《穿到异世开会所》作者:杰歌【完结】 文案: 某狗腿咋舌:古道心砸了大皇子在城南的妓馆,镇南王居然帮他善后! 某重臣不屑冷哼:才加官进爵行事便这般狂妄,王爷睿智,早晚会舍弃于他! 多年后…… 某狗腿震惊:古道心被封为定国公,圣旨刚刚颁下! 某重臣心虚嫉妒:王爷初登大宝,古道心功高震主,且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又多年后,世人尽知,镇帝后宫形同虚设,终其一生,身边只有定国公相伴。 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古道心识人不清,含恨而终。重来一次,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还有一个要守着的人……到头来兜兜转转才发现,相识已千年…… 穿到异世开会所的关键字:穿到异世开会所,杰歌,穿越加重生,强强,温馨 楔子 活在21世纪的古道心,出生一个位于落后山区又相当迷信的农村家庭。 他出生的时候,家里找村里算命的给起名字,算命的说他命中带煞,克父克母克全家,将来必须出家,就算不当和尚,也得做道士,否则就会给家里招来无穷的灾祸。而且家里必须养他到十八岁,之后才能让他出家,提前了也不行。 古家爸妈信了,也怕了,就给他取名“道心”,听着还成,但没啥好的寓意,就是打算好了等他满了十八岁,就把他赶出家门做道士。至于去哪做,住观的还是游方的,那不是他们关心的事儿。他们还有个懂事的小儿子,可不能被这个小讨债的给祸害了。 于是古道心从出生开始,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对于古家爸妈来说,这世上就没有“虎毒不食子”这个道理。 在他们眼中,古道心早晚都是要离开家的,对家里也做不了什么贡献,那就是个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不,应该是当成了讨债的,烂菜叶子馊馒头是他打小就习惯的伙食,脏活累活都是他干。有一次弟弟偷偷给他塞了食物,还被爸妈罚了。 村里有个教书先生,虽然只是个半吊子,还喜欢装腔作势,但确实是村里识字最多的,偶尔还会教他认字。 古道心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教书先生送给他的一本《战国策》。这本书都被他翻烂了。他不认识几个字,里面只有一句勉强算得上完整的话他认得,还不知道意思,那是教书先生教他念的唯一一句——国士遇我,国士报之。 十岁的时候,教书先生病逝了。差点被虐待死的古道心逃离了那个“家”,什么都没拿,只带走了那本《战国策》。要说唯一的遗憾,便是家里的那个弟弟,让他有些舍不得,那个孩子,是真心待他。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父母是怎么骂他没良心、黑心肝,他只知道,他得活着。 摸爬滚打多年,没人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再次出现在古家父母面前的古道心,明面上是接受高等教育的知名大学硕士研究生,妥妥的高知,暗地里是国家秘密部门特别部队的精英,能文能武,相当全才。他给生身父母二十万,算是感谢他们的一点血脉,也彻底划清了关系。 在特别部队的他却一直得不到重用,有个嫉贤妒能的队长,有能力也得不到充分发挥。而后在某一次执行一个保密级别为最高的任务时,为了拿到任务要求的一幅画,他被队长命令一个人进入满是未知危险的城堡。他明白,他的作用就是去蹚机关的。 他找到了画,画上的内容很简单,一只乌鸦,穿梭在电闪雷鸣中。 在他把画从保险柜中取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乌鸦的眼睛动了。之后便是一阵天昏地暗,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竟然到了古代,懵懵懂懂中意识到自己这是穿越了。 小心翼翼地过活了一个多月,经过四方了解,他发现这并不是历史中的某个朝代,大晏皇朝,一个从没有在历史长河中出现过的朝代。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平行空间。 古道心有茫然,也有恐慌,初时也是相当的不适应。但是在一段时间之后,他渐渐适应并兴奋起来。作为一个现代人,来到科技落后的古代,不正是可以大展拳脚?而且还不用担心会改变历史,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原来的世界。他可以利用在现代的学到的一切技能在这里闯出一番天地。 在这个封建皇权专制的时期,若是能选择一位明主辅佐,想必也能成就一段君臣风云际会的佳话。 国士遇我,国士报之。 古道心想着,如果他能遇到一个真正愿意把他当做知己,给他施展才华和抱负机会的人,他一定愿意倾尽全力来辅佐对方。 经过多年不屑努力、多方周旋,古道心入了大皇子陆熠鸿的眼。 陆熠鸿有算计有谋略,也很会礼贤下士,除了一个庶出的身份之外,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缺点。古道心在大皇子那里得到了国士待遇,倾心辅佐。后来更是与大皇子相互爱慕,走到了一起。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古道心有个奇怪的毛病,就是一到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身上就会不由自主地放电。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古道心觉得,这应该跟那副让他穿越的画有关。因为这个情况,纵然两人走到了一起,也依旧只是相敬如宾,不曾有过实质性的关系。 陆熠鸿答应古道心终身不娶,古道心辅佐陆熠鸿登上皇位。 本以为该是忠臣明君,开创盛世佳话,但现实却给了古道心重重一击。 殿上君王堂下臣! 金銮殿上的玉阶如同楚河汉界,将他们划在了两个世界。 没过多久,陆熠鸿大婚,迎娶的是安国公的孙女金香玉,封以皇后之尊,普天同庆。 大婚前一天,陆熠鸿夤夜来到古道心的府邸对他说:“我初登大宝,还需笼络重臣,巩固帝位。道心,你我同舟共济多年,心有灵犀,当理解我。你放心,在我心中,你仍是我唯一心爱之人。” 陆熠鸿以为,他以九五之尊还能在古道心面前自称“我”,古道心便该感动了。 古道心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默默的从这场混乱的三人关系中退出,仅有的自尊与骄傲不允许他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他冷脸拒绝了对方提出的做地下情人的要求。 古道心的决绝激怒了陆熠鸿。他觉得自己已经给了古道心真情,古道心就该知足。他不会放弃,他一定会想办法让古道心回到他身边。 还没等陆熠鸿逼古道心回头,金香玉就发现了两人的关系,尽管彼时古道心已经跟陆熠鸿一刀两断,可金香玉犹心有不甘。 她知道陆熠鸿娶她是为了什么,但她真的爱慕陆熠鸿,也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的真情付出会得到回报,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输给一个男人。 陆熠鸿登基后的第一个生辰,皇亲国戚和三品以上朝臣进宫朝贺。 宴会结束之后,古道心被皇后的贴身婢女邀请到坤宁宫。喝了一杯茶之后,古道心发现自己身体动弹不得。 就在他猜测金香玉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面前的纱幔放了下来,将他坐在的这一角地方遮住。坤宁宫里点的蜡烛不多,他这里又比较偏,从外面不容易看见。 没一会,陆熠鸿进来了。 古道心看到金香玉巧笑着为陆熠鸿宽衣解带,他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拼命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想要告诉陆熠鸿他在这里!就算他们已经结束了,他也无法忍受自己爱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跟别人上床! 当床榻上的金香玉发出一声被进入后的甜腻的闷哼,古道心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陆熠鸿也是个内家高手,虽然声音很轻,但他还是听到了。本以为是有刺客,但下床走过去扯掉纱幔之后,看到后面古道心惨白着一张脸,眼睛通红,嘴角还挂着血迹,当场便愣住了。 那一瞬间,陆熠鸿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和恐慌。 身后曼妙的躯体攀了上来,一双柔荑探到了陆熠鸿的胸前,耳边金香玉甜美的声音在陆熠鸿听来却让他无比愤怒恶心! “陛下,您不是同臣妾说过,您跟古大人没有关系吗?怎么看古大人的样子,好像钟情于陛下?,陛下与臣妾行周公之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古大人怎么气得吐血了呢?依臣妾之见,想来是古大人对陛下有非分之想。为了陛下名声思虑考虑,陛下应当当机立断,赐死古大人。这对于古大人来说,也是无上的荣幸。” 陆熠鸿目眦尽裂,努力克制住愤怒到几乎发抖的身体,不断告诉自己,他还需要安国公的辅助,金香玉还不能动。 长袖下的拳头暴出了青筋,陆熠鸿的声音温柔得一如往常,“古大人是朝廷重臣,怎能轻易赐死?真要这么做,不免要寒了忠臣良将之心。就算做得隐秘,也总会惹人怀疑。不若将他囚禁在自己府邸之内,对外称染了重病。如何?” 金香玉本来还不大愿意,但也知道不好把陆熠鸿逼得太紧,就勉强答应了。 反正她已经给古道心下了毒,这辈子他都动弹不得,也再不能开口说话,只能躺床上让人伺候吃喝拉撒。而且她还能跟陆熠鸿时常去“看望”古道心,在他面前卿卿我我甚至行鱼水之欢,不比直接杀了他更有意思?到时候还能搏个爱护重臣的贤德名声。 金香玉也是魔怔了,为了打击古道心,也不在乎让古道心看她的身子。反正在她看来,定是古道心勾引陛下,一个勾引男人的男人,在她眼中跟女人也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女人更为不如,无需顾忌。 从那天开始,国之栋梁古大人便开始“卧病在床”,手不能写、口不能言。开始还有不少同僚本着同朝为官的情分过去看望,但时间久了,没有利益维系,便渐渐断了来往。 古道心最好的朋友,宣平候之子苏方,对此事心有怀疑,着手调查,然而没多久,就意外坠马死了。所有人都感叹苏世子在即将袭承侯爷之位的时候遇难,实乃运道不佳。只有古道心知道,那绝对不是意外。 陆熠鸿单独来看过他,说只要古道心心甘情愿做他的情人,他愿意照顾古道心一辈子。只要他眨眨眼表示同意,他一定想办法不再让金香玉过来。 然而回应陆熠鸿的,是古道心一天比一天冰冷暗沉的眼神。 陆熠鸿心高气傲,断断受不了古道心的态度,便常常跟金香玉过来刺激古道心。他以为只要古道心吃醋了,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古道心生不如死地活着,满心都是对陆熠鸿刻骨的仇恨! 要说在他苟延残喘的这段时间,他生命中唯一的一道光,便是镇南王陆镇。 陆镇是先帝最小的兄弟,比陆熠鸿只大上三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亲王封号是用实打实的军功挣来的,掌握着大晏皇朝最多最强的兵力。 当年古道心曾经帮过陆镇一个小忙,陆镇记着这份人情。新帝即位的时候,因为忌惮陆镇,将他派到南方边境去打仗,这一去,就是三年。 其实战事不难摆平,归根结底,是陆镇懒得回京城淌这趟浑水。 三年后,陆镇归来,得知古道心病重,便隔三差五地过去探望。 陆镇始终不知道古道心和陆熠鸿的关系,古道心很庆幸,他不想自己人生中仅有的这道光知道自己污糟的过往。 随着陆镇来看望古道心的次数增多,陆熠鸿和金香玉就来得少了。而且只要有陆镇在,他们就算来了,也会很快离开。古道心打心眼里感激陆镇,只要有陆镇在,他就觉得无比安心。 一晃又是三年。 也许在陆镇看来,在这三年里,他只是趁闲暇时候过去看看古道心,给他讲讲外面发生的一些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在古道心这,陆镇已经渐渐成为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古道心想着,如果有一天他撑不住了,唯一的不舍,就只有陆镇。 第三年年关,正是最热闹最喜庆的时候,古道心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最终没能撑到来年开春。 死前的最后一刻,古道心想的不是对陆熠鸿的满腔仇恨和择错主君的不甘,而是深深的遗憾,遗憾没能见到陆镇最后一面。 古道心以为这一次自己应该是死透了,可是当他在一片虚空之中再次看到那只乌鸦的时候,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第1章 如此亲切的破屋 一睁眼,看到光秃秃的斑驳四壁,古道心第一次觉得这个破旧的房屋竟是如此亲切! 他回来了!回到了第一次穿越到这个时代所居住的地方,回到了十五年前! 这时期的古道心,还不是朝廷重臣,不是陆熠鸿手下的谋士,只是一个偏远小村庄里的农户。而且这具身体刚过十八岁,从小娘亲就跟人跑了,头两天又死了父亲,还被贪心的叔伯瓜分了家产。 所谓的家产,也不过是那几亩产量不丰的田地而已。 对于前世而言有些麻烦的情况在现在的古道心看来完全不算什么,比起后期辅佐陆熠鸿登上帝位而经历的九死一生,这简直就是连疏松筋骨都算不上的小打小闹。 重生的喜悦盖过了一切,古道心甚至觉得,如果让他现在见到原主的叔伯,他都有可能觉得亲切。 在地上躺了一会,古道心整理好了心情,站起来走到门口,深呼吸之后推开门,看着院子里的满目萧条,他的心却渐渐热了起来。 从在现代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加实在的。 田地被瓜分了没关系,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靠老实巴交地种地过活。不过这地也不能白白给他的大伯和小叔两家两家占了。 俗话说,“爱老大,疼老三,夹在中间最可怜。” 原主的父亲就是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老二,当年分家的时候,老爷子已经没了,老太太跟着大儿子,为此大儿子分得最多,后面又说三儿子最小,刚刚成家,还没有孩子,也应该多分一点。两头都挤着,留给中间老二的就所剩无几。 好在原主的爹是勤恳人,分家之后没有偏心的爹妈,日子过得反而比以前还要好一些。 然而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原主大伯和小叔见到原主家的日子稍微好过了点,就以为是那几亩地够肥,高产,处心积虑地想夺过去。生活的压力本来就很大,原主的父亲要辛辛苦苦拉扯原主,要过生活,还要成天应对恨不得把他身上最后一滴血榨干的娘亲兄弟,这才在壮年的时候就去了。 可是原主的大伯家一点亲情不念,趁着原主的爹没了,家里正在办丧事,叫着原主的叔叔一起,抢走了田地的地契。原主就是在和他们争执的时候,被大伯家的儿子给推倒了,脑袋撞在桌子角上,磕了老大的口子,一命呜呼。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换了“芯子”。 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就等于承下了这份血脉,古道心自然要为原主讨回公道。他抬手摸了一把额头,低头一看,一手的血。 古道心咧嘴阴阴一笑,趁着血还没干,正好可以去里正家里,让里正瞧瞧,也让全村的人都看看。 原主家所在的村子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地方,只是一来,大家都不太愿意多管闲事,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想闹得太厉害。再说原主和原主爹一向都很能忍,村里的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二来,原主家很偏,这会又正是春耕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很忙,白天少有人在家里,也就不知道原主的大伯和小叔居然会来闹丧事。 这也是为什么原主的大伯和小叔敢把人欺负到这份上,就是看着原主太老实,料定就算抢了他的地,也不敢闹得多厉害。再说他们也没都抢走,还留了两亩地和一个泥塘子。 但实际上这也不是因为他们心有不忍,而是那两亩地靠近大山,山里有野猪会下来破坏庄稼作物。而那泥塘更是没什么作用,就算填了种水稻也种不了多少,倒是要花不少功夫。这才都给原主留下了。 这会刚进黄昏,在地里刨了一天的人们身披夕阳余辉,扛着锄头、扁担的三三两两结伴往回走,身后的泥土小道上拉着长长的影子。 几个庄稼汉正说笑着,就看见古道心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地往里正家的方向走。 路过的人都被古道心给吓着了,有眼睛的都能瞧见古道心捂着额头的那只手手指缝里流出来的血,衣襟上都是,身后也跟着滴了一道。 十八岁的年纪,已经是大小伙子。但原主从小就营养不良,他大伯家的儿子十三岁的时候都比他现在看着壮实,这瘦得跟小鸡子似的本来就招人心疼,更别说还留了不少血,好几个村民都赶紧上前扶着古道心。 “二狗!咋的了这是?谁打的?你今天不是在家里给你爹守灵吗?咋弄成这样?” 高大力是原主家的邻居,对原主还不错,平时大伯和小叔过来闹事,都是高大力帮忙挡住。庄稼汉有一把子力气,为人也仗义,也多亏有这个邻居,原主少吃了不少苦头。 古道心一个趔趄,差点真摔倒。都多少年没人叫他“二狗”了?对,原主的名字就是张二狗,好多穷苦人家都这么起名字,觉得贱名好养活。 “大力叔……我大伯还有小叔,来我家闹事,抢了我家的地契……求你带我……去见里正……” 古道心断断续续地说着,还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将一个重伤之人的情形演得相当到位。 跟高大力在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光着膀子扛着家什的汉子,也多少了解张二狗家的情况,一听这事,一个个气得脑袋冒青烟,全都骂骂咧咧起来。 农家汉子不较那爱骂街、嚼舌根的女人,骂人的词儿就那么几个,翻来覆去地说也没啥意思,就一起抬着古道心去了里正家。 里正家正要吃完饭,一看见几人抬着满脑袋血的古道心过来,筷子都吓掉到地上,拍了两下大腿就赶忙跑过去接着,“哎呀造孽啊!这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样?” 边上高大力把情况跟里正说了,里正一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里正年岁大了,本也不是那嫉恶如仇的人,原主家和叔伯之间的事他都知道。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主和原主爹也没找过他求帮忙,便想着只要张家老大、老三不太过分,他就不插手。 可现在的情形不容他不插手! 丧事还没办完就闯进人家里抢田产,还把人给打成这样,这还亲兄弟呢!就这样也叫人?根本就是畜生不如! 里正饭也不吃了,直接叫高大力把张家老大和老三都叫了过来,又让跟着来的几个年轻人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请了过来,今天这事儿,他必须得拿出点态度来!二狗多能忍的一孩子,能把他逼到来找自己的地步,这得是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张老大和张老三没想到一向不言不语的二狗竟然敢到里正这里来告状,一进门就要打要骂的。得亏了高大力等人拦住,要不然绝对伤上加伤。 村里的赤脚大夫正在给古道心包扎,一看张老大和张老三的架势,气得给古道心上药的手都在抖。 “你们还念个人?这可是你们血浓于水的亲侄子!当着里正还有这么多人的面你们都敢这样,平日里还不知道要怎么虐待二狗!要不是这孩子命大,说不定早就让你们给磋磨死了!亲兄弟的丧事没办完就没皮没脸地去抢田产,黑心烂肺的东西!” 赤脚大夫姓刘,现在是清河村的村医。 刘村医跟原主也没啥交情,会骂得这么厉害完全是因为从前的他也有过类似的遭遇,虽然没有被欺负到原主这种程度,但也够受的。现在瞧见古道心的可怜相,就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张家大伯和三叔都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们当然也知道自家从来就没有对这个小侄子好过。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个原因不能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了,倒霉的是他们。 两个男人不说话,他们的老婆却不是忍得住的,当场就骂了起来。 原主的大伯母王春梅是从隔壁王家村嫁过来的,碎嘴爱唠叨,生性又尖酸刻薄小家子气,平时就喜欢嚼舌根,跟这个说那个坏话,跟那个说这个坏话,左邻右舍就没有没吵过架的,骂出来的那些话男的听着都受不了。 “哎呦喂!这话说的真真是戳了我的心窝子啊!”王春梅干嚎了一声就一屁股坐地上了,“我们对小兔崽了可是一片好心啊,就是看他刚死了爹,没人照顾,怕被人欺负了去,才决定暂时帮他保管田产,这怎么就成了强占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啊!丧了良心的小兔崽子学会咬人了啊!” 王春梅一边骂一边给张家老三的婆娘王金凤使眼色,她们是同村,平日里要说有谁能跟王春梅多聊上两句,也就只有王金凤这个妯娌。 王金凤也是一肚子坏水儿,但是她胆子小,从来不敢向王春梅那样闹,多数时候都是王春梅在前面闹,她在后面帮腔。 王金凤今天本来不想开口,但她也知道不开口不行,张二狗家的田地也被他们家占了一份,这要不开口,王春梅也得把她给咬出来。于是也跟着坐在地上哭闹,说丈夫和自己如何如何为侄子着想,侄子却是个没心肝的,竟然反过头来怪他们。 古道心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咬着下唇,脸色比刚刚竟然还惨白了些。 旁人瞧着只是越来越心疼,觉得这孩子真是受了老大的罪、吃了老多的苦,被这样骂着也不知道回嘴,可见平日是忍惯了,想想要是自家的孩子被这样对待,得心疼死! 第2章 脱离族谱 两个泼妇骂得越来越难听,张老大和张老三也不加劝阻,里正和几个德高望重长辈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里正一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吓得王春梅和王金凤顿时都不敢出声了,两人就是干嚎,哭闹了这么久其实一点眼泪没有,收也收得快。 “够了!这不是你们家炕头,由不得你们哭闹!男人说事,婆娘插什么嘴?你们兄弟俩平时怎么管得媳妇?真要管不好就送村里祠堂带两天,让村里的列祖列宗给你们管管!” 一听到要关祠堂,四人都吓着了。张老大和张老三立马给了各自婆娘一巴掌,在这打总好过关祠堂,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谁家要是出了被关祠堂的女人,那好长时间都得被戳脊梁骨,这也就是比红杏出墙好点。 里正也是气坏了,要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两个女人彻底老实了,捂着脸躲到角落去不说话,这回眼睛倒是真红了。张老大和张老三赶紧给里正认错,也向各位长辈表态,说这就把田地的地契还给侄子,以后也一定会对侄子好。 边上有位脾气硬不好说话的长辈,声望却挺高,冷哼一声,还捡着刚刚王春梅的话头不放,显然是对张家老大和老三的表态很不满意,哼!真当他们人老眼瞎,看不到那满眼的狠毒? “现在知道说好听的了?之前干的什么事儿?还舔着脸说二狗年岁小,帮他保管田产,老大家儿子也就比二狗大几个月,这都要说媳妇成家了吧?这话也说得出口!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做到这个份上,也不怕遭报应!” 张老大面色菜得很,老三微微松了口气,为没骂着自己庆幸。 里正看向古道心,“二狗,你觉得呢?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甭怕,有叔叔伯伯们给你撑腰做主。田产肯定是要还给你的,另外你这受了伤,让他们赔多少钱,你估量着说,我们都知道你的品性,不会漫天要价。” 一听到不仅要还田地,还要赔钱,张家两兄弟连带着他们的婆娘又变了脸色,只是刚刚里正才发过怒,这会他们也不敢直接反驳,只是各怀心思。 古道心在村医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里正还有几位长辈恭恭敬敬行了礼。光看这态度,里正和几位长辈都觉得古道心非常懂事,目光中透着满意。心里想着这孩子从前胆小怕事,见到他们的时候不是低头就是尽可能避开,细想想都没怎么好好看过这孩子。 现在仔细看才发现,这孩子除了瘦得过分了些外,其他都很不错。身条修长,面貌清俊,倒是难得的好看。要是好好养养身体,多长点肉出来,这幅样子定能有的是好人家的姑娘相中。皮相好,礼数也周全,可是比张老大家那个混不吝的狗剩强多了! “多谢里正叔和各位叔叔伯伯的关心!不管伯母和婶婶怎么说,我被欺负是事实,乡里乡亲的也都知道。以往我和爹爹都忍着,可我实在不能接受,爹爹丧事还没办完,他们就拿着锄头镐子来家里强抢田产,这还是亲兄弟!还是一家人!他们抢了田产还不够,竟然还纵容儿子打杀我,这是要谋财害命啊!要不是我命大,现在哪里还能活着在这?只怕等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了,要不就是让我这狠心的大伯和小叔,把我用一张席子草草裹了,扔到后山的野坟堆去!” 张老大和张老三听着就要骂,还要上手,结果被里正和几位长辈瞪了一眼,旁边高大力他们几个又往前一步堵在他们面前,便只得将一口怒气压在心里,恶狠狠地瞪着古道心。 里正也吓了一跳,心想这回二狗是真被欺负狠了,连“谋财害命”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只是这话万万不能往外说,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们村有谋财害命的,那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其他的长辈也都想到了这层,正想着该怎么劝,古道心又说话了。 “以前是我软弱,才会让他们欺负成这样,我原想着这回无论如何也要硬气一次,我要到县城里去告官,告他们谋财害命,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告!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能被他们随意欺负的二狗!” 说到后面那句“二狗”的时候古道心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了几声,被误认为伤势太重,刘村医又赶紧给他顺气。 里正和几位长辈大惊失色,也顾不得琢么怎么说合适了,直接跟古道心讲这样万万不可!光是有流言说村里有谋财害命的就够呛,若是报官,这是要坐实了啊!而且这要是真扯上了官司,他们整个村就算在这十里八村出了“名”,甚至往后还有可能会影响到村里年轻人的嫁娶。 至于张老大和张老三两对夫妇,直接就吓懵了。 古道心眼里闪过算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也没抻多久,等里正他们说了一会之后就顺坡下驴。 “各位叔叔伯伯说的正是这个理儿,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大伯和小叔待我不好,但村里的大家却时常帮衬我。” 这话说得里正和几位长辈有点脸红,他们是真没帮过什么,心里想着既然孩子都这么说了,以后无论如何也得多照顾照顾。 古道心继续说道:“我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如果这次不把事情解决好了,难保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真有下次,我就未必再有这样的运气来找里正叔主持公道了。” 里正一听古道心这话里有放软的意思,就配合着点点头,带头表了态,“二狗这话也没错,这事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你就说说想怎么办吧,叔给你做主!” 古道心低头,自嘲一笑,“我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身体是断断打理不了这么多地,荒着也是浪费,还不如分出去。所以我想着,被大伯和小叔抢走的一共有六亩地,这六亩地,三亩就直接捐送给村里了,充当公田。另外三亩就送给大伯和小叔了。” 在场众人本来都以为古道心一开始说得那么严重,定然会借着这个机会狮子大开口,狠狠敲他的叔伯一笔,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不但没要补偿,连田地都不打算要了。三亩给村里,三亩给叔伯,怕不是这脑子伤到了就变成傻子了吧? 里正虽然很感动古道心捐田,也很心动,毕竟村里的公田本来就不多,但也不能这样占人家便宜,不然和他那烂心烂肺的叔伯有什么两样? “二狗啊,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只留下两亩地,忙是忙的过来了,怕是养不活你自己啊!你现在一个人还好些,以后不得娶媳妇生娃,到时就……” “里正叔放心,我既然这么说,那就是已经想好了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确实忙活不来那么多。您也不用担心我的生计,以前我爹还在的时候,就教了我捕蛇的本事。以后我可以一边种地,一边捕蛇。镇上的人爱吃蛇羹,还有拿蛇泡酒的,也能卖些钱,我省吃俭用攒着点,也成。” 众人听着古道心这般规划以后的生活,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心酸。连高大力等几个汉子都红了眼。 他们这山上是有蛇,但大都是毒蛇,叫得上名的还有叫不上名的,都厉害着呢!而且这些蛇还都很精,就是捕蛇的老手也有着了道的。普通的村民几乎从来不上山。 从前经常去山上捕蛇的除了原主的父亲之外还有其他人,总共六个,都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才不得不上山抓蛇,这抓蛇的本事也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头有四五年,一个人让蛇咬了,没一会就没了气息,尸体还是他们其他人轮番抬下来的。 前年,又有一个人让蛇咬了腿,得亏是原主爹当机立断,砍了那条腿,才保住了性命,只是这样一来,活动不方便,很多农活干不了,家里过活得更差了,直到一直在外头学木匠活的儿子回来,生活才改善些。那个在外头学了几年木匠活的就是高大力。高大力记着原主爹的恩情,便对原主一家多有照拂。 打那之后,就只剩下原主爹一个人还敢去山上抓蛇,其他人就再没上过山。 众人想着,二狗跟他爹是一起去山上抓过蛇,但也就几次,能有多少经验?这不就是拿命换钱吗?而且还未必换得到!众人纷纷劝着,但古道心就是打定了主意,谁说都不管用。 “我知道各位叔叔伯伯是关心我,但我已经决定了,种地这种体力活儿我还做不了,就只能找点体力消耗不太大的,抓到两条蛇卖了,我就能休息两天,也不算太辛苦。另外我那三亩地也不能白给大伯和小叔,他们以往就时常拿着是我叔伯的身份欺压我,这次大伯家的儿子打我,也说他是我堂哥,堂哥打堂弟很正常,我要是不让他打,他就让他爹打,反正大伯教训侄子也有理有据。要照这么讲,我早晚被他们打死。所以我想好了,我要跟他们脱离关系。我爹生前也说了,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打定主意脱离族谱,害得我跟着遭罪。我也知道知道这样不妥,但为了保住小命,我只能请求脱离族谱,还望里正叔成全。” 第3章 捕蛇 上辈子古道心并没有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当时的他也是因为刚来到这个世界,对什么都不了解,很多事都还在摸索阶段,也要慢慢适应这个时代的说话风格和习惯,所以吃了不少被动的亏。 后来他发达了,这两家人还总仗着亲戚关系想从他这里捞好处。虽然最后事情是解决了,但也确实麻烦,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把这个根儿给刨了,也省得往后还要在这些小事上费心。 而且他这时候的提议也不算太离经叛道,大晏国本就有规定,如果与同族亲人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但自己一方又不属于过错方,确实可以主动要求脱离族谱另立门户。 原主家本就人丁稀薄,也没有远亲,族谱上还活着的就只有张老大、张老三一家以及原主父子,所以满足条件。只要里正判定合情合理,那就可以到镇上衙门做个报备记录,这事儿就成了。绝对谈不上大逆不道。乡里乡亲的也都知道情况,更不用担心被人诟病,真要被戳脊梁骨,那也是张老大和张老三。 里正想了想,又跟几个长辈商量了一番,最后同意的古道心的请求。 古道心捂着额头,表面上看是因为伤口疼痛,实际上是在遮住眼角的笑。他就知道将那三亩地送给村里是对的。 一来就算他要了回来,他自己确实没工夫种,而且依照那两家的尿性,也不会乖乖就把田契还给他。二来,有三亩公田的甜头,里正他们在处理自己的事情上,也会更加尽心。 从族谱里划出去,就算是许可的,但终究不是多好听的事。村里的人知根知底倒是没啥,但如果传到了外村,就未必都理解了。在这个注重族谱和族中身份的年代,这得是有多大的矛盾才会要从族谱里划出来?所以如果不是有那三亩公田,里正和那些村里的长辈也未必会这么痛快地答应。 张老大和张老三本来不答应,这事要是真成了,那往后十里八村都会知道他们苛待侄子。可王春梅和王金凤却是一百个愿意。 本来以为不仅到手的田地没了,还要赔钱给那个小兔崽子,结果现在不但不用赔钱,也能留下一部分田地,这是天大的好事。那小兔崽子要划出去就让他出去,还省得给他们添堵,大不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算以后小兔崽子饿死了,别人也不能指责她们不管,反正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找也找不到她们头上。 第二天一早,古道心就和里正一起去了镇上衙门,赶的是里正家的牛车。 这年头村子里都是几户人家共用一头耕牛。能单独用得起牛的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家里能用于耕作的牲畜和家什就是村里人身份的象征。 在县衙里办完了手续,古道心单独从张家族谱中分了出来,公田也做了登记。临走的时候古道心还拿了一贯钱给了衙门的官差,这是原主父亲办丧事,乡里乡亲的岁的奠金,总共也就这么多,全在这了。阎王好挡,小鬼难缠,这个道理古道心懂。而且打点好了关系,以后说不定也能给自己便利。 里正夸古道心会做事,还想着出一半钱,让古道心给推回来了,说本来就是为着他的事跑这一遭,他花这个钱是应该的。 里正越发觉得古道心懂事,也想以后得多护着这孩子,可不能再是表面说说了。 两人一块回来。路上里正还跟古道心说,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就跟他说,他能帮的一定会帮。 古道心谢过了里正的好意,之后就没怎么再说话了,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留三亩地给张老大和张老三也是故意的,双数的地好分,单数可不好分,而且那三亩地都是整的,切成两半不是不行,但一定特别麻烦。 而且以后种地、灌溉、收割,一定都少不了牵扯。他就是要看着张老大和张老三窝里斗,成年掐架,两败俱伤。张老大的儿子是个狠的,张老三又性子阴鸷,他们要是对上,两边都绝对非死即伤。这也算是古道心对原主和原主爹的告慰。 解决了这两家人的事,他也该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打算打算。 里正瞧着古道心一直低头沉默,还以为古道心是还没丧父的打击以及被迫脱离族谱的无奈中出来。他就知道,没有人真的乐意脱离族谱,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心里更加心疼古道心。 下午,古道心去原主父亲的坟前上了一炷香,之后就回去闭门不出。所有人都当他还在失意之中,高大力给他送了些米面过来,放在院子里磨盘上,这个糙汉子也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放下东西就走了。 天擦黑,古道心也终于想出了一个大概,关于未来的生活该怎么过。 他穿越一次,重生一次,两世的经验就是他最大的倚仗。而且他熟知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大方向很清晰。 不过他并不打算走原来的老路,尽管有前一世的经验可以让他用更短的时间立于庙堂,但也必定会和前世一样,根基不稳。那时候他一心为了陆熠鸿,所结交的朝廷重臣也是为了陆熠鸿,而最后也都成了陆熠鸿一派的人,自己却从来没想过要巩固根基。 他以为自己的无私奉献能换来陆熠鸿的真心以待,但现实告诉他,这样的想法有多天真可笑。唯有在自己的身上加砝码,才能得到足够的重视,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所以古道心决定,这一世,他要从一开始,就为自己打好地基,而钱,是一切的基础。眼下他的第一目标就是赚钱,赚足够多的钱! 入夜,古道心做了些简单的防护措施,背着竹篓一个人上山。 他白天跟里正他们说要山上捕蛇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里的山上确实有很多相当厉害的毒蛇,古道心不怕蛇,而且因为以前在特别部队的经验,抓蛇实际上非常有一手。 再加上他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放电,所以真要遇上搞不定的毒蛇,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电都能电死它,更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前世的古道心从来没想过要抓毒蛇去卖,主要是那时候他的心思就只在得到一笔钱然后离开这个村庄上,并没有想过要长远赚钱,哪怕是赚一大笔钱的想法都没有。 后来古道心无意中得知,镇上大户赵员外的爱妻得了重病,这种病需要一种名叫雪斑蛇的蛇胆做药引,才能治愈。但是雪斑蛇有剧毒,而且昼伏夜出,速度极快,很难抓到。 村里的人得知了雪斑蛇就是他们山上那种带有白色斑块的毒蛇,虽然知道很危险,但是在一百两银子的利诱下,还是有好几个壮汉一起上山了。 反正钱有那么多,人多也有得分,还能分不少。他们这地理刨食的,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能赚到个十几两就算不错的。 只不过到最后,蛇没抓到,还死了不少人,这事还是后来已经到了京城的古道心听一个卖货郎的同乡说的。 眼下古道心正是用钱的时候,他先把蛇抓了,等将来那赵员外放了告示发出了悬赏,他就能直接拎着蛇过去,也省得跟其他人抢,悄悄地就把钱得着了。这便是他以后做生意的启动资金。 今晚天气还算好的,星星月亮都有,山上虽然有树木遮挡,光线差了点,但也不至于伸手一摸黑。 在特别部队的经验让古道心对这种环境相当适应,甚至可能比白天还更得心应手一些。他认得一种蛇嫌草,去根留叶后嚼烂,把草汁涂抹在身上,一般的毒蛇都会避开。 这种蛇嫌草就连村里的捕蛇老人都不知道。 找到雪斑蛇可能出没的地方,古道心开始小心翼翼地弯着腰拨开草丛,寻找蛇活动的痕迹。 找了一个时辰一无所获,古道心也没气馁。雪斑蛇本就狡猾,而且这乌漆嘛黑的,找痕迹也着实不易,他都做好了可能要好几天才抓得到的准备。 不过古道心还是运气不错,眼看着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居然让古道心在一处乱糟糟的灌木丛中发现了一条雪斑蛇。蛇身最宽的地方有小孩手臂粗,看这个头,应该还没有成年,但也不算短。 时间仓促,古道心也没来得及制作合适的捕蛇工具,就只能徒手抓蛇。 这条颜色干净漂亮却又剧毒无比的雪斑蛇已经发现了古道心。古道心几乎能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到蛇身上的鳞片纷纷翘起来一点点,这是发怒以及要发动攻击的前兆。 古道心神情慎重,但面无惧色,他微微弯下身子,用左手迅速抓住正在爬行着的雪斑蛇的后半部,一抓得手后,便立即站起来,右手以极快地速度准确地滑向蛇的颈部,五指随即用力一捏,便将蛇制住了。 之后保持右手紧捏蛇颈、左手抓住蛇后半部的动作,将还想要奋力挣扎的雪斑蛇投入已经展开的蛇袋中,迅速将袋子系好。 出师大捷,古道心心情很好,背着袋子就准备下山,一条蛇已经够了。 可刚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的草丛里传来轻微的响声。 古道心转过身,心想难道是今天晚上人品爆发,让他遇到两条雪斑蛇?取下将叉子牢牢握在手中,古道心尽量将脚步声放到最低,走到发出声响的地方,慢慢拨开草丛,借着微弱的月光,竟然看到一只人手?! 第4章 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在非战争年代,出现这样的情况很不寻常。 虽然目前只看到了一只手,但上面血迹斑斑,就足够人脑补许多。 古道心提高警惕,一点点将草丛拨开,只见一个黑衣劲装的蒙面男子倒在草地上。 上辈子的古道心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大富大贵,一眼便看出男人身上的劲装看似简单,用料却不。双面勾丝的珍珠锦缎,一匹之价就要百两银子,可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更别说是制成夜行衣这种不常穿的衣服。 仔细看男子周围的草地,都是血,但胸口仍有起伏。 古道心在记忆中寻找,确定上一世至少在这个时间段,村里并没有出现陌生人。后来村民上山来找雪斑蛇,也没听说发现尸体,看来这人不是在之后自己醒了便离开了,就是被别人救走。看目前这伤势状况,感觉就算这人醒了,也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古道心本来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他虽然重来一遭,却也不想随意改变某些事的发展轨迹,跟自己无关的就尽量不搀和。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古道心想直接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瞟了一眼男子锋利的剑眉,看着那紧闭的双眸,心中顿时有种呼之欲出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甚至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揭开男子脸上的面巾。 当指间触及到面巾时,古道心一个激灵,想着自己怎么会这么鲁莽!若是真正的高手,即便受伤了,他现在的动作也有可能惊到对方。他虽然功夫也不差,但只是拳脚功夫,不像这个时代的人,还会什么内力。若真是个内家高手,误以为自己要趁人之危,那对方一击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好在这人似乎伤得极重,并没有察觉到。 揭开面巾的一瞬间,古道心呆住了,他还以为是自己太想这个人以至于都出现了错觉,待他揉了揉眼睛又睁大了继续看……真是他!陆镇! 古道心乍然觉得有点梦幻,很不切实际。 重生之后在忙于为以后的生活以及复仇做打算的时候,他也时常想起陆镇,想起这个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给他毕生不可得温暖的男人。他没想过将来要去招惹陆镇,只想着将来自己能在朝廷上站稳脚跟,只要陆镇有需要,就一定尽全力帮他。不论将来谁继位新君,他都断断不会让新君欺负了陆镇。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于此生,他会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第一次与陆镇见面。 短暂的发呆过后,古道心赶紧将陆镇背起来,从后面一条小路下山。 小路照不到月光,山路也崎岖难行,更有蛇虫鼠蚁出没,可古道心没办法,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支撑不住他背着一个这么高壮的男人走大路下山,太远了。小路比大路至少能节省一半的路程。 好在今晚古道心的运气是真好,走小路也没遇到危险,除了中间有几次差点滑到之外,总算平平安安回来了。不过这也多耽误了一会,回来的路上古道心还采摘了不少能疗伤止血的草药。不仅是他自己用,也能给陆镇用。 陆镇是外人,又受了伤,依照村里人怕事的习性,若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在,肯定要把人赶出去,所以不能叫村医。幸好古道心自己处理外伤的手法比村医还要高明得多,这都是经验。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陆镇给弄回家,又花了老半天功夫才把人给搬上床,最后将陆镇的腿搬上去的时候,古道心累得虚脱,直接瘫在床边喘粗气。 歇了一会,等稍微喘过气儿了,古道心站起来,开始处理陆镇的伤口。 看着陆镇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古道心很心疼。 在他记忆中的陆镇,永远鲜活明朗、意气风发,他是冷哼一声就能让朝堂上那些絮絮叨叨的文臣吓得心肝胆颤的镇南王,是既能运筹帷幄又能策马扬鞭将外敌震慑得服服帖帖的常胜将军。 而此时,躺在土炕之上,唇无血色、眉心紧皱的男人,又让古道心见识到了陆镇的另外一面。 古道心以前就知道,即使是如陆镇这般将帅之才,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取得每一场战争的胜利,他能在朝堂之上视言官御史的参奏如无物,也不仅仅因为他皇亲国戚的身份。 只不过亲眼看到这光鲜背后的腥风血雨,古道心不觉得心中之人的形象有任何破灭,相反,只有更加浓重的心疼。 古道心用目光描绘着陆镇的没眼,不无感慨地想着,上辈子,在他谋划着要如何离开村子到外面去闯荡,去施展抱负的时候,其实竟然曾和陆镇这么近过。如果那时候他就有上山来看看,也许后面发生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过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即使是他重生了,上一世发生的事,也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古道心不会自欺欺人,即便上一世他结局悲惨,也会正视自己的经历,不会因为这段经历不够美好,甚至是残忍,就不承认存在过。 陆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少,颜色深浅不一,古道心依照经验,能判断出大部分伤都是很早以前的,近些年的伤倒是不多。 在陆镇右胸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处箭伤,从后面射入,断了的箭头还插在血肉之中。正是这处箭伤,造成陆镇血流不止。 想来陆镇应该是在中箭之后,将箭头后面露在血肉外面的部分弄断了,只留着箭头,如果箭头也被贸然拔出来又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很有可能失血过多。但是既然箭头还留着,按理说不应该这样才对。难道是…… 古道心低头,俯身贴近陆镇的伤口闻了闻,气味有异。 虽然被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住不少,但古道心还是能闻出来一点篦竺草的味道。这种草药的作用就是破坏人体的凝血功能,使得伤口不能自动止血,因此即便箭头还没有拔出来,伤口流血的情况依然严重。 之前村医给他包扎的时候还留了一点点止血散以及纱布在,加上古道心自己从山上采来的草药,足够了。 将草药分门别类进行处理,古道心的手脚也算快的,在现代的时候又是见惯了受伤的场面,自己包扎也很顺手,不到半个时辰就处理好了陆镇的伤口。拔出来的血淋淋的箭头就用一块破布包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经过刚刚那么一折腾,陆镇的脸色更白了。后半夜陆镇又开始发烫,古道心折腾了一晚上没睡,总算把热度稍稍降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古道心又开始为吃食发愁。家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了,原主爹死的时候为了买棺材就卖了不少东西,现在有的一点杂面还有高粱米,都是高大力给的,另外还有两个小鸡蛋,是隔壁赵大娘给的。这两个邻居对原主家可是照拂不少。 可陆镇是伤员,给他吃这些东西肯定营养跟不上,两个鸡蛋也顶不了大用。 古道心没办法,只能再度上山,想着打点野味回来。 事实再次证明古道心重生之后运气真的不错。 之前原主那丧良心的叔伯抢走的田地被他分了出去,留下来的两亩地就是靠近山脚下的。高大力跟他说这两亩地虽然肥沃,但位置不好。现在正值春夏交替的时候,山上的野猪会跑下来破坏田地,靠近山脚位置的自然首当其冲。 古道心也想到了这点,但是他肯定不能把这两亩地给村里做公田。而要是给叔伯的话,那就好像显得他有点小心思,不够充分体现他“仁至义尽”的形象。人本来就是容易得寸进尺的生物,他既然要脱离族谱,那肯定不能一丝一毫能让人抓住的“错”处。 于是古道心就直接做了一个简易的捕兽陷阱,做的时候还真没抱多大希望,结果今天要上山,路过的时候看了一下,陷阱里头还真有一头小野猪。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就在的,反正半夜上山抓蛇的时候是没看到。 古道心也知道,成年野猪一般经验丰富,这样简单的陷阱很难抓到,不过能抓到个小的也很不错了,至少他不用再拖着这个病恹恹的身子去山上打猎,而且猪蹄膀放点红豆炖了,再厚着脸皮跟村医要点枸杞,也是大补。 将估计是刚咽气的小野猪带回家,古道心也着实花了一番功夫才将野猪处理好,放进锅里开始炖。野猪皮厚,肉质紧实偏硬,要炖上好些时候,得时不时过来添柴。 劈了几根柴后,古道心实在累得不行了,一边暗暗念叨着等头上的伤好之后就要开始锻炼,一边往屋里走。 刚一进门,古道心便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能隐隐感觉到身后暗处有人。然而身体的反应太慢,跟不上脑子,来不及协调,就被身后的人反剪住手臂,还从后面扼住了脆弱的喉咙。 古道心知道对方只要轻轻一用力他可能就没命了,但他却并不觉得害怕,在本能反应之后,知道身后的人是陆镇,他就不怕了。 陆镇的声音很低,因为受伤的缘故,还带着些沙哑,“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第5章 起名字 古道心稳了一下心神,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里是清河村,属于潼阳城三潭镇。我是村里的农户,昨晚上山抓蛇的时候在山上灌木丛里发现的你,就把你带回来了。是我给你取箭头包扎,救了你的命。” 陆镇沉默了一会,像是在判断古道心此言的真实性。 片刻后,陆镇将人放开,靠在门板上,让自己的身形大半隐于阴影之中,“我倒是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农户,随便就敢带一个重伤的陌生人回家。” 古道心转身,笑着看着陆镇,“可能是因为我本来就活腻了呢?” 陆镇看着古道心,没有说话。 两人对视了一会,古道心扑哧一声笑了,“我开个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陆镇还是不言语,古道心自顾自走到桌边,拿缺了一块的破粗瓷大碗装了一碗水,一饮而尽。 “你的伤口才包扎好,劝你不要乱动。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不过这里大都是朴实的农民,对你的完全没有威胁,你可以在这里好好休养,直到完全康复。” 说完古道心又倒了一碗水喝。之前喝水是因为真渴,这回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紧张激动的心情。 他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自制力,掌心都被指甲掐得生疼,才扼住了唇边的笑。 刚把陆镇救回来的时候,古道心因太过担心对方的伤势情况,都还没来得及为两人的重逢感到高兴。 这会看陆镇已经脱离危险,甚至还有精神挟持自己,古道心的紧张和兴奋就一股脑冒了出来,连喝水的动作都差点压不平那微微翘起来的嘴角。 黑暗中的陆镇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锁着古道心,双方又沉默了一会之后,陆镇才回到坑边坐下。他刚刚是在硬撑,隐身在阴影之中也是不想让古道心看出自己的实际情况,这会基本判定没有危险,他才重新回去坐下。尽管脸色惨白得像鬼一样,可仅看他的神情动作,又瞧不出丝毫虚弱。 陆镇坐下来后看着古道心很平静地说道:“我失忆了。” 古道心晃了一下神,陆镇的语气太平静,以至于他一开始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等确认自己没听错的时候,他嘴里那还没咽下去的半口水差点喷出来。 “你说什么?你……失忆了?” “恩。”一如刚刚的平静语气,仿佛古道心不是在问他是不是失忆,而是问他今天的大白菜是不是很便宜。 “……那你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或者你从哪来?自己为什么会受伤?又是怎么到这的?” 陆镇看着古道心的眼神很隐晦,但古道心还是感觉出来了,对方在嫌弃他白痴。 古道心苦笑,他其实只是抱着微小的希望,想着陆镇多少能记得一点点,但现在看来,他刚刚问的这些,陆镇一点都不记得。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陆镇身上,更没料到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能是因为陆镇的表现太镇定,毫无一个失忆之人该有的慌张。 对此古道心倒是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理解。毕竟这是陆镇,即使失去记忆,他也不可能像一般人那样惊慌失措。 “那你刚刚说的你没见过我这样农户,就是在坑我?” 都失忆了怎么还可能记得自己之前见没见过什么人? 被戳穿的陆镇脸上毫无尴尬之色,“就算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本能和生活技能以及常识都在。” 凭着“本能”和“常识”,要推断出古道心不是普通农户很正常。 古道心点点头,“看来你的失忆不会影响到你日常生活。” “自然不会,你不必担心我会拖累你。” 古道心想说他不怕拖累,让他一辈子照顾陆镇他都愿意。只是陆镇有自己的生活,他不能因为这头鹰暂时伤了翅膀就永远将其困在自己身边。 而且他们现在并不熟悉,自己对陆镇太好,只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从他刚刚进门时对方的反应就能看出,不只是生活技能,就连武功和心性也没有改变。站在陆镇这个高度,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他人?更别说是无事献殷勤的人。 不过现在陆镇失忆。古道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陆镇只身回到京城那个龙潭虎穴。 在京城,忌惮又想要算计陆镇的人可不在少数。陆镇失了记忆,眼瞧着无甚妨碍,但对于他跟皇城里那帮人周旋肯定还是有很大影响,说不准那些人就会趁人之危,陆镇又不知道该信任谁。 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就他上一世后来了解到的,在这个时期,陆镇和老皇帝应该刚刚因为辰国质子的事发生过争执。 这对年龄差过大的兄弟在政见上常有不合。 老皇帝觉得扣留辰国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于大晏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将人放回辰国,以彰显天朝大晏的宽仁。 但陆镇觉得,那位辰国质子看着平平无奇,也不得辰国重视,但却是个心性坚韧、毅力过人之辈,绝非池中之物,若是放人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将来必定会成为大晏强敌。 当时皇帝不以为意,而多年以后,事实证明陆镇所言不错。 只是在这个时期,皇帝完全不认同陆镇的看法,对自己这个军功累累的弟弟也多有不满。再加上这会正在气头上,估计也不会护着陆镇。 最是无情帝王家,父子兄弟,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就连对彼此的称谓中都渗透着无情与权势。 “拖不拖累的我也不在乎,我本来就孑然一身,又家徒四壁,再坏也坏不到哪去。现在有你在,说不定还能改善一下情况。” 古道心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这是他上辈子养成的习惯,立身于朝廷之上,特别是在陆熠鸿还没有成为太子的时候,他为陆熠鸿办事,一直都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到了这辈子,一时间还改不掉,也没想着改。 只是这样的古道心,瞧着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也不似玩笑,一时间竟也叫人拿不准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意。 陆镇微微眯起眼睛,越发觉得眼前人非同一般。 他是失忆,不是傻。普通农户不会在面对挟持时还如此镇定面不改色,也不会有这样的谈吐。 而且陆镇醒来后也有看自己身上的包扎情况,这种包扎手法他虽然从来没见过,但看着确实简单便捷,又很牢固。另外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处理得很好,这可是箭伤,一个农户怎么会处理箭伤? 不过疑惑虽多,陆镇也没有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谁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就算是这个小地方的“农户”。他只是在这里养伤并争取尽快回复记忆,别的事情,与他无关。 “那有什么事要我做?” “现在什么都不用你做,”古道心走到床边坐下,简单检查完包扎有没有松开之后,就靠在床头,半垂着眼睛,双手垫在脑后,瞧着有些懒散,“当务之急就是把你的伤养好,待你伤好之后我自然不会客气使唤你。你也看到了,我头上也受了伤,身体底子也不大好,以后一些重活可能就得你来干,算是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古道心这话虽然说得直白,但陆镇听得舒服。这样算得清清楚楚更好,做些苦力总好过欠人人情,若这人真表现出一副不求回报、热心助人的样子,他倒不会再这里多留。 并非陆镇习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世道如此,他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特别是现在他还失忆着,更是得多些防范。 古道心眯了一会又睁开眼睛,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双眼放光,“既然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那我就给你取一个,要不以后相处也不好称呼。” “我不叫二狗。” 古道心:…… “也不要叫狗剩。” 古道心:“……你不是都失忆了?从那知道这些名字?框我呢吧!” 面对古道心的怀疑,陆镇只有冷冷的两个字:“直觉。” 古道心:算你狠! “放心,狗剩是我前堂哥的名字,二狗是……是我的乳名。不会给你叫这些。以后我就叫你……显章。” 积石显玉,松翠见章,郎将独绝,世无其二。 显章,就是陆镇的字。 上一直古道心与陆镇最后相交的日子里,口不能言,他多希望能开口叫他一声显章,就像陆镇的那些朋友那样。 他还记得有一次,陆镇在他那呆的时间长了些,陆镇的朋友也是他的下属就过来找他。当时那个面如冠玉的男人就喊了一句“显章”,自然又亲近,陆镇轻声回应。这一幕着实令他羡慕许久。 故而这会冒着被怀疑的危险,古道心也想给自己这么一个机会。再说反正就是现在,陆镇对他也有疑心,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第6章 异样的感觉 陆镇听着这个名字就觉得很满意,也更加坚信自己之前的猜测,眼前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农户。 过了一会,古道心详细跟陆镇说了清河村的情况,家里的情况也没瞒着,又没有什么丢人的。 陆镇认真地看着古道心:“需要我帮你除掉他们?” 以他的功夫,要想杀两个不会武功的黑心农户,不是问题。 古道心愣了一下,笑着摆摆手,“不必,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我爹也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再者就算我真让你结果了他们,恐怕你也未必会真照我的话去做吧?还会觉得我也是个不念亲情、心狠手辣的人,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陆镇刚刚的话却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在,但现在听古道心这么说,又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他们差点要了你的命,你额头上的伤口很深,一般人受这种程度的伤早就一命呜呼,你能挺过来是你命大,一命还一命,他们要是能从我手下逃脱,那也是他们命不该绝。” 古道心歪着头笑了,他喜欢陆镇的这种逻辑。 “你怎么还知道我额头上伤口很深?” “我看到房间角落有你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扔的血纱布。” 古道心了然地点点头,“好吧,你观察得还挺仔细。不过咱们话说回来,就算我也觉得你的话有道理,但这次确实不必你动手。我和叔伯之间的恩怨已经暂时告一段落,现在我也与他们脱离了关系,更不合适翻旧账找他们的麻烦,好不容易才在里正他们那里树立起了宽仁大度的形象,不能就这么毁了。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因为那三亩地相互算计内斗是早晚的事儿,用不着你我动手。而且以后他们要是再找我麻烦,大家没了亲戚关系,我也已经仁至义尽,届时我再对他们做什么,也挑不出我的错处。” 陆镇皱眉,“麻烦。” 古道心就知道以陆镇的性格应该不喜欢这种小算计,也没在意,只是笑着说道:“这不是麻烦,这是为了占一个“理”字。如果你拥有绝对的权势,你的话就是理,但是在这之前,你就得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在规则中为自己争取到最大利益。现在我在清河村,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只能利用好这里的规则。不过你放心,这里的人都没有太深远的算计,就算如我叔伯那般黑心,看重的都只是眼前的蝇头小利,不足为虑。” “那你自己又是如何?”陆镇看着古道心,“你就不觉得自己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不像一个普通的农户?” 古道心低头一笑,“这要看你对普通农户是怎么认识的,这天底下的人形形色色,就算是朴实的农民,个性也不会都如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完全相同吧?我只是与这个群体里的大多数不太像而已,但你不能直接否认我就是这个群体里的人。” 陆镇总算是好好领教了一番古道心诡辩的能力,说到最后,他竟然没话好反驳。 虽然知道古道心是在强词夺理,但他也不是那讲不通情理的兵,古道心也不是认死理的秀才,这个话题也就没再纠结下去。 歇够了的古道心出去看锅里的炖猪脚,用筷子戳了戳,感受了一下现在炖到了什么程度,之后又盖上锅盖,蹲下身添了不少柴。 等炖好猪脚的时候都到了中午了,正好可以吃午饭。 古道心用杂面做了面饼子,这是自己吃的,但是给陆镇却蒸了米饭,虽然不是白米,但高粱米也比杂面要好得多,而且在农村,就算是高粱米饭,也是奢侈的东西。 农村家里条件差的,主食就是糠,也就是稻子、麦等谷物的皮,因为真正好的粮食不是拿去镇上卖,买油烟一类生活必需品,就是很村里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家换比较禁得住吃的杂面和玉米面。 家里条件一般的,主食大都是杂面和玉米饼子。玉米饼子解饿,但是不好消化,却也比糠要强得多。 家里条件好点的能吃杂面和高粱米饭,像里正家里这样的,杂面饼子常有,高粱米饭一个月也能吃不少次。 古道心又重新清点了家里的存粮,除了高大力送来的杂面和高粱米外,就只有糠了。 家里有两个伤员,古道心也是心一横,想着吃得好才能恢复得快,这才把杂面和高粱米都拿了出来。他有两世经验,要是受伤的时候还要在吃食上委屈自己和陆镇,那前面两辈子就真的白活了! 原主家里种了点菜心,古道心将菜心摘了,虽然不多,但也是新鲜的素菜,比家里酱缸里的咸菜好。 这一头野猪虽然不大,但两个人吃,一顿也绝对吃不完,今天一整天和明天中午的菜就都有了,但明天晚上呢?后天呢?一直这样有上顿没下顿可不行。也不知道那位赵员外到底什么时候会发布告示,他也不能就这样等着。 古道心想了想,决定下午再上山一趟,去打点野味回来,他那一身野外求生打猎的本事可不能白白丢掉。 于是等午饭过后,稍作休息,古道心就带着一些简单的工具上山了。 陆镇没逞强地要求跟着一起,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就算去了也只是碍手碍脚,但也没闲着,跟古道心问了村里哪里有河,就自制了一个鱼竿,挖了点蚯蚓当鱼饵,钓鱼去了。 村里的河靠近北边的荒山,天气热的时候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喜欢到河里去洗澡,但现在天还没完全热下来,水里还太凉,未免老了后落下病根,就没人去游泳。 河里虽然有鱼,但不在浅滩处,抓不着,至于钓鱼,村里的人都没这个耐性,也没这个时间,更没有这个技能。所以这会应该没有人会去河边。古道心只是嘱咐陆镇,尽量避开人,村里虽说不排外,但陆镇受着伤,让人见着了总会多想。 古道心打猎的技巧并没有因为上一世半生处尊养优的生活而生疏,只是半天的时间,他就打到了两只野兔两只山鸡,运气不错的是还找到了一个野兔窝,发现了几只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野兔,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小小的还没有半个手掌大,确实很可爱。 回去后,古道心将一只野鸡扣了起来,其他的都放在一起,准备明天一早到镇上去卖了,换点钱,能给陆镇买些伤药,还能买点粮食。 他们村里有户姓蒋的人家,算是条件比较好的,家里做卖豆腐的小生意,因为豆腐做的特别好,送到镇上卖很受欢迎,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家里有牛车的。古道心送了一只小野兔给蒋有成七岁大的女儿,交换以后要到镇上去卖东西的时候能蹭蒋有成的牛车。 蒋有成说古道心太客气了,以往村里人有什么事要赶早到镇上的,都是坐他的牛车,有那会做人的也就是给点青菜萝卜什么的,大多数人都没啥表示,蒋有成实在,也不计较。古道心直接给了一只兔子,他还挺不好意思,要不是小女儿看上了哭闹着不愿意撒手,他说啥也不会收。 东西既然收了,以后要是古道心去镇上,哪怕是频繁了些,他也不介意。 第二天早上,古道心起了个大早。 去镇上的路不近,不早点起可不成。 收拾好一切后,古道心还特意给陆镇换了一次药,新磨的草药,也是他早起来弄的。 陆镇因为受伤,需要较多的休息时间,他看着古道心一大早起来忙着忙那,还惦记着给自己换药,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古道心打趣他,“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我烤鱼吃吧!” 昨天看到陆镇带回来那一篓子的鲜鱼,古道心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个人就是这样,不论是在何种境地下,也不会允许自己毫无作为地一味等着别人的帮助。 钓鱼挺好,不会太消耗体力,而且陆镇功夫好,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这样一来他们的伙食就更加丰富了。 古道心对煮鱼和蒸鱼都不太感兴趣,倒是烤鱼还比较喜欢。 正巧,作为一个常在外行军打仗的人,陆镇最擅长的鱼的做法就是烤鱼。 “好。” 陆镇只有一个字,已经走到门口的古道心却对他微微一笑,好像很满足了一样。 看着古道心的笑容,陆镇心里一瞬间有一点点异样的感觉。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也没细细琢么。 到了镇上的古道心先将野鸡和成年野兔卖了。直接卖给了镇上的酒楼。 这还是蒋有成告诉他的,镇上的酒楼常年收购山上的野物,说是家养的已经无法满足镇上有钱人的口腹之欲,现在都流行是山上的野物,更加强身健体什么的。 周边靠山的村子都有猎户上山打猎然后卖给城里的酒楼。他们村也靠山,要不是山上有太多毒蛇的话,肯定也有不少人会以此为生。 第7章 这孩子果然仁义! 古道心的野鸡和野兔虽然不多,但都卖了好价钱,因为别的猎户给酒楼送来的野物不是死的就是伤的,多养不了太久。要是这段时间没有人点,那就只能在坏了之前当成普通的牲畜做成饭菜,这可亏大了。 古道心抓这些东西多是做陷阱,还尽量不弄伤,所以很受酒楼的欢迎。飘香楼的掌柜还跟古道心说了,以后要是还有尚能活蹦乱跳的野物,都给他送来,价钱好商量。 至于那一窝小兔子,古道心没卖给酒楼,而是在集市付了点摊位费支了个小摊,将所有的兔子都卖给了穿着富贵的孩子。 这要放在现代,那就是个流动的宠物摊。这些孩子家里条件好,身上的零用钱多,自己花钱又全凭喜好没个概念,喜欢的就是值得的,看见兔子可爱,自然就想弄一只回去养着逗着。 不到半天,古道心就把所有的小兔子都卖完了,而且单价也没比大兔子便宜多少,在酒楼可卖不出这个价钱。 忙乎了大半天,古道心算了下,所有进益加在一起,满打满算也就卖了一两银子。 古道心忧伤了,想他上一世请人吃饭,一顿席面少说也要十几二十两银子,如今这么折腾也才一两银子,着实肝疼。 想要赚大钱的愿望变得更加迫切。 蒋有成那边豆腐还没卖完,要等卖完之后才会回去,古道心自然得等着一起。他拿那一两银子买了些药。主要的外敷的伤药他可以上山去采,在药铺里就是买些辅助的,用于内服,也就两百多文,能喝上好一阵子。 米面什么的可以等回去之后跟高大力家买,之前就听说高大力家的还有好些没卖完,对于他们这些农户而言,好的米面永远舍不得吃,自己吃了就觉得是糟蹋了。 抓完了药,一出门就看到了对面的糖铺。 古道心暗想这糖铺老板还真是会做生意,把这甜的东西放到苦的东西对面开,生意不好就怪了。任谁从这药铺里出来,没吃药也被那苦味儿给熏得够呛,到对面的糖铺里摸两块糖搁嘴里就是舒服些,再买回去点,喝完了药含一块,也能缓解缓解那那漱口都漱不掉的苦味。 陆镇是真正的硬汉,沙场对敌的时候英勇无比,重伤之下疼得额头冒汗都能闷不吭声。可谁能想到这样的硬汉其实很怕苦? 草药的那种苦味,别说喝,就是闻到,都能让他头疼老半天。 可是这行军打仗的就免不了受伤,不过就算陆镇这么怕苦,也从来没让人看出过半分。就连军医也始终都没有发现。更没有人知道陆镇从一开参军的时候经常受伤到后面每场战役都相当稳妥不易受伤,不想上药、喝药也是他的强大动力之一。 这还是上辈子他后面一直卧病在床起不来的时候,陆镇告诉他的,因为他的屋子里常年都是散不去的草药味,陆镇每回来其实都是一次挑战。 古道心咬咬牙,进了糖铺,花了四十文买了一斤白糖。 白糖对于农村来说绝对算得上稀罕物,奢侈品中的奢侈品。这东西就是甜,好吃,既不管饱,对身体也没有什么好处,真正是有钱人家才会买来吃的东西,就是里正家里也就只是过年的时候才会吃上一次,弄几张白糖烙饼,白糖放得少得可怜,就是有点点甜味,孩子们一个个都跟捧着宝贝似的。 等蒋有成的豆腐卖完了,两人准备回去,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古道心眼睛一亮,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告示。 蒋有成不认识字,不知道告示上写得是什么,就问古道心。 原主的父亲是认字的,年轻的时候曾经到镇上酒楼做过工,跟着账房先生学过一点,回来之后也教了原主。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在农村人眼里,认得些字的就是厉害,就是啥都能看懂。 实际上原主认识的字少的可怜,这告示原是看不懂的,只不过现在换了个芯子,古道心也能利用原主会认识一点字的这个情况来为自己遮掩一下。 “这告示上写镇上的赵员外夫人得了重病,大夫给瞧过,需要一味很特别的药引,才能治病。” 闻言,蒋有成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这得什么呀都不能得病,折磨自己,也折腾家里人。甭管有钱没钱,这生病都是灾,是祸。多少好好的人家,就因为家里一个人得了病,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蒋有成似是颇有感慨,“赵员外是大善人,我记得头有二十来年,闹蝗灾,地里没收成,大家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是赵员外给这十里八村的捐了好些东西,都是吃的用的,帮着大家扛过了一阵子,直到朝廷的救济下来。后来赵员外还得了朝廷的嘉奖呢!这可是个好人啊!” 说完蒋有成还双掌合十拜了两拜,算是为赵员外的夫人祈福。 古道心看了一眼,心想这蒋有成确实热心善良,有些人看到比自己条件好太多的人家出了什么事儿,想法大概是“反正他们有钱,出了这种事也不怕”。就像现在在围观的人当中,有些人讨论的重点就是赵员外家真有钱,居然肯花一百两银子买药引。没啥好值得同情的,要是他们也这么有钱的话,也不介意自己的婆娘得这种病。 蒋有成又问古道心:“这赵员外夫人需要的药引是什么,怎么就要特别张贴告示,药铺里没有吗?” “药铺里确实没有,但是咱们那山上有。告示上说需要的药引是雪斑蛇的蛇胆。雪斑蛇别的地方少见,在这附近好像也只有咱们那片山头上有。” 蒋有成脸色一变,“啥?雪斑蛇?这……咱们那有是有,但这畜生忒毒,又是昼伏夜出的,可不好抓啊!再说咱们那片山头上可不只雪斑蛇,还有别的毒蛇呢!这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送了命!” 古道心微微勾起嘴角,“话虽如此,不过这告示上写了,谁能捉到雪斑蛇,赏银一百两,先到先得。” 一百两? 饶是蒋有成家里在村中算得上十分宽裕的,乍然听到这一百两也十分心动。他在镇上卖豆腐,除去成本还有每天交的进镇交给城门口的管理费以及摊位费,一年下来也就能赚个二十两。这一百量要是到手了,他五年都不用做事。更别说村里那些地里刨食的,一年到头全家上阵,收成好的年头一整年能赚个十四五两,收成不好的时候连十两都赚不到,这可是一百两啊,诱惑能不大? “乖乖!一百两!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就是再危险也得上山抓蛇去!”蒋有成转身拍了下古道心的肩膀,“你爹在的时候可是抓蛇的好手,你也跟着去过,这可是个机会,现在你家里条件不好,要是能抓着雪斑蛇,日子就能好过了,到时候再置办点家什,买头耕牛,再补上几亩地,吃穿就不用愁了,以后娶媳妇了人家也不会嫌弃你家底儿薄。” 古道心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挺实在地说道:“这样的好事肯定不能我一个人独占,回头还是要告诉村里其他人,大家一起上山,真要抓着雪斑蛇了,这个钱大家一起分。” 蒋有成皱着眉拍了下大腿,“你这孩子咋这么实诚?这多一个人自己就少拿一分钱,村里会捕蛇的也不少,真要说出去了,到时候大家伙一块上山抓蛇,到最后你还能落到多少?” 古道心还是笑着,“我知道蒋叔是为我好,但这事就算咱们不说,回头村里其他人有人到镇上来,也一样能知道,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怪我们没有告诉他们,那不是要生了嫌隙?就算多些人,但有一百两银子,村里会捕蛇的算上我也就六七个,每人也能分到十几两,不少了。” 蒋有成知道古道心说得确实有道理,但他就是看着古道心现在条件太艰苦了,才会说这么一嘴。心里想着二狗这孩子果然仁义,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就会想着自己悄摸地上山把蛇抓了,换了钱完事,就是事后别人知道也不能如何。 “你啊!就是跟你爹一样,太善良了!也不是说善良不好,但有的时候人善被人欺,多为自己做点打算也没啥子不好的,长点心眼,啊!” 蒋有成语重心长地说了两句,古道心笑眯眯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回了村子之后,就把赵员外求雪斑蛇的事告诉了里正,里正就敲锣打鼓召集了村里会捕蛇的人,跟他们说了这件事。这回他们是占了便宜了,雪斑蛇只有他们清河村的山上才有,别处是没有的。 这些人兴奋地眼睛发红,满脑袋想得都是那一百两银子,竟没有想到要感谢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的蒋有成和古道心。 里正不大高兴,因为他们家没有会捕蛇的,这杯羹是分不上了,就借着这股不高兴,没好气地说了几句。 “你们就知道高兴,也不说感谢感谢有成和二狗,二狗可是会捕蛇的,他们要是不告诉你们,回头二狗自己上山把蛇给抓了,再分给有成点银子,你们能咋的?” 第8章 脑子抽了 被里正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纷纷向蒋有成和古道心道谢,两人却连连说不用,都是一个村的,有好大家分嘛! 蒋有成还刻意看了古道心一眼,见他真的是笑意盈盈,这心里又不免更加心疼一分。多好的孩子啊,那张家老大还有老三就是不知道珍惜,自己要是有这么懂事的侄子,不说当亲儿子一样护着,铁定也是打心眼里疼着,哪里还舍得欺负? 村里其他不会捕蛇的人家听到这个消息,也都眼红得很,奈何他们没这个本事,万一跟着去捕蛇反而送了性命,那还得不偿失。这些会捕蛇的当然也不愿意带着不会的,到时候还得多分出一分钱去。 众人商量了,现在就回各家去准备,过一会就在南面山脚下集合,一起上山抓蛇去。虽说雪斑蛇昼伏夜出,现在天还没黑,但也好趁着亮堂去探探路,找找有没有雪斑蛇活动过的痕迹。 古道心回家之后,就跟陆镇说了雪斑蛇的事儿,让陆镇趁着他们其他人都上山抓蛇的时候带着雪斑蛇去镇上找赵员外换钱,并且对赵员外说这雪斑蛇是家养的。 陆镇自然没有意义,他虽然受伤了,但是脚程仍旧比较快,现在往镇上赶,天黑之前也能到,之后再趁着月色摸回来,村里的人也不会察觉。 只不过…… 陆镇看了一眼竹篓里的吐着信子的雪斑蛇,又看了一眼正在绑蛇叉的古道心,淡淡问道:“告示今天才贴出来,你这雪斑蛇却是老早就抓来的,难不成你早就知道赵员外夫人的病需要雪斑蛇的蛇胆做药引?” 古道心没抬头,只是勾起了嘴角,面色如常,“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可能提前知道?不过是自己嘴馋了,想弄点蛇羹吃,才去抓的雪斑蛇。这蛇又太瘦了,就想先养些时日。也幸好如此,不然我就等于一顿吃了一百两银子,说不定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过去了!” 想要吃蛇羹,抓什么蛇不行?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昼伏夜出又毒性极强的雪斑蛇?当然若非如此,对方也不会恰巧救了自己。 陆镇知道古道心在说谎,但是又能如何,要是对方不想说实话,自己再问也没用。看古道心的态度就知道,他要是继续问的话,得到的不过是更加不走心的敷衍罢了。这人是吃准了自己不会多话。 “你让我去换银子,就不怕我带着银子跑了?” 古道心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别的不行,看人还有一手本事,你不是那样的人。” “看人再准的人,也保不齐有看走眼的时候。”古镇脸色微冷,手不自觉地轻轻按住胸口的伤。 古道心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又继续弄起来。他仿佛明白陆镇的话里有话,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但仍然带着笑意,“如果能用一百两银子看清一个人的人心,我觉得挺划算。” 陆镇怔住,看着古道心的眼神越发令人琢磨不透。 临出门,陆镇刚打开门,古道心轻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心点,雪斑蛇的速度很快,拿出来的时候先把夹子伸进去,夹住了七寸再弄出来。” 陆镇回头,看着依旧在低头弄捕蛇夹的古道心,微微皱眉,轻声应了,这才出去。 晚上陆镇回来,口袋里已经揣着二十两碎银子,其他的银子让他拿到钱庄换成了银票,十两一张。 这时候家里没人,陆镇知道古道心应该是正和其他的村民在山上抓雪斑蛇。 古道心不能让村里其他人知道他已经抓到了雪斑蛇并且让人拿到镇上去换了钱,为了不让人怀疑,自然也得跟上山去抓。 陆镇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只有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月亮被乌云遮住,不是个上山捕蛇的好天气。他突然想着,或许出门的时候,他也应该嘱咐古道心一声注意安全。 陆镇双手垫在脑后躺在炕上,一直从窗口看着外面的夜色,几乎一整晚没有合眼。到鸡鸣声响起,陆镇猛地翻身起来,正要往外走,就听到了外头大门响起的开关门的咯吱声。 古道心带着一身疲惫回来,脸色不大好看,走近后陆镇都能感觉到古道心身上的凉意。夜里风露重,又是在山上,昨晚还有雾,古道心本就伤势未愈,这会看着脸色白得吓人。 陆镇扶着脚步已经有些虚浮的古道心躺在床上,替他脱下了外衣,盖上薄被。转头去烧了点热水过来,替古道心擦了脸、脖子和手臂,又将一碗水吹到可以入口的温度,扶着古道心喝下。 这么一番折腾,古道心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 古道心笑看着陆镇,“显章,麻烦你了。” 陆镇皱眉,“之前我昏迷的时候你也这么照顾我,无需道谢。银子已经换来了,我兑了二十两碎银子,可以平时买东西取用。另有八十两换成了十两一张的银票,包好了放在柜子底。” 古道心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陆镇欲言又止,他本来想问问古道心,何以就对自己如此信任,总觉得不仅仅是对方说的用一百两看清一个人很划算,这种说法不叫信任,只能叫赌,但是他在古道心身上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信任。 他们才相处几天,陆镇就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满是自己猜不透也看不明的迷。 只是瞧着眼下古道心虚弱的模样,他也不好再开口询问。 “抓到雪斑蛇了?” 古道心笑了,“当然,还是我抓到的,差点就被那畜生咬了。” 陆镇皱眉,一边替古道心掖被角一边说道:“你本不必这么拼命。” 古道心莞尔,“不“拼命”怎么行?我可是上山捕蛇的这些人中“最需要”这笔钱的人,当然得卖力。等今天蒋叔带着雪斑蛇到镇上去换钱,回来后就算大家都知道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也不会怀疑昨晚最拼的我。” “你这么算计,心里就不累?” 古道心愣了一下,他上辈子为陆熠鸿算计了那么多,但对方从来都没有这样问过自己。他怎么可能不累?根本就是心力交瘁。可是他都习惯了,连累也成了一种习惯。 缓了一下,古道心又立刻笑了出来,“这算哪门子算计?就是一点点小心机罢了!” 陆镇看着古道心,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古道心现在的笑容比之前的要真了一些。 古道心这一觉睡到中午才醒过来,还是被烤鱼的香气给勾醒的。昨晚匆匆忙忙的都没吃到,古道心想着这事陆镇在补偿自己呢! 锅里蒸着的白米饭用的是古道心昨天买回来的米,陆镇没有白米饭在农村很奢侈的概念,古道心也没提醒他,反正现在有了赚钱的启动资金,他们的日子只会过得越来越好,不过是白米饭而已,顿顿吃都行。 吃完饭古道心给陆镇煎药,把药端过去的时候古道心还仔细瞧着,连他闻着都觉得苦到不行的药,陆镇的脸色确实分毫未变。 喜恶勿让人知,身在皇家,这恐怕是打小便练就的本事。 古道心将自己昨天买的那包白糖拿出来打开放到桌子上。 陆镇看着古道心,后者微微一笑,“这药太苦,你一口气喝完之后捏点糖吃,就不苦了。昨天买糖的时候还没看到告示,临出镇的时候才看到。要是早看到的话,我就多花点钱给你买糖块吃了。” 陆镇虽然不知道白米对于农村来说有多奢侈,但却能想到白糖有多金贵。 “你不必如此,不过是喝碗药而已,喝点水冲淡了药味就行。” 古道心摇摇头,“可不是这样,我身子不好,也经常喝这种苦汤子,草药的苦味跟别的苦还不一样,不是漱了几口水就能变淡了的,还是吃点甜的管用。再说这也花不了多少钱,咱们现在有钱了,一百两银子呢,一包白糖而已,还吃不起啊!” 古道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说“咱们现在有钱了”的时候是多么自然,但是陆镇却注意到了。 最后陆镇什么都没说,喝了药之后就伸出两根手指捏了点白糖吃,他闭上眼睛,很甜。 看着陆镇吃了白糖,古道心高兴了,催着陆镇又捏了点之后将白糖包起来,放回原来的地方,告诉陆镇以后喝药就去拿白糖吃。 收拾的时候古道心看到陆镇手指上还粘着点白糖粒,想着下回找个小木勺给陆镇用,用手指的话不方便,还浪费。 而古道心当时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了,竟然抓起陆镇的手腕,将那还粘着点白糖的手指含进嘴里,甚至用舌头舔了下,之后在陆镇微微震颤的目光中,面色如常地放开了前者的手,一脸平静地说道:“不要浪费,你也知道这东西很贵的。” 饶是一向冷静的陆镇,这会也给不出反应。 古道心转身去洗碗筷,看似步伐稳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的心跳有多快。 第9章 开店 古道心机械性地洗着碗筷,满脑子都是刚刚自己添陆镇手指的画面。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不,他还没来得及想,他身体的反应比他的脑子还快。看到陆镇手上粘了糖,就直接凑过去了。也许之后他大脑的反应是:可以借由不让陆镇浪费糖,然后趁机占点小便宜。毕竟他喜欢陆镇这么久,但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辈子,都没想过要付诸行动。稍微亲近一下,就算是给自己点甜头了。 而他的身体就在他还没“来得及”那么想的时候就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古道心脸上烧得厉害,但心里确确实实泛起了丝丝甜意。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跟陆镇这样亲近,有这么一回,这辈子就算值了吧? 陆镇虽然也算受到了一点点“惊吓”,但后来也想到两人都是男人,这点亲密的举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对方也只是不想浪费这么贵重的白糖而已,他要是想太多倒显得自己太婆妈。 于是在一番自我梳理之后,这件小事在陆镇这里就翻篇了。 当天下午,蒋有成回来,满脸失望地告诉村里人,说已经有人快他们一步给赵员外送去了雪斑蛇,就是昨晚儿上的事,说是那人自己家养的雪斑蛇,晚上看到告示之后就拿着去了赵员外家里。 众人无不可惜,花了一晚上时间在灌木丛里钻来钻去,好不容易抓到的一只雪斑蛇,竟然没了用处。最后这条雪斑蛇就被众人给炖了分吃了,吃的时候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把所有的愤慨都发泄在这条蛇身上。 古道心其实不喜欢蛇肉,装作一副失意的样子推辞了。 众人只当是古道心被打击大了,纷纷安慰了几句。他们都知道古道心家里的情况,昨晚抓蛇的时候数他最卖力,恐怕还指望用这笔钱改善一下生活,这下打算落空了,心里指不定多难受。 高大力想再给古道心点高粱米,被古道心拒绝了,说上次给的还没吃完,他也不好总接受别人的赠予,再说高大力妻子刚怀孕,家里也不算多富裕。 又过了一个多月,陆镇的伤好了很多,古道心额头上的伤也结痂掉了,接下来就该为以后的生计做打算。 在这期间,古道心也让陆镇在村子里过了“明路”,对外就说是外地来的读书人,叫陆显章。在路上遭了贼人抢劫,身无分文,让日前到镇上去卖野物的自己碰上了,就给带了回来。陆镇看着人高马大,能帮忙做点农活,古道心说自己给他一个睡觉吃饭的地方,两人一起山上打猎,等攒够了盘缠,对方再上京赶考。 村里人一听陆镇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秀才,一个个的只要见了人脸上就能笑出一朵花来。他们也没啥怀疑,这文绉绉的名字一听就是读书人。 附近十里八村,这几十年也就出过一个秀才,如今这老秀才也有六十来岁了,当年考了秀才的时候镇上的人都来给他道贺,虽然后面没能金榜题名,但是凭着开私塾授课,一家人的生活那也相当优渥。 镇上的秀才也只有三个。秀才有功名在身,见了官老爷都不用下跪,在这些普通老百姓眼中,跟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见着秀才不说拿出见官老爷的态度,那也要恭敬有加。 村里的人都说张家二狗有福气了,捡了个秀才回来,帮了人家,这就是有恩于人家,甭管将来这秀才能不能考出个功名来,只要这秀才在这,他们家就算沾了光,秀才腾出点时间教二狗读书写字,那肯定比二狗爹教得好。认的字多了,会看会写,将来也能到镇上找一份好活计,比在刨食靠老天爷吃饭要有出息得多,到时候想说媳妇也更容易些。 古道心要给陆镇编个秀才身份,也不是信口胡诌。他既然早晚要重回庙堂,那就还得走科举这条路子。今年正好赶上三年一次科举,八月的时候便是秋闱,只有秋闱考中了,才能参加来年二月的春闱,也就是会试,会试过了才是殿试。 科举的一般路子,都是从童生开始考,考到了秀才便有参加秋闱的资格。 考秀才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考了一辈子都没有考到秀才,临了还是个老童生。 原主以前就不认识多少字,更没有考过童生,但好在朝廷有个规定,可以用银两捐个监生,说白了,就是花钱买个参加秋闱的资格。 这种行为往往会被人鄙视,尤其是那些家境贫寒的读书人,遇上一个花钱买监生的,就是明面上不说,背地里也会口诛笔伐,把名声都给搞臭了。就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如果不是考了好几回都考不上,也不会轻易花钱去买名额。 但是古道心没有选择,他来不及按部就班地考童生、考秀才,他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不然就又是三年后。朝廷有规定,只有有重大庆典的时候才会加开恩科,而在古道心的记忆中,上辈子只有在新帝即位的时候才加开了一次。他不愿意再等一个三年。所以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买一个监生名额。 虽然朝廷规定监生名额一个五十两,但是因为名额有限,想要的人又多,最后就变成地方五个名额,价高者得。 古道心一定要在名额发布之前赚到足够的银子。 到时候去参加秋闱,他还可以说是陆镇教他的,他们两个一起去参加。当然前提是那是时候陆镇还在,如果陆镇提前恢复记忆离开了,自然只剩下自己。 古道心想了很多赚钱的法子,但因为各种条件限制,砍掉一个又一个,最后剩下的可不多。 古道心到镇上买了许多做珠钗首饰的材料,都不是些太名贵的东西,但是古道心脑子里有很多设计图,在现代社会他曾经为了一个任务而伪装成一个珠宝设计师的身份,为此他甚至专门跟世界顶级珠宝设计大师学习了一整年的珠宝设计,而且主攻东方珠宝。所以他可以用这些最简单的便宜的小玩意,做出一套套精致漂亮又别出心裁的头面。 从古到今,女人的钱都是很好赚的。 半个月后,古道心已经做了十六整套头面,零散的珠钗、耳环、项链、手镯也做了不少,他还常常往隔壁村跑,因为那边有个铁匠铺,有一些特别的工具,古道心想要做臂钏一类的首饰就得借助这些工具。 陆镇也没闲着,他在镇上租了一间店铺,还是托的赵员外的关系。 赵员外感激当初陆镇及时拿出了雪斑蛇,又觉得陆镇的气势绝非寻常人,便想结个善缘,跟陆镇说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他开口,能力之内的,他都尽量帮一把。 陆镇倒是没有主动去找赵员外,只是在他找掮客租铺面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陪病愈的夫人一同逛街的赵员外。赵员外一看陆镇要租个铺面,就给从中帮了点小忙,把自己一处闲置的店面以相对低廉的价格租给了陆镇。 这个店面位置不好不坏,虽然是闹市街头,但对面是家青楼,也说不好适合做什么生意,就一直空着。 陆镇想着这个位置没什么关系,而且还能给古道心省点钱,也是好的。 一百两银子听着是多,但是租个店面,再置办些东西,加上在镇里做生意,这刚开头也免不了要上下打点一番,这么一折腾,一百两银子也剩下不了多少。 赵员外问了陆镇是做首饰的生意之后,表示等开店的时候一定带着夫人过来捧场。 开店的事情就这样筹备了起来,因为每天进出镇子都要按照人头数来交钱,所以古道心和陆镇决定,等店开起来之后,他们每十来天回去一次,这样就能省下一部分钱。 对村里的人,古道心只说他和陆镇都在镇上给人打工,那店铺是别人家的,他们就是帮忙看着。人家店主是看中陆镇这个秀才,连带着他也就一起被雇佣了。 村里人都深信不疑,他们也不相信一个家徒四壁的人会有本钱开这么一家不小的店铺,就是古道心说那是他自己的,也只会被当成在吹牛而已。 店铺开了起来,第一天的生意不错,主要是赵员外带着夫人来了,他夫人又介绍了好几个姐妹来光顾。 古道心做的首饰确实新颖又漂亮,所以就算用料不是多珍贵,也很受这些贵妇的欢迎。名贵的东西只要花钱就有的买,但这种新潮的款式可不是随时都有的。 新店开张本就备受瞩目,再加上有这么多衣着光鲜的女人都围在这里,其他人也都好奇地过来看。 乍一看名字——瑶光阁,也看不出来是卖什么的,往里面走走才瞧出来,原来是卖首饰的,还都挺漂亮。台面上铺着红色的绒布,这些首饰放在绒布上,更显得高端贵气。 第10章 我帮你便是 贵妇们打了头阵,买了自己心仪的珠宝之后就高高兴兴走了,她们的“满载而归”成了最好的广告,店铺的门槛再次差点被蜂拥而至的女人们踩烂。虽然不是所有人的购买力都那么惊人,但架不住基数大,每人就算买一件不是特别贵的,这么多人加在一起,也是个相当可观的数目。 即便最好看的已经被贵妇们挑走,但是这些后来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大都选到了让她们爱不释手的首饰。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又是给古道心的店铺做了一波免费的宣传。 首饰这么受欢迎,主要是古道心做的样式都是现在市面上没有的。如今的首饰款式很单一,走在街上,十个女人有七个都带着款式相似的饰物,这就跟现代“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的道理一样。古道心做得首饰重样的少见,可供选择的多,而且还针对不同的气质有不同的款,大家自然喜欢。 等到晚些时候,对面青楼的姑娘们也跑过来了,几乎将今天剩下的都给包圆,有些腿脚没那么快的听到没有了,都忍不住失望,还问古道心明天什么时候开张,她们好早点过来。 古道心笑着说这就是斜对门,他们一开门就能看见。 这些莺莺燕燕又跟古道心打趣了几句才走,店里刺鼻的脂粉味淡了,古道心才垮下笑容,耸着肩深吸一口气,今天差点累瘫。 不过辛苦是辛苦,收获也很大,今天一天就赚了足足二十两银子! 都说万事开头难,第一天能有这样的收获,对于古道心来说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 店铺后面有一间卧室,还有一个伙房。做饭吃饭都在伙房,古道心揉着有些酸痛的肩膀到伙房里去的时候,陆镇已经把晚饭做好。 香喷喷的白米饭,一道小炒肉,一道蒜蓉菜心,荤素搭配,红红绿绿的瞧着也好看。 古道心确实饿了,但最让他心动的不是这色香味俱全的菜,是那个做菜的人。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其实不完全准确,就像陆镇,硬朗骏逸,身材又好,就是套个麻袋在身上都好看。 如今的陆镇身上没有华丽的服饰,头上也没有象征亲王身份的紫金冠,只是一身粗布麻衣,头发用棕色的布条简单绑着,上半身还因为干活的时候出了太多汗而脱了衣服赤裸着,露出浅古铜色的肌肤和结实的胸膛。 这种带着一点粗矿的阳刚,混着即使失忆也没有褪去的杀伐之气和天家尊贵,三者完美结合,成就了陆镇身上独一无二的气质。这种气质也是一种强势的体现,有一股不容忽视的侵略感。 古道心觉得,只是这么看着陆镇,他心里就很熨帖,一天积累下来的疲惫感也缓解了不少,甚至都不觉得很饿了。侵略感又怎么样?他愿意被这种侵略感包围。 堂堂镇南王,却在这小小的地方为他下厨,就算自己眼下是占了对方失忆的便宜,可古道心依旧坚信,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段时间与陆镇相处的点点滴滴。 陆镇打了米饭,看古道心在揉肩膀,放下碗筷就问了一句:“很累?” 古道心笑了笑,“还好,就是要一直端着首饰给客人们看,有点酸,我这身体本来也是不行,还得多操练操练,等增强了体质肯定就好些了。” “以后早晨跟我一起早起,我带你练。” 闻言,古道心的脸色有一点僵。 其实身为特别部队的精英,古道心本来就有每天早起锻炼的习惯,不过他早起的时间跟陆镇的相比,还真不算“早”。 不过古道心转念一想,这也是一个多跟陆镇相处的机会,就点头答应了。再说陆镇武功高强,自己不指望能学到内力这种深不可测的东西,但拳脚、兵器上的功夫也能跟陆镇多学习学习。 吃完饭,陆镇主动收拾碗筷,洗完碗回房里的时候,古道心已经裹着毯子懒懒散散地躺在新买来的太师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好不悠闲。 陆镇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问道:“为何不让我到外面去帮你?” 书中的内容似乎格外吸引人,古道心在回答陆镇问题的时候视线也没有从书本上移开,“没什么好要帮忙的,今天人是多了点,但也是因为开张头一天,有多人来捧场,赵员外和他夫人就带了不少人过来。等过两天开业的热度退下去了,渐渐趋于平稳,自然不会再有这么多人,届时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再说也不是让你在后面闲着,咱们还有那么多原材料,你把原材料处理好了,回头我直接做的时候也省事些。” 古道心说了一大堆,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他不让陆镇出去招呼客人的真实原因有两个,第一,就是不想陆镇被那些女人占便宜。以陆镇的身材长相,必然会有些深闺寂寞的大胆女人对他有所暗示甚至调情。他都不敢对陆镇出手,更不会让这些女人有机可趁。陆镇值得更好的。 第二,他怎么舍得让陆镇去抛头露面? 陆镇可是镇南王,就算已经失忆了,古道心也舍不得让陆镇做这种有损声望的事,这要是让陆镇的对头知道了,以后明里暗里还不知道要怎么造谣诋毁陆镇。 当然这些话古道心不可能对陆镇说,他也许永远说不出口。 为了转移话题,古道心直接把话头引到今天的生意上,直说他们今天的收入很不错,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成为这镇上的有钱人之一。 陆镇知道古道心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却也没有揭穿,只是顺着古道心的话头说。 “今天是第一天,生意好,但一段时间后可能会出现下滑。” 古道心点头,“我知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就算出现下滑,只要还在一开始我们估计的范围内,那就还不算坏。”即使下滑真的超过预期,对于在上辈子被打击到千疮百孔的古道心而言,这点小挫折真是连皮毛都算不上。 陆镇也认同古道心的说法,他们已经有了规划,只要还在规划内,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古道心把书扣在胸口,看着陆镇,脸上一如既往笑眯眯的,“显章啊,你会不会觉得我鼓捣这种东西赚钱,太娘?” 泸州皱眉,““太娘”何意?” 古道心啧了一声,“就是会不会觉得太娘们儿,没有男子气概。” 陆镇正色,“你觉得我会如此看待你?” 古道心摇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所以得你告诉我。” 陆镇微微皱眉,“一个男人是否具备男子气概,并非体现在他的身份和从事的行业,而是看他是否坚强或者有担当,在我看来,你两点兼具。” 古道心放心了,他还担心作为一个古人,陆镇的想法会比较保守,会觉得男人做首饰太女气。但幸好,陆镇就是陆镇,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确定陆镇真的不介意之后,古道心又跟陆镇讨论了很多生意上的事情。 古道心做生意是为了给以后要做的事筹备资金,往后他要做的事情,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一个小小的首饰铺面,绝对不可能满足他的花销,就算他夜以继日地做首饰也没用,一天十几二十两的收入也太不够看,还会把他累得够呛。 因此首饰铺面只是当下的一个简单又比较能赚小钱的选择,而非古道心的长远目标。 古道心将自己的商业计划跟陆镇说了,看过程中陆镇微妙的表情变化,古道心很高兴自己能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震惊和欣赏的神色。他的构思框架很大,甚至囊括了将来入京之后的一些生意上的安排计划,环环相扣,大胆而缜密。 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古道心很明白,在没有强有力后盾的情况下,他只能一步一步地来。 古道心目标明确,即使现在他连这小小的潼阳城三潭镇都还没有走出去,他也清楚明白,自己最终要去的地方,是京城。 陆镇虽然震惊古道心居然能想出如此长远而完善的计划,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想法是不错,但你以后真打算经商?你跟村里人说我是秀才,是为了以后考科举铺路,但大晏有明文法令,商人乃贱籍,不得参加科举亦不能通过任何途径入仕。如果你捐了监生,那之后就不能再做生意。又如何能实现你所言这些?” 古道心胸有成竹地一笑,“大晏是有相关的法令,但其实很多高官背地里也都在做着赚钱的生意,只不过在衙门里登记的名字不是他们而已,作为“幕后主使”,这钱一分也没少拿。说白了,就是把产业交给别人打理,挂别人的名字,但真正的主人还是自己。” “那你眼下可有人选?” “有是有,但不太合适。”古道心皱眉,人选问题确实是让他最头疼的,原本是想选择高大力。但高大力头脑简单,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就盼望在他捐监生之前,能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人吧,真要没有,也只能让高大力挂名,他在背后指导,无非就是多费点心。 陆镇看古道心为难的神色,心头有一丝不痛快,“你若实在没有人选,我帮你便是。” 第11章 自私的念头 古道心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不用,你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被这点小事绊住手脚?” 原本古道心笑得很浅,但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低下头笑了好一阵,只是这笑容里带着点自嘲的味道。 陆镇皱眉,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他怎么能告诉陆镇,刚刚听着陆镇说要帮他的话,他竟然在一瞬间冒出了一个自私的想法,他觉得,要是如果陆镇永远都不能恢复记忆了,一直留在他身边,不管他们做什么,那都是好的。 这瞬间的自私让古道心自己都觉得震惊甚至是羞愧,他不应该动一丝一毫想要永远留下陆镇的念头。陆镇还有大好的人生,虽然上一世没有看到陆镇娶妻生子,但这是早晚的事。 古道心提醒自己,他只要对陆镇好就行,将来就算同朝为官,他的目的也只有让陆镇过得更加顺遂,不受皇帝掣肘,这种危险的念头,还是赶紧从脑海中赶出去的好。 接下来一段时间,古道心隔几天就推出两款新型的发誓,他的很多设计都是将现代发饰与古代发饰的优点相结合,既新颖,又不会显得古怪。因为数量有限,所以每一次新品一出来就会被抢购一空,即使古道心将价格一抬再抬,众人也没有意见。 对于很多女人而言,美丽是无价的,只要是能让她们变得漂亮的东西,花多少钱都值得。 古道心采用饥饿营销的策略,很多时候越是求而不得,就越能激发人们的购买欲,从而也能体现出他的东西有多高端,别的首饰店铺都是供过于求,只有他这里是供不应求。每天早上店门还没打开,外面就已经排上了人。 陆镇对做生意的事情不在行,但他还是能从每天的收益中看出古道心确实很有一手。 除了简单的卖饰品之外,古道心又开始潜移默化地拓出另外一条发财路。 开店这么长时间,加上古道心高超的交际手段,很快就跟镇上一批有钱人家的富太太打好了关系,他给这些富太太做首饰设计,专门根据她们的长相、气质来设计出最合适她们的首饰,甚至连衣服都有帮忙设计。 镇上有成衣店,店里有很多现成的衣服,还能根据客人的要求制衣,但是像古道心这样专门设计,整个镇上他是独一份。 这些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一个个穿戴的都是古道心设计的衣服和发饰,在镇上便带起了一股设计、定制成衣的风潮。 有很多成衣店也学着古道心这样给客人设计衣服,但效果不怎么样,设计出来的往往得不到客人满意的回应。而古道心发展得很快,现在他的客户不仅仅有女人,就连很多平时比较注重穿着打扮的男人都会到他这里来设计衣服。 古道心的男装设计更具特色,能够将一个人的优点放大,将缺点掩盖,还能营造出一种别样的气势。 镇上不比城里,虽然没有特别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温饱之余,穿着打扮也是门面。能在镇上落户的,手上都有闲钱,也愿意赶这个潮流到古道心的瑶光阁来花这个钱。 而古道心也很省事,他只是要动脑子画出设计图而已,不负责做衣服,客人从他这里只能买走设计图,然后到成衣店去让裁缝照着设计图做。 久而久之,那些裁缝店、成衣铺也就不跟古道心对着干了,反正古道心也没彻底垄断了这个行业,他能设计,他们制作,这搭配其实也挺好。 又半个月后,古道心决定跟陆镇回去一趟,他们的那两亩地还有那个池塘还闲着,总得利用起来。 古道心也不指望能用这两亩地还有这片池塘赚钱,主要是他们也没时间打理,索性就把这两亩地给租了出去。因为在山脚下地方不好,所以租出去的价格很低,也就是一般田地的一半,租给了高大力家。 高大力的妻子田氏是外来户,姐弟三人逃荒过来清河村。田氏是大姐,下面有个二弟田石头,还有三妹小田氏。 高大力心善,再加上娘亲没了,只剩下一个残废的爹,就收留了这姐弟三人。田氏和小田氏一直在家打理家事,还很细心地照顾高老爹,后来高老爹临终前做主,把田氏和高大力的婚事给订了下来。 田氏的弟弟田石头也住在高家,白天会跟高大力一起去干农活。小田氏有的时候帮姐姐做些家务,田里有不重的活儿她也会去帮忙。 只不过高家的地有限,高大力很能干,自己就能忙得过来,即便是农忙的时候叫上田氏也就够了,不用田石头和小田氏帮忙。更别说现在田氏怀孕了,将来要是生了儿子,就又是劳动力。人多田少,日子就会过得紧巴。 古道心透露出有意要低价出租田地的时候,高大力就动了念头,想把田地租下来,给田石头种,用收成交租,剩下的够吃还能存着点。将来田石头和小田氏要嫁娶,他和田氏身为兄嫂,自家还要过日子,能给到的也有限,若是有了这两亩田地,多少能宽裕些。 古道心记着高大力对自家的帮扶,把租子又降低了一成,高大力很是感谢。 至于那块水塘,古道心也不想浪费。他之前在城里买了鱼苗,下到水塘里,等到年底了,就能有新鲜的鱼吃。 正好池塘离赵大娘家比较近,古道心就请赵大娘帮忙看着,说每月给她两百文报酬。 一听到有两百文,赵大娘激动得手直哆嗦。 要说这赵大娘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本来一家四口挺幸福,丈夫疼她,儿子、儿媳也都孝顺。可就在三年前,她的丈夫病逝了,一对可爱的外孙外孙女又走丢了。儿媳整天抹泪,最后伤了身子,又感染上了风寒,没拖多久就去了。剩下她和儿子相依为命,结果儿子也在半年后得病去世。这么一大家子,就剩下赵大娘一个人。 赵大娘身子骨不好,当年因为丢了孙子孙女,亲人又相继离世,伤心伤坏了身子,家里的地又在给儿子治病的时候变卖干净,现如今只能靠养着一些鸡鸭为生,兼有时给村里的一些没有娘老子的光棍缝补衣服,赚点零碎。虽然名声传着不好听,但人总得活着,她还盼着将来孙子孙女能有回来那天。 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赵大娘在原主爹刚刚被分家几乎穷途末路的时候也常常接济他们,时不时地送两个鸡蛋三个鸭蛋,虽然不多,但也是善意,对于很少沾荤腥的原主和原主爹来说,都是顶好的东西。 原主记着赵大娘的好,古道心自然也记着,有机会也当回报。 古道心给的这一个月两百文,对于赵大娘来说可是一项极大的进益,她一个人没什么花销,趁着现在还能活动,多攒点钱养老,而且以后要是孙子孙女回来了,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而且这活计也很轻松,池塘就在赵大娘家后门不远处,平时没事的时候赵大娘还会坐在后门门槛那靠着门框缝补衣服,一抬眼就能看到那池塘。古道心只是让她看着,别让村里的孩子们下去游泳搅和,没事的时候割点草扔水里喂里面的草鱼,池塘边上都是杂草,这都算不上劳累。 在赵大娘眼中,这钱其实跟白拿的没差多少。 村里面的人知道古道心每月花两百文雇赵大娘看池塘的事,也知道现在古道心家里顿顿米面,都是从高大力家买。饭点的时候从门口过,都能闻到里面饭菜的香味,那是顿顿有肉啊!炒素菜都不知道要放多少油! 于是,“张二狗发达了”的消息在村子里不胫而走。 村里人都知道,“张二狗”是沾了人秀才的光,才能到镇上去谋生计。要不说这会读书的人厉害,想想之前秀才没来的时候张二狗那过得什么日子?这才多久,就能吃上米面,还能雇人做事了。 有人蹭蒋有成的牛车到镇上办事,亲眼瞧见了瑶光阁的生意火爆,回来就跟村里人四处宣扬,自以为瞧见的就是真相,添油加醋地说张家二狗在镇上店铺当上了伙计,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他操持,那秀才是掌柜,没事不轻易露面儿。店里生意火得很,赚老鼻子钱了! 村里说酸话的人不少,羡慕嫉妒的有之,另有那么一部分人的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 有些人厚着脸皮来找古道心,说能不能让秀才教家里的孩子读书认字儿。他们村没有私塾,隔壁村才有,路远不说,这束脩就不是一般人家交得起的。 他们就是想着这个秀才能把张二狗教得这么好,那多少也能教自家孩子,至于报酬,意思意思给点就行,都是一个村的,这张二狗也不该好意思要太多,秀才是个外来人,更不敢多要。 但结果谁也没想到,从前好说话到懦弱的张二狗竟然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们,一点余地都没留。 第12章 怪好看的 古道心心情不爽地从外面回来,陆镇正在院子里劈柴。在古道心的精心照料,陆镇那原本骇人的伤势已经彻底好了,除了身上多添了一处疤痕之外没有任何不适。现在就连砍柴这种重活都能干。 看着陆镇赤裸精壮的上身,汗水顺着线条漂亮的鸡肌肉纹理滑下来,古道心顿时觉得眼前的画面真是赏心悦目,之前的愤懑也消了不少。 见古道心回来,陆镇就停下了动作,瞧见对方眉眼间还没完全消散的阴郁,微微皱眉,“怎么了?” 古道心懒散地往摆放在院子石桌旁的摇椅上一靠,晃悠起来,“能怎么?那些人竟然想让你叫他们的孩子读书认字,这也就罢了,最可恨的居然是只愿意出仨瓜俩枣,就想仗着乡里乡亲的关系占便宜,哪来这么大的脸面?” 陆镇看了古道心一会,又静静低下头。他倒是不生气那些村人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人冷笑的样子……怪好看的。 古道心还以为陆镇不说话是不高兴了,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咙又说道:“你别管他们,以后就是有人直接找上你了你也不必理会,谁烦你你就跟我说,我去怼他们。” 陆镇轻笑,弱化了那种已经习惯成自然的强硬气势,“其实咱们也不差这点钱,你不要生气,不值得。” “这不是钱的问题。”古道心坐起来,看那架势是想跟陆镇好好理论一番,“且不说你不是个教书先生,没这个义务,就算你是,那也是我一个人专属的,别人没那个福气被你教导。给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同意。咱们也确实不差这点钱,给的少是他们自以为脸大,给的多我也会客套拒绝,总之你别搭理他们就好,说不定他们在我这碰钉子就想直接找上你,可能觉得你是个读书人,好说话。不行,不能让他们觉得你好说话。” 古道心咬牙,觉得自己得想办法给那些不安分的人一点警告。 陆镇没说话,反正古道心想做什么,他配合就是。 晚上饭后,古道心拿着多出来的白面馒头去看望赵大娘。 这会天还没黑,在地里干活的人都还没回来,古道心他们又不用去地里干活,所以这饭吃得就比较早。 蒸了一笼屉的白面馒头,就是陆镇饭量比较大,两人也没能都吃完,留下一些做明天的早饭,古道心又用干净的油纸包了两个给赵大娘拿过去。 赵大娘还在门口缝补衣服,趁着这会还有日头,多缝两件是两件,等入夜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她舍不得点灯,天一黑家里就黑漆漆的,摸着黑吃了中午的剩饭,在院子里坐一会就睡觉。自从答应给古道心看池塘之后,晚上睡前她还会多喝点水,这样就会忍不住起夜,起来之后就能再去池塘那边看看,一晚上两次到三次,反正白天她也有时间补觉。 “大娘,忙着呢?” 赵大娘一看古道心过来了,立刻笑逐颜开,从门里边又拿出一个小板凳,招呼古道心坐下。 “这么早吃完饭了?” 古道心坐下来,笑着点点头,“我们又不在田里干活,就早点吃了。大娘还没吃呢吧?” 赵大娘腿上放着笸箩,里面有针线和两件待缝补的衣服,还有一件被她拿在手里。 赵大娘抖了两下衣服,拿针的那只手扬起来,在黑白掺半的头发上蹭了蹭,笑着道:“这不是趁着现在还能看得见,就想多弄两件,吃饭啥时候不能吃?就算不吃,这少一两顿的也饿不死。” 古道心嘴角轻轻扯了下,将油纸包递了过去,“晚上做多了,我们俩吃不完,就给您拿点。” 第13章 乱点鸳鸯谱 赵大娘看了古道心一会,把针插在衣服上之后才结果油纸包,刚打开一点点,就闻到了白面馒头的香气,到完全打开的时候,看着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赵大娘几乎觉得有点烫手。 “二狗子你这是干啥?咋能拿这么好的东西给人?快快快!赶紧收回去!” 古道心把赵大娘伸过来的手又推了回去,“您就收着吧,我们那还有,吃又吃不完,搁时间长了可就坏了。” 赵大娘一听要搁坏,心疼得不行,她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把好好的吃食放坏了那是要要了她的命!更别说还是白面馒头这么好的东西! 特别不好意思的赵大娘将馒头收下,小心谨慎得如同对待一件宝贝一般用油纸重新包裹了起来。这次包得可比之前古道心胡乱包得要好看得多。 包完之后,赵大娘还是忍不住念叨了古道心两句:“大娘知道你现在在镇上做工赚了钱,但也不能瞎花。白面白米这种东西过年过节吃就行了,那高粱米煮熟了也香。你还没说媳妇,又是自己一个人,得攒点钱当老婆本。以你的条件,肯定有好人家的姑娘看的上,到时候这聘礼指定少不了,现在不开始筹备着,还等啥时候?” 古道心无声一笑,“这您就甭替我操心了,我现在还真没想娶媳妇的事儿。” “怎么能不想?你这都多大了!”赵大娘眉头一皱,像极了为不愿意安定下来的儿子而操心的老母亲,“当初是因为你大伯家的狗剩还没说上,你也不好越过他去,但现在分了家,你管他呢,得多为自己合计合计!” 在说对象这种事情上,连邻里都能插上一嘴,古道心真心感谢赵大娘当年的雪中送炭,只是总被逼问这种事,他也有点无所适从。对,这可不是赵大娘第一次跟他说找对象的事儿了。 古道心苦笑,“大娘,我是说真的,您真不用操心。我有喜欢的人。” 要不是真被问到头皮发麻,古道心可不会这么说。 赵大娘一愣,随后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小菊花,“有喜欢的人了?好事!那是好事!谁家的姑娘这么走运,能被我们二狗看上?哎,是不是大力家的妹妹?” 古道心靠着门框,差点激动到起来又撞上去。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是她!我就当她是个小妹妹!您可别乱点鸳鸯谱!” “啥鸳鸯谱?这真是跟读书人呆久了,说话都像个读书人,听都听不懂!” 赵大娘打趣着古道心,但也有点犯糊涂,以前跟二狗家来往最多的除了自己就是高大力,那自然跟高大力家的女眷也比别人多熟悉一点。田氏就不说了,小田氏却是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纪。 小田氏模样虽然不算特别俊的,但也不差,乖巧可爱,性子又温柔,在他们这清河村很是吃香,这二狗要是喜欢上了也很正常,可二狗又说不是。 赵大娘瞧着古道心的样子,心道也不像是因为害羞而故意否认,那难不成还真不是小田氏? “不是她那你跟大娘说说是谁?” 赵大娘对古道心是真的好,甚至是把古道心当成了半个孙子,她想着二狗没爹没娘,将来要是有喜欢的姑娘,要上门提亲,她就拼着脸大,帮衬一把。 古道心摇摇头,“您真别费心了,我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 说完话古道心神色微暗,就连笑容中也带上了点苦涩。 第14章 老脸都不要了 赵大娘一听就想辩上两句,在她看来二狗这是多好一大小伙子啊,长得俊俏又识字,性格也好,温吞善良,将来指定是个疼媳妇的!现在又有了这么一个能赚钱的活计,不用地里刨食,这十里八村的打着灯笼也不一定找到几个条件这么好的,怎么还能有人瞧不上? 可一看古道心那苦笑压抑的脸色,这些话又没能说出来。 赵大娘想着二狗喜欢的人八成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小姐,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可能了,也就是这样的条件,才会看不上二狗。 赵大娘又试探着问了两句,“你跟你喜欢的人认识多久了?” 古道心本来想说认识很久很久了,但又想到那是上辈子的事,都想好如今一切从头开始,从前的自然就不作数了,于是便回了句“也没认识多久。” 赵大娘一听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心中对古道心的心疼又多了一分。 这可怜见的娃,从前遭了那么多的罪,这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些了,又瞧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这是什么命? 赵大娘叹气,看着古道心的目光越发柔和慈爱。 “这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其实也讲究个缘分。有多少人成亲前见都没见过一面?这日子不一样过得好好的?成亲这种事,不是图个什么情啊爱啊的,就是为了能在一块过日子。也就是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图这个图那个!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村里别的小伙子,但很多时候,最后跟你成亲的人,都不是那个最让你心动的人。” 古道心意外地看着赵大娘,倒是有点难以想象从赵大娘口中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有些观点他并不认同,但却不否认,这就是很大一部分人的现实。 只不过古道心从来都不是个会对“大部分现实”低头的人,要不然他当初就不会从那个小山村里逃出来。 “我也不是非要跟他在一起,”古道心看着渐渐没下去的夕阳,淡淡道,“我所求,也不过是他一生顺遂平安罢了。” 赵大娘想再说两句,但瞧着古道心温柔又坚决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话锋一转,就变了说辞,“那现在对方对你是什么感觉?” “朋友,”古道心说完停顿了一下,才又肯定了一遍,“是朋友”。 “你要是真那么喜欢她,以她的幸福为幸福,那就跟她做最好的朋友,成为除了她未来的相公之外最亲近的人,尽你所能地对她好,等将来那个能跟她匹配又令她心动的人出现了,你就得离开,决不能让自己的存在影响他们的感情。” 赵大娘说得极认真,一时间竟看不出她是在给古道心建议,还是在说自己的经历。 古道心听着却觉得很有感触。 是啊,他可以做陆镇身边最亲近的人,最得陆镇信赖的人。等将来陆镇身边有了那个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他就“功成身退”,不仅仅是不想造成陆镇的困扰,也是古道心担心自己会承受不住亲眼看着所爱的人跟别的人在一起的画面,万一再因此误伤了陆镇,他如何能接受? 古道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回想起了上辈子的情景,其实现在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他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有了一过于激动就会忍不住放电的体质。当初金香玉设计他,让他亲眼看着陆熠鸿和金香玉做那档子事,虽然当时他被下了毒,但照理来说也不应该会影响他的体质才对,可是他那时候都吐血了,却没有放出一丝电。 包括后来,他被软禁在府中,陆熠鸿和金香玉每每来刺激他,他也没有控制不住放电。 难不成真是因为被下毒伤了身子,所以不能放电了?还是说明明之中就有安排,他必要经历那一遭,才能重获新生,所以便让他不能放电,这跟那只黑乌鸦会不会有关系?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古道心的,只是因为重生之后事情太多了,他才一直没有时间空出来好好想想。不过现在就算让他慢慢想,也想不出个头绪。 又跟赵大娘聊了一会,古道心就回去了。刚走没多远,就看到陆镇站在路边。 “你怎么在这?” “来接你。” 暮色中,陆镇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更显他高大挺拔的身形。 古道心歪头一笑,“又不是孩子,还要你接。” 陆镇看着夕阳在古道心的脸上投下暖暖的光,衬得这人的笑容越发柔和,心里也莫名一软,“前两天里正说镇上的官差拿着公文画像过来告知,可能有流寇到我们这一带,让我们都注意安全,天黑了就尽量别出去。” 古道心点点头,“那我们过两天就回镇上吧。镇上总是更安全些。而且关了这么长时间的门也该开门做生意了,反正这边也没什么事。不过这流寇我倒真不是很担心,有你在,流寇就算来了也是自寻死路。” 陆镇握拳轻咳一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对方的夸奖。 两人并肩往回走,日落时分,田野小径,气氛倒是极好,就是这总不说话,便有那么点不自在的感觉。 陆镇虽然失忆了,但是也在潜意识中觉得自己以前应该从来没有跟别人这样过。一男一女也就罢了,但两个大男人这样走,要是不说点什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你为何要我叫你道心?” 一众话题在脑子里过了半天,最后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这种尴尬的问题,陆镇刚一开口其实就已经后悔了。 古道心低头笑了笑,“这就跟你不愿意叫二狗和狗剩是一样的理由。” “可这是你的名字,你应该是从小被叫到大的。” “那又如何?因为经常经历我就该习惯吗?” 陆镇说不过古道心,便又沉默下来。他擅长的从来也不是口舌之争。 古道心看着陆镇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别这幅表情,瞧着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其实我之前不是这样,但人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出来,性情大变也很正常。反正从我死里逃生之后,很多人都说我变了。这也难怪,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要是还不吸取教训,跟以前一样,不是白遭罪?至于这个名字,就是我死里逃生那天,晚上做了个梦,梦里经历了很多事情,我在梦里的名字叫道心,觉得挺好,就想以后这么叫了。” 陆镇没想太多,就是听古道心左一句“鬼门关走了一遭”,右一句“死里逃生”,心里就觉得极不舒坦,眉心也跟着皱起来。 “以后我必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古道心心中一动,却努力压制着这股心动和喜悦,浅笑着说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护着我是应该的。以后对外你就是我的先生兼护卫。我这运气也是一般人比不了,谁能像我一样,找个教书的先生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功夫。” 陆镇别过头,“你的拳脚功夫也不差,只不过你没有内力,还需要多花时间学习。” 古道心眯着眼睛,“有你这么好的师父,我一定能比一般人用更短的时间掌握内力。” 说到这个古道心就很兴奋,上辈子他一直没有时间好好学习,也不愿意让别人近身教自己,但如果是陆镇的话,他自然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赵大娘家与原主家是邻居,虽然离得不是特别近,但也没几步路,走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去。 只不过刚走到门口,看到站在门外的张老大和张老三,古道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隐没。他身边的陆镇也是寒霜加身,那种慑人的气势几乎在一瞬间爆发出来,让还隔着一段距离的张家兄弟俩吓得腿都有些打颤。 不过一想到他们这次过来的目的,两人强撑着,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上前跟古道心打招呼。 “大侄子,这么晚还出去有啥事?没听头两天里正说嘛,入夜了就别出去,万一遇上那天杀的流寇,有个好歹的可咋整?” 古道心没有理会依旧拿捏着长辈身份的张老大,直接越过人推门进去,完全当人不存在。 张老大正要发火,但一看见人高马大的陆镇,就又怂了,等两人都进去之后,张老大才对张老三使了个眼色,一起跟了进去。 古道心没进里屋,直接收拢衣袍,坐在院子的摇椅上,陆镇就像一座石碑一样,一动不动站在古道心的身边,这会看着还真像个尽职尽责的护卫。 张老三露出一嘴黄牙对古道心笑着道:“你这孩子也忒不懂事儿,我跟你大伯来了,也不说请我们到里屋坐坐,吃喝都拿出来,我们这晚上都没吃饱呢!” 古道心靠在摇椅上讽刺地笑着,嘴角一勾,“到底是你们是傻子,还是你们当我傻子?我已脱离张家族谱,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还想倚仗长辈的身份来我这打秋风,真是越活越回去,为占点便宜,老脸都不要了。” 着说出来的话就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面,古道心甚至都没正眼看两人,眼睛都半阖着,说不出的轻蔑。 第15章 我给你兜着 张老大和张老三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说过,而且就算如今古道心已经脱离族谱,但在他们的印象中,对方永远都只是一个任他们欺负不敢还手的窝囊废,就像他那短命的爹一样。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过来打秋风。 古道心刚回来那几天他们没动静是因为他们兄弟俩正在因为地的事闹矛盾。 那三亩地还没来得及播种,兄弟俩就已经打了好几架,两个人都成了刘村医的“常客”,这段时间花在看诊上的钱就不知道有多少,而且两边掐架,也会到彼此的田地去捣乱,所以他们原本自己的田地也遭到对方的不少破坏。两家女人也一天到晚对着骂街,让乡里乡亲的都看了不少笑话。 这么一折腾,他们不仅没拿到好处,自己这边还搭了不少钱进去,去年攒了一半的钱都祸祸没了,家里的女人们跟外面的女人吵架,丈夫回来之后又埋怨丈夫,两对夫妻也是从早吵到晚。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临近倾家荡产,他们也总算是想明白了,这样斗下去不成,不然一点便宜没占到,自家原本的那点东西也得全搭进去。 张老三阴鸷,也比张老大稍微有点脑子,就提议说他们没必要斗得这么死去活来的,既然现在二狗发达了,那让他接济接济自己的大伯和小叔总是可以的,所以就有了现在他们上门的举动。 结果端着架子过来,却发现对方根本不买账,嚣张惯了的两人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 张老大欺身上前,想要像以前那样教训原主那样教训古道心。结果还没碰到人,就被陆镇一脚踹了出去。对这种人,陆镇甚至都懒得用手。 张老大虽然是原主的大伯,但也是正当壮年的庄稼汉,挺大一块头,但被陆镇这么一踹,就好像一颗被随意踢开的小石子一样,在半空中划了条弧线然后落地,只是发出了砰的一声,落地后的张老大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真以为是被一脚踢死了。 陆镇低头看向古道心,那清清冷冷的淡漠表情好像在说——我根本没用多少力气,哪里知道他这么不禁踹? 古道心仰头对视,嘴角含笑眼神温和——没事,踹死了也有我给你兜着。 张老三都吓傻了,麻木的双腿好一会才找回来直觉,疯了似的往外跑,嘴里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古道心放心了,原本还想找个机会震慑一下那些动歪心思的人,现在倒是省事了。经过这么一出,看看谁还敢当陆镇是个好欺负的读书人。 没一会,听到动静的村民就几乎站满了一个院子,里正姗姗来迟。 古道心毫不惊慌,还老神自在地坐在摇椅上。 里正总是比一般的村人多点眼力见,他看着古道心的样子,顿时就觉得二狗变了! 从前软糯好欺负的孩子,见人都不敢抬头,家里穷得叮当响,被亲戚一再逼迫还差点害死。 可如今,不仅过上了白米白面的好日子,穿上了有钱人才能穿的衣袍,懒散地往那一坐,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强势做派,比他在县衙里见到的官老爷也不差。里正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二狗,将来说不定会成为他们清河村的大人物! 第16章 都沾上血了 刘村医被高大力请过来,给张老大看。 张老大确实伤得不轻,但这会也还神志清醒,瞧着这么多人在,歪脑筋又转上了,想着就此讹上一把,让古道心赔他一大笔钱。 张老三跟张老大的想法一样,虽然害怕古道心身边的陆镇,但是一想到现在家里已经因为跟张老大斗而耗到快揭不开锅了,只能硬着头皮跪在张老大身边哭闹。 刘村医看不过张家兄弟的样子,直说张老大的情况也不是很严重,开点药按时服下,多休息一些日子就好,也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不能干活罢了。 但张老三不依不饶,哭得比死了老子的时候伤心。 “我可怜的大哥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就摊上这么个糟心烂肺的白眼狼啊!发达了就不认我们这些亲戚了啊!还把人往死里打,这是要人命呦!” 刘村医不屑地撇着嘴说道:“人还活着呢,你这就跟哭丧的似的,我看是你巴不得你大哥死,这样就没人跟你争田产了吧?” “瞎说什么你!”张老三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瞪着刘村医,“我看你这黑心的村医就是跟这小贱种串通好了的,故意说我大哥伤得不重,就是不想赔钱!小贱种……” 啪! 张老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陆镇扇了一巴掌。头刚被扇得偏过去,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巴掌就到了。 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周围的人都听傻了,莫名觉得这声音很有节奏感。 等声音停下来的时候,张老三的脸已经被扇得变了形,满嘴的血,看着竟是比张老大还要惨上两分。 陆镇神情阴冷,若不是看着张老大撑不住自己一脚,这些人弱得不行,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张老三给打死了会给古道心惹麻烦,他断断不会用这么“温柔”的方式教训张老三。 “再让我从你那狗嘴里听到一句辱骂他的话,我就卸了你的脑袋。” 张老三晕晕乎乎地听完陆镇的话,眼一番白就晕了过去,这下可不是装的。 古道心叹息一声,对陆镇招招手。 陆·护卫·镇走过去,收起了阴沉的表情,“你不高兴我这么做?” 古道心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方巾,拉着陆镇的手,轻轻擦着上面沾到的血,“下次再想这么打人记得找家什,别直接用手,看看,都沾上血了,不干净。” 围观的村民包括里正,听着古道心的话,竟然比刚刚看着陆镇动手的时候还觉得遍体生凉。 古道心没在意众人的表情,甚至都没抬眼看一下,还在细致地给陆镇擦手上的血,又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我觉得刚刚张老三的话也有些道理,这张老大看着伤得是挺重的。虽然是他们来我这闹事在先,但看在大家同村的份上,这次我就饶了他们,给张老大治伤的钱我出了。人都伤成这样了,我们也不差这点银子。”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古道心抬头看着陆镇,含笑的眼中闪过一片冷芒。 陆镇顿时心领神会,待古道心擦完之后,就慢慢走向了仍然躺在地上装死的张老大。 第17章 跟我说说 张老大从眯着的眼缝中看到陆镇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吓得浑身直哆嗦。他刚刚看到陆镇动手打张老三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只想着能蒙混过关就好,也不指望能讹到多少钱。 陆镇蹲下来,表面上是帮刘村医把张老大从地上扶起来,实际上是在扶人的时候悄悄将内力疏到张老大的体内。陆镇修习的内力太过强横霸道,没有温和的引导,直接输入一个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普通人体内,只会造成经脉重创。 以后即便张老大治好了被他踹这一脚所受的伤,能跑能跳,但这一生也再也干不了力气活,连女人的都比不上,挑个水都能累掉他半条命。 一个庄稼汉,却再干不了农活,以后的日子好过不了。而且张老大的媳妇可不是善类,儿子也算不上孝顺,张老大的后半生,只怕要在水深火热里度过了。 古道心本来也没想下这么狠的手,但既然张老大要装成重伤垂死的样子,那自己就索性成全了他。 古道心给刘村医二十两银子做医药费,之后又找了几个年轻有力气的大小伙子,给了他们一贯钱,让他们把张老大和张老三抬到刘村医那,再去通知他们的家人。并且转告,要是张老大和张老三的婆娘孩子有不服气的,尽管来找他,他不介意送他们两家人在刘村医那团聚。 经过这么一出,整个清河村的人都知道现在的张家二狗不好惹,张二狗身边的秀才是个文武全才,会读书还会功夫,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惹的,将来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 而且稍微有点眼力的人也能看出张二狗变了太多,跟换了个人一样。这样的张二狗,竟然让他们莫名觉得可怕。 里正这一趟也没白跑,古道心给了他一贯钱,说是劳烦里正这么晚还要到这跑一趟。 然而古道心越是会做人,里正心里越是不踏实,这一贯钱拿在手里也异常沉重。他甚至荒唐地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那个他熟悉的张二狗。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张二狗顶着一脑门的血来找自己做主,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这孩子就完全变了。难道人从鬼门关里走一圈出来,真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也许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样的张二狗,他们这个小小的清河村,怕是容不下的。更何况如今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能文能武又愿意护着他的人。 看热闹的人都走光了,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古道心拉拢了衣服,起身往里屋走。陆镇跟在身后。 古道心听着身后沉稳的脚步声,嘴角一点点翘了起来。 两人决定两天后回镇上,主要是古道心想去山上多采些草药。 药这种东西总是有备无患。而且古道心喜欢动手准备药材,不是信不过镇上的药铺,只是觉得自己经手的更放心一些。 而且清河村山上的草药长势都特别好,还有许多镇上药铺没有的品种。不光是用作伤药的,古道心还准备配置一些独特的迷药或者毒药,以做防身之用。也算是为未来去往京城那虎狼之穴做些准备。 古道心上山采药,陆镇就在家里劈柴烧水,等古道心一身汗地回来,休息一下就能洗个澡。 这会外头传来叫门声,陆镇走过去开门,见是高大力的小姨子。 陆镇对村上其他的人都不上心,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对方是高大力妻子的妹妹,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小田氏一见高大力就甜甜一笑,露出一边可爱的小酒窝,盛满了少女特有的甜美羞涩。只可惜面对这一切的陆镇却无动于衷,甚至都没准备让开身请对方进来。 “何事。” 陆镇的声音很是冰冷,小田氏微微打了个寒颤,心里却热得厉害。 她觉得陆镇是村上最有男人味的,高大威武,还能识文断字,就算说话总是冷冰冰的,却只是让他更有魅力。 昨天张老大和张老三来闹事的时候她其实爬墙头看到了,特别是看到陆镇踹张老大的那一脚,也让她心神荡漾。这样一个英俊潇洒又孔武有力的男子,有多少女子能不动心? 小田氏红着脸低下头,抬手举着盘子递到陆镇面前。 “我家今天中午做的葱花饼,姐夫让我给你们送点过来。” 这葱花饼在村里算是好的吃食,虽然主料是葱,但放点炒出来的油渣子在里面,加上一点点碎肉沫儿,也特别香。因为古道心回来之后米面都是从高大力家买,而且给的价格比镇上卖的只高不低,让高大力家小赚了一笔,这才能在田氏怀孕的档口多弄点好吃的。每回做什么好的吃食,高大力也不会忘了古道心这边,总让小田氏送点过来。 陆镇将盘子接过来,道了声谢就要关上门。 小田氏眼疾手快地按住门,急忙说道:“显章大哥,我……我还有些话要说。” 看着陆镇垂眸冷目的样子,小田氏将姐夫的警告全部抛诸脑后,鼓起勇气对陆镇告白。 “显章大哥,我……我喜欢你。前两日姐姐说我该是相看人家了,但是我心里只有你。从第一眼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上了。姐夫说你是秀才,就算将来不能高中,最不济,也是要娶镇上大户人家的姑娘。但我还是喜欢你,我只是家世不好而已,比起那些富家小姐,我没差哪去。我模样好,手也巧,缝缝补补都在行,厨艺也还成,这葱花饼就是我做的。你……你若娶了我,我必定会将你照顾妥帖!” 一个姑娘家,主动向一个男人表白,已经是离经叛道,这要是说出去,那别人都要说她不检点,还要说她没有家教。男方若是应了也就罢了,若是不应,传出去就是笑话,稍微条件好点的人家都不会再要这样的女人。 但其实这也怪不上高大力没有教好她,田氏姐弟逃荒来到清河村也就两年不到。当初他们在外地的家也算有点小钱,姐弟都是被家里宠着的,但却没有被好好教养,只是吃穿不愁而已,没学过什么礼数,家里又娇惯着,就形成了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的习惯。 逃荒过来后,这三姐弟着实收敛了许多,也明白他们是寄人篱下,直到田氏真正嫁给了高大力,心里才松快些。高大力对他们也是好,三姐弟倒也没有太“恃宠而骄”。 可陆镇的出现,却彻底激发了小田氏娇纵的性子。她看上了陆镇,就觉得自己瞧上的男人,那就得娶她。她也跟姐姐、姐夫说了,田氏没说什么,高大力却说她不该有这不切实际的念想,说人家不可能看上她,切莫要提,免得伤了他们两家的交情。 小田氏明面上答应高大力,但实际上却并没有放弃。不然今天也就不会借着送葱花饼的机会对陆镇表白。 面对这么一个清纯甜美的黄花大姑娘袒露心迹,按理说就算不想答应,也应该很有成就感,自己的魅力能让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疯狂之举,对于男人来说也是件长面子的事。 但陆镇却无动于衷,二话没说就要把小田氏关在外面。 小田氏以为陆镇这么痛快地拒绝自己是在顾忌古道心,便急忙挡着门说道:“我心知你是顾忌二狗哥。你怕他看到你跟我家走得太近会不高兴。但他对你的恩情你已还完,没有你,他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你不欠他什么。若是觉得不好说,那回头让我姐夫来跟他说便是。而且他这种人,你合该离他远点!” 陆镇皱眉,“他哪种人?” 小田氏还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说动了,温婉地将耳边的碎发往后面一别,又面带嫌弃地说道:“他那种人,对自己的大伯和小叔都能下那样的狠手,这般冷心冷肺,就算你现在帮衬他,往后他也不会记得你的好。话本里都说了,他那种冷血的人,肯定也是那种打完了鸟儿就会把弓藏起来的,你帮他多少他也不会感激你!” 陆镇沉冷的脸上隐隐浮现怒气,深沉的眼眸泛着冷光,“且不说对张家人动手的是我,就算是他动的手又如何?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他的不是?” 小田氏不过是小门小户见识短浅的女人,哪里能经受的住陆镇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磨砺出来的戾气?当即就被吓得尖叫一声转身跑了。 陆镇冷哼一声,把葱花饼连带着盘子往门外一扔,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古道心回来,看到门口的碎盘子和沾了泥土的葱花饼,挑了挑眉,推门进去。 陆镇已经烧好了水,这会正在切菜准备晚饭。 古道心把装满了草药的背篓放在石磨上,走到陆镇侧后方,偏头看着陆镇熟练的切菜的动作,眨眨眼,“今晚吃什么?” “韭菜炒肉。” “是炒肉还是炒肉沫?” 陆镇一愣,低头一看,本来要切肉片的,现在被他切成了肉沫。 古道心抿着嘴,伸手经过陆镇的腰间,从陆镇手中拿过菜刀放在一边,转头对着还在发愣的人微微一笑,“这么心不在焉的怎么了?跟我说说?” 第18章 太迟钝 两人离得很近,但陆镇却好像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或者是觉得男人之间离得近了点也不要紧,便就着这个在旁人眼中可能会有点暧昧的姿势,把今天小田氏过来的事给说了。 古道心听完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她姓田,叫小田氏就行,别总叫“高大力的小姨子”,忒费口水。” 陆镇的语气依旧不善,“管她姓什么。” 古道心笑了,抬眼打趣地看着陆镇,“多大点事,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陆镇却是一脸正色,“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许她说你的不是。” 古道心眼睫垂下,笑容淡了一点点,“有些女人就是嘴碎,你不理会就是,也不必跟她一般见识,不然倒是给别人机会说你欺负女人。” 陆镇冷哼一声,眉目之中依旧带着冰霜冷意,“我对大多数女人自会礼让,但如果是这种女人,也不必给好颜色。” 古道心对陆镇的话持怀疑态度,这人要真懂得怜香惜玉,以他的条件,不会上辈子那么长时间一直都是单身。他倒是相信在陆镇的身边也许有体己的人,只是估计陆镇太迟钝,从来没有发现。 “你不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就算我脱离族谱,但身体里留着的还是张家的血,血脉至亲,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我对张家兄弟毫不留情,你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陆镇面不改色,“他们要是稍微有点人性,有那么一丁点顾念血脉亲情,你当初也就不会被迫害至此。再说他们自己上门找麻烦,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古道心高兴了,他的王爷就是这么三观纯正。 “好,那就不要为不值得的人还有不值得的事费神,我饿了,我帮你做饭。” 一说到做饭,陆镇又有点不好意思,肉片剁成肉泥,这还怎么炒? 古道心想了想,打了个响指笑着道:“有了,咱们今晚包饺子吃,猪肉韭菜馅儿!” 这倒是个方法。 陆镇点点头,很快又把酒菜都给剁碎了。将韭菜和肉和在一起,再放点调味料搅拌和匀。 古道心也没闲着,正在和面。他虽然不会调馅儿,但觉得和面应该没多难,可结果却差强人意。本来放的面够两人吃了还多了一点,但是古道心一不小心倒多了水,就赶紧放面粉。面粉又多了,再加水。就这样,等陆镇弄完馅儿过来看的时候,古道心已经和了一大盆的面,还准备继续加水。 陆镇赶紧拦住古道心,自己接了过来。 古道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纳闷自己怎么突然就这么废了,在现代社会执行任务的时候要弄一顿饭多容易,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真是不能有人惯着。 古道心折腾半天没和好的面在陆镇手上一会就弄好了,陆镇还特意将面一分为二,一部分今天包饺子,另一部分能留着明天做手擀面。 古道心不死心地继续参与,他相信在包饺子的环节自己总会有能发挥作用的地方。 第19章 噩梦 一会过后,古道心放弃挣扎了,一边玩自己的面一边看陆镇花式表演式的包饺子技巧。 陆镇的动作很快,拿了面皮抹了馅儿,双手一合就是一个饺子,往边上一扔就能扔到最准确无误的位置,根本就不用重新排浪费时间。饺子一个接一个地扔过去,划过半空的时候好像在跳舞一样整齐漂亮。 古道心包完一个饺子的时间陆镇包了十个,于是古道心放弃了,开始换另外一种方式。 他弄出各种形状的饺子,比如太阳形,就是两片饺子皮合在一起,中间有馅,还有小动物的样子,还有花的形状。当然这些煮熟了之后还能不能维持原来的样子很不好说,而且就算能维持,这味道估计也不怎么样,馅小皮厚,吃着没味儿。 等饺子煮熟了,古道心一眼就看到在上面的太阳饺子,原本是要夹过来自己吃,但却被陆镇抢先一步。 古道心的筷子还在半空中,夹了两下空气,悻悻地收回来,目光还瞄着陆镇夹着的太阳饺子,“这个不好吃,两个面皮,馅儿又少,没什么味道。” 陆镇没什么表情,“可以蘸醋。” 古道心:……何必呢? 之后有好几个古道心自己鼓捣的看不出本来形状的饺子,都被陆镇吃了,古道心只抢到了一个,那个味道,就是蘸醋吃也不咋地。 古道心偶尔会去看陆镇的表情,从面上看,还真瞧不出那些“饺子”不好吃,也难为他了。 入夜,古道心已经睡着,他身边的陆镇却却睁开了眼。 陆镇睡不着,他在想着白天高大力小姨子的话。 他并不是认同对方的观点,实际上直到现在他也为此愤愤不平。但是对方的话确实再次提醒了他,一个土生土长没见过世面的农户,确实不该有这样的魄力。 在古道心为他擦手,说那血脏了他的手时,他固然有为对方没怪他下手太重的高兴,但也觉得震撼。见到这样的场面,连里正都被镇住了,那么那个在众人口中曾经胆小懦弱的人,又如何能面不改色如此冷静? 即便是从前真的经历过生死一线,也不可能将一个人改变得如此彻底。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秘密? 想了一会,陆镇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不管对方有什么秘密,都是他的救命恩人,这点不会改变。而且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也能感觉到这人对自己的善意,这就足够,没必要思虑太多。本来在最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跟这人有太深的牵扯,报了恩,恢复了记忆就离开,这才是他的打算。而现如今,自己对这人的关注,已经有些过多了。 陆镇正要闭眼睡觉,突然,身边传来一声轻喃。转头看过去,只见古道心正在满头大汗地说着梦话。 说梦话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古道心脸上的表情却让陆镇微微怔住。那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痛苦和绝望。 古道心无疑陷入到了噩梦中,但究竟是怎样的噩梦,才能让这个一向冷静镇定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连那一声声“不要”的呓语中也充满了慌张、恐惧。 第20章 心头的异样 陆镇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只手臂撑着自己半起身,另一只手推着古道心,想把人叫起来。但古道心好像梦魇了,怎么都醒不过来,汗倒是一层层往外冒,没一会就湿了寝衣。 眼看着古道心脸色越来越白,身上却越来越凉,陆镇没办法,只能掀开被子挪进古道心的被窝,把人抱在怀里,又在古道心的耳边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想不起来从前听谁说过,若是梦魇了,那就一直一直叫名字,就能把人叫出来。 古道心的噩梦正是上辈子的情景,他看着陆熠鸿和金香玉颠鸾倒凤,虽然已经不爱,但是当时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感却在这一刻回归到梦中,再次如同一把利刃插在古道心的心上!梦中的他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一切,他还看到了纱幔后面一动也不能动的自己,泪流满面。 氤氲梦中,他分不清这种剧烈到不能呼吸的痛到底是身为旁观者的自己的,还是梦中上辈子的自己的。他喊着“不要”,也不清楚是让陆熠鸿和金香玉不要再做了,还是让纱幔后的自己不要再看了。 就在古道心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沉浸在这种钻心的痛苦中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低沉,温暖,这声音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道心,道心……” 是陆镇!陆镇! 突然,一道温暖的光芒从不知名的地方照进了梦中,如同一把利剑,将面前的画面刺得支离破碎。温柔的声音包围着他,将那种仿佛将他吞噬的痛感一点点驱散,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古道心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稍稍适应过后,能感觉到自己正贴在一片结实温暖的胸膛上,耳边陆镇低沉的声音混合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砸在他的心头。 古道心闭上眼睛继续窝在陆镇怀里呆了一会,再睁开的时候眸光微暗,轻轻唤了一声,“显章。” 陆镇心中莫名一震,却没顾得上多感受这一瞬间的异样,低头瞧见古道心醒了,神情也不自觉地放松。 “醒了就好。” “不过是梦魇而已,你还怕我醒不过来?”古道心一点点从陆镇怀里退出来,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嫌弃地道,“好多汗,得去洗洗。” “都这么晚了,明天再洗。” 古道心摇头,“不行,这么多汗,不洗我睡不着。睡前烧的水还有,多添点冷水现烧也用不了多久,你快睡吧。” 说完古道心就忙不迭下床,都没有抬头看陆镇。 烧好了水倒进浴桶,古道心就直接在伙房洗了,坐进浴桶里的那一刻,舒服地叹息一声。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这时候洗澡不可,说是出来洗澡,实际上也只是借机平复一下心情。 刚刚从梦境中出来,他的情绪还没有给彻底平复。在梦境中,再次看到陆熠鸿那张脸,他也不能这么快就平静地了。 他不是没想过可能会梦到上辈子的事,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以一个看客的角度来旁观自己的经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的怪异。 一觉醒来,爱恨转瞬成空,恨意之中,恍然间竟还有种流年不复的沧桑感。 若不是有陆镇在,若不是在他怀里又贪恋了一会,只怕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甚至会让他怀疑自己到底是还在梦中,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实。 累,太累。 重生之后,这是古道心第一次觉得如此疲惫。他还没有遇上陆熠鸿,仅仅是一个梦境,就叫他这般精神不济。 第21章 听着像经验之谈 古道心闭上眼睛往后一靠,放松身体慢慢下滑,直到自己的头顶都没到水面之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古道心迷迷糊糊中好像又听到了陆镇叫自己的名字,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被一双坚硬如铁的手臂从浴桶中捞了出来。来不及抹一把脸上的水就听到陆镇带着怒气的声音。 “你不要命了!” 古道心还有点摸不清状况,“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在水里呆了多久?” 古道心呆呆地摇头,他真注意时间。从前他就是潜水好手,即使没有氧气瓶也能在水里呆上很久。 陆镇只当是古道心在水里面的时间太长,都有些不清醒了,直接弯腰将古道心打横抱起,抱出了浴桶。 在被抱起来的那一刻,古道心才真正缓过劲儿来,意识倒现在的自己身上只有一条帕子遮着,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特别是他还能感觉到抱着自己肩膀和腿弯的手臂是如此的温暖有力,没有了衣服的阻碍,触感的传递更加直接。 而且此时陆镇身上也不过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被古道心身上的水打湿,几乎跟什么都没穿差不多。 古道心浑身发烫,僵硬得不知该如何动作。 陆镇也感觉到了古道心的身体很僵硬,还以为是从水里出来冷到了,赶紧用干燥的帕子把人擦干,之后抱到里屋椅子上,用薄被子裹了身体,又开始擦头发。 今日夜里也格外凉些,陆镇怕古道心着凉,就催动内力来给他干头发。若不是内力深厚,断然做不到这样。只是如此一来,头发固然干得快,却也对内力的消耗极大。所幸在这种地方,也少有用得上内力的时候,休息一日便没大碍了。 过一会,古道心的头发彻底干了,陆镇又把人抱到床上去,穿上了寝衣盖上被子。 古道心全程就像个木偶一样,任陆镇摆弄。 他已经完全惊呆了,即便是重生后他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跟陆镇“亲密”到这种程度,他是大脑短路了吗?怎么能让陆镇给他换衣服? 从被陆镇抱住开始他就一动不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怎么放,是自然垂着还是搭在身上,怎么样比较自然,会不会碰到陆镇。 他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很重,陆镇抱他会不会让伤口重新裂开。甚至他还有想到自己的皮肤够不够光滑,陆镇抱着的时候手感好不好。 但等躺下来后,稍微冷静了,古道心才觉得自己的想法都是多余的。陆镇就是个大直男,根本就不会想太多,也不会去感受皮肤手感什么的,只是纯粹担心他而已。 倒是他,本来心思就不“纯洁”,现在被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这样抱着,心里难免荡漾了些。 “你刚刚做的什么梦?” 古道心已经准备强逼着自己睡了,却又冷不丁听到陆镇这么问了一句。他犹豫了一会,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才以玩笑地口吻说道:“怎么?你这是要当知心姐姐开解我?” 陆镇没被调戏到,依旧保持着一张冰块脸,“我不善言辞,但看你刚刚被噩梦所困,便想着也许说出来就能好些。很多事情心里在意着,但说出来之后就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 古道心挑眉,“你这话听着像是经验之谈。” “我都不记得以前的事,哪有什么经验之谈?只是突然间想到了,便这么说。” 古道心沉默了一会,“也许这说明你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记忆。” 第22章 有点皮的陆镇 听着古道心的语气低沉了许多,陆镇转过头去想要看看古道心的表情,但黑暗之中看得不是很清楚,而且古道心的头还偏过去了,只留给了他一小半侧脸。 陆镇目光微沉,“你不希望我恢复记忆?” 古道心心中一震,但却很快掩饰住了,故作轻快道:“怎么会?你要是能恢复记忆的话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希望?” 虽然古道心反应很快,但陆镇还是觉得刚刚古道心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担心他会恢复记忆一样。 “不管我能不能恢复,我都记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会记得你这段时间的照拂。” 古道心咧着嘴,想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却又想到现在在一片黑暗之中,陆镇看不到,他也没必要假笑,只是让自己的语气更加轻松玩笑。 “那可不一定,我就听说有人失忆之后再恢复记忆,就会忘记以前失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不定到时候你就会忘记跟我认识的事。我捡你回来的时候,你那一身衣服用的是上好的布料,可见非富即贵。如果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恢复记忆又忘记我然后直接离开了,说不定咱们这一生都再无交集。” 没有交集是假的,日后位列三公九卿,他们自然会再见面,就算那时候陆镇真忘记了自己,古道心也不介意,他依然会默默帮着陆镇,现在只是话赶话说到这了。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镇听了那句“再无交集”,眉心就高高堆在了一起。 抛开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说,潜意识的,陆镇也不希望和古道心再无交集。 但是他没有再反驳古道心的话,对于还没有发生的事,做再多的保证皆是无力,比起说,陆镇更倾向于用行动证明,他不会忘记古道心。 感受到陆镇的沉默以对,古道心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有种失落感。正要转过去睡觉,一条结实的手臂揽过他的腰,轻轻往后一带,就把古道心带进了陆镇怀里。 古道心傻眼了,感受到与自己后背相帖的陆镇温热的胸膛,他的身体再次僵硬了起来,然而接下来陆镇的动作更要命! 陆镇在他的腰上捏了捏,用一种与他往日冰冷表情完全不搭的温柔语调,还带着一种哄人的意味说道:“别紧张,我抱着你睡,你再梦魇就不怕了。” 古道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赶紧从陆镇怀里出来,不能再贪恋了,不然他会越来越难以自拔。 可是情感又告诉他,他这么喜欢陆镇,就更应该珍惜每一次和陆镇亲密接触的机会,毕竟等陆镇恢复了记忆之后,即使还记得这段相处的日子,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抱着他了。他们的身份有云泥之别,就算日后他位高权重,跟陆镇之间也不可能再如此亲近。 两种念头挣扎不下,古道心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一直这样被陆镇抱着。 好一会,古道心感觉浑身都有点酸痛了,才一点点放松,最后在陆镇温暖的怀抱之中,被睡意不着痕迹地侵袭。 感觉到怀里的人终于放松了,呼吸也已经变得平稳,陆镇知道这是古道心终于睡着了。只是这么折腾了一番,他自己反而更加睡不着。 怀里人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瘦弱一些。平时穿的衣服较为宽大,也不显,但现在这样把人抱着,肌肤相帖,便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幅身体的实际情况。 陆镇回忆着把这人从浴桶中抱出来时的第一个感觉——轻。轻得让他的心里都跟着颤了一下。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瘦弱的身体,却扛起了那么多事,如果自己不曾出现的话,那这人就是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一切,生活上的压力,亲戚的逼迫,当然还有那难以摆脱的噩梦。 可就算是这样,这人的性格也并不阴郁,相反还很爱笑,不像其他很多遭受到痛苦和打击的人,一味地自暴自弃,觉得是老天爷对自己不公。 也许这人有些小算计,行事上也有些狠辣,但在陆镇看来,这些都是被逼之下无奈的自保手段而已,而且他也觉得古道心算计谋划的样子……挺可爱。就算是冷笑,陆镇也觉得这笑容很好看,明朗,耀眼,很吸引人。 第二天早上,古道心打着哈欠醒了过来。 虽然昨夜睡着的比较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陆镇抱着的缘故,古道心这一晚上睡得特别好,早上起来都觉得精神抖擞,一点也没有晚睡的憔悴。 这会就是古道心也不得不承认,陆镇之于他,还真是有安眠的功效,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这个“很久”可以追溯到上一辈子出事之前。 陆镇看古道心的精神很好,也就放心了。明天他们就要跟蒋有成的牛车一起到镇上去,今天最后一天上山采草药。 原本古道心想自己去,但陆镇没什么事儿,时间又还早,就说跟着古道心一起过去。两人还带着昨晚没吃完的饺子出的门,给赵大娘送了一盘过去后又给高大力家送了一盘。 昨天小田氏送来的东西虽然被陆镇给扔了,但古道心还是说他们得回点东西比较合适。 陆镇很反感小田氏说古道心坏话,但古道心笑眯眯地坚持,他也就没再反对。只不过去送饺子的时候,陆镇坚决不肯进去,想着直接把高大力叫出来给他得了。 古道心笑着说来都来了,要是在门口不进去而把人叫出来,那就不像来送饺子的,更像是来找茬的。 于是古道心让陆镇在外面等着,他进去送。 陆镇还是不愿意,瞧那样子好像怕古道心被欺负了似的,但最后还是被古道心劝说,留在外面等。 原本说送了饺子就出来,但陆镇等了好一会还不见人出来,心下便有些着急,正想进去找人,人就出来了。 陆镇的眉心还蹙着,“怎去了这么久?” 古道心挑眉笑着,嘴角勾了起来,看着有几分邪气,“小田氏一未出阁的大姑娘,对你表白固然是勇气可嘉,但终究不像话,这要是传了出去,对姑娘家的名声也不好,别到时候耽误人姑娘找好人家。咱们是邻居,大力哥也曾帮我良多,我也该提醒几句,让他注意注意姑娘家的教养,也好避免以后再出这种事,你说对不对?” 陆镇的眉毛舒展开,眼角难得带上了笑意。 他本就好模样,五官线条俊美又硬朗,只是因为太冷了,才叫人不敢多看,简单瞧几眼就被把眉眼间的寒意冷到了心里,但现在这么浅浅一笑,只叫人为之心神一荡。 古道心强行逼迫自己转头,不要去看陆镇,稳住心神,声音听起来都还闷闷的,“你笑什么?” “没什么。” 古道心:…… 两人一起上山,在山脚下遇到了正在地里干活的田石头。 古道心跟田石头打了招呼,陆镇没说话,田石头也没介意。 上山后,陆镇问古道心:“那两块地是给石头种?” 古道心很意外,“你不知道高大力的小姨子姓田却知道田石头?” 陆镇面不改色,“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只是听高大力这么叫过。” “你厉害!”古道心竖起大拇指,“给他种有什么问题?” “没,我就是问问。” 古道心:……他怎么感觉今天的陆镇有点皮。 “真没事?” 陆镇想了想才说道:“刚刚去给赵大娘送饺子,她问我你是不是喜欢高大力的小姨子。” “哦,这事啊,赵大娘之前是跟我念叨过,说我也该成家了。我就是不想老被碎碎念,就说有喜欢的人了,结果赵大娘也不知道怎么,就认定我喜欢的人是小田氏。我都解释了不是。” 陆镇看了古道心一眼,“兴许是看你平日跟她走得近,而且又把这地这么便宜租给了她哥哥。” 古道心垂着眼角笑了,“天地良心,我几时跟她走得近了,再说这地会这么便宜租了本就是看在高大力的面子上,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看我笑话。” 陆镇眼角弯了起来,没再说话。 到了山上,古道心跟陆镇说了自己都要什么样子的草药,还顺便普及了一下草药的功效。 陆镇听着就觉得很神奇,暗暗佩服古道心对这些草药的药性竟是如此理解。而且他也注意到古道心让他采得草药中有好几味都有剧毒。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就只是按照古道心嘱咐的去采药。 古道心心里熨帖,陆镇的不说不问,其实也是一种信任。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把两个背篓都采满了,准备下山。 古道心走到前面,刚没走出多远,就被身后的陆镇一把拽住了胳膊拉了回去。 山上本就不好走,只有临近山脚下的地方才有依稀可辨的小路,剩下都是草丛还有灌木,坑坑洼洼的,脚下有湿泥也滑得很,古道心被拽了这一下便脚下不稳,直接摔在了陆镇怀里。 第23章 有我在 古道心并没有抱怨,因为这时候他也听出了不对劲的动静。虽然眼下被陆镇抱在怀里的姿势让他心跳加速,但他还是尽量控制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注意力不要集中在陆镇的身上。 听周围的动静,好像是有一小群人正在附近活动。 现在虽说是白天,但是清河村的村民基本不会上山,之前为了抓雪斑蛇是例外,除了那件事,这么多年也没见有多少村民上来。大家知道山上毒蛇多,而且不知道山上有很多草药,另外也没有以打猎为生的。最近也没听说有外村人进来,现在这么多人一齐上山绝对不正常。 古道心没有内力都能听到动静,可见这些人离他们也不远了。 陆镇神色不见丝毫慌张,他镇定地四下看了看,最后找到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山洞,便带着古道心躲了进去,之后还用杂草将本就不宽的洞口遮住,不仔细找的话绝对找不到。 现在毕竟不了解对方的情况,陆镇也不是冲动之人,自然要先看看情形,搞清楚都是些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才好动作。 两人躲起来没一会后,就有十几个人出现在他们原本站着的地方。看穿着打扮,竟是镇上发公告说的流寇。这也多亏了里正详细跟他们说了流寇的特征,才让他们一眼就认出来。 这些流寇好像在商议什么,还就地坐了下来。 古道心和陆镇躲藏的山洞极小,一个人躲进去还算宽敞,但两个人躲进去就显得十分拥挤,身体必须要紧紧相帖。 刚进来的时候古道心就发现这里空间有限,并很快反应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尴尬局面。 他原本想背对着陆镇,免得让陆镇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但后来又想到自己背对着陆镇的姿势更容易让他浮现连篇,为了避免他想太多从而太过激动导致放电电到陆镇,还不如面对面。 可是真到了现在这种面对面贴着的时候,古道心又发现自己失策了。 这具身体现在的身高只到陆镇的肩膀,两人又是紧紧贴在一起,古道心的脸就靠在陆镇的肩上,因为比较靠近胸口的位置,稍微往下移动一点点,就能将陆镇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跟陆镇的心跳声同一节奏。 古道心庆幸这会陆镇看不到自己发红的脸,不然自己的心思肯定瞒不住。 与此同时,古道心也觉得很憋屈,明明是大好的机会,能好好感受一下和陆镇的亲近,可他偏偏要时时压制住自己的感觉,又不能想太多,要小心提防万一太激动了放电怎么办。他肯定不舍得伤到陆镇,也不想让陆镇用看怪物的眼光看自己。 当年他的秘密被刚被陆熠鸿知道的时候,对方也吓着了,足足有三四个月才缓过来,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古道心相信如果是陆镇的话一定会用更短的时间接受,可他还是不愿意去冒这个险,哪怕陆镇一次疏远他一个月,他都得难受。 古道心的身体微微发颤,这正是因为在拼命压制注激动的情绪。 可陆镇一低头,看到古道心颤动的肩膀,还以为是古道心吓着了,伸手把人搂住,让古道心完完全全陷入他的怀中,“有我在。” 第24章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古道心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在被陆镇拥入怀里那一刻,他几乎感觉心脏都要狂跳出来了,而此时此刻也似乎能感觉到在指尖有微弱的电流溢了出来。 不行,不能这样!他得赶紧转移注意力! “也不知这些流寇究竟在做什么,怎么会停留在此。” 陆镇也一直在关注外面的动静,听到古道心发问,便接话道:“这些流寇的目标若是村子,那必然要等到入夜之后才好行动。他们人数也不过十几人,若是在白天,村里那么多青壮年,下地干活都有家什,他们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听着陆镇浑厚有力的声音,沉静冷淡的语调,古道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若是这样,我们还是要想办法通知村里一声才好。” “临近天黑的时候我会暮色掩护偷偷出去,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你一个人怎么行?” 古道心瞬间紧张起来,双手不自觉低抓住陆镇的手臂。 虽然他很清楚以陆镇的功夫,这十几个流寇断然不是他的对手,但陆镇的箭伤刚刚好,平时能做些砍柴之类的力气活,却不代表已经能直接跟人交手,还是一对十几个,就算赢了,伤口也难免会重新裂开,到时便又要遭一番罪。 陆镇低头看着古道心,表情上虽然没什么变化,声音却不自觉放柔软了许多,“别担心,我只是回去告知里正他们做好准备,跟村里人一起对付流寇,又不是单打独斗。等事情平息了,我再上来接你。你的身子不好,也受伤初愈,不要跟着搀和。” 古道心面带忧色,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陆镇说的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不然他们总不能就在这等着,待流寇搅合完了村子再下去。 古道心也不再说话,两人静静等待暮色四合。 这一安静下来,气氛就又变得旖旎了些。 被陆镇的气息包围,古道心一直都觉得晕晕乎乎的,好像一种都不太真实的幸福感。 心脏的加速跳动也成为了一种常态,要是现在测心跳的话,古道心可能会被判定为窦性心律过快。 就在古道心贴着陆镇的胸膛,脸上发烧低想着是不是应该换个话题的时候,头顶传来陆镇的声音。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用什么洗澡?” 古道心脸色发红,声音却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轻缓的语调,“皂荚啊,跟你一样,我身上的味道跟你身上的……没什么不同。” 他们洗澡用的皂荚是在同一家店里买的,一模一样。 然而陆镇却认定他们的味道不同,还低头在古道心的头发上嗅了嗅,最后肯定地道:“就是不一样,你的味道好闻。” 古道心被陆镇的动作刺激到汗毛都立起来了,想要辩驳,却在陆镇再一次凑过来闻的时候手脚发软,只能把重量压在陆镇身上支撑住身体。 陆镇一手搂着古道心的肩膀将人扣在怀里,一手曲起手臂撑着山洞的石壁,避免自己把人压到。 第25章 以后要听话 古道心一直都喜欢男人,在从前自己那个世界的时候就是如此,而且在这个圈子里他还很抢手。虽然上一世没能跟陆熠鸿有个好结果,但实际上两世加起来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古道心就算没跟陆熠鸿之外的人交往过,可撩人和被撩的经验也不算少,但即便连当初的陆熠鸿也算上,都没有一个人能像陆镇这样让他心跳加速。 更讽刺的是人家陆镇是个直男,在陆镇眼中这行为根本不能算得上是在撩,自己要是稍微有点出格的表现就不合适了,这才是让古道心最挫败的地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古道心觉得自己已经紧绷到身体快没有知觉了,陆镇终于动了。 “现在天色暗渐暗,他们又有个几人应该是去方便,我正好可以出去。你在这里等我,哪都不要去,等事情解决完我会过来找你。” 古道心不愿意在这里干等着,但也怕自己出去之后会给陆镇拖后腿,只能答应。 在陆镇走了有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之后,天色完全暗下来,这些流寇也下山了。 他们一走,古道心就放松下来,后背沿着石壁一点点滑下,最后蹲在地上,浑身都有种脱力的感觉。 古道心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抓紧时间习武了。 如果他有内力的话,搭配他的拳脚功夫,那再遇到这种情况,他就可以和陆镇一块面对,而不是让陆镇自己一个人应对那么多人。陆镇有能力,但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对方的保护,人家又不真的是他的护卫。 现在一合计,自己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要赶紧赚钱,还要修习内力,他要是会分身术就好了。重生这种事都能让他碰上,会分身术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在山洞中呆的时间太长,狭窄的空间让古道心很不舒服,甚至开始有种头昏脑涨的感觉。 古道心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意识模糊,因为他还要大概估计时间,看陆镇到底走了多久了。在这种地方,如果不仔细留心,时间就会被很大程度地放大,一个时辰过得像半天。 古道心估计着从这些流寇离开开始也有一个多时辰了,从这个位置下山用不了半个时辰,都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结束了。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留在原地等着,准备下山去看看。 古道心也知道自己应该相信陆镇,但是他一想到自己救陆镇回来那天,对方那浑身是血的样子,他就不寒而栗,没办法静下心来等着,真怕再出什么意外。 与其在这里内心受着煎熬等待着,还不如下山去看看。 古道心也没有逞强,一路下山他都有小心防备。 怎么说从前也是特别部队的精英,就算还没有内力,但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迹也不难。 刚到山脚下,古道心没听到什么动静,就从隐蔽的草丛中出来,结果真要四处打探,就见从另外一处半人高的草丛中突然窜出一个浑身是血的流寇,手里拿着大刀,叫喊着就冲古道心砍了过来。 古道心倚仗着矫健的身手避开了这一击,但对方的反应也很快,迅速转身又砍了过来。 古道心咬牙,内力这种东西简直就是作弊的存在,对方的拳脚功夫远不如自己,但就是因为有内力支撑,所以看起来反应很快,一招一式的杀伤力也强。 在这种情况下最应该速战速决,拖的时间越长对古道心越是不利。 虽然对方有内力,但古道心用最短的时间做了个大概的评估,他不是没有胜算,只要进攻的速度够快,把握好角度,他仍然有希望一击制胜。 只是古道心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一击制胜,就又不知道从哪跑过来一个流寇。 这个流寇身上的伤不重,见到古道心之后也提刀砍了过来,而且他的功夫比刚刚那个好了太多,就古道心回忆,此人应该就是这帮流寇的头子。 古道心苦笑,他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被两个流寇前后夹击,古道心正要担心自己的这次重生会不会就要这样结束了的时候,耳畔一阵劲风,肩上便突然传来一股不轻的力道。待他迅速转头,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陆镇,正一手臂支撑着他的肩膀,飞起两脚就把两个流寇踹到在地。第一个流寇是被踢了脸,而第二个流寇紧跟着就被踹了胸口。 那声音古道心听着就觉得疼,也不自觉地呲起牙。 纵身落地的陆镇看着古道心呲牙的动作挑眉,“这是做什么?” 古道心抿嘴,“没啥,就是替他们俩表达一下现在的切身感受。” 陆镇没说话,就只是看着古道心。 古道心嘴角一扯,“别这么看着我,你离开的时间太久了,我不放心。” 古道心都这么说了,就算陆镇心里有不满,也消了一半,这人总归是担心他。 “以后要听话。” 古道心眉毛一抖,“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再发生的好。对了,你刚刚撑着我的肩膀飞踹的时候我却没感觉到什么重量,这是不是也是因为内力?” 陆镇点头,“你身子骨不够结实,我硬撑的话你受不住。” 古道心咋舌,这种被当做弱者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其他人呢?” “其他的流寇已经被抓,只有这两个漏网之鱼,我本来想着捉到他们就上去找你。” “村里人有没有受伤的?” 这些流寇都会武功,看这为首之人还有另一个人的架势也知道他们不都是三脚猫的功夫,就算村民们早有防备,布下陷阱,但毕竟都是普通人,打起架来也只是靠蛮力。流寇众多,就算有陆镇,也难保不会有受伤的。 陆镇低头沉默,没有立刻回答。 古道心心里一咯噔,一看陆镇这反应就知道是有人出事了,而且十有八九是他们认识的人,关系可能还不错。 “谁出事了?” “总共有三个流寇从陷阱中跑出来,村民没能拦住,还受了伤。除了这两个之外,还有一个跑到了池塘那边,让赵大娘看见了,赵大娘喊人,他便……” 陆镇没说完,古道心一把捂住眼睛,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他当初让赵大娘帮他看着点池塘,只是怕小孩子会下去玩水摸蚌壳,真要是遇到特殊情况了,也没想让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应对。 他还特别跟赵大娘说过,要是有人故意到池塘捣乱,就躲远远的,过来告诉他。要是他不在的话就叫村里其他人帮忙,事后他会给报酬,总之自身安全最重要。这一池子的鱼再好,难道还能贵重过人去吗? 可没想到最后竟然发生这种事。 赵大娘孤家寡人,这送终的事古道心就一手包揽了。村里有人说他善良仁义的,也有人说他是贪图赵大娘的家产。 不过后一种说法的人很快就被众人的吐沫星子淹死了。 且不说赵大娘除了一起破瓦房之外根本就没别的家产,就是现在人二狗的条件,至于对赵大娘的那点东西动脑筋么?人家是在镇上有体面活计的,看看现在这穿戴做派也知道人不差钱。而且办丧事可是要花不少钱,这些身后事的花费赵大娘自己都未必出得起。这是被眼屎糊了心窍才能这么说。 何况流寇来袭,要不是二狗让人送信,让他们能提早布下陷阱做好防备,现在指不定是个啥状况,还说这种话那不是丧了良心? 反正经此一事,古道心和陆镇在村里的形象那是大大提高了,村里人都当他们是救命恩人。 就说从前张老大、张老三两家,在外头总说古道心不孝顺,尽捡那恶心人的话咒骂,旁人听了最多是不屑反感。 但现在,要是还听到这两家人说古道心的坏话,那大家就会群起攻之,就连嘴皮子一向利索的张老大的媳妇王春凤,被其他妇人怼一块教训,也被喷了满脸的吐沫星子,毫无招架之力。 在外头受了气的王春凤回来就把气往张老大身上发。 村妇多彪悍,王春凤的泼辣不仅仅体现在嘴皮子功夫上,常年跟张老大一起下地干活,腰粗膀圆,力气也不小,可不是现在“弱不禁风”的张老大能对付的。两人由吵架到动手,张老大占不到便宜,往往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灰溜溜地被指使着干活。 张老大的娘看着儿子被欺负自然不能无动于衷,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厉害人,儿子娶了儿媳妇之后也一直以磋磨儿媳妇为乐。 从前王春凤跟张老太太势均力敌,但现在王春凤越发没了顾忌,跟老太太对骂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有人从门口经过听到里面的叫骂声都忍不住加快脚步,就是那些喜欢瞧热闹的妇人,也听不下去这对婆媳互骂的浑话。 这张老大也不是个孝顺的,明知道娘老子是看不惯自己被媳妇欺负,但两人吵闹起来,他还是向着王春凤,就怕王春凤一不高兴要跟他和离,以他现在的条件是不可能再有女人看得上。儿子跟他也不亲近,他只能讨好王春凤。 张老太太被自己的儿子儿媳一起骂着,见天听到的都是“老不死的”,想找三儿子把自己接过去,但张老三却好像忘了自己还有个娘一样,不闻不问,张老太托人送话过来也当没听到。逼得张老太亲自上门也避而不见。 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张老太才念起从前二儿子的好。听话,懂事,让干啥干啥,把自己伺候得妥妥当当的,再看现在这两个畜生,分家的时候给他们添足了好处,如今却这样对自己。 张老太太没办法,只能找里正给自己主持公道。 最后经过里正协调,张老大和张老三要轮流照顾老太太,一对一个月。 只是兄弟俩虽然在里正的逼迫下妥协了,却也能想象往后张老太太的日子不可能好过。而兄弟俩家里也鸡飞狗跳,没能从古道心那得着好处,对那三亩地也就越发重视,俩家人本来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现在反倒跟仇人似的,见缝插针地互相迫害,如此雪上加霜,日子只会越过越差,距离彻底破败也不远了。 第26章 甜品 对于两家子的破事,古道心自是不在意。重生一遭,他就没把那些糟心的亲戚放在眼里。 他跟陆镇给赵大娘风风光光办了丧事,将赵大娘的房屋托给里正,若是将来赵大娘的一双孙子、孙女找回来了,房屋和赵大娘生前攒下的钱财就归他们,古道心一个铜板没拿,给赵大娘办身后事的钱都是他自己出的。 古道心和陆镇回了镇上,继续开门做生意。 在回镇上之前,古道心跟村里人收购了些荔枝。 他们村里几乎家家都有荔枝树,眼下又是荔枝成熟的季节,以往荔枝收成好的时候,村民们会有选择地把荔枝拿到城里去卖。 但因为这荔枝在十里八村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去镇上卖的人多,竞争大,这价钱就一直上不来,有的时候折腾一天,扣掉进镇交的费用还有摊位费,也没剩下多少。 山路不好走,还要装车,赚的那点钱都不够麻烦的。而且牛车大都是一起买的,荔枝收成好的人去镇上卖,不好的就不去,于是去的人还得给不去的人一点钱,毕竟牛车人家也有份。 所以渐渐的,去镇上卖荔枝的人就不多了,还会去的那也是家里条件本就不差的,自家有车,省了一部分钱。 古道心一直没买牛车,主要是他们用不着,往返镇上和村里只要雇车就行,也花不了几个钱,没必要还特别弄个牛车养着。这次回镇上还是坐的蒋有成家的牛车,车上装满了荔枝。 蒋有成觉得这么多的荔枝两人肯定吃不完,但也不好问他们做什么。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古道心给了他银子做车费,他也不好总问些有的没的。 到了镇上,古道心又买了不少新下来的水果,他用收来的荔枝和这些水果做了不少甜品,放在店里,给上门的顾客们食用。 因为做高订需要对顾客的情况多加了解,所以就会出现古道心在跟别的顾客了解情况的时候,其他的顾客就要在外面干等着,等的时间长了,又没有能打发时间的东西,自然会觉得无聊,这也会造成一定程度的顾客流失。 一般情况下,店里都会准备些茶点,让客人一边食用茶点一边等待。 来做高订的都是些有钱的,寻常的茶水点心也入不了他们的眼,这要是买那些特别贵的点心,花费也不小,于是古道心就决定自己琢么着弄点。 这个时代的甜品还是以糕点和蜜饯为主,要不就是这羹那羹的,没什么新意。古道心可是记着好几种现代甜品的做法,什么杨枝甘露、芒果烧仙草、红豆奶茶、荔枝水果捞……再加上陆镇在后面烤的一些鸡翅、鸡腿,特别受欢迎。 虽然由于材料限制,做不出现代的那种味道,但是也相当不错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些东西可见都没见过,跟“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一个道理,美味又新鲜的东西,自然招人喜欢。甚至有些好口腹之欲的人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才特地过来买首饰做高订。 而且因为配料比较复杂,其他酒楼饭馆之类的地方就是想要复制也根本做不来。 古道心还跟高大力做了个小买卖,田氏和小田氏都很会做卤味,古道心便跟他们长期购买,隔两天就让进镇来的蒋有成带来一些,毕竟没有冰箱一类的保鲜措施,还是要实时做比较好。这些卤味也是给供店里的顾客食用,反响不错,比大酒楼里的卤味还受欢迎。 而古道心给高大力的价格也非常公道,每月只此一个进项,就能抵得上高大力半年的劳作。有了这个进项,将来田石头和小田氏的嫁娶就都不愁了。对此高大力更是感恩戴德,把古道心当成了大恩人。 店里所有的甜品、小吃都不外卖,只要进店消费就能享有。 第27章 添子 这一日大清早,对面青楼的老鸨带着楼里的四位头牌找古道心做服饰定制。 一般瑶光阁要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开门,上午的时间大都用做准备,主要是早上古道心还要跟陆镇习武,时间上安排也比较紧。今天这是情况特殊,古道心前天就答应了老鸨花娘,今天一大早就让她们过来。免得到了中午客人太多,一众头牌在这里也不太合适。 开店这么长时间,古道心跟对面添香楼的姑娘们大都混熟了,跟老鸨花娘的交情也不错。添香楼可不是那种逼良为娼的地方,姑娘们都是自愿的,全是走投无路被花娘收留,自愿卖身做这皮肉生意。至少她们不偷不抢,也是生存之道。 等有些姑娘攒够了赎身的钱想离开了,远走他乡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清白日子,花娘也从来不强留,就是卖身的钱,花娘也不会像其他青楼老鸨那样定得那般高。 古道心也很欣赏这个三十出头就很精明能干又坚强的女人,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能撑起门面做生意,绝对不容易。 半个月后添香楼的头牌们要到主城里去参加花魁选美,时间紧迫,所以花娘才着急拜托古道心给几个姑娘设计衣服首饰,这订做也花时间。 跟着花娘和几位头牌一道来的还有个女孩子,看起来有八九岁的样子。 小女孩进来之后很是乖巧,没有东看西瞧,就只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手里挎着一个空篮子。估计这些姑娘们是想着一会从他这出去后,一起逛逛街,买点东西,随行的小姑娘就是负责提的。 姑娘们在后头挑着喜欢的花色和款式,古道心笑着问花娘一句,“这小姑娘瞧着面生,新来的?” 花娘正在品花茶,听到古道心的话便放下茶盏,开启了聊天模式。 “可不是,就昨天送来的,还有个小小子,比她小四岁,姐弟俩。要说这俩孩子也是命苦,头三年让人贩子拐走,卖给镇上一户人家做“添子”,那户人家可不是善男信女,动辄打骂,吃不饱穿不暖,等有了孩子了,就把姐弟俩卖出去了。” 古道心皱眉,关于“添子”他也知道一点,就是说女人怀孕了,但可能出于某些原因,意外也好、不小心也好,总之孩子没了,一次两次的,家里人就觉得这是撞邪了,得收养孩子来挡灾,那灾祸就会转移到收养的孩子身上,再怀孕就不会出事了。而被收养的孩子就称之为“添子”。 花娘说那户人家有点钱,家里的男人又是个惧内的,就算妻子两次没了孩子,也不得他喜欢,也不敢娶小,就只能按照妻子的意思,买两个孩子回来做“添子”,挡灾。因为前两次那女人流产,肚子里都是两个孩子,所以也要买两个孩子。可以不是同龄,但必须是一个爹娘所生。条件给到了人贩子那边,人贩子就瞄上了这对姐弟。 一年后,那户人家的当家夫人确实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不愿意再多养两张嘴,就又把姐弟俩给卖了。姐姐卖给另外一户做小少爷的童养媳,弟弟年纪小,就当书童养着,给小少爷做玩伴。 但那小少爷可不是个好东西,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从哪学来那么多丧心病狂的折磨人的方式,姐弟俩整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大伤小伤就没好利索过,能保住命都是万幸。 家里的大人自然也宠着小少爷,小少爷说什么是什么,对待姐弟俩就像对待玩意儿一般,只觉得自己孩子怎么都是好的,想怎么玩都成。 反正是买来的奴才,主子不高兴随意打杀了也没处说公道去。 过了两年,也就是前不久,那小少爷玩的腻歪了,让家里爹娘重新买了童养媳和书童,就把姐弟俩卖到了青楼。彼时姐姐不过十岁,弟弟也才六岁。 小小的孩子,却饱受了痛苦折磨,姐弟俩都懂事得不行,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生怕主子一不高兴就要打骂他们。 第28章 亲密关系 花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刚刚接手两个孩子的时候,看他们身上没一块好地儿,心疼得不行,就找了大夫给他们瞧了,也想让他们先休息十天半个月的,等身上的伤好了再说。 可是这姐姐却不愿意,说什么也要立刻做事,但求着花娘让弟弟多休息几天,她做什么都行,什么脏活累活她都愿意干。她还说自己没开过苞,等以后大点了初夜能卖个好价钱。 听着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跟自己说这些话,花娘实在难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她意欲让小姑娘多休息,但也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小姑娘更害怕,怕回头自己会怪她只休息不做事,然后用更可怕的手段惩罚他们姐弟。 这样就算强行让她休息也休息不好。 花娘没办法,今天就让小姑娘跟出来了,陪着几个头牌逛街买东西,把这最清闲的差事交给她,她也诚惶诚恐,一路上不多说一句,眼睛也不乱看。乖巧得让人心疼。 说到后面,花娘眼睛都微微红了。她也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小时候的经历跟小姑娘差不多,是以越说这心里就越难受。 “你说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好好的孩子,花儿一样的年纪,正该是享受父母疼爱的时候,却遭了这么多罪,我听着都难受!这要是亲生爹娘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古道心听着也着实气愤,看那小姑娘在他们议论的时候,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低着头站在一边,坐都不敢坐,不敢表现出丝毫情绪,也不知道从前究竟受了多少苦,才会在别人表现出同情来的时候也不敢有什么反应。 小姑娘瘦得脱相,皮包骨头,头发虽然梳得整齐,但也像枯草一样,毫无光泽,而且泛黄,这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还不知道她那六岁的弟弟是个什么情况。 等等! 十岁,六岁,还是姐弟,这情况不就跟赵大娘家走失的孩子一样吗? 赵大娘的一双孙子孙女走失的时间是三年前,那时候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七岁,到现在,不是正好一个六岁一个十岁? 不过虽然年龄对的上,但也保不齐是个巧合,古道心得再确定一下。三年前,七岁的孩子,应该能记得以前的事。 古道心走到小姑娘身边,小姑娘看着没什么反应,但肩膀微微的颤抖足以说明她现在心里真紧张害怕着。只是再怕她也不敢躲,躲会被打的,会被打得很重很重。她可以忍受,但她不能连累弟弟被打。 古道心皱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的柔和,“你别怕,我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香兰。” 软软糯糯的声音,很甜美,只是满是慌张和恐惧,在强行镇定。 “不是问你花娘起的名字,是问你在被人贩子拐走之前,你叫什么。” 这次小姑娘沉默的时间很长,长到古道心以为她已经忘了,才听到对方蚊子飞一样的细小声音。 “月宝,以前叫……月宝。” 小姑娘的声音中有些迟疑,好像这个名字对于她而言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久远到她自己都觉得不真实,仿佛只是一个模糊的梦境而已。 古道心一震,对,就是这个名字,赵大娘说过,她的孙女叫月宝,乳名叫宝丫头。 月宝这个名字并不太大众化,据说还是当初赵大娘的儿子特意到镇上找算命批字的先生给起的。 “那你弟弟是不是叫云宝?” 月宝身体一震,小小的身子几乎抖成了筛子,慢慢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古道心,那眼神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害怕,满载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复杂。 看到月宝的反应,古道心就知道是他们没错了。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遇到赵大娘的孙子孙女,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边上花娘看得云里雾里,催促着问古道心到底怎么回事,古道心便把赵大娘的事情跟花娘说了。 一旁的月宝一听到爹娘没了,唯一的奶奶也在前些日子去了,眼泪刷刷地流,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抑惯了,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放声大哭,只是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抽噎着,都咬出血了也不放开。 花娘心疼得不行,一边抹眼泪一边给月宝擦眼泪,哄着月宝别咬嘴唇了。 古道心想着赵大娘最大的遗憾应该就是没能找回两个孩子,现在自己既然遇上了,那他就应该把这两个孩子接到身边教养,算是报答赵大娘,安慰她的在天之灵。 只是现在毕竟也不是他一个人,他到后面找来了陆镇,跟陆镇说了这个事。 历经无数战场洗礼的陆镇身上杀伐之气太重,小孩子本来就对大人的气势比较敏感,从陆镇出来开始,月宝就连抽噎也停了。 花娘看着陆镇也有些瘆得慌,她也算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陆镇不是一般人。后面的姑娘们倒是很喜欢陆镇,身材相貌都是好的,要不是因为陆镇浑身散发着冷意,早就要上前花枝招展卖弄一番风骚。 陆镇看了一眼月宝,小姑娘不敢看他,就低着头,但肩膀还抖着,明显是在压抑哭泣。 陆镇没什么反应,又转头看古道心,“这种事你做主就好。” 古道心眯眼笑着,“这不是家里要添两口人,肯定要争取所有人的同意,你要不同意的话我自然会给他们安排别的去处,不会委屈了他们。”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就是古道心为了表明对于自己而言,陆镇就是他的家人。没错,古道心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想看看陆镇的反应。没别的原因,就是这段时间陆镇对他真的太好了,好到他有点想“得寸进尺”。 陆镇神色一缓,看起来也很乐意被古道心归为家人这种“亲密”的关系。 “就算安排别的去处,你也不会放心,还不如放在身边,就近照看,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什么去处比在你身边更好。” 古道心恍惚了一下,又在陆镇发现之前迅速恢复了正常,只是依旧在脑补着如果刚刚陆镇说的是“对于我而言,没有什么去处比在你身边更好”,那就是死也甘愿。 最后古道心跟花娘谈妥了,把两个孩子都送到他这里来,这次他给姑娘们设计衣服和首饰的钱免掉一半,就算是两个孩子的赎金。 花娘答应了,不过她没让古道心免掉一半钱,毕竟她也由衷希望两个孩子好,也不想拿两个孩子赚钱。 月宝和云宝就这样被送到了古道心这里。 古道心将铺面里头一个原本用来存放杂物的房间收拾了,又用厚重的帘子把房间从中隔开,给姐弟俩住。七岁不同席,月宝都十岁了,云宝也六岁了,自然得分开。等以后换了大房子,再每人一个房间。 起先,两个孩子很是害怕,这么些年他们被一再转手卖掉,而且除了在花娘那的两天外,在其他人手中,他们就没有过过好日子,打骂已是家常便饭。 之前的那个小少爷,平日里看着是活泼可爱,刚开始的时候待他们也很好,可是没有两天就暴露了本性,之后也是隔三差五地就会“温柔”一回,但越是温柔,过后的折磨就越是残忍。 弄的现在姐弟俩甚至很怕别人温柔地对待他们。 古道心也没急着给自己树立好形象,他对两个孩子的好不是一时的,这点等以后日子长了,两个孩子自然会知道,没有必要逼着他们现在就接受。 只是有的时候古道心会很头疼,因为比起温和爱笑的自己,这对姐弟俩似乎更容易接受陆镇,见到陆镇的时候比见到他的时候表现要好多了,弄的古道心现在都有点自我怀疑。 这天晚饭后,姐弟俩又早早回了房间,古道心和陆镇一块收拾锅碗瓢盆。 收拾完回房后,古道心拉着陆镇在桌边坐下来,微微向前倾身,双手按在陆镇的腿上,露出一个特别温柔的笑。 陆镇咳了一声,转过头,一贯冷淡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你做什么?” 古道心微微收敛笑意,“你觉得我笑起来怎么样?” 听古道心的语气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陆镇才又转过头,重新对上那双明亮的眼,一字一顿认真道,“很好看。” 古道心偏头,“真的?” 陆镇点头,“真的。”而且现在偏头的样子更好看,还有点可爱。 古道心收回手,表情苦恼,“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月宝和云宝看到我笑的时候好像很怕?反倒对你更亲近一些。我笑得这么温柔他们躲着,对你这冰块脸却接受得来,这是个什么道理?” 陆镇看着古道心苦恼的样子,眼角的线条褪去凌厉,声音更低沉了些,“他们经历诸多苦难,也许这些经历让他们总结出别人不会轻易对自己友善,一旦对自己友善,那必是有所图,又或者是为了伤害他们而做出的引诱。” “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是我疏忽了。”古道心一拍脑门,对着陆镇灿然一笑,“还好有显章提醒。” 第29章 有所期待? 仿佛被古道心的笑容晃了眼,陆镇缓缓眨了下眼睛,说道:“其实就算我不说,以后日子长了,他们知道你是真的为他们好,也不会再提防你。” “但愿吧,看他们天天这么小心防备,我都替他们累。” 说着话古道心又揉了揉肩膀,因为之前回去了那么长时间,再回来一开门就有很多订单找上门,送到手的钱没理由不要,古道心这些日子就起早贪黑地忙着,一天下来总免不了腰酸背痛。 陆镇站起来,走到古道心身后,熟练地给他按摩起了肩膀。 古道心闭着眼睛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显章啊,以后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陆镇皱眉,“为什么会没有我?我又不会离开。” 古道心心里发苦,也怪自己没事说这个干什么,这不是提醒自己将来总要跟陆镇分开的吗? 他很清楚,就算现在陆镇说自己不会离开,但等陆镇恢复记忆的那天,肯定还是要走的。那偌大个镇南王府他不能不管,手底下还有那么多跟着他南征北战的将士也在等着他回去。 古道心没有再说话,打算以沉默结束这个话题。 陆镇低头,看见古道心还闭上着眼睛,也没再开口,但是两人之前的气氛却没有之前那般轻松。 过了一会,古道心轻轻拍了拍陆镇的手,说自己很舒服了,不用按摩了,之后就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过来看。 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陆镇从他手中把书抽走,说夜已深,该睡觉了。古道心轻轻应了一声,脱衣上床。 房间有限,两人还是和在村子里的时候一样,同床而眠。 只是已经同床了这么久,古道心还是没能从最初的那种紧张中变得习惯。每次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会争取先上床,然后裹着自己的被子睡到最里面去,就怕让陆镇发现他在紧张兴奋。 这两天下雨,早晚都比较凉,陆镇上床之后总是会帮古道心把没有塞好的被角塞严实。 一室的黑暗,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下起了雨,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陆镇转身,看着古道心那带着点莫名倔强的背影,黑暗中响起他暗哑的嗓音,“你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 陆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这样不舍得一个人。 几乎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个人就闯进了他的心里,并且占领了一处绝对高地。陆镇不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他暂时将这归为对挚友的情感。交情好到了一定程度,大概就会像现在这样。 不论如何,他不想离开古道心是可以肯定的。就算将来他恢复记忆,真要回去什么地方,他也一定会带着古道心一起走。 古道心始终没有回应,陆镇听着对方的呼吸平稳,以为古道心是睡着了。 过了一会,古道心睁开了眼睛,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陆镇说自己对他很重眼!非常重要! 古道心拼命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不想让陆镇察觉到异样,可是心脏跳动依旧剧烈。 刚刚的话,是不是代表……他可以对陆镇心有所期待? 第30章 旁敲侧击 古道心咬牙,觉得自己也有可能是想多了。陆镇很重感情,对自己的兄弟下属相当讲义气,他也可以对他们说他们很重要,说不定他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自己是陆镇的救命恩人,这段时间他们朝夕相处得也很愉快,而且自己是陆镇失忆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从情感上来说也难免特殊了些。在现代医学当中也有失忆的人会对自己失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尤为信赖的例子。 古道心不断给自己泼冷水,就是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但对于一个长期处于可望而不可求这种情况之中的人,但凡抓到一点点机会,也会像于茫茫大海中攀附到一叶扁舟一般,本能地不愿意放手。 最终,古道心沉淀下心思想着,也许明天,他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 第二天古道心起了个大早,亲自做了早饭。想到今天要试探陆镇,他就有点激动地睡不着,早点起来忙活也好发泄一下过盛的精力,免得还没试探就被看出端倪。 早饭很简单,切好的酱黄瓜搭配小米粥和小巧白胖的肉包子,清淡又美味。两个孩子还在长身体的阶段,一人一个鸡蛋是每天早膳的标配。 姐弟俩依旧吃得小心翼翼,但是比起之前也好上太多了。 古道心刚将他们接过来的时候,两人说什么都不敢上桌。后来好不容易敢上桌了,又只吃自己碗里现成的,都不敢上筷子夹盘子里的菜。 现在倒是好些了,虽然还是很少开口,但却敢主动伸筷子夹自己想吃的东西。 以往古道心会主动给两个孩子夹东西吃,但是今天因为他一直偷偷观察陆镇,想着应该怎么旁敲侧击比较合适,又很紧张,所以就没顾得上夹。 月宝毕竟是个姑娘家,又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太多,心思很细腻,发现了古道心的不同寻常,就小心翼翼地夹了一个包子到古道心碗里。 古道心瞧见了,心里很是熨帖,也有些高兴地想着,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反应的姐弟俩,今天姐姐主动帮她夹吃的,这就是个好兆头,说不定自己今天试探陆镇,也能得到一个好的回应。 当然古道心也没天真地以为陆镇现在就能喜欢上自己,并跟自己在一起,他也不是想表白,就是想试试陆镇对他有没有一丁点的意思,或者能知道陆镇是不是可以接受男人也好。 上一世到他死前陆镇虽然没有成亲,但他还记得陆镇身边有个得力下属,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好像两人的关系不错,有一段时间传说他们之间互生爱慕。就是因为这个传言,古道心才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和陆镇不可能,他想着陆镇应该喜欢女人。 可是现在他和陆镇之间的气氛太好,这个人帮着他护着他,还坦言他有多么重要,他没办法不想太多,也没办法不让自己试一把。 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他尝试过了,便不会留下遗憾。 第31章 掀桌子的冲动 早饭过后,云宝去练字,古道心将两张图纸交给月宝。 前有段日子,古道心就开始教月宝怎么制作首饰,月宝很聪明,学得也特别快,现在应完全掌握了制作首饰的技巧,只要是一些不太复杂的,古道心把图纸给她,她自己就能完成, 而且月宝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有一次古道心无意中看到月宝改了他的图纸,月宝本来很惊慌害怕,她只是画了两笔,做出来的还是按照古道心之前画的,可她还是怕古道心生气。 但古道心却发现被改之后的首饰更加出众漂亮,打那之后还鼓励月宝,想改就可以改,按照她改后的去做就可以。 等再过段时间,就可以让月宝做更加复杂一点的头面,并且鼓励她自己设计做图。到时候古道心就更加轻松了,而月宝也能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她很喜欢做这些东西。 这会古道心坐在桌子边上,手里把玩着月宝刚刚做完的首饰,看着好像是在神色严肃地品评,弄的坐在对面正在做首饰的月宝很是紧张,就怕古道心不满意。 可实际上古道心是在发呆,从早饭到现在,他都还没想到要怎么试探陆镇比较好。陆镇太聪明,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他看出端倪,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想一个办法不行,再想一个还不合适,古道心有些急躁了,手上无意识地快速转着发钗,直到指间传来刺痛感。 古道心嘶了一声,低头一看,殷红的血珠已经从食指指间冒了出来。 月宝吓了一跳,赶紧去找伤药。但她又不知道伤药在哪,只能去后面找正在练功的陆镇。 陆镇一听是古道心受伤了,立刻扔了手里的树枝过去前堂,并告诉月宝伤药在哪,让她去拿。 月宝去找伤药的时候,陆镇已经赶到古道心身边。指间的血珠已经滑落下来,在白皙的手指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很快又有新的血冒出来。 看得出伤口创面虽然不大,但是应该很深,不然不会一直这样流血。 古道心刚想笑着说没事,陆镇就一把握住他的手,将受伤的手指含进口中。 手指上传来的温热湿软的触感就像点燃了的导火索,一路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地就烧进了古道心的脑子里。脑海中存有无数的烟花筒,被导火索一股脑全部引燃,识海的上空烟花接连绽放,绚丽夺目的光彩瞬间铺满了古道心全部的意识。 陆镇吸了几口血吐了出来,本来被金银铁器等扎伤就应该这么做。 吐了几口后,陆镇抬头看古道心,只见古道心面色通红双眼放空,这个状态着实把他吓了一跳,握着古道心的肩膀就摇晃了好几下。 古道心的身体本就酥酥麻麻的一点使不上力气,陆镇这么一摇晃,再停下来之后古道心也坐不稳了,直接靠在了陆镇肩上。 陆镇就这么站着弯着腰,也没动,任由古道心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肩上。 很快月宝拿着伤药过来,陆镇才轻轻推开古道心,在后者身边坐下,拿伤药处理了古道心的伤口,又做了个小小的包扎。 陆镇问古道心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弄伤,古道心还愣愣的没有回应,陆镇皱眉,又问一旁的月宝。 月宝无辜又害怕地摇头,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把自己见到的情形跟陆镇说了。 听完月宝的叙述,陆镇的眉头皱得更深,“你是说他本来是拿着这支钗转着把玩,然后转着转着就把自己给扎了?” 月宝也知道这听起来有点扯,但这就是她看到的啊,她也怕陆镇不相信,都急得哭了出来。 “别哭。” 只是冷冷冰冰的两个字,月宝就瞬间收住了眼泪。 “你去后面陪云宝写会字。” 月宝抹了把眼泪,乖乖离开了。 陆镇回头看着古道心,神情柔和下来,浅浅叹息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 刚好回过神来的古道心就听到了这么一句念叨,本能地回了句“那不是在想事儿么!” 陆镇挑眉,“在想什么?能出神到被一支簪子扎了手?” 古道心低头,看着自己仍被陆镇握着的手,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 紧张到脑袋发懵,古道心突然觉得,他又何必思前想后那么多?择时不如撞时,也许现在就是最好开口的时候。 “显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别说是因为我救了你,想要报答救命之恩的方法有很多,你本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陆镇露出了然的神情,“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心神不宁。” 古道心一怔,“因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 陆镇深邃的眼中地映着古道心强自镇定却又有难掩慌张的脸,“我让你觉得不踏实了。” 古道心心里一震,陆镇知道!他真的知道! 对,自己就是不踏实! 古道心一方面想跟陆镇有进展,另一方面又担心会破坏陆镇本该“正常”的人生,同时又觉得陆镇喜欢的应该是女人,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可是陆镇又对他太好,就像刚刚,他甚至含住了自己的手指!难道陆镇不知道这个举动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冲击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导致了古道心的“不踏实”,所以他才迫切想要确认一下,生也好死也好,给他个痛快! 陆镇知道他在不踏实,也还愿意与他亲近,那是不是代表…… “你且放心,你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挚友,是兄弟。不管日后我能否恢复记忆,你我兄弟之谊都不会变。你说我恢复记忆之后有可能忘记这段时间的经历,我就把这段经历写在纸上,如果我真忘了,你大可拿给我看,我自己的字迹,自己总会认得。” 古道心感觉自己石化了,并且正在碎成一块一块的。 说实在的,他现在有掀桌子的冲动,但是看到陆镇冷静却又坚决、诚挚的表情,他又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没有多大意义,生气也只是也只是跟自己生气罢了。 最后汹涌的情绪就这样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古道心只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跟陆镇有可能? 陆镇看古道心的样子,心里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皱眉问了一句,“怎么了?” 古道心摆摆手,连话都懒得说,最后进房间,把门一关,也不知道一个人在里面做什么。 从那天开始,接连几日,古道心对陆镇的态度都是冷冷淡淡的。两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甚至同睡一张床,却有些相顾无言。 陆镇不是个话多的人,以往两人说话多是古道心挑起来话头,聊着聊着就聊开了。 但是现在古道心不主动说话了,两人的交集瞬间缩水,有的时候甚至生疏到感觉还不如左邻右舍。 陆镇不知道古道心怎么了,找不出原因,便也觉得古道心这脾气来得不占理。他也知道古道心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但眼下的行为确实让他不解。 虽然陆镇不是那种会主动服软的人,但是对于古道心,他似乎一直在不断突破自己的底线。 这一日,赶上镇上大集,古道心和陆镇一起带着月宝跟云宝去裁制新衣。 其实两个孩子的衣服已经不少,但古道心却很喜欢这种为孩子打点的感觉。他喜欢男人,从上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注定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但现在,他既然决定照顾月宝和云宝,那就会把两个孩子当做自己亲弟、亲妹对待。 孩子虽然还小,但有些性格习惯,从小就要培养。 云宝跟着他读书识字,跟陆镇学习功夫,他忙的时候就跟着陆镇读书。月宝每天学做各种甜品,打造首饰的技术也在不断提升,同时也要腾出时间来看书写字。 古道心从来不同意“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点,他更倾向于“腹有诗书气自华”。他要把月宝当公主养,给她最好的生活和教育,让她温柔知性又独立自强。 因为是赶集的日子,平时宽敞整洁的街道上在这一天被大大小小的摊贩所占据,也只有这一天,出来做生意的小贩们不会被强行安排在指定的市场摆摊,在街道两侧摆摊也不会受到衙门的管制。只不过中间还是要留出一定的空间来保证通行。 好的位置总是有限,先到先得,所以天还没亮的时候,街道就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摊点给占满了。这些流动小摊点多数都是镇子周围那些村庄里的农户,带着各家的农产品过来卖,或者是相互交换些对各自有用的东西。 有那心灵手巧的给农产品做了加工,比如甜香的米糕和软糯的糖油粑粑,这些东西就比较吃香。没有经过加工的大米粮油,就不是很占优势,毕竟镇子上本来就有粮油店,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价格会比粮油店要便宜很多,所以也不是没有人买。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两个孩子走在古道心和陆镇的身后还好,前面有大人开路,他们只要跟紧了别走丢了就行。 第32章 没法不心动 古道心不喜欢这种场合,即使在没有会放电的体质时,他也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会尽量避免。 这时古道心对面走过来的几个壮实的年轻男子,各个人高马大,块头一个顶寻常人俩,也不知道是不是哪处府上的家丁,走起路来横冲直撞的,还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好没礼貌。中间不少路人都没来得及躲开就被撞到一边。 陆镇一直注意着古道心的情况,见对面的人差点撞过来,陆镇伸手一揽搂住古道心的肩膀,直接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 古道心也不瞎,看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躲开了,只是动作没有陆镇快,结果被陆镇这样一搂,脚下一滑,本来最多只是撞到陆镇的肩膀,现在却一头栽进对方怀里,怎么看都像故意假摔投怀送抱。 陆镇却没有想太多,看古道心没稳住身体,就迅速双手扶住后者的肩膀,也顺势把人护在怀中。 跟在身后的云宝瞪大眼睛看着,月宝愣了一下之后立马反应过来捂住云宝的眼睛。 云宝嘟囔了一句,“为什么不让我看?” 月宝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前面两个大人,“因为小孩子不应该看这些。” “可姐姐也是孩子。” 于是月宝把自己的眼睛也捂住了,刚捂上无名指和中指间就开了一条缝,继续看。 古道心略显慌张地退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谢谢。” 陆镇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几天他皱眉的次数太多,眉心都皱出了一条痕迹,乍一看还以为中间多了一只闭上的眼睛。 “你我之间何时需这般客气?” 以前古道心也不是没有对陆镇说过的谢谢,但语气不一样,情况也不一样,完全不会像现在这会,让陆镇感觉到明晃晃的客套。 古道心扯了下嘴角,没说话,又继续往前走。 陆镇却忍不下去了,硬声道:“你又要这样一言不发?有什么事不能摊开说?你不讲,我如何知道问题出在哪?难不成你要一直跟我闹别扭?” 古道心别过头,面对陆镇的那半边侧脸写着冷淡,“没什么问题,是我自己不好,我这人就是这么喜怒无常你要觉得不舒服,就跟我保持距离。过两天我在铺子后面买一处小宅子,已经看好了,地方宽敞房间也多,等买下来搬进去后就能分开住,到时你不用天天面对我,自然不必再心烦。” 陆镇气着了,这还是他跟古道心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被对方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色也随之冷了下来,“行,听你的,分开便分开,我若再主动找你说话我就不叫显章!” 古道心听着陆镇发狠的话,心里却软了一下。 陆镇真是被他气傻了,在这名字本来就是他给陆镇起的,在陆镇的角度看应该想到自己原来的名字不是这个,可他却撂下这样的狠话,实在……古道心捂住嘴,实在让他没法不心动。 第33章 人生大事 到了成衣铺,古道心让两个孩子去挑选喜欢的布料和花色,他不擅长设计小孩子的衣服,所以只能让他们自己来挑选,有什么想法让裁缝按照他们的意思来修改就是。 两个孩子很让人省心,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选着,伸手去摸那些布料前也会询问掌柜的能不能摸,这样的乖巧懂事让掌柜的都看呆了,心想自己家的皮孩子比这两个孩子大,却没人家一半懂事,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教的。 陆镇还在气头上,等两个孩子挑了料子之后,付了钱就离开了。 古道心什么都没说,甚至在陆镇离开的时候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只是低着头,看起来好像是在款式簿上挑选合适两个孩子的款式,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半天都没有翻页。 好在款式簿不只有一本,月宝跟掌柜的要了另外一本,就跟弟弟一起挑了起来,很快就挑好了。掌柜的看了看,两个孩子挑的款式都非常好,简单素雅,这要是让别的孩子挑,恐怕有多花就会挑多花的。 选完了款式,云宝就躲在月宝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还在发呆的古道心。 “姐姐,二哥哥怎么了?” 月宝温柔地摸了摸云宝的小脑袋,“二哥哥在想事情,没事,云宝不用担心。” 古道心让两个孩子叫陆镇哥哥,叫自己二哥哥,显得他们关系亲厚,也有助于两个孩子放下心防。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是很有效果的,虽然有的时候云宝和月宝偶尔还会怕古道心和陆镇,但也确实开始敞开心扉开始接受他们,不然现在云宝也不会担心古道心。 “那二哥哥在想什么?” 云宝被养得白胖的小手攀在姐姐的肩上,软软的声音奶声奶气,搭配着懵懵懂懂的语调,实在让人心都化了。掌柜的都忍不住双手紧握抵在下巴上,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神泛起了浓浓的母爱,赶紧跑到后面准备找些点心、零嘴儿出来给两个孩子吃。 月宝沉吟了一会说道:“二哥哥应该在思考人生大事。” “那哥哥为什么走了?还生气了,哥哥不喜欢二哥哥思考人生大事?” 小小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人生大事,只是在书里见过,就拿出来用了。 这次月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但还是两眼望天很努力地想了一会,然后认真地说道:“可能二哥哥想的人生大事不是哥哥希望他想的。” 云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人生大事,也是可以别人替自己想的吗?” 月宝想回答说是,但又觉得不太对劲儿,琢么了一下就换了个说辞,“这应该得看两人的关系怎么样。哥哥和二哥哥是彼此在世上最亲密的人,他们的人生大事中,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对方而规划。那彼此自然就有参与对方思考人生大事的权利。” 说完后月宝都有点被自己说的话绕晕了的感觉,却又觉得自己的话说得特别好,有种想要为自己鼓掌的冲动。 彼时古道心也从发呆中缓过来,看见两个孩子用两双水汪汪的明亮大眼睛看着自己,刚刚的烦恼就被冲淡了些。 “选完了就走吧,带你们去买好吃的。” 古道心伸手,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走了。等掌柜的回来的时候,瞧见人都不在了,不禁有点失落。 第34章 找个台阶下 八月底的天气,穿街过巷的风中都带着一股热意,却也烘不干人们逛集市的热情。 集市上人虽然多,但孩子们仍然喜欢拉着大人出来逛,就是因为今天会有特别多的卖小吃的。 古道心给两个孩子买了冰糖葫芦,买了云片糕,还有蜜饯果脯和糖画。这些东西以前两个孩子只看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宝物,他们只能向往,但永远不可能拥有。 可是现在,他们手上拿着不少,二哥哥手里也帮他们提着,从前看着、想着、慕着的东西成了手里实实在在的感触,实在美好得不真实,两个孩子的脸上也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却也透着一股云里雾里一般模糊的小心翼翼。 其实很多时候小孩子的心愿都很简单,只要你多听听他们说话,多陪陪他们,就会发现他们其实也很体谅你,而且他们的要求也大都很好满足。 古道心还想带两个孩子去买些玩具,给云宝买些精巧的木雕,给月宝买点漂亮的珠花,结果还没走到地方,天色突然阴沉下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每一滴落到地上就溅开一大片。街边的两排屋檐下也很快就串起了水珠帘子。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原本热闹的街道乱成一片。就好像往鱼儿游的正欢快的青花鱼缸里骤然泼了一盆滚烫的水。 行人四处窜跑寻找避雨的地方,小贩们也赶紧收摊。多少人本是想想赶着集市赚点钱,现唯有之前门可罗雀的伞摊热闹了起来。 古道心脱下外衫罩住两个孩子,又一手一个抱起,避免被乱糟糟的人群冲散,想跑进最近的房檐下躲雨,但已经被就近的人占满了,推推嚷嚷的不愿意再让更多的人躲过来,古道心只能抱着两个孩子往远处躲。 好在他的腿脚够快,带着两个孩子找到了一处避雨的地方。 这场滂沱大雨来势汹汹,而且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古道心的身上都湿透了,两个孩子还好,有他的外袍罩着,又被他抱在怀里,身上淋湿有限。 在他们后面是个卖茶具的店,古道心给了店老板二两银子,让店老板帮忙准备了热姜汤和干净的帕子。赶巧店老板也有一双儿女,年纪跟两个孩子差不多,古道心就又花了点银子,跟老板买了两身干净的衣服,给孩子换上。 雨水擦干了,换了干爽的衣服,喝了姜汤,两个孩子的感觉好多了,但古道心身上还落汤鸡似的湿着,拿帕子擦了也没什么用。 三人在茶具店里等到雨停了之后才出去。 这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就是龙王爷打了个喷嚏,总共也没下多少时间。 三人刚出门就看到急匆匆找来的陆镇。 陆镇应该是还在下雨的时候就出来找了,身上虽然带着斗笠蓑衣,但肩膀和衣摆还是湿了许多。 看到古道心狼狈的样子,陆镇二话没说,拉着人往回走。手心的炙热几乎灼伤了古道心的手腕。 月宝和云宝乖乖跟在后面。想着两位哥哥在为“人生大事”生气的时候他们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陆镇准备好了洗澡水,又把干净的衣服给古道心找出来之后就出去了。 古道心洗了澡换了衣服,月宝端着个小盅过来。 “二哥哥,这是哥哥煮的姜汤,说一定要月宝看着你喝了。” 古道心接过来,脸上维持着勉强的笑意点点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陆镇还很关心自己,但也确实还在生气,所以从回来到现在,依旧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连姜汤都是熬好了让月宝送过来。对,陆镇说过,再主动跟他说话就不叫显章。 怀着复杂的感受,古道心一口气喝了姜汤。 姜汤的温度正好,是热的,却不烫口。古道心能想象到熬好姜汤之后陆镇将它吹到可以入口的温度的情形。 月宝将小盅端出去,细心地带上了门。 古道心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回想着之前陆镇跟他说的“兄弟之谊”,又想到这人对他种种的好,一颗心被两股力量安抚又撕扯,快把他折磨疯了。人心不足啊,自己现在就是人心不足!这种情况得改!得改! “古道心,你可太不是东西了……” 屋中响起长长的一声叹息,只可惜除了古道心自己之外,没人听到。 像是被什么刺激了,古道心没等到两天后,当天下午就买下了铺面后头的宅子。小四合院的设计,房间多了,每人一间还有剩余,能当做仓房。 古道心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收拾出了四间房,当晚就跟陆镇分房睡。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想到什么就着手做,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重新调整好心态,然后多提醒自己最初的目的和愿望,告诫自己,现在能成为陆镇重视的朋友就不错了,人不能太贪心。活了两辈子,难不成还把握不好一个做兄弟的尺度?后面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他也该看开些。 陆镇气得额角爆青筋,却什么都没说,冷着脸搬进了新房间。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为了避免被牵连,晚饭后月宝老早就哄着云宝回房间去,先是两人一起看了会书,写了会字,等云宝困了,月宝就哄着他睡觉。直到云宝睡熟了,月宝才回自己的房间。 可以说在照顾孩子这件本该十分麻烦的事情上,因为有月宝,陆镇和古道心两个大老爷们儿倒是省了不少心。 天已经暗了下来,古道心回房后就在看账本。 可看着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出现了重影,还手拉手跳起舞来。 吃晚饭的时候他就感觉脸上烧得慌,脑袋有点昏沉沉地疼,也没什么胃口。 古道心放下账本,觉得自己可能是这段时间本就比较累,然后白天淋了雨,下午又忙着买房子收拾房间,忙活大半天没有休息,结果这副身体就有点撑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或许应该去熬点药喝。家里常备着着凉、感染风寒的药,而且是一包一包分好了份量,拿药盅熬就可以。但他现在手脚无力,动都懒得动,便拖着身子上床休息,想着可能睡上一觉就好了。 衣服也没脱,古道心上床之后就瘫在了上面,眼睛半眯着,双颊通红,意识模糊。过了一会,古道心自己也不知道他是睡得迷迷糊糊,还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但他确实感觉自己越来越难受,瘫在床上也能感觉到头重脚轻,浑身忽冷忽热。 此时在自己房间中的陆镇在看书,只是看了老半天也没翻几页。 其实从前一段日子,古道心莫名疏远他开始,他就有些暴躁,今日他发了一通火气,把话挑明了说,本以为能和古道心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然后回到他们之前那样,可结果差强人意。不但没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反而还更糟糕了。 陆镇眉头皱着,看了好一会都看不进去,总是出神想着古道心的事,回过神来又从之前看的那句开始看,结果一直都在重复看那一句,看得陆镇心烦气躁,就直接把书一扣不看了,还不如专心想着古道心。 陆镇一手撑着脸侧,一手曲着手指在桌上一下下敲着,他没看错的话,古道心晚饭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对,虽然那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但也点了灯,能看出来他的脸好像红得不正常。而且晚上他做的是古道心最喜欢吃的红烧鱼和手撕包菜以及板栗鸡,可古道心都没吃几口,一碗饭勉勉强强吃完。这要是平常,他能吃三碗。 陆镇猛地坐直了身体,古道心是不是生病了? 今天淋了雨,虽然之后喝了姜汤,但间隔的时间不短,而且下午那人都没有休息,一直忙里忙外。 陆镇站起来,想要去古道心房间看看,但是又想到自己在跟古道心生气,还撂过狠话,而且古道心也坚持跟他保持距离,很有泾渭分明的意思,也表现得并不想跟他交流。 想到这里,陆镇就又坐下了。 古道心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关他什么事?人家明显不想让他多管闲事,他又何必巴巴儿地凑上去自打嘴巴? 陆镇不断告诉自己,他不用过去,古道心也是个成年人,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自觉做足了心理建设,陆镇又拿起书本翻开之前那一页继续看,只是脊背挺得笔直,一手拿着书放在桌上,一手撑着腿,整个人看起来笔挺又僵硬。 半个时辰后,古道心觉得自己快烧糊涂了,他肯定自己发烧了,想着不去熬药不行,至少也该弄个湿帕子给自己降降温,但是他现在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身子沉重得几乎没有知觉,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古道心用尽所有的力气转头,看到陆镇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托着铜盆走了进来。 托盘里放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药,陆镇一进门,古道心就闻到了那苦药汤子的味道,可他不觉得苦,反而觉得很甜。 对于怕苦的陆镇来说,亲自熬药那就是一种酷刑,即使往鼻子里塞了两坨裹着棉花的草纸,也挡不住苦药汤子味道的入侵。 陆镇皱眉,“果然发烧了。” 陆镇神情冷肃,但照顾古道心的动作却很温柔。 将帕子放在铜盆里浸,拧至半干后叠好放在古道心的额头上,隔一会就重新弄一次,给古道心降温。同时陆镇还在吹着碗里的药,刚从药盅里倒出来,烫得很,根本不能下口。 等换过了几次帕子,药也到了能入口的温度,这种药还是要趁热喝,凉了效果就不行。 陆镇把帕子拿下来,伸手揽过古道心的肩膀把人抱起,扶着后者靠在自己怀里,把药碗送到了古道心嘴边。 这会古道心其实已经有力气自己拿碗筷喝药了,但生病往往会使人的心里也跟着脆弱,他想自己现在病着,就任性一回,全当自己生活不能自理,享受陆镇的关心照顾。 喂完了药,陆镇细心地帮“不能自理”的古道心擦干净了嘴角残留的药汁,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盖好被子。 陆镇没急着走,而是坐在床边陪着古道心。古道心嗓子哑,不好说话,他就自言自语,表情依旧冷淡,说出来的话却让听着的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你该知我说再不理你并非真心,你倒好,直接买了房子分开睡,闹个脾气还这么大手笔。我不跟你说话你就不能主动跟我说?给我个台阶下不行?” 第35章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古道心大睁着眼睛看着陆镇,完全不能想象这样的话是从陆镇嘴里说出来的。以陆镇沉冷、强硬的个性,断断不该说出这种话。 陆镇看着古道心的惊讶的样子,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觉得自己这一步退得很值得。 之前他在房间里做思想挣扎,他给自己找了十条、百条不该管古道心的理由,但是理由再多,都抵不上他心里的着急和担忧。他不过来看看,就不可能放心,这一晚上就别想睡着。 所以他直接去伙房熬了风寒药,又烧了水,这才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过来。 陆镇又说道:“我自知心思不够细腻,但是我也说过,你对我很重要。你心里要是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不要让我猜,我猜不准,你会不高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之前是因何不理我,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不过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这事也该揭过去了。咱们就算和好了。” 古道心说不出话,心里却在腹诽:你何止是心思不够细腻,简直就是神经粗。明明在战场上决胜千里、运筹帷幄,朝堂之上面对云诡波谲也能毫不色变、应对自如,怎么到了感情事上就迟钝成这样? 不过现在古道心也不想再跟陆镇生气了,该顺坡下驴的是他,陆镇都不计较他莫名其妙发脾气,他还拿什么娇? 陆镇看着古道心,“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古道心:“……” 陆镇神清气爽,一扫刚刚进来时候的阴郁,他从怀里拿出那本之前在自己房间怎么都看不进去的书,这会靠着床头坐着,倒是能看下去了。 古道心想问陆镇什么时候回自己房间,但又觉得这问题似乎有点破坏气氛,而且他现在一开口就是破锣嗓子,还是别说话的好。 但不管怎样,被细心照顾了一番后,古道心确实觉得舒服多了,身上轻了不少,困意也渐渐袭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古道心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刚好看到头顶上投下来一片越来越大的黑暗。 他睁开眼睛,看到是陆镇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俯身低头凑过来,那样子就好像要吻他一样。那一瞬间古道心肯定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做梦的时候是不是一般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古道心正疑惑着,陆镇的额头已经跟他的额头抵到了一起,对上陆镇黑沉却深刻的双眸,一瞬间,古道心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自己和陆镇,耳边是自己打鼓一般的心跳声。 过了一瞬,或者许久,陆镇重新直起身子,嘴角有那么点不太明显的笑。 “不热了,终于退烧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能彻底恢复。” 古道心垂眼,原来陆镇是在试探他额头的温度。不过他就不能用手摸来比较吗?他知道陆镇是无意识的,但这样时不时地撩一下,他早晚得心脏病。 “你……一直在这里?” 古道心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沙哑得不像话。 陆镇挑眉,“不在这里在哪?总要等你退烧了我才好回去。” “现在……什么时辰了?” “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快睡吧。” 陆镇帮古道心掖好了被角,这才离开。 古道心很快又睡着了,还做了梦,但这次不是噩梦,他的梦中,有陆镇。 第36章 早熟? 晚间又下了小雨,淅淅沥沥,檐下滴水的声音听得分明。倒是到第二天早上,却是个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院子里铺着的青石地砖被雨水打出了深色,与甬道的白色地砖衬着,廊角下石阶旁,嫩草丛生,点缀着或白色或紫色星星点点的小花,明明暗暗,倒像是一幅晕开了的山水画。 月宝和云宝都发现早上饭桌上的气氛有些不一样,前些天哥哥和二哥哥闹别扭,吃饭的时候都显得关系紧张,但今早,两人之间的相处明显又轻松了起来,甚至比在闹别扭之前还多了些亲近。 早饭是哥哥做的,说因为二哥哥病刚好,要吃些清淡的,所以早上只有白粥、豆浆和煎饼果子,但煎了几个鸡蛋,搭配白粥的小菜就是小葱拌豆腐,切了点咸菜丁在里面。 云宝看了看自己和姐姐的鸡蛋,又看了看二哥哥的,童真的眼中满是疑惑,他现在胆子大了很多,特别是看到哥哥和二哥哥之间气氛好了,就更敢说话了。 “二哥哥碗里的煎蛋好好看,哥哥是把最好看形状的煎蛋特意给二哥哥吗?你们的“人生大事”聊完了?” 月宝赶紧把自己的一半煎蛋给了云宝,“大人的事我们不要插嘴。” 云宝有点小委屈,明明昨天姐姐还跟自己聊来着,怎么今天就不能说了? 古道心笑了,“人生大事”这个说法挺有意思。 “云宝这是羡慕了?那要不要二哥哥跟你换?” 云宝摇摇头,“不要,这是哥哥特意给二哥哥的,云宝不能要,以后云宝也会遇到一个像哥哥对二哥哥这样对我好的人。到时候云宝让他给我做煎蛋。” 古道心微微惊讶,是这届的孟婆汤越来越淡了吗?云宝这是不是太早熟了? 陆镇冷淡的脸上有了点笑意,“云宝很懂事,今天可以少练半个时辰,让姐姐带你去买木雕。” 云宝握着筷子用力点头,悬在半空的小腿欢快地踢了两下,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好像找到了怎么讨哥哥高兴的方法。 早饭过后,陆镇本来又要开始弄设计图,但被陆镇强压着回房间休息,风寒刚刚好,不宜这么劳累,等过两日后再做事。 古道心拗不过陆镇,就答应了,左右这两天也不忙。 不过一个时辰后,古道心还是没能好好休息。赵员外带着妻子过来了,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拜托古道心。 原来赵员外的妻子不是本地人,而是兰陵人。 兰陵这个地方,大晏少有人不知道,它是京城的四个附城当中最繁华富庶的一个。 京城天子脚下,多天潢贵胄,一竿子打出去就不知道能划拉出多少富家权贵。 而在京城四方还有四个附城,也有不少名门望族,虽然跟京城里的门阀世家比不了,但也多底蕴雄厚。甚至可以说在京城四方附城里的商家都比一般地方的商家尊贵。而兰陵,又是四城之中最为繁华的一个,可以想见其地位也更为超然。 兰陵有四大家族,书香古家、丝绸沈家、金玉白家、酒食魏家,这四大家族在整个兰陵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第37章 打算 赵员外的妻子便是沈家旁系庶出的小姐,身份并不贵重,所以婚嫁之事也没什么人干预,这才能与当初到兰陵做皮货生意的赵员外相识相恋,到最后终成眷属。 那时候赵员外还只是个货郎,因娶了沈家的旁系的女儿,得了些支持,这才把生意做大,最后花钱捐买了个员外郎,又带着妻子到此处定居。 这里虽然远离京城,甚至算得上穷乡僻壤,但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至少在这里,他们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也不必看他人脸色。 前些天,赵夫人的胞妹过来看望赵夫人。姐妹俩感情甚笃,是以赵夫人远嫁这么多年,姐妹之情依旧不减,往日里车马不便,也有书信相通,一年里两人也会各自去看望彼此一次。 赵夫人的胞妹沈清甜嫁与了古家大房庶子古信诚,对于一个旁支庶出的女人来说,能嫁给大家族本家子弟,哪怕是庶子,而且只是侧室,那也是抬举了,更何况那古家庶子还没有正妻,因此沈清甜也不是没有机会被扶正。 只不过那古信诚也不只有沈清甜一个女人,他还有几个填房侍妾,各个都娇艳如花。沈清甜虽然身为侧室比她们都尊贵,也算有娘家照拂,却也总要提防着那些狐媚子,免得有朝一日还没爬上正妻的位置,就被那些狐狸精给扯了下来。因此也是整日想着办法讨古信诚欢心。这虽是嫁了大家族的子弟,日子过得也不松快。 这次沈清甜过来看望姐姐,顿时就被姐姐一身的光鲜亮丽给闪了眼。她们姐妹俩虽然像,但赵夫人确实没有沈清甜漂亮,可是这次见,沈清甜却觉得自己的姐姐好像变了个人一半,雍容大方,美丽又高贵。 沈清甜又仔细看了看,姐姐的样貌没有太大的变化,妆容也和以前差不太多,只是这服饰和头面的搭配,堪称完美,将姐姐的温柔内敛完全展现出来,还隐藏住了一些小瑕疵。只是这么一搭配,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赵夫人掩着唇巧笑,告诉妹妹,她这是遇到了高人了,他们镇上开了家瑶光阁,可以根据个人的不同情况来专门设计衣衫和发饰,甚至能帮着设计发髻,这叫做“高订”。有了瑶光阁的专门设计,就是好些原本不打眼的女子,也能瞧着容光焕发,气质都出来了。 沈清甜一听可高兴了,说着一定要找瑶光阁给自己设计。 本来是要昨天过来的,但是昨天赶集,古道心的瑶光阁没开门做生意。然后下午沈清甜又收到了兰陵送来的消息,说古信诚身体不适,让她赶紧回去,没办法,她只能先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沈清甜对赵夫人千叮万嘱,一定要说动瑶光阁的“高人”去兰陵一趟。 她也说了,只要同意过去,她一定把对方奉为座上宾。去兰陵这段时间瑶光阁的损失她双倍赔付,而且也绝对会给出一个满意的价格。 兰陵世家财大气粗,就算是个庶子的侧室,能许下这样的承诺也并非不可信。主要的,沈清甜也是觉得在这小地界儿,往死了赚也赚不到多少钱,她能给到的,一定是对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那么多的钱。 赵夫人神情恳切地看着古道心,“我知道这要求是难为你了,但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不疼她谁疼她?别看她嫁得风光,但这高门大院里的日子哪是那么好过的?世家大族的媳妇更是难为,稍有行差踏错都不行。嫁入那样的人家,全指着丈夫的宠爱过活,要不然纵是有母家撑着,也不过一时得意。您就答应了吧,只要您愿往兰陵一趟,我妹妹定不会亏待了您,我也会尽全力给您补偿。多少钱,您只管说个数。” 看赵夫人的样子,对这个妹妹也确实疼到了心坎里。赵员外也是宠爱夫人,不然也不会舍得花这个钱。 古道心想了想,先安抚道:“这毕竟是大事,去往兰陵路途遥远,来回便要数月。我这生意就要这么扔着,虽说是会给这段时间的损失补偿,但赵员外也曾是生意人,该知晓这红火的生意一旦扔下了,回头想要再捡起来可就不那么容易。这样吧,您容我再考虑考虑,明天我给您答复。” 赵员外和赵夫人本来也没想着古道心能一口答应,没有直接拒绝就不错了。而且古道心也痛快,说明天就能给答复,不会拖他们许久,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赵员外和赵夫人走了,陆镇才开口问道,“你想去兰陵?” 如果不是古道心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他一定会在赵夫人刚开口的时候就痛快拒绝。 古道心招手让陆镇坐在身边,这种事肯定要跟陆镇商量着来。 “监生我已经捐了,今年的秋闱肯定要参加。估算着日子,本来再有十天半个月的,咱们也得动身赶往京城。我寻思着,先到兰陵也不错,兰陵离京城近,坐马车的话不过两天脚程就能到,到时候也方便咱们准备。等咱们到兰陵的时候,距离秋闱也就还有两个月,这两个月的时间,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其实除了这些之外,古道心也有别的考量。 陆镇身为镇南王,在京城那可是脸熟,要是什么都不准备直接去了京城,难免不被人发现踪迹。若是自己人也就罢了,万一是对头,又发现陆镇失忆,那肯定会很麻烦。所以他才想秋闱就在京城贡院考,不去主城了,也方便提前做些准备。 再者,古道心也想趁着这段时间想办法探探镇南王府的情况。毕竟就算是自己家,也不一定就是安全的。若是能找到陆镇的心腹大将最好,他也能提前联系到人。 京城不比这小地方平和,处处都是危机。他自己要做的事就危险万分,也不想拖累陆镇,所以如果可以的话,等回到京城之后,他一定会想办法联系到陆镇的人。陆镇跟他们在一起,一定比跟自己在一起安全。 他现在没什么能力,真要遇上陆镇的敌人,不但帮不了他,还会拖后腿。这是古道心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陆镇知道古道心有自己的计划,也知道这计划跟京城有关,实际上从当初,古道心对他展开自己设计的商业版图的时候,陆镇就知道,他们早晚会去京城。更别说古道心还要考取功名,将来要在庙堂之上一展才华。 只是他没想到这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在村里、小镇上的日子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安逸快乐,偶尔还能有那些不长眼的人上门送人头解闷,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但是陆镇有种感觉,一旦去了京城,这种安逸的小日子就该到头了。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京城这个地方,他就本能地没什么好感,甚至还有点抵触。按理说一般人提到京城,首先想到的应该就是京城的繁华富庶,应该很向往才对,他却完全相反。 陆镇想过,说不定自己就来自京城,并且在京城有些不愉快的经历,这次过去,说不定会有认识的人。先到兰陵也好,他对兰陵没什么印象,到时候还有机会了解一下京城的形势。 “也罢,那我们就先去兰陵。瑶光阁经营时间虽不长,但也着实赚了不少,再加上赵员外这边给到的补偿,足够在兰陵开一家瑶光阁。生意做好了就能向京城迈进,咱们毕竟是外地人,把生意做到京城去,也好站稳脚跟。” 古道心心说,真正的外地人是我们三个,你可是根正苗红的帝王家。 “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尽可能多凑点钱。进京赶考的费用可不少,在兰陵那种地界要盘下一个店面的花费惊人,而且大笔的银子花出去,短时间内要想赚到在京城开店的钱也不现实。到时候进京考试,前后食宿都是开销。若是金榜题名了,按规矩也要宴请同期学子。京城天子脚下,多膏腴子弟,见识多广,摆一场像样的席面,其花销能顶的上我们最初开店的钱。我们在京期间也要妥善安置好月宝和云宝。这一项项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也不知道多少是够,不能不未雨绸缪。” “那你打算如何?”陆镇皱眉,在这方面他还真帮不上古道心。 “镇上的酒楼食肆一直都想知道我们的甜品是怎么做的,我把制作方法卖出去,十来种甜品,一种五十两不算贵的,也能赚个六七百两。我这还有一些特殊的菜方,也能换些钱。最后还有一批高订出手,店里还剩下的头面首饰也清干净。这铺面咱们已经跟赵员外买下来了,现在要去京城,铺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租出去,提前收个半年的租金,后面的就托牙行代收。前前后后加起来,能凑出三千两银子。这还不算这段时间咱们铺子的收益。” 三千两银子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在老百姓中一辈子也赚不到三千两银子的人可多了去了。 第38章 一传十,十传百 陆镇不管账,但也知道他们这段时间的收益不少,折合成银票,相当可观。 “那月宝和云宝你打算如何?” “当然要一起带过去,虽然他们已经在村里挂了名,但是既然已收养在我名下,往后自然有我照顾着,我去哪他们就去哪。不然真要把两个孩子留在镇上或者村里,我也不放心。” “也好,留在身边照顾省得挂念。” “恩,明天咱们回了赵员外和赵夫人之后,就回村里一趟,把村里的事都交代好了,之后休整一下就动身。” 陆镇点头,他本来就是支持古道心的做法,古道心想怎么安排,他配合就是。 第二天一早,赵员外和赵夫人过来了,显然是得不到答复他们这心里就不踏实。 听古道心同意去兰陵,赵夫人高兴地差点哭了出来,在她看来好像只要古道心去了兰陵,那自己妹妹在古府的地位都稳了一样,这是把沈清甜一辈子的幸福都押在古道心身上了。 赵夫人高兴了,赵员外就觉得心里舒服了,相当大方地给了古道心一千两银票,这绝对算得上大出血。 跟赵员外这边说好了之后,古道心和陆镇就带着月宝和云宝回了村里。 村里人早就从里正那里知道古道心找到了赵大娘的孙子孙女,并且把两个孩子教养的极好,甚至教他们读书写字。 听说现在月宝有一手做甜点的好手艺,这甜点在镇上可受欢迎了。而且月宝还会做首饰头面,一件首饰十几两银子都有人买。有这本事傍身,那就是摇钱树,再加上知书达理,将来找婆家也由得她挑。 云宝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认字了,还每天习武,小小的身体很结实。 这两个孩子虽然被人拐走那么长时间铁定受了不少罪,但现在时来运转,能被古道心收养,日后就都是享福的日子,村里也有不少人羡慕。 现在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张家二狗是真发达了,听说连镇上的首饰铺子都给盘了下来,现在不是做工的了,是当老板了。从前做工的时候就能赚那么多钱,现在自己当了掌柜的,那不得富得流油啊!还有传言说张二狗盘了铺子,还请别人到铺子里做工,自己就坐等收钱了。 农村里就是这样,平日家长里短的没啥可说的,有点新鲜的风吹草动就能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成什么的都有。 古道心他们一回来,就有不少村民上门,美其名曰是来看看两个孩子,但说白了,就是想跟古道心套近乎,想试试能不能走古道心的关系在镇上谋一份差事,最好就是能在古道心的店里做事,大家一个村的,工钱肯定不能少给,干活的时候偷懒就事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这部分人的心思,古道心一清二楚,其实他挺乐于打击那些总是没脸没皮坑别人占便宜的人,所以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这些人的要求,只是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应付着。这些人还不知道他要去兰陵,他也不打算立刻说,等他走了,这些自以为他还在考虑的人就该懵逼了。而对于那些真正踏踏实实想谋个差事的,他就介绍了镇上别的行当,也不会耽误人家。 第39章 更觉愧疚 回了村子,古道心给里正家送了两袋面和一只猪,对他来说都是牛毛都算不上的小钱,但却能让里正行方便,很是划算。 有里正打点,村里人就是有些嫉妒古道心发了财的,也不敢明面上找麻烦。 古道心先带着月宝和云宝去给赵大娘上香。当年被拐走的时候月宝已经记事,但云宝却没什么印象,只是看见姐姐哭得伤心,他也就小嘴一撇,跟着哭了起来。两个孩子哭得不行,哭到没力气了,最后让古道心和陆镇抱回来的,半路上就累得睡着了。 之后古道心就去给蒋有成送了点米面,每回去镇上都是蒋有成送他,他虽然会给钱,但每次都是他强硬要求蒋有成才收下,这是个老实人,待人真诚,古道心从来不会薄待诚心待自己的人。 从蒋有成家离开之后,古道心和陆镇又去了高大力家,拿了二十两银子过去。 他们之前从高大力家订卤味,给高大力家带来不少收益。但是现在他们要去兰陵了,这生意自然也就不做了。他们不欠高大力的,古道心就是本着人情,想着是自己这边主动解除的合作,所以给高大力补偿了二十两银子,还告诉他这卤味在镇上很受欢迎,以后可以把卤味卖给镇上的酒楼。 高大力一开始说什么都不肯收着二十两银子,最后是看古道心要生气了,才在陆镇暗含着警告的锐利眼神下收了。 两人走后,高大力拿着这二十两银子,觉得很是烫手。 其实从古道心跟他们说要长期拿卤味开始,高大力的妻子田氏就寻思着,这东西应该在镇上受欢迎,便想着他们能卖给古道心,是不是也能卖给别人。 高大力坚决不同意,他们虽然只跟古道心口头协定,这卤味只卖给他一家,不卖给别人,可男子汉大丈夫,就算不是读书人,也该知道这许下的承诺就该践行,说好了只卖给古道心,怎么能转卖别家?真要这么做了,他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人家? 可田氏却不管这些,还是暗自联系上了镇上的酒楼,询问了价格。镇上的酒楼倒是愿意买,但出的钱却远不如古道心的高,田氏要想抬价,他们却是不愿意买了。 本来,卤味虽好,但酒楼也不是做不出来,就算差了那一点点味道,也不打紧。酒楼真正在意的是瑶光阁的那些甜品,要是田氏真能拿出那些甜品来,他们倒是愿意高价购买。 田氏不愿意吃这个亏,能以更高的价格卖给古道心,自然不愿意贱卖给酒楼,这生意就没谈成。 后来高大力还是从小田氏那知道了这件事,跟田氏大吵了一架,却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夫妻一体,这不体面的事虽然是田氏瞒着他做出来的,但高大力终究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古道心。所以现在古道心赔给他二十两银子,还主动建议他可以把卤味卖给镇上的酒楼,高大力就更觉愧疚。 第40章 相看 古道心和陆镇过来的时候,小田氏去地里帮田石头了,田氏进了里屋。等人走了,田氏才出来问是什么事。 高大力告诉田氏,说以后古道心不再跟他们买卤味了,还给他们补偿了二十两银子,并建议他们可以把卤味卖给镇上的酒楼饭馆。 田氏动作利索一把抢过银子,一边数着嘴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古道心的不好,“当初说好了跟我们买,现在说不买就不买了,就赔了二十两银子,这才哪到哪?镇上的酒楼收的价钱又那么低,这亏真是吃大发了!” 田氏性子确实有点刻薄,但要是以前,她就是对古道心有不中意的地方,不高兴自家男人总是接济人家,也不会把话说得太直接。 但是自从上次古道心过来,跟高大力说了小田氏上门找陆镇的事情,高大力回来就把小田氏给骂了一顿之后,田氏就算记恨上了。也是仗着自己现在怀有身孕,高大力让着她,这才更加口没遮拦,怎么想就怎么说。 高大力听着就不高兴,脸上一拉拉,“你这说的啥话?本来也么没说好要到啥时候,而且你还在在卖给二狗的时候还想着卖给镇上的酒楼,这就地道了?得亏是后面价钱没谈拢,要不你让我哪还有脸见二狗?人家不想买了就不买了,又没亏着欠着咱的,还给二十两银子做补偿,多仁义!再说之前这么长时间,人二狗给的价格是外头酒楼的两倍,还不是照拂咱?做人可不能亏了心!” 田氏本就对古道心有怨言,现在见从自己怀孕后就百般迁就自己的男人因为古道心而凶她,当即理不直气也壮,双手一推后腰,挺着肚子就跟高大力叫嚷,“怎么的?说我亏心?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瞧瞧他现在过得啥日子,再瞧瞧咱们。从前你也是接济过他的,现在他发达了,就给你这仨瓜俩枣儿的甜头,还想让我感恩戴德!我呸!” 高大力气得脑袋冒烟,想着妻子从前不说多贤惠,但也不是这样的。怎么一怀孕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顾忌着田氏肚子里的孩子,高大力不欲跟田氏争吵,又一闷头到外面砍柴去了。田氏却还不肯罢休,追着高大力出去,难听的话接连蹦出来,越发像村里那些爱背后论人长短的长舌妇。 小田氏回来后,得知陆镇和古道心来过,便埋怨田氏为什么不叫她回来。到现在为止,小田氏还没有对陆镇死心。甚至觉得当初陆镇凶她的样子都特别有男人味,晚上睡觉都能梦见。 田氏见妹妹这样子,也明白估计是瞧不上别人了,而且若是妹妹能嫁个秀才,她脸上也有光。 于是晚上田氏又跟高大力说起了小田氏的婚事。 白天闹了不愉快,晚上田氏给高大力又是揉肩捶腿又是说软话,着实来了把柔情似水,等看高大力都被伺候的有些飘了,才说起妹妹的事儿。 “头有些日子我就跟你提的,给小妹相看人家的事,你有啥想法?” 说到这个,高大力就有些头疼,往后捋了一把头发,犯难着道:“有是有,本来是想着二狗也到了年岁,要是能让小妹跟二狗在一起,那也挺好。二狗的人品信得过,小妹跟了他不吃亏。只是……” 高大力的“只是”还没说完,田氏就不高兴地一把推开了高大力。 “你这姐夫当得也忒不上心!那张二狗现在瞧着是不错,但明明有更好的,为啥要选那不济的?有几个钱也没啥了不起,哪里比得上人家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我也瞧着那秀才是个人物,将来要是做官了,钱权一把抓,咱们小妹还能做个官太太!” 高大力也不高兴了,就知道妻子突然变了态度还是有事,果然是还惦记着人显章兄弟。 “你想得倒是好!也不看看丫头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田氏又炸了,“小妹哪不好?虽然这身段相貌不是特别出挑,但真要找那模样太出众的,将来还保不齐要出墙呢!再说小妹会做卤味,这就是门赚钱的手艺,你瞧瞧村里别人家没娶媳妇的,多少都瞄着小妹呢,他还能嫌弃咋的?” “你都说人家将来要做官,有权在手还能缺钱?指着你做卤味赚钱补贴?人家是秀才,能跟村里的汉子比?别人当小妹是宝,人家可不。这金贵身份摆在这,就不可能看上小妹,要不上回小妹上门也不能是那反应。”高大力盘着腿,一脸愁云,想着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妻子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算人显章兄弟同意了,这不对等的亲事,你还指望成亲之后人能善待小妹?能给个妾室的名分就不错了,将来娶了正妻,要是那官家小姐,脾气大架子大的,能好生跟小妹相处?好歹二狗是一个村的,知根知底,身份差距也不大,小妹要是嫁了他,那就是正妻,他肯定好好待小妹。哪怕不及官太太威风,但也好吃好喝一辈子,又有丈夫爱重,不比在那高门大户的当小妾被主母磋磨强?” 高大力到底是男人,早年又在镇上做过工,见识便不是田氏能比的。 听高大力这么一分析,田氏也觉得在理。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归根结底,也是要小妹能过上好日子。 “你这话也有道理,这么说这二狗还真是最合适的了。” 田氏想着,这张家二狗日子好过了,人不似从前干瘦蜡黄,养出了肉,有了好精神,瞧着也确实是个相当俊俏的小伙子,眉清目秀,谈笑间甚是温和,还真有一股子读书人的斯文劲儿。倒是他旁边的秀才,瞧着冷眉冷眼,叫人不大敢直视。这么一细细比较,确实是二狗更好。 高大力叹息一声,“现在知道二狗好也晚了,就凭你那不省心的妹妹到张家闹上这么一遭,即便原来二狗能答应,现在只怕也是不愿的。” 田氏一瞪眼,“怎的?他还要挑拣小妹的不是?” “不是挑拣不是,哪个男人能接受要成为自己妻子的人看上的却是别的男人?”高大力连连叹气,“人家又没失忆,头些日子才去找显章兄弟说那些不知羞的话,现在转脸就要跟自己相看,人家怎么想?” 田氏一听瞬间歇了气焰,说到底,之前小妹的行为确实出格了些,才弄得他们现在这样被动。 “那你也得想想办法啊!要不你就跟二狗说,之前是小妹一时糊涂,让他别往心里去,咱们还是挑个日子一块吃顿饭。这事最好能尽快定下来,免得日后让别人占了便宜。” 田氏这个“别人”也是意有所指。 她也知道现在赵大娘的孙子孙女都跟着古道心,那孙子也就罢了,孙女也有十岁了,再过个三五年的,可不也就到了该成婚的年纪?谁知道那小丫头会不会把心思打到二狗身上?眼下名义是兄妹,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将来就算在一块了,顶多就是被议论两句,也说不上多难听的话。 而且她可是听说,这小丫头如今会读书写字,会做那什么甜品,也会做头面首饰,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再长大点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狐媚样子,到时候哪里还有小妹的机会? 高大力本来拉不下这个脸去,但耐不住田氏一再央求,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拿出来说事,便只能答应。 第二天,高大力过来找古道心,硬着头皮说想请古道心中午过去吃饭。 古道心一看高大力那吞吞吐吐的样子,而且也只说请自己,没说可以叫上陆镇,便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有了猜测。 古道心说今天中午家里炖肉,让高大力过来他家这边吃,肉都炖上了,要是放到晚上这味道肯定差了些。 高大力本是不愿意,但回头跟田氏说了之后,田氏一听有肉可吃,这口水就要流下来,直接让高大力答应。 高大力为难,“你可别忘了咱们是要干啥,这要是去二狗家,肯定能见到显章兄弟,到时候……” “什么到时候!碰上了就碰上了!都说是一时糊涂,他还能抓着不放咋的?这读书人不是最要脸面?他既觉得小妹做事出格,那就更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从由有了身子到现在,沾过多少荤腥?你没那么本事让我们娘俩吃肉,有别人请还不许我们去啊?” 高大力被田氏怼得没话说,只得答应。 不过好在小田氏没有添堵,听了姐姐、姐夫的话,也同意了。 中午,高大力和田氏带着小田氏、田石头一块过来。刚一进门就闻到了肉香,田石头吸溜着口水,迫不及待地上屋。 四人一进屋就傻眼了,两张桌子拼一块的席面,边上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古道心和陆镇之外,最让他们意外的是里正夫妇跟蒋有成夫妇也在。 古道心笑着站起来,招呼高大力一家子坐下。 高大力有点结巴,“月宝和云、云宝呢?” “在后头呢,他们自己有小桌子吃。咱们这一桌子大人,两个小孩子吃饭也不自在,就给他们开了小桌子,这会都吃上了,甭管他们,咱们吃咱们的。” 高大力应了一声,就扶着田氏坐下了,期间也给田氏使眼色,想说今天人多,这事就不谈了,万一谈不拢更麻烦。 第41章 不适合你 待所有人坐下后,古道心举起酒杯笑着道,“今天在这的,都是过去对我有诸多照拂的,把大家集在一起,一是为了感谢大家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除了田氏和小田氏之外,其他人大都说着没帮什么大忙,古道心太客气了。 古道心余光看了一眼边上不言语的陆镇,眼角露出点笑意,接着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要说与各位。各位都知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跟着显章读书,自觉学到了些皮毛,决定今年跟显章一起参加科举考试。前不久捐了个监生,拿到了名额,明天我们就动身赶往京城了。” 什么叫“平地一声雷”?这就是! 谁也没想到这张二狗不声不响的,居然就捐了个监生,还要去京城考科举。 所有人都觉得张二狗这是穷人暴富,钱扎的,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就不知道该怎么着好。一个书没读过几本的,就算现在有个秀才教又怎么样?这么点时间就能脱胎换骨咋的?字儿估计都还没认全还想考科举?不就是糟践钱呢吗? 蒋有成和里正都跟古道心没有太多交集,不过是在原主父亲死后走动才多了起来,想说也不好开口,高大力倒是委婉地讲了,直说这监生捐也就捐了,可是这上京赶考那就又是老鼻子钱,倒还不如把钱省着,再多赚点,以后就像镇上的赵员外一样,捐个员外郎也成,倒也保险些。 古道心先谢了高大力的一番好意劝说,但要去上京的态度依然坚决。 边上陆镇见高大力还要说什么,便冷冷出声,“我教的学生,我心里有数,他现在完全可以参考科举,也一定会拿到名次。你们若是再拦着他,便是耽误了他的前途。” 得,陆镇这么一说还有谁敢劝?就是高大力也不好再讲了。只是虽然有秀才这么说,但众人也觉得这只是出于读书人的清高和骨子里的那种莫名的自信,任谁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由白丁变鸿儒。 田氏想不到那么多,她只是觉得本来看好的妹夫要上京城了,那跟小妹的事就得赶紧定下来,不然到那繁华之地,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哪里还能看得上小妹?这要是能提前订下了,对方就是生了别的心思也不好反悔。 “上京赶考是好事,”田氏笑得殷勤过头,自己却还不觉得,“这以后得了功名,身边也需要个人嘘寒问暖的,二狗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正好我们二丫也该出阁了,今天里正也在,就请里正给做个见证,把他们的事给定下来。” 一桌子人都懵了,这怎么着就要定下来了?定下什么? 古道心也很意外,他之前看出高大力有别的心思,也猜到可能还是跟小田氏有关,但本以为是小田氏对陆镇不死心,所以想着把里正他们都请过来,要是高大力真是个拎不清的,惯着媳妇和小姨子,小田氏又不吸取教训,那他也不打算留着面子,就把上次小田氏过来找陆镇又被拒绝的事情直接当着里正的面说出来,也让他们知道陆镇的态度,这小田氏脸皮再厚,也该戳破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目标竟然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其他人还愣着,陆镇先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头些时候你妹妹还来找我对我表明心迹,称说对我用情至深,只是被我拒绝。如今没过多少日子就换了人。这般情形,往小了说是朝三暮四,往大了说,便是人尽可夫!” 陆镇这话着实说得重,里正和蒋有成两家子却没觉得,只想着这小田氏平日里瞧着温婉,想不到竟还有这般大胆的行径,主动上门找男人坦露心迹,被拒绝后没多久就换了人相看,这、这简直是不知廉耻啊! 可怜高大力一老实巴交的汉子,听陆镇这么说也反驳不上来,涨红了一张脸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在身上刺得痛。 田氏一听也慌了,她没想到陆镇一个读书人,这样不体面的事竟然能这么直白地宣之于口,当即变脸否认,“你胡说!我家小妹向来矜持,怎的能做出这种事?你可不要污她清白!” 陆镇看向小田氏,“我污蔑你了?” 田氏一看陆镇问的是小田氏,心里就踏实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什么,小妹心里肯定清楚,只要咬死不认,那陆镇就没辙。 可田氏终究高估了小田氏,也低估了陆镇的魅力。 小田氏眼里闪烁着激动的神采,语无伦次,“没有!你说的是真的!我是稀罕你,特稀罕!我就知道你嘴上不接受我,但心里还是喜欢我的,你是听了我要跟二狗哥在一起,所以吃醋了对不对!我就知道!” 也不知道小田氏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当初听高大力和田氏说要促和她和二狗哥,她的第一想法是能通过这个方法试试显章大哥到底对她有没有心。她坚信她显章大哥不接受她的心意是不想让二狗哥难做,怕二狗哥觉得他要帮衬他们家而疏远自己。 但恩情再深,也敌不过爱意,只要显章大哥是真的喜欢自己,那听了这个情况后,一定会出言阻止。 现在可不就是这种情况? 虽然显章大哥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向着她说,但也确实是阻止,小田氏就认定了对方对自己有意,只是别扭地不肯承认而已。现在自己这样义无反顾地表白,可就没有后路了,显章大哥喜欢她,必然会对她负责! 这个大反转再次惊呆了众人,古道心的眼色却阴沉得很,只是眼底阴沉,面上却笑得越发和善,“显章,你也该表表态。有什么说什么,别耽误了人姑娘。” 陆镇皱眉,他感觉到古道心不高兴了,很不高兴,而他也把原因归结到了田氏和小田氏身上,要不是他们闹得这一出,怎么会让古道心心情不好? “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对你无意,你也切莫再纠缠于我。当初因着你们家帮衬过他,我给你们留了面子,没把这事宣扬出去,但你们既然不愿要这脸面,那我也无话可说。我们吃饱了,你们自便。” 说完陆镇就拉着古道心去了后面,留着里正、蒋有成两家人,看高大力一家人的热闹。 高大力脸色涨紫,刷的一下站起来,不由分说拉着骂骂咧咧的田氏和傻了眼的小田氏就走了。 里正和蒋有成对视一眼,今天这事儿可真是够荒唐的。 里正家的和蒋有成家的都有点碎嘴,平日就爱跟三姑六婆、左邻右舍叨叨些捕风捉影的事儿,现在亲眼见证了这么有嚼头的事儿,不说出去是不可能的,就算里正和蒋有成交代过不要往外讲,也抵不住两个女人的八卦之魂。估计用不了几天,田氏和小田氏的名声就能臭大街。更有那嘴损的说小田氏从前是抢手的小白菜,现在只怕是要烂在家里成老白菜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且说陆镇拉着古道心到里面去。 正在里面吃饭的月宝和云宝见了,都觉得这场景很是熟悉,于是默不作声,乖乖地搬着小桌子小凳子去了后院,给两个哥哥探讨“人生大事”腾地方。 古道心挣开陆镇的手,摸了摸被攥疼的手腕,“我还没吃完呢!” “你是想吃饭还是想回去见那高大力的小姨子?” 古道心:……让你记住个姓氏怎么就这么难? “我为什么要去见她?” “她想嫁给你。” “可她喜欢的是你啊!”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她喜欢你你就同意了?” 古道心:“……当然不是!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镇憋了好一会,才说了五个字,“她不适合你。” 古道心挑眉,一偏头,“成啊,那你说说,什么样的适合我?” 陆镇仿佛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各式各样的女人,娇媚的、爽利的、大方的、优雅的、活泼的、文静的……可到最后一款都没剩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形容不出来什么样的女人适合古道心,可却很坚定地认为,古道心很好,值得最好的。 古道心瞧着陆镇说不出来,叹息一声,也不逼他了,直男嘛!让他对女人评头论足,他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好了,你放心。我不喜欢她,不管她喜不喜欢你,我都不会同意。” 陆镇放心了,竟然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最后拍了拍古道心的肩膀,嘴角也难得勾出笑容,“你还年轻,不着急找,而且你值得更好的。以后上了京城,见到的人多了,就会知道怎样的才是最合适你的。” 古道心压着火气,对陆镇抬眼一笑,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儿,“借你吉言。” 被借了“吉言”的陆镇见古道心这样的反应,似乎是真打算到京城之后就找个心仪的女子,这心里反而又不舒服了。 陆镇本来还想说什么,但一想到前段时间两人冷战了那么久,话就又憋了回去。 上辈子在古道心最后的一段生命中,心都放在了陆镇身上,很多时候陆镇就算冷着脸,但只要一个眼神,古道心也能明白对方心里的大概想法。就好比现在,他看着陆镇锋眉蹙起,眼神微闪,就知道这人是有话憋着没说。 古道心叹口气,“有话直说。” “你日后打算何时会谈婚论嫁?” 第42章 竟然是他! 古道心挑起一边眉毛,刚想条件反射地问陆镇关心这个做什么,但好在及时刹住了。 就算问了又怎样?反正答案不外乎“你我兄弟,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也无不可”之类的,还能有什么别的答案不成? 琢么了下,古道心给了个中规中矩又能堵住陆镇话头的回答。 “男子汉大丈夫,当先立业,后成家。我既有理想抱负,又如何能早早便被儿女私情缠身?再说,他日我若成亲,也必不是因为什么媒妁之言,只看我自己心意。若能遇得一人,令我倾心许之,白首不离,他对我亦是如此,届时自然水到渠成。若是遇之不着,那我便认下这孤独终老的命。总之这种事情,必不能将就。” 陆镇皱眉,“你有我,不会孤独终老。” 古道心心脏狂跳了几下,纵然知道陆镇的话不是自己最想听到的那个意思,但对方这么说,他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高兴。 “未来的事还远着呢,现在想他作甚?行了,赶紧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们就上路了。” 陆镇见古道心表情松快了许多,便也不做多想,转身回房去收拾东西。 第二天清早,刚吃了早饭,赵员外安排的马车就到了古道心家门口。 牛车在村里已经不多见,这马车就更新鲜了,那是到镇上也不常见的东西。 在村人眼中,马车就是镇上的富贵人家里才有的,而且也多不了。 这个时辰虽然还早,但是村里人都要早起做事,喂鸡放牛,到小山包上去砍柴,所以这会见到马车的人也不少,而且有些人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有马车进村,特意过来瞧热闹的。 一看这马车是停在张家门口,村里人都想着,能让马车过来接人,张家二狗真是出息了。那马车跟他们见到的牛车真是大不一样,后头还带个“布房子”,料子看着也是好的,比他们穿的衣服还光溜,前面的帘子竟然还有暗纹锁边,极好看。 前头有个穿着体面的车夫,下车后就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等着,也不催促。 村里那些去过镇上的人就跟没去过的人说,镇上的大户人家都有管家有下人,就跟这个赶车的差不多,都是呆在一边等着伺候主子的。而且镇上能有这样大手笔,用马车接人的,也就只有赵员外。 真不知道这张家二狗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能得了赵员外青眼,还让赵员外专门用马车接过去。 没一会,众人看到古道心和陆镇出来,身后跟着月宝和云宝,大包小包拿的东西可不少,瞧这阵仗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以前张家二狗也不是没回来过,再过去镇上的时候也不见带这么多东西啊? 里正来了之后给他们解了惑,告诉众人张家二狗是要去京城赶考,让大家放下手头的活儿计,一起给送送行。放眼整个村子,人张家二狗是第一个要上京的,不管因为啥,那都是体面事儿。 众人一听都傻眼了,尤其是那些本来还想着套套近乎,好到镇上古道心的铺子里找活干占便宜的,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转眼人家就要去京城了,那哪还能管的了他们?这要是镇上的铺子盘给了别人,他们过去干活,也偷不得懒啊,那还不如自己去找呢! 这些打小算盘的人都有点气儿不顺,可里正都发话了,他们还是得打起精神、扬着笑脸相送。 只不过除了知情的里正、蒋有成和高大力三家外,村里其他人都以为古道心是陪着陆镇上京赶考,压根就没想过古道心也是要参加科举的。还有人觉得古道心这种行为挺过分的,这是仗着自己帮过人秀才就缠上了呗?人家要上京赶考他也得跟着! 这秀才也是,之前看他对张老大和张老三下手挺狠,还以为是个不好惹的,可却能被古道心这么得寸进尺,到底也是分人。 跟村里人道别后,古道心和陆镇又到镇上跟赵员外打了个照面,之后直奔兰陵。 路上,古道心问月宝、云宝,这样背井离乡会不会不舍得。 姐弟俩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古道心。 月宝摇摇头,“不会,我们对村里的印象其实不深,爹娘和奶奶都不在了,我们只有哥哥。只要有哥哥和二哥哥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古道心听着心里很是熨帖,爱怜地摸了摸月宝的头,他现在越发能理解那些把女儿当小公主、小天使的爹妈的心态了。 “那云宝呢?” 云宝一双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也专注地看着古道心,包子似的小圆脸上表情很是慎重,“我跟姐姐一样,只要能跟哥哥和二哥哥在一起,在哪生活都可以。” 古道心乐了,“在哪生活都可以?我可没说以后就留在京城不回来了。还是你们俩不愿意回来?” 被古道心这么问,云宝也不慌,依旧慢慢的、吐字清晰地说道:“哥哥说过,二哥哥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只有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才能施展才华,若是回去,不管在村里还是镇上,都是……都是龙困浅潭,辜负了二哥哥的才能。” 古道心没看向陆镇,话里也带着笑意,看表情没什么,可耳朵尖儿却有一点点泛红,“你哥哥就是会说好听的夸你二哥哥。” “哥哥说的是事实,云宝也这么认为。” 像是不满意古道心这种“不自信”的话,虎头虎脑地云宝竟然也皱起了眉。 古道心想着,不愧是陆镇带出来的娃,都快成“小陆镇”了。 这小小的孩子就该多些童言童语,这般老成倒让古道心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后古道心只能转头看向陆镇,“以后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陆镇不明所以,“哪种话?” “就是刚刚云宝说的那些……你夸我的话。” 这种话让自己说果然有些别扭。 陆镇嘴角吊着一点微不可查的浅浅的弧度,“那不是夸你,只是在陈述事实。” 陆镇的耳朵尖儿更红了,面上却仍瞧不出分毫,还挑眉笑着,“你我只是挂着师徒的名头,你一天都没教过我读书,怎么就对我有那么大的信心?” “我是没教过你什么,但你本身懂得就不少,谈吐间更是有读书人的气质,若说你之前没读过书,甚至不识字,我万万不信。而且你也从来没有为科举考试准备过什么,看得书也都跟科举无关。你不是托大的人,那便只可能是有绝对的把握。” 陆镇轻笑一声,“我对自己有信心,你就对我有信心啊?” “当然。” 陆镇回答得太理所应当,自然到古道心都不知道该回什么话比较好。最后只能故作镇定,暗中安抚自己又开始加速跳动的心脏。 马车行驶了一个月才到汴梁,接下来转水路经漕运到兰陵,兰陵渡口便是隶属京城漕运的一个码头。 一路上都很顺利,但没成想快到兰陵渡口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古道心和陆镇他们是直接包了个闲置的商船,商船上有货物要送往兰陵,但不多,可送可不送的那种,古道心他们正好到兰陵去,就给了船家一笔钱,船家就答应去了。船很大,货物不多,除了船家和几个船工之外,就只有古道心他们四个,住着宽敞舒服,也清静。 这天早上,水面上起了不小的雾,古道心出来后问船家他们还有多久到。船家说用不了多久,快的话今天中午就能到,慢的话傍晚也能到了。 古道心松了一口气,快到了就好,虽然他不晕船,但在船上呆久了也不太舒服,而且最主要的是月宝和云宝都不习惯乘船,这些日子饭量都小了。 古道心正准备去叫月宝和云宝起床,刚一转身就听到后面不远处有打斗声。 船家也惊着了,虽然在水上也不是没出过事,但可能性很小,来回跑个一百趟遇上一趟就算运气差的,而且这都临近兰陵码头了,按理说不应该再出事才对。 船家赶紧招呼着所有船工快点划船,远离传来打斗声的方向。他们这小本生意,船上连个能扛打的都没有,遇到事只能躲。 古道心也不想多管闲事,就准备往里走。可是那边打斗的声音却原来越近,想来也是掌船的人想要快点到渡口,想着到渡口就能求救了,所以也加快了速度。而且从水声判断,人家那艘船绝对比他们这艘船要好多了。 没一会,古道心所在的商船就被赶上了。 破开水雾出来的是一艘雄伟的大船,有商船的两倍大。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古道心能看到甲板上、围栏上伏着不少尸体,有鲜红的血顺着船身流下来,混入水中后消散。 船上两拨人正在打斗,一拨人从头到脚都裹着黑色的紧身衣,浑身湿透。 古道心知道他们,一种被称为“水鬼”的杀手,专门接单刺杀水上行船的人。他们先是乘船到目标船只的附近,然后下水,小心游过去,潜伏到船上,伺机刺杀。能雇佣得起“水鬼”的,绝非等闲之辈,光有钱可能还不够,只怕还要是权贵才行。 而另外一拨人,也就是被水鬼袭击的一方,看穿着也不是普通人家,并且也有些功夫,瞧身手倒像是官兵。 突然,古道心双眸一颤,目光锁住船上一个身手出众、身着宝蓝色束袖劲装的男子身上,竟然是他! 第43章 那要不咱们互宠吧 古道心觑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最终确定,这个明显是所有人中武功最高的人正是陆镇手下的一员大将——夏侯锦程。 本以为要到京城之后才会碰上陆镇的人,没想到在这里就遇到了一个。 这夏侯锦程也是名门之后,父亲文渊伯,位列三公九卿,在朝堂上有一定的影响力。 而夏侯锦程与一般的名门子弟不同,他不愿碌碌无为地混日子,只等将来承袭爵位,他更想以自己的实力,建功立业,就像当年伴着大晏国开国皇帝打天下,后来被封为国公的祖上一样。故而他从很早之前就跟在陆镇身边,行军打仗的经验不少,也屡立战功。 而现在,这位战场上的先锋将军正遭遇行刺,还处于下风。 “水鬼”的刺杀最是出其不意,且功夫也十分诡异,又擅长暗器和毒药,若是被无声无息地偷袭,扳回来的机会着实不大。 船上“水鬼”数量众多,夏侯锦程一方死伤的人数不少,他身上也有多处暗色痕迹,脸色惨白,显然受伤不轻,看着还能应敌,说不定只是在硬撑罢了。 跟他交手的“水鬼”应该也能看出来夏侯锦程是强弩之末,就算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拖也能把夏侯锦程拖死。反正他们人多,只等夏侯锦程撑不下去了,再反击便能成功。 夏侯锦程动作慢了下来,腹部又中了一剑,而这一剑直接导致他从船上跌了下去。 古道心抓住机会,纵身一跃跳入水中,他的水性好,要是在水里的话还真有一定把握能从“水鬼”手中救下夏侯锦程。 也是听到打斗声才出来的陆镇看到的最后的画面就是古道心跳进水里,他当场就要跟着跳下去,结果被船夫拉住,说还是在船上等着比较好,这会天还没完全亮起来,水里黑沉沉的,真要跟着跳下去了,又没有找到人,错开了更麻烦,还不如在船上接应,也能时时注意情况。 陆镇脸色铁青,但到底没有冲动地跳下去。 过了好一会,就在陆镇快要等不下去的时候,古道心冒出了水面,身上还扛着昏迷的夏侯锦程。 陆镇先帮古道心卸了“货”,动作粗鲁地将夏侯锦程扔在甲板上,之后才小心稳重地把古道心拉上来。 古道心在水里为了躲“水鬼”,还拖着一个大男人,耗了大把力气,上来之后就直接力竭地倒在了陆镇怀里,身上又重得不得了,整个人动弹不得。 陆镇将古道心护在怀里,眉目如刀,杀气肆意,单手应对爬上来的一个“水鬼”,不稍几招便夺了“水鬼”的短剑将其反杀,看得一旁的船家目瞪口呆。 船家赶紧命人快速划船,趁着其他“水鬼”还没注意到他们,周围也还有别的商船做掩护,立即离开了大船的视线范围内。 陆镇不想惊着两个孩子,就带着古道心去了内舱,将夏侯锦程安排在另外一个房间。 他们给的钱不少,商船老板也看出古道心和陆镇都不是一般人物,做事也周到,不用陆镇说,就叫人抬了一桶热水进去。 陆镇给古道心脱了衣服,让他进去跑个热水澡,古道心没什么力气,他就帮着古道心擦身子。 这事儿挺叫人脸红的,古道心脸皮厚,但也经不住喜欢的人给自己擦身子这种事,再加上现在也缓过来点,就从陆镇手里拿走帕子,自己洗。 陆镇也没说什么,只等古道心泡完后,递过去干净的帕子和衣服。 古道心没穿外袍,裹着里衣就上了床。水里阴寒,泡了个热水澡是好了些,但还是觉得身体里有寒气入侵,只想裹在暖暖的被窝里,靠着床头坐着。 陆镇端过来姜汤,见古道心不愿意伸手,把自己裹得只露个脑袋在外面,便拿着勺子一勺勺喂古道心。 古道心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细心周到的服务,他刚刚可是救了陆镇手下一员大将呢,这种星级服务就当是奖励了。 “你为何要救他?你们认识?” 陆镇早就不当古道心是清河村人口中那个“从来没出过村子也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古道心能有这样的气魄、作为和见识,足以说明他有绝对不凡的经历。这是古道心的秘密,古道心不说,他也不问罢了。 古道心眼神飘忽,“不认识。” 陆镇皱眉,“不认识你这么拼了命地救他?” “也不算拼命,”古道心故作轻松地说着,“要是没把握的话我也不会下去救他。” “可如果你们不认识,你也不会这么折腾。” “也不能这么说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他面目正派,并不是那为非作歹的人,反倒是那些黑衣人,身手诡异,瞧着就不对劲儿。虽说我也不是那热心肠的人,但既然让咱们碰见了,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你说是吧?” 古道心对着陆镇狡黠一笑,陆镇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当然知道古道心没说实话,但这个人要是想瞒着你什么,你还真不好问出来。 “我不是不让你救人,只是太危险,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告诉我,我去救。” 古道心心里热乎了,那种寒意也感觉消失了,“不危险,我知道你会在上头接应我,就算后面有危险,你也会为我扫平,”古道心扬着下巴,有几分得意,眼珠一转瞧着陆镇又笑着道,“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恃宠而骄?” 陆镇拿走空了的汤碗,又帮着古道心压了压被子,“我倒希望你能对我多恃宠而骄一些,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古道心耳朵尖又红了,嘴上却不肯认输,“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以后都会一直宠着我似的,我又不是女人,还要人宠着护着。” 陆镇眉梢一挑,“我没当你是女人。” 古道心嘴角一勾,“那要不咱们互宠吧?” 陆镇:……他突然觉得他们的谈话方向有点诡异,怎么就谈到“互宠”上了?而且这个词听起来也感觉怪怪的。 “对了,”古道心突然出声打断陆镇的思路,“那个救上来的人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不重,多是外伤,而且没有伤在要害,最严重的也是腹部的贯穿伤,不过也不致命。他有中迷药的痕迹,这人有些本事,中了迷药还能硬撑着不倒,又跟人交手那么久。” 古道心心说,可不是么!能在你手下做事还得你器重,必须够强悍。 “他现在是不是还在昏迷中?” “恩,船上有大夫,虽医术一般,但也惯处理外伤,先简单弄弄,等下午靠岸之后再带他到城里的医馆看看。” 古道心低头沉默,过了一会才又抬头看陆镇,“送他去医馆的事就委托给船家吧,我们多给船家些钱,除了医药费之外再多加一部分。等上岸之后我们就去办我们的事。” 陆镇意外,他还以为古道心会想要带着这个人,毕竟在他看来,就算古道心否认,但两人也应该认识,可现在古道心这么做分明就是不想等这人醒来,所以……他们确实认识,只是不便相见? 一时间陆镇对男子的身份更加好奇,而且……还隐隐觉得有些不悦。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古道心那么重视,却又不愿相见? 不过陆镇终是没问原因,只是答应了古道心就这么办。 古道心有自己的考量,夏侯锦程跟了陆镇那么长时间,南征北战,被陆镇救过,也救过陆镇的性命,他当然相信夏侯的忠心。 可是眼下,对方的情况有点复杂,那些刺杀夏侯锦程的“水鬼”到底是谁雇佣的还不知道,也不清楚目前京城的形势,古道心便不敢贸然让夏侯锦程带着还没有恢复记忆的陆镇回京。 考虑再三,还是暂时不要让他们见面比较好。 让船家送夏侯锦程去医馆,等迷药的劲头过去之后,夏侯锦程自然会回京城。而且陆镇也说了,那迷药的效力快没了,估计到岸上之后很快就能醒过来,也不用担心昏迷的时候会遇到什么危险。 到时候古道心也会去了解一下京城的形势,没有大问题的话,再联系夏侯锦程也可以,不过他得留夏侯锦程身上一件东西做信物,免得到时候不好找人。 下午,商船到渡口的时候比船家估计的时间还早了一点,主要是之前为了躲“水鬼”加快了行船速度。 古道心趁着陆镇去找船家说让他们带夏侯锦程去医馆的时候,去了夏侯锦程的房间,从他身上拿走了一块玉佩。 上好的龙晶紫玉,王公贵族才用得起,而且是标配,没有多的,想造假都不可能。玉佩上有一个“锦”字,古道心还腹诽了一阵,为啥是“锦”而不是“程”。挂玉佩的绳子有些微磨损,该是整日佩戴的贴身之物。 船家那边答应了,拿了陆镇五十两银子,就带着夏侯锦程去了就近的医馆,反正不过是跑一趟的事儿,就能多赚点钱,没啥不好。 作者闲话:终于上架了~~撒花撒花~~一起撒花~ 第44章 何乐而不为? 如陆镇所言,古道心他们走了没多久后,夏侯锦程刚刚被送到医馆就醒过来了。当时船家都还没来得及走。 夏侯锦程一醒来就抓着船家问救他的是什么人。 船家看夏侯锦程一身福贵,本想冒名顶替,说不定还能得一番重金酬谢,可一看对方的样子,明显是对之前救自己的人还有点印象,便不好说谎,怕把人得罪了到时候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便如实说了。 只可惜船家也不知道古道心他们的身份,只是在汴梁遇上的,要到兰陵来,正好顺路,人家出手也大方,他就搭了,甚至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一路来都是“公子”、“公子”地叫,唯一知道的就是两人可能是兄弟,因为还有一对弟妹,叫他们哥哥和二哥哥。 夏侯锦程看得出船家没说谎,就把人放了。 他回忆着自己掉入水中的情景,本以为会没命,可是意识模糊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好似虚无缥缈的白色身影朝自己游过来。 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神仙,他已经记不清那人的样子,又或者他压根就没有看清楚过,可是他想着,自己可能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朦胧的白色身影。 在半昏迷的时候,他就隐隐有种念头,很想见见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所以在睁开眼睛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在找那抹可能的白色身影。当被船家告知对方已经走了,并且什么信息都不知道的时候,他竟有种无力感,本来被他忽视的伤口也开始疼痛起来。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自己非要找到人,只不单纯是为了报恩。也许只有见到了人,他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很快,夏侯锦程就发现他从小佩戴到大的龙晶紫玉佩不见了。 夏侯锦程又找到了船家,船家指天誓日地哭嚎着保证不是自己拿的,在靠岸之前根本就没接触过他,要拿也应该是救他的人拿的。 同样想到这个可能性的夏侯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隐隐有些高兴。 如果他的紫玉佩不是落在之前的船上或者掉进水里,那确实有可能是救他的人拿的。从对方会付钱让船家带自己来医馆,甚至还给了医药费,便不难看出对方不是贪财之人。那么拿走他的玉佩也许只是一时兴起,觉得紫玉新鲜不常见,又或者是想着说不定以后他们还有再见的机会,玉佩能留作信物凭证。 不管是哪种可能,现在对方也到了兰陵,手里拿着他的玉佩,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他的身份,说不定,他们真的还能再见。 当然夏侯锦程也不愿意把所有的可能都堵在对方主动上,等他回了京城之后,自会安排人过来寻人,若不是因为王爷仍下落不明,他们要找王爷同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必然会留下来亲自寻找。 古道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夏侯锦程势必要找到的人,他们先在兰陵城里住了下来,也没着急去找赵夫人的妹妹,而是打算暂缓两天,先把兰陵的大概情况摸透了。 不管什么时候,古道心都不喜欢被动。 他们虽是外地人,但因为兰陵就有个渡口,是水陆交通枢纽地带,又毗邻京城,往来商船众多,外地人几乎也占了常规人口数量的三分之一,生面孔也是天天都有,所以并没有格外受到关注。而且只要银子花了出去,想要打探什么消息也很容易。 很快,他们就了解了目前兰陵城的基本情况。 四大世家就不用说了,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做了些功课。古道心主要是想了解商圈,他要在这边开铺子,那就是外来户落脚,跟本地人抢生意,有很大难度。 像兰陵这样的地方,皇都近城,繁华富庶,能在这里开店生意并且还做得不小的,都不是普通的商人,不说都跟四大家族沾亲带故,也多少有点背景,甚至在京城也有些关系,盘根错节几代经营,基本上不可撼动,也就没什么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的说法。 如古道心这样的外地人,要是想在这里开店做生意,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真要生意做起来了,没有背景支撑,必会受到本地商户的强烈打压,存活不了多久就会被吞并。 久而久之,兰陵内部便形成了一个商业链,一个庞大的商业体系。 兰陵是快肥肉,但肥肉也是有限的,目前固定了这些巨头瓜分,自然不愿意再多加人,人多了,到时候能到自己嘴里的就更少。 古道心有能力有本事,也有点子,但他不能跟这些本地巨头硬碰硬,目前的资金储备不允许他打持久战,而且若是能有渠道可以避免这些麻烦,又何乐而不为? 将情况都了解透彻之后,古道心又开始打探赵夫人的妹妹沈清甜的情况。 虽然他大可以直接去找沈清甜问,但毕竟他们之前并不认识,只是赵夫人从中联系,沈清甜对自己的信任有限,而且很多事情可能不愿意透漏给他知道。 他要想借由沈清甜打开市场,得到沈家人的支持,那就必须让沈清甜有个真正的改变,能够彻底抓住丈夫的人。 这就是他的筹码。 古道心了解过,沈家的情况很特殊,沈家的女儿特别多,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基因,总之特能生女儿,已嫁为人妇的不少,待字闺中的也有。 他们沈家这些年也一直在依靠联姻在不断壮大,成婚后沈家女儿与丈夫之间关系的紧密度比一般人家的要求还高,家族也更重视。且看赵夫人的妹妹,只是个旁支庶出,就要费这么大的心力便知晓,这里面恐怕也有不少是来自娘家的压力。 若他有本事能打造好沈家的女人,让他们多得到丈夫的疼爱,沈家人自然会投桃报李,他要开店做生意就会容易得多。等他的铺子真正立住了、壮大了,开到京城那勋贵之地,也就不再需要沈家的扶持。 了解到了足够的情况之后,古道心就去约见了沈清甜。 已嫁做人妇的女人不好私见外男,他们便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小酒馆。大酒楼里毕竟人多眼杂,万一被传出害人名声的闲言碎语倒不好了。 沈清甜只带了个贴身的大丫头出来,见到古道心和陆镇两人,心里顿时有点没底。虽然姐姐把瑶光阁夸得天花乱坠,自己也确实见到了姐姐的改变,但她还是忍不住怀疑,两个男人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吗? 她丈夫花心成性,跟专情的姐夫比不了,而且这是兰陵,多得是花枝招展的女人,这两人真能帮她改变受冷待的现状吗? “你是姐姐推荐的人,我自是愿意信你,不过你打算怎么帮我?” 古道心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沈清甜一番,发现对方的身材还是不错的,长相也很漂亮。只是第一,这衣衫的颜色搭配让人不敢恭维,发型岁端庄,但也显得过于老气。而且脸上的妆容不行,不但没能体现出沈清甜五官的精致,反而暴露了一些缺点。 外貌上的好改变,接下来就是气质上的问题。 虽是出身大家族,但毕竟是旁支庶出,不受重视,想必受到的教养也有限。不过气质这种东西短时间内也提不上来,只能用些特殊的手段来弥补。再说就他先前搜集到的信息来看,以沈清甜丈夫的喜好和为人,对大家闺秀的清雅气质未必买账。 “夫人,首先我想说明一点,我这次过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单纯改变您的外形,而是为了让您能充分得到丈夫的宠爱,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咱们开门见山,我很清楚,虽然您嘴上说信任我,但明显底气不足。老实说我也不需要您的信任,你只要配合我的安排就行,我怎么说,您怎么做,最多半月,我保证您可以成为您相公的心头好。” 古道心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但偏偏对于很多人来说还就是受用,他们就喜欢这种调调,越是这样不客气,他们反而越觉得靠谱。真要是那客客气气服务周到的,反而要质疑人家是不是“能力不够服务来凑”。 果然,沈清甜一听古道心这么多,脸色还还好看了些,甚至身后跟着她的大丫鬟想要呵斥古道心无礼,都被她挡了去。 “这是自然,你的所有安排我一定全力配合。” “很好,那现在我要先花两天时间为夫人专门设计能突出您自身优点的服饰,两天后夫人派人到远客楼去取图样,然后按照图样到成衣铺和首饰铺去订做即可。后面的事等服饰做好了再说。容我提醒一句,夫人可得抓点紧。” 沈清甜忙不迭点头,她是见过姐姐的那些服饰的,都精美非常而且别出心裁。想到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心里就先欢喜起来。 沈清甜走了,古道心和陆镇却没急着回去。小酒馆清静,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刚好可以趁着现在有点时间稍微清闲清闲,喝点小酒,等之后忙起来又要昏天暗地的,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又这般悠闲。 第45章 你自己出来我不放心 小酒馆自酿的酒甘冽醇香,虽不比那些成名佳酿,却也别有一番味道,难怪能如此受欢迎。 古道心看着陆镇闷闷的,不禁笑了出来,“都跟你说了可能会很无聊,你还要跟我一块来。” 陆镇喝了一口酒,“你自己出来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古道心端着酒杯晃悠着,“我又不是那爱打架惹事的性格,还是你怕沈清甜会吃了我?” 不打架是不打架,但陆镇也怕再出现那天那种,别人打架,古道心却要去救人的情况。真要算的话,这也算是一种惹事吧?不过出于某些原因,陆镇不会说出来就是。 “你为何要跟沈清甜说这次过来只为了帮她?不是还要开店?怎么不告诉她?” “急什么?咱们还没帮她达到目的,这时候就算说了,她也未必会帮我们什么。而且我要以退为进,等沈清甜在我手上改头换面,赢得了丈夫的心,她自然会恳求我留下来,让我也帮帮她娘家其他人,届时我再顺水推舟同意留下来开店。”古道心勾着嘴角腿一偏,就差拿把扇子在手里了,“这自己主动留下来和被人恳求留下来,可大不一样。我得让兰陵的人知道,我的瑶光阁是在沈家人的万般恳求下才开起来的。这不仅能避免被一些人找麻烦,也是一种宣传。人们会想,我这瑶光阁到底有多厉害,会被沈家这样推崇。到时候连客源都不用咱们费心。” 陆镇得承认,古道心确实相当有做生意的天赋。 “那我能帮你什么?” “你是我的护卫,我得给自己包装一下,让我显得高大上一点,这也是卖点。” “包装?” 陆镇觉得自己理解这个词,但又好像不是特别理解。 两人喝了一会小酒后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打包了不少零嘴吃食。月宝和云宝在客栈等他们,不带点好吃的回去古道心自己都不忍心。 古道心他们在远客楼租了一个大套间,里面有一个大房间和两个小房间。两个小房间当然是俩孩子的,古道心不放心让云宝自己住,本来想和云宝一间,让陆镇自己一间。 但云宝却坚称自己可以,姐姐是女孩子都能自己一间房,他是男孩子,更应该独立。 古道心瞧着云宝虎头虎脑却很是坚定的样子,心里很是安慰,也就答应了。 然而古道心并不知道,在他去楼下叫客栈伙计准备晚饭的时候,陆镇从怀来掏出两块方糖递给云宝。,“做得不错。” 云宝美滋滋地接过方糖,将其中一块给了月宝,然后很自豪地对月宝说,“姐姐你看,现在我也能给你好吃的了。” 月宝感动,但同时又有点觉得对不住二哥哥。 陆镇看了一眼云宝,云宝立即会意,拉着月宝的手说道:“姐姐放心,咱们这是为了哥哥和二哥哥的感情好。让他们在一个房间睡觉,可以加深感情。” 其实本来云宝是挺愿意跟二哥哥一起睡的,但哥哥告诉云宝,让云宝主动跟二哥哥说要自己一个房间,理由都帮云宝想好了,云宝读书习武都是跟着哥哥,很听哥哥的话,立马就照做了。 月宝一开始还觉得这么做不大合适,但听弟弟这么一说,想着也是这个理儿,以前两个哥哥一个房间的时候感情就可好了,不过她还是觉得这样瞒着二哥哥不好。 虽然是为了哥哥好,但月宝总觉着说谎不对。 云宝又说道,“姐姐宽心,咱们这叫善意的谎言。二哥哥嘴硬心软,虽然他面上不说,但也一定很高兴能跟哥哥在一个房间。” 这回月宝被说服了,就这点来讲她跟弟弟的想法一致,二哥哥就是典型的心口不一吧。 吃过晚饭后,两孩子各回各的房间,古道心去看了一下,云宝很乖地在练字,月宝拿着之前还没用完的材料在做发钗。都是让人省心的娃。 古道心自己也开始绘制设计图,首先从衣服开始。 他要设计出一件能够显出沈清甜曼妙身材的衣服,好在这个世界不算特别保守,也能够接受女人露腿的服装,只是不能露得太多。不像自己的那个世界的古代一样,女人被男人看个脚,就等于被轻薄了,对方要负责任。 古道心以旗袍为原型,在现代旗袍的基础上做了一定的修饰。 开叉只到小腿,这就足够了,毕竟是大家族的夫人,也不要露太多。薄纱的水袖设计,摇曳生姿。领口偏高,因为沈清甜的脖子比较长,贴领的设计能够体现出她颈部的优美曲线。而且在锁骨位置,还有倒水滴形的镂空设计,刚好能露出那形状漂亮的锁骨。后面也有一大块露背的设计,但是可以辅佐以类似纹身的图案,更具魅惑。 平时外头搭着流光珠缎的流苏披肩,或者是一件不透明的开衫修身广袖外袍,搭配一条挽在手臂上的披帛缎带,既能遮住那些只能给自己丈夫看的地方,又不会影响整体美感。 整套衣服以流光紫为主色调,辅佐精功刺绣。 这个时代的女装多以宽松为主,因此对于那些身材曼妙的女人来说,并不具有优势,虽然脱了之后能显身材,但是也要你的男人有想要脱光你衣服的欲望不是? 古道心的这套衣服就是专门针对沈清甜的身材特点所设计,能将她所有的优势都暴露出来。 当然这样的衣服也需要特别的鞋子搭配。 旗袍搭配高跟鞋,能够最大程度地体现出腿部的修长。 古道心决定设计一双能结合这个时代制鞋工艺的缎面坡跟鞋,由丝带绑住一部分小腿的那种,沈清甜的皮肤白,选色上也比较容易。 至于头饰,也不宜太繁复,要搭配旗袍的那种简约却华丽的美感,所以贵在精巧。 古道心画了几个簪花的图案,准备先买些材料回来,让月宝做出成品来看看,之后再想想哪里要改动。 陆镇看着古道心这么忙,自己不懂这些,也帮不上,所以白天的时候都会去外面走走,多打探些消息,也让古道心有一个绝对清静的环境慢慢设计。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按照他们跟沈清甜的约定,明天是上午沈清甜就会过来取设计图。陆镇走在街上,想着昨晚看到的那一桌子的纸张,他觉得每一张都很好看了,但似乎古道心还是很不满意。 陆镇走进一家茶馆,找了个偏角落但视野很好的位置坐下。 茶馆这种地方,也是各种信息交汇混杂的之处,在这些人的闲谈中,总会有许许多多的信息透漏出来,有用没用,就看自己怎么分拣了。 陆镇这两天也打听到了不少有关四大世家的消息,比他们之前了解到的还要详尽得多。虽然真真假假有待判定,但能被传出来让这么多人当谈资的,总有些根据。 就比如,这四大家族中,其实沈家和白家有点特殊的关系。 在大晏,商人身份虽然不高,但也有一种商人例外,那就是皇商。为皇家做事,自然高人一等。只是这皇商并非世袭,五年一换,而且得是在朝的皇帝钦点,别人哪怕是皇子都没有权利干涉。因此皇商在大晏的地位也有些超然。 据说大晏的第一户皇商是一对夫妻,男子姓白,女子姓沈。两人都颇具经商才能,值得一提的是沈氏虽为女子,手段却一点也不比男子差。 两人本来很是恩爱,但成为皇商之后,要做的事情多了,所经营的范畴也更广了,每天面对的都是忙不完的生意,而且两人的意见看法也逐渐产生分歧。 一开始还只是吵吵架拌拌嘴,但后来愈演愈烈,最终无奈走到了和离这一步。 有人说沈氏太强硬了,身为女子,就该以夫为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已是不妥,跟丈夫意见不合也应该听对方的。 但也有人说,沈氏的经商才华还要高于丈夫,若是一味地听从丈夫的话,未免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两人和离之后,共同请辞,谁也不做皇商,这算是他们最后的共识。 后来两人各自发展,但因精力有限,便只专攻一个方面。一人以金玉器皿为主,一人以丝绸布料为主,他们两人便是现在金玉白家和丝绸沈家的两位老祖宗。 两家有皇商的根基,发展起来自然快。 只是两家的关系有些微妙,毕竟他们的老祖宗最后是以合理收场,而且又各自成婚,所以两家人平日里也多有不对付。明争暗斗也不至于,毕竟领域不同,但若是遇上了,就有点看不顺眼,总要说不好听的话相互刺上两句。只是到底是世家,刺两句就完事了,也没有闹出过大的矛盾。 魏家是京城一个官僚世家的附属家族,也是那个世家的“钱袋子”。因为有表亲的关系,所以做的酒食生意得到了照拂。兰陵城里最大的客栈和酒楼都是魏家的产业。 至于古家,就有点特别了。 第46章 他看上我了 古家祖上曾经出过一位侯爷,也算勋贵之后。只可惜一代代传下来,后辈人不争气,没有出众的表现,不得圣上加恩,便没落了下来,到如今,顶着最大的官职的就是大房,也就是沈清甜的公公,在翰林院任职编纂。 矬子里面拔将军,就是这样,古家也觉得挺不错的了。 官职不高,但到底是有学问的象征。能入职翰林院的,都是大晏学子崇拜的对象,必然满腹经纶。而且在翰林院当差,虽然没什么实权,也不算天子近臣,但占着清贵的名声,哄一哄外人还是很管用的。在京城不好使,但是在兰陵,也算颇有声望。 不过归根结底,也只是说出去好听,用处也不大。 四大家族在兰陵扎根已久,树大根深,势力上也几近平分秋色,没有以谁为首,也没有团结一致,倒有点相互掣肘的意思。不过若是有姻亲关系的两家,肯定比和别家更为亲厚一点。当然这也是比较着来的。 陆镇还记得古道心曾经向他展示的自己的商业计划,古道心称之为……会所。他不清楚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涉及到的东西却很广泛,若真是以兰陵为根基发展起来,只怕少不了要跟着四大家族打交道。 目前结亲的是只有古家跟沈家,但陆镇估计,为了平衡势力,魏家和白家结亲也是早晚的事儿。 陆镇一直默默地喝着酒,以内力助长听力,听着周围人的谈话,突然,有两人特别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听说没啊!今天京城里来了一拨人!好像是文渊伯府的人,我家老爷跟其他三家的人还有府台大人都去迎接了。” “听说了!我家老爷也是一大早收到消息之后就出去了,这文渊伯府的人能让咱们几家的老爷跟府台大人一起去接,可真是够厉害的。” “你懂什么?伯爷是什么身份?论官阶不知道高了府台大人多少!” “用你说?我也知道啊!我是说这来的又不是文渊伯本人,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嘛!” “宰相门前七品官,就是过来办事的人也慢待不得。” “说的是,就是不知道他们过来有什么事?” “我听了一嘴,好像是来找人的。听说文渊伯的公子日前行船,在临近渡口的时候遇刺,被人救了,但是救人的人没露面就走了,文渊伯公子只知道对方在兰陵,所以就派人来找了。” “嘿呦!那这人可发达了,救了文渊伯公子,这一辈子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吧?不过不是说那文渊伯公子没见到救命恩人的面?难道就不怕别人冒名顶替?” “你当人家是你啊,既然出来找人了那就肯定有办法辨别,再说有多少人敢骗到伯爷公子的头上?不要命了!而且我还听说那伯爷公子是镇南王手下的先锋将军,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可不是那些寻常的公子哥能比的,敢骗他,真真是活腻歪了!” “说的是,那可知救了伯爷公子的人有什么特征?” “啧……这个就未曾听说了,不过依我猜测,也是那伯爷公子有意瞒着。那些刺客敢刺杀伯爷公子,来头肯定不小,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救伯爷公子的人的特征,伺机报复,那岂不是很危险?我看伯爷公子只是想把消息散发出去,等那救了他的人主动上门找他。对方之前根本不知晓他的身份,现在知道了,也许就会主动现身。” “说的有理,反正如果我是伯爷公子的救命恩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做梦吧你!给你这运气你都没这本事!弄不好人没救到还把自己给搭里边!” “哈哈哈哈……” 两人说说笑笑换了话题,陆镇也收了内力。 伯爷公子……听这些人的形容,这个伯爷公子可能就是之前古道心救下的那人,看穿着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但也没想到竟然是权贵子弟。 只不过对方为什么要找古道心?总不会是为了还银子这么简单,不然也用不着这般大费周折。 陆镇回去之后就把这事告诉了古道心,刚好古道心已经完成了全部的设计。 “文渊伯公子?找我们作甚?” “不是我们,救他的人是你。” 古道心眯着眼睛笑着,懒懒散散地往椅子上一靠,双脚抬起搁在圆凳上。 “你这话说的,我会以为你是在为我救了他的事而吃醋。显章啊,看到你为我吃醋,我可真高兴。” 古道心也想开了,反正陆镇也不会喜欢自己,那他就没事撩拨撩拨,过过嘴瘾也好。而且只要他把我分寸,玩笑别开得太大,陆镇就不会当真。 把真话说得跟假的一样,这应该是最无奈的一种能力。 果然,陆镇完全当古道心在开玩笑,脸色一点都没变,“我觉得这事有问题。如果他是想报答你,有的是方法,完全没有必要非得找到你。” 古道心双手垫在脑后,继续满嘴跑火车,“可能他对我一见钟情了呢?搞不好是他落水的时候迷迷糊糊看到我的身影,然后就此沦陷。” 陆镇扶额,“他是男人。” 古道心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男人怎么了?大晏虽不盛行男风,但不少达官贵人私下养着男宠,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是在京城还没多少人把这种事拿到明面上说罢了,也不代表不存在。一些穷乡僻壤甚至还有契兄弟的关系,只要过了明路也能得到朝廷衙门的认可。你刚刚说这个文渊伯公子还是个军旅之人,这样的人更加真性情,心有所好也不会瞒着,不会像那么些好面子的人一般死不承认。也许这就是他这么费事也要找到我的原因,”古道心眉毛一挑,“他看上我了。” 陆镇脸色沉下来,“那你呢?” 古道心露出个苦恼的表情,“你这个问题问的太没水平。这么短的相处时间,也处不出什么感情。要是一见钟情的话,那我就不会让船家送他到医馆,而是我亲自去还要等着他醒过来了。” 虽然古道心给出了否定的回应,但是陆镇听着后面古道心的假设,依旧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两人都不在说话,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古道心突然开口,脸上玩笑的表情也收敛了些,“你打听到了对方是文渊伯公子,又是行军打仗的沙场将军,那有没有听说镇南王的消息?他是镇南王手下大将,出了被行刺的事,镇南王就没有反应?” 陆镇皱眉,他以为古道心就算在意,也应该是在意那个被他救了的人,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古道心都没有主动问过那个文渊伯公子的情况,言语中似乎对那个镇南王更加在意一些。 “只是听别人提了一句,说他是跟着镇南王的前锋将军,其他的不清楚。” “那……”古道心目光锁着陆镇,“那你对镇南王印象如何?” “我不曾见过他,就算见过现在也忘了,何谈印象?” 听到这样的回答,古道心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失望。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陆镇如果没有恢复记忆,那就只是他的显章,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就不会变。但如果陆镇记起了一切,那他就是高高在上的镇南王,即便记着这段日子,感觉也是不一样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会陡然拉开,而自己还要奋斗许久,才有可能爬到与这人并肩的位置。 陆镇看古道心似乎有些消沉,还以为是因为没能得到更多有关镇南王的消息,心里莫名感觉有些微妙。 “你为何想知道镇南王的消息?是认识,还是你也很崇拜他?” 下午在茶楼虽然没有听到更多关于镇南王的事情,但还是能从一些人的语气中听出来他们对镇南王的崇拜。 因为有镇南王在,最不好对付的南境蛮夷才会被震慑,不敢轻易进犯大晏。辰国也是因为忌惮镇南王,这些年才会乖乖上贡,不曾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在百姓眼中,能让他们免于战乱之苦的镇南王,就是大英雄。 古道心低头一笑,“崇拜,也可以这么说吧,他是我的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将来同朝为官,我……能为他做些事情。” 没有谈及远大的理想抱负,也没有宏伟的蓝图计划,只是一个看似……平淡而又平常的期望,这是陆镇第一次听古道心用这样温柔却坚定的语气说着自己想要在朝堂上做的事情,跟以往那个侃侃而谈、张扬肆意的古道心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陆镇皱眉,他不知道这个镇南王怎么就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古道心变得……不像古道心。 他知道古道心看着温和儒雅,但实际上是个面热心冷的人,除了和自身有关的,很少有人和事能让他挂怀。所以陆镇认定,古道心认识夏侯锦程,这才会冒着危险救人。 但镇南王是怎么回事?古道心总不会还见过王爷吧?可如果没见过,又哪来的这种非同寻常的重视? 第47章 任务 陆镇觉得心里有点酸有点麻,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种什么感觉,反正不大舒服,他不喜欢听到古道心用那样的语气和神情谈到那个男人。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消息,明天我可以去打探。” “也好,不过打探消息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不要让别人注意到你。”本来也急于知道目前形势如何的古道心并没有注意到陆镇的声音比之前更沉冷了些。 陆镇眉头皱得更深,他本来还以为古道心会说“不必”,现在看来那个镇南王对于古道心来说,很特别。 “为何不能让别人注意到我?” 古道心早就想好了说辞:“镇南王是大晏的英雄,你太明目张胆地打听,人家会以为你也好找大眼战神的麻烦,到时候就该有不少人来找你麻烦了。” 陆镇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晚上睡觉,灭了灯,两人躺在床上,古道心轻轻推了推陆镇,“心情不好?” “没有。” 古道心闷笑,“还说没有,晚上吃饭的时候你那脸色都快把云宝和月宝吓着了。” “我一贯如此,他们习惯了。” “你往常只是不爱笑,但表情也少有这么冷硬的时候。有什么不高兴地就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陆镇转头看着古道心,眼神认真。 古道心耸肩认怂,“开个玩笑。不过说真的,你有话可以跟我直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说了有什么用?” 古道心“嗯”了一会,还真的很认真地思考上了。 “你要是有疑惑的话,你告诉我,我才能解答不是?很多事其实就怕琢么,越琢么越歪,还不如开门见山地说,都是大老爷们,咱又是好兄弟,有什么话不能直言?” 古道心觉得自己的自控能力越来越好了,现在他连“好兄弟”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了,而且还无比自然。 这一番话似乎确实起了点作用,陆镇又转回头,盯着屋顶,“我只是在想,你好像对那个镇南王过分关注。” 古道心一愣,没想到陆镇这么老半天就是在纠结这件事。要是以后恢复记忆了,再想起这段,不知道陆镇会有什么感想。 憋着笑,古道心尽量用很正经地语气说道,“你就当我和其他人一样很崇拜他不就成了?” “这种事不能“当”,你也不是“其他人。”” 古道心:……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陆镇的执着有点不可爱。 “这事其实很简单,镇南王是整个大晏的英雄,但凡有点血性的大晏人都很崇拜他。我知道我有些行为让你觉得不解,坦白说我也确实有一些秘密还没有告诉你,但不论如何,身为大晏人,对咱们大晏的战神感兴趣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我只是比别人的兴趣多了一些,而且很愿意用实际行动通过某些途径去加深对他的了解罢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镇知道自己再不接茬也不合适。 而且古道心能亲口承认他是有秘密的就很不容易,也算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迈进了一步,他又何必因为一个压根就不认识或者不记得认识与否的人,把自己和古道心的关心弄僵? 就算眼下古道心还不愿意多说,但陆镇相信,总有一天,这人会愿意对他和盘托出。 古道心把陆镇的沉默看在眼里,他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你不一定需要知道一切,你只要知道,在你有需要的时候,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古道心都快要睡着了,陆镇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最近还有没有做噩梦?” 古道心又精神了点,心里在“有”与“没有”中挣扎,身体的反应又再次快他一步,“有”脱口而出。 陆镇摊开手臂,“过来。” 古道心蹭了过去,为了打破这种暧昧的气氛不至于让陆镇怀疑,古道心故作轻挑地说道:“真是苦了你了啊,本有软玉在怀的条件,现在却要抱着我这个大男人睡觉。” 过了一会,陆镇低沉的声音在古道心头顶响起,“不想说话可以不说话。” 古道心第一次完全没听明白陆镇的话。这是在讽刺他玩笑不好笑还是怎么的? 不明所以的古道心抬头,额头差点撞到陆镇的下巴,“什么意思?” 陆镇轻轻按着古道心的头重新低下去,又在后者后背上拍了两下,“睡觉。” 这下古道心彻底懵逼。 罢了罢了,不要想这么多了,反正这种日子也持续不了多久。只要陆镇恢复记忆,他就又可以继续“清心寡欲”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沈清甜就派人过来取图纸,可见她有多着急。陆镇出去打探有关镇南王的消息,也答应古道心一定会以安全为上,不让人注意到自己。 云宝和月宝从到兰陵之后就一直闷在酒楼里,没怎么出去过,古道心也怕把两个孩子闷坏了,就决定带他们出去走走。反正那些服饰要赶制出来,最快也得三五天,等服饰出来后他就要忙起来了,还不如趁着现在有时间多陪陪两个孩子。 从酒楼出来后,月宝和云宝的眼睛就没有闲下来过,左看看右看看,新奇得不得了。他们那天到渡口之后就赶紧打听了最好的客栈落脚,之后就没出来过,都没能好好看看兰陵城是什么样子。 此时两个孩子的心中只有两个词语形容兰陵成——热闹、漂亮。 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宽敞的街道,没见过小贩摆摊这么整齐,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店铺和房子,好多都是三四层高,不说别的,他们住的那个客栈就大的不像话。 云宝还问过月宝,皇宫是不是比客栈还大点,因为他以前听伺候过的少爷说过,皇宫是世上最大的房子。云宝觉得客栈已经够大了,皇宫应该也差不多。 月宝不是很清楚,就模棱两可地点点头,说可能吧。 古道心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笑得合不拢嘴,实在太可爱了。 他想给两个孩子买些吃的玩儿的,但两个孩子却见什么都说不喜欢、不想要,那眼睛里却明明写着渴望。 “想要什么就说,二哥哥给你们买。” 月宝甜甜地笑着,“我们没什么想要的,什么都不缺,不用买了。” 古道心眉毛一挑,“说谎的孩子会被要怪抓走吃掉的。” 云宝眨眨眼,看着姐姐——咱们要不要配合二哥哥? 月宝点头——配合吧,哥哥说过,咱们顺着二哥哥就好。 于是两个孩子一起做出了害怕的样子。 古道心面无表情,别说,这样子装得还挺像,如果他们不是相互打了眼色之后才露出这种表情,可能他就信了。 “你们两个,老实说,是不是怕花钱?” 古道心眼睛一眯,姐弟俩就立刻收起了害怕得到表情。 别看平时古道心总是笑眯眯很温柔的样子,陆镇一直冷着脸瞧着不好相处,但其实在姐弟俩眼中,最不好惹的是二哥哥,他们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就是觉得有时候二哥哥笑起来比哥哥冷着脸还可怕。 月宝看了古道心一眼又低下头,“这到底不是咱们以前呆的小地方,吃喝都贵,在外头吃饭还要给伙计打赏,哥哥和二哥哥有大事要做,少不了要花钱的地方,我们帮不上忙,但可以节俭些,能省着点钱也是好的。” 古道心弯下腰,一手撑着大腿,一手摸着月宝的脑袋,“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兰陵又如何?哪怕到了京城,咱们也绝对不愁吃喝。你哥哥和二哥哥本事可大了,放心。” 月宝还是低着头,看着脚下,声音软软的,但是很坚定,“我们知道哥哥和二哥哥厉害,但我们就是想为你们做点什么,这跟你们是不是厉害没有关系。” 云宝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眼古道心,最后低头戳着手指,“我、我和姐姐想得一样。” 古道心从来没想过要让两个孩子省吃俭用,但听他们这么说,感受到两个孩子的这份心意,他心里就很舒坦。现在他好像终于能明白那些为人父母的人在看到孩子贴心懂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 他把月宝和云宝当亲妹妹、亲弟弟,打心眼里希望他们幸福快乐,自然不会让他们委屈自己。 “有你们在,就是二哥哥赚钱的动力。我们做这么多,就是想你们不必省吃俭用,所以你们只要听话,想要什么就说,二哥哥知道你们不会乱花钱的。这样吧,你们要是真想做点什么,二哥哥确实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一听到终于能帮上忙了,两个孩子都高兴地直拍巴掌。 “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做的,二哥哥尽管说,我们一定做好!” 云宝没有月宝那么会说话,但还是攥着肉肉的小拳头一脸兴奋,跟着姐姐重复,“一定做好!” 古道心笑了下,从怀中掏出一包五十两的碎银子给月宝,“你们的任务就是用五天时间花完这五十两银子。买小吃也好,买玩具也好,不用留着,全部都花掉。” 姐弟俩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算什么任务。 第48章 站稳脚跟 月宝刚要说话,古道心摇摇手指,“别着急,二哥哥还没说完呢!这可不是让你们只花银子就完了,你们要从卖东西的小贩那里帮二哥哥了解一些信息。二哥哥要知道兰陵城里各个地方的乞丐的情况,你们去问那些小贩,哪些乞丐是他们觉得不错的,平时不会捣乱,不会抢别人的东西,若是有善举的着重记下。” 月宝似懂非懂,“是不是就是记好人?” 古道心点点头,“对,没有做过坏事的,或者那些让商户们觉得品性还行的,都记下。” 就算是皇都附城,乞丐也不少,古道心留意了,光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城中心都有,那么东城、南城、北城和西城应该也有。而且这些乞丐也并没有集结起来,没有形成类似帮派的机构,顶多就是些三五人组成的小团伙罢了。毕竟临近天子脚下,官府也会想办法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免得他们纠结闹事。 平日里与乞丐接触最多的,应该就是那些小摊小贩。 乞丐往往不会到店铺里面去行乞,能在兰陵开店铺的多少都有点身家背景,店铺里有跑堂的、掌柜的,有的甚至还养着打手。他们一进去很快就会被赶出来,说不定还会被打一顿,伤了残了也不可能得到什么补偿。 相比之下,在小摊小贩的附近行乞倒好很多,很多小贩不会去主动驱赶,除非被严重影响到了生意,不然也懒得多管闲事。 当然很多乞丐也都有自己固定的行乞的地方,但行乞得到的钱,也是用来买吃买喝。没那个条件到酒楼饭馆去消费的,小摊小贩的都是他们的消费场所。 因此要想了解城中乞丐的情况,去跟这些小贩打听最合适不过。 小贩也是商人,纯聊天他们肯定不乐意,所以还是要花钱,要消费,再加上是两个孩子,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戒心,肯定会尽可能多说。 在古道心接下来的计划中,就需要一批乞丐。但是他也不能什么乞丐都用,至少品性不能有大问题。一开始他想自己去打探,但是现在月宝和云宝既然非要做点事情才觉得安心,就不妨让他们去做好了,也能让他们多花钱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吃食。不然平时给他们买东西,这两个孩子也是这不要那不要的。 只是兰陵这么大,要想了解绝大部分的乞丐的情况,没有个十天半个月肯定不够。古道心也不舍得让两个孩子这么累,整天东跑西跑,就先让他们先试上五天,要是不太累的话,还可以继续。反正到时候去南城、北城的也都可以雇佣马车。 两个孩子痛快地答应下来,并在此保证一定会把二哥哥交代的事情做好。这可算是来了兰陵之后二哥哥第一次交给他们正经事情做。 古道心嘱咐了两个孩子一定要以安全为上,绝对不能自己跑去乞丐扎堆的地方,也不能往偏僻的地方走,每天在太阳下山之前必须回来。 嘱咐完了,他还是很不放心,当天等陆镇回来之后,就说让陆镇暗中跟着两个孩子,保护他们的安全。 陆镇端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我自己去还更方便些。” 古道心苦笑,“我当然知道,雇人不更方便?可云宝和月宝就是想为我们做点事,咱们也不能太打击孩子,这不让做那不让干的,也不好。再说对孩子过分保护也不利于他们成长。让你暗中保护也是不想让他们觉得咱俩不信任他们,都说好了把这事交给他们做,再横插一脚不合适。你是没看到他们有多兴奋,要不是我拦着,他们今天就要去。” “可你还是插一脚了。” 古道心皱眉,“这一脚不能不插。云宝才六岁,月宝也才十岁,你让我怎么放心就让两个小孩子整天到处去跑?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越说古道心越后悔,他当时就不该话赶话让两个孩子去做这件事。 陆镇自己经常皱眉,却看不得古道心皱眉的样子,放下手臂走过来,在古道心身边坐下,抬手按平古道心的眉心,“放心,明天开始我跟着他们。” 古道心抓着陆镇的手放下来,点点头,有陆镇跟着,他就踏实了。 “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陆镇就是不大放心让古道心自己一个人。 古道心一笑,“我好歹是个大人,不会内力但会拳脚功夫啊,再说我又不怎么出门,出门也不会走远,这闹市中心的,能出什么事儿?等沈清甜的服饰赶制出来之后我就更没空出去闲逛了。” 陆镇一听,也就没再说什么。 虽然他们在城中心,但只要想到前些日子刚来兰陵的时候在靠近渡口处遇到的那场刺杀,陆镇心里就多少有些不平静。 这世上总是不缺无法无天的人,就算是在兰陵,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一定就太平。 而且自从到了兰陵之后,陆镇总觉得古道心有点奇怪,有些东西仿佛在悄然之间改变了,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变了。 总之这种莫名的改变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他甚至觉得还是之前在村里和镇上的时候更自在些。兰陵确实富庶。但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几天后,沈清甜的服饰赶制出来。一大清早,陆镇和月宝、云宝前脚刚走,沈清甜后脚就到了。她捧着那些衣服发饰,笑得合不拢嘴,都不舍得放下。 “太好看了,真是太好看了!之前光是看你画的我就觉得很惊艳,果然东西一做出来这么漂亮!有这身行头,我就不信留不住相公的心!”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夫人还是太天真了,这身行头顶多就是让你的丈夫暂时回心转意,要想永远的留住那不可能。” 沈清甜一听就心慌了,“这……此话怎讲?” “恕我直言,古少爷就是个爱好美色又贪图新鲜的男人,就是那种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男人,要漂亮、要新鲜、要有情趣。一成不变的东西,就算再怎么漂亮惊艳,也不过一时稳住他的心罢了,迟早还是要变的。” 沈清甜脸色有点难看了,她知道古道心这话虽是不中听,但却是事实。自己的丈夫自己最是了解,家里没有正妻,但除了自己之外,这妾室、填房可有不少,前天才又抬了一个丫鬟做姨娘。 自己也就是在刚刚进府的时候被宠爱了一个月,已经是所有女人当中独宠时间最长的。要不是家规严格,公公看中自个儿清贵的名声,对下约束甚严,只怕相公早就不知道在外面养了多少小的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啊?”沈清甜泫然欲泣,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悲惨孤苦的后半生。没有丈夫的宠爱,便无望成为正妻,到时候只能以一个侧室的身份,看着丈夫身边的那些鲜花一样娇艳的面孔,面对自己即将孤独老去的样子。 “夫人莫急,我确实有些建议要给到夫人,但最终怎么决定,还是要夫人自己选择。古少爷的性子是改不了的,这没办法,我能帮助夫人得到丈夫的宠爱,但难道夫人就准备一有失宠的苗头,就想办法钻研新玩意儿来重新得到丈夫的宠爱?且不说这么做有多累,等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夫人上了年纪,纵然雍容气质犹在,但想必再多的新花样,再好看的衣服头饰,估计也得到您丈夫的欢心了。” 沈清甜点头,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但可惜,岁月匆匆,从不格外疼惜任何一个女人,不论她多美。 “以夫人的情况,最应该最的,不是留住丈夫的心,而是想办法成为正妻,再有一儿半女傍身,稳住在府中的地位,这才是最要紧的。如此即便以后古少爷身边又再多的莺莺燕燕,您只要不犯什么错误,又做事周全,不惹的他不快,再加上娘家的支持,古少爷必然不会动您的位置。这正妻之位,怎么说也该是个有身份又有气度的女人才能坐的上,光是长得漂亮可没用。我说的这些也只是给夫人一些建议,到底怎么做,夫人自己拿主意。” 沈清甜的脸色变了又变,还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话,听着是不客气,但细细想来,对方说得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以前自己总想着指望丈夫的宠爱过活,但是确实,丈夫的宠爱也不过自己还清纯靓丽的这些年罢了,就是现在,她仍然貌美,丈夫又有多少心思还在她身上?整日都要变着法的博取丈夫的欢心,她怎么可能不累? “你说的对,能在府里站稳脚跟才是最要紧的,但是这谈何容易啊!我虽有娘家照拂,但我并非沈家本家的小姐,旁支庶出,能坐上侧室的位子就很不容易了。” 古道心往太师椅上一靠,嘴角浅浅一勾,“这个其实也不难。眼下夫人要做的就是先得到丈夫的宠爱,恢复宠爱之后,就赶紧要个孩子,我这里有生子的秘方,能帮夫人一把。等有了身孕之后,夫人自然就金贵了。古少爷的枕边人虽是不少,但多年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豪门大户最忌讳庶长子,庶长子是家门祸乱的根源,只要你一举得男,那抬为正妻就不是难事。怀孕期间也不要仗着身子便颐指气使,多跟公婆处好关系,有他们的支持,这事就能十拿九稳。” 第49章 你这里有墨汁 古道心能对这些内宅私事有这么多的了解,知道如何让女人讨得丈夫欢心的种种方法,也多亏上辈子的经历。 陆熠鸿为了掌控一些能在朝堂之上说得上话的大臣,着实花了好一番功夫,培养了不少女人,送进那些官员的后宅。 这些女人各个都是搅弄后宅阴私之事的好手,一个个出身不高,身份造假,却也能在这些大人的后院站稳脚跟,更有甚至能成为当家主母。而培养出这些女人的,就是陆熠鸿身边唯一的女谋士。 他们在一起讨论大事之余,这位女谋士也常常炫耀自己的本事,把自己培养的人是如何在那些大人的后宅里斗倒一众妻妾的经历作为谈资,以显示自己的本领。 久而久之,古道心也就记住了不少。就算不是全部,但要帮助沈清甜重得古信诚的心,也是小菜一碟。 古道心知道这那个女谋士深爱陆熠鸿,只是后来陆熠鸿跟金香玉大婚,他自己自顾不暇,也不知她如何了。 沈清甜用力点点头,“好,那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古道心唇畔微扬,“既然答应了令姐,我必然会做好我该做的。接下来每天您都要想办法抽出一个时辰来我这,我要教您如何赢回您丈夫的心。有些功夫必须得下,有些技巧也要多加练习。在我这的只是学习的时间,回去之后夫人也得多练练。而且有些事情也不便在我这进行,我最多只是给夫人方法。” 沈清甜脸色微红,“我、我知道,多谢先生指点。” 古道心又跟沈清甜商量了一些细节,就让她先回去了,今天他不准备开始,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很快,晚上陆镇回来,古道心正在写字,而且满满一桌子都是被古道心写满了字的纸。 陆镇拿起其中一张看了看,“这是什么?” 古道心抬头,挑眼一笑,“教材。” 陆镇没问教材是什么,反正古道心总会弄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等弄完了之后就知道了。 “月宝、云宝呢?” “后面,这会应该上楼了。” 为了避免让两个孩子起疑,陆镇每天都会比他们早出门,在外面等着,等两个孩子出来之后再跟上。晚上也是看两个孩子快到客栈之后,先他们一步进来。 别看孩子还小,但一个比一个聪明,不注意点就有可能被他们发现。 “今天怎么样?” “很顺利,又弄到了二十来个乞丐的情况,能筛出来两个不错的。” 古道心低头继续写,“不要将就,品性一定得过关,宁缺毋……” 最后一个字的声音消失在陆镇伸手捏住古道心下巴的那一刻。 古道心惊住了,失控的毛笔在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可惜了一张已经写了大半的纸。 古道心浑身本能地绷住,只有脑袋随着陆镇手上抬下巴的动作一点点扬起来,最后直至视线相对。 陆镇的眼神很是深邃,有的时候他只是没什么目的地看着一个人,却能给对方一种正在被专注注视的感觉。若是真正专注地看着,那更完了,直接感觉成一往情深不是开玩笑,反正古道心就会有这种感觉。 古道心就好像被那双眼睛给定住了魂一样,做不出任何反应。面前的这个男人,占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我知道。”陆镇的声音低沉浑厚。 古道心很喜欢他的声音,但估计这时候,他的脑子一团浆糊,甚至不能判断出这句“我知道”是在回他的那句话。 “你这里有墨汁。” 陆镇拇指轻轻摩挲着古道心的下巴,将那刚刚沾上的一点还没干的墨汁抹干净。 古道心并没有听到陆镇在说什么,因为他脑子里的浆糊已经把耳朵给糊住了,他只看到陆镇那略薄的漂亮的嘴唇在自己面前一开一合,诱惑着他亲上去。 门口两个身影挤在一起,都试图从微微打开一点的门缝中看清里面的情况。 云宝有点委屈,因为姐姐站在门缝正中间看着,他就只在刚刚上来的时候看到门没关严实,往里面瞟了一眼,然后姐姐就把他拉到一边了。 “哥哥和二哥哥在做什么?为什么姐姐不让我看?” 孩童的声音清脆,声调扬起的时候还会略显尖细。 古道心有种被人打了一棒子的感觉,瞬间反应过来,有点慌张地挥开陆镇的手向门口看见,“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进来。” 姐弟俩一前一后进来,月宝还不忘说云宝,“跟你讲过不要说话,现在好了,你把二哥哥吓到了。” 古道心:……我没有。 云宝还有点不服气,“那是姐姐不让我看,我也想知道哥哥和二哥哥是怎么讨论人生大事的。” 古道心一脸的黑人问好,他们什么时候讨论人生大事了?疑惑的目光投向陆镇,陆镇挑眉,“我就是看你下巴上沾了墨汁,想帮你擦掉。” 古道心黑线,但还是保持微笑,“下次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自己擦就行。” “你知道比起说话我更喜欢实际行动。” 但这好像是两码事…… 古道心放弃跟陆镇沟通了,这家伙就是永远也意识不到他对自己的诱惑到底有多大。万一一步小心暴露了,或者“漏电”了,他们以后又该如何相处? “行了,”古道心抬手,表示终止这个话题,又对月宝和云宝招招手,“过来坐会,忙了一天累了吧?” 陆镇率先霸占了距离古道心最近的一把椅子,“不累。” 古道心:“……我是在问月宝和云宝。” “我知道,你可能忘了问我,我先回答了,这样你一会就不用再问。” 古道心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早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古道心张张嘴,最后下嘴唇包住上嘴唇,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月宝松了一口气,她一开始还担心两位哥哥会因为被她和云宝破坏了某种气氛而产生不愉快,现在看到两人相处得这么融洽,她也就放心了。 “哥哥们要是没事的话,我和云宝就先去将今天收集到的信息整理一下,等整理好了之后再送过来。” “去吧,一会吃饭的时候叫你们。” 古道心很放心地把整理资料的工作交给月宝。月宝写得一手娟秀的小字,看着很是赏心悦目。而且整理好的资料也相当清楚,每个乞丐的情况罗列地非常详细,还有注释。古道心根本就不用进行二次整理,省了他不少时间。 他承认,一开始他真没想到两个孩子会做得这么好。只是他们还是不愿意花太多钱,按照他们现在的花销,这五十两银子还能花上一阵子。 两个孩子去云宝的房间整理资料,陆镇就坐在古道心的身边,看着他将满桌子写满字的纸张按某种顺序叠放起来。放好之后又拿出一张空白的纸继续写。 陆镇就拿着排好顺序的纸一张张看,看完一张放到后面,不破坏原本的顺序。 过了一会,古道心那一张纸还没写完,陆镇就已经看了大半了,表情还有点一言难尽。 “你这些东西是写给沈清甜的?” 古道心头也没抬,“不写给她难道写给你吗?” 陆镇被噎了一下,可也不是很在意,“不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知道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不少,以前你也没有问过。”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陆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古道心终于停下笔,抬头看着陆镇,“你是想说这些都是女人之间耍心机的东西,我一个男人怎么会懂?” 陆镇没说话。 古道心笑了一下,“我知道当然是因为听别人说的,难不成你以为这是我的亲身经历?” 陆镇摇摇头,“没有,我知道你还没成亲,而且你也不像是会找三妻四妾的人,这些事情不会发生在你的后院。” 古道心眯着眼睛笑得更深,抬手撑着下巴,“那你成亲了没有?” “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想应该没有。” 古道心意外,“你这个“我想”有什么依据?” “感觉。” “难不成就跟女人的直觉一样?” 陆镇没介意古道心的调笑,很认真地说道:“我不会为了成亲而成亲。如果我要娶妻,对方必定是我真心所爱之人。既是真心所爱之人,即便我失去记忆,心里也应该会有种隐隐的牵挂,觉得有个人让自己放不下。” 古道心心中一震,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些话可不该出去陆镇之口。这个大直男根本就不懂情爱,又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这些话是听谁说的?” 陆镇偏头看向别处。 古道心却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月宝还是云宝?” 陆镇好像在做最后的挣扎,但是一转头对上古道心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好像不受控制地交代了,“月宝。” 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陆镇给人的感觉就是理不直气也壮,面不改色,甚至声音都没有低上一点点,就好像刚刚被拆穿了的人不是他一样。 第50章 你有喜欢的人了? 古道心扶额,他就知道,不应该为了给月宝解闷而给她买那么多话本,还都是讲爱情传奇故事的。胡编乱造的东西把小姑娘给感动的一塌糊涂,居然还跟陆镇说了这些。这就是那种“我感动了你也得跟着感动”的心理? “以后别这么说了。” 陆镇皱眉,“为何?” “这不是你的真实感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等以后你有了真心爱慕之人人,就算再不善言辞,你也能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表达,这种表达并非刻意,而是融在你的一举一动之中。你心悦他,便时时都想做令他高兴的事,事事都想为他考虑周全。即便你的爱慕无法得到回应,甚至都不能宣之于口,但你仍会愿意默默守在他身边,并且为之愉悦。” 陆镇看着古道心侃侃而谈,看着他脸上几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有喜欢的人了?” 古道心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而且不用照镜子,他也能想象到现在的自己是一副怎样的表情。这时候再说没有喜欢的人就太假了。 “算是有吧。” 陆镇皱眉,“什么叫算是?” 古道心无奈,以前的陆镇总是点到为止,不会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就是虽然有,但我们不会在一起,他不喜欢我。” “是村里的还是镇上的?” 古道心摇摇头。 都不是?他们才来兰陵几天?古道心就有喜欢的人了? 陆镇晃了下神,是他想左了,古道心不可能从来没有离开过镇上,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他是哪的人?” “京城。” 古道心有低头继续写字,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都说心绪难平的时候可以尝试写字,能帮助人平心静气。 这些陆镇的眉心皱得更深。 京城,古道心喜欢的人在京城。他果然是去过京城的。 “你一定要参加科举,是不是为了她?” 京城多贵胄,如果古道心喜欢的是个富家千金,更甚者是名门之后,寻常的身份确实很难和对方在一起。天子脚下,就算是商人之女,也不是外来的农户能娶上的。而且官商多合作,也有很多商户会将自家的女儿嫁给为官之人为妾,就为了能将对方当做靠山。 若是高官显贵家的女儿,想要求娶更是难如登天, 古道心不知道陆镇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但最不容易被揭穿的谎言就是真假掺半的谎言。陆镇就算失了记忆也不好糊弄,谎话多说多错,还是得加点真料进去。 “是,也不是。我想入朝为官还有别的目的,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是为了他。” 古道心的回答几乎坐实了陆镇的猜想。 陆镇说不上来自己此时是什么感觉。他还想再问问,却又不知道要问什么,而且自己为何要问得这么详细?就算是兄弟,有些事情也不能过分干预。 “你很好,能被你喜欢是她的幸事,如果她不喜欢你,那是她的损失。” 古道心扬头,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多谢。” 陆镇不解,“谢什么?” 这次古道心却是笑着没再回答。 这一晚上,陆镇久久难以成眠。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脑海里一遍遍过着晚饭前他和古道心的对话,就是关于古道心有喜欢的人这件事。 弄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这就像一种不受控制的行为一般。 陆镇就这么失眠了一晚上。 只是到底体格好,一晚上没睡,看着也没憔悴,如果不是古道心对陆镇的观察细致入微的话,还真未必看得出来。 古道心夹了个煎蛋到陆镇碗里,“怎么?昨晚没睡好?” 陆镇点头。 “蚊子太多了吧?” 这个时候还不算特别热,晚上不至于因为热得睡不着,倒是蚊子有很多,在耳边嗡嗡嗡地飞着就叫人很不舒服。他一个普通人都觉得烦,别说陆镇这样修习内力,比一般人还要耳聪目明的。 陆镇又点头。 古道心放下筷子,看了眼陆镇,又看向对面的月宝和云宝。 “你们说今天哥哥是不是特别沉默?” 云宝的小脑袋点了点,“哥哥本来就寡言少语,今天好像更不爱说话了。” “对啊,”古道心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还故作无奈地说道,“我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我,这样吧,你们多跟他说说,说不定他会觉得你们可爱然后就愿意跟你们说话了呢!” 两个孩子很听话,立刻从凳子上下来,一左一右走到陆镇两边,扬着脑袋问他怎么了。 陆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而已,你们快吃,一会不是还要出去?二哥哥交给你们的任务完成没有?我这些天忙,也不知道你们进展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哥哥帮你们?” “不用不用!” “我们自己来就好!” 姐弟俩就好像怕被陆镇抢了差事一样,赶紧回凳子上吃饭,吃完就一抹嘴出去了。 没多久,陆镇也站起来,准备跟上去。刚要走,就被古道心拉住了。 陆镇低头看了眼古道心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又抬头,跟古道心的目光对上,没说话。 古道心温声道,“要不你今天就别出去了,我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无碍,只是没睡好而已,又不是没睡着。而且我就是两三个晚上不睡也不是大问题。你今天还要见沈清甜,应付这种女人也很费心力。” 古道心没再说什么,放开了手。 他还是觉得陆镇有点不大对劲儿,而且感觉也不像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陆镇算不上一个心思多重的人,在朝堂上虽然也有明争暗斗,但大多数时候,陆镇不会吃亏。他不屑于用什么手段,而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阴谋诡计大多时候都是渣渣。 所以看着现在明显有什么事没对自己说的陆镇,古道心觉得很不对。 他这不是双重标准,自己和陆镇不一样,自己就是诡计多心思重,跟正人君子搭不上边儿,再加上他有前两世的经历和这个特殊的“漏电”体质,心里藏再多的事也是应该的。 古道心想着,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忙“创业”,把陆镇给忽视了。 不能否认,古道心自己心里也很别扭。因为他知道自己跟陆镇相处的时间不多了,等处理完沈清甜的事,他就要去京城打探消息,只要找到陆镇的部下,到时候…… 陆镇走了没多久后,沈清甜就过来了。 好在现在沈清甜虽然是古信诚后院里地位最高的女人,但到底不是正妻,而且如今也不得古信诚的喜欢,所以也没有人关注她一天都在做什么,出来也比较方便。 为了能快点见到成效,沈清甜主动提议由每天一个时辰,增加到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深宅妇人,又不为生计所迫,一天到晚都特别闲得慌。而且早点弄完,也好防止后面有什么变故不能来,耽误了他们本来的计划。 古道心对此没什么意义,他为沈清甜制定的改造计划本来就可以随时改变,只是把强度进行一下调整罢了。 七天后的晚上,古府。 古信诚从外面回来,走的后门。 下午跟一群狐朋狗友去醉梦阁喝花酒,在温柔乡里泡了大半天,现在浑身的酒气加脂粉味儿,要是让父亲看见,又要把他大骂一顿。赶紧从后们进来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出去,之后再从前门进来。 这个时辰都快用晚膳了,而且这两天沐休,父亲在家。 进了屋,黑漆漆的,古信诚也懒得点灯,直接往椅子上一靠,唤大丫头素梅过来给自己宽衣洗漱。 很快,有人推门进来,四个家丁抬着装了多半下热水的浴桶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个丫鬟。屋里光线暗,瞧不清样貌,但看穿着应该就是素梅。只是古信诚觉得,今天的素梅身材好像格外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眼花的缘故。 古信诚身边漂亮的丫鬟都被抬了通房侍妾,他爹呵斥他不成体统,之后再让他母亲给安排的丫鬟就都是膀大腰圆的,古信诚见了都提不起兴致,自然不会再有别的心思。 一想到平日里素梅那张大圆脸,还有那身宽体胖的样子,古信诚刚刚升起来的一点点欲火就跟被水扑了的火星子一样,刺啦一声灭了个干净。 没好气地叫丫鬟过来给自己宽衣,脱衣服的时候,古信诚只觉得身后丫鬟的味道格外的香。 古信诚哼了一声,“哪来的香粉?” 身后丫鬟顿了一下,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响起,“侧夫人赏的。” 古信诚又是一声冷笑,“她倒是舍得,不过她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我早就看腻歪她了。哎,光脸蛋好看有什么用?看久了还不是没意思,又半点情趣不懂,当真乏味得很!” 身后的人肩膀颤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还是极尽温柔地服侍着古信诚进浴桶。 第51章 脱胎换骨 古信诚半眯着眼睛看着于一室黑暗中瞧不清模样的大丫鬟,总觉得今天的素梅很是不同。只是风流了大半日,身上着实疲累,古信诚就是一时觉得不对劲儿,也没多想。 素梅拿着舀子一下下往古信诚身上舀水,结果一不小心,舀到了自己身上,连忙后退两步。 古信诚拉着脸,转过身正要呵斥素梅笨手笨脚,却在看到那被水浸湿了衣衫而显露出来的窈窕身材之后,顿时哑声! 好一会,古信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带着浓浓的情欲,“你不是素梅,你到底是谁?”素梅绝对没有这样好的身材,现在也证明不是他喝酒喝多看花了眼! 这古信诚还知道问上一句,可见还没草包得太彻底。 女人转身就想走,但古信诚这个时候却显出了手脚麻利,一下子就抓住了女人的手,还用力往自己这边带,最后直接把女人拽的跌进了浴桶中。本来只是一点点湿了,这下却从头湿到脚。 如此近的距离,古信诚也终于看清了女人的样貌,当即惊呼,“清甜?怎么是你?” 沈清甜背转过身,虚虚掩面,瘦小的肩膀微微颤抖,“妾……妾有许久未见相公,实在思念得紧,但也知晓相公事务繁忙,而且又有其他姐妹照顾,并不需要妾服侍,故而不敢直接出现在相公面前,便只得用这方法。私心想着,只要能见上相公一面,心中便也知足了。还望相公不要怪罪。” 听着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说辞,古信诚没法不动容。 而且此时此刻的沈清甜,一身丫鬟装扮,清纯可爱,脸上也只是略施粉黛,跟以前的浓妆艳抹判若两人。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样的沈清甜竟然比从前他觉得已经很美艳的时候还要漂亮数倍,只是一张侧脸,映着微微的月光,就让他移不开眼。 背对着自己的身体,弱小肩膀的曲线和背部的弧度都被收入眼中,湿淋淋的衣衫贴在身上,呈现一种娇柔脆弱的美。 古信诚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抱住,粗鲁地掀开沈清甜的衣衫,直接在水中动作起来,双手上上下下地摸着,像猪拱食一样亲着沈清甜,还模模糊糊地一声声叫着美人、美人…… 沈清甜被这粗鲁的动作弄的有些疼痛,但心里却是极高兴的。没想到她只是按照先生说得做,就能让古信诚这般动情!虽然这些手段让她很不好意思,但想起之前的冷落,对比现在古信诚热烈的反应,她就觉得哪怕再难为情,也值得。 先生教了她很多,还有那一套行头,她会用最短的时间,达到自己的目的。 沈清甜攀附着古信诚的肩膀,最终发出动人的声音,撩拨着古信诚,可目光中却很是冷淡。 她想着自己刚入府时候的种种,想到后来古信诚的冷淡,想到在自己这么多日日夜夜独守空闺的时候,古信诚不是宿在这个通房那里,就是宿在那个小妾那里,自己这个侧夫人形同摆设,还要受那些小蹄子嘲讽轻贱。想到刚刚古信诚还没有识破她身份的时候,用那样嫌弃的语气说她,沈清甜心中本来还有点动摇的年念头得无比坚实。 先生说得对,丈夫的宠爱算什么?对古信诚这种男人,宠爱争得了一时,争不了一世。只有成了正妻,有儿女傍身,讨好了公婆,才是最要紧的。 沈清甜也不是个多有野心的人,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在整个古府能占有什么地位。她只是想在古信诚的这一亩三分地儿,地位稳固,不被别人越了去就是。 两人颠鸾倒凤了好一阵,直到外面下人过来同传,说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大老爷和夫人都在前厅等着了。 听到父亲已经在等,古信诚吓得一个机灵就释放了。 沈清甜忍着鄙夷,轻声安慰古信诚,“相公莫要担心,公公婆婆那里我会去解释,必不会让公公怪罪你。” 古信诚听着感动,也赶紧叫丫鬟进来收拾,他们赶紧洗漱穿戴好就过去了。 古信诚的爹古书渊,便是这古府老太爷的长子。老太爷故去多年,如今这古府上下,做主的便是古书渊。他是大房,而且在朝为官,也算是古家最近几代官职最高的了。 只是毕竟身为朝廷官员,还是在京城住着比较方便,因此古家在京城也置办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府邸虽然不大,但是最为翰林院编纂,也对的上他的身份。 再者古书渊最重视的不仅仅是他的官衔,更是他那清贵的名声。别人说他清廉,就住这么个小院子,他听着还更舒服些。 平时住在京城,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便是由古书渊的二弟古书博来打理。两兄弟的母亲李氏虽然仍在世,但到底年纪大了,就算身体还硬朗,但没有必要的话,很多事情也懒得插手。 古书渊只在沐休的时候会回来兰陵,看看母亲,训诫儿子。他曾经有个长子,取名信礼,打小便乖巧懂事,而且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有出口成章的本事。 他本以为长子日后能像自己一样入朝为官,甚至很有可能比自己的成就还大。和府上下也都觉得日后他们的大少爷必定能光耀门楣。 但可惜,这孩子十五岁的时候便意外去了。他的正妻因为当年生嫡长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很难再怀有身孕,为着清贵名声他也不能就此休妻,从此就把希望寄托在庶子身上。 只可心庶子古信诚是个混不吝的,怎么教导都不成,依旧是一副酒色恶鬼的样子,古书渊一回来便要好好训斥一番,他就这一个儿子了,再怎么不成器也不愿意轻易放弃。 古信诚和沈清甜一起到了前厅。沈清甜虽是妾,但也是侧室,能上桌。只是从前古信诚厌弃沈清甜,吃饭的时候从来不会叫她,她也不敢过去。真要是被丈夫苛责了,公婆也不会替她说话,更是在下人面前丢了脸。 古书渊本来开口就要训斥古信诚,但看古信诚带沈清甜一起来,很是意外,一时间竟也忘了要训斥。他对沈清甜的印象很浅,虽出身沈家,但为旁支庶出,身份不高,且性子一向谨小慎微,不爱言语,有些小家子气。古书渊对这个儿媳妇虽然没什么意见,但也只是看对方不过侧室罢了,不过好在也没有反感就是。 沈清甜对着古书渊和大夫人钱氏盈盈一拜,这端正的姿态让两人有些意外地相互看了一眼。 从前沈清甜也不是没对他们拜过,但姿势态度都没有这一次这么端正,满是大家气派,当即就看得古书渊很是舒服。 “父亲,母亲,请不要怪罪相公迟来,都是儿媳的不是。儿媳今日觉得身体不适,相公他一直在照顾儿媳。下午相公还亲自出去为我买药。也不是府上没有了,只是知道我嘴馋,且药苦口,便给我买了冰糖葫芦,让我甜甜嘴儿,相公知道媳妇好这口,比府上的蜜饯吃着更喜欢。回来之后又看着媳妇喝药,这才晚了用膳的时辰。媳妇在这里向父亲母亲认错了。” 这番话说得很是体贴周全,古信诚虽然没搭言,但看着沈清甜的目光更加温柔了许多。 古书渊也点点头,他本来以为儿子是去花天酒地回来晚了,没想到是为了照看沈清甜。如此也算是顾家,他便没再苛责。 钱氏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虽然古信诚不是她亲生的,但是从她的亲儿去了之后,古信诚便养在她的膝下,那时候也不过七岁,她便一直把古信诚当成亲生儿子看待。她也怕古书渊总是言辞训诫古信诚,现在看到沈清甜三言两语就化了古书渊的怒火,她也不由得对这个从前一直没拿正眼看过的儿媳上了点心。 这一顿晚饭难得气氛温和。沈清甜会帮古信诚补菜,而古信诚也会在沈清甜的暗示下,偶尔给古书渊和钱氏夹菜。 古书渊夫妻俩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沈清甜的暗示。 虽然儿子是在暗示下才给他们夹菜,但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的夫妻俩还是觉得很窝心,看着沈清甜的目光也越发和善。心想这到底是沈家教出来的女儿,就算是旁支庶出,也果然很是得体。 第二天,古信诚上午在书院学习,这心里就一直平静不下来。当然平日里他也无心学习,但想得都是中午下学后,下午要跟那些狐朋狗友去哪里玩乐,可现在他惦记的都是沈清甜。 一上午的时间眨眼过去,下午的课时选上,古信诚的几个好友来找他,说今天下午再去醉梦阁喝花酒去,但古信诚却一边收拾书本一边说他娘子不舒服,要回去看看,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弄的几人面面相觑,都怀疑他们刚刚是不是集体听错了。 第52章 浪子回头 书院里面是上午学习,下午自习,所以下午学生们可以选择留在书院,也可以回去,第二天只要交上一篇和当天上午所学内容有关的文章即可。古信诚下午的课从来不上,但也不会回家写文章,便要挟教书先生不准讲出去,就算告了状,他爹最多打他一顿,回头他一定会狠狠报复。 教书先生也不想惹事上身,就从来没管过古信诚。 以往古信诚都是下学后出去鬼混,晚上再装作从书院回来。 今天古信诚直接回家,说是跟先生告了假,回来看看沈清甜还有没有不舒服。 古书渊已经在早上回京,钱氏又宠着古信诚,自然不会说什么。而且上午沈清甜还送了钱氏一套头面,是从古道心那买来的,钱氏很是喜欢,对儿媳妇也越看越顺眼。 古信诚回来的时候,看到所有的外人都被打发到了院子外头,他好奇地问沈清甜的贴身婢女,婢女说少夫人在院子里作画,不让他们在跟前伺候着。 古信诚还很纳闷,怎么作个画还要把下人们都给赶出来?而且昨晚都说好了,他下午会回来,沈清甜不脱光了在榻上等他,到院子里作画干什么? 然而古信诚一惊院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假山后面,一团碧色相称、花团锦簇中,摆着一方十分宽大的案几,铺着纸张,有镇纸压着,旁边的红木架子上放着颜料和各种粗细的毛笔。 沈清甜穿着古道心特别设计的旗袍,伏在案几上,精巧的香肩耸起,背部的曲线流畅。一手曲起来撑着身子,一手作画,手臂上挽着的薄纱丝巾随风飘荡,略施粉黛的精致小脸上荡漾着清纯甜美又满足的笑意,几许发丝被吹在两侧,温柔又妩媚。 古信诚被眼前的美景震惊得头昏脑涨,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本能地向沈清甜身边靠近,微风拂来,便将一缕清香送到鼻尖。 走到近处,古信诚瞳孔一缩,眼睛紧紧锁住在沈清甜背上的那幅牡丹图上。盛开在白皙皮肤上的鲜红的牡丹妖娆华丽,令人震撼至极。古信诚的魂都绕在了牡丹之上。 他猛地扑过去,从背后抱住沈清甜,竟然伸出舌头舔那朵牡丹,看那闭着眼睛如痴如醉的样子,好像真的能舔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一样。 沈清甜画笔一颤,虽然没横划出一道子,但还是滴了一滴墨汁在纸上,破坏了整幅画的美感。 不过沈清甜没介意,巧笑吟吟地转身,靠在案几上,仰头抱着古信诚的头按在怀中。 先生说得果然没错,她其实比那些只知道狐媚惑人的女人有优势多了。到底出身名门,琴棋书画都懂。就算古信诚对书香气质的女人没什么兴趣,但如果她能把这种大家闺秀的书香气与魅惑诱人结合在一起,那必然会让古信诚毫无招架之力。 家里的通房小妾没这种学识涵养,外头真正的名门千金又不是古信诚喜欢的类型,自己这独一无二的气质,自然会让古信诚喜欢到抓狂。再搭配上这身衣服,还有先生为自己设计的伪刺青图案,如何愁抓不住古信诚的心? 一连小半个月,古信诚夜夜都宿在沈清甜这里,和府上下都终于明白了,他们的侧夫人这回是要翻身了。 沈清甜利用古道心教她的办法搭配着古道心给设计的好几套服饰笼络住了古信诚的心,同时也没忘记,按照古道心说的,跟古书渊和钱氏打好关系。 钱氏好说,只要她在请安上多下功夫,偶尔陪钱氏上街,或者送点从古道心那买来的首饰,就能哄的钱氏心花怒放。 别看钱氏是当家主母,平日里瞧着是凶,拿捏着大夫人的架子,责罚下人婢子的时候毫不手软,但其实心思很好猜测。大户人家出来的嫡女千金,从前在家里被宠着爱着,没经过什么阴私的事儿。 至于古书渊,平时只有沐休的时候回来,沈清甜也只要在古书渊回来的时候多露露脸,摆出恭顺的样子,也教导着古信诚在这个时候好好表现,便足够了。古书渊能看到儿子的好转,就比什么都高兴。 沈清甜也算知恩,明白自己能在古府有现下的地位,靠的都是古道心,因此没少往古道心那跑着道谢,各种金银珠宝也一个劲儿地塞给古道心。 复宠后一个月,沈清甜就被诊出怀了身孕。她还要好好感谢提供她生子秘方的古道心。 怀孕后首次回娘家,家里人都问她是怎么做到的,甚至连本家人都过来了。 古信诚虽然是庶子,但是古家大房没有嫡子,而这庶子现在又是养在嫡母名下,所以将来继承大房的十有八九就是古信诚。往大了说,将来继承古家的就有可能是他。 从前沈清甜只是个不受宠的侧室,沈家本家的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整个兰陵的人都知道古家少爷浪子回头,从前经常流连烟花之地,现在却是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宠着自家娘子,整个人都黏在沈清甜身上,半步不愿意离开。 这要不知情形的,说不定还以为是沈清甜给古信诚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钱氏与其他门户相当的夫人出来小聚的时候也常常带着沈清甜,就连古书渊也曾在朋友面前夸过沈清甜一次。 眼下沈清甜又怀了孩子,若是能一举得男,想必用不了多久,她这侧夫人就要变成正妻了。 若真是如此,那沈家自然不能不重视,甚至到时候可能为了让沈清甜这个正妻的位置做得稳固,还要抬一抬她在沈家的身份。 只是在此之前,他们得想弄清楚,这沈清甜到底用的什么手段。讨好公婆还不算难,最难的是怎么样让一个花心的男人收了心,从此把她当成掌中宝! 沈清甜也没瞒着,她也知道自己能坐上侧夫人的位置是因为有娘家的支持,而且在她不受宠的这段时间,娘家人也没有落井下石,甚至对她多有帮扶,要不她都没那个银子请古道心。所以一五一十全说了,从她去看望姐姐知道古道心这个人,一直到把古道心请到兰陵来,对方为她设计谋划的这一切。更。多。完。整。无。错。文。本。请。关。注。屿。汐。 沈家当家的是沈老夫人。 老夫人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病逝了,二儿子又是个残疾,指望不上。三个女儿都嫁到了外地,一年能来看望一回就不错了。好在两个儿媳妇都很能干,孙辈也能帮上不少忙。 老夫人有四个孙女一个孙子,嫡孙沈兆云才华横溢,作为沈家独苗,老夫人也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沈兆云身上。当初沈兆云的四个姐姐接触家里的生意,也是为了能在嫁人之前多帮衬沈兆云。 现如今,沈兆云的二姐沈夏珍和三姐沈秋荷已经嫁人。四姐沈冬霜二十一,年纪虽是大了点,但好在也有了订婚的人家,年底就要操办婚事。 沈家与别家不同,别家大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除非是有特殊的价值,不然都不会过问太多。但是在沈家,外嫁的女儿依旧是宝,家里会时时帮衬,要不然沈清甜一个旁支庶出的小姐,也不会在失宠之后还得到家里扶持这么长时间。 沈夏珍和沈秋荷虽然已经嫁人,但出嫁都不到一年,丈夫的心便已经不在她们身上了。她们虽为正妻,也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更得公婆喜爱,可是丈夫这边不得心,那也是不成的。 最主要的,两个姑娘都还没有儿子傍身,这当家主母的位置也就现在坐得稳,但要再有两年无所出,或者生不出儿子,那公婆那边就算伺候得再好也没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是以沈家老夫人也急得不成,一知道沈清甜这边的事之后,就赶紧叫沈清甜过来,问清情况。毕竟一开始,沈清甜的处境还比不上两个孙女,那丈夫虽然身份贵重,但为人却和两个孙姑爷没得比。若是沈清甜都能翻身,那自己的两个孙女也就还有指望。 沈老夫人对内宅之事很明白,也看得通透,从两个孙女嫁人之后不到一年便失宠,她就清楚,就算两个孙女婿的品性不差,却也不是长情之人,要想让孙女婿与孙女恩爱到白头是不可能的,眼下唯有生下嫡子,将内宅的权利掌握在手中。只要得到夫君的敬重,没有爱意也无妨。 豪门大院的女人,本就不能指着夫君的宠爱过活。 从沈清甜那了解了情况,老夫人便让沈清甜将古道心请到沈府做客,为表诚意,她还派沈府的大管家沈荃跟着。 沈清甜心里高兴,自己能帮上本家,想来自己那旁支,也能得到本家照拂。她没别的想法,也不贪心,只是希望向来不争不抢的母亲能过得好些。 然而沈清甜和沈管家一到客栈,看到正在收拾东西,像是要离开的古道心和陆镇,瞬间慌了。 作者闲话:下午6点-8点间会继续更新哦,你们就说给力不给力! 第53章 瑶光阁开业 沈清甜快步走过来按住古道心的包袱,随后又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妥,便微红着脸退开,拉开一定距离后才说道:“先生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做什么要收拾包袱?” 古道心淡淡一笑,“当初来兰陵,是受令姐所托,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后也能对令姐有所交代,夫人您也结清了报酬,那我自然是要……” “先生万勿急着回去!”沈清甜着急,没等古道心说完就拦住了话头,“妾身的事情是解决了,但妾身还有些事想请先生帮忙,报酬好说,比之前只多不少。” 古道心一脸为难,看了看陆镇。 陆镇面无表情,冷淡地瞥了一眼沈清甜,“我们还要回去做生意。” 任何时候,陆镇眼神的杀伤力都很大。 沈清甜到底是个女人家,从前的见识也有限,对上这样凌厉的眼神就害怕了,还又往后缩了一点点。 旁边的沈管家看在眼里,心里直叹气。到底只是旁支庶出,这份气度真是不行。就算心里害怕,但输人不输阵,也不该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 沈管家走过去,笑容得体地说道:“二位的情况我们也了解了一些,我家老夫人说了,二位若是愿意,大可以将生意做到兰陵来。我们沈家一定会大力支持二位。为表诚意,我们已经为二位买好了铺面,只要二位点个头,这铺面就是你们的了。后续若还有需要帮忙打点的地方,也尽管说。沈家面薄,但在这兰陵还算好使。” 古道心心里感叹,不愧是大家,还没做事,就想给足了好处以示诚意,一般人确实做不到这种程度。不过就算是其他三大家族,估计也少有这样的魄力。沈老夫人的作风确实厉害,若是能给这位老夫人足够的时间,想必日后就是转战京城,也无大困难。 虽然古道心的目的就是让沈家人挽留他,这两天他没让云宝和月宝出去,因为他需要陆镇留意沈家的情况,从沈清甜进了沈家之后,他就在算计着时间,估算沈家人什么时候回来找他。包袱什么的自然是做戏用的,陆镇一路跟着沈清甜和沈管家过来,又用轻功敢在两人之前回了客栈告知古道心,这才有两人一进来看到的那收拾包袱准备离开的一幕。 只是古道心也不会这么快就答应,不然太容易被看穿。 古道心说他们还要商量考虑两天,沈管家也没立刻要求什么,只是又许了一些好处,没有“威逼”只有“利诱”。古道心对这一套不反感。 沈清甜和沈管家走了之后,陆镇给古道心倒了一杯水,他刚刚看古道心跟那个老狐狸似的沈管家虚与委蛇,都替他口干。 “你对沈家的印象不错。” 古道心勾着嘴角,神态懒散,伸出一根手指强调,“还是目前还不错。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别人逼着我做的事情我最反感,就算我能从中得到极大的好处我也不愿意,有句话就叫“千金难买我高兴”,沈家会做人,高门大户的也没想拿身份压人,所以就目前来说,印象还不错。要是他们一开始就拿捏着身份威逼,我就算眼下不得不帮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给他们埋雷,让他们知道威逼我的下场。” 陆镇挑眉,再次深刻认识到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古道心。 只是古道心这股沉稳的狠劲儿,他看着很是喜欢。 “两天时间,会不会太短?” “不短了,科举在即,我要赶紧先把铺子开起来,才好放心去京城考试。这期间你就留在这里,照看铺子,也照顾好云宝和月宝。” “开铺子记在谁的名下?” “记在月宝名下。” 古道心早就想好了,自己要考科举,不能明着经商,将来云宝长大后也许想走仕途,那也不能挂在他的名下,陆镇更不行,人家是王爷,就算现在挂了,以后恢复了身份,那也是作废。所以只有月宝了。大晏有律例,女子经商,并不会影响后代入仕。 “也好,这么一来不会影响到你,日后对月宝也是个保障。” “恩,当然咱们也不能亏待云宝,所有生意的分红都要有部分记在云宝名下。等生意做起来了,就去办相关手续。” “那你是准备再开一家瑶光阁?” “有沈家做宣传,咱们的出名点就是服饰,自然要先把瑶光阁做起来。有大家支持,很快就能见到收益。之后我要再开一家甜品铺子,我专门研制些甜品、小吃,只要秘方不外泄,整个兰陵只此一家,服务做到位了,也不愁生意不好做。” 陆镇知道,古道心现在说的这些还只是他生意规划的冰山一角,甚至陆镇已经可以预见,未来以兰陵为起点,以京城为中心,向四城扩展的,将是古道心的商业帝国。 两天后,沈管家再次过来,态度还是和蔼亲近的,没有一点不耐烦。这一次沈清甜没有跟着一起过来,不过古道心没介意,反正对于他们双方而言,沈清甜只是个“桥梁”,他们双方接触了,这个“桥梁”也就不重要了。 这一次古道心很痛快地答应了,沈管家眼中闪过欣喜。 虽然之前猜测这事十有八九能成,怎么说他们兰陵也比那穷乡僻壤之处更有发展前景,稍微聪明点的人都不会拒绝,而这位爷,瞧着何止是聪明,更是精明。老太太还没见过这人的面,仅仅听自己转述,就说这个年轻人日后必定了不得,趁着现在还未真正飞黄腾达,该是好好接触。日后成长起来了,他人的锦上添花也比不上这时候沈府的扶持。 店子很快开了起来。 新店开业,总是受人关注,有些人是瞧新鲜,有些稍微懂门道的人则是想看看着新店能开多久,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 不过很快,所有人就知道答案了。 古道心写了一张宣传单,其中介绍了瑶光阁的业务,十分详尽有趣,很是能吸引兴趣,之后还说了,古府目前所有小姐、夫人的服饰,皆出自瑶光阁。 之后古道心把这份宣传单交给沈府,由沈老夫人看过之后,没什么妨碍,才按照古道心的要求,交由下人去拓印,足足拓印了一万份,分发到兰陵的大街小巷。 沈府的改变一般老百姓可能看不出来,但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能注意到。他们还在纳闷,怎么沈府的女人一夕之间都变得这么有魅力了,原来是瑶光阁的功劳。 传单发下去,所有人都知道兰陵城中心有家瑶光阁开业了。 其他商家看到古道心的这波宣传手段顿时觉得学着了,他们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虽然印发这种东西所花的时间和财力不算少,但比起这样宣传之后得到的效果,那又算得了什么?这个瑶光阁的老板还真是会想法子。 古道心没让沈府的人去分发,他也不想欠沈府太大的人情,发传单这个事他早前就有了想法,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让月宝和云宝去了解全城乞丐的情况。 他将那些经过调查后初步判断人品还不错的乞丐集合到了一起,让他们去分发传单,按照东西南北四方,尽量平均分配,三天内发完。 为了不降低瑶光阁的品味格调,古道心还特地赶制了一批麻布衣服出来,虽然不是多好的料子,但也干净整洁,乞丐们稍微梳洗打理,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去发传单,效果会更好。整齐划一的着装,给人的感觉也更加规范高档。 古道心给乞丐们开出的价格是一文钱一张传单。一文钱是不多,但是对于乞丐们而言,这可是个肥差!他们平时蹲点乞讨,一天也要不到多少钱,温饱解决不了,很多时候一个馒头都要分三顿吃。 但是这个发传单,活计虽然比蹲在地上等人施舍要劳累一点,但当乞丐的谁没吃过苦头,这点劳累着实算不上什么。也不用你开口讲话,只要把传单发到人手里就好。而且还能白得一身干净的衣裳,比他们穿着烂布条子、衣不蔽体的好太多。 这一波宣传给力,再有沈府的加持,瑶光阁门庭若市,生意好得不得了。 古道心也知道,兰陵不比从前的小镇,一般的东西这些有钱的人家是看不上的,因此一开始走的就是高端设计路线。 再加上本来就时间仓促,也赶不及做成衣,古道心就在店里放了很多设计图,都是他之前忙里偷闲画的。进店的贵妇们看着挂在墙上的画,有看中的就取下来到柜台那结账。 每一幅画都独一无二,也就是说自己的衣服是独一无二的,光是这个设定,就很受贵妇们的欢迎。 除此之外,屋内的三面什锦架子上放着的都是月宝做出来的簪花钗环,样式新颖漂亮,这些戴惯了传统样式的女人们也喜欢的不得了,。 开张仅一天半,所有的存货就都被扫荡一空,他们不得不暂时关了铺子,抓紧时间制作。 第54章 重逢陆熠鸿 其他没赶上的客人,还有些才拿到传单就从四方赶来的客人见到这个情况,都在门口好一通埋怨,他们已经紧赶慢赶了,还是没能在售罄之前赶到,这怨谁啊? 不过就是这种情形,无形之中竟然也成了一种宣传,让更多的人知道这瑶光阁的生意有多火爆,可见里面的东西有多好。 于是有些从南城、北城等特意赶过来的人,都在附近的酒楼客栈歇下,或者是让随行的下人留下来一两个,只等瑶光阁开店,能抢在前面争得一两件。 两天后,瑶光阁再开。一天之内又被清空,弄的后面陆北不得不出公示,未来一个月内,每人限购一件饰品或者一张图稿。 只可惜,古道心低估了那些大户女人要买到心爱之物的决心,不是每人限购一件吗?家里丫鬟婆子有的是,每人限购一件也成,就看看谁家的丫鬟婆子能挤能抢了,干粗活有一把子力气的嬷嬷谁家都有。 不过这都是后话,古道心在赶制完最后一批图纸后,就悄悄上京了,三天后,就是秋闱。 重生这么长时间以来,古道心可以说是压根就没看过有关科举的书籍,他还记得上一世这次科举的试题,当时他精心准备了许久,拿了个状元。 在现代,因为应试教育的现状,学生们掌握的都是如何在考试当中取得最好的成绩。 而古人不一样,古人读圣贤书,虽然大多数人也是为了在朝为官,但夫子们的教育方式,却不是以科举为唯一目标,注重的是讲授为人处世的道理,是真正的做学问,这是一种清高的行为,可不能与功名利禄挂上过深的关系。 要是有人跟夫子说,让他总结一下历年科举的题目,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一些规律,找到一些可以取得好名次的方法,那铁定要被夫子打手板,还会被斥责是心术不正、用心不纯。 上一世,古道心就是潜心钻研科举题目,了解当下朝廷的现状,殿试的时候又说中了皇帝的心事,才投机取巧成了状元,也终于真正入了陆熠鸿的眼。 而这一次,古道心不准备再那么显眼,得个榜眼就行了。不坠于最尾,也不占于鳌头,又是在三甲之内,照样前途无量。 秋闱属于乡试,能参与乡试的人本该是本省的秀才,但古道心捐了监生,便是“全国通用”,也就不用在乎是不是当地人。他这也是为了来年二月的春闱做准备。 要是等到时候在上京,只怕许多事情都要忙不过来,脚跟也没有站稳,只怕得了三甲,被人奉承巴结之余,也有些人要动点歪脑筋,还是得积累些人脉和钱脉才好。 古道心雇佣了一辆马车去京城,连日赶路,身子已有些不适,但在到了京城城门口的时候,古道心让车夫先停下来。 掀开车帘,古道心往上看,瞧着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高大恢弘的城墙,浓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城门楼上有士兵把守,牌匾上有龙飞凤舞的“盛京”二字,总能令初次入京的人心潮涌动。 盛京,他回来了! 车夫也没感觉到古道心有什么不对劲,反正他见过的古道心这样的多了,赶上科举,很多外城学子,归属盛京所管的,都要到盛京的贡院考试。 不少人都会在城门口停下来看看,瞻仰瞻仰这巍峨的城楼,心中有千般豪情、万般抱负,想着取得功名,出仕入仕,一展拳脚。 不过最后,能留下来的还是少数。更多的人,当初怀着多么浓厚的激情和心性过来,临走的时候,就有多颓丧、失意。 车夫瞧着古道心眉清目秀,气质斐然,想着应该是外城的富家子弟,饱读诗书,希望能取得个好名次吧。 秋闱有两天,古道心很庆幸自己这身子经过调理,还有每天陆镇的操练,已经比之前强悍了许多,撑下这两天不成问题。只不过这环境…… 两天都不能离开考试的小房间,挡板下面有个木桶,小便就在里面解决,整个贡院都是尿骚味,只有大便的时候才能领牌子出去,但卷子上也会被做记号,这样不论文采多好,一旦看到卷子上有“屎戳子”,便得不着好成绩了,故而能憋就尽量憋着。实在是对精神和身体强度的双重考验。 来年二月的春闱有三天,也难怪有些体弱多病的学子撑不住,考试结束就要大病一场。 古道心找了家小客栈住了下来。贡院附近的大客栈都已经人满为患了。 在兰陵的时候还不显,可一到了京城,再加上考期将近,京城四处都充满了浓厚的“学术气息”。 当街上就有人三三两两吟诗作对,小贩也多以贩卖字画为主,都是投其所好,而且好些文人还就喜欢对这些摊贩售卖的字画品论,以显示自己的见识学问。 大的客栈和酒楼之上还常常举办一些对对子、作诗词的比赛,周围布置一番,迎合学子们清高的喜好,也是一桩雅事。 古道心对这些都没有大的兴趣,他提前两天过来只为了调整身体状态。 而且他所住的客栈名叫如意馆,地处巷尾,十分偏僻。古道心也是在四处转悠的时候偶然发现这里。在这种地方开店,确实会让人好奇掌柜的是怎么想的。 小小的客栈,不过二层,一层吃饭二层住宿,放眼看去也没几间屋子。布局摆设并不显清贵,更没有为房间取些雅致的名字,不得那些学子喜欢,但贵在清静。 老板也是个妙人,在其他客栈酒楼都在为迎合学子们喜好连菜名都要变上一变的时候,就只有他这里没变化。 不过古道心很喜欢这里,环境简约清幽,有花草添置却不花哨,有书画摆设却不刻意,四处干净清爽,很是适合歇息。就一个客栈的功能来说,这里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就是注重享受的古道心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当真如意。 傍晚进城入了客栈,休息了一会,肚子空空如也,古道心在饥饿感中醒了过来。 客栈里的阳春面是老手艺,在这附近都小有名气。 古道心在热心的店小二的推荐下,点了碗阳春面,配上两碟清爽的小菜,吃得唇齿留香。 外面天已经黑了,过了用膳的时辰,本就客人不多的小客栈这会更显得冷清。但不管是古道心还是店小二,又或者是后面靠在椅子上看书的掌柜的,都显得无比的悠闲。 古道心也就罢了,店小二和掌柜的也这么自在,丝毫不为店里没什么客人而着急。 这时候又有人掀帘子进来,看到古道心的时候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在这里吃东西。 来人似乎是个常客,古道心没有着眼看,但余光瞥见掌柜的亲自过去相接,亲切敬重的笑容满面,明显是认识的,而且对方似乎很得掌柜的敬重。 这个人坐的地方距离古道心不是很远,两人的谈话古道心能听清楚。 “大公子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这段时间忙着科举的事,都无暇分身吧?” 古道心嘴里抿着茶,还以为对方也是个赶考的学子,然而等一听到对方的声音…… “是忙了些,”温润的声音里透着笑意,“不过再忙也还是要来这里尝尝您的阳春面!我可是一直惦记着!” 啪! 古道心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这个声音他认得!化成灰他都认得!陆熠鸿!是陆熠鸿! 古道心知道自己只要一转头应该就能看到那张频频出现在他噩梦中的脸,但是也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做不到。脖子就好像僵住了一样,他想着自己应该转头看看,可就是转不动。 他曾设想过再次见到陆熠鸿的情景,多数是在朝堂之上。那时候他该已经做了不少的准备,即便不是万全,却也能大大方方面对陆熠鸿,有能力与他周旋,或者至少能给他设圈套下绊子。 他可以挺胸抬头,以健康的身体,仇恨的心,却最平淡的目光,与陆熠鸿对峙。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科举之前,在这样的地方,如此猝不及防地见到陆熠鸿,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整理好心情面对他。 杯子摔碎的动静不小,掌柜的和陆熠鸿都看向了这边。 掌柜的对店小二一招手,让店小二处理,自己继续跟陆熠鸿说话。 店小二搭着帕子快步走过来,笑着跟古道心说他来处理,嘴里说着“岁岁(碎碎)平安”的吉祥话,又拿了一个新的杯子过来。 古道心愣愣地没有反应,好一会之后手上才有动作,僵硬地拿筷子夹了一柱面,可筷子没拿稳,大部分面条都滑到了碗里。 陆熠鸿听掌柜的说着最近的几桩趣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古道心。 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古道心的小半面侧脸,但不知为什么,却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陆熠鸿打断店老板的话,站起身,向古道心走去,直到桌边方站定。 “冒昧打扰这位公子,可否拼个桌?” 古道心眼里的慌张更甚,袖子里的手微微打颤,压制不住的怒气就要喷薄而出,他甚至觉得自己下一刻就有可能一拳挥在陆熠鸿那张骗得不少男女芳心的桃花脸上。 可就在这时候,他摸到了袖子上的一个字。 那是临行前的一个晚上,他拜托月宝帮他绣的,就在袖口里面一点的地方,攥一把袖子就能感觉到,是一个用银色丝线绣的小小的“镇”字。 第55章 试过了,抱歉,做不到 古道心之前想着,自己前生最痛苦的回忆就是在京城,他怕回来之后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的那些事,心绪难平,会影响考试,所以让月宝帮他绣了这个字,当他控制不住心绪时,就着手摸一摸,想想陆镇,便会好很多。 陆镇,镇的是他不安的心。 手中攥着这个“镇”字,古道心就平静下来,仰头对着陆熠鸿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公子若是不嫌挤得慌,就请坐吧。” 陆熠鸿笑着坐下,心中却有些意动。 虽然对方很和善地请自己坐下了,可这话听着却有点不太对劲儿。而且他总有种对方很抵触自己的感觉,面前却瞧不出端倪,难不成是他多心? “敢问公子,这里明明还有这么多地方,为何要与在下拼桌?” 古道心攥着“镇”字,又定了定心神,他不会给陆熠鸿牵着自己鼻子走的机会。越是这种时候,他越需要占据主动权。 陆熠鸿一愣,他之前看这人的样子好像不欲与他说话,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候主动开口。 “这个时辰用膳的人少,整个客栈就你我二人,想来就是拼个桌也没什么妨碍。还是公子就喜欢一个人吃饭?” “无碍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只不过在下与公子并不相识,同桌而食确有几分不自在。” 陆熠鸿挑眉,古道心的坦诚叫他意外。出门在外,说话多留三分颜面,这人如此直接,也不知是一贯如此,还是独独对自己有什么意见。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古道心心中一沉,“没有,以公子之出众,若是以前见过,我必定会有印象。” 陆熠鸿抿着的嘴角微弯,“公子与我倒是想到一块去了。我看公子仪表堂堂、相貌出众,若是真见过也不会忘记。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古道心。” “道心,好名字。古这个姓氏倒是不多见,那我就托大叫一声古兄了。在下洪毅,今日与古兄相识实乃缘分,我在此敬古兄一杯。” 陆熠鸿端着一杯酒一饮而尽,古道心冷眼看着,也喝了一杯。 前世他与陆熠鸿初识,对方也是这般做的自我介绍,他记忆犹新。现在听来,却只觉得无比讽刺。当时怎么就觉得这人幽默谦逊,就起了结识之意? “古兄也是来参加秋闱的吧?可是京城人士?” “小地方来的,不足挂齿。” 古道心的反应很淡,陆熠鸿也看出这是对方不想多说的意思。 现在他更觉得好奇,对方既然是外来的,看着也有几分聪明,难道就不知道这京城里的人不应该随便得罪?天子脚下最是不乏有钱有权之人,一个杯子往大街上一扔随便砸到个人,就说不准是和那位高官沾着亲,又或者是跟哪个权贵带着故。 自己这一身打扮虽是低调,宝蓝色绣暗线云纹的广绣长袍,搭衬浅蓝色的缎面里衣,巴掌宽的要带上系着上好的白玉佩环,头上戴着碧玉发冠,也瞧得出富贵的出身,就是京城里的人,即便是不知他身份的,也不会轻易得罪,更别说一个外来户。他不相信这个古道心没有这样的眼力。 所以对方是真看不上权贵?瞧着可真不像个迂腐书生。 “我看今晚夜色正好,现在时辰还早,古兄是否肯赏脸,出去走走转转?我们顺便还能探讨一下今年的秋闱。” 古道心咬牙,看陆熠鸿的样子,是不打算轻易放弃了。就算他现在拒绝,以这人的性子,只怕也会想出别的由头让自己出去,没有这个折腾的必要,还是干脆答应了,随便转上一圈,早去早回便是。 “也好,那洪兄在此等我,我上去换身衣服便下来。” 古道心原本就是想下楼吃个饭,没打算出去,所以穿着上也比较随便,这样出去肯定是不行的。 “好,”陆熠鸿微微一笑,刷的一声打开扇子扇了两下,“那我就再次恭候古兄。” 古道心面无表情转身上楼。 掌柜的走过来,苦着脸看着陆熠鸿,“大公子,这人明显不识趣儿,您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陆熠鸿一下下摇着扇子,不以为然,“可我对他很有兴趣。” 掌柜的弯腰,“恕小的眼拙,这位公子气质确实不错,但小的真没看出还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您出来是为了结识秋闱中最有望获得解元之人,前有些日子您让小人收集了有关孙大儒弟子的资料,可是已经认识了?” “孙大儒的得意弟子确实有真才实学,将来也极有可能位列三甲。但他为人太过清高孤傲,不仅继承了孙大儒的学识,就是脾气也学了个十成。即便在做学问上才能出众,将来殿试上也能拔得头筹,却不是混迹官场的料子。父皇爱才,一时倒也会委以重任,但时间久了,便会知道,其人并不适合做官。就算能在官场上磨合磨合,可眼下也不是过分亲近的时候,只会让他觉得我的目的性太强。简单认识了便是,留个清水结缘的好印象,等将来他斩获解元,再深入了解也不迟。这个时候凡是上赶着要跟他套近乎的,都落不着什么好。” “大公子英明,但这个古道心……又有何特别?” 陆熠鸿笑着摇摇头,“老周啊老周,枉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是不太会看人。” 掌柜的惭愧地低下头。 陆熠鸿仰头看着楼上,“这个古道心不仅气质斐然,在这个马上就要秋闱的档口,别的学子都在紧张备考,就是那些往日不好学的,也会临时抱佛脚,你见哪个参考的人能像他这样,这个时候还优哉游哉地吃阳春面,全然不见紧张?而且他还答应了我出去逛逛,可见是对科考胸有成竹。我观他十分沉稳,并非那种盲目自信之人,可见是真有把握。另外,此人给我的感觉乃是胸有沟壑,这样的人,在朝堂之上也能大放异彩,你说我有没有必要认识认识?” 掌柜的连连称是。 他不知道大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他是没看出这些来。 只不过听大公子形容,再回想那人,确实觉得很不一般。 大公子跟那人出去转转也好,进一步交流才能知道对方是不是值得他们重视的人才,如果是的话,也好把握住这个机会结识,将来大公子的羽翼也能更丰满些。 不一会,古道心下来了。 陆熠鸿听到动静抬眼看去,只一眼,那扇子就扇不动了。 几乎全部的头发被发环松松散散地约束在身后,两边各有一缕垂在胸前。月白色提花广袖外袍,袖子和衣襟上有银线暗绣着荷纹,同色的里衣更加简约,腰间未束,只有一条莹草色的丝绦,底下坠了一块儿冰兰花飘翠的云纹玉佩,越发衬得整个人谦和温润,室温雅致。 古道心见陆熠鸿呆呆地看着自己,冷冷勾起嘴角,眉梢一挑,淡淡道:“洪兄可是对我这一身穿着有意见?乡野出身,比不得洪兄大富大贵,你身上的料子,我可穿不起。” 陆熠鸿赶忙摆手,“古兄切莫误会,在下觉没有任何轻视之意。只是觉得古兄这一身衣裳,样式虽是平常,也不是多名贵的料子,可穿在古兄身上,却感觉其价值被放大了许多。换做旁人,只怕是穿不出古兄的这种气质。” 古道心并没有因为陆熠鸿的赞美而表现出高兴来,只是神情更加冷淡地道:“洪兄这意思是,我就适合这种不名贵的衣服,就算是不名贵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也显得名贵。洪兄可是指我配不上这身衣服,它穿在我身上倒是埋没了?” 陆熠鸿笑容淡了点,“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古兄明明知晓,何故还要故意为难我?” 古道心微微一笑,“只是开个玩笑,洪兄未免太过认真了。” 说完古道心就先一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陆熠鸿的笑容彻底消失,不是他的错觉,古道心确实对他有敌意。但是为什么,总不至于就因为自己非要跟他并桌,还要求他一起出来逛逛把?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就太可爱了。 陆熠鸿赶紧跟了上去,跟古道心并肩走。 一出门古道心就发现他们被跟踪了。 陆熠鸿也是内家高手,自己都能发现的事,陆熠鸿肯定早就发现,还这么不紧不慢,估计跟着的这些人都是陆熠鸿的人,很可能是暗卫一类的。 古道心记得,上辈子陆熠鸿每次出门,瞧着好像是一个人,没什么架子的皇子,但实际上,暗中有不少暗卫随行保护。陆熠鸿那么一惜命的人,怎么可能会蠢到自己给对手创造伤害自己的机会? 夜晚的皇城比白天更加漂亮,秋闱和春闱对于京城来说,已经成了两个节日一般的存在,在科考前后,整个京城的夜晚都会张灯结彩,字谜和对对子的游戏也十分盛行。甚至有点像花灯节的时候,灯笼里藏着的那些字谜,只不过现在是以诗词为主,字谜为辅。 喧闹声嬉笑声,穿梭在这些五彩斑斓的灯笼之中。晚间小贩们出来的好像比白天更多了,卖什么的都有,一些做工精致的面具还有一些精巧摆件很受孩子们的欢迎,放眼望去,整条街人潮拥挤,却也热闹非凡。 陆熠鸿和古道心走在一起,两个风格迥异的而美男子,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陆熠鸿浑然不觉,似是已经习惯了备受瞩目,而古道心这会几乎化身陆镇,铜皮铁骨,也能做到对那些外在的目光视而不见。 “这热闹的日子本是因为读书人,可惜大部分读书人都在挑灯夜读,不会出来悠闲自在地逛游。” “洪兄这又是在暗讽我不像个正经的读书人。” 陆熠鸿一扇子遮住半张脸,弯着腰偏头看着古道心,露出很是无奈的笑容,“我真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古兄,怎么我说什么古兄都能往不好的方向想?就不能想我点好吗?” 古道心沉默了一会又开口,“试过了,抱歉,做不到。” 第56章 刺杀 陆熠鸿眨眨眼,没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古道心的意思,但后来反应过来后,不但没生气,反而扑哧一声笑了。 “古兄真是太有意思了,能跟你认识真是我今日最大的收获。” “洪兄这话听着更像猎到了不错的猎物。” 陆熠鸿以扇掩唇,笑得眉目都弯了起来,“古兄可不要这么说,你就算是猎物,也绝对不仅仅是不错这么简单。” 两人走了一整条街,新鲜的花样基本看得差不多了,再往下走,也没什么可看的,大同小异,而且陆熠鸿也看出来,古道心对大多数东西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 这让陆熠鸿更加好奇,古道心说自己是从小地方来的,可真要是小地方出身的人,到了这京城,不该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早该被京城的富庶所震惊才对,哪里会像他这般兴趣缺缺?看古道心的样子,倒像是早就习惯了京城的繁华一般,这才提不起多少兴致。 不知怎的,陆熠鸿就是很想看看古道心惊讶或者说惊喜的样子,便又提议道:“瞧着古兄似是兴致缺缺,许是这些东西没什么看头。我有一搜游船,不知道古兄有没有兴趣,到船上沿着内河欣赏京城美景?” 古道心点点头,他有点走累了,还是休息得不够。 陆熠鸿引着古道心上了自己停靠在秦河渡口的船,准确来说,这是一艘乐舫,陆熠鸿自己的乐舫。 所谓乐舫,不过是画舫的延伸,画舫就只是那些装饰漂亮的宽敞的游船而已,但是陆熠鸿的船上,可养着一支乐队,专门在船山吹拉弹唱。 陆熠鸿喜欢听曲儿,而且还特别讲究听曲儿时候的环境,这才特意弄了这么一艘乐舫,比一般的乐舫要大上两倍,平时他也喜欢叫上交好的宗室子弟到这里来享乐。 不过这个“享乐”没有太复杂的意义,就是喝喝小酒儿、听听小曲儿,讨论讨论各府的趣事,看成豪门子弟相聚的一股清流,就是当今皇上也略有耳闻,觉得陆熠鸿的这个爱好很是清雅,甚至特意褒奖了几句。 此后,这艘乐舫就成了陆熠鸿的骄傲,轻易不会请人上去,好些世家子弟也都以能上他的这艘乐舫为荣,好像这样就能成了皇上口中夸张的清雅之人。 古道心没想到他们第一天认识,陆熠鸿居然就愿意带他来这艘乐舫。 乐舫上有小厨房,厨娘去现做小菜,丫鬟们先把酒斟上。 悠杨的曲调缓缓飘散开来,陆熠鸿听得认真,古道心却没什么感觉。 他不讨厌音乐,但也说不上喜欢。他五音不全,从前在接受进入特别部队的训练的时候,他什么都能做好,就是不会唱歌,最后差点因为这个没能顺利完成训练,好在他的其他方面表现十分突出,最终看在对于他背的训练内容都出色完成的份上,并且确实五音不全得厉害,也就习惯了。 上半辈子,为了迎合陆熠鸿的喜好,古道心假装自己很喜欢听曲儿,还专门找了有关曲子的资料学习,但是因为平日里公务繁忙,还要为陆熠鸿各种谋划,也就只有晚上有点时间看看,还是占用的休息时间,最后看得他头晕脑胀,也没什么用处。 这一世,古道心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不感兴趣,再也不委屈自己。 陆熠鸿高高兴兴听了一会,看古道心还是没什么反应,不觉有点失落。 恰巧这时候边上有艘画舫经过,也传出隐隐的乐声,陆熠鸿心中一动,笑着道,“若是古兄觉得无聊,我们不妨请那艘画舫上的人过来一聚,两边的乐师们还可以合奏。” 陆熠鸿误以为古道心不是不喜欢听曲儿,毕竟文人中不喜欢听曲儿的还在少数,只当是不喜欢自己船上的,便想着叫另一只画舫上的人上来合奏。他刚刚听到那画舫里曲调宛转悠扬,以轻快为主,跟自己这边的截然不同,说不定就是古道心喜欢的类型。 古道心点点头,事实上他不是想听,只是无所谓而已。不管哪种类型,他都是听个热闹罢了,也不懂门道。 陆熠鸿笑了,遂命随行下人,请停那艘画舫,上船邀请。 那艘画舫的主人倒也是好说话的,许是想着今天这样的日子,凑个热闹也没什么不好,就答应了。 不一会,一队乐师带着自己的一众乐器鱼贯而入。 陆熠鸿想着这画舫的主人兴许是走在最后了,就想看看是什么人,能拥有这样大的一艘画舫,也得是权贵人物,说不定自己认识。 然而他没等到画舫主人现身,却等到了一场刺杀。 一队乐师经过陆熠鸿身边的时候,突然从乐器中抽出隐藏的兵器,向陆熠鸿刺去。 古道心也被这场异变惊着了,但很快冷静下来,又想着要是陆熠鸿真死在这里……不,不可能,陆熠鸿定能从这场刺杀中抽身,不然上辈子何来后面那些事? 只不过这些刺杀陆熠鸿的到底是什么人?是其他皇子派来的?还是…… 古道心不欲搀和,反正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他水性好,跳水直接走了就是。但又想着,如果他就这么离开了,他日再见到陆熠鸿,这个男人说不定会迁怒自己丢下他逃命。 之前自己虽然在言语上怼了陆熠鸿几句,但他知道陆熠鸿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他,要是日后他金榜题名,殿堂高中,陆熠鸿还是会想尽办法拉拢他。 可现在面临的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自己这么一走,难保他日陆熠鸿不找自己的麻烦。就算他位列三甲,陆熠鸿要是想给自己找麻烦,也不困难。 在具备绝对的实力之前,还是不能跟陆熠鸿硬碰硬。 陆熠鸿咬牙,真是不甘心啊!罢了,现在就装作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好了,反正只要自己不跑,就算帮不上忙,陆熠鸿也没理由怪自己,他可是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读书人。 陆熠鸿注意到了古道心这边的情况,他看古道心跌坐在地,便想着这人一定吓到了,心里突然有些不舍,想快点过去安慰。但他又不敢轻易过去,刺客的目标是自己,眼下两人离得有些远,要是真过去了,难保这些人不会盯上古道心。 这次出来陆熠鸿带了十个暗卫。有五个在岸上,船上有五个。 杀手不在少数,陆熠鸿已经叫人放出了闪光雷,其余的暗卫很快就会过来。 然而这些杀手也是训练有素,五个暗卫加上一个陆熠鸿,对上二十来个武功卓绝的杀手,说不上轻松。幕后指使之人,为了杀陆熠鸿,可是下了大成本。 这时候古道心已经基本猜出这些人是谁雇来的了。皇帝的儿子当中,有身份也有本事继承皇位的,除了陆熠鸿之外,还有二皇子陆熠璟。陆熠鸿是庶长子,陆熠璟是嫡次子,两人的身份都有些尴尬。 在大晏,嫡、长都很重要,就算嫡子略胜一筹,但要是表现不好,仍有可能被庶长子越过一头去。 陆熠璟没脑子,皇帝交办的事情,要不是身边有一堆谋士跟着,他一件也办不好,就是有人在身旁提点,也常常说错话办错事。 而陆熠鸿,聪慧、稳重,大局观强,又有能力,就算母妃位分不是很高,但在朝堂上仍然有跟陆熠璟分庭抗礼的实力。 说实在的,要不是皇后才是皇上的心头好,皇上愧疚当年一时不慎让陆熠鸿的母妃先怀了身孕,又拧不过太后,只得让陆熠鸿顺利出生,盼着是个女孩,结果却是长子,皇帝对皇后心中有愧,为了真爱而一直照顾提拔陆熠璟,陆熠璟不会有现在的实力。 想必陆熠璟是打探到陆熠鸿今日会出行,也了解陆熠鸿的喜好,一定会到乐舫上来,这才安排了这出刺杀。 陆熠鸿显出劣势,他身边的暗卫都已经负伤,还有的伤势严重。 古道心不知道接下会有什么变数让陆熠鸿得到一线生机,这会气氛虽然紧张,但他也着实挺好奇的。 其实古道心也知道,要是这些人真成功杀了陆熠鸿,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但古道心有自信,凭着他的拳脚功夫,还有前些日子从陆镇那学到的,以及他擅长水性,要想从这群杀手手底下逃生也不困难,所以他现在尽管看热闹就好。 瞧着陆熠鸿被步步紧逼,古道心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兴奋么?高兴吗?倒也没有,他只是冷眼看着,漆黑的眼中好像撒了一层看不见的冰霜,寒气逼人。 就在杀手们都以为陆熠鸿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岸上的暗卫到了。他们游水过来,身上湿着,但动作却丝毫不显迟钝。 杀手们在之前面对那些暗卫和陆熠鸿的时候就已经损失了不少,这会又对上五个暗卫,之前的人也还有战力,明显要落下风。 他们倒也干脆利落,见取陆熠鸿性命无望,就直接跳下了船,消失在一片黑水之中。 第57章 卖个好 陆熠鸿立刻向古道心这边跑了过来,单膝蹲下,手握剑柄呛的一声把剑插在地板上稳住身体,神色焦急,“你没事吧?” 古道心表现出了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惊慌,又有点在强打精神硬撑的感觉,“没事,他们没伤到我。”说着目光一转,注意到陆熠鸿肩上深色的一片,“你受伤了。” 陆熠鸿低头看了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没事,小伤。” 古道心皱眉,“还是赶紧上岸包扎一下为好。” 乐舫找了最近的一处岸边停靠,陆熠鸿信不过外面的大夫,他要回王府去让府医包扎。 “抱歉古兄,今晚咱们只能到这了,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败了古兄的兴致。” 古道心摆摆手,“疗伤要紧,洪兄请便,我自己回去如意馆即可。” 陆熠鸿点点头,在暗卫的护卫下离开了。古道心也转身离开,他并不知道,在他转身走后没多久,陆熠鸿就对身边的暗卫下达了一个命令。 “你们两个保护他的安全,随时向我汇报情况。” “是。” 两个暗卫像被光照到的影子一样悄悄退去,而古道心也不知道,在如意馆的外面,有陆熠鸿派来的人,守着他的安全。 古道心回去后洗了个澡,之后看了一会杂记小传,就躺床上早早睡了。 一个暗卫去向陆熠鸿禀告,另外一个继续保护古道心的安全。 这会陆熠鸿的伤也已经处理完毕,正在书房作画。他伤的是左肩,右手并不妨碍。 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告诉陆熠鸿,说古道心已经睡下了。 “这么快就睡了?”陆熠鸿收笔,看着画上的已经出来轮廓的古道心,微微一笑,“本王果然没看错人,这个古道心确实不一般。一介普通书生,遇到这种事应当被吓得不轻,怎么可能像个没事人似的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都不受影响?” “那王爷是否需要属下调查此人?” “暂且不用,你们先保护他的安全,等秋闱结束之后,你们跟着他离京,看他会去哪,之后顺便调查他的身份,调查完回来禀报。” “是。” 暗卫离开之后,一个女人敲门进来。 随着女人进屋,一股独特的清香弥漫开来,闻了让人心旷神怡。只闻其香不见其人,便觉得是个美人了。 “愫昭,快过来看看本王的新作!” 一袭白衣胜雪的绝美女子迈着莲步娉婷而来。这一走便又带起一股异香。 女子梳着简约的发髻,乌发之上有一朵素净的淡粉色簪花,小巧玲珑,还有一支冰透翡翠的玉堂春步摇,尽显清雅。 女子妆容清淡,五官精致,顾盼生姿。漫步到陆熠鸿身边,偏头瞧着那画上的青年,水色的薄唇扬起莲花般的微笑。 “这位想必就是殿下自回来后一直赞不绝口的古道心古公子吧?”女子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瞧这气度模样,倒真是个人中龙凤。” “你就不怕是我把他画得有气质?” 愫昭掩唇巧笑,“能被殿下所画,又怎么会是凡夫俗子?” 陆熠鸿眯眼一笑,“你就惯会说些好听的。不过这次你没说错,这个古道心,确实很有意思。他要参加这次的秋闱,本王倒要看看,他会考出个什么名次。” “王爷爱才之心依旧,只是这解元之位该是孙大儒的弟子孔翔芝囊中之物。孙大儒名满京华,当年又曾入国子监,官拜祭酒,这学问就不必说了,他的弟子乃是三甲热门,解元应当不在话下。这位古公子,以前倒是不曾听说过。到盛京贡院参加乡试的除了京城子弟外,就是四城子弟,但我之前对富有学名的四城子弟多有了解,也没有这位古公子。” 陆熠鸿皱眉,“那会不会是外省监生?” 愫昭浅浅一笑,“若他真有真才实学,又怎么会捐个监生考科举?除非真的高中,不然这说出去可不好听。” 陆熠鸿摇头,“今晚我与他相谈甚欢,我信他有真才实学。捐监生也不一定是为了投机取巧,可能是他之前考秀才的时候遇着了什么事,意外没考上,要不就是错过了时间,不愿意再等,也大有可能。” “殿下说的是。反正等科考结束,名次出来了,便能知晓。殿下派人跟着他,也不怕他跑了。” 陆熠鸿放下画笔,“他若是能高中,自然不会跑,若是榜上无名,跑不跑的,也无关紧要。” 愫昭抿唇低头,“殿下说的是。今日殿下遇刺之事,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陆熠鸿冷笑,靠坐在椅子上,手指敲击着扶手,“这还用查?除了陆熠璟还能有谁?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刺杀也就罢了,竟然敢选在这个档口公然动手!” “他这是被逼急了,”愫昭走到陆熠鸿身后,一双玉手落在陆熠鸿的双肩上,轻轻揉捏起来,“这次秋闱,陛下把维护秩序的差事交给了殿下。二月春闱,陛下选拔一正三副四位主考官,问的也是殿下的意见,到选择十六位考差的时候才问的璟王,可见陛下爱重。璟王就是着急了,嫉妒了,才会做出这下下之策。” “下下之策,也让我受了伤。”陆熠鸿眼中冷芒毕现,“老二送我这样一份大礼,我要是不还回去,怎么能显得我们“兄友弟恭”?愫昭,这事你知道怎么做。” 愫昭退到一边行礼,“殿下放心,愫昭会办妥当。” “好了,天色晚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愫昭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但掩饰得很好,又福身一礼后才退出去。 陆熠鸿闭眼歇息了一会,睁开眼后目光又落在那还没完成的画上,“古道心,我们之前到底有没有见过?” 睡着的古道心打了个喷嚏,手里还攥着绣着“镇”字的袖子,睡得很是安稳。 到了乡试的日子,考生们排队进入贡院,在进入之前,自然要经过搜身。 这是古道心最抵触的环节。 其实这也是走正常的手续,但古道心就是不喜欢被人过近接触。本想着忍一忍就好了,但当他看到自己这一队前面负责搜身的那个官差的举动时,瞬间黑脸。 那官差一脸色相,瞧见长相清俊穿得又比较寒酸的男人就要摸一摸占占便宜,这是笃定这些人没什么背景所以不敢反抗吗?也不怕万一这些人里有以后做了官老爷的会跟他秋后算账? 古道心今天穿的也比较普通,主要是想着要在这里面待上两天,穿太好的衣服也没用,弄脏了反倒是可惜。早知道会遇上这种事,一定花些银子尽可能买最好的料子来。 马上就要轮到古道心了,他闭上眼睛想着,一会就当被狗咬了,忍忍就过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找陆熠鸿报酬还等了一辈子呢,等他金榜题名,这个祸害他绝对不会留着! “你们两个,换一下位置。”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古道心睁眼一瞧,前面穿着一身朝服的,不正是陆熠鸿?他怎么会在这里? 哦,看这衣着,皇帝是把警备考场的差事给了陆熠鸿。 别看是警备考场,但是对皇子来说可是美差。就像身为主考官,这一届他监考的学生其实就相当于他的门生了,虽然关系远了些,但确实是这么称呼,以后到了朝堂之上,各个乡试上来的,也往往会跟自己的主考官一派。毕竟乡试的主考官,都是京官外派。大家一个派系,自然话要往一处说,力要往一处使。 而负责考场守备的皇子,也能先一步和这些考生接触,即便没有实权,也左右不了考试的结果,但却会给众学子一种这位殿下颇受圣上爱重的感觉,日后难免会比对其他皇子更亲近些。 不过这也是在开头,到后面,经历的事情多了,也不乏重新站队的,守备考场就是占得一个先机罢了。 陆熠鸿将那个爱动手动脚的官差调到了后面,换了一个老实巴交的上来,明显是看到了官差之前的行为,也看出了古道心的不愿意,这是要卖个好给古道心。 古道心心中沉冷,他已经不再是上辈子那个得到陆熠鸿点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发誓效忠的蠢货了,这辈子,他只会从陆熠鸿的每一个举动,每一手动作当中,去探究他的目的,绝对不会相信这个男人有半点真心。 再者,陆熠鸿明明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官差的举动,却只等轮到自己的时候才把人调走,他只是故意讨好自己,约莫是觉得自己能考出个看得上眼的名次吧。在上一世陆熠鸿的眼光就很好,很多不起眼的人才都被他挖掘出来,便有了那么多人全心效忠,以报知遇之恩,就像当初的自己。 古道心对陆熠鸿微微点头,表示算是承了他的情。 陆熠鸿端着手臂,摩挲着下巴,笑得一脸深意。 边上带领士兵巡卫贡院的副将走过来,他是陆熠鸿王府上的府兵统帅,名叫寒炙,这次是奉命带领府兵,与巡城督卫营合作,一起听从陆熠鸿指挥,保证此次乡试的顺利进行。 “王爷在笑什么?” 寒炙也算跟陆熠鸿一起长大,是他的心腹,跟陆熠鸿的关系也比寻常人亲近,说话的时候都少了些规矩,多了些自然。 第58章 你可真像我家显章! 陆熠鸿笑容不减,“他瞧见我在这,居然也只是惊讶了一下。这要换做别人,指定要过来打声招呼套个近乎,我也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寒炙顺着陆熠鸿的视线看过去,也没瞧见什么特别的人,便又问了一句,“王爷在说谁?” 陆熠鸿笑着瞥了眼寒炙,“跟你说你也不知道。” 寒炙撇嘴,“您不说属下更不知道,属下是好奇,能让王爷这么感兴趣的到底是什么人。” “感兴趣……”陆熠鸿低声重复了一遍,邃笑得更加开怀,“说得对,我就是对他感兴趣!” 为期两天的考试,古道心没有撑到最后。 他提前交卷了。 主考官看到古道心提前交卷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个表情古道心不陌生,上辈子他会试的时候提前交卷,那个主考官也是这个表情。 科举考试确实可以提前交卷,并没有强制规定必须考完两天。 只是对于广大学子来说,这乡试、会试都太过重要,一旦没能金榜题名,那就又是寒窗三年,所要消耗的财力不说,对精神的消耗是最大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多少人一考再考,名次却是一次不如一次。 再看那些榜上有名的,若是能顺利进入殿试,又得圣上青眼,来日便是平步青云,一生富贵荣华。 这一榜上青天,一榜下地狱,谁敢儿戏? 因而即便是有那觉得自己考得挺好的,也不敢提前交卷,总要反复检查,斟酌用词,有哪张纸字迹不够工整,卷面不够整洁的,就再誊写一遍,确保尽善尽美。 从有科举制度至今,追溯几代王朝,提前交卷的除了因为身体因素之外,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真要能让哪些考官赶上了,那也是能说上好一阵子的谈资。 主考官看古道心也不像是那插科打诨前来混科举的,身上虽然有一点点狼狈,但气度极佳,姿态翩然,颇有世家贵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对上京城的权贵子弟,便想着可能是附属四城的。 这样风采出众的人物,有一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高雅,又是提前交卷,不知会写出怎样的锦绣文章。 主考官很是好奇,甚至可以说是心痒难耐,只可惜在现在就是他也不能打开来看,只能等考试结束之后,判卷的时候,才好看上一看。 年迈但童心未泯的主考官趁人不注意,偷偷在试卷上做了个记号,想着回头这份考卷一定要自己亲自来看。他不会偏袒,但会保证给出最公正的结果。 其实科举考试看着虽然公平,考生的名字被压着,监考考官,也就是判卷的人员,看不到参考学子的名字,但只要想办法,还是能从众多考卷中找到自己要找的,然后放点水,让其通过。 虽说真正的好文章,比如那些早就名躁各城的,不好被埋没,但是一些水平虽有高低之分可差异也不是特别大的,就不一样了。 这些文章当中,那些上下疏通打点过的,或者有姻亲、故旧、师门关系的,即使文章不是太出众,比别人的略逊一筹,也会被考官们拿出来,放在前头。 而那些文采相当,或者高出一截但不明显的,就会被刷下去,所以历年科举,被刷下来的也不都是不济的,只是那些跟你们相当,或者比你们稍微差一点的,走了关系。 所以说不公平的情况也常有。甚至只动这样的小手脚,已经算是干净的了,主考官和副考官们也能算得上持身中正。 这位主考官想着,若是这个提前交卷的人文采不错,自己就给他过了,到时候说出去,他有个提前交卷还中了贡士的门生,就算只是名头上的,也有面子。 古道心恍恍惚惚地出了贡院。 虽然他只在里面待了一天半的时间,但还是有点受不了。不是他身骄肉贵,只是那种出不去也动不了太大范围的感觉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让他想起了上辈子被金香玉和陆熠鸿迫害后的那段日子。 他真是小看了那段日子对自己的影响,重生这么长时间了,不但时常出现在自己梦中,就连考试的时候处在封闭的空间里都会让他想起。也可能是受了提前见到陆熠鸿的影响。 古道心的精神很不好,他这两天睡觉,到后半夜总会被噩梦惊醒,之后就会下意识地找陆镇。彻底清醒过来之后才意识到陆镇不在他身边,他在京城,陆镇在兰陵。 迈着恍恍惚惚的步子走下台阶,古道心知道自己或许应该坐下来歇会,但他不愿意,他想赶紧雇辆马车,快马加鞭赶回兰陵,他要见陆镇。 贡院的台阶有五阶,在迈到第三个台阶的时候,古道心还是踩空了,整个身体斜着向下栽去,这要是面朝地摔下去,那就得毁容。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古道心,顺势把人捞起带进怀里。 熟悉的味道让古道心卡顿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但仍然运转得很慢,甚至都不能支持他明明白白地看清眼前的人,就跟打了马赛克差不多,只觉得从轮廓看,很像陆镇。 古道心的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他眯着眼仰头对着来人笑了一下,“你可真像我家显章!” 说完就脑袋一歪,晕倒在陆镇怀里。 连日的精神不济,重遇陆熠鸿的心慌,考试的紧张,终于在这一刻集体爆发。 陆镇抱着古道心轻叹一声,幽深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满满的心疼,将里面的冰都融化了。 提前叫了马车,陆镇将古道心抱上马车,向城外驶去。 傍晚,秋闱结束,考生们陆陆续续地从贡院出来。 半个时辰后,陆熠鸿在王府书房大发脾气,负责跟着古道心的两个暗卫跪地请罚。 陆熠鸿沉着一张脸,目光如刀,没有凶神恶煞地发火,却像个冷面阎罗,让人看着胆寒。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们都能跟丢,要你们有何用!” 陆熠鸿扔出镇纸,大理石的镇纸重重打在暗卫肩上,暗卫却未哼一声,只是始终低着头。 “去暗一那里领罚。” 两个暗卫恭恭敬敬弯着腰退出去,一直站在一旁的愫昭走过来递上一杯茶。 “殿下息怒。” 陆熠鸿闭上眼睛狠狠叹息一声,“身为暗卫,却出了这样的纰漏,叫本王怎么不生气?!” 愫昭将茶盏放下,又温声劝慰道:“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们,谁能想到那古道心竟然会提前交卷?” 陆熠鸿咬着嘴角,这点愫昭没说错,就是他也没想到古道心会提前交卷,实际上要不是古道心这么做了,他都要忘记还有提前交卷这种操作。 古往今来,凡是能提前交卷的人,只要不是身体原因,不管成绩如何,都会被记载下来。上一个提前交卷的人是哪一朝的?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所有提前交卷的人都会被当成反面教材,因为没有一个人是考得好的。 但是古道心…… 陆熠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对方是个虚有其表的人。 “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心了,那古道心虽然没回如意馆,但到了放榜日总要回来看名次。即便是差人过来看,但若中了贡士,来年二月也要过来参加会试,到时候再把人盯紧了就是。” 愫昭垂下眼眸,若是没中,那跟丢了就跟丢了,反正也没什么用处。 “你说的对。就等着放榜吧。” 陆熠鸿声音还是很沉,眉头也没有松开。 愫昭看了一眼,心下有些奇怪。王爷的反应……有点不对劲儿。 古道心在一阵颠簸中醒了过来,一睁眼,沙青色的顶棚映入眼帘。 五感迅速回归,身下触感柔软,但自己脑袋下面枕着的…… 古道心转头,对上陆镇深邃眼眸中却不乏关怀的视线,原来……那不是他的幻觉,陆镇真的来了,还接住了差点摔倒的自己。 “好点没有?” “恩,”古道心伸出手,想掀开改在身上的陆镇的外衣坐起来,却又被陆镇给按了回去,“好好休息。” 古道心耸眉一笑,“可我身上太脏了,还有异味。这样枕着你的腿不得把你的衣服也弄脏?” 陆镇低头看着古道心,“我不介意。” 古道心怔了一下,随即浅浅一笑,继续躺下安然地枕着陆镇的腿,闭着眼睛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身子不好,又爱干净,两天的科举太难熬,出来之后肯定也会精神不济,我就想着在门口接你,真要有什么情况也能尽快处理,不至于耽误。” 古道心心里热乎乎的,他是有些情况,但在看到陆镇的那一刻,这点情况就算不得什么。 回想着自己快要摔倒的时候被陆镇接住,古道心现在还觉得被碰触到的地方有些发烫。 其实如果陆镇不来接他,他摔一下也就摔了,不会有大碍,最后还是会跌跌撞撞地回去如意馆。可就是因为这人出现了,他紧绷着的精神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才会彻底放任自己晕倒。 第59章 真是万幸 在潜意识里,古道心就觉得,只要有陆镇在身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不用强打精神硬撑,也不用时时警惕,这人的存在就能让他安心。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早到的。” “那是连夜赶路了吧?怎么也不多休息?你总不会知道我要提前交卷。” “是不知道,不过我怕掐着时辰出来,万一有什么意外耽搁了会很麻烦。所以就早点在贡院附近等着,没想到你会提前出来。” 古道心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是提前出来了,不然真等考试结束,那么多人一起出来,陆熠鸿的府兵和巡卫营多会过来,他们一定认识陆镇。 就算他们不出现,也难保下面的人没有认识陆镇的。真要在这时候暴露了身份,随之而来的很可能是难以招架的危险。 最起码古道心就不愿意让陆熠鸿见到失忆的陆镇。这对叔侄的相处一直算不上融洽,上一世即位后的陆熠鸿对陆镇多有防备和忌惮,这些古道心都看在眼里。 他还曾经告诉过陆熠鸿,不用这样防着陆镇,从陆镇的言行就能看出他对皇位并不热衷,他们不该是敌人。 但陆熠鸿就是不听,陆镇在百姓中的影响力,还有他手上的兵权,都让陆熠鸿如鲠在喉。 陆熠鸿总想着,就算现在他这位皇叔对皇位不感兴趣,但以后真没准。 古道心闭闭眼,把陆熠鸿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去。 这一次他很轻易地就做到了,不像之前,总告诉自己不要再想陆熠鸿的事情,先把试考好,但就是不行。果然只要有陆镇在,陆熠鸿对他的影响就会被抵消很多。 “你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 “好不好你自己知道,我问了也不会有所改变。” 古道心莞尔一笑,“显章真是不会说话,这时候你不应该安慰我,考得如何不重要,反正我有瑶光阁?” “如果真的不重要,你就不会过来考,说这种话没有意义。”陆镇确实不太擅长安慰人,但他看得出,古道心并不需要他的安慰,这人考得很好,他能确定。 古道心扑哧一声笑了,“你还是这么直接。月宝和云宝怎么样?店里生意如何?” “供不应求,月宝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和云宝又帮不上忙。昨天就关店了,现在月宝还在忙着做饰品,云宝有学着帮忙打络子,但学不会。” 古道心握着拳头抵唇笑着,“云宝的性格很难想象他会安安静静坐下来帮月宝打络子,就算学会了,以他初学者的水平,估计也好看不到哪去,还是别摆出去买了。” “这话要是让云宝听到,他会伤心。什么时候放榜?” “一个月后。到时候差人过去看看就行了,咱们不用过去。” 其实古道心原本的打算是等秋闱结束之后,不急着回去,先打探打探情况,再去镇南王府附近看看形势,但是现在陆镇来找他了,可能不能带着陆镇一起,要是让陆镇在如意馆等着,也会引起陆镇的怀疑。 “来年二月春闱,还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你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好好做生意了,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了去了,计划都制定了,就得赶紧执行。不过显章啊,”古道心笑眯眯地看着陆镇,“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确定我能榜上有名?” “你对自己没信心?” “我这是自信,你对我怎么就那么肯定?” “不知道,”陆镇一本正经,这样的答案听着是敷衍,但他确实是认真回答的,“就是感觉你能金榜题名很正常,将来殿试三甲也会有你。” 古道心斜着勾起嘴角,抬手在陆镇肩膀上拍了两下,“我就喜欢看你对我这么有信心的样子,得一直保持下去哦,你要记得,以后我飞黄腾达了,也会一直站在你这一边。” 陆镇隐隐觉得古道心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但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就沉默了一会,目光转向被风吹起了帘子而露出的外面的景色,随着马车行驶,匆匆而过,过了一会才问道:“你在京城,认识了什么人?” 古道心心里一震,“怎么这么问?” “你到贡院外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不过是在隐蔽处,我看着你进的贡院。跟你一起来的还有两个高手,他们也是隐藏在暗中。看样子,似乎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只不过在你考试途中他们就离开了,我想他们是没料到你会提前交卷,想着等考试临近结束的时候再回来。” 古道心出了一身冷汗,他在京城唯一遇上的能做出这种安排的人就是陆熠鸿,所以还是陆熠鸿注意到了自己,才派人跟着他?古道心不相信对方是派人保护自己的安全,就算真是,那也得是在他高中之后,然后再找个机会告诉自己,让自己承他的人情。 这时候就派人跟踪自己,恐怕是察觉到他有不对劲儿的地方,想查探他的底细。 幸好他们中途离开了,不然一直跟着陆熠鸿的人极有可能认识陆镇。真要让陆熠鸿发现自己跟陆镇在一起,对自己起疑心还不是最严重的,最怕他发现陆镇失忆,会趁机做什么。 万幸,真是万幸! 陆镇没听到古道心回话,而且在这个并不算宽敞的空间内,他也明显感觉到古道心的呼吸加快了,低头一看,古道心的额头上竟然有汗。 今天的天气算不得热,就算盖着自己的衣服也不应该出汗才是。 “热了吗?热就把衣服……” “不热,”古道心下意识地就攥紧了陆镇的衣服,这种能被陆镇的味道包围着的机会他怎么能不珍惜?“这是虚汗,就是没休息好。” 陆镇也这么想,“那就赶紧休息,再睡一会。中间停下来吃东西的时候我叫你。” 古道心点头,又闭上眼睛睡了。刚刚的话题就被这样不轻不重地揭了过去,陆镇有意再问,但还是想着等回兰陵之后再说。 这会刚过晌午,日头大,马车跑得快,两边的帷裳总是飘起来,阳光从帷裳飘起露出的缝隙中照进来,照到古道心脸上,让他睡得很不安稳。 陆镇想扶着古道心换个姿势,要是不靠在腿上,转而靠着另外一边的软枕,就不会被照到了。 但是陆镇刚刚想动一下古道心,古道心就别扭地转开脸,虽然已经睡着了,但潜意识里却好像不愿意挪动地方似的。试了几次,古道心总是躲着,最后脑袋都快贴着陆镇的腹部去了。 陆镇没办法,只能伸手挡在古道心眼睛的上方,用自己的手遮挡阳光。 古道心睡踏实了,嘴角也微微上扬着,不知道是太舒服了,还是在做什么好梦。 这一路本该是舟车劳顿,就像古道心过去的时候那样,但因为有陆镇的妥帖照顾,而且一路上,除了在外面的车夫外,古道心几乎是跟陆镇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内独处,这种感觉比在一个房间睡觉还要新鲜刺激。 因而对于古道心来说,这一路时间过得很快。 不过行驶在路上的时间,古道心基本都是睡过去的,秋闱的这将近两天一夜,就算晚上能小憩片刻,但在那样的环境下,古道心也睡不好,第一天晚上就逼着自己眯了一个时辰,就怎么都待不下去了。 在车里躺着,盖着陆镇的衣服,枕着陆镇的腿,古道心的精神很是放松,就好好地补了个眠。 回到兰陵的时候,算计着日子知道今天两位哥哥会回来的月宝和云宝,早就在瑶光阁的后门等着。 前门都是盼着他们开门的客人,所以只能从后门走。 马车在后门停下来,车夫先下来。云宝高兴地喊了句“哥哥,二哥哥!”可里面没有回应。 姐弟俩奇怪,于是月宝上前,一点点掀开了马车帘子,就看到二哥哥盖着哥哥的外衫,枕在哥哥腿上,微微张着嘴,睡得正香甜,哥哥还特意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月宝明白了,放下车帘退到一边,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给车夫。 车夫犹犹豫豫地,没立刻接过来,“钱、钱已经付过了。” 他本就是兰陵赶车的,是那天瑶光阁的那位大爷找到他,二话不说大方地付了十两银子,让他跑兰陵到京城来个往返,说是要去京城接人回来。 本来跑这一趟用不了十两银子,但人家出手大方,不用他找零,还说这钱里面包含了可能要等人的时间,他就接受了,不过还是赚大发了。现在又要给他十两银子,他想要,却有点不好意思接。 月宝温柔一笑,很是有大家小姐的气质。 “这点银子给小哥,到斜对面春茶居喝点茶水歇歇脚,还能听个小曲,我哥哥还在车上休息,等他下来了,我再差人请您回来,不会太久。” “这、这您太客气了,等会就等会,没事,我也不赶着跑腿,不用……” “小哥就拿着吧,也不多。”月宝直接隔着手帕将十两银子塞到车夫手里。 车夫紧张又欢喜地收下,然后按照月宝说的,去春茶居喝茶听曲儿去了,心里想着,以后这瑶光阁的生意,自己一定不能让给别人,还必须把人给照顾好咯! 第60章 往事不堪回首 车夫走了,云宝拉了两下月宝的衣袖,“姐姐,哥哥们怎么还不下来?” “二哥哥在休息,这一趟出远门,二哥哥太累了,他要在车上多睡一会,等睡醒了就下来了。” “那哥哥呢?” “哥哥当然是在车上照顾二哥哥。” “可我也想照顾二哥哥,我想二哥哥了。” 云宝小脸上写满了渴望,从跟哥哥们在一起后,这还是第一次跟哥哥们分开这么长时间,特别是二哥哥,真的觉得好久都没见到了。 月宝觉得自己应该开导开导弟弟了,“宝啊,你要记得,二哥哥首先是哥哥的,之后才是我们的。” “什么意思?”云宝眨着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不解。 “不懂没关系,记住就好,咱们不能跟哥哥抢二哥哥知道吗?” 刚醒过来的古道心正好听到月宝这句话,心中再次肯定一定是这届的孟婆汤淡了!月宝怎么什么都知道?不过话说回来,月宝这话应该是说反了吧? 古道心想着明明是自己有的时候会羡慕云宝跟陆镇在一起的时间长,结果月宝却跟云宝说不要跟陆镇抢自己。想着想着,古道心就笑了出来。 陆镇低头一看,“笑什么?” “没什么。”古道心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都醒了,不该再枕着陆镇的腿,于是猛地一下就想起来,又被陆镇按住肩膀。 “刚睡醒不要起来的这么猛,会头疼。” 说着陆镇握住古道心的肩膀,慢慢把人扶起来。 古道心心中一片柔软,谁说他家显章不知道温柔?只是这些人没见过而已。 陆镇要拿走自己的外袍,却被古道心抢先一步。 “这外袍被我盖了这么久都脏了,等我洗干净了再给你。” 陆镇瞧着古道心笑眯眯的样子,也没坚持,还先起身,帮古道心掀起了车帘。 古道心跳下马车,这一路的休息确实作用显著。要是刚考完的时候那个状态,别说跳下马车了,他得让人扶着才能下来,现在这精神看着确实好了太多。 晚上两大两小一起去了酒楼,包了个雅间,好好吃一顿,庆祝秋闱结束。 别说陆镇,就是两个孩子也没问古道心考得如何。他们似乎都跟陆镇一样,觉得他们的二哥哥这么厉害,榜上有名是理所应当的。 虽说这只是小孩子对自己崇拜之人的盲目信任,但还是挺让古道心感动。 古道心和陆镇叫了两壶酒,给两个孩子叫了甜羹。 云宝坐在陆镇身边,看着两个哥哥喝酒时畅快的样子,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哥哥的酒杯上,看了一会哥哥的酒,又看了会自己面前的甜羹,目光来回穿梭。 他知道这是酒,大人们都喝这种东西。他也知道,并不是喝了这种东西就会变成大人,但是既然这是大人喝的东西,那自己喝了之后,就算不会变得成熟一点? 云宝总觉得自己成长的太慢了,现在连姐姐都能给铺子里帮上忙,只有自己什么都不会做,连打络子这种简单的事也做不好。他也想快点长大,然后早日能帮上两个哥哥。 云宝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放在腿上,攥着小拳头,绷着一股劲儿,一口气喝了下去。 酒刚入口的一瞬间,云宝没觉得什么,但很快,一种辛辣感便充满口腔,就连喉咙里也是,火辣辣的,还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猛地咳了起来。 古道心和陆镇赶紧转头看过去,一见云宝手里还握着酒杯,古道心当即不厚道地笑了出来,“敢偷喝你哥哥的酒,云宝你胆子可大了。” 云宝眼睛红红的,眼底都呛出了眼泪,古道心也确实心疼,嘴上说了一句后,还是走过来拿帕子给云宝擦眼泪,边上月宝赶紧倒了杯清水过来,又拿了装虾壳的小盆放到云宝面前,让云宝漱口。 陆镇在边上看着,“为何偷喝酒?” 云宝撇着小嘴,“云宝就是想快点成熟起来,好能帮到哥哥和二哥哥。” 古道心扑哧一声笑了,“谁教你喝酒就能成熟起来?” “可是很多大人都喝酒。” “大人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但不代表做了就成熟了。女人少有喝酒的,那那些大婶、婆婆就不成熟了吗?” 云宝低头,“我错了。” “知道了错了就好。” 古道心从来不会对云宝太严厉,因为他知道,云宝跟着陆镇学文习武,能吃下这份苦,已经很不容易,陆镇的要求一定更加严苛,他就温和点好了。两人总得中和一下,要不孩子吃不消。 “反正我们也吃完了,哥哥,二哥哥,我先跟云宝回去,你们慢慢吃吧。” 古道心挑眉看着月宝,“这就吃好了?” 月宝点头,“恩,吃好了,云宝也吃好了。” 云宝跟着点头,他确实吃饱了,不然也不会想着去动哥哥的那杯酒。 古道心还没吃饱,之前在京城没什么胃口,主要还是身边缺了个人,现在回来了,得好好大吃一顿,这才哪到哪啊! “行,那你们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恩,哥哥们放心,我们直接回去,不会在路上贪玩。” 月宝拉着云宝一起走了,临出门口的时候,月宝回头看了一眼古道心,对他笑着眨了下眼。 古道心嘴角抽了两下,这孩子啥意思? 碰巧这两下陆镇也看到了,他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你跟月宝做了什么约定?” 古道心呵呵一声,“我还想知道呢!” 古道心深深感叹,现在这些孩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不好猜。 等等!古道心突然怔住。月宝这小丫头拉走云宝,莫不是想给自己跟陆镇独处的机会?联系之前月宝的行为言语,还真不是不可能,人小鬼大! 古道心捂住嘴,掩住笑,他们家月宝真是太贴心了! 陆镇看古道心低头捂嘴,还以为是喝酒喝多了,便要伸手把古道心的酒杯拿开,结果古道心眼疾手快,在陆镇的手刚刚覆到酒杯上的时候,他的手就赶紧抓住了陆镇的手,“干什么?” “看你喝了不少酒,以为你不舒服。” 古道心挑眉一笑,“我的酒量即便不算顶好,但也不差,怎么可能这么几杯就醉?” 其实古道心也是有意想要练练自己这具身体的酒量。上辈子刚入朝廷的时候,他就吃了不少酒量不好的亏,跟那些常在酒桌上打交道的大臣喝酒,十次有七次都被喝趴下,可偏偏很多事情就是要在酒桌上谈,这也没办法。 后来还是陆熠鸿看他酒量不济,便安排人替他挡酒,要是陆熠鸿也在的话,也会主动帮他挡酒。别的大臣一看陆熠鸿这么护着古道心,也就不敢再总让古道心喝酒了。 再之后,古道心的酒量练了出来,在酒桌上几乎无往不利,可代价也是身体大不如从前。 陆熠鸿总说是他亏欠了他,要不是为了他,古道心也不至于要喝那么多酒,跟那么多人应酬。 那时候的古道心总觉得,能得到陆熠鸿这样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就是喝吐了也值得。 现在想想,古道心就特别想骂过去的自己一句傻逼,真要关心他,就该像陆镇一样,看他不胜酒力就不让他再喝了,他现在跟陆镇只是朋友之情,兄弟之义,陆镇就是在真心为他着想,可那时候,他跟陆熠鸿已经在一起了。这就叫往事不堪回首吧。 陆镇见古道心又沉默下来,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事,眉头微蹙。 从京城回来之后,这一路上,到现在,古道心就时不时地会这样突然沉默下来,陷入深思。像是投入到了某段回忆里,而且还是不太美好的回忆。 只是自己头几次问,都被古道心避重就轻地揭过去,陆镇就明白,那应该是一段对方并不想让自己知道的过往。 过了一小会,古道心缓缓眨了下眼,有种如梦初醒的恍惚。 古道心松开了握着陆镇的手。陆镇也就此收回手,低头看着刚刚被古道心温热掌心覆盖住的手背,眼神又深邃了些。 “之前在路上说到那些跟着你的人,你可想到他们是谁派来的?” 古道心一愣,没想到陆镇会在这个时候又提起这件事,他还以为上次揭过去之后陆镇就会忘了这茬不再问呢! “我在京城确实意外结识了一个人,当时也不知晓他的身份,应他相邀同游,结果却遇到了刺客。虽是有惊无险,但他可能担心会因此给我带来危险,才派人暗中保护的吧。科考之时我的确在贡院确实见到了他,不过他不是考生,而是负考场内外的安全和秩序。听到他身边的人叫他殿下,我猜他应该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不过听闻二皇子自恃皇后嫡出,一向傲慢无礼,性格暴戾,喜欢以权势压人。但我所接触的这人,言行可取,态度友善,又善言辞,幽默风趣,想来是大皇子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陆镇皱眉,“你对他评价不低。” 第61章 练酒量 古道心轻轻一笑,“这不过是第一直观印象,也说明不了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皇族子弟,大都城府颇深。而且那大皇子的母妃不得陛下宠爱,他又不是嫡出,却能在朝堂之上与嫡出并且颇得陛下喜欢的二皇子实力旗鼓相当,可见其心计手段,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可这样的人也不会无端端示好他人,他与你相交,定是发现了你的过人之处。” 古道心啧了一声,“我也这么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我们从前不认识,他对我又能有什么所图?这要是在乡试放榜之后也就罢了,作为一个对皇位有想法的皇子,自然想从这一届科举考试当中选出好苗子为自己所用,可是当时都还没有开始考,他又怎么能断定我能考好,于他有可利用的价值?” “你太妄自菲薄,单凭你的气质、谈吐就能看出你的与众不同。如果换做是我,也会想与你结交。” 古道心笑着,心中却不以为然。 陆镇对不少文臣的印象不说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上一世,从皇位争夺开始,时局动荡,朝政污浊,奸臣当道,整个朝廷都乌烟瘴气。武将几乎都不参与夺嫡,但不少文臣在朝廷上口诛笔伐,大皇子党和二皇子党争斗不休,也难免牵连到军事问题上。 当时武将之首就是镇南王陆镇,他别的事情可以不闻不问,但极其反感党争牵扯到军务,有些不长眼的文臣就想拿大晏的军务作伐子,来捧自己的主子。明明对军务、战事一窍不通,还要洋洋洒洒纸上谈兵,以显示自己主子的雄才大略、高瞻远瞩。有什么军务上的事情都要横插一脚。 那个时候古道心也跟陆熠鸿说过,不要对军政这一块过于干涉,陆镇不是被人拿捏的性子,谁要想妄图对军政指手画脚,那就是找陆镇的不痛快,而这位向来冷冽霸道的镇南王也就会找对方的不痛快。 可陆熠鸿就是舍不得,总想着能把握一些军政,就能压过二皇子一头,结果在陆镇那吃了苦头,也让陆镇本来就对文臣不好的印象再次上升。同时也对文臣那些与人结交的弯弯绕的手段很是不屑一顾。 因此古道心肯定,要是陆镇站在陆熠鸿的角度,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自己,绝对不会起结交知心。一是对读书人兴趣不大,二是不屑于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古道心一手拿着酒杯晃着,一手撑着脸侧,偏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陆镇,“我倒不觉得,以你的性情,估计我这样的读书人引不起你的兴趣。就算我主动想与你结识,你都未必会搭理我。” 陆镇也没急着反驳,只是又兀自引了一杯酒,“事情没有真的发生,你又怎知我不会?” 古道心耸肩,这种问题没有争论的价值,因为根本争不出结果。 拿过酒壶,古道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陆镇目光淡淡投过来,“你喝得太多了。” “不多不多,”古道心摆手,“也就是今天还能这样喝,等后面生意忙起来,哪还有时间这么放纵?你也多喝点,后面可就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放松了。” 说着,古道心还又给陆镇满上了。 古道心真没想别的,什么趁着酒醉可以做点啥,纯洁的他真没想。就是纯粹的,想跟陆镇一块喝喝酒。他还没有跟陆镇一块醉过,这也算是独特的体验,等将来陆镇离开了,何尝不是能供他回味的记忆? 其实说白了,古道心就是在未雨绸缪,为将来陆镇终将离开做准备。 酒过三巡,古道心成功把自己给喝趴下了。 别说他现在还怎么练过酒量,就是真练了,那也不是陆镇的对手。 行军打仗之人,酒量一般都不差。一般打了胜仗回来庆功就要喝酒,喝酒吃肉就是最传统的庆祝打胜仗的方式。而只要陆镇带领的战役,就从来没有输过,可见他们每一场战役结束之后都要喝酒,这个酒量古道心就是在酒桌上练一辈子都拼不过。 桌上喝空了的酒壶七七八八地躺着立着,古道心趴在一片狼藉的桌面上,不省人事。 陆镇很是清醒,黑沉的眼眸中甚至没有一点醉意,他将才浅浅抿过一口的酒杯放下,伸手扶住古道心的肩膀轻轻推了两下。 “醒醒,我们回去了。” 陆镇的声音意向低沉浑厚很有穿透力,这样叫了好一会古道心还是没什么反应,最多就是嘟囔两声。 陆镇也没办法,总不能就这样把人给扛回去,这一路上得被人围观,于是干脆开了一间上房,让古道心睡一会。 结了酒钱和房钱,陆镇就回房间,在床边坐着,看古道心呼吸均匀,睡得很沉,就是这脸上还带着醉酒的酡红。 陆镇揉了揉眉心,感慨古道心没人灌酒自己都能把自己给喝醉,这也是本事,以后要是真遇上那些酒桌上拼酒的,可怎么办? 陆镇给古道心拉拢了被单,刚要起身去弄点水浸湿帕子给古道心擦擦脸,对方不知怎么的,明明都醉到没有意识了,却还是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别走。” 陆镇心里一震,只是两个模糊的声音,还因为醉酒睡着而没什么气力,可却像撞钟一样,在他心里狠狠撞了一下。 古道心是要强的,陆镇一直都知道,不论在何种境地下,他都不曾主动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的脆弱,他也确实很强大。 但是,一个越是强大且要强的人,一旦露出脆弱的一面,会更加让人感到震撼。 之前还在镇上的时候,古道心生病那次,他难得见到这人虚弱的一面,但当时,古道心仍有意识,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有丝毫示弱。可现在不同,古道心的反应都是无意识的,那是不是代表,在这人心中,自己是可以依靠的? 得到这个推论结果,陆镇勾起嘴角,反握住古道心的手,也不管古道心能不能听到,就微微倾身,缓缓说道:“我在这,不走,哪也不去。” 神奇的是古道心似乎真的听到了,脸上神情平缓下来,微皱的眉头舒展开,只有握着陆镇的手还不肯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古道心醒过来,眨眨眼缓了片刻,看到靠坐在床头倚着睡着的陆镇,心里莫名安定。 一睁眼就能看到这个人,真没有什么事儿能比这更加美好。 很快,古道心就注意到自己还握着陆镇的手,心跳一点点加速。 虽然这会陆镇的手也算反握着他的,但古道心知道,肯定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本能地就握住了陆镇的手,陆镇不好挣脱,又不想弄醒自己,就由着他握着。 转头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想到独自回去的俩娃,古道心有点不放心,想着也该回去了,但他又是在舍不得这一刻的宁静,能他躺在床上,陆镇坐在他身边睡着,他们的手还握着,这是梦中都不见的美好情景。 最后古道心决定,一切看天意,他试着动动手指,要是陆镇能立刻醒过来,他们就回去,要是没有,那就让他再多呆一会会。 于是古道心轻轻动了动食指和中指。古道心知道他们习武之人的警惕性很高,所以动作的时候他尽量让动静最小,但结果还是在第一下动的时候陆镇就睁开了眼睛,而且眼中毫无睡意。 古道心抽回手挠了挠鼻子,“还以为你睡着了。”可能是他的错觉,刚刚把手从陆镇手里抽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点阻力。 “闭眼休息了一会。” “也是,这一路上净顾着我睡了,你都没怎么合眼。走,赶紧回去,回去烧水洗澡,睡个好觉。” 因为醒过来一会,头脑已经很清醒,古道心就一下子坐了起来,然后刚起到一半的时候有被陆镇扶住肩膀。 “跟你说过,睡一觉不要起来的这么猛。” 古道心愣愣地看着,心里漏跳了一拍,刚刚陆镇伸手的时候,看那姿势他几乎以为陆镇要拥他入怀。 “啊,你这么一说,现在还真有点头晕。”古道心捂着脑袋,笑着说道。 他也不是装的,是真感觉有点头晕,只是不知道这头晕是因为酒劲儿没过,还是别的原因。 陆镇叫伙计打一盆水过来,还要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又吩咐伙计准备一碗醒酒汤。 酒楼里的醒酒汤都是现成的,什么时候要都有,而且很快就能端上来。 古道心洗了脸,喝了醒酒汤,感觉是好一些。 “啧啧,”古道心一边擦手一边闭着眼睛摇头,“以后可不能这么喝了。” 陆镇眼睛微阖,“你想练酒量?” 古道心点头,“恩,以后入朝为官,少不了酒桌上的应酬,我可不愿意做那被人灌趴下的。” 陆镇表示认同,“喝醉酒也不安全,以后是该练练。不过这种应酬能避还是避开的好。” 第62章 除了显章,我谁也不要 “我也知道,其实我还不那么爱喝酒,茶更好些。” 古道心对白酒没那么热衷,只是不反感而已,要真说喜欢,那也是葡萄酒。现在是葡萄盛产的时候,回头抽个时间酿点葡萄酒试试。而且这个时代的白酒也比较单一,虽然有那诸多享有盛名的种类,但大同小异,要是能酿造一些与众不同的酒种,也是个爆点。 两人又坐了一会,等古道心彻底清醒后,才离开酒楼回了瑶光阁,依旧是从后门进去。就算是这个时辰,前门依旧有人守着。 回去后两人赶紧洗澡换了衣裳,这样浑身酒气的对两个孩子影响也不好。 古道心还想着他们回来晚了,两个孩子会不会饿着,好在月宝很懂事,知道带弟弟出去下馆子。 不过古道心还是想着,他们这里是该添些伙计下人了,有些事情可以交给下人去做,能省心省力,他们也不差这点钱。 对于买下人丫鬟这件事,古道心也很谨慎。跟陆镇一起去牙行挑了半天,买了一个丫鬟,一个小斯,还有几个粗使下人,都是死契。有死契在手,他们有权随意打杀发卖这些下人,可以确保他们不敢背叛。 瑶光阁里没什么秘密,那些图纸还有头面首饰的制作方法就掌握在古道心和月宝手上,不过还是要防范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偷了拿出去卖,因此死契很有必要。 当然古道心也不大打算永远都用死契约束这些人不敢背叛。收人收心,只有发自内心的忠诚才最是可靠。 丫鬟配合月宝,小斯配给云宝,剩下的都是干活的下人。 古道心看着那个丫鬟乖巧机灵,说话倒也稳重,而且也识得一些字,放在月宝身边可以。 小斯也认的字,还不少,可以当半个书童。 而且两人的年纪也都不大,丫鬟跟月宝一样,小斯比云宝年长三岁。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特别还是被发卖的奴才,是真正的贱籍,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所以瞧着年纪不大,但也懂不少事, 一开始月宝和云宝还很不习惯,从前都是他们伺候别人,现在被人反过来伺候,就算哥哥和二哥哥跟他们说了多次,他们是主子,也还是觉得很不适应。 不过因为从前有过相似的经历,只不过他们是被拐卖的,没有入了奴才的贱籍,却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同身受,因此月宝和云宝对待他们的丫鬟小斯都极好,像是朋友一般,也因此收获了两人的忠心。 他们还给两人娶了名字。 丫鬟叫盼晴,小斯叫德安。古道心夸他们名字取得很好,姐弟俩都特别高兴,得到二哥哥夸奖了呢。之后又将期盼的目光投向陆镇,陆镇也点点头,“不错。” 好,高兴翻倍! 古道心看看两个携手离去的欢快背影,摸了摸下巴,“或许以后我也应该在平常吝啬夸奖,这样他们在听到我夸奖的时候就会像听到你夸奖这么高兴。物以稀为贵啊。” 陆镇偏头,“你会吗?” 古道心笑了,“不会。” 陆镇没什么反应,又淡淡转回头去,他就知道。 瑶光阁一连关门了半个月,外面的人都等急了,有些人比较有身份地位的人,还有不少从京城慕名而来的人,甚至都直接找上了沈家。 谁都知道瑶光阁背后是沈家撑腰,要不然生意这么火爆,早就该有眼红的上门找麻烦了,可不就是看着沈家在这,才不敢有动作。 沈老夫人一开始真没想到瑶光阁的生意会好成这样,原本以为也就是做做兰陵的生意,没成想就是京城那边都惊动了。 过来找他们家的还真有些达官显贵。好多都是女儿嫁了出去之后,面上能跟夫君相敬如宾,但却没什么感情,不得夫君喜爱,别的不求,只是想多定制些合适自家女儿、能体现出女儿优势的衣服首饰,捞一捞丈夫的心。 也有一部分是为了给未出嫁的女儿添置嫁妆,才特意过来到瑶光阁买头面首饰,定制华服。 老夫人也知道古道心上京赶考的事,但想着自家孙子都回来了,古道心也该回来了,就叫人过去瑶光阁看看,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开门。就算他沈家是兰陵的地头蛇,但这京城来人也敷衍不得。更有些是和他们沈家来往亲厚的,还需要这些人的照拂,决计不能慢待。 沈兆云主动请去瑶光阁找古道心。老夫人想想就答应了。 沈府多女眷,让女眷过去终究不合适,而且要是派一般的下人过去,也显得不够诚意,管家又在京城上下打点,还是让孙子过去最好。 沈兆云高高兴兴地出府,乐颠颠地就往瑶光阁去了。 在秋闱之前,他就经常去找古道心。原先是因为家中出嫁的两个姐姐确实因为古道心的帮忙,在夫家那边更能说得上话了,就想过来感谢感谢。 沈兆云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耽误了姐姐们很长时间,二姐和三姐还好,已经嫁人了,四姐也定了人家,只有大姐,算是被自己耽误得狠了。这兰陵城的人都知道他大姐姐是老姑娘,现在还愿意求娶他大姐的人家,都是打着有沈家做靠山的主意,在他看来,这些人都配不上大姐。 大姐说过,将来就算嫁个商人也好,也一定要选个自己喜欢的,反正沈家也是经商,没有看得上看不上一说,但总归人品要好,性格要合得来。 所以沈兆云也是想着,如果合适的话,能撮合古道心和自家大姐也好。 管家回来说过,这古道心一表人才,也颇有气质,能力和手腕都有,就算现在只是在兰陵刚刚起步,未来也不可限量。 沈兆云觉得,这样的人,若是人品也没什么问题,当配得上姐姐。 不过见了面之后,沈兆云就觉得,古道心的性格虽然好,但与大姐却不大合适。 大姐性子稳重,古道心虽然沉着,可感觉上就是不搭衬,倒是古道心身边的护卫,感觉会是大姐喜欢的类型。就是这个身份太低了点,沈兆云实在不愿让自己的大姐跟一个护卫在一起,不然就太过委屈了。 不过就算亲家做不成,但沈兆云还是跟古道心成了朋友,知道古道心也有意科举时,他很高兴,还多次找古道心探讨学问,沈兆云觉得自己收获良多,也深深佩服古道心的学问见识,觉得这次古道心一定会榜上有名。 之前上京的时候,他原本想跟古道心一起,但古道心说要晚些时候走,沈老夫人不让沈兆云耽搁,让他提前进京去拜见一些与沈家有来往的官员,沈兆云便没能如愿与古道心一道。 沈兆云知道要从瑶光阁后门走,扣了会门之后,一个下人过来开门。 待沈兆云自报身份,那下人才进去通报。沈家的人,还是这位金贵的独苗,下人可从来没见过,一听就被这身份给震住了。 不过好在很快反应过来,也还稳得住,转身去通报的时候没显出多少慌张。到底是古道心和陆镇一起从牙行选来的人,不是那么拿不住的。 沈兆云原本想直接进去,以前他来找古道心的时候都是进来后直接往后面走,被陆镇拦了几次之后才收敛,虽然还是会往后面走,但至少会在院子里等着,不会再往古道心的房间里冲。 但这一次,他看着是个下人来开门,就想到要是自己就这么冲进去,下人不知道他与古道心相熟,必然要拦着,万一弄出麻烦,也不合适,于是就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 沈兆云今年二十岁,年纪也不小了,而且怎么说也是在沈家那样的大家族,从小就被当做下一任家主教养,平日瞧着欢脱,但该稳重的时候也相当稳重,不乏世家公子的风范。 过了一会,那下人又回来,领着沈兆云到了后院厅堂,让他在这稍等片刻,说家主很快就过来。 没一会,另外一个下人过来上茶,沈兆云少半杯都还没喝完,古道心就过来了。 一身立领水碧色束腰长袍,靛青色秀兰花锁银边广袖外衫,信步而来。 沈兆云眼前一亮,起身笑道:“这也没多久不见,感觉你这风采更胜从前啊!” 古道心淡淡一笑,“沈兄请坐。” 沈兆云刚一坐下,就忍不住埋怨,“咱们没能一道走也就罢了,这回来的时候你怎的也不等我?亏得我还在贡院门口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人。” 古道心歉然,“多谢沈兄好意,只是我考完之后就感觉身体不适,本就想着先回客栈休息,没想到显章会过来接我,就直接回来了。” “哦?你这护卫倒是忠心耿耿,你没说他就主动过去接你了。” “显章知道我身子不好,两天的乡试难熬,怕我有什么闪失才会过去。他跟着我的时间不短了,对我也很是了解,有此一举很正常。” 沈兆云点头,想着好像自己只要见到古道心,都能看到那个护卫在古道心身边,形影不离。 “哎,今儿个怎么没见你那护卫?” 沈兆云好奇地左右打量,难怪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劲儿,原来是从不曾离开古道心身边的护卫不在,让他还有些不习惯。 古道心笑容稍减,“我也不知道,最近几天他总是不在,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沈兆云嗤笑一声,“不是吧?你自己的护卫你都不知道他天天在做什么?那他还护你什么?你干脆重新找个算了。跟你说真的啊,我府上就有两个还不错的护卫,你想要的话我让给你啊!” 古道心托着下巴,面色淡淡地看着外面,“不必,除了显章,我谁也不要。” 作者闲话:请叫我“勤劳歌”~ 第63章 考不上就得回来继承家业 沈兆云眯起眼睛,“你这话说出来可太容易叫人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有其他关系,过从甚密。” 古道心横瞥了沈兆云一眼,“你想太多了吧?” 沈兆云驾着二郎腿耸了下肩膀,“我这是再客观不过的看法了。一般人家有谁会对一个护卫这么执着,还非他不可了。护卫的职责就是能保护你的安全,武功高强忠心耿耿不就得了?他这都擅离职守了,你这主子倒是好伺候。” 古道心刚想冷哼,一句很中二的反驳的话就出现在脑海中,而且他还就这么说了出来——“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叛我,他也不会背叛我。” 放在现代社会,这话很中二了,但是在古代,别说,还真把沈兆云给唬住了,甚至油然而生很热烈的情感,胸中顿时充满了一种豪情。 “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怎么就这么信任他?从小一起长大的?” 在沈兆云看来,只有“竹马”、“竹马”的关系,才有言“永不背叛”的条件。而且沈兆云一直听月宝和云宝叫古道心和陆镇哥哥、二哥哥,一开始他还以为他们四个真的是亲兄弟姐妹,还是后来相熟之后,才知道月宝和云宝是古道心收养的,而古道心和陆镇是主仆关系。 古道心继续转头看向外面,“意外碰上的。” 意外碰上?沈兆云撇嘴,明显对古道心的回答很不满意。 “怎么意外?你跟我说说?我也想碰一个去。” 沈兆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也没领教过陆镇的身手,但是就跟在他身边的那些护卫说,他们几个就是一起上也不会是那个护卫的对手,当时沈兆云就惊着了。 在习武上,沈兆云确实是个半吊子。 他也给自己找了理由,要读书考功名,同时还要做好要是考不上就得回来继承家业的准备。 所以他从小又是读书,又是要接触家里的生意,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学武图的就是强身健体,真没指望能跟高手切磋过招。 但就算自己是半吊子,沈兆云也很清楚他沈家的那些护卫都是什么程度,特别是奉命跟着自己的那几个,不是他夸大,放眼整个兰陵,能在他的几个护卫联手下过上十招的不多都,但他们居然异口同声地说不是对手,那可见对方的实力有多强。 别看沈兆云总是嘻嘻哈哈好像对什么都不太上心似的,但其实他也认真想过,如果古道心真的只是一个从小地方来的没有根基背景的普通人,甚至从前就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又怎么可能有武功如此高超的护卫? 到了对方这种程度,光是用银子已经很难打动了吧?就算能打动,也是天价,古道心又是凭的什么让对方保护自己? 沈兆云正面问过,也曾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不过都没有得到结果。 古道心眉梢挑动,“你就不要想了,这世上只有一个显章,也只能被我碰到。你没机会的。” 沈兆云扑哧笑了,他发誓自己绝对在古道心的语气中听到了嘚瑟和炫耀的感觉。 本来他一直觉得古道心年少老成,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但心里好像装了不少事,每个表情每个眼神都好像别有深意似的,就连家里老祖宗也跟他说,尽量跟古道心交好,以古道心的心机谋算,自己绝对玩儿不过他。 但是现在,沈兆云却觉得,对方和自己一样,还是会因为某些事情而被轻易牵动情绪。 不,不是某些事情,应该说……沈兆云转头看着外面背光走过来的高大身影……应该说,是某个人。 这世上能让古道心露出挺皮的一面的,想必只有他身边的那个护卫了吧,真是羡慕这样的感情啊! 一看见陆镇回来,古道心脸上的表情都鲜活了。 “你去哪了?” “去调查一些事。” “下次早点回来,我给你弄了绿豆甜汤,还是冰镇过的!” 看着古道心乐呵呵地去取甜汤,沈兆云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就完了?人出去一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回来一句“去调查一些事”就完事了?难道不应该追问到底是什么事吗?你这会让人以后连谎都懒得撒,多懈怠! 沈兆云也不想跟陆镇单独相处,每次只跟陆镇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尽管也没几次靠近对方的经历,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所以干脆跟在古道心后面去当小尾巴,顺便把自己的猜测和顾虑说了。 古道心却还不当回事,“你放心,显章不会欺瞒我。” 沈兆云还是不服,“你又怎么知道不会?” “因为他没有瞒我的必要,他又不是卖身给我了(就算卖我也买不起)。要是他觉得不高兴,随时可以撂挑子走人。” “不是……”沈兆云眨眨眼,他就不理解了,“你们连文书、契约都没有签你就敢把他往外头带,就不担心他趁机跑了吗?他武功又这么高,随时都能走人啊!他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古道心正在盛汤的手上一颤,一点点汤汁洒了出来。 古道心面色如常,甚至嘴边还带着微笑。 “你都这么说了,那也该知道这种事就是担心也没什么意义。如果显章注定要离开,那我但不担心都没什么用。而且我们非亲非故,就算现在是朋友,我也没有立场要求他什么。当护卫的事,本来就是他自己同意的。再说他也不是第一天有这个能力,以前他都没想着要离开,为什么现在就要离开?再说,我为什么要为这种根本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心?” 沈兆云一怔,他还真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不过……真挺有道理的感觉。 沈兆云就像跟班儿一样,又跟着古道心从厨房回来。 古道心给他也倒了一碗绿豆甜汤,沈兆云就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嘿嘿笑了好一会。他可是想喝这里的甜汤想很久了。 陆镇喝着甜汤,一碗下去,热气也跟着下去了点。现在这个天气,在家里呆着都觉得热,这要出去走一圈,就得是一身汗。 喝完甜汤,陆镇就往后面去了,古道心知道他是去冲冷水澡。 沈兆云喝完一碗还没够,还想再来一碗,被古道心面无表情地拒绝,“没了。” 沈兆云:……他刚刚跟着去厨房的时候明明还看到有很多,这是明摆着不给他喝。 古道心一个似笑非笑地眼神过去,“你来这就是为了扯皮蹭喝?” “当然不是!”沈兆云立刻正经起来,后背都不自觉挺直了,“你们这不是好久都没开门做生意了吗?奶奶就让我过来问问你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开门。” “虽然你们家是给了我不少帮助,但是又不占分红,我们这什么时候开门做生意,赚多少钱,跟你们也关系不大吧,沈府诸事繁多,老夫人还有心思管我这瑶光阁何时开门做生意?” 沈兆云心里一突,忙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们可没有要插手你做生意。只不过全兰陵的人都知道瑶光阁开起来的时候得的是沈家支持,就默认为咱们是“一伙”的了,上了贼船哪那么容易下去?你这许久不开张,那么多人整日在外头守着。兰陵的也就罢了,咱也不是扛不住。奈何你这东西忒招人稀罕,连京城里都来了人,有些达官贵人咱们可不能慢待。人家找上沈家,是断定咱们有联系,问你这里什么时候开门做生意,我们总不能把人原路打回来,只能我过来问你!” 古道心斜眼一笑,“把自己家说成“贼船”,要让你家老祖宗知道了,看不得扒掉你一层皮。” “老祖宗可舍不得!”沈兆云站起来,绕到古道心这边,手肘曲着搭在古道心肩上,“我跟你说,这些京城的高门显贵,你还真得好好招待。以你的学问,不金榜题名那就是没天理,日后入京为官,在人脉上不能马虎。京城里的事,沈家鞭长莫及,能给到你的支持不多,主要还是得看你自己。要是能借着瑶光阁积累些关系,日后对你的帮助不会小。” 古道心还撑着脑袋,神色惓惓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沈兆云的话听进去。 正好这时候陆镇洗完澡出来,原是想问古道心中午想吃什么,一看到两人的姿势,顿时眸色冷如碎冰。 “你们在做什么?” 沈兆云的手触电似的从古道心的肩上弹下来,规规矩矩地放在身边。 做完这动作之后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心虚个什么劲儿? “没、没什么!就是在说你们什么时候开门做生意。” 陆镇声音更冷了几分,“沈家想要插手瑶光阁的生意?” 沈兆云快哭了,这人的反应咋这么大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可别这么说,刚刚我都跟道心解释过了,就是了解一下情况。那些急着买东西的人找不到你们,就只能找到我家来了,想着咱们关系不错有来往,应该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店。” 古道心慢悠悠掀了掀眼皮,有点百无聊赖的样子,“显章以为我们在说什么?” 第64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陆镇完全没有误会人后的窘迫,看着古道心和沈兆云之间那不到一拳的距离,眉头又耸立起来,“谈生意就谈生意,不用离得那么近。” 沈兆云尬笑,显章大兄弟的目光太有侵略感,让他不自觉地就往后面退了两步,“有离得很近吗?还、还好吧?” 陆镇走过去,隔开古道心和沈兆云,“他不喜欢被人近身。” “啊?有吗?我看你们两个每次在一起的时候都很近啊!”沈兆云是真的不明所以,看着陆镇的样子还挺纳闷,就这神态动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轻薄了他媳妇呢! “我是他的护卫,自然不一样。” 沈兆云眼睛一眯,立刻笑了起来,“既然这样,干脆我也做道心的护卫好了!” 古道心眼睛一斜,“胡闹。” “我没胡闹啊!”沈兆云的表情很正经,“奶奶也说让我有事没事的就多来找找你,跟你多学学,生意上的事情我确实不便插手,那我就做你的护卫好了。我看显章最近也挺忙的,常不在你身边,我补了他的缺,不是正好?” “不必,我会护好他。” 古道心还没说什么,陆镇就直接冷声打断了沈兆云的话。 沈兆云不高兴了。 怎么说他也是大家族的少爷,长这么大少有人忤逆他,可是这个陆镇却总跟自己唱反调。 但不高兴归不高兴,沈兆云还是没说反驳的话。他告诉自己,这不叫认怂,这叫识时务,要不是对方武功深不可测,他肯定会怼回去。 古道心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眼角一点点弯了起来。 “兆云,没别的事的话你就先回去,三天后瑶光阁开门做生意。不过你帮我放出消息,以后定制服饰的单子每天只有两个名额,多了不接。逢年过节也不接单。每一次接单后五天内不再接单。” “只接两个?中间还要隔五天?”沈兆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声调都不由自主地拉高,“不是,你干什么跟钱过不去呢?你的定制设计那么赚钱,自然该是能接多少接多少,怎么就限定两个?还要隔那么长时间?是,月宝做的那些珠宝首饰确实也很受欢迎,但你有没有算过,要卖出多少珠翠簪花,才能顶的上你一次设计定制赚到的钱?” 古道心笑着摇头,“我当然算过,你放心吧,尽管把消息发出去,我这么做亏不了,赚的也指定比以前更多。” 沈兆云看不透古道心到底怎么想的,但还是应了下来,不过回家之后他就赶紧去找老祖宗了,他看不明白的,老祖宗肯定明白。 跟老祖宗转述了古道心的话之后,沈兆云只看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祖宗,一双略显浑浊的眼中竟然浮现出浓浓的欣赏之意。 “奶奶,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道心说每天只接两个定制,但却能比之前赚的更多,为什么呀?” 看到老祖宗的表情,沈兆云就知道古道心的做法没有问题,只是他还是不能理解。 沈老夫人摇头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样的人才,却不是我们沈家人,可惜了。” “奶奶,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看着自己孙子一脸懵懂,沈老夫人无奈道,“还想不明白?你呀!”老夫人瘦削的手上戴着一枚镶嵌大块红玛瑙的金戒指,一下下点着沈兆云,“动动脑子!好好想想!瑶光阁的定制眼下确实很红火,这固然是因为人家有真本事,设计出来的东西确实好,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以前没人弄过,瞧着新鲜。物以稀为贵,件以难为宝。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是能轻而易举得到,多到烂大街的,都不会成为真正的宝贝,也不会真正被别人所重视。他人自然也就不愿以高价取得。” 这个道理沈兆云也懂,但是瑶光阁的高订确实好啊,总感觉每天限两个定制太可惜了! 见孙子还没开窍,沈老夫人真是恨不得再敲两下。 “云儿啊,你好好想想,要是瑶光阁真的不管不顾,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拿银子上门就能得到定制的衣服首饰,那还算什么稀罕物?定制的意义也就弱了一层,不过是符合自身条件,不算珍稀。往后别人求取的热度会降下来,价格也再难提升。而且定制一定颇为耗费心神,长此以往下去,又还有多少利益可图?” 沈兆云恍然大悟,对啊!之前道心还跟他说过,做定制其实是一件非常消耗心神的事情,那些适用于个人的特别的衣服和首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画出来的,这其中要考虑的因素太多,这种精神上的成本消耗也挺够劲儿。 沈老夫人继续道,“如果以后限定,每天最多只接两个高订,这格调立马就上来了,能得到这两个名额的人首先就会觉得他们自己很不一般,能得到别人轻易得不到的瑶光阁的定制服务,这就是一种身份的彰显。这做生意得到最高境界,玩的就是身份。再者,他说五天内不再接单,这就会给那两个被接单的顾客感觉他们是得到了专门的定制服务,这五天内,瑶光阁都是在为他们设计定制,这又是一种专业的体现。在这种情况下,定制的单价只会涨不会跌,你别看现在价格惊人,这生意在京城也打响了名声,价格翻个两三倍是最少的。用最少的精力赚最多的钱,你可还觉得瑶光阁会亏?” 沈兆云愣了一会,脑袋就跟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 “道心真是太厉害了,这方法真绝了!奶奶,要是以后咱们的店也用这种方法,是不是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反正以后这方法公开了,别人也能看到效果,到时候肯定有不少商家效仿,咱们何不先下手为强?” 沈老夫人白了一眼沈兆云,实在没忍住伸手敲了一下,“说你不用脑子你还真就不动脑子。去问你大姐去!问明白了再过来!” 沈兆云撇撇嘴,捂着脑袋乖乖去找沈春雪问去了。 沈春雪听沈兆云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像沈老夫人一样,先是感叹了一番这样的人才却没出现在他们沈家,之后才又笑着刮了下自家弟弟的鼻子,“你呀,也不是笨,就是不爱动脑子,有什么事都想着直接问。你打小就聪明,真要多想想,不可能想不到。” “大姐你就告诉我吧,别让我自己想了。为了科举考试我这脑子都是用过去了,就让我先休息个把月呗!” 二十岁的沈兆云,在从小到大都疼爱照顾自己的大姐面前,就是个孩子。 沈春雪笑着,纤纤玉手轻轻往沈兆云脑门上一点,“贫嘴!” 沈兆云嘿嘿嘿,他就知道,只要稍微卖点惨,大姐就什么都依着他。 “其实很简单,瑶光阁才开张不久,是新商户,这时候他们做出什么安排,那都能被轻易接受。客人还会觉得新鲜有意思,更何况这还能彰显身份。但如果兰陵的老店轻易效仿,便容易被人说是东施效颦,瞧着也不好看。再者别人也会质疑——你们这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现在却学着人瑶光阁弄出这样的动静来,是不是别有居心?虽然瑶光阁也是为了牟利,可人毕竟是初来乍到,并且用最短的时间经营起了好口碑,这就不一样。咱们都是老字号,再玩儿这种手段难免被人笑话。不过你也说的没错,肯定会有别的商家效仿瑶光阁的做法,到时候看看他们的下场,你会更加明白。” 沈兆云耷拉着脑袋,“那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事儿,咱们是分不上一杯羹了。” “也不能这么说,”沈春雪红唇一扬,“你找个时间再去瑶光阁一趟,就说咱们想跟他们合作。” 沈兆云又来精神了,“怎么合作?” “盛京来人不少,瑶光阁虽说每天只接待两个,但要遇上了那有权势又胡搅蛮缠的,他也不好办。总不能一上来就把京城的人给得罪了。你就跟他说,让他准备十个玉牌,做上特殊记号,交给咱们。咱们沈家在京城还有点人脉,这十个玉牌两个一批,分五批发出去,就先帮他把京城有权势的人给捋一下。等之后,要是再有达官显贵想来,就让他们去找原来持有玉牌的人,拿到了,就能得到在瑶光阁优先定制的权利。” “这、这样好吗?”沈兆云有点拿不定主意,总觉得只要扯上盛京的达官显贵,简单的事都会变得复杂且麻烦。 “有什么不好?只是是个玉牌而已,在没有拿玉牌的人上门的情况下,瑶光阁还是可以按照每天两个来接待别的客人。那些显贵都是不愿意等的,要真有那本事,就去别的持有玉牌的人那里要,能要来,说明你能力权势至少不比对方弱,给你插个队也成。要是弄不来,想必这些人也不敢因此找麻烦。” “可这样还是可以有人拿着玉牌“插队”啊!” 第65章 不按套路走 沈春雪温婉一笑,“插队又如何?这种人总在少数,而且瑶光阁又不是真忙不过来,只要在有人插队的时候多应付一下就完事了,没多大影响。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跟那些权贵进一步打好关系,甚至也能趁机给我们沈家的生意做个宣传。各有所出,各有所得,双赢的事,有什么不好?” 沈兆云点点头,大姐说的这个方法确实很好,可是…… “瑶光阁自己制作玉牌,也完全可以自己发放给那些权贵,没有必要非得经过我们的手啊!” “不是没有必要,是很有必要。”沈春雪的笑容自信又温柔,“瑶光阁还不算在兰陵站稳脚跟,而且他们初来乍到,对兰陵和京城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并不清楚,你就算让他们自己去放玉牌,他们都未必知道放给什么人合适。要平衡各方关系,还要不被人记恨,你当这十块玉牌是那么好放出去的?你去跟瑶光阁的老板提一提,他肯定会答应。” 沈兆云应下了,他也挺高兴,别的不说,又有理由去找古道心了。 他喜欢跟道心在一块,就是那种想要与好友交心的感觉。他身边阿谀奉承的也不少,但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有多少是冲着他沈家的背景,他心知肚明。 但是跟道心,那种朋友之谊,他发自内心想要好好维护。就算在对方眼里,自己还算不上特别好的朋友,但他也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相互引以为知己。 只是那个护卫,让他觉得有点不得劲儿,每次他跟道心在一起,对方的表情就很冷,平时就不爱言语,那种时候更加冷漠,害得他现在没有正经事都不敢去瑶光阁了,那眼神简直能杀死人。 “对了,”沈春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拍着自家弟弟的手说道,“白家的大小姐白芷上午过来着,想找你没找到,你再挑个时间给白府送帖子,请白小姐过来玩玩。” 沈兆云哼了一声,脸上表情不善,“算了吧,那个刁蛮的大小姐,我躲她还来不及呢!” 沈春雪无奈地摇摇头,“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家少爷在你这个年纪儿子、女儿都该两三个了,也就你,连个通房都不愿意收。奶奶给你挑了好几个体面的大丫头,又是家生子,从小教养在府里的,不都挺好?不是非让你抬她们,好歹给她们开个脸。” 沈兆云别的都很听沈老夫人跟姐姐们的,但唯独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肯妥协。 “现在说是开脸,等开了脸之后你们肯定又会说担心意外有了身孕,庶长子是祸乱的根源,得赶紧娶妻,到头来还不是逼着我娶个女人回来?我都说了,现在不想成亲。” 沈春雪一挑眉,“都二十了,现在还不想成亲,那你想什么时候成亲?再说白家小姐有什么不好?她是刁蛮了一些,但白家子嗣单薄,这一代就只有白小姐和她的嫡亲哥哥,还不如咱们沈家。如此难免要被家里娇惯,性子骄矜了些也很正常。等以后嫁为人妇,总归会懂事的。” “大姐这话恕我不能认同。但凡那不想着卖女求荣的,谁家的女儿不宝贝着?我四个姐姐难道不是名门千金?怎的就这般懂事识大体?咱们家也不比白家低一头,他们家的女儿就金贵到哪去了?” 沈春雪听着顿时咯咯笑了起来,“你啊,就是一张嘴抹了蜜!咱们跟白家虽然不分上下,但到底情况不同,白芷没有接手过家里的生意,也没怎么接触过外面,所以才显得不够成熟。不过这样也有这样的好,至少性子单纯天真。” 沈兆云冷哼,“大家族的女人,就算不怎么经事,也没有真正单纯的。白家子嗣是单薄,但上一辈的关系太乱,白芷她爹有一个正室一个侧室,还有十六房小妾,怎的就只有正室有所出,还就只有白端瑞一个儿子和白芷一个女儿?这后宅阴私指不定到了什么程度。白端瑞一直跟在白家老爷子身边,被老爷子亲自教导也就罢了,但白芷从小生活在后宅,那些不干净的手段见了多少又学了多少谁知道?别的不说,白夫人的为人,大姐是有了解的,这样的娘,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沈春雪听着沉默下来,她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个考虑,但也想着万事无绝对,还是让两个人多相处相处,真要发现那个白芷只是表面单纯,实际上城府颇深又手段阴狠,那他沈家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沈兆云见姐姐沉默,就知道自己的话有点作用了,赶紧再接再厉,“大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事真急不得。再说现在乡试还未放榜,我也说不上自己考得是好还是不好,但要是不错的话,说不定将来会试也能得个好名次,再者后面要是还能有殿试的机会,真要祖上庇佑做官了,到时候奶奶肯定会想办法给我找个官家小姐,你觉得白家会让他们家的宝贝千金给人做妾?平妻都不成吧?” 沈春雪一听,这才觉得好像是操之过急了,本来想着弟弟能不能继承家业,也要看这次秋闱的名次,真要做官的话,家里的生意就不能接手,到时候婚事上自然要做另外一番打算。 白芷就算不懂那些后宅阴私,作为一个富商之妻没有问题,相反还有很大优势,但如果是官家太太,就不太合适了。弟弟若真做了官,总要选个能帮衬他仕途的贤内助。 “那行吧,这件事你就自己做主。日后要是白芷还来家里找你,姐姐能帮你挡的会尽量帮你挡。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要是乡试没中,即使不是白家小姐,也得认真考虑婚事。” 沈兆云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能在大姐这里赢上一局可不容易,他能显摆许久。 当天下午,沈兆云就准备去找古道心,可刚一出门就被白芷给堵上了,他这走得还是后门,就是为了躲着这位大小姐! “云哥哥,你要去哪?人家来找你好几回你都不在,还从后门走,是不是故意躲着人家?” 沈兆云咋舌,他真的很不喜欢白芷这个嗲声嗲气的语气,转头面无表情地说道:“知道我躲着你你还来找我?” “沈公子怎么能这么跟小姐说话?”跟着白芷的丫鬟蕊儿梗着脖子挺生气地说道。 蕊儿伺候白芷许久,性子张扬浅薄,自然会狗仗人势,又不是个多伶俐的,有的时候难免会拎不清,就好比现在。 “我跟你家小姐说话你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什么东西?” 这会的沈兆云比起在自家姐姐还有古道心面前的无害蠢萌,简直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气势强横,眼神中都带着一股压迫感,言语冷冽,甚至有些戾气。 沈兆云可不讲究什么对女人要格外宽厚,在他眼中,男女都一样,好人值得尊敬,这要是品性不好的,该怼就怼,管他男的女的! 他也明白刚刚白芷那句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正常人就算是真的躲,但说话为了留几分情面,照顾女孩子家的感受,也会说没躲。 到时候这个女人就能顺杆上爬,要求一起出去。 沈兆云可不会称了白芷的意,他偏偏就不按照这个套路走。 其实沈兆云知道白芷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表面瞧着天真无邪,但做的事情却令人发指。他曾无意中救过一个被打出了白家的下人,下人说他才来白家做事没多久,只是见到小姐折磨侍女的手段太残忍,忍不住替丫鬟说了一句情,就被乱棍打了出来,没了半条命。 要说那丫鬟也没犯大错,就是因为白芷的兄长白端瑞过来看她,那个婢女端茶上去,在白端瑞面前露了脸,白端瑞夸了一句长得挺可爱,之后白端瑞一走,白芷就命人划花了婢女的脸,还往上面撒盐,整个后宅都是婢女凄厉的惨叫声。 这种事没人敢往外面说,传出去就是一个死,是以外面的人基本都不知道白芷的真性情,被她平时小兔子一样的伪装给骗了。 就连白端瑞这个兄长也不知道。主要也是因为白端瑞一直跟在祖父身边,连跟自己的爹娘都不亲近,更别说是大小就不怎么在一起的妹妹。 沈兆云知道这件事后,也没想着听信对方的一面之词,还特意想办法调查了,结果还真让他查出了点东西。 他没有告诉沈春雪,只是不想本就要天天忙着生意的大姐还要为这种事情伤神操心,只说不定还会自责自己看走了眼。所以他只要自己坚持不喜欢白芷也就是了。 白芷低着头,眼睛红红的,白如珠贝的整齐牙齿咬着小巧的嘴唇,瞧着模样很是委屈,多少男人见了都得心疼。 然而在沈兆云脑海中,只有这个女人做下的一桩桩一件件残忍的事,根本提不起半点怜惜之情。 作者闲话:感谢笨伊人、李子汐啊、黑果果、玛索苏菲、金元宝、大五狼、fsrm、星流紫月的礼物,耐你们!接下来还有一更,应该在19点到20点之间~ 这么给力得夸夸我吧?昨天更新这么多居然都没人夸我! 第66章 这是重点吗?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柔弱,”沈兆云语气依旧冷硬,“我永远不可能喜欢上你,聪明的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白芷脸色青白,手里绞着帕子,还是不肯放弃,“我、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云哥哥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你不要讨厌我!” “你哪里都不好,我就是不喜欢你。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是兰陵第一美人,所以就要全兰陵的人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沈兆云语气不耐,他实在不想在这浪费时间,“要不你就当我眼瞎或者喜欢男人吧,我都不介意,总之你别再缠着我!” 说完沈兆云就一甩袖子走了,他想着白芷要还是个识相的,以后就不应该再来找他。 看着沈兆云远去的背影,白芷的表情由泫然欲泣逐渐变为阴狠,气不过之下还转身狠狠地掐了身边的丫鬟胳膊。 蕊儿吃痛叫出声,又被白芷甩手打了一巴掌。 “贱人叫什么叫?本小姐心疼都没你这么叫,你是不是想把云哥哥叫回来,让他看看你这贱货有多可怜,想要云哥哥对你心生怜惜?!” 啪! 骂往后还不解气,白芷又打了蕊儿一巴掌。 蕊儿赶紧跪在地上,也不敢叫了,更不敢捂着被打痛的脸,就只是红着眼圈一个劲儿地磕头,“小姐息怒,婢子怎么敢有这种想法,沈少爷应是小姐的夫婿,我们做奴才的哪敢有点染指之心?更何况婢子是什么身份,能配得上沈少爷的也只有小姐这般尊贵之人,婢子卑贱之躯,能伺候小姐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都入不了沈少爷的眼!” 蕊儿好一通自贬,白芷的脸色这才好了点,却也是绞着手帕撇着嘴不高兴地道:“配得上又如何?云哥哥对我无意,还这般冷言冷语!真是伤透我心!” 蕊儿见白芷脸色好转,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懈怠,又讨好着说道:“也真真是奇怪了,如小姐这般,与沈少爷不仅是门当户对,也是郎才女貌。小姐乃是兰陵第一美人,就是放在京城也是出挑的,那些官宦人家的千金也不及小姐一半,这沈少爷如何会不心仪小姐?莫不成他说的是真的,沈少爷有龙阳之好?” “怎么可能?莫要胡言,”白芷轻斥一声,“云哥哥若真喜欢男子,我怎会不知?别说我了,沈家就先得闹翻了天,云哥哥可是沈家独苗。” 丫鬟能在白芷身边伺候这么久,也是个激灵人,而且对白芷十分了解,抹了一把还没干的眼泪说道:“这独苗不独苗的,也不妨碍沈少爷喜欢男人,再说这种事情,也不会因为是家中独子就能避免。依婢子看,这世上若有男子能不倾慕于小姐貌美,就只能是那有断袖之癖之人。沈少爷刚刚所言也未必是托词,说不定就是自己真心想法,只是故意说得好像无奈之举罢了。” 白芷越听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自己的姿容相貌,她也很有信心,这世上哪有男子不爱美色,真有,也只能是不喜欢女人罢了。 想到自己从小就爱慕的云哥哥竟然喜欢男人,白芷脸色惨白,一时间很是不能接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爱慕云哥哥多年,若是轻易放弃我如何甘心?” 蕊儿知道,自己要是不给出个让白芷满意的说法,那又免不了一顿磋磨,只得咬牙绞尽脑汁地想着,最后说道:“婢子听人说过,这龙阳之好,有的是天生的,有的是后来才有的。依照沈少爷的情况,应该是后来才喜欢上男人。如此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小姐您只要找到沈少爷喜欢的男人,想方设法让他离开沈少爷。时间久了,沈少爷忘了对对方的感情,自然会变正常。” 白芷止不住地点头,“说得对,云哥哥从前喜欢的可是女人,小时候我们一块玩,他还说过将来要娶我为妻,现在会喜欢男人,必定是被哪个公狐狸给招的!我得拉云哥哥一把!” “小姐说的是,到时候若是让沈家知道,是小姐及时令沈少爷悬崖勒马,沈家人必定感念小姐的好,届时这婚事就是板上钉钉,小姐嫁入沈家之后,也一定会被当成沈家的恩人好生对待。可不必担心像别家一样,妯娌之间多有不和。” “是了!只要我能让云哥哥回头,沈家几位姐姐还有沈老夫人,必定会感恩于我。蕊儿,说得好!这事若是成了,本小姐自然不会亏待你!等我成亲了,你也不必跟着我进沈府,我会为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人,过安生日子,比伺候人强。” “是,多谢小姐。” “快起来吧!” 蕊儿站起来,一脸的感恩戴德,心里面却是把白芷恨了个半死。 她可不傻,小姐不让自己跟着进沈府,不就是觉得自己长得不错,怕被沈少爷瞧上,威胁她的地位吗? 蕊儿直咬牙,她心里清楚,以小姐的性子,就算真要把自己许人,也不会给个多好的人家,就只是随便找个府上还没娶妻的嫁了,说不准就是王妈妈那瞎眼的儿子。 王妈妈在小姐面前得脸,多次为她那瞎眼的儿子求娶自己。只是自己尚且跟在小姐身边,还有用处,小姐才没答应。只怕等婚事一成,自己就得嫁给那瞎眼的死胖子了!不行,她得抓紧时间想办法为自己谋划谋划。 白芷找人打听了一番,知道现在跟沈兆云走的最近的男人就是瑶光阁的老板。 她也见过古道心一面,得承认,确实是个挺好看的男人。 原本白芷对古道心的印象还不错,可一想到对方是自己的情敌,这点好印象就荡然无存。 没两天,白芷就忍不住了,亲自去找古道心,而且一开口就不是多客气的话。 “我奉劝你最好离云哥哥远一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古道心这两天正气儿不顺,虽说跟沈家的合作进行得很顺利,玉牌也都做好交给沈家了,但让他烦闷的是最近陆镇的表现有点反常。 这种反常也不是最近两天才开始,就上回沈兆云来找他,在那之前头两天,陆镇就有点不对劲儿。 陆镇每天很早就出去,中午该准备午饭的时候才回来。然后下午又出去,直到晚饭前。 有一次古道心还故意赌气地跟陆镇说要是真有什么事要忙,那就不用陆镇做饭,他们完全可以雇个做饭的老妈子过来,或者直接顿顿在外面吃,也方便。 结果陆镇说不用,让不知根知底的人做饭不安全。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古道心的重点是想让陆镇说出来他每天在忙些什么,他之前问的时候陆镇总是说有事有事,他不知道这是有事吗?关键是什么事才会让他每天不着家又不肯说。 不管是直接问还是变着方的问,古道心都没问出来,试着跟踪了两回,也在半路上就被甩了,如今只能憋在心里不舒服,想着果然陆镇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别人还真就无从知晓。 这时候白芷找上门来,自然也得不着什么好话。 古道心不会把自己的不愉快发泄到别人身上,但面对来找麻烦的,言辞之间也肯定更不饶人些。 最后直接把白芷给说哭了,抹着眼泪就跑出去了,后面跟着一脸懵逼的奴婢。 一直在外面的听着动静怕自家二哥哥吃亏的月宝进来,看着古道心难看的脸色,也气愤地说道:“这白家小姐也忒不知羞,竟然跑掉这里说那么多不着调的浑话,二哥哥别跟她一般见识,这样的女人也无怪沈大哥不喜欢。” 沈兆云常来常往,在瑶光阁不把自己当外人,跟月宝、云宝的关系也很好,经事儿多的月宝也能看出沈兆云是个好人,而且又是对自家生意有帮扶的,相处起来更愉快许多,现在一口一个“沈大哥”也叫得自然。 但月宝最重视的永远都自家哥哥,所以听到这事是跟沈兆云有关后,也多少有点埋怨的意思。同时也有些同情,被这样的女人惦记上,沈大哥以后只怕有的麻烦。 古道心闭着眼睛,单手撑在桌上支着额头,没有说话。 瞧见古道心这样,月宝更担心了。 二哥哥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哥哥说话才管用,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哥哥在忙些什么,总是见不到人。 “二哥哥……” 月宝叫了一声,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在这把白芷骂上一千遍一万遍也没用,也不能让二哥哥心情好起来啊! 古道心有气无力地挥了下手,“没事,你去忙吧,我自己坐会就好。” 月宝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按照古道心说的,先出去了,只是走的时候还是一步三回头,很是不放心。 晚上陆镇回来,还没进门就被月宝给拦住了。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怎么了?” 月宝把陆镇拉到一边,很是严肃地把白天白芷过来闹事的事情说了,还着重强调二哥哥的心情很不好,半天都没开口说话了。 陆镇皱眉,他本就不喜沈兆云经常过来找古道心,现在听说还因此给古道心招来麻烦,心下更是不快。 第67章 公开比试 到吃晚饭的时候,月宝和云宝相互打了眼色,姐弟俩早早吃完离桌,留下陆镇和古道心单独相处。 沉默了一会,陆镇先开口:“白家的人过来闹事,怎么不和我说?” 古道心夹了一筷子油绿的菜心,“不是大事,一个娇纵的小姑娘,就会嘴上刺人,被我三两句就给说哭了,说不说也没什么妨碍。” 这话说出来,古道心自己也笑了。幸好他还没有像个女人一样,含沙射影地说着“一天天都看不到你的人,就算想跟你说也不知道去哪找你”,真要连这样的话也说出来,就太难看了。 古道心说话的语气很随意,陆镇的表情却不轻松,“我这些天确实有事情在忙,等我把事情解决了,我一定告诉你。” 啪。古道心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用的力气不大,但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显章,我不是个女人,也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我不需要你时刻护着,也不需要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隐瞒我一些事情。我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受不起事。远的不说,至少现在,你我平等。你瞒着我的那些事情,如果涉及到你的隐私,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谁都有自己的隐私。但我不希望你的隐瞒是因为你觉得现在告诉我只会图添我的烦恼,你想等事情解决了之后再告诉我。那真没这个必要。你只要知道,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就算是朋友之间也不必非得共享所有的秘密,我能理解。你也不必刻意解释。”说了这么多话,古道心一直是平静温和的,最后将剩下的小半盅酒喝完,拿过一边的帕子擦了擦嘴,“我吃饱了。” 古道心起身离开,脚步比平时更快了些。 陆镇看着古道心出去后,转过头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还没有放下酒杯,外面传来沈兆云的声音,由远及近,“道心啊!我来找你啦!咱们去逛夜市呗,听说今天惊鸣馆新来了几罐蝈蝈,我们……” 沈兆云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他迈了一只脚进来才发现厅堂里只有陆镇一个人,而且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气氛很不对劲儿。 “额……显章兄弟,道心他……” 沈兆云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陆镇手里的酒杯被攥碎了。 沈兆云脸都绿了,那可是青冈石的杯子啊,那一套还是他送给古道心的,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青冈石的酒具有多结实,什么人才能一只手就把这青冈石的酒杯给捏碎? 奶奶!他看到怪物了! 沈兆云有种感觉,再不走,被捏碎的就是自己了。于是连句招呼都没打,转身一溜烟小跑赶紧离开了瑶光阁。 直到第二天,沈兆云才知道白芷到瑶光阁去闹事的事情,气得他直接上了白家,找到白芷一通说。古道心不愿意跟女人计较,他却不会顾忌这么多,尽管也没说多少难听的话,但一个女孩子被一个男人找上门教训,这事传出去就已经够砸白家的脸面,至于沈兆云说了什么,也不多重要了。 白家老爷子听说这件事后气得倒仰,直接把白芷的爹娘叫到跟前一通教训,他这么大年纪了,不好跟孙辈发火,但教训自己的儿子、儿媳总没什么,话里话外也说到幸好没有让白端瑞跟在他们身边,不然真不知道会把他们白家独苗给教导成什么模样。 白芷的爹娘就是娇宠女儿,被老爷子教训了之后,脸上难看,也不敢再总惯着,着实严肃地教育了白芷一番。 白芷哭得眼睛都肿了,从小到大爹娘都没用这么重的话说过自己,再想到一心爱慕的云哥哥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不给自己脸面,这心里就又恨又气,还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古道心身上。 当天,白芷趁着家人不注意,去找白端瑞诉苦。 白芷知道,哥哥是未来的当家人,而且现在祖父已经逐渐把白家的产业和权利交到了哥哥手上,要是哥哥愿意为自己出头,那个什么瑶光阁的老板还能怎么嚣张? 而且哥哥不问后宅事,只要自己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番,总能说动哥哥去找古道心的麻烦。他们兄妹的感情虽不亲厚,但到底是一家人,哥哥即便不怎么重视自己这个妹妹,也应该不能容忍外人欺负到自己人头上才是。往小了说是她被欺负,往大了说可就是不把白家放在眼里。 于是白芷就趁着每日白段瑞自己在后园练功的时间找了过来。 白端瑞跟沈兆云不一样,不会给自己找借口,就算生意再忙,也不会荒废练武。 “我练功的时候一向不许任何人打扰,你被教训了一顿,就连规矩都忘了不成?”白端瑞冷着脸,上来就教训了白芷一句。 白芷叫屈,之后又顶着白端瑞冷漠的目光,开始告状。 明明整件事都是白芷的错,也是她先挑起来的,结果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古道心主动跟她抢男人,而且手段下作,沈兆云就被勾去了魂儿,不但拒绝自己,甚至为了这个男人到家里来数落她的不是,才害得她被爹娘骂,也害得爹娘挨了祖父的训斥。 白芷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完全没有心机,只是单纯地爱慕着沈兆云,却被对方以及情敌无情伤害的可怜女人。言语间都是她自己受欺负无所谓,但是连累了白家的名声,她心中实在不安。 白芷这时候也算动了脑子,知道光说自己受屈是不行的,白端瑞虽然每月都会去后宅看她一次,但这种行为更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没什么感情,单说自己被欺负了,白端瑞真未必有反应。 可如果扯上了白家,那就不一样了,兄长从小好强,现在虽然瞧着沉稳庄重了不少,但白芷觉得白端瑞的骨子里依然好强,必不会放任此事不管。 再者白家本来也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沈兆云来白家闹,也只是说白芷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感情上的回应,就去找他朋友的麻烦,详细的没讲,因此白芷这时候才能说谎扯皮, 白芷也知道,谎话肯定有穿帮的时候,但只要兄长先收拾了这个男人,后面就算穿帮了她也不在乎,左右就是再被说一通罢了,若是能借机除了这个情敌,被多说几通也值得。 白端瑞在白老爷子手下长大,能够渐渐接手白家,而且还不让白家有任何颓势,头脑和手腕可见非同寻常,自然不会被白芷这三两句话给糊弄过去。他不了解后宅阴私,但不妨碍知道这个妹妹不是个善茬。 不过白端瑞也没想拆穿,他早就想会一会瑶光阁的老板,瑶光阁开起来后,那层出不穷的经商手段就让他大开眼界,正愁没有由头,这个妹妹倒是给他送来了个不错的理由。 以此跟对方较量一番,要是发现对方也不过如此便罢了,若是有真本事,能结交,他后头也能说是被妹妹给骗了,还能借机教训这个丫头片子送对方一个人情。 想到这,白端瑞眼神冷冷瞥向远处,“我白家人,确实不能被人这样欺负。” 白芷一听,立刻喜上眉梢,攥着拳头兴奋地问白端瑞打算怎么教训瑶光阁。 “咱们白家是大户,不能做出有失身份的事,不如就弄个公开比试,若是瑶光阁输了,就得停业一年。” 只是停业一年,白芷有些不大乐意,可是看着兄长的脸色,也不敢有意见,只能安慰自己,停业一年必然会损失不少客人。现在的客人可没有多少长情的,你这开不起来,他们就会转战别家。 再者瑶光阁在比试中输给了自家,名声大跌,一年后就是重新开起来,也无光彩,肯定没什么生意可做,开不了多久就得歇业,此后怕也不会有多少起色,也就算完了。 这么一想,歇业一年也不错。 白芷高高兴兴地走了,也没问万一输了怎么办。可能是自小养成的优越感,让她根本就没想到白家会输的可能性,又或者,她在乎的只是瑶光阁能不能被打击到,根本不多想自家这边的情况。 但不管是哪种,白芷不曾考虑万一输了会带给白家怎样的影响,都足以说明,她真正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感受,不顾整个白家。 白端瑞脸色阴沉,或许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就该给白芷找个人家了。白家养了她这么久,锦衣玉食地供着她,也该到了她为白家奉献的时候。 第二天上午,白端瑞亲自去了瑶光阁,找到古道心,开门见山地说要跟瑶光阁来一场比试,比试所有的费用都由白家担负,还说这场比试不过是为了切磋交流。白家做金玉生意,而古道心的瑶光阁除了定制服饰之外,主营首饰,跟他们白家也算是同源。他们白家也有不少自己的首饰店,上好的金玉都是供着自家。所以他们也有些竞争关系在里面。 这场是公开比试,赢的一方可以得到更大的名声,做大的话几乎可以垄断兰陵的高端市场。但同样的,输了的话,也就跟高端无缘了,就算瑶光阁定制的名声打得再响亮也是不成。 作者闲话:12点前二更 第68章 一眼看出来 白端瑞满满地把握,觉得古道心不会拒绝。 他自觉也见过一些像古道心这样的人,有些才华本事,取得了点成功之后就会飘飘然,真觉得自己才华横溢别人比之不及,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心高气傲地想着自己已经是业界翘楚,没人能出其右,对待别人的挑衅或者比试邀请也从不拒绝。因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更多人证明自己有多厉害。等最后输了受了打击,才灰溜溜地离开,有的还就此一蹶不振。 可是白端瑞没想到,自己只是刚提议出来,古道心竟然连考虑都没考虑,一口就回绝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正在侃侃而谈自己的胸怀抱负,但却被人无情打断说自己完全没兴趣听一样。 不过白端瑞也有点道行,心里不高兴,却没在脸上显露出分毫,只是目光比之前略微凌厉了些。 “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拒绝,是否有欠妥当?” “白公子不必多言,”古道心态度坚决,“您刚刚说的那几个比试的项目确实不错,我相信定会有别的商家愿意跟白家较一较高低,瑶光阁就不参与了。”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公开比试?一旦公开比试,陆镇必然要露脸,而以白家的声望,还有这段时间瑶光阁冲出来的影响力,相比京城那边也会有人过来看。到时候万一有人认出了陆镇又该怎么办?比试输赢是小,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让陆镇回到他原本的生活中去。 古道心没有拖沓,他也在慢慢布置,只是还不到时候,这时候陆镇一旦被认出来,冒然回去,只怕还会有危险。所以他根本就不用考虑。 白端瑞皱眉,“这件事还请再多加考虑,如此干脆地拒绝,还当是瑶光阁徒有虚名,自认技不如人,怕输给白家。” “就算我技不如人,白公子不必用激将法,我说不比就不比。” 古道心冷冷看着白端瑞,一字一顿,气势浑然。上辈子他怎么说也位列朝廷三公九卿,差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在庙堂之中磨练出来的气势一旦放出来,白端瑞一时间还真招架不住,当即就愣住了。 过了一会白端瑞才反应过来,惊讶自己怎么就被一个小小店主给镇住了,可对方刚刚的气势又让他不得不在意,这样的人,真是一个从小地方过来的农户? 白端瑞谨慎起来,他相信他们白家打探到的对方的底细不会错,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个身份是对方伪造的,能成功骗过他们白家,只怕这人的来头不简单。 白端瑞有些阴谋论,总觉得古道心是在扮猪吃老虎,另有所图,也就不敢逼得太紧。但他又实在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便又问道:“若是对比试的内容或者其他安排有所不满,大可以直接提出来。咱们有的商量。这样难得的机会,相信你也不愿意直接放过。有什么顾虑摊开来说就是。” 古道心拧眉,这个白端瑞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执着,本以为这么一个有身份的人被自己这样不客气地回绝应该感到很没面子,然后直接离开,想不到竟然还能沉得住气,甚至愿意跟自己商量。 白端瑞要是直接气冲冲地走了,古道心倒还不会觉得什么,但越是这种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的人,才真正不好对付。 只怕就算自己坚持回绝,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回去后还要琢么什么方法让自己答应,语气这样,还不如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若真要比试也不是不可,但我有些条件。” 白端瑞眼睛一亮,一伸手,“但说无妨。” “第一,比试不能公开,我接受有惩罚有彩头的私人切磋,但公开不行。比试地点只能在白家或者瑶光阁。双方各边参加比试的人和旁观的人加起来不可超过六人。” 白段瑞眉头蹙起,“第二?” “你先说第一答不答应,这条都过不了后面也没必要再谈。” 白端瑞没想到古道心的态度会这般坚决,当即有些犯难。 若是不能公开比试,效果自然会差很多,到时候就算把比试的结果散布出去,瑶光阁也不否认,可也不如让人亲眼看见来的效果好。而他也不好再以对方怕输来激人,同样的方法第一次都没用,第二次更不必说。 但其实仔细想想,退这一步好像也没多要紧。反正只要瑶光阁输了,还是要关门一年,就结果而言也差不多。 “六个人会不会太少了些?” “不少了,我们这边总共就四个人,加个丫鬟也才五个,说六个人就是给你们六人,还不行?” “好,我答应。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既然三场比赛的内容你们已经定了,我也没有意见,不过具体规则要由我来定,这才算公平。” “当然可以。” 白端瑞虽然狡诈,但也没想在比试中动什么手脚,他自信就算不动手脚白家也能赢,真要到需动用手脚的地步,他也没有脸面站在这里。 古道心也挺意外白端瑞这么好说话,神色也缓和了些,“比赛时间就在三天后。公布不公布出去我无所谓,反正比赛的时候除了原定的人之外不能有旁人。” “总要请人做公证吧?不然谁输谁赢怎么算?”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会公平决断。”“山,与。氵,夕” 白端瑞眯起眼睛,他也确实想知道古道心会怎么制定规则,又怎么判定输赢,便答应了。 两人说定了比赛的事情,白端瑞刚走没多久,陆镇就急匆匆回来,看见古道心坐一起上喝茶,立刻走过去抱住古道心的肩膀上下打量,“你有没有事?” 古道心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稳定心神,伸手拨开陆镇的手,“我很好,怎么了?” “白芷的兄长不是过来找你的麻烦?” 古道心挑眉,歪着头往陆镇身后看去,果然看到扒在门框上只露出半个脑袋的云宝,看样子满头都是汗,还有点气喘吁吁的。 “云宝的速度很快啊,这么快就把你找来了?” “云宝出去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到门口。” “恩?”古道心意外,“今天回来这么早?” 陆镇皱眉,“白端瑞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说想跟我们来场公平切磋。” 古道心让云宝把月宝也叫来,一起说比试的事儿。。 云宝听了有些不高兴,不是不高兴比赛,而是在他看来,白端瑞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替白芷出气罢了。 “他们也太过分了,明明是白芷有错在先,她哥哥怎么能过来找我们的麻烦?” 月宝无奈地摸了摸云宝的头,“沈大哥也是冲动了些,虽说是为了我们,却也没考虑到白小姐这样娇蛮的性子不会轻易把此事揭过去,云宝,你以后可莫要学沈大哥。” 云宝很认真地点头,“姐姐放心,有哥哥和二哥哥做榜样,我不会学别人。” 古道心一听,莫名有点忧心,这要是学自己喜欢男人又怂的不敢表白,或者学陆镇这个直男癌,好像都不太好。 陆镇看着古道心,“不能拒绝?” “白端瑞看起来可不像是那种你拒绝了他就放弃的人,估计总会想些办法让我们妥协。语气到时候麻烦不断,还不如现在就应了他。而且我看那白端瑞也不是个没脑子的,白芷的情况他八成清楚,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跟我们来场比试。四大家族里目前跟我们生意上有竞争的就是白家。等月宝技艺成熟些了,我们会以设计定制为主,但在这之前还是会有业务上的交叉,白家想要试试我们底也很正常。比就比,我们也不惧他,我看过三场比试的大概内容,我们有胜算,比试场地在白家城郊的庄园,详细规则由我们制定。” 月宝还是有些担心,“可万一他们耍诈怎么办?” “白端瑞看起来虽不是个多正派的人,但想来也不会做出使诈这样自降身份的事。” 云宝扬着小脑袋,满是疑惑,“可是二哥哥才见过白端瑞一面,又如何能确定?” 古道心笑了笑,“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有些人,你就是见过一次之后,就能大概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深入了解做不到,浅一些的多少能有点感觉。” 陆镇端着手臂,“白端瑞就是那种你看一眼就能知道所有情况的人?” 古道心抿嘴一笑,“我哪有那么神?不过是能看出白端瑞不像是会耍赖之人,别的也不大能看出来。” 云宝撇撇嘴,反正他就是不喜欢白家人,从白芷来闹事那天开始就不喜欢。 古道心摸了摸云宝毛茸茸的脑袋,笑着道:“别愁眉苦脸的,咱们这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比试也有彩头,如果咱们赢了,后面一年,我们瑶光阁制作所有珠钗玉环的原材料,都由白家提供,可帮我们省了不少钱,白家的东西不错,金玉都是上乘,有新料过来也能让我们优先于别的商户选择,这样不好?” 云宝想着,觉得二哥哥说得很有道理,也就没说什么。 第69章 相爱相杀 “我们不差这点钱。”陆镇冷冷出声,他还是不想跟白家扯上关系,如果可以的话,连沈家他都希望保持距离。这些大家族都不是省油的灯,建立了联系,日后若再想要撇清,可没那么容易。 古道心深吸一口气,“是不差,但是要是能省下来也没什么不好,数目也很可观不是?有这么多钱,也能做不少事。科举四宴之后,我们各自举办的小宴会少不了,届时肯定要花费不少。而且我也准备比试之后把甜品铺子开起来。到时候不想再借助沈家的帮忙,自己盘铺面准备材料,还要打通人际关系,也是一笔开销。” 听古道心说开甜品店不想再靠着沈家,陆镇的脸色也缓了过来,“好,我帮你。” 古道心歪头一笑,“这还用说?咱们可是好兄弟,你不帮我谁帮我?你要是有什么事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也一定倾尽全力帮你不是?” 陆镇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又觉得古道心这话没什么问题,便沉默着点点头。 三天后,比试在白家城郊的庄园进行。 白家来人除了白端瑞和白芷外,还有三个参与比试的和一个护卫,白家兄妹只是旁观。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白家应该出来一个长辈,既然没有,那只能说明如今白端瑞在白家的话语权已经足够大,除了了白家老爷子之外,他的话就是得绝对服从的命令。 古道心这边除了他和云宝月宝之外,就只有一个小丫鬟。丫鬟现在跟月宝相处得极好,同时也很知道分寸,该她知道的事情她知道,不该她知道的,她也很懂得避讳。就这点来说也让古道心十分满意。 白芷趾高气昂地走过来,看着古道心几人的样子,就已经在想象他们失败后的情形,止不住地心情大好,眼里都是得意之色。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叫你们当初欺负我,我说过,会让你们后悔的!” 月宝年纪小,但却很懂事,她知道跟哥哥和二哥哥都不屑跟这个女人做口舌之争,而她又不愿意两位哥哥在言语上吃亏,便笑着说道:“白小姐有几分本事恕我们没看出来,但这告状的能力我们倒是领教了。不过也无妨,多亏白小姐向白公子告状,才能有我们这次切磋的机会,我在这里就提前感谢白小姐赠送的原料了。” 月宝微微福了一礼,这番话也说得可圈可点,礼貌有余又不失去气势,可不知道比之前白芷那翻乱七八糟的挑衅要强了多少。两人这么一比较,月宝才更像教养得体的大家闺秀,而白芷就如同市井泼妇一般上不得台面。 要说白芷也很善于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平日里的伪装做得也不错,只是前日她想插手比试,做点手脚的时候,被哥哥呵斥了一番,还拆穿了真面目,而古道心他们又与自己撕破了脸,也就更没有这个必要再装模作样。 被这样教训讽刺了一番,白芷心头冒火,刚要呛声反驳,就被白端瑞厉声呵斥,让她到看台上呆着去,堂堂白家小姐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白芷纵使再生气,也不敢忤逆白端瑞的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古道心等人后就去看台上坐着。 这里本来就是庄园的一处竞技场,白家每年都会举办玉石鉴定还有珠宝制作的比试,参与比试的都是在白家各个珠宝首饰铺子还有玉石店铺做工的手艺人或者管事。说白了,也都是白家的长工。 比试获胜的,能得到相当丰厚的奖励,而且获胜店铺的管事在未来一年可以得到额外的分红。因此每年的比试都很受欢迎,因为参与人数多,比试项目也多,对比试场地的要求就比较大,这里就是专门为这种比试而建立。 白端瑞向古道心道歉,“舍妹失礼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姑娘,难免娇惯了些。我替舍妹道个歉。” 古道心笑笑,边转身往看台上走边说道:“不必了,姑娘家一时失言,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跟在白端瑞身后的护卫满脸不高兴,皱着眉头上前一步,低声道:“少爷,这人也太不识抬举,要不要属下教训教训他。” 白端瑞正盯着古道心的背影看,眼神中竟有几分欣赏,听到属下的话,立刻眉头深锁,转脸冷声道,“你跟着我也有段时间了,要是还一直这么沉不住气,往后就留在宅子里做护院,外出不必再跟着。” 护卫赶紧躬着腰往后退了两步。他本以为自己会说到少爷的心上,以往有人敢这般对少爷不敬,或者不给少爷面子,这下场都不大好看,也不知道这瑶光阁的老板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少爷一改往日作风。 云宝坐在古道心和陆镇中间,落座后,云宝往古道心那边倾身。古道心熟练地弯腰,让云宝能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我刚刚看到白家公子一直在看二哥哥,而且眼神不像看到竞争对手。” 听着云宝十分严肃认真的语气,古道心忍住笑,“那云宝说说那眼神像在看什么?” “像……像在看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这下古道心忍不住了,一脸好笑地看着云宝,“小小的孩儿知道什么叫心仪之人?” “我知道啊!就是看对眼的人呗!”云宝脑袋一晃,脆生生地说道,“二哥哥还记得之前在咱们镇上,有活动的时候,每次都有很多年轻人参加吗?” “记得,那又如何?” “那些人就是打着活动的名义变相相亲罢了,找到看对眼的人就开始撩,撩到了就交往。我每次都看得真真的。” 古道心:…… 他现在真有点后悔镇上一有什么活动他就带着云宝和月宝去看。 原本最一开始,两个孩子都太内向,不说话,想着见多一点人,可能会更好开口。之后就养成了云宝喜欢参加各种各样活动的爱好,再后面,只要有活动,包括猜灯谜、接歌唱曲儿、庙会……反正就是那些有很多人会参加的,云宝不管会不会或者懂不懂,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想去看看,就是俗称的喜欢凑热闹。 能让一个内向的甚至有心理阴影的孩子这么喜欢凑热闹,古道心也不容易。 “那你就说白端瑞看我就像看、看那什么,这两者有何关系?” “有啊,我看多了那种看对眼的眼神,所以一下子就能看出白端瑞对二哥哥有兴趣。” 古道心摇头,“不可能,他不把我当做仇人就不错了。” 云宝想反驳,但又一时想不起用什么形容最合适,就转头问古道心另外一边的月宝,“姐姐,之前咱们说过的那个两个对头却彼此喜欢上的情况叫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月宝第一场比赛就要出场,这会还在紧张中,正忙着用古道心教的方法调节心情,听到云宝的问题之后也没多想弟弟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就直接给答案了——“相爱相杀”。 “对对对,就是相爱相杀,”云宝重新转头一脸兴奋地看着古道心,“就是这句话。” 古道心扶着额头笑着,“以后你们俩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没书看了来找我,我给你们推荐。” 月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刚弟弟为什么要问她,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陆镇,果然瞧见哥哥面色不愉。 “云宝,这个词语不能乱用的!” 云宝有些惶恐,“我、我错了。” 月宝一向很疼爱云宝,但也知道有些时候必须得拿起做姐姐的该有的严厉劲儿。 “知道自己哪错了吗?” 云宝撇着嘴点头。 月宝像摸小猫儿似的摸了摸云宝的后颈,“哥哥才没有和白家少爷相爱,最多就是有点生意上的合作。以后记住了,这种话不能再说了哦。” 陆镇看着月宝,心里想着小姑娘真是长大了,很懂事。 白端瑞说了些场面话,接着古道心又讲了比试规则,之后第一轮切磋就开始了。 第一轮的比试内容是双方就地取材,然后做出一支简易的步摇,比试时间为一个时辰。 观众台下放着一圈金银玉石,而且很多都是打磨好的,有各种各样的形状,接近半成品,所以才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限制,不然真要从原料打磨开始做一件首饰,半天的时间也不一定够,更有精品需要花上好几天甚至是十来天。 以半成品为原料,虽然会降低步摇的创作性,但这场比试主要考的就是制作珠钗玉环的手法娴熟程度,因此这样做最能达到最终目的。 白家那边出来的是一位老师傅,手艺是祖上传承,从上几代开始就在给白家做事。今天有四十多岁快五十岁了,儿子孙子都在跟着他学。 老师傅一看自己的对手是个小女娃,当即脸色就有点难看。 想自己做这一行这么久,也不是没跟别人切磋过,但还是头一次跟个小女娃娃成为对手。 第70章 最年轻的首饰匠师 老师傅犹豫着,最后还是转身回到不远处的看台上找白端瑞。 “少爷,您看这次要不换我儿子上吧!我儿子跟我学了十来年了,这小丫头也就十岁上下,绝对稳妥赢她。” 白端瑞脸色微冷,“你知道这个小女娃娃是谁吗?” 老师傅看了一眼月宝,又弓着腰笑着道,“还请少爷指教。” “她就是瑶光阁的匠师,别看她年岁小,现在有你多少同行都要叫她一声月大师。” 老师傅一惊,他是知道瑶光阁的匠师是个年轻女子,之前早有耳闻,但也没想到会年轻到这种程度,就是个小女娃娃啊! 这样小的年龄却能有那样精湛的手艺,除了天赋之外,他想不出别的解释。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非常有天赋,是他的骄傲,但现在看到月宝,他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天赋。 不过就算这样,老师傅也还是不大愿意跟月宝比。 不管天赋多好,现在对方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自己跟对方比就好像在欺负人一样,就算赢了,那也是以大欺小,说出去也不见得多光彩。兴许还会被同行笑话。 可是老师傅也看得出,少爷就是打定主意让他上去,推是推不掉的。 老师傅上去了,他仔细看了看对面的月宝,回忆着之前托人从瑶光阁买来的珠钗首饰的样式。 老师傅不是那种托大的人,性格也相当谨慎,不会因为对方年龄小就轻视,既然是他上来来比试了,那他肯定会拿出全部的实力,不因为对方是个孩子而小看。 姜还是老的辣,老师傅看得很通透,这场比试若是赢了也就罢了,他最多被朋友笑几句欺负孩子,但是如果输了,他的名声就会跌倒谷底,到时候白家还会不会再继续用他都是两说。若是不用了,他在外面也不会找到多合适的差事,名声损了,身价就得跌。 先前,他叫人买了一些瑶光阁的首饰用来研究,本是纯粹地想要了解对方匠师的一些惯用技巧和手法,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掌握了这些内容,更有利于他取胜。 老师傅对自己的成熟技艺很有信心,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帮助自己取胜的因素,这就是稳当,也是为什么白家愿意将所有的珠宝首饰店都交给他打理的原因。 月宝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就算再怎么早熟,也不可能比得过一个经验丰富、涉世已深的老人稳重,又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难免有些紧张。 上场前,古道心也安慰了她许多,说只要尽力就行,不求一定胜利。她年纪还小,就算输给了对方也不丢人,更不会影响到瑶光阁的生意,若是差距不大的话,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瑶光阁的声望。白家屹立百年,是镇上的老字号,能跟他们的大师傅切磋,哪怕是输了,只要不输得太难看,那都不栽面儿。 场上的半成品材料有很多,比试开始之后,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迅速地挑选自己想要的材料。 老师傅看着挺震惊,这个小女娃比他想象的还要沉稳许多。 就算是成年人,跟自己比试,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很多时候都是在宣布比赛开始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后知后觉地进入状态,开始思考要做什么首饰,就这样耽搁了好一会后才去选取材料,时间上就差了一大截。 但这个孩子明显跟自己一样,在宣布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根据这些材料在脑海中设计出了步摇的样式,因此在宣布开始的时候才能直接去拿材料。 他也看得出这个孩子有在紧张,可难得就难得在,她就就算紧张,也能暂时压制住这种紧张,然后让自己更加专注在赛事之上。 这还真是个好苗子,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合适,老师傅当场就想收月宝为徒弟。这样冷静的头脑,这样的应变能力,别说是在做首饰上,就是在别的事情上,也能大有作为。 两人又几乎在同一时间选好了材料。 月宝选的是一根双枝弯头的底钗,一个双面月牙形的雕花镂空银饰,一朵粉红色的琉璃芍药花,花朵的直径比月牙形银饰最宽的地方大上一点点,还有一朵略小些的银色莲花,一些小巧的浅粉色的珠子,还有一些米粒大小的浅色猫眼石和一些精致的各式样子的小银饰,以及两条银质的多股流苏。 老师傅选的是三叉金色底钗,一个金丝绕线镂空云纹的新月牙形的小金饰,一个中间镶嵌着半个小指甲盖大小红宝石的多层立体盘线金牡丹,九条底下坠着米粒大小的红玛瑙中间还带有四喜交叠云纹的单根金流苏,还有其他的一些金饰和玉石宝石,整体挑选的就比较多。 月宝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非常容易集中精神,特别是当她做首饰的时候,就会非常专注,甚至能忽视周围的一切。 她本来非常紧张,而且也感觉快要压制不住这种紧张了,但是一碰到这些材料,就会完全投入到制作首饰中,所有的紧张感都被自动排除在外,此时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比试,只有要完成手中的步摇这一件事。 不到一个时辰,老师傅和月宝先后完成了首饰的制作。 月宝将那双枝弯头的底钗固定在双面月牙形银饰中间偏下的位置,而月牙形银饰的正面,那朵粉红色的琉璃芍药花遮住了底钗和月牙形银饰交接的地方,上面有一大一小两朵银色的镂空荷花,中间都嵌着不同大小的鹅黄色宝石,虽然小,但也是相当出色的点缀。之后在月牙的两个尖尖上,各坠着两颗浅粉色的珠子,珠子下面就是银质的流苏。 虽然是用半成品加工而成,但步摇的整体设计甜美雅致,清新脱俗,而且造型上也算得上新颖,确实相当不错了,也展示出了月宝高超的打造手艺。 老师傅做的步摇也很漂亮,三叉底钗上是倒扣放着的新月牙形金饰,以红宝石为心的多层盘线金牡丹放置其上,那金条坠着红玛瑙的单根金流苏就坠在新月形金饰的弧形外沿上,每两条之间隔着的距离都是固定的。 这个设计更显富贵,瞧着也更加庄重大气,应当是绝对富贵权势的人家当家主母或者侧室、贵妾才能佩戴的,就是宫里真正有身份的皇妃佩戴也不会显得小家子气。 白端瑞满意地勾起嘴角,看着另一侧的古道心,扬声道:“做也做完了,接下来该是评价到底哪边做得最好的时候了,这评委谁来担当?” 古道心面色平静,“你我各派一人,到外头街上拉三个路人过来,在不告知这两支步摇是哪边做的情况下,让他们判定,哪个更好。” 白端瑞挑眉,“这种判定方式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意思。那就这么办,不过挑人的时候也得注意点,可不能什么地痞流氓不懂的欣赏的人都请来,至少看的出有些品味,衣着打扮、举止气度都不能太差。” “这是自然。” 于是白端瑞派出自己的护卫,古道心这边自然是陆镇,两个人一起到外面,不一会就找了三个人过来。 看衣着,三人的家境应当也是不错的,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的那种,瞧着虽然有几分紧张,但也还不至于惊慌失措,算得上沉稳,找他们当评审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白家的护卫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对三人说明了情况,得知是给白家和最近名声大噪的瑶光阁的比试做评审,三人心里都有些打鼓。但被找上了,要拒绝也不合适,便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判定哪边输赢,总要得罪另外一边,如瑶光阁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首饰铺子也就罢了,偏偏有沈家在背后支持,而且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大,也得着京城一些贵人的青眼,轻易得罪不得。 好在他们不会被告知要评选的步摇是哪边做的,只要平心而论即可,到时候就算被迁怒,也不至于太厉害。 这场比试虽然是看制作首饰的手法工艺,但也有考题,题目就四个字——豪门显贵。 最终,三个路人,两个稍微年长的选择了老师傅的三叉步摇,一个稍微年轻的选了月宝的双枝步摇。 结果明显,第一局,白家胜。 月宝咬着牙回到观看台,直到坐下的时候都一直低着头。 古道心笑着轻轻掐了掐月宝的笑脸,“瞧瞧瞧瞧,这么垂头丧气的,小心小小年纪就长皱纹!” 月宝强忍着,但眼角还是在古道心毫无责备的声音语气中红了,隐隐泛着水光,“二哥哥对不起,我输了!” 古道心轻轻一笑,“小丫头,好胜心不用这么强,咱们之前都说了,这一局不求胜,只要差距不太大就好,你已经做到了。月宝啊,别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你现在才多大?白家那个老头子又多大?这差了多少经验阅历?你不是输在天赋,也不是因为你不努力,只是输在年龄尚轻,有些眼力、想法和技巧都需要多磨练。这场的考题豪门显贵,本来就对他们有利。白家本就是大家族,接触的也都是富贵人家,做这种类型的首饰轻车熟路。其实你做的也很好的,要是给那些大家千金来看的话,她们一定更喜欢你的。你只是在综合评定上差了一点,以后会随着阅历的增加而逐渐提升。相信二哥哥,不出三年,你一定能超过他。会成为整个大晏最年轻也最厉害的首饰匠师。” 第71章 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 月宝心跳很快,她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的陆镇,只见一向严厉的哥哥也对着她赞许的点点头,心里最后的那点不安和难过也终于消失了,脸上终于浮现拨云见日一般晴朗的笑。 这辈子能有这两位哥哥照顾,是上天给她和弟弟最大的眷顾! 古道心拍着月宝的肩膀,“放心吧,接下来这场交个二哥哥,二哥哥一定赢回来。” 月宝用力点点头,她坚信,只要是二哥哥,就绝对不会输。 云宝想要兴奋地拍着巴掌,但是一看身边的哥哥安稳如山地坐着,就又立刻强迫自己要沉稳下来。哥哥说过的,要喜怒不形于色,他得记住。 于是小小的云宝就学着陆镇的样子,虽然是向后靠坐着,但双手却自然放在大腿上。 陆镇这动作做出来霸气天成,可云宝毕竟太小了点,为了后背能靠到椅背,不得不一个劲儿地往后挪,一双小短腿有多一半都挪到了座位上,垂不下去,看着很是可爱。 白端瑞含着笑意的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大老板是准备亲自上场了?” “我瑶光阁门窄店小,不及白家藏龙卧虎,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才,往后或许会着意培养一两个,眼下就只能我自己上了。” “也好,也让我见识见识您的本事。” 白家这次派出来的还是一个老人,而且资历比之前的老师傅还要深一些,人称寇大师。 寇金跟白端瑞的爷爷是一个辈分,堪称白家三代元老,年轻的时候在白老爷子手下做事就十分得力,现如今就是白端瑞也要尊称一句“寇叔”。 寇金近年已经不怎么动手,都是在调教徒弟为白家做事,他居于幕后,对于这次的比试,他本来不想参与,只觉得掉身价,想着随便派个小徒弟来就好。但白老爷子亲自过来找他,他不能拒绝,别的不讲,从身份上来说,白老爷子还是他的主子。 只是这会即便来了,对白端瑞也是多有不满,拿捏着长辈和元老的身份,不太尊重白端瑞。 “这么一个小年轻,也需要我来动手,我手下哪个徒弟不行啊?须知杀鸡焉用牛刀!这次老爷子开口便也罢了,以后可莫要再拿这种小事来找我,我要处置的事情多,还请少爷见谅。” 白端瑞点头,“这是自然,只要寇叔赢了这场比试,后面的事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一旁的白芷瞧着很不高兴,之前沈兆云来白家的时候,这个寇金也曾数落过自己。 只是白芷也不敢当场说寇金的不是,只待寇金走了后才一甩手帕说道:“这个寇金真是越来越爱倚老卖老了,仗着爷爷的几分信任,倒忘了自己奴才的身份!” 白端瑞眯起眼睛,“对,人什么都能忘记,就是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这场比试,会叫他重新记起自己是什么身份。” 白芷没听明白,刚想再问问,可一偏头瞧见白端瑞黑沉的眼眸里挂着的二月冰碴,就又赶紧闭嘴了。 这场比试是服饰设计,白家虽然主攻金玉珠宝这一块,但实际上对衣服也有涉猎,白家名下的成衣铺子也不少,而且规模都很大。只不过他们没有价格优惠质量又能过关的布料货源,所以白家也才希望能和沈家结亲,毕竟沈家一直做得就是丝绸布料这一块的生意,而且他们的成衣铺不多,主要是卖原布,因此也不会有太大的生意竞争。 若是能联姻成功,以后他们白家就不用担心成衣铺的货源供给,这一块的生意也就能往大了做,谁会嫌弃自己的生意做大能赚钱? 只可惜啊,白芷不成器,没能入沈家少爷的眼。 白端瑞也算看出来了,古道心和沈兆云应该就是很要好的朋友关系,沈兆云就是不喜欢白芷,不乐意她屡次三番地纠缠,又不想彻底和他白家撕破脸面,才谎称自己喜欢的是男人,让白芷好放手罢了。 这个方法是不错,只不过方法里的人不太配合,白端瑞很欣赏古道心的性情手段,也知道这样的人,不会喜欢上沈兆云这个类型。一切不过是帮好朋友挡桃花罢了。 第二场比试的题目是——端庄持重。 听到这四个字,寇金都快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端庄持重啊,这可是他的强项。 当年自己还年轻的时候,跟着白老爷子办事,靠得就是那些端庄持重的设计,让那些夫人、贵妾们动了心,最后集体吹了枕边风,老爷子的很多事才能办得那么顺利。 现在遇上这个题目,这是妥妥的放水啊!看来接下来的比试意义不大了。 容易轻敌,这就是寇金和之前的老师傅最大不同的地方。 老师傅明明比寇金来的要晚很多,但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追上来,甚至有赶超的趋势,一是因为老师傅在这方面上的天赋,但是最重要的,就是他知道看重每一个能站在他对手位置的人,他能谨慎地判断分析,而不是一味地托大,沉浸在过去成功的、无人能及的回忆中,永远清醒不过来。 设计衣服的时间同样为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在两人面前的画纸上必须有两件衣服的样式。而且除了“端庄持重”外没有可以要求,两人都可以在这个大范围之下各自发挥,设计出具有各自特色的衣服。人物参考原形就是白芷。 现场只有她一个成年女人,也是没得选。 “只要白芷穿上谁的衣服最好看,谁便是赢家!” 话音刚落,寇金就已经提笔画了起来,而古道心这边还没有动笔。 他也不着急,一个时辰很充足,绝对够。 过了好一会,古道心还在那转笔发呆,对面的寇金却已经画画停停地弄了快一半了,还时不时地抬头看古道心这边毫无进展,笑得特别得意。 月宝有些担心,习惯性地就看向了陆镇,“二哥哥不会输的对不对?” “自然。” 月宝转头,心里舒了一口气,能听到哥哥这么斩钉截铁的话,她就觉得特别心安。 月宝又看向云宝,“你也相信二哥哥一定会赢吧?” 云宝用力地点头还“恩”了一声,“那是当然,二哥哥那么厉害,一定会赢,而且这世上最了解二哥哥的人就是哥哥,所以哥哥说二哥哥会赢,就是真的会赢。” 月宝刚想对云宝说这样是不对的,可是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她就又不想开口了。觉得,云宝有这样的想法,也不错。 半个时辰过去,寇金那边已经要收尾了。收尾之后,只要再花点时间做些修改,有不足的地方弥补一下,就没别的事情了。 而这时候古道心也终于动笔,弯着腰,狼毫笔上沾了墨汁,上好的宣纸上晕染开刻意调整好位置和角度的墨痕,一身光艳锦缎如春日正午和煦阳光之下泛着亮烈波澜的对襟云锦袍跃然纸上,春水浅碧色的珠缎襦裙,浅金、天青二色云纹滚边,挑着不甚明了的银丝线翻跃其中。 对襟上的姚黄鲜亮却不张扬,每一片花瓣都夹了玫瑰金的线条,若是制成衣服,用真玫瑰金线勾出来,那行动之中必然闪闪熠熠,如同在骄阳下正当盛放一般,绚丽夺目。 这样的细节都能画出来,着实不易。 古道心是个沉得住心性的人,性子也稳,平日里看他穿着,颜色也偏冷色调,就好比今天,裹天淡水碧色的珠锦立领叠层里衣,腰间束着巴掌宽的绾色腰带,绕两匝琥珀色揉丝细绳,坠一块简约精致的黄玉佩环。外罩着竹青色流光长垂外袍,秋香色云纹滚边,这样的搭配,比之金、银、绛红等富贵之色,确是低调了。 不过白端瑞看着很是喜欢,觉得这样更衬对方的性子。 只是没想到在设计衣服的时候,对方也能用出这样明亮浓烈的色彩,能突破自身的格局限制,这才是最为难得的地方。 时间还没结束,古道心就已经花完了,他几乎是一气呵成,而不是像寇金那样,断断续续地想想画画。 对手的设计已经完成,对于寇金来说便有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一向只有他在别人之前完成,还少有别人在他前面完成的。本来剩下的时间也足够寇金在稳稳重重地查看修改一番,但是现在他心慌了,手下就慌了,本来有不如意的地方,修改了两处之后都出现了明显的问题,比没修之前还要糟糕,真不如不休。 最后寇金脑门出了冷汗,知道自己已经沉不下性子,再这样修改下去,也只会越来越糟,还不如就以此为成品。 他到底多年没有参加这样的比试,而且太过刚愎自用、骄傲自大,心态早就不如从前,他要是能如第一场跟月宝比试的老师傅那般稳妥,也不至于如此。 评审还是之前的三人,在比试的时候他们被单独关在房间里面,直到完成作品之后才让他们出来,同样是不告知两份作品是谁所完成,让他们自己选择最中意的。 这次三人都没有分歧,全部站在了古道心的画稿前。 作者闲话:二更在十二点左右 第72章 钻空子 两幅作品的差距实在太大,三人也是多少有点见识的,不用比较太久。没被选上的那幅看着也不错,瞧着跟白家小姐也搭配,就是厚重感过了头,毕竟虽然题目是端庄持重,但却是为了白家小姐而设计,总也要考虑的人的实际情形。 这样的结果,双方都心服口服。 经过这一次的事儿,想必寇金在这个年纪也能有所感悟和突破,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 现在的比试是一比一平,所以接下来的这最后一场比试,也是最关键的一场,胜负在此一搏。 最后一场的比试简单粗暴。白家准备了两筐的米粒大小的珠子,找两个人站到站台的最高处往下一把一把地撒珠子,再由双方各派出一个参赛人在竞技场上接珠子。在所有的珠子都扔完之后,接到最多珠子的人就是胜者,而掉在地上的珠子就不能再捡了。 这场比试考察的是眼力和手法,但是在陆镇看来,就是武功切磋。 这一场,非他莫属。 陆镇正要起身,古道心却突然按住陆镇放在膝盖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慎重道:“我打听到白家的第三个参赛者是白芷的护卫,从前还是江湖人士,被仇敌追杀重伤垂死之时,被白芷所救,从此便忠心耿耿地跟着。此人不仅武功高强,听闻手段也很残暴,常常为了取胜不择手段,现在又跟了那样一个小脑萎缩的主子,你小心点。” 陆镇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小脑萎缩何意?” 古道心:“……就是傻,太傻。” 陆镇深表认同,“确实是。” 古道心眉梢一挑,“我前面说了那么多,你的重点就在这个词上?” “没有,你的话我都记住了。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复述一遍。” 古道心没理会偶尔就要皮一下的陆镇,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声:“输赢是小事,以安全为上。” 陆镇抿嘴,“这世上能取我性命的没几个。” “取不走你性命,也能让你受伤,咱们家的伤药不多了,你注意点。” 陆镇脸色微黑,自己这是比不上一包药渣滓吗? 陆镇这边被古道心拖着千叮万嘱,白家的参赛选手已经上台。 五大三粗的身材,肌肉结实,皮肤黝黑,从远处看去,就像看见一头熊一样,这个视觉效果冲击性不小。 云宝都有些害怕地往古道心这边靠拢,伸出肉肉的小手臂圈住古道心的手,“哥哥会不会有事啊?那人好大!” “不会有事,”古道心气定神闲,摸着云宝的小脑袋瓜安慰,“你们哥哥就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单打独斗,就算是真的熊来了哥哥也能把熊掌给你砍下来下菜。” 云宝绷着小嘴,“我不贪吃,只要哥哥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月宝也在一旁表示如此,怎么说也是女孩子家,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看着也害怕。 古道心笑了笑,又安抚了两句,之后就开始专心看着下面的竞技场。 到高处去扔珠子的是月宝身边的小丫鬟盼晴还有寇金。 输了比试,寇金整个人确实都收敛了不少,也不敢在白端瑞面前倚老卖老了,他还得担心着对方会不会借此打压他,因此当白端瑞问谁愿意上去扔珠子的时候,他便自告奋勇。 从这点上看,寇金一把年纪了,还能屈能伸,不愧是当初跟着白老爷子的。 比试一开始,两人就一把一把地往下撒珠子,动作不算快,但两人一起动作,这一次撒下去的珠子就不少。 米粒大小的珍珠,目标太小,下落的速度又不慢。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不借助工具,要接住珠子是不难,密密麻麻的下雨似的,伸手一抓总能抓到几个,但要是比较谁抓得多,而且还不能让珠子落地,也不能直接铺一件衣服在地上接着,这就很考验实力了。 不远处放着两张桌子,桌子上各摆放着两口体积相同样式也相似的小缸,只是颜色不同,一个为白玉色,一个为青花色。他们拿到的珍珠都要放到青花浅缸里,看最后谁的小缸里的米珠多,谁就是赢家。 陆镇的身手古道心很放心,看他在珍珠雨中身法利落,自然会比对方傻傻地四处跑着接珍珠要好看的多,而且属于陆镇的那个青花缸里面的珍珠也眼见地在慢慢往上涨,反观另外一边的白玉缸,涨势就差上许多。 护卫有些着急了,其实这项内容往年白府上也曾多次玩儿过,自己也一直都是赢家,所以本来比赛对他们是绝对有利的。但是他没想到陆镇的武功会这么高。 以前在府上比赛,人多,他可以凭借身材上的优势将别人挤开,而且别看他壮实,动作其实很灵活,脚下步子也快,接了珍珠往缸里面送的速度更快,往返起来跟一阵风似的。 但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对方身手矫健,自己的优势便难以发挥出来。 再这样下去,铁定是要输的。 护卫往白端瑞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却好像被对方眼中的冰寒之意跟冻着了一样,十月的艳阳天里打了个哆嗦。 如果自己输了这场,那这次的切磋白家就输了。他的情况跟寇金不一样,好歹寇金那不是决胜局,而且寇金有手艺在,有声望在,白家还用得着他,但自己一个侍卫,却是无足轻重。 再者,他这次跟来本就是为了给小姐讨回公道,他跟着小姐的时间这样久,还从来没有人能让小姐吃这么大的亏,他必须找补回来,所以这场比试他一定得赢,即使要用些不光彩的手段。 护卫改变了原本的策略,开始向陆镇出手。 要是对手负伤不能进行比试,那便等同于弃权,即便不算自己赢了,也是平手。而且比试的规矩是瑶光阁定的,其中可没有不能动武这一条。 月宝和云宝吓了一跳,都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有点不敢看。 白家那边,白芷却正是得意。 她原本就想铁柱动手,早前就有直接让铁柱去砸了瑶光阁的想法,要不是被白端瑞制止。说不定她早就这么干了。 现在这样也好,她看的出来,瑶光阁的老板很重视自己的这个护卫,真要断胳膊断腿了,不仅没了面子,还要难受上好一阵子。 末了,白芷又担心铁柱这么做会受罚,又替他向白端瑞说情。 “还请哥哥不要怪铁柱这般做,他也是不想白家输了比试难看。” 白端瑞冷笑,“用这般粗鄙的方法赢了就好看了?我白家是什么门第?真要这样才能取胜,那还不如直接认输,好歹也能得个有担当的好名声,偏要用这下作的手段,你居然还帮着叫好,这些年在后宅里尽学些不入流的把戏,以后如何能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当家主母?” 白芷被白端瑞训了,若是以往,也就乖乖认下了,不敢跟白端瑞呛声,但今天却大着胆子说道,“咱们已经让瑶光阁这边制定比试规则,他自己思虑不周,没有把不能动对对手动武这一条加进去,关我们何事?就算不那么光明正大,但咱们也是规规矩矩的,没破坏规则,他若真有微词,也不过是显得他输不起罢了。” 白芷敢这般说,也是看着现在自己的护卫明显占了上风,对方虽然还没有被伤到,但一直处于防守的状态,这样时间一长,总会出现破绽。 白端瑞没再说话,微微眯着眼看着下面的情形。 目前看着,瑶光阁的人确实处于被动,而且被他们白家的护卫逼迫的有点紧,似乎快要招架不住的感觉,但事实果真如此吗?那人的贴身护卫,真的就这点实力? 在白府护卫动手的时候,上面两个撒珍珠的人就放慢了动作,不然总不能下面还没打完,他们这珍珠就撒完了。 好一会时间过去,白府护卫烦了,之前还只是想着打伤对方,让对方丧失继续比赛的能力,但是现在他却没这个耐心。 对方虽然看似一直被他压制,但却总能在关键的时候躲避,那些瞧着好像是破绽的地方,真正去攻击的时候就又变的铜墙铁壁。他本来就没什么耐性,眼下更是被磨出了火气。 台上白芷越看越兴奋,还说着什么“这么俊的男人要是被打残了打死了就可惜了”一类的酸话。 然而白端瑞却并不觉得乐观,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在白府护卫准备对陆镇下杀手的时候,陆镇骤然反击! 白府护卫最得意的就是他的一双铁拳,拳头又大又硬,真真像个铁疙瘩似的,而且他有的是蛮力。从前他这拳头打出去,别人不是被打得吐血,就是有些身法还算快的将将能狼狈躲开,总之还从来没有人能正面挡住,就是台上一直不大放心的白端瑞,在看到护卫出拳的时候,心里也是踏实的。 可还没等白芷得意地笑出来,眼前的情形就变了。 作者闲话:不好意思发晚了,今天还有两更,预计三更在4点左右 第73章 显章,送他上路! 白府护卫的拳头被硬生生截断在半空中,陆镇只是伸出一只手,攥住了护卫的拳头,那护卫便再也动弹不得。费力挣扎了一会,竟然纹丝未动,拳头却被攥的生疼。 陆镇挺拔的身形在场上岿然不动,直直地伸出手臂,甚至没有任何技巧性的动作,就这样截住了护卫的重拳,看台上的人除了古道心之外都呆住了。 白端瑞霎时明白过来,猛然转头,两边的眼角都斜向上挑,冷冷看着古道心:“他一开始被动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是为了让我们轻敌?” 古道心向后一靠,懒懒地翘着二郎腿,微笑摇头,“这可错了,就这三脚猫的功夫,可不值当我们费这么大的力气,白少爷当看得清楚,就算不轻敌,你们这护卫也不是对手。我不过想着,在白家的地界儿上比试,多少也要给东道主一些面子不是?前半场的礼让就当是感谢白少爷操心准备,还有后期的金玉原料免费供应。本来倒是想多让几招的,但貌似你们的护卫玩儿不起,既然起了杀心,那就别怪我们动真格的。” 白端瑞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白芷是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古道心却勾唇一笑,转头对着场上的陆镇霸气扬声道:“显章,送他上路!” 听到古道心的话,陆镇也没客气,手上一收,护卫立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白芷被这叫声吓得直接跳起来躲到白端瑞的身后,白端瑞看着稳重,但眼中寒意涌动。 兄妹俩被陆镇的身手镇住,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小护卫竟然会有这般高绝的身手。不仅能轻松接下铁柱的拳头,还能反击!这是多大的力气,可瞧着对方云淡风轻的样子,明显未尽全力,甚至可能连二成的力气都没用上。 陆镇手腕向外一翻,护卫又是一声惨叫,待到陆镇松手的时候,那护卫已经撑不住跪在了台上,抱着手臂哀嚎着打滚。 古道心啧啧着摇头,白家兄妹看过去,听见古道心用相当感叹的语气说道:“我家显章就是心慈手软,对方都对你下杀手了,你还这么客气,只是废对方一条手臂,”说着古道心又转头一脸温和笑意地看着白端瑞,“白少爷,你说我家显章是不是太心善?” 白端瑞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声音听起来还算稳当,“确实。” 古道心点头,“白少爷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说明您还是挺是非分明的,眼睛也没问题,那么之前您也应该看出来了,贵府上的护卫可是对我的护卫下了杀手,咱们这就是一场切磋,现下却差点害了性命,这事您觉得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那人不是没事吗?”白芷仍旧躲在白端瑞的身后,却硬撑着,声音略颤抖地说道,“不仅没事,你的人还废了我护卫的一只手,还不够?” 古道心放开撑着额角的手,桃花眼里映满了轻蔑的笑,“这话说的有意思,我的护卫武功高强才没有被害了性命,这可跟你们没关系,万一武功不行,又当如何?届时白小姐是不是要说,技不如人,能怨得谁?这天下的理岂不是被你们一家占了?” 白芷被数落得面红耳赤,想要再无理搅三分,却被白端瑞拦下。白端瑞只是看了一眼白芷,白芷便不敢再闹腾。 古道心暗暗想着,白端瑞在白家的地位,可能比他们了解到的还要高。 白端瑞转头,“此事确实是我们的不是,这样,原本我们说的是一年的原料供应,现在直接翻一番,两年,如何?” 古道心没立刻回应,而是看向了陆镇,“显章觉得如何?” “外加白银一万两。” 古道心再次摇头感叹,“要不说我家显章仁心,居然只要白银,都没说黄金。那便如此罢,白少爷觉得如何?” 白家兄妹嘴角抽得厉害,他们还在想着刚刚古道心说的黄金一万两,他倒是敢开口。这么一大笔钱,他们白家也不是给不出来,就是白端瑞做不了这个主了,得老爷子那边同意才行。而这么一大笔钱,就白家现有的可以支出的账目来说,一时间也凑不全。 但谁让他们理亏呢?这种事若是传出去,被人说他们白家小小切磋就动了杀心,名声上的损失可不是用些黄白之物就能挽回的,若是出了钱做了补偿,能让瑶光阁不把这件事情往外传,便也该当如此。 上头两人的米珠已经撒完,这场比试就算以现在的结果来看,也是瑶光阁赢了。 双方当场签好了文书,按了手印,白家这边要无偿提供瑶光阁两年的金玉原料,另外还有白银一万两,两天内要给到。 古道心高高兴兴地收起文书,就是这种时候,他的动作看起来依旧大方得体,显得修养极好。 “多谢白少爷慷慨。今儿个就由我做东,请白少爷到醉仙楼,我们好好喝一杯。” 白端瑞嘴角一弯,“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古道心挑眉,这个白端瑞的心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这时候面对自己的邀约不但没有拂袖而去,还能欣然应邀,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白芷又在这时候跳了出来,“怎的就请哥哥,莫不是看不上本小姐?” 古道心笑容谦和,“白小姐哪的话?姑娘家还是不要动不动就说“看不上”这类的话比较好,容易显得自轻自贱。今儿个主要是我们几个男人喝酒,白小姐在多有不便,改日我定专门设宴再款待二位。” 白芷秀美一扬,指着月宝说道:“你妹妹也是女人,她能去得我就不能去得?” 古道心没说话,月宝却很是懂事微微笑道:“我和弟弟年岁尚小,这种场合就不给兄长们添乱了,一会就直接回去。白姐姐可不要误会。若是白姐姐不介意的话,反正回去白府也有一段顺路,不如我们同行,路上也好做个伴。兄长常说,真正的大家闺秀多举止优雅,行为端庄,白姐姐是白府嫡女,我也想向白姐姐多多学习。” 白芷听的月宝的话,心里还挺得意,但还是很看不上地说道:“很多事情就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光学习也没什么用。本小姐还有事,你们自便吧。” 说完白芷就迈着娉娉婷婷的步子走了。 白端瑞眼里阴沉,心道后宅的事看来是该理一理了,白芷小时候还算聪明,哪只现在竟然如此蠢钝,连别人是夸奖还是讽刺都听不出来。真不知那些女人整日都在做些什么! 回过头来,白端瑞面上无奈地笑道:“我这妹妹真是从小就被家里宠坏了,还请道心兄不要介意,回去之后我定然好好教育她,这般无礼,着实让道心兄看笑话了。” 古道心嘴角牵起,“白少爷过谦了,我看白小姐这样也好,虽说有些不拘礼法,却也是真性情。” “诶!什么真性情,就是不懂规矩!也是我这做兄长的失败,不及道心兄,对自己的弟妹教导有方,瞧瞧这两个孩子,得体懂事知道分寸,实在难得。” 白端瑞不端着架子,也没有输了比试的气馁,这般气度就连古道心也很佩服。 几人一起出了庄子,外头有马车候着,直接去了醉仙楼。白端瑞也让下人将月宝和云宝都送了回去,还嘱咐他们一定要看着人进了瑶光阁才行。 到了醉仙楼,又是晚上饭点,人来人往的不少,不过白家在醉仙楼有自己的专用包间,倒也不用担心没位置。 落座后,古道心笑着说道:“本来说好是我们请白少爷,结果到了这还是要用白少爷的包间,着实过意不去。” “诶!道心兄这话就见外了!”白端瑞给古道心倒了一杯酒,“我不过是提供个地方,归根结底还是要蹭道心兄一顿饭。” 古道心拿过酒壶,又给坐在身边的陆镇倒了酒。陆镇没什么反应,似乎已经习惯。 白端瑞看着两人,笑意加深。 “这位护卫兄弟跟道心兄的关系不一般吧?” 古道心轻笑,“自然,他名义上虽是我的护卫,但其实是我的家人,不然如何两个孩子会叫他哥哥?” “可是亲兄弟?” “自然不是,”古道心抿唇一笑,“我们是结拜兄弟。” 白端瑞点头,“我说呢,二位长得可一点都不像。真要说像,古家的少爷古信诚,跟道心兄弟还更相像一些。” “哦?”古道心这会是真有些意外了,他虽然帮了沈清甜,但还确实没见过古信诚,“是那位养在大房的庶出少爷?” “正是,不过容我多句嘴,要是以后道心兄见到了古信诚,可不要提及他庶出的身份,古信诚此人锱铢必较,又小肚鸡肠,最忌讳别人说他是庶出。”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说与不说,这都是事实。” 有些人就是喜欢这么自欺欺人,以为只要别人不把令自己不光彩的事情挂在嘴上,就能当做没有这回事,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作者闲话:又这么晚……我检讨,四更在八点左右(你们相信我【尔康手】) 第74章 合作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奈何人家不爱听,偏爱做这掩耳盗铃之事。”白端瑞言语中尽是对古信诚的轻视,“从当年古家大房嫡子没了后,这古信诚就被养到了古夫人那。之后古信诚就一直以古府嫡子自居。不错,养在正房膝下,这身份确实能提不少,但庶子就是庶子,只要没在衙门那办了提庶为嫡的手续,他就还是庶子。古信诚总想和我们其他几家嫡子交往,只是没有哪个嫡子真看得上他,不然当初古家到沈家求亲的时候,沈家也不会把一个旁支庶女嫁过去,说到底还是看不上。” 古道心挑眉,“可是古家的大老爷终究还是个京官,也富有学名,总算得上清贵之家。这没了嫡子,且古家大夫人又一直无所出,这庶子变嫡子,也是早晚的事儿吧?” “话是没错,要不是因为古家大房的这个官身,古家如何能位列四大家族?只是眼下的盛势能维持多久可不知道。别看如今瞧着古家气势不弱,也不过就是大房在撑着而已。古家大老爷的年龄摆在这,这翰林院编纂的差事还能干几年?届时若是儿子不成器,古家的官途也就断送在这了。古信诚有多少斤两,我们清楚,他爹更清楚,这会有刚刚秋闱过去,只怕古大老爷晚上都急得睡不着觉。”白端瑞调笑着,“等秋闱放榜,瞧见儿子名落孙山,估计古府的府医要忙活一阵。” 古道心听着里面的弯弯绕,想着果然要说最了解这四大家族的,还得是四大家族的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古家就算官途堪忧,但到底府上是出过爵爷的,而且又有底蕴,即便不在朝为官,想来这日子也不会难过。” “那到也是,古家二房就是做生意的,食朝廷俸禄也就是说出来好听,但真要指着大房的那点俸银,还真远远不够古家的开销。要不是有古二老爷做生意赚到的银两,这面上的富贵都不好维系。说白了,古家如今的好情形,就是因为官商合作,大老爷有名,也有点权力,二老爷子经商,有钱也有路子,他们兄弟合作,才瞧着形势一片大好。等将来大老爷致仕,这种形势便会土崩瓦解,用不了多久,古家就会沦为一个二流商家,这兰陵便是三家天下了。” 古道心笑而不语,白端瑞看了一眼,又笑着更正道:“也不一定是三家,道心兄才能卓越,说不定很快就会成为第四家。” “白少爷过奖了。” “啧,怎的还叫我白少爷?”白端瑞面露不愉,“我都称呼一声道心兄,你还叫我白少爷,可是看不上我?” 古道心淡淡一笑,“端瑞兄言重。” 白端瑞这才满意,“虽说这次是比试输了,但我本来就有与道心兄弟合作之意。瑶光阁也经营珠宝首饰,这跟我白家生意有相通之处。兰陵虽然资源不少,但是真要分割开,那对于你我来说也无益处,若是我们能力往一处使,那才是双赢的局面。” 古道心嘴角一挑,他就知道白端瑞说这么多是别有打算,不然即便他能在输了比试之后撑得住面上的气势,也着实不会费这许多心思跟自己讲这些。 “端瑞兄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古道心本来也有想过跟白家合作,还是那句老话,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借沈家的势在兰陵立住了一只脚,但却尚未站稳,四大家族树大根深,不是他一朝一夕就能取代的。 再者合作也是壮大的捷径,反正他志在京城,以兰陵为起点,也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当然他也不是那吃亏的人,白家想在他这得到好处,也得付出代价。若是代价不能令他满意,他也不会将就。 古道心还稳着,陆镇却浅浅皱起了眉头。 跟沈家已经扯上了关系,现在又跟白家也搭上,而且这个白端瑞跟沈兆云不一样,城府颇深,不好相与。 白端瑞面露喜色,他原以为对方不会这么好说话,这位瑶光阁的老板虽然瞧着温文尔雅,可总让他有种危险感,就算笑着的时候也不敢小视。白端瑞心里也有数,能在兰陵这地界儿,作为一个外来人,能有现在的成就,就知道不会是个简单的。这么“通情达理”确实挺出乎他的意料。 白家原本不屑于跟小商户合作,也从来没有过这种事。但是白端瑞不是个守旧的人,也看到沈家就因为瑶光阁而产生的一些变化,自然也就早早动了心思。 白端瑞简单说了自己的设想,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对于原石的把控。 京城周边也有不少好的玉种资源,其中比较出众的老河滩就被基本被白家垄断。 老河滩出来的原石,水头好,皮色瞧着也亮,许多原石都能开出来品相不错的玉,仅仅是去年一年,帝王绿的翡翠就开出来两块。甚至连京城那边,都有好些名声斐然的首饰店铺会从白家购买原石。 当然,原石毕竟是原石,里面的东西不刨开来看,就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情形到底如何,可能有的瞧着极好,但没什么东西,可能有的瞧着普通,里面却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光景。但总的来说,老河滩的石头确实好。 古道心的瑶光阁要想长期在兰陵发展,包括以后进军京城,原石都是他必须要面对考虑的一个问题。京城里的夫人、千金们要求高,一般品相的玉石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多数都会觉得档次不够。没有优质原石的支撑,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月宝的技艺已经越来越纯熟,也是不够的。 白端瑞提出来,以后白家从老河滩开出来的原石,他们白家先挑十块,之后第二就让瑶光阁挑,这是无条件的,可以挑选五块。等瑶光阁挑好之后才是其他的珠宝首饰店铺。 这样优厚的条件,足见白端瑞想要合作的诚心。若是不诚心的话,白端瑞不会一开始就开出这么好的条件,而是会先压的第一点,之后再让古道心讨价还价地往上提,现在就甩出这么诱人的条件,这种干脆利落,古道心很欣赏。 而古道心这边也说出了自己能给予白家的方便,每月提供给白家两套服饰设计。这可是包括了衣服和首饰头面全部,也有对应的发型。白家可以选择把这两个机会送给白家的客人,做高级客户的回护服务,也可以选择没有特别对象,只要新鲜的设计图样,为白家的铺子注入新鲜血液。 除此之外,白端瑞还有一些别的要求,每年瑶光阁都要跟白家一起合作举办一场首饰拍卖活动,打造出五套优质的珠宝首饰,作为拍卖对象。因为是白家负责组织,瑶光阁只要提供一半的拍卖品,所以最终的收益四六分。瑶光阁四成,白家六成。 另外还有每两年都要举办一次公开的珠宝设计大赛,只比原创设计,参赛的对象不限,可以是兰陵所有的珠宝商,也可以是外城慕名而来的首饰匠师,但要提前一个月报名。 赢了的一方有丰厚的奖励。瑶光阁不论输赢,只要名次在前三名中,其设计图最终都要做出实物,摆在白家的铺子先卖半个月,之后才能在瑶光阁售卖。 虽然白端瑞的要求有点多,但是比较能提供原石所带来的长远利益,古道心觉得挺值得。 古道心也是痛快人,别人给他痛快,他就给别人痛快,只不过他要问问陆镇,陆镇没意见的话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陆镇本是不愿意古道心跟白家多接触,但是他也能看出来,这次的合作,对瑶光阁来说很有必要,便也不能只从自己的感觉出发,还是得考虑实际情况。就利益角度来说,他确实没理由不同意。 古道心很高兴,合作就这么定下来了。 白端瑞又敬了古道心一杯酒,直说过两天他会把合作文书草拟出来,届时他们再根据一些细节问题好好谈谈。 一顿饭宾主尽欢,白端瑞提议送古道心他们回去,被古道心婉拒。喝了点酒,感觉微醺,古道心想跟陆镇散步回去,醒醒酒,也散散身上的酒气。 一路上,陆镇没怎么说话,古道心也一直沉默。但两人间的气氛却也不显得沉闷,反而有种恰到好处的温柔。 正是日暮时分,夜色一点点侵袭上来,街上行人渐少,古道心面带微笑,背着手,步子悠闲从容。走在他身边的陆镇,身姿一如既往地挺拔,有种习武之人特有的雷厉之感。 两个美男子,风格不同,也吸引了过往不少人的目光。 走了好一会,古道心突然说道:“有什么想法就说,不要憋着。” 从在醉仙楼的时候,古道心就知道,陆镇心里有话。 “前有沈家,现有白家,这四大家族,你是都想跟他们合作一遍?” 古道心侧首,眯着眼笑着,“你不喜欢我跟他们合作。” 陆镇目不转睛,“只是觉得你即便自己一个人也能做起来,现在与别人合作,虽然也可以得到许多便利,但也要把利益分出去一些,最麻烦的,还要跟他们周旋。” 作者闲话:多谢我心悠然、李子汐啊的礼物~你们这些可爱的人儿啊~ 第75章 新店开张 “恩,是这样没错,但是显章啊,”古道心仰头长长叹息一声,“我赶时间。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足够多的财富和势力。想要获得成功的路径有很多,像你说的,我自己也不是做不起来,四大家族在兰陵也还不到一手遮天的程度。但是,取得成功的捷径,就是踩在那些已经取得了一定成功的人的肩上。” “原因?”陆镇当然知道古道心赶,从在古道心身边,他就没见这人有多少放松的时候。 “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 陆镇一时语塞,他想起古道心最初对他展现的蓝图,若是想实现,按部就班地来,真的需要很多很多时间。况且陆镇也能隐隐感觉到,除了那些生意上的东西以及考科举之外,古道心还有别的打算。 有的时候陆镇甚至觉得很难以想象,那么一颗小小的心,怎么就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更。多。完。整。无。错。文。本。请。关。注。屿。汐。 “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等白家的银子到账,就把甜品铺子开起来。地方已经物色好了,就在跟瑶光阁同一条街。距离近点也好,方便照看。” 今天天色晚了,白端瑞说明天一早就让人把一万两银片送过来。到时候把铺子盘下来,再去采买原料和器具,找人抓紧时间把铺子规置装修一番,让之前找的那些乞丐帮着发传单,这新铺子就起来了。 这次传单可以少发一些,因为先前瑶光阁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只要从瑶光阁做宣传,就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对了,上次发传单的那批乞丐,应该选出来一批人了吧?” 陆镇点头,“按照你的要求,选出了两百多个。城中心为主,最多,别的区也有,范围上几乎遍布整个兰陵。” 之前古道心让月宝和云宝去搜集那些乞丐的情形,后来挑了那些看起来品性还不错的,让他们在瑶光阁开业的时候发传单。这一举动当时惊到了不少店家,之后也有人纷纷效仿。 但毕竟是人家用过的招儿,效果不是那么明显,而且如果不是新店开业,或者没有举办特别的优惠活动,就更没有多大作用,有的时候甚至连发传单的成本都收不回来。 其实对于古道心而言,让这些人发传单只是第一步,这一举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帮助瑶光阁做宣传,同时也是为了从现在的这群乞丐当中,选出更合适的人。 先前月宝和云宝的了解比较流于表面,很多也就是听别人说的,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但是通过这些发传单,基本上可以判定出所有人的情况。 发传单那天,古道心跟沈家借了十几个人,帮他到各个区去盯着,做记录。在发传单的这些人中,哪些做事比较积极的,靠谱的,懂得变通的,而且没有谎报发传单的数量,也没有把传单找个不显眼的地方扔了的,说话又有技巧,或者很礼貌的,跟路人互动好的,通通被记录了下来,最后呈在古道心面前。 这些人,就是最终被筛选出来的,将成为固定员工的人。 古道心开甜品铺子就没想做小范围,他的目标是整个兰陵,而不仅仅是城中心这一块。毕竟在其他各区也不乏有钱人。 没有必要在一个兰陵开太多的店面,用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效仿在他本来的世界,开展送外卖的服务。 其他各区都设配送点,这些地区的客人要是想吃甜品了,不用自己往城中心跑,只要派府上的下人到配送点去,配送点的人会记录谁家要什么甜品,然后用飞鸽传书的方式送到城中心的铺子。铺子的人做出甜品后,会有专人送到对应地区的配送点,之后就由配送点的人送货上门。 虽说因为联系方式不够便利,可能会花费多些时间,但也总比人家自己跑到城中心去要好。另外他们可以以一个时辰为单位送一次消息,这样也可以避免浪费过多人力。 同时经过一段时间经营之后,也会发现各个地区销售最好的甜品是什么,就能提前准备好送过去,大大节省时间。往后也可以发展出一些半成品甜品,送到配送点储存,教配送点的人如何利用这些半成品做成出成品,同样能提升不少效率。 这些配送点的人员,还有负责从主城送往各区配送点的人,就是古道心选出来的这些乞丐。 但凡不是那好吃懒做的,能有点出路,都不会愿意去当乞丐,古道心给这些人提供差事,让他们有赚钱的机会,还能住在配送点,他们都感激不尽。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份正当的营生,往后也有了找媳妇的条件。 陆镇对古道心的这个设想十分叹服,当出古道心刚刚跟他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就被震惊了。 而且陆镇比古道心看得还更远一些,眼下的做法,不仅在生意上能取得不错的效果,同时,也能帮助古道心树立起声望。 乞丐这个群体,其实很让朝廷头疼。 他们的存在,对整个城镇的面貌就存在负面影响,同时一旦出现暴乱,乞丐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乞丐的情况就有点类似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一旦乞丐多了,就会出现秩序混乱的情况,这也往往是当地官员最头疼的问题,且长期得不到解决。 不是大城镇就没有乞丐,就是京城也有。乞丐数量比较分散,不好看,但集中在一个地方,当地官员也要担心他们会不会勾结抱团做出些不好的事。真要把乞丐赶离,那也不行,更容易引发暴动。因此只要降低乞丐的数量,才是最根本的解决方法。 古道心给了这么多乞丐正经的营生,那就是在帮助朝廷解决问题,当地官员肯定会大力支持褒奖,也会在往后许多事情上给予便利。说不定还会大力推广。到时候就是四大家族跟古道心发生了什么嫌隙,有当地官员撑腰,他们也不敢轻易找麻烦。 陆镇跟古道心也讲到了这一层,古道心也受到了不少启发,心里也想着,就算失忆了,但镇南王就是镇南王,这个格局,旁人比不了。 甜品铺子迅速开张,前三天开业大酬宾,所有的甜品一律半价。对于瑶光阁的老客户,还有买一送一的优惠。 店里雇了个管事,也帮着一起招呼客人。这个管事也是古道心从月前就开始物色挑选的,人品没问题,也有经营手段。 白家跟沈家反应过来的也挺快,当天白端瑞和沈兆云就去甜品铺子给古道心捧场去了。 “道心你可真不够意思,开店也不跟我说一声,不把我当朋友啊!” 沈兆云上来就埋怨,倒也没有真怪古道心的意思,就是想着这么仓促,自己都没能好好挑选送给什么贺礼,只是赶着从府上库房挑了个金身财神,也没做别的准备。 依他的意思,要是早知道这事,肯定会让人特别订做一件大礼做新店开张填宅之用。 白端瑞也笑着道:“道心兄这是想给我们个惊喜吧?不然怎么不早些告知,我们也能帮着张罗张罗。” 古道心但笑不语,就是不想让你们帮着张罗才没有提前说一声,否则不又是一份人情? 甜品铺子取名金点斋,第一天开张,要忙活的事情不少,古道心虽然提前准备了许多甜点,但是不到半天就卖光了,他就一直在后面忙活。看来招人也迫在眉睫。古道心想着,甜点原料的制作是保证他们独家的关键,所以只要把这一块掌握在自己手上,不泄露出去,那问题就不大。不过他也不可能盯着太久,总要找到可信的人接手,他才好去做别的事。 一晃又是小半个月过去,金点斋的生意红火,各个地区的配送点也基本落实到位,从人员到房屋设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大部分地区已经开始了配送业务,每天的订单量都不少。 瑶光阁的生意也在稳步发展中。现在瑶光阁已经由月宝在打理,金点斋这边就是古道心和雇佣来的一位管事。再观察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的话,古道心就会把原料制作的方法交给管事。 管事姓高名博,京城人士。从前在京城经营一家小酒楼,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能在天子脚下做起生意,还一做十多年,并且做得不错,每天都门庭若市,也是不容易。 一年多前,高博的母亲重病。高博自小丧父,是母亲含辛茹苦一手将他拉扯大,他此生最看重的人就是母亲。 母亲身患奇疾,京城里的大夫看了但都束手无策。高博把酒楼盘了出去,祖宅也卖了,带着母亲走遍大江南北,遍寻名医,但都没有效果。母亲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全靠参汤吊命。但前不久,所有的银子都花光了,没钱买参,而且就算还有钱买,母亲病情恶化,参汤也管不了多大用了。 高母拖着最后一口气,说让高博带她回京城,她要再去丈夫的坟头看看,死后也要跟丈夫葬在一起,这也是老一辈人讲究的落叶归根。 作者闲话:我准备调整一下发文的时间,以后一更可能在十一点,二更就在下午了。感觉大家对文的热度不高,也不知道是哪里写的有什么问题。大家要是支持的,就多留留言,让我知道你们都在。有意见的,也欢迎提出来,真要存在问题,我也好及时发现改正。留言也是更新的动力,希望大家多多发表看法吧。 第76章 恢复记忆 高博便带着母亲回来,路经兰陵的时候,意外与古道心结识。古道心一看高母的情况,跟当初赵员外母亲的情形相似,但也有些不同。古道心就跟高博要了之前大夫给高母开的药方看了下,觉得他或许可以一试。 当初最后一次回村里采摘草药的时候,他又抓到了一条雪斑蛇,就带回去泡了酒。 古道心懂些药理,泡酒的时候还用了一些草药,也看了当初大夫给高员外母亲治病的时候提的一些意见,在选用的这些草药当中,正好就有两味药在高博母亲的药方中,其他的药也药性温和,多是温补功效。于是古道心就给了高博一瓶酒,让他试一试,但不保证一定有效。 这时候对于高博来说,再怎么样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于是就听古道心的话试一试,结果还真就治好了母亲。 高博为了感谢古道心,就说要在古道心这帮忙,但当时古道心还没想到要让高博管理甜点铺子,便没答应。高博也挺执拗,古道心没答应他也没放弃,就在附近找了个差事,能养活自己和母亲,相等古道心有用得上他的时候能找到他。 现如今正是有了用武之地。 这一日赶上兰陵白马寺庙会,古道心就让瑶光阁和金点斋都放了假,众人去逛逛庙会,再上个香祈福什么的。 高博带着自己的母亲去寺庙里拜佛,高母也知道现在高博在金点斋做管事,本以为今天这样的日子要忙的,没想到还能休息,很是高兴。 古道心和陆镇一大早就带着月宝和云宝出来。 月宝的小丫鬟盼晴也跟着,现在的月宝是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别看年纪还不大,却也显出是个美人胚子。 姐弟俩一开始逛得还好,但是时间一长,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佛也拜过了,外面的集市小摊也都逛过了,没什么好玩儿的。月宝就想回去再练练昨天没有做好的花样,云宝也想回去练武。 古道心略一犹豫就答应了,这两个孩子,就算现在的日子好过了,相处起来也不会再紧张害怕,但终究还是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别的男孩女孩在这个年龄想的都是玩儿闹,他们却总想着要快点让自己成长起来,真是让他欣慰又心疼。 月宝和云宝往回走,姐弟俩一路都在悄悄话。 “姐姐,让哥哥们独处,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就会像以前一样好了?” 月宝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吧。但只要有一点可能,咱们就得试试。” 云宝小大人似的叹息,“也不知道哥哥和二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姐弟俩都有感觉,虽然两位哥哥的相处瞧着好像跟之前没什么不同,但总觉的有什么地方变了。倒也不是说往不好的方向改变,就是和之前不太一样,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亲近还是很亲近,就是多了点别的东西。大人的事,他们不太懂,也不好干涉太多,但还是想着尽自己的一点努力,让两位哥哥好好相处。 “那我们现在去哪?” 月宝低头一笑,“去吃好吃的去。高叔说凤翔街那边新开了一家蜜饯铺子,咱们瞧瞧去。” 云宝乐呵呵地拍手,先去吃好吃的,吃完了之后才有力气练武不是? 古道心和陆镇不知道两个孩子为他们操碎了心,转了一圈之后发现也没什么逛头了,就准备往山上走走。兰陵城外有一座红枫山,山上也有个寺庙。 只是这个寺庙比较小,远不及白马寺那般气派,又因为是在半山腰上,上山的路又长又窄,马车走不了,只能步行,要走上很长时间,因此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拜祭,香火也不旺盛。今天是白马寺的庙会,来这里的人就更少了。 古道心和陆镇不怕走的路长,城里那么热闹,现在能清静清静也好。于是就一起上山了。 十一月初,秋高气爽,山上的枫叶都已经红了,大片大片的红色映入眼中,美不胜收。要说这里的美景也挺吸引人,不过平时来观景的却不是很多,想必这兰陵城的大部分人,终日总是忙着,少有人能闲下来欣赏美景。 远上寒山石径斜,在这被落叶覆盖了有一半的羊肠小道上,欣赏着层林尽染的美景,缓缓前行,也能修身养性,整个人都觉得平静了许多。 陆镇看着古道心一直微微眯着眼睛,嘴角浅浅勾着,眼中也柔和下来。 “你很喜欢这里,以后我们可以常来。” 古道心垂眸一笑,“常来啊……有点困难。你恢复记忆了吧?” 陆镇眼神一震,片刻后才恢复平静,他什么都没说,也是默认。 古道心背着手,弯腰转头看着陆镇,眼里都是笑意,“你说这时候你怎么还这么闷葫芦?当初那个主动说让我给台阶下的人到底是不是你啊?还是当时你被人冒充了?果然还是这个可能性更大。” 陆镇转头,对上古道心的明亮的眼,“我没想瞒你多久,只是还不会知道该怎么说。” “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古道心挺直腰板,面上笑容温和,“你贵为王爷,向来都是别人要对你有个交代,你能考虑要跟我怎么说,我已经很知足,真的。而且你都没有介意我这段时间的失礼。” “你从一开始就知晓我的身份。” 显章是他的字,古道心若是不知道,就不会这么叫他。这世上没这么巧合的事。 “对,一开始我就知道。”原先古道心还想着隐瞒,装作不清楚。但是现在,就是有那么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他坦白承认。他也想着反正自己身上的秘密已经很多了,陆镇也知道,多这一条不多,少这一条不少。 “你如何知道?” 古道心沉默了一会,又笑开来,“如果我说我是在梦中见过你,你信吗?” 若是别人听了古道心的话只会觉得被敷衍,但是陆镇不一样,他还记得当初对方要自己叫他道心的时候,就是因为一个梦。 “那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那个梦?” “对,”古道心深吸一口气,“有人说,在人这一辈子做的无数个梦中,也许有一些,就是你前世的经历。我就梦见过,一个很完整的,前世的梦。” 停顿了一下,古道心又笑了,“说不定我就是个带着记忆投胎的人呢!而且可能地府工作出了岔子,让我又投胎到了同一世,孟婆汤又偷工减料,所以我还记得很多事。” 如此荒诞的说法,古道心也是玩笑的语气,但陆镇却觉得,这未必就是个玩笑。 事实如何,他无从证实,也不想去追究,他们毕竟活在当下。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才最重要。 “过几日,我便要回京城。” 古道心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挺平淡地点点头,“对,是该回去了。你在外这么长时间,有那些不安分的说不定已经开始搞小动作。那时候夏侯锦程遇袭,兴许就是有些人按捺不住了。” 这点陆镇也有想到,他知道自己此次回京,肯定有一堆麻烦事要处理。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立刻跟古道心说的原因,他知道古道心能多少猜到一些,只是不想让他多担心而已。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京?到了京城,我可以帮你选铺子,你想要开多少家瑶光阁多少金点斋都可以,有我在,必不会让别人找你的麻烦。”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这个就不必了,虽然我是想走捷径,但也不直接一跃到终点,过程还是要的。而且如果真按照你说的,那别人也会质疑,我的瑶光阁和金点斋到底是有真东西,还是因为有皇族权贵罩着,才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你说是不是?等在兰陵这边打出了名气,我再向京城扩展,这样也顺理成章。” 其实最主要的,古道心是不想让人知道瑶光阁、金点斋和陆镇的关系。未来,在他的商业版图中,瑶光阁和金点斋都是起点,是基础,之后他会一点点扩张自己的商业帝国,让自己的商业帝国成为陆镇背后强有力的支撑。 这也是一张必须要隐藏的王牌,如果提前让人知道,就会有一定的防范,而且那些针对陆镇的人也会想办法找他的麻烦。 从古道心决定要帮扶陆镇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打算必须要站到明处。他帮陆镇是他心甘情愿,而不是为了名声和任何好处,所以他只要在陆镇有需要的时候,尽自己所能地去帮他,便足矣。 陆镇也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之前他就想过,古道心未必会接受自己的提议,如今问出口了,得到这样的答案,意料之中,失望有些,但也不至于难以接受。他真正觉得不舒服甚至不想接受的,是即将和古道心分开。 他还记得自己失忆这段时间经历的所有事,他说过,即便恢复了记忆,要回到某个地方,他也到带着古道心一起。但现在看来,很多事情,都不一定能像自己当时想的那般发展。 第77章 皇叔 古道心拍了下陆镇的肩膀,挑起一边的眉毛笑道,“别这幅表情,咱们又不是以后再也不见了。等我的生意做到了京城,咱们还是能常来常往,就是怕到时候王爷太忙,没什么时间见我。” “不会,”陆镇立刻否定了古道心的话,“只要你来,我亲自迎接。” “这可不用,我来的话一定不会告诉你,非得给你个惊喜才行。” 瞧着古道心笑得狡黠,陆镇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眼下的情况比他预想的好很多,他之前还担心要是让古道心知道自己已经恢复记忆,他们之间的相处会不会也变了,但是还好,还好古道心还能这样跟他开玩笑。 两人继续往山上走,谈笑也比之前多了。 “对了,你还记不记的自己当初是怎么受伤的?伤你的是何人?” “是个杀手组织,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问出雇佣他们的是何人。” “就算是杀手组织,能伤到你的恐怕不多,难道是千羽楼的人?” 陆镇挑眉,“你连千羽楼也知道?你做的到底什么梦?” 古道心嘿嘿一笑,“这都是小细节,不重要。你还没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暗杀我的应该是千羽楼顶尖杀手羽骨。” “羽骨擅长射箭,百步穿杨,难怪你当时受的是箭伤,能雇佣千羽楼的顶尖杀手,要你命的人确实大手笔。会不会和雇佣“水鬼”杀夏侯锦程的是同一人?” “说不好。” 古道心咧嘴,“也是啊,就你这直来直去的脾气,也不知道有多少奸臣小人想要你的命。回去之后可要小心点,在千羽楼买人头就没有失手的时候,你是第一个逃过千羽楼追杀的人,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小心些。” 古道心眯眼一笑,“放心,我还只是个小人物,没人注意到我。” 话是这么说,但陆镇还是不放心,打定主意回去之后一定要派信得过的人过来暗中保护古道心。 两人走走停停,一边聊天一边欣赏山中美景,到了寺庙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两人上了香,决定在寺庙里休息一会,用点斋饭。 平日鱼肉地吃腻了,换换这寺庙里的斋菜也好调剂一下。而且这种斋菜跟酒楼饭馆里的素菜还不一样,别有一番味道。吃完斋菜再来一杯清茶,唇齿留香。 禅房里,古道心和陆镇坐在软垫上,手里捧着略显粗糙的茶杯,溢出来的茶香却仿佛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四方桌的另外一边坐着个清瘦的和尚,是这里的监寺。 两人刚进寺庙上香的时候,古道心一时兴起,跟这位监寺大师聊了几句佛法。在他原本的世界,佛教发展得也非常好,他就有一位得道高僧的朋友,说来自己会莫名其妙到这个世界来,之前也是有预兆的。只是当时他没听懂对方的话,现在想起来才刚好对上。 古道心常常听朋友讲授佛法,耳濡目染就知道了不少,而且两个世界的佛法有异曲同工之处,监寺大师听得也津津有味,之后就刹不住了,一定要跟古道心好好聊聊,是以两人本打算喝了茶就离开,现下却是只能等他们聊完佛法之后。 聊到后面,监寺大师对古道心赞叹不止,直说他有慧根,应该考虑出家。 这样的话就被古道心打着哈哈绕过去了,他尊重佛法,但确实没有要出家的打算啊! 眼看着监寺大师又要发起新一轮的劝说,陆镇突然挡住古道心说道:“刚刚路过东跨院,瞧见里面站了不少人,平时上山的人就很少,怎的今天是庙会反而有这么多人?,” “公子有所不知,本寺虽然庙小,但前两天有位游方的高僧到我们这暂住下了。也不知道那些王公子弟哪来的消息,这两天已经有好几拨人过来了,就是为了能跟这位高僧见上一面,让高僧给看看面相。” 古道心一眯眼,“这位游方的高僧,该不会就是前任国师——静明大师吧?” 监寺大师一笑,“施主聪慧,正是静明大师。” 古道心和陆镇相视一眼,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前任国师静明大师。 静明大师是真正的得道高僧,也被大晏先帝尊为国师。 可是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在新帝即位之后,静明大师卸下国师一职,直接云游四方去了,任凭新帝派人遍寻四海也找之不见,最后静明大师似乎是往宫里送了封信,新帝便不再寻找,还撤回了所有派出去寻找的人。 真正知道静明大师的厉害之处的都是皇室中人,上一世古道心也是听陆熠鸿无意中提到过一次,却没有见到过真人,不成想竟然在这里见了。 那些王公子弟来找静明大师,估计也是想得一两句指点。 古道心有点慌,刚想着他们是不是该离开,免得让那些人见到陆镇,但又立刻想到,陆镇已经恢复记忆了,见着了也无妨碍,如此猝不及防之下,兴许那心里有鬼的人,还能露出马脚。 不过陆镇却是不想再多呆,他只想着当初秋闱之时,古道心意外结识了大皇子陆熠鸿,若是这会陆熠鸿在,遇上了必然能认出古道心。 陆熠鸿对古道心有所图,不然当初也不会特意派人跟着。 他原本跟陆熠鸿并不多来往,但到底对方也是皇子,还是长子,平日也难免有些交集。 就他感觉,陆熠鸿瞧着是君子端方,幽默谦和,但实际上城府极深。二皇子是皇后嫡出,有强势的外家,陆熠鸿除了个长子的身份外,无所依凭,但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也能和二皇子分庭抗礼,可见其手段。 不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古道心跟陆熠鸿走得近。就算大皇子有权有势,但这又如何?大皇子能给的,他都能给,大皇子不能给的,他也能给,古道心任何时候都用不上陆熠鸿。 “我们还是早点回去的好,”陆镇握住古道心的手腕,身子也往这边挪过来,“月宝和云宝都回去了,估计还在等着我们回去。” 古道心笑了笑,被陆镇攥住的手腕发烫,慢慢挣了出来,轻轻在陆镇手背上拍了两下,“好,你在这等我,我先去方便一下,请问大师,这出恭之所在何处?” 监寺大师也站起来,“老衲也正好要去,施主若是不介意,就与老衲一同前往吧。” 古道心点头,“那就劳烦大师了。” 陆镇在禅房里等着,古道心便跟监寺大师一同出去了。 曲径通幽处,禅房草木深,这山间小寺景色正好,又赶上秋韵深红,也难怪静明大师会选在这里暂时落脚,古道心也本想多留下来呆一会,但好像陆镇不喜欢。 茅房有点远,拐过了好几条小道,又走过了一小片树木稀稀拉拉的小林子才到。 完事之后,古道心便自己往禅房走。监寺大师还有别的事情,也不能多陪他们闲聊。 山寺中景色极佳,多走一遍便多一重体会,漫步幽幽古寺,看着小径旁杂草丛生,瞧着青泥瓦楞上的晓露未干,也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古道心想着一会还真得叫陆镇一起过来走走,走了就会喜欢了。 步入小林,这林子里面的树不多,稀稀拉拉的,但都高大挺拔,一棵棵的都是参天古树,令人忍不住就想驻足瞧瞧。 古道心觉得依照陆镇的性子,即便不喜欢这漫山飘红和佛寺清幽,但也应该喜欢这些树。 “前方何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古道心一惊,一转头,瞧见了远处的陆熠鸿。 两人之间的距离虽远,但陆熠鸿隐约瞧着很像古道心,就试着叫了一声,“可是古兄?” 古道心是压根就不想见陆熠鸿,特别是他现在还没有能与陆熠鸿抗衡的能力,频繁地见面对自己没有好处,只会引起对方过多注意。 想着陆熠鸿还不能确定是自己,古道心便转身快步离开。 陆熠鸿见人没有理会自己,还离开了,便觉得可能是自己认错了人,但是却也不愿意轻易放弃,还是想求证一下,就立刻追了上去。 “前面的兄台,请留步。” 傻子才留步! 古道心加快脚步,借着林间树木遮掩,前面的小小路又弯弯绕绕曲径通幽,没有多久,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陆熠鸿追了出来,没瞧见古道心的身影,便继续往前走,直到一处偏院,进门后,看到里面有好几间禅房。 这处偏院位处山寺后方,虽然有些破落,甬道甚至被两边的杂草盖住了一些,却是难得的幽静。 周围就只有这一处院落,陆熠鸿想着,若是那个形似古道心的人没有往寺外跑,就该是躲进了这里面。 陆熠鸿也有耐心,一间禅房一间禅房地找着。 找了一会,到了最后一间禅房前,陆熠鸿笑容加深,该是这里了。 陆熠鸿正要推门,禅房的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 陆熠鸿的笑容放大,可还没真正笑开,就又僵住了,“皇……皇叔。” 第78章 就是这么刚! 看着从门里出来的陆镇,陆熠鸿彻底懵住。 陆镇常年征战沙场,就算什么都不说,只是往这里一站,冷冷看着,这气势就让从小养尊处优的陆熠鸿有些受不住。 皇室里的人都很清楚,镇南王,那是连皇帝都要忌惮的人,而且行事向来恣意,从来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意见。即便是他们这些皇子,又能在这位皇叔的眼中有多少分量? 当初老二为了能压住他,就曾去找过皇叔。皇叔手握重权,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的声望都颇高,若是有皇叔的支持,那老二登上皇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不过二皇子没能成功,他不但没能说服陆镇,还被陆镇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一顿训斥。 皇帝一直更加宠二爱皇子,看着爱子被这样训斥,却不能为其说话,甚至还要顺着陆镇的话一并苛责,这还不都是因为忌惮陆镇?而且陆镇也占理,他更是没办法。 “皇叔怎会在此?” 陆镇挑眉,“你可以在这,本王就不可?” “不不,侄儿绝非此意,皇叔不要误会。只是这几个月,皇叔一直没有音讯,不少人都在打听皇叔的下落,侄儿也颇为担心皇叔,没想到皇叔却在这里。这里隐世避人,环境清幽,皇叔在此也是好雅兴。” 陆熠鸿小心翼翼地琢么着措辞,这位皇叔的脾气他拿不准,只是知道皇叔不喜阿谀奉承,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漂亮,却也忍不住想要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意。反正老二也不得皇叔青眼,他日朝堂之上储位之争,皇叔若是能为自己说上一句话,都是对自己极有利的。 “本王想去哪里,去做什么,还要向别人交代?还是,得向你交代?” 陆熠鸿有点出汗,“侄儿不敢!皇叔切勿生气!” “罢了,你怎知本王在此处?” 陆熠鸿笑容尴尬,“侄儿……侄儿其实并不知道皇叔在此,侄儿是追着人过来的,对了,皇叔可曾见到一个穿着草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 “没有,”陆镇直接否定,“本王喜欢清静,这个院子就只有本王一人居住。在你之前也没有人过来。” “这样……”陆熠鸿面露迟疑之色,“可还是我明明看到……” “那你是觉得本王在诓骗你?” “侄儿怎敢!”陆熠鸿也是慌了,五句话里三句话都让陆镇不高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合适,额角沁出了冷汗,拱着手躬着背,没听到陆镇的话都不敢直起身。 “罢了,这是在外面,我不欲暴露身份,你也不必如此。你过来可是因为静明大师?” “正是,”陆熠鸿想了想道,“二弟也在此。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几个宗亲子弟。” 陆镇一偏头,“他们都在静明大师那?” 陆熠鸿摸不准陆镇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是。” “找静明大师交流交流佛法也好,能静静心,你倒是很悠闲,看来对自己很有信心。” 陆熠鸿的背又弯了些,“刚刚只是出来方便,若皇叔没有别的事,侄儿也过去找静明大师交流佛法去了。” “去吧。” 陆熠鸿转身,抹了把汗离开了。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陆镇已经进屋。陆熠鸿心下疑惑,到底是自己一时眼花,还是古道心已经离开古寺?罢了,还是等放榜的时候再看吧! 陆镇进屋,古道心就仰靠在藤椅上,一下下晃悠着,面带笑意,“皇叔……这个称呼挺带感的。” 陆镇挑眉,“我还没说你,你倒先来打趣我。” “你要说我什么?说吧,”古道心拢了拢外袍,“我听着。” “你就出去方便一下,怎么就把陆熠鸿给招了回来?” 古道心耸耸肩,有点无辜,“这也不能怪我,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出去撒个尿都能碰上,这就叫孽缘吧。” 虽说古道心是用“孽缘”来形容,但是沾上了个“缘”字,陆镇听着就不舒服。 “陆熠鸿这个人很危险,城府极深又善于伪装,你要离他远些。之前秋闱的时候他就已经盯上你,现在看来就算这么长时间没找到你也还没放弃,可能在等着秋闱放榜的时候你会出现。” 古道心嘴角一扯,“本来我也没打算放榜的时候露面,差个人去看看就好。” “到时候我帮你留意。” 古道心嘴角习惯性地上扬,低着头把玩着腰间玉佩下的穗子,“说的是,你过两日就回京城了,有什么消息自然也方便打探。榜单出来之后差个不起眼的人过来告知我一声便是。” “最近这些天你一直忙着生意,也没好好歇歇,等过段时间,金点斋那边稳定了,你也可以抽手好好休息。不用担心钱不够用,有我在,到时候上京之后的一应花销都不用你操心。” 古道心仰头一笑,“那都必须的,我有个当王爷的兄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你也知道,京城那地界儿,人多口杂,我要是跟你走得太近,你什么事都为我考虑周全,难保不会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着我能金榜题名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背后打点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固然不当着你的面说,但背地里肯定不少嚼舌根的。我倒也不惧这些,有谁怀疑的,大可以直接跟我比对学问。但你毕竟是王爷,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你一贯刚正的名声有损。人言可畏,皇帝本就忌惮你,自从辰国质子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想寻你的错处,你又何必让他有可趁之机?” “你连辰国质子的事情都知道?” 古道心咧嘴一笑,他现在是越来越没了顾忌,真是什么都往外说,当然也只是对陆镇罢了。 “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你也不用担心陆熠鸿,他是个什么人,我很清楚。” 陆镇皱眉,他没听错,在古道心说陆熠鸿是什么人他很清楚的时候,最后那四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感觉。 “你吃过他的亏?在……那个梦里?” “何止是吃过亏?还是一个大亏!陆熠鸿让我栽了个大跟头,一个根本爬不起来的大跟头,我能不长记性?” “那你想要入朝为官,是不是也和他有关系。” “关系肯定是有,”古道心双手在胸前缓慢地来回交差,“显章知道我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吃了亏肯定要找补回来。虽然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但就梦境中的事情一一兑现来看,说不定那就是我的上辈子,我又不是个善人,做不到当成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你了解我的,不是吗?” “那他到底做了什么?” 古道心手上的动作骤然停止,“这个……不太好说,”古道心歪头一笑,“我爱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了这么大的亏,我可不愿告诉你,免得你觉得我太弱了。” “我不会这么觉得。” “那我也觉得没面子啊!行了,你也别问我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也没什么意义。不过刚刚看陆熠鸿在你面前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还真解气。” “你若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可别,你一向不涉党争,真要为了我去找陆熠鸿的麻烦,别人还当你是二皇子那边的。没必要。再说他得罪了我,我总要自己报复才觉得解恨。诶,你快过来跟我说说,以前在宫里都是怎么跟几个皇子相处的?”古道心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陆镇坐过来。 陆镇真就走过去,很听话地坐在了古道心身边,“我自成年后出宫建府,就甚少回宫。母妃过世的早,我与父皇也不亲近,所以常年在外,无召从不进宫。” 听陆镇这么一说,古道心才想起来,先帝的妃嫔众多,陆镇作为先帝幼子,当今皇帝的最小的弟弟,母妃却是早早就没了。算起年头来,是在陆镇十岁的时候去了。只是当时也没有大办丧事,主要是因为陆镇的母妃只是嫔位,且出身不高,而且当时正赶上太子妃生下嫡子,也就是如今的二皇子。皇嫡孙出生,宫中要大办喜事,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小小的嫔妃病逝?这么晦气的事,直想草草了之。 估计当初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被先帝看重,没有强大外家支持的皇子,会在沙场之上屡立战功,一步步成为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南王,手握大晏重兵,就连皇帝也不敢轻易得罪。 “你手上掌握着大晏最多的兵权,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夺皇位,一定都想得到你的支持。他们有没有找过你?” “二皇子找过我,但被我呵斥一番。陆熠鸿还算聪明,没这么做过。” “他估计是看到了二皇子的下场,便不敢来找你,只怕不但没能得着你的帮助,还面子里子都没了。”古道心笑着,能让老谋深算的陆熠鸿吃亏,陆镇就是这么刚! 第79章 你都会挂念我 “陆熠鸿心机深沉,陆熠璟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宠爱还有嫡子的身份。” “自然,陆熠璟天资愚钝又不自知,又因为自己是嫡子,总有自诩之心,觉得自己就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皇帝对李皇后一片深情,对这个儿子也爱屋及乌。二陆熠璟就算才能并不出众,但只要没有大的错处,将来也极有可能成为储君。只是陆熠鸿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既然有本事促成如今的局面,就有本事把陆熠璟给拉下来。陆熠璟轻敌,一直没怎么把陆熠鸿放在眼中,还时长找他的麻烦,日后陆熠鸿对他下手,决计不会顾忌兄弟之情。” 古道心还记得上辈子到最后,陆熠璟似乎都难以接受他最终由高贵的皇子变成陆熠鸿阶下囚的事实。这就是被爹妈宠坏了的孩子,经不起风浪。 陆镇眼眸微敛,“这两人,都不适合当皇帝。” 大皇子和二皇子大概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的帝王路,就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山间古寺之中,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将被彻底截断。 陆镇从前没想过参与党争,但他看的分明,日后会坐上龙椅的人,应该是陆熠鸿。他是不喜欢陆熠鸿,觉得这个人心机太深,但是从为君者的角度来说,他未必不会是个勤政的皇帝。 能成为一个好皇帝的人,未必是个好人。而且皇子数量太少,不是平庸就是惫懒,还有的十分贪玩,这么比较起来,也就只有陆熠鸿勉强堪当大任。 可是现在,陆镇却不这么想。 既然陆熠鸿曾经伤害过古道心,即便是上辈子的事,陆镇也不会让他登上皇位,不然就算这一世古道心有所防备,却也终究是个隐患。只要是隐患,就该彻底除掉! 古道心没注意到陆镇眼底的冷冽,他只是想着自己上一世在陆熠鸿继位之后没多久就被害了,也不太清楚大晏在陆熠鸿的治理之下怎么样了,虽然有陆镇常来跟他说话,但也几乎不会讲朝堂之上的事。古道心知道,陆镇是怕他听着这些,会越发难受自己不能在庙堂之上指点江山。 不过就从他对陆熠鸿的了解来看,他或许会是一个勤政的皇帝,但也仅限于如此了。 因为担心陆熠鸿还会回来,所以古道心和陆镇没继续留多久就离开了。 只是如今陆熠鸿已经见过陆镇,只怕陆镇原定的过几天之后再回京城的计划要提前了。 月宝和云宝见哥哥们回来,立刻高兴地上前,两人先承认了错误,说他们离开庙会之后没有立刻回来,而是去别处逛了,逛完之后才回来的。 古道心摸摸月宝的头,还夸了他们,说没关系,这样的日子,本就该多在外头玩玩,只要注意安全就好。 之后古道心还跟陆镇商量着,让陆镇方便的话回京后调几个会武功的护卫过来,主要是为了保护月宝和云宝,他们外出的时候也能跟着。 两个孩子在外面玩要是没有大人陪着,终究不安全。古道心为人谨慎,也不想雇佣那些不知根知底的护院,想来想去,还是从陆镇那调人最为妥当。 陆镇一听自是高兴,原本他还担心古道心不愿意要他的人,都想着找人暗中保护,但是现在古道心既然主动说了,那他就能光明正大的调些人过来,这样他在京城也放心些。 “不过你调人过来一定要找脸生的,”古道心嘱咐道,“最好是没怎么在外露过面的。免得被人认出是镇南王府的人。” “放心,我知道。到时候你身边也放两个,出来进去的别总是自己一个人。” 古道心抿嘴一笑,“肯定的,你把人都给我找来了,我还能供着不用啊!” 陆镇从不跟古道心耍嘴皮子,每到古道心抬杠的时候,他就默默认了,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笑笑的不言语,总让古道心有种自己在被惯着的感觉。 后面两天,古道心暂时关了瑶光阁和金点斋,对外宣称有家事要处理。 这可让兰陵城里好一阵“热闹”,不少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多大的“家事”,竟然要关店两天? 白端瑞和沈兆云也都派人上门询问情况,但都没得到回应,因为直接就找不到人了,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 其实古道心也没去别的地方,就是和陆镇一起,带着两个小的,一起到郊外玩儿去了。 陆镇已经决定两天后回京,所以这最后两天,古道心停了所有的事情,就专门好好享受短时间内他们这一家子最后两天能在一起的日子。 古道心也没瞒着月宝和云宝,他们有权利知道哥哥要离开一段时间,而且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好。他不愿意用好听的谎言来哄骗孩子,只是跟他们保证,他们早晚会再跟哥哥团聚。 两个孩子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哭得要断气,那眼泪珠子一个劲儿地往外掉。 陆镇还冷着脸,教训云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姐姐哭哭就算了,他不能哭,而且他是男子汉,他还得安慰姐姐才行。 于是云宝就真的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脸上带着要哭的表情,同时还要一下下拍着月宝的肩膀,断断续续地抽噎着说“姐姐不要哭”,看的古道心那叫一个心疼。 之后古道心给姐弟俩做了“思想工作”,姐弟俩很懂事,也没闹腾。月宝也忍住不哭了,想着这两天都不能再哭了,二哥哥说短时间内他们就只有这两天一家团聚,所以一定要开开心心地度过。这就有了在郊外,一家四口游玩儿的景象。 不过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还是到了陆镇要回京的日子。古道心带着云宝和月宝送陆镇到兰陵城外,脸上一直挂着笑。 “要你保重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你记得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真要有不好的,也别让我知道,我可不想担心。” 陆镇挑眉,“不管知不知道我好与不好,你都会挂念我。” 古道心牙疼似的嘶了一声,“你以前不这样的。” 陆镇难得笑了,手臂一伸把陆北揽进怀里,闭着眼睛,久久不语。 古道心也没挣扎,微笑着任由陆镇的气息将自己包围,片刻后双手抱住陆镇的腰,眼角微微泛红。而到陆镇放开古道心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然瞧不出任何异样。 “照顾好自己,”陆镇嘱咐了古道心一句,又低头看向云宝,“记不记得哥哥交待你的话?” 云宝红着眼圈用力点头,“照顾二哥哥,照顾姐姐,等哥哥回来!”说完就又立刻咬紧了嘴唇,生怕下一声出来的就是哭腔。 古道心无奈地笑着摇头,却也没争辩,“时辰不早了,快走吧,现在出发,算着时间,到京城的时候也得是下午了。别再耽搁,晚上赶路总是不便。” 陆镇将包袱一甩背在肩上,摸了摸云宝和月宝的脑袋,最后看着古道心,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跟古道心对视了一会,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便翻身上马,握住缰绳,绝尘而去。 久久,古道心才深深叹息一声,转头看着姐弟俩笑眯了眼,“哥哥骑马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好看?等他下次回来就教你们好不好?” 姐弟俩一块点头,看着路上扬起的飞尘,坚信用不了太久,哥哥就会回来,然后像二哥哥说的那样,教他们骑马。 瑶光阁和鹅金点斋的生意做了起来,刚一开门,就有不少人上门。不过古道心觉得有点乏力,瑶光阁这边只是按照规矩接了两个手持玉牌的客户的高订,其他就什么都没管。所幸店里还有许多首饰,也够这些人好好挑选一番。金点斋那边有高博,也不用古道心操持。 白端瑞听说古道心回来了,立刻就上门拜访了,还很巧地在门口遇到了沈兆云。 这两人一贯互相看不顺眼,这会白端瑞又觉得古道心对沈兆云比对自己亲近,而沈兆云认为白端瑞脸皮太厚,比试输了还硬跟瑶光阁达成了生意往来,让自己都有点“失宠”的感觉。 两人照旧唇枪舌剑一番,就一起进去找古道心。 月宝看见两人过来,就让盼晴去通报一声,得了古道心的允许后,才叫他们进去。 古道心在偏厅招呼他们,让下人端上茶水点心。 沈兆云捏着一块冰皮点心吃得高兴,他现在日常用的点心都是从金点斋买的,吃了金点斋的点心,别处的就吃不下去了,不管是味道还是口感,都觉得比不了。 “哎?怎么没见显章兄弟?” 除了之前陆镇在快恢复记忆的时候频繁去医馆的那段时间外,其他时候几乎都跟古道心形影不离。古道心也是后来怀疑陆镇恢复记忆的时候稍微留意了一下,才知道那段日子陆镇总是一个人老早出去很晚回来,是去医馆针灸了。 白端瑞也看着古道心,他之前也想问,但又不知道贸然开口是否合适,结果沈兆云倒是一点没顾忌,上来就直接问。 古道心抿了一口茶笑道:“回老家了。” 作者闲话:二更应该在十二点左右 第80章 古家来人 “回老家?”沈兆云重复了一遍,“回老家作甚?兰陵不好吗?” “他是有些事情要回去解决,不是觉得兰陵不好。” 听了这话,沈兆云才放心。沈兆云被陆镇的武功折服,一直想找个机会拜师学艺,只是觉得对方性格太过冷傲,软硬不吃,才一直没有动作,想着等多培养培养感情,等交情好了,他也好开口。这也是沈兆云频繁地往这里跑的原因之一。 不过沈兆云要是知道陆镇就因为他跑得太频繁才不待见他,估计要悔死。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古道心笑着挑眉斜了沈兆云一眼,“怎么?你这是想他了?” 沈兆云刚想说“想”,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古道心的眼神,就有种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的诡异危机感,这种强烈的危机感告诉他——别这么说,这么说不合适。 沈兆云脑子也快,赶紧就换了个说法。 “这不是那什么……白少要跟魏家的小姐定亲了,想着要是显章兄弟也在的话,兴许还能喝上白少的喜酒。” “哦?这么大的喜事我竟然没听到一点风声,”古道心转头看向白端瑞,又手抵着额头不断摇头,“真是惭愧。” 白端瑞面上一红,“道心兄别听他胡说,八字还没一撇。” 古道心笑着,他一看一向狐狸似的精于算计的白端瑞会脸红,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魏家,以酒楼生意起家。魏家的酒楼不说遍布大晏也差不多,这要放在现代,那就是全国连锁,确实厉害。这兰陵最大的酒楼是魏家的,就是在京城,魏家也有两家规模不小的酒楼,可见其背景。 魏家跟沈家正好相反,男丁不少,但是嫡女却只有一个,因此金贵得很。要说以魏家的身家地位,魏家小姐就是做个官太太,那都是没什么问题。但魏家疼惜嫡女,担心若是嫁进有权势的官宦人家,婆家会看轻了她商家女的身份,薄待于她,便想着还是寻个门第相当的商户结亲。 白家对于魏家来说,虽然之前来往不算密切,但好在同在兰陵,不用远嫁,也多少熟悉些,再加上门当户对,自然是最好的选择。魏家也是看重白端瑞不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有经商的头脑和才华,想着将来白家在白端瑞手上必然更胜从前,自家嫡女跟了他,总要相互帮扶,于家族也是好的。 沈兆云也是难得见到白端瑞这样,立刻打趣着说道:“你别不承认啊!我可听大姐说了,你们两家都在合计日子了,年底就有黄道吉日,不想拖到来年,可不就快了?这还叫没一撇?几撇都有了!” 白端瑞没说话,就算默认了沈兆云的话。 其实他原本不赞同这门亲事,祖父刚跟他提起的时候他就直接拒绝了。 但祖父也没为难他,只是说先见上一见。若是真觉得不合适就算了。 话说到这份上,白端瑞也只能答应先见一面,打定主意回来就跟祖父说不合适。 可没想到一见面,白端瑞却看呆了眼。 要说这位魏家小姐,个子不高,身材虽然算得上标志,但长相着实普通了些,也不是很爱装扮自己,穿得十分素净,脸上也只是施了薄薄的妆,唯一显眼的就是头上一支金丝绕柳嵌白玉的花钿,坠着五股聚拢一指长的米珠红玛瑙流苏。 然而让白端瑞看重的,却不是那花钿步摇,也不是那一身藕荷色绣五半莲的襦裙,而是魏家小姐眉目间,竟然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白端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看着格外顺眼。当时白端瑞便想着,反正成婚是早晚的事儿,那倒不如选一个让自己看着顺眼的。他也没细想这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当是合了眼缘,这也是种缘分。 等回来后,白家老爷子问白端瑞的心思如何,白端瑞就直说了,并且言道,虽然自己看着是不错,但也要问过人家魏家小姐的意见,若是人家没看上自己,便罢了。 白老爷子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个不停,说白端瑞想多了,人家魏家小姐实际上早就爱慕于他,只是碍着女儿家的颜面,又要矜持,便只是在闺房中跟母亲说过。魏家的当家主母是个雷令风行的性子,知道了女儿的心思后,就让丈夫去跟公公说,魏老爷子也是最疼爱这个孙女,隔天就找白老爷子说了。 因四大家族有什么喜事的时候,女眷也会相互走动。所以白老爷子也见过魏家小姐,对这个天真烂漫、温柔可爱的女娃很是喜欢,早先就有了结亲的想法,只是因为孙子主意大,自己也不想逼着孙子,才没提过。现在魏家既然提出来了,他也好顺水推舟。 古道心懒懒地靠着身后的软垫,瞧着以往都是沈兆云在白端瑞那吃亏,这还是头一次,沈兆云搬回了一局,也觉得好笑。 “端瑞兄确实到了该成亲的年纪,白家生意繁多,端瑞兄操劳,身边要是能有个体己的人,也好些。” 白端瑞快要端不住了,难得瞪了古道心一眼,“道心兄也会说这般打趣的话!” 古道心轻笑,笑过后又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日子过着无聊,不说些打趣的话,不是更没意思了?” 沈兆云嘿嘿笑着,“到底是日子过得无聊,还是因为少了个人所以觉得无聊啊?这显章兄刚刚回老家,道心兄就不适应了。” 古道心眯着眼睛,“话里有话啊你?” 沈兆云呵呵呵,“没啥呀,就是觉得你们感情真好,着实令人羡慕。道心兄是面热心冷,能让你这般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有显章兄弟了。” 古道心笑着挑起一边眉毛,“听你这话,不知道的人还当你吃显章的醋。” “我是吃醋啊,不过我不是吃显章兄弟的醋,我是吃道心兄的醋!原就想着让显章兄弟教我武功,可劲儿地往瑶光阁跑,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犯冲,显章兄弟就是不待见我。” “那是显章兄弟嫌你话多。”白端瑞总算得着机会反击沈兆云,“你若是能有道心兄一半沉得住性子,少聒噪些,也不至于这么讨人嫌。” 沈兆云哼了一声,“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显章兄弟那是打心眼里重视道心兄,不信你找个跟道心兄性子相似的人到显章兄弟面前试试?你瞧瞧显章兄弟会不会多看一眼。” 白端瑞惊讶地发现沈兆云今天还真挺聪明的,说话都能说到点子上,这跟平时的不着四六可不一样,刚要问问沈兆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外头就有下人进来通报说古府来人。 “古府?”沈兆云略有点惊讶地看着古道心,“你还跟古府有来往?” 古道心摇头,“我自来兰陵之后,除了有帮过古信诚的侧室沈清甜之外,便没有跟古家其他人有所接触。” “那便怪了,”白端瑞微微蹙起眉头,“这古家跟我们其他几家往来并不密切,古书渊在翰林院任编纂一职,自诩书香门第、清贵人家,跟我们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可不一样。平日也就是维持着面子上的客套。不过近两年,倒是有想要多多走动的意思。” “哦?”古道心挑眉笑着,“是古书渊转了性子,知道自己距离致仕不远,端不住这个架子了?” 白端瑞笑着没说什么,沈兆云却是没什么顾忌,嗤笑一身说道:“古书渊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他端不住这个架子?估计就是等古家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他也得端着。主要近两年古家老太太也看出古家势微,光指望大房不成,要是古信诚什么都没考出来,难道还真就眼睁睁看着古家这么没落不成?所以就将不少权利放给了二房古书博。好歹古书博也是从古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倒也没什么。古书博走的路子就是经商,也有点手段,得了老太太放权之后,再加上有大房的关系,生意就一直做得不错,虽然比不上我们另外三家,但在兰陵也算上乘。近两年古书博就一直想和我们三家搭上关系,扩展自己的生意,古老太太也是答应的,不然也不会让古信诚娶了个商家女为侧室。” “那现在在古家当家做主的到底是大房还是二房?” “面上瞧着是大房,但古书渊大多时候都在京里,所以实际上管事的还是二房。不过古家兄弟感情很好,古书博很是尊敬长嫂,因此家里有什么大事需要定夺,除了问古老夫人之外,也会去过问大房正妻钱氏的意见。” 古道心觉的挺有意思,这豪门大家里的兄弟阋墙可不少见,而且能教出古信诚那样的人,古道心一直对古家没什么好感,也不觉得怎么样,却没想到这当家做主的兄弟俩关系竟然不错。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瞧瞧。现在不是朝廷沐休的时候,估计来找我的应该是古家二老爷派来的人。” 白端瑞点头,“有可能是想找你谈合作的事,他们见你和我们合作,八成也动了这个心思。” 古道心低头一笑,起身送走了很有眼力见的白端瑞和沈兆云之后才去偏厅见古家来人。 第81章 真实身份 古道心刚走到偏厅门口,就瞧见一个服饰简约但用用料精致的中年男子规规矩矩站在里面等着。瞧着穿着打扮,像是大家族里的管家。 中年男子对古道心躬身行礼,礼仪周全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古道心还是从这人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轻蔑和倨傲。 “在下古府管家古忠,奉二老爷之命,请公子过府一叙。” 古道心在外人眼中的身份还是那个农村出身的张二狗,来兰陵之后他自称张道心,那些打听过他来历的人知道他的“本名”,自然也觉得这“道心”总比“二狗”强,他们这个身份的,谁也不能面不改色地叫一声“二狗兄弟”。且有不少人觉得这道心的名字更加适合。 “那不知贵府二老爷有什么话要跟在下说,怎么非要选在府上?外头也有许多谈事的地方。” 古忠眼里轻蔑之色更浓,甚至还有些觉得古道心不识抬举的意思,但他谨记二老爷的吩咐,也不敢得罪古道心,只能继续好言好语地说道:“我家二老爷要跟张公子所谈之事十分紧要,外头人多嘴杂,就是醉仙楼那种地方也可能隔墙有耳,在事情定下来之前,二老爷不想让他人知晓。” 说的这么神神秘秘的,听着也好像不是单纯的商业合作。 一时间古道心也拿不准这古家二老爷究竟在玩儿什么把戏,左右他现在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出门前嘱咐下人,回头到了中午他要是还没回来,也不必等他,让云宝和月宝该吃饭吃饭。 到了古家,从正门进,一路走到了正厅,看见坐了一屋子的人,古道心有点懵,这什么情况? 坐在主位上颇有气势的老太太想必就是古家的老夫人了,右手边坐着一位一身福贵还有些微发福的男子。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应该就是古家二老爷。而做在他旁边的女子,想来就是他的夫人小钱氏。 老夫人左手边坐着的华服女子大气端庄,颇有当家主母的气势,就是脸上表情冷漠了些,跟小钱氏的温柔小意风格迥异,很可能就是古书渊的妻子钱氏。在钱氏边上坐着的正瞪着他的,无疑就是养在钱氏膝下的庶子古信诚。 古信诚身边坐着沈清甜,如今沈清甜已经是古信诚的正妻,这还只是怀了身孕,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还不知道,就能被扶正,也是她的本事。 只是古道心还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怎的让这一家子都聚在这?刚刚沈清甜跟他视线对上的时候,对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是示意他不要轻易说话吗? 古道心安稳如山地站着,一言不发,古家的人也没说话,且还用一种令古道心觉得很不舒服的好似审视的视线看着他。 过了一会,古老夫人点点头,似是比较满意地说:“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不错。” 古道心挑眉,刚想问问老太太这句话什么意思,一直瞪着他恨不得当场跟他干一架的古信诚便蹭一下站起来,“我不承认!我绝对不会承认他是我的弟弟!我没有这个弟弟!” 古道心眨眨眼,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钱氏拉着古信诚的手劝他不要太激动,但古信诚却有股越劝闹得越凶的架势,最后还是老太太一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咚的一声,古信诚才老实下来,但依旧眼里喷火地看着古道心。 古道心虽然也很乱,但明白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应该轻易开口,只是维持着之前进来的时候闲散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在意刚刚古信诚的话。 这下倒是让古家的人有点尴尬了。 沈清甜心中冷笑,古家这些人她也算是看透了,就这点小伎俩,也想给先生下马威?他们是还没见过先生的厉害! 古书博咳嗽一声,说道:“其实你是我们古家遗落在外的血脉。你的父亲,是我三弟,年幼的时候便被人贩子拐卖了,我们一直在寻找他,前不久才寻到了清河村,得知你是他的亲生骨肉,那就是我的亲侄儿!三弟在天有灵,要是知道你如今这般有出息,一定会欣慰非常。” 古道心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那边古信诚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什么欣慰?不过就是微贱的商人罢了!我爹可是朝廷命官!” 古信诚这话一出,就再次刷新了古道心对他智商的认识。这种人要是在现代的古装宅斗电视剧里,那是活不过五集的。而且有这么一个搅屎棍在中间,古书渊和古书博兄弟来感情还能好,就真是兄弟情深了。 古书博脸色沉了下来,钱氏也是意识到不妥了,赶紧拉了拉古信诚的袖子。 古信诚本来不理,还要说些难听的话,但边上沈清甜轻轻拽了拽他,他就哼了一声坐下来不说话了。 古道心就知道,沈清甜有潜力,之前只是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罢了,现在通了,要想攥住古信诚,或者稳住正妻的位置,不会很难。 老夫人看了古道心一眼,发现古道心没有因为古信诚的话而生气,相反,还挺悠哉地看着这仿佛一出出闹剧,心里很是复杂。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好苗子,但可惜,过去那么长时间都没养在古家,跟家里感情不亲近。 不过亲近也好不亲近也好,人既然回来了,那就总要为家里做点事。另外看这孩子气性高,似乎不是很把她这长辈放在眼中,也该敲打敲打。 “你生意做得是不错,不过我听说你还捐了个监生,之前秋闱的时候还上京过,是去科考了?” 古道心点点头,他已经从这个老太太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不善的意味,看来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果然,老夫人听他承认了,脸色就难看起来。 “真是荒唐!我古家乃书香门第,竟然出了个捐监生的,家门不幸!” 古信诚一听祖母开始数落古道心了,就又来了精神,也跟着帮腔。 “就是!花钱买来的身份,简直就是对我等勤勤恳恳读书人的侮辱!真正的读书人最看不上你这种人!爹爹在朝为官,还是在翰林院那天下学子都仰慕的所在,你这般做,真是丢了父亲和古家的脸面,怎么还有脸上京赶考?秋闱的时候我是没看见你,要是看见你的话……” “看见我又怎样?”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古道心突然开口打断了古信诚的话,眉毛一挑嘴角一勾,这般张扬放肆的样子直接镇住了所有人,谁也没想到一直闷不吭声的人竟然会在这时候突然发难,“当时古少爷应该还不知道我们这层关系,那我考与不考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您是心比海宽,谁都要管上一管?若是当时已经知道,那为何现在才与我相认?莫不是看着我如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堂堂书香门第也想在我这贪点好处占点便宜?” 古信诚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古书博也不高兴古道心这么盛气凌人,但是一想到刚刚古信诚毫不顾忌自己在场便直说商人微贱,那可见自己不在的时候,他的好侄儿又是怎么编排他的,便没开口帮腔。 古信诚被逼得满脸通红,最后只得强行转移话题,“你自己做出这等令读书人不齿的事儿,反倒怪起我来!我告诉你!我的秀才可是自己考出来的,是真材实料,你怎么跟我比?” 古道心斜挑着嘴角笑着,“我为何要跟你比?我也不屑跟你比,我自小长在农家,没上过私塾,没得过先生教养,所学不过是后来误打误撞救了个落难秀才,得些指点。古少爷可是有个翰林院编纂的爹,若是连秀才都考不到,那才叫人笑掉大牙。只是古少爷对自己未免太过不自信,又或者是实力如此,才要跟我比较,来突显自己的优势,啧啧,这是跟别人没得比,也只能在我这找点成就感了吧?” 古信诚气得呼哧呼哧直喘,还想说什么反驳一番,却被古老夫人呵斥住。 “够了!” 古信诚最怕的除了古书渊之外就是老夫人,被老夫人这么一说,也就气哼哼地住嘴了。 古老太太冷冷看着古道心,目光不善,“你倒是巧舌如簧。可信诚终究是你的兄长,你不可这般不敬兄长。” “老夫人慎言,”古道心轻笑,“古少爷都说了,没有我这个弟弟,那我也不敢乱攀亲戚,免得别人说我不但令人不齿地捐了监生,败坏了读书人的清誉,还要没皮没脸地跟古家套近乎。今天的事就当是场闹剧,等我出了这个门,大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以后要是古少爷敢找我的麻烦,就得受得起我的报复,到时候可别拿兄长的身份压我,那未免忒难看,也别怪我不买账。” 古道心最后看了一眼众人堪称精彩纷呈的表情,脸上挂着赤裸裸轻蔑的笑,转身就要离开。 第82章 认祖归宗 古道心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不管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没想过要委屈求全。这些人没那个身份能让他受委屈,也没那个本事让他示弱周旋。 他现在已经和沈家、白家都达成了合作,就算古家针对他他也不惧。 生意上,他跟古书博的领域没有交叉,而且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超过古书博。官场上,古书渊就只是个翰林院编纂,手上没有实权,再加上他爱惜羽毛,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他肯定也不会找同僚帮忙,也不能如何,因此古道心没什么好顾忌的。 另外,古道心也觉得原主父亲小时被拐走的事情实在太过蹊跷。 首先,原主的父亲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拐走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爹娘的亲生儿子,若真是被拐带的,那可见当年被拐的时候年岁尚幼,都还不记得事儿。 其次,大户人家的孩子都金贵得很,进出都有嬷嬷、丫鬟跟着,小斯前后护着,护得十分周全,因此一般被拐卖的都是普通人家甚至是穷人家的孩子,很少有听说过大户人家的孩子被拐了的。如果原主的父亲真是古家三少爷,当年被拐之事会不会还有内情? 最后,之前陆镇打探四大家族消息的时候,可没听人提起过古家还有个三少爷。按理说有钱人家丢了孩子是大事,更应该有人说道才对,但始终没有人提,总觉的有问题。要不就是此事根本就是古家人杜撰的。 疑点太多,古道心也不想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环境之下,拒绝是必须的。 但还没等古道心走出门,古书博突然站起来急忙说道:“且慢,你是古家血脉,这点不容质疑。只是毕竟你在外这么多年,信诚的性子直了些,一时间说了不好听的话也很正常。你别跟他计较就是。” 古道心一笑,“不管如何,我比他小,应是他不该跟我计较,可现下却反要我迁就他,若他真是我兄长我才要难过,这是什么废物,哪里配是我兄长?” 古信诚这辈子都没受到过这样的侮辱,过去就要跟古道心打一架,古道心也做好了准备,正要好好教训这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纨绔子弟,对方却被人拉住了。 古信诚一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男子,眼里火气更胜,但似乎在忌惮着什么,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闹腾。钱氏走过来,赶紧将古信诚拉倒一边,嘱咐他千万不要再那么冲动了。 古道心看着古信诚离开后,后面站着的男人,微微挑眉,“你是……” “我是你二哥,古信义。” 男子笑容温和,古道心仔细看了看,没有看出笑里藏刀的意思。不是太会演戏,就是真的人还不错。不过这人来的也真巧,之前一直都没出现,等自己快走了才出来,也不知道是真的这么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古二少别急着认亲戚,”古道心笑得邪肆,“我可没同意,再说还有位大少爷一点也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你不用在意他,”古书博见古信义把古道心拖住了,赶忙上来说道,“信诚的脾气就是这样,以后熟了就好了,实在不成你别理他就行,反正古府这么大,给你安排一处离他最远的院子就是了。” 古道心只觉得好笑,这话里话外的,好像就已经把这事给定下来似的。他好像还什么都没答应吧? 古书博看着古道心一点不为所动,心下着急。他们确实早先就知道了古道心的身份,但不愿意突然冒出一个少爷来分家产,所以就想当做不知道。 可没成想对方的生意越做越大,跟沈家、白家都搭上了关系,而且跟沈兆云以及白端瑞两位嫡出少爷的关系十分要好。现在白家跟魏家结亲,说不准魏家也会因着白家的缘故,跟他结盟。本来金点斋做的也是吃食生意,跟魏家也有点关系。 他们古家想跟三家拉近关系,但一直没什么效果,要是能借着这根线,说不定就能成了。到时候生意真正做大,最后分给他多少,还不是他们长辈说了算?他们这么多人,要想把控一个小辈,能有多困难? 古书博给古老太太使了眼色,老太太会意,立刻说道,“若是你能认祖归宗,我们便让你爹的牌位进宗祠。” 古道心眸色一冷,这老太太好狠的心,居然拿自己儿子的牌位来威胁人,那是不是他要真不答应,这老太太还真不让自己儿子享宗祠香火了? 古道心讨厌被人威胁,但这事他确实得想想。虽然他已经为原主和原主爹做了不少事,包括帮他们报复了欺负他们的叔伯,但是现下看来,如果原主爹真是古家人,那他还必须得答应,让原主爹进了宗祠,方是还了最后一份因果,他也就再不亏欠原主和原主爹了。 “我如何相信我爹真是古家人?” “在你后背蝴蝶谷位置有一块古币形的胎记,这就是古家人的标志。”古信义说道,“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看我的,我爹的也能给你看。只要是古家男子都有这块胎记。” 古道心皱眉,胎记还真有,知道他有胎记的也只有陆镇,还是之前洗澡的时候看到过,陆镇还问过他。而且这种事造假不得,只要看过古信义和古书博的情况就能确定。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古道心还是要求看了。 事实证明,原主和原主爹,确实是古家人。 古道心扶额,真是好大一出狗血! 会到正厅,古老太夫人干瘦的双手拄着拐杖,祖母绿的戒指泛着光,“现在你可信了?愿意认祖归宗?” “您都拿我爹的牌位威胁了,我如何能不答应?”古道心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情面不留。 古老夫人没想到古道心跟自己说话也是这般不客气,阴沉着脸,十分不快。 古信义赶紧将古道心拉开,笑着帮古道心赔不是,“祖母不要介怀,我看三弟就是说话心直口快,并无恶意,而且三弟刚被寻回,对家里一切都陌生又惶恐,所以一时口不择言,祖母慈爱,定是不会与孙儿们计较。” 虽然谁都知道古信义是在睁眼说瞎话,就看古道心冷眼嚣张的样子,哪里惶恐了?不过既然古信义给了台阶下,古老夫人也不想第一天就闹得太难看,以后还有不少事要古道心出力,便只是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古信义笑容谦和,“我与三弟投缘,干脆就让三弟住在翠竹居,与我相邻,平日有什么事,我这当哥哥的也能照拂一二。” 古老夫人对这个孙子一直非常满意,疼惜程度甚至超过了古信诚,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就答应了。 古信义谢过老夫人后便拉着古道心离开,古道心也懒得在这虚与委蛇,就跟着走了。 翠竹居在内院西南角,一边是古信义住着的秋菊堂,一边是一片竹林。这地方环境清幽,倒是很合古道心的意,古家就够不清净的了,要是再不能住个清静之所,那他还真得再考虑考虑。 古信义看到古道心满意的表情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 “劳你费心。” “别这么客气,我是你二哥,该多照顾你。” 古道心笑而不语,古信义却是叹息一声,“我知你现在心里定是不乐意的,又是被这样逼着认祖归宗,任谁都高兴不起来,且你也不是那贪图富贵之人,不怪你如此抵触。” “听你这话,似乎对我有些了解。” “啊,之前你的瑶光阁开业,那样大的阵仗,我自然多有关注。” 古道心看古信义眼神有些闪躲,就知道对方没有说实话,不过他倒是很意外,古家还有一个这样单纯的人,就是不知道这股正直和单纯到底是真的,还是伪装的。来日方长,他也还有时间好好看看。 古道心考虑着,终究还是没把月宝和云宝也接进来。他都还没有摸清古家的情况,这时候接两个孩子进来,他也不放心。再者他对古家既没有好感也没有归属感,还不如在铺子里舒服。 认祖归宗的仪式就在当天举行,很是草率,可以看得出,若是不谈利益,古家全家上下,除了沈清甜和古信义之外,没有人对古道心的回来发自真心地高兴。 古道心也不介意,要让他说,这个仪式都能免了,直接让原主爹的牌位进了宗祠就完事。 要将名字写上族谱的时候,古老夫人都还没来得及给古道心取名字,正在现想着,古道心就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古老夫人皱眉,对古道心的自作主张很是不满意。但又因为打心眼里不重视这个孙子,便没说什么,反正她心里也没真正承认过,想着不按字辈排名也没关系,叫出去尴尬的是古道心自己。 古信义倒是劝说了古道心一番,古道心虽然一直笑脸相对,但就是无动于衷,大有——“你说吧,我听着,但我就是不改”这个意思。最后古信义也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第83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 别看认祖归宗的仪式简单,古家第二天就广发请柬,宴请整个兰陵的显贵,说要庆祝古家找回流落在外的血脉。宴会的日子就定在两天后。 一开始众人还有点懵,想着什么时候古家竟然还有骨血流落在外?打开请柬一看,嚯!更刺激,这“骨血”竟然就是兰陵新贵,瑶光阁和金点斋的老板! 有人说这是古家捡了只会下金蛋的鸡,也有人说是古道心的运道好,生意上做的这么出色,草根出身已经是少数人唯一能拿来酸的了,现在倒好,人家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古家的三少爷。 原本还想着等大房那边致仕后,估计古家就要没落了,但现在瞧着还真不一定。古家二老爷的生意做得一直不错,再加上跟沈家、白家都有生意往来的古道心,说不定往后这四家就要“抱团取暖”了呢! 不少人心思都活了起来,从前对古家态度微妙的,大部分也都让下人回了消息,说到时候一定准时参加。当然也有部分人还在观望的状态,说时间仓促,已经有了既定的行程,不好更改,只能等下次了。 古道心回了瑶光阁一趟,跟月宝和云宝说了这事,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成熟懂事,不用古道心特意交代什么,姐弟俩表示只要二哥哥在古府上照顾好自己便是,要是住不习惯就回来,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原本云宝还坚持要跟古道心一起,因为他答应哥哥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二哥哥。不过云宝哪里是古道心的“对手”,被忽悠了几句就忘记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了。 古道心这两个晚上都是在古府上住,古信义担心他住不习惯,每天晚上都过来陪他聊到该入睡的时候才离开。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古信义一直对古道心表示善意,古道心能横眉冷对那些找他麻烦的,对那些自己送人头的毫不客气,但却不好总是拒绝古信义。他不是很能理解古信义到底是什么想法,难道就真的这么喜欢他这个弟弟?他也挺好奇,于是就陪着古信义“兄友弟恭”。最重要的,他还指望从古信义这里打听到一些关于原主爹的事。 一开始古信义并不愿意说,一到这个话题就赶紧扯开,但是古道心总能再把话题给扯回来,这一天两天的,古信义又是领教过古道心的执拗的,知道就算自己不说,他也一定会想办法从别的地方了解,那倒还不如自己说,免得被人添油加醋。 “其实三叔是……私生子。我也是听我娘说的,我们的祖父性格比较软弱,祖母的性格你也看到了,上了年纪都还这么强势,可见年轻的时候更甚。祖父惧内,一生就只娶了祖母一个女子。但是祖母向来不会温柔小意,总是动不动就严厉地苛责教训祖父。有一次,祖母骂得厉害,祖父便一声不吭去了庄子上。就是在那里,祖父认识了三叔的母亲。祖父一直到去世前都说,那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 古道心听着讽刺,古信义既然说古老爷子一生只娶了老夫人一个,那便是没能给他所谓的“一生最爱的女人”一个名分呗?这种只能挂在嘴边的爱意,最是廉价。 古信义接着道:“当时三叔的母亲一家在庄子上种地,祖父就谎称自己也是家奴,只是替主子来庄子上查看收成。两人日久生情,着实过了一段甜甜蜜蜜的日子。但是好景不长,他们的关系很快被祖母发现了。祖母勃然大怒,强行要拆散他们,可却在这时候发现女方怀了身孕,一辈子惧内的祖父在那时候硬气了起来,一定要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祖母没有办法,就只能答应把人接到府上来,好生养着。我娘说三叔的娘亲是个好女人,在知道自己喜欢上的是别人的丈夫,还是古家家主之后,她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打算把孩子平安生下来,自己能陪着孩子长大就好,也不求名分。可她越是这样温柔、善解人意,祖父就越是恋爱她,祖母就越是嫉恨。” “那后来我爹被人拐走,是不是也是老夫人的手笔?” “你怎么这么想?” 古道心挑眉,“难道不是?强势了半生的女人,自以为已经将丈夫掌控得服服帖帖,结果在自己最放松的时候,对方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还有了孩子,甚至为了这个孩子而跟自己强硬起来,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吧?” “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古信义目光闪烁,“而且你要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会坏了祖母的名声。” 古道心笑着,“就是因为担心坏了名声,所以你们才从来没有告诉过外面古家丢了一个孩子?是知道这事不论在谁看,最有可能这么做的就是老夫人。三人成虎,即便是没有证据地猜测,说的人多了,也有害名声。” 古信义脸色有些发白,但最终还是点头承认了古道心的话。 “其实也不是完全瞒着外面,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这件事而已,而像沈家、白家还有魏家,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只因当年这件事被祖父给闹得太大了。祖父也怀疑三叔是被祖母安排的人给拐走的,三叔身边跟着两个奶妈两个侍从,当时居然都很凑巧地被先后支使了出去,剩下年幼的三叔一个人在门口玩,等下人们在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了。当时祖父差点休了祖母,要不是祖母的娘家势力不小,再加上我爹和大伯又还年幼,也许就真成了。不过在那之后,祖父和祖母的关系彻底恶化,没几年,祖父就去了。” 这些事情古信义也没有经历过,他只是听母亲和父亲断断续续讲过一些。 古道心看着古信义伤感的表情,思量片刻说道:“那敢问二哥,你自己判断,觉得当年我爹被拐的事情,是不是祖母下的手?” 古信义无奈地一笑,“当年的事情我也没经历过,要是斩钉截铁地说不是,你该觉得我是在敷衍诓骗你了。但你真要问我的看法,就我知道的那些推断,我觉得不是祖母。” “怎讲?” “祖母确实很记恨三叔的母亲,但是听母亲说,祖父临终的时候,把祖母叫过去,硬撑着最后一口气问祖母,当初的事到底是不是她做的。祖母说不是。说完之后,祖父说了句他信她,便撒手人寰了。以我对祖母的了解,祖母就算不够宽和慈善,但也是个敢说敢作之人。平时也就罢了,在那种情况下,祖父临终前,她还是自辩清白,那便应当不是她。” 古道心这么听着,觉得也有些道理。以古老夫人的作风,要真是她做的,那在老爷子最后问的时候,确实不妨大大方方说出来,还能在最后气老头子一回。但她选择隐瞒到底,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要替祖母开脱,”古信义的话颇有些谷口婆心的味道,“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误会而跟祖母之间生出嫌隙。” 古道心闻言一笑,“我跟他之间的嫌隙还用因为误会而生,从第一次见面就有了。她看我不顺眼,我也不用她看我顺眼。” 虽然就目前来看,古信义是个正直之人,但古道心还是多有防备,没有告诉古信义,当年的事情他会想办法调查,如果查不出来或者最后发现真与她无关也就罢了,但如果让他查出来,确实是古老夫人安排的一切,那他总要做点什么。 有些事情不知道就罢了,但要是知道,就不能当做没发生。这就是因果。 古信义苦笑,他甚至当年的事情就算不是祖母做的,但祖母那般记恨三叔和他的生母,想来也不会真心接受古道心,这对祖孙是很难平和相处了。 “总之你没事不要去见祖母就好。见不着就不至于闹矛盾。咱们府上没有请安的规矩,你隔几天去看望一下略尽孝道也就是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要是祖母刁难你了,我也能帮你。” 古道心眯眼笑着,“二哥怎么对我这般好?要说你我虽是堂兄弟,但也没认识多久吧?” 被古道心这么一问,古信义温柔地笑了笑,“都说是堂兄弟,那我对你好,不也是应该的么!” 古道心嘴角扬着,不置可否。 到了宴会的日子,古府上下十分热闹,应邀而来的人的人络绎不绝,古老夫人和古书博看在眼中十分高兴,他们古府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由于是晚宴,所以设在了花厅。花厅灯火通明,又能从四面大开的门窗看到外头月色皎洁、银霜满地,还品着美酒佳肴,也是种意境。 花厅地方大,加上两侧相通的偏厅,足足摆了十五桌。 主桌上坐了古家老夫人、古书博、古信诚、古信义、古道心、沈兆云、白端瑞、魏长青,还有一个位子是留给府台大人的,不过府台大人派人传话来说公务繁忙,可能没时间来了,所以就空了一个位置。 作者闲话:大家端午安康~今天由于要外出,可能发文的时间不定,但还是会有4章更新 第84章 搞事情 开席之后,古老夫人就给古书博打了眼色,古书博会意地点点头,就想跟白家和沈家说说合作的事。但除了刚开席的时候安静听老夫人讲了一番话之外,他们都在各自聊着,一直没给古书博开口的机会。 古书博虽是长辈,但在做生意的手段和经验上,远远比不过白家和沈家。人家坐在这,是给古家面子,但他的面子,还是得自己挣。 本来的座位安排是古书博坐在沈兆云和白端瑞的中间,然后古信诚和古信义坐在两人各自的另外一边,但结果沈兆云和白端瑞来了之后都没按照指引坐,反而直接坐在了古道心的左右两侧。 古书博想叫两人换到原本的座位,白端瑞笑着说这里就挺好,能跟古道心说话。 沈兆云那张嘴就没闲着过,一直在跟古道心叨逼叨,不是问云宝和月宝怎么样,就是问显章兄弟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就是问古道心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出去玩玩。沈少爷就是少有能安安静静的时候。 古道心倒是老神自在,沈兆云问一句就答一句,也不多说,不急不躁的,这气质看上去就是同龄子弟中少有。 而白端瑞一直在跟魏长青聊天,他要娶的魏家小姐就是魏长青的妹妹,魏长青就是他大舅哥啊,平日里生意上没什么交集,虽然两家现在走动频繁,但因为魏长青经常在外面忙生意,见到的次数也不多,这会见着了,双方当然都想好好聊聊。 古书博感觉很没脸,他已经是盯着沈兆云和白端瑞没说话的空档开口,但只要他一说话,往往是刚刚吐出一个字,他们那边就立马说上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故意的一样,故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就算现在他的生意做得不如沈家和白家,但他到底是长辈,被这样对待就有种很不被尊敬的感觉。 但古书博还是不敢直接找两人的麻烦,那为了找回面子,也为了能吸引到话头,只能拿古道心开刀。 可毕竟他作为古道心的二叔,而且一言一行也都代表着古家,直接找古道心麻烦也不好,外人会说他以大欺小。 于是古书博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他作为长辈不好说,但同辈人之间的矛盾,又是一家人,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 “道心能这么快就结交到沈公子这样的朋友,我这个二叔也感到很欣慰。信诚啊,你也要多跟你堂弟学学,教朋友就要教沈公子这样的。你平日里的那些狐朋狗友就知道带着你出去瞎混,对你也没什么助益。以后多跟你堂弟在一块,让他带你认识些该认识的人。” 这种话老夫人经常说古信诚,古书渊回来的时候说话也总离不开这些内容。古信诚听得耳朵起茧子,皮也越听越厚实,压根就不在乎了。 但是今天这场合不一样啊,古书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古信诚就有种被当众打了一巴掌的感觉。 可古信诚怨的却不是古书博,他记恨的是古道心。 如果不是古道心,他不会被这样说,都是因为这个野种,才害得他当众出丑! “二叔这话可不对,堂弟现在是结识了沈家和白家的公子,但也不能就此抵消他做过的荒唐事,我要是真学了他,那才叫令古家蒙羞!” 古信诚的声音很大,巴不得让整个花厅的人都听见似的。 本来在座的也大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就算边说边聊也不会大声喧哗,因此整个花厅并不吵闹,古信诚这一嗓子出来,顿时几乎所有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这是有戏看啊! 之前众人收到请柬的时候,那些想象力丰富的就禁不住脑补了一处豪门内宅恩怨,但脑补终归是脑补,也做不得真,可现在看古信诚的反应,果然还是有古家人对这位遗失在外的“血脉”不喜。尤其是像古信诚这样的身份,多一个古家子弟,将来就要多分出去一份财产。 但凡脑筋比较通透的,也都能理解古家此举的用意,不过是看古道心的瑶光阁和金点斋生意兴隆,大有持续做大的架势,而且古道心跟沈家和白家的关系都好,估计也想借古道心这座桥,登上白家和沈家的船罢了。 只是此时他们也很好奇,古信诚口中所指会令古家蒙羞的,到底是什么事。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古道心,只见古道心神色从容,根本就没把古信诚的严词指责放在眼中。这般淡定的姿态中透着若有若无的轻蔑,与古信诚疯狗一般的攀咬相比,高下立见。 古信诚的怒火蹭蹭蹭往上涨,古道心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已经快要被气炸了。于是根本不顾边上已经脸色发黑的老夫人,故作得意地说道:“你不必装作这副清高的样子,真正清高的人会做出买监生的事儿?自己没那个本事考,还要沽名钓誉,做出这等令天下读书人不齿之事,你还有什么脸面得意?你也是脸皮够厚了,这样还巴巴儿地跑到京城去赶考,也不知丢的是谁的人!” 在座的年轻一辈中不少人都参加了秋闱,自然之前也得了秀才的功名。 他们原本对古道心的印象不错,沉稳而温和,有能力却不骄傲自大,可一听他是捐的监生,这眼光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多多少少有点轻视。 在大部分学子眼中,只有那没有真才实学又贪图名利想逞能的人,才会买监生。但凡有点真本事的,谁不会去自己考? 虽然监生是要花钱捐的,但是大家族真正有钱的人家反而最不愿意做这种事情,因为太栽面儿,这要是说出去忒不好听。 沈兆云冷冷看了一眼古信诚,“古少爷的话恕我不敢苟同。道心是捐了监生没错,但当初是因为道心有事耽搁了,没能参加乡试,又不愿意再等,这才有此一举。又有何不可?” 古信诚见众人看向古道心的目光不复之前那般欣赏了,很是得意,对着沈兆云的呛声也不在乎,张口反驳道:“沈公子才和他认识多久,他说当初是有事耽搁了就是真耽搁了吗?谁知道是不是压根没学问,自知过不了乡试,才会如此?” 白端瑞也停下了和魏长青的闲聊,他听不得古信诚这样说:“我与道心兄相交时日不短,道心兄的为人和学识我很是清楚。当年古少爷虽然有幸通过乡试考得秀才身,但也是取的末名,连古少爷都能上榜,我相信以道心兄的才华,定然更不在话下。我不否认很多监生确实没有真学问,但道心兄却不是如此,真要有争议,等放榜之日便能见分晓。倒是古少爷,道心兄也算的你的堂弟,我们这些外人尚且对他有信心,怎的古少爷就这般言辞激烈地诋毁道心?是怕道心考得比你好,还是怕将来这古府若是分家,会被道心分一部分财产出去?” 以往的白端瑞向来是长袖善舞的,这样说话不留情面还是第一次,然而沈兆云却啪啪鼓起了掌。 他们俩原本是一见面就不对付,有着双方的祖上复杂关系的原因,也有两人性格不合的原因,沈兆云就不喜欢看白端瑞那笑里藏刀以“暗算人”为爱好的性格。 但是今天白端瑞这一番话,可是句句都说到了他心里,真是太爽了! 饭桌上的火药味儿很浓,古信诚纵然被说得气愤难当,却也不准备就这么算了,他可是难得一次在古道心面前找回面子,正在准备说两句刺儿话,外头进来个家丁通传,说是府台大人到了。 众人一听,立刻纷纷站起来,迎接府台大人。 虽说在兰陵,四大家族的名头着实响亮,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他们再厉害,在府台大人面前也不能太托大。 古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之前发请柬的时候,她本就没想着府台大人能过来。 府台大人从来不偏帮他们四家的任何一家,就算他们古家也有位官老爷也一样,也并未因此得到府台多特别的照顾。平时四家有什么喜事要宴请宾客的时候,邀请府台大人不过是个流程,以示尊重,大人不来也是常态。 但今天府台大人来了,那就是给了古家面子。 “大人今日能来府上,老妇受宠若惊!” 府台大人四十多的年纪,蓄着一点胡子,大腹便便,笑起来的样子和善中带着威严。 “老夫人不必如此,本官之前因公务繁忙,还想应该赶不及了,但没成想竟然还能赶完,这就过来里。啊,古公子在何处?” 闻言,古信诚立刻起身走到府台大人面前,笑得特别狗腿,“大人您找我?” 府台大人摇摇头,“不是你,是古家从外面寻来的那位,古道心。” “在这呢!”古老夫人生怕古信诚没轻重的惹恼了大人,便赶忙叫古书博把古信诚给拉了回来,又把古道心给推了出去,“在这呢,这就是我们才找回来的孩子。道心,快,见过府台大人。” 古道心面带笑容拱手一礼,沉稳持重,“古道心见过府台大人。” 第85章 后起之秀 府台大人眼前一亮,心道这年轻人行礼的姿势真是标准,果然是后起之秀啊! 其他有眼力见的人也都看出古道心这礼仪把握得很好,这么一比较,刚刚愣头愣脑冲上来的古信诚更像个二百五。 府台托住古道心的手,“免礼了,我今日过来可不是来显逞官威的,本来就有东西要给你,忙完就想着送过来。又赶上设宴庆祝你认祖归宗,正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古道心笑着,却很是疑惑,不知道这“双喜临门”是怎么回事。 府台说完话往后一招手,立即有人双手捧着一个红木锦漆的盒子过来。 府台大人笑着看着古道心,“打开瞧瞧?” 古道心点头,上前一步,郑重地双手打开盒子,金灿灿的光芒几乎溢出来,这竟然是一匣子金珠。 “这……” 府台大人看到古道心惊诧地表情,露出个毫不意外的笑容。 “你开办瑶光阁和金点斋,雇佣城中的乞丐做事,给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让这些人有自力更生的机会,大大减少了兰陵的流动乞丐,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经济发展,这可是大功一件,这些就是你应得的奖励。” “不不不!这就是做生意而已,哪里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太贵重了,恕小民惶恐,不敢收下!” 古道心低着头,拱手行礼,恭敬却不谦卑,也没有因激动而失态,让府台大人又是一番刮目相看。 “有何不敢?你的这种做法我已经上报给户部,被户部尚书大人大加赞赏,已经决定要将此种做法加以调整润色,之后推广到整个大晏,届时又要惠泽多少大晏百姓!你说说,这还不叫大功一件?这一匣子金珠正是尚书大人赏赐,下面还有一封嘉奖信。你就好好收着吧,往后你的瑶光阁和金点斋可都是会被上头关注着,好好干,一定前途无量!” 众人一听,古道心居然已经在朝廷的尚书大人那里挂了名,这是什么荣耀啊!这时候谁还计较他是不是买了监生,有这么一遭,这古道心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这未来就算稳当了。 还真像有些人当初猜测的,这瑶光阁和金点斋,真就闻名盛京了。按照古道心的法子提出的政策一旦推广开来,古道心这个名字,必将闻名大晏!说不定在陛下那都能留个印象!这才叫光耀门楣! 府台大人越说越激动,言语间赞许、欣赏之意渐浓,瞧着古道心,甚至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感觉。 古老夫人倒是面上有光,可想着自己之前对古信诚明里暗里欺负打压古道心的行为放任不管,甚至自己也对这个刚刚认回来的孩子多有刁难,心里就算再高兴,也没法敞开怀笑出来。 古书博脸色复杂,旁人也不是傻子,有些激灵的自然能看出来刚刚的争执是他挑起来的,有意的也好无意的也罢,他在古道心那的印象绝对算不得好。 现在古道心又得到府台大人如此褒奖,甚至连户部都将采用他之前在生意中启用乞丐的做法,这就是在朝廷大员面前露了脸,未来确实难以估计。古书博原本想要掌控古道心,吞并瑶光阁和金点斋的计划,就更难以实行了。 古信诚气得眼睛发红、七窍生烟,心里要被嫉妒的火焰焚烧殆尽。 但古信诚就是再蠢再混不吝,也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不能再跟古道心呛声,不然府台大人就要第一个找他的麻烦。 古信义倒是面露欣喜之色,似乎原本他就打算替古道心说话,但现在有府台大人这么一番话,那就是在给古道心撑腰,他说不说的也就无所谓了。 且不管古家人都是什么反应,其他宾客们都把情势看得很清楚。 监生的事儿翻篇过去,现在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好好恭贺古道心。 古道心也很有眼力地敬了府台大人一杯酒,府台大人满意地点点头,对古道心越发赏识。 古老夫人恭敬地请府台大人坐下来一起用膳,反正这宴会也没开始多久,但府台大人说他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跟古道心喝了酒之后就先离开了,对于古书博在那里举着酒杯准备跟他喝酒,他好像压根没看见一样,这场面着实尴尬。 要说平时府台大人对古书博也没有这般不理不睬,古家的生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算得上兰陵的纳税大户,再有一个做翰林编纂的兄长,府台也会给出该给的面子。 今日这般反应,想来是知道之前是他故意挑起古道心和古信诚之间的争执,算作一个小小的警告。 大家族里的纷争,府台大人自然不放在眼中,他现在重视的就是古道心这个人。 户部已经决定推行金点斋的经营方法,在改进方法的时候说不准就有些地方需要古道心的建议,保不准什么时候古道心就会被招到京城去。人在他这,他自然得照顾好,古家内部的事他不管,他只要确保古道心好好的,至少在经营方法推广之前。 府台大人走后,人们对古道心的恭喜比之前还要热络,古道心面上笑容宽和安静,内心却黑沉得很——这些人真是无聊,应对他们太麻烦,真还不如之前自己安安静静地吃饭,最多就只有古信诚一只苍蝇嗡嗡嗡的,还不是不能忍受,现下更想早点结束这场无聊的宴会。 几乎所有人都恭喜了一轮之后,众人终于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古道心也可以松口气了。 沈兆云在边上看着好笑:“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样好的事落到你身上,都不见你多高兴。” 白端瑞斜了沈兆云一眼,“好事能落在道心兄身上,这也是因为道心兄有真本事,对于很多人,你就是给了他发家致富的机会,他也没抓住。再说道心兄这是喜怒不形于色,安静地看看这些人嘴脸变得如此之快,不是更有意思?” 沈兆云呲牙,“姓白的我看你是一天不跟我斗嘴你就浑身痒痒是吧?诶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所以才总找我的茬就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我跟你说你这招真不新鲜,现在谁还用这么老套的方法表白?不管你怎么吸引我的注意力我都不会接受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白端瑞差点一口酒喷出去,看着沈兆云的眼中好像迅速积累了无数片阴云,随时都会电闪雷鸣。 古道心由衷发现沈兆云的段数提高了。 “行了,别瞎说。白兄都是要定亲的人了,这种玩笑还是别开为好。” 沈兆云哼了一声,“他别老说我,我才懒得说他呢!” 白端瑞冷笑,“你以为我愿意说你?还不是因为你总犯蠢,说的话都不经过脑子!有些人至少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你倒是好,头脑不行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我都替你们家着急。” 沈兆云:“不是……你再说一遍?” …… 眼见着两人又要斗嘴了,古道心实在懒得听,就起身离开了,斗得正火热的两人谁也都没注意到。 宴席上被来往恭贺,古道心也喝了不少酒,再加上被沈兆云和白端瑞吵得脑袋疼,这会出来醒醒酒,也得个清静。 夜凉如水,古道心一个人在沿着小道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后花园。 这个后花园可不小,假山耸立,怪石嶙峋,花草丛生,有长在花坛里的,也有长在小路边上的,有能叫得出名字的名花,也有叫不出名字的素雅秀丽的小花,只是在这朦胧月色之下,都显得暗淡了些,不复白日所见的鲜艳亮丽。 花园幽静,古道心心里想着事情,脚下不知不觉地就走远了。再一抬眼看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走到了花园深处,这会附近可瞧不见一个丫鬟家丁,四周静悄悄的,虽有夜风穿草而过夏虫鸣叫,却也只显出另一种静谧。 古道心转身,准备往回走,却在这时敏锐地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就是在他刚刚突然转身的时候听到的。 有人跟踪他! 古道心虽然还没有练出内力,但是从前好歹也是特别部队的优秀队员,侦查和反侦察的能力一流,尽管刚刚听到的声音轻微,也能肯定自己的判断。 这时候会是谁跟着自己?有何企图? 沈兆云和白端瑞不会做这种事情,他跟别人也没有多少交集。要说会这么干的,古信诚倒算一个。之前在宴席上想给自己难看,结果却因为府台大人的到来没有得逞,还让他风光了一把,那么多人纷纷道贺,如此倒显得古信诚像个笑话。所以这时候要招人来报复自己,也很正常。 古道心没有打草惊蛇,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抬脚往回走。 走了有二十多步的时候,眼看就要走到有护院巡逻的范畴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出手。 古道心听着身后的声音判断对方的动向,感受到有风声袭来的时候,迅速向左闪身,身后人的棍子便落空了。 呵,这都动家伙了,不过看这招式,也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不然真要有内力,自己未必能这么轻易就躲过去。 第86章 自不量力 袭击者见一击不中,便又挥起了棍子,古道心横身一个大翻转,整个身体都几乎在半空中横过来转了两圈,再次躲开,又几乎在躲开的第一瞬间,一记扫堂腿出去,将对方扫翻在地。 那人掉了棍子,刚想起来,又被古道心一脚踹中腹部,当即闷哼一声四仰八叉地倒地,这次还没等他起来,古道心撩起衣摆一脚重重踩在他胸口,挣扎了好一会也挣不开。这人心里还想着,怎么瞧着挺瘦的人居然这么能打,还这么有力气,这真的是少爷口中的“手无缚鸡之力”吗? 古道心居高临下,月色下闪着冰雪寒光的眼眸锁住脚下的人,“我没见过你,当与你无冤无仇,谁指使你来的?” 男子咬着牙不说话,不是他不想交代,而是不想这么干脆地交代,他想着对方为了让自己开口,很可能会不计较自己的偷袭,还能许下些好处。 然而古道心却没按照他心中的想法走,他不说话,古道心也没利诱,只是冷冷地勾着嘴角,俯身掀起男子的衣摆塞进嘴里。 男子突然心生恐惧,总觉得将会有令他后悔莫及的事情发生,这时候他倒是想老老实实交代,可古道心没给他这个机会啊!嘴都塞住了,想说也说不出来。 古道心腿上突然用力,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男子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长长地“唔”了一声,疼得瞬间翻白眼,他这是被直接踩断了骨头。 对方疼得冒汗,想要大喘气都不顺畅,古道心却依旧笑容温和,“跟我有交际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就是好说话,你不想说,那便不用说了。反正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不就是我那好堂兄古信诚?能做出这种不着四六的事儿,也就他了。既然你是我堂兄的人,兄友弟恭,我自然会留着你一条命,好好伺候他。堂兄啊,我这做法还算仁义吧?” 躲在暗处已经吓到发抖的古信诚听到古道心最后一句,差点腿一哆嗦直接坐地上。他发现自己了?他发现自己了!他也会像对小三那样踩断自己的骨头! 古道心笑着往一处假山后面的阴影看了一眼,也没过去,直接转身离开了。 又过了好一会,直到确定古道心是真的走了,古信诚才虚脱一般地从假山后面出来,也没管还在地上哀嚎的下人,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他原本因为嫉妒古道心,又气恨对方害得自己栽了面儿,就想要好好整治他一番。想着反正古道心的那个厉害的护卫已经回了老家,身边正是没人的时候,可以趁这个机会动手,让他吃点棍棒上的教训。古信诚怎么也没想到古道心竟然会功夫,而且还这么厉害! 你说你本身就已经这么能打了,你还要个那么厉害的护卫干什么?这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古信诚阴谋论,总觉得这又是古道心给自己下的套,就是为了让他以为古道心身边没人就能动手了,结果被反将了一军!这个古道心真是城府够深,明明会功夫还要让护卫跟前跟后,让别人以为他不会功夫! 古信诚心里还惶恐着,刚刚古道心踩断他的人的骨头的时候他可是看得真真的,当时浑身的汗毛就都立起来了,遍体生寒。 他一边心里怕着,一边嘴上絮絮叨叨地骂着,等回到花厅的时候,基本上也冷静下来了。 这时候古道心已经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堂兄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还一身汗回来了?” 古老夫人也看过来,不满地皱起眉头,“今天宾朋满座,还这么不像样子,以后若再这样不知道分寸,这样的场合便不要再出来了,好好拘在房里,让你爹娘多教教你礼数。” 古老夫人平时对古信诚也算不错,但对于她来说,古府的颜面大于一切,就算是她的亲孙子,要是让古府颜面有损,她处罚起来也绝对不客气。 里桌的大房夫人钱氏赶紧过来给老夫人赔不是,还拽着古信诚也一起认错。 随着古信诚冷静下来,心里的那股被古道心捉弄、蔑视的憋屈劲儿就上来了。凭什么古道心能得到府台大人的夸奖,能在京城的尚书大人那里留名,而自己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老夫人训斥,还要道歉?以后他还怎么在兰陵立足,同辈人又会怎么看他? 古信诚这倔脾气一上来,谁说都不管用,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钱氏慌了,一会看看远去的养子,一会看看脸色阴沉到极点的老夫人,实在不知道该先安抚哪边好,最后还是先给老夫人跪下了。 “母亲息怒!都怪媳妇没有教好诚儿,您知道,诚儿平时不是这样的,今日许是……许是身体不适,所以才一时失了分寸,做事不够周全,母亲万勿怪他,要怪就怪儿媳吧!” 古老夫人气恨地住了下拐杖,“当然要怪你!书渊忙着为朝廷效力,没多少功夫回来教养孩子,孩子有什么不好,那就是你这个当母亲的没有用心教养!不过诚儿也老大不小了,也实在不该这般没分寸,禁足一个月,谁也不允许擅自探视!至于你,罚抄贵佛堂三日,为菩萨打扫供桌!” “是,”钱氏咬着牙,“媳妇先告退!” 钱氏出去的时候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虽然之前钱氏那般主动地认错,还让古老夫人罚自己,但也只是为了让老夫人不要当着众人的面责怪古信诚,不要说是古信诚太不懂事、不堪教诲。 结果老夫人是没有过多苛责古信诚,却真罚了她跪佛堂,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给她留!她也知道老夫人不喜欢自己,还一直在扶持古信诚的生母,谁让那是老夫人的外甥女。 可是任凭平日里在内宅她们有多不和,在对外的时候都该维持最基本的亲近。现在不但当众斥责自己,还让她跪佛堂,这是想让她成为整个兰陵的笑柄!这个老东西,怎么还活得这么硬朗? 两人一走,没有别人说话,花厅里再次显得尴尬安静。 老夫人双手垫在拐杖头上,笑着道:“家里丑事,让大家见笑了。我这孙子实在让人不省心,要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像道心一样的话,我也就省心咯。” 白端瑞举杯一笑,“老夫人这话说的是,不过现在也算是成真了,道心兄是白家丢失多年的孩子,这样的缘分实在太难得,想必老夫人一定非常疼爱这个孙子吧?” 古老夫人笑得有些尴尬。 “白少爷说的是,现在我们把道心接回来了,那就是好好享福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道心的朋友也一定会是沈家的朋友。” “听见没有?”沈兆云勾着古道心的肩膀说道:“古老夫人这是多重视你这个孙子啊!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古老夫人,可不要总是自己藏着掖着知不知道?这就是家族的力量,哪遇着什么难题了,家里的人都会帮你。” 古道心差点就笑出来了,沈兆云这一本正经地胡说确实是个本事。这么一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古老夫人既然答应了,那后期也就确实得拿出要好好在培养古道心的架势,不然今天这一出,可就能成为日后打脸的由头。 古老夫人的表情就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但最后还是点头认可了沈兆云的说法。 酒宴继续进行,白端瑞突然靠过来问道,“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谁怎么回事?” 古道心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扔完一颗又一颗,无比准确,一个跳出来的都没有。 “还能有谁?”白端瑞眼睛一转,“就你那便宜堂哥。之前你出去不久之后,我就看见他也出去了。当时我也没多在意,后来才发现一直在他身边给他夹菜的下人不是之前那个,衣服和身形倒是有点像,便想着他是不是带人去堵你去了。我思量着,毕竟在别人家做客擅自离席实在不太妥当,但实在不放心你,所以还是想跟过去,不过这时候你就回来了。” 古道心一笑,“他要不给我找点麻烦,怎么对得起他的身份?” “你就当他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古家的生意就那些,现在瞧着是挺多的,但是真要浓缩起来,还跟你的瑶光阁、金点斋比不了,他就是目光短浅,真是把古家那点产业都当做大头。” 古道心低头一笑,“听你这口气对古信诚很是看不上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得罪你了!” “一个人没能力没关系,还总自以为有,整天把自己当成绝世仅有的天才,那就叫人看不下去了。其实之前白家跟古家有个合作,一个小生意,就是一个共同的朋友所托。从合作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十来天而已,就是这十来天的相处让我了解了古信诚,这世上要是真有人是被蠢死的,他绝对算其中一个。对了,他怎么找你麻烦了?” “也没什么,”古道心嘴角含笑,“不过是自不量力之举。” 第87章 入乡随俗 古道心把情况简单地说了,白端瑞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出去是两个人,现在回来却是一个人。” 白端瑞瞧了一眼但笑不语的古道心,又道:“你若是不方便,我给你找几个护卫。旁人都当你不会武功,既然他们这么想了你也不妨顺水推舟,真要遇上危险,对方兴许会大意轻敌,对于你来说更有利。” 古道心摇摇头,“不用了。” “怎么不用?”沈兆云一直听着古道心和白端瑞说话,听到这里快忍不住了,本来他是真不想搭话的,主要是不想跟白端瑞说话,“虽然姓白的一向不靠谱,但他刚刚说的话没错,你还是需要两个护卫在身边。不管你会不会武功,别人轻敌不轻敌,反正双拳难敌四手,还怕自己更有安全保障吗?” 古道心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真的不用,我不需要。” 白端瑞挑眉,“是你真的不需要,还是在等显章回来?” 沈兆云惊呼,“不是吧你?你还真就只认显章兄弟了?”沈兆云咋舌,“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也不是让你找人代替显章兄弟,就是说这段时间,显章兄弟不在,想用着别人,这你都不愿意?” “你们误会了,我已经在物色护卫的人选。”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 “我也没听说。” 沈兆云和白端瑞都觉得古道心这么说只是不想找护卫的托词,两人难得一致,都不相信。 古道心哭笑不得,“这种事我有必要满你们吗?我要是真不想要护卫,你们硬塞给我我就会收了?” 白端瑞、沈兆云:…… 也是啊,古道心的性格他们也算有所了解,不会来这些弯弯绕的,向来都是最直接的软钉子,所以他是真的在自己找了? “那你准备上哪去找?” “其实也不是我找,是显章。他走之前就跟我说了,会推荐几个护卫过来,估计现在已经在路上,这两天就该到了。” 两人恍然大悟,果然还是显章兄弟细心,早早就为古道心打点好了显章兄弟对古道心也真是没的说! 第二天,古道心回瑶光阁,他原本就没打算每天都住在古府上,基本三五天回去住一次,意思意思,就得了,大多数时候还是准备住在瑶光阁。 第三天,瑶光阁前面是铺面,后面有个两进的宅院,被古道心买了下来,跟前面的铺子打通,也方便回来休息,不用每天关店门之后还要绕过一条街到后面去。 这会天还没亮,街上也看不到几个人,远不到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古道心就跟月宝和云宝一起在院子里晨练。 即便陆镇走了,云宝依旧坚持每天练功,现在别看年纪小,一招一式还真挺有模有样的,古道心和月宝没事的时候也会跟着一起,全当锻炼身体。 练到一半,外面有人扣门。 这个时辰能有什么人过来? 以前沈兆云倒是在这个时辰来敲过门,不过那还是在陆镇在的时候,而且自从那次被陆镇给揍了一顿之后,就再没有这么早来敲过门了。难不成是看陆镇不在,好了伤疤忘了疼? 走到门边,古道心没急着开门,而是先问了一句“哪位?” “请问是古道心古公子吗?” 声音听起来很陌生,古道心确定自己以前没听过。 “我是。” “我们是镇南王府的府兵,王爷派我们过来保护古公子的安全。” 古道心挑眉,昨天晚上才跟沈兆云他们说过陆镇派来的人应该在路上了,没想到今早就到了。果然不能背后念叨人。 古道心开门,见到门外站着十个身姿高大挺拔的男子。 十人虽然穿着便服,但是依然掩不住身上的那股硬朗锋芒之气,且气势也非同寻常,一看就不是普通习武之人,可见定是陆镇精挑细选过的。 “你们王爷……近来可好?” 古道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他太想陆镇了,他本以为自己压制的住,但现在仅仅是看到陆镇派来的人,就险些要功亏一篑。 站在最前面的的男子说道:“王爷很好,就是公务繁忙,整日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是了,”古道心眼底有某种情绪汹涌滚动,面上却神色淡淡地点头,“他离京那么长时间,自然积压了许多事要处理。你们这么多人来我这边,他那里会不会人手不够用?我这其实也没什么,留一两个人就行,其他人还是回去吧!” 十人一听到古道心这般为他们王爷着想,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就放松了些,眼底也有了点温度。 原本他们只是奉命过来保护这个男人,心中还有疑惑,他们是王府里身手最好的,而且也至少都跟了王爷十年以上,居然把他们都派出来保护一介布衣,他们不能理解。但王爷交代的事情,他们一定会认真完成,有疑问也只会安安静静放在心里。 可是现在,看到这人是真的关心王爷,他们心里也都跟着舒服些。人心到底并非如草木,很多时候还是有自己的感受和判断。 “古公子放心,王府里还有很多可用之人,不会耽误王爷要做之事。且王爷看重公子,只要公子好好的,王爷便能放心。我们的任务是保证公子和云宝、月宝两位小主子的安全,这是王爷交代下来的命令,我们必定誓死执行。” “小主子?” “是,王爷说了,古公子就是我们的主子,云宝和月宝就是我们的两位小主子。” 古道心扯了下嘴角,上辈子倒是也有人叫他主子,不过隔了这么长时间,再听到这样的称呼,还真有点不适应。 “好了,你们快进来吧。” 古道心将十人引进来,又伸头左右看了看,确定外面没有别人,才关上了门。 这个时候时辰还早,没有人见到这些人出现最好。 十个护卫,古道心调了四个分别跟着云宝和月宝,三个长期留在瑶光阁,两个驻守金点斋,还有一个就跟着古道心。 跟着古道心的那个就是十人当中为首的那人,名叫陆东。 另外还有两个叫陆西和陆南,其他人就是从一到七排列。 古道心好奇,还问了陆东一句,“你们是不是还有个叫陆北的兄弟?” 陆东摇摇头,“没有。只有我们三个。” 古道心疑惑,“可是东西南北,不应该齐全吗?怎么偏偏就没有北?” “听王爷说,本来是想给一个兄弟取名陆北,但是在取名的时候,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而且是每叫一声陆北就打一次雷,所以想来是这个名字太不吉利,就没人叫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挺有趣。” 陆东看着古道心的表情,没在那张脸上看到一丁点“有趣”的意思,他直觉对方应该在不高兴什么,可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主子,王爷这还有封信让属下转交……” 陆东刚把信从怀里逃出来就直接被古道心伸手拿过去了,看着对方脸上乍然亮起来的光彩,他也知道刚刚这人是在不高兴什么了。 古道心坐下来,细细读着这封并没有多长的信。信中不外乎是些关心问候的话,还有一些叮嘱,不似普通朋友,却也没有亲密到越界。 不是多慷慨激昂的字眼,甚至在读的时候古道心都能从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迹中看到陆镇一贯清冷的眉目。可他就是越读心里越火热,读了一遍又一遍,一个句子来回揣摩,一个字儿恨不得都掰开了看,反反复复,最后都快把信给背下来了,纸张都被他的手捂热了。 最后古道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把信折起来重新放好,再这样下去,他会控制不住一整天都坐在这里看信。 陆镇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都很冷漠,但对于自己在意的人,他总是很细心。他知道古道心一定很关心自己的近况,所以也在信中说了自己回京后的情形,让古道心不要为他担心。他还跟古道心说不用回信,只让他照顾好自己,等再见面的时候人可不能瘦了。 古道心心里高兴,早饭的时候吃了十几个包子,把云宝和月宝都看呆了。 云宝和月宝知道他们的护卫是哥哥派来的,也都手舞足蹈高兴了好一阵。保护云宝的护卫不仅仅有保护之责,每天还要教云宝习武。 虽然肯定没有陆镇教得好,但也不错,云宝跟着学也很适应。 当天下午后,白端瑞来找古道心,说六天后有个集会,全兰陵的商户都能参加,没有种类限制,但因为数量太多,所以是分区举行,他们是中心区。 这个集会就有点像小地方的那种赶集的形式,各个商家把自家的商品摆出来,放在街边展示,产品前标好价,来往客人可自由选购。同样每个摊位之前要放一块牌子,上面只能有两项内容,一个是自家的店名,一个是宣传标语。 古道心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但也知道得入乡随俗,所以也得参与。 第88章 宣传标语 到了集会当日,整个兰陵热闹得几乎每条街道都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平日街上经常能看到马车,但今天,一辆马车都没有,别说马车,就是骑马都寸步难行,人挤人,摩肩接踵。 这种集会一季一次,也算是兰陵盛事,商户们为了在这一天展现自己,以拓展客源,基本上都绞尽脑汁,不但尽可能保证自己的东西最好,也要把牌子做得出众漂亮,把宣传语写好,能突出自家优势。 古道心一点也不想写那个宣传语,但因为是硬性要求,最后还是写了,入乡随俗嘛! 白家和沈家、魏家、古家也都参与了集会,四大家族的牌子如往年一样,都做得是最精致的,不仅找画师上了鲜明靓丽引人注目的色彩,宣传标语也写得非常好,应该是专门找先生设计的,既有学问又有气势,还能体现出自家的优势,都很不错。 沈兆云和白端瑞没什么事,就又往古道心那边跑。反正他们又不用亲自看着摊位,卖东西这种事总用不着两位未来家主亲自操持。 两人在半路上遇上,又是一番冷嘲热讽。但等看到古道心摊位牌子的宣传标语时,都震惊到忘记拌嘴。 刷白的毫无修饰的牌子上,除了瑶光阁的名字外,就只有一句话——距离百年老店还差九十九年。 沈兆云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当场没控制住,笑得喷出了一大串吐沫星子,还一直笑个不停,收都收不住。 就连一向很擅长表情管理的白端瑞,这会脸上也抽搐得厉害,但到底还能说出话:“道心兄的标语……这么……” 古道心一脸纯良,微笑着等待白端瑞的评价。 白端瑞咽了口口水,最后找到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辞:“……这么随性的吗?” 古道心唇线拉平,表情看起来认真而严肃,“我觉得挺好的,不但有气势,而且还非常实际,没有欺骗顾客,同时又能表达我们远大的目标和强大的决心,不是非常好的标语吗?” 听到古道心这样解释,两人竟然无言以对。 站在古道心身后的陆东看着沈兆云和白端瑞脸上精彩的表情,顿时觉得舒畅了,果然正常人在看到标语的时候都是这个反应。不过如果是王爷的话,相信会面不改色地拍着古少爷的肩膀说“干得好”吧? 有些时候某些人为了自己看重的人,就是能做出连原则和底线都放弃的事。 别说,古道心的这标语还真为他的摊位又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从前瑶光阁走的都是高端路线,但就是有些有钱人,即便富甲一方,也就喜欢那些接地气的实在东西,所以对瑶光阁的千金难求不是很感兴趣。 可这会弄了这么一出,瑶光阁用这样接地气的标语,着实又拓宽了路子。 沈兆云注意到了古道心身后的陆东,兴冲冲地说:“这位兄弟一看就是练家子!道心,这是不是就是显章兄弟给你介绍来的?” 陆东听到沈兆云直接叫陆镇的字,心下不痛快,但也没怎么样,他很清楚这些人并不知道王爷的身份,而且王爷似乎跟他们也都交情不错。 “对,”古道心笑着点点头,“这是陆东,现在做我的护卫。” “那我可不可以跟陆东兄弟切磋切磋?” “不可以,”古道心微笑着痛快拒绝,“别我身边一有人你就要切磋切磋,好歹也是大家族的少爷,就不能安分点儿?有点少爷的样子?” 沈兆云露出失望的神情,撇着嘴不说话了。 白端瑞跟古道心刚聊上,家里的下人就过来了,说魏家小姐来他们家摊位前了,正在找他。 白端瑞皱眉,“我还有别的事要跟道心兄谈,你让魏小姐先回去,过会我去魏家摊位那边找她。” “可别,”古道心拦住正要回去的下人,“你要是这么说人家魏家小姐都多伤心,到底是姑娘家,主动来找你就算不错的了。你还要把人家打发走?” “是啊!”边上有一会没说话的沈兆云突然阴阳怪气地出声,“前些日子你们不还好好的么?又是送珠宝首饰又是一道逛街,我还以为你们会跳过定亲直接成亲呢!” 古道心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沈兆云,没说话。 白端瑞脸色更加难看,“谁说我们要跳过定亲?你不知道就别乱说。” 沈兆云冷笑,“我乱说?我那可是亲眼所见!挺宽的一条街,你们俩却走得好像要贴在一块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好事将近啊!” 白端瑞没说话,但瞧着比刚刚情绪还差。 沈兆云这会也发现白端瑞确实有点不对劲儿,这不是被臊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不会和魏小姐吵架了吧?” 白端瑞眉头都堆在了一起,伸手掐了掐眉心,“我也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原定的定亲的日子是下个月月初,本来挺好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回事!” 白端瑞看起来样子却有点狼狈,这跟他一贯沉稳儒雅的形象确实不符,若不是真遇到头疼的问题了也不会如此。 沈兆云也没想到白端瑞会直接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些话,以往这人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狡猾的狐狸样,现在这样子这个样子他看着真不习惯,一时间也不会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你们……到底怎么了?之前看你们逛街还好好的。” 白端瑞闭着眼睛揉揉眉心,一脸头疼不已的样子,“她总让我多陪陪她,可我哪有那个时间?生意上的事情本来就很多,我并未想着让她帮我什么,但难道给我留点清静让我好好做事都不行?” 其实白端瑞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毕竟这门婚事也是他点头答应了的,他自然乐意待魏梦芳好。 一开始魏梦芳总来找他,说让他带她出去逛街游玩,他也都推了手上的事陪着去了。他想着,只要不是自己真忙得不可开交,他都愿意好好陪着魏梦芳,虽然他们现在没什么感情基础,但既然有了眼缘,那多多相处,感情慢慢的就能培养起来。 但是前两天他是真的太忙,要忙着这次集会,还有京城里的几个长期合作的大商户过来谈续约的事,要做很多准备,根本就没时间陪着魏梦芳。 魏梦芳平日瞧着安静温柔,白端瑞还以为对方应当能理解自己的这种情况,岂料根本不是这回事。他不答应出去,对方就总是闹腾他,而且不分场合不看情况,也就是祖父在的时候能稍微收敛点。 念着两人也相处了一阵子了,白端瑞也忍了,想着再哄哄,也没告诉祖父。但俗语还讲“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最后还是被祖父给撞见了。祖父问他,是不是每次自己在的时候,魏梦芳就会装得很乖巧懂事,自己不在,在他面前,魏梦芳就是这般无理取闹。 白端瑞承认了,但也在为魏梦芳说好话开脱。 白老爷子气得不行,想着自己一辈子眼光毒辣,临老却栽在一个小女娃身上! 但是有白端瑞说情,魏梦芳的认错态度也好,白老爷子就暂且忍下了,想看看魏梦芳以后的表现。 只是可惜,这几日魏梦芳又固态萌生,哭闹着指责白端瑞,还总问白端瑞是不是不喜欢她,是不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才跟她在一起。被这么问的多了,白端瑞也烦得很,跟魏梦芳解释她又不信,便直接说是。 魏梦芳的兄长魏长青明显也知道妹妹的情况,亲自上门跟白端瑞和白老爷子道歉,说妹妹就是被他们宠坏的,从小只要她想要的,家里都会给,她想要谁陪,谁就一定陪着,是以才养成了现在的性格。 白端瑞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个千娇万纵的大小姐,她的“懂事”、“识大体”都是有前提的,就是当别人都顺着她的时候,随她心意的时候,她就可以表现的非常完美,特别的知书达理。 但如果不能顺着她的意,她就会将自己蛮横无理的一面彻底暴露出来。 白老爷子也算看透了,对魏长青的道歉并不满意,有心解除婚约。反正两家都还没有定亲,就算这时候说开了,也不会给魏家或者魏梦芳造成什么影响,大家亲家不成还能做朋友,外头的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最不济,他们也能接受让魏家主动退亲。 白端瑞犹豫着,他总想着虽说不会对名声造成什么伤害,但终究不大好听,而且他也还念着初次见到魏梦芳时那种熟悉的令他觉得舒服的感觉。要不是因为这个,他可能早就同意祖父的意见了。 沈兆云和古道心听了事情的全部,也不禁唏嘘。这年头,要想找个门当户对又脾性好的,似乎还真挺难。 “那个……你也别太生气,这事本身不是你的错,是那魏家小姐提的要求太过了。男人就是在外面打拼,不然哪有银子给她们大手大脚地花?我自己能力不够,才让姐姐们一直为我多分担,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我有你的本事,姐姐们也不会被我拖累这么长时间,我大姐到现在连相看的人家都没有。你也不要想太多,可能魏家小姐就是小女儿心思了些。” 作者闲话:没错,上一章写到陆东、陆南、陆西就是为了满足我对北哥的思念~啦啦啦~~ 第89章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白端瑞诧异地看着沈兆云,完全没想过对方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安慰自己。 他刚刚讲完事情原委的时候其实就有点后悔,想着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才对沈兆云说这些,也做好了会被沈兆云冷嘲热讽一番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这人最后竟然会安慰他,放着这么好的机会没利用,而是宽慰自己。这家伙是受了什么刺激? 古道心看着两人的反应暗笑,轻咳一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事都不好拖着。端瑞兄若是觉得自己往后的日子不想过得像现在这样,甚至比现在还糟,就跟魏家说清楚。魏小姐这种脾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得了的,魏家十几年惯出来的,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再说两个人在一起也不应该总想着改变对方,特别是你们现在也没什么感情,与其去费劲心力改变一个人,为何不直接找个适合自己的?这种事就是早解决早了,不然越拖到后面越麻烦。” 沈兆云惊讶地看着古道心,“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道心兄你这上来就要毁啊?” 古道心眨眨眼,表情纯善,“不幸福的婚姻,只是对两个人和双方家庭的伤害和折磨,对这种事,我向来劝分不劝和。咱们既然是朋友,那就该真心为对方着想,而不是本着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狗屁想法就让好友处在水深火热里。不适合自己的,尽早脱身才是王道。不然就是遇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那个人,也会白白错过。在感情的事情上,人就是不能委屈自己。” 白端瑞和沈兆云一同震惊地看着古道心,这番话太精辟,精辟到感觉如果不是有亲身经历,根本就说不出来。 “道心兄莫不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白端瑞挑眉,饶有兴趣地问着,先前的阴郁都淡了点。 古道心大方承认,“恩,是有。” 两人都被古道心脸上那几乎在发光一般的笑容晃了眼,他这是有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在一想到这人的时候就露出这样明朗和煦的笑容? “你有喜欢的人了?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是哪家小姐?” 沈兆云就是个八卦狂热分子,有什么事儿都想打听得清清楚楚,更别说是跟古道心有关的,还是这么劲爆的事。 古道心扶着额头轻笑,“你们别问了,人在京城,问也没用。” “哎呦呦!”沈兆云故意捏着嗓子酸了几声,“我们道心的眼界倒是高,直接就看上了京城的名门闺秀,厉害!何时认识的?对方对你是个什么意思?” “认识有段时间了,是朋友。” “朋友?怎么的,人家对你没意思?” 古道心点头,“对,估计我是高攀不上了,不过就算只是一辈子守着他,我也愿意。” 沈兆云扑哧一声笑了,“真看不出我们道心还是个痴情种子,真想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这么出众,把我们道心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古道心身后的陆东身体微微紧绷起来。 临行前王爷说过要注意古公子的一切,特别留意古公子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王爷也只知道对方是京城人士,却不知晓身份,让他注意着。 这会要是古公子的朋友能问出对方的身份的话,他就能告知王爷,届时王爷就会在京中调查对方,看看对方到底能不能配得上古公子。 陆东觉得他们王爷对古公子是真的好,连这种事都如此费心,就是当爹娘的也不过如此了,真是兄弟情深啊! 古道心笑着瞪了一眼沈兆云,“你别想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白端瑞也笑了起来,“怎么?道心兄是怕我们知道了,会给你抢不成?” “那倒不是,兆云这样的他看不上,至于端瑞兄,你还是先把自己的店事儿解决了再说吧。” 沈兆云、白端瑞:……这家伙好毒舌! 白端瑞叹息,“看来我还是该亲自去魏家一趟,把事情说清楚了,免得耽误魏小姐。” 古道心点头,“这就对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不如现在就去吧!” 沈兆云嘴角抽了两下:“退亲这种事还有“择日不如撞日”的说法?” “怎么不能有?”古道心歪头一笑,“我这也是替端瑞兄着想,万一端瑞兄想着想着又犹豫了,那不是还得继续耽误?现在麻溜把事情解决了,也能一身轻松。兆云就陪着端瑞兄一块过去吧。” 沈兆云抱着手臂转头看向一边,“凭什么我要陪他去?” “退婚这种事说出去终究不好听,你让端瑞兄一个人过去,难道就不担心魏家的人会恼羞成怒为难他?你们两人一起去的分量总是比一个人大,魏家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直接找你们的麻烦。” 沈兆云哼了一声,“姓白的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白端瑞看了沈兆云一眼,对古道心摇摇头,“不必了,多谢道心兄费心,我自己去即可。”说完就走了。 沈兆云一看白端瑞真走了,又立刻跟了上去,嘴里还不饶人地絮叨着:“哎我说你这人就不知道服个软吗?说两句好听的小爷就跟你去了,瞧把你给倔的!也不怕自己去了回头魏家的人一气之下吃了你!” 陆东看着古道心一直瞧着两人的背景笑着,莫名有种想要替那两位公子默哀的冲动,他总觉得主子好像在算计人似的。 “陆东。” “属下在。” “你去暗中跟着他们,保护他们的安全,回来之后告诉我情形。” 陆东一犹豫,“属下若走了主子这边就没人保护,不如等属下调陆一和陆二过来。” “不必,古迹他们也用不了多久,我就在这等你回来,光天化日之下能出什么事,你去吧。” 古道心坚持,陆东也没办法,只得悄悄退去,暗中跟上沈兆云和白端瑞。 再说沈兆云他们这边,步行到了魏家后,魏家管家很热情地招待了两人。一个是未来姑爷,一个也是四大世家未来的家主之一,哪个都慢待不得。 魏长青不在府中,去视察魏家产业集会的活动了。 魏家虽然做的是酒楼生意,看起来好像跟这种集会搭不上边。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这样的盛会,不能参与就是一种损失。 魏家也摆了摊位,摊位上放着用纱网罩着的菜,有凉菜有热菜,而且时时换新,不用担心会腐坏或者不干净。连酒也备着。街道上飘着酒菜的香气,穿街过巷,将过往行人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魏长青也算聪明,摆出来的菜份例有大有小,酒水也有用精致的小壶装着,有适合单人的也有适合多人的,故而很受欢迎。 管家派人去请魏长青回来,摊位不远,应该用不了多久。 果然,还没一盏茶的功夫,魏长青就回来了。 魏长青跟白端瑞很聊得来,两人在生意上有许多见解都不谋而合,更有不少相通的兴趣爱好和共同话题,要是坐一块说话,说上一天一夜都还有的聊。因此就算亲事还没定下来,两人就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他对白端瑞简直不能再满意,一想到小妹能嫁给这样的出类拔萃的人,他就能放一百二十个心。 白端瑞正要跟魏长青说解除婚约的事,无奈魏长青太热情,跟沈兆云打过招呼后就直接说这会小妹应该在花园赏花作画,拉着白端瑞就往后面走。 人家是准姑爷,往后面走也正常,可自己就是个外人,实在不好跟过去,沈兆云这么琢么着,但是又不放心让白端瑞自己去,便拉住白端瑞的手,连带着魏长青也不得不止步。 沈兆云笑容得体,“我早就听说魏家有位特别善于侍弄花草的花匠,还养出了许多罕见的名花品种,说来我也算个爱花之人,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这个运气能去瞧瞧?” 魏长青性情豪爽,“当然!承蒙沈少爷不弃,那就一起来吧!” 魏长青也有点过意不去,刚看见白端瑞过来太高兴,差点就把人沈公子给忽略了。 三人一道往后花园走。 从前厅到后花园的路有点远,只是一开始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家丁丫鬟,但是等快到花园的时候就几乎看不到了。 沈兆云还调笑着说道:“莫不是贵府这花园太宝贝,平日里都不许下人靠近?” “怎会?再好的花园也需要人打理,光靠花匠一人可不够。” 魏长青也觉得奇怪,往日这边的下人还是很多的,难不成今日都去偷懒了?可是小妹在花园作画,他们又如何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偷懒? 等到了花园,找了一圈都没找见魏梦芳。一片树荫下的石桌上倒是摆着纸墨笔砚,可白纸上却什么都没画。 魏长青脸色不大好看,正要高声叫几个下人过来,沈兆云却突然嘘了一声,“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三人安静下来,果然听到不远处的一处花草点缀的假山后面传出些动静。 三人又走近了一点,白端瑞突然脸色一变,牙关骤然咬紧,额头上的青筋绷起来,像是处在极大的愤怒当中,但又在一瞬间控制住了怒气。 “我看既然魏小姐不在,我们还是先走吧。” 第90章 取消婚约 沈兆云觉得纳闷,白端瑞的声音就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一股极为阴沉的怒气,跟往日的他很不像,“这还没看出什么动静,就走?” 这时候魏长青也隐隐听了出来,当即变了脸色,大喝一声,“哪里来的不规矩的奴才,还不给我滚出来!” 沈兆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好像痛苦的呻吟声,不就是那什么的声音么?这青天白日的弄这种事,还是在外面,成何体统啊这! 今日魏家可算是丢脸了,竟然让他们撞见丫鬟家丁在草丛里做这档子事,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这假山置后颠鸾倒凤,是该说这魏府的下人胆子大还是说他们好兴致? 然而等里面衣衫不整的人露出了样子,沈兆云倒吸一口凉气。 先出来的是个男子,身上穿着他们一路走过来见到的那些家丁样式的衣服,只不过颜色不同。想来魏家是用衣服的颜色来区分下人的等级又或者是他们的工作类别。 可是在那家丁后面露脸的,竟然是堂堂魏家小姐,魏梦芳! 这个原本要跟白端瑞定亲的女人竟然跟别的男人在此处厮混! 魏梦芳看见三人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又抱着衣服躲回假山后面。她本来以为只有哥哥来了,根本没想到还有沈兆云和白端瑞,瞬间头昏脑涨,恨不得这是场噩梦,双眼一抹黑就昏了过去。 魏长青的脸色乍红乍白,紧紧抿着嘴唇,鼻孔出气粗重,快步走过去对着家丁就是一番拳打脚踢。 得亏他不曾练过武,不然这么一番动手,人可能就已经让他给打死了。 “混账东西!竟然敢玷污我妹妹!混账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魏长青手脚不留情,就算没练过武,也是个成年男子,这样不遗余力地打下去,家丁也很快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高声求饶。 “少爷饶命啊!少爷饶命!并非奴才玷污小姐,实在是小姐主动找上奴才的!小姐深闺寂寞,还说准姑爷没有时间陪她,而且行事刻板,不愿意在婚前行房,又见奴才长得还成,身材结实,便主动勾引的奴才!不然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玷污小姐啊!奴才在府上做了六年的花匠,少爷您还是了解奴才的!少爷若不信,奴才这里还有小姐写给奴才相约见面的纸条。半月之前奴才就已经跟小姐有了肌肤之亲,奴才的亵裤还在小姐闺房之中!” 这等下流话说出来真是污人耳朵,但花匠说得有理有据,若是他真能拿出纸条,又能在魏梦芳的房中找到他的亵裤,那这件事就算被证实了,到时候魏梦芳说什么都没用。 其实说到这,三人也都能判断出来,花匠所言非虚。事出突然,他也没有想到魏长青会在这时候回来,还跟沈兆云和白端瑞一起来花园找魏梦芳。不可能提前作假,现在人被控制住了,更不可能放他离开,到时候只要派人搜他的住处,就能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魏长青知道这件事已经辩无可辩,他难以想象自己从小宠爱的,以为善解人意且最多只是有些娇纵的妹妹竟然会做出这种自甘堕落的事,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件事还被沈家和白家的人给看见了。 要是自家的奴才还好,总有些处理手段,但是沈兆云和白端瑞,他能拿两人如何? 更何况白端瑞还是他中意的妹夫,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用说,这门婚事铁定黄了。白端瑞也算仁义,之前劝他们说既然人不在就先离开,想必是已经有所察觉,这是想给他们魏家留面子,可惜他太信任小芳,压根就没想到在假山后面苟合的会是妹妹。 现在想想,从他们走到花园附近便看不到下人就该多少有些猜测,白端瑞一定是想到了,能把所有人都支开然后在这肆无忌惮地行此淫秽之事的,恐怕就是能是原本该在花园里作画的魏家小姐。 魏长青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向不太喜欢光逛花园的妹妹会突然从半个月前开始又喜欢逛了,还经常到花园里来画画,不让别人打扰,想来就是为了会奸夫来了! 名声!他们魏家的名声啊! 魏长青仰头,突然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省人事。 沈兆云和白端瑞赶忙将人接住,面面相觑,这、这该如何是好? 晚间,魏长青醒过来,看到父亲和母亲都守在床头,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见他醒来后神情才稍显放松。 “我的青儿啊!你可终于醒过来了,真是要吓坏为娘了!” 魏夫人握着魏长青的手,眼里闪着泪光,说完话才顾得上低头擦一擦。 魏老爷扶着魏长青坐起来,皱着眉头担忧地问道:“府医说你是急火攻心,才会吐血晕倒,到底怎么回事?” 魏长青虽然醒过来了,但是脸色依旧有些难看,“沈少爷和白少爷呢?” “他们都走了,大夫给你诊断,说你是急火攻心,睡一会,醒来后喝点药就没事了,他们就先走了。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看他们脸色也不太好,也就没留他们用膳。”说着话魏夫人又叹息一声,“这本来大好的日子,也不知道咱们魏家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仙,怎么今天一整天都这么不安宁。先是你晕倒了,下人过去告诉我们,可把我和你爹给吓坏了,结果下午又发现李四昏倒在花园里,浑身是伤,好像被什么人打了,现在还没醒过来。晚上叫人去喊芳儿吃饭,芳儿又说身体不适,不想吃了,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魏长青冷哼一声,“她不吃最好,真要有骨气就永远别吃,饿死了一了百了,也干干净净!” 魏老爷夫妻俩听到儿子这么说,一下子都变了脸色。 他们可是知道儿子有多疼爱女儿,平日里有点小磕小碰就要心疼半天,真正把妹妹放在心尖子上宠着,就是他们这当爹妈的都比不过,怎么今日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魏长青也没瞒着,直接就把下午的事情说了。这种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发生这样的事,魏梦芳要是还有心思吃饭,那就叫真的没皮没脸。 听了事情的听过,魏夫人眼前一黑,身子晃悠着差点就晕倒,幸好被丈夫及时扶住,靠着丈夫才堪勘稳住了身体。 “不,这不可能!芳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不可能!” 魏长青惨笑,“若是别人跟我说,我也定然一千个一万个不信,我还要好好教训他一番,竟然敢污蔑我妹妹名声!可这是我亲眼所见!爹娘要是不信,那就派人到李四住处搜搜,看看是不是有那臭丫头写的淫词浪语!” 魏夫人和魏老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叫人到李四的住处搜寻,同时也叫丫鬟到魏梦芳的房中去搜,结果不管是纸条还是亵裤,都搜着了,这回魏夫人再也没撑住,直接双眼一番白昏了。 魏府上下又是一番手忙搅乱,府医还在给魏长青配药,就又被叫去给夫人看,忙的脚不沾地。 魏老爷命人将李四关进了柴房,也将魏梦芳禁足,他现在气得恨不得杀了李四家法惩治那个不孝女。但是魏梦芳从小娇生惯养,这连男人都受不住的家法,她更受不住,真要家法处置了,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魏老爷气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就先不管,等妻子醒来再说。 府医拿特殊的鼻烟壶在魏夫人鼻下晃了晃,之后又掐了人中,魏夫人这才醒了过来。 刚一醒过来,魏夫人就拉着丈夫的手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其实刚刚昏迷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魏老爷什么都没说,那灰败的脸色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魏夫人嘴一张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直嚷着老天怎么不早早将她收了去,还让她面对今日女儿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哭嚎得厉害,险些又昏过去。 魏老爷一边安慰着妻子,一边又想着该怎么办,实在焦头烂额。 这时候魏长青在下人的搀扶下进来,魏老爷赶紧过去扶着儿子,“你不好好休息出来干什么?” “小芳做下这样不知廉耻的事,爹娘总要拿个主意。” 魏夫人哭得没力气了,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魏老爷一个劲儿地叹气,夫妻俩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青儿,你向来懂事,有什么想法,你说吧。” 魏老爷自己拿不定主意,也想听听魏长青的想法。 “好,既然爹这么说了,那我就直说。”此刻魏长青的脸色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咱们跟白家的婚约一定得取消,这种事被白家人看见已经够丢脸,若是还赖着不取消婚约,那就太令人不齿。” 魏夫人哭得更伤心了,“可芳儿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往后再找婆家,也不会再有白家这样好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第91章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母亲糊涂!”魏长青脸色虽差,但声音听起来还中气十足,“这是白端瑞是亲眼瞧见的,您觉得就算我们不退亲,白家难道就不会?白端瑞是什么人?他能忍受自己未来的妻子还没过门就先红杏出墙?如果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断断不会有白端瑞这般好气性。此事若是咱们先开口,至少也能保留些尊严,往后兴许还能跟白家保持生意合作。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完全不顾家族脸面的不检点的女人跟白家撕破脸。而且白端瑞也算仁至义尽,他比儿子先发现情况,顾忌着儿子的脸面,说先离开,是儿子太信任妹妹,没想到那一层,才没有同意,而是执意去看,这才揭破了丑事。这份情,咱们也得承着。” 魏老爷点点头,很是同意儿子的看法。 丑事已经发生了,他们必须赶紧跟白家解除婚约,若是白家守口如瓶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到时候再去沈家打点一番,他们魏家也就不至于彻底名誉扫地,将来这个糊涂女儿兴许还能嫁个好人家。即便不大富大贵,但只要人品没问题,他们也就不求其他了。 见儿子和丈夫已经达成了共识,魏夫人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还暗自流泪,自责着是她这当娘的没有教养好女儿,女儿才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 且不管魏家这边如何处置,另一头的白端瑞还没有回家。 集会已经结束,但如果这个时候回去,他又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祖父。 他到底是不想说的,虽然魏梦芳给他戴了绿帽子,但毕竟那时候他们找过去就是为了解除婚约,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婚约是一定会解除,而且也不需要他主动提起,他便也不想将此事说出去,不然不仅魏梦芳的名声会彻底毁了,就连整个魏家都会遭到连累。着实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且到时魏家一定会感恩于,生意上的合作也好说。 这会,白端瑞便在古道心这蹭吃晚饭。沈兆云也在。 以往只要白端瑞和沈兆云都在,这两人就一定会不停斗嘴,没有消停的时候,吃饭也能吃个热闹。但今天,两人都这么安静,一个闷头吃饭却食不下咽,一个看着另外一个,欲言又止,半天也没吃两口。 古道心看着两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好问,要是好说的话就沈兆云那个话唠一定早就说了。可他也不想面对两人,这种沉闷的感觉害得他都吃不下饭了,就拨了点菜,端着碗跟云宝和月宝一块到院子里坐着小板凳吃。 陆东吃得比较快,早就吃完了,一直在院子里打拳。其他几个护卫也跟陆东一起,一大两小就做在小板凳上,一边欣赏一边吃饭,打到精彩的地方,云宝还会忍不住鼓掌,就把碗筷放到合并的双腿上,小巴掌拍得特别响亮。 陆东看见古道心也出来了,立刻停止打拳走过去。别人还在继续。 “主子怎么也出来了?” “跟里面那俩在一起我没胃口。你吃得倒是快。不是说刚吃完饭静立就好,立刻动作对身体没有益处?” “我们已经习惯了,不妨事。” 古道心点点头,最后好像很随意地说道:“显章吃饭也很快。” 到现在为止,陆东还是有点不习惯每次古道心直呼王爷名讳。这种行为在他们这些王府护卫眼中那就是大不敬,但是眼前这人是王爷最重视的,是他们的主子,便也只是有些不习惯,等日子长了可能就好了。 “陆东啊。” 陆东立即回神,“属下在。” “你说现在王爷在做什么?” “这个时辰王爷定然已经用过晚膳,可能在书房中处理公务。” “公务……”古道心端着碗,划了一口饭,“恩,他一定很忙。你说我要是去看看他,事先不告诉他,他会不会特别惊喜?” 陆东眼前一亮,“这是自然,王爷一直很惦记主子,若是主子能去京城看看王爷,王爷定然高兴。” “那就去看看吧。马上就是秋闱放榜的日子,我去看看他,顺便看看名次。” 古道心这话说的大气,秋闱对于天下学子来说是何等重要之事,就算是那些家里条件好的让家丁去看名次的,自己在府中等着,那也是千般心急万般焦虑,都是恨不得自己过去看的,好早点知道结果。 但在古道心这里,竟然成了要去看陆镇然后顺路去看看成绩。 陆东发现,他才跟着古道心没多久,就发现了这人身上许多与众不同之处,而且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觉得这个看起来沉静温和的男人很有意思,想必在王爷眼中,这个人也是最特别的吧? 用过晚膳,古道心也没管沈兆云和白端瑞,陪了姐弟俩一会后就回了古家。这几天都没回去,既然决定明天早上要上京,今晚就回去睡一晚。 陆东自然跟着古道心一起回去。 古书博知道古道心回来了,立刻让下人把古道心叫去正厅。 一进正厅,瞧见几乎所有的古家人都在,古道心挑眉,心想这架势,难不成是要三堂会审吗? 陆东也感觉到气氛非同寻常,本来就时刻警惕,现在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两日他也听云宝和月宝两位小主子说了古家的事,再加上七分打听、三分猜测,也知道古家人对主子没什么好心,回来这里就得小心谨慎,万不能让主子吃了亏。 古道心仿佛没受到这种沉重压抑的气氛影响,直接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优哉游哉的,根本没将这一屋子的人放在眼中。而陆东就像一座山一样稳稳站在古道心身后。 在古道心边上坐着的是古信义,他给古道心使了个眼色,意在警示他小心。 古道心没回应,若是他回应了又被盯着他的人看到,古信义只怕也会被责怪。 主位上的老太太绕着佛珠的手端起了茶杯,古书博看了一眼,转头看向古道心,满脸慈祥和蔼的笑,“今日集会,瑶光阁和金点斋又收获不小吧?” 古道心摇头,“还不知道,我没一直在摊位上看着,而且也不是我清点账目,具体情形如何还不知道。” 古书博一愣,“你不清点账目?那让谁清点?” “瑶光阁有月宝,金点斋有高管事,都不用我操心。” 古书博拍着大腿仿佛恨铁不成钢地“哎”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瑶光阁偌大的门面,每日银钱流水那么多,你怎么能让一个孩子管账?这万一算错了了可怎么好?金点斋那边更不妥当,那高博虽然是你雇佣来的,但到底没签死契,外人就是外人,手脚干不干净的咱们也不能肯定,不能全然信任,给个外人管账也能放心?” 古道心歪头笑看着古书博,“那依二伯所言,该当如何?” 古书博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这对话就是按照他们原本想的方向发展,但不知道怎么了,一看见古道心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底气不足,犹犹豫豫好半天也没把话说出来。 最后还是古老夫人咳了一声,慈眉善目地笑着对古道心说道:“道心啊,你二伯的意思是,外人终究是外人,跟咱们隔着一层,这种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还是交给自家人比较妥当。你二伯手底下就有几个得用的人,让他们帮着你去照看瑶光阁和金点斋的生意,你也好轻松些。你对他们也不用客气,都是咱们古家的老人了,有什么事都尽管让他们去负责就好。个顶个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你到底年轻些,很多事情自己摸不准,这些叔叔伯伯也都能帮帮你。” 古道心笑着,单手握拳撑着额角,“既然都是二伯的人,我怎么好占用?若是都到我这边来了,二伯那边岂不是无人可用?” 古书博哈哈一笑,“好侄儿,还知道担心二伯这边,你放心,二伯身边有的是可用的人才,给你拨过去几个不妨事。” 古道心笑容加深,“既然二伯身边能人众多,何以将生意做成这样?据我所知,二伯手上的生意很散,有赌场、妓院,也有酒肆、布庄,虽然不能集中经营某一项,但散也有散的好处,就目前来看,二伯可没有哪一项经营的特别好的,只不过不亏本罢了。也不知道这些能人是不是真心为二伯效力,他们到底不姓古,外人就是外人,有没有尽心尽力咱们也不能肯定,二伯也不能全然信任。” 之前古书博说古道心的话,又全部被古道心给还了回来,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而且还大大方方直说他生意做得不行,再直白点就差直说他没本事了,话里话外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古书博气得脸上青白交加,指着古道心的鼻子说了一大通难听的话。 古道心一直笑眯眯的,不生气也不反驳,古书博说得口干舌燥,却有种拳拳都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而且他越看越觉得古道心脸上的笑就是在嘲讽他,一时间没忍住,站起来快步走过去就对古道心挥起了拳头。 第92章 是,还是不是 “今天二伯就教教你该怎么做人!”古书博一脸的凶神恶煞。 拳头在距离古道心还有五寸距离的时候被拦了下来。瘦小的拳头在陆东宽大手掌的对比下显得十分无力。 古书博扬头,看着这个一直跟在古道心身后不言不语的护卫,单手拦下自己的拳头不费吹灰之力,正微微仰脸,垂着眼眸,用一种仿佛看待死人的俾睨目光看着自己。 古道心笑容不减,依旧维持着随意的坐姿,懒散地靠着椅背,只是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二伯别动怒,到底上了年纪,比不了年轻人,骨头脆,动作大了就容易出事。”古道心笑着转了下脑袋,“我这护卫一向手下没个轻重,若是伤着了二伯,我心里可要愧疚不安了。二伯你说是不是?” 古书博没说话,古道心嘴角一勾,陆东手上用力,安静的室内能听到骨骼咔哧作响。 “孽障!” 古老夫人气得直敲拐杖,古道心却跟依旧无动于衷,面带笑意。 古书博疼得大叫,“啊!住手!住手啊!” 小钱氏也赶紧站起来,上前就要踢打一番,陆东一个眼刀子过来,小钱氏立刻定在原地,怂得不敢再向前半步。 古信诚阴沉着脸不说话,眼底还有点高兴,总是自己在古道心手上吃亏对不公平?也该让别人也尝尝这种滋味,是以钱氏想要呵斥古道心的时候,却被古信诚不着痕迹地拦了下来。 钱氏看着养子的样子,终究没有开口。 古信义纵然不赞成父亲抢夺堂弟生意的做法,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遭这份罪,不住地向古道心道歉。 “道心堂弟,父亲他就是上了年纪,脑子不大清醒了,他绝对不会干涉瑶光阁和金点斋的生意,你、你快叫你的护卫放了父亲吧,父亲年岁大了,他吃不消啊!” 古道心还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看着古书博淡淡道:“二伯,您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是,还是不是?” 这会古道心的声音在古书博听来就好像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一般,他那半条手臂都快疼到没有知觉了,艰难地开口:“……是!” “那二伯可还是要派人到我的瑶光阁和金点斋指点?” “不、不派了!” 古老夫人一听这话,心里立即暗骂古书博没用,这点疼痛都受不了,怎么就这么容易松口了?这次松口了,往后要再想干涉就更难了,别说还要把瑶光阁和金点斋抢过来,更是难上加难。 古道心轻轻一抬手,陆东也松开了手。 那一瞬间古书博甚至直接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抱着手臂咬紧牙关脸色惨白。 古信义赶紧过来扶住古书博。 古道心居高临下地看着,“信义堂兄快带二伯回房间,找府医过来看看,我这护卫手重,要是再耽搁一会,万一这条手臂费了,我们赔不了。” 古信义咬牙,跟自己的母亲小钱氏一起,扶着古书博离开。 一出门小钱氏就仿佛恢复了勇气,絮絮叨叨地骂着,古信义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古老夫人气得嘴巴子哆嗦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古道心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笑着道:“祖母真是年纪大了,看着身体确实不是,以后还是多在房中静养,没事就不要出来了,儿孙们生意上的事情也少过问。人都说长寿的秘诀就是少操点心,祖母您还是多为自己的身体考虑,别的事情就别插手了。孙儿累了,先回房休息。” 说完,也不等古老夫人和其他人的反应,古道心意思意思地行了一礼,往后退两步,转身大步离开。陆东跟在他身后,始终一言未发,但那强烈的存在感却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古信诚回房间后发了好一通火气,压着沈清甜在床上耸动了一番,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就不动了。 沈清甜嫌弃不已,声音动作却十分温柔,简单清理好了自己和古信诚,又给古信诚倒了一杯茶润口,“相公怎么了?” 古信诚把在正厅发生的事情跟沈清甜讲了一番,现在他已经养成习惯,有拿不准的事或者不高兴的事,都会跟沈清甜说。从前他是什么都跟母亲说,但现在,他觉得沈清甜比母亲更好,温柔懂事,最重要的是既能安慰自己又能给自己出主意,连父亲都因为沈清甜而对自己改变了态度。古信诚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把沈清甜当成了支柱。 古信诚外强中干,沈清甜内柔外刚,会有这样的结果很正常。 “娘子,你说说,怎的古道心就有这样好的运气?走了一个身手高绝的护卫,又来一个也不是善茬,他上哪找这么多厉害的人保护自己?这些人怎么就心甘情愿为他效力?不过是个野种,有什么好?” 沈清甜听着古信诚这样说古道心,心里泛着寒意。在她心中古道心就是她的恩公,而古信诚不过是个酒色难改的无用男人,她自然不高兴这么个人说自己恩公的不是。 如今在沈清甜这里,她跟古信诚已经没什么夫妻情分,她还会对古信诚各种体贴照顾,不过像是在完成任务一般,只是她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相公说的是,不过妾以为,咱们还是没有必要直接跟他对上。比起古道心,咱们更应该注意二叔那边。” “二叔那边?”古信诚闲不住地一边来回摸着沈清甜的手一边问着,“这是为何?” 沈清甜抬起另外一只手盖住古信诚的手,这样的动作显得两人更加亲密,“相公还看不出来吗?现在祖母的眼中只有二叔那边,瑶光阁和金点斋日进斗金,祖母就直接让二叔的人接手,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可不就是片帮那边?” 古信诚隐隐觉得沈清甜的话有道理,但又说道:“可是二叔本来就负责家里的生意,这给二叔不是很正常的吗?” “就是因为这样,祖母才这么正大光明地偏帮二房,就是觉得理所应该,我们不应该有微词。可是相公想想。所谓的交给二房,真正在打理的,还不是家里培养出来的那些管事?这些人真要算起来,那可是祖母的人,只是暂时听从二叔安排罢了。祖母要是有心公平相待,那拨给咱们几个人,咱们不就也一样可以管铺子?做事的是下面的人,咱们就是对对账、数数钱,能有多难?” 古信诚点头,娘子说的对,那些管事归根结底是祖母的人,二叔自己的人也有,但是不多,要是祖母不偏心,拨给他们几个管事,他们也能行。 真要一视同仁,今晚祖母就不该说把瑶光阁和金点斋都给二叔家,至少该给自己留一家。而且这么些年,家里生意的收益都是从二叔手上过,他说多少就是多少,谁知道他自己有没有私藏做假账? 古信诚是个心理阴暗的人,只要在他的心上撕开了一个小口子,那些阴暗的东西就能争先恐后地从那个小口子钻进去,根本就不用别人往里面塞。 沈清甜见古信诚已经被自己说动,又讲道:“相公不要怪妾言语唐突,妾是真心为相公着想,才会有这些不敬长辈之言。” 古信诚爱怜地摸着沈清甜的脸,“说什么傻话?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如何会怪你?还有什么话,你都说出来,今日咱们夫妻俩就敞开了谈,不用顾忌。” “既如此,那妾就直言了。妾觉得,相公该多为以后打算。现在父亲虽是官身,但年岁已高,致仕是早晚的。以父亲的官职,想要给相公安排一个不错的官身,着实有些困难,日前相公也说这次秋闱感觉没有发挥好,若是真名次不佳,再等三年之后,实在夜长梦多。” 这话要是别人说,古信诚指定要发火。说对方是在诅咒自己不能高中,但沈清甜说的,他倒是能听进去。 “那依娘子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妾想着,距离秋闱放榜的日子还有几天,到时候咱们先看看,若是祖宗庇佑榜上有名,那便继续科考,若是一时不慎未能上榜,咱们也不要再浪费光阴了,直接跟老夫人请求,接手部分家里的生意。” 古信诚犹豫,“可若这样,咱们古家不就是在向商贾之家转变?” “不是如此,相公还有别的办法吗?妾一直相信相公大才,若是这“大才”不在读书上,便在经商之上。相公真要好好考虑考虑了,现在古信义已经开始经手家里的生意,若是咱们还一直没有动作,只怕将来所有的生意都到了古信义手里,家里所有的进项也都把控在他的手中。而到时候父亲致仕,我们手上又没有一官半职,相公想想,这府上可还有咱们大房的立足之地?” 古信诚猛然震惊,之前是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经娘子这么一说,一合计,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早在他们不知不觉中,这个家里已经渐渐变成由二房做主了! 第93章 差别对待 古信诚想着父亲长期不不在府中,母亲虽管着内府银钱,但也就是担个名,但凡有点大的花销,上要请告祖母,下要告知二婶,又有几分做主的权利?别瞧着母亲强势,但不过是二房一家面上维持着对母亲的恭顺衬托出来的,母亲自己还不知晓,还以为自己能在府中说得上话。对待二叔一家也一直都和颜悦色。 古信诚越想越心惊,总觉得要是二房想要害自己简直轻而易举。 “娘子说的极是,为夫愚钝,之前竟然没有发现这些端倪,若不是娘子细心,只怕将来整个家都掌握在二房手里了我都还不知道。娘和二婶是亲姐妹,二婶也惯会讨好母亲,如今想来极有可能是口蜜腹剑。看来眼下最棘手的却是是二房,啧,得想想办法!” 沈清甜的一番话,就让古信诚心中的头号敌人从古道心变成了二房一家。 其实沈清甜也不光是为了帮古道心,她说的这些也都是事实,也是真的想为自己做打算。 都说旁观者清,沈清甜虽然嫁给了古信诚,但是很多时候,她冷眼看着这深宅大院里发生的一切,可不就跟一个旁观者一样? 可以说自从怀了身孕之后,沈清甜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她现在就是想着能巩固自己正妻的身份,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降生,健康快乐地长大,他们日子能过得宽裕,也就足够了。 而且沈清甜也很清楚,比起凉薄的祖母、凶悍的婆婆,还有寡情薄幸的丈夫,古道心反而更加可靠一些。 沈清甜相信,将来,这整个古府十有八九是古道心说了算,她趁现在多帮衬古道心一些,将来就是人情,往后总不会亏待他们母子。古道心这么聪明,若是看到古信诚的改变,就算不用她说,也定然知道是她的动作。 即便不是古道心做主,她现在鼓动古信诚去争取点家里的生意也没差。古信诚就不是做官的料子,科举考了也是白考,古书渊那能力有限,即便能给古信诚安排个差事,恐怕也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官,也没多少油水,更没什么清贵名声。到时候他们靠什么生活?靠一口仙气儿吗? 再者就算将来要是古信诚有了不错的官身,对自己来说未必是好事,她在娘家的身份不够贵重会让她受气,正妻的位置也未必能做得稳当,但如果古信诚成了商人,自己就是低嫁,古信诚乃至公公婆婆都要好生待她,不愁日子过得不舒坦。 “相公不必着急,若是这次秋闱没能上榜,咱们就主动找父亲,让父亲去跟祖母和二叔说。” “不行不行!” 古信诚双手交叉挥动,“我也是真没考上,爹肯定恨不得剥掉我一层皮,哪里还有可能为我找祖母去说?” “不怕的,”沈清甜放低声音,就像在哄个孩子一样,“这世上方法总比问题多。” “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古信诚习惯性地就问沈清甜,现在沈清甜几乎成了他的小智囊,他还觉得这样挺好。 “相公不妨来出苦肉计。” “苦肉计?什么苦肉计?” 沈清甜微微一笑,“等报信的来府上,若是说相公落榜了,那相公就当场作出大受打击的样子,直接晕倒,晕倒的时候最好磕在桌上或者椅子上,当然不要用太大力气,稍微见了点红就成。父亲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您感动,觉得相公十分上进,就是因为太重视科举,才会经受不住落榜的打击,必然就舍不得罚你了。等相公醒过来之后,父亲一定会宽慰你几句,相公只要表现出因这次落地就再也不想科举便是,一定要跟着二叔做家里生意,届时父亲一定会去找祖母为相公争取。” “会吗?”古信诚还是很拿不准,尤其一想到父亲平日对自己的严厉,就觉得可能性不大。 沈清甜继续劝说,“父亲对相公严厉,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希望相公好,都这种时候了,自然是以相公的意愿为先。” 古信诚一咬牙,“也好,那我们便这么办。娘子,这些天在府中你也多盯着点二房那边,要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一定尽早跟我说。” “相公放心,妾知道怎么做。”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古信诚高兴地抱着沈清甜又是一通亲,直说着幸亏有沈清甜,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古道心回了自己的院子后简单洗漱完就准备睡下了,陆东就睡在他隔壁房间。 本来陆东是想跟古道心一个房间睡,想着自己可以睡外屋,这样也算贴身保护,王爷的交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古道心的安全,他觉得这种方式更稳妥。不过主子不同意,他就只能住隔壁了。 两人都还没睡着,古信义就过来敲古道心的门。 “道心,睡了吗?” 古道心正要吹灭蜡烛,听到古信义的话,沉默了片刻说道:“正准备睡,今日实在累了。” 门外的古信义应了一声,似是有些失望。 “道心,我没别的事,就是想代父亲跟你说声对不起,希望你不要与父亲计较。” “堂兄放心,只要二伯以后不要再找我的麻烦,我必会敬待二伯。” 古信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让古道心早点休息便离去了。 古道心吹了蜡烛,上床放下了床幔,他其实知道古信义要来找他说什么,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愿意见他。 父归父,子归子,他不会因古书博的所作所为就迁怒于古信义,但也不会因为古信义对他的照顾就格外宽厚古书博。之前古书博明里暗里找他的麻烦,一些不大的事儿,他也算是看在古信义的面子上过去了,但是古信义敢把念头打到瑶光阁和金点斋上,他就绝对容不得! 往后他也绝对不会对古家的任何人心慈手软,要不就井水不犯河水,胆敢惹着他,他必然百倍千倍奉还! 第二天又是天还没亮,古道心就起来了,叫上陆东一起回了瑶光阁,亲手做了早餐,陆东还有另外两个护卫给打下手。活儿不多,很快就做好了。 早饭做好,云宝和月宝的晨练也结束了。 古道心弄了两张大桌子,一桌是他和云宝、月宝还有陆东、陆西、陆南,还有一桌是其他护卫。 其他护卫也没想到能吃到主子亲手做的早膳,好一会不太适应,吃得都不自然。古道心调笑他们,说大老爷们吃得比姑娘家还斯文,几人这才都放开了吃。 陆东再次觉得,他们王爷真是好眼光,这个兄弟结交得好。 月宝和云宝一开始还吃得很高兴,但一听说古道心要去京城,就都放下了碗筷,央求古道心也带他们一起去。 “二哥哥就带我们去吧!我们一定听话!肯定不会给二哥哥添麻烦!云宝想哥哥了,好想!” 月宝也想跟云宝一样央求二哥哥,但她想到要是自己走了,瑶光阁就得关门,会影响生意,便低着头咬牙没有说话,但实际上,她心里的渴望也不比云宝少。 古道心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姐弟俩,心头一片柔软。 “云宝乖,这次二哥哥去京城不仅仅是为了见哥哥,还有正事要办。而且哥哥那边也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完,二哥哥先过去,确定要是哥哥那边不太忙的话,就再差人过来接你们。” 云宝和月宝到底懂事,听古道心这么说也就没再强求,还嘱咐古道心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并且一本正经地拜托陆东一定要保护好古道心。 “陆东大哥,”云宝走到陆东面前,拽住陆东的衣襟,仰着头睁着大大的眼睛,声音稚嫩,语气却十分严肃说道,“哥哥走之前跟我说,让我照顾到二哥哥,我答应哥哥了。现在二哥哥要去京城,我不能跟着,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要保护好他呀!” 陆东动容,郑重其事地跟云宝保证,他一定会尽心竭力保护好主子的安全。 一旁的古道心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之间的举动,嘴角抽得厉害,他们是当他生活不能自理还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大姑娘,有必要这样? 月宝在一旁看着古道心的表情偷笑。 古道心发现了,转身弯腰,单手撑着大腿,笑着伸手刮了一下月宝小巧的鼻尖,“笑什么呢?” 月宝又咯咯笑了两声,“哥哥关心二哥哥,二哥哥只感觉心里舒服,眼神都温柔得好像快要融化了一般。可云宝和陆东大哥关心二哥哥,二哥哥就有点无所适从呢!这是不是叫差别对待啊?” 古道心心头一热,又轻轻捏了捏月宝的小鼻子,“就你心思多,人小鬼大。” 月宝笑着躲开了,一时间欢快的气氛冲淡了离愁, 古道心简单收拾了个包裹就上路了,月宝差人叫来了马车,还是之前陆镇去京城接古道心的那辆。 这次去京城,古道心也不想太惹人注目,因此就只带着陆东,其他人就还留下来,保护云宝和月宝,看好瑶光阁和金点斋。有这些人在,古道心也就放心了。 作者闲话:多谢李子汐啊的打赏~ 第94章 给显章的惊喜 两日后到了京城,古道心给了马夫结了银子,让他先回去。 马夫拿了银子就走了,原本是想问古道心要留多久,时间不长的话他可以等着,反正最近生意惨淡,但是看古道心后面跟着的那位,眼生的很,瞧着也凶,就没敢问出来。 陆东原本想直接带古道心去王府,古道心却说不急,先找一家客栈住下来,等入夜了再过去。 陆东暗叹主子想得果然周到。 王府周围眼线众多,古道心就这么贸然过去一定会被很多人看见,王爷也说过,不想其他人过招注意到主子,晚上再去自然最好。到时候有夜色掩护,乔装一番,便不会暴露了。 最难的的是陆东能感觉到主子有多想见王爷,虽然这一路上主子都没怎么说话,但是临近京城的时候,他还是看到主子的手都下意识地握紧了,就是呼吸声都重了些。 这种情况下主子仍然能考虑得这么周到,陆东对古道心的钦佩越来越浓,想着等回去后一定要跟其他兄弟多说说主子,让他们知道王爷眼光犀利一如从前。 入夜,街上的热闹程度比之白天不减,灯笼高高挂起,夜摊都摆了出来。 京城有宵禁,但在宵禁之前都灯火通明,毕竟是皇都,天子脚下,只要有人的时候那就是热闹的。 古道心和陆东换了身打扮,瞧着就像是京城里的富家少爷和随从。而且陆东会易容,出于谨慎,也给古道心换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之前的长相还是很招人看的。 面前的红墙黛瓦,绿椽飞檐,就是赫赫有名的镇南王府! 这不是古道心第一次来这,但心情仍然激动。 两人从后门进去,陆东手里有镇南王府的腰牌,而且是只有陆镇的心腹才能佩戴的,守门的人也认识陆东,于是直接让他们进来了。 古道心扯下脸上的面具收起来,觉得这东西真挺好用,留着点,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不过他得想跟陆东学学怎么弄这个。 按照陆东的了解,这个时辰王爷应当在书房,古道心的心跳从到了王府门口开始就没弱下来过,扑通扑通的好像随时都能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进入陆镇的院子,快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尤其剧烈,甚至古道心觉得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里头的陆镇都有可能听到。 古道心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顺气。 陆东看着,觉得新鲜。自从他跟着古道心开始,所见的,都是主子沉稳大气,狡黠狠辣,温和庄重,主子有千面万面,但就是没有过这样……紧张到像个普通人。 “先别急着过去。” 陆东停下脚步,“主子有何吩咐?” 古道心微微一笑,“都说了要给他个惊喜,这么平平淡淡地走进去多没意思?把你的面巾给我。” 陆东沉默着拿出一张面巾,他很好奇主子怎么会知道他身上有面巾,难道他看起来就像那种会蒙面做坏事的人?还没等他想明白,主子又对他伸手了,“匕首。” 陆东默默地撩开衣摆,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在这等我,没让你动你不许动。” 陆东不知道古道心要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是主子的吩咐。 古道心用面巾蒙面,拿着匕首悄悄往书房门口靠近。 他用上之前跟陆镇所学的一切,尽量不露声息地靠近,手里的匕首扬起,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做好了刺杀的准备。 陆东看着心惊,这要这时候有什么人进来,十成十会把主子当成刺客!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陆东想过去阻止古道心,但是又想起主子的交代,便强忍着按捺不动,想着就算真有人突然进来看到了,他也能第一时间冲出去。 可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陆镇一阵风似的纵身跃出,明显是把古道心当成刺客了,一掌推出去,手掌都还没接触到古道心,古道心就被那股掌风打得闷哼一声,连连后退。后面就是六层石阶,这要摔下去也得受伤不轻。 可陆镇反应极快,在听到古道心那声几不可闻的闷哼之后,脸色瞬间变了,不仅立刻收了招式,还以轻功一步过去,在古道心摔下去之前搂住了他的腰,及时把人带进怀中。 古道心的脑门磕在陆镇结实的胸口上,也是闷闷的一声。 而这一切都几乎发生在一瞬间,快到陆东虽然已经反应过来,但直到古道心被陆镇揽进怀里的时候,他才纵身一跃而出,“王爷,属下有罪,是属下没有保护好主子。” “你没有错,是我不让你出手的,你只是听从了我的命令。”对陆东说完后古道心又赶紧看向陆镇,“显章,我错了,绝对没有下次。” 古道心这歉道的那叫一个很干净利落脆,弄的陆镇都差点懵了。本来一肚子火气,结果就全被打散了,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你好歹让我生会气再道歉,这样我还怎么生气?” 陆东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王爷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而且还是发自内心无比自然? 古道心嘿嘿一笑,满怀暖意。 陆镇仍有点黑脸,“怎么能扮成刺客?万一我没有及时收住手伤到你怎么办?或者我第一招就对你下了杀手,又当如何?” “怎么会?”古道心狡黠地笑着,“你总得留下活口问是谁主使的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古道心扬起唇角,“我说过会给你个惊喜。” 陆镇难得这么不给古道心面子,“这是惊吓。” “惊喜也好惊吓也罢,现在看到我了,高兴不?” 瞧着古道心邀功似的表情,陆镇终是没忍住,转头看向别处,眼角晕开笑意。 还在边上跪着的陆东面无表情,内心却在挣扎,心想到底要不要提醒王爷和主子他们现在还在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但貌似两人已经习以为常,难不成在王爷失忆的那段时间,这就是两人的相处常态? 陆东突然觉得细思极恐,还是不要提醒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好,一会王爷和主子就会把他忘了。 果然,陆镇带着古道心进屋,还关上了门,陆东便举止端庄、丝毫不慌地站起来在门口守着。但过了一会后,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不自觉地就往前挪了几步,站到了台阶下面。 做完这动作,陆东自己就有点迷糊,说不清这下意识的举动是怎么回事,只是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月主子给他的一本书,叫《双阳记》,说是讲感天动地兄弟情的,他还没看完,就目前自己看的那点来说,这两人的兄弟情……略古怪。 进屋之后,陆镇也没放开古道心的手,但他自己似乎都没有这个意识,直到拉着古道心坐下来之后才放开。而在放开的一瞬间,还莫名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 古道心歪头,“想你了就来看看你,还需要理由?” “也不提前告诉我。我也好做些准备。” “提前告诉你哪还能有这样惊喜的效果?再说都是好兄弟,还有什么好准备的?该不会你背着我跟别的人鬼混,怕我发现,所以要好好遮掩一下?”古道心话锋一转,就装作吃醋的样子,眉毛一挑,冷冷哼了一声。 陆镇也配合着,“怎么会,我心里可只有你,不信的话让你搜房间。” 古道心一愣,明明是他起的头,现在却接不下去了。 也不能怪他,以前他开这种玩笑的时候陆镇从来都不接茬的,最多就是说“别闹”,这回他突然接上了,古道心自己都觉得不大适应。 陆镇看古道心愣住,便立刻紧张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我刚刚还是伤到你了?还是舟车劳顿?” 古道心摆摆手,“不是,你没伤到我,我也不累。其实我和陆东下午就到了,还找了间客栈休息了一会。只是你以前从来不会接我这种玩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陆镇笑了,“以前常听你开这种玩笑,也没什么感觉,许是太久没见的缘故,竟也十分怀念。有时想起来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下次你再说这种玩笑,我一定得街上。” 古道心眼睛都笑成了月牙,“那这么说,你时常想念我?” “那是自然。后天就是秋闱放榜的日子,我原想着到时候看了你的名次,就回去找你,亲自告诉你,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古道心嘿嘿一笑,“那我不是来得正好?真要再晚些时候,可能就跟你错过去了。” 陆镇摇头,“所以,这种惊喜有的时候有可能变成意外,以后还是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说的做布置是为了安排好府上的事宜,不让外人注意到你,保护好你的安全。” 古道心啧了两声,“你还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陆镇笑了,“情趣可以有,前提是要保证你的安全。不过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高兴到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里想的跟嘴上说得不一样,一没控制住就说了这些扫兴的话,你不要生气。” 作者闲话:不负责任小剧场: 古道心:“想你了就来看看你,还需要理由吗?” 陆镇:“不需要理由吗?” 古道心:“需要吗?” 陆镇:“不需要吗?” 古道心(微笑):“大家只是随便讨论讨论不要这么认真嘛!” 第95章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还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要是这都叫“不知该如何表达”,那其他人不是根本不会说话了? 古道心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样诚实到温柔的陆镇,叫人怎么受得了? “我没生气,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陆镇深邃的眼中有笑意的波纹散开,“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行了,看也看过了,我该回客栈了,你也早点休息,这时辰也不早了,你又习惯早起练功,不要睡太晚。公事就没有忙完的时候,不急于这一时。” 古道心已经站起来,陆镇动作也快,立刻拉住古道心的手腕,“怎么还要走?你不愿住在王府?” 古道心歪头一笑,“我倒是愿意,可你不是说都还没布置好吗?” “这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就安心在王府住下。王府外头虽然有眼线,但里面铜墙铁壁,不会有事。明天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部下认识,他们也早就想见见你。” 古道心轻笑,“怎的?王爷还经常在属下面前提起我啊?” “你是我看重之人,往后也定然会在我身边,”陆镇看着古道心,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语气变得十分笃定,听着还有些霸道的感觉,“我自然要让其他人也都接受了解你。” 气氛过于郑重,古道心握拳到唇边轻咳一声,又开起了玩笑,“你这话说的感觉好像是丈夫带着正妻在一众侧室小妾面前立威似的。” 陆镇也被古道心的比喻给逗笑了,严肃的表情有点绷不住。 “乱说话,以后我若娶妻,定然只有一位正妻,不会纳妾。” “哦?你就不怕外人笑话你?” 有几个王宫贵族或者朝廷重臣没有三妻四妾?妻妾成群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越是身份高的人,枕边人若是少了,那反而要被笑话,不是说惧内,就得是质疑那方面的能力不行。 陆镇摇头,“有了妾室,内宅便容易出乱子。而且在我看来,既然是真心爱慕之人,有一个便足够了,那齐人之福也并非人人都乐意享有。” 古道心低头无声笑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就换了个话题,“那今晚我睡在哪?” “就睡在我房间,明天再让管家给你收拾出我隔壁的院子来。” “行啊,反正以前咱们也不是没睡一张床过。”古道心对着陆镇暧昧地挤眉弄眼,陆镇笑出来,伸手弹了下古道心脑门。 本来没想用力的,结果古道心一躲,陆镇下意识地往前一跟,就听到响亮的一声。 古道心捂着脑门怨怼地看着陆镇。 陆镇双手拿开古道心的手,凑过去轻轻吹着,吹了几下才停下来问古道心:“还疼吗?” 古道心眯起眼,“我要是说疼的话你是不是会一直给我吹,吹到我不疼为止?” 陆镇点头,“那是自然。” 古道心嘿嘿笑着,“不疼了,你看我多好,都没趁机占你便宜。” 陆镇窝心,他看着古道心对待自己的态度像从前一样,心里就觉得舒服。 想想也是,古道心又不是刚知道他是王爷,早在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态度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他就喜欢这种跟古道心交心,没有任何隔阂的感觉。 陆东知道王爷和主子感情好,但也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竟然直接睡一块了。王府里有的是房间,而且也有人日常打扫,随时住进去都没问题的,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 他没记错的话,王爷的卧室中没有长榻,这也没听人吩咐说弄张进去,所以是要睡同一张床?陆东觉得自从跟主子在一起之后,每天都在刷新自己的认知,而且王爷在面对主子的时候,真的好像换了个人一样,那种蕴藏在冷峻外表下的温柔,他这个糙汉子都能感觉得出来。 真要细算起来,他们其实也没许久不见,但大概这种感觉就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于两人来说,这次的见面就是久别重逢。 两人并肩躺在还算宽敞的床榻上,过了好一会,谁都没有睡着。 古道心不愿意翻身,翻身就更睡不着了,于是就这么躺着,身子无意识地微微绷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只是又过了一会后觉得有点累。 “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最后还是陆镇先开口。反正也睡不着,就找些话题聊聊。 “我啊,我挺好的,牙口好胃口好,吃嘛嘛香,睡觉踏实。” “你看起来瘦了。” 古道心:……真不给面子! “我减肥。” “不用减,你现在这样已经很瘦了,该再胖一些。” “胖了有损我英俊的外表。哦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我认祖归宗了。” “什么意思?” 古道心挪着身体转过身,跟陆镇说了自己被古家找回去这件事。 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陆镇又皱起眉头,“他们用心不纯。” 古道心伸出手指在陆镇的眉心戳了两下,看到褶皱平了才收回来。 不过刚收到一半的时候就被陆镇抓住了手腕,“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古家人这时候把你认回去一定另有所图。你怎么还能答应?” 古道心撇嘴,“你看我像傻子吗?放心吧,我早就想到了,我会答应认祖归宗不过是为了让父亲的灵位能够进宗祠罢了。而且从我回去第一天,我就把古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给怼了一遍,从老到少,他们别想在我这占便宜。” 陆镇一听,这才微微放心,也松开了握着古道心的手。 “在你那个梦里,难道没有古家人出现?” 古道心摇摇头,“真没有,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意外。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在梦里我根本就没有去过兰陵,而是直奔京城。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确实,如果你没有在兰陵展露头角,也许他们就无从得知你的身份。不过你后来在京城也显露才华且出人头地,他们应该知道你的情况,又怎么会没有出现?” “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在梦中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古家人。后来我会给自己改名古道心,那也是出于我个人原因,跟古家没有任何关系。” “如此倒是巧了,你在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况下更名古道心,撞了你真正的姓氏,这好像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古道心意外地看着陆镇,“你还信这些?” “信不信的,但至少保有敬畏。” 古道心点点头,确实,信仰这样东西,你可以不信,但也不能随便污蔑,敬畏之心还是要有的。 “云宝和月宝怎么样?你住进了古家,他们两个怎么安排?古家人心叵测,他们两个再早熟也是孩子,还是不要住在古家为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没让他们跟我住进古家,还是留在瑶光阁。我也不是整日都在古家,三五天回去住一次。他们姐弟俩很好,你放心。就是总是私下里念叨着你什么时候能回去。” 陆镇挑眉,“私下?” “对,”古道心笑着,“他们从来不当着我的面说,也没有直接问过我,应该是怕问了我我会因为太想你而难过,他们一贯贴心,你也知道。” “这两个孩子确实难得,也不枉你这么疼爱他们。” 古道心笑看了陆镇一眼,“疼爱他们的又不只我一个。啊,我可答应他们了,要是你这边方便的话就接他们过来待几天。他们也不是向往京城繁华,就是想你了。还跟我已在保证过来之后哪也不去,就天天呆在家里,能见到哥哥就好。” “可以,那我过两日就派人接他们过来。” “让陆东去吧,他们认识陆东,若是派了面生的人,我怕他们害怕。” “好。我派过去的几个护卫,你可还满意?” “满意得不行,非常好。沈兆云都嫉妒我,还问你是从哪找来这么优秀的护卫,想打听打听自己也雇几个放身边,瞧着就有安全感。” 陆镇笑意微敛,“沈兆云还天天跑瑶光阁找你?” “之前是,沈家老夫人客气,隔三差五就把沈兆云赶过来,说让我随便使唤他,让他在瑶光阁跟着学习,涨涨见识。我也不好总把他打发走。” “你少搭理他,他没正行。” “可不是,不过白端瑞也经常过来,你知道他们俩一见面就不对付,不刺上对方两句就不得劲儿似的,所以每次我都留他们两个在厅里吵闹,自己去做事,他们也乐此不疲,倒像是一对欢喜冤家。瑶光阁里一贯安静,偶尔听他们吵吵闹闹的也挺有意思。” 以前古道心不觉得这偌大的瑶光阁太安静,那是因为那时候身边有个人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有陆镇在他身边,那不管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儿,他都不会觉得无聊。 “你最近呢?过得好不好?信里也没详说,我问陆东,他也只是说你每日都很忙,得不着清闲。” “没什么好不好,就是要处理的事情多了些,前些日子因为刚回来,积压的事情多了才比较忙,这两日事情也少了。” 第96章 好梦 古道心就知道陆镇会这么说,就算真的很忙,陆镇也不会跟他抱怨,有再多的事情三言两语也带过去了。而且最近若真的事情少了,他们来的时候陆镇就不会还在处理公事。 陆镇不是个闲散王爷,他手握重兵,要处理的事情自然也多,特别是如今这个时期,古道心合计着日子,应该是到了南北都城两营换防的时候,这种事情更是一点纰漏都不能出,就算陆镇不亲自过去看着,也有很多事情要他指挥裁定。 “你回京之后,各方可有异动?” “没有,都老实得很。” 古道心冷笑,“那便是一次没成,就先收敛着了。也好,你手头上还有那么多事情,等处理完了再收拾他们也不急。” “你不用担心我,既然你现在来了京城,那平日就要小心。王府外眼线众多,肯定有陆熠鸿的人,你小心着,别让他们发现。” “没事,就算是陆熠鸿的人也不都认识我。再说陆东不是会易容嘛,只要出去就让他给我简单易个容,旁人没那么容易看出来。” “多小心谨慎些总不会错。” “知道了,好了,快睡吧,明天一早代我练武,你可好久都没教我了——师父!” 陆镇被古道心这个称呼叫得心里麻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多想,古道心就又转过去平躺着了。 陆镇看了一会古道心的侧颜还是没动。 “显章,你这样看着我我睡不着。”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看着你?” 古道心没睁开眼睛,嘴角勾着一点浅浅的弧度,“因为被你注视的感觉太明显了,我能感受到。” 陆镇闻言也转身平躺,两人的手臂稍微碰到了一点点,但好像谁都不在意。 “显章,好梦。” “你也是,好梦。” 过了好一会,陆镇呼吸平稳,已然睡着。 古道心睁开眼睛,转头看着身边男人刚毅的侧脸,喃喃轻语,“我最好的梦已经在身边了。” 这一晚陆镇睡得尤其踏实。以前他的睡眠质量只能说一般,跟古道心在一起的那段时日睡得都很好,后来从兰陵回王府之后,晚上就一直睡得不沉,于是他就索性日日忙到深夜再睡觉,这样累了就能睡得熟一些。 但是这一晚,有古道心在身边,陆镇又重新睡得踏实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还没睁开眼,陆镇就敏锐地察觉到古道心在看着自己。似乎古道心早就醒了,只是没有起来,而是一直看着熟睡的自己。 陆镇睁开眼睛,不意外地对上了古道心的视线。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古道心一点都没有被抓住偷看的窘态,笑着道,“这不是为了向你证明有的时候被人注视着确实会有很大感觉么!” 陆镇想到自己昨晚盯着古道心看,这一大早的就被“翻旧账”的感觉还真是微妙。 古道心笑容加深,撑着手臂慢慢坐起来,“哎呀,起床了,赶紧的,洗漱好我们去院子里舒展舒展筋骨。” 陆镇跟在古道心身后起来,叫了下人端水盆和一应洗漱用品进来。 东西送进来后下人们就出去了,在门口等着。 古道心一看,挑眉笑道:“看来就算恢复了王爷身份你也不会让下人伺候着洗漱。” “军旅之人,没那么多讲究。” “你倒是实在。要不……”古道心眼睛一转,拿起一方帕子恭恭敬敬走到陆镇面前,“王爷,让奴才伺候您洗漱吧?” 陆镇一愣,邃轻笑一声,“你这又是搞什么名堂?” “能伺候王爷洗漱,那是奴才的荣幸,还请王爷赏奴才这个福气吧!” 看古道心还真演上瘾了,陆镇浅笑着摇摇头,只得配合,“好,那今日就由你来伺候本王。” 古道心面上立即露出欣喜之色,还真像那么回事,“多谢王爷!” 陆镇本以为到这就结束了,结果古道心竟然真的拿着帕子到铜盆里面揉搓一番,浸软了之后才绞干了拿过来,真上手给他擦脸。 完全没想到古道心会做到这种地步,陆镇惊呆了,一时间什么反应都没有,就任由古道心给他擦。 “王爷,主子,是不是要晨练?算我一个!” 陆东在这时候大步进来。 虽是护院,但陆东是陆镇一手提拔起来,是他的心腹,平日相处更像兄弟。陆镇的心腹不止陆东一个,一般情况下,陆镇的房间若是关着门,心腹们肯定要先敲门,但如果门是开着的,就都习惯直接进来。这也是以前陆镇说的,在王府内不必讲究这么多规矩。 于是陆镇手下的几个亲兵和先锋将军也基本都是这个习惯,见门开着就直接进来。 陆东一进来,就看到古道心在给陆镇擦脸,当场就被定住了,比点穴还好使。 这撞见了这样可能会令人误会的一幕,陆镇面色如常,古道心也笑容依旧,两人坦坦荡荡,好像都完全不担心被误会了似的。 古道心还是安安静静给陆镇擦完了脸,之后颠了下帕子看着陆东,“要晨练也得等我们先洗漱完啊!你等会,我洗完就出去。” 得了吩咐的陆东这才转身木然地往外走,到了院子里面才回过神来。脑子里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主子给王爷擦面的这一幕,顿时觉得格外的温馨和谐,甚至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王爷和主子可是兄弟,他这不纯洁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真该好好反省反省。 过了一会,古道心和陆镇出来,陆东看着两人依旧无比坦然的样子,越发觉得自己想法龌龊,但是那个画面是真的感觉很美好啊! 晨练的时候陆东也有点心不在焉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珠子,老是往王爷和古道心身上飘。 过了一会,陆镇停下来,转身看着陆东,“你知不知道当你总是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很有可能察觉到?” 陆东挺直身体,“是属下不专心,请王爷责罚。” 古道心也凑过来,一身的汗,扯着领子晃着,“你到底在看什么?” “属下只是觉得……觉得王爷和主子在一块的时候,看起来很……般配。” 陆东知道这么形容不太好,但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一个比“般配”更加合适的词。 古道心笑了起来,转头看着陆镇,“你说说陆东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陆镇摇头笑了笑,也没分辨什么。 古道心哈哈笑了好一会,等笑够了才搭上陆东的肩膀说道:“你是不是之前跟月宝走得比较近,听她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东点点头,“主子怎么知道?月小主子还送了属下一本书,叫《双阳记》,属下还没看完。” “没看完就别看了,月宝这丫头看着乖顺,实际上古灵精怪的,以后别她说什么你都听。我跟你们王爷是最好的兄弟,患难相交、生死与共,睡过一张床吃过一碗饭,平日里相处自然觉得特别亲近。” 陆东似懂非懂,想着自己虽然也跟王爷共患难、同生死过,但确实没有睡过一张床吃过一碗饭,所以还差着点吧!想到这里,陆东对古道心更加敬佩了,能让王爷这样倾心相交,主子厉害。 “好了。”陆镇握着古道心的手腕从陆镇肩上拿下来,也没立刻放开,“去叫人准备早膳吧,都饿了。” 古道心抽回手捂着肚子,他觉得应该是陆镇刚刚听到自己的肚子叫了。 王府的厨子从前是在军营里负责伙食的,后来年纪大了,随军不是很方便,就被陆镇调到王府上掌管后厨。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王府就是他的家,也深得陆镇信任。 厨子听说昨晚府上来了个客人,还是陆东带回来的,就是之前王爷失忆的那段时间一直照顾王爷的救命恩人,而且十分的有才华,很得王爷赏识,便也想过来瞧瞧,亲自谢过对王爷的救命之恩。 古道心端住对方的手臂,没让这感恩大礼行下去。 陆东得着陆镇的眼色,拉着厨子大叔出去了,把人送回了后厨才又回来。 过一会陆东回来,一贯严肃的脸上嘴边挂着一圈儿油,古道心和陆镇都假装没看见。 陆镇告诉陆东,让他现在去通知其他人来王府,一会要介绍古道心给他们认识。 “你都要介绍谁给我认识?” “先认识几个先锋将军,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回来之后就跟你说了他们,他们一直想见见你。” “那夏侯锦程不是也在其中?” “对,不过……” 陆镇想起夏侯锦程之前一直在兰陵找古道心,当初因为没有回复记忆,担心夏侯锦程会对古道心不利,所以有从中阻挠。后来文渊伯的人撤走了,没多久后他就恢复了记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那段时间心情的影响,还是不大想让夏侯锦程知道古道心便是救他的人。但他确实没有理由这么做。 古道心听见陆镇乍然停顿,放下正要送到嘴里的包子抬头看了一眼,“不过什么?” 陆镇喝口茶,“没什么。” 古道心挑眉,也没追问。 第97章 当初救我的人是你? 用完了早膳,两人又休息了一会,直到陆东回来禀告说所有人都到书房了,他们才往书房走。 路上古道心盯着陆东看了一会,突然眯眼笑着道:“嘴上的油擦啦?” 陆东绷着一张习惯性严肃的脸,憋着没说话,他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竟然顶着一嘴的油出去走了一圈,而那些人竟然都没告诉他,还是他回来的时候管家告诉他的! 古道心闷着笑,快走两步跟上陆镇。他已经注意到刚刚陆镇是在放慢脚步等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什么都不说,却默默地做着。 到了书房,其他人果然已经在等了,在看到走在陆镇身边的古道心时,表情各异,有探究有好奇,但都是善意的,因为他们知道,这人救了王爷,并且在王爷失忆期间一直护王爷周全。光是这点,就足够叫他们欠下一辈子的人情。 陆镇先跟他们介绍了古道心,之后才向古道心一一介绍这些人。 古道心心里舒服,他在自己原本的世界曾经看到过一篇心理学研究报道,说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在向双方介绍彼此的时候,如果先向A介绍B,之后才向B介绍A,那就代表在他的心中,自己跟B的关系更加亲近一些。因为更加亲近,所以才不觉拘谨,没那么多规矩,会在潜意识中觉得晚点向其介绍不要紧。 而且这些人古道心也都知道,上一世陆镇去看望他的时候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些兄弟的事。 文渊伯公子夏侯锦程、从平民阶层一层层爬上来的莫廷、张阁老的孙子张峥,都是陆镇最得力的下属,也是他一手栽培提拔的先锋将军,都在战场上立过不少战功。 别看他们只是先锋将军,但也只是因为那是在陆镇手下。要是到别的军中,随便一个都能独当一面,统帅一军。 “古公子,请受我等一拜。” 张峥在三人中最年长也最稳重,领着夏侯锦程和莫廷对古道心郑重行了一礼。 这一礼不同于之前,古道心收下了。他知道自己要是不收,这三人心中难安。 莫廷性子最是跳脱,也最自来熟,行完谢礼之后就上前一步双手齐拍了拍古道心的肩膀,“古公子,真是多谢你了!以后我莫廷这条命就是你的!有什么事任凭差遣!” 古道心也不拘束,笑着说道:“可别这么说,千万别让你们王爷误会我要挖他墙角。” “哈哈哈!”莫廷被古道心逗笑了,直接哥俩好一般地揽住古道心的肩膀,“你这性格我喜欢,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遇着什么事就报我的名!贼管用!” 陆镇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莫廷的手从古道心的肩上给提了下去,这种举动也不是第一次了,执着地就跟在守护属于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儿似的。 莫廷还来不及疑惑怎么自己就被王爷给嫌弃了,夏侯锦程很不给面子的嗤笑一声,“千万别报他的名,他树敌太多,不然本来可能只是简单吵一架的事,一报他的名说不定人家改变主意非得跟你干一架。” “哎我说臭猴子,你就非得拆我的台是不是?” “跟你说过不许再叫我臭猴子!” “我就叫了你咋的!臭猴子臭猴子!” “好了,王爷和古兄弟都还在这呢,别让古兄弟看了笑话,丢王爷的脸面。” 张峥打断两人几乎算得上幼稚的争执,两人都闭嘴了。仿佛这已经成了一种常态,夏侯锦程和莫廷日常斗嘴,张峥调停。古道心几乎在夏侯锦程和莫廷身上看到了沈兆云和白端瑞的影子,不过自己不会像张峥一样就是了,他是会火上浇油的那个。 “没事,你们王爷的脸面很结实,不会轻易被你们丢了。” 莫廷没忍住,扑哧笑出声,他想问问古道心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王爷脸皮厚,但着实没那个勇气,心中对古道心的敬佩之情却油然而生。 停止了跟莫廷拌嘴的夏侯锦程认真看着古道心,眼中有些许疑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古公子?” 古道心笑而不语,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伸出去,“物归原主。” 夏侯锦程接过来,在大概摸出荷包之中物件的形状时便睁大了眼睛,赶忙抽出来一看,不正是那枚遗失许久的紫龙晶玉佩? “当初救了我的人就是你?” 古道心歪头,“也不是我一个人救的你。虽然是我把你从水里捞上来的,但如果不是王爷摆平了那些追上来的“水鬼”,我顶多算给你垫背的。” 噗!莫廷再次没忍住笑。 “哎呦古兄弟说话真是太有意思了,不过现在看来古兄弟跟我们真是有缘啊!先是救了王爷,后又救了臭猴子,咱们欠古兄弟的人情可真是欠大了。” 古道心笑着转头看向陆镇,“你的属下欠我这么多人情怎么办?” 陆镇挑眉,“我的人当然要我负责,我会替他们慢慢还清。” 莫廷噘着嘴,这话怎么感觉好像有问题?但又一时间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夏侯锦程看着古道心,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张峥是知道夏侯锦程一直在找自己的救命恩人,甚至动用了文渊伯府的力量,但是一直没找到。他看了看面上稳重但眼神却彻底暴露了心情的夏侯锦程,又看了看那边关系亲密得仿佛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王爷和古道心,眉头蹙了起来。 夏侯锦程眼神热切地看着古道心,“古兄弟这段时间一直在兰陵?” “对。” “可是我有派人去兰陵找古兄弟,一直没有消息。” 古道心一笑,“我知道,不过当时情况比较复杂,我不方便现身。那时看到你身上的紫龙晶,只觉得新鲜,就想着当做救你命的报酬给拿了,还请夏侯兄不要见怪。” 这些人还不知道古道心一开始就看穿了陆镇的身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陆镇也没说,所以这些人还只当古道心会救了陆镇和夏侯锦程都是意外。 “怎会。只是本以为我那样大张旗鼓地寻找,你知道我的身份后应该会拿着紫龙晶来找我,结果却一直没有音信。” 莫廷曲着手肘捅了下夏侯锦程,笑着道:“古兄弟不知道,那时候臭猴子找你找得可用心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他脸上就整天愁云惨淡的。知道的明白他是在找救命恩人想要报恩,不知道的还当他在找心上人呢!” “行了。”张峥不轻不重地拍了莫廷一下,“你小子那张嘴就不能安静一会。” 莫廷撇嘴,“我这不是见到了古兄弟高兴么!你知道我一高兴就忍不住话多,古兄别见怪哈!” “没有,”古道心笑容温和,“这样很好,看着你们之前兄弟情深,我也很羡慕。” “你羡慕什么,听陆东说你跟王爷也是兄弟情深啊!” 他们几人一见着陆东就着急询问古道心是个什么样的人,陆东简单说了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又把今早看到的说了。 这段时间王爷时不时地就要提起此人,他们就知道这个古道心对于王爷来说绝对不只是救命恩人这般简单。只是听了陆东的叙述之后更加震惊,看来两人的关系原比他们以为的还要亲厚。 而且听着陆东口中满是赞叹之意,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收服陆东的,必然是个人物。 果然,一见到本人,这般谈吐气魄,还有在面对他们一屋子军旅杀伐之人的淡定从容,真没叫他们失望。 古道心笑了,“可不是,我跟你们王爷那也是兄弟。” 莫廷左右看了看,“哎?怎么没见飞烟?” 张峥敲了莫廷脑袋一下,“傻了吧你!飞烟不是去横岭办事去了!过些天才能回来!” “对哦!”莫廷摸着被张峥敲痛的后脑勺嘿嘿笑着,“一见古兄弟就高兴得什么都给忘了。古兄弟,回头我介绍飞烟给你认识啊!大美女,武功还特别厉害,也是王爷手下一员大将呢!” 古道心微笑,“女将军的名声,自然是听过的!” 这个穆飞烟,就是上辈子被传为与陆镇有暧昧的那个女人。 作为陆镇身边这么多年唯一的女人,会被这样误会也很正常。 莫廷听古道心这么一说,还挺与有荣焉,“那是,女将军也是飞烟自己打下来的名号。” “听闻这位女将军还是穆老将军的后人。” 张峥点头,“没错,飞烟的就是穆老将军的孙女,当年对敌南蛮,王爷西北有战事脱不开身,朝廷之中也无合适的大将,便由穆老将军带着穆将军,父子齐上阵,但可惜都死在南蛮敌军刀下。当时飞烟还小,母亲早逝,祖母也不在了,就是孤身一人。” 古道心听着也有些怅然,“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穆将军一门忠烈,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一个孤女,实在令人惋惜。” 不管是哪一世,古道心都由衷钦佩那些忠义之人,只可惜他武功不济,不然也定要到沙场上去奋起杀敌,建功立业!哪个热血男儿没有一颗跨马扬鞭驰骋沙场之心?自己做不到,便也只能看着那些能做到的人,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其上,希望他们每次出征都能平安凯旋。 第98章 局气! 莫廷叹息一声,“后来飞烟被亲戚收养,好在她的这些亲戚待她还不错,从来未刻薄于她。到了十六岁的时候,飞烟想要从军为爷爷和父亲报仇,又因为是女儿身不被允准。于是她就偷偷的离开了亲戚家,女扮男装,从军去了。别说,真不愧是将门之后,不到两年就让她立了两次军功,一直跟在王爷手下。后来身份被发现,还是王爷向圣上请旨,让她恢复女儿身,但照旧能带兵打仗。” 要说让一个女人领兵作战,该有很多男人不服才是,但是穆飞烟用每次不畏生死的冲锋陷阵和实打实的战功赢得了这些男人的尊重,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 朝廷里的武将很多,但是能够赢过穆飞烟的,着实有限。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认可了穆飞烟的身份。 张峥又补充道:“飞烟最敬佩的人就是王爷,因为当初是王爷对她一路提拔栽培,又教她领兵作战,她才能有这样的成就。后来身份暴露,又是王爷力保,她才能光明正大地以女人的身份继续参军为国效力。” 古道心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陆镇,“显章该不会是一开始就看出来她是个女人,才处处帮着的吧?” 陆镇还没说什么,张峥倒一挑眉——这个古道心好敏锐的直觉! “我确实知道她是女人,但我帮她并非因为如此,只因我知道他是穆老将军的后人。穆老将军曾于我年少之时对我多有指点,我这么做也算是报答穆老将军,偿还当年的人情。” 古道心笑容依旧,但没再说话。 “古兄弟可是初次来京城?” 夏侯锦程的话打断了古道心和陆镇之间那种说不太清楚的气氛。 “不是,我之前来京城参加了秋闱,明天放榜,过来看看王爷,顺道看看名次。” “哈哈哈!”莫廷又毫不注意形象地大笑起来,“古兄弟确定这话没说反?不是过来看名次,顺道看看王爷?一般那些书生都把科举看的比自己的命都还重要似的,古兄弟倒是有意思,言谈之间甚是随意,这般火豁达的心性旁人可羡慕不来。” 古道心眉梢一挑,“你到底是想说我豁达还是想说我没心没肺?” “古兄弟冤枉我!”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一点不消停,张峥却是在想着刚刚古道心的话。 他说的是“顺道看看名次”,那也就是代表古道心肯定自己会榜上有名。 张峥不是没见过那自信甚至是自大的,但是如古道心这般从容随意,那才是真正的自信。不,说是自信都显得格局小了,这就是因为自身能力的强大,所以压根就没把这种对于别人来说关系着一生前途的要命的事儿放在心上!局气! 能让王爷这般看中的,定然有过人之处,这是张峥一早就料到的,但是现在,他还真想更深入地了解了解古道心。 夏侯锦程拉开还在打嘴炮的莫廷,认真地对古道心说道:“之前秋闱想必也是行程匆匆,都没有在京城好好转转,若是古兄弟给面子,我愿意带古兄弟四处看看。上午我们就在城里面瞧瞧逛逛,下午去郊外骑马,如何?” “凭什么你去啊!”莫廷又把夏侯锦程给挤开,“明明是我跟古兄弟最好,要去也是我们去。” 古道心嘴角一勾,“你说这话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看看你们王爷的反应?” 莫廷闻言一回头,果然看见陆镇正沉着脸看着他,立刻退避! “王爷别这么看着属下,怪瘆得慌。” “你们都去忙你们的,道心跟我一起。” “得,”莫廷一摊手,“跟王爷抢人没戏,我退出,臭猴子,你要不继续跟王爷怼,我心灵上支持你。” 夏侯锦程没理会莫廷,只是看着古道心,似乎只要古道心同意他的提议,他真会跟王爷据理力争一番。看的莫廷都很意外,他还以为夏侯会放弃呢,居然还在等着古道心的反应。 张峥眼眸微敛,看着夏侯锦程的目光中隐隐透着不赞同。 古道心微微一笑,他倒觉得没什么,相反,能得到陆镇下属的认可,他还很高兴,“多谢夏侯兄好意,不过还是不麻烦夏侯兄了,我跟王爷在一起就好。本就是为王爷而来,哪有抛下王爷自己去玩儿的道理?” 陆镇脸上阴转晴,“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古道心想了想,他又不是真的没来过京城,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地方上辈子都玩过了,沉思了一会便说道:“那就去王爷常去的地方吧,我想多了解了解显章的生活。” 众人听古道心直呼王爷名讳,脸色都变了,只有陆东习以为常。 王爷待他们亲如兄弟,但他们仍然谨记安分为臣之礼。平日里说说笑笑、逗逗闹闹的也没什么,但到底不会僭越。可是古道心这…… 还不等他们惊讶完,更惊讶的事情来了。 王爷对于古道心的僭越行为,竟然毫无反应,似乎已习惯如此。即便两人关系再要好,就算古道心救了王爷的命,可这样称呼也未免太过无礼了。真要论罪的话,就是死罪也不为过。 可是王爷…… 陆东稳重的脸上多了些得意的表情,看着莫廷等人的眼神好像在说——想知道什么?问我吧!我都知道! 然而除了莫廷兴致相当高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表示。 陆镇没再说什么,让其他人去各忙各的之后就带着古道心一起去转悠了。 古道心说想去他经常去的地方看看,那首先就是王府。 陆镇已经是亲王,所以王府的规格已经可以达到小行宫的级别。真要走路把整个小行宫都转过来的话,可能也要小半天的时间。不过就是陆镇自己也许都没有把整个小行宫转过来。 他经常去的地方除了卧室和书房之外就只有练武场。 大晏尚武,很多宗室亲贵子弟的府上都有练武场,以前古道心也曾经去别人的府上见识过,但是……看着眼前这种规模的练武场,古道心还是被震惊了,只能说不愧是大晏战神的练武场,大气,不花哨,这占地规模,估计在小行宫中也是最大的。 练武场的两边摆放着两排兵器架,古道心走过去,伸手摸着因为常年使用而边边角角都磨得圆滑的架子,上面架着的各种兵器虽然也都有明显的使用痕迹,但仍然能从兵刃上的光泽看出一直都有得到精心的护养。 古道心驻足在一杆长枪面前。 陆镇走过来,将长枪取下,“试试?” 古道心摆手笑着摇头,“显章高看我了,我要是会耍枪早就投笔从戎了,只是记得你似乎很擅长用长枪。不,应该说你不擅长的兵器太少。不过我还是觉得,诸多兵器中,长枪最适合你。” 陆镇动作利索地将长枪由左手换到右手,“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看我用剑。” “剑当然也好看,君子当如剑,儒雅中之利器,有正直之风,《浑元剑经》有云:“可防一身之害,资三捷之成。”江湖侠士自然多用剑,轻便易携带,而且剑法种类繁多,试用人群广泛,学起来也更容易些。”古道心挑眉一笑,话锋一转,“不过在战场之上,还是刀枪更为好用。而且显章能使出那种用枪的豪迈大气之感,即便单论用枪,整个大晏也无人能出显章之右。” 夸陆镇枪法高超的人多到不知其数,就连皇帝也曾不论真心假意地称赞过,但陆镇都没什么感觉,可是今日从古道心口里出来的称赞,也没有特别漂亮的言辞,却叫陆镇觉得听起来十分舒服。 没用古道心主动要求,陆镇就纵身一跃至场中,横起长枪耍了一套枪法。 这套枪法是陆镇自创。江湖上现有的枪法虽然很多,陆镇很多也都掌握了,但他还是自创了一套,根据自己的情况创造的枪法,自然最合用。 古道心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总觉得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合眼,也会错过不得了的内容。 陆镇的一招一式都刻在了古道心的脑海中,他已然记下了这套枪法,但不是为了自己学习,而是没事的时候,就能回忆回忆,想想陆镇,特别是他们不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感情其实也点类似于他曾经所处的现代社会的追星,没有“新粮”出来,粉丝们也只能看看以前的东西以慰思念之情。 等陆镇一套枪法都耍完了,已是大汗淋淋。这都十一月中了,天气早已凉爽,可见刚刚耍这套枪法之时,陆镇没有半点的“偷工减料”。 王府上的下人端上来盛水的铜盆,里面浸着一方叠好了的帕子。 古道心拿着帕子在水中又浸了几下,绞了半干拿出来,上前给陆镇擦汗。动作温柔认真,连鬓角也没落下。 陆镇拿枪的手背在身后,为了方便古道心给自己擦汗,微微弯腰倾身,黑沉的眼眸中映着古道心笑意浅浅的面庞。 作者闲话:被邻居家熊孩子折腾的耽误了,这么晚才发文…对不住了又…┭┮﹏┭┮ 第99章 秋闱放榜 已经跟莫廷讲完话的陆东过来,早上王爷就说让他去兰陵把两位小主子接过来,现在他准备动身,特意过来跟王爷还有主子说一声,然后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一瞬间陆东的脑海里就只有四个字——夫唱妇随。 陆东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最近太不正常了,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古道心注意到陆东,收了手,将帕子扔回铜盆,手一扬示意下人端着铜盆下去。 陆镇抬手一掷,长枪从手中飞出去,哐啷一声稳稳当当地落入兵器架中。 陆东收敛心神,对陆镇和古道心行了一礼,“王爷,主子,属下现在去兰陵接两位小主子过来。” “恩,”陆镇转头看向古道心,“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古道心想了想说道:“你回去后告诉他们暂时关闭瑶光阁,金点斋继续开着,瑶光阁的人手可以调到金点斋去用。在告诉高博,我们可能在京城多留段日子,金点斋的一切事宜都由他做主,有实在拿不准的再来问我。” “是,那属下去了。” 陆东行礼,往后退着走了两步之后才转身出去。 陆镇端着手臂,“你倒是信任高博。” 古道心低头一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高博是个好帮手。” 陆镇没有立刻搭话,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去别处转转。” 古道心应声。 一整天时间,走走停停,古道心把整个王府转悠了有一半,主要是之前在藏书楼耽误的时间有点长。 陆镇对看书的兴趣一般,多看兵法,他府上虽然有个藏书阁,早年也有不少人送来许多珍稀读本、古书残卷之类,但多被他束之高阁,自己真正看的时候很少,他若是长时间不去藏书阁,除了专门负责藏书阁打扫的下人之外,也就只有张峥偶尔会过来看看。 但是这次回来,陆镇一直想着将来古道心一定会来王府,而且古道心喜欢看书,所以就让人搜罗了不少好书过来填充藏书阁,甚至还有名家孤本。 那些一直留意着镇南王府动静的人知道后,也纷纷送上了不少好书。 所以从练武场出来之后,陆镇就带着古道心来了藏书阁。 果然,一进藏书阁,陆镇就在古道心的脸上看到了欣喜雀跃的表情。 自己之前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 古道心一投身藏书阁中,就好像长在里面了一样。要不是后来到了吃饭的时辰被陆镇硬生生拽了出来,他还不愿意出来呢。 下午两人去其他地方看了看,好在古道心看起来也很有兴致,不然陆镇真会后悔一开始就带他去了藏书阁。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自从兰陵一别,这大概是两人觉得过得最快的一天。 晚上用过晚膳,陆镇命人搬两张长椅出来,就放在院子里。 陆镇的院子里有个葡萄架,虽然已经过了葡萄成熟的时候,但是这架子上的绿叶仍然郁郁葱葱。 月色投下来,穿过葡萄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格外显得岁月静好,夜色撩人。 古道心和陆镇躺在各自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是古道心的嘴里就没停下来过,旁边的石桌上放着水果和蜜饯,还都是他喜欢的。 原本陆镇还想弄些点心过来,但想到已经吃惯了金点斋的点心,古道心估计对别的甜点都没什么兴趣,便没有放。 过了一会,管家过来,说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晚上古道心可以在客房休息,就在陆镇的隔壁院子。 少有将客人所住的院落就安排在住院的边上,多是在前后,想必这也是陆镇特别吩咐过的。 “明天一早就会放榜,在锦绣台公布上榜考生。” 古道心点头,“恩,锦绣台啊,将来春闱的名次也会在那公布,我觉得我能占个好位置,显章以为呢?” “将来你必定在殿试三甲之列。”陆镇一言一字铿锵有力,倒不像是猜度,反而是断定会如此一般。 古道心笑了,“显章对我倒是一如既往的有信心,不过我也确实有一定把握。这次的乡试就算中不了解元,至少举人还是稳妥的。” 陆镇也知道,古道心这么说已经算是谦虚。 乡试第一名就是解元,之后无论是第二名还是第一百名,都叫举人。但就算称呼一样,这学识的差别还在。将来会试,会员花落谁家还不一定,而且就算京城人杰地灵多才俊,其他地方也不是没有竞争之力。 不过陆镇依旧相信,以古道心的能力,必不会出三甲之列。 第二天锦绣台放榜,对于所有参考学子而言都是极为紧张的一天。大多数人都夜不能寐,但却一点困意也无,只等榜单放出来,看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把握大的,想知道自己的名次排在多少位,把握小的,就期盼着自己能上榜就行。 秋闱竞争力大,基本上一千人中能有一个考上的,最后能成为举人的一般在一百人上下。榜上有名的为一百五十人,前一百名为举人,从第一百零一名到第一百五十名为副榜,叫贡生。 贡生虽然不能参与会试,但是却有机会进入国子监读书。国子监乃大晏第一学府,由朝廷规办,在国子监教书的都是饱学之士,贡生们在国子学习满三年之后,也是可以做官的,不过大都是虚衔,要想有比较实际的官职做,那就要看在国子监期间是否有打通人脉了。 王府的管家从王爷那知道古道心参加了秋闱,原想着这位古公子可能就跟大多数考生一样,在放榜的前一天晚上根本睡不着,所以一直差人在门口留意着,好方便古公子有事差遣。 但是到了早上,在门口轮番值守的两人告诉管家,说人古公子这一晚上都睡得十分踏实,连起夜都没有。这会都还没起来呢。 管家摸了摸后脑勺,心想这位古公子还真是奇人,难不成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什么名次? 如此这般,不是有绝对的把握榜上有名,就是压根不觉得自己会高中。 又过了一会,头毛星下去,二毛星的光芒也淡了,古道心这才起床。 实际上这个时辰还早,就跟他平日起床的时辰差不多,他跟陆镇早上一起练功的时候也是这个时辰起来。只是比较大多数一夜难眠的考生来说,他这有点太心大了。 早上练功结束之后,两人稍作休息,才开始用早膳。 “我已经派人去盯着锦绣台那边,你不用担心。” 古道心舀了一勺清脆爽口的藕丁加到粥里,转头笑看着陆镇,“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担心的吗?” 陆镇没说话,是他想太多了。 过了一会,被派去看榜的护卫回来,一路脸上的喜色就没遮掩过,管家一看就猜出来了,估计古公子不但榜上有名,而且名次一定还相当靠前。 “恭喜古公子,榜上第二!” 第一名其实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就是孙大儒的弟子,不过第二到第五名,也都早有猜测,但如今第二名却被一个以前听都没听过的名字给占了去,大多数人都是一脸懵逼,等反应过来后才开始调查这个第二名的古道心到底是什么人。 护卫进来报喜的时候古道心正在喝粥,听到自己第二名的名次,也没表现出多兴奋的样子,还是慢慢悠悠地喝完了粥才说道:“跟我预想的一样。” 对比古道心的平淡,陆镇看起来才像是那个中了榜的人,让管家吩咐下去,全府上下赏半年俸银,休假半日。 古道心扑哧一声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反应感觉就像是自己儿子高中一样?” 陆镇难得也跟古道心开起了玩笑,“话不能这么说,兴许将来就算我儿子高中我也没有这么高兴。” 古道心笑得合不拢嘴,榜上有名的喜悦尚不及陆镇跟他说的一个笑话。 “既然我这考得还算理想,你是不是得奖励奖励我?” 陆镇点头,“恩,你想要什么奖励?” 古道心无奈撇嘴,“这奖励还得我自己讨要啊,你就没什么想法?” “既是奖励,那自然要是你真心喜欢的,你说出愿望,我来帮你实现,不是更好?” 古道心琢么着,突然觉得陆镇这话真是好有道理。 “行吧,那容我想想。” 古道心拿着筷子的右手托着下巴,真开始认真地想起来。 沉吟了会,古道心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想要的奖励。 “有了,明天你带我去郊外骑马吧。” “怎么突然想骑马?” “我这不是想起之前送你走那天,我跟月宝和云宝说,等回头你回来了,可以让你教他们骑马。陆东已经去接他们,等把他们接过来之后,反正也没别的事,不如你就等哪天不是很忙,就出来教他们骑马。到时候我肯定要跟着一起,要是让他们发现我骑术不佳,那我这二哥哥多丢面子不是?”最后古道心还对陆镇眨了下眼。 第100章 贺礼 陆镇挑眉,“你不会骑马?” “会是会,不过这不是太长时间没骑了吗?总感觉生疏了不少,还是要提前回忆熟悉一下。” “好,那就明天去,正好今天余下的时间我让莫廷去挑几匹温顺的好马备着,等云宝和月宝过来之后也能随时学骑马。” “不用给我挑太温顺的,有个性的最好。性子冷点、烈点也不要紧。”古道心忙不迭加了一句。 陆镇扶额,“可你许久未骑马,温顺的好驾驭。” “我不喜欢。”古道心扬眉,别有深意地看着陆镇,“我就喜欢那有个性的。” 古道心坚持,陆镇没办法,只能答应。 当天古道心就一直没出王府,虽然估计这时候能查出他身份的人都会把注意力放到兰陵去,但是还有一个陆熠鸿,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着。 另外如果真有人去兰陵查探了解他的情况,也会发现他不在,也许就会猜度他是不是来了京城,看来在回兰陵之前,他只要出门就得易容了。 中午后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样式精致,而且瞧着也不油腻。后厨都没用陆镇吩咐,直接在得知古道心高中之后,大厨就开始张罗了。 张峥和莫廷、夏侯锦程也都过来蹭饭。 三人过来的时候,莫廷左臂搭着张峥,右臂搭着夏侯锦程,没个正经样,亏得另外两人不跟他计较。 “我就知道古兄弟一定能高中!” 一看见古道心,莫廷立刻抛下两位“旧爱”,直接坐到古道心的身边。古道心另一边就是陆镇。 古道心笑弯着眉眼,“莫兄弟是对我有信心,还是对你们王爷的眼光有信心?” 莫廷挠挠脑袋,“都有!都有!” 张峥嫌弃地看了莫廷一眼,对古道心举起酒杯,“古兄高中,我这借花献佛,就借王爷的酒来敬古兄。” 古道心应下,“谁的酒不要紧,最主要的是张兄这份祝贺之心,多谢。” “还有我还有我呢!” 莫廷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生怕被落下。 陆镇看向夏侯锦程,“不一起喝一杯?” 夏侯锦程摇头,“一会我单独祝贺。” “哎呦呦!”喝完酒的莫廷酸了一声,“臭猴子还要单独祝贺,还瞧不起我们不屑跟我们一起是不是?” 张峥按住莫廷脑袋,“你能不能别老挑事儿?” 莫廷嘿嘿笑着,“这不开玩笑都习惯了么!” 第一轮酒就算喝完了,夏侯锦程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方形锦盒,瞧这锦盒上的金线绣纹都描得十分精致。 “小小礼物,恭贺古兄榜上提名。” 古道心没想到夏侯锦程竟然还准备了礼物,他来兰陵才两天,而且虽说这些人是提前知道了自己有参加科举,但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一定能上榜,就算上了,名次如何也不知晓,故而也不会想到要准备什么礼物。 但夏侯锦程却拿了出来,这是不是说明从古道心来王府,他知道古道心有参加秋闱开始,就已经十分肯定古道心一定能取得好名次? 这个答案就要看夏侯锦程送的什么东西了。 古道心愣了一瞬,但最后还是接过了锦盒,又在众人的目光下打开,一枚羊脂白玉的私印静静躺在里面。 拿起印章看,下面刻着三个字,一个拉长了的占了两个字位的“古”,另外还有上下罗列的“道心”二字。 羊脂白玉是玉中极品,这块被雕刻成了长方形云纹印章的玉质地光滑,色泽莹润且纯粹,油感很高,可以确定就算是在羊脂白玉中,也算的上极品,应该很是难得。 寻来这样一块玉石已经不容易,更别说还要花时间把他刻成印章,若是仓促为之定然不可,足见夏侯锦程应该是见到古道心那天就开始准备了。 “行啊,臭猴子变得这么鸡贼了,竟然想到要提前准备好礼物,下次换成我的话我也一定要提前备好。” 夏侯轻笑了一声,“还有春闱,有你发挥的机会。” 莫廷如梦初醒,“对!古兄啊,你等着,春闱的时候饿我一定送你比臭猴子的印章更好的贺礼!” 古道心默默将印章收回盒子里,好一会才说道:“听闻莫兄有一把自己制作的弹弓,非常好用,甚至可以当做防身利器。若是我有幸中了会试,莫兄不如也给我做一把弹弓吧!” “这个好说!不就一把弹弓么!没问题,你要十个八个的我也能给你做出来!” 说话间莫廷又跟古道心亲近了不少。莫廷的弹弓虽然远远不及羊脂白玉名贵,但是在莫廷眼中是好东西,是他喜欢的,所以古道心这么说,他也接得顺理成章,完全不觉得有问题,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夏侯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饭后散去,古道心就将夏侯锦程送的印章收了起来,瞧那样子似乎是不准备拿出来用。 “怎么收起来?”陆镇走到古道心身后,伸手帮点着脚的古道心把盒子推到了架子上面。 古道心有点挫败,这具身体内发育得略晚,就是现在都还在长高中,不过按照他的记忆,就算是停止长个儿了,比起陆镇的身高还是差了些。 “这东西太贵重了,拿出去用肯定招人眼球,还是算了吧。” “夏侯确实没有考虑妥当。” “也不怪他,本就出身勋贵之家,有的时候注意不到我们这种普通百姓的小细节也很正常,再说夏侯锦程也不是你,对什么都能这么观察入微、思虑周全。” 最近古道心总是动不动就要夸陆镇两句,陆镇原本以为听多了之后估计也会跟别人夸自己的时候感觉差不多,但实际上不是,每次听到古道心说自己好,他就很高兴,而且大有永远都听不腻的架势。 “夏侯锦程一直记着你对他的救命之恩,所以对你会比张峥他们更多些关注。” “恩,”古道心应了一声,“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过我受不起他的感谢,当初救他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你手下的先锋大将,如果换做别人,在当时那般危险的情况之下,我未必会相救。” “你也知道那时候很危险,”陆镇冷哼一声,“以后不论什么情况,面对什么人,都要记得自保为上。” 古道心转身,笑着瞥了一眼陆镇,“我要真如此,那还能是你认识的古道心?” 陆镇顿了一顿,又淡淡笑了,他总是说不过这人。 在王府悠闲度日的古道心并不知道,他高中的消息传回兰陵之后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谁也没想到古家才找回来的这个所谓的“一直遗落在外的血脉”竟然如此出类拔萃,能在乡试之中斩获第二名。如果没有孙大儒的弟子,那他就是这届的解元啊! 众人无比感叹,这老天竟然也有如此偏心的时候,明明已经让那古道心经商有道,如今还赐他金榜题名,这诸多好事都被一个人给占上了,这是什么运气? 如果不是运气,拼的是实力,那这古道心堪称奇人,如此惊才绝艳,前途不可限量。原本还以为古家要就此没落或者要转为商户了,谁知道这时候会冒出来一个古道心? 有古道心在,古家的仕途就还没有走到末路,想来就算不是自己的儿子,古书渊也一定会全力栽培古道心,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家族的荣誉大过一切,而且古道心无父无母,说不定也能跟古信诚一样,被大房收养。古书博已经入了商籍,要是把古道心过给古书博,那就是断了他的仕途,古家不会这么傻。 当然这都是后话,古道心就算一早料到自己榜上有名的消息一传回兰陵必定会在古家掀出风浪,也全然不在意,那些人的反应如何,他基本能想到。 另外一头,陆熠鸿得知自己看重的人竟然得了乡试第二,大笑了好一会。自从失去古道心的消息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 愫昭动作很快,已经查到了古道心的来历,并且呈交给陆熠鸿。 陆熠鸿看完所有的资料,面色微凝,合上纸张扔到桌子上,“愫昭,本王一向信任你的能力,何以这次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愫昭惶恐地行了一礼,“殿下,愫昭已经反复核实过,这上面记载的内容属实,绝无纰漏。” 陆熠鸿眯起眼睛,“所以说你是要告诉本王,古道心半年多以前还是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农户,而现在却成了乡试第二,莫不是排在他后面的那些秀才都大字不识?” 愫昭也知道这事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但这确实就是事实。 “殿下,古道心的情况已经证实,确是如此。消息中提及,古道心原名张二狗,从前懦弱无能,还险些被自己的叔伯兄弟害死。但是在半年多以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甚至人也聪明了,手段也十分厉害,三言两语使些小伎俩就解决了欺压自己多年的叔伯,日子也一天天滋润起来。 后来他意外搭救了一个落难秀才,是这个秀才教他读书做学问。两人平日里就形影不离,后来古道心应了沈家人的邀请到兰陵来,这个秀才也是跟着一起的。但是之后不知怎么的就没了音信,跟在古道心身边的除了他一双弟妹之外,就只有一个护卫。而那个护卫在前不久也离开了兰陵,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第101章 上一世,是他! 听愫昭这么讲着,陆熠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的关注点放在古道心和那个秀才身上,对于愫昭口中的护卫并没有留意。 “若古道心能高中,真是因为被那个秀才教导,只是这么些时日就能有这样的成绩,那个秀才该是何等大才!可怎么并未听说有这样一号人物?” “愫昭也觉得奇怪,既然古道心能顺利参加科举,对方也该早就到了京城才是,但是今年的秋闱中虽然除了解元和古道心,后面几名也都很不错,却也没有特别出众的,再者对方能教出古道心,学问必然比古道心要高,真要来京城参与秋闱了,那名次即便不是第一也该死第二才对。” 陆熠鸿手指敲着桌子边角,“那既然不是你的情报问题,有还有何种可能?” “愫昭以为,那秀才并没有跟着古道行一同来京。能来京城参与乡试的除了本地考生之外,就只有外地的监生。那人是个秀才,也就是之前就参与了府试的,可能并非京城人士,所以他只能是在跟古道心一起上京的时候,半路中回自己的家乡去了。” 陆熠鸿点点头,愫昭的话也是目前唯一能合理解释眼下情况的了。 “派去守着锦绣台的人,可有发现古道心?” 愫昭摇头,“没有,想来古道心还在兰陵。不然愫昭替王爷跑一趟兰陵?” “不,不急。”知道人是谁在哪,陆熠鸿心里就踏实了,便也不急于在这一时,“还是让他先缓缓,这么好的成绩,他若知道定要好好欢喜些天,到时候趁着他心情好再找人请他过来京城玩上几日,他一定喜欢。” 愫昭没说话,她总觉得殿下对古道心的关注太过。 心情缓过来的陆熠鸿见愫昭还跪在地上,赶忙从桌子后面绕过来扶起愫昭,将愫昭的手放在手中轻轻拍着,“刚刚是本王火气太大,愫昭可生我气了?” 愫昭脸红,“殿下言重,愫昭怎么会生殿下的气?” 陆熠鸿宽心一笑,“本王就知道,愫昭是最能理解本王的人。” 愫昭美目流转,看着陆熠鸿的眼神有些许犹豫,“殿下,愫昭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诶,你我之间还需这般客套?有什么话直言便是,本王最欣赏的就是愫昭的直言不讳。” 愫昭垂眸一笑,“殿下惜才之心愫昭明白,古道心确实是个人才,殿下想要招揽至麾下也很正常。但殿下可曾想过,若是古道心不愿为为殿下效力,殿下又当如何?” 陆熠鸿一怔愣,“这怎么可能?愫昭想多了,之前古道心来京之时我们相谈甚欢,他怎会不愿意效力于本王?” “与古道心相谈甚欢的是洪公子,这但凡有大才之人常常忌讳不能被真诚以待,殿下当初以假身份与古道心结识,这说不定就会成为他的心结。” “可是科考之时本王曾出言帮他,让他免受骚扰,也算变相表明了身份,他还会介怀?” “为何不会?”愫昭反问,“殿下细想,他既然已知晓殿下身份,为何还要提前交卷离场?而不是等到科考结束之后,再与殿下论谈?也许他正是为了要躲着殿下,才提前交卷。” 愫昭的猜测让陆熠鸿有些忧心,想想确实如此,以古道心的聪敏,在贡院见到自己的时候就该猜测出他的身份,但是最终古道心却选择提前交卷离场不告而别,这可能已经表明了古道心对自己的态度。 明明之前还相谈甚欢,甚至还一同经历过了刺杀,也算得上生死与共了吧?怎么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大?难道真是因为介意自己隐瞒身份? 陆熠鸿不愿就此放弃,还是想着等找到古道心之后,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放榜第二天,王府里的喜气还没过去,古道心却不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了,意料之中的结果,没什么好特别高兴的。 陆镇要兑现诺言,带着古道心去郊外骑马。 莫廷等人本来想跟着一起,但是被陆镇给撵走了,说是不是他们这段时间太闲了,真要是没事干的话就派他们出去练兵,最后莫廷和张峥就一起拉着夏侯锦程走了。 夏侯锦程看起来比平日沉默些,临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眼古道心,见古道心正半仰着脸跟陆镇说话,脸上的笑容如同清晨的阳光一般温柔明亮,便又默默转回头去。 古道心骑马骑得很开心,除了一开始有点生疏,稍微不稳当之外,后面的表现都很好,可见已找回了前世骑马的感觉。 一开始陆镇还坐在古道心后面,教他如何握紧缰绳夹紧马腹,这些要领古道心上辈子学骑马的时候也知道,但是当时教他的师傅可没有陆镇这般有耐心。 两人同乘一骑的时候,古道心的心跳很快,再加上马一跑起来,他心里更激动,就有点担心电流会不会不受控制。 而且古道心握着缰绳,他身后的陆镇也握着,还握在他手的两边,这样的姿势便几乎等同于将古道心圈在怀里,这让古道心怎么还能集中注意力骑马?心猿意马还差不多。 最后古道心咬着牙把陆镇给赶了下去,自己练习骑着。 郊外草场广阔,而且这一片地方都被陆镇给圈起来了,平日就是用来练习骑马射箭的场所,也不用担心有外人闯进来。 古道心在前面骑着,陆镇就跟在后面,不错眼珠地看着。 一开始古道心还能顾忌着自己许久没有骑马,所以骑的很慢,但是后面感觉找回来了,就不安于慢慢悠悠溜达着,抽着马鞭踢着马腹,速度就快了起来。 陆镇皱眉,扬声喊着:“道心!慢些!”手上的鞭子又加紧抽了两下。 古道心越跑越快,到后面想停下来的时候都刹不住,这才慌了。 古道心回头,看着身后的陆镇,“显章,我停不下来!” “别怕,你先抓好缰绳。” 古道心倒也不至于害怕,就是好久没骑马了,突然间这么快又刹不住,稍微有点慌。他知道,有显章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陆镇驱马赶上来,保持了和古道心并驾齐驱的速度,他伸手去抓古道心胯下枣红马的缰绳,慌乱中古道心还帮了一把。陆镇抓到了缰绳,但是依然不能让疾驰的马停下来。 这马儿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本该是无比温顺的性格,现在却是双眼通红,瞧着像发了疯一样。这么看着,就算骑在马背上的是陆镇,这马一样会如此失控。 没办法,陆镇只能双手松开缰绳,脚底借着马镫的力量跃起,扑到古道心身上,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带着古道心滚下马背。 好在他们滚下来的地方草被浓密,加上又是个小斜坡,有了点缓冲作用,且一路滚下去,也没有尖利的石块石子,到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只是稍微有点擦伤。 陆镇的擦伤还比古道心要严重些,因为他一直把古道心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古道心。 一阵天旋地转让古道心的脑袋乱哄哄的,等感觉到周围平静下来的时候,古道心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陆镇的胸膛,还有那微微绷紧的下巴。 “显章?” 听到怀中的声音,本来有些昏沉的陆镇瞬间清醒过来,微微拉开距离,但双臂依旧抱着古道心,“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古道心摇摇头,“我没事,你呢?你一直护着我,有没有哪里伤着?” “没有。”陆镇不假思索地回答,又简单检查了一番,看古道心确实只是有点擦伤之外就放心了。 可古道心却看到陆镇的小腿裤子上已经晕开了一片血迹,虽然不多,但瞧着却叫他心肝都疼,手上微抖但动作麻利地将裤腿给卷上去,看到一片伤口。 虽然也只是擦伤,伤口不深,但到底见了血,古道心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疼着,悔恨之情满腔。 如果不是他非要出来骑马的话,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古道心刚要问陆镇是不是很痛,远处传来一道雌雄莫辨的清朗喊声。 “王爷!” 随着声音一起的,还有一个快马加鞭赶过来的红衣青年。背光看去,青年身形略显消瘦,但手持缰绳、扬鞭而来的身影却十分矫健潇洒。 白色的骏马在古道心和陆镇身边扬蹄而止,青年纵身从马上跳下来,身手干净利落。 “王爷!”青年看到陆镇腿上的伤,惊呼一声,立即用凶狠的眼神瞪着古道心。 古道心还在自责和心疼之中,也没注意到青年看自己的眼神,但陆镇却看得分明,当即厉喝一声,“飞烟!” 古道心一愣,这才转头看向“青年”。 飞烟?穆飞烟?那不是个女人吗?可眼前的分明是个……啊,女扮男装。 之前古道心的注意力都在陆镇身上,没有对身边的青年多加留意,现在稍微仔细点看,就能瞧出是个女人。 等等,这分明是他两世第一次见到这个前世跟陆镇闹出“绯闻”的女人,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是他! 古道心眼睛微微睁大,他想起来,上一世见到的那个,来他府中叫走陆镇的男子,可不就是女扮男装的穆飞烟? 第102章 迷了双眼,蒙了心志 上一世古道心病重,仅有的精力又都放在陆镇身上,因此没有注意到过来找陆镇的人是个男人打扮的女人。 不过也许是因为常年投身军旅的缘故,这穆飞烟看着总是比寻常女子多了些英气,走起路来的样子也是足下生风,不见半点娇柔之感。 穆飞烟咬牙,很不情愿地收回了怒视的目光。 “王爷,飞烟扶您起来。” 陆镇没有理会穆飞烟伸过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不过是一点擦伤罢了,还不到要扶着人才能起来的地步。飞烟,道心是我重视之人,你对我是什么态度,对他就该是什么态度,不敬他,便是不敬我。” 穆飞烟低着头,眉心耸立,却没在说什么,也没有再盯着古道心看。 古道心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倒是能够理解穆飞烟的心情。如果换成是他的话,看到陆镇因为别人而受伤,就算只是小伤,他也会发火。 也许是因为心中有一样的想法,所以古道心一看到穆飞烟看着陆镇的眼神,他就知道穆飞烟的心情跟自己是一样的, 这个女人喜欢陆镇。 陆镇拉着古道心的手站起来,穆飞烟正要说什么,莫廷他们也过来了。先是看了陆镇的伤,见只是擦伤才松了口气。他们这些沙场来回的人,平日里有点小剐小蹭的,连大夫都不愿意瞧。 “飞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提前回来都不告诉我们!要不是小六子来找我我都不知道!” 穆飞烟秀气地眉毛一挑,“你还好意思说,我走之前你怎么答应我的?王爷刚刚恢复记忆回来,你们竟然还让王爷自己出来骑马,若是王爷再有什么闪失,你们该当如何?” 莫廷尴尬地笑笑不说话,伸出手指挠了挠鼻子下面。 “这个……王爷挺好的,府医也多次查看,说王爷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也没有再失忆的迹象,而且王爷也不是一个人啊,这不是还有古兄弟吗?你这样忽视古兄弟是不是不太好啊?” “古兄弟?”穆飞烟瞥了一眼古道心,“你们才认识多久,就要称兄道弟了?” “这更能说明古兄弟人好啊!我这人虽然自来熟,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我兄弟的好吗?再说你也知道是古兄弟救了王爷的命,之前你不也总说想要早点见到古兄弟?还说要好好感谢他救了王爷。怎么现在人见到了还发这么大的火?” 莫廷就是这样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对于熟悉的人更是这样。 穆飞烟啧了一声,不高兴地转过头去,似乎是因为被莫廷说中了心思而不大痛快。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跟道心回王府,你们也都早点回去。” “王爷,”穆飞烟喊住拉着古道心就要离开的陆镇,“这次去横岭,我还有些事情要向王爷禀告。” “那就明天再说。” 陆镇的声音很冷,莫廷他们听着都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穆飞烟,心想难道是飞烟惹了王爷不高兴了? “莫廷。” 被点名的张峥愣了一下,上前两步,“王爷。” “道心骑的那匹枣红马是你找来的?” 莫廷点点头,“对,昨天得了王爷的吩咐,我就跟张峥还有臭猴子一起去马场选马了。马场的马不少,考虑着古兄弟应该没怎么骑过马,多以就选了一匹不那么烈性的,但也不至于太温顺无趣。为了选出这匹马,我们昨天着实忙活了许久。尤其是臭猴子,我跟张峥选了一个他被他否决,又选一个又被否决,天都黑了才选出来。” 夏侯锦程没说话,算是默认。 张峥眉头皱着,“可是这匹枣红马出了问题?”他们刚刚过来只看到王爷受了伤,但具体的情形却不清楚。 陆镇简单讲了一下枣红马发狂的情况,总觉得这事不是意外。一匹千挑万选的马,怎么可能会好端端的突然尥蹶子?他都拉不住。 莫廷的表情也慎重起来,按照王爷的叙述,那枣红马分明是被动了手脚。 说到这个,穆飞烟表情更冷了。 “我今日提前回来,听王府上的人说王爷过来骑马了,所以就找过来,远远的就看到马屁枣红马失控,王爷为了救古道心才会受伤,幸好伤得不严重,若是真有大碍,谁能为此事负责?你们三个人一起去挑马还能被人钻了空子,是不是太懈怠了?” 面对穆飞烟的严厉指责,三人都没为自己辩解。但其实这件事他们的干系也确实不大。 他们去马场上千挑万选找到了合适的马,之后第二天陆镇说要用马的时候再派人去马场,把之前他们挑中的马给迁过来就好了。 而在这期间,马匹仍旧留在马场,有马场的人照看,莫廷他们又不会一直盯着。 只能说是马场的人出了纰漏,要调查也是从那边去调查。 而且这个马场也并非是镇南王府的马场,它属于朝廷,直接被朝廷管辖。说白了,就是朝廷为宗室弟子豢养骏马的地方。 镇南王府倒是有自己的马房,但王府里的马性子都特别烈,不好驯服,莫廷他们担心古道心第一次接触,这些马不会乖乖让他骑,会败了他骑马的兴致,才特别去朝廷的马场挑马。 张峥几人也是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他们可以带古道心到镇南王府的马房去,先跟那些马培养感情,以后再想骑马就能用他们自己的马了。 谁曾想到他们前脚才挑好了马,后脚就被人动了手脚。 夏侯锦程一脸寒意,攥着拳头硬声说道:“这件事我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一定给王爷和古兄一个交代!” 夏侯锦程转身就走,莫廷对陆镇行了一礼后也急吼吼地跟上,“算我一个!妈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要害王爷,等让我查出来非剥了他的皮!” 他们昨日去马场看马的时候用的是镇南王府的腰牌,因为今天陆镇会直接让王府的人去提马。想来那背后下手之人是以为他们挑选的枣红马是要给陆镇骑的,才会有此动作。 陆镇没管他们,拉着古道心骑上了自己的马,疾驰而去。 穆飞烟看着两人的背影,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张峥看着穆飞烟,叹息一声,“飞烟,你这又是何必?” 穆飞烟倔强地转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之前一直很想见见古道心,想要好好感谢他,但现在见到人却态度大变,你是看出了什么,对吗?” 穆飞烟咬唇不语。 “王爷很看重古道心,你最好不要做出伤害古道心的事。”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人?” “你当然不是。”但有的时候,“爱”这种感情,会让人迷了双眼,蒙了心志。 穆飞烟重新骑上自己的马,双手抓着缰绳,挺胸抬头,“王爷还没有喜欢上古道心,目前只是古道心一厢情愿。两个男人不会有好结果,更何况尊贵如王爷,更不可能找个男人,古道心要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他和王爷不可能。只要他别做出出格的事儿,我还敬他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对他礼遇有加。但如果他是个拎不清的,我自当要为王爷多多思量。驾!” 看着穆飞烟渐渐很快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张峥摇摇头,王爷当真对古道心无意吗?飞烟啊,你该好好注意王爷在看古道心时候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你可曾在王爷注视其他任何人的时候见过? 不过有些时候,有那么一些人,就只能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对于他们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算看到了,也会视而不见。 晚上,王府设宴,穆飞烟去横岭为陆镇办事,现在事情办得漂亮回来了,自然该为她接风洗尘。 实际上不只是穆飞烟,就是其他人出去办事回来,陆镇也一视同仁。 莫廷和夏侯锦程姗姗来迟,他们去调查枣红马的事,并不顺利。 下午在林子里找到枣红马的时候,马已经死了。经过验尸,可以确实是中毒而亡,所中的是一种很特殊的毒药。 这种毒药在刚中毒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反应,可一但在中毒之后剧烈运动,出了汗,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毒发。而毒发的特征便是仿佛疯了一般,双目通红,癫狂至极。而之后又会在一盏茶之内身亡。 毒药极有可能是昨天莫廷他们离开马场之后下的,直到古道心骑上枣红马,快速奔跑,以致毒发。 莫廷和夏侯锦程抓紧排查昨天有接触过枣红马的人,最后将嫌疑锁定在了一个刚来马场半个多月的奴才身上。这个奴才是自己卖身进来的,说是急需一笔钱来安葬病逝的父亲,所以愿意到马场来做最脏最累的活儿,只要能给他点钱让他安葬了父亲即可。 在马场当差不是个好差事,一般只有在宫里内务府犯了小错又没背景的宫人才会被打发到马场干活,要是想离开的话,把就得攒点银子往上打点,也许就能离开。 所以马场也会从外面招人,只不过因为给的钱少活儿又累,所以很少有人主动到马场来当差,他们也就将标准一降再降,最后甚至连身份的核查都减少了些章程,真要是那有心的,找人伪造身份进来马场并不难。 然而等他们找到那奴才的时候,对方却已经服毒自杀了。 第103章 喜欢上他了? 找马场的管事官员调查这人的情况,发现很多信息都是伪造的,因为只是个打扫粪便的活儿,马场没有严谨核实,所以压根不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线索到这就断了,两人十分沮丧。回去王府的时候都显得没精神,夏侯锦程本就是不爱笑的性格,这会看起来更加冷沉。两人一贯的斗嘴也没有发生。 平时莫廷话多觉得他聒噪,但现在他不说话了,倒有点不适应,饭桌上的气氛都有点怪怪的。 陆镇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万一对方就是冲着古道心来的怎么办?这几种情况也不能完全排除。不查到幕后之人,他断断不能安心!想当初自己受伤,回来之后也没查出是什么人雇佣的杀手,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急躁。 古道心只得拍着陆镇的手安慰他,说不要紧的,好在他们都没出事,而且这世上就没有绝对干净的手段,只要做过,总能留下痕迹,再多点时间,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陆镇不想古道心太担心他,便没再纠结这件事。 小六子坐在穆飞烟和莫廷中间。他是穆飞烟的副将,跟莫廷性格相近,两人总是能说到一块去,感情特别好。 他看到莫廷一脑门的汗,便从怀里拿出下午他回来的时候他娘给他的汗巾,顺手替莫廷擦了擦。 莫廷眯着眼睛凑过去方便小六子给他擦汗,“哎呦,还是我家小六子最温柔体贴了,知道心疼我!” 穆飞烟哼了一声,“腻腻歪歪。” 莫廷一点也不介意,反正都习惯了,不管是穆飞烟还是夏侯锦程,都是以日常怼他为乐,大家又没有恶意。 莫廷还有些炫耀地说道:“飞烟嫉妒我啦?虽然小六子是你的副将,但那也是我当初忍痛割爱啊,要不是看你身边确实没个可用之人,我哪里舍得把小六子让给你?你赶紧的啊,什么时候培养出了合适的人就把小六子还给我,我现在可不习惯了。” 穆飞烟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就是因为你太黏糊小六子,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女人看上你。” 莫廷压根不介意,还反以为荣,“不怕告诉你,如果小六子是女人的话,我一定会娶她为妻。” 小六子低下头,以挠耳朵的动作遮掩慢慢爬上来的红晕。 夏侯锦程看了两人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们现在的样子就挺像一对夫妻。” 小六子笑着没说什么,倒是莫廷在那咬牙切齿的,“臭猴子,你就是嫉妒我有人关心!” 夏侯锦程,“除了小六子你再说一个关心你的?” “臭猴子!” 夏侯锦程和莫廷又开启了日常互怼模式,其他人就当看乐呵一样,就连总是调停的张峥这次都没说什么,估计是觉得还不够“火候”? 古道心看着也笑得挺欢实,便一时间没注意到陆镇脸上的表情。 刚刚陆镇也有看到小六子给莫廷擦汗,他当时也觉得这样有点奇怪。 按常理说,这要是一男一女做出这样的举动,就算再亲密,他们也顶多调侃两句不知遮掩,但是两个男人如此,便觉得有些不合适。 可是陆镇转而想到,之前他耍完枪法的时候,古道心也有给他擦汗,而且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比之莫廷和小六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为什么当时自己不觉得有何不妥,反而很享受古道心的细心照顾?原本觉得兄弟之间有这样的举动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看着莫廷和小六子之间这样的相处,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古道心转头,原想逗陆镇两句,结果却发现陆镇在发呆,于是加了一筷子红烧鱼到陆镇碗里,“想什么呢?” 陆镇缓过劲儿来,“没什么。” 陆镇喜欢吃红烧鱼,他的碗里还有之前穆飞烟夹给他的,但是没动,却把古道心夹给他的吃了。 穆飞烟看到,眼神黯淡地转过头。 莫廷还在那跟夏侯斗嘴,冷不丁地在桌子下被张峥踩了一脚,还是踩在上面没撤开的那种。 莫廷低头一看,发现踩着自己的人是张峥,立刻瞪过去,张峥却对着他使了个眼色,眼神往穆飞烟那边飘。莫廷一愣,顺着看过去,就看到穆飞烟低头失意的样子,再看看总能牵动穆飞烟情绪的王爷,瞬间明白了。 立刻结束了和夏侯打嘴炮,莫廷嘿嘿一笑,“古古啊,你也给我夹一块红烧鱼呗!” 陆镇斜了莫廷一眼,“自己有手,不会夹?” 莫廷小声嘟囔,“这不是那红烧鱼离我太远了我够不到啊!古古最善良了,刚刚帮王爷挑了那么好一块肉,也帮我挑一块呗!” 古道心哭笑不得,“你能不能换个称呼?古古一说快了听着就像姑姑,太别扭了!” 莫廷哈哈笑起来,“你要不这么说的话我还真没注意点,现在感觉真挺像哎!没事,这是我对你的专用称呼,显得咱俩感情好嘛!以后别人要是敢这么叫你我揍他!啊,王爷例外!” 强烈的求生欲让莫廷补上了最后一句。 陆镇却没心思跟莫廷计较,他在想着刚刚莫廷的话。 古道心确实有帮自己夹红烧鱼,他没觉得不对,之前还在兰陵的时候,更早到还在清河村或者镇上的时候,饭桌上古道心也经常帮他夹菜,他也会帮古道心夹。原本这在两人相处之中是最平常的一种情况,而他也一贯把自己和古道心之间的种种亲密相处归结为兄弟感情好。 可是刚刚莫廷让古道心帮他夹菜的时候,陆镇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里不痛快。 莫廷是他的得力下属,古道心是他重视的朋友。他也希望这两边能好好相处,不然当初就不会想着一定要介绍他们认识。 但为什么现在看着两人相处这么好,莫廷让古道心帮他夹菜也只是因为关系亲近,他反而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虽然这样很荒唐,但陆镇能确定,他不愿意让古道心给自己以外的人夹菜。这种类似独占欲的感觉让他眉头一皱,这太不正常了,他怎么会在古道心身上有这种感觉? 古道心没注意到陆镇的表情,净顾着看莫廷耍赖了,最后还是给他夹了一块。 陆镇心里的酸涩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浓烈。 晚膳过后,莫廷提议大家一起到练武场上去过几招。这要是平时,夏侯一定调侃莫廷是几天不被人揍就觉得皮痒痒,但是今天他没说,他也想去练武场上展示一下身手,出于某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原因。 不过陆镇没顺他们的意,一吃完饭就把他们都赶走了,说白天古道心受了惊吓,应该让他好好休息。 众人觉得他们的王爷变了,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技能以前绝对不会出现在王爷身上。 就看古道心吃饭的时候说说笑笑,哪里惊着了? 不过陆镇这么说,他们也只能先回去。 古道心也终于发现陆镇情绪不太对,问他怎么了,陆镇摇头说没大事,只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古道心还以为陆镇仍在想着枣红马的事情,就没再说什么,让他早点休息之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自己卧房的陆镇一直睡不着,管家就让后厨弄了一碗安神汤,给陆镇端了过去。 “王爷,时辰不早了,您喝了汤早点安歇吧。” “先放一边。” 陆镇没抬头,让管家把安神汤放在一边,自己继续看兵法。这是他的习惯,一旦遇到什么想不通事情时,就习惯看看兵法,也不是要从中看出什么来,只是觉得看着这些,自己的心情就能慢慢平复,阻塞的思绪能够被疏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容易梳理清楚。 管家应了一声,又看了眼陆镇后转身离开,但刚走到门口就被陆镇叫住。 “有件事本王一直想不通,林叔生活阅历多,就劳烦林叔替本王想想。” “王爷折煞老奴了!”管家返身回来,立即行了一礼,“王爷又什么想不通的尽管问,老奴若有幸能为王爷分忧,这是老奴的福气。” “起来说话。” 林叔撩着衣摆慢慢站起来,“王爷所困何事?” “不是什么大问题。”古道心的手摩挲着纸张一角,“您也知道莫廷跟小六子一向很好,今天莫廷跟我说,他看到小六子替夏侯擦汗,就觉得这种行为好像有些怪异。心里不解,他们都是好兄弟,以前小六子也曾经替他擦汗,当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很享受,但是不知为何,今日看到小六子给别人擦汗,就觉得很不对劲儿。总感觉两个男人之间这样相处,好像过分亲密了些,但想到自己和小六子当初的举动,比这还亲密,为何当时就没觉得不妥?” 林叔皱眉,想了一会,看神情似乎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却拿不准,便又问道,“那莫将军可有说过,看到小六副将与别人亲密的时候,心中可有不快?” 陆镇想到自己看古道心给莫廷夹鱼肉时候略微有些不大愉快的心情,模棱两可地说道:“算是吧。” 管家点头,“那就是了。” 陆镇眉梢一挑,“是什么?” 管家讳莫如深地一笑,“莫将军喜欢上小六副将了。” 第104章 认清心意 陆镇一惊,“怎么可能?他们都是男人。” 管家似乎并不意外陆镇的反应,笑着道:“王爷不喜欢男人,自然难以理解这种心情,但实际上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有真情。大晏不算盛行男风,一般多是官宦子弟私下豢养男宠,多数人觉得龙阳之好不得长久,亦难等大雅之堂,最多就是玩玩,认真不得。老奴则认为这是偏见,男人可以与女人真心相爱,怎么就不能跟同性有真心?不过是性向不同而已,也不能就这样被特殊对待。老奴不敢隐瞒王爷,老奴的儿子就是断袖之人,也有一个相恋多年的爱人。大晏承认契兄弟的关系,他们俩今年就准备结契兄弟,到官府去备案了。” 陆镇仍然觉的很震惊,“那如此不是无后?” “无后就无后吧,”管家谈笑一声,似乎是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接受,“老奴从前就是个孤儿,左右无亲族,血脉这东西也讲究个缘分,强求不得。老奴只盼着我这唯一的儿子能过得好就成。老奴自认为还有一双会看人的眼睛,那个男人也是个好的,品性上佳,而且早早就跟家里坦白了,当初家里不同意,他就脱离了家里,自己在外打拼,每月寄些银钱回去,也算赡养父母,又不辜负我儿。人这一生能得着一个自己喜欢又掏心掏肺为自己好的人不容易,遇上了就不应该轻易错过,我看儿子现在过得很好,也就别无所求了。” “可就算这样,又如何断定莫廷跟小六子之间也是如此?” 管家一笑,“莫将军的反应就跟我儿一样。一开始我儿就跟我说过,他和对方关系亲厚,原比一般的朋友要好,平日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多加注意举止是否过于亲近,但是一看到对方跟别的男人有比较亲近的举止时,自己心里就会不痛快。这就是吃醋嘛!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虽然管家这么说,但是陆镇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如果真按照这样分析的话,自己不就是喜欢上古道心了?他之前的不满就是因为吃醋? 可是……怎么可能? 管家一看陆镇的表情就知道王爷还没有完全相信,又接着说道:“请王爷回想一下,每当小六副将跟别人走得近的时候,莫将军是不是会插到两人中间去,或者当有人跟小六副将勾肩搭背的时候,他是不是经常把小六副将拉到自己身边,也有时是直接把他人搭在小六副将肩上的手拿下去?虽然军营之中大都是这般相处,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会下意识地就不想让别人太靠近。甚至在自己眼中,这种行为会被理解成是他人在占对方的便宜,如果莫将军确有此举动,那便差不了!” 作为一个目睹了儿子出柜过程的过来人,管家给出了理论解释又举出了具体行为事例,陆镇都一一对上号了,就算再怎么觉得震惊,也明白,自己十有八九是喜欢上了古道心。 这种感觉其实很微妙。 在确定之前,陆镇没想过这些,就觉得自己跟古道心之间的所有亲密相处都在正常范围内,而现在一旦有了这个意思,再回忆起从前的种种,就都有种让人控制不住心跳加快的兴奋感,似乎每一次过度接触的感觉都被重新翻了出来并且放大数倍。 到了此刻,陆镇已经可以肯定,他不排斥自己对古道心动心这个事实,不然现在就不会觉得兴奋,不会想要赶紧到古道心的房里去拥着他抱着他,把他迟钝了这么久早该发现的心意尽数表达出来。 回想一下,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古道心的?一时间竟也理不出头绪,所有的亲密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倒真是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种感觉就好像之前所有情感上都蒙着一层薄纱,所以显得神秘而朦胧,进而产生了许多不解。 但管家的一番话说出来就好像一只大手刷的一下将那层薄纱给揭掉了,将所有的感情赤裸裸都曝露于与日光之下,让其无所遁形。 陆镇的人生从来没有“逃避”二字,就算面对的是他从前觉得很难以想象的事,他也依然将这些汹涌的感情全盘接下。 那么古道心呢?是不是对自己也有一样的感情? 陆镇拿不准。 虽然他们之间有很多不适用于真正兄弟之间的行为,但是古道心也不止一次地强调过他们是好兄弟、好朋友,若真于他有意,当不会如此才是。 古道心说过,他曾经做过一个很有可能是前世经历的梦,所以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后面大晏发生的许多事情,那么古道心会对自己这么看重,是不是因为在那场梦境中,或者说在前世,自己曾经帮过他,他这算是投桃报李? 细细想来,古道心确实有透漏过这种信息,似乎自己在前世对他多有照拂。 若是如此,便也好解释为何古道心独独对自己好,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才明白自己感情的陆镇又陷入了纠结之中,他想要证明,却也担心古道心没这个意思,捅破了这层纸,陆镇相信即便古道心不喜欢他,他们也不至于连朋友都做不成,但那种感觉,终究别扭。 陆镇觉得,自己需要点时间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管家看王爷陷入深思,有点心疼,王爷平日里的事情本就多,现在就连属下的感情事都要帮着参谋,实在太不容易了,回头他得跟莫将军好好说说,自己的感情事要抓紧理清楚,喜欢就去表达,可不要再让王爷如此费心。 从陆镇房间出来,管家想着反正都过来了,不如也去隔壁院子看看古公子那边有没有什么吩咐。古公子高中,以这个排名来看,将来就是到了会试也定能取个好名次,到时候入朝为官,以他和王爷的交情,必定会成为王爷在朝堂上的助力。 走到古道心房门口,管家敲了敲门,“古公子,老奴命厨房炖了安神汤,去给你端来一碗可好?” 好一会,管家都没听到古道心的回应。 这不对啊,虽然从外面看屋内漆黑一片,但是古公子向来睡得晚,且每晚都要多看一会从藏书阁搬过来的书才会睡觉,听昨晚守门的人说古公子一夜好眠,今天这个时候更不应该觉得困倦才是。 管家心里不踏实,想了想,转身又跑去隔壁找陆镇。 “王爷,老奴刚刚去古公子那边,想问问古公子要不要喝安神汤,但在外面叫了许久都不见古公子有反应,里面的灯早就熄了,但平日这个时候古公子都还没睡。老奴有些不放心,又不敢冒然进去,王爷是否要过去看看?” 陆镇一听,立刻放下兵法,站起来大步往外走,都走出去两步了,那因为他起身动作太大而晃悠不停的椅子才稳下来。 “道心!道心!” 陆镇在外头一边喊着古道心一边敲门,但也跟管家来的时候一样,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镇脸色一变,直接推开门,门栓果然没有扣上。走到里面卧室,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褥也十分平整,可见房间的主人今晚根本就没有上过床。 陆镇仔细检查了屋内的情况,确定古道心应该是自己离开而非被人挟持,冰封的脸上才稍微有了点缓和的迹象。 管家心里也着急,这大晚上的,古公子能去哪呢?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陆镇黑沉的眼中开始凝聚阴云,背对着管家,陆镇的声音低沉到仿佛能将所有听到他说话的人都冻成冰,“将今晚值守的护卫首领和把守王府各门的侍卫一并招来!” “是!” 管家心里颤着退出去,他是这王府里的老人了,但是王爷的这个样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瞧着心里都觉得犯怵。 很快,护卫首领和十个守门护卫都到齐了,排成两排站在厅里。 陆镇背对他们,看着前面挂在墙壁上《红叶深山藏古寺》的画,冷冷问道:“你们今夜有谁看到古公子出府?” 古道心还没掌握内力,王府墙院高,如果不找东西垫脚的话根本不可能爬墙出去,若真搬了东西垫着,巡府的护卫应该有人看到。要是没人看到,那古道心就极有可能是直接走门出去的。 王府有东、西、南、北四门,东门为正门,西门是后门。除此之外在各个院落还有许多角门,但是到了晚间,所有的角门都会上死锁,只留东西南北四门是活锁,有护卫把守。 古道心要是从门走,那也是走这四门。 “启禀王爷,”负责守卫西门的两个护卫中的一个说道,“古公子是在大约半个时辰前从西门出去的。” 因为在古道心入府的第一日,王爷就曾让管家告知府中所有人,在王府里面,见到古道心就如同见到王爷本人,不管古道心有何吩咐,他们都要照做,任何人不得违背。 所以本来按照王府的规矩,到了晚上要出府都需要报备,但护卫一见是古道心,就直接放行了。 第105章 来晚一步 陆镇皱眉,“他可有说要去何处?” 两个守卫西门的护卫齐齐摇头,另一个说道:“古公子并未提及,但属下看到出门之后古公子是往南边去了。而且古公子是牵着马出去的,想必要去的地方距离王府有些距离。” 陆镇一听,立刻叫管家传管理马房的管事过来。 这个时辰马房管事已经睡了。身为管事,很多事情都不用亲力亲为,只要让下面的人去做就行,白天他会不定时检查马房的情况,也会亲自护养王爷专用的马匹。 这个时候管家来找管事,管事立即想到可能是夜间出了什么事儿,于是又特意去了一趟马房,把值夜的奴才叫上一起过去,好方便王爷问话。 “今夜古公子可有到马房去马?” 管事看了一眼值夜奴才,奴才立即上前禀告,“回禀王爷,约莫半个多月时辰前,古公子确实来马房挑了一匹马走。奴才还跟古公子说,咱们王府马房里的马都不算温顺,担心古公子骑不了,但古公子似乎很着急,还是催着奴才找了一匹。于是奴才就挑了一匹老马,性子在所有马中算得上稳重的。之后古公子就牵着马离开了。” 值夜的奴才在回话的时候一身冷汗。他今天傍晚从换班的人那里听说了古公子和王爷在去郊外骑马的时候发生的事,所以晚上古道心过来说要用马的时候他真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生怕再出什么问题,到时候自己可受不住王爷的怒气。 但奈何王爷曾经吩咐过,见古公子如见王爷,他又不敢怠慢不答应,便只能尽力找了匹老马,然后自己在马房里求爷爷告奶奶地希望千万不要出事。等到晚间管事来找他的时候,他吓得腿软差点走不动道。 “那他可有说去哪?” 值夜奴才摇摇头,“公子并没有提起,奴才也不敢僭越询问。只是看公子的样子似乎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寄予去求证。” 急于求证…… 枣红马! 陆镇陡然睁大眼睛,一定是枣红马!古道心一定是想到了什么线索去调查了!他身上有王府的玉牌,可以进入朝廷的马场。可是这个时间马场已经关闭,就算有玉牌也进不去才对,他到底要去哪? 另外一头,古道心已经骑着马到了距离朝廷马场不远的一条民街。 其实古道心对朝廷马场的了解很多,甚至比陆镇还要多,陆镇王府上有马房,这次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也不用差人到马场去。所以对马场的很多情况,陆镇并不知道,莫廷和张峥他们也一样,都不常会去马场找马,对于其中很多事不清楚也很正常。 晚膳后古道心回房间就一直在琢么枣红马的事。从来京城之后,他都没怎么出去过,所以暗中谋划之人的目标是自己的可能性很小,跟自己相比,还是陆镇是目标的可能性更大。 假设那人是在马场有自己的眼线,然后又看到莫廷和张峥拿着镇南王府的玉牌去了马场,便有了猜测,是不是镇南王府有人要用马。 幕后之人自然也知道镇南王府中有马房,所以应当也不是很确定用马的人就是陆镇,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下毒,左右只要扫尾干净,也查不出来什么来。 这就是为什么尽管莫廷他们在事发之后立刻调查马场,锁定了嫌疑人却依旧没能查出来,就是对方早有防范,也料到此举极有可能失败,因此早就做了“清扫”。 莫廷他们查到的那个自杀的新来的马场奴才,应该就是对枣红马动手的人,对方也是想着反正是新埋的钉子,被拔了也不可惜。 所有人都觉得随着这人一死,线索就断了,但实际上不是如此。 古道心上一世就曾经到马场来帮着陆熠鸿调查一件事,所以他知道,马场虽然会从外面招来新奴才,外头的人可以毛遂自荐,但是如果要自我推荐,就需要介绍人。 怎么说这也是朝廷为勋贵子弟豢养骏马的地方,而这些勋贵子弟的命都金贵得很,即使他们往往都只是派人到马场来领马,不会亲自过来,为了以防万一,马场也不能什么人都往里放。 有资格能作为新人介绍人的,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中的一个。第一条,在马场做事已有十年或十年以上。第二,级别在三级以上的马场管事。 所有介绍人和被介绍人都会一一对应地登记在一本册子上,这本册子就放在负责马场人员登记管理的官员家中。 古道心知道这个官员,因为前世经验,也知道这册子放在什么地方。 本来古道心是想等第二天把这件事告诉莫廷他们,但他想来想去,总担心夜长梦多,会不会仅有的线索也被对方抹去,所以便自己来了。而且他也不确定是不是一定能找到线索,就没有告诉陆镇,不想若是没找到,会让陆镇白忙活一场。 再说他就算没有内力,但凭着自己现有的本事,想要取来这本册子也不难。 而且负责登记资料这一块的官员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勉强算得上官身,也就是在马场奴才和一些管事面前说得上话罢了,真没什么实权,家里也肯定没有严密把守,想要出来进去对于古道心来说实在不难。 果然,古道心找到了前世中记忆的官员家里,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册子,他也没打算把册子带出去,当下就直接翻看了。 记得莫廷说过,那个新来的奴才叫胡照,这个名字不是很多见,在加上来马场主动卖身还能找到介绍人的也不多,应该不会有重名。 古道心快速浏览了一遍时间上对的上的记录,很快找到了胡照的名字。胡照的介绍人是在马场负责草料补充的一个名叫郝忠的奴才。 册子上登记了郝忠的住址,赶巧,距离这里也不远。古道心就将马拴在了一个角落,自己步行往郝忠家里走。 夜色深沉,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大半,瞧着就黑沉沉的。 古道心脑袋里就蹦出了一句也说不清到底合不合时宜的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拐了两个街角,古道心来到了郝忠家门前。 灰色的高墙围起了一个不小的院子,跟周围其他的院子比起来,算是大的。双开带铁环的大门,就他这个身份来说,已经僭越。就是马场管事的大门看起来都没有他家大门这么气派。 在西面墙角堆了一堆杂物,应该是傍晚的时候弄出来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扔的。 古道心踩着杂物上了墙头,却没有立即跳下去,而是先伏在墙头上看了看。 这个院子说大也只是跟附近的房子相比较,实际上站在墙头还是能一眼看了全貌,连后院都能看到一些。 后院的门古道心看的清清楚楚,在确定那里没有人把守之后,古道心又从原来上来的地方下去,绕到后院,用匕首一点点撬开了后门门栓。 从后门进去比较方便,能直接从后院进到主卧,从前门的话还要从正厅绕过去,更麻烦些。 古代房屋的结构,各个级别都有相应的规格,比较固定,因此也比较好判断主卧的位置。 古道心轻手轻脚地进去,还没走到主卧,突然神色一变,血腥气! 古道心加快脚步,一脚踢开半掩着的卧室门。 月亮从云后露出来。清冷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一室鲜红。 一个穿着睡袍的男子仰面倒在地上,身上棕色的睡袍被血迹浸成了黑色,身下的血还在向外蔓延,几乎快到古道心脚边。 而床上还有个女人,脸朝下,半边身子都在床榻外面吊着,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看起来像是想跑却没来得及跑。 古道心试了两人的鼻息、脉搏,确定都已经死亡。 来晚一步! 古道心咬牙,原本还以为能从这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可还是被幕后之人捷足先登!他要是早点想到就好了,说不定那时候凶手还没有下手。 等等! 不太对! 古道心刚一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房间有点古怪,但因为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气闷至极,也没想到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现在一直盯着看,古道心终于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就在于这地上的血迹。 死在床上的女人应该就是男死者的妻子,她的致命伤在腹部,因为半边身子都在床的外面,伤口正好处在床榻边沿,在持续挤压的情况下会一直流血很正常。 但是倒在地上的男死者,致命伤是胸口的贯穿刀伤,又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可这时候身下的血迹还在向四周蔓延,这就不大对了。 如果已经死亡了好一会,血液应该已经停止流动才对。而且两具尸体还非常温热,都这个天气了,尸体已经凉得很快。 所以说…… 古道心余光瞥向床头一人高的柜子,这也是整个房间里唯一能容下一个人的藏身之所。 第106章 跟玩儿似的 古道心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任何人,而且他还是从后院过来卧室这边,杀人凶手应当选择的最方便的路线就是他进来的路线,他并没在半路上看到人,一开始还想着是不是凶手在他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可如今看两具尸体的情况,并不排除凶手还在房中的可能性。 古道心处在天人交战中,如果他就这么走了,线索可能就此断了。他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害陆镇,之后才能有所针对和防范,所以他必须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可如果他不走,对方既然能连杀两人,并且在现场没有看出打斗的痕迹,可见凶手很有可能是个会武功的人,或者说功夫不差,如果对方还有内力的话,自己贸然揭穿,只怕也会有性命之忧。 古道心不会逞强,他知道如果对方有内力他难以逃脱,而且他也不会惯着自己侥幸,知道当下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然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陆镇该怎么办?而且到时候他的出事还毫无意义,说不定还会被毁尸灭迹,没有任何地方能帮得上陆镇。 这些道理古道心知道,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他只是不甘心,都查到这里了,而且凶手极有可能就躲在衣柜里,就算只是雇佣来的杀手,但如果能抓到活口的话,说不定也能问出些东西来。 古道心无奈转身准备离开,但就是因为心中有不甘,所以要出去的时候脚步有点迟疑。 意识到自己脚步迟疑,古道心暗叫不好! 果然在下一刻,一个蒙面黑衣人破开衣柜的门,手持尖刀向古道心砍过来。 对方的速度太快,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有的速度,是内力! 古道心本能地双臂交叠挡在身前,但这样的抵御不会有任何作用。 眼看着尝到就要从头顶上劈砍下来,古道心身上迸发出刺目的蓝白色光芒,将他整个人包围在里面。 黑衣人瞳孔骤缩,吓得差点扔了手中的长刀。但刀还没有扔出去,古道心身上的电流便顺着长刀传到了黑衣人的身上。 在黑衣人眼中,古道心身上的光很漂亮,然而到他自己身上的时候,只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全身都在由内而外剧烈地疼痛,惨叫数声之后连番抽搐,就像那些犯了羊癫疯的人一样。男人在一阵烧焦了皮肉的味道中断了气,直挺挺向后倒去,长刀也哐啷一声掉了。 古道心紧闭着眼睛,对自己的情况浑然未觉,直到听到长刀掉在地上的声音,才慢慢睁开眼镜,看到身上还在冒烟、衣服也有烧损痕迹的黑衣人。 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发现没有反应之后才蹲下来查看,最终确定黑衣人已经死亡。 当场死亡,身上还有电灼伤。所以在刚刚那样危机的时刻,他之所以能保住命,是因为他在紧张之下放电了? 可是他明明记得,在上一世,他能放电都是在受到了极大刺激的时候,而且一般都是感情上的刺激,跟陆熠鸿有关,可这次算什么情况?他因为差点死在对方刀下,所以才情急放电,如果真只是因为性命受到威胁的话,那之前还在清河村的时候,他差点被匪徒害死,那次为什么就没有放电? 古道心又想到上一世被迫害的时候,他看着陆熠鸿和金香玉做那种事,本以为会放电,但实际上却没有,这两次事件会不会有什么关系?现在在以前没有过的情况下放电,会不会跟他又重生一遭有什么关系? 这会古道心的脑子转得飞快,将所有的经历串联起来,却还是没有会找到合理的解释。 然而他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简单搜了黑衣人身上,只找到了一枚葫芦样式的玉坠后,古道心赶紧离开房间,准备从后门走。 方才那黑衣人高声惨叫,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一定会被左右邻居听到,他得在有人过来之前赶紧离开。幸运的是这家没有伺候人的丫鬟婆子,省了许多事。 然而才出门口,就听到后面有人叫门,而且隐隐的能听到前面也有敲门声。 遭了!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一定会被当做凶手,到时候说都说不清。就算他不说出陆镇,陆镇也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 怎么办?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就在古道心私下寻找藏身之地时,一个人影从南边墙头跳下来,正是陆镇。 陆镇抱住古道心,又翻墙跳了出去。 这有内力就是不一样,两米多高的墙,还抱着一个人,说跳出去就能跳出去,跟玩儿似的。 等回到王府,古道心才想起来,“马还在……” “已经叫人牵回来。” 古道心这才放心,“那就好。哎,你怎么知道马在哪?” 陆镇黑着脸,看起来不太想搭理古道心的样子,但对上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陆镇还是叹息一声说道:“我猜到你有可能是去调查枣红马的事,就带了几个人一起去找你。晚上马场关闭,所以就只在周围找,有人发现了你的马,就停在马场管事住处附近。有个跟以前跟马场打交道比较多的护卫说想起马场管事那有一本册子,里面详细记录了有关马场对外招收奴才的资料,我让他去偷册子,偷到后他告诉我放册子的抽屉没有完全合上,所以如果不是那管事没有关好,就是你打开看了之后把册子放回去的时候太匆忙,才没有关严实。”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古道心是怎么找到那人的,陆镇就是怎么找过去的。 当陆镇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不少人在前门围着,绕到后门去看也是一样,而且叫喊半天都没有人出来开门,便料想到里面可能出事了。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跳墙进来,正好看到了古道心,便带着古道心一块出来了。 他们刚走没多久,前门和后门就都被破开了,到时候三具尸体都会被发现。 古道心跟陆镇讲了自己的发现,讲完就开始叹气,“我要是能早点想到的话,也许就能在杀手动手之前问出点东西来,现在倒好,什么线索都没查到。” “还早点?你要是在那杀手去之前过去,说不定他会连你一起结果了!” 陆镇很少有这样发火的时候,他多数都是冷冰冰的,为数不多的几次明晃晃的火气还都是因为古道心。 古道心理亏,“这次是我考虑不周。” 虽然古道心认错态度良好,但是这一次陆镇可没有再轻易原谅他。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怎么说的?不论在何种情况下,因为任何人,你都该自保为上!这种事你就不应该孤身涉险,告诉我一声能占用你多少时间?如果你出了事就算查到幕后是谁主使又怎样?若是需要用你的安危去交换,我宁愿不知道!” 古道心被吼的有点懵,但也没有跟古道心争执。尽管他心里想着,有的时候可能真就差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多耽误哪怕一刻,事情就可能发生变故。但这种情况下,明显不是理论的好时候。陆镇在气头上,肯定得先顺顺毛。 “我知道错了,显章,以后我不会再如此,再发现什么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再说我这不是没事么,你就别生我气了。之前跑得太快,我的腿还有点抽筋儿,不然我一定站着听你好好训斥。” 果然,当古道心“无意”中透露出自己不舒服的时候,陆镇脸上的冰都化了一点,而且眉宇间本来冻得结结实实,现在也因为担心的皱眉而碎冰。 陆镇直接单膝蹲下来,捧着古道心的小腿脱下靴子。 古道心条件反射似的缩回脚,“这是干什么?” 陆镇抬头,“你不是抽筋了?我帮你揉揉。” 古道心脸上渐红,“不……不用了,不用这样,我休息一会就好。” “抽筋如果不好好处理,明天你这一条小腿都会觉得酸痛难忍。不用怕,揉揉就好。” “可是……”古道心嘴角扯动两下,“我自己来就好,你快起来。” 古道心虽然从来没有因为陆镇王爷的身份就过于敬畏而疏远,但是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陆镇几乎是半跪在身前,这心里面就感觉怪怪的。 “很快按完,不要着急。” 不管古道心怎么说,陆镇就是不起来,还专心地按了起来。 最后没办法,古道心只能这样看着陆镇给他捏完了一条腿换另外一条腿。 两条腿都捏完,陆镇仰头看着古道心,“还疼吗?” 古道心摇头,“不不不,一点不疼了,你赶紧起来。” 古道心几乎是连拉带拽地把陆镇给扶起来,就怕自己再晚一点陆镇就会继续给他捏。 古道心双手握着陆镇的一只手搓来搓去,“捏了这么久,手指都酸了吧?” “没……还好。” “啊?”古道心奇怪地看着陆镇,他总感觉一开始陆镇是想说没酸,但不知道后面为什么又改成了还好。 “无事,”陆镇看着古道心为自己搓手,“不过确实比舞刀弄枪累。” 第107章 这就是陆镇啊! 古道心笑了,搓了一会又换了另外一只手,“那是自然!舞刀弄枪会调动全身的力气,这只是靠手指的力量,自然不一样,你以前从来没有为别人这么做过是不是?” 陆镇点头,“就算我自己我都没有揉过,你是第一个。” 古道心想着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绝对有邀功的嫌疑,不过陆镇不可能。 因为陆镇的这句“你是第一个”,古道心很想偷着乐,但是一想到今晚的事,脸上就又露出一层愁云。 “别想太多,就算这条线索断了,只要幕后之人还有动作,我们早晚能查出来是谁。” “我不管是在担心这个,”古道心苦笑,“你就不好奇,既然那杀手还在,我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对方可是个杀手,有内力,我只有些拳脚功夫,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反杀的他?” 陆镇怔了一下,他承认之前他还真的没想这么多,看到古道心平安无事他就放松了,杀手死了也就死了,确实没想对放是怎么死的。而看古道心现在的样子,似乎还有些内情。 “明天你让管家留意一下官府那边的消息,就会发现今晚的死者中,那一对夫妻死于杀手刀下,而那个杀手却死得诡异,身上有明显的灼伤,但是却也不构成死亡条件,且并无其他明显外伤,更不是中毒所致。” 陆镇皱眉,“猝死?” “如果只是猝死,那又如何解释他身上的灼伤是怎么来的?现场也并没有着火的痕迹。” “到底怎么回事?” 陆镇并不在乎杀手是怎么死的,只是觉得现在古道心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陆镇没想再瞒着,今晚的事情让他意识到,如果以后还会遇到危险,不管是自己还是陆镇,他说不定就会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放电,与其到时候让陆镇震惊,还不如现在就跟他把这种情况解释清楚。 于是古道心就把自己的情况跟陆镇说了,他没解释电的原理,跟一个古人也说不通,只是说自己有一种类似闪电的能力,虽没有闪电那么强大,效果是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但是依旧能置人于死地。 而且这种力量并不受他控制,他一般只在情绪强烈波动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放出来,程度大小也不一定,跟情绪有一定关系,却似乎也不是由情绪决定。 说到最后,古道心自嘲一笑,“你可以当我是怪物,我不介意。” 陆镇表情不太好,却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古道心的那种自嘲的语气,让他听着很不舒服。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天下之大,有些奇人异事也很正常,我亦不会因此轻看于你,你不必这般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你就是我认识的古道心,有这特殊能力也罢,没有也罢,都不会有碍我与你相交。” 古道心抿着嘴,“你真的不介意我……” 上一世,陆熠鸿也是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接受这点,在接受之前对方甚至都不愿意跟自己靠得太近,好像怕他会随时伤害他一样。可是在陆镇眼中,古道心没有看到丝毫畏惧之色,依旧那般深邃又坦然。 这就是陆镇啊! “有何可介意?我感激你这种能力还来不及,不管它从何而来,是否危险,我现在都感激它,如果不是有这种特殊的力量,你我此刻亦不知能不能这样坐在一起。有这样的能力,也算自保的手段,日后我也多放心些。” 陆镇所想,不是古道心为何会有这样的能力,会不会带来什么危险,而是首先觉得很欣慰。因为古道心还没有修习出内力,若是对上内家高手便不堪一击,但若有这项能力,安全上总多一重保障。 古道心闹着唇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这个它时灵时不灵的,也不是只要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出来,我也把握不好。” “那就还要修习内力,这个就当做秘密手段,做最后一重保障。” 话是这么说,但陆镇还是希望古道心不要有需要用到这最后一重保障的时候。 第二天上午,莫廷和穆飞烟一块过来。 莫廷就是那种有点消息就忍不住,一定要说出来跟别人分享的类型,放在现代社会就是大嘴巴,藏不住事儿。 这时古道心和陆镇真在练武场,陆镇加紧了对古道心的训练,昨晚的事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想着万一当时古道心的这种特殊能力没有发挥出来,那自己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不是就是古道心的尸体? 这种情况光是想一想陆镇就觉得接受不了。 “王爷,古兄,你们听说没有?昨夜马场附近的民街出了件离奇命案,一对夫妇遭到杀害,最神奇的是凶手也死了,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买凶杀人,因为那个凶手是个杀手,在衙门里有过备案的,只是一直没有将人抓到。杀手死的十分古怪,身上没有足以致命的外伤,只有些灼伤,而且经过仵作验尸,也没有中毒迹象,不过从尸体情况看能推断出死前有过剧烈的痉挛。你们说,该不会这个杀手本就有顽疾在身,只是很不巧地在杀人的时候自己病发了,所以猝死?” 穆飞烟端着手臂,“胡扯,若真是这样那这个杀手的运气也未免太差了些。而且你可有听过本身就有突发性病症的人能去做杀手?这得是有多不开眼的杀手组织才会招揽这样的杀手?” 现在的杀手多是抱团,很少有单独行动的,一般都是有组织地进行,有人统一管理这些杀手,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大晏第一杀手组织千羽楼,因此穆飞烟才会这么说。 莫廷撇嘴,“这没准是个新人,而且没准他是身有隐疾,隐瞒不报,也未可知啊!” “那他身上的灼伤痕迹又怎么解释?现场可没有任何火烧的痕迹。” “那我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觉得当时现场还有别人,是这人用某种特殊方法杀了那个杀手?” “为何不能有这种可能?王爷看呢?” “没去现场看过,不知什么情形,便不好轻易下结论。这件事官府那边自有定夺,我们不必插手。” 不是陆镇不信任自己的手下,只是古道心身怀异能之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不管是对于古道心而言还是对于他人而言。 穆飞烟皱眉,“可我总觉得这件事跟昨天枣红马的事情有关。下午莫廷他们刚刚调查了那个新来马场的奴才,晚上就有一个小管事在家里被杀。这会是巧合?如果能查出小管事和被杀的奴才之间有联系,就说明两起命案很有可能是一人所为。幕后之人就是要对王爷不利。” 莫廷也严肃起来,别的事情打哈哈就打哈哈了,但是事关王爷安危,就不能有半点马虎。 “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去找京兆尹了解案情。” “别去。”穆飞烟拦住莫廷,“你还真是说风就是雨的,你要去问京兆尹,以什么名义问?直接说这件案子跟你有关还是跟王爷有关?现在盯着王府的人不少,你是要给他们由头找我们的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这事既然跟枣红马的事有关,咱们就不能不管吧?” 穆飞烟也是在头疼这个问题,真要不管的话,肯定不成,说不定里面就能有什么线索呢,但是要管的话,也不能让人看出是镇南王府参与其中。 “王爷,您觉得此事该如何?” “这件事不用你们不必再过问,本王自有打算。” “王爷的意思是……” “该知道的事情本王都已经知道了,其他的你们暂不必管。” 听着陆镇的话,穆飞烟的脸色有些难看。 以前王爷什么事情有什么安排,都会跟他们说,他们要是有疑问,王爷也从来不会隐瞒。但是现在穆飞烟看的出来,有什么事情,王爷并不愿意让他们知道。 能让王爷改变态度的,自然是身边多了的这个人。 古道心本来正在低头想事情,突然感觉到两道带着敌意的视线,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刚好跟穆飞烟的眼神撞到一起。穆飞烟也没有避讳,直接就迎着古道心的目光。 古道心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女人的直觉果然很敏锐,特别是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估计穆飞烟是察觉到了自己对陆镇的感情,而且又见陆镇对自己多有照顾,所以才把他当成情敌了吧?不过看穆飞烟的样子,也不仅仅是情敌那么简单,说不定在这姑娘心里,他还是个祸水什么的,招着他们王爷“学坏”。 不论如何,古道心也不准备跟一个女人计较,特别是这个女人还是陆镇的左膀右臂,就算有些不友好,也没什么,自己平日少招惹她就是。 莫廷倒是没想太多,只觉得王爷既然这么说,必然已有筹谋,那他就不多操心了。 又过了两日,陆东把云宝和月宝接到王府。 素来庄严冷肃的王府,因为两个孩子的到来而显得热闹了许多。而且比较同年龄阶段的孩子,云宝和月宝又是格外的懂事有礼貌,绝对的人见人爱,王府上上下下都把两个孩子当宝,甚至让女将军穆飞烟都母爱泛滥,一天到晚盯着两个孩子的时间比盯着陆镇的还要多,似乎看见孩子比看见陆镇还要高兴了一样。 第108章 记得想我 众人一开始听到两个孩子对古道心和陆镇的称呼的时候,都愣了一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哥哥”和“二哥哥”是个什么情况,之后才明白,这是古道心对还失忆时候的陆镇表示,他们就是一家人。一时间众人对古道心的感激之情更浓,就是穆飞烟看古道心的眼神也要比之前平和了许多。 陆镇带两个孩子去骑马,马场那边正好有一批小马驹,被莫廷提前几天就定下了。当然这次他们有格外小心谨慎,绝对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况,不然孩子可不比古道心,真要出事那就是大事,他们毕竟还没有自保能力。 在京城玩儿了几天,古道心琢么着日子也该回去了,瑶光阁不能一直关着,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过为了能够早日到京城来陪着陆镇,他一定会加快自己的计划。 古道心跟陆镇说了要回兰陵的事。 陆镇也知道古道心不可能一直呆在京城,可真到了这时候,不舍得是肯定的,特别是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更加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跟古道心在一起。而且他也得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古道心也喜欢上自己。或许他也能利用古道心在兰陵的这段时间好好梳理一下心绪,之后再为追求古道心做好完全能的准备。 小不忍则乱大谋。 陆镇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要沉住气,他要小心谨慎地一点点让古道心喜欢上他,同时也要引导古道心接受自己喜欢男人这个事实。 其实陆镇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要把古道心一个直男掰弯的行为有些不地道,但陆镇也对自己说,只要古道心接受他,他一定会倾尽全力对古道心好,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古道心不知道陆镇面上神色不变地看着自己,实际上脑子了却在想些乱七八糟地东西,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们回兰陵的事就不要告诉莫廷他们了,不然一堆人来送行,实在引人注目。明天就等天还没亮的时候,我们悄悄从王府后门走。到时候多安排几辆车出去,若真有眼线的话,也能被前面的车吸引走。” 说道有点口干的古道心停下来喝水,这才发现陆镇虽然在看着自己,实际上却在走神,可能连自己说什么都没听见。 古道心眼睛迷城一条线,嘴角勾起坏坏的笑。 “显章?显章?” “恩?什么?” 古道心做出满心欢喜的样子,“我刚刚对你表白,说我心悦你,你同意了。” “什么?” 陆镇噌地一下站起来,内心在一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包围,可是他一贯冷面,脸上的表情不能在第一时间与心情相协调,明明是想露出狂喜的神色,但也许是因为喜悦感来的太突然,脸上一贯淡漠的表情还没有褪去,两相不协调,现在陆镇的表情看起来相当一言难尽。 古道心心中狠狠抽痛了一下,陆镇的表情刺痛了他的心。 他前有想过,如果自己对陆镇表白的话会是什么情形,想过就算拒绝,依照陆镇的性格,也不会说出多难听的话,不会做出令他太过难堪的举动。但是现在,陆镇的反应实在让他难受,听到自己喜欢他,就让陆镇这样反感吗? 陆镇的表情还没调整过来,古道心立刻大笑起来,“怎么样?吓着了吧?” 陆镇神情一顿,“什么意思?” “当然是逗你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急于掩饰自己心情的古道心并没有注意到陆镇黯淡下去的眼神。 “抱歉,刚刚想事情出神了。” “什么事?” 陆镇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你乡试高中的消息已经传回兰陵,回去之后定然要应付古家人。你若懒理这些,我可以帮你解决。” 古道心一笑,“这点小事还用你动手?” 陆镇认真地看着古道心,“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对我而言都不算是小事。” 古道心的笑容僵了一下,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感觉刚刚说这句话的陆镇在撩他? “你不用在意,古家的人我还应付的来。不过我倒是还在考虑,是不是真的要把云宝和月宝带回去。他们在王府这些天玩的很开心,还跟莫廷他们都相熟了,第一次交到这么多朋友,我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这里。所以我想着,要不就让他们在京城多留些时日,过几天再送他们……” “不要,我们要跟二哥哥一块回去!” 古道心话还没说完,就被推门进来的云宝打断了。 古道心眼睛一眯,“你们两个又听墙角。” 云宝站定,仰头看着古道心,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我们本来没想偷听的,只是因为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想过来看看哥哥,无意中才听到哥哥和二哥哥说话。二哥哥稍后可以罚我,但是不要把我和姐姐留下来,我们要和二哥哥一起回去。” 古道心叹气,这么懂事的孩子,他哪里舍得责罚? “二哥哥不是要丢下你们,是看你们很喜欢这里,才想你们留下来多玩几天,再说这还有哥哥在,你们不愿意?” “二哥哥不要误会,我们不是不愿意,”月宝走过来,慢条斯理地解释,“在这里,哥哥身边又很多人,这些人都忠心耿耿为哥哥效力,但是二哥哥身边,除了陆东大哥还有几个护卫哥哥之外,就只有我和云宝。要是我们都留在京城了,二哥哥身边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古道心心里安慰,原来这两个孩子是在心疼他。 “刚刚你们不也说了,还有陆东哥哥,没事。” “可是陆东哥哥不爱说话,”云宝撇着嘴,“他就喜欢在心里各种想。” 古道心:……他觉得有机会的话可以问问陆东总是在心里想什么。 “那回到兰陵之后就又要忙起来了,而且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再见哥哥也说不好,你们确定不多留几日?” 云宝有点不舍得,但最后还是满心坚定地摇摇头,“书上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跟哥哥之间是真情,也是长情,一朝一夕的分别不要紧。而且往后二哥哥会把生意做到京城来,到时候我们就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一时的分别不算什么!” 古道心快要笑喷了,他真是特别喜欢听云宝说话,虽然很多成语、诗句都是一知半解,还总是用错,但从云宝嘴里说出来就觉得特别逗。 月宝赶紧拦住弟弟,“错了错了,这句话不能用在我们身上,我们跟哥哥不是这样形容的。” “可我喜欢这句话,”云宝有些执拗,“那什么人才合适?” “你要是直接用这句话来形容哥哥和二哥哥就可以,但不要把我们加上。”月宝有耐心地讲解着,“咱们俩搀和进去不合适。” 古道心嘴角抽了两下,他觉得月宝不是不懂这句话,她就是故意的。 突然,古道心想起之前陆东说月宝给他的那本《双阳记》,回想一下月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些东西的?他这个当哥哥的竟然不知道,真是失败。 “行了行了,不知道意思的就不要乱用。以后若是用错了,别人不介意倒还好,要是介意的话你们一定会挨教训。” 云宝看向陆镇,大眼睛眨啊眨,“哥哥,我们会被别人教训吗?” 陆镇毫不犹豫:“我镇南王府的人,谁敢教训?” 古道心笑着扶额,“就没有你这样惯着孩子的。” 陆镇抓住古道心的手放下来,“你不会惯?” “惯!必须惯!” 云宝和月宝这么懂事,就是把他们宠上天,他们也不会学的那些无用的富家子弟一般行径。 姐弟俩知道明天就要回兰陵,而且为了避免麻烦,哥哥和二哥哥都没告诉莫廷哥他们,所以他们俩也就都没说,就是下午跟莫廷哥还有飞烟姐姐一起出去郊外骑马的时候,他们也很沉得住气。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镇就送古道心他们上了马车。 之前已经放出去三辆马车,该被吸引走的人应该都吸引走了。这时候再出门也不会被注意到。 云宝和月宝依依不舍地跟陆镇告别之后直接坐到马车里面去乖乖等着,他们知道哥哥和二哥哥还要话别一番。 “回兰陵后传信给我,让我知道你平安到了。” 古道心点头,“好,我不在你身边,你多照顾好自己。” 陆镇挑眉,“这话该我对你说。” 古道心歪头一笑,“对啊,我就是故意的,抢了你的话,你还有什么新鲜词儿没?” 离别的时候总是难免伤感,古道心怕自己要是不说些玩笑话,一会就没办法维持着笑意离开。 然而陆镇就是这么不按照套路来,他其实只要接下古道心的话就行了,然后说笑两句就看着古道心上车。可他偏偏没有,一手揽住古道心,将人抱在自己怀里,又在古道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另外一只手按照古道心的后脑上,扣着古道心的头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合上眼眸,语重心长,“记得想我。” 第109章 好花堪折直须折 古道心的脑袋里面好像哄的一声炸开了烟花,光彩绚烂夺目,整个脑海否仿佛被五颜六色的云朵填满,明明是这么柔软温柔的东西,却不给他的脑海中留下一丝缝隙,让他根本无暇思考太多。 之后,古道心更是晕晕乎乎地就被陆镇扶上了马车,直到稳稳坐在里面的时候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陆东赶着马车,坐在前面目不斜视。 马车跑起来的,轻微的颠簸让古道心回过神来,赶忙掀开帘子往外看,陆镇还站在王府的后门口,目送着他们。 直到马车拐弯,看不到了,古道心才重新坐回来,转头看向对面的姐弟俩。 月宝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云宝的嘴巴,生怕弟弟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第二反应立刻来了句——“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古道心眼角抖了两下,没说话。 云宝拨开自己的手,还有点婴儿肥的笑脸对着自己的姐姐,两道已经能看出将来帅气形状的眉毛学着陆镇的样子皱在一起,“姐姐,你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这次的话倒是用对了。 古道心呵呵两声,“人小鬼大。” 古道心他们走后的第二天,莫廷过来找云宝和月宝。 别看他们有年龄差异,但是没有代沟啊!两个孩子在王府的时间,最多的除了跟两个哥哥在一块,就是跟莫廷。 莫廷性子跳脱,小时候就是孩子王。在他们村子里只要一提到莫廷,那大人都头疼得很。别看如今莫廷已经是能统军作战的先锋将军,但是在玩儿上依旧很有造诣。 特别莫廷也很喜欢云宝和月宝,不像一般熊孩子那般烦人,聪明又懂事,他们三个还利用这段时间发明了许多小游戏。所以这些天,莫廷跑王府是跑得最勤快的,天天一大早就过来找两个孩子。 结果今天过来,被门房告知,两个小主子已经回兰陵了,莫廷瞬间泄气,那叫一个伤心!看到管家的时候还跟管家哭诉了好一番,说姐弟俩实在太狠心了,都要回兰陵了竟然都不跟他说一声,这是没把他当朋友啊!这么成熟懂事的孩子怎么还来不告而别这招呢? 管家安慰了莫廷两句,将一封信交给莫廷。 “莫将军,这是云小主子和月小主子临走的时候给老奴的,让老奴转角给莫将军。依老奴看来,两位小主子不是不把莫将军当朋友,也不是想不告而别,只是因为离别愁苦,实在不愿意面对,才会直接离开,并且留下一份心,算作对莫将军的交代。两位小主子年纪尚轻,能考虑到这一层已经不错了,这正是因为他们重视莫将军。” 莫廷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之前那点伤心难过就好像被针戳破的皂角泡泡,一点痕迹没留下。 他这人就是这样,乐天派,不好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莫廷将信件收好,决定回去之后再慢慢看。现在先去找王爷,关于之前枣红马的调查又有了点线索。 莫廷刚要走,管家就出声叫住了他。 “莫将军留步。” 莫廷停下,转头看着管家,“林叔还有事?是不是云宝和月宝还有别的事情要您跟我说?” 管家摇摇头,“不是,是老奴有句话想对莫将军说。” 莫廷扬声一笑,“林叔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怎么还这么郑重其事的?” “莫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莫廷虽然因为幼时家贫读书不多,但是自从跟着王爷之后就被王爷勒令一个月至少要读完一本书,所以这句话他也曾在书中见过,要是让他说出来有困难,但是听别人说到他也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听过,怎么了?” “老奴要对莫将军说的就是这句话,其他的,老奴也不便多言,还请莫将军多多思量,千金难买一回头,莫将军当要留意身边人啊!老奴先告退了。” 说完,管家就转身走了。 莫廷一脸懵逼,压根没明白管家这话什么意思!还有最后管家临走的时候那个神棍一般的笑容,到底是想干啥? 想了好一会没想明白,莫廷也就不为难自己了。甩甩脑袋直奔陆镇书房。 等说完事情从书房出来,莫廷要离开王府的时候,又在门口碰到了管家。管家跟他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背着手从他面前经过,嘴里念经似的嘚呗嘚——“好花堪折直须折啊……” 莫廷:…… 接下来有好一段时间,只要莫廷来王府,管家总会时不时地从他面前经过,打完招呼就来句“好花堪折直须折”,弄的后来张峥和穆飞烟都问他们莫廷到底做了什么事惹着管家了,是不是招惹了管家的女儿被人逼婚。 莫廷那叫一个冤枉,且不说他没招惹什么人,而且大家都知道管家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好长时间过去,莫廷依旧没弄明白管家在自己面前说这句话的用意,每次问王爷,王爷也是一副平平淡淡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最后莫廷甚至怀疑管家是不是从拿学来的邪术要给他下降头。 当然这都是后话。 且说古道心带着云宝和月宝离开京城后,一路上三人也没闲着,月宝给古道心看了两套新头面的设计图,都是她自己设计的,之前还没来京城的时候就已经画好了,设计图随身带着,原是想着到了京城之后就给二哥哥看看,让二哥哥指正,结果到了京城净顾着玩儿了,这事倒忘得干净。 古道心看了看,欣慰地点点头,月宝的进步很大,甚至已经超过了他之前的期待。也是他捡到宝了,没想到月宝会在收拾设计上这样有天赋。如果月宝生在现代,也一定有希望成为知名珠宝企业的首席设计师。 跟着两人又讨论了回去之后瑶光阁的一些生意上的细节,因为关店这么长时间,又不是逢年过节,所以对于在这期间做高订的持有瑶光阁玉牌的客户,总得给他们一些交代。 月宝很聪明,临走前交在交代了丫鬟盼晴,说是如果在他们离开期间,有持有玉牌的人上门要求高订,就像记下对方的基本情况,标注好时间,等他们回来之后,在每天继续接待两个高订的前提下,优先将这些人的完成,如此也不至于有损他们的声誉。 古道心觉得现在的月宝已经可以接手高订这一块,打算在这期间积累的单子跟月宝一起完成。如果月宝做得真不错的话,那就可以考虑将瑶光阁的所有业务都交给月宝了。 为了避免月宝劳累,古道心跟月宝商量着,招一批女工,跟着月宝学做首饰,等学会了基本的技法之后,一些简单的首饰就能让这些人来做,月宝可以只负责设计和高订,这样就能轻松很多。 至于云宝,古道心也详细问了他的想法。 再早熟的孩子也是孩子,没个定性。 一开始云宝是想跟姐姐一样,但是后来发现这行不适合自己,他连弄半成品都弄不好。后来想着帮二哥哥管理铺子,他总觉得二哥哥实在太累了。但是在跟高博混熟,看到高博每日忙忙碌碌,每天笑脸相迎每一个走进金点斋的客人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做不来。他没有高叔那么好的性子,也不太善于与别人周旋。 之后他又想着去当官。二哥哥经商,但是民不与官斗,万一将来二哥哥在生意上碰到了有来头的硬茬子,自己这边在朝中无人,那不是要吃亏?反正自己书读得也不错,将来可以走科举这条路。 然而在去到了京城之后,在王府上呆了这么些天,跟哥哥手下的大将们相熟,还被莫廷偷偷带出去到军营里见识,看到了军营的整齐威严、军法严明,云宝就觉得,他以后要当个武将,要像莫廷哥哥还有夏侯哥哥、张峥哥哥他们那样,战场上横扫敌军,为国效力,战无不胜。 至少在目前,云宝的想法就是在将来能成长为一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就像哥哥那样,成为他们大晏的战神! 古道心多问了两次,云宝就鼓起勇气跟他说明了,也一再表明了决心。 古道心想着,参军就参军吧,虽然跟他之前想的有所差异,但军队里也是磨练人的地方。再说有莫廷他们,他也不用担心云宝会出什么事儿。 “可以是可以,但是大晏有规定,只有年满十四岁才能参军,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在这之前好好准备准备,争取到时候一去就能震惊到你莫哥他们,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厉害!” 小孩子就是好哄,云宝听到古道心这么夸自己之后,瞬间切换到本该有的天真模式。 “二哥哥放心,云宝一定会成为哥哥和二哥哥的骄傲。” 古道心揉了一把云宝毛茸茸的小脑袋,“你现在就是我们的骄傲。” 月宝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我没有弟弟这么厉害,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只要能留在哥哥们身边,做哥哥们的小棉袄,就知足了。” 古道心笑着学着陆镇刮自己鼻子时候的动作刮了一下月宝的小鼻子,“就你会说话,好了,赶紧休息会,等回了兰陵咱们还有的忙。” 云宝大概能明白二哥哥的意思,就是到了京城后,二哥哥肯定跟古家那边要周旋一番,瑶光阁的生意就只能是姐姐这辛苦点了,不过有他在,他可以帮着姐姐。 回去的路程很慢,主要是古道心虽然人在车上,但是一颗心已经留在陆镇身边,想收都收不回来。 第110章 我跟你很熟吗? 终于回到了兰陵,这个时候已经入夜,马上就要宵禁,城门都要关上了,古道心回来得及时,再晚点今天晚上他们就要在城门口窝在马车里睡了。 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仅有的这些人都知道瑶光阁大名,却也没有想到这深夜从外面赶回来的马车里,就坐着四大家族和府台大人找翻了整个兰陵都没有找到的人。 到了瑶光阁,从后门进去,盼晴看见几人回来了,小姑娘差点高兴地哭出来,赶紧让些人去准备一些吃的喝的,怕他们一路来在马车上多有不舒服,吃不下东西,回来之后自然得多吃点。 同时也让人烧些水,吃完之后再休息一会就能洗澡睡觉了。 一路舟车劳顿,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能缓解疲劳。 古道心很满意,这小丫头成长的也很快,当初刚来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但是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等再磨练磨练做个掌事都可以。 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清晨,古道心起了个大早,洗漱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了古府。并且嘱咐下人,不要叫少爷和小姐起床,让他们睡到自然醒,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昨天回来得又晚,肯定很累,要多休息一会。 古道心进古府的时候,开门的人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好几遍重新看,在确定真是找了许久都没有一点消息的三少爷时,立刻惊叫一声,都没顾得上招呼古道心,转身就往里面跑报信去了。 古道心闭着眼睛摇摇头,亏得古书渊还自许古家为清贵之家,家里的门房下人都这般没规矩,跟他瑶光阁的人比起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见微知著,别看只是下人,很多时候都能从一府下人的情况多少看出些主人的教养。就好像品性败坏的主子带不出品性好的奴才,修养好的主子容不下礼数不周的下人。 古道心也没等着跑进去禀告的下人回来,自己转身关上门之后就继续往里面走。 出门这么些天回来,总要去找老夫人问个安。 结果古道心走到半路上,就被一堆人给堵住了。古书渊、古书博、古信诚、古信义,另外还有一个老嬷嬷,是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脸面大,地位也相当于半个主子。老夫人差人办事,向来不轻易劳动这位嬷嬷。两人说是主仆,但更有点老姐妹的意思。 “出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家里送个行报平安,可知家里人会担心?” 古书渊一开口就是大家长的架势,不过虽然是苛责的言语,但语气却不恶劣,听起来好像还很关心古道心似的。 “大哥别怪道心,之前你不怎么在家,没跟道心多接触过,不了解这孩子,这孩子就是面冷心热,很多时候不说话就是不喜欢麻烦别人。道心啊,你不要怪大伯父责备,他也是担心你。” 古道心抬眼看着笑容和善的古书渊,忍住了那句“我跟你很熟吗?” 古信诚还是一张臭脸,这倒在古道心的意料之中。虽然他跟古信诚不对付,但也不得不承认,古信诚至少不虚伪做作,看他不顺眼就直说,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也轻松,不用时时防备他背后捅刀子。 只不过古信诚的敌意看着也比之前淡了一点,想来其中有沈清甜不少功劳。 古信义还是一如既往地友善,虽然被挤到了最后面,也没机会说什么,但是看着古道心的眼中都是笑意,似乎是在无声地欢迎他回来,也为他高兴。 老嬷嬷上前,对古道心行了一礼。这在从前可是没有的。 老嬷嬷跟在古老夫人身边时间长了,也有了点架子,在面对钱氏和小钱氏的时候都没有行过礼,之前整个古府能让她行礼的除了老夫人之外,就只有古书渊和古书博两兄弟,现在又多了个古道心。 “三少爷,老夫人一直惦念您,听说您回来了,特意让老奴过来请三少爷过去,让老夫人好好看看。” 古道心一笑,“祖母慈爱,孙儿也惦记祖母,这不一回来就要先去看望祖母,要不是被在这堵住,说不定这会已经到了祖母房里了。” 众人顿时神情尴尬,古书渊脸上挂不住,想要训斥两句,但这时候陆镇已经跟着老嬷嬷往前走了。 古书渊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真是不知礼教!不知礼教!” 古书博冷笑两声,什么都没说,快步跟了上去。古信义跟在古书博身后,也过去了。 古书渊似乎有点拉不下脸,半天没动。 最后还是古信诚问了一句,“爹,我们不过去了吗?” “废话,当然要过去,你弟弟远行回来,你这当哥哥的怎么也不问候问候?一会到祖母那去别就傻站着,多跟你三弟说说话。” 古信诚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很是不乐意,跟着古书渊往老夫人院子走的时候那步子也迈得艰难,跟脚底下涂了一层煮熟了的白米饭一样,走道黏脚。 古道心本以为会在厅里见老夫人,但没想到被老嬷嬷直接领进了里面。 只见古老夫人靠床坐着,脸色有些苍白,人比古道心走之前看着似乎也瘦了一圈,只是瞧着精神头还可以。 停顿了一下,古道心立刻上前,“祖母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叫府医看过?” 古老夫人点点头,似乎对古道心的主动关心很是受用,“不碍事,人老了,大病小痛都是难免的。有孙儿惦记着,比吃什么药都管用。对了,你这些日子去什么地方了?之前只是说要出门一阵子,也没细讲去什么地方。当时祖母没多问,是不想你觉得祖母干涉你太多,不过你这一走日子也忒长了些,后头就是瑶光阁也关了,祖母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派了不少人出去找你,却一直没有消息,可把祖母给吓坏了。” 姜还是老的辣,古老夫人这番话真是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这前前后后的解释也很自然,古道心就是还计较,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她只字未提乡试,便不叫人觉得她是有目的的,倒也沉得住气。 “让祖母担忧,是孙儿的不是。孙儿是应了朋友之邀,到京城去见识了一番,我那朋友也认识云宝和月宝,所以就想着把两个孩子也带过去。” 周围众人听古道心提起京城的朋友,脸色都微有变化,就是演技最好的老夫人都眼神一闪,又转而笑道:“想不到我孙儿还有京城的朋友。你大伯在京做官,认识的人也不少,你的朋友是哪一位?也说来听听,说不定你大伯认识,就算不认识,改日你大伯回京去,也能去你朋友家看看,代你问个好。” 古道心微微一笑,“这点小事怎好劳烦大伯?祖母放心,我那朋友不是拘泥于虚礼之人,就算不常走动,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说着,古道心就想起了云宝的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脸上的表情瞬间真挚柔和了许多。这反应又是引得众人一阵猜测。 难不成古道心在京城的朋友是为名门千金?而且两人已经私定终身? 不,如果古道心在京的时间一直在对方府上,那就代表对方家里是知道并且接受的,也就算不得私定。 老夫人半喜半忧,喜的是如果古道心真的能跟京城的权贵搭上,他们古家崛起指日可待。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就更不好把控古道心。 古道心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本来就对古家没什么感情,就连认祖归宗都是被逼的,回来之后更是没享受到家人的关心照顾,反而都在算计他的瑶光阁和金点斋,这孩子难免跟他们离了心。 古老夫人也是后悔,如果早点知道古道心有这样的学识能力,那当初把人接回来的时候就一定好好对待,必然不会放纵古信诚欺负他,甚至还帮着古书博谋夺他的生意。现在他们还能维持着这种面上的平和已经不容易。 “你的朋友是哪家千金还是……” “看来祖母对孙儿朋友的兴趣比对孙儿的还大。” 老夫人脸色一变,“傻孩子,可别误会祖母,祖母关心你的朋友也就是关心你,这也是怕你经历尚浅,识人不清,祖母也好帮你了解了解。对了,正好你大伯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就跟在你大伯身边好好学习学习。你大伯在翰林院当差,是真正的饱学之士,学问上的事只要你不明白的都能向你大伯请教。虽说你大伯是京官,但也着实惦记你,你就多抽时间跟你大伯在一块,少出去玩儿,学问无止境,永远不能满足于自己的现状。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咱们可不能故步自封。” 古老夫人这么一说,古道心就大概明白老太太心里在想什么。难怪之前老太太绝口不提他乡试第二的事儿,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这是知道他也不是那好说话的,所以打算来个迂回的办法,想让自己慢慢跟古书渊培养出感情,估计下一步就该是说服自己过继给古书渊当儿子了吧? 第111章 有钱人的脾气 古道心没明着拒绝,口头上应了下来,反正他也只是不想跟这些人多费口舌,至于到时候是不是常走动,那还不是看自己?这些人难不成还能逼着他去吗? 跟老太太打了会“太极”,古道心觉得没意思,就回自己的院子了。 陆东奉了他的命令去金点斋,之后直接到古家来向他禀明金点斋的情况。 高博办事妥帖,还让陆东带了账目副本过来给古道心过目,方便古道心详细了解这段时间金点斋的经营状况,也是怕陆东口述不够详尽。 古道心一页页翻着,不住地点头,他就知道自己找高博来管理金点斋没错,从金点斋开张以来,收益上除了在最开始热度稍微降下来的时候有过一降低之外,之后就一直保持稳定攀升的状态。 而当初的那次降低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他们宣传力度很大,刚开张的时候闹得整个兰陵沸沸扬扬,受关注的程度自然高,收益也高。不过等这新鲜的热度下去了,自然会有个降低的过程,而且这降低已经比他们预计的要好很多了,后期回升也是既快又稳。 当天下午,白端瑞和沈兆云过来找古道心,约他一起去悠然居喝茶。 古道心正不愿意在古府呆着,时不时地就要打发由大房、二房派过来的那些假意嘘寒问暖的人,便应了两人的邀请。 “道心你也真是的,说走就走,都没好好交代一声。” 沈兆云这段时间可是真担心古道心,一连消失这么些天音信全无,要不是后来看到瑶光阁直接关门,云宝和月宝也被人接走了,他真以为古道心出了什么事。知道姐弟俩都被接走,他才肯定古道心应该是去什么地方享乐去了,可能是自己先过去看看情况,没有问题才把云宝和月宝接过去。 古道心笑着抿了口茶,“要是跟你说太多,你铁定会追问一番,说不定还会要跟着一起过去,我就是想得个清静。” 被古道心这样毫不留情地点破,沈兆云嘿嘿笑了笑。 “这不是显得咱们感情好吗?对了,这些天你到底去哪了?” “去京城,看望一位朋友。” 白端瑞重新给古道心把茶满上,“你在京城还有朋友?” “怎么不能有?只能咱们在京城有门路,道心就不能有?” 这要是以前,白端瑞早不客气地回嘴了,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被沈兆云怼了这么一句,他竟然没有反驳,看的古道心觉得很是稀奇。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古道心忽然想起,在他临走前,白端瑞想去魏家解除婚约,他让陆东跟着,结果发现魏家小姐给白端瑞戴了绿帽子。幸好这婚事还没定下来,不然这绿帽子就摘不掉了。 只是他第二天就走了,因此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处理的。现在在沈兆云和白端瑞看来,自己应该还不知情。 沈兆云安静下来,像是担心白端瑞介意所以不好开口,白端瑞倒是笑着说道:“我跟魏家小姐订婚的事已经作罢。” “哦,你这是说清楚了?魏家什么反应?可有为难你?” 白端瑞摇头,“没有,魏家通情达理,说既然我们性格不合,那就不要勉强在一起,免得以后日子过得也不顺心。” 古道心淡淡一笑,“如此说来,魏家还真是好说话。婚事说退就退,竟然也没有半分怨言,想必是魏家人与端瑞兄家中交情甚笃,不然怎么如此轻松地解决?” 沈兆云冷笑,“魏家大度,不但无条件接解除了婚约,还说什么耽误了白端瑞这么些日子,竟然要把醉仙楼送给白端瑞做补偿。醉仙楼可是兰陵最大的酒楼,魏家如此忍痛割爱,知道的人说是魏家有胸襟有气度,不知道的人估计会以为是魏家做了什么亏心事,对不起白端瑞,才给出如此分量十足的补偿。” 古道心笑意更深,魏家的做法无非就是破财免灾,毕竟是自家女儿做了不检点的事,一方面希望能得到白家的原谅,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白家接受了醉仙楼,这件事就算完了,不要宣扬出去,免得伤了魏家的脸面,至于魏家小姐,说不定也还能嫁的出去。 “是么。”古道心转头笑看着白端瑞,“那白兄有没有接受?醉仙楼可已经易主?” “没有,”白端瑞淡淡一笑,“本就是我打算与魏小姐解除婚约,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又何必再占有魏家的酒楼?他们怎么做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自己问心无愧便是。” 古道心点头,心中暗想,这白端瑞虽然在做生意的时候确实狡猾奸诈了些,但也是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之人。 沈兆云还是气哼哼地不说话,若是真不知情的人还要纳闷,怎么白端瑞解除婚约,沈兆云看着比白家和魏家人都不高兴。 要是那对内情一知半解的,说不定会误会沈兆云才是那个被戴了绿帽子的。 不过古道心还是很疑惑,总感觉沈兆云和白端瑞之间相处有点奇怪。 今天原是沈兆云先来找他,之后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白端瑞才过来。 两人见着的时候都愣了一下,瞧着好像很意外在这里见着似的,言谈举止的感觉有点拘谨,似乎曾在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尴尬的事儿。这也是古道心最一开始疑惑的原因。但这两人都没说到这点上。 三人聊着,不知不觉间茶水就见了底。有专门泡茶的茶师上来给他们泡茶。 在悠然居,茶师泡茶就好像一场郑重的表演一样,能从中看到高超的泡茶技艺,学得一些小技巧,最重要的还是能感受到蕴含在茶叶之中的种独一无二的宁静致远。 在茶师后面跟着进来的就是一般的侍从,手上拖着一套茶具,是在客人有要求的时候,茶师可以用这套茶具来展现自己最擅长的一种泡茶方法。 也许今天跟着茶师进来的这个是个新人,居然在端茶具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茶师。当时茶师正在倒水,被撞得手臂一晃,热水就洒了出来,有少部分洒到了边上沈兆云的手背上。 沈兆云被烫的短呼了一声。 白端瑞动作很快,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把握住沈兆云的手,捧起来轻轻吹着,还用一旁放着的本来用于清洗茶具的已经晾凉了的水冲刷沈兆云手背上被烫到的地方。 沈兆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耳尖很红,但脸色却有些苍白。 白端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不自在地道了歉,“抱歉。” “没事,”沈兆云语气生硬,转头苛责身后撞到那个茶师的侍从,“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侍从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直说自己今天是第一天做事,请求沈兆云的原谅,千万不要告诉老板,不然他一定会被赶走的。他很需要这份差事,家里有病重的老母亲,如果没有这份差事,就没有钱抓药,而短时间内他很难再找到一份不错的差事来赚钱。 旁边的茶师虽然也很生气侍从的不小心,但也知道对方家里的情况确实如此,便给侍从作证,希望沈兆云网开一面。 沈兆云神情冷漠,“你们做出这样的姿态,如果我还是不肯原谅,就会显得我不近人情是不是?你自觉身世可怜,所以就有理由犯错而不接受相应的惩罚?” 侍从的头贴在地板上抬不起来,他确实有这种想法。 沈兆云又看向一边的茶师,“你是不是也觉得,若本少爷非要追究他的责任,那比起他这个真正犯错误的人,我才是那个招人恨的?” “沈公子言重了。”茶师心里一慌,开始后悔为侍从说话。 沈兆云没有让两人起身的意思,依旧冷淡地说,“来悠然居一趟至少要花多少银子,你们清楚,我也清楚。这么多银子花出去,买的就是个舒心,再身世凄苦,也没有理由让别人为你的不幸负责,更不是让别人必须包容你过错的理由。能力不够,就私底下想办法去提高,难不成你还想着,让我们这些花钱的客人陪着你练习?” 侍从已经被沈兆云一番冷冰冰的话给说哭了,跪在地上抽噎着,却又不敢哭得太厉害。而之前那个茶师也算是聪明的,知道自己之前说话不对,他就算想替是从求情,也应该先让是从跟客人道歉,而不是上来就想请求客人的原谅,客人没跟他计较就已经是好脾气的表现。 古道心一句话没说,他知道这要是在平时,以沈兆云的性格可能就直接揭过去了,但这会明显沈兆云情绪不佳,说是迁怒也行,但沈兆云也没说错。 最后看侍从都快哭得抽过去了,沈兆云才头一偏,冷淡道:“行了,起来吧,下不为例。” 侍从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他真觉得自己今天铁定会被老板赶走的,却没想到最后这位看起来得理不饶人的客人竟然就这么放过他了。有钱人的脾气还真叫人琢么不透。 第112章 我跟姓白的亲了 生怕沈兆云后悔,侍从连番磕头道谢后,问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得到没有的答案就麻溜出去了。 茶师在那尴尬,亏得刚刚他还替这臭小子求情,转眼就把在自己给抛这了。 古道心大发善心,“你也下去吧,不用再换人来伺候。” “是。” 茶师如蒙大赦,心想这个古家三少爷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斯文俊雅,看他笑一笑就觉得如沐春风。 安静的包房里,三人都不说话。 古道心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笑着道:““两个人合着三个人隔着”,原先我还不大相信这句话,今天看来还真是如此。我不过是去了一趟京城,怎么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你们谁能给我解释解释,别当我是瞎子啊!” 白端瑞霍然起身,眼睛直勾勾盯着桌面,“突然想起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咱们改日再约,道心兄请见谅。” 说着话,白端瑞就往外走了。 待白端瑞离开房间关上门,又过了一会,古道心转头看着沈兆云,“你要是不打算找点理由离开的话,那就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沈兆云啧了两声,“咱们今天不应该来茶馆,应该去酒楼,酒壮怂人胆,喝了酒兴许我就敢说了。” “那去醉仙楼?” “呸!本少爷才不去那!现在瞧见跟魏家有关的任何东西我都觉得恶心!” 古道心眼中的疑惑恰到好处“不应该啊,就算婚约解除,但人家魏家也没做什么对不起白端瑞的事儿吧?你这火气从何而来?” 沈兆云皱眉,没说话。 古道心笑了,沈兆云这样替白端瑞瞒着,也算够意思。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魏家那个女人给白端瑞戴了绿帽子是不是?” 沈兆云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那天你们去魏家,我担心你们的安全,就让陆东跟着,回来之后陆东就把他看到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沈兆云泄气,“原来如此,让道心兄费心了,多谢。” “那你能不能说说你跟白端瑞到底怎么回事?虽然白端瑞本就打算跟魏家解除婚约,但魏家小姐做出这种事,白端瑞又是亲眼所见,难免觉得伤害了自尊,有些气愤也是人之常情,但你在这别扭什么?” 沈兆云起身,走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上去,看着用竹子装饰过的杏色屋顶,沉默了一会道:“我跟姓白的亲了。” 古道心表情没变,眨了下眼,“啊?” 沈兆云转头,看着古道心:“我跟姓白的亲过了。” 饶是古道心想过了许多情况,但这种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之前是有看出沈兆云对白端瑞有些意思,只是嘴硬不承认而已。但是白端瑞似乎对沈兆云……不说完全无意,但之前应该确实应该没往这方面想过。 自己是离开兰陵十来天,不是十来个月,这进展有点太快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 沈兆云抿着嘴,似乎还有点犹豫,但想到反正都跟古道心说了,再说详细点也没什么。 原来当初在古道心离开兰陵的第二天,白家和魏家就解除了婚约。魏家除了魏梦芳之外,所有人都亲自上门致歉。 白端瑞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祖父,不仅是为了魏家的颜面,也是担心祖父年纪大了,气坏了身子。 魏家见白端瑞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心里感念,便想将醉仙楼送给白端瑞,白端瑞没接受。 且不说在白端瑞看来不管魏梦芳会不会红杏出墙,自己都是要解除婚约的,不论过程如何,他自己算是达到了目的,也就不好收下魏家的酒楼。 再者这酒楼要是真收下了,那无异于是白端瑞用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换来的,未婚妻红杏出墙,准亲家为了堵住他的嘴才送了酒楼,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不会应下来,更不要说这可是白家,人家差这一家酒楼吗? 只是面上看着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但是在白端瑞心里,这件事仍然伤害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白端瑞自己都解除了婚约,所以如果魏梦芳是因为不喜欢他,而是另有所爱,又或者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他们并不适合彼此,那他都可以接受。 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明明在当时的情况下,两家就算还没有正式定亲,但既然已经私下说过了,那就算心意有所改变,也应该要先跟对方说清楚,在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就做出这种打人脸面的事情,这是要结仇吗? 白端瑞心里不舒服,连着两三天都去酒楼喝闷酒,深夜方归。 白老爷子还以为白端瑞太喜欢魏梦芳,所以魏家这边过来解除婚约,白端瑞面上是答应了,心里却很不舒服。 要是魏梦芳能稍微让白老爷子满意,那白老爷子也不是不能拉下这张老脸去找魏家,但关键是魏梦芳就不适合做他们白家的媳妇,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让白端瑞就此死心的好。 但是白老爷子也不能看到自己的孙子这样,白天瞧着很正常,该做什么做什么,能力手段也都没打折扣,但是一到晚上就出去喝酒,这也不叫事儿啊!年轻轻的就把身子给喝坏了可怎么好? 无奈家中又没人能跟白端瑞说得上话,白芷最近也在忙自己的生意,开了一家珠宝铺子经营着,而且白端瑞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妹妹,就算能找来劝说也没什么用。 白老爷子没办法,但突然想到前一段时间孙子跟沈家的那个小子走得很近。 撇开两家因为祖上的事情稍微有点不对付的关系,一贯没什么大冲突,而且白老爷子也挺喜欢沈兆云直来直去的性格,便找人把沈兆云给叫来,说让沈兆云去帮忙开解开解白端瑞。 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但白老爷子没想到沈兆云直接就应下了,还想着这两个年轻人的关系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好。 当天晚上,白端瑞去酒楼喝酒,沈兆云就找了过去。 酒楼的掌柜的领着沈兆云到了白端瑞包下来的雅间,送上了一碗醒酒汤之后就离开了。 沈兆云没想到自己只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情耽误了一个时辰,白端瑞就把自己给喝得烂醉如泥。 沈兆云叹气,“你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对魏梦芳情根深种。” 同为大家族子弟,沈兆云倒是能理解白端瑞的这种心情。 他们四大家族在兰陵不说等于四个土皇帝,但也算地位超然。他们这些年轻子弟从小就是众星捧月关了,这样的奇耻大辱,放在他头上,他的表现只会比白端瑞更加激烈,像白端瑞这样,只是喝几晚上闷酒,相信过不了一两天他自己就能回复过来了,已经是够稳得住的表现。 白端瑞听到身边沈兆云的声音,抬头看过去,只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他伸手去晃了晃,结果就一巴掌不轻不重地糊在沈兆云的脸上。 沈兆云额角跳了两下,拿开白端瑞的手,告诉自己别跟一个醉鬼计较。 “酒品这么差,要喝酒就该把自己关在家里慢慢喝,还非要出来祸害别人。” 沈兆云嘴里不客气地数落这白端瑞,手上却拿出汗巾给白端瑞擦嘴。 白端瑞一把握住沈兆云的手,他这会已经把人认出来了,就是身体跟不上脑子,酒精的作用使得他身体和思想不能协调。 “沈兆云,你为什么没有笑话我?这样好的机会你就打算这么放过?” 沈兆云知道白端瑞说得是什么,那日在魏家,他也算亲眼目睹了扣在白端瑞头上的绿帽子。就他们俩一见面就怼的这种情况,自己没拿这件事笑话白端瑞,可能真的挺让白端瑞不解。 “哼,小爷是看你不顺眼,平时也经常跟你对着干,但小爷有底线,这种落井下石的事小爷不屑,你放心吧,这事只要你不往外说,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白端瑞轻笑一声,“别说,这时候看你真挺顺眼,不过你这长相啊……” “怎么着?”沈兆云压着火气,“小爷就是这么玉树临风,你羡慕嫉妒恨呐?” 白端瑞摇头,“不是,就是感觉你跟魏梦芳……眉眼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对,你们的眼睛有点像……” 沈兆云快忍不住了,这个白端瑞,竟然说他跟那个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女人长得像,这是故意找茬呢是不是? 亏得自己这么巴巴儿地过来看他,这个混蛋就这样戏弄他! 沈兆云气得站起来转身要走,一直醉醺醺连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的白端瑞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动作灵活了,伸手抓住沈兆云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边一拽。 结果力度没把握好,拽过劲儿了,两人撞成一团摔在地上,椅子都撞倒了两把。 两人倒在地上还抱在一起,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白端瑞正好把沈兆云压在身下,而且嘴唇也正压在沈兆云的嘴唇上,虽是意外,但也算……肌肤之亲啊! 作者闲话:周六日可能三更……六日可能三更……日可能三更……可能三更……能三更……三更……更…… 第113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醉醺醺的白端瑞脑子一团浆糊,似乎都没意识到被他压在身下的人是沈兆云,只觉得嘴唇上的触感极好,软软的,略微冰凉的,让他因为喝酒而觉得燥热的五脏六腑都舒服了,便没有立刻放开。 沈兆云在短暂的怔住之后就开始挣扎,可是白端瑞死沉死沉的,挣扎了一会竟然都没什么效果,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的是他感受到了白端瑞身体某处的变化! 这个禽兽! 醉酒的白端瑞只觉得一开始很清凉很舒服,但是身上的燥热却在短暂的退下去之后就以更加凶猛的态势袭来,烧的他全身火热。这时候的白端瑞只知道继续向唇上的触感索取那种微凉的感觉,于是由简单的碰触,变为深入探索。 沈兆云脑子里的那根弦就在嘴中被攻破防线、长驱直入的时候崩断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跟崩断的弦重新草草接了起来,沈兆云发现自己已经衣衫不整,一种危机感袭上心头,用上九牛二虎之力将白端瑞给推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幸好那时候已是深夜,酒楼里和外头街道上都没有多少人,要不看到沈家公子这幅样子,不知道又会传出怎样的流言。 沈兆云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冷静下来之后想着这就是白端瑞的一时酒后失态,他们都是男人,被亲了两口就亲了,也没什么大损失,而且估计白端瑞就行之后句应该把事情给忘干净了,他最好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结果第二天,刚一出门就碰到了白端瑞。 沈兆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 “真是冤家路窄啊,一出门就碰到你,有什么事?” “不是冤家路窄,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从昨天早上开始。” 沈兆云心里一慌,难不成他还记得前天晚上的事儿?说出来的话语气也十分不耐烦,“你等我做什么?” “前天晚上是我醉酒失态,抱歉。” 白端瑞的语气严肃而诚恳,让沈兆云就是想发脾气都觉得不合适。 沈兆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是,你都喝醉了,怎么还能记得发生了什么?” 白端瑞低头,“我以前就是这样,即便喝醉酒,酒醒过来之后也能清楚地回忆起醉酒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沈兆云冷笑,“那这敢情好,别人要是想把你灌醉再设计陷害你是不可能的。我们白公子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白端瑞没介意沈兆云的言语讽刺,只是更加真诚又带着点歉疚的说道:“当时喝醉酒,我确实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尽管事后我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也弥补不了对你造成的伤害。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都会去做。” “别别别,注意言辞。”沈兆云想都没想就把白端瑞给怼回去了,“你这话说得太引人误会,万一被不知情的人呢听了,还以为你把我怎么了。得了得了,多大点事!你也不用太在意,咱们都是大男人,我也不算吃大亏,没必要为这点事跟你斤斤计较,这茬就算过去了,以后谁也别再提。” “可是……” “没可是,你放心,我沈兆云说到做到,以后绝对不会就这件事跟你翻旧账,你也把这篇翻过去,成不成?” 白端瑞看着沈兆云脸上的表情,剩下的话也没说出来,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只是明显还有些介怀。 古道心听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只觉得相当不可思议,这种只会发生在现代社会言情剧中的情景竟然真的就在他身边发生了,还是在两个古代男人身上。最有意思的是他竟然丝毫没觉得有任何违和感。 “我就不明白了,你应该是喜欢白端瑞的吧?那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跟他摊牌?” 沈兆云立刻跟屁股上扎了针一样弹了起来,“谁、谁说我喜欢他?” 古道心得意地一笑,“得了,就你这表现也就能骗骗从没有感情经历的白端瑞,还想糊弄我?没去京城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估计你以前也没发现,就是在知道白端瑞可能会跟魏梦芳成亲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感情吧?” 自己努力遮掩的心事被古道心一语道破,沈兆云失了魂似的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开始“坦白从宽”。 “对,我就是到那时候才发现的。说实在的,我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我到底看上姓白的什么地方了,奸诈狡猾爱算计,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事实既定,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自己感情迟钝,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喜欢姓白的,怨不得别人,我也没动过别的心思,就跟他保持以前一样的关系就好,好歹能这么怼他的只有我一个,也算一种独一无二了。” “可现在白、魏梁家的喜事泡汤,你不是没有机会,再说他都亲你了。”古道心承认,他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意思在。 “那只是意外,他自己也不想,不然他又为何要在门口等我一天一夜?就是想道个歉然后跟我解释清楚罢了。而且我不把自己的心意告诉白端瑞,也不是因为懦弱,是因为我还有理智,我了解白端瑞,如果我真的跟他表白了,心意是传达了出去,但以后他绝对会对我敬而远之,连斗嘴都没可能。我……不想那样。” 沈兆云看向门外,目光微微颤动。他平日确实有很多不着调的行为,但是这会,他却相当冷静,他知道要是想继续留在白端瑞身边,就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就算他尽最大努力让两人的相处像之前那样,也不能完全回到过去,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想装作不知道,却连自己都欺骗不了。 “不过你们现在这般相处,好像也不怎么样。” 沈兆云叹气,“慢慢来吧。不过也真是够可以的,明明被占便宜的人是我,现在却搞得我还要哄他高兴似的,道心,你说我这是不是贱啊!” 古道心摇头,“我很佩服你的冷静和理智,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很不容易。” “可不是嘛!”沈兆云伸了个懒腰,短暂的正经过后又开始耍嘴皮子,“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行了,我一会还要跟魏长青去醉仙楼喝酒,先走了啊!要不要吃红烧猪脚?等我吃完给你打包一份送过去。” “魏长青?你们怎么混到一起了?” “这不是上一次,我跟姓白的一块去的魏家,之后我没有把这件事宣扬出去,魏长青为表感激,就经常请我吃饭。之前他也想送给我一些魏家名下的酒楼客栈,我肯定不能要。我不声张是为了姓白的,又不是为了他们魏家的名声。不过可能是被我拒绝之后,魏长青有点不踏实,怕我随时会说出去吧,就改成隔三差五约我喝酒吃饭。这我就不好拒绝了。其实魏长青这人还是不错的,跟他妹妹可不是一路人,大方讲义气,是非分明,我跟他也聊得来。而且魏长青现在已经接管了魏家,生意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做主,我也想跟他学习学习,以后也能早点担当起来。” “其实你现在也不差,沈家的生意不是就已经在你和你长姐手中,我看你做得还可以。” “光是这种程度怎么够?姐姐现在还在帮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多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如果我能早点一肩抗起沈家,姐姐也就不被耽误到这么晚。” 一说到女人成婚的年龄问题,古道心就觉得很无奈。在他从前所处的现代社会,晚婚晚育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主流现象,三十岁还有结婚的一抓一大把,这沈家大小姐也就才二十五还是二十六的样子,真不到火急火燎的程度。只可惜在这个时代,女人十六岁成亲是常态,如沈家大小姐这般,的确算得上外人口中的“老姑娘”。 古道心也不是第一次听沈兆云说起自己的长姐,包括这个女人对婚姻的看法,同是商人不要紧,就说不是太门当户对也可以,最主要的就两点,第一,她喜欢,第二,对她好。 这样的婚姻观已经很超前,不愧是能担起沈家生意的女人。 “你姐姐是不是还没有心仪之人?” 沈兆云点头,“真要有的话我们一家子也不用这么着急了。以前还想着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实在不行也不能相差太多,但现在,祖母只求对方人品端方,有一份稳定的差事,能对姐姐好,姐姐也喜欢,就行。 可这样条件的也不是那么好找,姐姐虽然眼光不高,但很挑剔,媒婆介绍了不少,她一个都没看上。而且又一整天一整天地忙生意,也没多少机会让自己找个喜欢的人。再说了,就算真遇上了,姐姐生意心思重,整日都要忙着,也没多少时间培养感情,又有有多少男人能接受的了这样?万一以后娶一堆偏房小妾回来,我姐性子要强,断断忍受不了。” 第114章 两个丫鬟 古道心沉吟片刻,“我这倒是有个人,长得不算顶尖的英俊,但也端正耐看,而且孝敬父母、知恩图报,人品贵重,最重要的是也整天谈生意,没有那谈情说爱的时间,跟令姐有许多相似之处,若是你们不介意,到可以约个时间出来见见。” “真的?你有合适的人选?” 沈兆云一听,激动得脸都红了,想着既然是道心介绍的,人肯定差不了。 古道心被沈兆云这惯是一惊一乍的性格弄的哭笑不得,“你先别急着高兴,先听我说完。我说的这个人你也知道,就是金点斋的管事高博。” “是他?” 沈兆云脸上的喜色淡了点,他不太了解高博,只知道这人做生意有一手,把金点斋经营的有声有色,这才多长时间,分店都开了两家了,而且都没用古道心操心,一切都是高博在打理,每个月送上账本和进益,省心得不得了。他以前就多次感慨,要是白家也能有个高博这样的人,他们就轻松多了。 只是这高博就算生意做得再好,也只是个管事,还比不得从前的护卫显章兄弟,至少跟古道心关系密切。 古道心一看沈兆云的表情,就知道对方不是很满意高博,就又说道:“高博的情况你不了解,我简单跟你说说。他原是京城人,在京城有自己的生意,做的也风生水起。奈何母亲突发怪疾,这才关停了生意,带着母亲四处求医,后来花光了所有的钱,都准备带母亲回京城,等病逝后与早逝的父亲合葬一处,结果被我意外所救。高博为了报恩,就留在我身边,我调查核实过他的情况,确定无误后才让他代我经营管理金点斋。现在金点斋甜点的做法我都已经悉数传授给了高博,如果我不够信任他,你觉得我会这么做?” 沈兆云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不过听了古道心一番叙述,倒也觉得高博人不错。虽然年纪比长姐还大了六岁,但是祖母也说男人年龄大点不要紧,还知道疼人呢! 而且这高博人品又好,又得古道心器重,且看古道心秋闱的排名,以后肯定要入官场,这金点斋一直由高博一手打理,说是为古道心做事,但感觉上更像合作,只是一个出钱,一个出力而已。 最重要的,如祖母所言,只要姐姐喜欢,这人能对姐姐好,那就成。 “好,你的眼光我信得过,那咱们就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让他们见个面。” “行,就后天吧。” “后天?今天不成?”沈兆云一听还要等两天,就有点不大乐意。 “今天也太赶了,你急什么?还怕人跑了不成?再说不管是你姐姐还是高博,手上的事儿肯定不少,你不能突然就让她们放下所有的事儿过来,我叫高博是没问题,但你看看你姐会不会理你!” 沈兆云尬笑两声,想想还真是,要是长姐正忙着,自己过去找一定会被骂。而且如果长姐不来,让人家高博白等,这第一印象就不怎么样,以后能不能成就更不好说了。高博那个不算英俊但耐看的脸,还有那种稳重的气质,少不了女人喜欢。 “那我就先回去约姐姐的时间,让她把后天的时间空出来。” “好,不过别说是给她安排了相亲,免得她排斥,就说是跟朋友吃顿饭,你姐姐好像还没有见过我,就说我明天一起过去。” “好啊,我长姐一直都想私下见见你,跟你聊聊,也是跟你道谢。” 古道心偏头,“道谢?谢我什么?” “长姐说我跟你在一起之后稳重多了,一定是近朱者赤,所以想找个机会感谢你。” “这倒有可能,再说我这可是还冒着“近墨者黑”的风险。” 太久没有听到古道心这样调侃着自己的话,沈兆云哈哈大笑了起来,直说古道心讲得好。 “行,那我还是先去喝酒了,明天晚上咱们再好好聚聚,就去你那!外面的我都该吃腻了!” “好,明晚我一定备好酒席,恭候沈少爷大架。” 沈兆云乐呵呵地走了,古道心也没继续多留,又喝了两杯茶后才离开。结果一出悠然居就看到在门口的白端瑞。 古道心突然想起沈兆云说的那晚事后白端瑞在他家门口等了一天一夜,顿时有些担忧,该不会白端瑞因此有了什么特殊的爱好吧? “端瑞兄不是有事要忙?怎会在此?” “忙完了就又过来了。” “那怎么不进去?” “……刚来。” 古道心挑眉一笑,“那真不巧,兆云已经走了。” 见白端瑞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古道心笑意更浓,只怕白端瑞是看着沈兆云走的,现在就是在等自己吧? “没事,”白端瑞淡淡一笑,“今晚兆云可有约道心兄到哪喝酒吃饭?” “没有啊!” “没有?”白端瑞一愣,他以为这么久没见,古道心回来,沈兆云说什么也要张罗着晚上一起吃饭。 古道心笑成月牙的眼睛里藏着精光,“啊,我们是约了一起吃饭,不过是后天,不是今晚,今晚他有别的安排了,说是魏家少爷魏长青请他到醉仙楼喝酒。” 白端瑞皱眉,“又是魏长青?” “怎么?最近魏长青经常约兆云?”古道心佯装不知地问道,“我看兆云挺高兴的,之前都没发现他们交情这么好。” “他们没什么交情。”白端瑞还是笑着,但明显声音的温度下来了,“不过是沈兆云帮了魏长青一个忙,魏长青为了感谢他才请他喝酒。” “那到底是什么忙?怎么还感谢个没完了呢?还不会感谢是假,那魏长青想要与兆云深入结交才是真吧?兆云性格爽朗,听说那魏长青也是个洒脱爽阔之人,也许他们很聊得来?” 古道心这话一说完,白端瑞脸上的笑容就只剩下个形式。 “后天我在家里设晚宴,瑶光阁,到时候端瑞兄一定要过来,咱们好好聚聚。” “一定。那我先告辞了!” “慢走。” 看着白端瑞略显僵硬的背影,古道心嘴角勾起来,心情很是愉悦地往回走。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陆东走在古道心身后,“主子很高兴?” 古道心背着手,眉毛扬着,“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能不高兴吗?” “主子讨厌麻烦事,还是因为太想念王爷,所以才愿意插手他们的事好分散精力吧?” 古道心微微偏头看着陆东,嘴角含笑,“你现在很会猜我的心思啊?” “属下不敢揣度主子的心思,只是能感觉到主子从离开京城开始就已经在想王爷了。” 古道心扑哧一声笑了,“陆东啊,你这话可是比以前要多了。这是跟我亲近了呗?” 陆东不说话了,这时候怎么说都不合适。 古道心去瑶光阁和金点斋转了一圈,之后又跟高博说了后天晚上出去吃饭的事儿。 高博不清楚为什么古道心突然邀自己出去吃饭,但古道心是他的东家,也是他的朋友,吃个饭没什么,本来古道心回来,他也想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算是为他洗尘。 晚上跟月宝、云宝吃了晚饭之后,古道心才回了古家。 刚回到自己院子里,就发现院子里多了两个人。 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一个穿着粉红襦裙,低眉一笑尽显温柔小意,一个蓝色襦裙,娉婷一礼娇俏可爱。 “你们什么人?” “道心,回来了?” 不等两个丫鬟回答,古信义迈步从旁边半开的月亮门进来。 “堂兄,”古道心对古信义点头示意,“这什么情况?” 古信义笑了笑,“粉色衣裳的叫春梅,是伯娘给你点来的丫鬟,以前在伯娘身边贴身伺候,很得脸面,据说还会读书识字,从前也跟在大伯身边伺候过,耳濡目染,有那么点才情。蓝色衣裳的叫绿枝,是我娘送过来的,绿枝这丫头虽说不及春梅读书多,但也识字,而且乖巧机灵,又会说话,我娘很是喜欢。估计伯娘和我娘都是觉得你这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就一个护卫跟着,几个粗使下人,怕照顾不周,所以就挑了两个懂事的丫鬟过来,照顾你饮食起居。” 照顾饮食起居?监视还差不多。 古道心笑了,“难为伯娘和婶娘操心了,只是既然是长辈用惯了的人,我怎好留为己用?”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伯娘和我娘身边得用的丫鬟可不止他们一个,你这却是一个没有,怎么能不多为你着想?我知道你心里顾忌什么,”古信义将古道心拉到一边,小声道,“春梅我不敢说,伯娘对她有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做晚辈的不好猜度,但绿枝你大可放心用,我娘亲绝对不是派绿枝来监视你的。” “堂兄多虑,堂兄待我极好,我没有怀疑婶娘的意思,只是留春梅在这,总觉得不自在。若是单单赶走春梅留下绿枝,大房那边肯定要有微词,指不定要怎么找麻烦。” 作者闲话:周六日要三更了,因为有一堆糟心事要处理,烦得很!王爷,这是您的江山啊!您看看啊!请您干掉那些整天搞幺蛾子的人吧!(此处为戏精上身)让我颓废一会……(去吃个宵夜安慰一下自己o(* ̄︶ ̄*)o) 第115章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古信义正要说什么,后头春梅黄鹂般轻灵动听的声音响起。 “三少爷,春梅奉夫人命来伺候三少爷,夫人也是看三少爷身边没个体己周全的,体恤三少爷做学问辛苦,才叫春梅来照顾,还望三少爷能明白夫人一番苦心。春梅既然来了,自然会听从三少爷安排,不管三少爷有任何吩咐,春梅都一定遵从。” 话音落下,春梅又屈身行了一礼,还故意收腰挺胸,以显示自己婀娜的身段,胸前的衣服微微后扯,露出一片汹涌的洁白,微微波动,当真是春色无边。 古道心眼色当即沉了下来。还说读过书识过字,有些才情。这般作态,跟青楼里以色示人的女子又有何不同?不,她还比不上那些烟花柳巷的女子,至少人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春梅这行为无异于自身风骚入骨,还偏偏要拗知书达理的人设,实在恶心。 “绿枝。” 一直在边上仿佛用看笑话的目光看着春梅的绿枝听到古道心叫自己,立刻上前清脆地应了一声,“奴婢在。” “掌嘴春梅。” 春梅大惊,瞪圆了一双杏眼看着古道心,直到绿枝一巴掌已经招呼到了脸上,啪的一声把她打跪在地上。别看绿枝娇小,这力气还真不小。 春梅跪在地上捂着脸,嘴唇哆哆嗦嗦,无限委屈:“奴婢犯了何错?少爷为何要掌掴奴婢。” 此间绿枝真要打春梅第二次,被春梅用力推倒在地。 古道心冷冷看着春梅,“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刚刚我正与堂兄说话,没有问询你你却贸然开口。奴才打断主子说话,本就是以下犯上,你还不知悔改,不服管教,真不知道伯娘平日是怎么管教奴才的。陆东。” “是。” 陆东走到春梅身前,点了春梅的穴道,这下春梅再也动弹不得。 绿枝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继续掌掴春梅。 啪啪啪…… 响亮的巴掌声就是那些从古道心元之外路过的下人都能听到,却没有人敢进来看看怎么回事。 现在的古道心已经不是刚刚来府上的时候那个无依无靠的三少爷了,人家是乡试第二,连老夫人和大老爷、二老爷都争相对他好,想要修改以前的印象,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还敢放肆? 春梅嘴角被打出了血,绿枝手都疼了,古道心才叫停下来。 “带她去房里休息,去府医那拿点药,脸好之前就不要出来了。” 绿枝盈盈一拜,“是,奴婢先替春梅姐姐谢过少爷体恤。” 古道心挑眉,这个绿枝确实激灵。 古信义笑着摇摇头,“这下伯娘肯定要火了,刚把人派过来就被掌嘴,这打的可是伯娘的脸面。你啊,还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古道心笑着,“打就打了,她什么心思我不知道?派个丫鬟过来也敢这般嚣张,不杀杀气焰怎么行?再说了,我为何要让自己吃亏!我这人是不挑食,但吃什么都不愿意吃亏。” 古信义没再说话,这个堂弟的性格他早该了解。 果然,事情传到钱氏那里后,听说钱氏又是摔打杯子又是责骂下人的,但其他人都听的出来,这火气是针对古道心,就差没有指名道姓地骂了。 这要是以前,钱氏绝对敢直接找到古道心去大骂一番。但今时不同往日,凭着老夫人对古道心的看重,别说古道心只是打了钱氏的一个丫鬟,就是打了钱氏本人,估计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入夜,时间还早,古道心也睡不着,就在书房里看书。这些书不是古府的,都是陆镇让古道心从王府里带出来的。陆镇本就是为了古道心而收集的这些书,自然要让他带走。而且这里面有很多孤本或者名家手记,以古家的实力不一定能弄得到。 陆东就在门口守着,兢兢业业护着古道心安全。 这时候绿枝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小姑娘上来就对着陆东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陆大哥,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陆东冷峻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主子还没睡,我要保护主子的安全。” 绿枝歪头,“陆大哥跟我以前见过的护卫都不一样呢,好厉害的感觉。啊,我来去给少爷送夜宵,冰糖雪梨羹,厨房还有多的,一会再给陆大哥拿点来。” “不必。” 陆东这幅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若是别人看见了,指定要说他不懂的怜香惜玉。 绿枝也不介意,只是巧笑两声就便绕过去敲门,“少爷,绿枝拿了点夜宵来。” “进来吧。” 屋里传来古道心的声音,绿枝笑着提着食盒推门进去了。 进屋后,绿枝瞧见古道心正站在书桌后面,桌上铺着一张纸,拿青白石的镇纸压着,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有一本书摊开了放在边上。 “少爷是在练字?” 绿枝走过来,打开食盒,取出一个乳白色的小盅,揭开盅盖,一股香甜的味道就飘了出来,正是冰糖雪梨羹的味道。 拿一个碧色半透明的小碗,绿枝舀了半碗冰糖雪梨羹放到书桌旁边的矮几上,另又从食盒中端出一盘冰皮豆沙奶糕,奶香四溢。 古道心没回答绿枝的问题,看了一眼夜宵,微微一笑,“你这小丫头倒是了解我的口味。” 绿枝清脆地笑了一声,“都过来伺候少爷了,肯定要了解少爷的喜好,不然伺候不周,那就是奴婢的不是了。少爷的字已经这么好看,还要对着书本练习,这可是哪位名家的手稿?” “算你激灵,”古道心手指一转,将毛笔放在笔架上,“这是元山居士的手稿装订成册。” “若真是如此,那少爷可算得了件宝贝。” “哦?听你这意思,你对元山居士也有些了解。” 绿枝盈盈一拜,“奴婢不敢托大,学识更不比春梅姐姐,但元山居士的大名,就是奴婢也有耳闻,他自创的元山体饱受大晏学子喜爱,流传甚广。但是听老爷说,能真正写出元山体那种豁达气韵的人,少之又少。” 古道心点头,“这么说也没错,元山体看着好写,但多数人都是写得不伦不类,有个“形似”就不错了,能真正写出地道元山体的人,太少。” 绿枝一撇嘴,瞄着古道心纸上的字说道:“可是我看少爷的字就很好看了啊!” 古道心摇头笑了笑,“这就是你一知半解了,写字可不是光好看就可以,我写的元山体虽然漂亮,但是并不具有韵味,甚至太偏重字体的美感,若是让真正喜欢元山体的人见到我的字,只怕还会生气,觉得我亵渎了元山体呢!” 绿枝笑着低头,看着古道心的字,却不再言语。 古道心将书本合上,“对了,春梅怎么样了?” 绿枝收回目光,“奴婢正要告诉少爷,春梅姐姐是在太不懂事了,不能体谅少爷想让她好好休息的心意,竟然又跑去了厨房。我不跟春梅姐姐在一个房间,要不是刚刚去取早就吩咐厨房做的夜宵,碰上了春梅姐姐,还不知道春梅姐姐竟然违抗少爷的命令。” “哦?那你可让她回去了?” “是,好在后面奴婢说了春梅姐姐几句,姐姐也都听进去了,就回了房间,还说让我跟少爷说情,请少爷原谅,她只是一时疏忽,绝对没有以下犯上不敬少爷之心。” 古道心冷笑,“好,若是她真有悔过之心,那让她早点出来伺候也不是不可,毕竟是伯娘身边的人,我也不想太过分,绿枝你说是不是?” 绿枝往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奴婢们既然来了三少爷这,就是三少爷的人了,若要给面子,那也是给三少爷面子。往后我们也只听三少爷的安排。” “恩,你能这样想就好。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奴婢等少爷用完夜宵,再将东西端回去。” “不用,有陆东在,一会让他送去厨房就好,还能给他个机会去厨房偷馋。。” 绿枝脆生生地一笑,“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绿枝走了一会,陆东进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揭开,布包里扎着几根比纳鞋底的针还要粗的银针。取出银针,试了羹汤和甜点。 从古道心第一天来古府开始就已经这么做了,凡是古府里要入口的东西,除非是在大饭桌上,否则他都会用银针试毒,确认安全之后才会服用。当然更多时候就算没毒,古道心也会直接让陆东把东西倒掉,能不吃就不吃。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被下毒的情况。然而……这次两根银针都发黑了。 陆东脸色大变,“主子!” 古道心却没什么反应,似乎并不意外。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主子,难道是绿枝下毒?” “你觉得呢?” 陆东抿起嘴角,“这夜宵就是绿枝姑娘送过来的,如果主子食用羹汤中毒,第一个被怀疑的就会是她,她应该不会这么傻。” “那也说不定是她知道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所以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这……” 作者闲话:你们觉得下毒的会是谁呢?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呸(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第116章 下毒 古道心轻笑,“你现在觉得谁最有可能是下毒之人?” 陆东低头,“没有证据,属下也不能乱猜。” “又不是你说是谁就一定是谁了,让你猜猜而已。” 古道心重新拿起笔,撩着袖子蘸了墨重新开始写字。 陆东想了想,说道:“刚刚属下在门外,听到绿枝姑娘无意中说到春梅。主子罚春梅不能出门,她却枉顾主子命令,这本就不同寻常。而且她别的地方不去,偏偏就去了厨房。那就说不定是春梅对主子怀恨在心,所以才到厨房去司机下毒。” “可是她之前一直在房间里,又是如何知道绿枝要给我做夜宵?” “这个……恕属下愚钝。” “你不愚钝,”又写完一行字,古道心直起身,很满意地看着,将这幅收了起来,“你的想法只是正常人的想法。那就别愣着了,把春梅带过来吧!” “是!”陆东领命出去,还想着果然是春梅么?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敢对主子下毒,这次就算主子仁慈,他也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很快,春梅被带到了古道心书房。这动静不小,连已经回到自己房间的绿枝都过来了。 “好你个春梅,本少爷只是让绿枝掌你的嘴,你竟然就敢下毒毒害本少爷。看来今天要是不好好惩罚你,这整个古府的人都得当我是好欺负的!” “没有!奴婢没有!”春梅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解,哭得脸上的妆都花得不成样子,“少爷明察!就是借奴婢一千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毒害少爷啊!之前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该随便插嘴您跟二少爷说话,但是奴婢绝对没有冒犯少爷您的意思,奴婢已经受到惩罚了,还请少爷原谅奴婢吧,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愿意对天发誓……” 春梅的好口才在这个时候完全显露出来,说了半天求饶的话竟然都没有几句重复的。 说了好一会,春梅也发现古道心没说话,便稍微安静了下来,但也是在抽抽噎噎的。 古道心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春梅,淡淡一笑,“绿枝打得还是轻,你看看你这嘴皮子还是这么溜,都没受多少影响。” 春梅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就铺在地上哭了。 古道心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绿枝,“绿枝,春梅说不是她下的毒,那你说这毒是谁下的?夜宵是你端过来的,最好下毒的人也是你,你可有什么要辩解?” 绿枝噗通一声跪下来,瞧着比春梅干净利落多了,神态也冷静,“回少爷,正是因为这夜宵就是奴婢端上来的,真要有什么问题,奴婢第一个就会被怀疑,又怎么会这么傻,做出这种事?且奴婢对少爷忠心耿耿,少爷睿智,定然知道奴婢是无辜的!” “那你觉得是何人下的手?你在厨房看见春梅,可有看到是她下毒?” “奴婢若是看到了,又怎么还会若无其事地把夜宵端给少爷?” “奴婢没有!不是奴婢下的毒!”春梅往前爬了两步继续哭诉,“奴婢去后厨只是想找熟鸡蛋敷嘴上的伤。因少爷说奴婢嘴上的伤好了才能出门,奴婢已然知错,想早点出来伺候少爷,所以才想用熟鸡蛋消肿。之前绿枝送奴婢回房间的时候,有说等晚上忙完了会拿鸡蛋给奴婢消肿。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绿枝来,奴婢以为绿枝忘了已经睡下了,这才自己跑去厨房。当时厨房还有二夫人的贴身侍女香巧在给二夫人熬制马蹄羹,香巧可以为奴婢作证,奴婢绝对没有下毒。” 古道心靠着椅子托着腮,悠闲地好像在看戏。 “没想到连婶娘的人都能扯进来,绿枝,你去把二少爷找来,把这的情况跟他说说,劳烦二少爷到二夫人那去一趟,问问香巧,时辰太晚,我就不找香巧过来了。” “是。” 绿枝去隔壁院子请了古信义,过了好一会,古信义从古书博那边过来,带来了香巧的口供。 香巧说她确实看到春梅进去了,但是因为自己一直在专心给夫人炖马蹄羹,所以并没有仔细注意到春梅。至于春梅到底有没有在夜宵里动手脚,她也不敢肯定。 这一番话不足以证明春梅是无辜的,但同样的,就目前的情况,也不能断定春梅有罪。 “罢了,既然查不出来,我也不想折腾了,不过这事春梅毕竟有嫌疑,我也不敢用了,春梅,你就回伯娘身边伺候去吧。” 春梅脸色瞬间惨白,她本就是大夫人派来监视三少爷的,这才过来第一天,不仅被掌嘴害得大夫人没脸,这一天还没过去,就又因为有嫌疑给古道心下毒而被赶回大房,夫人怎么可能轻饶了她? “三少爷别赶奴婢走,奴婢就是来伺候三少爷的,求三少爷可怜,留下奴婢,就算不贴身伺候也行,有什么脏活累活奴婢都能干,洗衣拖地做饭,奴婢都行。” 古道心摇头,“你说说你这是何必呢?你若真清白,在我这里被怀疑,那就是对你的伤害,你在夫人身边得脸,但是在我这可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被我处处限制约束,哪里有从前在夫人身边好?行了,你赶紧走吧,要是不愿意走,那就说明我没冤枉你,这夜宵里的毒就是你下的!那即便我将你乱棍打死,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听到“乱棍打死”,春梅整个人浑身一哆嗦,瘫在地上。 “陆东,绿枝,你们两个带春梅回大房。也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伯娘说说,好让伯娘理解我的做法,不然伯娘要是被这小丫头三言两语骗了,说不准还会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便是这个奴才万死难赎其罪。” “是。” “奴婢遵命。”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春梅离开。 古信义让其他凑过来的下人都退下去,坐到古道心身边,“你是怎么发现夜宵里有毒的?该不会你从入府到现在,每次吃饭之前都会用银针试毒?” “堂兄这话就玩笑了,这叫什么事儿?”古道心笑着一瞥眼,“而且我要是真这么做的话,那就是对所有人的不信任,不是会让好些人伤心难过?” 古信义笑起来,“这些人其中应该包括我吧?” “自然,堂兄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不包括堂兄?今晚真是打扰了,因事态紧急,只能打断堂兄清梦,还扰了婶娘安眠,回头还要请堂兄代我向婶娘道歉。等改日我让月宝专门为婶娘打造一套头面,算是赔礼道歉。” “这说这些就生分了,”古信义皱着眉头,好像生气的样子,“你我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堂兄弟,这种事情我帮着你那是天经地义,还要你说这客套话?而且你婶娘虽然有的时候说话时候厉害了些,但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也心疼你,就是说不出来罢了。再加上很多事情爹做得确实不对,但娘却不能说什么,你不介意就好了。” 古道心微笑点头,“自然不介意。” 古信义又长长抒了口气,“也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这么悠哉?现在是下毒,谁知道往后还有什么阴毒的手段?你怎么就不警醒着点?” “我很警醒啊,要不然那碗冰糖雪梨羹就已经要了我的命了。也不知道我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下此狠手。下毒之人肯定是府里的,但说句托大的话,我乡试第二,将来会试乃至殿试都不会太差,未来入庙堂之上,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对古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怎么还会有人想要我的命呢?” “哎,人心难测,”古信义叹气,“这世上最看不透的就是人心,人心真要那么好猜的话,这世上就能少了很多事。行了,闹了这么一出你也该累了,一会绿枝和陆东回来,让他们轮番在外面守着,你早点休息。不行,我还是从我那边给你再调两个护院过来比较好,要不我今晚都别想睡踏实。” 古道心抿嘴,“那就多谢堂哥了。” 古道心送古信义出了院子,没一会,绿枝和陆东就回来了。 “都说清楚了?” “是,少爷放心,绿枝虽然笨口拙舌,但是把事情讲清楚还不难。” 古道心扑哧笑了,“你要是笨嘴拙舌,这世上哪还有伶牙俐齿的人?” 绿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大夫人原想过来看望主子,让属下回了。属下告诉大夫人主子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回得好。这时候我可懒得跟她周旋。你们也都早点休息,明天事情闹开了,老夫人肯定要叫人问话。” “是。” “是。” 第二天早上,事情果然传开了。老夫人一听竟然有人给古道心下毒,嫌疑最大的人还是钱氏派去的丫鬟春梅,当即叫人把钱氏叫来,气得一拐杖就打在了钱氏肩上。 钱氏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被老太太这么一下子直接打翻在地,疼得叫了好几声。 而老夫人尤觉得不解气,要不是古书渊拉着,她还要打! “你这个丧门星!克死了我的宝贝金孙信礼,现在还要毒害道心,你这个毒妇!你这是想败了我古家啊!我当初怎么就给书渊相看上了你这么个扫把星!悔死我了!真是悔死我了!” 第117章 因材施教 “母亲!” 古书渊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但却也不是因为多心疼钱氏。 近些年他跟钱氏的感情不复从前,从当初最让他们骄傲的儿子古信礼死了之后,他们的感情就破裂了,后来随着古信诚养在钱氏膝下,又稍微恢复了些,但随着古信诚越来越不成器,古书渊骂古信诚的次数越来越多,钱氏跟古书渊的感情又不成了。 这会古书渊觉得母亲的话不堪入耳,那也是在一个读书人的身份听着不舒服,只是觉着妻子被这样咒骂,自己也面上不好看。 “母亲明鉴!”钱氏顾不得肩上的疼痛,跪在地上对着古老夫人重重磕了三个头,“媳妇这么些年对家里是如何尽心尽力母亲是亲眼所见,如今道心有望光耀古家门楣,媳妇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对他下手啊!别说他乡试第二,就是落了榜,那也是三弟唯一的血脉,我这做嫂子的又怎会对三弟唯一的血脉下手?媳妇自知当不上“贤惠”二字,却也不是那心肠歹毒的妇人啊!” 钱氏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眼见的额头都给磕出血了。 古道心一直在边上坐着,他这个受害人一言不发,别人也不敢替钱氏求情,毕竟现在在老夫人心中,谁都没有古道心这个举人孙子金贵。 古老夫人见古道心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之前那么大声势甚至下重手打了钱氏,一是为了给古道心一个交代,也算表个态,说明自己绝对不会姑息胆敢害他的人,二也是想古道心能给个台阶下,钱氏毕竟是长辈,如今手底下的人做出这种事,就算只是怀疑,脸也早就丢光了,古道心作为后辈。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 “道心啊,你差点受害,祖母知道你心里委屈,这样,你说这事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不用怕,有祖母给你撑腰,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古道心一直抿直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垂着眼看着发钗散乱的钱氏,缓缓出声。 “其实孙儿觉得伯娘说的也有道理,虽然之前跟伯娘之间有些嫌隙,但我相信伯娘也不会因此对我痛下杀手,即便真要下手,也该找个面生的,如何会让春梅动手?还被人瞧见了。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春梅动的手,那也不一定就是伯娘指使,说不定她是别人买通,一是害我,而是陷害伯娘,这可是一石二鸟。” 钱氏慢慢抬头,目光震惊地看着古道心。 她都绝望了,以为自己这次至少要被关祠堂,可她没想到最后唯一一个为自己说清的人竟然是古道心,就连她养在膝下多年百般宠爱的古信诚这时候都选择明哲保身,只在一旁看着,丈夫的态度她也明白。 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钱氏伏在地上大声哭嚎出来,就是刚刚被误会甚至被老夫人当众责打的时候她都没哭得这么厉害。 古老夫人也终于松了口气,要是古道心坚持追究钱氏的责任,她这个婆婆也会被说是管教无方。 “你能这么想,祖母很是欣慰,不过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揭过去,胆敢给我的孙儿下毒,此等行为真是可恨至极!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也该给这和府上下看看样子。” 钱氏哭得颤抖的身子一顿,“是,媳妇明白。” 当天中午,春梅就死了。 老太太的意思很明显,这事既然意一时半会查不出来真凶,那也总要有人为此负责,他们才好给古道心一个交代,春梅自然不能留,不管她是不是无辜的,这时候都得有人把这事儿担下来。在老夫人这类人的眼里,奴才的命不值钱,这也是最省事的做法。 这场下毒事件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抹平了,为了古府的声誉,老夫人下了死令,任何人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不然直接乱棍打死。因此除了古府的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用过午膳之后古道心就出去了,准备去金点斋看看,算起来他已经有段日子没去看过了。 之前听白端瑞说白芷开了一家珠宝铺子,就在金点斋附近。经营方法完全仿照瑶光阁和金点斋。包括找人发传单,外送,高订,甚至连玉牌都做了。 瑶光阁是每天接待两位持有玉牌的客人的高订,白芷为了显示自己的珠宝铺子比瑶光阁要更加厉害,因此只设置了一个名额,也想营造出一种千金难求一名额的效果。 可尽管白芷模仿得很用心,效果却不怎么样?每天门可罗雀,收益都抵不平开销,更别说赚钱了,简直就是在一直亏本。 一开始白家还哄着她玩儿,她想开铺子就让她去开,但也不能总是从家里拿钱去填她那个无底洞,所以后来就不肯给了,现在她的店铺面临关闭的风险。 白端瑞还让古道心小心点那个疯婆子,白芷也许会把自己的失败都怪在古道心身上。 古道心最看不上这种自己能力不济却要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的人,但他也没刻意避着白芷。做错事的人不是他,他没有必要躲着,他只是不会去主动招惹,但如果白芷要找他的麻烦,他肯定不客气,而且相信到时候就算自己做了什么,要是白芷招惹在先,白端瑞也不好跟他计较。 从金点斋出来往瑶光阁走,正好会经过白芷的铺子,结果路过的时候却发现关着门,还奇怪着呢,这大白天的怎么都不开门做生意。后来回了瑶光阁,还是听月宝说,有客人跟她讲,白家小姐的珠翠阁模仿他们瑶光阁不成,已经经营不下去,白家也不愿意再填补,就关门大吉了。 月宝叫盼晴断了茶水点心过来,有古道心最喜欢吃的冰皮奶糕,还有甜口的红茶。古道心就一边吃一边听月宝说着。 “二哥哥要小心些,那个白家小姐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天知道她会不会把自己生意做不好归结到咱们身上!” 月宝以前单纯,不太会用这样恶意的想法去猜测别人,但是古道心觉得现在这样也好,毕竟想到的多了,才能防止一些人暗害。有些人就是你拿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他,也及不上他本身恶意分毫。 “不用担心我,你跟云宝要小心一些。” “有哥哥派过来的护卫哥哥们,我和云宝都安全得很,倒是二哥哥身边只有一个陆东哥,会不会不够?” 站在古道心身后的陆东有点小难过,被月小主子小看了。 “不会,”古道心笑了笑,“你陆东哥很厉害,有他就行了。最近二哥哥有很多事情要忙,也许不能常常来看你们,要是有什么急事找我,就让盼晴来古府送信。你自己不要过来,知道吗?” 月宝点头,“是,那二哥哥是不是要忙着把铺子往京城开?” “这确实在计划内,但是就算开到了京城,这边的铺子咱们也不能扔了,之前招女工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二哥哥放心,已经选了一批过来。” “不仅要聪明伶俐的,身家背景也一定要选好,你让陆南还有高博一起帮你把关,拿不准的人一律不能放进来。以后你肯定要跟二哥哥去京城,这边的铺子必须找信得过的人接手。高博忙着金点斋的生意,也在往外开分店,没有足够的心思能顾到瑶光阁,这个人选二哥哥希望你能早日定下来,早些培养。” “是,我明白。” 月宝心里高兴,她也一直盼望着去京城那天,因为只要铺子开到了京城,哥哥和二哥哥就不用总是分隔两地了。自己这边可得抓点紧,绝对不能拖二哥哥的后腿。 离开瑶光阁,回去的路上,古道心跟身边的陆东聊着,“月宝还小,让她现在就全面顾着瑶光阁,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当哥哥的,对妹妹的要求太过严苛?这些事情是不是不该压在一个孩子身上?” 陆东不太会咀嚼言辞,虽然不像莫廷那般口无遮拦,但很多时候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的性子。 “若是寻常人,小主子的年岁尚轻,直接接管这样一家铺子,确实早了些,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事。但是天下之人不该都以年龄大小一概而论,有些天纵英才,就是在年少之时便已显出出类拔萃的能力。属下这般并非过奖小主子,只是小主子年纪虽浅,但却已经学到了主子的成熟稳重,又有王爷的处事果决,便不能再用年龄来衡量其能力。以前听王爷教训莫将军的时候,说过一句“因材施教”,属下读书不多,但也大概能明白意思。对于不同的人,自然要有不同的教养方法,月小主子天资聪颖,若是像对待一般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那样教养,恐怕反倒不好,不利于月小主子的成长。” 古道心笑了,“对,就是这个理,你倒是很会教养孩子嘛!将来要是有了孩子,一定是个好父亲。” 陆东冷肃的脸上微微有点发红,“主子过奖。” 又过了会,眼看快走到古府了,陆东又道:“属下有个疑惑,不知道能不能烦请主子解惑。” 第118章 灵魂吐槽 “何事?” “主子这段时间忙着往京城开铺子的事,本就诸事繁多,为何还要留在古家?要是回瑶光阁的话不是更省心?主子明知道古家人都不怀好意,而且还时长来打扰主子,让主子不能安心做事,怎么不想着躲清静?” “有些事情不是躲就能解决的,”古道心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漂亮的桃花眼中一点点晕染上肃杀之意,“古家人的小伎俩倒不妨事,出了下毒的事,应该会安份上一段时间。最主要的是那处心积虑想要害我的人,我可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再说,对于那些躲在暗处害你的人,就算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不将他们揪出来,我这心里就不安定。我要真离开了古府整天呆在瑶光阁,那他们不是没有下手的机会?不动手,我去哪揪人?” “主子的意思是……” “你真觉得给我下毒的人是春梅?” “可是主子责罚春梅,春梅的确可能怀恨在心,而且她也的确违抗主子的命令出去了,还是去厨房,嫌疑自然大。”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大家都觉得是春梅下手的可能性很大,对我心有怨恨,又擅自去了厨房,多巧啊,简直没有比她更合适的顶包人选,可这些巧合是真巧合还是人为,还说不好。” 陆东神情凝重,“主子觉得春梅是给人陷害的?” “与其说是陷害,倒不如说是利用更为恰当。” “如果春梅只是个障眼法,那真正下毒的会是什么人?” 古道心笑了,“古府虽大,但是也就那么些人,是谁还不好查?” “主子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古信诚?从主子刚进古府开始,古信诚就一直找主子的麻烦,春梅是大房人,被古信诚利用不无可能。”一想到害古道心的可能另有其人,而到现在他们竟然还没能将这人给揪出来,陆东就觉得十分不安心。 “噗!”古道心笑出声,“你也太看得起古信诚了,他哪有这样的脑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可以去确认一下。一会回去后你让绿枝去大房那边送个信给沈清甜,就说我这新得了一副上好的翡翠镯子,想要借她的手送给伯娘,就当化解之前的不快了,请她晚膳前过来一趟。” “是。” 晚膳前,绿枝把沈清甜给请来了。 “堂嫂,这副镯子您看看。” 古道心将两只红布绣金线的锦盒推到沈清甜面前,两只盒子,装的是一对手镯。 沈清甜打开其中一只盒子,一看到那通体碧绿的玉镯,眼睛都亮了。她现在虽然是古信诚的正妻,平日穿金戴银,但这样好的东西也确实少见,就是古老夫人那里,也未必有多少。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啊!瞧瞧这通透度,还有这翠色水头,真是极品!这上面还镶嵌一指节大小的金色镂空雕花,更显得富贵精致!漂亮!太漂亮了!” “堂嫂好眼力,这可是今天瑶光阁新推出来的,我看这翠色通透,十分衬堂嫂和伯娘的肤色,就给买下来了,虽然是一对,但单戴也可以。实在是只有这一副,不然我定然会买上两对,给堂嫂和伯娘一人一对。” “可别,这么好的东西肯定值不少钱,就算是你自己的瑶光阁,也不能这样破费。” 古道心笑了笑,“都是自家人,还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之前因着春梅的事,和伯娘之间有了嫌隙,但说实在的,我真不觉得是伯娘授意。只是这感情终究还是伤了,别说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是近日来伯父对我教导颇多,我自然更没有理由怀疑伯娘。弄了点好东西过来,哄伯娘开心,也是希望大家能够冰释前嫌。哦对了,我那还有一支三彩宝石金步摇,也劳烦堂嫂一并给伯娘带过去。之前因为手头上的事着急,就给忘了,只把镯子给拿了过来,绿枝啊。” 一直在一旁候着的绿枝上前,“少爷有何吩咐?” “你去我的房间,柜子上有一个浅碧色的锦盒,里面就装着我要送给伯娘的金步摇,你给拿过来。” “是。” 绿枝福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等绿枝走后,古道心看了陆东一眼,陆东点头,也出门去还将门带上,站在门口把守。 沈清甜就知道古道心叫人找自己过来是有话要说,再喜欢这个镯子,这时候也得忍着放下。 “先生找我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之前下毒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最后杖毙了春梅,但我觉得春梅不像下毒之人,你如何看?” 沈清甜抿了下嘴角,“既然先生问我,那便是信任我,我就直言不讳了。在我看来,这件事是钱氏所为可能性不大。先生跟钱氏接触不多,对她不太了解,但钱氏是我婆婆,她的脾性我多少还是知道些的。钱氏面上看着凶狠,但也只是纸老虎罢了,就是嘴上叫唤的厉害而已,对待下人不留情了些,却也算不上恶毒之人。” 关于这点,古道心倒也知道些,有些人就是这样,性子嚣张跋扈,却也不是坏到了骨子里的人,钱氏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媛,从小到大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这种事。而且看她平日作为,就知道跟两面三刀的白芷不一样。 沈清甜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她也不是个聪明的,不然也就不会被二房的人哄得团团转,自以为手上还有管理后宅的实权,实际上早就被她妹妹小钱氏给架空了。所谓有什么事都会问询她的意见,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或者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真正重要的事情,钱氏都不知道。而且说白了,她也没什么理由这样做。她一心想让儿子做官,但古信诚没能力也怨不得先生。而且若是先生平步青云,钱氏也会觉得先生应当能提携古信诚一把,古书渊做不到的事情,先生也许能做得到,她又如何会毒害先生?” “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古信诚?” 沈清甜摇头,“如果真是他做的,我一定不会包庇他,但确实不是。之前我已经将古信诚的怒意都引到了二房身上,让他发现他们这一房已经渐渐被二房压制取代,往后他的日子可能会过得很不如意,他就开始把二房视为掌中钉肉中刺。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想办法找二房的麻烦,不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对先生出手。而且说句实话,他的能力,也不足以完成这样一场下毒,他哪有这本事啊!” 听到最后一句,古道心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这算不算来自妻子的灵魂吐槽? “你说的跟我想的差不多,我也不觉得这件事是大房所为。古书渊忙着跟我这刷好感,他的妻儿应该也不会给他扯后腿,再说他们确实没有非要置我于死地的原因。” “老夫人也不可能,她盼着古家能出一个光宗耀祖的高官都要盼望疯了。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先生身上,更不会如此。可是二房那边也没有多大利益冲突。先生去朝廷做官,家里生意上的事情还是他们操持,跟以前不会有什么变化,他们也没必要……” 沈清甜花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本来是想帮先生一起分析分析谁是最有可能下毒的人,结果分析到最后竟然几乎要把所有人的嫌疑都给排除了,难道还是外面的人做的不成?能够潜入古府,还能够顺利下毒,这外面来的人也太厉害了,专业的? 古道心笑了笑,“反正对方一次不成,总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抓不着,两次逮不住,第三次总能成。” 沈清甜看古道心的样子,总觉得古道心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就只差当场把人抓住而已。 古道心让陆东进来,反正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又过了一小会,绿枝才气喘吁吁地进来。 古道心笑着,“你这小丫头也忒弱不禁风了,就让你找个步摇,去了这么久不说,怎的就累成这样?” 绿枝娇俏的小脸上露出苦笑,“少爷您贵人多忘事,这步摇哪里是放在柜子上啊,奴婢进去找了老半天都没找到,最后还是在墙脚边的花架子上找着的,那盘吊篮长得好,垂下来的叶子都把盒子给遮住了,要不是奴婢细心呐,现在还在找着呢!” 古道心拍着额头笑了一下,“你说说,定是我当时拿出来,本来要跟镯子放一起的,结果中途要做别的事情,就随手放在架子上了。行,这次是少爷的错,少爷补偿你,今天你不用做事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或者出去玩玩,我这还有点碎银子,去买些胭脂水粉回来,你们这些小姑娘不都爱美吗!” 绿枝嫣红的小嘴嘟了起来,“奴婢是爱美,但是也不能耽误了伺候少爷啊,没有什么事比伺候少爷更重要,奴婢不用这一天休息。什么时候少爷有心思上街去逛逛,能带上奴婢就好了。” “就你伶牙俐齿的会哄人开心。行,这步摇也拿来了,就劳烦堂嫂帮忙转交。” 沈清甜站起来,“小事一桩。那堂弟若无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绿枝,去送送堂嫂。” “是。” 绿枝笑着领沈清甜出门,言谈举止上都挑不出来一丁点错处。 作者闲话:有个BUG说一下,古家的排行是老大古书渊,老二古书博,原主爹是老三,所以古道心对古书博的称呼应该是二伯,然后对古书博妻子小钱氏的称呼是二伯娘,之前有弄错的地方,写成了二叔和婶娘,后面会全部订正过来 第119章 诬告 第二天,古道心正在书房中合计在京城开铺子的大概费用,外面绿枝就急匆匆地过来敲门,“少爷少爷,不好了!” 古道心收起所有纸张又摆了一本书在面前之后才让绿枝进来。 “怎么了?” “官府来人了,说要拿少爷去问话。” 古道心皱眉,“什么情况?” “奴婢也不知。大老爷回京城了,二老爷在,问过来拿人的官差所为何事,对方就说是有人状告少爷知法犯法,说少爷欺骗朝廷。” 古道心冷笑,“这帽子扣得还挺大,行,我去看看。” 陆东跟着古道心一同正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真有人想动主子,一定要先过来他这一关。 到了整正堂,果然看到一队官差在。 陆东衡量着,这些人齐上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古书博沉着脸看着古道心,“孽障!到底犯了什么糊涂事儿?让官府亲自来家里拿人,古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爹,事情还没查清楚,您怎么这么说堂弟?”古信义快步走到古道心身边,“你别担心,只要你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相信府台大人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那官差虽然是来拿人的,但也和颜悦色,古道心已经有功名在身,还是举人,他们肯定不敢怠慢。而且这直接到府上来拿人也只是走个过场,因为对方状告的罪名太大,但真是不是这么回事,还有待查证,到时候真要属实,他们自然不用再给古道心好颜色。 “古三少爷,您也别为难小的们,就跟小的们走一趟吧!具体的情形您去了就知道了,现在小的们也不是很清楚。再说对方也没准是诬告,府台大人公正执法,一定会还少爷一个清白。” “行,我也相信府台大人,就算家里人不相信我,但府台大人心中明镜高悬,也定会知道我是个奉公守法之人。” 古道心含沙射影的话让古书博脸上更难看,古信义拉着古书博,让他不要再跟古道心冲突了。 古道心跟着衙役走了,事情闹得这么大,自然也惊动了老夫人。 老夫人跟古书博的反应差不多,也认定既然官府都来拿人了,那必定是古道心犯了法了,在房间里一通骂,骂到咳嗽不停。 陆东得古道心授意,不轻举妄动,只是跟在后面一同去了衙门。 衙门大开,府台大人高座在上。堂下站着一个年轻女子,正是白芷。 看来这场闹剧是跟白芷有关了。 “古道心拜见府台大人。” “古道心,你可知罪?” 上来就问罪? 陆东在门口看得直皱眉,这府台大人是已经相信主子有罪了? 然而古道心却是不着急,府台大人的反应不像是认定他有罪,倒更像是先把声势给摆出来,显得他公正无偏私。毕竟之前在古家设宴庆祝找回他的时候,府台大人对他青睐有加,众人有目共睹,要是上来就和颜悦色的,说不定会有那造谣生事的人说大人有失偏颇。 “学生一直奉公守法,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大人明示。” “古道心!你别狡辩了,大人英明神武,断然不会被你巧舌如簧所骗!” 古道心笑看着白芷,“状告我的人想必就是白姑娘吧?那不知道白姑娘状告我的理由是什么?难不成是因为白姑娘的珠翠阁是仿照瑶光阁开起来的,还学尽了瑶光阁和金点斋的策略,但最后却落得个惨淡收场,所以才要状告我?我的错处就是没能弄出来一套适合珠翠阁的经营方法?” 站在衙门口听审的众人听到古道心这么说,都哈哈大笑起来。 白芷的珠翠阁确实已经成了他们兰陵的笑话,这大概就叫画虎不成反类犬。白芷的行为也连累了白家名声受损。好歹白家也是大商家,经营了这么多年的金玉生意,但是却教出了这样一个女儿,如果不是还有个白端瑞的话,实在叫人怀疑白家是不是只会做生意却教子无方。 白芷阴狠地一笑,“你就得意吧!马上就有你哭的时候。大人,”白芷转头看向府台大人,“我大晏有明文规定,商人及商人近两代子孙不能参与科考。但是古道心,他身为瑶光阁和金点斋的老板,就是商人之身,如何还能参与科考?他既然有能力考得乡试第二,不可能不知道大晏有这条法律。这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古道心终于明白为什么府台大人要让官差去古府上了,以商人之身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确实是重罪,只要被检举,就要立刻拿人,先拿人,再审理,定案之后绝对死罪难逃。 再加上白芷这又来了一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也难怪了。 门口旁听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他们有些人知道经商不能考科举,有些不知道。 知道的那些人在得知古道心考中乡试第二的时候,心中也确实有过疑虑,但是也没想太多,毕竟京城那边,好多达官显贵都跟富商巨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不怎么有官商勾结这句话?这不过是一个公开的秘密罢了,谁都知道,也不会拿来说事。 但是白芷今天却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说,明显就是要公报私仇,说不定就是像刚刚古道心说的,明明是因为自己不善经营才不能把珠翠阁维持下去,却要硬怪人家的方法不好,方法好与不好也要看人。谁也没逼着白芷效仿瑶光阁,她现在这么做就太不地道了。 而且不管今天白芷能不能把古道心告倒,都算给白家惹上了麻烦。官商合作的人那么多,白芷的行为就是给这些人打脸。 兰陵的大小官员也不少,商户大大小小也有很多。有些商户跟官家确实有密切的关系,大家对此心照不宣,但白芷这么做,却好像把白家给推到了这种情况的对立面一样。虽然白家在兰陵树大根深,但是对其他的商户也不能完全不放在眼中,这些商户要是能凝聚在一起成为一股力量,照样能给你造成不小的麻烦。 相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白家说不定都找不到合适的管家合作了。 府台大人看着古道心,“你有何辩解?” “启禀大人,白小姐指证的罪名乃子虚乌有。” “你还想辩解?整个兰陵谁不知道瑶光阁和金点斋是你的,你还想推脱不成?” 古道心笑着,“这瑶光阁和金点斋是谁的,也不是看白姑娘一句话。” “我的话没用,那难道你亲堂兄的话也没用?大人,这古道心有举人的功名在身,小女子只是一介平民,若是没有把握,如何敢状告举人老爷?是古府上的另外一位少爷,也是这古道心的堂兄,不忿古道心的欺瞒朝廷、枉顾法纪的行为,才告知于我,让我前来检举。” 古道心眼角一挑,他就知道白芷一个人折腾不出这么大的事。 “真要是古府中人,怎么他自己不来检举我,反倒是要找你?难不成白小姐跟我那位堂兄关系匪浅,是奔着做我堂嫂来的?” “你不要信口开河污蔑我清白!” 白芷气得胸口起伏不断,说到这个,她就想起了兆云哥哥,原本她和兆云哥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不是因为古道心,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是兆云哥哥的妻子了。 古道心冷笑,“原来白姑娘还知道“清白”二字。”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本小姐污蔑你不成?你那堂兄不愿意亲自来检举你不过是看在你们毕竟兄弟一场的份上,他多少有些不忍心,又知道本小姐向来嫉恶如仇,才写信告知本小姐!今日任凭你铁齿铜牙,也别想逃脱罪责!” 听听这话说的,多有气势,古道心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这些话白芷老早就想好了,或者找人参谋写出来的,自己只是背下来,这会就当背课文似的,还挺声情并茂。 古道心神情自若,“白姑娘其实不必如此,商户开店做生意,都会在衙门户政处登记,府台大人何不将户政处的资料找来,或者送信到户政处,让人查看一下金点斋和瑶光阁是登记在谁的名下,不就一目了然了?” 户政处的衙门设置在南城,也就是要多花点时间罢了。 众人听古道心提到户政衙门,都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有点懵,还有的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办事机构,问户政衙门是什么地方。 也无怪大家不知道,这户政衙门就是个特别鸡肋的地方。一般情况下有新商户要在兰陵开店做生意,那就要到户政处去做登记。但是兰陵这种地方,外来做生意的人虽然也不少,但是真正去登记的并不多。 因为最开始铺子开起来的时候只要在衙门做个记录就好,表示有这么一家店要开,是做什么生意的,开在什么位置,并不需要登记铺子是在谁的名下。等开张了三个月之后,才要去户政处登记并完善铺子的相关信息。 作者闲话:多谢伊人的礼物~~ 第120章 瑶光阁的真正所有人 兰陵的商业圈基本已经饱和,再加上有四大家族把持着,外来的商户要在这里做生意并不容易,就说近五年吧,除了古道心之外,外地来兰陵做生意的,维持了三个月以上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而已经登记过的商户,家里若是要再开设新铺子,只要还是属于他们自家的,那就只要到衙门做登记就好,同样不用去户政处。 说句不好听的,户政处这个地方根本就多余,就是朝廷官员制度下一个漏洞,是养闲人的地方。那些没有太远大的理想,只想挣点小钱图安逸的,仅仅想找一份钱多事儿少离家近的差事,这地方就不错。所以就算是兰陵本地人,知道有这么个机构的也不多。 府台大人是知道的,但要不是古道心提起,他真就把这个地方给忘了。 但就算再怎么鸡肋的地方,既然朝廷有这项规章制度,自然还是要按照制度办事。有据可查,这件案子就简单多了。 白芷也愣住了,她之前竟然都不知道还有户政处这样的地方。 不过查就查,她有什么好怕的?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亲堂哥都能检举,可见古道心罪证确凿,就算从户政处调来了文书资料,也只是坐实古道心的罪名罢了,但时候看看他还有什么好说! 被提醒了的府台大人赶紧让人去户政处查查,看看瑶光阁和金点斋到底是在谁的名下。 不过既然古道心会这么说,那么想来文书上登记的名字,必然不是他。 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衙役就跑了一个来回。 “什么结果?” 府台大人的声音中难得听出来点急切之意。古道心是整个兰陵近十年三次乡试当中第一个排名进了前十的,还是在第二名这样靠前的位置,他也不希望出什么差池。而且这古道心以后要是能顺利做官,十有八九是京官,官位还不会太低,更是前途无量,那就算是在朝廷中又多了一个倚靠,可千万别栽在这。 衙役将文书呈给府台大人,“根据文书记载,瑶光阁和金点斋都为赵月宝所有。” ……堂上堂下一片安静,好一会,议论声才嗡嗡响起。 赵月宝?谁啊?没听说过啊? 有点耳熟,想不起来是谁! 瑶光阁和金点斋竟然不是古道心的? …… 白芷也是懵的,“怎、怎么可能!瑶光阁明明是你的!这是作假!” “白姑娘慎言,”古道心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可是朝廷记录在册的,你竟然说造假,这可是污蔑朝廷,该当何罪?” 白芷脸色瞬间惨白,“不,我没有污蔑朝廷!是你!明明是你作假!不然你说说这个赵月宝是谁?这根本就是你杜撰出来的人!” 古道心冷笑,“你傻就算了,别以为大人们都跟你一样傻,这些重要信息都要登记在册,怎么可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瑶光阁的匠师月宝,就是瑶光阁的所有人。” “可、可她不是你的妹妹?” “她并不是我亲生妹妹,只是以前我们同个村子,她祖母对我多有照顾,所以在她的家人去世之后,我便将他们姐弟俩接过来和我一起生活。为了方便照顾他们,我才以兄长身份自居。” “但瑶光阁明明是你一手办起来,还有金点斋,怎么能说是……” “我只是帮了他们姐弟一把,开店的是月宝,我作为兄长,给出些帮助,帮她打理一些事情总无可厚非,也不算违背我朝律法。你还有何话说?” 白芷看着古道心脸上明晃晃嘲讽的笑意,好像受不了对方的嘲弄一般,抱着脑袋尖叫了一声。 陆东本来在门外站着,见白芷此举,立刻进来护在古道心身前。 府台大人正要呵斥白芷咆哮公堂,结果一见陆东闯进来,脸又耷拉下来了,“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公堂?” 古道心不慌不忙地行礼,“府台大人见谅,这是学生的护卫,他见白芷神情癫狂,恐其伤了大人,所以才冒然闯进来,还请大人见谅。” 府台大人脸色稍霁。 其实傻子都能看出来刚刚陆东冲进去是为了护住古道心,但是这有什么关系?最主要的就是古道心识趣儿,会说话,知道轻重,这就行。 “念在你护卫也是护主心切的份上,本官便不予计较,快让他退下吧。” “是,”古道心躬身行了一礼,转头吩咐陆东,“你先下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再上来。” 府台听这话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看陆东乖乖下去了,也就没在说什么,话锋一转又回答了案子上。 “既然有户政处的登记,那就代表所告不实,本官就此宣判,古道心无罪!” “多谢大人。” 一直在外头听着里面动静的古家下人听到裁决,便立刻回去报信了。 古家人怕古道心真惹出了不得了的乱子,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只是派个下人打探消息。估计是想着如果古道心真犯了大事,就对外说他们当初弄错了,古道心不是他们古家人,好撇清关系。要是没大事,那回头大不了再好好补偿就是。 陆东有留意到古家下人的情况,没有任何动静,主子说了,只需他留意,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大人,学生既然无罪,那就是白氏女诬告。学生已有功名在身,这白氏女状告学生已是以下犯上,更何况还是诬告,这事儿怎么判,还请大人做主。” 古道心对着府台大人行了个平身礼,身为举人行此大礼,就是府台大人也必须重视。 府台大人有点意外,就之前他跟古道心接触,感觉古道心是个性子平和之人,应当是那种惯于“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却没想到竟然主动要求治白芷的罪。 当然按照大晏律法,古道心这么说确实没错。 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任谁被诬告,那肯定气愤不已。而且白芷状告古道心的可不是小罪,要是罪名成立了,古道心最轻也是个死。 白芷的用心不可谓不恶毒。 关于白芷开了一家名叫珠翠阁的珠宝铺子,还是模仿瑶光阁和金点斋的做法这件事,府台大人也知道。白芷生意失败,完全是因为她自己没有这份才能,若果真就因为自己借鉴了人瑶光阁和金点斋的方法然后生意失败,就把过错都归到古道心身上,甚至诬告古道心以泄愤,那这个女人也实在太可恶了。 “白氏女以下犯上,且诬告举人古道心,本官现判白氏女仗责五十,监禁三年。” 这个判决不可谓不重。 仗责五十,白芷这么细皮嫩肉的,这五十大板下来,也去了大半条命。之后下了大牢,也不能好生休养,一年内能不能养好伤还不一定。 三年牢狱之灾,出来之后就是个晚嫁的大姑娘了,而且这身上背过官司进过大牢,以后哪里还能有好人家求娶?就算她背后是白家,也绝对不会有门当户对的人家瞧得上,低嫁是免不了的,而且还是那种嫁过去之后也不能拿捏身份的低嫁。若是将来夫君不能真心相待,她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这样的判决白芷自然不服,吵吵闹闹地说府台大人判决不公,最后把府台大人气得又给加了一年刑期,这可就是四年。 白芷还要闹,幸亏白家及时来人。 白端瑞亲自过来,一进大堂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白芷两个巴掌,直接把白芷给打懵了。最后向府台大人和古道心赔礼道歉,说是他白家家教不严,竟然教出了这样的女子,他这做兄长的也没有起到监督管教之责,万分歉然。 府台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他们白家绝对不会为白芷说半句情。并且稍后白家也会好好对古道心表达歉意,务必让古道心看到他们道歉的诚意。 白端瑞这话说得漂亮,虽然大家都知道府台大人已经被白芷给气着了,就算这时候白端瑞说情也不会游泳,但这就像之前古道心说陆东进来是为了保护府台大人一样,看的就是个态度。白家态度好,府台大人便不会迁怒,他们和古道心的合作也不会受到影响。 白芷一直以来在众人面前都维持甜美清纯的形象,这次状告古道心,就等于撕破了她一直以来的伪装,本来只要能弄死古道心,付出这样的代价也没什么。但现在关键是不但古道心没事,她自己还摊上事儿了。 而白芷之所以能这么嚣张,最大的倚仗就是身后的家族,她错误地以为不论自己做了什么事,家里都会帮她摆平,就算兄长不亲近自己,但为了白家的面子也不会让她吃大亏。 可这会,听到兄长表态,白芷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 白芷不顾形象抱着白端瑞的腿哭求,“哥你救我!我不要被打板子,我也不要坐牢,哥你救我。” 白端瑞身形稳如泰山,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白芷。白家为白芷收拾的烂摊子已经够多的了,白芷去坐牢,也算是能安分几年,等再出来后,相信她这脾气能改掉不少。到时候给找个普通人家嫁了,也算是他尽了当哥哥的最后一点义务。 第121章 那是因为口重 白端瑞将自己的衣袍从白芷手中抽出来,“别说你是我妹妹,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还能大过皇子去?只要你触犯了大晏的律例,就没有别的路可走。” 古道心听着白端瑞教训白芷的话,一直憋着笑。 其实很多时候,越是那些不把法规法纪放在眼里的人,才越是常常将这些东西放在嘴边。听听这教训的话,上纲上线的,真是表了一番忠心。 白芷哭成了泪人,想要分辨都喘不过气儿来的感觉。 古道心“好心”给白芷提了个醒,“白小姐虽然触犯了大晏律法,但如果是被蒙蔽陷害,那就另有一番说法了。” 白端瑞闻声看过来,“道心兄这是何意?” “也没什么,只是之前听白小姐说,她是听我的一位堂兄说,我为商人贱籍,却又去考取功名,欺瞒朝廷,她这才来检举我。若是白小姐能提供证据,说明是我的哪位堂哥造谣,欺骗了她,那这罪行自然可以相应减轻。被白小姐误会我心中固然难过,却也不想白小姐被人利用。” 白端瑞一听,立刻转头呵斥白芷,“难得道心兄愿意给你这个机会,还不快快交代!” 白端瑞看重的自然不是能给白芷减轻罪行,而是想着要是能拖古家下水。身为古道心的亲人,还合着外人设计他,到时候古家自然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他们白家顶着的恶名就有人分担了,还是分了一大半出去。 白芷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说道:“我、我没有证据!就是有天有个小乞丐给我传了张纸条,纸条上就写着古道心触犯法律,欺瞒朝廷。写信之人自称是古道心的堂兄,因顾念手足亲情不能直接大义灭亲,但又不忿他枉顾法纪,才会找我帮忙。最后还说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让古道心提前防范,让我看完纸条之后立即销毁。” 白端瑞嘴角抽动了两下,“你……就直接毁了?” 白芷撇着嘴低头,最后还是在白端瑞“无可救药”的目光中点点头。 都怪她当时太高兴了,自以为终于抓住了古道心的把柄而得意忘形,所以就按照信上说的做了,将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纸条烧成了灰烬。 白端瑞拍了下脑袋,他现在简直要怀疑这个蠢到死得女人真的是他白家人?这么明显的陷阱都能跳进去,而且还能按照对方的指示把他们之间交易的证据给毁了。现在没人能证明她的话说的是真的。 古道心抿嘴,他就不该对这个没有脑子的女人期待太多。 他家月宝都太抬举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何止是脑子不灵光,根本就是没有脑子。 古道心微微一笑,“那便是我也爱莫能助了。大人,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学生就先告辞了。” 府台大人一挥手,“去吧去吧。” 声势浩大的开始,草草结束,这还真是一场闹剧。 回去的路上,古道心问陆东,“可有看到什么?” “人群中有四个古家下人。在看到主子被判无罪后就都回去报信了。” “四个……” “确实是四个。属下也很是不解。按理说古老夫人那里一个,大房一个,二房一个,加起来也就三个,怎么还会有一个?” 古道心笑了笑,“四个就对了,这多出来的那个,估计就是跟白芷联系的人。” “主子相信那女人的说辞?” “为何不信?”古道心双手背在身后,脑袋一歪,“就那个女人的脑子,能想出这种陷害我的方法?还有之前她的那一番说辞,她要真有这样好的口才,后面也就不会一直哭,都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分辨。” “那白芷口中的主子的堂兄,会不会是古信诚?” “如果你是古信诚,你会主动向白芷爆出自己的身份?他难道就不怕白芷失败,把自己给咬出来?虽然我有两个堂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我跟古信诚不和,十有八九都会怀疑到他身上。” “话虽如此,但是那古信诚也不是个多聪明的,未必就想到了这么多。再说他有可能也是觉得如果自己不亮明身份的话,白芷不会轻易相信。再者古信诚也可能是想到还有古信义在,所以只要白芷不知道是谁,手上又没有证据,那便也不能将他如何。” “分析得不错,有进步。” 陆东面上不显,心里高兴,“谢主子夸奖。那不知属下这么分析对是不对。” “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 陆东不太明白,“属下愚钝,还请主子明示。” “不着急明示,”古道心仰头看着已经映入眼帘的古府大门,“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了。” 古道心一回到古府上,那些人就好像之前的种种不愉快都不存在一样,都表现得十分亲密。 陆东都觉得这些人的脸皮真是太厚了,他自叹弗如。 古书博拉着古道心的手腕一阵赞叹,“我就知道道心不可能做出任何违法乱纪之事,那白家小女定然是因为自己生意做得不好猜迁怒道心,竟然做出诬告这等下作之事,幸好府台大人明察秋毫,道心又是吉人自有天相,不然可不知道会遭什么罪!” 古道心拂开古书博的手,他实在憋恶心到了,忍不住。 “我怎么记得出门之前二伯不是这么说的?” 古书博笑容卡了一下,但很快掩饰过去,要不是古道心一直看着古书博,还真要被这高超的演技给蒙骗过去了。 “我的大侄子,你这还是在怪二伯呢!之前二伯是一时不查,但也是因为事发突然,其实你跟着衙役走了没多久后二伯就反应过来了,一定有人冤枉诬告我大侄子。二伯没去衙门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相信你也相信府台大人,知道你必定逢凶化吉。不信的话你且过来瞧瞧,这火盆和柚子叶早就给你备上了,这可不就是知道你一定能平安回来。” 古道心笑了笑,“二伯说的是。” 走到门口,古老夫人就由老嬷嬷掺着站在门口里面。 “赶紧的,拿柚子叶想抽抽,抽完跨火盆,这晦气就能去了!” 古书博笑了笑,“祖母身子不爽,怎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还能坐得住?白家那小贱蹄子真真可恨,这样污蔑我的乖孙!我是没过去,不然我定要撕烂她的嘴!” “那不如孙儿把她带过来,给祖母撕?” “呃……”古老夫人看着古道心似笑非笑的样子,一时语塞。 古书博赶紧凑过来打圆场,“你祖母这是心疼你,实在气不过白芷的做法。不过长辈终究是长辈,哪能真跟一个小辈撕扯?对了,今晚让厨房做一桌子好菜,都是你爱吃的,也算是给你好好找补找补!” “多谢二伯,不过今晚就算了,今晚约了白家少爷和沈家少爷一同用晚膳,谈些生意上的事情。” 古老夫人眼睛一亮,“既然是生意上的事,那就让你二伯跟你一起过去,你二伯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很多事情也能给你们这些小年轻意见。” 古道心一笑,“那难道不是因为二伯口重?” 古书博脸上的肌肉跳了两跳,这个古道心真是太可恨了。 “祖母和二伯放心,我们虽是谈生意,但更多的是年轻人之间闲聊,说句会让祖母和二伯见笑的话,这长辈在我们身边,我们可是会紧张的,哪里还能放松闲聊?” 古道心这么一说,古老夫人和古书博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过了火盆抽了柚子叶,古道心就回自己房间去了,还不让别人打扰,说是自己受惊了,得好好休息。 绿枝红着眼睛给古道心端甜点羹汤进去,“少爷,可真是把奴婢给吓坏了!奴婢可担心少爷不能回来!” “那就是对你少爷没信心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 “可那个白芷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白端瑞平日瞧着是跟少爷关系好,但我看这事说不定背后也有白端瑞的手笔,要是少爷出事,那他不是能在跟少爷的合作中得到更多好处?反正事情败露了也有白芷顶着。” 绿枝嘴一撇,瞧着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古道心笑了笑,“这也不一定,白端瑞要是祸害了我,就算能得着更多的好处,也不过是一时,长远来看,还是亏的,他是精明的生意人,不会算不过这笔账。” “我听说,白芷在堂上称,有个古府少爷,是少爷的堂兄,检举少爷,少爷觉得可信?” “白芷很蠢,这样的事,确实不像她自己琢磨出来的。不过是不是如她所言,没有证据,便不好轻下结论,没准就是她为了让我们自己人反目成仇才故意这么说。反正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只要敢招惹我,不论是谁,我都会让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有胆子害我,就最好有那个能力把事情做干净,”古道心转头看向绿枝,从容微笑,“你说是不是?” 绿枝笑着点头,“少爷说的是。” 第122章 撮合 下午古道心就回了瑶光阁,本是想张罗着叫人早点去买菜准备着,没想到月宝那边早上就已经叫人去买,因为之前古道心回来的时候有说今晚要回家吃,而且还会请沈家姐弟以及高博、白端瑞一起过来。 还不到傍晚人就都到齐了,这也正常,就算是一起吃饭,也很少有人会踩着点过来。 古道心招呼所有人到正厅坐,命人端上了上好的卿桑茶和金点斋新研制的甜点莲蓉栗子羹、糯米雪花膏等。 “沈小姐,说来咱们生意上虽然有来往,但还真少有这样聚在一起的时候。” 沈春雪接着古道心的话茬,“确实,对接古少爷这边生意的一直都是舍弟。之前就想找个机会感谢古公子对舍弟的照顾,还教了他那么多,没想到我这边还没感谢成,倒是先要欠了古少爷一顿饭了。” “姐!”沈兆云撇着嘴叫了一声,“你别这么说啊,这么说倒是显得我和道心生分了,我们俩是好兄弟,那互帮互助、互相勉励那不都是应该的嘛!” 沈春雪笑着瞪了沈兆云一眼,“少跟我扯贫,你帮助人家古公子什么了?勉励人家什么了?还不都是人家照顾着你?你能好好多学着点我就知足了。” “姐!这还有别人在呢,”沈兆云瞄了一眼慢悠悠品茶的高博,嘴里埋怨,“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他不是怕别的,就是怕姐姐这副彪悍的样子让高博看了不喜,第一次见面,说什么也得给人家留个温柔的好印象啊! 沈春雪扑哧一声笑了,“我们兆云现在可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在别人面前要注意自己的面子了。” 已经看透一切的古道心无声微笑:并没有。 “对了,之前沈小姐不是说也想跟金点斋扩张合作?正好,高管事也在,你们可以好好商量商量。”古道心给两人搭上了说话的机会,“现在金点斋的所有生意都由高管事全权负责,可以说除了把金点斋卖了,没什么事是他做不了主的。” 沈兆云偷偷给古道心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拿公事做桥梁,就不怕这两个“感情废”还能稳得住! 果然,沈春雪一听古道心的话,立刻将目光转到高博身上。 沈春雪知道高博很得古道心赏识、信任,在金点斋权利很大,但没想到会大到这种程度。 当初这位金点斋管事突然出现的时候,她也曾经找人调查过,对高博的情况也有些了解,现在看来还是自己了解得不够透彻,不管是高博跟古道心之间的关系,还是高博的能力。 高博也知道沈春雪,当初了解四大家族的情况的时候,他就觉得沈春雪很厉害,一个女流之辈,能在男人成堆的商界崭露头角,还将沈家的生意打理得如此妥帖,丝毫不输给其他三家,真是相当不容易。也不由得心生敬佩。 他不会觉得一个女人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有何不妥,只有能力不行的男人,才会拿女子不该抛头露面的陈词滥调来攻讦沈春雪,那只是自己无能的另外一种表现罢了。 “沈小姐有意合作?” 沈春雪微笑着点头,“对,我们沈家虽然是以丝绸布料为主要营生,瑶光阁这边的高订只要是衣服这一块都会到我们沈家的布庄和成衣店来选材裁制,这么长时间来一直合作愉快,但我觉得我们的合作可以更深入些。丝绸布料和甜点看似没什么关系,但事在人为,只要多用心,总能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天下商人是一家,高管事说是不是?” 高博很是欣赏沈春雪的这种魄力,敢想敢干,但又不会给人一种野心勃勃的感觉,相处起来也特别舒服。以前高博觉得女人的温柔小意是他最喜欢的,但现在他得承认,沈春雪的这种大气更加吸引他。 古道心左右看了看,又跟沈兆云一对眼——果然有戏! “生意上的事情自然要谨慎讨论,”古道心插了一句,“这样,反正现在到吃饭的时间还早,不如沈小姐和高管事就双方合作的事情到我书房一谈,也清静。想到什么细节,书房纸笔齐全,也能当即记下来,免得忘了。” “如此甚好,那就多谢古少爷了。” 人家一个姑娘都不介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高博一个大男人自然更不会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起去了书房,前脚刚走,沈兆云后面就跟着跳了起来。 “有戏有戏!真有戏!道心你看到没?我长姐对高管事印象不错,就是不知道高管事如何看待长姐。长姐,”沈兆云又稍微蔫了点,“长姐有的时候性子太要强,又比较爱管教人,不知道高管事是不是介意。” “应当是不会介意的,之前你长姐管教你,高管事似乎还很欣赏。” 白端瑞一直没开口,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沈兆云身上,就算是低头喝茶的时候,余光也瞟着这边。这会是看沈兆云有点患得患失的,才出言宽慰。 “真的?”沈兆云眉毛一边高一边低,好像很不能确定似的。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旁观者清,这件事情上我是真正的外人,看得比你们都清楚。” 沈兆云点点头,正要说但愿如此,又立刻察觉到好像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儿。 “不对啊,听你这话,好像你看出来我们要干什么了。” 白端瑞抿了一口茶,又说了一遍“旁观者清”。 “那你觉得他们怎么样?般配吗?” 沈兆云这时候满心里都是将姐姐和高博撮合到一起,也就暂时将自己和白端瑞的尴尬都抛到了脑后。他觉得白端瑞一向鬼点子很多,说不定也能给出好的方法让姐姐和高博在一起。 “很合适,沈家大小姐坚强自立、知性大方,高管事温文儒雅、成熟稳重,光是站在一起就觉得很般配。性格上应该也合得来。不过两人可能都是那种在感情上不会太主动的,所以也许需要更多的公事上的时间把他们绑在一起,这样才能顺利地培养出感情。” 沈兆云深表赞同,“说得对,道心啊,看来咱们这次必须要再次合作了。” 古道心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只不过这利怎么分……” 沈兆云啧吧了两下嘴,“道心啊,你现在怎么跟姓白的似的越来越奸诈了?商人重利,你又不是真正的商人。” “我不是,可我的妹妹是,我也要多为她打算不是?再说了,只要你姐姐能得个好姻缘,你这生意就是一点利益不取,也不算吃亏吧?” 沈兆宇嘴嘟囔着,“也对,只要我长姐的终身大事能定下来,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古道心看着好像仍然有点惆怅的沈兆云,又瞄了眼一直余光看着沈兆云的白端瑞,抬手抿了一口茶,掩住唇边的笑意。 “对了,兆云,你姐姐的终身大事要是敲定了,你也该想想自己了吧?据说当初你长姐是看上的白家小姐,不过现在是不用想了,但也不能就不考虑了吧?” 哐啷一声,白端瑞手里的茶杯摔了。 古道心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的笑意却加深了。 “端瑞兄怎么了?可是这茶水烫手?” “没有,一时手滑。” 古道心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沈兆云,“你自己什么想法?” 沈兆云摇头,“不着急,长姐这个年纪了,也不过刚刚要碰上合心意之人,还不一定是不是,我这才哪跟哪啊?” “成家立业,虽说也有男儿先立业后成家,不过你这要是能先成家的话,对你祖母还有长姐也是个交代。她们必然会更加欣慰。” 沈兆云扶着脑袋头疼地揉了揉。“哎呦!道心啊!你就饶了我吧!好不容易祖母她们不念叨我了,你又在这念叨起来了,你也不到那喜好对别人催婚的年纪啊!” “嘿!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这说的什么话?端瑞兄,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古道心点名白端瑞,沈兆云还在那抱着脑袋做躲避状,肩膀却微微耸动了一下,但也没有直接抬头,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动作。 白端瑞淡淡一笑,“我倒觉得还不着急。现在没有合适的对象,真要催着赶紧找了一个差不多门当户对的成亲,往后也不一定会怎么样,幸福不幸福说不好。成亲这种事,总得要自己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才好去考虑。” 沈兆云抬头,看着白端瑞挑眉,“这可算是你头一回说出顺我心意的话。” 白端瑞轻咳一声转过头,“你现在就是还不够成熟。” 沈兆云有点炸毛,“是,我不成熟,你成熟,你成熟怎么不赶紧找个合适的成亲?你祖父应该比我祖母还催得紧吧?” “以前是经常崔,现在倒是不怎么催了。” 白家老太爷估计是还以为宝贝金孙仍然处在情伤中,才不好提及。但估计要不了多久,还是得催着白端瑞早做这方面的打算。 第123章 失踪 沈兆云没再往下说,这个话题难免让人想到之前在魏家看到的那一幕,说出来只会让白端瑞脸上无光。 然而古道心却觉得远远不够。 沈兆云和白端瑞这两人就是太不坦诚了,要是不多刺激刺激,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开窍。 不,正确地来说,真正需要开窍的就只有白端瑞。古道心肯定白端瑞对沈兆云有意思,就是还没有发现而已。 想到这个,其实古道心自己也挺无奈的,在某些方面,陆镇跟白端瑞还真挺像,不仅对自己的感情反应很迟钝,就是对于喜欢自己的人,也常常看不到那种感情。估计到现在为止,陆镇都不一定知道穆飞烟爱慕于他。 到了用饭的时间,古道心让人到书房去叫正在培养感情,呸,是讨论生意的两人。 就这么一小会独处的时间,再出来的时候,众人都发现两人的关系明显比之前进去的时候要亲近多了,言谈之间更加轻松闲适,也没有那么多客套话,还时长相视而笑。 就那种你先看我然后我再看你,最后两人一起笑了的小表情哦,实在是酸。 搞的古道心不得不感慨,这有些人,没进展的时候是一直都没动静,一旦有进展了,那就是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速度。 最高兴的莫过于沈兆云,在意外发现姐姐跟高博说话会有脸红的时候,他高兴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恩,等回家之后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祖母,让祖母也跟着高兴高兴! 这一高兴,沈兆云就喝得有点多,开席还没多久,就把自己给灌醉了。要说平日里也算是酒量不错的,今儿真是太高兴了,着实喝了不少。 沈春雪很不好意思,替沈兆云跟众人道了歉,想让身边跟着的下人回府报个信儿,在多叫两个护院过来,扶着甚至是抬着沈兆云回去,要不就她一个女子,一个丫鬟,还有一个跟着沈兆云的小斯,真没办法把这喝得烂嘴的男人给带回去。 古道心便笑着说没关系,实在不行今晚就让沈兆云在瑶光阁住下了,明天等沈兆云醒了,他再派人送沈兆云回去。 沈春雪觉得这样也行,便就同意了古道心的建议。 不过时间真是太晚了,沈春雪一介女子不好晚归,便跟古道心提出要回去了。 “天色渐晚,为免祖母挂心,我就先回去了。舍弟就麻烦古少爷了,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沈小姐客气了,我与兆云本就是朋友,小事一桩。天色确实已晚,这样,让高博送沈小姐回去,反正高博要回金点斋,也顺路。” 沈春雪脸上微红,“春雪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高大哥。” 一顿饭的功夫,这“高管事”就已经变成了“高大哥”,恩,高博还是很有魅力的。 “没事,反正这个时辰了,我也要回去,你身边就一个丫鬟一个小斯,还是不太安全,我送你到家,心里也踏实些。” 啧啧!谁说我们温文尔雅的高管事不会撩人来着?只是一直没有碰上那个能让他心甘情愿撩拨的人罢了! 又走了两个,云宝和月宝也早早回房休息了,除了已经醉得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沈兆云,就只有古道心和白端瑞还没事儿人似的。 “端瑞兄真是好酒量。” “道心兄也不差。”白端瑞又端起酒杯,“之前舍妹胡闹,给道心兄添了麻烦,承蒙道心兄没有迁怒,握紧道心兄一杯。” “端瑞兄就是太客气了,你是你,你妹妹是你妹妹,我当然不会因为令妹做的糊涂事而跟端瑞兄生出嫌隙。再说府台大人下了判决,她也算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道心兄说的是,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道心兄。我身为兄长,没有教养好白芷,这是我的过错,但是依着我对白芷的理解,她在堂上说的那番话也未必是推托之词,依我之见,是真的有人给她送了纸条,让他状告道心兄,她自己不会有这样大的主意。但对方到底是谎称是道心兄的堂兄,还是确实如此,我便不得而知。道心兄还是留心为好,若对方真是古府众人,一定要小心遭了暗算。” 日防夜防家贼,同室操戈在大家族可最是不少见。 古道心点头,“多谢端瑞兄关怀,我一定会多加注意。对了,端瑞兄若是不介意的话,今晚不妨也留在瑶光阁,反正空着的房间不少,这么晚了,就不要再回去了。” “这……”白端瑞下意识地看了沈兆云一眼。 古道心低头一笑,“我这也是想麻烦道端瑞兄,你看兆云醉成这样,要是让下人们把他弄进房间里照顾,我这的又都是粗使下人,怕他们毛手毛脚的照顾不好兆云。端瑞兄若是不介怀,就搭把手,跟我一起把兆云送回房间。当然,之后要是端瑞兄不愿,就不用管他,我就找几个下人照看着,左右就一个晚上,也没什么事儿。” “没事,我今天就跟他睡一个房间,也方便照顾。醉酒之人,晚上没人照看怕是不妥。沈兆云自小就是沈家的宝,一般下人照顾不周,他定然不舒服。” “那如此岂不是要委屈端瑞兄了?” “算不得委屈,之前我有失意之时,他也曾照顾过我。” 古道心挑眉,想到估计白端瑞说得就是那时候他天天晚上去酒楼买醉,然后白家老爷子找沈兆云去劝慰的时候。没想到白端瑞还挺坦白,这种事也没打算藏着。 “好,那就麻烦端瑞兄了。” 古道心让下人收拾了一间大屋,之后才和白端瑞一起夹着沈兆云回去吧。 古道心也发现了,在架着沈兆云回去的时候,白端瑞几乎让沈兆云所有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手上的动作也特别的温柔,进房间的时候手还特意护着沈兆云的肩膀,生怕他撞在门上磕痛了。 一个男人这样照顾另一个男人,要说半点意思没有,也不大可能吧? 古道心偷着乐,让下人送来了醒酒汤,这汤水冷着喝热着喝都没有问题,之后还端上了干净的水和帕子,最后又留了两个人在门外听吩咐,这才回去。 白端瑞看着躺在床上面色绯红的沈兆云,满脸复杂。 第二天,古道心一早就回了沈家。中午的时候又准备回瑶光阁跟姐弟俩吃饭,结果还没出门,盼晴就哭着到古府来找古道心。 “公子,不好了,小姐和小公子不见了。” 古道心手里的碧青色琉璃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什么叫不见了?” 盼晴哭得几乎喘不过气,但还是尽量平复自己,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经过。 “上午,上午……公子让陆东哥回来说,中午会回来跟小姐和小少爷一起用午膳,小姐就拉着小少爷一起去城外弄食材了,说是要亲手给公子做一道杉棠醉鱼,所以要到城外的树林里去摘新开的杉棠花,新鲜的花做出来的味道才好。奴婢想跟着,但是小姐不让,让奴婢在家里准备其他菜就好。” “陆南他们呢?他们不是一直跟着的?” “小姐和少爷不愿意带太多人出门,说是太招摇,就只带了陆南。但是去摘花的时候,小姐让陆南去河里抓鱼,讲究要最新鲜的河鱼才行,说菜市场的鱼都不够新鲜。但等陆南哥抓了鱼回来,小姐和少爷就不见了!” 古道心一手狠狠拍在椅子扶手上,这声音听着就觉得疼。 陆东赶紧上前一步,“主子莫急,月小主子和云小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说完又转头看着盼晴,“陆南现在何处?” “陆南哥只是让人送了信儿回来,现在还在外面找小姐和少爷!” “他上哪去找?难不成人还能呆在林子里等着他去找?陆东!” “属下在!” “让陆一他们继续去找,让陆南回来!我要问话!” “是。” 陆东不敢有丝毫耽误,赶紧去把陆南叫了回来。 赶巧,这时候陆南正在回来的路上,马上就到古府了。只不过还是没有找到云宝和月宝,陆一他们还在寻找。 “找了这么久,可有线索?” 古道心冷冷看着陆南,他没有立刻责罚,而是先问情况。要责罚,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姐弟俩找回来。 “回禀主子,属下在林子里找到了些线索,顺藤摸瓜,发现了点蛛丝马迹,但还没找到两位小主子。” 古道心看着陆南手臂上的伤,“你和他们交手了?” “是,属下在林子边上找到了一个闲置的猎户搭盖的木屋,发现地下另有乾坤,两位小主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被人带走,还没留下明显的痕迹,可见就是利用了那木屋的地下暗道。属下追过去的时候与对方交手,但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人数众多,属下被拖住了脚步,就耽误了最佳救出两位小主子的时机。” “与你交手的人呢?” “都是专业杀手,被属下制服后就都服毒自尽了。” 第124章 处理干净 专业杀手?竟然是专业杀手! 古道心眼睛眯了起来,抓着扶手的手暗暗收紧,手背上的青筋绷着。 “对付两个孩子,竟然就派上了专业杀手,我倒想知道,究竟什么人,竟然有这样大的手笔!你先起来!” 古道心没再为难陆南,面对的是专业杀手,而且当时陆南只有一个人,留不下活口也很正常。 “你的伤要不要紧?” “只是皮外伤,谢主子挂心。” 本来就因为没有保护好两位小主子而愧疚,主子没有责罚自己,反而还问自己的伤势,陆南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势。” “是,属下告退。” 陆南刚走,绿枝就急匆匆过来,“少爷,刚刚外面来了个乞丐,说是有人让他送个纸条过来给少爷。” 古道心皱眉,伸出手,绿枝恭敬地将纸条送到古道心手上,之后又在古道心的示意下先退了出去。 展开纸条,古道心一目十行地看着,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陆东看着被古道心攥成一团的纸条,眉心拧在一起,“主子……” “带走月宝和云宝的人要我今晚四更到城外的小树林去,就是之前陆南说的那个小木屋的边上,如果我不去,他们就会对云宝和月宝不利。” 陆东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凝,“主子,这是陷阱!” “这确实是陷阱,”古道心食指交叉撑着下巴,“还是一个就算我知道,也不得不去的陷阱。” “可是主子……”陆东想要劝慰,但话到嘴边又不会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能阻止主子去,因为他知道,云宝和月宝虽然跟主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主子把他们当亲弟弟亲妹妹,就连王爷也是。 陆东也是真的把姐弟俩当他的小主子。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回两位小主子的命,他不会有丝毫犹豫。 “属下陪主子一同前往。” “不,我自己去。” “不可,主子自己去安危难保!” “但是纸上说必须我自己去,不然也一样会伤害月宝和云宝。我不能拿他们冒险。” “可主子没有内力,对方能伤到陆南,武功定然不俗,到时候主子尚且不能自保,又如何能保证一定可以救出两位小主子?说不定他们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对主子不利后,也对两位小主子下手,如此主子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陆东知道自己这么说显得过于冷血了,但是他记得王爷对他的吩咐,他过来这里,到主子身边,第一要紧的事就是护主子周全。如果时间来的及的话,他自然会再请示王爷,但现在明显来不及,他也只能把主子的安全放在第一考虑。 他依然会想办法尽全力救两位小主子,哪怕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但一定要保证主子的安全。 古道心双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沉默良久,像是在考虑陆东的话。 “也罢,那你说怎么安排?” 陆东松了口气,主子能听进去他的话就好。 “我们提前一个时辰过去,约定的是四更天,三更天的时候属下就带着所有护卫在周围埋伏好,等到了约定时间,主子您就出来,等对方的人来了之后,不管他们希望主子做什么,主子都要求想看看两位小主子,要确定小主子的安全。等他们把小主子带出来,我们就带人冲出去。” “可那时云宝和月宝还在他们手中,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主子放心,若是寻常的人,确实有可能来不及救下两位小主子,但我们都是王爷调教出来的人,到时候会根据地形条件,来判断出对方可能会做有怎样的布置,设计出几个营救方案。主子请放心,就算把我们的命搭上,我们也一定会全力救出小主子。” “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们的命也是命,而且如果让月宝和云宝知道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们,他们心里必然也不好受。显章知道,从前他还在这里的时候就是这样,这俩孩子会因为帮不上我们的忙就自责,要是看你们为了救他们而受伤甚至是搭上性命,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心安。所以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 “是!那属下先下去部署。” “去吧。” 陆东退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古道心一个人,一手扶着桌子边,一手捏着眉心。 晚上陆东没有吃饭,他一直在跟陆南商量救人的事,陆南已经去过树林那边,也到过小木屋,知道那边的情形,所以需要他来做统筹。 这一忙活就忙活到了快三更天,做好了几个方案,陆东去找古道心,他们差不多可以走了,虽然到城外的小树林不远,但是要提前埋伏好,而且也不能保证对方不会提前过去。 陆东从绿枝那里知道主子也没吃晚饭,这也不意外,两个小主子被人绑架,还生死不知,能吃得下去饭才叫奇怪了。 书房的灯从天黑了之后就一直亮着,而且古道心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他,想来是要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办。 陆东站在书房门口,敲了两下门,“主子,咱们差不多该走了,属下和陆东一起准备了三个方案,主子是否先看看?” 好一会过去,房间里都没人回应。 陆东想着难道是主子没听到?可是刚刚自己的声音也不小了啊? 陆东又叫了一声,但里面还是没回应。 大概是听到陆东的叫声,绿枝走了过来,“陆东哥,怎么了?” “我在门外敲门,主子一直没应。” 绿枝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说道:“半个时辰前我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少爷晚上没吃饭,我怕少爷饿,就做了枣泥山药糕过来,但敲了好一会门也没人应。我想少爷可能是心绪不佳,不愿意说话吧!要不陆东哥你先回去休息,一会要是少爷这边有动静了我再去叫你。” 古道心他们并没有把姐弟俩绑架的事告诉别人,绿枝现在不知道也正常。 陆东皱眉下了两级台阶,但刚走两步就猛地停住了。 “不对!” 陆东立刻转身,上去后猛然推开房门。 绿枝短促地惊叫了一声,“陆大哥你干什么?哎?少爷呢?” 此时整个书房空无一人,本该在这里看书的古道心不知踪影。 “遭了!” 陆东突然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被主子骗了。 当时主子看了纸条,看完之后就直接攒成一团,并没有给他看。主子说的四更天一定是他自己编的,真正的时间必早于四更天。纸条上说让主子一人过去,而主子定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不会让主子孤身前往,所以在一开始就故意说了个假的时间来误导自己,之前说的要一个人过去也只是为了混淆视听,装得像点罢了,要是从一开始就答应的话,主子也知道自己必定起疑。 也不知道原定的时间是多少,主子都走了多久了! 陆东不敢再有片刻耽误,赶紧叫上陆南等人,准备即刻赶往小树林。 可就在他们刚出门的时候,古道心居然回来了,而且一手抱着一个,云报和月宝,虽然没有意识,但看的出来两个孩子只是昏迷而已。 “赶紧接一下,我快抱不动了。” 闻言,发冷的陆东和陆南赶紧一边接过一个。 古道心一边嘶嘶着一边揉着肩膀,这时候真是格外想念他家王爷。 “主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道心嘴唇发干,伸手比划了一下,“想让人把绿枝调开,我们悄悄进去,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是。”陆东没问为什么,只是让一个人回去想办法暂时把绿枝调开,之后他们才从后门回去。 时间退回到二更天的时候,古道心只身前往约定地点。 如他所料,当时有二十几个人把守在小木屋附近,确定他是一个人过去之后便都现身了。 云宝和月宝被带了出来,两个孩子昏迷着,身上有伤。 当古道心看到两个孩子浅色的衣服上浸出大大小小的红色血痕的时候,他瞬间红了眼,电流就噼里啪啦地出来了,在他身上四周爆开了无数的电火花。当时的他身上的电流几乎暴走,活像在原本的那个世界里的某部动画片当中,某个小精灵角色一样。 古道心并不是在赌,赌看到月宝和云宝的时候能不能激发身上的电流,因为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他也不会让云宝和月宝冒那百分之一的危险。 但实际上,在他拿到纸条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感觉到有电流要从指间溢出来了。所以他才敢在二更天的时候,只身前往。 陆东很是好奇主子到底是怎么摆平所有人把两位小主子救出来的,但是主子不说,他就算再心痒痒,也不会墨迹主子非要知道。 反正现在两位小主子也被救回来了,受了点皮外伤,不过不严重,主子毫发未伤,能有这样的结果,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刚刚古道心去看了云宝,现在过来看月宝。月宝躺在床上,小脸苍白,让人瞧着就心疼。 古道心动作温柔地替月宝盖上了被子,头也没回地向后一招手,陆东立刻上前,“主子。” 古道心左手握着右手手腕,转动了两下,语气是一贯的温和,“你带人去木屋边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如果有,全部处理干净。” 第125章 陆熠鸿是为了你! 陆东心里微微一颤,刚刚主子在说“全部处理干净”的时候,那种冷血噬杀却又习以为常的冷淡模样,真叫陆东震撼到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比如王爷,或者是他们这些护卫,就没什么。但主子是个读书人,而且只是会点拳脚功夫而已,且又没有经历过杀伐场面,怎么就能轻而易举说出这样的话? 思索许久,最后陆东也只能用一句“主子果非常人”来解释。 这是必然了,能在不会一点内力的情况下,从众多杀手手中救出两位小主子,这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事。 “主子为何不留个活口询问谁是幕后主使之人?” “能问的我已经问过了,只可惜这帮人也只是被人雇佣而已,知道的事情不多。把人都处理干净,别留尾巴。” “是。” “另外还有件事。”古道心对陆东招了招手,陆东立即侧身过来。 古道心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陆东,陆东连连点头,最后对古道心拱手行礼,“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办妥当。” 陆东先是带人去了树林,将所有尸体都处理干净。 陆三好奇,就过来问陆东,“东哥,你说主子是怎么杀掉这些人的?他们身上出了灼伤之外没有别的伤啊!可是从灼伤的程度来看,似乎也不是很严重,反正真要烧起火来,应该不会只是这种程度,周围也没有着火的痕迹。”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两位小主子救回来了,主子也平安无事,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你我只要尽心尽力效忠主子,少说多做。” 好奇?谁没有啊!但是很多事情,再好奇,也只能憋在心里。 小半个时辰后,陆东从后门回了古家,找来绿枝,双眼通红,看起来十分悲痛地说道:“主子已遭遇不测,你去把二少爷请来,现在也只有请二少爷帮忙,救回两位小主子。” 绿枝惊讶地啊了一声,但是脸上却没有多少悲伤的神色。按照她以往表现的那种对古道心的忠心耿耿的样子,这种反应可明显不太对。 “好,你在这等着,我去找二少爷来。” 不一会,古信义就来了,步履间瞧着有几分仓促。 “你说什么?堂弟他……” “有歹人将云宝小主子和月宝小主子绑架,并且让主子只身过去。我们本来要提早过去埋伏,但是主子却骗了我们,跟我们说约定好的时间是四更,但实际上确实二更。要不是我中途去找主子,发现主子已经不在房间,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可就算这样,我们急匆匆赶过去的时候,还是晚了。” 古信义皱眉,“他现在在哪里?那些歹人你们可有抓到?” “我们过去的时候没能救下主子,但是那些歹人也尚未撤离。交手之后,有一部分歹人带着月宝和云宝两位小主子跑了,还有一部分被我们生擒,但是却没有说出幕后主使。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拿钱办事而已。他们只是千羽楼的外围杀手,有些能力,但不算出众,如果不是人数上的优势,我们定能将其全歼,为少爷报仇!少爷的尸骨已经抬回来,现就放在书房。我们担心这府中会不会有眼线,所以才没有声张,不然若是被古府其他人知道,这会肯定闹腾起来,我们也没有机会去救两位小主子。只是这种事瞒不了多久,还请二少爷派人与我们一起去营救两位小主子,只要小主子们平安,主子才能了无牵挂。” 这时候的古信义脸上没有古道心多熟悉的那种友善、谦和,冷冷冰冰的笑意,好像嘴角一裂就能抖落一地的冰碴子。 “你们先带我去看看他。” “这……”陆东有点犹豫,似乎是看着古信义的样子跟平时不同,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古信义的脸色沉下来,“我是他堂哥,难道还没有资格去看看他?再说就算你们不带我过去,难道就这真以为我不能去了?” 从前的古信义给人的印象一贯是温润的,这会气势陡然变了,凌厉而尖锐,叫人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陆东的表现倒是还好,瞧着仍然很稳。 “既然如此,二少爷请跟我们来。但是请二少爷在看过之后抓紧时间派人与我们一起寻找两位小主子,时间耽误得越久两位小主子就越危险。” 古信义没有说话,陆东就带着他去了书房。 古道心的书房里屋被一面六折的屏风一分为二,屏风外放着个长榻,看书累了的时候能在软榻上稍微休息一会。但是现在,软榻上却放着一具尸体,盖着一层白布,只露一张脸在外面,是面色发青的古道心。 古信义走近两步,仔细打量,确定确实是古道心,之后漠然拿起手边桌上的杯子砸了过去,尸体的脑袋上顿时出现一个老大的血窟窿。 “你干什么!” 陆东纵身而起一脚飞踹向古信义,古信义闪身躲开,陆东没有再攻击过去,转而守在古道心的尸体前。 尸体被砸得往一边歪倒,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确实是死透了。 古信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疯魔了一般,笑得浑身都在发抖,“你死了!你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我报仇了!我报仇了!” 陆东阴沉着脸,“是你!一直以来坑害主子的人是你!” 古信义又大笑了好几声才收敛住,“对,就是我!你是不是还一直都以为是古信诚!哈哈哈!那个草包真是给我背了一路黑锅,辛苦他了!” “你为何这么做?主子从不曾有半点亏待过你!” “他这辈子是没有,但上辈子却欠我欠的太多了,只能这辈子还!” “那我倒是想知道知道,我上辈子怎么欠你了。” 古道心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冷冷看着表情震惊的古信义。 但老实说,他心里的震惊可不比古信义小,刚刚古信义的话,到底只是一时气话搪塞之言,还是真的? “你、你不是死了?”古信义又看了一眼软榻上的尸体,尸体还在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堂兄真是孤陋寡闻,难道连易容术都没有听说过?” “易容术?”古信义看向软榻上的尸体,到现在也没看出来。 “我只是找了一具与我身形相似的死尸,然后易容成我的样子罢了,还要多多感谢堂兄送来那么多杀手,让我可以好好挑选。” 古信义嘴角动了动,“看堂弟的样子,似乎在早前就开始怀疑我了。” 古道心面无表情,“陆东,你们出去守着,把绿枝也带出去。” 这时候的绿枝可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娇俏可爱,满脸的阴狠毒辣,光是跟她的眼神对上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古道心觉得此时的绿枝看起来就像一只忠心护主的狗,面对着可能要伤害自己主人的人,呲牙咧嘴。 古信义面无表情地吩咐,“绿枝,出去。” 绿枝这才收起浑身攻击的气势,跟着陆东一起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古道心和古信义。 “你刚刚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上辈子我就欠了你的?这样荒唐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如此可笑的借口,找还不如不找。倒让人看了笑话。”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诞,你不信也正常。”古信义背着手转身,“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都是事实。我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人。” 古道心装不信,“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已经活过一世,这一世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重来的机会。” “荒谬!”继续装。 古信义猛然转身,死死盯着古道心:“你以为为什么古家明明已经没落,这生意还能做得不错?为什么明明以前我爹和古书渊兄弟情深,但现在却也向利益看?” 不等古道心回答,古信义继续道,“这当然是我的功劳,我经历过一世,所以我知道酸腐的古书渊根本不会为古家打算,真要让古家大权一直在古书渊的手上,最终古家会走向没落。我已经经历过从一个大家少爷变成市井小民的生活,绝对不要再来第二次。而且我知道现今做什么生意赚钱,只要我爹听我的,往后古家只会越来越好,就算从商又如何?只要能吃得饱过得好,经商还是做官都没什么分别。” 古道心忍不住心里吐槽,哥哥你都重生一回了,也不过做到这种程度而已,而且你还不是那没有也行甘于平淡的,那这重生的意义可不大。 “好,即便你说的是真,那我又如何得罪了你?” 如果古信义真的跟自己一样,是带着记忆重来一遭。可是在他上辈子的记忆中,他并不认识古信义,甚至他都不知道古家,不知道原主的真正身世。又怎么可能与他有过节? 古信义像是回忆起了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往,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你是没有直接得罪我,可是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家毁人亡!陆熠鸿是为了你,才会屠杀杀古家满门!” 古道心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么?!” 第126章 简在帝心 古信义冷笑,“当朝大皇子,陆熠鸿,就为了你,屠杀古家满门!当年分明是那老不死的看不惯你爹,所以才设计让人贩子带走了你爹,害的你们父子吃尽了苦头,也让你险些被买走你爹的那户农家给磋磨死!可陆熠鸿却将这笔账算到了整个古家头上!我爹娘何其无辜,他们又做了什么?就只因为是古家人,因为陆熠鸿要为你报仇,就全部成了刀下亡魂!” 古道心难以相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然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你胡说!大皇子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有机会与他相识?”古道心觉得自己演技不错,就是这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还是挺逼真的。 “上辈子的你也是科举入仕,还是进士及第,得陆熠鸿赏识。陆熠鸿登基之后,你就是他手下的肱骨大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是君臣亦是好友,即使你后来怪疾缠身,久卧于床榻,再也不能为他效力,可他还是隔三差五地去看你,给你府上的一切恩赏都与之前并无任何不同,被传为一段可歌可泣的人间佳话。” 古道心知道,古信义说的这个时期是他已经被陆熠鸿坑害之后。 他辅佐陆熠鸿登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的从龙之功无人能及,陆熠鸿要是不摆出足够的姿态,别人自然要说他鸟尽弓藏。不过是对自己施以小恩小惠罢了,他当时的状态已经不能给陆熠鸿造成任何威胁,陆熠鸿也就不在乎多花点银子,多跑腿两趟,营造出他们君臣感情深厚的假象,给自己搏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 也只有古信义这些不明就里的人,还真以为陆熠鸿待他亲厚。 “当时古家已经没落,新帝即位后古书渊被迫致仕,家里的生意又还没有做起来,那老不死的还认不清局势,花钱依旧大手大脚,但银子只出不进,又能维持的了多久?富贵的日子祸祸完了,苦日子就来了。古家大宅变卖。古书渊和老不死的都不愿继续留在兰陵,觉得没面儿,就搬去了京城。” 说到这里,古信义的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落魄了还不是很可悲,最可悲的是落魄了还不自知,还要勉强维持着从前的风光,只是让更多的人看笑话罢了。 本来,就算离开了兰陵,但好歹古书渊在京城还有一处小宅子,是之前做京官的时候,想着往返不便,所以买下来住的,但因为之前只是想着一个人住,所以不是很大。多余的房间也不是没有,只是终归比以前的房子差的太远了。两家人住在一起,算不得拥挤,却也不宽敞。 按照眼下的情况,他们还有点积蓄,古信义想着,跟爹一块做点小本买卖,足够度日就行,没必要非得达到从前的高度,他也做不到,就从实际出发比较好。大伯清贵,不愿意沾染这些,那就不做,他们一家子养着大伯和祖母没有关系,反正这房子还是大伯的呢,没有大伯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流落街头。 可古老夫人却不安分,到这种地步也没有认清形势,整日吵闹,不是嫌饭菜不好吃,荤腥少,要不就是要吃燕窝补品,总之就是不消停,一直不肯从自己还是豪门大户老夫人的美梦中醒过来。 后来有一天,那老不死的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竟然跟他们说现在陛下身板的红人古道心,其实是他们古家人,古道心的父亲就是古书渊和古书博同父异母的弟弟。 老夫人讲了当年的事情,承认是自己动手,钱氏一直以来都是被冤枉的。她还说,古道心肯定不知道这些事情,只要把古道心认回来,他们古家就有望重新站起来,老夫人还盼着借古道心的光得个诰命。 古书渊在当时已经走投无路,又不愿意听取弟弟的意见改经商,听到老夫人的打算之后,立即表示赞成。 古信义当时还懵懵懂懂,对这类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直觉的还是自己之前跟父亲商量的好,他们为什么不能就老老实实经商呢?为什么一定要跟权势扯上关系?他当时还问了爹,爹是这样告诉他的。 “有些人认权,有些人认钱,你大伯认的就是当官的好名声,出不来,要是能搭上那个孩子,古家就算还有做官的人,还是大官,说出去,就好听,就光耀门楣。” “可是我听说他现在病重,已经许久不上朝了。” 古老夫人天天把从未谋面的孙子挂在嘴边念叨,就好像古道心能位列三公九卿是她教养出来的一样。故而古信义也知道一些跟古道心有关的事。 “他上不上朝不要紧,重要的是就算他身染重疾,也依旧简在帝心。没有什么比能被皇帝记挂在心里最重要的。而且正是因为他旧疾难愈,所以只要这时候有他的亲人出现,皇帝必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厚待。找到了亲人,那孩子也定然依赖家中,如此,说不定就会对你祖母有求必应,到时候为古信诚谋个一官半职,绝非难事。只是我可怜的义儿,被你这个没用的爹给耽误了,如果我没有经商,你说不定就能跟古信诚一样,有入朝为官的机会。” 古书博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大腿,总觉得是自己把儿子给耽误了,儿子比那古信诚强上千百倍,都是因为他经商啊…… “父亲不要这么说,如果没有父亲,家里早就撑不下去了,大伯就顾着自己的名声,堂兄只会吃喝玩乐,这么长时间以来,就是有父亲撑着,这个家才没有跨!古道心要是真有点良知,就该厚待父亲!” 古书博长叹一声,什么都没说。 古老夫人找人往古道心府中送了信,信中说明了古道心的身世,但自然不会承认古道心的爹是被她设计才被拐卖的,只说是当年看护的老妈子一时不慎,害得他们血脉至亲分离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确定了古道心的身世,想要一家团员。 然而信送进去时间半个月也不见动静,按理说乍然知道自己另有一番身世,怎么着也冷静不了,就算身子不便,也肯定要派人来问问什么情况的,偏偏古道心那却什么反应都没有,难不成是当他们在乱攀亲戚所以不予理会吗? 又过了一个月,外头才突然传出消息,说古道心病逝了。 他们全家上下还没有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反应过来,整个古府就被官兵给包围了,前前后后水泄不通,一直耗子都跑不出去。 古家所有人被士兵赶到了院子里,聚做一团,古信义将自己的爹娘护在身后,看着从正门进来披着玄色龙腾披风头戴紫金冠的陆熠鸿。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们大晏的皇帝陛下。 能穿九龙披风的人,整个大晏,就只有皇帝一人。 陆熠鸿的形象符合古信义对皇帝的所有认知,长相俊美,高大威仪,让人不敢直视的强大气势,可是,在陆熠鸿的身上还多了两样让他心中升起强烈不好预感的东西——阴鸷和恨意。 陆熠鸿就站在台阶之上,冷冷的目光下,所有的古家人如同蝼蚁一般轻贱。 “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这是古信义听到的陆熠鸿的第一句话! 堂堂大晏皇帝,屈尊降贵亲身来到他们这寒酸小院,就是为了要将他们屠戮干净? 那时候,古信义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当即大喊了一声,“陛下,我们何罪之有!” 陆熠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直到这一世,古信义也没有忘记。 “你们真当朕什么都查不到?当年如果不是你们迫害他的父亲,他又何必从小到大吃那么多苦?现在看他飞黄腾达了,才想来攀亲戚认关系,算盘打得真响。他现在撒手人寰,朕必不会让你们扰他清静!他在世的时候,你们没有尽到一点家人的责任,如今他已故去,朕会找法师做法,囚禁你们的魂魄,永远为道心守墓!” 古信义眼中最后所见,就是陆熠鸿转身时,那一片扬起来的绣着金色流水暗纹的衣角。侍卫手法干净,手起刀落,他并没有感觉到多痛苦。 古信义记得陆熠鸿在说到古道心的时候,那眼中的悲痛真真切切,他当时想,古道心就算是遭了不少罪又怎样?后面还不是功成名就、权倾朝野? 而且都说最是薄凉帝王心,可陆熠鸿却偏偏那样看重于他,这辈子,古道心还有什么好遗憾的?相比较起来,他自己又算什么?他遭此横祸,又凭什么?甚至在死后,他们一家人的魂魄都还要被束缚住,永远守着古道心的墓! 在临死的那一刻,古信义的心中充满了恨与不甘!他当时就想着,如果有来世,如果还能有来世,他一定会让古道心和陆熠鸿付出代价!百倍千倍地付出代价! 最后,也不知道是陆熠鸿请来的法师出了岔子还是怎么回事,他的魂魄没有被束缚住,而且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竟然回到了十多年前。回到了他们古家在兰陵成还有一席之地之时。 第127章 承蒙夸奖 在确定一切都不是假的之后,古信义激动到将牙龈咬出了血。 他觉得这是上天听到了他在临死前的心声,是上天也觉得他死得冤枉,所以才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而这一次,对世事已经洞若先机的自己,一定会让自己的父亲母亲,成为古家真正的主人,他要让古家,成为大晏真正的门阀世家,而不仅仅是在兰陵这片地界儿能说得上话。 可就在古信义积极准备的时候,古道心出现了。 古信义措手不及! 明明上辈子古道心根本就没来过兰陵,这时候他应该在京城才对! 古信义震惊许久,但很快又想到,人来了就来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能看着点,也能趁早想办法对付,现在明显古道心还没有搭上陆熠鸿,他要是能想办法提前把古道心解决了,还能省去很多麻烦,而且也算是剪掉了未来陆熠鸿的一条臂膀。 古道心听完了事情的全部经过,相当惊讶。 他没有想到上辈子在自己死后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可是为何?他都已经死了,连最后一点点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金香玉也巴不得他早点死,陆熠鸿又何必还要费这个心思?就算是为了做戏体现他们君臣感情深厚也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这种事情真要传出去,恐怕旁人要说他噬杀更多过传颂他们的君臣佳话。而古道心也不相信对方是真的为了他打抱不平,真的心疼他曾经遭过的罪。 当然,还有另外一点,古道心觉得挺冤枉,陆熠鸿做下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为了他,却也不能就这样算到他的头上吧?说来他也是挺无辜的,被古信义这样牵连记恨,三番五次地陷害,虽然对方都没有成功,但这种感觉还是挺恶心人。 “当初暗中跟白芷联络的人,是你。” “没错。你会榜上提名在我意料之中,当初知道你还经营着瑶光阁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还天真地以为你要自取灭亡,参加科举居然还敢经商,你是好大的胆子啊!是仗着自己有点本事,所以陆熠鸿一定会为了拉拢你帮你摆平么?” 古信义说道这里就停了下来,古道心还想着对方怎么不继续滔滔不绝了,后面才稍微明白了一点,估计这就跟领导讲话一样,说一会就要停顿一下,然后听讲的人就要回以掌声,说白了,就是在等着听众的反应。 以前电视剧里也都是这么演的,比如《神探狄某某》里面,在每次反派的计划落空后,主角都要给反派解释一下“你的计划实际怎么被我拆穿”的,然后在漫长的叙述中,反派一定要时不时地给予反应,估计是怕一个人一直说会显得太尴尬。 虽然古道心觉得自己不算是反派,但还是给了个反应。 “承蒙夸奖。” 古信义:“……你在敷衍我?” “并没有。” 古信义:“……呵呵,我早该想到,你那么奸诈,甚至能在上一世帮着并不得皇帝喜爱的陆熠鸿登基称帝,怎么可能这样不小心地授人以柄?” 古道心有种古信义是在强行接上之前话题的感觉。不过这次他没有打岔。 “所以我才用白芷投石问路,果然,你留着后手。说什么将同村的人的孩子养在身边,不过是借口罢了,你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他们帮你挂名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对别人好?一旦表现出善意,也只是为了利用别人罢了!” 古道心觉得更冤枉了,他怎么样的人啊?就算上辈子陆熠鸿是因为他才屠杀古家满门,但是他没做什么吧?古信义这是从哪得出他不是好人,不可能真心对别人好的?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你背后的是何人?”古道心也懒得再跟古信义废话,蠢话听多了可能自己都会变蠢。 古信义一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古道心冷笑,“这时候还要装什么?你有多大的能耐,我知道,那些你找来绑架月宝和云宝的人,是哪来的?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杀手,虽是直接听命于上头的人,但你没那个本事支使他们。我其实也很好奇,你是用什么理由跟你上头的人借到了这些人,难道你也跟对方说了上辈子的事情,对方也信了你这荒谬的说法?” 古道心在解决掉那些人的时候,在他们的身上都发现了一枚葫芦形状的玉饰,跟当初他在杀死马场管事的杀手身上也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所以极有可能,古信义背后的人,就是在京城害陆镇的人。 一直以为已经断了的线索,没想到却能在这接上,这会古道心看着古信义的眼神几乎是亲切的。 古信义被古道心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告诉你?哼!你做梦!” “你不告诉我也行,让我猜猜。是璟王吧?” 古信义眼睛微微睁大,他想要否认,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古道心抿了下嘴,还真是。 这个也不难猜,古信义想要扳倒陆熠鸿报仇,可陆熠鸿就算不得皇帝喜欢,也是身份尊贵的皇子,能扳倒皇子的,除了皇帝,自然就是另外一位皇子。 再说古信义野心勃勃,能够帮到他实现自己野心的,自然要是一位有能力争储的皇子。他毕竟重生已久,想要入陆熠璟的眼,应该不难。 “璟王殿下是皇后嫡出,又得陛下喜爱,上一世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陆熠鸿绝对斗不过璟王殿下。” 这就是古信义蠢了,因为个人感情所以盲目贬低自己的敌人啊!以陆熠鸿的能力,就算没有他的帮助,想要当上皇帝也不难,只是花的时间会更长些罢了。 “有些事情,不是你重来一次就能改变。” 古信义脸色发青,“这次我没有弄死你,还有下次!古道心!我们不死不休!” 古信义从袖子中掏出两个银色的比鸡蛋小了一圈的弹丸用力掷在地上。 古道心赶紧向后躲开,弹丸爆开,满屋子很快被白色的烟雾充满。房门被人撞开,古道心听到陆东在叫自己,“主子!” “别管我!去追古信义,别让他跑了!” 古道心不愿意轻易放过古信义这条线,他要顺腾摸瓜看看陆熠璟到底是怎么跟古信义联系的,而且也想查清楚陆熠璟为什么要对陆镇下手。难道就是因为当初他想要拉拢陆镇,但是却被陆镇拒绝并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教训而丢了面子吗?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那陆熠璟没能抢到帝位真是一点都不冤。 陆镇这样的人,你拉拢不了就该绕着走,上赶着给自己找个强大的敌人,这是脑子被驴踢了都不该做出这样的蠢事。 陆东奉命去追古信义,但是最终还是没追到,只是把绿枝给带了回来。 绿枝对古信义相当忠心,被用了酷刑也不肯透漏古信义藏到了什么地方。 这种硬骨头古道心还挺欣赏,最后看在绿枝的硬气和忠心份上,决定给她留个全尸。 第二天,古家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的二少爷不见了。 一开始众人还当时古信义大清早出去了,门房都没注意到。 但是几天下来人根本没回来,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古道心身边的丫鬟绿枝也不见了,便有人怀疑,是不是他们诗情画意、温文尔雅的二少爷跟丫鬟绿枝私奔了。 毕竟之前谁都知道,绿枝虽是小钱氏身边的侍女,但是跟古信义的关系极好,两人还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要不是因为身份悬殊,可能早就在一块了。而且之前还有不少人传言说绿枝就是二夫人为二少爷准备的开脸的家生子。 当初绿枝被派到古道心那里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诧异,随着看到绿枝跟古道心的日常相处,甚至想着兄弟俩会不会因为一个婢女生出嫌隙。 可后来见二少爷没反应,众人便觉得二少爷实在是好性子,也太重视古道心这个堂弟,所以就连喜欢的女人都能割爱。这就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吧。 结果这还没多久,绿枝就跟二少爷一块失踪了,真有种不禁夸的感觉。 好在三少爷也没什么表示,似乎并不介怀,所以真正胸怀大度的是三少爷吗? 然而小钱氏却是不依不饶,隔三差五地就要到古道心这里来闹。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绝对不可能跟一个丫鬟私奔。 小钱氏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古道心勾搭了绿枝害了古信义,害死了他的儿子。 古道心懒得跟一个妇人计较,之后就好些天没有回古府。但小钱氏却以为古道心心虚,以至于变本加厉,时常跑到瑶光阁来闹。 老夫人也说过小钱氏多次,但小钱氏屡教不改。古信义的是她的心头肉,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指望,要是儿子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想活了,还会在乎老夫人的几句苛责?现在已经是半疯癫的状态。 古道心不愿意跟一个疯妇计较,但也有自己的底线,在小钱氏又一次跑到瑶光阁闹事时,直接让下人将小钱氏给轰了出去。 第128章 开个玩笑,何必当真? 小钱氏终究是古道心的伯娘,这种行为要是别人做出来,肯定要被诟病。 但古道心不一样,一直以来他留给人们的印象都太好——温润,善良,沉稳,成熟…… 说到他,人们想到的都是一些很好的词语。 而且古道心的金点斋和瑶光阁又十分受欢迎,虽然价格很高,但是每个月都会推出所谓的“特价品”,就是这这几天,有些东西的价格非常亲民,一些非富贵人家也能买得起,虽然会限量,可聊胜于无,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能吃上金点斋的点心,就已经非常幸福了,更有好些人,将近一个月都可以不买点心吃,省吃俭用,就为了等金点斋的“特价点心”推出。 而且金点斋的扩张,也为兰陵成更多的乞丐带来了差事,兰陵城的气氛空前的好,府台大人也受到了朝廷的嘉奖,因此对古道心更是优待维护,旁人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老夫人固然不满古道心,而且也有点怀疑古信义的失踪是不是跟古道心有关,但是一来之前在古府之中跟古道心关系最好的人就是古信义,古道心要害人也不会害到古信义头上才是。二来,她实在是指望着来年春闱的时候古道心能金榜题名,能给古家再挣个官身,而且是比古书渊的翰林编纂更大的官身,也就不会为难古道心。 古书渊隔三差五地回来的时候也多是指导古道心做学问,少有苛责。 古信诚在沈清甜的刻意引导下,也很少有跟古道心起冲突的时候。现在整个古府上下最看古道心不顺眼的就是古书博。 他跟古道心没有太直接的利益关系,而且他的儿子失踪了,跟着一起失踪的是古道心的侍女,他不管之前绿枝是谁的人,但是后来确实是派去伺候古道心了。妻子又因为总是找古道心的麻烦,被母亲关进了祠堂静养,他竟然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儿子下落不明,妻子不在身边,古书博就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了古道心身上,整日找古道心麻烦。 对此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是自己之前最疼爱的儿子,而且孙子不见了,妻子又疯癫,她也心疼儿子,所以只要古书博不闹出太大的麻烦,她也不说什么。 但古道心却是真的烦,几次都想直接把古书博给做了,但古书博确实没有犯大错,他也不是那杀人如麻只要心情不好杀两个人就心情舒畅了的,所以很多时候也很头疼。 这一日,白端瑞来找古道心。 最近白端瑞来的少,古道心知道,都是因为沈兆云。 沈兆云跟魏长青走得近。 这魏长青按理说跟沈兆云可不是一路子人。魏长青更加老成持重,沈兆云欢脱爱玩,原本可不该是能说到一块去的人。 可也不知道这沈兆云到底是哪一点合了魏长青的眼缘,魏长青就是三天两头地约沈兆云出去,而且还经常弄到不少新鲜玩意儿。 沈兆云贪玩儿,猎奇心又重,自然就常跟魏长青在一起了。不过沈兆云始终觉得,魏长青对自己这么殷勤,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当初在魏府上看到了不该看的,魏长青这是在堵他的嘴呢! 每当沈兆云跟古道心这么解释的时候,古道心总是忍不住吐槽——这嘴堵得也未免太久太用心了吧? 而且看魏长青那乐在其中的样子,哪里像是在堵别人的嘴?明明他自己也很享受跟沈兆云在一块的时候。 不过古道心也没说什么,他倒是能理解沈兆云的心情。因为最近白家老爷子又开始给白端瑞相看人家了,白端瑞不想老爷子太伤神,每次都会答应去见见,不过也只是敷衍了事,他不愿意耽误别人家姑娘,所以每次都把话说得很绝很明白。 这事儿传到了沈兆云的耳朵里,他又不知道白端瑞是怎么跟人说的,反正就是知道白端瑞桃花不断。闷不吭声地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两天,弄的沈家上下担心得不得了,等再出来的时候,又跟没事人一样。 古道心知道,这是沈兆云在把苦往肚子里咽。他总是答应魏长青的邀约,何尝不是想借由那些新鲜的东西和玩儿法,让自己能暂时不要去想白端瑞的事儿? 相亲中的白端瑞在听到这段时间沈兆云和魏长青几乎形影不离之后,也坐不住了,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白老爷子同意不再给他相看女孩子,之后就去找沈兆云。 但奈何沈兆云根本不见他,还是每天跟魏长青在一起。而白端瑞竟然在生气之余,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心虚,好像是他先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着,前有些天才好转。 白端瑞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沈兆云虽然不理他,但肯定不会不理古道心,这就是为什么今天白端瑞又来找古道心了。 “道心兄,按照之前咱们说好的,我白家的原石一直都将第一批先送到瑶光阁去,由道心兄挑,之后才是其他商户。” 古道心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怎么?端瑞兄想反悔了?” “不不不,道心兄你这话说的可让人伤心,我白端瑞向来言出必行,难道在道心兄眼里,我是那会出尔反尔的小人?” 古道心微微一笑,露出整齐漂亮的小白牙,“开个玩笑,端瑞兄何必当真呢!” 白端瑞:……几日不见,道心兄又皮了。 “对对,玩笑。不过我这次确实是专程为原石的事情过来的。五天后盛京翡翠公盘,道心兄可有兴趣一同前往?到时候还可以叫上沈兆云一起。” “翡翠公盘?” “没错,京城以及附属四城的那些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玉石商家都会参加。公盘三年一次,道心兄这次也是好运气,刚来兰陵不到一年就赶上了一场。而且公盘上汇集四方而来的原石,质量不等、品质不一,带原石来参与公盘竞标的商户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当然,我白家既要参加公盘拍卖,也是出原石的一方。像我们这样的可不少。” 古道心来了兴趣,他在上一世的时候就参加过不少玉石公盘,而且还因为精准的眼力被圈里的人成为翡翠王。 赌石也算是他来到这个异世之后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之一,十赌九中,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原本世界就对此有专门的研究且经验丰富,更重要的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发现自己多了一种能力,一种能感知玉石的能力。 上辈子他还在电视剧中看到过有类似这样的操作,当时只觉得荒诞,但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会落到自己身上。不过他倒是没有透视眼那种程度那么厉害,只是一个大概的感觉,还不是能看到所有的石头。 通常情况下只有翡翠的质量足够好的时候,他能隔着厚厚的石层感受到里面的玉石灵气。再通过灵气来判断里面的翡翠种和大小甚至形状,这在解石的时候也帮他大忙。 上一世他通过自己的这种能力,连连在公盘上赌到了精品玉石,还大都是别人看不上的,结果一开出来就是惊为天人。当然,那些玉石最后都给了陆熠鸿,成为了他谋划大事的一笔不可小觑的资金支持。 这一世,古道心要好好为自己,为陆镇来赌一场。 白端瑞看古道心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在犹豫,便又说道:“公盘盛事机会难得,错过了这次那就又要等三年之后了。而且现在的翡翠市场上高端玉石十分稀缺,各个厂口名坑开出来的原石也是一年不如一年,我有内部消息说,今天梅陵那边的滨河厂口虽然送来了百来块原石,但是经过鉴定,估计能开出来好料的就只有六块,其他的,都不怎么样。” “滨河厂口可是一贯出好料的,开出来的原石十块里头五块都能见绿。想不到今年情形这么差。” 白端瑞挑眉,“呦,看来道心兄对盛京四城的厂口都有些了解。之前看道心兄挑原石,挑走的每一块都能开出好料,我就知道道心兄是行家,果然没错。这次我也是想请道心兄帮个忙,当然,一定是道心兄先挑,你挑完之后,再帮我们选一个。” 其实白端瑞自己的赌石经验也不浅,别看年纪轻,还真有准头,在盛京四城的玉石圈里也算小有名气,毕竟在赌石比较准的这拨人里面,白端瑞是最年轻的。 但是白端瑞知道,古道心的准头比自己还厉害。 还记得第一次将开采出来的原石先送到古道心那的时候,白端瑞是亲眼看着古道心挑了三块。而那三块里面,只有一块是他本来看好的,另外两块都不怎么样,皮壳颜色深,也暗淡且不细腻,还没有纹理,不透浮光,这两块真开了都不一定能见绿。明明这堆原石中还有更好的,古道心却不挑,当时白端瑞还以为古道心是门外汉。 第129章 赌石 白端瑞还想着,大不了让古道心再挑两块找补找补,免得受打击,结果好么,一解石的时候他都傻眼了。明明这么不起眼的料子,还真开出来了,而且种都发黑了,可见料子相当老。打着光一看,啧啧,胶感十足,冰种带绿晴底,肉质细腻,底子干净,而且无棉无裂!真真是好料! 第二块原本不被他看好的料子也出了冰种。 当时白端瑞就知道,古道心绝对是个赌石的行家!后面白端瑞又拿了不少料来试探古道心,在确定对方确实十赌九中之后,很是兴奋。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暗搓搓地想着等公盘的时候得叫上古道心一起。这样的人,是自己这边的盟友呢! 古道心很快答应了,不说别的,这种又能来钱又能上京去见陆镇的事儿,他怎么能错过? 这些日子因为古家的事情闹心,他正想着能躲清静呢。白端瑞可真是善解人意。 “对了,你刚刚说叫上沈兆云一起?” 白端瑞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古道心忘了这一茬,自己一会要是再说一遍的话那就显得刻意了。 “对,之前沈兆云帮我良多,我也想回报一二。听沈家大小姐说起过,沈兆云喜欢赌石,但是因为自己实在没有那个眼光,总是堵不到什么东西,基本上属于赌十次亏十次的那种,后来沈家人就不让他再接触赌石这一块了,他自己也挺难受。要是这次道心兄能主动跟沈家人说带沈兆云出去,相信沈家一定会同意。而且有我们在,也会看着沈兆云,不让他乱赌。” “端瑞兄有这个想法是好的,那为什么不直接自己去找沈兆云,非要我去?沈家和白家虽然有点嫌隙,但是自从之前沈兆云去找过你,白老爷子感谢沈兆云,后面对沈家的生意多有帮助,你们俩家相处得还不错。隐隐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反正左右不过是祖上的一点点小摩擦,到今天也没有多大冲突。这时候端瑞兄要是上门邀沈兆云同行,沈家未必会拒绝吧?” “未必会拒绝是未必,但也不绝对,万一拒绝了,再开口就更难了,这种没有把握的事儿,如果有更有把握的做法,那为什么不选择更有把握的?再者,我最近跟沈兆云相处得……不是那么愉快。有几次去找他,他都不愿意理我,也不知道是我又什么地方惹着他了,所以就算沈家同意,他可能也因为跟我赌气,违心拒绝。若是道心兄,他必然会欣然同意。” 古道心眯着眼睛,白端瑞这人啊,说他什么好呢?聪明,有本事,脑子转得快,做事又稳妥,但有的时候,就是太稳妥了,太要求万无一失了,所以才会在很多事情上束手束脚、考虑着考虑那,有些事情,这拖的时间久了,可就由不得他了。就跟有些人一样,磨叽的时间长了,就不会是你的了。 “行吧,那我就承端瑞兄所托,咱们什么时候动身?给我个准确时间,我也好早点去沈家。” “我预计着,明天就动身,道心兄最好尽快去找沈兆云,免得到时候他有别的安排。” 古道心点头,这时间虽然是仓促了点,但是公盘就在五天后,去京城也要两天左右的时间,要是赶上天气不好,路不好走,可能还要更久,如此也就不算早了。 “恩,那我现在就去找沈兆云。至于这次出行,就劳烦端瑞兄安排了,以前也没参加过这种公盘,很多事都不清楚。得劳端瑞兄费心。” “这点道心兄请放心,既然是我邀请道心兄前往,必定会将所有事情都准备妥当。咱们要是能早点到京城,道心兄还能抽个时间去见见盛京的友人。” 古道心:怎么感觉这家伙有种在暗示自己不要当电灯泡的意思?这是希望自己一到京城之后就留出空间给他们独处? 准确解读了白端瑞想法的古道心表示可以,又多谢白端瑞考虑周全。 送走了白端瑞后,古道心就去沈家找沈兆云了。 沈兆云本来答应魏长青要去古董铺子帮忙选一件古董做魏家老爷的生辰寿礼,一听古道心来找自己了,就让下人去回复魏长青,说有要事不能奉陪了,改天再登门致歉。 如今在沈兆云心中,古道心分量十足!因为要不是古道心,长姐也不会得到这段满意的姻缘。 上一次用膳,让沈春雪和高博认识,之后又借着生意,让两人常来常往。别说,这一来二去的,还真就看对眼了。两人互生情愫,甚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沈老太太看出自己孙女的情况,就问了沈兆云,沈兆云如实回答。原本还担心祖母看不上高博,嫌弃他身份不够,但没想到祖母竟然十分开明,还很高兴地赞成两人在一起。 老太太是有眼力的,高博来府上谈生意的时候她也见过两次,对高博很是满意,早就有了要促和两人的心思,没想到她这还想着该怎么办呢,俩人竟然已经相互喜欢上了。 一向利落大方的沈春雪在这时候终于有了小女儿家的娇羞,不曾主动提起这件事,最后还是高博不愿意总耽误着沈春雪,所以主动找机会到沈家开门见山地说了,这就有提亲的意思,只等着老夫人点头,他就要准备聘礼。 老夫人很满意高博的做法,两人心意相通,他也没有强行下聘,而是先过来问候她这个老婆子的意见,给足了她尊重。能给心爱的女人家人以尊重,也是一种疼爱对方的表现,而且这种表现更加成熟,老夫人十分满意,当时就答应了。 高博的娘亲没想到高博竟然能得沈府小姐青眼,本以为他们现在的情况,儿子整天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婚事怕是要耽误的,没想到却突然得了一份这么好的姻缘。得知是古道心促和,高博娘亲简直想把古道心给供起来!这人救了她的命,给了高博一份好差事,现在还帮着高博牵了红线,真是他们家的大恩人,这天大的恩情,他们可得用一辈子报答! 沈家老夫人跟高博娘亲也见过面了,双方合计了一下,今年已经到年底了,也没什么好日子,怎么也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才有黄道吉日,选好了日子,到时候就成亲。古道心这个大媒人,两家是都要请的。 “道心啊,我可是把日子跟你提前定下来了,但时候你不管做什么,可一定都腾出时间来喝喜酒!” 古道心从靖沈家开始就一直没得着开口的机会,沈兆云那张嘴就跟机关枪一样嘚嘚嘚说个没完没了,古道心听着都替他觉得累。这好不容易停顿了一会,古道心赶紧插上话。 “这是肯定的,你姐姐和高博还是我撮合的,到时候我可还指望着能拿个媒人红包!” “必须的!到时候一定给你包个厚实的!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古道心笑眯眯,你还记得我找你有事儿呢! “是这样,我明天要跟白端瑞一起上京,五天后盛京玉石公盘,我要去弄几块好料。” 沈兆云眼睛一亮,“你会赌石?” 古道心微微一笑,“还行吧,有些运气。” 沈兆云对古道心也算有些了解的,知道这人总是谦虚,说是运气那就肯定是有实力。 “哎呦!行啊!赌石都会!真羡慕你!我就不行,十赌十空,以前玩儿的时候甚至有人专门来问我赌石选哪块。” 古道心不解,“你都赌得不准,为什么还要问你。” 沈兆云撇嘴,那表情别提有多委屈了。 “他们问我如果是我的话会赌哪块,等我说了之后,他们就把这块剔除掉,来降低赌空的可能!” 古道心:……别说,这还真是个好方法。就跟赌场上要是能遇到那些逢赌必输的人一样,买跟他相反的,中的几率就高。 古道心忍着笑,“行了行了,你也别太难过,这次跟我们一起过去,多听多看少动手,别手痒见什么都想买,你要真想买,我给你看看。” “道心!”沈兆云感动得热泪盈眶,几乎就想握住古道心的双手,却被古道心躲了过去,“别在这肉麻,先去跟老夫人说,老夫人同意放行你才能跟我们一起。” “要是我自己祖母肯定不同意,如果跟你一起的话,祖母一定一百个放心。” 沈兆云拉着古道心一块去找老夫人。 果然,沈老夫人一听沈兆云是要跟古道心一起上京,而且还有白家的小子,就放心了不少,觉得让孙子出去走走也好,多见见世面,老拘在兰陵也未必就好,当时就答应了。 沈兆云激动的一下子蹦起来老高,被沈老夫人呵斥不稳重。沈兆云耷拉着脑袋,不做声地跟在古道心身后一起出了,刚一出来就又原形毕露,高兴地上蹿下跳。 “道心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可是憋坏了,要是再不出去走走得发霉!” 古道心好笑,“怎么我听说你这段日子很潇洒啊,魏长青经常找你出去,今天逛逛这,明天逛逛那,玩得也不亦乐乎,你不挺享受的吗?” 第130章 这让他怎么解释呢? 沈兆云有些为难地说道:“一开始是挺享受的,他总能弄到一些新鲜玩意儿,但时间久了,这新鲜的瞧着也不新鲜了。” 古道心挑眉笑着,“那是东西不新鲜了,还是……人不新鲜啊?” “什么“人不新鲜”,这人还能用“新鲜”来形容的?”沈兆云没听出古道心话里有话,接着说道,“其实这个魏长青吧,什么都好,豪爽,讲义气,但就是在一块的时候玩不开,他到时没限制我什么,就是我自己矫情,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 “那你跟白端瑞在一起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吗?” “那怎么会有?真要有这种感觉的话也就不会那么轻易就能怼起来了,他对我不客气,我对他更不客气。” 古道心笑了,“那就是说你跟白端瑞在一起的时候尽管总是拌嘴,但很自在。而跟魏长青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他总会想方设法的弄些新鲜有趣的东西逗你开心,但你就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沈兆云沉吟片刻,“虽然应该就是你说的这么个理儿,可我为什么觉得这样的自己怪贱兮兮的?” 古道心:你没感觉错,就是贱兮兮的。 “这也没什么,有些人就是天生气场合得来,你跟白端瑞虽然动不动就怼得昏天暗地,但是也许你们两个气场相合,所以在一起的时候相处自然。就像我跟我们家显章一样。” 沈兆云无语,说着他呢还不忘要秀一下。 “对了,说到显章兄弟,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都走了好些日子了,你这发生了这么多事,要是让显章兄弟知道,得心疼吧?” 古道心第一次发现沈兆云其实还是挺会说话的。 “他那边的事情忙,多着事要处理,这回去参加翡翠公盘,我也是要顺道去看看他。” “等等,不对啊,你不是说显章回老家了吗?” “是回老家了。” “他老家是京城吗?”沈兆云惊讶的表情渐渐放大。 古道心一笑,“是啊,我没说过吗?” 你什么时候说过! “没想到显章兄弟竟然是京城人士!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不都跟你说过了,显章是我捡来的。” “信了你的鬼!”以前沈兆云或许真的相信,但现在他是半点不信,怎么就那么好的运气,捡着了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还是京城人士。那么好的身手,又来自盛京,能是普通人家的人吗?上哪捡去? “那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去见见显章兄弟,许久没见,我也怪想他的。” “不必了,他不想你,只要见到我就够了。” 道心一点也不可爱了,怎么能说出这样让人伤心的话? “你俩这么腻歪,你干嘛不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反正也不远,而且你以后做了京官,也方便照顾。” 到现在沈兆云还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人怎么能厉害到这种程度,既会做生意,又学问好,这还让别人怎么活?他乡试没能上榜,到也在意料之中,所以现在已经踏踏实实接手家业了,但他其实很聪明,不过是分身乏术罢了。越是这样他越是想知道古道心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在户政处登记的瑶光阁和金点斋都在月宝名下,但谁不知道,一直以来在操持的是古道心啊!他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 “你怎么知道我没打算去京城?” “哎?你还真有这计划怎么的?”沈兆云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那这里的铺子怎么办?总不会扔了吧?” “金点斋有高博,瑶光阁这边已经在训练接手人。到时候在京城开了铺子,月宝肯定要过去,我在京做官,也能顾着铺子这边。至于兰陵,不还有你和白端瑞能帮我照看一二么!有你们俩在我就没有不放心的。” 沈兆云嘿嘿乐了,“想不到道心你这么信任我。” “当然,你再不靠谱不是还有你姐姐。” 沈兆云:……所以你其实不是信任我吗?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还早,现在还只是筹备阶段。” “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到底是你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还是……为了显章兄弟啊?” 古道心挑眉,“你觉得呢?” 沈兆云低头一笑,“以前是真没觉得你们俩怎么样,就是感情好,让人羡慕,但我现在不也开窍了嘛!我就觉得啊,你跟显章兄弟之间,有问题。显章兄弟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我也不好分辨,不过道心你,虽然藏得也挺深,可我现在回想着你跟显章兄弟的相处,总觉得……你于他有意。” 古道心完全没有被揭露心事的慌张感,自顾自抿了一口茶,“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他,不过他不喜欢我,拿我当兄弟,我能怎么办?” 沈兆云很是同情古道心,“咱们俩真是难兄难弟啊!” “可别这么说!”古道心立刻划清界限,“我家显章待我极好,除了没有爱侣之名外我们可比一般的小情人亲近多了,你跟白端瑞就是单恋相杀。” 沈兆云:……真是一点也不该同情他!祝你们好兄弟一辈子! 古道心这边跟沈兆云定了下来,就先回了古府,跟古老夫人说了自己要和白端瑞去京城参加翡翠公盘的事儿。倒不是要刻意跟古老夫人报备,只是自己如果一声不吭地走了,没准这老太太就要按照失踪人口到衙门去报官,到时候更麻烦。 古老夫人犹豫了下,但也没犹豫多久,答应得还算是快。 只不过她想让古道心把古书博也带上。 每回古老夫人想让古道心捎带着古书博的时候总会找一箩筐的借口,但都会被古道心简单粗暴的拒绝。 可就是被拒绝了这么多次,她也没学会放弃。 古老夫人也是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盛京翡翠公盘,那是多大的盛事!除了盛京和附属四城的大玉石商户之外,能有资格参加的,大都是盛京中极爱好玉石的权贵。虽说他们可以派手底下的人过来竞拍,但翡翠公盘除了可以标到品质上佳的玉石原石之外,玩儿的就是个气氛,自己过来才有意思。 所以这也是个结交权贵的好机会。 玉石原料很是昂贵,一大块一大块的,自然价值不菲,能受邀过来的权贵也往往都不是一般权贵,不然哪有这个银子竞标啊! 若是能攀上一位,就只是一位,也能对古家大有裨益。古老夫人也是看儿子在古道心手底下太受气,存着想帮他一把的心思,却也没仔细想着,古道心跟古书博不对付,又怎么会肯给他这个翻身的机会?当时就被古道心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古老夫人气急败坏,表示要是古道心不带着古书博一起去,那他也不能去。 古道心听着就觉得好笑,这老太太是哪来的自信,才会觉得她不让他去他就不能去? 他不过是来告诉一声,可不是来请示的。于是古道心也不管古老夫人在后面言辞激烈地数落他的不是,大步流星地离开。 晚上古道心回瑶光阁,跟云宝和月宝说了自己要上京的事儿。翡翠公盘大概有五到七天,算上来回,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 姐弟俩知道二哥哥这次是有正事,也没吵着要跟着一起去,只不过晚上两人都睡得很晚,因为他们写了很久很久的信,是给哥哥的,他们知道二哥哥就算正事儿再忙也一定会去看望哥哥,所以他们就写信让二哥哥带给哥哥。 不能去看哥哥,只能把对哥哥的思念写在信里面了。 早上出门前,姐弟俩把信交给了古道心。 古道心捏着两份摸起来就不薄的信,心里滚烫滚烫的。 “你们好偏心啊,给哥哥写信却不给二哥哥写。” 月宝刚刚想说因为二哥哥经常跟他们在一起,但转念一想,又改口道:“等二哥哥回来,就能收到我跟弟弟的信了。” 云宝也使劲儿点头。 古道心乐了,蹲下来双臂一张将两个孩子抱在一起,“你们可真是二哥哥的小心肝。乖乖的,等二哥哥回来,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就去找高博,知道吗?” 姐弟俩齐齐点头。 古道心马上就要走了,云宝突然小碎步地跑过来,边跑边说:“二哥哥,云宝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古道心赶紧从马车下来,刚一落地云宝就撞进了他怀里。他庆幸自己动作还算快,就知道刚刚云宝那样跑一定会摔着的! “有话说就说,不要跑,摔着怎么办?” “云宝怕说晚了二哥哥就走了。” “你喊一声二哥哥就听见了,还能不管你直接走?”看着云宝微红的小脸,古道心终是没接着训他,“说吧,什么事儿?” “二哥哥你娶了哥哥吧?” 古道心眨眨眼,“你说什么?” “之前我问陆南哥哥,怎么样才能让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陆南哥哥说,只要成亲了,一个人娶了另外一个人,就永远也不会分开。” 古道心:……这让他怎么解释呢? 第131章 为什么要忍着 “也不能这样讲……” “陆南哥哥骗我?”云宝的表情立刻委屈起来。 “他没骗你,”古道心都要急出汗了,“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人就是不能成亲的,二哥哥……不能娶哥哥,你现在还小,不懂,等长大以后就会懂了。” “好吧,那二哥哥慢走,路上小心,陆东哥哥,一定要照顾好二哥哥啊!” 在听到云宝让主子娶王爷的时候就已经石化了的陆东这才反应过来,笑容勉强地点点头,并且不断告诉自己,这是童言无忌! 云宝的干脆利落让古道心有点懵,他已经做好了要好好跟云宝解释一番的准备,但云宝居然就这么放弃了。这孩子以前不这样的啊,真要有什么弄不懂的事情不解决的话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而且就算别人给他解释,也一定要他自己接受了才算,现在这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这还是他的云宝吗? “陆东啊。” “主子。” “你说这次月宝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怎么没缠着我解释?” 陆东也挺纳闷,想了下说道:“许是月宝小主子知道主子您急着赶路,怕耽误您时间太久,所以就忍着没问了。” 古道心也觉得的这个解释很合理,云宝就是懂事。 “行,那我们赶紧走吧,沈兆云他们该等得极了。” 白端瑞和沈兆云就在城门口等着古道心,三人共乘一辆马车,后面跟着的一辆马车里坐着白端瑞和沈兆云的贴身小斯,还放着三人的贴身衣物等。陆东骑着马跟在古道心所在的马车边上,要是真有什么危险,也能第一时间保护好古道心。 沈兆云掀开马车帘子,看着马上身姿挺拔、器宇轩昂的陆东,啧了两声,放下手转头跟古道心说:“我就纳闷了,之前你身边有显章兄弟,显章兄弟走了之后又派了这个陆东过来,这显章兄弟到底是什么人啊?肯定不是一般护卫吧?不然他哪能支使的了陆东这样的人?” 沈兆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沈家在京城有故交,再说得俗套一点,就是盛京里的关系、靠山。逢年过节的时候,沈兆云就会代表沈家上京,跟这些靠山维系关系。也曾见过那些显贵身后跟着的护卫,但两个、三个的,都没有陆东这么有气势,尽管内敛,但只要注意到他,就会发现他不是一般人。 之前的显章可是比陆东更加有过之无不及。 京城嫌贵都没有这样的护卫,显章兄弟怎么就能轻易调来那么多?他可瞧见了,月宝和云宝身边都跟着呢,瑶光阁和金点斋里也都有!这样一批人,就是放在盛京,那也是会被那些权贵争相招揽的对象,而现在,却是给两个孩子还有两个店铺做护卫,最厉害的一个也是守着个刚刚考取功名的贡士,实在没法叫人不多想。 “我家显章自然不是普通人,身份嘛,眼下也不便告诉你,不过以后还是有机会知道的。” 沈兆云脸上露出略微失望的表情,不过心里倒也没介意。他又不是真的单纯,自然早就猜到显章身份非同一般,特别是当古道心说显章是京城人的时候,他就更加确定对方来头不小。不告诉自己也是应当的, 再说古道心没有随便拿什么话来搪塞自己,而是大大方方说出来现在还不能说,沈兆云心里就觉得舒服,这就是坦诚。 “成成成!知道你家显章不是一般人!话说回来,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可好好考虑一下啊!” 古道心眨眼,“什么事?” “就是我跟你说,你要是有机会见到显章兄弟,让他也给我找一个陆东这样的护卫,多少银钱都不打紧,比陆东差一点的我也能接受。就金点斋里的那几位那样的也成!” 古道心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还是沈兆云第一次见到陆东的时候就跟自己提过的,不过当时沈兆云就是那么一说,他也就当成玩笑话一听,想不到沈兆云还挺认真。 “怎么?你对你自己的护卫不满意。” “也不能说不满意吧,我这么随和,很少跟人结仇,不会有什么人想害我,有的话我现在的护卫也能摆平,就是看着陆东兄弟这样的,武功高强,又有个性,面貌清俊,瞧着就养眼,有这样的护卫跟在自己身边,就算当摆设瞧着也舒服。” 古道心点点头,四个字概括沈兆云现在的情况——花痴颜狗。 白端瑞冷笑,“这些人是显章兄弟专门为道心兄找来的,必是精挑细选,你要是也想要这样的,那也就只能想想了。” 沈兆云嘶了一声,“姓白的!我搭理你了吗?故意找茬是不是?” 白端瑞上下扫了沈兆云一眼,“我的功夫虽然比不上陆东兄弟,但要是跟你打还胜券在握。” 古道心扶额,白端瑞啊白端瑞,你最好一辈子都别意识到自己喜欢沈兆云,不然到时候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嘴炮一时爽、追妻修罗场”! 沈兆云气哼哼的,“你也就是在我这找找存在感,别人你打得过吗?” “我打得过你就行,现在咱们就在讨论我和你。” 沈兆云:呵!姓白的欺人太甚! 眼见沈兆云真的要被点着了,古道心也看够热闹了,这才慢悠悠劝和,“行了你们俩,这才刚出门你们就要掐上,往后一路是不是要吵吵一路?我可听着烦,要不咱们再雇两辆马车,一人一辆,眼不见心不烦,怎么样?” “我看只要他一个人雇一辆就行了,”沈兆云气得直磨牙,“我跟道心在一起就很好。” 白端瑞一听沈兆云后面那一句话,整张脸都黑了,但是一想到没准沈兆云真的会把他人·赶下去让他再另外雇一辆车,这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就又被他给咽了回去。有种硬生生将要吐出来的血给咽回去的感觉,那叫一个憋屈。 后面一路上,沈兆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他之前跟白端瑞拌嘴的时候,又无意中说了之前古道心说的话,就是大家分开乘车,之后白端瑞就不回嘴了,几次下来都是这样,沈兆云就知道该怎么怼白端瑞了。只要白端瑞说得他怒气冲天还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他就会这么说。 虽然这个方法是挺好用的,但是沈兆云也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要说大家分开坐车,白端瑞就是再生气也会忍着。 于是他就趁着中间休息,白端瑞下去方便的时候偷偷问古道心,毕竟这话最一开始是古道心说出来的。现在在沈兆云看来古道心说的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不是随便讲的。 “道心,你说为什么只要一提分开乘车,这姓白的就不再跟我呛声了?他又不差那点雇车的钱!” 古道心自然知道原因,却不打算跟沈兆云说明。 这种事情,还是让两个人慢慢磨合慢慢发现的好,他要是直接挑明了说,就算最后结果是好的,也少了许多将来能回忆的情趣。 “我听说这越是看起来强大的人,其实越容易有不为人知的脆弱的一面。比如有些人,看着强势凶狠,甚至是杀人不眨眼,但是会很怕黑,晚上睡觉都要点一屋子的蜡烛。白端瑞虽然精明厉害,在做生意上颇有手段,也善用心计,但说不准他其实很害怕一个人在一个狭小的地方待着。雇再豪华的马车也是马车,车内地方有限,也许白端瑞就是怕这个,所以才不愿意一个人去坐车。” 沈兆云不单纯,但是面对特别能忽悠的古道心,还是着了道了。 他想着古道心说的确实有理啊!他还记得祖母跟他说过很多祖父年轻时候的事儿,除了如何如何将沈家的生意一天天发扬光大之外,还有一点让沈兆云印象深刻,那就是祖父怕打雷。 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沈家老太爷今天会怕打雷!当时沈兆云自己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祖父那么威武、强大的人,居然会怕打雷! 这样推断的话,白端瑞会怕单独呆在一个小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姓白的这样一个平日里强势、毒舌的家伙,居然会害怕自己独处于一个小地方,沈兆云就觉得心里一片柔软,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象着白端瑞独自呆在小房间的时候那种无助、害怕的样子,就特别想拥抱他安慰他,把他抱进自己怀里。 片刻后,白端瑞回来了,坐下之后没一会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沈兆云偶尔看向他的目光让他觉得……很古怪。那不是敌意也不是不满,有点类似于担忧或者……心疼? 可他不过是下去方便了一下,就这么点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能让之前得着个机会就怼自己的沈兆云突然转变态度? 白端瑞看向古道心,古道心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 而这种“不对劲儿”还只是开始,后面就更奇怪了,本来古道心和沈兆云都想下去方便,他就说让他们一起去,自己在车里休息一会等他们。 但是沈兆云却说让古道心先去,他还可以忍着。 白端瑞就很懵,为什么要忍着? 第132章 显章,可有想我? 等过一会古道心回来了,沈兆云才下去,看他的样子,已经忍得有点难受了。 白端瑞就把这事给古道心说了,问古道心什么看法。 古道心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可能他有什么隐疾,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吧。尿频尿不净什么的。” 白端瑞觉得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不然沈兆云为什么宁可憋着也不愿意跟古道心一起下去? 沈兆云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有“隐疾”人士,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自己最近身体感觉不是很好,以前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一夜无眠,但最近却会起夜,也不知是不是睡前喝多了水的缘故。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注意到白端瑞看着自己的眼神更加凝重,而古道心却总是嘴角含着笑意。 终于到了盛京,白端瑞和沈兆云找了客栈住下,而古道心却直接去了镇南王府。 沈兆云他们知道古道心肯定是去找陆镇了,心里也实在好好奇陆镇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两人还是都很懂事地谁也没有提起要一同去拜访,真要可以的话,古道心早就跟他们说了。他没说,他们就不好说。 到了王府后门,古道心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左后背在身后,右手摩挲着下巴。 陆东当时就有点害怕,“主子,您不会是还想要像上次那样,给王爷……“惊喜”吧?”那种事情要是真再来一次,陆东觉得主子不会怎样,但自己有可能被王爷大卸八块。 古道心失笑,“听你这语气,怎么感觉我上次的做法好像很不好似的?生怕我再来一次?” 陆东没说话,但心里想着,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在自我认知上会有一点点小问题。 “行,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上次好像真把他吓着了,不过总是觉得就这样走进去太没意思了。原想着装扮成下人,等他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我就过去,然后被伺候着被伺候着,他就发现伺候他的人是我,那也挺有意思。可又想到显章又跟别的天潢贵胄不一样,很少让人伺候,我真要这么做的话,说不定等翡翠公盘过去了他还没发现我,陆东,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说来听听,让我也参考参考。” 陆东想说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咱们好好地进去就行了,王爷那么看重主子,只要主子人出现,那就比什么都强。 不过主子询问,陆东也不能敷衍了事。 “王爷虽然一贯不怎么用人伺候,但是吃饭的时候肯定是下人们将饭菜端过去,而且之后也要过来收拾碗筷。主子不妨就装扮成端饭菜的,王爷用膳的时候主子就站在边上,伺机让王爷发现主子。” 古道心一拍巴掌,“这倒是个好方法,不错啊,咱们陆东很有给人惊喜的天赋嘛!” 陆东低头,“谢主子夸奖。” 内心:这还不都是被主子您逼得吗?要是再让您用上次那样的方法给王爷“惊喜”,王爷肯定不舍得拿您怎么样,我就得遭殃了。 古道心和陆东瞧瞧进了王府,躲过了不少下人和护院,最后来到厨房。 后厨掌厨王大厨就是当初亲自过去感谢古道心的那位,这会看见古道心过来,一张糙脸激动地发红,最后听说了两人的“计划”,王大厨笑得合不拢嘴,当即表示配合。 “小事一桩,能配合古公子,那是我的福分。古公子您是不知道,自从您走之后,王爷的食量就下来了。” 古道心一怔,急忙问道:“怎么?他不吃饭?” “那到没有,就是没有您在的时候吃得多。要说那也是王爷的正常饭量,只不过古公子在王府的时候,王爷的胃口就比较好,吃嘛嘛香,奴才瞧着也特有成就感。只是后面公子走了,王爷吃的就又不多了,也说不上胃口不好,就是比不上公子在的时候。” 听着王大厨的话,古道心心里又软又热,也顾不得之前商量好的要在陆镇吃饭的时候给他惊喜,转头就出去了,直奔陆镇的书房。 王大厨不明所以,“这、这咋回事?” 陆东冰块似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心里也松了口气,“主子忍不住了,直接去找王爷了。” 王爷思念主子,但是主子何尝不思念王爷啊,都已经来到王府却没有急着去找王爷,这本就需要非同寻常的毅力,现在好了,主子的苦苦坚持就被王大厨的几句话打破。 主子的心其实很软,一听到王爷因为他的离开连饭量都减少了,自然不会再顾得上什么惊喜。 这会陆镇正在书房,跟莫廷还有穆飞烟商量洛水剿匪的事。 前一段时间,洛水那边出现了一批盗匪,十分猖獗。洛水毗邻梅陵,梅陵又是盛京附属四城之一,所以这批洛水匪寇,四舍五入也基本算是在天子脚下作乱了。 之前是对附近的村镇烧杀掠夺,后来就是有官家押运的东西也不放过。 前不久,凉海甘桦那边为皇帝进贡了一颗世所罕见的夜明珠,结果就在路经洛水的时候被那群匪贼给抢夺了,负责押运的官兵竟然只有一个死里逃生来回京报信。 皇帝震怒,命令甘桦府台对匪贼用兵,但是效果却不显著,甚至还败北多次,长了匪贼气焰。 之后皇帝又派了一员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大将到甘桦去,也是被打了个屁股尿流。 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一帮匪贼扫了朝廷的颜面,皇帝只能把这件事交给陆镇解决。 要说但凡有点办法,皇帝都不愿意这么做。 陆镇的军功已经足够功高震主,而且之前两人因为辰国质子之事生出的嫌疑还没有化解,皇帝找了陆镇,就有种向陆镇低头的意思,好像他大晏除了陆镇之外,就没有别人能领兵作战了一样。 但是比起这个,更不能让朝廷在百姓心中失了威望,连一批匪贼都解决不了,又如何震慑天下!如何压得住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藩王?所以皇帝只能硬着头皮让陆镇处理。 不过是一批匪贼,陆镇当然没有必要亲自前去,就打算派一个属下过去。 张峥和夏侯锦程一个去南境验兵一个去淮河操练水军,也就只有莫廷和穆飞烟能过去,现在三人就在商量。 “王爷,让我去吧!之前横岭的事就是让飞烟去的,现在轮也该轮到我了!” “王爷,飞烟已经了解过,洛水匪贼和当初横岭匪贼的情形相似,飞烟有经验,这件事当然我去,飞烟可以向王爷立下军令状,定然在一月之内剿灭洛水匪贼!” “你能立军令状我也能立,你一个月,王爷,我二十天!” 在朝堂上人人推脱不及的剿匪一事,在他们这到成了谁都要抢的香饽饽,要是张峥和夏侯锦程在的话,那只会更急激烈。 有陆镇在,大晏一直免外患之忧,至于内忧,就算是有些人有点不该有的心思,也都会先衡量衡量自己是不是陆镇的对手,所以从陆镇手掌大晏兵权开始,大晏一直很平静。 平静,那就是无仗可打,莫廷他们都是从真刀真枪里磨练出来的,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真要让他们做富贵闲人,那还确实挺难受。所以但凡有要出兵的事儿,他们几个就争着抢着要揽到自己手上。 陆镇也有点为难,要说一群匪贼,他确实没怎么放在眼中。之前横岭的情况也的确跟这次洛水的情形相似,但是不过一群匪贼而已,相似不相似都不要紧,他相信莫廷也有这个能力。 莫廷拘在京城的时间确实长了,验兵和练兵的差事都被张峥和夏侯抢走,之前横岭的事又是穆飞烟去办的,或许这次的事情是该交给莫廷。 陆镇正要开口,外面便传来令他心神一颤的声音——“显章!” 书房的门开着,余音未落,古道心的身影便出现在书房门口,背光而来的人笑容满面,声音中满是阳春三月般的明媚和煦,“显章,可有想我?” 陆镇噌地一下站起来,大步走过去,期间差点被椅子腿绊倒,哪里还像那个身手高绝的镇南王? 陆镇原是要将古道心抱进怀里,但他刚刚张开手臂,一道人影突然挡在他身前,莫廷就这样在他的眼前给了古道心一个拥抱。 恩,毕竟按照之前的位置来说,莫廷距离古道心更近一些,而且他的反应也不慢。 “古古!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我了!我也想你!你真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有多无聊,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让我连送行的机会都没有,”说着话莫廷又抻着脖子往外面看,“俩小家伙没有跟你一起来?” 古道心笑着慢慢推开莫廷,“你到底是想我还是想那两个小的?很遗憾,我这次是过来办正事,没带着他们两个,以后你要是真想他们了,就隐藏身份去兰陵看看,也要不了你多少时间,反正你现在不是挺闲的嘛!” 第133章 双管齐下 莫廷放开了古道心,但还是贴着古道心站着,一脸兴高采烈地说道:“我想他们,但我更想你啊!一会咱们去骑马!不不不,先去倚翠楼看苏桥姑娘作画,之后再去天曲阁听丁玲姑娘唱歌弹曲儿,还有……” “这次洛水剿匪就由飞烟和莫廷一起去。” “啊?”莫廷脸上兴高采烈的神情没了,转而哭丧着一张脸,“王爷不可啊!我不能跟飞烟一起去啊,我们俩意见经常相左,她不听我的我也不听她的,这差事怎么办得好?总不能让我们按照各自的方法剿匪吧!那不是为难众将士嘛!” “你这个顾忌没错。” 莫廷笑了,还以为自己说动了王爷,岂料下面陆镇的一句话直接让他来了次乐极生悲,“这次剿匪以飞烟为主导,你协助,你要听从飞烟的一切安排。” “王爷……” 莫廷这哭腔拉得比那唱戏的还要长。 “好了,你们出去吧,早点去做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 陆镇打发走了穆飞烟和莫廷。 穆飞烟走出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人离得很近,王爷的耳朵几乎贴在了古道心的唇上,也不知道古道心说了什么,王爷朗声大笑,边笑还边伸手帮古道心梳理微乱的额发,那神情,都是她从来未见过的温柔。 王爷……真的很喜欢他…… 古道心的突然到来几乎让陆镇高兴到了极点,本来是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从见到古道心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淡下去过,听着古道心直白不遮掩地说出想念自己的话,就忍不住大笑出声。满心都是一种雨过天晴的痛快和舒爽。 之前想要抱抱古道心,却被莫廷给打断了,现在把人都撵走了,陆镇还是伸手将古道心抱在怀里,左手扣着古道心的后脑,右手搂在古道心的腰上往自己怀里按,恨不得将人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 陆镇在古道心耳边重重呼出一口气,“道心,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憋了老半天的话终于说出来了,畅快! 古道心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不太像是陆镇一贯的作风。虽然他跟陆镇之前的关系也是比一般的好兄弟要更加亲密一些,但是以前陆镇也很少会主动跟他有这样过度亲近的举动。 难不成朋友之间的关系也能有像爱人之间一样的效果?也能有类似“小别胜新婚”的那股劲儿?可上次秋闱放榜的时候他过来,陆镇可没这样,当时分离的时间也不短了。 然而没等古道心深想,陆镇就放开了他。 陆镇还不想敞开自己的感情让古道心知道,他怕吓着他,最起码的,也要确定古道心能接受男人之后再说。陆镇觉得,如果古道心能接受跟男人在一起,那自己就十拿九稳了,他就是跟古道心距离最近的同性不是吗?只不过…… “道心,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何事?” “之前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就在京城,她到底是谁?” 那个曾经古道心承认过的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喜欢的人,就是他最大的情敌!身份上的问题他从来不担心,只是担心对方在性别的先天优势上就超过了自己。 古道心脑袋一歪,“问这干嘛?” “你之前说你打算入朝为官,就是为了对方,我想着也许是因为你们身份差距悬殊,只有你入阁拜相之后在能有资格求娶她,是不是?” 古道心沉默了片刻,“这么说……也算是对吧!” 他跟陆镇确实身份悬殊,但他真没想过求娶啊!陆镇可是个男人,就算自己真有一天向陆镇表白的话也不会这么说,这样一表白,陆镇不跟他绝交就算不错的了。 陆镇心里一沉,但还是故作精神地说道:“虽然你们现在身份上有所差距,但如果我能帮你们的话,应该会顺利很多。你喜欢的人身份再尊贵,也总不会尊贵过我去。” 这还用说吗?整个大晏,除了皇帝,还有谁的身份能比陆镇更加尊贵。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好端端的陆镇为什么要撮合自己和那个……那个他所谓的心仪之人?这要是莫廷也就罢了,陆镇从来不是这么八卦的人。 古道心忍着心里的抽痛,强笑道:“显章怎么有这个闲心操心我的事?” “你的事对我来说就是大事。” “那也不必了,如果我真想跟他近一步发展,我自己也有办法,就不劳显章了。” 古道心这样说话,陆镇也听出了一丝生疏的味道,实在不理解,虽然自己用心不纯,但说出来的话是要帮着古道心的,又为何遭到对方这样的反应? 而且什么叫“自己也有办法”?难道现在道心已经跟对方联系上了?还是这次来京已经见过面了?对方可是对他表示出了什么心思? “道心,你……” “啊,差点忘了,我这还有云宝和月宝写给你的信。他们俩知道我是要来办正事,没吵着扼要过来,不过还是熬夜给你写了信,你可得好好看看,不要辜负他们连夜写信这份心意。” 陆镇知道古道心这是不想自己再往下说了,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还是没有继续开口,接过两封信,走到桌子边上,用拆信刀拆开其中一封,看了起来。 这封信是月宝写的。 字如其人,月宝温柔懂事,知书达理,这字迹就跟她一样,瞧着娟秀可爱,很是喜人。 信中关心陆镇的饮食起居,还说到之前自己去京城在王府呆着的这段时间,穆飞烟和莫廷对他们姐弟俩照顾颇多,之前不辞而别,心中实在有愧,请哥哥代为转达他们的歉疚之心。 字里行间,都是一个大姑娘的妥帖沉稳、沉静温柔。甚至难以想象这封信是出自一个十岁或者说即将十一岁的小女孩之手。 看完了月宝的信,才开始拆云宝的。云宝跟月宝不一样,别看年岁小,但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很多,以前还在兰陵的时候,陆镇就经常被云宝问出一些匪夷所思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不过云宝年岁虽小,这字却写的刚劲有力,像个成年男子的字迹。这点很是难得。等将来他再长大些,到真正成年的时候,估计能有入木三分的技巧。 陆镇左手拿着信,右手端着茶喝了一口,茶杯还没放下,也不知道陆镇看到了什么,竟然一口茶喷了出去,不过他反应快,不仅避开了信封,而且很克制地只喷出了一点点。 古道心吓了一跳,他家显章最是沉稳,所以他这会真是十万个好奇,云宝到底在心中写了什么能让陆镇有这样的反应。 “给我看看。” 看着古道心伸出来的手,陆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信给他了。 古道心一目十行地看,一开始还挺正常的,就是对陆镇表达的一些关切,并且说自己也很好,让哥哥不要挂心之类的。但是后面…… 古道心瞪大眼睛,“这小子竟然让你……娶我?” 陆镇哭笑不得地点头,“信上说他是问的陆南,怎么才能和重视的人永远在一起,陆南就告诉他成亲就可以了。所以他就用在了你我身上。” 陆镇觉得自己能体会云宝的心思,不过是想最爱的两个哥哥不要分开而已,至于是通过怎样的方式或者说“关系”来实现永远不分开这个结果,这小家伙估计就没想那么多。 古道心嘴角直接抽,他就说之前怎么云宝放弃得那么痛快,原来是在这留着后手呢,这小崽子是料定自己不会同意,所以才在信中直接让陆镇求娶他。 虽然是童言无忌,但是古道心还是控制不住心跳加速,手上闲不住,从脑门一路挠到鼻梁来掩饰自己的紧张,“那个……小孩子说话就是……就是不知道也乱讲,你别理。” 陆镇本来也有点紧张,他怕自己脸上压抑不住的笑会让古道心看出什么。但一看到古道心这股子紧张劲儿,他反而不紧张了。 “没事,他也是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不要分开。” 说到最后七个字,陆镇故意加重了声音,但是紧张中的古道心并没有听出来。 “我走之前他还这么问我来着,问我能不能……能不能求娶你。当时也把我给吓到了,我说不行,结果他也没坚持问我为什么,我还奇怪,怎么这次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原来是还在给你的信中又提了这件事。不得了不得了,这才多大,就知道双管齐下了。” 陆镇笑了,“都是你教的好。” 古道心底气不足地笑了笑,想着得把这个诡异的话题给揭过去,不然自己很可能兜不住要露馅儿,“对了,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参加两天后的翡翠公盘,显章可有了解?” “知道是知道,不过我还以为你过来就是为了看我。” 看着陆镇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古道心扑哧笑了一声,全当陆镇在跟他开玩笑,“都说了是有正事。” “来看我也是正事。” 第134章 皇室宗亲? 不对劲儿!这玩笑还刹不住了?古道心深深感觉到这个对话走向有点不对,不过他又说不上来究竟哪不对劲儿,便只得先顺着陆镇的话说。 “恩,你这么说也没错,来看你是正事,参加翡翠公盘是顺带。” 陆镇笑了,“我也知道,之前收到了邀请涵,翡翠公盘也是京城玉石圈的盛事,三年一度,今年是在京城西郊的翡翠公馆举行。” “翡翠公馆?可我记得之前说是在……”在什么地方来着?古道心一时还想不起来了。 陆镇的话接的很快,“换地方了,你们可能还没这么快知道,昨天才临时决定的。说是原本定下来的地方出了点问题,所以改在翡翠公馆。消息已经张贴告示在四门城楼和街区的公示牌坊上,随便在城里逛逛就能看到。” “那显章会不会去?” “原本不打算去,但你去的话我肯定要去。” 古道心笑了,“好。”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山,与。氵,夕” “你是自己来的?” 古道心摇摇头,“我还没有那个资格被邀请,被邀请的是白家。” 陆镇皱眉,“白端瑞找你一起来?” 古道心失笑,他不太明白为什么,陆镇看起来一直很不喜欢白端瑞和沈兆云。 “不只是我,还有沈兆云。其实人家真正的目标是沈兆云,不过是担心只叫沈兆云的话人不会来,所以才要拉上我做借口。” “什么意思?” 古道心一脸神秘的表情,把沈兆云和白端瑞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跟陆镇说了,其实他就是故意的,想看看陆镇对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这种事有什么反应,岂料陆镇反而先问的他。 “沈兆云跟你承认喜欢白端瑞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古道心愣了一下,“这有什么感觉?他喜欢的又不是我。” “可沈兆云是男人,他喜欢的人也是男人。” “那又如何?男人之间就不能有真感情了?我看男女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是一颗真心付出去,那就值得另外一颗真心回报。当然,感情的事儿得你情我愿,不能强求,也不是说谁付出真心了,就一定要对方回以真心,只是值得慎重地对待,也不应该因为同是男人而受到不尊重。” 陆镇眼前一亮,古道心果然不反感这个!如果不是因为古道心说过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心仪之人的话,他现在一定会向对方表白。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古道心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可是古道心不说,他要是总执着去问的话,估计古道心也会起疑。 还是先缓缓,反正这次公盘有七天时间,公盘之后古道心也不一定就要立刻回去兰陵。可以的话,他自然愿意一直留古道心直到会试,会试之后紧跟着殿试,等殿试结束,古道心做了官,就会直接在京城留下来了。 “说的对,我也这么认为。” 古道心挑眉,他还想着陆镇怎么好端端的要跟自己讨论起这个问题,难不能就是为了最后这句话,让自己知道他也是不反感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 真是越想约不对劲儿。 晚饭前,古道心去了一趟白端瑞他们落脚的客栈,跟他们说公盘换地举行的消息,但没想到两人已经知道了。 沈兆云闲不住,在客栈里放下行李之后,就要直接上街逛游去。白端瑞不放心让沈兆云一个人出去,怕沈兆云那个性子会惹出麻烦,所以就跟着一起去了。 两人逛了没多久,就在公示牌坊那里看到了翡翠公盘换地举行的消息,回客栈后还想着要怎么通知古道心,结果古道心竟然来找他们了。 既然都已经知道,古道心便跟沈兆云他们约定,两天后直接在翡翠公馆门口碰面。 该说的都说了,古道心对两人告辞。 白端瑞和沈兆云不约而同来到窗户边,看到下面果然有个人在门口等着古道心,古道心出来后两人并肩而行。看那背影,正是显章。 两人都注意到陆镇身上的衣服,玄色冰缎长袍,上面的明明暗暗的花纹图案都是用金色和红色的丝线绣制。头上的黑玉发冠嵌着金边儿,两条黑金相间的绦穗垂在两侧。 大晏在穿着服饰上有着十分森严的等级规定,刚刚那一身衣服,还有那发冠,非皇族世家宗亲所不能穿戴。所以,显章竟然是……大晏皇族?! 沈兆云和白端瑞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震惊! 他们不是没想过显章会是京城权贵,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皇族宗亲! “姓白的,这、这也太扯了吧?” “之前听道心兄说,生意会做到京城,当时还想着,若是想要在京城做生意,还是做大生意,没有靠山绝对不可能,现在想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天真,道心兄运筹帷幄,思虑深远,必然不会没有考虑到这点,原来他果真早就在京城有了靠山。” 难怪古道心一直没有把古家放在眼中,恐怕当古家在他面前耀武扬威逞大家威风的时候,在古道心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 沈兆云震惊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皇族宗亲做靠山,他的生意做不起来就怪了。不过这显章兄弟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的宗室子弟咱们也算知道的差不多的,不过好像没有能跟显章兄弟的情况对上的啊?不是太年少就是太年老,显章兄弟到底是谁呢?” 白端瑞也在想着这个问题,显章,显章……等等!他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难道是…… 白端瑞骤然睁大双眼,难道是那位? 可……怎么可能?显章就是…… 白端瑞很是不敢相信,但是一个个排除,也就只有那位对的上,而且鲜少有人知道,那位的表字就是显章啊! 看着沈兆云还云里雾里的表情,白端瑞想了想,还是不说了,万一把这人吓着怎么办? 现在白端瑞就是在仔细回想,他们之前有没有过任何不当或者不敬那位的举止。 应该没有,自己是没有,可是沈兆云就不一定了。 一想到沈兆云一贯大大咧咧的性子,还之前总是说着让古道心找显章兄弟要几个人,他这冷汗就都冒了出来。 沈兆云也正在一个个对宗室里的人,看看哪个人的情况跟显章差不多,一转眼瞧见白端瑞冷汗都出来了,脑海中立刻停止比对,大跨两步过来扶住白端瑞,“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白端瑞摇头,“没事,可能是两日赶路过来,又没有休息好就出去了,我睡一会就好。” 沈兆云咬牙,心中自责,要不是他过来后就闹着要出去,白端瑞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走,我服你回房间。” 白端瑞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就是我的房间。” 这就很尴尬了。 “那、那我回自己房间,你快休息吧。” 白端瑞眸色一闪,“我有点头疼,你扶我过去。” 沈兆云二话没有,扶着白端瑞往床边走。 替白端瑞脱了鞋子和外袍,又给他盖好了被子之后,沈兆云才出去。 门吱呀一声慢慢关上,白端瑞睁开眼睛,看着床顶出神。 那位的事暂且不想,这一路过来,白端瑞想了很多关于自己和沈兆云的事。 白端瑞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他确实喜欢沈兆云。虽然不清楚最初动心是什么时候,但是他敢肯定,一定是在那次误打误撞吻了沈兆云之前。 如果说他对沈兆云的感情原本是放在一个上了锁的盒子里,那么那次意外的亲吻就是打开盒子的钥匙,而后面的那段时间,也就是从亲吻到他确定自己真的喜欢沈兆云之间,就是慢慢打开盒子的过程。 现在盒子已经完全打开,他也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这种感觉不像当初面对魏家小姐的时候,那时候只是纯粹的有点好感,觉得看着对方的长相舒服,能够给他触动。但这种感觉还远远不到喜欢的那种程度。 如今回想,可不就是因为那魏家小姐的眉眼间和沈兆云有那么点相似?所以说,他喜欢沈兆云,当在更早之前。 只是他也知道,沈兆云对自己的感觉很不好,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要跟自己怼,而且还总叫他“姓白的”,连个平和一点的称呼都没有。 白端瑞不会轻言放弃,即使知道自己和沈兆云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既然明确了自己的情感,那就总要有所行动,才不会空留遗憾。 这一次他拜托古道心把沈兆云也一起叫出来,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拉近一下他们的感情。至少,希望沈兆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不要总像是炸毛的猫,给不了自己好颜色。 从刚刚的情形来看,沈兆云也没有很讨厌他,不然也不会轻易被他骗了,看样子还挺担心他的身体,这也算是个收获吧,就是得再接再厉。 这次公盘要是有机会,他也想跳个好的,送给沈兆云。 沈兆云其实很好哄,别人敬他一尺,他敬别人一丈,自己先表示出善意了,他总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作者闲话:也许你们不相信,我在打“白端瑞”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是打成“白短腿”,如果看到的话,已经在错别字中发现,如果看到的话……就忽视吧…… 最近更新不太稳定,周六日三更,平时尽量四更(尽量,你们懂的……)。7月和8月因为有别的安排,能维持三更就不错了,┭┮﹏┭┮ 第135章 我心疼你 入夜,陆镇带着古道心去逛街。 京城的夜晚总是比白天更有看头,街上的热闹程度一点也不比白天低,而且还有红红绿绿那么多灯笼点缀,很是漂亮。 再者这朗朗夜空,星月高悬,也别是一番风景。要说这蓝天白云、艳阳高照也确实是好风光,但是陆镇知道,古道心更喜欢夜晚,月朗星稀,清风徐徐的夜晚,热闹中透着静谧,让人的心情都跟着放松。 在这一世重生,这次是古道心第三次来盛京。 第一次是秋闱的时候,晚上陆熠鸿带他出来逛夜景,第二次是秋闱放榜,他来找陆镇,陆镇也有带他出来,这次便是第三次。 晚上出来好啊,不用乔装易容,因为天色昏暗,只要穿着打扮上低调一些,街上有这么多人做掩护,问题也不大。 而且古道心作为乡试第二,名气虽然是有了,但是除了兰陵城的人之外,京城没有多少人知道古道心长什么样子,至于陆熠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出宫碰上的。古道心打扮成陆镇的侍卫跟在身边,并不会引起多少注意。 可是一出门,两人的身份就有点跟他们的穿着打扮不相符合。 明明古道心是护卫,陆镇是王爷,但是到了人多拥挤的地方,却是陆镇一直将古道心护在身侧,为他开路不说,就是身边有人要挤过来的时候,陆镇也会搂住古道心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那就是妥妥的借机占便宜啊!别人稍微碰一下不行,被你抱在怀里就行了? 不过这种占便宜对古道心来说还求之不得呢,恨不得多被占点。 只是古道心也明白,陆镇才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单纯的比较护着自己而已。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内力,不能像他那样用内力护体,所以才小心翼翼照顾着他吧? 古道心微微低头,余光瞟着肩膀上的手,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来,身子也下意识地往陆镇身上靠着,瞧,他多配合。 这时候古道心暗暗打定主意,以后要是赶上过节,尤其晚上人多的时候,一定要跟陆镇出来,只要出来,陆镇就会这么护着自己,他就能暗爽一番! 陆镇身形高大,又有内力护体,人多的时候也能保证不被近身,有他护着古道心,两人走在摩肩接踵的道路上,也不会特别困难。 到后面,人少了些,再这样走就太引人注目了,陆镇才放开古道心。 古道心意犹未尽,琢么着明晚要不要再出来一次。 两人走到一个街口,正好碰上杂耍,就暂时停下脚步看了一会,之后觉得也没什么新鲜的,便去游湖。 陆镇知道陆熠鸿曾经带古道心游湖过,所以他故意这么做,也说不上来原因,就是想用跟自己有关的记忆,取代古道心跟陆熠鸿有关的记忆。 湖上很安静,朝廷有规定,入夜之后,还能在湖上的行船是必须提前跟当地官府报备,除非皇亲国戚还有一些达官显贵可以不提前报备,但是也要做登记。 这规定之前还没有,就是上次陆熠鸿在湖上遭遇行刺之后才颁布的。 可见这个时候皇帝虽然更喜欢的还是璟王,但是对陆熠鸿也很照顾,不然也就不会为了陆熠鸿被行刺这件事就颁布出这样的法令。 古道心吐槽归吐槽,但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安静,清幽,不然到了晚上,湖上飘着各式各样的画舫。声乐不断,也扰了这夜晚清静。 陆镇平日不爱出来寻欢作乐,这艘船虽然是王府的,但是很少用,保养得很好,船坞内地方宽敞,没有多余的精致摆设,但看着更加舒服,比当日陆熠鸿的那艘乐舫要好得多,摆了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后面打起来的时候碎得到处都是,还碍手碍脚让人施展不开。挺大的一艘船给弄的那么小家子气。 还是陆镇的船看着舒服,简单,大气。 两人并坐在一起,伺候的人端上来酒水,古道心也趁着这个机会把古信义的事情说了。 白天净顾着享受久别重逢之喜,这些糟心的事儿就一直没来得及提。 “……事情就是这样,你要小心些,古信义背后的人应该就是璟王。可能就是为了当初你拒绝他并且让他当众下不来台,所以对你进行报复。我猜古信义这会应该就是璟王府,你要是在璟王府有眼线,可以问问。” 陆镇本来正因为古信义胆敢如此设计伤害古道心,还牵扯上云宝和月宝而愤怒,一听后面古道心的话,忍不住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可能在璟王府有眼线?也是梦中的记忆?” 古道心一笑,“梦境真要是详尽到这种程度,那我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把代表一辈子的梦做完?” “那你如何得知?” 古道心眼睛一转,笑得特别得意,“猜的呗!我了解你啊!虽然你不参与党争,也鲜少插手朝廷上那些尔虞我诈的事儿,但是你心里对什么事儿都明镜似的,一定是因为做了不少部署安排。我知道,你做这些安排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也许不惧别人的暗害,但是总要为自己手底下的人多多设想。” 陆镇握着古道心的手放进自己手心,“知我者莫若道心也。” 古道心脸上一热,但还故作镇定,“那当然,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更了解显章,也包括显章自己。” “那明日我就让人留意璟王府,如果找到那个古信义,我杀了他替你解气可好?” “这倒不用,我在他身上也没受什么气,他虽然一直在算计我,但是中招的一直是他自己。他可能更加想要杀我解气。暂且留着他,若我所料不错,后面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可是他既然也知道上一世的事,会不会对你有所威胁?” “他知道的有限,这倒不用担心,”古道心歪头,“我以为你会更好奇我是怎么辅佐陆熠鸿的。” “那时候你眼神不好,看错了人,这一世擦亮了眼睛,以前的事不提也罢。说多了你自己也不好受。” 古道心抿着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歪着身子往陆镇身边凑近,险些就要直接扑进陆镇怀里。 陆镇虽然安稳如山一动不动,但其实心跳已经加速。 “怎么了?” “没怎么,”古道心用一种特别特别软的语气说道,“就是突然发现我家显章真的好贤惠、好体贴,好善解人意。” 陆镇脸上绷着,瞧着跟平日似乎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冷淡严肃,只有眼底的浮光微微颤动,暴露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一般镇定,“你确定要用这些话来形容我?” 古道心笑了,“在我心里的显章就是这样的。过去的事情我确实不想再提,但不是因为要隐瞒,就像显章说的,是我眼神不好,要是显章有什么是想知道的,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其实简单来说,也没什么,就是曾经也有一腔热血,有着“国士遇我,国士报之”的单纯念头,所以投身陆熠鸿幕僚阵营,为他的帝王路披荆斩棘,但最后却免不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命运,落得个凄惨收场。虽然我的死不是他直接下手,但也算间接导致,而且比直接也不差太多。” 关于上一世的事情,古道心之前确实还没有详细地跟陆镇说过,所提的也只是一些片面的东西,并没有涉及到他的主要经历。 但是经过了古信义这一出,古道心倒觉得有必要跟陆镇和盘托出,当然除了自己的感情,还有自己跟陆熠鸿那段孽缘。就只说了是因为自己这边知道陆熠鸿太多事情,又有功高震主之嫌,被陆熠鸿忌惮,最后才不得善终。 陆镇其实早就出离愤怒了,他一直深深压抑着怒气,从刚刚古道心跟有他说了上一世的大概情形之后,他就一直恨不得即刻找到陆熠鸿然后把他给捏死! 但他也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一是不想让自己的怒气吓到古道心,二是在这里生闷气也没什么用,而且过于放任自己的怒气容易使得头脑混乱,他得保证头脑清醒,然后在想想该怎么给古道心报仇。 可就算心性坚定如陆镇,要想克制这种滔天的怒火,也很费精神,他的脑海里总想着——怎么可以?!陆熠鸿怎么能那么对待古道心?那可是他想要放在心上疼着宠着的人! 陆镇更恨上一世的自己为什么没能多跟古道心接触,如果有他护着古道心,或者他一直将古道心放在身边,应该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正如古道心所说,他很了解陆镇,所以一看到陆镇不怎么说话了,而且脸色黑成这样,眉心的结恨不得打死,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你不用这么生气,细想想,如果不是上一世他间接害死了我,也许我就不会有这一世,那也就不能遇上你了。能与显章相遇,即便梦中的场景真是我的上一世,就算上一世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罪,都值得。” 陆镇嘴唇动了两下,像是因为想说什么,但情绪达到某个峰值点,所以只是颤动了一下,没能立刻说出来,稍微缓和之后才握住古道心的手缓缓吐出几个淡淡的字,“我心疼你。 第136章 失控的能力 “我知道,”古道心笑得特别满足,“不是为了安慰你啊,我这辈子啊,至少到目前为止,很值,我很高兴,很幸福。上辈子我孑然一身,只知道为陆熠鸿效命,身边最多也只有一个交心的朋友。但这辈子,我有这么多朋友,还有云宝和月宝,最重要的是有你,满足,”古道心闭着眼睛摇头,嘴角的笑意就像那一点晕开在清水中的墨,轻轻缓缓,缠缠绵绵,却势不可挡,“不能再满足了!” 陆镇听着心里发热,在古道心的字里行间,他感受到了自己在这人的心中有这多么重的分量。 “那你喜欢的那人呢?你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说是多紧密的关系,也算不上,但如果说不是……”古道心沉吟,“但我又觉得没人比他跟我更近了。” 陆镇面色如常,手心却微微攥紧,“那个人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古道心抬眼,“那你又为什么非得知道?” 陆镇语塞,一时说不上来,他要是以帮着古道心撮合为理由,这样的话在此时此刻还真说不出口。 古道心收回目光,淡淡道:“他把我当朋友,是我总是想太多,我自知配不上他,却不受控制地被他所吸引,他对我很好,上辈子也多亏他,才支撑着我走过最艰难的岁月。至于他的身份,我是真的不能说,有些事情,只适合留在回忆中。” 这一次古道心是明明白白地说了自己不会讲,陆镇也就不用再拐弯抹角地打听了,不过陆镇也有了个猜想。 之前古道心说他在上一世只有一个交心的朋友,估计就是在这个人。 而且听古道心的形容,对方应该是个男人。 这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陆镇觉得,只要在性别上大家都一样,他的机会还不小。 又喝了一会酒,古道心有点内急,伺候的人便带他到船尾的净房。 趁着这个空档,陆镇问了陆东一些问题。 “你跟着道心有段日子了,可有见到他跟什么男人或者女人过从甚密?” 陆东弯腰行礼,“回禀王爷,属下一直记着王爷的吩咐,但是主子平日除了跟白家和沈家两位公子来往较多之外,跟其他人并没有太多交集。” “我记得之前飞鸽传书说金点斋的管事高博对道心很不一般。” “主子救了高管事的娘,所以高管事对主子忠心耿耿,而且前不久主子还撮合了高管事和白家大小姐,现在高管事更是把主子当神仙一样供着。” 若是这样,那这个潜在情敌可以剔除了。 “那可有见他和京城什么人有来往?” 陆东想都没想,肯定地摇摇头,“除了王爷之外,主子没有跟任何京城人士来往。” 陆镇点头,道心可能还没见过那人。那人只在道心的记忆中,道心并没有存了要跟对方在一起的心思,所以才没有想过要去接近吗?这可真不像他家道心的作风。 “那他可曾有提起过什么特别之人?” 陆东再次摇头,他其实都有点不明白王爷这么问是何用意。为何主子就一定要很在意别的什么人才行? 得到否定的答案,陆镇心里却没有松快多少。明明存在这样一个人,但古道心却绝口不提,来了京城也从来不曾去对方那里。越是这样反常,陆镇心里就越是不踏实。古道心并不提起对方,不代表他已经放下,甚至有可能是因为深深埋在心里,不愿意让他人知道。 就像他一样,之前有人给他说亲,他也拒绝了,告诉别人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但是却不愿意说出来是古道心,一是因为不想给古道心造成麻烦,二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样的宝贝,合该就自己藏着。 “王爷,这是扬州送来的青梅酒,刚刚到的,老奴就给您送来了,您和古少爷一起尝尝。” 一个老嬷嬷走过来,怀里抱着一坛子酒,作势要给陆镇倒。 陆镇在看到老嬷嬷的时候神情略微柔和了些,“李嬷嬷,这种事情让其他人来跑腿就好,您去年摔了腿,一直不大利索,就不要自己过来了。多在府中歇息。” 这个老嬷嬷就是陆镇的奶嬷嬷。陆镇封王出宫建府之后,就把奶嬷嬷也给带了出来。 原本这些奶嬷嬷一旦到了年纪,奶水不好了,就会被分配去做扫撒的粗活儿,陆镇能将人带出来给她颐养天年,很是不易。 当初陆镇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身边就只有一个奶嬷嬷,他记着这份哺育的恩情。将李嬷嬷从宫中接出来之后,就一直在王府好生供养着,也算半个主子了。李嬷嬷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也就三十出头,最后相看了人家,成亲了,这彩礼什么的都是王府置办。 只可惜,男的没过两年就死了,只剩下李嬷嬷孤儿寡母,陆镇就又把他们给接回了王府。 别的还好,就是李嬷嬷的那个儿子,年纪轻轻的就吃喝嫖赌样样恶习全沾上。李嬷嬷快三十岁才生了儿子,自然宠着,慈母多败儿,陆镇提过两句,但经不住李嬷嬷还是惯着。 李嬷嬷笑了笑,一边给陆镇倒酒一边说道:“我这还不到老胳膊老腿的时候,趁着还能活动,多伺候伺候王爷,说句自个儿长脸的话,我拿王爷当亲人,比我亲儿子还亲,能伺候王爷,我这心里就舒服,真要让我什么都不做,就享受那主子待遇,我兴准还得闷出病来。啊,外头还有点吃食,我一个人拿不进来,王爷让人去拿一下,也不是很多,就几个食盒,都是我才做出来的宵夜点心。古公子不是喜欢吃香芋饼吗?也有。” 陆镇一听有古道心爱吃的东西,就立刻让身后的陆东去拿。 他们这次出行也没让别人跟着,就只有一个陆东跑前跑后。 陆东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他前脚刚出去,李嬷嬷瞬间变了脸色,竟然从那盛酒的小坛中拔出一把尖刀,朝着陆镇刺去。 陆镇正在往外看陆东的情形,对从小将自己哺育到大的李嬷嬷也不设防。本是该中招,但陆镇到底是绝顶高手,就算他不设防,身体还是在感受到杀气的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使得要害之处避开了尖刀,只有手臂上被划了一道。 这刀定是把削铁如泥的宝贝,只是稍微划了一道,竟然就把上好衣料的衣服给划破了,连里面的皮肤都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古道心恰巧在这时候进来,看到陆镇手臂上的伤,当时脑子里就哄的一声,瞳孔一点点缩小,除了陆镇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浑身电流四起,电蛇缠绕周身,电火花噼里啪啦地打出来。 李嬷嬷一击不成原本要跑,但她才迈开一步就被古道心给电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睛也开始翻白。 陆东也听到动静进来,同样被古道心给电着了。 陆镇一看古道心的状态,便知道这就是古道心跟自己说的那种特异的能力,而且他也发现目前古道心处于失控状态,如果再不制止他,古道心甚至有可能会伤到自身。 陆镇也顾不得这东西有多大杀伤力,忍着强烈的疼痛提起内力一跃而起,落到古道心的身边,从正面紧紧将人抱住。 “我没事,道心,快停下来!” 古道心确实已经神志不清了,在亲眼看到陆镇被人刺伤的时候,他脑子里就一个想法,那就是要让伤害陆镇的人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陆镇过来抱住他。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声音,一点点将古道心的理智给拉了回来。 瞳孔回复正常,电流也迅速减弱。 李嬷嬷倒在地上,浑身冒烟,看抽搐的样子应该是还活着,就是不知道能活多久。陆东的情况要好一些,虽然浑身也都有电灼伤的痕迹,但绝对比李嬷嬷好多了,瞧着也不是特别严重,只是现在浑身麻痛,还起不来而已。脑子倒是还清醒着,想着刚刚主子的那种可怕的力量,心中震撼不已。 要不是王爷及时出手稳住了主子,今天他就交代这了。 古道心愣愣地看了一眼李嬷嬷和陆东,最后又有点惶恐地看向陆镇,“我……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陆镇再次将古道心扣在怀里,让古道心的脸埋进自己的颈窝,“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失控,现在没事了,我们都没事。” 还瘫在地上的陆东:…… 古道心又往陆镇怀里扎了扎,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双手紧紧攥着陆镇身后的衣服,心里的惶恐却没有因为陆镇的话而减少多少。 他怎么会失控呢?他从来没有失控过! 如果今天不是陆镇穿了一身水缎的衣服,正好是绝缘的,那这会陆镇就该跟陆东一样躺在地上了。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陆镇受伤,但却差点亲手伤了陆镇! 陆镇一下下拍着古道心的背,“道心,你看看我,我真的没事。” 陆镇的声音很轻,就像在哄着一个孩子一样,生怕把怀中的人惊着了。 古道心慢慢抬起头,看到陆镇冷峻的脸上眼神却格外的温柔,心里瞬间就踏实了。 是,他的陆镇没事,陆镇还好好的。 第137章 底线 陆镇抱着古道心坐下,一会拍拍脸一会捏捏手,直到古道心完全回过神。 “道心,没事了,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李嬷嬷没伤着我,你也没伤着我。” “我没伤到你纯属凑巧,因为你今天穿的这种衣服的料子正好能削弱我的这种能力,所以你才没有受伤,你看看陆东,如果你没有穿水缎的衣服就会是他现在的情况。” 陆镇挑眉,“那没关系,以后我所有的衣服都用水缎裁制,你就不用担心会伤到我。” “可是……” “问题都解决了,还可是什么?” 古道心也说不上来可是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这样还是有点不放心,“那你要保证,如果下次再有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跟我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你可以先用水缎包住我,之后再想办法让我停下来。最主要的就是保证自己不受伤,如果你不受伤,就没有别的事情会刺激到我失控。” 那个你喜欢的人也不能? 陆镇在心里问了一句,却没有说出来,古道心的话已经让他发自内心地高兴,这时候还是不要破坏气氛比较好。 “今天的事是个例外,这世上能伤我的人很少,如果你只会因为我而失控,那绝对不会有下次。” 古道心隐隐觉得陆镇的话有点不太对劲儿,但也没细想,因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李嬷嬷身上。 李嬷嬷还在昏迷中,她毕竟年纪稍微大了点,而且又是直接被古道心的电流击中,所以能不能醒过来还真不好说。 “她可是你的奶嬷嬷,居然都能害你。” 陆镇的眼神平和到冷漠,身为被害人,却比任何人都先接受了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事实,“有些人的忠诚是有条件的,只要有人的开价能达到这个条件,忠诚也不过是一条可以被突破的底线。” 在今天之前,陆镇也确实没想到李嬷嬷会背叛他,但奇迹般的,在李嬷嬷动手之后,他竟然能立刻想到原因并接受这个事实。 估计还是跟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有关,只怕是有人给她儿子下了套,然后逼迫李嬷嬷为他们做事。 古道心听陆镇说着李嬷嬷那个讨债鬼的儿子,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那他们既然遇到了问题,又为什么不来找你?你对李嬷嬷如此照顾,真要有事难道会袖手旁观?” “这还真不一定,得看什么事儿。要是不碍着原则,倒也没关系,但就我对李嬷嬷儿子的了解,为人卑劣,滥赌成性,还曾经假借王府的名义强抢民女,说是我看上了谁人家的女儿要纳为妾室,实际上是他自己看上了人家姑娘美色,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败坏王府的名声。” 古道心一听差点又没控制住,烂赌的事情他就懒得说了,竟然敢打着陆镇的旗号去强抢民女,这事忍不了!要是李嬷嬷的儿子就在他的跟前,他一定赐对方一个跟他娘一样的下场! 陆镇继续说道:“我看在李嬷嬷的份上,小惩大诫了两次,对受害一方极尽补偿,并且也跟李嬷嬷言明,再有第三次的话,数罪并罚,绝不姑息。想来估计是又犯了事儿,李嬷嬷怕我要了她儿子的命,这才会下此狠手。” “那这第三次就有可能是别人的设计。” “以李嬷嬷儿子的品行,就算真是有人设计,他也不会冤枉到哪去。” “那我们回去调查一番,看看这次是谁的手笔。” 虽然这么说,但古道心觉得,这次的事情应该还是陆熠璟干的。 原本为了牵制陆熠鸿,古道心还想着多留陆熠璟点时间,但既然这傻逼上赶着作死,那就成全他。 又过了好一会,陆东才稍微缓过来的,只是虽然能站起来,能行走,但浑身还是酥酥麻麻地痛着,使不上力气,还一直在想主子这到底是什么功夫,怎么这么厉害。 陆镇让陆东去王府报信,调几个人过来,将李嬷嬷带走,同时其他人去找李嬷嬷的儿子刘富贵。 刘富贵从前是跟李嬷嬷一起住在王府,但是自从他第一次因为烂赌欠债而偷了府里的银子被发现之后,就被赶出去了。 陆镇当时也没太为难刘富贵,就给了李嬷嬷一笔钱,说是感念李嬷嬷的哺育之情,让李嬷嬷在外头置办了房子,给刘富贵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王府的府兵到刘富贵家里的时候,刘富贵正跟一个从外面包来的窑姐翻云覆雨呢! 前两天还被人撞见穷的叮当响被追债的人追得满街跑,最后跑去王府找李嬷嬷要钱,今天就有钱把窑姐包到家里来快活,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府兵带走了身上什么都没穿光溜溜的刘富贵,又在刘富贵的家里搜到了十万两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一并带了回去。 古道心和陆镇坐在厅里等着,府兵们把刘富贵押了上来。 一看刘富贵居然是光着的,陆镇立刻伸手挡住古道心的眼,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 古道心握住陆镇的手,却没有拿开,只是笑着说道:“显章这是做什么?” “如此不干净的东西,怕污了你的眼。来人,还不赶紧弄身衣服给他套上!光着身子进来,成何体统!” 一个府兵赶紧出去找衣服,其他人都低着头,心里却在奇怪着。 以前府上抓过一个潜进来的探子,当时因为一些意外情况,那个探子也是光着的,王爷当时就没说什么。 再说他们王府里的府兵也都是在战场上磨练过的,看人光着身子算什么?不管是打仗还是练兵的时候,热了光膀子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以往除了穆将军在的时候他们会注意点,换做王爷和其他几位将军,那都是想露就露的,没什么顾忌。 难不成是因为今天古公子在场,所以王爷想表现得斯文一点?那也不用直接遮住古公子的眼睛吧?这看起来就好像丈夫遮住自己媳妇的眼睛,不让媳妇看别的男人的裸体一样。 恩……他们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也是挺奇怪的。 衣服很快拿来,扔在刘富贵的头上,催着刘富贵赶紧穿上。 身后有一把剪刀顶着腰间,刘富贵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穿衣服,虽然穿得不整齐,但也算得上全遮住了,陆镇这才放下手,但却故意没有收回来,古道心还在握着他的手,他也想被多握着一会。 古道心也装作没有注意到一样,握着陆镇的手,一时没有松开。 “王爷饶命啊!小人知罪!小人都是被逼的!中了他人的仙人跳,对方威逼小人娘,如果不答应,就要把小人告上衙门,说小人和有夫之妇通奸!这要是坐实了罪名,小人就要挨宫刑,那小人家就绝后了,逼不得已才答应了对方的胁迫,王爷明察!小人也是逼不得已啊!” 这刘富贵倒是真胆小如鼠,他们这还什么都没问呢,自己就全招了。 “就算你们真被胁迫,就能加害忘王爷了吗?没有王爷,你跟你娘能享受那些荣华富贵?要不是有王爷,你现在在哪还不一定呢!受了点威胁就要暗杀王爷,说你们狼心狗肺都是侮辱了那些畜生!” 陆东气愤不已,他对陆镇忠心耿耿,要是换成他的话,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屈服,自然就越发痛恨那些出卖王爷的人。更何况这个刘富贵的品行还极为不端。 这对母子虽然是被胁迫,但是他们竟然真的能答应刺杀王爷,这还不是出卖那么简单,就让陆东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再说发生这样的事,这刘富贵还有心情招妓,明显心中毫无愧疚!这样的人,必须千刀万剐。 而且……陆东现在身上还麻着,想着要不是李嬷嬷对王爷下手,自己也就不会遭这份罪了。 刘富贵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为自己辩解,就只是一下下磕着头,希望主子能再饶过他这一回。 古道心冷冷出声,“看眼下的情形你就该知道你娘亲行刺失败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娘现在情形如何?” 刘富贵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想着该怎么说合适。 “李氏虽然是小人娘,但是她行刺王爷,那就是罪大恶极。其实小人一开始就知道,王爷威武,身边又有护卫大人们,哪里是那么好行刺的?所以必然失败!小人就是知道一定会失败,才会答应对方的胁迫,反正他们成功不了。至于小人娘,她毕竟做错了事,而且小人觉得她对王爷一直多有不满,说不定这次的事情正合了她的心意,不然如何能痛快答应!王爷也许不信,但在刚受到胁迫的时候小人确实是拒绝的,是小人娘一口答应下来。小人不欲替她开脱,要是王爷仁慈,留了她一条命,小人感恩王爷,但如果她已经在行刺的时候被护卫大人杀了,那也是罪有应得,小人绝对不会因此而怨恨王爷。” 刘富贵自以为一番话说得圆滑周全,却没注意到这一屋子的人,除了他之外,皆用看着臭虫一般的眼光看他。 作者闲话:今天就三更了~ 第138章 资格 比起其他人的反应,古道心和陆镇的反应已经算得上平淡的。 陆镇看着古道心,就着被古道心握着的手,轻轻捏了捏古道心的手指,“看道心神情,虽对其反感,却不意外,是不是早就料定他会如此说?” 古道心摇头,“我之前没有与他接触过,不如王爷了解其品行,自然没有事先猜到,只不过以前也碰到过类似的人,拿自己父母的性命作伐子,就为了给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在原本世界,作为特别部队精英,古道心也出过不少要杀人的任务,任务多到他记不清,但有一件事他记忆还是挺深刻的,那个任务很特别,杀人不是最终的任务,而是让那一对父子决定,谁活命。反正两个人之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那个父亲选择了让儿子活下来,而在一晚上的心里挣扎之后,儿子却决定要杀了父亲,这样自己就能继续活下去,甚至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遗产,何乐而不为啊! 那父亲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走私、贩毒,甚至是贩卖人口,还兼有做毒品生意,古道心杀他的时候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但是就算对方坏到了骨子里,也是一个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取儿子的命的父亲,对比下来再看儿子的做法,未免太令人心寒。 这情形,就跟今天刘富贵的一番话大同小异,他是经历过一次的,自然也就不会太觉得震惊。 只是依旧让人觉得不舒服罢了。 陆镇拿不准古道心说的“以前”到底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但却没有过深地去问,他看得出来古道心并不想多说。 陆镇拍拍手,后面的人将李嬷嬷带上来。 李嬷嬷已经清醒过来,而且一直在后面听着。 听着自己的儿子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她身上,李嬷嬷心如刀绞。 当初被那些人威胁的时候,她是犹豫的,怎么说王爷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而且对她也很尊重,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儿子立马就答应了,还过来央求她,说她要是不答应的话,这些人不会放过他。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才来的一块肉,王爷再亲也比不过亲生儿子,而且李嬷嬷也确实内心怨怪王爷前几次对儿子的苛责,也明白这事如果去找王爷帮忙,也定然是死路一条,王爷言出必行,说要数罪并罚就肯定不会放过儿子。儿子是她的心头肉,所以也没挣扎多久就答应了。 但是现在,从儿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变成她主动愿意行刺王爷了。 李嬷嬷泪眼婆娑地看着跪在地上又因为她的出现而惊疑不定的儿子,嘴唇哆哆嗦嗦,最后闭上眼睛,默认下了。 刘富贵长长松了一口气,也后知后觉地对自己的娘亲有那么点愧疚,不敢去看李嬷嬷。 古道心冷笑,“你们不用急着推卸责任或者往身上揽罪责,这事要是不查出来谁是幕后主使,你们俩一个都跑不了。” 刘富贵又开始哭嚎磕头,交代了自己被设计的过程,但真实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古道心也明白,人家设了全套,自然不会暴露真实身份,他也只是想多得到一点信息,看看能不能抽丝剥茧、顺藤摸瓜。 至于李嬷嬷母子俩,谁让他们没能指出幕后主使呢?全杀了干净。 古道心吩咐下去,陆东命人执行。 陆镇没有再为李嬷嬷求情,他从前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李嬷嬷是他的奶嬷嬷,照顾他本就是她该做的,是本分,他念着旧日哺育之情,那是情分。现在李嬷嬷既然敢对他下死手,这个下场是应该的。 只不过就着刘富贵给到的信息,他们也没查到什么,对方把痕迹抹得干干净净,应该就是担心事情败露后刘富贵一定会全部交代,到时候就会查到这边。 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正是因为他们抹得太干净了,就连王府的人一时半会都查不到什么,才更加证明俺幕后之人必定权势非同一般,不然也做不到这么干净的程度。 晚上两人本来要分房睡,古道心上次来住着的房间陆镇一直有叫人定时打理,但今晚古道心的失控让陆镇心有余悸,便说好不容易见一次,就当回忆回忆以前的日子,在一块睡。古道心还求之不得呢,自然痛快答应。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两人的身份终究不同,而且还悬殊很大,但并肩躺在床上,这种亲密的感觉只比以前还要更加直接和强烈,完全没有因为身份的变化而变化。 古道心这会也发现了,陆镇说什么要回忆从前的感觉,实际上就是在船上被自己给吓到了,怕他失控从而伤了自身。所以刚刚在上床前还反复地问他,以确认这项能力真的不会给他自身带来伤害。 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关心在意自己,古道心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注定栽在陆镇身上了。 屋里漆黑一片,但两人也都知道彼此没有睡着,这样一句话不说,安静得有点尴尬。 “今晚的事,你怎么看?” 陆镇是想找点话题聊,但是一开口就又觉得不大合适,想着自己就找不到一些比较诗情画意的话来说?非要讲这么扫兴的事儿? 不过话都说出来了,再换成别的话题未免太刻意。古道心也已经开始顺着陆镇的话说,只是却带了点玩笑在里面。 “我觉得以后真不能晚上游湖了,可能我跟这项消遣犯冲,不然怎么会每次游湖都出事?还都是遇上刺杀。” 陆镇这才想起,上次古道心跟陆熠鸿一同游船的时候也遭遇了刺杀,而且就形式来看,十有八九是陆熠璟干的。所以古道心遭遇了两次刺杀,地点相似,刺杀的人也相同,只有被刺杀的不一样。 后来古道心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只觉得很危险,想着让古道心以后一定跟陆熠鸿保持距离,千万不要被他连累,现在联系着古道心跟他说的梦中情景,不就表示这两人是仇人吗?而当时陆熠鸿又没有乔装易容,古道心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那又是怎样的心情? “当时陆熠鸿遭遇刺杀,你故意袖手旁观,就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他就是你的仇人?” “对,不过我可不是想着要借刀杀人,当时我跟他一起游湖,他遇刺死了,上头追究下来,我也危险。再说按照我梦境中的发展,他当时不可能会死,他的死士很快就会上船,我要是对他出手,也不能有把握在死士上船之前解决掉陆熠鸿并且自己顺利离开。” “陆熠鸿的功夫确实不差,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想想陆镇就要出一身冷汗,要不是古道心确实够沉着冷静,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换做别人可未必愿意放弃那样看似大好的机会,随之而来的便是性命之忧。 “我要扳倒陆熠鸿,可不是要了他的命那样简单,我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权利一点点被瓦解,最后他挖空心思也想得到的皇帝宝座却被别人坐了上去。” 陆镇点头,杀人诛心。 “那你准备辅佐哪位皇子上位?” 老实说目前有机会上位的皇子不多。 最受皇帝器重并且最有能力的皇子就只有陆熠鸿和陆熠璟兄弟俩,其他人不是太年幼,就是学问平庸,还有的心就不在这上面,贪玩成性、注重享受,就算是矬子里面拔将军,那也要有的拔高才行。 陆镇正想着,又注意到古道心一直没吭声,转头一看,后者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道心怎的这般看我?” “显章不是问我准备辅佐谁上位?” 陆熠鸿挑眉,“难不成你想让我做皇帝?” 古道心嘴角一扯,陆熠鸿的反应跟他差不多,“怎么?不行?显章也是皇室,从前也是皇子,论继位资格你也不差,朝局的情形显章也看得很清楚,虽然目前还是陆熠鸿和陆熠璟分庭抗礼,但陆熠璟能扛多久?陆熠鸿心机深沉,身边又有不少谋士,陆熠璟也就是有皇帝的宠信罢了,再者,我不会让他们两个任何人登上帝位。若要从其他皇子当中选一个,能力先放一边,至少得有那个胆量跟两人斗,显章觉得谁行?” 这一辈的皇室子弟凋零,从以前开始,出生的皇子倒是不少,只不过平安长大的不多,而现在,整个后宫里成年的皇子只有五位,陆熠鸿和陆熠璟自不必说,剩下的三位,一个资质过于平庸,性子怯懦;一个腿上有疾,不良与行,整日自卑甚少出来见人。 还有一个倒是全须全尾的,而且也很聪明,但又太过贪玩,还没到能出宫的年纪的时候就京城打扮成宫人偷偷潜出去,被抓住过几次却屡教不改。后来能出宫之后,就去看内务府记档吧,每个月出宫最多的皇子就是他,成天往外头跑,功课也时常落下,再加上也很少去讨皇帝欢心,所以皇帝也不太喜欢他。这还小小年年纪就能看出,将来要是封王了,也会是个诗酒风流的闲散王爷。 剩下的皇子都还没有成年,也指不上,要是陆熠鸿不自己上位的话,这个储君还真是不好定。 第139章 明人不说暗话 这个情况古道心看得清楚,但其实真要让他摸着良心说,他还真不想陆镇上位。 从前跟陆熠鸿之间的君臣交往在他心里还是一块阴影,他也会担心将来要是陆镇真当上了皇帝,他们之间的相处会不会有所改变。当然,如果他们一直都只是朋友关系,这个改变肯定不及上一世他跟陆熠鸿之间的大,却也不能避免。 殿上君王堂下臣,这君臣之间的关系,亘古以来一种既简单又复杂的关系。 君臣之间有羁绊,但许多更深的羁绊,也会因为君臣关系而难以维持。 陆镇难得笑了,“说这么多,你其实是在担心将来的新任国君担不起整个国家的担子,会陷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古道心转头看着床顶,“你说是就是,反正我什么都没说。” 陆镇轻轻揪了揪古道心因为转过头去而露出来的耳垂,话锋一转说道:“我不适合当皇帝,做皇帝会有太多的束缚和顾忌,也会有许多身不由己,你信不信现在的皇帝都没有我过得潇洒?” “信,当然信,现在的皇帝有时候还要看你的脸色,你说我信不信?” 古道心被陆镇话中那隐隐炫耀的语气给逗乐了,他家王爷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听显章的意思,好像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其实九皇子值得你考虑。” 这话并非陆镇随口说出,从当初知道陆熠鸿有意招揽古道心开始,陆镇就已经在琢么着除了陆熠鸿和陆熠璟,还有哪位皇子能继承大统。 陆熠璟是一开始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一个心胸狭隘且自私狠毒,且是非不分还无雄才大略的皇子,根本不配继承皇位,有陆熠鸿在,他就别想。 那时候陆镇虽然也不喜欢陆熠鸿,却觉得对方若是为帝,也无不可。可他现在既然知道陆熠鸿有在打古道心的主意,那便不行。他不会让陆熠鸿坐上皇位然后跟自己抢人。 陆镇不打无把握无准备的仗,所以从有想法开始,他就已经在准备,而今他也希望得到古道心的支持。 “九皇子?”古道心眯着眼睛想了想,“陆熠诚?他不是才十四岁吗?十四岁能成什么事儿?” “我十四岁时已经封王出宫建府。” “旁人如何能跟显章比?显章的能力压根就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来衡量。”语毕,古道心突然像反应过来什么一般说道,“你是不是就在这等着我呢?等着我夸你?” 陆镇转头,面无表情说瞎话,“并没有。” “……可是我听说九皇子虽然聪慧,但却十分贪玩,整日的就想往宫外跑,如此怎能成气候?” “贪玩本是少年心性,这倒无碍。最重要的是他聪明,而且难得心地纯善。” “唔……这么说来倒也不错。我对几位皇子的了解终究有限,你接触的多一些,肯定比我更清楚,你要是说可以那就是可以。只是身为帝王,性子太过纯善不一定是好事。” “这是自然,不过我们可以慢慢调教他,纯善不等于软弱,只要他是非分明,心怀善念,手段和能力可以慢慢培养。” 古道心点头,他听出来了,这件事陆镇一早就有了打算。 他也不觉得他们此刻讨论这些会显得不切实际,以陆镇手中滔天的权势,他要想扶持一个皇子上位,即使对方无权无势,也不难。稍微难的就是后面对这个皇子的调教,让他能堪当大任。 聊了这么多,古道心的睡意也一点点上来了,后面他们也零零散散说了些,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古道心嘴和脑子就不协调了,上下眼皮打架,慢慢睡了过去。 陆镇看着古道心的睡颜,伸手扶着古道心的脑袋,让对方的头几乎靠在自己的肩上,听着古道心浅浅的匀称的呼吸声,自己也慢慢进入梦乡。 转眼到了翡翠公盘举行这天,古道心和陆镇一同前往翡翠公馆。 陆镇的到来无疑会掀起一场波澜,为了避免麻烦,古道心让陆镇乔装成自己的护卫,跟着自己一道过来。 考虑到受邀而来的人都非富即贵,所以每张邀请涵除了本人之外,还可以带三个人,白端瑞那张就刚好够他们四个人用。 公盘分为两个环节,一个是明标,一个是暗标。先开始的是明标。 明标说白了就是现场拍卖。 竞买商和权贵们全部集中在交易大堂,组织人员每端上一件竞买物,由拍卖师叫出底价,由买家现场进行轮番竞标,谁出的价最高,谁就能最终拍得竞买物。 只不过这种公开拍卖并不是重头戏,每次公盘的翡翠玉石毛料,用来明标的远不及暗标的三分之一。 而在明标之前,还有一种小型交流展会,就是各个商家在明标交易大堂外的院子里,摆出各自的摊位,展示出一些原石,供人挑选购买。这就算是在明标开始之前的一个小热身。 会摆在这里公开售卖的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大商户带过来的原石,已经扣掉明标和暗标的,剩下这些品相不怎么样,竞标也竞不出去,就摆在这里骗骗冤大头,当然也有可能出现漏儿,不过微乎其微。 第二种,一些小商户或者散户,不够资格参加明标和暗标,但也因为某种原因或者通过一些特别的渠道得到了邀请涵,所以在这里售卖自己带过来的原石,数量虽然多,但是好料极少。 因为这两种组成,所以这个用于热身的小展会并不被重视,一般情况下会来逛这种小型展会的都是那些本来钱就不是很多,自知在明标和暗标里拿不下什么东西的,才会来这边碰碰运气,只不过因为整体质量就不太好,所以能碰上好东西的时候太少,几场下来也未必能开出一朵花儿。 玉石市场里的漏儿本就不是那么好捡的,又不是没有那眼力好能看出来的,不管是明标还是暗标,那些持有竞买物的商家都差不多清楚自己的东西怎么样,有关系不错或者有合作的,也会事先相互通气儿,而那些被放弃的原石里,即便真有漏儿,一般人也看不出来,靠运气的成分还大点。 古道心和白端瑞他们还在外面排队入场,最前面有人在一个个审核请柬,避免有人造假混进来。 沈兆云许久未见陆镇,跟陆镇就有说不完的话,只是陆镇沉默寡言,往往沈兆云说上好几句,他能回上一句就不错了。 “显章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看显章兄弟身份非同一般,应该非富即贵吧?” 古道心笑了,“明人不说暗话,我家显章是又富又贵。” 沈兆云啧啧两声,“以前你还低调点,现在是一点都不遮掩了。” “不是你说的吗?”白端瑞笑着看了沈兆云一眼,“明人不说暗话。” “嘿!姓白的你到底哪边儿的?” 古道心眉毛一挑,“你这几个意思?为什么端瑞兄就非得站你这边?” 白端瑞也看着沈兆云,眼神比刚刚还要灼热。 沈兆云却像没有察觉到似的,理所应当地说道:“咱们这就四个人,你跟显章兄弟一块,那我们俩也应该抱团,好歹也是一半对一半吧?姓白的你也有点眼力见儿,没看人家如胶似漆容不下外人么!” 白端瑞的眼神黯淡下来,他刚刚究竟在妄想什么? 古道心摇头,这两个人呐,真是让他这个旁观者都着急。 “对了,显章兄弟既然身份非同一般,可是有拿到请柬了?” “有。” 沈兆云的眼神有点跃跃欲试,“是黑金面儿的还是赤金面儿的?” “黑金。” “哎呦!那你怎么不拿出来啊!要是黑金面儿的咱们就能从另外那边那条道走,不仅过得快,到时候进了拍卖场,不管是明标还是暗标,都能坐在靠前的位置呢!” 公盘请柬分两类,一类是代表勋贵门阀的黑金面请柬,只有十五张,其他的都是商户请柬,不管是多大的商户,都是这种赤金面儿的,这就是等级。 黑金请柬自然享有更多更好的待遇,拿着黑金请柬在公盘现场走一圈,绝对引人注目,后面还能跟着一堆想要阿谀奉承的“小尾巴”。 “不要乱说!” 白端瑞立刻训了一句沈兆云,又有些紧张地瞥了一眼陆镇。 沈兆云本来正要生气,但一看白端瑞的反应,就立刻不说话了。 他怎么差点忘了,现在跟他们在一起的这位可不是护卫显章,而是一位隐藏了真实身份的皇室宗亲!他真是糊涂了!之前跟显章这样说话习惯了,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意识到了,就是一贯大大咧咧的沈兆云也不禁开始冒冷汗。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那些皇亲显贵。 天家血脉终究和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不一样,就算人家不摆皇家身份,他们却不能托大。从前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可就得小心谨慎着。他们不能主动戳穿,却也不能再用从前那样随意的态度来对待,不然就是以下犯上,冒犯皇族。真较真起来,光是这一条罪名就已经足够充军。 第140章 捡漏儿 古道心一看两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对陆镇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不过不要紧,他也不打算在这里就说穿,先适应了这种相处,以后有公开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各个商户已经在院子里面支起了摊子。 有些人就是冲着明标和暗标来的,不愿意在这种小摊子上费心思,就去里面坐着歇息,等明标开始。 沈兆云却是闲不住的,他本来就喜欢赌石,只是被家里拘束着不能玩儿,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有机会接触,管他是明标暗标还是摆摊,他都想看看。再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公盘,从前也就只是在原石交易市场上试试手气罢了。 正院和左右两个侧院打通,地方大,几步就是一个摊子,但摆摊虽然多,白端瑞也不认为能有什么好货,毕竟这不是淘汰下来品相不好的原石,就是一些小商户从小坑、小厂口开出来的,可他还是愿意陪着沈兆云逛逛。心想要是沈兆云有什么看上的,反正在这里的又花不了多少银子,一千两挡住了,就让他玩儿! 古道心也决定先在这看看,自身开挂,自然要看看有没有漏儿。相看那些品相好的原石没什么意思,他能看出来别人也能看出来,竞争大,利润空间小,真要能从这些不咋样的里面挑出东西来,那才带劲儿! 沈兆云拉着古道心,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道心以前没有玩儿过赌石吧?没事,我可以带着你!怎么说我的经验也不少呢!虽然中的不多,但是吃的亏多,那也长教训不是?” 白端瑞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把古道心是行家中的行家这事告诉沈兆云,免得打击到他。 古道心脸上带着笑意,“恩,这种赌石场合我确实没来过。” “这个小展会不比一会的明标和暗标,就是那些没带多少钱的人,看看能不能淘换点不错的东西,不过这种侥幸心理一般要不得,哪那么多漏儿可捡?” 古道心挑眉,他倒没想到沈兆云的认知还挺清醒。然而这种事情就跟帅不过三秒是一个道理…… “不过这也得看什么人,”沈兆云动作相当骚包地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要是像我这么经验丰富,那就还有戏!你以前没玩儿过,也可以练练手,挑一块看得上眼的,中不中不要紧,就是玩儿个乐呵。等明标开始了再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行家怎么玩儿!”沈兆云说着手就搭在了白端瑞肩上,“别看姓白的多数时候不靠谱,赌石确实有一手。明标上你要是看上哪块石头了,别着急竞价,让姓白的给你参谋参谋,他要说不错你再买,免得花那冤枉钱。” 白端瑞现在有点后悔一开始没有制止沈兆云了,弄的他现在脸发烧。 古道心也没争辩,就拉着陆镇的手说道:“那成,反正明标开始还好一会,咱们就先挑挑,你们俩挑,我跟显章一起挑,一会门口解石处见。” “哎呀!有魄力啊!当场解石是不是?”沈兆云的兴致被彻底激发出来,“既然道心这么豪爽,那兄弟我肯定舍命陪君子,一会儿见!” 沈兆云拉着白端瑞就往一处早就瞄了许久的摊子走。 原本他还觉得稍微有点过意不去,白端瑞是行家,自己拉着白端瑞买,亏了的可能不大,但是道心没来过这种地方,人家显章看起来也对玉石的兴趣不大,他不想欺负人的,但是道心都说了,一会当场解石,人这么认真,自己要是还想着谦让,那就没意思了,所以就大大方方地让白端瑞帮自己看。 沈兆云也没直接让白端瑞来选,那没意思,都是他自己先有看中的了,然后问白端瑞的意见,要是白端瑞也说不错,就买下来。 然而逛了好一会,沈兆云倒是瞧见好几个觉得不错的,可却没有一块能让白端瑞点头,反而是白端瑞深有感触,总算明白为什么沈家不让沈兆云赌石了。 古道心逛了几个摊子,也还没找到中意的,不过他倒不急,本来也没想能多快就有发现。而且古道心的要求也比较高,光能见绿可不够,还得是好绿。 陆镇是真的不懂这些,也只能跟在古道心身边看着,在他眼中,这些石头唯一的区别就是颜色,有黑色有白的,有颜色深的有颜色浅的,再往细点说,就是有的偏光滑,有的偏粗糙,别的是真看不出来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能从摸摸看看,打着光照照,就能瞧出这里面有没有玉来。反正转了半天,他是一头雾水。 逛着逛着,两人走到一个小摊前。 这个小摊至少是这院子里最冷清的一个了。石头倒是不少,但就是无人问津。 摊主是个矮胖子,身上穿着的衣服看用料倒是富贵,不过瞧着这崭新的程度,好像刚刚裁制出来没多久的。 矮胖子一看古道心在他的小摊前停留,又瞧着两人气度非凡,尤其是后面跟着的那个,瞧着像个护卫,但那气势却绝非寻常官宦可比,立刻上前招呼着。 他这摊从摆上开始就没什么人过来,好不容易过来两三个,也是随便看看就走了。他可着急啊,虽然在明标和暗标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继续摆摊,但到时候好买家都进去了,就更没有人买了。他最近生意周转不开,小本玉石买卖,就盼着这回公盘上小赚一笔救急呢! “二位爷,可是看上了哪块石头?咱这明码标价,可都公道着呢!” 古道心眼神扫着,答偏的石头扫过去,最后看到一块深色的接近青黑色的石头,拿在手上颠了颠,约莫五六斤重。 这石头其貌不扬,但古道心第一眼看见,就有一种灵气的共鸣,在稍微集中精力,就能看到里面灵气的雾团,形状可不小,颜色也通透。 “老板,您这些都是新西沙的石头吧?” “哎呦!这位爷真是行家,一眼就瞧出来了,就是新西沙的石头。” 陆镇不懂什么新西沙,但他看的出来,当古道心说出这石头的来处时,摊主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来这新西沙的石头应该不怎么样。 逛了一圈就被否了一圈的沈兆云正好也走到这边,看到古道心手里拿着的石头,立刻走过来,双手抱起石头就给放了回去。 “道心啊,咱就算是买着玩玩儿,可好歹也得看些差不多的啊,你看的这块还不如我之前看的那些呢!” 摊主“哎”了一声,原本正要发火,但眼神不经意跟陆镇对上,秒怂,一句话不说了,就在边上委屈的看着。心里憋屈地想着,他这容易吗?好不容易有人看上了石头,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让人家买,两边看着是认识的,瞧着又都不好招惹,他这什么运气! 古道心重新拿起石头端详着,“怎么了?我看着挺好的啊!” “挺好什么呀?你看看这石头表面,皮克颗粒大,瞧着就松垮,真要能开出好东西的,至少应该皮壳紧实工整。我懂得不算多,但这一点我知道,光看这个就不行。不信你问问姓白的,姓白的,你给道心好好说说,可别叫他花这冤枉钱。” 白端瑞也仔细看了看,半晌后摇摇头,“这应该是新西沙的料子,现在很多新西沙的料子冒充老西沙,颜色瞧着好像差不多,都是接近青黑色,覆着一层薄藓,算是比较容易看出来的,但是老西沙的料子表皮翻沙均匀,这个就不行,偏向分布太明显,肯定是新西沙。” 沈兆云一拍巴掌,“我说什么来着?不行吧!老西沙的料子怎么可能摆在这卖,至少也得是明标啊!十块老西沙六块能开绿,也算不错的,可是新西沙就不行,虽然也是在西沙厂口,但这位置可差了远了。再者我也听说近两年老西沙的石头越来越少,所以很多人都拿新西沙的冒充,道心啊,你可得擦亮眼。” 摊主委屈着小声嘟囔,“我也没说这是老西沙啊!再说这位爷一开始就瞧出是新西沙的料子了!” 沈兆云差点就要用看着傻子的眼神看着古道心,“知道是新西沙的料子你还买?便宜点也就罢了,这可写着要七百两呢!” 古道心笑了笑,手里摸着石头漫不经心地说道:“虽然是新西沙的料子,可也不是所有新西沙的原石都开不出东西来。” “话是这么说,可你要换个说法,还不是所有老西沙的石头都能开出来呢,这比的不就是个可能性嘛!老西沙开不出来的可能跟新西沙开出来的可能性一样,你说这怎么比?姓白的,你也劝劝啊!” 白端瑞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兆云说的没错,这新西沙的料子,赌性太低。现在市场上要是遇到新西沙的料子,都没人看,瞧瞧这个摊位一直这么冷清就知道。” 说了两句,白端瑞就不再说了,要是看上这块料子的是沈兆云,他肯定还有的念,但是这可是古道心看上的,就算他看着是真不像能看出绿来的,但想着古道心的准头,也不敢把话说得太绝。 作者闲话:多谢笨伊人的礼物~(づ ̄3 ̄)づ 第141章 还好没辜负你的信任 古道心想了一会,看向陆镇,“显章觉得我应不应该买?” “买吧。” 沈兆云嘶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这时候真不该说什么,人家的身份不容他置喙,但他实在是忍不住! “显章兄弟也会赌石?” 陆镇摇头,相当直接,“不懂。” 沈兆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不懂就不懂,也没什么要紧的,但既然咱们这有懂稍微,给了专业的建议,为何洗那张兄弟还要赞成道心买啊!” “他想买。” 沈兆云深吸一口气,拍了两下胸口,“他想买就让他买啊,八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但能买的东西可不少,又何必浪费在一块废石头上?我这是真把你们当自己人才这么说,别人我管他呢!我还看乐呵呢!” “不过八百两银子而已,”陆镇看着古道心,“只要你喜欢,就是用八万两银子买一块废石,也值得。” 古道心愣了一下,随即对着陆镇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他们家显章真是越来越窝心了,再这样下去,他又会想多呀! 沈兆云转身面对着白端瑞,一手搭着白端瑞的肩膀一手抚着自己的心口,“不行,我快喘不过气儿了,姓白的搭把手!” 白端瑞赶紧扶住沈兆云,顺道帮他顺气,嘴里安慰着,“既然是道心想买,那就让他买,之前还是你自己说的,中不中不要紧,就是图个有意思。” “我说的中不中不要紧那也是建立在咱们有细心挑选过的份上,觉得这个行但结果不行,看走眼了,这没事,可是这明摆着……” “也不一定就是明摆着不好,这公盘玩儿的就是赌性,赌石赌石,在没开之前谁都不能绝对肯定里面是什么样的,以前也有好料子结果没开出什么来的,你就让他玩玩儿,再说就算真没看出来,也算买个教训,你以前不也这样?” “就是因为我以前走过弯路,我才不想……哎呀不行,气的我喘不过气儿来,我得缓缓!你说说道心任性也就罢了,显章兄弟那么稳重一人,怎么能跟道心一起胡来呢!” 白端瑞抬头看着一会耳语一会相视而笑的两人,颇有些羡慕地说道:“显章兄弟不是胡来,他只是惯着道心兄弟而已。” 沈兆云还想再说什么,一转眼瞧见古道心这边已经付了钱,拿着那块让他看着就来气的破石头往解石处走去了。 矮胖的老板拿着钱可高兴了,还有点得意地看了一眼沈兆云,那意思大概是“你看你拦也拦不住。” 沈兆云气呼呼地跟过去,他得在石头开完之后再好好现场教育道心,得让他知道这种事情就得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他那么喜欢赌石,现在不还是得问了沈兆云之后,得到对方的肯定了才会动手买么! 因为他们之前争论的声音不小,动静也不小,所以吸引了一些人过来。 在小型交流会上逛游来逛游去的,虽说少有真正的行家,但也少有真正的门外汉,多数都是像沈兆云这样一知半解的,所以他们在一开始看到古道心手上拿着的毛料时,也都觉得没戏,看着古道心非要花那么多银子买,现在又去解石,就都跟着去看热闹了。 有些人就是看到别人没解出东西来就莫名舒爽,还有些人就是纯粹地看看热闹,反正逛了半天也没瞧见不错的,古道心又是今天第一个解石的,围观的人自然不少。 这些人一看石头的样子,都摇摇头,没一个看好的。 古道心看着陆镇,皱着眉头笑着,“他们都不看啊!” “我看好就够了!” 古道心扑哧一笑,“你这不是看好,你这是盲目信任。” “对你的信任永远不盲目。” 古道心:……他家王爷这是打开了情话模式吗?以前真心不这样的啊! 心里疑惑着,古道心也没再逗陆镇,自己开始用石灰笔在石头上划线。 负责解石的是个头发都白了一半的老师傅,一看古道心自己在那划线,脸色就黑了。 “诶呀,现在的这些小年轻啊,是真以为自己有点小钱就了不起了,稍微懂点东西就以为自己知道的大天儿了!不把我们这些老手艺人放在眼里!” 老头儿应该是专门在公盘上的小型交流会上负责解石的,自诩是“老人”,又觉得在这种场合买石头的人应该都比较一般,所以才敢这么嚣张。明标和暗标的解石负责人绝对不可能是他这种态度。很多时候越是真正有本事有身份的,就越是客气有礼貌,这就叫“修养”。 周围的人也大都跟老头儿一个态度,觉得古道心没眼力,选了这么一块石头,还不懂装懂,自己划解石线,绝大多数人都是在等着看古道心的笑话,还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开始找存在感了。 “瞧着还有点气度,这眼力也忒差了,这种品相的石头都能看上,以前还是没玩儿过赌石吧?搞不好就是在装腔作势,不知道还要瞎搞,一会什么都没解出来,哪还好意思在这呆着?” “就是!最近几次的公盘越来越水了,真是什么人都能往里放!” 说话的是两个一起过来的年轻男子,瞧着应该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谈吐却不怎么样,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势,别人就算不看好或者有意见,也只是相互说说,不像他们,扯着嗓门叫嚷,好像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们。 陆镇冷冷看着,已经准备动手。他可不在乎这是什么公盘,敢这么说古道心,让这两人完好地离开就是他的失败。 古道心却及时握住了他的手腕,对他安抚一笑,又转头看向那两个鼻孔朝天的男人,“若我真解出了绿,二位当如何?” “如何?你解不解的出来跟我们有何关系?” “我看二位也像是这方面的行家,又是笃定解不出东西来,既然如此,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看大家兴致又不错,不如我们赌一场,来个赌上加赌。如果开出来绿,那就是我们赢了,两位公子就输给我们买下这块石头双倍的价钱,也就是一千六百两。如果没开出来,那就是我们输了,这场交流会上任何两块石头,只有二位看上的,我都买下来送给二位,这一对二,应该很是划算吧?又能解了闷儿,还能讨个彩头,大家说怎么样?” “好好好!” “这位公子豪爽!” “哎呦这年头还真有人争当冤大头!” “管他呢!有热闹瞧就好!” “好啊好啊!赌上加赌!” …… 周围的人都跟着凑热闹,原本气焰嚣张的两人却有点犹疑,担心古道心敢这样赌,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儿。 沈兆云老早就看着两人不顺眼了,他不看好古道心的石头那是他的事儿,但是别人不看好他心里就不舒服了,而且你不看好就不看好吧,还说的这么难听,要不是白端瑞拉着,他早上去揍人了!这会看两人没应声,他这就呛上来了。 “看你们说的一套套的,原来也不过是嘴皮子厉害,来真格儿的就成了缩头乌龟。真不敢赌就认个怂,我们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 白端瑞侧身在沈兆云耳边小声道:“你不也不看好?怎么还撺掇他们打赌?万一输了花钱是小,栽面子事大。” 沈兆云也凑过来,用手挡着嘴说道:“我原本是真不看好,可道心不是傻子,玩玩的性质就算了,他还有可能胡来,但这样打赌,他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这么干!信他的没错。” 听了沈兆云的分析,白端瑞只觉得很无语,就因为古道心的这种做法,所以他就推翻了自己之前对原石的判断,相信这里面一定能开出东西来?这根本就是变相的绝对信任!一开始说什么也不信古道心选的石头对是在闹着玩儿吗? “你这样比道心兄还不靠谱。” “哪里就不靠谱了!”沈兆云还挺不满意白端瑞这么说,“当初你要跟道心比试的时候,我也原以为他输定了,还想着他怎么就那么大的心要跟你比,结果不还是赢了?” 这种事也能用来做参考的吗? 什么叫盲目信任?这才叫盲目信任! 不管怎么说,沈兆云的话很好用,那两个官宦子弟被这么一激就答应了。两人忙着相互安慰,反正这块石头绝对不可能开出绿来。他们不会输,再说后头的彩头可不小,他们带的钱不多,到时候就挑全场最贵的两块石头,也算占了大便宜。 “赌就赌!师傅,就按照他画的给解石,您可别给改。” “对对,不能改!” 解石的师傅哼了一声,接过石头,按照古道心给画出来的解石线去解,一刀下去,众人眼睛都直了! 解石师傅唯恐自己眼花看错,拿起一边的帕子擦了半天,把切面擦得锃亮,满脸震惊! “我的老天爷!就这么一块烂石头竟然开出绿来了!真是开了我的老眼!”老师傅一边说着还一边不可置信地摇头,“老头子我做这一行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从这么差的石头里开出绿来!” 古道心笑着看向陆镇,“还好没辜负你的信任。” 第142章 气得不轻 沈兆云两步走过来,从解石师傅手里拿过石头看,小心翼翼地捧着,眼里直冒光! “绿!真绿!白端瑞你看看!这还是戒面儿级的冰阳绿呢!怎么可能!这石头怎么能开出这么好的绿!不是哦……这也太逆天了啊!哎我说道心,你这到底是眼力还是运气啊你!太神了吧!” 周围其他的人也都凑过来看,一个个之前都是摇头不看好,现在却纷纷发出感叹的声音。 “瞧瞧这水头!玉质都起胶了!” “这透亮!上好的冰阳绿手镯料啊!” “我一直想入手一块冰阳绿,给我夫人做个镯子,自己弄个佛吊坠,这位公子,这块料就卖我吧!你开个价!” “得了吧你!这块料石皮这么薄,这么大一块,你吃得下嘛!还不如给我,我店里现在正缺好料,小伙子,你给我,我肯定给你个满意价钱!” “这位公子,你卖我,我直接一口价,五万两!” “五万两你好意思说的出来,这块冰阳绿质地上乘,就是里面明标的也不一定有多少比这个好,你这是欺负人家小兄弟啊!我出八万两!” …… 这边众人已经在竞价了,古道心却不是很在意,反正他知道最后的价格不会让自己失望。 再看跟古道心打赌的那两人,一看见那么以大片绿,顿时觉得脸上好像被人左右开弓不知道打了多少巴掌一样,火辣辣地疼。后来在众人竞价的时候反应过来,准备悄摸摸地离开,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之前跟那个爱笑的男子站在一起的另外一个男人,冷得跟冰山一样,好像一堵墙似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千六百两。” 陆镇对两人伸出手,这虽然是堂堂镇南王第一次跟别人伸手要银子,但居然特别地顺溜,没有一点不自在。 白端瑞看在眼里,笑着对古道心说道:“显章兄弟身份尊贵,但是给道心兄你要账,却一点也不含糊。” 古道心眼睛都笑成了月牙,“那是。” 最后这块冰阳绿的原石以十万两的价格被一个外地来的玉石商人买走。对方是竹陵人。在竹陵有一家规模中等的玉石首饰铺子,但是已经很久都没有好料进来,生意一落千丈,豁出十万两买这块原石,尽管投入多,但后面的收益也会更加惊人。那一块原石能做出一对镯子,还能做好几块佛吊坠和极品戒指,这些东西要是都卖出去,几十万两那是保守估计。再加上他有自己的匠师,有加工作坊,中间的手续能省了,也是一笔钱。 不过沈兆云倒是觉得那块原石还可以再抬出更高的价钱。 “道心你也是痛快,说卖就卖了,放手里压一阵子,肯定还能涨。” 古道心笑了笑,“没必要,而且我也是很欣赏那人当机立断,看得出十万两就是他这次过来带来的全部家当。十万两不少,要是到里面去明标,也未必标不到比我这块更好的,当然也有可能不如我这块,他没有丝毫犹豫,痛快决断,这也是种魄力。” “哎呦呦,你可别这么夸人家,”沈兆云笑得贼兮兮、贱兮兮的,“再夸我们显章兄弟可是要吃醋了。” 古道心转头,挑眉看着陆镇,玩笑着说道:“显章会吃醋?” 陆镇点头,“会。” “那吃一个我瞧瞧。” “……” “哈哈哈!开玩笑的,走了,进去吧,一会明标该开始了。” 古道心拉着陆镇,沈兆云想了想,在白端瑞还在发呆的时候也搭上了后者的肩,“愣什么神呢?进去了!” 白端瑞赶紧快走两步,怕自己走慢了拖着沈兆云。 从院子到里面大堂也没多远,就是这么点路,沈兆云那嘴也没闲着,一路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在外面逛一圈,就收进了十万两,啊,是十万零一千六百两,啧啧,这个可真比靠门做生意赚钱,道心啊,你可别藏着掖着,回头多教教我怎么辨别。”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 几人刚走没多久,外头院子回廊下,一个人从红木漆柱后走了出来,手里一面折扇慢悠悠摇晃着,“古道心啊古道心,我真好奇你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不一会,一个护卫穿着的人过来,对男子行了一礼,“王爷,明标快开始了。” “知道了,你们先过去。” “是。” 陆熠鸿看着古道心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 之前派人去打探古道心的情况,所得消息都不多,好不容易知道对方是兰陵古家的人了,能了解到的东西还是很有限。 只怪古家当初不慎,不然古道心也不会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吃那么多苦,也害得他查无所查,以前的经历看似平白简单,但陆熠鸿却不相信。这样的经历,怎么可能成就眼前这个惊才绝艳的人?所以陆熠鸿肯定,一定有很多东西被隐藏,他的人根本没有查到。 能瞒过他的调查,只能说古道心不愧是他看重的人。 今天这场翡翠公盘,他手底下也有人来参加。 他们这些皇子也都有自己生财的路子,光靠朝廷的例银,根本不足够日常开销,更何况他还要上下打点跟陆熠璟斗,没有钱财支持那就是空谈妄想。 他手下有几个玉石商户,有做玉石加工的,有做原石开采的,都来参加拍卖会。他拿到请将后本来只是想看看今年的原石形势,但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大的惊喜,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古道心,而且看他的情况,竟然还很会赌石,在这方面甚至有着惊人的眼力。人才,这是真正的人才。 陆熠鸿本来在第一时间就想去跟古道心打招呼,但是却注意到了古道心身边的三个男人。有两个站在一起的倒没什么,就是另外一个总跟古道心在一起,一直都没有怎么开过口的男人,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看模样他从未见过,但对方虽然刻意隐藏起了气势,还是能看出绝非泛泛之辈。难道是别的势力已经开始对古道心招揽?有没有可能是陆熠璟的人?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古道心从榜上以后名之后并没有在京城公开露面,就算他现在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认出他就是乡试第二。 但陆熠鸿向来谨慎,所以还是没有露面,只想着看看能不能确定那人的身份,之后再做定夺。 过了一会,又有一个护卫过来报信,“回禀王爷,那两人已经处置了。” “很好,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陆熠鸿眼中闪过一片冰冷嗜血之色,刚刚那两个蠢货敢如此与道心叫嚣,既然他们不会说话,那他就让他们永远都没有再开口的机会。 古道心和陆镇他们坐的位置靠中间。虽然白家不是盛京商户,但兰陵在“梅、竹、兰、菊”附属四城中呈鼎盛之势,白家又是兰陵大家,所以公盘举办方不会把他的位置放得太靠后,再前面就是盛京里的一些大商户,最前面是达官显贵。最后面则是四城的中小玉石商。 主持拍卖的是一个穿着紫色罗裙的少妇,眉目如画,风韵迷人。 紫色这种颜色很难驾驭,穿不好就会变得很俗很垮,但如果穿好了,那绝对惊艳四座。 女子长发挽起,梳了个雾鬓云嬛髻,两边发髻上对称插着水滴形的紫水晶点金流苏,再往边上是各三根简约的白玉簪,温柔又显大气,眉心描着五瓣红莲的花钿,中间点着一颗粉色水晶,高贵而优雅。 古道心腹诽,找这样一个之色倾城的女人做拍卖师,要是那些平日就色欲熏心的,只怕要给迷了心神,叫价不停。而且女子身上还有一股子书香韵味,故而就是那些清高文人也会多留意两眼。这样气质与美貌并存、脱俗与艳丽齐聚的女人,确实不好找。 陆镇一转头,见古道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的女拍卖师,眉头不自觉又皱了起来。 “红粉骷髅,没什么好看的。” 古道心不以为然地一笑,“爱美乃人之天性,看见好看的男人或者女人,往往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显章不妨也好好欣赏一番,方不辜负这惊鸿艳影,天生尤物。” 沈兆云在边上憋笑,他觉得道心一定是故意的,一看显章兄弟这样即使不近女色,这不是逗人家吗? “姓白的,你觉不觉得这位拍卖师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人啊?” 白端瑞摇头,神情颇为诚恳,“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在我眼中,有远比她更好看的人。” 沈兆云眯眼,“谁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兆云愣了一下,遂又笑着给了白端瑞胸口一拳,“好你个姓白的,我差点就被你骗了,看你这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告诉你我可不会上当。” 白端瑞叹气,却也不怪沈兆云不当真,谁让他之前都差点跟魏家小姐定亲了呢?自作孽不可活。 再看陆镇,易容的脸上都遮不住黑气外漏,真是被古道心的话气得不轻。 第143章 没点眼力见儿 瞧着陆镇是真不高兴了,古道心才收敛起了玩笑的语气,十分认真地看着陆镇说道:“俊男美女,虽会引人欣赏,但在我眼中,却与奇石花草、精瓷金玉无异,不过是看着好看罢了。但是显章于我而言,却是心里喜欢,无可替代。” 沈兆云在边上听着佩服得五体投地,就道心这张嘴啊,有什么人是他撩不到的?也难怪连显章兄弟这座“冰山”都有被暖化的痕迹。自己就比较倒霉了,面对的就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他都说不过对方,还撩呢! 果然,古道心的一番话成功让陆镇身上的黑气散了大半,端端正正坐在那,看着台上的女拍卖师也不黑眼了。 进入明标会场的时候,每个人手上都会发一张清单,里面是所有明标原石的基本情况,来自哪个厂口,重量多少,由谁提供。当然更加详细的情况就只能等拍卖师介绍,或者东西上来的时候自己看。相看原石不比其他物件,因此东西上来之后会先绕场两周,拍卖师解说完了之后再绕场一周,之后才开始竞拍。 前面已经过去了十多块石头,但古道心却一次都没竞价。 沈兆云有点心痒痒了,你说一开始在外头那么痛快就看中了一块丑了吧唧的石头,怎么到了里面了反而一直不下手了呢? “道心啊,前面这些都不行吗?我看着好像都挺好。” “确实有不错的,只不过还不到让我动心的程度。” “那这块呢?”沈兆云指着现在台面上的石头说道,“你瞧瞧这个,泷江厂口的阳绿冰色手镯料,种瞧着也挺老,“开窗”出来的那条是满色色带,肉质冰感好,能直接切呀!赌性应该挺高的吧?” 这块石头的低价不是很高,沈兆云刚刚也问了白端瑞,也觉得颜色水头都不错。在玉石这一行,色差一等,价差十倍、水多一分,银增十两,这块石头的表现算是不错的,到目前为止竞价也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然而古道心却摇摇头,“从“开窗”的色带看着是很不错,但是从色带边缘往四周看,颜色分布逐渐加深,表壳颗粒粗大,带浅孔,浅孔分布越来越稀疏,可见下面没什么东西。而且如果那条色带后面还有大面积的绿的话,打光的时候应该能看到绿雾。听说这位女拍卖师是公盘的常驻拍卖师,应当也是行家,提高竞拍物的价格是她的本职工作,所以如果真能出雾的话,她一定会打光然后拿下来转一圈给我们看。既然没这么做,那就是提供原石的商家特别交代。” 白端瑞认同地点点头,“绝大多数商家送来明标的原石都是他们自己已经找人鉴定过的,然后根据鉴定的结果标出底价,这块原石因为这条开窗的色带很具有欺骗性,估计商家也是抱着这种心理,看看会有多少人被欺骗,所以才提前嘱咐拍卖师不要打光。现场的竞拍者不能要求拍卖师按照自己的想法展示原石,所以就算有人有怀疑,也不能要求拍卖师打光。” 沈兆云气愤地一拍大腿,“那这就是在骗人呗!” “也不算是骗人,人家底价标的低,这就算是个暗示了。” “可近些年的玉石行情本来就不是很好,很多拍卖会上就算品相好的原石底价也会被压低,他这只能算是投机取巧。” 沈兆云还是觉得挺不爽,这就跟一个渣男对一个女人说——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心里有别人,你要是能接受我们就好。 看着好像坦坦荡荡,但这种行为实际上比劈腿更可恨。这就是在为自己的“渣”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嘛! 最后还真有人中招了,底价三万两,六万两被拍走,翻了一倍,也算不错。 拍到玉石的人很激动,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当场就交清了所有钱,现场解石。 按照规定,要是有竞买者愿意当场解石的,拍卖会可以暂停,等解石之后再开始。于是众人都站起来,看着石头被拿到会场中央,准备开解。 解石师傅画好了解石线,在征询了买主意见后,开始解石。 解石也存在一定风险,就算是经验老到的解石师傅也不能保证每次解石都成功。但只要征求了原石买家的意见,那就算最后解坏了,也不能责怪解石师傅,这个后果得由原石买家自己担着。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你自己找人来解啊! 不过一般没人这么做,公盘里的解石师傅都是手艺最好的,他们要是都解不好估计自己找人解也一样。 解石的过程对于买家来说是最刺激的,就连旁观的人都能感受到这种刺激,更别说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人。那一刀子下去,切得不是石头,是他们的心。 石头切好,最先看到的就事解石师傅,一瞧见师傅的脸色,买家的心就开始往下沉。 这些解石师傅也都图个吉利,真要开出好东西往往会第一时间说句吉祥话。 周围的人声也小了,一开始那些恭贺不断的人都闭上了嘴。 买家接过石头,看到上面除了那一条颜色上乘的色带之外,其他地方一片青白色,当即想死的心都有。花了八万两,就买了这么个东西,实际开出来的绿也就比在外面看到的那一条多一点,这么点绿最多也就做个戒指,就是个稍微大点的金镶玉挂件都做不了。能卖出个三四千两就是顶天的了,这可亏大发了。 这个结果就是卖家都有点不好意思。 当初挖到这块原石的时候,瞧着品相一般,试着擦个“窗口”,要是没擦出什么东西,就放到外面的小交流会上去卖的,结果就擦出了这么一条冰阳绿。当时他们自己都惊着了,心里想着不如就拿到明标上试试,也许就有人觉得里面可能还能开出来,然后买下。当然他们自己也希望里面有。 只可惜啊,这个漏还是没捡着,就跟他们的人评估的一样,后面还是没开出来。 其实对于提供原石的商户来说,这种事他们也不希望发生,毕竟多出一个这样的事,那就对他们的名声有影响,以后听到是他们出的原石,别人可能都不大敢买了。 买家呸了一口,把原石交给随行的下人,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这种东西就跟在古玩上看走眼睛了一样,买定离手,你自己眼力不行,怨不上人家商家,是你自己要买的。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青衣男子站在陆熠鸿身后满是钦佩地说道,“幸好王爷没有听属下的,要是真买了这块,那就亏了几万两银子。属下必定心中难安。” 陆熠鸿笑了笑,“徐先生也是看石头的行家,不过行家也有走眼的时候,不必挂心。” “谢王爷宽慰。只是属下尚有一事不明,王爷又是如何笃定那石头里开不出东西?” 陆熠鸿刷的一声收起扇子,抵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古道心:“我可没那个眼力,我只知道他身边的人应该想标,问他的意见,他没同意,所以一定不行。” “他?王爷指的是谁?” 陆熠鸿微微仰头,双手背在身后,“以后你们会有机会认识。” 徐先生是陆熠鸿的谋士,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不短了,一听陆熠鸿这么说,就大概明白,这是王爷又发现了人才,想要招致麾下。 只是从王爷的表现来看,这次的人有些不同啊!不过王爷向来喜欢挑战有难度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竞拍继续,直到天色擦黑,第一天的竞拍方才结束。 这样的明标还有两天,总计三天。后面四天就是暗标。 翡翠公馆给众人提供了住宿的地方,也有美酒佳肴。只不过还是有人不愿意留在这里,选择回到自己府上,等第二天活动开始的时候再过来。 古道心他们不愿意这样折腾,就直接在这里住了下来。 赤金面儿的请柬,每张请柬可以享用两个房间,房间不算小,两个人住一间也是够的。 自然而然的,古道心和陆镇一个房间,白端瑞和沈兆云一个房间。 沈兆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白端瑞一个房间太紧张,所以吃过晚饭后就赖在古道心的房间不走了,一个劲儿地聊,请教古道心如何看原石。 古道心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开始怪沈兆云没点眼力见儿。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好好享受各自的二人时光吗?是来凑什么热闹? 跟古道心有像是感受的还有陆镇和白端瑞,四个人中也就只有沈兆云自己是个拎不清的。 “道心啊,我刚刚看清单上,明天有个大面开窗黄加绿的冰种手镯料,你帮我看看成不成,要是好的话我就买。” 古道心狐疑地看了一眼沈兆云,“大面开窗的料子都不便宜,你确定?” “确定,我就是想找好的手镯料,给我长姐弄一副镯子,添到她的嫁妆里面去,你可得帮我啊!” 第144章 我就是喜欢你 “你长姐的嫁妆自然有老夫人准备,你跟着操什么心?” “这不一样,祖母给长姐准备是祖母的,我也要准备。长姐如母,我耽误了长姐这么长时间,现在长姐终于要嫁人了,我怎么也要表示表示心意才行。姓白的,你说是吧?” 白端瑞笑笑,“自是应该。不过你要是真想找块好料子,我那就有,送你就是了,何必要再花钱?” “你的原石是要拿出来拍卖的,要是直接送给我,那得害得你亏多少钱啊!那可不行!” “你我之间,还要谈钱?” 古道心左右看看,笑得特别耐人寻味,“端瑞兄说的是,这点小事你就不要跟端瑞兄客气了,大家兄弟一场,太过斤斤计较不是要伤害感情了?再说端瑞兄这次过来也是带了不少原石,给你一块也不妨碍什么事。” 沈兆云也不想显得自己太矫情,古道心这么一说,他也就应下了。 “那、那就这样,你给我选一块吧!等弄好了镯子,我就……就以咱们俩共同的名义,给我长姐添嫁妆。” 白端瑞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以、以我们两人的名义?” “对啊,料子是你给的,又不要钱,我哪能就以自己的名义给?我可不占你这便宜。再说让长姐知道这是咱们俩的心意有什么问题?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不,我乐意,十分乐意。那我们现在就去选料子!” “现在?”沈兆云往外看了一眼,夜色一片漆黑,“都这个时辰了,还去看石头?” “按照原本的安排,明天上午我就有三块原石要参与竞拍,其中有一块就是我特别看好的,我把它撤下来给你。” 沈兆云顿时有点不好意思,“都已经安排竞拍了,还怎么撤下来?而且清单都是提前拟好的,你这时候撤下来,清单怎么办?” “这个不要紧,公盘原本就有规定,只要是在新一轮的竞拍开始之前,竞买物的提供者都有权撤掉原本准备的竞买物,不过只有一次机会而已,还要用另外一块原石替换上,我刚好就有格外准备原石,只是品相不如原本准备用于竞标的原石好。不过没关系,姐姐是嫁妆最重要。” 哎呦,这就改口叫姐姐了!古道心转头偷偷笑了。 沈兆云却因为还有点不好意思,都没注意到白端瑞的称呼,“那就麻烦你了。” 白端瑞眼睛一挑,似笑非笑。“还这么客气?” 沈兆云扑哧一声笑了,“行,不跟你客气,走吧,也别耽误太晚了,人家公盘的负责人也要休息的。” “好,我们走。” 絮叨了这么久,两人就这么一块走了,古道心还仿佛从两人之间看到了一点点粉红泡泡。 “你说说,他们俩过来什么意思,就是来秀恩爱的吧?” “何为秀恩爱?” 从沈兆云一过来,陆镇就没什么开口的机会,这会终于等到两人走了,他也能凑过来坐在古道心身边。 “这两人啊,都各自以为是单相思,沈兆云喜欢白端瑞,却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白端瑞也是一样,不过白端瑞还是个聪明人,就算一开始因为之前魏梦芳的事,还有点后知后觉,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弄明白,看他现在的表现就知道。想来将心意说开之日也不远了。” 古道心觉得心里特别酸,他跟陆镇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这关系嘛,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友情之上,恋人未满。这沈兆云和白端瑞起猫腻的时间比他们的还要短,居然就快八九不离十了,羡慕嫉妒恨啊! 陆镇沉默一会,久久开口,“你是在想你喜欢的那人,想你心悦他,却不能与之在一起。” 古道心揉揉鼻子,“这么说也没错。” 陆镇神色暗淡下来,“你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我要是不喜欢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感慨了。显章啊,等将来你也有了喜欢的人了,你就能明白我的这种感受了。” 我明白,我现在就明白…… “哦对了,有件事一直想问你。穆将军,跟你是什么关系?” 古道心还记得,上辈子穆飞烟扮成男装来他的府上找陆镇的时候,是喊陆镇显章,但是现在,他亲眼所见的,穆飞烟还是称呼陆镇为王爷。现在的时间点比上一世的时间点还要找很多,也许是两人之后的关系发展的更为亲密,也未可知。 不过古道心觉得,要是他们日后真的有可能的话,现在显章对待穆飞烟应该就不会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飞烟?” 陆镇不明白为什么古道心会突然提到穆飞烟,但还是想了想说道:“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是先帝最小的皇子,但先帝并不看重我,母妃身份低微,做事一向谨小慎微,即便我受了什么委屈,她也是能忍则忍。后来有一次,我在御花园中被其他皇子欺负,是穆老将军正好入宫觐见先帝,回去的时候因为其他一些事情绕道,途经御花园,见到我被欺负,将我救下,了解我的情况之后,便常常利用入宫的机会教我防身之术,我的第一位师父就是穆老将军。接触之后老将军发现我是习武的料子,也清楚我在宫中的处境,帮了我许多。” 古道心明白了,穆老将军就是对陆镇有大恩。他现在也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位老将军,如果不是他,陆镇的儿时生活会过得更糟。 “所以你后来才会那么帮穆飞烟。” “正是。穆家就只剩下穆飞烟一个人,穆老将军于我有大恩,我不能不帮。” 这下古道心就梳理出了很多事。 旁人都不知道穆老将军真正帮了陆镇多少,只以为是年少的时候教过陆镇一点武功,所以有人就会觉得,这么一点恩情,并不足以值得陆镇为穆飞烟做这许多,因此才会揣测,陆镇是不是对穆飞烟有特别的感情。 但实际上,听陆镇的口气,还真就只是为了还恩情。 因为这份恩情的联系,再加上平日里就经常在一起,那么日后关系会越来越近倒也正常。只是…… “穆将军毕竟是女儿身,我不是说女子就不能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自古还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说法,但是终身大事方面,难免要有所耽误。穆将军为一军将领,又是常年征战沙场,战功卓著,自然也会眼高于顶,一般人是看不上的,显章可有想过,穆将军的姻缘方面,又该如何?” 陆镇一愣,显然在古道心问之前他都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儿女情长之事本就不是他擅长的,而且要说这么多年跟穆飞烟相处,还几乎就把她当成男人看待,从来没有过特别照顾,他对莫廷和夏侯他们是什么要求,对穆飞烟是什么要求。 古道心一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显章啊,穆将军就算在战场上再厉害,就算她终日以男装示人,可终究是个女子,男子年龄大些倒还不是很耽误娶妻生子,女人则不一样,以前没考虑的事情,以后是该考虑考虑了。当然,你也不需要为她操心什么,只要给她提个醒就好,该怎么办,她自己心里有数。我知道你跟莫廷他们都跟穆飞烟关系要好,但是这种事,只能她自己做主,别人不合适干涉太多。” “道心说的是,从前真是我疏忽了。飞烟年纪不小了,确实该往这方面考虑考虑。” “我观穆将军的情况,跟其他几位将军相处的时候真就像兄弟一般,毫无忸怩之意,倒是在跟显章一起的时候,有点小女儿家的样子,显章可有想过,要是穆将军心悦于你,你该当如何?” 陆镇皱眉,“这不可能。” 古道心轻笑,“直男。”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又不是穆将军,怎么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可你也不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上一次秋闱放榜的时候来京城,我就觉得穆将军心中有你。显章是聪明人,就算以前没有注意到,但只要往后稍加注意,总会发现端倪,或者你现在也可以回想一下,以往穆将军在对待显章还有其他人的时候,态度上是不是很不相同?这种不同到底是因为显章是王爷,还是因为别的,总能分辨出来。” 陆镇顺着古道心的话,开始回想。 不过想了一圈却没想到什么特别的能拿来参考的事儿,只得摇摇头。 古道心扶额,看陆镇这样子就知道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穆飞烟。如果心底哪怕有一丁点好感,平日相处的时候总会多注意对方的行为。那也就不至于现在什么都想不到。 “一点都想不到?” 陆镇点头,“没有,不过我倒是想到很多跟道心相处的细节,现在细想,感觉道心喜欢我。” 古道心一震,随即想到这应该是陆镇为数不多的玩笑话,又立刻笑道:“那我还觉得显章喜欢我呢!” “我就是喜欢你。” 古道心:……为什么突然感觉刚刚陆镇就是故意那么说然后引出自己说这句话,这样他就有机会说出现在的话了?一定是错觉。 “这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古道心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抱着什么心情说出的这句话。他本来应该直接当成玩笑揭过去的,可是现在,他竟然不受控制地问了出来。 第145章 忠犬 陆镇静静看着古道心的眼睛,“你希望我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这是把问题又抛给他了? 古道心嘴角扯了两下,脑子却飞快地转着,合计现在到底是因为当成玩笑一带而过,还是认认真真地跟陆镇说。 他之前不止一次试探过陆镇,结果总是让他心灰意冷,而且从当初最后一次试探结束之后,他就想过,再也不会试探了。可陆镇太狡猾了,将这样一个充满诱惑的问题抛给自己,他要是还能冷静面对,那他就没那么喜欢陆镇。 “我……” “道心!显章兄弟!你们看!”古道心的话还没说出口,沈兆云就单手抱着一块大石头推门进来,兴冲冲地将石头放到桌子上,一屁股坐在古道心身边,“快瞧瞧这石头怎么样?姓白的说这块是这次他家带来的最好的石头,我看着是真好!道心你再给看一下。” 已经颇有些旖旎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得干干净净,古道心忍住说脏话的冲动,皮笑肉不笑,“你们这动作还挺快。” 沈兆云还当自己被夸奖了,神情略有些得意地道:“仓房就在楼下,咱们年轻力壮腿脚快,能用得上多少时间!本来我都说不用看了,我信得过姓白的眼光,但是姓白的非说要找你看看,给长姐选的石头不能马虎,怕出什么差错。” 白端瑞现在就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自己说让古道心瞧瞧,而是不应该这么晚还过来找古道心。 沈兆云没注意到,但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却有所感觉,古道心和这位,应该是…… 啊,就这么被他们给破坏了气氛,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记恨。 古道心无奈,但还是拿过石头看了看。 刚看了一眼,古道心便是一挑眉,“南齐老坑的石料,难得。” 白端瑞松了一口气,“道心兄好眼力,南齐老坑就在兰陵与菊陵交界之处,五十多年前就开始挖掘原石,一开始出来的石料倒是极好,但随着时间推移,品相好的原石越来越不多见了,这三年时间,南齐老坑就只出了三块,全都在我这。这块是品相最好的。” 古道心点头,“是不错,早就听闻南齐老坑厉害,但现在却是大不如前。没想到南齐老坑是白家产业,端瑞兄真是深藏不漏。” 被古道心这么一夸,白端瑞却是露出一丝苦笑,“南齐老坑名动京城,当年是出过贡石的。白家在兰陵还有点影响力,但放在京城又算得了什么?这出过贡石的老坑如今到白家手里,想也知道是因为没什么东西了。” “既然知道没东西了,那白家又为何接下?” “身不由己啊!这南齐老坑,原本是……”白端瑞看了陆镇一眼,稍微停顿了下。 古道心淡淡一笑,“端瑞兄但说无妨。” 白端瑞咬牙,这才继续道:“南齐老坑虽出过贡石上献朝廷,但其实就是私人产业,每次只是选出最好的石头献给朝廷,也就是一块罢了,其他的还是商户自己所有。那可是快大肥肉,一般商户哪里吃得下?所以历来,南齐老坑所有商户的背后之人,都是皇族亲贵,在这一代,南齐老坑的原商户,本是璟王殿下的人。但那商户也知道,南齐老坑出不了什么东西了,朝廷都已经不再要老坑这边的石头,再加上没什么油水,更没有赚头。所以他们就想把老坑给转出去,也最后再捞一把。” 古道心明白了,“京城能吃得下老坑的人都是权贵,璟王也不想得罪,所以就打了附属四城玉石商户的主意,而白家又是四城之中最大的玉石商户,因此就让你们接下了。” “是,道心兄果然聪明。当然,这接过老坑的过程,也是曲曲折折,涉及到许多事,不过最后,还是我们出了一大笔钱,接手了这个老坑。从我白家接手老坑到现在刚好三年,这三年就出了这三块石头,就算全都开出了极品帝王绿,那也远不及我们所付出的代价。往后还能不能开出来,就都看天意了。” 沈兆云气愤地一拍桌子,“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他自己不愿意亏钱,就让别人做冤大头!” 白端瑞拍拍沈兆云的手,“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他还是皇子。这一次亏吃就吃下了,人生在世,谁都有吃亏的时候,稍微看开点就好。” 古道心摇头感叹,“端瑞兄一向对世事都看得这么通透。改日端瑞兄不妨带我去看看,虽然已经开不出什么东西来,但闻名大晏的南齐老坑,我还是想一睹其风采。” “这个好说,等这次拍卖会结束回去之后,我就带道心兄去看看。” 古道心笑着应下了,又开始端详手中的石头。 “品相工整扎实,全身蟒状松花且多处开窗,且开口处无裂痕,颜色高级,种老柔细,里面进色的可能性也大,几乎接近半堵料了,”古道心拿过去给陆镇看,“你瞧瞧,颜色都发黑了!漂亮!这要是打光得爆水,非常完美!看着这块石头,就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人们形容南齐老坑原石的一句话,叫“切不死的老南齐”。” 白端瑞也笑了,“现在还是切不死的老南齐,只不过没那么多好石头让我们切了。” 沈兆云眼睛闪闪发亮,连道心都这么说,那这东西就是真的好了! “这么好的石头,你要是拿过去明标,六十万两保底吧!这也太贵重了!” “再贵重的石头,能做你姐姐的嫁妆,那都是发挥了它们最大的价值。” 沈兆云心里好像打翻了蜜罐,却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握拳抵住嘴,不自在地咳了两声,一点点粉红却在他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爬上了耳尖。 古道心嘴一撇,转头贴着陆镇的耳朵说道:“你瞧瞧白端瑞,我都能看到他身后有条大尾巴晃来晃去的。” 陆镇脸上无甚表情,眼里却带着笑意,很是享受古道心的亲近,“是吗?我怎么没看到?” “想象一下嘛!就跟一只大狗在讨好主人一样,主人高兴,他就摇尾巴,你说像不像?这就叫忠犬!” 说着话,古道心也没注意,就想着自己声音小,为了让陆镇听得清楚些,就又往陆镇那边靠了一点点。 结果挪到了凳子边缘他也没注意,一不小心就坐出去了,身子一歪往下一倒,不偏不倚就靠进了陆镇怀里。 陆镇在这时候的反应向来是最快的,伸手捞住古道心,还很顺手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凳子被彻底挤倒,古道心还在发懵,就被陆镇直接捞到怀里坐着,摸摸肩膀摸摸胳膊,“有没有摔倒哪?” 冰凉却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古道心才像被解了咒语一样反应过来。 “没、没有,我都没摔着。” 白端瑞和沈兆云相视一眼,笑得出了一种“咱们都懂”的感觉,之后就一块离开了,好像刚刚才意识到“天色已晚”一样。 古道心心里已经在骂“圈圈叉叉”的内容了,这才叫该走的时候不走,不该走的时候溜得快,这时候他很尴尬得好吗? “咱们也睡吧,时辰不早了,明早我还想去交流市场转转。” 古道心从陆镇怀里出来,从头到脚都在发烧,简单洗漱后就睡了。 而之前那个被沈兆云打断的话题,也仿佛被两人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早上,古道心本来真没睡够,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睁不开眼,特别想继续睡,但是他昨晚跟陆镇说了,今天要早起去交流市场上看看,要是没去的话陆镇该觉得他昨晚的话是托词了。 于是只得起来,洗漱穿戴好之后,叫着楼口恭候的小人,准备早膳。吃完了早膳好歹能精神点。 古道心是一晚上都想着之前陆镇的话,陆镇说喜欢他的时候真的不像开玩笑,但他又不敢肯定,就这么否定肯定否定……熬了大半宿才睡着。 陆镇倒似乎是一夜好眠,瞧着精神不错。 恩,同样不错的还有白端瑞和沈兆云,这两人春光满面的,他都要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了什么过快的进展。 吃早饭的时候这两人也跟着凑过来,一听古道心要再去市场上看看,就都有了兴致,也要去逛逛,反正明标没那么快开始,不着急。说不定今天也能捡到个漏儿呢! 古道心就挂着一幅生无可恋的表情,跟三人一起下去逛了。 沈兆云神采奕奕,“哎我说道心,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精神不济啊!该不会是昨晚……”一个“晚”字拐了八道弯儿,眼神飘向后面的陆镇,笑得十分暧昧。 古道心翻白眼,“想多了你,就是……就是做了一晚上梦,没睡好。” “失眠多梦啊!正好姓白的那有一副安神香,他前一阵子就失眠多梦,专门找调香师给他配的,让他给你弄点试试。” 古道心眼神一转,“你怎么知道端瑞兄前阵子失眠?还知道调香师给他调了香?平时一见面就怼,这还是挺了解的啊!” 沈兆云耳朵一红,不说话了。 达到目的的古道心顿时觉得心情舒爽了许多。 陆镇在旁边看着古道心,沉默着若有所思。 第146章 眼光独到 今天的交流市场虽然上了新,但逛了一圈后却没发现什么好东西。果然这漏儿不那么好捡。 过了一会,第二场明标开始。 刚上来就是一块好料。 凉水湾的老场口,还是切开了的半赌料,看着那通透的颜色就特别喜人。 “道心道心,你看这个怎么样?” 古道心瞥眼看着沈兆云,“你都有一块极品了,怎么还要看?” 白端瑞不以为然地“诶”了一声,“就算不用给长姐添嫁妆,我自己也可以看看啊,再说我又不是一个姐姐,真有不错的,也可以给其他姐姐看看。” 白端瑞听了,正要说什么,就被沈兆云打断。 “这次你什么也别说,真要有不错的帮我看看也行,别说再给我了啊。” 白端瑞闭嘴了。 古道心扑哧笑了一声,摇摇头看向前面的毛料,“凉水湾的石头还成,不好也不坏,这块瞧着……还不错。冰润晴底,种老且杠位十足,底子也干净,玉质细腻带冰感,目测……两条飘绿镯子。你要是想给别的姐姐,只是做一般的礼物,就没有必要选这块。这块的好显而易见,到时候竞争力会很大,容易得不偿失。自家姐姐,心意最终要。” “也行,那一会要是有合适的,你跟我说一声。” “恩。” 又过了两个,到第四个时候,古道心拍了拍沈兆云,“这个可以,临西场口,颜色透亮干净,唯美飘花,能赌一条飘花镯,还有一块玉牌。总送镯子也是无趣,玉牌佩戴在身上也好。” “是吗?”沈兆云也仔细看了看,“我怎么没看出来?瞧着样子不怎么样啊?就那么一点点绿,皮克又厚实,感觉不行。” “那你就别买咯!” 古道心眯着眼睛笑着,沈兆云犹豫了片刻一咬牙,“成,那就是这块了!” 沈兆云开始举牌竞价,别人都不怎么看好,所以最后只花了三万两就拍下了。当场解石。 解石师傅正要划线,沈兆云笑着将人拦下,“多谢师傅,不过我们自己划线就好,一会就麻烦师傅按照我们画的线来解。” 解石师傅笑着点点头,往后让开了一步。 沈兆云心里感慨,这里面的跟外面的果然就是不一样啊,看看人家这气度!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说已经好几届都没有看到要自己划线的人了。 大多数人看沈兆云他们几个年纪轻轻,都以为是一些出来见见世面或者随便玩玩儿的富家子弟,没什么眼力,却年轻气盛自以为是,喜欢出风头。这样的他们都见多了,吃两回亏就不会这样了。 这块石头其他人大都不是很看好,虽然是接近半赌料,但是绿色飘花的地方不多,而且瞧着边上青白色的地方质感也不怎么样,下面应该没什么东西,估计就是薄薄的一层,加上周围的皮层粗糙厚实,最多也就是一枚小扳指,还是集中在飘花的地方。 这甭管怎么画解石线,都一样。 古道心没在意别人的目光,稳稳当当地划了一条线。他能感受到这块石头里面的灵气分布情况,一刀切绝对有惊喜。 解石师傅看古道心画线的时候却是眼前一亮,因为如果让他来画也会这么画。 师傅眼光老辣,看得出这块石头有料。本以为这几个年轻人就是运气,随便买的,可能不太懂。毕竟这块石头确实不太好看。但他一看这人画的解石线,就知道,这几人是真有眼力。 动作干净利落地解完石头,老师傅拿布擦了擦,笑着递还给古道心,“这位小爷真是好眼力,恭喜了。” 围观众人也都惊讶了,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本以为就是一个扳指,现在看着样子,一条手镯还有一个玉牌那是妥妥的了,剩下的角料还能做两个金镶玉的戒指!真是意外之喜啊!这下子这块料少说也要十四五万两,这一刀切涨了,还涨了四五倍! 这时候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不是昨天在外头交流市场上花八百两赌出了一块戒面级冰阳绿,转手卖了十万两的那位小哥?” 这话一出,周围又炸锅了。 原来他们昨天在交流市场的事被传了出去,当时在场的也有少数是有资格也有财力参加明标的人,正好目睹了那一场精彩的赌石,回头就跟认识的人说了。 而且交流市场也是为了促进自己的生意,更加卖力地宣传这件事,好让其他有钱的大户知道,他们外面也是有好东西的,就看你有没有那个眼力。真要厉害的主儿,就能像这位小爷一样,八百两买的石头开出十万两的翡翠,这不赚大发了? 故而只是经过一天,几乎所有参加公盘的商户和权贵都知道了这件事,当时他们还想着有没有机会见到这位眼光毒辣的年轻人,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参加明标,没想到现在就看到了,而且再次印证了他的眼光独到。 不少人主动上来攀谈,沈兆云看着就觉得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白端瑞跟他在一起,免得他被挤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而再看古道心,面对这么多权贵,竟然也能游刃有余,不见半点仓惶烦躁之色,应对自如,从容不迫,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一样。 “姓白的,你看道心……”沈兆云也说不好怎么形容现在的情况,反正很意外就是了。 白端瑞微微眯着眼睛,眼中怀疑之色甚浓。 围着古道心的人很多,但是在最前面能跟古道心说得上话的,不是掇青拾紫达官显贵,就是长安年少膏腴子弟,即便是见过了高门贵要的自己,跟他们这些人在一起,也绝对做不到古道心这般轻松自在。 难不成古道心以前就经常和这么些人打交道? 这样的想法刚一冒出来,白端瑞就被自己逗笑了。这怎么可能!古道心的身世他是知道,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不,连那位都能跟他关系匪浅,这其他的……还真不好说。 陆镇不想看古道心被这么多人围着,大步走过去将古道心从人堆里拉出来。 这些人也没有在意陆镇的举动,他们只是觉得古道心挺有眼力,随便聊两句,但也没有特别重视。毕竟古道心昨天和今天看出来的两块,都不过十万两上下的石头,他们还不会多放在眼中。之所以能激起他们的兴趣,不过是因为古道心能一再以小博大而已。 拍卖继续,陆镇正要跟古道心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一阵特殊的鸟叫声。这种鸟叫声清脆响亮,一般人听着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鸟。而陆镇却是脸色一变,跟古道心简单说了句就出去了。 刚刚的鸟叫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鸟叫,而是莫廷发明出来的一种特殊的口笛吹出来的声音,听着像鸟叫罢了,能以假乱真。以这种笛声为信号,既能传递消息,又不会被别人发现。 有这个笛子的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莫廷、张峥、夏侯锦程还有穆飞烟、小六子和陆东。 出了翡翠庄园,陆镇寻着笛声来到了一片小树林,小六子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地向陆镇行礼。 穆飞烟这次离京并没有带小六子,她已经在培养自己的人,准备培养好之后就让小六子回莫廷身边。正好这次他们都要离开,把小六子留下听王爷调遣也方便。 “王爷,属下昨晚追踪到那两人,但他们都已经被割了舌头,口不能言。” 陆镇皱眉,表情不大好。 昨天那两个言语上挑衅古道心的人,虽然后面古道心开出了东西打了那两人的脸,还让他们打赌输了一万六千两银子,但陆镇尤觉得不够,这两个人胆敢冒犯古道心,可不是这么点银子就能摆平的,所以他昨天就吩咐了暗中跟过来的小六子,让他对那两人小惩大诫。 但没想到有人会抢在他前面,而且下手还挺狠。可会是谁呢?对方这么做到底是跟这两人另外有仇,还是因为……古道心? 若说是另外有仇,也未免太巧了些,偏偏是在这两人得罪了道心之后动手,还是割去舌头,巧,太巧了。 “王爷,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说。” 小六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陆东刚刚送来的,说是夏侯将军送来的加急文书,今早到的王府。陆东一看是加急就赶紧送了过来。请王爷过目。” 陆镇眼里透出慎重之色。夏侯锦程是去南境验兵,这个时候却送来加急文书,难道是南境有不妥? 拿过密封文书,捏碎封蜡,抽出里面的信纸一抖开,陆镇快速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凝重。 看来他必须离开京城几天,而且还要即可动身! 这个时候离开,陆镇有千万个不愿意,他还有很多话想跟古道心说,但军情紧急,也是没办法。 陆镇回去竞标大堂,跟古道心说有紧急军务,他必须立刻出京一趟。 古道心眼神中有一闪而逝的落寞,但很快打起精神,“军务要紧,你快去吧。” 第147章 不,你就是想看热闹 陆镇没有错过古道心的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歉意道:“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我却不能多陪你。” 古道心笑了,“你这话说的,什么陪不陪的,都是小事,再说等你回来之后,咱们不还有大把的时间?” “恩,我跟你保证,一定在半个月内回来。” “半个月?不是南境有事?半个月你都还没到南境吧?” “事关南境,却不是在南境。” “哦,那好,反正就十来天嘛,你去吧,但一定注意安全。” 虽然舍不得陆镇,但古道心也知道孰轻孰重。而且回头他还能拍下一块极品原石,送给陆镇,给他惊喜。 “放心,你可能在京城多留些时日?” “公盘保守估计就要七天,应该可以。要是兰陵那边有事,我也可以先回去,等你回来了来看看我,也行啊!” “好,你要是回去了这次就我去找你。一会我会先回一趟王府,之后让陆东过来,在外面候着,公盘结束之后让他送你回去。” 陆镇最担心的就是古道心的安全,京城水太深,又有一个一直对古道心“念念不忘”的陆熠鸿,他要是不在古道心身边,自己就不能踏实。也就不免要多唠叨几句。 “这次莫廷他们都不在你身边,你要去办事,身边也不能没有得用的人,要不让陆东跟着你去吧,我跟沈兆云他们一同回去,再说这里又没人认得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必,我会带小六子过去,陆东就是安排来保护你的,只要把你保护好,他的职责就尽到了。”陆镇握住古道心的手,“你安全无虞,我在外面才能放开手脚做事。” 古道心看着陆镇眼神微颤,他想问问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不过陆镇马上就有要事要离开,他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让陆镇多思,万一让他不能集中精力做事就不好了。 等陆镇回来,他一定要开诚布公地跟陆镇把所有话摊开了说,他对陆镇的爱意、喜欢,他所有深深压抑的情感,他一定要都说出来。到时候是生是死,是天堂是地狱,就是陆镇一句话的事儿。 他已经不想再这样不清不白、不清不楚的,暧昧的感觉很多时候也很甜,可是暧昧的时间太长,就会令人揪心。 “显章,等你回来之后,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古道心突如其来的正经让陆镇微微一愣,他很少看到古道心这样严肃的样子,多数时候,这个人的脸上都是温柔缱绻的笑意,一点狡黠,斯文中又有点危险,这样的敛容屏气,真是很少见。 “怎么了?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 “那现在不能说?” “我不想你分心,”古道心挠挠脑袋,“还是我不好,我就不该跟你提,都告诉你有事要跟你说了却又不说,也许你会更想着是什么事。不过现在真不是说的时候,等你回来了,我们好好谈谈。” 陆镇想了想,点头,“也好,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陆镇跟古道心想到一块去了,这种明明近水楼台却不能互诉衷肠的感觉实在太糟糕,而且他还总要想着古道心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不论如何,古道心来京城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想过要去找那人,那就代表在古道心心中,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此自己就还有机会。 陆镇也知道这样做有点趁人之危,但是为了古道心,他可以不做君子。他只想得到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古道心发现他的好,进而接受他的机会。 “行,”古道心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那等你回来。” 陆镇胸腔中有种情感在汹涌奔流,让他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了古道心。 边上的沈兆云差点惊呼出来,使劲儿戳着另一边的白端瑞,“姓白的你看看你看看!” 白端瑞看过来,见到抱在一起的两人,赶紧双手抱住沈兆云的脑袋掰向自己这边,紧张道:“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这事你也盯着看!” 沈兆云的五官都快被白端瑞的手给挤到一块去了,挤成了鸭子嘴的两瓣唇艰难地开开合合,“他们也太大胆了,在这何种地方就抱,我是想提醒一下他们!” 白端瑞不为所动,“不,你就是想看热闹。” 被拆穿的沈兆云面不改色,“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 白端瑞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那位那样位高权重的身份,自然不会顾忌旁人的眼光,而且就传闻中的性格来看,也不会在乎旁人说什么。但是不顾忌归不顾忌,真要有人盯着看,换成谁感觉那肯定也是不快的。 一开始白端瑞就觉得古道心和那位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得亲密,眼下看两人的情况,这是都有情啊!也难怪古道心能得那位诸多照顾,这是被那位放到了心坎里了。 不过两人一直没有把关系挑明了说,平日里都那么亲近了,却还是没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知道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陆镇匆匆走了,一直在角落注意古道心这边情况的陆熠鸿气得肺都要炸了! 那个男人是谁?怎么会跟古道心有如此亲近的举动?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而且还不是那种兄弟之间抱一下就放开的感觉,分明十分暧昧。 陆熠鸿也是熟悉风月情怀之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情愫? 那个护卫到底是谁!他一定要查到! 陆熠鸿派人跟着那个护卫一起出去,但不到半个时辰,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人跟丢了,陆熠鸿胸闷气短,烦躁地挥挥手让人退下去。其实他当时就有感觉,看对方气势就知道是个高手,自己派出去的人不一定能跟上,结果还真跟丢了。 跟人跟丢了的暗卫正要退下去领罚,就被陆熠鸿给叫住了,“等等,你回王府,把愫昭姑娘接来。” “是。” 暗卫领命下去,刚过了中午休息,下午的拍卖会即将开始,愫昭就到了。 陆熠鸿身为皇子,要想再弄到一张邀请涵总不是难事。 “殿下急招愫昭过来所为何事?” 下午的明标拍卖已经开始,陆熠鸿却没有心思下去,直接在自己房中召见了愫昭。这件事情不弄明白,他没有办法安心去竞拍。 “事关道心,有些事本王要问问你的看法。” 最近愫昭对古道心这个名字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如她先前所想,殿下对此人太过看重。 之前先是对其显出招揽之意,之后就是各种打探古道心的消息,知道对方是兰陵人后就又开始调查从前的经历。她刚到公馆的时候在门口等她的是徐先生,一问得知,昨日见到古道心,王爷心绪激动,连之前他们商量好的几块原石都被别人给拍走了,殿下也没有显露出丝毫不快的神色。 今天又是为了这个古道心而急忙把自己招过来,愫昭突然觉得有点可怕。 她知道殿下一向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但是对一个人在意到这种程度,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希望对方成为自己的幕僚或者党羽能解释的了的。 这样一个人,就算他再怎么优秀,再怎么有能力辅佐殿下,将其招致麾下都不一定是好事。 “殿下有没有觉得,您对古道心……” “你想听说我,”陆熠鸿抬手打断了愫昭的话,有那么点不耐烦的意思,“本王看到跟古道心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护卫打扮的人,身手非同一般,现在那人已经离开了,但是他离开之前却跟古道心……拥抱!” 愫昭垂眸,“朋友之间,拥抱一下也无不可。” 陆熠鸿猛然转身,“可是当时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两人,那个男子却不与其他人拥抱,而且本王会分辨不出那拥抱到底是出于兄弟情还是其他的吗?本王不瞎。” “殿下息怒,”愫昭赶紧欠身行礼,“殿下可有派人跟踪。” “自然,本王排了暗三去,只是没多久就跟丢了。” “暗三能把人跟丢?”愫昭惊讶,暗三的身手她是知道的,在王爷所有的暗卫中排行第三,虽然不是暗一和暗二的对手,但是如果论起跟踪人的功夫,那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暗三都能把人给跟丢,对方确实不简单。 “一个读书人,往大了说家里是做生意的,身边如何能驱使得了这样的护卫?殿下,您还是要多查查古道心。” “查什么查?就算家里驱使不动,但奈何不了对方喜欢他!我看得出来,那人就是喜欢古道心,而古道心对他也并非全然没有心意。” 愫昭还跪在地上没起来,贝齿轻咬朱唇,停顿了一下才说道:“那又如何呢?殿下是想收古道心作为幕僚,那么他到底有没有心上人,又有什么关系?殿下您可从来没说过辅佐您就不能有心仪之人,他既有所爱,对于我们而言还是好事,只要控制住了那人,就不愁古道心不为我们所用,殿下又是在纠结什么?” 愫昭那如三月春雪化冻一般的声音将陆熠鸿的心给浇了个透凉。 第148章 一见如故 陆熠鸿恍然清醒,是啊,他原本以为自己看重的是古道心的才华,所以对方愿不愿意为自己效力,怎样为自己效力,那他都不关心,他都应该只在意结果。 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看到另外一个男人以那样亲昵的姿态抱住古道心的时候,他心里瞬间就好像被点燃了炸药一样,轰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第一次跟古道心见面的时候,自己就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但是他们根本不认识,以前也没见过。 那时候他玩笑地想着这是不是就叫做一见钟情,也承认自己有点喜欢,可他没想到,时至今日,这份玩笑似的好感不但没有消退,反而还越来越明显了,直到现在,他竟然都会吃醋了。这体验真是新鲜得很。 “你说得对,本王是有点自欺欺人,我只是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这么看重古道心。愫昭啊,本王一定要得到他!不仅以谋士的身份,本王要他彻底成为我的人!” 愫昭眉心一皱,看之前从王爷的反应她已经猜到这种结果,只是现在真发生了,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那殿下接下来做何打算?古道心不缺钱,如今又是乡试第二,将来会试提名乃至殿试三甲皆无不可,权利随着官身而来,再者他又还如此年轻,往后前途无量,无论钱权,殿下都未必能诱惑到他。据愫昭观察,这古道心也并非会轻易为名利所动之人。” 陆熠鸿难得笑了,拿着酒杯的手指着愫昭,“所言不错,道心确实不是一般人,从前本王觉得,这世间万般皆有价,所谓的财帛不能动人心,不过是因为出价不够,还不能达到让人心动的价位罢了。但道心不一样,本王确信,这世上能打动道心的,唯有真情。以情动心,你说是不是?” 愫昭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殿下所言甚是,但是殿下,您与古道心仅有一面之缘,而且您也看到他身边有另外一个男子,所以……” “本王曾与道心一同经历生死,别人如何能相比?”陆熠鸿固执地打断愫昭的话,“而且本王是皇子,身份尊贵,他身边的男人又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同本王争?” “殿下,恕愫昭直言,且不管那个男人什么身份,至少他已经走进了古道心心里,殿下亲眼所见,古道心对那个男人有情,而到目前为止,古道心还不愿意让殿下多加了解他。如此相较,殿下以为自己有多少胜算?” 陆熠鸿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扇着扇子,仪态从容,风度翩翩,眼里却闪烁着弑杀的光芒。 “本王知道,所以,只要那个男人死了,道心才有可能接受本王。” “殿下……那身份低下之人死不足惜,但是殿下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而……” “愫昭,”陆熠鸿把酒杯放到桌上,“对于本王而言,他不仅仅是谋士,他还是让本王心动之人。你跟着本王这么长时间,可见过有什么人能这样牵动本王的心?这是本王第一次心动,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好了,本王割舍不下,也不愿意放弃。本王是皇子,将来还会继承大统,没理由连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都得不到。” “可是殿下,古道心是个男人,殿下未来要继承大统,就不能让这样的事情伤及殿下的名声。我朝并不盛行男风,陛下对此也是深恶痛绝,大臣们有喜好男人的,无不是在背地里藏几个,从来没有放到台面之上的。殿下细想,以古道心之心比天高,他可是会答应跟殿下见不得光地相处?” 愫昭是真的很会揣摩陆熠鸿的心思,也清楚地知道陆熠鸿最在乎的是什么。 果然,一听到她这么说,陆熠鸿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犹豫之色。 愫昭还只是猜测,而陆熠鸿是确确实实跟古道心有过接触的,更叫了解古道心不会是那种甘于偷偷摸摸的人。那个人虽然温柔雅致,但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清高倔强。他的锋利是玫瑰花下的刺,不显著,但实实在在地存在,远处欣赏不妨事,可要是想据为己有,那就要按照他的规则来,不然就要被刺伤。 陆熠鸿很清楚自己父皇的喜好,但要是让他就这么放弃,他也心有不甘。 “你说得对,但本王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本王可以先与道心交好,现在他对本王似乎有所介怀,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之后,再往知交好友发展。本王可以暂不跟道心挑明了关系,只要话没说明白,就扯不到何为光明正大,何为见不得光。而等以后,待本王登上大宝,再没有人能阻拦本王,本王便可以将自己的心意与道心和盘托出。到时,本王已是天下之主,是普天之下最尊贵之人,道心必不会拒绝本王。” 愫昭听着陆熠鸿居然已经在打算着未来和古道心如何发展,更加心如刀绞。她心中爱慕殿下,所以才不顾一切效忠殿下。她知道自己出身卑贱,配不上殿下,所以这些年才一直将自己的心意暗藏,但她没想到,殿下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还用情至深。 “殿下,您就真的这么喜欢古道心?” “愫昭啊,你不明白这种感觉,但其实连本王自己都不是很明白。”陆熠鸿长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面上露出陶醉的神情,“本王还记得第一次见古道心的时候,当时便有种……一见如故之感。这可不是本王在套近乎,本王当时真就是这种感觉。之后我们的接触不过是一起游街,一起去船上听曲儿,后又遭遇了刺杀,真要算起时间来,也不长,但本王就是觉得跟他交了心了,而且相处之自然仿佛已经认识了多年一般。本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这种感觉,之前本王爷有所怀疑,但是今天,看到古道心跟那个男人抱在一起,本王心里面是真难受,如何还能不知道自己是真栽了进去?” 陆熠鸿每说一句,愫昭心里就要难受一分。她怎么听不出来,殿下这是动了真心了! 愫昭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皇室中人,最容易改变的,就是真心。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就算现在真心想要得到古道心,但依旧会以大事为重。 “愫昭明白了,那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 “继续派人寻找那个护卫的行踪,找到之后,就地格杀!”款款柔情转为阴鸷,陆熠鸿双目杀意凝实,“本王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古道心面前,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 “是,愫昭这就去安排,那对于古道心那边,殿下又有何打算?” 陆熠鸿笑了,三九严寒化为春江水暖,“道心眼光奇佳,一会瞧他看中那块石头,本王意欲买下来送给他。” “那我们这次要标的石头……” “明标的石头本来就不特别重要,重要在暗标,损失几块明标不要紧,就当让他开心了。” 愫昭咽下心头苦涩,“那殿下可是准备去找古道心?” “当然,总是在暗中看着有什么用?要抓紧时间培养感情才是。你将古道心还有他那两个朋友的座位换到本王这边来,光换他一个人的他肯定不愿意过来。” 每届翡翠公盘,陆熠鸿都要往里面投不少钱,只不过换个座位,举办方不会有意见,还会很高兴有特别的机会为陆熠鸿效力。只因为陆熠鸿虽然大力支持公盘举行,但是从来没有过任何“不公平”的要求,弄的举办方都有点惶恐,担心万一哪天陆熠鸿这边一旦有什么要求是他们应不下来的,那就麻烦了。如今有表现的机会,哪能放过? 赶上中场休息,不少人都去外面走走,一连坐了两个小时,腰酸背痛,要活动活动。古道心正在和白端瑞讨论清单上的一块原石,突然有位管事打扮的人过来,说给三人换座位。 沈兆云一皱眉,“换什么座位,我们在这挺好的,要换哪去?” 管事一脸赔笑,“三位爷现在的位置虽然不算靠后,但也着实没有太靠前,小的是想请三位爷往前面坐坐。” 白端瑞看了眼管事,淡淡说道:“我们应该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们?” 管事立马慌了,要不是在场还有这么多人,差点跪下,“这位爷说的什么话,小人怎么会害几位爷呢!您可真是冤枉了小人了!” “再往前面坐的勾京城的富商就是公卿显贵,让我们往前坐,这身份上根本就不合适。公盘一向等级森严,又怎么会好端端地提我们的位置?不是想要害我们是想做什么?” “这位爷真是误会了!”管事横着袖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是王爷要给几位提座,提到前面去,跟王爷坐一块!不然这种事小人哪里敢擅自做主啊!” 王爷?白端瑞迅速看了一眼古道心,是那位?不对啊,那位不是有事先行离开了吗? 第149章 在京城里横着走都行 沈兆云眉毛一斜,“哦?王爷,是哪位王爷啊!” 管事笑了,“几位去见了就知道了,劳烦几位爷跟我走,我引着几位爷坐过去。” 既然是王爷邀请,那他们也不能不去。他们只是老百姓,当官的一句话就得听着,更别说是堂堂王爷,就算不愿意去也得去。 而沈兆云还挺兴奋,跟白端瑞说自己从来没见过王爷,以前见到的最大的官就是九门提督,没想到来一回公盘,竟然能见到王爷。 白端瑞想着,要是将来沈兆云知道了显章的身份,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管事带着古道心他们走到最前面的一个小隔间里面,明显这个小隔间是给整个公盘上所有来参加的人当中最尊贵的一个准备的。 隔间虽然简陋,但在这样的场合算是很不错的了,别人都没有隔间不是?而且里面的布置也还可以,三面开窗,一面大敞着,也不至于憋得慌,里面的位置也还宽敞,他们几个人进来之后就不显得拥挤。桌上摆着瓜果酒品,还有各式各样的蜜饯和点心。在看外面那些人,就是一人一个位置,最多就是前头两排没两个人中间有一张桌子,后面就是几个人共用一张桌子,这里面算是奢侈了。 在刚听到管事说是王爷邀请的时候,古道心就觉得有可能是陆熠鸿,大晏的王爷虽然有好几位,但他就是觉得会这么做的人只有陆熠鸿。 现在见自己想法得到了印证,古道心是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唯一庆幸的就是陆镇已经走了,不然这对叔侄要是对上,即便陆镇不将陆熠鸿放在眼中,也是麻烦。 三人对陆熠鸿行礼,陆熠鸿赶紧两步过去扶起古道心,满脸笑意地说道:“道心跟我还要这般客气?咱们也算是生死与共过,以后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以后?古道心眼神一闪,以后啊…… 相比较沈兆云的意外,白端瑞却是淡定许多,他之前就觉得,人家王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他们提座?那自然是认识他们当中的某个人,他确定自己不认识王爷,也像确定自己一样确定沈兆云,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古道心,结果还真是。 此时白端瑞对古道心的佩服那真是五体投地,不仅跟那位交情匪浅,跟鸿王殿下也相熟,有这样硬的关系,要是想在盛京开店,那不得是条条街的店面任他挑啊,就是在京城里横着走都可以! 只是看古道心的样子,似乎并不想与鸿王殿下交好,难不成这两人还有什么过节?可是看鸿王殿下的态度还真不像,总不会是鸿王殿下一心想要和古道心保持一个友好的关系,但古道心却不愿意吧?要是这样的话,那古道心的本事可真是大了。 “原来王爷与道心认识,草民还在想王爷为何要给草民几人提座,原来我们是沾了道心的光了。” 古道心不说话,白端瑞也谨慎地闭口不言,沈兆云这样一开口倒是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陆熠鸿笑了笑,“本王与道心本该是交心好友,但之前发生了点小意外,可能让道心误会于我,现在还在生我的气。” 沈兆云倒吸一口凉气,转头拽了两下古道心,“跟王爷你还置什么气?” 别看沈兆云还能利索地说话,但实际上现在心里慌得一批,在他眼中,那些皇亲国戚各个都是变脸高手,这一会可能还在跟你说说笑笑,但下一刻就不知道什么原因发怒了,要治你的罪。 他们沈家对朝堂之上的事儿也多少有些了解,知道现在这位鸿王殿下是储君热门,更加不敢轻易得罪。这不是他胆小,而是白衣之身在面对皇族时最正常不过的反应,沈兆云如此已经算得上难得稳重了。 古道心对着陆熠鸿行礼,“学生之前不知是王爷,还请王爷赐罪。” 陆熠鸿拖住古道心的手,没让他这礼行下去,“不知者无罪,更何况那时候是本王有意瞒你。但是在贡院的时候道心见到本王,应该也猜到了本王身份,又为何要提前交卷离场,都不等考试结束之后和本王好好喝一杯?可是在责怪本王隐瞒?” “学生得知前夜新结识又相谈甚欢的友人竟然是王爷,惶恐至极,思及交往之时,有许多不当甚至不敬之言论,心中更是难安,因此便早早交卷离场了,实在无颜面见王爷。” 古道心这话说的没毛病,就是他那面无表情的好像在背稿子的样子,凭白减了几分可信度。 陆熠鸿也不计较,还当是确实是因为自己突然暴露了身份,所以害得古道心心神不宁,甚至是考试的时候可能都没有发挥好,也幸亏是榜上有名了,万一落了榜,只怕道心要对他生出更多怨气。以道心只学识,可能不出意外的话,解元也不是拿不下,如此看来,自己还是多多少少耽误了人家。 “此事是本王考虑有欠妥当,本是想着等考试之后再告知道心,但那时候见到道心遇着麻烦,便忍不住要出手相助,这才暴露了,道心不要生气,这样,你说一件事,只要是本王能做到的,本王都会为你做,算是补偿,如何?” 白端瑞和沈兆云相视一眼,这王爷对道心的态度也太多热情了,用民间土话那就叫上赶着!要是真对一个姑娘上赶着倒是还能理解,皇族子弟也多情嘛!但对着道心一个男人这般献殷勤,难不成……两人眼中均浮现出担忧之色。 “这就不必了,殿下贵为皇亲国戚,学生哪能跟殿下计较?” 陆熠鸿苦笑,“道心这么说,就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了?” 在面对沈兆云和白端瑞的时候,陆熠鸿还自称“本王”,但一到古道心面前就变成“我”了,可见他对古道心的重视。 古道心心里烦躁,他这会骂人的心思都有,还能控制着跟陆熠鸿好言好语地说话就不容易。怎么也没想到来参加个翡翠公盘也也能遇上陆熠鸿,他真是看到这人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深呼吸一口气,古道心闭上眼睛,回想着上一世自己受到的陆熠鸿的迫害,心思越来越深,恨意越来越浓,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放松,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再睁开眼的时候,古道心便露出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笑容。 “王爷不与我计较,已是我的福分,我哪里还敢跟王爷生气?今次还要多谢王爷给我们提座,坐这里确实看得更加清楚了。” 陆熠鸿觉得有点不对劲,刚刚古道心的反应有点奇怪,但那种奇怪的感觉仅仅是在古道心闭眼、睁眼的一瞬间,很快,他又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王爷?” 古道心又叫了一声,陆熠鸿才从发呆中缓过来,看见古道心淡淡的平和的笑意,顿时整颗心都软了,直觉的刚刚肯定是自己弄错了。古道心是这样一个温柔有礼的谦谦君子,又怎么会有那么阴沉的感觉?定是自己弄错了。 “不好意思,在道心面前失态了,都快坐吧,下一轮明标马上就要开始了。” 三人顺势坐下,古道心自然坐在陆熠鸿身边。 沈兆云看了眼,桌上的蜜饯、零嘴儿都是古道心平时喜欢吃的,这应该不是巧合。其中有一款零嘴儿叫“酸角”,虽然经过腌制的豆角上还撒着一层白色的糖晶,但其实这种零嘴就如它的名字一样,酸到不行,光是看见甚至只是想到,嘴里就要开始冒酸水,一般人还真吃不了这种东西,所以外头很少卖。 但是古道心却很喜欢,之前还专门用重金跟蜜饯店的老板买下了酸角的制作流程及配方,自己弄了不少,每次去找他都能看到桌上放着一小碟酸角。 这样口味独特的零嘴喜欢的人很少,怎么那么巧王爷也喜欢? 果然,古道心坐下之后就开始吃酸角,陆熠鸿还把酸角往他那边推了推,自己倒是一块没吃。所以这就是鸿王专门为道心准备的了?鸿王果然看重道心,还专门派人打探了解了道心的喜好,真是不容易。 “之前听说道心选了两块石头,皆是原本不被看好的,但是一切就切出了好东西,可见道心兄对赌石颇有研究,今天可还有目标?” “目前还没有,先看着吧!王爷此行也是来赌石的?” “对,我也想挑两块好料回去。” 古道心一笑,“王爷想要什么挂件玉饰,只要吩咐一声,自然有下面的人会替王爷办好,又何须王爷亲自前来?” “亲力亲为,自然是为了体现一番心意。我看中了暗标的一块石头,届时想请道心帮忙看看。若是可以的话,我就拍下来,作为来年父皇寿辰大礼。” “距离陛下寿诞还早,王爷这么早就着手准备了。真是一片孝心。” “早点准备,也多准备几样,之后再从中选出最好的献给父皇,方能显示出我对父皇的一片孺慕之情。”陆熠鸿又转头,一双平时锐利地眼睛此刻正盛满笑意看着古道心,“一会道心若是有看上的也尽管说,我定然要拍下来送给道心,以向道心表达之前迫不得已隐瞒之歉意。” 第150章 鸿王党 古道心低头一笑,“既是迫不得已,又何错之有?” 陆熠鸿正要说什么,又被古道心打断,“不过既然王爷想请在下帮忙,那一会在下看上的原石由王爷拍下来送给在下,就算做谢礼了,王爷不会如此小气,找人帮忙看,却一点谢礼都没有吧?” 听古道心玩笑的语气,陆熠鸿脸上的笑容更大,“这是自然,道心看上的,不管多少钱,我一定为你拍下。” 白端瑞和沈兆云都隐隐有种感觉,古道心要狠狠宰鸿王一把。 明标继续开始,但一轮轮过去,古道心也没看到什么好的。 当晚,陆熠鸿想请古道心等人吃饭,但是被古道心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白端瑞和沈兆云自然也知道人家鸿王殿下真正惦记的是谁,就都找了理由没去。结果两人晚饭吃到一半,古道心就过来了。 当时沈兆云一块手撕鸡真要放嘴里,看见古道心进来就立刻放下了。 “道心!过来过来!咱们一起!” 白端瑞又招呼人多添了一副碗筷。 “道心兄是哪里不舒服?” 古道心挑眉看着白端瑞,“端瑞兄何必明知故问?我有没有身体不适你没看出来?” 白端瑞低头笑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却被沈兆云打断,“道心你别理他,他这人就是这样,嘴上要是不耍贱就不舒服。” 白端瑞握拳抵唇咳了一声,倒不是生气,而是沈兆云这种熟稔的语气让他高兴到想笑,却又不好在古道心面前失态。 古道心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沈兆云瞧着古道心,捂着胸口露出个心痛的表情,“道心,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样子让我看着就觉得特别心疼,就好像自己丈夫不在,被地主家儿子看上的小少妇。” 古道心:“……” 白端瑞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你这什么形容?” “我没说错啊!”沈兆云一摊手,特别无辜,“你想啊,显章兄弟在的时候,咱们道心有被别人惦记上吗?就算真有那不长眼的,也不敢上来撩吧?现在呢?显章兄弟一走,地主家的儿子就立刻过来了,瞧瞧这攻势这么迅猛,我倒是不担心道心被攻陷,咱们道心对显章兄弟一颗心那是天地可鉴,我是看着麻烦。对方的身份也不是好糊弄的。” 白端瑞的表情也慎重起来,看着古道心说道:“兆云的话听着不靠谱,但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道心兄,我看你跟鸿王之间有过节,鸿王对你的招揽之意倒是很浓,不过你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辅佐他吧?” 赶上党争时期,不管是在朝为官的老派官员,还是科举取士的新派官员,大都免不了要站队。如果不想被迫站队,那就要自身有足够的实力才行,或者是压根不在位高权重,又或者能够绝对抵挡得住威逼利诱。 放眼整个朝廷,能具备这些条件的还真不多。 古道心作为科举取士的热门人选,也免不了要站队,他要是不站的话,那他这初入官场,未来的路估计不会特别好走。 如果古道心就只是个一般的读书人,也就为难了,但他不是。 白端瑞觉得,古道心其实有条件不理会鸿王,就要看那位愿意为他做到什么程度,是不是愿意为了古道心跟鸿王对上。 “我跟他有解不开的死仇,他只是不知道而已。” 沈兆云收声,看了白端瑞一眼,这才继续说道:“那他现在明显是要招揽你,还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公盘还有这么些天,你要怎么应付?哎,显章兄弟怎么就在这时候有事离开了呢!” 不管是沈兆云还是白端瑞,都没问古道心那“死仇”是什么,他们都是对世事通透的人,自然知道有些事就不该开口问。 “其实这跟显章在不在没什么关系,我自己的事情,也不想每次都麻烦他帮我解决,那我不是除了给他惹麻烦之外就没有别的用处了?那怎么行?这样给他拖后腿,我自己心里都不舒服。” “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端瑞其实已经在考虑着要不要早点回兰陵,虽然还有还有几场拍卖,但是如果让古道心不舒服了的话,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就让古道心在这里为难地面对鸿王,而且要是让那位知道了,自己这边也不好交代。 “不怎么办,他不是要送我石头?那我就好好看看,要是不让他大出血,我自己心里都不好受。” 白端瑞和沈兆云相视一眼,他们就知道会这样。 接下来的明标,古道心还真相中了一块石头。一块大面积开窗的满色阳绿,巴莫老坑的石头,周身大片松花覆盖,肉细,而且玉质化冰,品相极好,目测擦口满色挂件是一定有了,还有极大可能赌出满色的阳绿手镯。成交价十万两。 古道心也没急着开,又拍了一块,极品双彩,有十二斤,皮壳光滑工整,开窗为阳绿色加富贵紫,种、水、色皆是一流,这品质都能用来收藏了,起拍价就是二十万。最后古道心以四十万两拍下来,当然还是陆熠鸿付钱。 明标结束,陆熠鸿自己什么都没有买。就给古道心买了这两块。 一下子甩出去五十万两,陆熠鸿却是免不改色心不跳。也不知道是真的有这么多的银两,还是觉得这银两给古道心花得值得。 在暗标开始之前,所有明标要结束交易,古道心就一鼓作气将两块石头都解了,毫无意外,全切涨了。之前那块成交价十万两的涨到了三十万两,后面那块四十万两的涨到了六十万两,都相当不错。 这下子,古道心的名气是彻底打开了。之前还处在观望阶段的一些人也都纷纷向古道心示好,希望在接下来的暗标中能得到一些指点。 有些人还觉得有点可惜,早知道这个人赌得这么准的话,刚刚在他这边竞价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跟着竞价的。到了暗标那可就不好这么操作了,没办法知道他到底选的什么石头啊! 暗标是公盘的重头戏。 所有参与暗标竞标的竞买商户,在公盘组织方的特殊的卡纸上写好公盘核发给竞买商的编号、竞买商姓名、竞买物编号及竞买价,并投入标有竞买物编号的标箱,因竞买商彼此之间不知道各自竞买的竞买物和竞买价,故称之为“暗标”。 揭标时按竞买物编号公开宣布中标人和竞买价。就比如编号为壹号的原石,中标人是谁,竞买价为多少。 这样的弊端就是自己出少了,可能被别人标走,但如果往高了标,高出第二名太多,不知道别人的竞买价也就罢了,知道了就会得觉得亏了。 在竞标之前,所有的暗标竞买物都会被公开展示出来,想要竞买的商家们会有一定的时间来观察这些料子,在规定的观察时间结束之后就要开始竞标。 就目前来说他们唯一能参考的地方,就是看他会在哪块料子前面多停留。 暗标开始之前他们到是想找机会跟古道心沟通,但可惜,古道心他们一直都在隔间内,隔间里的人是什么身份,知道的人敬畏着,不知道的人也不敢轻易去得罪。 顺理成章的,那些知道隔间里人物身份的,就都以为这位赌石奇才是鸿王的人。 后来还真有人查出来古道心的情况,知道他就是那位在乡试上大放异彩,不仅提前交卷,还得了第二的考生,一个个心中便难免多想了些,也自然而然地将古道心划分到了鸿王一派。 古道心也知道这些情况,心中更是咬牙切齿,他焉能不知道陆熠鸿就是故意的?不过是看他这几天一直没有给他明确的态度,所以要推他一把,让他已经在“名义”上变为“鸿王党”,届时就是再有别的心思,也不好办了。 陆熠鸿果然还是陆熠鸿,两世以来都没什么变化,依旧还是那么道貌岸然,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五十万两银子还是坑少了! 今日是暗标的最后一天,陆熠鸿原本看中的原石就是今天展出。 四十块原石被一同放到了最前面的展示台上,众人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好好看看,半个时辰之后,就要将自己看中的原石编号和给出的竞拍价,以及自己的姓名编号,写到纸上,放入后面的标箱中。 在这么多的原石当中,十四号原石备受瞩目。 只要是不大欠缺赌石经验的,都能看出十四号原石相当棒,几乎就是整场原石的焦点,真正财力雄厚的人几乎都在瞄着这块原石,站在这块原石周围的人也是最多的。 而这块原石也是陆熠鸿此次来参加公盘的最大目标,他就是想将这块石头拍下来,然后进行精加工,送给皇帝作寿礼。 古道心挤不进去,也懒得挤,就远远地看了一会,便去瞧其他的原石了。 陆熠鸿本来正在看十四号原石,看见古道心走了之后,琢磨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第151章 暗标 此时古道心正站在一块原石面前看着,似乎也不是很投入,就是随便看看的意思。 陆熠鸿背着手走过来,笑着道:“道心不看好十四号原石?” “怎么会?万众瞩目的原石怎么可能不好?”古道心扬眉一笑,“界面级别的冰阳绿,又是全身开窗,已经算得上是半赌料,冰感相当足,高色上乘,而且绝对切不死,种、水也都没的说,这么富丽的颜色,确实适合送给陛下。” 陆熠鸿很高兴,古道心的评价他很满意,“既是如此,那为何道心兄却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古道心往那边瞟了一眼,“十四号原石的表现好显而易见,大家都看得出来,没什么难度,我又有什么好特别感兴趣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它的表现太好,所以竞拍的人一定很多。我有留意到有不少显贵高官都还没有出手过,应该都是在瞄着这块石头。暗标不比明标,明标的时候殿下一报价,那些知道殿下身份的人便不好再与殿下争夺,但是暗标的话,谁也不知道谁,他们便可以放手一搏了,这时候拼的就是眼力和财力。” “道心说的极是。那你觉得十四号标多少合适?” “一百二十万两。”古道心毫不犹豫,张口就是个能把一般人吓破胆的天价。 陆熠鸿面色微微一变,一百二十万两,比他原本跟徐先生以及专门请来的相看玉石的行家商议的价格还要高出三十万两。是巧合吗?他这次带出来的钱就只有一百二十万两,多一万两都拿不出来了。 “道心以为,九十万两拿不下来?” “这块原石的表现好,再加上有这样的分量在这,要是分量轻上四分之一的话,九十万两肯定妥妥的。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殿下既然提早相中了这块原石,应当是请不少人参谋过了,所以最终如何决定,还是看殿下的意思。只是殿下毕竟送了我两块原石,我要是不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就受之有愧了。” 陆熠鸿心中有些不高兴,难道古道心告诉自己这些,仅仅是因为自己送了他两块原石吗? “那道心可有看到别的表现不错的原石?” “我这才刚刚开始看,还没看几块呢!不过要说的话,眼下这块还行。” 陆熠鸿一直都在跟古道心说话,没注意到这块原石,这会听对方说道才着眼去看,但眼神中却有些瞧不上。 “原来是块紫罗兰冰春料。” 古道心拱手,“殿下好眼力。” 被古道心一称赞,陆熠鸿的表情得意了些,于是更加想要显示一下自己对赌石其实还是有些了解的。 “紫罗兰翡翠十春久木,所有赌石行家都有这方面的共识,而且这种翡翠很难有好的种水。况且这块石头只开了一个小窗,还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打光的时候能看到一点并不浓郁的紫雾,几不可见。皮壳也不算工整,料子应该是还没熟透,怎么看都不太好。道心这么关注,可是看出了别的东西?” “直觉吧,虽然开窗的地方很小,但打光的时候还是能看到一点,而且裂少,最主要的是价格便宜,殿下真不准备一试?” 陆熠鸿摇摇头,又伸手拍了拍古道心的肩膀,语气老道:“道心的想法其实很多人都会有,觉得反正价格不高,那就随便玩玩。但实际上这种想法可不对,我们不能因为东西不贵,就在明知道东西不怎么样或者对于我们而言没什么用处的时候还非要去买,这其实就是一种浪费。我虽然贵为王爷,但绝对不是那种胡乱花钱之人,道心以后也要养成这种习惯,不能因为东西便宜就买。” 古道心淡淡一笑,“受教了。” 陆熠鸿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回去看十四号原石了。他还得跟徐先生商量商量,到底是九十万还是一百二十万。 陆熠鸿一走,沈兆云和白端瑞才过来。 “道心兄是看上这块紫罗兰石头了?” 古道心点头,“对,我也跟鸿王殿下建议了,只可惜鸿王殿下看不上这块石头,真是可惜了。” 看古道心笑容满面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可惜的感觉?白端瑞倒是觉得古道心有可能故意说得不是很确定,再加上紫罗兰的料子市场口碑一直不太好,所以鸿王才没有选这块。本来,又没有限制一个人只能竞标一块,而且这块紫罗兰的底价只要三万两。 沈兆云看着也皱起眉头,“鸿王看不上这块料也正常吧,我也没看出什么来呀!估计这块料能被放在暗标在这里只是因为是难得的紫罗兰,但东西真不怎么样。” “表面上看是不行,但是我觉得切开之后会出好东西,打光的时候虽然紫雾很淡,但是却十分纯粹,隐隐有荧光,水头应该不错。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倒可以试试。” 古道心的话虽然并没有说得很绝对,但沈兆云和白端瑞却觉得,能说到这个份上,就代表古道心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于是就由白端瑞拍下了。 白家玉石虽然多,但是多以绿色和飘花为主,紫罗兰一件也无。如果这次真能开出好东西来,那对于他白家生意来说绝对是件大喜事。别说他白家了,就是四城连带盛京的玉石铺子都算上,也找不出几件像样的紫罗兰翡翠饰物。 古道心又走走看看,给沈兆云指了一件,最后自己看了一件。 他最后看得那块石头表现并不出众,大是够大,标牌上写着有二十公斤,算是这次暗标当中相当重的了。 石头全身无开窗,皮壳坑坑洼洼,还有浅断层。这浅断层一出现,石头基本得毁,就算里头真有东西,也极有可能布满裂痕,品相极不佳,从打光颜色来看,十分暗沉。真要是那能开出绿的,怎么着也应该通透些、亮眼些,暗成这样,估计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就算有,也肯定在中间,而且估计不大一块。 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石头切死的可能性占九成,甚至更高。 本来这块石头是没有一丁点资格能摆在暗标上的,只是因为提供这块玉石的商家也是提供那块十四号原石的商家,这块原石就是附带的,就相当于小姐的陪嫁丫鬟,十四号原石是“小姐”,这块二十四号原石是“丫鬟”,只不过这种品相,就是白送可能都没人惦记得上。 有些人注意到古道心去看这块原石,还心想果然这世上就没有百赌百中的人,就算是这位赌石新秀,竟然也要阴沟里翻船? 这就活像以前流传的一个笑话,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子弟某天自己上街去买白萝卜,他看中了一个小摊,上去询问价格。小摊摊主见富家少爷的打扮和表情,就知道是个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对于农事见识不多,就想着坑富家少爷一把。 他的萝卜卖相不好,富家少爷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正准备走,那小摊摊主忽然直言道自己的白萝卜都是糠了的,让富家少爷到别家去买。 富家少爷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他虽然也看着这些萝卜卖相不太好看,但却想着,做生意的人哪有这样说自己的东西不好的?对方一定是不想把这些萝卜卖给自己,可能是仇富心里一类的,所以故意说萝卜不好。 于是摊主越强调自己的萝卜是糠了的,富家少爷就越认定这里的萝卜好,一下子买了一大袋子回去。结果回家切开一看就傻眼了,还真是糠的。 这时候他再想找摊主去闹也没用,毕竟人家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是糠的了,你非不信啊!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眼下众人觉得古道心就是这种心思,可能是想着怎么说也是暗标的石头,不应该太差的,所以可能就想捡个漏。但这回就是陆熠鸿也相当不看好,还特意走过来嘱咐古道心不要买这块。 “不是跟你说了,有钱咱们也不能乱花,这块石头明显会赌死,你又何必花几万两买一堆烂石头回去?这是暗标规定所有竞标物的底价不能低于两万,不然就这块破石头,二百两都不值。” 古道心笑了笑,“就是玩玩而已,我就比较喜欢玩儿这种刺激的,赌死了也没关系,之前赌的那么顺利,赌死一个也好打击打击我自己,不然我可能就飘了。” 陆熠鸿无奈,古道心这么说就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执意要赌。 不过最后陆熠鸿也没再多劝,想着古道心想玩儿就让他玩儿吧,两万两也不是很多,大不了等回去之后自己找些精致的物件或者其他玉石饰物送给古道心,安慰安慰他。而且到时候古道心正因为赌死了而难过,自己要是能一直陪在古道心身边还逗他高兴,一定会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么一想就觉得这样还挺好,便又改了口,赞成古道心标了。 第152章 试探愫昭 半个时辰后,观石结束,所有人将自己的结果写好放进标箱中。投标结束后大家先休息一会,可以去外面走走逛逛,喝点小茶吃点东西,过一会会有人来通知众人回去大堂,公布中标情况。 古道心懒得动,就瘫在椅子上,吃蜜饯发呆。 陆熠鸿倒是想抓住所有时间跟古道心培养感情,但徐先生那边又有事情跟他说,他得过去一趟。 白端瑞和沈兆云也哪都没去,外面都转过好几圈了,也没什么新鲜东西。 不过古道心的这种状态还是让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显章兄弟一不在,古道心就好像打蔫儿的小白菜一样,整个人都耷拉着,没有一点活分劲儿。 沈兆云给古道心讲了几个笑话,古道心都没什么反应,在他强烈表达了不满之后,古道心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两下嘴角,还不如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沈兆云叹息,“要是显章兄弟知道你在他走了之后这般的颓废,真是要又高兴又心疼了。” 这下古道心可算是真笑了,还附赠沈兆云一个白眼。 三人越聊越开,古道心瞧着也比之前要好多了,这时候,原本被陆熠鸿留下来守在外头伺候古道心的奴才在外通报,说有个人想见古道心。 三人相互看了看,都在猜想是谁。 之前陆熠鸿离开的时候,明确说了,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就是怕有些人想来找古道心了解一些玉石鉴赏方面的事情,所以如果是一般人过来,下人应该会直接将人拦在外面,都不会通传。但现在既然过来通传了,想来这人应该是陆熠鸿认识的,而且关系还比较亲密,所以下人不敢擅自拦着。 反正这会也没什么正事,古道心就让下人放对方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熠鸿手下唯一的女谋士愫昭。愫昭深得陆熠鸿的看重和信任,也难怪下面的人不敢拦着。 “愫昭见过古公子。” 柔美大气的女子娉婷一礼,确实让人心驰神往,但可惜屋中的三个男人都没有这方面欣赏的“眼光”。 古道心不失礼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在下似乎与姑娘并不相识。” 连面对陆熠鸿的时候古道心都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别说是愫昭了,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根本毫无压力。 “是没见过,但愫昭对公子大名已经如雷贯耳,”愫昭看了看白端瑞和沈兆云,“不知道小女子是否能和古公子单独谈谈?” 古道心面露难色,“这怕是不太妥当吧?咱们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只怕有碍愫昭姑娘的名声。” “多谢古公子考虑周全,愫昭其实是鸿王殿下的人,这次确实是有要事要跟公子详谈,外人在场着实不便。不然就让两位公子暂到门口一坐,真要有什么事,公子大喊一声,他们就能听见。” 古道心哈哈一笑,“愫昭姑娘这话说的,好像你我之间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吃亏的是我一样。愫昭姑娘姿容秀丽、气质高雅,真正该担心会吃亏的是愫昭姑娘才是。罢了,愫昭姑娘都这么说了,我要是还一再推脱,倒显得我小家子气,还不如愫昭姑娘豁达。那就委屈兆云和端瑞兄,暂到外面等我。” 沈兆云和白端瑞点头起身,临出去的时候沈兆云还给古道心眼神示意——这女人要对你做什么你就喊,我们就在门口。 古道心哭笑不得,但在愫昭面前还尽量端着。 两人出去,古道心请愫昭坐下,“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可是殿下有什么话让姑娘转告?” “这倒没有,殿下要是有话说,肯定会亲自告诉公子。小女子过来并没有告知殿下,这会殿下应该还在跟徐先生议事。” 古道心知道陆熠鸿身边的那位徐先生是个相当优秀的谋士,不仅满腹经纶、才思敏捷,而且手段颇多,精通阴诡之计。别看已经一把年纪了,却很懂得变通,又心狠手辣,还是个全才,对于赌石这一块也是行家。 所以陆熠鸿会带徐先生过来,古道心早有所料,但他没想到连愫昭也来了,愫昭对这种事情可并不清楚,你要是给她成品,她倒是能看出好坏来,看石头却不行。 “那姑娘特意来找我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愫昭垂眸一笑,长而翘的睫毛在眼睑下透出一片阴影,更显得温柔恬静,如诗如画,“公子是殿下看重之人,愫昭哪敢托大说要指教公子?只是些事情,想问问公子的看法。” “请讲。” “公子也是聪明人,咱们就不兜圈子了。殿下对公子的招揽之意,相信以公子才智,不至于看不出来,但是这么些天,公子一直没有给殿下一个明确的答复,愫昭想知道原因。” 古道心沉默着,其实从愫昭进来的那一刻,他就能大概猜到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女人有些心机也有点手段,但她最大的本事其实是在在于将那些貌美的妙龄女子调教为出众的细作,然后嫁给朝廷重臣以获取情报,或者在必要的时候吹吹枕边风,对于其他的,就不是特别在行,就比如此时,一个真正聪明、有手腕的谋士不会做出愫昭这样的举动,这不是在给陆熠鸿挖人,这是在招黑啊! 就算不是自己,换成别人也有可能会想,鸿王实在太没有耐心了,虽然愫昭之前说是她自作主张,但她毕竟只是谋士,没有鸿王点头,她怎么敢自己随便跑过来?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将鸿王摘出去罢了,还不是多高明的手法。 自己只是需要多些时间考虑,毕竟党争是大事,关系到将来新君上位,关系到自己往后的官途,一朝天子一朝臣,站错了队伍的下场不堪设想,需要多点时间思量没什么问题,可你却上赶着让你的谋士来说服我,这样沉不住气,如何能成就大事? 但另一方面,古道心也觉得有些奇怪,上一世他辅佐陆熠鸿那么长时间,也算是跟愫昭共事许久,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也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太擅长谋划,可也不应该蠢到这种程度,这步棋走得太差了! 等等!难道愫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以退为进?! 古道心眼神一闪,决定先试探一番。 “既然愫昭姑娘如此开诚布公,那在下也就直言不讳了。殿下的招揽之意在下确实已经收到,之前一直没有正面回复,也只是想多些时间思量罢了,毕竟这么严肃的事情,应当仔细考虑,这才是对殿下的敬重,若是草草答应,那不显得太不慎重了吗?眼下我也已经有了打算,必然不会辜负殿下一片盛情相邀。” 愫昭变了脸色,得到了几乎算得上是肯定的答案,她的心里却并不高兴。 当殿下跟她说,古道心对他的招揽一直没有明确表示的时候,她心里是高兴的,虽然古道心确实有些才华能力,但是一想到殿下对古道心暗别样的感情,于公于私,愫昭都不想拉拢古道心过来。 可愫昭也会有些担忧,不确定古道心这样到底是真的不想效力殿下,不愿参与党争,还是在故意欲拒还迎,来抬高自己身价,让殿下更加重视。 一直不能确定,愫昭心里便一刻不能踏实,因此才借着殿下与徐先生说话的空档过来找古道心,除了看看他的想法之外,也是想不着痕迹地在古道心心中抹黑殿下。 但没想到古道心居然决定答应了,这怎么可以? 现在王爷就已经这么喜欢他,往后日日相处,这感情只怕会更深,到时候自己没有机会还罢了,最重要的是还有可能陷殿下于不利的境地,她可以不考虑自己,却不能不考虑殿下。 看着愫昭的脸色,古道心就知道他猜对了,愫昭过来一是试探自己的口风,二是让自己对陆熠鸿有所不满。 只是古道心还不明白,愫昭为何要这样做。 愫昭对陆熠鸿的忠心他毫不怀疑,一直以来,愫昭也是在尽心尽力地为陆熠鸿选拔人才,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愫昭希望自己不要效忠陆熠鸿? 古道心一时也想不到缘由,但却不妨碍他又心生一计。 原本他还在想要怎么拒绝陆熠鸿合适,既能摆脱陆熠鸿,又让陆熠鸿不能找他的麻烦,他现在真得感激愫昭,在他头疼的时候给他送来了解决办法。 “看愫昭姑娘的神情,好像并不希望在下效忠殿下。” 愫昭仓惶一笑,“怎会?公子愿意效忠殿下,愫昭高兴还来不及。” 古道心眉梢一挑,表情讳莫如深。 “愫昭姑娘这样讲就没意思了,刚刚我们才说过要开诚布公,愫昭姑娘这就要言不由衷了?古某不才,没有于喜怒不形于色之人洞悉其心意的本事,但愫昭姑娘的心思在刚刚一瞬间都显在脸上了,古某视物能力还不差,当没有看错。” 愫昭低下头,“公子眼力超乎常人,愫昭拜服,刚刚确实是愫昭言行不一,在此向公子赔不是了。” 第153章 极品紫罗兰,打脸 古道心佯装神色不愉,“这话就免了,在下只是想知道愫昭姑娘为何有此反应?是看不上古某的学识,觉得古某没有这个能力辅佐殿下?” “自然不是,只是愫昭觉得,公子得乡试第二,将来会试乃至殿试,必然都会金榜题名,前途无量。这正是前景大好的时候,公子又为何要急于站队,过早地涉入党争呢?要知道将来公子一旦得中殿试三甲,那便是朝廷新贵,有陛下照看,就算保持中立,不管是殿下还是璟王,都不会为难公子。所以公子大可不必冒这个危险。” 古道心嘶了一声,以表示对愫昭的话并不很赞同,“危险自然是有,但是在朝为官,本就是伴君如伴虎,怎么都会有危险。再说现在是危险,可一旦将来殿下能继承大统,那我就是从龙之功,往后加官进爵、入阁拜相都不在话下,比起那些保持中立的,我就是赢家。再者,在下对殿下很有信心,相信将来殿下会成为九五之尊。姑娘刚有提到自己是殿下的谋士,但恕我直言,这一番言辞可不像是谋士该说的。难道愫昭姑娘对殿下并不放心?不认为殿下能继承大统?” 愫昭脸色微冷,“我对殿下如何,还不劳公子操心,且我对殿下的忠心无人能及,不管殿下未来是何身份,我都将在殿下身边,不离弃,不居功。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是现在看来不说不行。古公子,如果你跟在殿下身边效力,对殿下将是弊大于利。殿下对你爱重,却爱重过了头,甚至会犯了当今陛下的忌讳,为了不让你成为别人攻歼殿下的手段,恕我不能认同你与殿下在一起。当然,公子也不能效忠除了殿下之外的任何人。公子自己也说殿下日后必是九五之尊,站错了队更可怕。” 古道心一愣,他想过很多愫昭不让自己效忠陆熠鸿的原因,但万万往没想到会是这种,愫昭在怎么会认为陆熠鸿对他……对他有那种感情?如果有,也应该只是基于他的能力罢了,绝对不可能有真心。 “愫昭姑娘的意思是……殿下爱慕我?” 愫昭咬紧牙关,“正是。我朝不盛行男风,陛下对此也很是不喜。而殿下的宿敌璟王,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殿下,就算殿下没什么错处都还要捏造些错处来,如果让他们知道殿下喜欢一个男人,还是朝廷新贵,到时候不仅你的性命不保,就是殿下也会被连累,你可想清楚了。” 古道心只觉得愫昭满口胡言,就是闲得慌,但眼下却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顺着下来最要紧,免得一会陆熠鸿过来不太好说。 “想我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为的是为朝廷效力,为君主效力。殿下对我欣赏,几次三番盛情相邀,还对我一再示好,我还以为殿下看中的是我的才能,却不想,竟然是我这个人!殿下是把我当成那青楼里的小倌儿了吗?罢了,我也不想多言,还请愫昭姑娘转告殿下,就说殿下盛情我受用不起,从此往后,我们进水不犯河水,我也绝对不会站到璟王那边,请鸿王殿下放心。告辞!” 古道心“义愤填膺”地甩袖而去,愫昭的心却跳得厉害。 她已经达到目的了,看古道心的样子并不能接受龙阳之好,相信以他都不会再有好脸色给殿下,而且读书人最重承诺,他说了不会襄助璟王就必然不会,也少了一个后顾之忧,她该高兴。 但是一想到等殿下知道是自己劝走了古道心,甚至还让古道心对他心生厌恶,不知道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愫昭跟着陆熠鸿这么长时间,就连重话都没被说过几句,可是这一次,愫昭有预感,自己一定会被重重责罚。 但是不要紧,只要拔除掉古道心这个隐患,就是受再大的惩罚,她也认了。 古道心出去后就叫上白端瑞和沈兆云,回他们原本的位置去,并且把愫昭的话跟他们说了。 两人之前就看出陆熠鸿对古道心的意思,只有古道心当局者迷,所以听到这么一回事,他们唯一震惊的就是这位女谋士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扯鸿王的后腿,鸿王对古道心的重视他们都看在眼里,几十万两银子抛出去眼都不眨一下。如今却被自己的谋士把自己辛苦经营出来的好感一股脑败光,这要是他们,可能杀了那个女人的心思都有。 不过古道心却不在意,这样正合他的心意。 两人看着古道心那高兴的样子,顿时觉得鸿王也挺可怜的。 到公开中标情况的时候,陆熠鸿还没有回来,可能是临时有事,徐先生也不在,所以就暂时由愫昭代替陆熠鸿。 十四号原石被陆熠鸿以一百二十万两标走,刚公布结果的时候就听到前面一个胖子悔恨地说道:“早知道就再加十万两了!” 愫昭心里有些后怕,要不是殿下按照古道心说的再加三十万两,那这块石头就不是他们的了!古道心在这方面确实厉害! 之后古道心还有沈兆云以及白端瑞他们自己的石头也都中标了,沈兆云的石头切涨了,翻了三倍,他心满意足,总的来说这次公盘,他玩到了也赚到了! 接下来要解的是白端瑞在古道心的建议下拍下来的那块紫罗兰。 众人都不看好这块,但知道这是古道心挑出来的石头之后,也都过来看着。对于很多人来说,目睹一个无往不利的人从神坛上跌下来的感觉很好。 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古道心的眼光有多毒辣! 一刀切下去,那浓郁的紫色还有梦幻一般的种水简直要闪瞎所有人的眼!这块石头彻底打破了人们对紫罗兰十春久木的常识认知!瞧着这极佳的种色,仿佛一汪紫色清水,颜色通透而有韵味,堪称绝世珍品啊!保守估价三百万两! 就是如白端瑞这般稳重之人,在看到切面那雍容华贵的浓郁紫色时,也控制不住呼吸急促,脸上都激动得发红了!这可是三百万两啊,就算是对于白家而言,也是一笔绝对惊人的数目!要是让白老爷子知道了,绝对能激动地咳嗽到上气不接下气!哪怕是盛京里的权贵,上至皇亲下至富商,要说能一口气拿出三百万两的也绝对在少数。 震颤心神的激动过后,白端瑞拒绝了所有想要求买紫罗兰的人,自己亲自将石头包好。他不准备出手,他要将这块紫罗兰当做镇家传世之宝!白家就是做的金玉生意,有这样一块紫罗兰镇着,就是跟盛京里最顶级的玉石珠宝铺子想比,都不会落了下乘。 才跟徐先生商议完事情的陆熠鸿匆匆赶来,正好看到白端瑞将已经切完了的石头收起来,那浓郁又均匀的紫色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冰种紫罗兰!漂亮,真真是漂亮! 陆熠鸿这时候真是悔之晚矣,古道心不是没有跟他说,可他偏偏不信,坚定地认为开不出什么东西来,结果竟是这样一块极品好料! 现在陆熠鸿都不敢去跟古道心对视,打脸,太打脸了! 沈兆云高兴得不得了,比自己那块石头切涨了还高兴。他本来想控制一下的,就像古道心那样沉稳,又或者像白端瑞一样,激动一下就行了,不要老是那么兴奋,但他实在控制不住,便也顾不得形象什么的,就差拍巴掌叫好! “道心,你快把你那块石头也给解了吧!看看能开出什么!” 原本沈兆云是真的有点担心古道心买亏,但是这块紫罗兰给了他相当大的信心,让他觉得古道心的这块就算开不出太好的东西,也应该不会亏本。 然而古道心却摇摇头,他原本是真想现场解了,但看见这些人在看到紫罗兰解出来的时候那种炙热的眼神,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块紫罗兰已经让众人有如此反应,要是自己这块石头当场解出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带走。这是他给陆镇选的,决计不能让别人强抢了去。 “不了,我这块就不在这解了,带回去我自己解。” “呦,你还卖上关子了,”沈兆云调笑着古道心,“行行,你想在哪解就在哪解!” 对于古道心不愿意现场解石,围观众人都有些失望。 不过众人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整场暗标,除了十四号原石之外,估计已经不会再有石头能超过那块紫罗兰了,虽然都是古道心看出来的,但是接下来这块是古道心自己的,要是切出来的东西比不上那块紫罗兰,也多少掉面儿。换成他们的话也不会切。众人嘴上说了点客套话,也就这样了。 因为陆熠鸿还自觉不好面对古道心,面子上过不去,所以直接让人解自己的石头,没去看古道心的情况,便不知道趁着他解石的空档,古道心已经跟白端瑞、沈兆云一起回去了。 外头有陆东接应,替三人扫除了痕迹,陆熠鸿再出来想找人的时候,也查不到他们是往那个方向走了,只能先打发人去兰陵守着,看看人是不是回去了。 第154章 帝王紫 回到镇南王府,古道心打定主意,除非是要回兰陵,否则不会再出去了,这一场翡翠公盘让他名声大噪,再加上乡试第二,一时间风头无两,外头的人都在可劲儿地打听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各府的邀请涵估计会雪花一样纷纷落落地往古府飘,他避开还来不及。 陆镇思虑周全,料想到这次公盘上古道心可能会被其他人注意到,所以为了避免麻烦,直接交代陆东,把沈兆云和白端瑞也一起接到王府去。 这是两人第一次来到王爷府邸,而且还是大晏战神镇南王的王府,那激动的心情啊,比开出极品紫罗兰的时候还要兴奋了不知道多少倍,久久都说不出话来。两人也是世家子弟,但这回却好像村人进城一般,实在是有些失态了。 白端瑞还好些,早就猜到了陆镇的身份,所以多少有些心理准备,沈兆云是真没猜到,因此乍然得知他一直称兄道弟的人竟然是镇南王,而且自己还能进到王府里来看甚至是住下,激动得语无伦次,将舌头梳理了好半天才终于说话不打结了。 “我的天啊!道心!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不早说显章兄弟……啊不是,怎么不早说那是王爷啊!我之前有好几次说话都没大没小的,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怪罪。” “不会,显章的为人你们也有所了解,虽然不爱言谈,但很是大度,真要怪罪的话就不会让你们也一起住到王府了。” “那“显章”是王爷的化名?” “不是,是他的表字。” 沈兆云呼吸一滞,好一会没反应过来,要不是白端瑞眼疾手快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他说不定会成为天底下第一个自己把自己给憋死的人! “不是……你、你怎么能直呼……” “叫习惯了,”古道心微微一笑,“而且他喜欢我这么称呼他。” 沈兆云看了眼白端瑞,笑得有点尴尬。 以前不知道王爷身份的时候,听古道心直接称呼“显章”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这两人的关系果然非一般亲厚啊,不过道心的胆子也是真大,实在佩服,要是换成他,就算王爷特许,他也不敢这么称呼! 陆东叫人看茶。 陆镇平素对茶水没什么讲究,但是古道心喜欢,所以在古道心第一次来京城之前,陆镇就已经命人搜罗了不少好茶。镇南王要茶,各府官员自然紧赶着献上最好的。 众所周知,镇南王没什么喜好,那些官员就算想投其所好都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所以有这样的好机会,傻子才会放过。 就连皇帝也送给了陆镇不少贡茶,还说以后陆镇想要喝茶直接遣人到宫里内务府去领就是。 白端瑞和沈兆云品着茶连连点头,心道这种茶也只有在王爷府邸才能喝到。 过了一会,陆东又叫人准备好了一应解石的工具,抬了进来。 这是在回来的路上古道心就吩咐的,他要回王府解石,所以让陆东将东西准备好。 白端瑞和沈兆云这才知道,古道心不但会画解石线,还能自己解石,厉害了我的道心! 屏退了其他下人,厅里只剩下古道心、白端瑞、沈兆云、陆东四人,陆东给古道心打下手。 一刀下去,除了古道心之外,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这就是解石的刺激所在。 不管是什么料子,不管之前有多少把握,但在解石的过程当中,看着的人都会紧张,就算这料子不是自己的,也会有种捏了一把汗的感觉。很多人都说解石玩儿的就是这种刺激,在解石的过程中大气不敢出,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这一口气常常要憋到解完石才会呼出来。 解完石,古道心笑了,拿起一边的帕子擦了干净。 虽然已经提前感受到了翡翠的灵气,不过真到解出来了,就是古道心自己也会激动非常。 而在他旁边的三个人,都已经看傻了! 谁能想到这块看起来连二百两都不值的石头竟然能开出极品帝王紫啊!还是极品冰级帝王紫!他们现在是全都被惊傻了,等一会反应过来都得惊呼一句“天呐”! 种老起冰渣,紫色浓郁到凝实,胶感十足,帝王紫!竟然是帝王紫! 难怪打光的时候暗沉沉的什么都看不到!颜色浓郁到这种程度的帝王紫在石皮之下可不就是一片暗沉么!他们只是没想到,这块丑不拉几的石头居然能开出玉中之王! 帝王紫都不能说是万中无一,而是百万甚至千万中没有一个! 上一件帝王紫玉饰的出现还是三十年前,是外头作为贡品献给先帝的,后来先帝又传给了当今陛下,如今陛下龙冠上的宝石便是那块帝王紫雕琢而成!这块帝王紫还被称为翡翠之王。 紫色本就是端庄贵重之色,象征着至高的身份,因此紫翡非皇室宗亲、侯爵权贵所不能用。紫龙晶也是紫翡的一种。但即便是皇子甚至是王爷,如果不是大权在握,若是用上帝王紫的玉饰,也是要招来麻烦的。后宫宠妃得皇帝宠爱至极的,可能会被赏赐一对紫翡耳坠,如此已经是极限了。 但陆镇不一样,陆镇贵为镇南王,战功显著,功在社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用上这帝王紫,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只是为他更添威仪。 而且古道心手中的这块可是极品冰种帝王紫,论种、色、质地,都比皇帝龙冠上那块还要好。这也是为什么古道心要带回来解,若是被其他人看见,那这东西他必然守不住。就说陆熠鸿,哪怕当场翻脸,也一定会把这块帝王紫弄到手。 “天呐!”沈兆云第一个惊呼出声,“我的好道心啊,你那到底是什么眼?是不是能透过石皮看到里面啊?这种宝物都能被你给碰上,你这也太逆天了,这不对啊这!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也太……” 沈兆云捂住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见到的最有价值的翡翠,前无古人啊!后头有没有来者还真不一定。 沈兆云这一出声,白端瑞也算稍微缓过劲儿来了,一下下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慢慢压下因为过于激动而上脸的红色,甚至还拍了拍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这样失仪的举动真是一点也不符合他一向沉稳的性子。 “这宝物……道心兄是要献给王爷?” 古道心笑着点点头,“自然,我本来就打算挑一块石头给他,当做惊喜,恩,还真没让我失望,这块石头不错。” 陆东嘴角直抽,我的主子啊,这何止是不错啊,就连他这对翡翠不了解的,一看也知道这东西要是放在常人手里就是祸非福,也就只有王爷有这个身份拥有。 白端瑞深深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神渐渐稳定下来,今天收到接二连三的冲击太大,沈兆云的老坑青蛙皮壳切出来的满色冰阳绿,自己的冰种紫罗兰,现在又是古道心的极品帝王紫,不行,他得再缓缓,得好好平复心情。 沈兆云倒是神经粗,在惊讶过后已经快速恢复,还开起了玩笑。 “哎呦,多亏了道心的这个极品帝王紫,让姓白的从他那紫罗兰里面缓过来了,哈哈哈哈!” 白端瑞难得不好意思,他之前确实真的以为整场暗标自己的这块紫罗兰是仅次于十四号原石的,而且就是十四号原石也不是就一定能切涨,万一只是看着好实际上切出来的不行,自己的这块紫罗兰就是最佳。没想到古道心找出来一块这么不起眼的石头,竟然切出了极品帝王紫!这就不能说切涨了多少,因为这东西根本无价! 古道心笑了笑,“这也是咱们运气好,如果不是遇上了,就算我能看出来也没用。” “那你准备用这块紫翡做些什么东西献给王爷?我的天啊,这么老大的一块帝王紫啊!这是能做出多少东西来啊,哎呦妈耶!现在这样想着我这心都还在颤!” 古道心想了想,“恩……不着急,等显章回来之后问问他的意见,反正这就是我给他的惊喜,至于想弄成什么东西,看他自己,我可以给他设计。” 沈兆云做陶醉状,“这是一段什么神仙感情!” 古道心意外,沈兆云的有感而发都对上他曾经所处时代的网络流行语了,果然是心声啊! 陆东按照古道心的吩咐,将这块极品帝王紫放到王府宝库去,加上一层又一层的锁,慎之又慎,这可是主子送给王爷的礼物,如此宝贵的东西,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 至于古道心从陆熠鸿那坑来的两块原石,他让陆东想办法隐藏行迹转手出去,换了真金白银,给添到王府银库。 镇南王府有自己的收益,别的不说,在王府名下的庄子就不少,每年都是纯拿钱的,不过这一笔进项也着实惊人,账房先生录入的时候都愣了好半天,想着这位古公子实在太厉害了,出去一趟就弄了这么多钱回来填充王府银库。 第155章 鸿门宴 王府的进益虽然不少,但是陆镇不讲究吃穿用度,而是将绝大部分钱财都用在犒劳军士上。 单说每次战后,对战死者家属的抚恤,朝廷给的那点抚恤金实在不够看,大头都是陆镇自己掏腰包,不给那些战士家眷。还有那些伤残兵士,朝廷没有钱给,也是陆镇私掏腰包。 所以即使这偌大的镇南王府在银钱上有诸多进项,但实际上每年年底统计核算的时候,还是少的可怜。账房先生自己都觉得,估计在所有的高门显贵家中做事的账房先生,到年底盘算银库结余的时候,自己一定是最轻松的,因为都没多少银子让他盘算。 王府的日常开销也相当节俭,王爷这小半生最大奢侈都给了古道心。他自己节俭些不要紧,却不愿意让古道心跟着他将就。 眼下有这么一大笔钱入库,今年肯定能过个油水足的宽松年,甚至王爷还能给下头军士们多添点。账房先生心里高兴,也越发觉得王爷的眼光真是极好。 在王府住了两天,沈兆云和白端瑞决定要回去了,本来多留下这两天就是为了多陪陪古道心,不过他们出来的时间太久,还有很多生意需要他们亲力亲为,而且手上的玉石也要整理一番。于是便跟古道心提出了辞行,他们都知道,古道心要等王爷回来。 古道心让陆东给两人备了马车,还挑了几个护卫,等送两人平安回兰陵之后,这些护卫再回来。 然而护卫还没回来,兰陵那边的飞鸽传书就先到了。 送信过来的是陆南。 头两天,一份来自京城的邀请涵被送到了瑶光阁,说明是要给古道心的。 当时陆南就觉得奇怪,大多数人找主子都会去古家,甚少有来瑶光阁找人的,好像对方知道主子跟古家并不亲近,所以才直接把邀请涵送到了瑶光阁。 邀请涵是璟王的人送来,宴请盛京乡试排名前十的举人到才情阁一聚。 这才情阁正是陆熠璟的地方。陆熠璟平时并不爱好风雅,与饱学之士也无甚交流,而在这一点上陆熠鸿却做得非常好。 陆熠鸿一向有礼贤下士的名声,也特别注重与那些读书人的来往,有事没事也会约上三两富有学名的才子、大儒一同交流,因此在学子之中名声甚好,每届科举取士的时候,大多数的秀才举人都是跟他交好。 后来陆熠璟也注意到了这点,但是这时候要是再仿陆熠鸿的路子去做,未免落了下乘,于是他便在谋士的建议下,弄了个才情阁,每届乡试,都会邀请名次靠前的举人们到才情阁一聚,高谈阔论,以树立自己尊重文人的形象,顺便在表示一下自己的招揽之意。 主意倒是好主意,可就不知道这才情阁的名字是谁取的,实在是落了俗套。凡是名次靠前的举人,那多是有品味的,特别是对于聚集举人们谈学问的地方,至少也是个清贵之所,名字听着也要雅致。才情阁地方倒是不错,就是这“才情”二字,实在是毫无韵味。 这取名其实跟作诗一样,都讲究一个“炼字”,精华之所在往往体现在那要反复推敲的字眼上,可是这“才情阁”却直白到俗气,实在没什么好推敲的。 不过毕竟是璟王相邀,因此众人也都不会推辞,凡是拿了请柬的,都会如期而至。 宴会的时间是两天后,因为请柬不好用飞鸽传书,所以是由陆一快马加鞭送过来,陆南先行用飞鸽传书告知。算计着日子,最晚明天也能到了。 古道心压根不想去,但是如果自己不去,以陆熠璟的性子,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麻烦来。而且换个角度想,古信义投靠陆熠璟,说不定这次在才情阁还能见到这位堂兄。 思来想去,古道心还是决定赴约,也算是探探陆熠璟的虚实。陆熠璟几次三番对陆镇出手,他也要合计合计该怎么对付陆熠璟。 陆东犹豫着,想劝古道心不要去,总觉得此行就是场洪门宴。璟王对主子按说应该没什么了解,但是邀请涵却送到了瑶光阁,只怕就是古信义说的。古信义记恨主子,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借机对主子不利?可是主子已经决定了,他也不能再多言。只得到时候尽全力护着主子,绝对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主子。 一转眼,到了宴请的日子。 陆一已经在前一天将邀请涵送了过来,被古道心嘱咐了几句,带了些古道心匆忙给云宝和月宝准备的礼物就回去了。 陆东陪着古道心一起赴宴才情阁。 古道心没有提前太久过去,也没踩着点,到的时间不早不晚,但在他之前还是来了不少人,赶巧的是他跟这次的乡试第一名同时到的才情阁。 乡试第一是孙大儒的得意门生柳纯,字子真。也是个诗情画意的妙人,不过看着身体状态好像不是很好,清俊的面容略显苍白,有几分病态。 两人在门口打了招呼之后便一同进去,第三名至第十名早已经在厅中等着,跟陆熠璟说着话,见两人过来,纷纷上前相迎。 不出古道心所料,古信义也在。而且此时古信义看他的表情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纯良无害,很是亲近。 “没想到柳解元和堂弟竟然一同到来,这乡试第一、第二还心有灵犀不成?” 古道心看着在古信义称呼自己为堂弟的时候,其他人都没有惊讶的反应,显然是在自己来之前,古信义就已经说出他们的关系了,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陆熠璟在此,古信义却能在陆熠璟之前开口,看来他很得陆熠璟的信任看重。 “学生古道心参见璟王殿下。” “学生柳纯参见璟王殿下。” 古道心忽略了古信义,直接对陆熠璟行礼。如此行为便是给古信义没脸,古信义再沉稳,被古道心这样当众下了面子,脸上也不好看。 这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堂兄弟俩之间有过节,回想到之前古信义还说他们兄弟情深,一个个不免多想。 只是他们也都没什么表示,古道心是科举新贵,古信义得璟王看重,如果仅仅如此,他们自然会向着古信义这边,但是前些天翡翠公盘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京城,古道心不仅文采出众,就是赌石上还相当有一手,最重要的,他可是鸿王殿下的人。 如今两位殿下旗鼓相当,在还没站队之前,得罪哪一位都不好,所以他们也都不想得罪古道心让鸿王记恨上,素闻鸿王很护短。 不过柳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跟着古道心一起拜见璟王,这就是在为古道心解围,他这么跟着一拜,璟王就不好拿着古道心没有搭理古信义这件事苛责古道心。 所以柳纯是想向着鸿王?但柳纯是孙大儒的得意门生,孙大儒又名满大晏,视柳纯为亲子,所以就算柳纯不站队,璟王和鸿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他又何必为了古道心冒这个得罪璟王的风险? 陆熠璟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沉,却也没得着发作的机会,便直接让众人坐下了。 古道心心中冷笑,这个陆熠璟跟上一世一样,还是这么蠢笨,连心思都藏不住,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连这点都做不到,难怪他有皇帝的宠爱又占着嫡子的身份却一直被陆熠鸿压着,蠢材!这样的废物,也就只能花钱雇佣千羽楼的人才能伤到陆镇! 众人先是在厅里喝茶聊天,所说的也都是跟学问有关的内容,陆熠璟学问不行,多数时候都是古信义说话,他听着。 听得久了陆熠璟还会毫无顾忌地打呵欠,这无聊的样子都写在了脸上,再加上古信义的学问也一般,没什么出彩的话头,一众举人都有些不高兴,只是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古信义也尴尬,最后赶紧提议说到园中开宴。 席面摆在后面梅园,于中间空地上摆着十二张矮几,矮几旁铺好了席子和软垫。最前面那张最大的矮几是陆熠璟的,边上是古信义,接下来左右两边各有五张矮几,一位解元九位举人便坐在此处。两排矮几中间隔出一块空地。 在璟王之下举人们没什么话说,但大家都是有功名在身之人,却坐在一个白衣下位,心中不免有些不满。但古信义却没有察觉到,自以为跟了陆熠璟,便不是很把这些举人放在眼中,没觉得自己坐在仅次于陆熠璟的上位有何不妥,甚至还以主人的姿态请诸位举人坐下。 举人们更是不满,觉得是陆熠璟不屑于跟他们这些读书人说话,才凡事都让古信义代劳,被个白衣这样对待,心里都气不顺着。 要说古信义也是心细之人,本不该注意不到这些举人们的反应,但是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如何害古道心身上,紧张地想着一会的计划能不能顺利进行,其他感觉便迟钝了。 第156章 前世好友 当初古信义凭着一些对未来之事洞悉先机的优势,得了陆熠璟看重,成了他的谋士之一,就是为了对付古道心和陆熠鸿,报上一世的仇,并辅佐陆熠璟上位,求个从龙之功,为自家这一支搏个好前程。 乡试之后,陆熠璟也看重了古道心,并且知道古道心是古家人,找到他让他拉拢,他便谎称古道心其实是鸿王的人,他知道那时候古道心还没跟鸿王接上,但他不在乎,凭着上一世的经验,他知道这两人早晚会对在一起。 果不其然,公盘上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就知道,事情还是按照上一世的线走着,陆熠璟也相信了他的说法,对他更加看重,也答应了他的提议,利用这次机会,除掉古道心,以削弱陆熠鸿的势力。 酒过三旬,古信义提议加点别的乐子。 “总是吟诗作对未免乏味,诸位若是不介意的话,咱们来点新鲜的。” 读书人本就喜欢吟诗作对,古信义这么说实在有点招黑,但众人还是笑着应了,谁让他是璟王身边的红人呢?他的意思,兴许就是璟王的意思。 古信义拍拍手,立刻上来两个执剑的男子,对着陆熠璟行跪拜大礼。 古信义笑着说道:“殿下日前说要宴请诸位,让我准备些新鲜玩意儿。我想着大家都是读书人,平日里多与书文为伴,少见这些舞刀弄枪的,便找来两个戏班里玩杂耍的,说是会使剑,让他们给表演一段,就当余兴。也当开拓开拓眼界。” 弄两个戏班子的就说是给他们开拓眼界,真当他们没见识啊!众人敢怒不敢言,此刻也只能笑着表示多谢王爷费心安排。 柳纯跟古道心坐得比较近,他稍稍靠过来对古道心说道:“你且小心,我看你那堂兄这般安排是别有用意。” 古道心挑眉,深深看了一眼柳纯,没做表示。 中间空地上的两人开始表演,对于这种东西,就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举人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除了古道心之外都不懂武功,所以也就是觉得两人耍得挺好看。 但古道心却能看出来,这两人是真的会功夫,而且功夫不错,那身手之利落,绝对不可能是玩杂耍的。 古道心突然有种危机感,隐隐明白为何之前进来之时看门之人不让陆东也跟着进来,说是什么王爷只宴请举人本人,随行的人都要在外面等着。 古道心时刻警惕,但他毕竟不懂内力,面对两个用剑高手,不免力不从心。 两人摆出交手的阵势,并且不断往古道心这边靠近,其中一人出去剑刺向另外一人,被刺的那人原是背对着古道心,他一闪开之后,刺过来的人剑尖便直指古道心。对方脸上露出惊慌之色,给人以他是来不及收手的感觉。 众人惊呼,眼看着古道心就要被刺中,心都跟着悬了起来。唯有古信义和陆熠璟,眼中尽是得意之色,只等着古道心血溅三尺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剑仿佛横空出现,挡在古道心面前,而那刺过来的剑尖正好被这剑身挡下。 一击没有刺中,那人脸色变了下,却也知道没有机会了,便闪身退下,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那突然出现的人一剑划了脖子。 陆熠璟和古信义都恨恨地抬头看去,想看看是谁坏了他们的好事还杀了他们的人。 “来者何人?竟然敢擅闯璟王殿下的才情阁!” 古信义忙着呵斥来人,却没有注意到陆熠璟变了脸色。 出手救下古道心的是个俊朗高大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睥睨众人,一身绛紫华服,束腰紧袖的里衣,祥云领、山海纹的外袍,腰间一枚紫龙晶玉佩,熠熠生辉,左手执着的剑还在滴血,身后护卫立刻上前,接过长剑擦拭,以免污秽了主子的手。 古道心也愣了,“苏……苏方?” 来人正是古道心上一世最要好的朋友,宣平候之子苏方。 古道心想到上一世,苏方为了调查自己被陆熠鸿迫害之事而被害死,而今再见到好友,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苏方本来正冷冷地与陆熠璟对视,在听到古道心的声音之后,又立刻蹲下,上下打量着古道心,神情十分紧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 古道心摇头,“没事,我没事,你呢?你还好吗?” 苏方声音发颤,“我很好,很好!” 古信义脸色发黑,又呵斥了一句,“你到底什么人?没听到我问话吗?档案当着璟王殿下的面杀人,不要命了吗?!” 苏方猛地站起来,一招手,身后护卫一跃而起,纵身落到古信义面前,啪啪啪就打了三个巴掌。打完之后又回到苏方身后恭恭敬敬地站着。 古信义到底不会武功,被一内家高手打了三巴掌,当即被掀翻在地,眼冒金星,嘴角都流血了,脸上也可见得浮肿起来。 “苏方!” 陆熠璟猛地站起来,古信义到底是他的人,苏方这样二话不说直接打了古信义,那就是在打他的脸。 苏方冷笑,“殿下息怒,我是看殿下身边的人实在不懂规矩,见了本世子也不知道行礼,还胆敢与本世子叫嚣,殿下宽仁,厚待手下人,那就由我代劳,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规矩的狗东西!” 古信义脑袋里还在嗡嗡响,乍然听到苏方自称世子,眼睛直勾勾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陆熠璟被呛得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出了一口气。 然而苏方却不打算这么完事! 刚刚那一幕有多惊险,他是眼看着的,如果他再晚来一步,道心必定会成为剑下亡魂!上一世他没能护住好友,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如何还能让古道心再次涉险?费力多时才打探道心的踪迹,要不是因为道心高中,还不知要耽误多久。 兰陵那边的情况他查探得很清楚,虽然没有明显的迹象显示古信义的失踪跟古道心有关系,但是就收集到的消息来分析,不难推断出古信义心怀叵测。后来又查到古信义是陆熠璟的人,他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此次得知陆熠璟设宴才情阁,又有古信义在,他实在放心不下,便立刻赶了过来。 也幸好他赶到得快,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今日殿下设宴款待乡试表现优异之举人,吟诗作对也就罢了,辅佐以丝竹歌舞也无不可,弄这舞刀弄枪的作甚?举人们看也看不懂,只会觉得乏味,得殿下问一句,还要违心地说好看,殿下也会觉得没意思。听闻殿下是将设宴之事交给此人,连这点事也做不好,可见此人不堪大用。” 陆熠璟假笑,“世子说的是,以后本王自会多加调教。” 苏方冷哼一声,“光是调教哪够?我看此人不仅仅是能力不足,还包藏祸心!好好的舞剑,怎的就差点伤人性命!只怕这人是谁派来殿下身边的细作,借此机会伤了举人性命,不仅离间殿下与举人们的关系,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也会害得殿下被责罚,就让我替殿下除了这个细作!” 言罢,苏方面上一凛,猛然转身抽出身后护卫腰间佩剑,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点足而起,跃至古信义身前,一剑刺穿古信义胸膛! 古信义连惊叫的机会都没有,便一命呜呼了。 “苏方!你!” 苏方听若未闻,回手将长剑往后一扔,护卫接下后直接插进了剑鞘。 “殿下不必言谢,为殿下除去身边奸佞乃是我该做的。啊,我与古举人一见如故,殿下若是没有别的指教,就让我把人带走吧!听说这位古举人颇为精通赌石之事,我近来也好这口,想向古举人请教请教。” 陆熠璟气得直喘粗气,但苏方也确实没有大的错处,他也不想太以身份压人,毕竟苏方可是宣平候世子,宣平候二十四岁封侯,在朝廷上威望甚高,也颇得皇帝器重,得罪了宣平候,对他自己没好处。储位之争上,宣平候一直中立,他不能为了一个古信义就把宣平候推到陆熠鸿那边去。 最终陆熠璟也只得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那就多谢殿下了。我等先行告辞。”苏方嘴角一斜,转身拉着古道心就走了。 两人一走,宴上气氛尴尬,陆熠璟牙齿磨得咯咯直响,叫人收拾了古信义的尸体,早早结束了宴会。 陆东在外面等得焦急,见古道心出来之后才松了口气。 从被守门人拦下后他就一直觉得不对劲儿,甚至想着偷偷进去,哪怕冒着被发现得罪璟王的危险,也要守着主子安全,还好主子出来了。 古道心带着陆东跟苏方直接去了宣平候府。 上一世古道心就经常来宣平候府做客,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程度不亚于自己的府邸。眼下看着苏方的书房还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翻滚的情绪又重新涌了上来。 “这里真是……真是一点没变,苏方,你还记得……” 作者闲话:苏方听若未闻,回手将长剑往后一扔,护卫接下后直接插进了剑鞘。 …… 护卫(举止端庄、丝毫不慌):先不擦了,没准世子一会还要杀人,刚刚就白擦了 第157章 谣言四起 苏方和古道心右手握在一起向各自方向拉近,重重抱了一下才放开。 “我当然记得!上一世我坠马而亡,等再有意识,竟就回到了这个时候!我就知道,老天待我不薄!我们还有重来的机会!我四下找你,却遍寻不着,直到前两日才终于有了你的消息,不然我定早将你接到身边!今日听你叫我,我便知道你跟我的情形一样,你还记得我!” 古道心微微哽咽,艰难地咽了一下,“我很好,你既然了解了我的情况,该知我现在有瑶光阁,有金点斋,又中了乡试第二,重来一次,我们必不会再走从前的老路。” 苏方拉着古道心坐下,“前世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陆熠鸿害你?” 古道心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前世所有事情道出。 重生一回,他心里压着太多的事情,却不能跟任何人说,就是对陆镇,也因为重生之事太过诡异难以解释,只能托口梦中情形。 眼下得知自己的好友与自己一样,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仿佛终于真真正正地证实,所有的一切不是一场梦,不是他发疯,而是实际存在的,他也终于能有人说道说道。 古道心将上一世的所有事都跟苏方讲了一遍,包括后面陆镇陪伴他走过生命中最痛苦的时光。 苏方气得双目通红,一拳头垂在桌子上。得了是这红木的桌子够结实,桌角又是包金的,不然还真受不住他这一拳。 “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从他决定跟金香玉成亲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忘恩负义的杂碎!你呕心沥血地帮他争到帝位,一颗真心全部托付给他!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古道心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他是很恨陆熠鸿,但是他对苏方的愧疚更深。 当年争储之时,宣平候府本来保持中立,是因为自己帮着陆熠鸿,所以苏方作为自己的好友,也就帮着陆熠鸿。苏方的父亲是宣平候,手上有实打实的权利,母亲是阳安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当朝陛下最疼爱的妹妹。有宣平候府襄助,陆熠鸿如虎添翼。 可是之后陆熠鸿登基,就因为苏方调查自己卧病在床的真正原因,威胁到了陆熠鸿,陆熠鸿便设计害死了苏方!狼心狗肺!真是狼心狗肺! “对不起!苏方!真的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被他害死!” “好兄弟之间说什么对不起?帮你是我自愿的,看着你不明不白地就成了那副样子,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我的死不是你造成。而且我知道,要是咱俩换过来,你会跟我做一样的事。好在老天待咱们不薄,道心,咱们还有重来的机会!老天一定是看咱们俩都死得太憋屈,怨气冲天,才不得不把咱们俩放回来!” 古道心扑哧一声笑了,苏方果然还是他认识的苏方,在这种时候也能开玩笑。 古道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曾经想过如果他在见到苏方,他会跟苏方说什么。想了很多很多,但是现在本尊就在面前,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了,我听说你现在是陆熠鸿的人,怎么回事?你明知道他……” “那是谣传,”古道心赶紧解释,“我上辈子就是因他而死,我是傻了吗还会去辅佐他?” 苏方笑了笑,“我没想着你是去辅佐他,我是怕你这是打入敌人内部,准备从内部瓦解他们。真要是这样我也不会赞同,那太危险了,陆熠鸿心狠手辣,他要是发现你明着投靠他,实际上却是为了刀刀捅进要害,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古道心笑着垂了一下苏方的胸口,“好不容易能重活一次,我可惜命着呢!” 苏方放心了,也回垂了古道心一下。 “哎,你跟陆镇现在什么情况?” 刚刚古道心只是把重生后的事情讲了个大概,也没详细说自己和陆镇的事,现在说完了陆熠鸿,知道古道心没有那危险的想法,苏方就又惦记起好友的感情问题来了。 “说实话,我们现在相处着,确实挺暧昧的,但是这窗户纸没捅破,就保不齐是我自己想太多。我也已经决定,要跟他摊牌,等这次他回来,我就跟他把话说清楚。之前我原本是想着,只要能以好兄弟的身份,在他身边看着他,护着他,瞧着他娶妻生子、顺遂一生,也就行了。可是现在的发展有些超乎我的意料,他那天说的话……我总觉得不像开玩笑。方方,我也自私,所以如果我知道我跟他有可能,那我当然想跟他在一起。” “你放心,他既然那么说了那就是有戏!”苏方抬手重重搭在古道心肩上,“说镇南王会开玩笑,这本身就是个玩笑,上一世到这一世,我虽然跟他没有太多交集,可但凡公卿权贵,有谁不知道镇南王向来不苟言笑?更别说开玩笑了。这事依我看,有谱!再说你本来的打算就是做朋友,要真不成,那就回归到朋友关系呗,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有什么好顾忌?” 古道心被苏方这番言论逗笑,但也觉得确实有理,反正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只等陆镇回来了。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跟古信义的事?古家人都不知道。” “我什么人啊!搞情报我说第二,别人谁敢称第一?我去调查你的情况,情报搜集了一堆,再加上对古信义行为举动的调查,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古道心拍了拍脑门,他差点忘了,宣平候府的情报系统那是一流。 作为朝廷勋贵,能在党争中保持中立,不迫于形势而加入任何一方,还让各方都不能为难,除了手中的权利外,苏家的情报网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行,算你厉害!” 苏方得意一笑,“那是,像我这般英俊潇洒又器宇轩昂,能没点真本事吗?道心啊,我看你后面就像住在我这吧,虽然今天的事儿过去了,但陆熠璟一定已经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又没答应陆熠鸿的招揽,他这时候也未必庇护你,陆镇不在京城,你就是在镇南王府也不一定安全,再说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跟陆镇的关系,那就暂时不要暴露。反正我今天这样高调地把你从才情阁中带出来,他们也一定认定你我之间有特殊的关系,那还不如就直接在这住下。不管陆熠鸿还是陆熠璟,还都要顾忌我宣平候府的势力,不会轻举妄动。” 古道心想着这样也好,毕竟现在事情闹大了,他要是直接回王府的话,说不定反而会给陆镇带来麻烦,他本来就是想在背后默默支持陆镇,才能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防不胜防。 “好,那就先住你这。外面的陆东是陆镇派给我的护卫,让他跟我一起住下来。” “那是肯定的,我会安排好,你放心。这些天你就暂时不要出府,所幸我也没什么事,咱们俩好好聊聊,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苏方视古道心为一生唯一挚友,他们这场死后重生又相逢,实在让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平静下来,心里高兴着,心跳就跟打鼓一样激烈。 古道心也正好想多跟苏方说说话,他也要好好问问苏方上一世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才会被陆熠鸿下杀手。 于是两人就足足三天没有出府,却不知外面关于他们的流言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这一日,苏方被父亲宣平候叫到书房去训话,苏方才知道,外面居然谣传他跟乡试第二的古举人有不能为人道的亲密关系,说白了就是在编排他和古道心有私情,两人是龙阳之好。 苏方听到的时候都懵了,歪着脑袋“啊”了一声,完全不明所以。 宣平候还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儿子喜不喜欢男人他还不知道吗?而且在一看苏方的反应,更明白这事有心人故意散布谣言抹黑,只是不知道针对的是他苏家,还是那位古举人。 宣平候雷声大雨点小地苛责了苏方几句,说让他在外面要多多注意,不要留人话柄,还说这件事他会摆平,让苏方不要操心。 苏方回去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古道心,古道心沉默了一会,表情十分沉重,沉重到苏方都有点担心,然后等了半天,古道心才倾身说了句感慨十足的话——“侯爷真是护犊子啊!” 苏方:“……你是怎么抓的重点?” 古道心笑了,“别急,这是侯爷既然说会解决,那就不用咱们操心,咱们就什么都别做,免得给侯爷添乱。” “可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人在抹黑我们?” “还能有什么人?那些流言蜚语把你从才情阁将我带走一事说得绘声绘色,还说你为了我纵身挡剑置自己生死于不顾,说我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当即决定跟随你,甚至直接住到了你的府上,虚实掺半,添油加醋都恰到好处,明显是陆熠璟的手笔。他不能拿你怎么样,而且我又在你这让他不好下手,便只能用这点小伎俩来给咱们添添堵,既能恶心到咱们,又不会太得罪你,让你一气之下就去陆熠鸿那边,自己还能解点气。呵呵,这次的计策倒是不错,陆熠璟身边的谋士有长进啊!” 第158章 陆镇回来了 苏方扶额,“你还笑得出来啊!我倒是没关系,你要是被冠上了个龙阳之好的名声,陛下又对此极为厌恶,到时候殿试有的你吃亏。” “放心,陆熠璟顾忌着你,就不会把这件事捅到陛下面前去。只不过陆熠璟一定还有后招儿。” “哎,咱们这情形也是挺危险,前面有陆熠鸿,后面有陆熠璟,当真是前后才狼后有虎豹,必须得小心行事啊!” 古道心笑着安慰了苏方两句,正准备跟苏方讨论着把生意做到盛京来的打算,外面就有人来通报,说镇南王来了。 赶巧的是镇南王来之前侯爷刚刚出门,所以下人便先将陆镇引到前厅,那可是镇南王,谁有胆子让镇南王在门口等着?之后才来找苏方。 古道心立刻喜形于色,“显章来了!” 苏方笑着酸了两声,“哎呦,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重色轻友?一听陆镇来了你就心花怒放了,在才情阁见到我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高兴吧?” 古道心啧了一声,“别皮啊,快走,别让显章等久了。” “不急。”苏方挑眉,一脸奸笑。 自己的好友什么样自己了解,古道心一看苏方这表情就知道这人又要冒坏水儿。 “你想怎的?” “你不是不确定陆镇是不是喜欢你吗?我帮你试试啊!正好外头咱们俩的流言可是满天飞呢,他一定是听说了才会过来侯府,让我帮你试试,真要有那个意思,你告白的把握不也大点么!” 古道心很是心动,甚至心动到牙痒痒,但最后还是一狠心说道:“不行,不能这样。” 苏方表情垮了,“为何?” “不管显章对我是否有意,我都不想用这种方式试探,这对他来说也不公平,我宁愿光明正大地问。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显章会给我个痛快。如果我真这么做了,那是对不起显章对我的真诚。” 苏方撇嘴,“成,你总有理,不过我是你的好友,不是陆镇的,所以我肯定为你考虑比较多,至于他,就你自己多想想吧,我先去了!” 古道心听到苏方最后一个字字音的时候,已经见不到苏方人了! 这家伙竟然用轻功跑在他前头! 古道心赶紧追了出去,生怕苏方趁自己还没过去会跟陆镇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一出门看到站在外头的陆东,古道心赶紧让陆东先过去前厅,要是苏方真乱说话的话一定告诉陆镇别信。 陆东领命,也立刻运起轻功踩着墙头不见了踪影。 但古道心却知道估计还是要晚一步,苏方的轻功相当厉害,而且又提前那么多,他刚刚祝福陆东还耽误了一会,只希望要是他真乱讲话,陆镇不要信才好。 那头苏方到了正厅门口,陆镇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听到动静后转身,看见苏方气喘吁吁,不禁皱眉,却也没有询问,上来就只有五个字——“交出古道心。” 苏方挑眉,别说,镇南王就是镇南王,刚刚对方还没开口他确实就被镇住了,不过现在已经缓过来不少。 苏方笑着迈进来,“听闻王爷日前因事离京,这应该是刚刚回来吧?居然就直奔侯府,那肯定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道心吧?我已经听道心说过,他与王爷交情甚笃,是兄弟亦是知己,他来京城之后也一直住在王爷府邸,我先感谢王爷这么长时间以来对道心的照顾,不过以后就不劳王爷费心了,道心会一直住在我这,直到他回兰陵为止。道心有意往京城发展,日后他要再来京城,也会住在我这,就不用去打扰王爷了。不过王爷放心,往后我肯定会陪着道心一起多到王爷府上拜访,毕竟……” 陆镇没让苏方把话说完。 实际上从苏方进来开始,每说一句话,陆镇的脸上就要黑一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释放出来的那种强横的气势也让苏方觉得压力很大,到后面说话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开始用内力撑着自己,不然真说不下去。 可他还是没说完自己精心准备了一路的言论,因为陆镇已经向他出手了。 镇南王的武功修绝对天下一流,多少习武之人都想找个机会跟他接错切磋,但是除了自己的军士之外,镇南王几乎不会给其他人喂招,苏方一边吃力地应对,一边苦中作乐地想着,他现在的待遇得是多少武痴都想得到的啊! 看来陆镇果然对道心有意,不然也不会控制不住竟然直接在侯府里就对自己这个世子出手。 “王爷这是作甚?难不成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王爷?” 苏方喘得厉害,好不容易腾出空来问了一句。 但陆镇压根没回答,只是手上的招式更加凌厉。 此时苏方真是庆幸自己从小到大练功都没有偷懒懈怠,不然要是在陆镇手下连十招都撑不过,回头道心得笑话死他。 陆东匆匆赶来,见王爷已经跟苏世子交手,立刻上前阻止。 “王爷息怒!苏世子对主子很好,没有任何慢待!” 之前由于时间紧迫,古道心也没能跟陆东说清楚,陆东就以为是苏方要跟王爷开玩笑,说慢待了主子,甚至是将主子扣留在侯府中一类的话,这才叫“乱说话”嘛,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但结果他不说还好,一说陆镇的气势更加霸道强横了! 苏方看了陆东一眼,平时瞧着这个冰山脸挺稳重的,没想到也是个会在关键时刻帮倒忙的。 陆东也不知道怎么自己说了之后王爷的反应更加激烈了,却有不敢上前阻止,他怎么能跟别人一道对上王爷?绝对不成!陆东只得返回去找已经到了半路上的古道心,说自己劝说没用,他也不知道世子到底跟王爷说了什么,反正现在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古道心一咬牙,让陆东带自己运轻功过去。 陆东抱拳,先快速请了个冒犯主子的罪,之后才一手拉着古道心的手臂,一手扶腰,运起轻功提气过去。 古道心有点后悔,早知道苏方会嘴欠到这个程度,一开始他就不应该为了图快而让陆东自己过去,要是让陆东直接带着自己,就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苏方和陆镇已经由前厅打到了院子里,过往下人有看见的也不敢上前阻止,那可是王爷啊!而且就算围观中有会武功的护院,但是他们那点功夫实在不够看,进去就是当靶子,还不一定能护住世子,便只能焦急地等在一旁。 古道心直接让陆东把自己丢到两人中间去。陆东还想慢点把人放下来免得摔着,古道心却是直接挣开了陆东的手臂,一下子就摔了下去,正中两人中间。 古道心痛呼一声,“啊!” 交手的两人立刻停了下来,一左一右蹲到古道心身边,一人抓住一只手臂。 陆镇沉着脸,“放手!” “该放手的是王爷!” “够了方方,还没闹够啊你!” 古道心知道好友这都是为了自己,所以语气上也没有多严厉。 苏方嘿嘿一笑,抬手擦了两下鼻子,“行,我不闹了,你要不要紧?是不是屁股摔八瓣了?谁让你非要玩儿这么危险的?”苏方松开手站起来,让下人赶紧找府医过来。 陆镇扶着古道心站起来,同时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儿。 苏方的态度变化太大,想看不出来都难。 “到底怎么回事?” 古道心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这让他怎么开口呢? “咱们先进去,进去再说。” 陆镇看古道心疼得呲牙咧嘴,走一步嘶一声,便二话不说直接抱起古道心往里面走。 古道心傻眼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也有被公主抱的一天。 苏方在后面看着,瞪大眼捂住嘴,眼中有光芒闪烁,这时候要是给他一个小手绢他能兴奋地挥舞起来,他们家道心啊!终于找到真爱了! 古道心就这么红着脸被陆镇给从院子里抱进了厅里,一路上还有那么多下人看着,他想着要不直接扎陆镇怀里好了,死也死彻底一点。 活了这是第三辈子里,本以为练就了刀枪不入的厚脸皮,结果今天还让他闹了个大红脸。 府医过来看过了,好在没什么事,估计就是会青紫一块,不打紧。 古道心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跟陆镇讲了一下,也告诉陆镇苏方就是他梦中上一世的好友,而且苏方也跟他的情况一样,也做了那样的梦,所以一直在找他。那天如果不是苏方及时赶到,确实就危险了。 他们俩之间就是纯粹的好兄弟,比纯金还纯的那种。 听了古道心的解释,陆镇的脸色总算缓了下来,但还是不太好看。 他心里想着,跟古道心有共同回忆的人是苏方,就连这样匪夷所思的梦境经历也一样。 陆镇一直以为自己和古道心是最亲近的,但没想到还有一个几乎比自己和古道心关系更为亲近的苏方。他们在上一世就亲厚无比,苏方甚至是为了替古道心讨回公道才会被陆熠鸿设计杀害,这让陆镇心里多少有些重。 现在陆镇唯一欣慰的就是古道心看着苏方的眼神并没有看着自己的时候那样热烈。所以自己还是有可能的。 第159章 本王从来不开玩笑 解释是解释完了,接下来该表白了。 厅内一片寂静,苏方都能听到自己喝茶的声音,真是不雅。 “我说二位,你们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吗?王爷,听说你临走前跟道心说回来之后有话要说?道心,你不是也有话要告诉王爷,那就说啊,你们不用顾忌我,当我不存在就好。” 古道心扶额,你这话还不如不说。 陆镇站起来,走到古道心面前。古道心本来低着头,直到脚尖步入视线,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陆镇。 苏方笑了,这重头戏终于要开始了。 “道心,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古道心心中重重颤了一下,慢慢站起来,嘴角微微颤动,“我愿意!” 陆镇满目柔情,张开手臂将古道心抱进了怀里。 苏方傻眼,这就完了?还能再简单一点吗? 他厚着脸皮留在这里不走就是想看看陆镇这块大冰山对道心来一段长情告白,但结果就一句话,而且道心还答应得这么痛快,这有点太扯了! “我说道心啊,你暗恋了他那么久,心里还受了那么多的煎熬,他这一句话你就答应了?怎么着也先矜持着,让他多说点好听的吧?” 古道心无声一笑,“我知显章不善于以言辞表达心情,他能说出一分,心里就是有十分。再说他能喜欢我,已经是我原本以为求而不得的了,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吊着他?他愿意跟我在一起,就够了。” 苏方呵呵两声,这投入感情之中的人果然都是傻子,他们家道心那么以精明的人,一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完全不知道给自己争取利益了。还是像他这样好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就少了被感情所困扰的麻烦。 然而陆镇确实没错过苏方话里的内容,“他说你……暗恋我?” 这要是之前,古道心肯定会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现在陆镇都想跟他告白了,他就大大方方起来了, “对啊,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比你喜欢我还早。” “怎么可能?”陆镇吃惊,他一直以为先动心的人是自己,“还没来兰陵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有意,只是那时候并不自知,还以为就是兄弟之间的感情。等想通了之后再想起从前的所作所为,我绝对不会对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有那些举动,所以才确信我是从那时候起心里就有了你。” 很多相恋之人在刚刚走到一起的时候总喜欢问对方——你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听着对方回忆从前的心路经历,心里就觉得无比甜蜜。 古道心也一样,心里美着,但嘴里还是说道:“可我是从上辈子就喜欢你了啊!虽然是在我生命的最后一点时光喜欢上,不过确实更早吧?” 两人虽然好像在比较着似的,但是陆镇却没有一点比输了的不高兴,甚至是在心底难以抑制地涌出强烈的喜悦之情,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古道心就已经开始喜欢自己了。 “那你之前说的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是我?” 古道心笑了一声,“不然呢?我从上辈子就开始喜欢你了,到了这辈子又没有接触别人,自然还是你。” 陆镇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整个人都没有之前的那种紧绷的感觉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喜欢的人就是苏方。”陆镇说话一贯或冰冷严肃或冷淡漠然,真少有这样情绪外泄的时候,可见古道心从上一世就开始喜欢他的这件事带给他的惊喜太大。 “哈?”古道心一开始没明白陆镇怎么会这么想,后来一想到最近的流言就明白了,“你是听到最近流言说我跟苏方关系亲密,所以才以为我一直说的喜欢的人是他?” 陆镇点头,“之前你就说过,你心仪之人在盛京,而且你之所以要科举入仕,便是为了他。我当时只是猜到对方很可能有京中达官显贵的身家背景,但那时候以为该是个女子,是某户权贵之家的千金小姐。直到我这次回来,听说了你跟苏方的事,才发现除了性别之外,苏方跟你的形容以及我的猜测完全能对的上。而且他必然是认识你,才会冒着被陆熠景记恨的风险也要将你带出来。” 古道心笑着摇头,他真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的误会,“既然显章误以为我喜欢的是苏方,那你之前跟苏方动手是因为……” “我原想着,他能冒险去救你,也就是对你有真心,算得上没有辜负你的感情,但是我还是要试试他的功夫,如果他功夫不行不能保护你,那我就不会就此放弃。” 随是误会一场,但陆镇说出这话来却没有半点底气不足的样子。他承认自己这次是冒失了,有些失了分寸理性,但如果重来一回,他还是会这么做。 感动到心里滚烫的感觉就是这样了吧?古道心低头笑着,舔了舔嘴唇,心花开了一片又一片。 苏方还挺高兴,“我就说吧,有的时候刺激一下对方比你们温水煮青蛙慢慢磨的效果要好得多!行了,既然误会解除了,你们也终于互诉衷肠了,那就该好好合计合计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是建议让道心继续住在我这,你那镇南王府实在太打眼,盯着的人太多了,道心在我这还好一些。” 陆镇眼神微冷地瞟了一眼苏方,“你之前闹了那么一出,看着宣平候府的人也不少。” “多也多不过镇南王府,再说道心现在还不想暴露跟王爷的关系,我跟他交好已经人尽皆知了,他住在我这也没什么,你们这不是还保密着吗?王爷也别说公开什么的,道心原本的想法就是不让别人知道你们相熟,这样他就能在暗中支持王爷,别人就防范不到。王爷精通兵法,肯定知道出其不意的效果有多好。再说这毕竟是道心的一番心意,王爷定然不愿意辜负的吧?” 陆镇原本还真有反驳的说辞,但是苏方很会拿捏他的感受,一说出最后一句话,陆镇就真的不好反对了。他可以无视一切,却不能无视古道心的心意。 “道心以为如何?” “苏方说的对,我跟他已经被人误会,就算有些人能猜到我们不会是流言所说的那种关系,也毕竟有深厚的交情才会值得他那么做。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和显章的关系,也能借此达到掩人耳目的作用。不是挺好的?” 在古道心心中,自己跟苏方是好友,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所以不会有什么觉得不好意思的,他现在心中所想都是要如何帮助陆镇,所做的一切考虑的前提都是为陆镇好。 当然古道心也会有为人男友的自觉,不会以好朋友关系亲近为由就跟苏方过于亲密,他知道陆镇会在意,会吃醋,所以不会去做让陆镇不高兴的事,保持好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之间也该有的一些距离。 从前他就反感那种拿着朋友关系说事然后跟人过分亲近的人,当自己的另一半对此而表示出不满的时候就理直气壮地说着什么“我们只是朋友是你想的太多”,他自然不会自己犯这种错误。 陆镇虽然还是有些不大情愿,但也知道古道心这是为了他好,便只能答应。 苏方嘿嘿嘿笑了好几声。 别看很多时候他都显得特别稳重靠得住,但在古道心面前,时长表现的就像个幼稚的孩子,这会就在为自己似乎赢了陆镇一局而光明正大地乐着。 陆镇看着苏方,“道心在回兰陵前这段时间就住在你这,我也住在这里。” 苏方的笑容还没收回去,乍然听到陆镇后面的话差点没反应过来。 “王爷说什么?我刚刚可能听错了。” “我说既然道心住在这里,那我也过来住。” “……王爷不是在开玩笑?” 陆镇微微扬首,“本王从来不开玩笑。” 苏方立马转头看向古道心,“我说什么来着?镇南王不会开玩笑吧?啊不对,这不是重点!王爷,您以什么名义住到侯府来?道心才住进来,王爷您就紧跟着进来,那外人不是会猜测王爷是不是也跟道心相识?那我们不就白做工了?还在我这住什么呀?直接回王府不就完了?” “我白天不会过来,入夜之后再来,以我的武功不会被人发现。” “王爷这是何必呢?您还担心我会亏待了道心不成?” 苏方觉得很是憋屈,他跟古道心那么深的交情,现在居然被怀疑他会照顾不好道心,这实在太戳人心窝子了! “不,我没有不放心,我只是想看见他,看见了我就高兴。” 苏方牙酸了一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状态?不,这应该叫小别胜新欢。不过能听到冰山王爷说情话,也算是难得的体验了。 “行吧,只要道心没有意见,那就这样,我会在道心房间的隔壁再收拾出一间屋子,王爷晚上看完道心之后就能在那里安歇,” 古道心立刻点头,“我没意见。” 他何止是没意见,都要高兴坏了。 第160章 大老爷们儿说肉麻的话 苏方觉得自己的好友是要被陆镇给吃得死死的了,幸好这是陆镇,靠得住,换成别人的话,他真得担心死。 于是古道心就还住在宣平候府,晚上陆镇过来,两人说会话,之后陆镇就会在房中的软榻上睡。隔壁收拾出来的房间就成了摆设。 以前他们还会同塌而眠,但是现在感情明朗了,两人也在一起了,却反而不好像从前那样抵足而眠。 苏方对于两人住在一个房间里是有点不大高兴的,他有的时候会有种类似自家闺女被臭小子给拐走了的无奈又气愤的感觉,不过他一想到古道心暗特殊的体质,就又觉得暗爽。 上一世就是因为古道心的体质,所以陆熠鸿一直没能得逞,道心一激动身上就会出现一种奇异的光,让近身的人刺痛不已,又疼又麻,严重了还有可能会丧命。而古道心的情绪越激动伤害就越强。 做那档子事的时候能不激动吗?这都是控制不了的,所以苏方肯定,陆镇就算跟古道心住在一个房间也不会有什么越矩的行为,他倒是该同情陆镇,这辈子能不能跟道心亲近都还不好说呢! 只是苏方也难免担心,如果道心的情况在在这一世仍然到最后都没有改变,陆镇是不是能一辈子都就守着古道心。 他知道从某方面想,这对陆镇是不公平的,但是他一想到古道心上一世的痛苦遭遇,他就真的不希望好友再被伤一次。而且他看得出,好友对陆镇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过了曾经对陆熠鸿的感情。 古道心能从陆熠鸿对他的背叛中走出来,但如果换了陆镇,他一定承受不住。 这些天古道心也没闲着,跟陆镇讨论了那块帝王紫原石,准备先弄一个发冠,再弄两块山海浮纹玉牌,其他的就等以后再说。反正这么大一块石头在这,想什么时候弄就什么时候弄。 所以古道心最近就一直在设计发冠的图样和玉牌的图样。 等把这些设计完之后,古道心就要回兰陵了。 苏方和陆镇已经给他看好了在京城开店的铺子,并且付好了定金,就等他把兰陵那边的事情料理好,就可以进京。 已到年关,古道心也不想总两边跑,趁早在京城定下来,他们过年的时候也方便些。 古道心走的那天,苏方送他,却不见陆镇。 苏方数落了陆镇的一堆不是,但最后还是开解说镇南王就是没有清闲的时候,之前能每天晚上都从王府过来,其实就已经挺不容易的了,他看着都很感动,让古道心不要介怀,许是今天真的有要紧的事抽不开身。 古道心笑着点头,“我知道。” 苏方给古道心安排了马车,看着古道心上路,直到在官道上已经看不见身影才回去。 陆东也坐在马车里面,原本以为主子会因为王爷没有时间来送行而不高兴,但看主子的表情,倒没显出多少不悦来。 而且一路上,陆东发现主子对那个赶车的车夫特别好,一直赶路的时候会出去问车夫累不累,太累的话就休息会,他还见主子为车夫擦汗来着。就是休息的时候,主子也总是坐在车夫的身边,自己吃什么就给车夫吃什么。那笑容满面的样子,真是一点也瞧不出因为王爷没来而有丝毫难过。 陆东知道主子跟苏世子关系好,但是没理由对苏世子安排的一个车夫这样好吧? 到后面陆东也忍不住了,主子都这样关怀那个车夫,他也不好总干坐着,于是就主动要求跟车夫换着驾车,这样车夫也能到里面去歇息。 终于到了兰陵,马车一直把古道心送到瑶光阁后门。 陆东还想着,是路上主子跟车夫说了瑶光阁的后门在哪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古道心让陆东进去把云宝和月宝叫出来,陆东不明所以,但还是进去把两位小主子请了出来。 姐弟俩一看见古道心回来了,高兴得一路小跑过来,他们很想抱抱二哥哥,但是他们也都知道自己不小了,不能在动不动的就要抱抱,云宝是男孩子,还没什么,月宝却很知道自己女儿家该把握的分寸。 古道心挨个摸了姐弟俩的头,之后领着他们朝车夫走去。 “看看谁跟二哥哥一起回来的?” 姐弟俩看着车夫,不明白二哥哥此举的用意,直到那位车夫揭掉了脸上的那层易容,露出真容,俩孩子差点尖叫出声。 “啊!哥哥!哥哥回来了!云宝好想哥哥!” 云宝直接抱住了陆镇的大腿,闭着眼睛在陆镇的衣服上蹭呀蹭,那叫一个亲昵。 月宝已经哭了,女儿家感情比较柔软,实在忍不住,一个劲儿地拿帕子擦眼泪。 两孩子平时瞧着都成熟得不像孩子,也就是在古道心和陆镇面前,才会让自己表现出这个年龄该有的一些样子。 陆东如遭雷击,他怎么也没想到车夫竟然是王爷易容的,而且他居然有坐在里面让王爷在外面赶车,他简直该自裁谢罪! 古道心拍了拍陆东的肩膀,忍着笑道:“别介意,显章不会怪你,他有意隐瞒,所以你才不知道,不算不敬。” 陆东脸上没表情,内心却是哭丧着,就眼神来看也很是无奈,“主子这是跟王爷合起来找属下的乐子。” 古道心摊手,“那你可就冤枉我了,他事先也没跟我说,不过我在出城看到苏方安排的马车,第一眼看到站在一边的马夫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他是显章所扮。” 路边一颗树上一片枯叶掉下来,在陆东身前打了个旋儿之后才慢慢落下。此刻陆东的心情就跟着风打落叶是一样的,主子第一时间认出了王爷,自己跟随王爷十多年,居然都没看出来,果然该自裁谢罪! 陆镇安抚完了云宝和月宝,走过来拉住古道心的手,“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到兰陵之后再亮明身份,甚至之前故意推脱有事不能来送你,就是为了压一压,到时候你看到我一定会更加高兴。不过看来我确实没有准备惊喜的天赋。” “谁说的?”古道心笑着挑眉,“在看到你装扮的车夫时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只是当时为了配合你才没有表现出来,那一刻我已经惊喜到了。对了,这是你跟苏方一起策划的?” “他不知道,是我偷偷换了他提前安排的马夫。” 古道心了然,难怪苏方后面还会那样开解自己,如果他也知情的话就不会那么说了。 不过陆镇能有这样的心思,他是真的很意外。 “其实你也可以事先告诉苏方,不然他真以为你没来送我,说不定还会生你的气。” “我就是故意不告诉他才能抓一下他的漏洞。” 古道心眉毛一挑,“什么漏洞?” “我能够轻易换了他准备的人,他还毫无所觉,那如果是有想对道心不利的人将车夫换成自己的人,苏方也不知道,就极有可能陷道心于危险的境地中。所以以后道心还是坐我准备的马车,不要坐苏方的,不安全。” 乍一听感觉陆镇说的挺有道理,但古道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陆镇在黑苏方的感觉。 “回头是该跟苏方说说,他自己身边贴身用的人不少,平时要多注意。” 陆镇听了稍微有点不太满意,因为古道心没有直接答应他以后只会坐他安排的马车,甚至转而为苏方的安全着想。 古道心拉着陆镇进去,洗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虽然从陆镇恢复记忆回了京城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但是以前陆镇的衣服古道心都还好好留着,还隔三差五地添置新衣,就想着什么时候陆镇回来了,不能就只有旧衣服穿,新衣也得有,这一步留神就添置了不少。 陆镇看在眼里,心里就跟抹了蜜一样。 云宝和月宝知道该多留点时间给两位哥哥,就又做各自的事情去了,反正哥哥回来了,而且也没说很快就要离开,说话也不急在这一时。 古道心专注地看着陆镇,只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厌,想着在自己原本的那个世界有“审美疲劳”和“七年之痒”的说法,他觉得自己和陆镇之间永远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管什么时候,看着陆镇,他都会满心欢喜。 “你什么时候回京?” 陆镇喝了一口茶,眼中难得有点笑意,“怎么?我这才刚回来道心就要把我往回赶?” 古道心笑着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陆镇王古道心这边凑过来许多,鼻子几乎要撞上鼻子,“可我还是喜欢听你说,” 古道心闭上眼睛笑了,“我想你,很想你,从你回京之后就想你,一直到现在,每次我去京城见你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见一次,回去之后就更加想念。从前我都难以想象自己还会有这么粘人的一天。” 大老爷们儿,说出这样肉麻的话,古道心却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肺腑之言,说出来就说出来了。 陆镇舒服了,之后来了句“我也是。” 这要是苏方在这绝对要笑岔气儿,人家道心说了那么多,你一句“我也是”就完事了,当真是言简意赅。 第161章 我就把你这老姜给剁了! “我不着急回去,等你这边收拾好之后,我们一起回去。” 古道心打心眼里高兴,陆镇虽然并不会说太多好听的,但这人是行动派,少说多做,他做的那些事就足以表达他的感情,就像这次,悄没声息地就陪着他一路过来了,这还不够令人感动吗? 但转念一想,古道心又问道:“那可有要紧的公事?千万别耽误了。” “没事,真要有要紧的事王府会飞鸽传书过来,我有分寸。” 陆镇回来的事情除了古道心、云宝、月宝还有陆东之外没有别人知道,就连沈兆云和白端瑞都不知晓。 还是几天之后,一切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第二天就要去盛京,古道心才派人去两人府上告知,请他们过来一同用晚膳,他们才知道古道心这就要去京城了,两人便立刻赶了过来。 “不是,道心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这就要走?前两天一块吃饭的时候都没听起你说这事,你也是真能瞒,现在才告诉我们!” 沈兆云并非真的责备古道心,只是觉得难以接受,他早就想过古道心并非池中之物,一个兰陵还拘不住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让他毫无准备。他已经把古道心当成极好的朋友,朋友要离开了,他却事先不知情,心里不免难受。 古道心给沈兆云夹了一筷子他最喜欢吃的糖醋鱼,“别生气,我道歉还不行?我这也是不想让你太早知道就一直难受着。反正去京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早告诉晚告诉结果也不会改变,而且要是早早说了,你就得一直惦记着。” “可是你走得这么突然,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你……”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要准备,所以才不跟你说。我什么准备都不需要,带过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还恨不得多留下一些,京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你费心费力准备我也不一定都带的走,何必费这个事儿呢?” 沈兆云撇嘴,“是,知道京城里有人罩着你,都用不上我们这些朋友了。” “兆云!”白端瑞赶紧扯了一下沈兆云,看了一眼古道心边上的陆镇,见陆镇没有生气的表现,这才稍微放松了些。之前他们有几次过来找古道心,只发现古道心身后的护卫除了陆东之外还多了一个,瞧着面生,也没多注意,今天才知道那人居然就是镇南王。 心里忐忑了许久,仔细想着他们应该没有不仅敬的言语,这才稍微宽心。 这王爷也真是的,隐藏身份还隐藏上瘾了。 吐槽归吐槽,白端瑞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他也知道如同镇南王这般位高权重,平时也确有许多时候不能公开露面。 被白端瑞这么一拽,沈兆云也好像冷静些了,没再埋怨。只是一想到往后不能常常见到古道心,这心里就很是难受。连一贯自己最喜欢吃的糖醋鱼都吃不下,甚至是月宝亲手做的奶黄包也只吃了一个。 白端瑞替不愿意说话的沈兆云打圆场,“兆云心直口快,他只是太重视道心兄这个朋友,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和道心兄不要见怪。” “没什么好见怪的,没有提前告知,也是我的不是,我心里也有歉疚。”古道心不是在说客套话,他是真的很高兴也有些过意不去,“日后兆云和端瑞兄可以随时去京城找我,而且等京城的店开起来之后,就是你们不来,我也要派人接你们过来。我新店开张大吉你们可不许错过。” 沈兆云哼了一声,“这你放心,不给你面子,我也得给云宝和月宝面子。” 吃的正香的云宝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抬头,他就听到最后沈兆云说了一句给他面子,也不知是什么面子,怕骤然问出太失礼,就懵懵懂懂地去问旁边的姐姐。 “姐姐,沈大哥为什么要给我们面子?” 月宝也是相当诚实了,“沈大哥不是给我们面子,他是想去看二哥哥,但是又不好说,所以就说是给我们面子。” 古道心面色严肃,装作没听见。沈兆云磨牙,白端瑞又夹了只油焖大虾过来,还细心地去了脑袋和尾巴。 “那古家那边,道心兄打算怎么办?” 白端瑞赶紧转换了个话题,免得沈兆云脸皮儿薄扛不住。 “晚些时候我会去古家那边说一声,告诉他们我的决定,他们答应或者不答应,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影响不到我。” 当年到底是不是古老太太对原主爹下的手,已经查不到证据,古信义的话也不能全信。左右这牌位已经进了祖宗祠堂,所以古道心这边也不在欠原主什么了。这次去跟古家说清楚情况,往后也不会再有多少来往,时节年下让人往古府送点东西就是极限。 古府的人要是稍微还有点眼力见儿,就该别找他的麻烦,安安分分的,以后古道心不说照顾古府,最起码看在古家提供给了原主的一点血脉的份上,他可以让他们不在吃穿上委屈,多的也没有了。 晚饭结束后,沈兆云本来想多跟古道心聊会,但是白端瑞说古道心还要去古府,已经很晚了,不宜再耽搁,他这才离开,还说明天一定起个大早过来给古道心送行。 古道心跟陆镇一起过去古府,没让陆东跟着,陆东就留在瑶光阁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本来古道心回来,老夫人高兴得很,赌石的事情已经从盛京传到了兰陵,现在就连其他附属三城都知道,古家三房古道心,不仅乡试第二,更是有看石头的好眼力,接连赌出精品,而且是以小赌大,让那些豪门亲贵都赞叹不已,有这样一手本事,何愁不来钱啊? 而且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古道心有两大靠山,一是鸿王殿下,二是宣平候府世子,这两个人都跟古道心关系亲厚,随便哪一个旁人都得罪不起,都得好好拜着、奉承着。古道心是有何等大才,竟然能让这平时没有任何交集两方势力同时看中,日后古家不可能不飞黄腾达! 每天都有各路请柬送到古府来,甚至有好多是古老夫人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人物都送来了帖子,邀请古道心过府一叙。 兰陵城内的古老夫人都不看了,直接往京城看,还是往有官身的人身上看。她已经回复了不少,但只能说古道心还没回来,等什么时候回来了,一定让古道心亲自登门。 可老夫人还没开口,古道心就直接说了他要搬到京城去的事,给了古老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前后进来的古书博和钱氏也是一愣,但却没像以前那样着急忙慌刺儿起来,只是一言不发地继续坐着,好像在等着古老夫人拿个态度。 “你要去京城?你要撇下我去京城?”古老夫人骨瘦如柴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古道心,很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古道心冷笑,“祖母请慎言,您这话一说别人还当您没有儿子,只能指望一个刚从外面找回来没多久的孙子,这岂不是要陷伯娘和二伯于不义吗?别人说不定还会怀疑是不是他们没有照顾好祖母,才会让祖母有此感慨。” “你别巧言令色,他们是他们,你是你,难道你想抛下我直接去京城吗?我告诉你!我不允许!” “祖母不必这么激动,”看着古老夫人气得眼歪嘴斜,古道心觉得很讽刺,也不等古老夫人说他可以坐下,那就直接转身走到一直变坐着了,还拉着陆镇一起坐下来。 这时候在众人眼中陆镇就只是个护卫身份,却也坐在了座上,这就足以说明古道心并没有将古家人放在眼中。 古道心又说道,“我这次过来不是要征求祖母的意见,只是来告知祖母一声,明天一早我就要上京了。现在已是年底,来年二月便要会试,我在京城也好安心准备。所以过年的时候我也不回来了,不过祖母放心,到时候我会派人送些年货回来。这是我该进的孝道,只要是我该做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言外之意,不该我做的,谁也别想压着我。 古老夫人脸色铁青。她最近卧病在床,每天苦药汤子一碗碗地喝着,即便病情没什么起色,但脸色瞧着却是不错,可这会听古道心说了这些之后,那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就像被刷上了一层蓝色一样,变得绿汪汪的。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我告诉你,姜还是老的辣,你要是敢……” “你要是敢给我找麻烦,”古道心打断古老夫人的话,冷冷地眼神刀子一样飞过去,尽数扎在古老夫人身上,“我就把你这老姜给剁了!” 古老夫人一听,心里紧跟着一阵颤动,感觉古道心好像是要杀她似的,猛然就晕过去了。 古书博和钱氏立刻过去扶住老夫人,钱氏的动作慢了一点。 “古道心!你祖母本就病着,你怎么还能如此顶撞祖母?幸好你以后就在京城了,不然还得将你祖母气出个好歹!” 钱氏这话说得十分苍白,显然自己也不是在真心为婆婆说话,甚至言语间已经接受古道心要去京城的事儿。 第162章 乌鸦 钱氏这些年受这个婆婆磋磨不少,跟古书渊貌合神离也有一部分婆婆的“功劳”,婆婆总是向着自己的侄女,心偏到没边儿,钱氏能真心为她说话就怪了。而且之前所有人都怀疑是他指使丫鬟毒害古道心,却只有古道心相信她,她就算蛮横跋扈,却也记得这份人情。 古道心领了钱氏的情,笑着说道:“伯娘说的是,以后我少回来,自然不会再气着祖母。” 古书博也想关怀母亲几句,但现在他心里记挂着另外的事儿,于是便没来得及安慰母亲,甚至都没有苛责古道心,连表面功夫都没做,还不如钱氏呢。 “你这一走,瑶光阁和金点斋,打算怎么办?” 古道心一听就笑了,这位二伯还真是可以,倒现在都还在惦记着他的生意,以为自己走了生意没人接手,能落到他手上呢! “金点斋一直由高博打理,以后还是交给他,他办事我放心。瑶光阁这边也培养了人接手,出不了什么乱子,多谢二伯关怀。大伯常在京中,祖母身体又一直不大安好,府上的事还要二伯多多操心,别的事情就甭费心思了” 古书博早就料到古道心会提前做好安排,根本不可能让自己有机会插手,他不过是抱着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念想问问罢了。现在妻子整日疯疯癫癫,儿子也知道去哪了,这么长时间音信全无,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敛财,把生意做好,手里的钱是最后能安慰他的。 古道心不肯把瑶光阁和金点斋给他也就罢了,左右以后这人离开了兰陵,也可以少给自己添些堵。往后就是真成了高官显贵,他虽然沾不上多少光,但只要人还是他古家的人,这生意上总能多些便利。他也斗累了,眼下的惨境已经让他没有心思再找古道心的麻烦。 对于儿子儿媳态度的变化,古老夫人却迟钝得没有发现,她依然以为这古府还是在她的威压之下,依然觉得自己的话对于儿孙后背来说就是必须遵从的命令。认不清形势的人,永远是最可悲的。 话说到了,古道心一刻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古府。 如果这时候有人去古道心房中收拾收拾就会发现,在他的房间内根本就没有多少属于他的东西,不过是一些书本纸张,甚至都不带多少人气。这足以说明,从一开始古道心住进来的时候,就没有真的把这里当过家,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呆多久,所以根本没有必要留太多东西在这。 这一晚云宝和月宝也激动的大半宿没睡着,一想到明天就要去京城,就不用再和哥哥分开,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就高兴地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虽然有点舍不得兰陵,毕竟也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了,但跟与哥哥相聚比起来,这点留恋完全算不上什么。 然而大半宿没睡着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姐弟俩在车上睡得昏天暗地,这也多亏是准备了两辆马车,可以让姐弟俩在一辆马车里躺着睡,铺着软软的垫子,虽然有些颠簸,但两人睡得还挺熟。而古道心和陆镇就在另外一辆马车里。 古道心跟陆镇讨论着铺子怎么开起来。 “现在盘下了两个铺面,还是用月宝的名字到户政处做登记,两间铺子都在东四牌楼,离得不远,方便照看。瑶光阁可以让月宝打理,你别看她年纪小,之前在兰陵的瑶光阁已经是她一手操办。金点斋也好说,高博有远见,料到日后铺子要往京城发展,早先就调教好了人选,可以暂时顶着金点斋,日后再慢慢历练,这样我也轻松些。而且高博培养的人,总好过我们再费时费力地挑选,不一定信得过,还要重新培养。” 陆镇听着古道心这样夸高博,心里有点吃味儿。这是以前他想都不会想的,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醋罐子。 “既然高博如此得用,那你为和没让他来京城?让他调教的人看着兰陵的金点斋就是,反正兰陵的金点斋各个环节都已成熟,不是更好照看一些?” 古道心眯着眼睛嘿嘿,他怎么闻出了股酸味儿呢?屁股挪啊挪,古道心一点点挪到陆镇身边。 “我原是想着让高博过来,他本是京城人,对京城也更加了解。可是一来,他在京城有些不好的回忆,未免触景伤情。二来,虽然瑶光阁有月宝调教的人管着,但到底缺个主事之人。我就让高博主管金点斋,但总管金点斋和瑶光阁,瑶光阁那边但凡有什么大的举措决定,都要问过高博,每个月的进益、支出也要高博核对过目。有什么问题就报给我。” “你倒真是信任他。” 之前陆镇就知道古道心信任高博,要不是高博已经跟沈兆云的姐姐沈春雪定下了婚期,他还得防着点。 不行,回头等他们二人成亲之日,他就算不方便亲自送上一份大礼,也要让苏方送一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二人的婚事是过了宣平候府的明路的,是得了宣平候世子的祝福的,必须得好好过日子,断断不能分开! 古道心笑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那之前你规划的那个什么……什么会所,打算什么时候办起来?” “这个不急,还得慢慢规划。虽然瑶光阁和金点斋已经在兰陵立住脚跟,也在京城打出了点名气,但要真正在京城发展起来,还需要时日。瑶光阁和金点斋就像是将来要开办会所的两只脚,只有先让这两只脚在京城稳住了,会所才能办起来。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另外明年二月就要会试,会试不比乡试那般简单,三场考试,一场三天,我也得准备起来,怕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放在会所上。所以至少也要等来年四月殿试结束之后,再安排起来。要是发展得快的话,到时候金点斋和瑶光阁也成熟了。” “那可要我帮你什么?” “恩……”古道心想了想,“之前在准备瑶光阁和金点斋的时候做了哪些准备,照搬便是。不过显章不用插手太多,回头这事让苏方去办就好,反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跟苏方关系好,他帮我办这些事也顺理成章,不会让别人怀疑。有宣平候府镇着,也不会有多少麻烦。” 陆镇刚要说什么,古道心又立刻握住陆镇的手,“要是暗中有事受阻,那就得显章帮我料理了。你的人不能暴露在明面上,但暗地里还可以。再说到时候两家铺子也需要些人,就像陆一他们那样的,不过这毕竟是在京城,天子脚下,又有宣平候府撑着门面,所以不需要陆南他们那般优秀,差不多即可,这些人还得显章帮我操持。到时候我可不会跟显章客气。” “你敢跟我客气!” 陆镇冷着脸,说着威胁的话,语气却很是和缓,甚至还上手捏了捏古道心的鼻尖。 古道心笑着往后躲了一下,随后又大大方方地向前倾抱住陆镇,舒舒服服地长叹一声,“显章啊,你可知道,直到这一刻,我都还有种做梦的感觉,我没想到真的能跟你在一起。还有点不现实的感觉。” “怎么不现实?”陆镇搂着古道心的腰微微拉开距离,握住古道心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着古道心的脸,“我就在这,不是幻觉,不信你摸摸。” 古道心笑了,摸了两下又放下来,眼神有些暗淡,叹了口气后说道:“可是我的情况显章也知道,我一情绪激动就会……与我在一起,便没有欢好的机会,我又不愿与他人分享显章,你这不是……” “不要担心这些,”陆镇果断打断古道心的话,没让他继续往下说,“你之于我,比这世上的一切都要重要,不过是鱼水之欢,我这么些年都没有找人纾解,往后如此又有何关系?况且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心满意足,便也没有其他所求。” 古道心应了,低头笑了笑。但是却也在心里打算着,要找个办法解决自己的这种情况。就算陆镇这么说,他也不能真让陆镇清心寡欲一辈子。 之前他问过苏方的情况,他想着自己之所以有如此际遇,多半是因为当初那幅画上的乌鸦,那苏方能死后重生回到这个时间点,想必也是有特殊的经历。 果然如他所料,苏方说,在上辈子他坠马的时候,确实看到不远处一棵树的枝杈上立着一只乌鸦。那乌鸦有一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让他有些心慌,之后便没有感觉了。 直觉告诉古道心,苏方看到的那只乌鸦,很可能就是他在画上看到的那一只活了,连死后都能重生,画中的乌鸦活了又有何不可? 如果他能找到那只乌鸦,或许就有机会弄清楚自己的情况,说不定这体质也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将来把会所开起来,生意遍布大晏,也是好打探情况。尽管机会渺茫,但为了陆镇,为了他们的感情,也总要试上一试。 第163章 吃、喝、玩、乐 到了京城后,古道心住进了宣平候府,宣平候也见过了古道心,知道这是自家儿子看中的朋友,又是乡试第二,略略考验了古道心的才华学识,聊了一些时事政治,非常满意,直白地说明很是欣赏,让他和云宝、月宝安心地住在这里。有什么事要帮忙的也只管说。 当然侯爷这么大度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他从来没见过儿子重视什么人像重视古道心这样。儿子是他的骄傲,所以儿子重视的人,他也会重视。 古道心一天也没闲着,四处奔走准备,终于在半个月后将金点斋和瑶光阁给开了起来,再有一个月就是年三十了,古道心卡在这个时候开业也是相当吉利的时间。 古人做什么事都想取个好意头,再加上又是年关,瑶光阁和金点斋又名声在外,因此生意那是相当红火。 京兆尹衙门也十分配合,他知道古道心之前在兰陵的举措,所以在早先从宣平候府那知道古道心要将瑶光阁和金点斋开到盛京来之后,真是十分高兴,赶紧让手下衙役先将整个京城乞丐的情况调查清楚记录在册,到时候等古道心来了就能直接给他,这也节省了不少时间。 京兆府尹贺连升跟兰陵的府台有同窗之谊,当年是一同经科举入仕的,他虽然当了京官儿,明面上看着光鲜,但哪里有做兰陵府台逍遥自在? 京城里权贵那么多,屁大点小事说不定都要牵扯到个跟自己平级甚至是比自己官位还大的,一天天过得是如履薄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话是这么说,可有谁是真正不希望自己能表现好点得上头嘉奖?以前那么战战兢兢只是怕弄巧成拙罢了,现在有兰陵这个成功的例子在前,贺连升自然愿意尝试一下。弄好了,来年政绩考核突出,他就有要申请外放的机会。 于是就在京兆府衙门以及宣平候府的明面支持和镇南王府的背后支持下,瑶光阁和金点斋开张的速度很惊人,沈兆云和白端瑞过来的时候都还感叹了好一番,觉得这速度也太快了,原先还想着怎么也要一个月呢。 开张的时候两人来凑了热闹,之后也没立刻回去,暂时在瑶光阁住了下来。反正他们每年也都要在年下的时候进京走动走动,就一起办了,到时候省得还要再跑一趟。 古道心人尽其用,白端瑞和沈兆云在这,他就毫不客气地支使两人。在做生意上,这两人可不是生手,好多事情找他们帮忙绝对没有问题,古道心也省事,不用教嘛! 瑶光阁就是白端瑞和月宝在看着,金点斋就是沈兆云和高博带出来的韩庄看着,两人晚上住在宣平候府,白天就在铺子里,他们之前也对兰陵那边的铺子比较熟悉,上手也快。 又是一天从早忙到晚,沈兆云跟白端瑞一块回来,正好赶上晚膳也准备好了,两人也没回房间,直接去了偏厅准备用膳,结果一进来发现古道心和陆镇都不在,就苏方在这。 “我说这到底什么情况?怎么这几天都没怎么见着道心啊?铺子里忙的人仰马翻,也不见他露个面儿。是不是王爷那有什么事?不然两人怎么一起失踪?” 沈兆云本来就是个自来熟,加上苏方也好交朋友,性子大大咧咧,两人那是一见如故,没两天就称兄道弟感情特别好。 一开始沈兆云说话的时候还拘着身份,但后来被苏方说了几次,就也不那么讲究了,说话也糙了起来,苏方还就吃这一套。 苏方自斟自饮了一杯,“没失踪,就在小库房。前些天道心让我给他弄一堆牛骨来,要把肉剔得干干净净的那种,一点肉丝儿都不能留,我就给他弄来了。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他画了图纸,让我找工匠赶制出来,也都弄好了。还有一批截成一段段的竹子。也不知道他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反正这两天他就一直在小库房里呆着,王爷每天过来也直接去小库房找他。两天前又让我找来一个专门搞细雕刻的匠师,一定要大师级别的,会方刀刻法的那种,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兆云看低头琢么,“牛骨、竹子,还有定制的奇怪工具,再来一个雕刻匠师,他这又是要玩什么新花样?” 白端瑞倒是没那么重的好奇心,“不用费脑子想,道心兄要是又弄什么新鲜玩意,弄好了一定会给我们看。” “端瑞兄这话没错,有新鲜东西能不让你们知道吗?” 说话间,古道心就进来了,跟他一起进来的陆镇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盒子。 苏方挑眉,看来是这“新鲜东西”弄好了。 陆镇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几人凑了过来看着,都没看出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个大小一致的方块,每一个方块都是下面绿上面白,白色这一面朝上,上面刻着许多或相同或不同的图案,而且还上了颜色。 乍一看这些小方块跟玉似的,但稍微多瞄两眼就发现不是,这比玉要粗糙得多。而且上白下绿,还不是一种材质,仔细看就会发现是两块合到了一起。 白端瑞拿起一块看着,“下面绿色的部分应该是竹子,至于上面白色的……一时间还真看不出来。” 苏方也拿起来一块瞧着,有摸又闻,眉心都锁到了一起,“这白色的不会是牛骨吧?” 古道心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酌两口,“可以啊,能看出来是牛骨。” 苏方扯了两下嘴角,“你抬举我了,我真没看出来,就是想到你之前让我弄那么多牛骨给你,现在出来这么个东西,下面的是竹子,上面的应该就是牛骨。可是这不对啊!牛骨怎么可能是这个颜色呢?怎么可能这么白这么光滑?而且还没有一点牛骚味儿?” 古道心得意一笑,“我自然有我的方法,以后再告诉你们怎么弄的,先来看看。这东西总共有一百四十四块,是一整套,是我之前从某个典籍上看到的一种很特别的赌戏。我准备把这套玩法发扬光大。” 一听是赌戏,另外三人都变了脸色,只有陆镇神情不变,之前古道心已经跟他讲过了。 古道心脸上的表情很兴奋,沈兆云和白端瑞都不好打击他,最后还是苏方说道:“道心啊,你这是想开赌坊啊?可现在赌坊的生意很不好做,盛京大大小小的赌坊不少,你再开一家也没有多少客源,大部分赌徒都有自己经常光顾的赌场,你要还搞赌场,赚头不大。瑶光阁和金点斋还不能满足你了?你又何必再折腾这注定赔本的买卖呢?” “就是,”苏方开了个头,后面沈兆云也就好说了,“咱们自己私下玩玩也就罢了,你说发扬光大,还是算了吧。” “你们说的我知道,眼下赌场竞争力强度很大,僧多肉少,但是赌徒也喜欢新鲜感,这都多少年没有出过新花样了?老是以前那些东西,各个赌场又都大同小异,赌徒们自然会选择经常光顾的。可试想一下,若是我这边发明了一种新玩儿法,那些赌徒们就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也会想尝个新鲜,而且我有把握,只要他们尝了,就一定会喜欢上这种玩儿法。” 古道心见其他人还是不大认同,也不着急解释,只说大家先用晚膳,等吃完饭之后他再教他们怎么玩儿。 实际上这就是古道心将自己所处时代的麻将给搞出来了。这个时代还没有麻将的出现,古道心是一再确认之后才决定弄这个东西。 他想着自己要是开办会所,那吃喝玩乐样样少不得。 他现在有什么呀?一个瑶光阁,只能做幕后支持,给他会所里的人统一定制服装、设计配饰一类的,就只有一个吃是能放在明面上的。他想着也不能等两个铺子彻底在京城稳住之后才准备弄会所,到时候“玩”、“乐”可跟不上,所以最好现在一起操办上。 说到玩儿,现代社会有很多,但是要考虑到这个时期人的接受程度,又有考虑到很多事情依照现在的发展水平还不能实现,古道心思来想去,觉得比较大众化、好操作而且能绝对吸引到人兴趣的,那就是麻将。 麻将的魅力不用多说,古道心相信,只要能把麻将推广出去,就算现在他只单单搞这一个内容,其进益也能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打麻将最直接的作用就是打发无聊的时间,将本来很无聊的生活变得有意思,甚至是上瘾。而这盛京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当家主母,豪门千金,甚至是那些已经致仕的官老爷或者世袭了侯爵的年轻宗室子弟,都会为麻将的魅力所折服。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听古道心介绍着麻将的游戏规则,什么牌有什么作用,可以怎么打。 光是这么听着觉得有点云里雾里,但是似乎也挺有意思。棋牌类的游戏他们也玩儿过,不过这种叫做麻将的游戏确实和目前已知的这些都不一样。如古道心所说,不管怎么样,新鲜感是有的,具体如何,还要看一会玩起来的感觉。 第164章 雅致的新玩法 几人很快吃饭完,古道心让人搬过来一张方桌,陆镇、苏方、沈兆云、白端瑞一人坐一边,他站着,将麻将洗好,又教大家摆好,然后一步步教四人怎么玩儿。 虽然一开始吃饭的时候听着有点复杂,光是记住这些牌面对上相应的作用就得花点时间。但等真上手了就发现其实不难,还挺好掌握,而且这还只是一种玩儿法。四人在古道心的指点下打了几圈之后就摸索出方法来了,之后就能自己打。这也是四人都比较聪明,记忆好适应力强,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就玩儿得这么溜。 然而过了一会。古道心就发现,以后千万不能跟他们几个打麻将。 苏方的记忆力极好,居然能记住牌,而沈兆云的手气真不是一般的牛,自摸清一色加杠上开花都能弄出来。而白端瑞就是剑走偏锋,瞧着要死的牌往往总能让他打出花儿来。陆镇是技巧型的,特别能通观全局,这大概就是战场上指挥作战多了的缘故,把行军打仗那一套都用上来了。 古道心看完就一个想法——打个麻将而已,你们至于的吗? 最终,几个人证实了古道心之前的话,这个新游戏确实能火,因为就这么一小会,除了陆镇之外,其他三人都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三个虽然会赌,但都不怎么玩儿,没兴趣,这还是第一次,让他们都舍不得离开这张桌子,上个茅房都着急快去快回。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又打完了一圈,沈兆云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以前都不知道这么个玩儿法,那是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沈兆云摸着这些麻将,那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他们几个定力都是不错的,平素又不喜欢各种赌博游戏,但今天居然能玩得这么愉快,可以想见一旦这东西向外推广,那将风靡到什么程度!他都想带一套回兰领去,要不然都该舍不得走了。 “我说道心,这东西到底怎么做的?你透漏点呗!” 不止沈兆云好奇,就连白端瑞和苏方也都很想知道,那牛骨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看起来凝白如玉的。 “这方法难是不难,就是比较复杂,耗费的时间比较多。剃干净肉的牛骨先煮小半个时辰,然后将最厚的部分切下来,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尽量控制大小一致,用来做麻将的牌面。切好之后再煮一个时辰。这次煮好之后就拿去暴晒,晒到干巴巴的后再用砂轮削出笔直的边,用圆弧刀片裁掉牛骨的圆弧外缘。大概形状就出来了。” 苏方恍然大悟,“难怪你给我画了图纸,让我找人做出那些奇奇怪怪的工具,原来就是为了打磨牛骨。” “对,不过这样打磨之后虽然平整了,却不够干净,可能还存留有牛油,有牛骚味。” 白端瑞点头,“我之前就想说这牛骚味你怎么解决。” “我调制了一种特殊的具有特殊清洗效果的药剂,能用来清洗掉牛油,去除牛骚味,还能带有一点点淡淡的香气。” “什么?” 古道心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好的小琉璃瓶,里面明黄色的液体晃晃荡荡着。 “我叫它松香水,是用上好的松香磨成了粉末,然后兑到了酒里面化开,这东西就有极好的清洗效果,将牛骨泡在里面十二个时辰即可,就能有效去除牛油和异味。之后再次水煮。这一次晾干之后就将牌面与已经切好形状的竹制牌底结合就好,用的是鸠尾法。也不用其他的东西辅助。” 沈兆云想了想,最后还是去问身边的白端瑞,“什么叫鸠尾法?” 白端瑞笑着解释道,“很多家具都是用鸠尾法组合。简单来说就是将一块切出凹槽,另一块弄出隆起,形状刚好切合,而且两块还都要搓出鸠尾的形状,这样就能紧密结合在一起。” “没错,等结合好之后,再进行修饰,将多余的、凸出来的等等都磨掉。之后再暴晒五天,牛骨的颜色就会变得这么白。加以抛光,看着就漂亮了。这上面的字和图案都是找雕刻师傅弄的,我也有一些工具可以辅助。一个人雕刻完一整套一百四十四张牌面,再加上上色,需要大约三天时间。往后也许孰能生巧会更快一些。这次我和陆镇都有帮着上色,师傅弄完一块我们上色一块,所以快了不少。” “原来你这些天闭门不出就是在弄这个东西啊?行,弄出了这么个新玩法也值得了,那你准备怎么推行?” “我要再开一间铺子,就专门推行这种游戏。铺子就叫“雀馆”。” 如果一家赌场只有一种赌戏的话,那无疑,这家赌场经营不了多久就要倒闭,但是众人相信,就算古道心的雀馆只有这一种,也有望压住盛京的所有赌场,成为最受到赌徒们欢迎的地方。 而且这麻将又跟其他的赌戏不一样,四个人围坐一起,一边说笑一边打麻将,可是比其他常见的赌戏,赌博的时候弄的脸红脖子粗还要高声叫喊要文雅得多。 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很少去那种大型赌场,就是因为太乌烟瘴气的,而且很多赌戏又太过粗俗不雅,不合他们的身份,所以玩得少。但古道心的这种赌戏,就好像专门为他们研发的一样,不仅东西好看,玩法也颇雅。 古道心一开始想的就是自己的雀馆要面向中高端人群,那些会在赌场里光着膀子抡圆了胳膊掷骰子的赌徒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这是种敛财的好方法,也是打探消息的好方法。高官显贵们三五成群地过来,还有那些常常呆在内宅,无聊的时候也就只能约三两姐妹出来逛逛买点胭脂水粉、珠翠玉环的夫人小姐们,大家坐一块打麻将闲聊,左右不过是最近发生的新鲜事或者自己家里一些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到时候古道心会精挑细选在雀馆跑堂的,将这些信息都记下来进行整理,很多时候都能派上大用场。 苏方一拍桌子,“好,那我去给你找铺子,有什么要求?” “铺子我已经找好了,钱我这有,关键就是这家铺子的老板不愿意出手,这本来是一家茶馆,我也看了,生意并不好,之前我让陆东去谈的时候对方不松口。” 沈兆云挑眉,“怎的?这是要狮子大开口啊?” “也别这么说,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说不定是店家有什么隐情。但是那家铺子的位置确实是最好的,如果能把这间铺子搞定,就方便我后期的规划。” 白端瑞想了想,道:“茶馆应该没多大吧?够吗?” “还行,占地面积不是很大,但是有二层,旁边还有一个生意不大好的二层酒馆,地方也不是很大,但两个打通并在一起就可以了。酒馆这边已经谈妥,就等着茶馆这边拿下来后一起付钱登记。到时候总占地还算客观,又是二层。一层打通,摆上二十几张桌子不成问题,桌子与桌子之间的间隔还能有不小,又能宽敞的通道。二楼就是单间,一间只有一张桌子。单间的收费自然会更高些。要是酒馆和茶馆能打通的话,规模还是可以的。” 当初瑶光阁和金点斋的选址就不是随便选的,不仅仅因为东四牌楼地段好,人多热闹,古道心也想着日后再开设其他的铺子,这个位置怎么安排好。 “既然这样,那这间铺子还必须要拿下来了。不过道心你之前也没来过京城几次,怎么对这个地段就这么了解?刚刚听苏方说,就算现在金点斋和瑶光阁的地方也是你早前看好的?” 古道心笑弯了眼,“我对京城的了解可比你们知道得多!不过这个地段儿其实是高博推荐的,之前他在京城开酒馆,就在这附近。” “嗨呀!原来高管事从前的酒馆在东四牌楼。”苏方笑着,“早知道这边有这么个人物,我当初就应该经常过来这边喝酒,说不定就能早点见识到这号人物。” 古道心哼笑一声,“要是你早跟他认识了,那说不定就没有我结识他的机会了,那我的金点斋可怎么办?”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铺子的事儿交给我,我宣平候府想要的东西,还少有得不到的。” 沈兆云啧了一声,“你不会是想要强取豪夺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对方不肯松口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为钱不够,或者就是有别的后台。可要是真有后台的话,生意也不该惨淡到这种程度。我先派人去跟对方聊聊,看什么情况。” “恩,那茶馆的老板是个女人,女人能自己做起生意来的不容易,”古道心知道就这个世道而言女人抛头露面也是要盯着不小的压力,内外压力都有,像沈家那样的已经是好的了,“如果真是价钱方面的原因,多花点也无妨。” 第165章 知错 “知道,”苏方笑着,又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陆镇,“道心啊,你这么怜香惜玉,就不怕你家王爷吃醋啊?” “这算哪门子怜香惜玉?”古道心搭住陆镇的肩膀,“我对我们家王爷才是真正的怜惜呢!” 古道心话音落下,周围一片起哄的声音,就连白端瑞都没落下。而陆镇一个大男人,被说怜惜,也不见丝毫窘迫,竟是受之泰然。 众人笑着闹着,一个下人从外面走进来通报,说是鸿王殿下来了,要见在府上做客的古道心。 前一刻还嘻嘻哈哈笑得特别开心的苏方瞬间变了脸色,阴冷得好像地狱归来的修罗。 “不见!说人不在!” 下人被吼得浑身一震,抬头看了一眼古道心,却没有敢于就直接这样过去回话。那可是一位王爷,他是有多大的胆子敢跟一位王爷这样说谎? 苏方怒了,“糊涂东西!来人……” “好了,”古道心拉住苏方的手臂,“别动不动就发火,不就是见见么,又不会少一块肉。” “可是……” “我怕他么?这不是从前了。” 古道心一句“这不是从前了”,让苏方终于清醒了些。 是了,这不是从前了,不是上辈子,道心身边有很多朋友,甚至有镇南王,陆熠鸿别想再伤到道心! 陆镇走上前,握住古道心的手腕,“我陪你去。” “飘了啊!”古道心按住陆镇的手,“你要是陪我去不就暴露了?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咱们认识。” “人家王爷还不是担心你!”苏方笑得极其暧昧,脸上阴鸷都退下了,“这样吧,王爷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先到花厅的屏风后面藏着,我让人把鸿王引到那里去,到时候要是鸿王有任何对道心不利的举动,有王爷在也不用担心。” “好,就这么安排。” 苏方和陆镇一唱一和就定下来了,根本就没问古道心。古道心摇着头,哭笑不得。 下人领命,带陆熠鸿去花厅,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不用骗王爷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就因为他的犹豫不听命,以后他是没这个福气继续在宣平候府当差了。他也是个新来的,想必从前也没在高门大院里伺候过,不知道这些越是位高权重的主子越是忌讳什么。 陆熠鸿跟着下人到了花厅,心里有些忐忑。 原本他过来也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他以为古道心那般心高气傲,在受到那样的屈辱之后,应该并不愿意再见到自己,没想到只是一次通传对方就答应见他了。 不过陆熠鸿也没有太乐观,做好了一会要好好表示一番歉意的准备。 古道心就在花厅里等候,下人将陆熠鸿带上来后就退下了,侍女奉上茶水和点心,也退了下去,却没有带上门。 “道心,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自称“我”是陆熠鸿招揽人才的一贯手段,大概是觉得这样自己便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 “王爷说这话便是折煞学生了,学生担当不起。” 陆熠鸿苦笑,“我就知道,你定然还在生我的气。愫昭是我的人,她冒犯了你就是我束下不严,对此我也不能为自己开脱太多。但是我绝对没有任何轻视你的意思,我是诚心诚意招揽你,不,应该是邀请,我诚心邀请道心与我共谋大事。” 古道心冷笑,“鸿王殿下的意思是,愫昭姑娘说的都是假话?” 陆熠鸿很想否认说“不是”,很想告诉古道心他确实很喜欢他。但是就凭古道心在听了愫昭所言之后的反应也知道,自己这会要是真把感情表达出来,其结果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对,但愫昭并无恶意,她只是想试试古兄是否对我有意,之前就有人以效力于我的名义对本王意图不轨,所以之后愫昭就有点草木皆兵,她的方法是有些不当,却是也是为我好,还请古兄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跟愫昭计较。” 听了陆熠鸿的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也并非不可能,陆熠鸿有一张好皮相,就是上辈子喜欢陆熠鸿的男人也不少,会有此情况也很正常,只是他上一世却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 但自己所料不错,陆熠鸿果然不可能真对他有意。 “殿下不必如此客气,愫昭姑娘是王爷的幕僚,我哪里敢跟愫昭姑娘计较?再说王爷的面子可不是薄面,您这样说倒是让我实实不敢承受。” 陆熠鸿神色一暗淡,古道心说着不敢生气,但越是这样客套就越说明对方是计较上了,之前他们可不是这样说话的。 这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要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把这件事揭过去,古道心就能原谅接受,那当初他向古道心表现出招揽之意的时候,古道心就应该已经接受了,哪里还会生出有这么多事端? “我知晓你心中仍有芥蒂,也不要求你立刻就接受,但是好歹你该告诉我你要在京城落脚开店,”陆熠鸿上前一步,“你宁愿让宣平候府给你便利,也不愿意找我帮忙?” “宣平候世子苏方是我的朋友,我跟他认识更早于与殿下相识,那我如此做又有何不可?殿下身边能忍众多,也不差我一个,殿下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免得被人说殿下是被我的“美色”迷惑,也染上了让陛下极为反感的龙阳之好,这事若是传到景王耳中,必会被他拿来攻歼殿下,到时我可吃罪不起。” 陆熠鸿张口想反驳,但却也一时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古道心说来说去,就还是因为愫昭的话而意难平。 但这也怪不得古道心记仇,读书之人本就心气儿高,又是如古道心这般大才的,必然更加心高气傲,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当他从愫昭口中问出全部经过的时候,他甚至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只是当时他也分不清楚,自己眼前一黑,到底是因为愫昭一番话几乎要断了自己招揽古道心的可能,还是古道心在听到那一番话之后甩袖而去的愤然反应。 他重罚了愫昭,但愫昭到底跟随他多年,一直为他出谋划策,劳苦功高,他又不能真打杀了愫昭,所以这次也是特意替愫昭道歉,希望古道心能接受,将来古道心要是为自己效力,也少不了要和愫昭好好相处。 “学生感谢殿下赏识,只是学生自问还不具备让殿下如此厚待的本事,还往殿下另择能人。” 陆熠鸿叹息一声,“你现在还在生气,我不会把你的气话当真,等过两日你气再消些了,我再来找你。其实我这次过来也是想告诉你,那天我得知陆熠景在才情阁设宴,意欲对你不利,我也有去救你,只是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被苏方带走。我感谢他在最危机的时候救了你,可我也嫉妒他。道心,我问你一句,如果那天救你的人是我,你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殿下何等睿智之人,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再睿智的人,在面对自己重视的人的时候,也难免会犯傻。道心,只要你愿意辅佐我,将来我登上大宝,必定会许你一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权利,你且考虑考虑,以后我们还有时间。” 古道心的笑容彻底收敛,上一世的陆熠鸿,也对他做出过一样的许诺。自己当时很欢喜,但还是发自内心地说:富贵云烟,真正难得的,是一个赏识自己的人,正是国士遇我,国士报之。 但此刻,古道心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只觉得很讽刺,自己终究到了不会再因为这句话而激动的这一天。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殿下请讲。” “你跟苏方,你们……” “这就与殿下无关了。” 陆熠鸿长长叹息,转身离去。 王府门口,陆熠鸿一出来,一直站在边上的愫昭立刻上前。 与之前玉石公盘的时候相比,愫昭清瘦了很多,脸上也有些苍白,好像重伤初愈一般。 “殿下。” 陆熠鸿揉眉心耸起,“你怎么还在这?” 愫昭低头,后退了一步,“愫昭是想等殿下出来。看殿下神情……似是不太顺利。” “本王早就说过,他不会轻易退步。” “可殿下是什么身份?他如何敢跟殿下计较?” “他如果真知道忌讳着本王的身份,一开始就会被本王招揽!愫昭啊,你现在怎么这么不知道动脑子呢?以前你是多聪慧识大体,现在怎么……” 虽然已经责罚过愫昭,但陆熠鸿这口气还是没下去,这会又被古道心的软钉子给刺了一通,火气就又上来了。 愫昭慌忙跪下,“愫昭知错!” “赶紧起来!大街上说跪就跪,你是想让老二的人明天早朝就参我一本在街上耍着皇族威风德行不修吗?!” 愫昭又立刻站起来,眼睛红了一圈。她本不是蠢笨之人,只是眼下心中实在难受。 “罢了罢了,你且回去吧,本王现在不想看到你!” 陆熠鸿挥挥手,又低头掐了两下眉心,便没再管愫昭,自己大步往前街走。 愫昭在原地站了一会,低着头,委屈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疼,直等陆熠鸿的身影快看不见了,她才小碎步跟了上去。 宣平候府门口的守卫见愫昭走了,便转身进去,向主子汇报。 第166章 依赖又忌讳 众人围坐在花厅里,苏方没完没了地吐槽着陆熠鸿,比那茶楼里说书的嘴皮子都利索。 下人进来禀告说陆熠鸿已经走了,有个女人在侯府外头等着陆熠鸿,陆熠鸿出来后女子就立刻迎了上去,但是两人似乎发生了不愉快,看样子陆熠鸿苛责了对方,之后就自己走了,不让对方跟着。因为离得比较远,所以也没有听清他们具体说的是什么。 “不用说,那个女人肯定是愫昭,”苏方冷哼,“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还想让道心为他效力,做梦去吧!” “不管他能不能管浩手底下的人,我都不会为他效力。”古道心拉住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陆镇的手,“不用担心,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能强迫我为他做事,而且他也得考虑着,要是真逼我,那我说不定就会给他下套,他得衡量自自己扛不扛得住。” “有我在,就算他真的不顾一切想逼你,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得逞。我只是好奇,陆熠鸿确有礼贤下士的贤名,也很会做姿态,可他对你的态度确有些谦卑过头。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是皇子,有亲王的头衔,有这样的身份摆在这,他只要稍稍表现出客气有礼,便能达到目的,如果遇上实在不领情的人,他也不会再继续放低身段,而是会选择打压。就是“你不肯为我效力,那我就要毁了你,不会让你去帮助别人”。这才是他的做事风格,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一再服软,不像他的作风。” 极少听到镇南王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听着新鲜,不过苏方也不是光听乐呵的,有些事情他也知道不少。 “王爷说的是,陆熠鸿此人,虽然面上瞧着胸襟宽广,好似很有容人的肚量,但实际上却是相当记仇,睚眦必报。他虽是长子,但他的生母出身低微,原是尚衣局的宫女。那时候当今陛下还是皇子,宫里为皇子裁制新衣,尚衣局的宫女将新衣送到各皇子宫中。正巧当日陛下醉酒,就糊里糊涂地把那送新衣的宫女给宠幸了。这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先帝大怒,斥责了陛下,又命陛下将那宫女收做侍妾。直到陆熠鸿出生,那宫女母凭子贵,就由侍妾升到了侧妃。不过就算如此,陆熠鸿小时候也常常因为有个身份低微的母亲而备受轻贱,再加上不得陛下喜欢,他的生母又总是让他忍让,所以连宫人又敢欺负他。直到他长大些了,知道用皇子的威压镇着宫人,甚至变相让陛下知道他的窘境,感觉有损皇家颜面,惩治了不少宫人,侧面帮了陆熠鸿立威,他们母子的日子才好过了些。这些事情老一辈人都知道,我也是以前听祖母和我母亲说的。宫里不让议论,但在外头这些亲贵大臣的府里,大门一关,谁也没少说。” 皇帝从前不喜欢陆熠鸿,倒真不是因为陆熠鸿不好,而就是因为他的那个尚衣局宫女出身的母亲。当年为这事,皇帝遭到先帝斥责,他自然一见到这个害他被斥责的女人就不会有好脸色,侍妾也好侧妃也好,都是先帝逼着他的,他心里自然极不舒服。 而且他堂堂皇子的侧妃竟然是个尚衣局宫女,这是多打他的脸?这也是在告诉当时各方势力,自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不过后来他还是登基称帝了,虽是用了些手段,但成王败寇,历史都是赢家书写,有不干净的东西,一笔抹去就是。而且陆熠鸿的表现又一直很好,孝顺、懂事,办事能力强,渐渐的,才改变了皇帝对他的印象。 沈兆云和白端瑞对宫中情形所知不多,却也因为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风头正盛,所以对两位皇子的情况要多一些了解。现在又听到陆镇和苏方说的这些,就更清楚了。 “鸿王从前因为身份而受了许多苦,想必现在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亲王身份。而道心兄却不顾他的身份一再拒绝,鸿王居然都没有生气,反而是更加放低姿态,确实太不正常。” “那该不会鸿王是憋着坏呢!现在面上不显,回头再找机会对道心下手吧?”沈兆云左右看看,他这么猜测着,却希望有人能驳回他的猜测,让他好放心些。 “他是亲王,道心兄只是举人,按理说一个亲王要对付一个举人,当不用这般大费周章。” “但道心不是一般的举人,”苏方看着白端瑞道,“道心乡试第二,本就受到关注,再加上的他的瑶光阁和金点斋,名声响亮,而且因为他经营有道,已经在户部尚书那里挂了名,得了嘉奖。户部尚书是正二品大员,天子近臣,他的话可是能直达天听的。陆熠鸿向来谨慎,做事力求万无一失,他若是有心害道心,必然不会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众人猜来猜去,虽然有的时候看法不一致,但大方向上却是一样的,都觉得是陆熠鸿要害古道心。 可是,除了一开始开过口之外就又一直保持沉默的陆镇,倒似乎有别的看法。 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喜欢古道心,古道心是他放在心里守着的人,所以他看到的角度就更广。 之前在花厅,他就在屏风后面站着,他不仅能听到陆熠鸿的话,在他的角度还能看到陆熠鸿的表情,那真的不像是装出来的礼贤下士的姿态,而且也似乎不仅仅是单纯的希望能得一个辅佐他的谋士。只是到底是什么,他一时间还没有看出来。但总之不会是大家说的这么简单。 古道心戳了两下陆镇,“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跟苏方都能做那样一场梦,等同于拥有前世的记忆,那陆熠鸿有没有这个可能。” 古道心心下猛地一沉,“怎么可能?!”这么说着,但他脸上的笑容还是僵硬了。 之前他是压根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那是因为他自身的情况特殊,但是陆镇站在一个相对更加客观的角度,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足为奇。而且古道心也是真的有点担心了。 若只有他一个人还好,但问题是现在连苏方也这样,那凭什么陆熠鸿不能? 可是陆熠鸿如果也是重生而来的,那他现在也不应该毫无动静,如果不是,他对自己的这种比上一世更加惊人的执着确实就不大好解释。 “你们俩人这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让我们听见呀!” 苏方凑过来,扒着古道心的肩膀,挑着眉毛,大有“有什么事你也得跟我们说道说道”的意思。 古道心不客气地把苏方的手给“捡”下去,“我们夫夫之间说点悄悄话,你跟着瞎搀和什么呀,真要是羡慕嫉妒自己也找一个去啊!” “嘿!公然你们公然卿卿我我还有理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什么叫“你们”?那叫“你”!人家沈兆云和白端瑞也相互有感情啊,你自己这老大不小了还天天花丛流连还好意思说了你!你要是一直单着吧我也没什么说的,有这个精力却天天拈花惹草,红粉知己遍天下,你是要祸害多少人?” “道心你这就是嫉妒了,嫉妒喜欢我的人多,喜欢你的只有王爷是不是?”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王爷一人便胜过所有。” 从前古道心在众人面前表达对陆镇的爱意的时候还多多少少还会含蓄一些,说得太明显了,他纵然瞧着还挺理直气壮,但心里总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是被这帮人给练的,那脸皮厚的已经超过自己的想象。“不好意思”是个什么东西?早被他给扔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陆镇还在琢么陆熠鸿的事,乍然听到古道心的表白,还有点措手不及,但愉快的心情还是将原本的忧心取代,陆镇也没再想,搂着古道心的脖子就在后者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周围几人又是一片起哄的声音。 王爷就是王爷!人狠话不多! 年三十一天天近了,沈兆云和白端瑞都回了兰陵,古道心将最先制作出来的那套麻将牌送给两人,让他们带回去,是给两人解闷,也是先到兰陵那边做做宣传。 别看兰陵跟盛京之间有两天的车程,但是对于一些小有身家又痴迷赌戏的人来说,这两天的路程并不足以抵消他们对新赌戏的热情。 古道心忙着制作更多的麻将,希望能在来年春闱之前将“雀馆”开起来,苏方在帮他调查那个茶馆的情况。 陆镇也很忙,原本京城的安全是巡卫营负责,而巡卫营又隶属兵部,由兵部直接辖制。但是到了年关,基本上从二十五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后开朝复印,这段时间,京城的防卫工作就落到了陆镇的身上,巡卫营也暂时由他统率。 京城的百姓们大多数都不知道这个情况,但是门阀重臣们清楚得很,这就是皇帝依赖镇南王,但是又忌讳着呗! 第167章 干啥呀你! 镇南王的实力所有人都知道,包括陛下,所以平时陛下会把巡卫营的训练交给镇南王府,但是辖制之权却还是兵部的。也就是说你帮我练兵,但这些兵跟你没关系,你不能用。 而到了年关,皇帝担心有人趁这个时期作乱,让兵部巡卫营负责皇城安全又不放心,还是得陆镇来他才能踏实。但是仅限于这段时间,年节一过,陆镇就得把巡卫营的辖制权还给兵部。 镇南王功高震主,但其实皇帝心里清楚,他这个弟弟不会谋朝篡位,可有的时候心里清楚是一回事,看着对方实力强横想反就随时能反,他又无法不忌讳,所以才会有眼下这种形势。 满朝文武大臣也都知道,陛下忌讳镇南王,却又不得不倚重他。谁让这整个大晏都挑不出来一个能跟镇南王比肩的?这就叫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二十八那天,莫廷和穆飞烟回来了。 两人一路风尘,回来之后也没说先去洗漱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就直接过来王府见陆镇,怕陆镇惦记着情况,他们先来把情况交代了,之后再回去。 “那帮匪贼确实有点本事,这一仗打得过瘾,真是好久没有打得这么舒服了,不过还是不够尽兴,这些人也就是一开始厉害,后面被打蒌了就开始节节败退,都没撑住多久。” “你想打得过瘾,到时候饱受战乱之苦的都是老板姓!”穆飞烟白了一眼莫廷,习惯性地刺儿了两句。 “我知道,我不就也这么一说么!王爷你看看她,没事就挑我的错处,这是兴趣爱好吧?” “我才不会把兴趣爱好放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哎飞烟你不觉得你现在一有空就欺负我这太过分了吗?” “好了,你们俩别斗嘴了,还有正事要做。一会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下午跟我一起去巡卫营。” 陆镇开口,两人都收敛了很多,但一听到巡卫营,穆飞烟的脸上立刻浮现冷厉又讽刺的表情,“陛下又把守卫京畿安危的差事交给了王爷?” 莫廷很是不爽地重重哼了一声,“陛下也实在太过分,平时忌讳着王爷,不让王爷过多插手巡卫营的事儿,但是一到这种节骨眼上就派给王爷这么吃力不太好的差事。没出错也就罢了,要是出了一点差错,陛下肯定会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穆飞烟也很是反感皇帝这种做法,但这种事不是他们能决定的,所以也就只能在嘴上抱怨两句,发发牢骚。 “陛下忌惮王爷,会有此种情况再是正常不过。只是接手巡卫营不难,本来巡卫营也是有我们训练,难得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做好京城各个方位的布防,制定一套完整的保卫计划。” “可不就是这里麻烦,要是能早点放权给王爷也行,我们也能早点准备着,偏偏每次都是要到二十几的时候才交给我们,之前除了训练之外又不好做别的部署,每回临近三十这些天就要为这破事忙得昏天暗地!” 莫廷心直口快惯了,就算对象是皇帝也经常吐槽。当然他也知道分寸,只在和陆镇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这样,在外面绝对不会这么干,他不在乎自己的命,也要在乎不能连累了王爷。 “王爷,道心知道这事儿吗?我们在回来路上就听说瑶光阁和金点斋都开到京城来了,可道心为什么会住到宣平候府去?到底怎么回事?” 陆镇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跟莫廷和穆飞烟讲了一遍,也说了现在古道心住在宣平候府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莫廷笑了,“还是我们道心聪明,掩人耳目这招厉害!道心说得对,暂时不让别人知道咱们认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才能出其不意!早就听说金点斋的点心一绝,这下终于有口服能好好品尝品尝了!” 穆飞烟皱眉,“听王爷形容,鸿王对古道心也很上心,说不定也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哎呀飞烟,难不成你还担心最后道心会投靠鸿王啊,有咱们王爷在,道心哪都不会去。” “不光是这个,我也担心鸿王一直关注着古道心,咱们不必要的话,还是尽量避免和古道心接触,不仅是王爷,还有我们,要是让鸿王的人发现我们频繁跟古道心接触,也难免他不会怀疑到王爷也跟古道心相识。” “你说的也对,不过咱们小心点就是了,凭你我的身手,要真想去找古道心还不被人发现,能是多难的事儿?晚上换身夜行衣出去,多绕个几圈再去宣平候府,任谁也查不到踪迹。是吧王爷?” “确实可以,不过要小心为上,陆熠鸿应该也在宣平候府外放了眼线。”陆镇停了下,又说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跟道心在一起了。” “在一起?什么在一起?” 莫廷还没反应过来,穆飞烟却是已经震惊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王爷三思!” 穆飞烟这一跪一喊把莫廷给震着了,却也顺势反应了过来,想通了王爷的话是什么意思,当即惊讶到语塞。 陆镇皱眉,“你们都不必说,本王不是要与你们商量,只是告诉你们一声。” 在莫廷几人面前,陆镇很少自称本王,他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他已经动怒了。 穆飞烟的反应让他想到了之前对古道心出言不逊的愫昭。陆熠鸿没本事,连自己手下的人都管不了,让古道心受了委屈,他不能让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自己这边。 莫廷立刻打圆场,“王爷莫怪。飞烟也是因为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太意外了,才会失了分寸,还请王爷原谅她一时失态。” “飞烟,你是一时失态?” 穆飞烟咬着牙没说话,莫廷赶紧悄悄推了她两下,小声道,“王爷这是在给你机会呢!你别不珍惜啊!” 穆飞烟没理会莫廷的劝说,嘴唇都咬白了,“王爷,您明明知道陛下反感龙阳之好,怎么还能跟古道心在一起?您就不怕陛下震怒吗?” “飞烟!” 这下莫廷也急了,呵斥了穆飞烟一声后连忙跪下。“王爷息怒”。 陆镇冷冷看着穆飞烟,“陛下一直对本王存有顾忌,从辰国质子的事情之后,本王与陛下的关系恶化了不少、陛下如今对我是个什么态度,你们都清楚,也不差这一件事。本王并没有触犯大晏律法,陛下便不好明着找本王的麻烦,若是来暗的,你们以为,本王会怕?飞烟,你跟着本王的时间不短,本王一直觉得你很聪慧,但你现在的做法却着实辜负了本王对你的看重。” 穆飞烟抬不起头,只觉得王爷这一番话就好像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一样。她也仿佛能感觉到王爷冷冰冰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如用冰削出来的刀子,一刀刀凌迟她的心。 之前穆飞烟还能理直气壮地反驳,现在却是说不出什么话了。 “今天这些话,你在本王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让我知道你对道心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你以后便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穆飞烟身子一颤,跪伏在地向陆镇行了个半身大礼。 陆镇久久没有松口让穆飞烟起来,只是冷冷看着,过了好一会才站起来大步出去,莫廷就赶紧扶着已经跪麻了的穆飞烟起来。 “你说说你这又是何必呢?王爷是什么情形你不知道吗?要不就不爱,真要有上心的人,那就是一辈子认定的!你这么说,不但不会令王爷改变心意,反而会让王爷对你不满,吃力不讨好,干啥呀你!” “可那是个男人!古道心是个男人!” 穆飞烟吼了一声,莫廷也没生气,他知道穆飞烟憋得太久,太难受了。吼出来这么一句,可能也好受些。 “男人女人又怎样?这种世俗的见解,你觉得王爷会在乎?飞烟,王爷说得对,你之前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现在你之所以这样反对,到底是全都是因为担心王爷这么做会惹的陛下不满,还是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你好好想想吧?我一会去一趟宣平候府,你就别去了,在你冷静下来之前最好都不要去找道心,免得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到时候王爷那边谁替你求情都没用。” 莫廷想要再劝穆飞烟几句,但最后还是没再多说。飞烟比他聪明,这件事只要她想开了就行,她想不开,别人说多少也没用。 而且莫廷也没觉得王爷做错了,喜欢谁不喜欢谁,那是自己的事,就算是皇帝又怎样?大晏律法也没规定男人不能跟男人在一起,再说他们王爷什么时候把他的那位皇兄真正放在眼里过?又怎么会顾忌是否让他不高兴了? 古道心也没错,两个人相知相恋,本就是个不受控制的过程,而且古道心自己也有能力有本事,不是靠着王爷养着,在莫廷看来,古道心可是比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要好得多,又能给王爷助益。他们回来的时候都听管家说了,今年王府里头能有那么多钱犒劳士兵,古道心的功劳可不小! 要是飞烟真去找古道心说些不该说的话,他也会觉得这么做不妥。 第168章 找些盲人 大晏有大晏的习俗规矩,高门望族或者朝廷重臣、亲贵门阀之间相互拜见,都是要下帖子的。 最循规蹈矩的,就是要在拜见的前一天或者前几天,先送名帖到对方的府上,告知对方,我什么时候要过来,询问对方的时间是否方便,对方要是方便的话,就会在当天回帖,要是没有回帖,便不好去拜访。 又或者是本人带着名帖直接上门,让门房转交,得到主人回应后就可以进去。当然如果前去拜访的人身份极高,名帖这种东西有没有也无所谓,当时想起来当时就能过去,被拜访的人也不敢将人拒之门外。 文人之间多讲究这种礼节,但莫廷是武将,而且他一直很讨厌写字,也是觉得自己写的字实在不好看,所以很不愿意过这一趟。直接就来了宣平候府。 莫廷是乡野出身,虽为陆镇手下先锋大将,但是就官阶而言,还高攀不上宣平候府。 不过苏方也有交代,如果来人是来找古道心的,那不管是什么人,先报上姓名,之后去回禀古道心,古道心说见就见,说不见就把人打发了。于是门房还是先去回了古道心。 这时候古道心刚刚又完成了两套麻将牌,他跟苏方要了几个手巧的下人,人多一起做,这时间就用的短了。而且找来的人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对侯府忠心耿耿,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会把麻将牌的制作方法泄露出去。 听到门房来报说莫廷来了,古道心很是激动,真是好久没见到莫廷了,赶忙让把人请进来。 “小心心!” 人还没到,莫廷的声音就先到了。 古道心嘴角扬起,他自己不是个特欢脱的人,却很喜欢跟欢脱的人做朋友,比如苏方,比如沈兆云,还比如莫廷,跟这些人交朋友,那就是一种享受。 “总算回来了,”古道心出来房门口相迎,跟莫廷手臂抱着手臂,“之前听显章说你跟穆将军去剿匪,还好是在过年前回来了,不然要在外面过年,也忒凄凉了点。” “这算什么啊!头些年边境不安稳,三天两头地打仗,我们就得天天在边境守着,回都回不来。再说那些敌国过年跟咱们还不是同一日子,以前没少趁着三十、初一的时候搅和,就算明知道打不过也要故意在这样的日子里找晦气,你说可恨不可恨?现在战事少,我们在京里呆着,就是处理一些盗贼匪类,已经算是轻松悠闲的了。” “知道你们辛苦了,”古道心一边拉着莫廷进屋一边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们几位显章手下的先锋将军,不管是点金点斋的外送还是直接到金点斋去,都给你们免单,分文不取!” “哎呀!要不说还是我们小心心大方呢!我回来的时候还跟王爷说着,这名动京城的金点斋开到这了,我也终于有这个口福了,不过我每月也就那点饷银,两个月能吃上一次就成,还得留着点钱养老呢,既然小心心给了方便,我就多吃两回。” “千万别跟我客气,回头时节年下的,或者金点斋有推出新品的时候,我让伙计望你们各府上都送上一份。” “哎呦,那怎么好意思呢!”莫廷嘴上说着不客气,表情上却是全然接受了。在莫廷心里,古道心之前是在朋友范围内,但是现在人跟王爷在一起了,那他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对了,穆将军呢?你们应该是一道回来的吧?”古道心笑着道,“之前听显章说,穆将军在外实在是辛苦,而且行军打仗留下来的习惯,喜欢以男装示人,但是因为自身情况,现成的男装不方便,长久穿着不舒服,总要定制,我便想着要是穆将军不介意,以后穆将军的衣服定制,就直接到瑶光阁来。不管男装女装,一律免费。” 莫廷吃惊,“瑶光阁的定制一件难求,这要是直接免费,你们损失可不小啊!” “这算什么损失,都是自己人。穆将军一个姑娘家,跟你们一起行军打仗不容易,我也帮补上什么忙,这些小事真算不得什么。回头你跟穆姑娘说一下,我看穆姑娘对我似乎有些成见,我也就不好直接去找她。” 莫廷心说你这直觉还挺准。 古道心越是这么客气,莫廷就越是不好意思,人家对待飞烟算是礼遇了,可飞烟却是那种态度,但他有不能直接言明,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呃……道心啊,你也不要太介怀,其实飞烟她没有恶意,就是脾气不大好,说话又比较冷,性格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温柔可人,但人是真的很好,有的时候他对你态度不太友善,也只是因为不熟悉,等以后大家相熟了就好了。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传达到位,也很感谢你给我们行的这些方便。” 古道心淡淡一笑,“说话突然这么正经,我都要有些不适应了,知道你们感情好,再说我又不是玻璃心,不会因为一个女孩子说两句不好听的话就斤斤计较。” “哈哈哈哈!那是当然,道心的心胸宽广,我知道的。啊,什么叫玻璃心?” “恩……”古道心眼珠一转,解释道,“玻璃心就是性格太脆弱敏感,听不得别人稍微说点重话,一有人说不好听的就要难受得紧。” “哈哈哈!那回头我可要这么去说张峥!那家伙就是个玻璃心,我偶尔开他两句玩笑就跟我认真!哎?你这是什么呀?”莫廷走到桌子边,看着桌上放着的麻将,“还挺漂亮的。” “这叫麻将,一种新赌戏。” “赌戏?”莫廷立刻烫手似的扔下手中正在把玩的麻将,“你还玩儿这个?” 乡野出身的莫廷也有过一阵子好赌的时期,那时候家境贫寒,打点零工赚点小钱之后就贡献到赌桌上,总想用自己的那点小钱靠赌博翻上几翻。 但这世上能考赌博发家的人即便有,也绝对在少数。 赌赢了的人想赢更多,输了的想翻盘,就没有到头的时候。 莫廷沉迷过一阵子,但好在及时醒悟过来了。现在在看到跟赌博有关的东西,他就有点犯怵。 “这可不是一般的赌戏,你以前没见过吧?” “是没见过,这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这是种赌戏,但也可以算作一种休闲娱乐,赌性并不大,回头我教教你怎么玩儿?” “不用不用,”莫廷连连摆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戒赌的,真不能再沾上。” 古道心笑了,“行吧,不过回头我的雀馆开张,你得过来捧捧场,不用你玩儿,过来凑凑人气就行,也可以叫你手下的人一起过来。” “雀馆?”莫廷挠挠脑袋,“你要卖鸟儿啊?” “你才卖鸟,这种麻将牌别名雀牌,我准备新开的铺子就只玩儿这种东西,所以叫雀馆。” 莫廷哈哈笑了两声,“行,这名字挺雅致,估计有好些读书人都能过来瞧瞧。不过你这雀馆要是只有这一种游戏,能行吗?外头那些赌场,小的也有十几种,大的有几十种赌戏,你这会不会太单调了?” “你没玩过自然不知道,我的雀馆只要这一种便足够,而且一定经久不衰。” 莫廷是真佩服古道心的这股子自信劲儿。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从他们认识开始,古道心就一直这么有自信。再想想云宝和月宝,小小的孩子便自有一番气度,虽说以前有过不好的经历,可现在却瞧不出一点畏畏缩缩的样子,这也是古道心教得好。 “啊,还有件事,你知不知道在这京城,能上什么地方找到比较多的盲人?” 莫廷被问得有点傻,“瞎子?你找那么多瞎子干啥?” “我自然有我的用意,你只管说知不知道。” “那我还真不知道,”莫廷想起之前听人说的古道心找乞丐来做生意的事,便想着这人肯定是又有类似的点子了,就又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上哪找那么多瞎子,但你可以发个榜啊,张贴个文书到告示栏那,说你有什么什么事要征集多少盲人,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附加条件,一并写上。到时候那些家里人有符合条件的看见了,肯定会主动联系你,之后再派人到乞丐聚集的地方看看,也能找到些。” 古道心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告示栏归官府所有,要是想在告示栏上张贴私人文书,那是要给钱的,好像一天便要十两银子。” “那也不算多,放在那里的效果好,这个价钱也值得。” 莫廷啧啧摇头,“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啊,财大气粗!你这边就先这么着,我也帮你留意着,看看手底下士兵家里有没有看不见的,你还有啥别的要求?” “嗯……年纪不能太大,十八岁到三十五岁最佳,男女不限,不过需要的男子应该更多一些,要能吃苦的,还要身体健康,长相得端正,手上有力气的最好。暂时就这么多。” 作者闲话:今天本来想四更的,但是中暑了,现在还头疼恶心着,勉强看完了这一章的错别字,实在弄不下去了,明天看看有没有好些,好些就四更。 第169章 切记一定要生面孔 “行,反正又不是什么太难的要求,应该能给你找来些。那我先回去了,有消息了我再来告诉你。” “好,谢了啊!” “多大点事啊还谢谢!我走了!” 莫廷就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本来是还想多跟古道心聊聊,但是古道心一拜托他事情,他也就不想耽误了,赶紧就去给办事儿去。等事情办完了再回来还有的是时间能好好聊聊。 古道心也没拦着,他其实心里也有点着急。毕竟找到了人也不一定就能用,就像当初,那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选出的那些可用的乞丐。 晚上陆镇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早就过了正常该安寝的时辰。 前些日子,只要陆镇有时间,就一定过来跟古道心一起用晚膳,但最近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古道心也体谅。 而且古道心也知道,不管陆镇忙到多晚,晚上也一定会过来,所以他也总是睡得很晚,就是为了等着陆镇。 “刚刚接手巡卫营是忙了些,不过等一切都部署好之后,就会轻松点了吧?” 古道心给陆镇泡了杯茶,这茶可不是一般的茶,名叫雪莲含珠。乃是于雪山之上,雪莲盛开,一种属性为阳的寄生苔藓类,寄生在雪莲的花蕊里,天长日久,形成的一种状若豌豆的的小花苞,趁着还未盛开的时候将其采摘下来,制成香茗。泡在水里的时候,这小花苞便会展开,独有一股异香,还带着雪莲的清甜,虽然浅淡,却清冽甘醇,味道极佳。 只是这雪莲含珠实在难得,一两不下百金,就是宫中也没有多少。赶巧,他瑶光阁的一位常客便是个茶痴,为了这雪莲含珠多次雪山涉嫌,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些,便匀出来一点点给古道心送了过来。 古道心自己不舍得喝这么好的茶,即便不多,也要跟陆镇一起享用。 虽然陆镇对这些并不讲究,但是这雪莲含珠也有极好的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功效,他巴不得陆镇能多喝些。早年陆镇征战沙场,身上的暗伤不少,有些至今未能痊愈,不说这雪莲含珠有能治愈暗伤的功效,应该多少有些作用,要是作用好的话,回头他一定专门派人去为陆镇寻找雪莲含珠。 陆镇喝了几口茶,只觉得通体舒畅,他本就是血热之人,喝了这雪莲含珠,凉而不寒,舒服得很,一天的疲乏就去了不少。 “恩,就是一开始的布防要费些功夫,之前按照兵部原本的部署,漏洞太多,也不能直接沿用去年的布防,若是真有有心作乱之人,一定会了解到去年的布防情况。” “陛下还真是会使唤人,这方面的事情要多多倚仗显章,却又不肯信任,我都替陛下觉得矛盾。” “陛下向来多疑,而且我与陛下之间本就没有多少兄弟情分。” 古道心低头一笑,“情分不情分的,皇家好像也不讲这个。” “这倒是,最是无情帝王家,连老板姓都知道。对了,我下午看莫廷集结手下的人,询问家中有无眼盲之人,说是你这边要的,是有什么需要?” “恩,之前不是说了要开一家雀馆,我左右思量,既然都是要开的,那就不妨把之前计划的养生楼也一并弄了,地方一齐看好,不过开张的日子可以有先后之分,不然岂不是自家和自家竞争?” “你的意思是,等雀馆的名声打出来了,再开那什么养生楼,到时候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要选个好日子就是。” “对,反正现在也忙着,那就不妨多忙点,长痛不如短痛,等把雀馆和养生楼的事情都忙完了,我也好专心准备会试。” “那到时候只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古道心侧首一笑,“还记得之前乡试的时候,显章可是说过的,对我很有信心,哪怕不做多少准备也十拿九稳,怎么?现在乡试过了,反倒对我没信心了?” 陆镇单手扶住额头,斗嘴这种事情上他就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自然不是,我只是怕你这样太忙,要不我让陆东他们过来帮你,你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出去,何须这样亲力亲为?” “陆东已经被我支使得团团转了,你是他主子,倒也多体谅体谅。” 陆镇不说话了,再说自己指不定就要成了那不眷顾属下的严苛之人。 “那你开养生阁,又为何要找那么多眼盲之人?这“养生”二字,可是我理解的那翻意思?” 古道心扑哧一声笑了,“不然呢?养生养生,自然就是保养身体之道。显章知道按摩吧?” “自然。我们行军打仗,多少士兵身上有旧疾,而骨肌之病,多药石无用,所以随行的军医必要通晓按摩之法。来减缓士兵伤痛。这又跟你的养生楼有关?” 古道心点头,“其实说白了,按摩就是运用手、指的技巧,在人体皮肤、肌肉组织上连续动作来治病。这种方法虽然缓慢,但是非常有效,而且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不用药就能治伤,只要时间不赶着,自然是最佳选择。” “那你找眼盲之人,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眼盲之人最适合学习按摩。我之前跟陆东了解过,你们随行军医的按摩手法并不专业,而且不管是什么情况,按摩手法都是大同小异。这可不行。” 陆镇听着觉得有意思,“怎么?这按摩还有特殊的讲究?” “按摩是以传统医学的脏腑、经络学说为理论基础,并结合病理诊断,而用手法作用于人体体表的特定部位以调节身体和病理状况,达到理疗目的的方法,从性质上来说,它就是一种养生方法。而按摩也可分为养生按摩、运动按摩和疗伤按摩,可是随行军医的按摩手法却并不讲究。我会好好培养一批按摩的能手,眼盲之人学这个最好,一旦掌握到位了,那绝对比眼睛好端端的人还要厉害,所以我才要找一批眼盲之人。当然,这盲人按摩也只是养生楼中一技,还会有其他的东西,届时我还要好好想想。” “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清楚,”陆镇将古道心揽过来抱着,“以前我就说过,你这脑袋不大,里面装的东西可不少,现在看来,真不知道你还知晓多少乱七八糟的事儿。” 古道心搂着陆镇的腰,笑得欢实,“显章这话说得不妥,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儿”?这些可都是赚钱的金点子。以后咱们俩用钱的地方少不了,不多琢么琢么怎么能成?” “我知道你为我操心多,今年若不是有你往府里送的那批银子,将士们这个年也过不丰腴。” 陆镇知道,古道心虽然很少说什么,但实际上心里都有数,很多事情都在暗暗地为他谋划着,也从来不跟自己讲。可越是这样,陆镇心里对古道心就越是心疼。他从前跟古道心在一起,也是知道古道心为了生意日日忙到深夜,赚这么多的银子,也不容易。 古道心闭着眼睛,靠在陆镇胸口,“我要开会所,但开会所的目的也无非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可这钱就没有赚到头的时候,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能让你我在需要用钱的时候不至于捉襟见肘。我的显章值得这天下最好的一切,不过是几十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以后要多少有多少,忠心耿耿跟着显章的人,我也绝不会亏待。” “可我还是担心你这样太劳累。等会试过后,三月下旬就是殿试,届时你入朝为官,若还要顾着雀馆和养生楼,只怕要多费心力。” 陆镇恨不得自己手下也多几个善于经商之人,这样也就多少能像沈兆云和白端瑞在的时候那样,为古道心分担一二。 “这更不用担心。就算是殿试三甲,一开始的官职也不会太高,之前官职最高的状元是正六品,我估计自己也就能拿个榜眼,得个从六品留京的闲差就算不错的,忙不到哪去。而且要是进展快,在殿试之前就能把雀馆和养生楼的大致事情都弄好,到时候就算两边一起忙,也不碍事,不过显章你这边得尽快帮我找两到四个忠诚可信又聪明之人,我要培养他们做两边的管事。切记一定要生面孔,不能让人瞧出是你镇南王的人。你要是不方便找,我就让苏方去弄。” “不,我有合适的人选。” 别说陆镇这是真的有现成的人,就是没有,他也一定会尽全力去找。道心这好不容易有用得上他帮忙的地方,怎的还能让给苏方? “恩,那现在就差铺子了,只要苏方把茶馆拿下来,很多事就能一起开展。” “这都过去多日,眼看就要年三十,他若是还拿不下来就交给我。” 古道心环住陆镇的腰,“宣平候世子都拿不下来,其后必有隐情,定不是银两多少那么简单,咱们还是先了解情况再说。” 第170章 意外收获 第二天早上,陆镇走后,古道心正要去找苏方了解一下茶馆的情况,结果他还没迈出门去,苏方就先找他来了。 一进门,苏方就直奔着桌上的茶壶去了,倒了一杯茶发现不是雪莲含珠,很是遗憾,颇为将就似的喝了一口,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嘟囔着古道心见色忘义,有好东西就仅供着陆镇,也不多惦记惦记他这个好哥们儿。 古道心无奈地摇头笑笑,只得说下次再有一定给苏方留点,苏方这才满意,撩起衣摆往凳子上一坐,开始说起了茶馆的事儿。 “道心啊,还真让你给说准了,那茶馆的女老板之所以守着一个不赚钱的茶馆,确实另有隐情,她是在等她的心上人呢!” “心上人?” “是啊,你也认识,就是高管事。” “高管事?”古道心还懵了一下,甚至在反应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苏方说错了,又问了一遍,“你是说高博?” “可不就是他,不然你当我还认识几个高管事?” “怎么可能?”古道心嘴角一扯,扯出个要笑不笑的尴尬表情,“高博以前是单身,还是在我的撮合下于兰陵找了个好姻缘,就是兆云的姐姐沈春雪,怎么可能与别的女子有染?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跟你似的到处招惹桃花啊!” 苏方啧了一声,“你对高管事有信心就有信心吧,何必还要踩我一下子?” “到底怎么回事!”古道心坐着,不轻不重踢了苏方小腿一脚,表情严肃。 这可不是小事,不仅仅是高博的人生大事,更关系到他和沈家的关系。是他给沈春雪和高博牵的线儿,高博要真是那始乱终弃的人,自己可没法跟沈家交代。 只是就算苏方这么说,古道心也不觉得高博真负了别人。一来他之前了解高博消息的时候并未打探到还有这么个女人存在,二来,他也相信自己看重之人的人品。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这事要说也是有些年头了,茶馆的那个女老板从前跟高管事是青梅竹马,两人一起长大,两家长辈感情也好,本来也是订了娃娃亲的。后来那女人的爹娘早早去世,便一直是高管事的爹娘接济那女子,两老全然将对方当成未来的儿媳妇。” 古道心一边听着,手上一边瞧着桌子沿儿,青梅竹马的感情啊…… “可是后来高管事的爹骤然离世,高管事还没能从他爹那接手全部家里的生意,能上手的也不多,业务又不熟练,所以损失了不少,当时情况已经糟糕到连下人的月钱都给不起了,于是将下人放出去了不少,好多事情只能高博自己做,母亲身体也很不好,帮不上他的忙。就在这时候,那个女人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说能给她更好生活的男人。那女人对高管事说,这个男人才是她真心所爱,自己以后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就从高管事家离开了。” 古道心差点听愣了,年度狗血啊,这种梗都有? “那这就是嫌贫爱富呗?” “可不就是!不过你也不用叹气,现在这世道就是这样,这年头的人,瞧着一个个重情重义,但是谁人背后不说人?” 古道心:“……我没叹气,我只是疑惑,这女人现在回来是什么意思?” “能让这种女人回头的只有两种可能,”苏方口中都是不屑之意,“第一种,是当初她跟人跑的那位对她不好了,第二种,就是那人本身不好了,不能再给她像以前一样富裕的生活,条件变得还不如上家,所以才要回来。” 古道心一笑,“还上家,你这话就跟做生意谈买卖似的。” “可不就是!这种女人不自尊自爱,谁的条件好就跟谁,不讲情面只看真金白银,不就是把自己给当成了货物买卖了?谁出的钱多,谁就能买到她。既是货物,那被转手也是常有的!要我说,当年这个女人弃高管事而去,另攀高枝儿,那是高管事的运气,不然真要娶了这样一个女人,那才叫不幸。” “那你可有查清楚,到底是何情况?” “我做事你见我什么时候只做一半?放心吧,我都已经查探清楚了。说来这是还牵扯到了陆熠鸿。” 一听涉及到陆熠鸿,古道心的神情又凝重了几分,“怎么回事?” “陆熠鸿在城南开了家妓馆,听说当初这妓馆招人,可不是走得正常手段,哪那么多走投无路的女人要靠卖身养活自己?而在我大晏,逼良为娼可是犯法的,不过这点事对于陆熠鸿来说可不算什么,他凭借亲王的尊位,可是暗中做了不少这种事。” “当初是我瞎了眼。”古道心一脸讽刺,这些事前世的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亏得他那时候还自以为了解陆熠鸿。“想那愫昭培养细作进入各大臣的府邸,也不过是以色示人,换取情报在吹枕边风,换汤不换药,他们也就这些下作的伎俩。” “茶楼的女老板姓梅,单名一个春字。正是因为家道中落,才会被陆熠鸿的人给看上。如她这般,没什么背景,家里又遭了难的,又或者是外地过来,举目无亲的,都会成为他们的下手对象。反正这些女人都无根无凭,圈着她们,她们也无可奈何。” “民尚不与官斗,更何况是些毫无背景的女人面对皇子。” “这些手下人胆大妄为,借着给陆熠鸿的妓馆充人这个肥差,满足自己的色欲。这梅春原本就是被陆熠鸿手底下的人手下一个小喽喽给早早瞧上了,只等梅春落了难,而护着她的高家业出了事,才找着了下手之机。梅春稍微得了点甜头,就忘了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是谁照拂她,便跟着那油嘴滑舌的小子走了。那小子玩腻了,才把梅春给送到了妓馆做窑姐儿。” “那既是如此,梅春又是如何成了那处茶馆的老板?” 苏方冷哼一声,“也算那贱人运气好,当窑姐儿的时候扒上了个富商,富商给她赎身,将她养在外室,还给她开了这个茶馆,让她自己没事玩儿着解闷。至于这开茶馆的地方,是梅春自己选的,估计就是想着地方离高管事的酒馆近,借此机会能跟高管事重修旧好,在外面浪了一圈回来,才发现高管事是对她最好之人。现在的富商宠着她,也不过当她是玩物,看她还年轻,有几分姿色罢了,别说再过两年,只怕再过半年,这新鲜劲儿去了,也就那样,如此,自然还是跟高管事在一起的好。” 古道心摇摇头,这样的女人,谁摊上都是倒了八辈子霉。 “她这是在为自己后半辈子打算,妄想着高博能对她一如往昔。” “确实是妄想,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总要为自己的后半辈子多谋划谋划,思来想去,便觉得还是得回来找高管事,心里美的以为自己服个软认个错,高管事就能原谅她。岂料高管事早就离开了东四牌楼,让她扑了个空。那日她声泪俱下地跟我派去的人说着她是如何深情款款地等待自己的爱人回来,瞧她那样子,倒似乎自己已经先被感动了。” 古道心嗤笑,“有些人就是这样,自以为轰轰烈烈、夺人心魄,也不过只是感动了自己罢了。既是如此,那也不用跟她白费心机,让她把茶馆让出来,我们给她一个公道价钱,她要是不同意,那就把这事去告诉那个富商。茶馆没生意,要不是富商每月给她银两,绝对维持不了经营。那女人既然唯利是图,那在找到高博之前肯定不会放弃富商这棵大树,只要我们以此威胁,便能轻而易举得到茶楼和地契。” 这事听着好像是有点不地道,但古道心一向如此,他从不讲究什么君子所为,一向是看人看事,什么样的人值得他怎样对待,他心里有个谱。 “这事好说,我已经差人去办了,现在是陆熠鸿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咱们之前能抓的陆熠鸿的把柄就不是很多,眼下终于有了一个,不如就抓住这个机会,把这件事捅到皇帝拿去,让他知道陆熠鸿开妓馆,到时候一定惹得龙颜重怒,重重苛责于他。” 陆熠鸿做事一直很周密,上一世便是如此,要想找到一个他的据点,那可不容易。这次若不是因为要收购那间茶楼,阴差阳错牵扯出这件事来,他们还不一定知道陆熠鸿有一家妓馆做眼线来搜集京中消息。 这个做法也确实厉害,来妓院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喝点小酒又是美人在怀,什么事都容易往外吐露,伺候的人稍微留心着点,就能收集到许多有用的消息。 “不,这倒没有必要。” “为何?这么好的机会,你要错过不成?” “机会确实不错,但你觉得真能达到你以为的效果?” 苏方一怔,没明白古道心的话,“什么意思?” 第171章 讲什么规矩? “你好好回想,上一世,也不是没有查出来皇族亲贵做这种事的,但结果如何,不过是被勒令关停了妓馆,然后罚些银两充入国库罢了,最多也就是申斥两句,别说有什么大的作用,就是那些被逼良为娼的受害者女子也没能得个好的安置,不过是些银钱上的填补,甚至还有些被其他妓馆暗中交易走了,又是一番罪受。咱们不清楚其中门道,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苏方一噎,确实,要不是道心提醒,他还真忘了上辈子也出了不少这种事。如果他们真的贸然让皇帝知道这事,不仅不能让陆熠鸿伤筋动骨,甚至还会让他有所警觉,这可不是他们的目的。 “那咱们不是白得了这个消息?” “怎么是白得?之前就是我辅佐他的时候,有好些他的据点我都不知道,这一世你一直着手调查,也收效不大,如今有一个送到了咱们面前,自然要好好利用。不过到底要怎么利用,还得容我再想想。” 古道心深知,跟陆熠鸿交手,无异于跟一条毒蛇搏斗,若是不能打在七寸,或者不能伤筋动骨,接下来便是对方反咬一口,到时候才是得不偿失。 “好,听你的,那我先留意着。茶馆那边最晚后天就能给你腾出来。” “陆东有认识的朋友,能帮我好好整修一下,到时候将两边打通合二为一,在稍作装修,我的雀馆就能开起来了。” “我听陆东说不止这边,连南面的铺子你也盘下来了好几间,还都是有四层楼的,要弄什么养生楼。我从地图上看了一下,这个养生楼在中间,而瑶光阁、金点斋和雀馆的位置,是围在养生楼周围的三个点,成掎角之势,”苏方挑眉,“这不会是巧合吧?” “巧合这种东西,出现的可能性太小了,我自然有我的算计。” 虽然早有此猜测,但苏方还是很吃惊,“你该不会是要把这三点围成的一片,然后把里面所有的地方,都变成你的吧?”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然我干嘛要这么费心费力地布局?” 古道心喝了一口茶润喉,喝完却不自觉地皱眉毛,这是要被雪莲含珠养刁了。 “这么大一片地方,里面还涉及到那么多民居和其他商户,你要是把这片都买下来变成自己的地方,那得花多少钱啊?我想都不敢想!” “我又没说是现在。再说真要一次性投出去那么些钱,就算我有,也不会那么做,这不是明摆着让朝廷给惦记上?还得以为我偷税漏税呢!先把雀馆和养生楼开起来,四家铺子一起赚钱,之后在将瑶光阁金点斋的分店开到盛京其他地方。赚的钱积累起来,扣去预计开销,凑出买一个铺子的钱就买一个,凑出买一户房子的钱就买一户,积少成多,总有一天我能将这一片都买下来。” “那你此举意欲何为啊?我是听你跟镇南王说过,要弄个什么会所,我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但是真有必要占这么大地方?” 一想到把这三点连起来以内的所有房子店铺都买下来要用多少钱,这就是个天数,苏方就觉得无比心疼!他还不是个多看重钱的人啊!这要是爱财如命的,听了古道心的计划就要厥过去。 “会所要弄,而且我还要弄个广场,让我的会所成为这个广场的标志性建筑。初期会所只是三层,以后还有更高,也还要往周边扩张。我要用会所打响这个广场的名称,在将所有的铺子翻新,然后转手租给其他想要到广场来做生意的行家,到时候我们还能相互补充,得到更多的客源。” “什么广场?”苏方皱眉,“那又是什么东西?” “以后你就知道了。” 苏方无奈,他总觉得自己这重生一回,怎么好像还和道心有代沟了呢? 麻将牌已经做好了六副,古道心打算歇歇,反正茶馆和酒馆正在弄着,有点清闲时间,他准备跟苏方一起去陆熠鸿的那家妓馆看看。也不是古道心要有意瞒着陆镇,只是如果要和陆镇一起去那样的地方,心里总会觉得怪怪的。 这皇城之中有很多产业背后的主子有可能是宗室亲贵,皆是因为宗室亲贵都要有自己赚钱的路子,指望那点俸银,一个月连十天只怕都撑不下。虽然大晏有规定,官员及宗室都不能涉足生意,但是这种情况早已成为了一种态势,可以说是大晏朝公开的秘密了。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大家都不会公开哪些产业是自己的,挂着别人的名儿,就怕让政敌知道,就算陛下也清楚这个情况,不会太过苛责,但也没人愿意招这一遭晦气。 古道心和苏方就佯装不知道这春满楼背后的东家是陆熠鸿,大大方方走了进去。 两人一身富贵,一进来老鸨就看见了,一路拽着龟公小跑过来,手上的粉红色帕子都挽出了花儿。眼前这个老鸨就是春满楼名义上的老板,在户政处登记的就是她的名字,叫李金桂。 一个无知妇人,能在盛京开上一家这么大的妓院,说她没有后台谁信啊? 这来春满楼消费的客人,即便不知道老鸨背后的人是陆熠鸿,也不会随便闹事,在这繁华热闹之地,保不齐扔出一个杯子就能砸着个极品大臣或者名门勋贵,大晏可没有规定说门阀重臣不可亵妓。 “哎呦,二位公子瞧着真是眼生,以前没来过吧?” 苏方不喜欢这种地方,他虽然红粉知己众多,却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寻花问柳,对老鸨的问话也没做搭理。倒是古道心,手中山水折扇一摇,面若桃花,瞧着便是个风流人物。 “听老鸨这话,好像凡是来你春满楼的客人,你都能认出来似的!” “那是自然!咱们是做什么的?财神爷都记不住长相,还怎么发财啊!再说两位公子都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富贵长相,这么好的面相我以前若是见过,哪怕只有一面,也定然不会忘记,”老鸨一笑,脸上堆出了一堆褶子,“而且不是说大话,我们春满楼的姑娘哦,那是燕瘦环肥,个顶个得好,来我们这找乐子的就没有不满意的,全部都是回头客,要不您说我能记得那么清楚?” 古道心笑着,一双桃花眼把老鸨都要给看直了。这一天天来他们这春满楼找乐子的男人不少,但要说这么好看的男人,笑起来又让人这么舒服的,还真是不多见。老鸨也算看惯了美人的,这位公子长相也不阴柔,又风度翩翩,但就是叫人看着便心生喜欢。 “两位公子想找什么样的姑娘?二位把条件说出来,我来替二位安排上。” 苏方实在受不了老鸨子身上呛人的脂粉味,把距离拉开了一点说道:“听说月前你们这又来了个新人,不仅貌美如花,还颇有才情,弹琴作画皆可,甚至还会吟诗作对,就把那位姑娘请出来吧!” “哎呀,两位公子真是不巧,玉明姑娘正在见客呢!” “见什么客,把人赶出来,我们付双倍的银子。” 苏方这声音不小,看那歪眼斜嘴的模样,挺俊俏的一张脸弄得混不吝的,将一个目中无人的世家子弟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老鸨子紧着劝着,“哎呦呦,二位公子,咱真没有这样的规矩,人家是头好些天就已经约好的了,我们这春满楼也是讲规矩的地方,还请公子见谅啊!” “讲什么规矩?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宣平候世子,里面是什么人?也敢跟本世子争?” 老鸨子一听,吓得赶紧给苏方行了个礼,“原来是世子爷,是我们狗眼不识泰山,还请世子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还不赶紧带本世子去见玉明姑娘!” 老鸨子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带两人过去。这春满楼的规矩是给一部分人定的,但宣平候世子绝对不在这一部分人中。 玉明的房间在三楼最里面。这个位置距离门口最远,环境也更加清静些,外头人声鼎沸、吵闹不休,到了这里面就感觉好多了。 老鸨带古道心和苏方敲门进去,屋中果然还坐着一人。 古道心看了看,此人身材高大健硕,面貌普通,倒是那一双眼睛,眼神坚毅非常,注视自己的时候好像有明亮的火光燃起。 “这位爷,不好意思扰了您的雅兴,这位可是宣平候世子,您就让让吧,我再给您去找个好的?” “不必了,”古道心打断老鸨的话,眼睛却是看着这个华服男子,“不用请这位公子出去了,公子要是不介意,就一起留下喝杯酒。” 老鸨面上笑呵呵地应着,让人吩咐再拿一壶酒上来,心里却是在想,果然还是这些有钱人会玩儿,跟不认识的人都能一起享乐,这都不是三人行了,该是四人行了,也不知道那小蹄子受不受得住。 罢了,真要受了伤,舍得花些银子,找人来治就是,还是不要扰了公子们的兴致。 第172章 偶遇故人 男子没动,算是默认了古道心的话。 老鸨和龟公一道退出去,临出去前,苏方给他们五十两打赏,让他们别多嘴,不要再让人来打搅。真不愧是宣平候府世子,当真是财大气粗,五十两银子都能包个姑娘了,还是好货色,世子随手就打赏了出来,当真大方。 房门一关上,古道心就立刻走到男人面前,近的快要贴上对方的肩膀,歪头笑着,“显章真是不够意思,来这等好去处,也不说叫上我一起。” 走在后面的苏方身子都僵硬住了,这人不会真是镇南王吧? 偷吃抓现行?不是,王爷应当不是这样的人啊?而且看道心的表情也不对,这可不是抓到爱人跟别人相好的反应。 男子转过身,那是一张平凡陌生的脸。苏方刚要觉得是古道心认错了人而松口气,对方开口了,“你怎的知道是我?” 这还真就是镇南王的声音!难道是易容? 古道心走过去,在男子身边坐坐下,“当初我易容,你一样能认出我来,怎的你易容,我就不能认出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可别想顾左右而言他含糊过去。” 陆镇笑着轻叹一声,“你不是都猜到了,我是有正事要办。” 我擦镇南王笑了!这个冰山脸笑了! 苏方只觉得这事还真是玄幻!只是不嫩能看到用本来的面目,稍微有点可惜,不然这冲击力一定更大。 古道心和阖上扇子,用扇子顶端顶着下巴,“我猜到了是我自己的事儿,你说出来就是你的事儿了,这可不一样。” “我是为了调查洛水匪寇的事情而来。” “洛水匪寇?不是都已经被穆将军和莫廷给剿灭了?还有什么要调查?” “根据收到的情报显示,这群匪寇并非一般的匪寇。” “那是不一般,胆子大啊,在临近梅陵的洛水作案,甚至连给皇帝进献的贡品都敢劫持,一般的匪寇哪里有这样的胆量?” “不仅如此,这次莫廷他们去剿匪,虽然是将对方全歼,却并没有找到被劫持的那颗凉海甘桦进献上来的夜明珠。” “该不会他们已经转手卖了吧?”苏方坐在古道心另一边,也忍不住插了一嘴。 实在是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宗亲门阀中少有不知道的,皇帝为此事震怒,觉得贡品被劫,便是被藐视了皇恩,是对天家威严的一种挑衅。 “夜明珠是贡品,仓促之间不好出手,不然卖不出太高的价格。他们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抢到夜明珠,肯定要卖出个好价钱。再说莫廷他们确实搜到了些银两,但是数目不对,跟他们以往抢劫的相比都差远了。莫廷查到这伙匪寇最早是在陕南一带活动,做的人肉生意。” 人肉生意就是指的是贩卖人口,而且看目前的情况,陆镇会来找这位玉明姑娘,很有可能就是跟这件事有关。 苏方看了眼一直低头不言语的玉明,“难不成玉明姑娘就是……” 玉明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女子原石潼阳城三潭镇人,确实是被歹人所劫,辗转卖到这里的。” 古道心一愣,跟陆镇对视一眼,见陆镇神色中并无意外,想来是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问到对方的来历了。 石潼阳城三潭镇,那不就是他那“老家”吗?当初原主爹就是被卖到石潼阳城三潭镇清河村,后来古道心和陆镇还在镇上做了好一段时间生意。 古道心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既然你是石潼阳城三潭镇人,那你抬头看看,可认识我?” 从一进门开始,古道心的注意力就在陆镇的身上,由一开始的有点火气到很快想到陆镇不是那种会寻花问柳的人,过来这里定是有公事要办,所以也没发火,只是依旧没注意到房中的女子。这会才想看看,既然是石潼阳城三潭镇出来的人,说不定他还认识呢! 女子缓缓抬头,古道心看着只觉得眼熟,却是想不起来对方是什么人。 不过对方却已经认出他来了。 “您是、您是瑶光阁的东家?” “姑娘是……” “我是添香楼的牡丹啊!东家不记得我了?” 对方一说添香楼,古道心才想起来,之前他在三潭镇上开的那家瑶光阁的对面就是加青楼,就叫添香楼。老鸨花娘是个爽利又心善的女人,经常带着手底下的姑娘们光顾他的生意。 添香楼的姑娘确实都是自愿的,花娘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女人谋生也不容易。给古道心印象最深的是,花娘知道平时上门的女客都不喜欢她们,怕影响了自己做生意,每次花娘都是挑要不店刚刚开门还没有太多客人上门的时候,要不就是即将关店的时候,心思通透,很是为人着想。 添香楼里有四位头牌,古道心现在想起来了,才确定这位玉明姑娘就是添香楼的四位头牌之一——牡丹。 “牡丹姑娘,你在添香楼好好的,怎么会……” “这事说老话长。” “快起来说话。”古道心意欲去扶一把,却被陆镇挡住。 好在牡丹也很识趣,自己就起来了,直接站到一边。 古道心笑着瞥了眼陆镇,这个醋坛子真是越来越酸了,却也没将手从陆镇的手里抽出来,就这么被对方握着手腕,干干的暖暖的,很是舒服。 “东家知道,东家临走前,我们添香楼里四位姐妹正要去主城里参加花魁选美。” “对,这事我还记得,那天大早上花娘还来找我,要我给你们赶制行头,所幸是紧赶慢赶的弄上了,没有耽误你们的行程。” “是,那时候我们满心欢喜地去主城参加花魁选拔。我与芍药妹妹有幸得了好名次,也给我们添香楼打响了名声。后来本来都要回去了,主办方那边说,霖凌城那边也有一场花魁选美,霖凌城是陕南要城,可不是石潼阳城这样的小地方能比的,我们就想去看看,赢了的话那我们添香楼的名声就能打到那富贵地方去,输了也不要紧,就当见识见识。听说只要在主城选美中得了前五名的都能去,霖凌城财大气粗,包揽了所有费用,不用我们花一分钱。我第二,芍药妹妹第五,正好也能做个伴,就一起去了。” “花娘那边也同意?”古道心不禁多文乐一句,据他了解,花娘是个很谨慎的人,应该不会这么轻率就同意手底下的姑娘们去参加一个她不了解的选美。 “本来姐姐不同意,担心我们两个姑娘家,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怕我们吃亏,是我跟芍药妹妹不懂事,非要去,姐姐没办法,也只能依了我们。若是我们一开始能听姐姐的话,也就不至于遭此横祸!” 牡丹嘤嘤哭着,声音不大,泪水却如泉涌。想来是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着,今日总算有了个宣泄的机会。 哭了一会,牡丹也不想太耽误几人时间,便强自收了泪水,继续道:“我们去了霖凌,也参加了花魁选美,这次芍药妹妹的运气不及我,我得了头十名,妹妹在十名开外,但我们姐妹二人都得了赏钱,我有五十两,芍药妹妹有二十两,说是参与者皆有份。之后我们欢欢喜喜地回去了,岂料才出霖凌不久,就遭遇了匪寇。同行的还有来自其他城的总共十来位姐妹,本来是要到前面分道扬镳,结果被这帮匪贼给尽数掳了去,抢夺了我们身上所有的钱财,又……又……” 十几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路上遇上劫匪,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只是掳了钱财便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可惜,这里的都是各城的花魁,身段面貌无一不是上佳,那些无法无天的匪贼怎么可能不动歹念? “那些人将我们撸到了他们藏身的山头,日夜折磨,我们姐妹就沦为他们泄欲的工具。芍药妹妹身子偏弱,经不住他们的凌辱,就这么没了!那帮人大概也是玩腻了,便打算将我们转手卖掉。好吃好喝养了一段日子,看我们又见姿色,就将我们拉到了洛水,之后又有另外一拨人接手,也不知是他们的人,还是买家,再来我们就辗转到了这春满楼,被迫签了卖身契。” 听牡丹的叙述,古道心怎么听都觉得不像是巧合。逼良为娼是春满楼的手段,但光是这样肯定不够。春满楼的旧人常常会被低价转手卖到其他妓馆,而他们这里新人不断,总不可能都只是设计梅春那一套,定然不够。可他们又是如何跟那帮匪贼搅和到一起的? 陕南距离盛京不近,那帮匪贼又怎会搭上春满楼?这事还值得好好调查调查。 “其实我们原本就是青楼女子,左右都是躺在男人身下承欢,可我们也有尊严,被那些匪贼强暴凌辱,我们也是生不如死!如若不是我心里还存有一点有朝一日能回去添香楼的念头,我早就一咬舌头随芍药妹妹去了!” 牡丹又开始落泪,苏方怜香惜玉惯了,递上了自己的白帕。 第173章 银样镴枪头 “牡丹姑娘放心,这事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袖手旁观。当初我瑶光阁刚刚开起来,也是多亏花娘照顾我生意。只不过眼下我怀疑,那些匪贼会将你们掳走,后又卖到这春满楼,并不是巧合,说不定是春满楼背后的人跟这些匪贼合作,让他们用这种手段去为春满楼找姑娘。现下你有两种选择,第一,我帮你赎身,带你离开,安排你回三潭镇。第二,你继续留在这里,帮我留心春满楼的情况,我与这春满楼的背后东家有过节,说不定能借此抓到对方的一个大把柄。选择权在你,不管你选择如何,我都会帮你。” 听了古道心的话,牡丹的眼泪虽然还在流,但是啜泣声音却是小了,她低头想了一会,最后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古道心。 看到牡丹的眼神,古道心就已经知道对方的打算。 “我愿意留在这里!如果这春满楼当真跟匪贼勾结,那就是元凶!我不能只想着自己回去,我还要为芍药妹妹报仇!当初要不是我鼓动芍药妹妹跟我一起,她也不会在这花儿一般的年纪就没了!我要是真就这么回去了,我怎么对得起芍药妹妹?又怎么向姐姐交代?只要能为芍药妹妹报仇,我死不足惜!有什么事,东家您尽管吩咐吧!” 古道心给牡丹倒了杯茶,“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去做太危险的事儿,就如刚刚我们说的,多留意这春满楼的消息,不限于什么内容,只要是你听到的,你都可以记下来。我听花娘说过,你们四姐妹才情都不错,想来记点东西对你们来说不难。” “的确不难。东家尽管放心,牡丹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好。” 古道心点点头,“我也实话告诉你,这春满楼背后的人身份贵重,就算我们能查到什么,短时间内也不好动手,一击不成就有可能打草惊蛇,这必然需要个相对漫长的过程,你可要耐得住性子。当然,我之前的话依然作数,你什么时候不想做了,想回去,我随时可以帮你脱身。” “东家放心,我信任东家一定能为芍药讨回公道,多长时间,我都等的。” “好,我每隔一段时间会派人过来找你,你只要把你记下的东西交给他就好,我们约定个暗号,如果遇到十分要紧必须我即刻知道的事儿,你就自己或者差可信之人到瑶光阁去报信,我自然会尽快安排人过去。” “是,多谢东家!东家若能替芍药报仇,那就是牡丹的恩人,往后牡丹定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东家。” “一个女孩子家说什么做牛做马,能早点惩治了背后之人,也算我对花娘的一个交代。” 古道心可怕牡丹会说出“以身相许”一类的话,这才赶忙拦住了话头,真要是说出来了,陆镇的醋坛子得打翻。 后面他们又聊了好一会,确定了接头暗语,古道心又给了牡丹一把匕首和一包迷药、一包毒粉以防身,之后才离开。 走出去的时候老鸨看见了,还止不住地鄙视,真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三个男人这么快就完事了! 回去的路上,苏方一个劲儿地夸牡丹,说他从来不知道青楼之中竟然也能有这样清丽脱俗的女子,不但毫无风尘之气,举手投足之间也很是优雅,实在难得,也难怪现在春满楼要捧她,这是有做花魁艳压群芳的潜质。 不过牡丹在春满楼越红越好,到时候打探消息也会更加方便。 苏方说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古道心和陆镇回他,一转头看过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微妙——古道心神色如常,但是陆镇偶尔看向古道心的眼神却有些…… 这算是秋后算账? 之前陆镇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所以现在是陆镇要问古道心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了? 苏方有种直觉,千万不能让陆镇知道是自己要带着古道心去妓院的!不然他会死得很惨! “啊,那个我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王爷您跟道心多逛逛再回去,反正这易容着,也没人能认出来,就多逛逛呗!” 苏方脚底抹油溜得快,古道心也没拦着,他正想跟陆镇单独相处呢! 今个儿是年三十,街上的人也不少,白天大家还有来有往,但到了晚上就都会留在家里吃团圆饭。 “以后再要调查什么事情,要到这纵横烟花柳巷的地方来,你让陆东过来。要不就让苏方自己来。” “怎么?他们来得我就来不得,你还真担心我寻欢作乐啊?” “风月场所的女人都太主动,我是怕你被占便宜。”陆镇可不是在开玩笑,现在一想起来自己刚一进去那老鸨子就带着那么多莺莺燕燕围着自己,他就想打人。 “可你不也来这种地方了吗?” “飞烟一个女子终究不太方便,莫廷又在帮你搜罗眼盲的人,手下其他人有都有各自的事情,而且事关陆熠鸿,我也不想太多人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春满楼的幕后老板是陆熠鸿?” “确实派人查了有段时间才查到。” 陆镇一句话轻描淡写就带过了,从知道陆熠鸿和古道心之间的过往开始,他就着手调查跟陆熠鸿有关的一切,很多事情不是说能查到就能查到,在没有查到具体有用的事情之前,他也不想告诉古道心,怕让古道心有了希望又失望。 “都说了,要是你身边的人不够,可以让陆东先回去帮你,苏方也挑了几个能干的人给我支使。” “没事,够用,还是让陆东跟着你我才能放心。” 古道心有很久没有去镇南王府了,简单改变了容貌换了穿着后就跟陆镇一起回王府看看。 两人刚进书房一块卸了易容,就有下人来报,说张峥和夏侯锦程回来了。 也是赶巧,明明是去办不同的差事,却同一天回来,还一块到的王府。 两人先向陆镇先行一礼。起身后,夏侯锦程看到古道心也在,脸上自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抿着的嘴角翘起了一点点,让他一身戎装包裹之下的肃杀之气都淡化了些许。 “这次辛苦你们了,”陆镇抬手让两人坐下,“尤其是夏侯,本来只是去淮河操练水军,但却赶上凉国敌军越境。凉国水军精锐悍勇,水上战事我大晏屡屡溃败,这次仓促应敌,夏侯临危不乱还能运筹帷幄,打了场漂亮仗,大涨我军军威。陛下已经决定要封你为三等忠勇伯,只等年后开朝的时候再宣旨行礼。”更。多。完。整。无。错。文。本。请。关。注。屿。汐。 “多谢陛下,多谢王爷。” “这是你自己的本事,你还想要什么赏赐,只管说。” 夏侯锦程看了一眼一边微笑看着他的古道心,薄唇抿出尖锐的线条,上前一步单膝跪下,“王爷,属下想求王爷成全属下与……” 一旁的张峥脸色大变,在看到夏侯锦程单膝跪地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瞧着阻拦不及,幸好这时候莫廷进来了,还朗声大笑打断了夏侯锦程的话。 “哈哈哈!臭猴子!你这运气还真是好啊!去年我去淮水练了两次兵,都没赶上这么好的事儿!道心,我说得没错吧?那帮人就喜欢在临近过年的时候给你找不痛快!不过这一回被夏侯教训了,还是输在他们以前最骄傲的水上战役上,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了,陛下直接恩裳忠勇伯的爵位那是实至名归!原本我还以为咱们这拨人里面最先封爵的应该是张峥呢!” 这要是以往,张峥估计都不会接话茬,今天却是立刻就接上了,“这是夏侯应得的,不过这本来也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越是取得大的胜利,就越是要慎重以对,绝对不能自恃战功就提出一些不当的要求。” 最后几个字张峥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陆镇目光淡淡的,好像没看出来莫廷的故意打断,也没看出张峥的有意提醒。 安静了一会,在夏侯再次开口之前,陆镇说道:“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们,莫廷和飞烟都知道了,就差你们两个。” “什么喜事?” 张峥问了出来,这次不仅仅是要岔开话题,也确实是他好奇。 “我与道心两情想悦,如今也已经情意互通。虽然我们不能成亲,没有三媒六聘,但我待道心之心天地可鉴,亦以天地为媒,许下白头之约。回头选个吉利日子,一起吃个饭,你们在这里的都是证婚人。” 张峥错愕了好一会,眨了两下眼才让自己缓过来。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觉得突然了些。他们就是出去执行各个任务,回来两人就在一起了。 莫廷半低着头,眼角余光注视着夏侯锦程这边,看到后者如遭雷击的样子,心里也很是不好受。 大家都是兄弟,他也不想看到夏侯这样。 但古道心只有一个。兄弟……夫不可欺,只希望夏侯以后还能再找到属于自己的良缘。 古道心和陆镇都好一会没说话,算是给张峥和夏侯留出缓过来的时间。 过了一会,陆镇才有开口,“刚刚夏侯说想要我成全,成全什么?” 夏侯锦程额角绷着青筋,动作利落地一抱拳,“成全我与古道心……” 第174章 你二哥哥……确实很好 “成全他与古道心结为异姓兄弟!”张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跟着行了一礼,“夏侯与古兄弟一见如故,之前就想与古兄弟结义,但王爷也知晓夏侯的性子,有什么事儿都要憋在心里,不容易轻易吐露。这回许是打了一场胜仗,心里舒坦,再加上王爷询问,就顺着说出来了。” 已经傻眼了的莫廷也赶紧跪了下来,“对,臭猴子就是这个意思!臭猴子跟到新有眼缘!不过现在王爷已经与道心在一起,要是臭猴子再跟道心结为兄弟,那这辈分可就不好说了,哈哈哈哈哈!” 莫廷笑了好几声,他这不笑或许还没事,现在笑了又笑得这么不自然,反而气氛更加尴尬了。 张峥那死死拽着夏侯的衣角,牙齿咬在一起,只有嘴唇在动,腮部的肌肉都咬得结实。 “夏侯,你倒是快说啊!你可想清楚了!” 夏侯锦程抬头,看着古道心,“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古道心偏头笑了,“不是我自己的决定,难不成还是王爷逼迫我的?你跟随王爷多年,当知晓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已经爱慕王爷,本以为此生都是奢望了,却没成想还有美梦成真的一天。显章回应我感情的那天,我便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之人。夏侯,谢谢你的看重,总有一天,你也能找到一个与你心心相印之人。咱们结为兄弟也好,不结也好,我都真心祝福你。” 古道心何等聪明,除了在面对陆镇的事情上有点轴了之外,其他的时候都是一点即透。他要是看不明白夏侯对他的感情,那就是故意看不明白。 每一份认真付出的感情都值得认真回应。 古道心没有装作囫囵不知,而是很正经地感谢了夏侯的感情,然后明明白白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因着大家的关系,虽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是夏侯不傻,他能听得出来。 “我明白了,多谢。” “谢什么,你们都是显章最看重的人,是显章的家人,那就是我的家人。我这么说你们别嫌弃我脸大就好。” “怎会?我倒是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跟古兄弟再拉进一层关系。” 张峥有由衷感谢古道心刚刚那一番话,不能能打消夏侯的念头,还能保全夏侯与王爷之间的兄弟情谊。 之前张峥对古道心的印象不佳,主要还是因为看出了王爷和夏侯都对古道心有感情,他担心会因为一个古道心影响他们兄弟感情。现在看来却是不用担心了,古道心不是那些红颜祸水,他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是个敢作敢当,且真心实意为王爷考虑的人。 另外,他也很感激古道心没有对夏侯的感情装作不知,他正视了,面对了,给出最明确的态度了,这就是对夏侯的尊重。 莫廷抹了把额头,就这么一小会,他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这种感觉真是比敌军压阵还要刺激,老实说他宁愿去战场上面对那些敌人,也真是不愿意再发生这种事,太为难人了。 又过了一会,到了晚膳时间,古道心让人送信回宣平候府,说他在这边吃了,结果刚吃到一半,苏方就过来了。 “道心你是真不够意思,这可是年夜饭啊,你不在我家吃也就罢了,出来吃也不带上我,你还有没有把我们的兄弟情谊放在眼中?有没有?” “我这不是想着你得陪你爹吃饭嘛!”古道心立刻让人拿了椅子过来,就放在自己的另一边,“要是知道你能腾得出时间来,我能不叫你?” “这还差不多,我爹今晚约了礼部尚书杨大人一起下棋,老早就吃了年夜饭,杨大人一来他就让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哦,敢情你不是专门来找心心的,是被侯爷给赶出来的!” 现在莫廷跟苏方混得挺熟,开口这样调侃也丝毫不觉得拘束。 “我是被我爹赶出来,但我也是打心眼里惦记着道心啊!你们怎么回事!大三十晚上的都在这,都不用回家吃团圆饭?” 莫廷嘿嘿一下,“我就光杆一根,爹娘兄妹都没有,张峥的祖父和夏侯的祖父进宫去了,太后请他们去看戏。夏侯他爹注重养生,吃完年夜饭没多久就要睡了,不会守夜。飞烟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往年也是我们一起过年三十。” 莫廷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推,张峥也偶尔添上两句,而穆飞烟和夏侯锦程却一直没怎么说话。 苏方也没计较,他也知道这两人,都是闷葫芦,不说话就不说话。 镇南王府里的年夜饭准备得晚,就是因为知道夏侯和张峥他们用过了年夜饭肯定要过来。 大厨给包了各种馅儿的饺子,其中古道心最喜欢的就是韭菜虾仁馅儿的,又鲜又香,还特别够味儿。至于其他的什么海鲜馅儿或者三鲜馅儿,他倒不是很感兴趣。 苏方本来就没吃多少,上桌之后就先拨了一碗饺子,倒了醋,吃的比没吃的都多。云宝和月宝偷偷给苏方鬼脸,鄙视他太能吃了。 “你们两个小鬼,该多羡慕羡慕我这饭量,要是有我这饭量,你们早就长高了。” 月宝嘴角一弯,“哥哥和二哥哥都说了,我现在已经长得很高了,将来就是不长了也不妨事。弟弟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摸骨头就能摸出来以后定然是个高个子,也不着急,不能拔苗助长。” “我们月宝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以后你们要是离开了侯府,我这日子得多寂寞啊,不如回头我就让爹收月宝和云宝为义子义女?这年龄,叫孙子孙女都不为过。” 最后一句话苏方明显是对古道心说的,但是却被古道心拒绝,“有的时候恩宠太过未必是好事,他们现在这样就挺好。” “那是当然了,”莫廷笑着插言,“要不是怕恩宠太过又泄露身份,王爷巴不得告诉所有人他是云宝和月宝的哥哥呢,可把王爷给憋坏了。” 苏方乐了,打心眼里为有这么多人都能喜欢姐弟俩而欣慰。古道心的情况他知道,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一世身边多了这对姐弟,焉能说不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呢? 古道心对两个孩子的爱,所有人都看在眼中,但就是不言不语的陆镇,他对孩子的关怀不是用言语表达,却也能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体会到。 月宝瞧着坐对面的穆飞烟一直不说话,便下去走到穆飞烟身边,用勺子给穆飞烟舀了点麻婆豆腐放到碗里。 “今日飞烟姐姐是不是心情不好,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呢!” 穆飞烟看着月宝白净的小脸上有对自己的担忧,心里五味陈杂。她也认可月宝和云宝姐弟俩很可爱,也知道王爷很疼爱他们,将他们当亲弟弟亲妹妹,说是弟弟妹妹,但实际上跟养儿子、女儿的心情也差不多。 可她还是觉得,王爷应该有自己的孩子。王爷英明神武、俊朗非凡,如果有个女子能为王爷诞下孩子,这孩子该是何等聪慧讨人怜爱?可是现在,跟古道心在一起,这便全无可能了。 “没事,飞烟姐姐只是有点疲乏,不碍事。” “那我给飞烟姐姐捶捶腿吧。” 月宝主动给穆飞烟捶腿,虽然是女孩子,年纪也不大,但是手上有劲儿,位置又掌握得特别好,总之穆飞烟本确实有点疲累的腿,当真是好多了。 “好了好了,你在瑶光阁一天天也挺累的,快别给我垂了。” “我这有什么好累的呀,”月宝眯着眼睛外头笑着,“飞烟姐姐是不知道从前我和弟弟被拐走的时候,我们是什么样的情形。后来被二哥哥收在身边教养,能认识二哥哥和哥哥,是我们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穆飞烟嘴角动了两下,“你二哥哥……确实很好。” “飞烟姐姐也很好,”月宝仰脸笑着,“姐姐不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但绝对是最有魅力的美人,姐姐没有扶风弱柳之纤弱,却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这世上就没有规定所有女人都得是一个样子,都要温柔如春水,我就觉得飞烟姐姐这样很好,爽利又是真性情,将来……飞烟姐姐总会遇到那个能够真正欣赏你的人。” 穆飞烟差异地看着月宝,月宝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故意说出这番话的吗? 虽然是点醒穆飞烟的话,但穆飞烟并没有觉得刺儿,相反,她看着月宝稚嫩的脸,微笑的表情,无比认真的眼神,心底慢慢涌上一股暖意,缓缓的,一路暖到了心头。 穆飞烟突然觉得,有个这样的妹妹,对于王爷而言确实已经足够了,不,是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都够了。 穆飞烟一把抱住月宝,轻轻在月宝耳边道:“谢谢!” 月宝小手拍了拍穆飞烟的肩膀,对着好奇地看过来的苏方笑着道:“谁说飞烟姐姐冷淡?我看姐姐就是个感性之人,只是在坐的诸位哥哥们,都没能让飞烟姐姐感性起来罢了。” 云宝地从椅子上晃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走到穆飞烟身边,穆飞烟伸手把云宝搂在怀里,云宝对众人竖起个大拇哥——还有我,不算全军覆没! 第175章 这样也可以? 三十这一晚上,大家吃吃喝喝,很是热闹。张峥原本还有些担心夏侯锦程的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古道心,怕他酒后有失言之处,所以一直小心注意着,不过还好,夏侯的表情一直很稳重,除了中间跟古道心喝酒的时候稍微沉默了一会,但最后还是跟古道心说,他会当他是好兄弟,这辈子,不管什么时候,有什么地方用得上他帮忙,他都义不容辞,之后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便再没有任何不当之举。 初一这天,各家基本都只会在各家呆着,也就是交情好的朋友,会一道出去走走。古道心他们昨晚在王府喝得有点多,都是日上三竿了才起来,两个孩子起来得倒是早,该锻炼锻炼,该练字练字,可没有因为是过年便有松懈。 用过午膳,众人就一起去郊外了。昨天入夜后下了雪,一直到今日中午才停下,大雪铺天盖地,地上、房顶,都是厚厚的一层。这虽然不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但却是新年的第一场。也有好些人出来走走,踏踏雪,算是沾一沾新年的喜气。 到了初二,就该是媳妇们回去娘家的日子,有些得丈夫宠爱的,还会有丈夫陪着一起,这日子口,能得丈夫陪同回娘家的,都极有面子。 不过这个日子跟几个单身大老爷们儿还有一个能顶大老爷们的女人是没什么关系了,他们这唯一凑成对儿的就是古道心和陆镇,古道心跟古家又是半脱离关系的,整个镇南王府又只有陆镇最大,他们也省了探亲的事儿。 古道心在二十八那天就遣人往兰陵古家送了不少东西,就算是兑现了他当初会保证古家人穿衣用度的承诺,当然前提是古家人能老老实实的,不要再给他找什么麻烦。 再到初三,就是各府相互走动的时候。众所周知,镇南王冷肃不好相处,但就算这样,时节年下的,来镇南王府递贴拜见的人也如流水一般,即便陆镇没几个见的,大家还是照旧过来,直到正月十五之后复印开朝,人才少下来。 东四牌楼的瑶光阁和金点斋已经算是稳定,而且就目前的发展来看也很好,过年的时候销售也没下去。茶馆和酒楼那边也已经完工了多一半,养生楼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从各方搜罗来的眼盲之人,经过初步筛选,留下了八十个,其中有四十个乞丐。京兆府尹贺连升看到了古道心让人张贴出来的文书,便亲自找人从整个盛京挑了六十个眼盲的乞丐。 乞丐之中眼盲的虽然不少,但是还要满足其他的条件,挑来挑去,能找出六十个,已经是贺连升用了心的。六十个里面能留下四十个,不容易。 剩下的人里面,大多都是莫廷给找来的。 古道心先挑几个最聪明的教会了,之后就让这些人来教其他人,他就省了不少事。 麻将牌他已经放了两套到瑶光阁和金点斋,从宣平候府调了人过去,让他们在大堂里玩儿,引得不少人围观,再找人在一旁解释玩儿法。 这么一段日子下来,已经有不少人对麻将有了兴趣,除了本身就喜欢玩赌戏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长期闲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夫人和小姐,也对麻将很是喜欢。还询问能在哪里买到这种牌。 这也在古道心的意料之中,本来麻将这种东西,就是男女皆宜,可不像其他赌戏,很多都是只有男人才喜欢玩儿的。 按照现在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不出一个月,雀馆和养生楼就能准备妥当,然后在春闱之前把雀馆开起来就成,现在最要抓紧时间做的就是制造出更多的麻将牌,制牌的人手得增加。不然到时候就算雀馆那边都已经一切妥当,麻将牌不够也不成。 粗粗算计了一下,至少也得五十副麻将牌才够。 为了赶制麻将牌,古道心这段日子可是忙得不行。陆镇已经将巡卫营的节制权还给了兵部,肩上松快了点,便也给古道心去帮忙。他不太懂这些,但手上有力气,且能把力气控制的恰到好处,切牛骨的时候一把长刀就够了,古道心要什么大小就能切到什么大小,比用器具还快,也更整齐好看。 莫廷没事干,也被古道心抓过来做苦力。张峥和夏侯倒是因为家中姻亲、故旧、门阀众多,所以从初三开始就忙着应对,一直都抽不出时间来。 转眼就到了二月,春闱的日子近了。 陆镇身边的人都知道古道心要参加春闱的,也都盼着他这次能得个好名次。 陆镇对古道心倒是一百个放心,知道他名次肯定差不了。 但莫廷等人却有些担心。想着临近考试的日子,古道心也一直没有得空多看看书,都是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不免要为古道心捏一把汗。 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夏侯、张峥还有穆飞烟都过来,安慰古道心,给他安心定神,穆飞烟还特别到城外寒山寺去给古道心求了一道符。 张峥看了眼前一亮,“这个符可很是难得,听说是灵尘大师亲手所画,灵验无比,每日就只出十张。我祖父门下不少学生要参加会试,都会提前好些天到寒山寺去求符,寒山寺的门槛都要被各省各城来的考生们给踏破了,已是一符难求。飞烟是怎么得到的?” 穆飞烟转过头,看着像是强硬,但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没什么难的,就是去了便求得了。” 张峥笑了,现在穆飞烟也开始接受古道心了,夏侯也对自己的感情控制得很好,总算是不用担心他们这一帮在沙场上同生共死的人会生出什么嫌隙。 “真是奇怪了,莫廷和苏方怎么还没来?之前还是他们提起今晚要过来给古兄弟打打气的。” “莫廷和苏方一起去准备礼物了,要多花点时间。”夏侯淡淡说道。 他送给古道心的是一盆竹子盆景,最难得的是这一盆竹子盆景并不是真的竹子,而都是用满阳绿翡翠雕琢而成的翡翠竹,寓意节节高升,希望古道心能得个好名次。羊脂白玉雕刻的盆子上还刻着“平安如意”四个字,虽然简单,却也是最实在用心的祝愿。 夏侯之前去玉石铺子里选的时候,就正好遇上了莫廷和苏方,两人正在和匠师说着什么,看匠师为难的样子,似乎是他们的要求并不好达成。 “哎呀让小心心久等了,我们来了!” “道心可想我了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每次莫廷过来都是像闻其声再见其人。苏方也差不多,这两人凑到一块就是一对活宝! 莫廷手里托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东西,瞧着像个盒子。 “这就是我和苏方给小心心的礼物,祝小心心金榜题名。” 莫廷揭开红布,苏方将盒子打开,一脸得瑟。 众人一起看过去,之后又相互看看,有点摸不着头脑。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块……银镶玉?那玉应该就是紫龙晶,但是中间被磨掉了一点,镶嵌上了一块银子。这银子的样式非神非佛,就是一个银锭子的样子,只不过是扁平的,就是有个样。而在银子样式的正中间,还有一个“中”字,被描了红。这大红大紫的颜色搭配,又来块银子,但从外观上看,真是……一言难尽。 这次就是古道心也没看出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也算是见识了不少新奇玩意儿了,这东西还真没见过。到底什么呀?” 苏方嘿嘿一笑,“东西就是拼凑出来的,没有什么实际用途,但它寓意好啊,你去考试的时候把它戴在身上,能保佑你高中。” 其实苏方也会知道,对于古道心来说这次考试没什么难度,他们都经历过一次了,连考题是什么都清楚,没啥好担心的,会跟莫廷一起弄这个,一是莫廷来找他商量了,二是他也想给古道心来个好意头的东西。 张峥都有点犯难地挠了两下眉毛,以前他常常批评莫廷不好看书,肚子里的墨水少,但是今天莫廷弄出来的这东西,竟然叫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更没看出来什么寓意,难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莫廷的学问已经涨到这么厉害的程度了? “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寓意?” “你们都没看出来?”莫廷看了众人一圈,最后又看向古道心,“小心心这么聪明都没看出来?” 古道心笑着摇头,“这次还真得你们给解释解释。” 莫廷得意,终于有他向其他人来显示一下自己也是个聪明人的机会了。 “你们看啊,这块玉璧就是紫龙晶玉璧,紫,嵌在里面的图样是块银锭子,锭,然后银锭子上还有个“中”,把这三个字连起来,最后一个字读重点,可不就是“紫锭中”吗?” “啥?” 古道心偏头,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苏方友好地重新复述了一遍,“紫锭中,意思就是“指定中”,是表示你一定会金榜题名啊!” 听了苏方近乎“完美”的解释,再看莫廷认真点头的样子,这次连陆镇都包括在内,所有人都石化了。 这样也可以? 第176章 春闱 古道心低着头,抿嘴笑了下,憋了半天来了句:“难为你们,真是用心了。” 莫廷揉了揉鼻子,“这算什么呀,只要你能金榜题名,也不枉费我们费这功夫!这东西你可得贴身带着,不带着没用。” 古道心艰难点头,“好,我知道了。” “考试要考三场,一场三天,这就是九天出去,有好些身子弱的考生,会试一次就去了小半条命,你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温补,但是也要多注意。” 夏侯更看重的还是古道心的身体,以往他也是亲眼见过的,在会试的时候,越到后面,被抬出去的就越多,因为身体撑不住九天考试的就能淘汰掉极少一部分。 古道心会点拳脚功夫,但身体底子不太好,之前也听王爷略略提过,所以还是有点担心。 “放心吧,我能撑得住,每次因为身体不行被淘汰的人极少,大多数人能撑得住,我怎么就撑不住?再说只要我答完了,我都会提前交卷,哪场考试都用不了三天时间。” 古道心一边说着一边将玉佩收了起来,放在怀里。 紫龙晶的玉佩底,他不好佩戴在身上,容易招惹事端。不过这也是苏方和莫廷的心意,他放在怀里也算随身带着了。 “可是我听说从你住进宣平候府之后,终日都是参汤不离口,侯府的府医隔三差五便要为你配一副调理身子的汤药,要不是亲眼见到你时看你气色不错,我真要以为你病重。” 张峥之前去南境练兵,还特意让人到南境林岭当中去寻找一些年份久远的人参、何首乌等,还有一些药力极佳的草药,带回来给古道心。但是等见了面才发现,古道心这被传说身体状况不佳的,竟然比他的气色还好。 古道心笑了笑,“那话当然是传给外人听的,我身体好得很。” “我就知道!”莫廷拍着古道心的肩膀,“你要真身体不适,王爷第一个坐不住,哪还能那么悠闲?不过你没事干嘛让人以为你身体不好啊?这不是自己咒自己吗?” “我有我的用意,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这一晚众人也没呆太久,也是想让古道心早点休息,明天能有个好精神。 古道心和陆镇窝在床上,盖着一张棉被,陆镇靠着床头,左手拿着各地呈上来的兵马点成及调度汇总折子看,右手圈着古道心,让古道心能够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看书。 这是古道心的一大爱好,他还不太喜欢端端正正坐着看书,尤其是些话本一类的,更喜欢靠在陆镇胸口或肩上,或者是枕在陆镇的腿上。他喜欢看些民间故事、传奇、怪谈一类的,有好的话本可看,再能靠着陆镇,手边还有蜜饯梅子和果茶,那人生简直圆满。 陆镇瞟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古道心手里拿的还有边上放的基本都是话本,没有一本跟科举有关。 他也没说什么,顺手替古道心理了理头发,就继续看自己的了。 古道心抬头看了陆镇一眼,“你也不说说我。” 陆镇将目光从面前的折子上错开,“说什么?” “比如明天就要考试了,今天好歹应该看看跟考试有关的书,再有把握也不能这么托大。” “你今天下午不是看了?” 古道心起身,转头看着陆镇,“你又不在,怎么知道我看了?” “我不知道,但我了解你。你做事一向谨慎,越是有把握的事情越要再三确定,就是不想本来铁板钉钉的结果出什么叉子。会试这样的大事,你不会一点不做准备。平时你有空的时候会抽时间看看书,我知道。明天就要考试,所以你今天必看,怎么着也要将一些要点过上一遍。而你现在能这么踏实地看话本,只能说白天的时候已经看过书了。上午事情多,你要忙着生意,只能是下午。” 古道心轻笑了下,又转身靠上陆镇,一条腿支着,有点放浪形骸。 “显章这么了解我,我心里高兴得很!瞧着吧,明天一定给显章拿个榜眼回来。对了,说到这个,我想起来那个孙大儒的弟子,名满京华的柳解元,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对我格外照顾。之前在才情阁的时候,他对我有不太明显的偏帮,我能感觉出来。还记得那时候我被舞剑之人差点刺中,我余光中有看到,柳解元也是想向我扑过来的,只是他终究是一介文人,动作比较慢。我与他并不相识,不知他为何这般相护,几乎是要用自己的命还换我的命。” “他是我安排的人。” “什么?” 陆镇放下折子,“我早年于他全家有活命之恩,那时候他还不是孙大儒的弟子,便已经效力于我。后来也是我暗中牵线,让孙大儒发现了他的才华学识,进而收为弟子。” 古道心挑眉,他们家显章果然也是极聪明的,所以有句话说得对——学霸不跟你计较那是学霸善良,学霸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不看书了,看累了,我们玩儿会游戏吧?” “打麻将?” “两个人打什么麻将?显章不是打麻将还打上瘾了吧?” “这倒没有。” 古道心松口气,“麻将这种东西就是没事的时候玩玩,打发打发时间,可千万不能真的迷上啊!我们玩儿个小有戏,打手背听过没有?” “知道。” “玩儿过吗?” 陆镇摇头,“曾见莫廷和小六子玩儿过。” “莫廷也就是欺负小六子,你看别人谁让他欺负!咱们就玩这个,简单,定胜负也容易,不过你不能用内力,就纯比谁的反应快。” “可以。” “你在上面还是我在上面?” “你先在上面。” “好啊!”古道心伸出手,手掌铺平,手心向下,陆镇也伸出手,掌心与古道心的掌心相帖。 古道心上一世经常和苏方一起玩儿这个游戏,苏方在下面的时候总是会一下下地试探,就是佯装要翻上来打实际上却是虚张声势的那种。 所以当陆镇第一次动的时候,古道心也以为陆镇只是要吓吓他,就没有动,结果……啪的一声,打中了。 古道心的头顶飘过六个点。 陆镇的面无表情看起来还稍微有点……无辜,“你为什么不躲?” 古道心,“我没想到你会真打上来啊?” 陆镇拧眉,几乎有点自我怀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不应该打上去?” 古道心:“……不,你应该打上去的,是我矫情。现在换我了,我要在下面。” “好。”陆镇答应的很痛快利落,直接就手心朝下放好了。 古道心调整了一下坐姿,把手掌对上去,这也是准备一击即中。 他没像陆镇那样第一下就来实的,先试探了两下,但是看陆镇都没什么反应。到了第三下的时候才终于真的翻上去打。 可几乎就在他翻手的同时,陆镇的手也动了。只不过陆镇不是躲开,而是手掌翻过来直接攥住了古道心的手。 古道心抬头,看着陆镇眼中淡淡的笑意,撇了下嘴,心道算你厉害!耍赖也跟你生不来气。 陆镇攥着古道心的手不放开,温声在古道心耳边说,“该休息了,明天还要起大早。” 是,得起大早,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去宣平候府,然后等天亮了再从宣平候府出来前往贡院。 古道心点头,“知道了,睡觉。” 陆镇这才放开古道心的手。 两人脱了罩着的外套并肩躺下,陆镇抬手,手腕一转,打出一道内力,烛火就被打熄灭了。 古道心再次感叹有内力的好处,大冬天的窝到床上就不用再起来去熄灯了。 第二天,古道心跟陆东一块从宣平候府出来,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在门口仿佛等待已久的陆熠鸿。 “学生参见王爷。” 陆熠鸿无奈一笑,“你我之间真要这般生分?” 古道心微微敛下眼睑,“殿下身份贵重,学生如何能在王爷面前托大?我大晏一向讲究礼法,要尊卑有序,学生自然不能乱了身份。今日春闱,殿下还是负责考场秩序?” “是。” “马上考生就要进场了,殿下还是早些过去吧,不要误了大事。” “反正你也要过去,不如跟我一道。” “不必了,殿下奉皇命维护考场秩序,必然不能跟考生太过亲近,总是要避嫌的,不然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对殿下必然不利。学生先感谢殿下厚爱。” 古道心字字都是拒绝之意,但又礼仪周全,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陆熠鸿心里不好受,又抹不下面子继续邀请,便转身走了。 将陆熠鸿走远,陆东才上前一步,“主子,鸿王还没对主子死心。” 古道心目光放远,“他是个有野心也有耐性的人,不达目的,轻易不会放弃。奈何现在又还不能把他得罪死了,只能说着这些酸话,我自己听着都觉得牙疼。对了,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柳解元是王爷的人?” 陆东点头,“恩,主子难道不知?那日在才情阁门口,若不是因为看到柳解元,属下一定会跟进去。属下还以为柳解元进去后会告诉主子。” 第177章 放榜 “他没告诉我,我瞧着他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不过倒是确实很护着我。”古道心一直觉的有点过意不去,从才情缘离开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柳纯,也就没有道谢的机会。 “那是自然了,王爷早就吩咐过,我们所有人都要尽全力护着主子。柳解元家早年遭灾,是王爷护住了他一家性命。当时也不曾让柳解元跟随报恩。后来没两年,柳解元的爹娘相继过世,柳解元无牵无挂,便投效王爷。王爷见他确实饱有学识,爱好读书,便给他制造机会与孙大儒结识,得了孙大儒青眼,不仅成为了孙大儒的得意门生,还被孙大儒认为义子。虽说因为从前的遭遇,让柳解元成了寡言少语的冷淡性子,但到底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古道心点头,原来如此。 陆东看了一眼古道心,说道:“主子的才学不比柳解元差,乡试的时候虽然是差了一名,但也不过一名而已,主子还是提前交卷的,这次会试谨慎些,一定能超过柳解元。” 古道心摇头一笑,“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纵然乡试成绩不错,也是差强人意,我不是个做学问之人,真要正正经经比学术,我不如柳解元。而且我也从很早之前就打算好,这一次,我只要第二。” 陆东不知道古道心怎么打算,但也觉得主子有主子的考量,他自不必多说。而且主子向来机智聪明,说不定是有其他的打算。反正不管是主子第一还是柳解元第一,都是王爷这边的人。三甲当中有两个都是王爷的人,偏偏旁人还都不知道,一定会削尖了脑袋抢夺两人,想要拉拢到自己的势力,这场面光是想想便觉得有趣, 九天后会试结束,而古道心还是提前交卷,三场考试,他总共用了六天时间,这是足足缩短了三分之一。 主考官早就听问古道心在乡试的时候提前交卷,也想到这次古道心还有可能提前,也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往往没料到古道心会提前那么多。 几位考官都想着,别人用九天完成的考试,他用六天就考完了,如果再能出个不错的成绩,即便出了前十,那也真真称得上才高八斗,学识出众。 而且几位考官也注意到了,古道心的气色看起来不是上佳,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走出考场的时候脚步虚浮,刚出贡院门口,后再外面的护卫就赶紧上前搀扶,可见之前的传闻是真的,这位得宣平候世子青眼的古举人身子不大好,能撑着过来完成三场考试就不容易了。人家早交卷不是为了出风头,是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在这耗九天。 也得亏他本身有真东西,不然提前交卷时容易,能考到什么名次就不好说了。 别人都是大考过后要好好放松一番,古道心却已经开始忙着雀馆和养生楼的生意。主要是他之前就没紧张过,没太担心会试,也就没有要好好调节放松一说。 会试之前雀馆开张,已经在瑶光阁和金点斋尝到新鲜感的人可不少,再加上口耳相传,又有先前的名声,雀馆的生意比古道心原本预计的还要好。 一楼大厅以过人的十字小道划分开了四片区域,每片区域五张麻将桌,总共二十张。二楼的单间有十六间,每间只有一张麻将桌。 每天,这雀馆都是人声鼎沸,不,应该说是搓麻将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在二楼的多是女眷,一般为各府夫人或者千金小姐,闲来出来打打麻将说说话,很是能排遣寂寞。还有些是皇族宗室或者门阀亲贵。 一楼多为朝廷大臣和富商巨贾。大家划分了区域,都是有点见识的人,不会去各自打扰,说白了,不管实际上有没有素质,至少都得表现的有。 古道心为了雀馆的环境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找了绣工高超的绣娘,绣了许多花鸟鱼虫的屏风,用来将各个区域隔开,多多少少会比直接通着要强,感觉上就没有那么吵闹。而且各个区域里面也放着很多精致的摆件。 这些摆件少见金银器,多是玉器,还有花草盆景。以绿色居多,很是养眼,玩儿好一会也不会觉得眼睛疲累,感觉上也更加的清幽雅致,让这些来这里的人都觉得自己也是有品位讲风雅之人。 楼上单间就更加不用说了,单间都有壁画,是古道心专门找画师设计,加上自己的一些意见,有些随着各个时辰的阳光变化,壁画上的内容肉眼看着也会变化,很有意思。 古道心还在单间的窗外挂了风铃,大都是用贝壳或七彩琉璃所制,别致漂亮。在屋里玩儿久了,听到风铃的声音,也会觉得特别得提神醒脑。 最难得的,还是古道心亲手调制的香。 古道心会制香,这也是从前在他原本的那个世界所学到的技能。身为特别部队的精英,除了生孩子之外,还真少有他不会的。 他跟着在整个世界上有盛名的调香大师学习制香,有些制法是从古籍上得来的,有些是大师自己设计的,古道心虽然没有设计香料的天分,但是他还记得不下几十种香料制法,随便拿出一种就能引得这个世界的女人趋之若鹜。 古道心调制了一种香名叫沉蔚千珑香,香味细腻,清新怡人,最主要的是让人闻了之后觉得通体舒畅,精神抖擞,且清甜的味道也让人心情愉悦,有点什么火气好像都消了,再配上金点斋新研制出来的藕香酸枣茶,那真是完美。 一般的赌场戾气都比较重,输了的人气闷难受,就容易发生冲突,即便没有冲突,气氛也总是紧张到让人不舒服。但是古道心的雀馆却一直一片祥和,一是因为来这的都不是那些狂躁的赌徒,二来就是因为这沉蔚千珑香和藕香酸枣茶相互结合的效果。 茶是免费的,点心也会赠送,但不多,大家吃着喜欢,就差跑堂的活计去不远处的金点斋买就是了,左右能来这的都不会是缺钱的主儿。 雀馆生意兴隆,陆东问古道心什么时候把养生馆开起来,古道心却说不急,他现在还要多调制些香来,争取能条指出十几种,然后都放到养生楼去。盲人按摩师那边也还需要多点时间准备。另外他还打算在研制出一些护肤的东西来,养生馆,没有护肤产品怎么行?不仅是护肤品,还有按摩精油,那也是迫在眉睫需要的东西。 外头也不是没有别的按摩的场所,古道心要是想后来居上,除了手法独特之外,有按摩精油的辅助也是关键。 另外还有去角质、去黑头的一些美容美白的方法,推拿、针灸、火疗、中药泡浴、贴敷项目、刮痧、足疗等等,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得着手准备起来。 之前觉得时间还挺充裕,但是现在算一算,就觉得很紧张了,毕竟四月底就要殿试,到时候就算他只得了一个闲差,要准备的事情也不少。而且他未来的目的是要有权有钱,官职的大小也很重要。官场上也总要搏一搏的。 不过古道心也转变了个想法,决定自己以生意为主,以官场上的事情为辅,真要升官掌权,也不一定非要在政绩上忙个昏天暗地,也不是没有别的捷径可走。这个灵感,还是他们家王爷给他的。 通过柳纯这件事,古道心突然意识到,他没必要逼着自己在朝堂之上杀个血流成河铺出自己和陆镇的康庄大道,更简单的方法就是培植自己的人,说不好听的,那就是结党呗!但他不是要与别人平起平坐,他是要培养出一个个新秀,然后让这些人为自己所用。 有上一世的经历,古道心手上有一批怀才不遇的秀才、举人名单,还有些官职不高但能力出众,只是因为没有世家背景而备受打压的官员。 原本他还在想这些人该怎么用,现在却是不用想了,到时候他只要取得这些人的信任,然后给他们一展抱负的机会,这些人必定能为他所用。从前的自己,可不就是如此吗? 到时候将这名单分为两批,官员就由王爷出面,落地秀才还有那些一直没有被安排官职的举人、贡生就由自己这边出面。 当然,要想官居要职,首先也得有空缺才行。 这个也不必担心,陆熠鸿和陆熠景党羽众多,现在这两人的党羽就当是给以后他们的人占着位置,早晚要让出来。 陆镇看古道心这样忙,也是很心疼,只是开朝后他的事情也多,再加上古道心忙活的这些好些他都不懂,所以能帮到的有限。如今看着古道心,就算不刻意化妆,脸色瞧着也不大好了。 三月下旬,春闱放榜。 春闱因为又叫会试,所以头名叫会员,中会员的是柳纯,古道心还是第二。 众人又炸锅了,但受到热议的不是头名会员,而是第二名古道心。 柳纯能成为会员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也就没什么新鲜的。但是古道心,他再次提前交卷,而且还总共提前了三天,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拿了第二,这是什么学问? 之前默默无闻,于乡试之中崭露头角,本以为乡试的表现已经是极限,却不想在会试之中展现了更加惊人的实力。仅凭他一人,这次的科举就足够载入史册! 第178章 来场交易 四月下旬殿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仓促得很呐! 古道心深深觉得时间实在是不够用,倒不是缺人手,而是很多事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得是他先告诉别人,最起码得教了几个人,然后这些人才能去教别人,这么一来就要费上不少功夫。 也多亏这段时间古道心是住在宣平候府,从他中了会试第二之后,就有不少人前来拜访。有些是来讨文章的,有些是来交流学问的,名帖一大堆一大堆地送上来,光是看这些名帖,古道心就觉得很费时间。 可是他也不能一股脑全回绝了,这些人当中也有不少就是现在当朝做官的,尽管官职不大,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特别是自己还没有入朝的时候,也不能轻易就得罪这些优点小权的人。 这些人来找古道心,也是因为加诸在古道心身上的光环太多了,提前交卷还是会试第二,又是瑶光阁、金点斋、雀馆的幕后老板,京城可不是兰陵那种地界儿,不会有人像白芷那么蠢,去状告古道心以功名之身经商,那不是在找古道心的麻烦,那是在得罪京中半数以上的权贵。 古道心挑拣着一些相对要紧的人见了,其他的,就借着宣平候府的名义给回了,要是他自己住在外面,那是断断回绝不了这些人的。 料峭春寒,天气依旧很冷,湿气也加重了些,陆镇左肩的旧疾又犯了。 早年,陆镇刚刚从军的时候,为了能早点挣到军功,在战场上杀敌那一直都是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身为皇子,却总是冲锋陷阵在前,武功也是一点点积累历练出来的,所以刚开始的时候真是大大小小受了不少伤,那种搁别人身上能要命的伤,在他这都是家常便饭, 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左肩受伤,当时那整条手臂都差点废了,经过多年调养,接连用药,总算是好了起来,只是偶有天寒潮湿的时候会发作,痛痒难耐。 本来这几年也好些了,但是当时被千羽楼的杀手刺杀,那箭伤又是靠近左肩的位置,所以这旧疾就被勾了出来。 被古道心所救的时候天还有些燥热,倒不显,可这个时候就不行了,多年前的那种极度痛痒的感觉又缠上来,陆镇整晚都睡不好觉。 怕古道心担心,陆镇什么都没说,而且看他平日的样子,与之前并无两样,这要是一般人铁定看不出什么来。 可古道心毕竟太了解也太重视陆镇,还是看出了陆镇的不对劲儿,陆镇晚上睡觉的时候瞧着安稳,但呼吸的频率都不对,能听出是在克制不舒服的感受,之后再稍加了解,就知道了陆镇的情况。 古道心早就想过,早年九死一生的沙场征战会给陆镇带来一些暗伤,只是他没想到这暗伤竟然如此厉害,都过了这么些年了还是能发作。 可见当初没有发作那段时间,也只是调理的好,面上恢复得不错,本来这样下去应该也无大碍,都是千羽楼那一箭! 古道心自己懂些医术,而且是中西结合,经过跟府医的讨论,以及查阅了一些古籍,他发现了一种能够帮助陆镇根治这种暗伤的药——牵机草。 在查到这药的时候,古道心眉心直接拧成了小麻花。为什么是牵机草呢? 牵机草很难得,多生长在悬崖峭壁上,而且是那种四周都光秃秃的悬崖峭壁,不带有其他植物能用作攀援。 再者往往只有人迹罕至的深山古林中那些得日月精华的悬崖峭壁,已经万年岁月洗礼,才能生长出一小株牵机草。所以就好像一些独居的动物一样,一处悬崖上只有一棵牵机草,要是采摘失败了,就能直接走人了。 牵机草的罕见以及采摘难度丝毫不亚于雪莲含珠,几乎更甚。 民间药铺就不用说了,大晏的太医院里面都没有一株牵机草。但是古道心知道哪里有。 上一世,陆熠鸿带着他参观鸿王府的小宝库的时候,那里面就有他唯一见过的一株真正的牵机草。和书本上的描述一模一样,陆熠鸿也说这是很早以前他过生辰的时候,一个投靠他的地方官员进献给他的。 牵机草对修复人体骨肌有奇效,而且只要根系保存完好,放在琉璃瓶里用特殊配置的土壤好好生着,就能存活数十年。 可惜按照当时陆熠鸿告诉他的时间推算,这牵机草现在已经在陆熠鸿手上,不然他就能直接去找那官员或者直接去找牵机草了,但现在,他必须地跟陆熠鸿去周旋一番,相办法弄到牵机草。 也是古道心运气好,就在他想着怎么去找陆熠鸿但是又不至于把自己的姿态放低让陆熠鸿觉得他好拿捏的时候,侯府的门房告诉他,鸿王前来拜访。 陆熠鸿贵为皇子亲王,却依旧坚持递名帖见古道心,这姿态做得是很好了,而且前两次过来都被古道心拒绝,这都是第三次拜访了。要是换成一般的读书人,或者是上一世的古道心自己,早就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 “请王爷进来坐。” “是。” 门房松了口气,古公子终于肯见鸿王了,他们应该就不用总提心吊胆了,不然每次鸿王来,他们进来禀告,出去回复鸿王的时候他们自己的心跳都能吓停,生怕鸿王会迁怒他们这些传话的,现在看来,鸿王的是个很好脾气的人,来了三次才进去也不恼,还这么笑意盈盈的。 “道心终于肯见我了。” 陆熠鸿一进来就是这句话,没有多少埋怨的意味在里面,听着倒是还容易产生几分亲近感,就好像是多年好友在抱怨吐槽一般。这个陆熠鸿啊,是真的很会拿捏人心。 上辈子的自己,就是被陆熠鸿这些表面上足以以假乱真的功夫给骗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古道心深吸一口气,露出淡淡的笑容。 “殿下日理万机,学生是不好占用殿下的时间,不过看殿下这都来了三次了,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学生也是怕耽误殿下。” 陆熠鸿一笑,“古有明君为求贤才三顾茅庐,对我而言,三次算什么,要是能让道心站到我这边,就是三十次我也心甘情愿。” “殿下过奖了,学生如何能与古之贤才相比。殿下还是先说明来意吧。” 古道心不相信这回陆熠鸿过来还是单纯地为了招揽自己。距离自己上一次拒绝他的时间可还不长,陆熠鸿不是那种会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的人,这次被拒绝,回去之后他会好好想想下次该怎么做,而不是这么唐突地就来找自己,一定是有别的要紧的事儿,陆熠鸿想让自己帮忙。 “道心快人快语,那我就不转弯子了。十天后在翡翠公馆有一场原石拍卖。我名下的矿坑有一块高品相的原石要参与拍卖,但是因为现在的翡翠行情不好,原石的拍卖底价普遍很低,上次在公盘上你应该就看到了,很多品相不错的原石起拍价都不高,而受起拍价的影响,最后的成交价往往也不太理想。我的这块原石被判定起价六万两,但事实上绝对不止。我想请道心参加这次拍卖会,然后提高原石的价格,让我的原石能拍卖出个好价钱。” “殿下的意思我倒是能理解,只是我怎么帮殿下抬价?我叫这个价,别人不一定买账。” 陆熠鸿笑着摇摇头,“不,只要道心叫了这个价格,别人一定会买账。道心是还不够了解自己现在的名声是有多大。翡翠玉石这块生意上,你已经声名鹊起,所以人都把你当成风向标,你看哪,他们的目光就会聚集到哪,你多看两眼某块石头,这块石头就会被疯抢。再加上你现在又是会试第二,还是提前交卷,所以很多人更是把你传得神乎其神。你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在拍卖到我这块原石的时候,你多叫几声价,让别人看到你对这块原石感兴趣的态度就可以,后面他们自然会抢的头破血流,我也能得个好价钱。” “鸿王殿下果然睿智,这样的方法都能想出来,学生佩服。” 陆熠鸿无奈摇头,就是夸奖的话,从古道心口中说出来,听着也像是挖苦讽刺。 “我知晓道心光明磊落,不屑于这种手段,但是我们也没有骗人,我的石头确实好,值得这个价钱,只是因为眼下这个形势,才被压得那么低,道心这么做也不算骗人。之前咱们是有些误会,我也知道这一时半会误会难以化开,不如这样,道心你开个条件,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义不容辞,就算是感谢你帮我这一遭。” 古道心心里一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殿下是何等尊贵,学生能有什么事劳动殿下?不如这样吧,学生正在找一件东西,若是殿下能在十天内找到,那学生也愿意为殿下走这一遭,如何?” 第179章 我感觉你是我爹 “你说。” 陆熠鸿还是有信心的,他的库房里有多少积年珍宝,古玩字画、明家绝笔,还有各种稀罕宝物,多不胜数。即便是他库房里没有的,凭他的手段,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出来应该也不难。 “我要的是……牵机草。” 陆熠鸿瞳孔紧缩了一瞬。 牵机草? 古道心为何会提出要这件东西?到底是他一时兴起或者故意为难自己,知道这东西世所罕见,就算去找也可能一年半载踪迹难寻,还是说……古道心知道什么? 古道心不意外陆熠鸿的表情,这人本就多疑,会有所怀疑也很正常,只是他却顾不得太多,左右陆熠鸿也不能证明自己是真的知道什么。 “我需要牵机草,是因为我的一位朋友受了重伤,且多年一直未能痊愈,面上看着是好了,但是内里还会时常发作。牵机草有修复骨肌之奇效,我是一定要找到的。也是之前听人说,殿下您爱好收集奇花异草,便想着说不定您那也有牵机草,可能殿下收集花草都未必了解它们的真实名字和功效作用,一会我可以画张图给殿下,殿下回去之后跟自己收集的花草比对一下,瞧瞧有没有相似的。” 古道心这么一说,陆熠鸿就放心了不少。 他就说么,自己宝库里的东西,就是徐先生和愫昭都不知道有什么,古道心甚至都没去过他的王府,怎么可能知道?看来就是误打误撞了。 “那我只能说道心真是好运,我知道什么是牵机草,而且我府上正好有一株。道心说的不错,我爱好收集花草,这牵机草便是早年收集到的,一直养在王府,主要是看这东西的叶片形状喜人,边缘却又有锯齿,有种刚柔并济之感。既然道心需要,那我今天下午就命人送来。” 古道心脸上适时露出万分惊喜的表情,“那就先谢过殿下了!” 看到古道心难得对自己展露这样灿烂的笑意,陆熠鸿突然觉得,就是让他白白将牵机草给古道心也值得。他甚至好像都能理解古时周王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的那种心情。 古道心看陆熠鸿久未言语,还以为是对方后悔了,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陆熠鸿回过神来笑了一下,“啊,没有,只是难得看到道心对我这样笑。” “殿下这是在埋怨学生了?学生什么时候见殿下不是笑脸相迎?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说不定要以为是我慢待殿下。” “你对我的笑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仪,不带有情绪,你刚刚的笑容,才是真正有感而发。如此说来我也确实失败,之前做了那许多动作就是想让道心高兴,能对我展颜一笑,却不想还不如一株牵机草的效果好。” 古道心的笑容有些怪,“殿下这么说就是折煞学生了,是学生之前礼数不周,还请殿下见谅。” “你看看你,又是这样。” 陆熠鸿想要伸手过去扶住古道心,但在他的手还没拖上古道心手臂的时候,后者就起身了,远处看着好像是古道心被陆熠鸿拖起来的,但实际上陆熠鸿压根就没碰到古道心的手臂。 陆熠鸿还欲说什么,苏方来了。 一看苏方,陆熠鸿就头大,他不好跟苏方撕破脸,毕竟现在朝堂之上宣平候并没有直接站队,所以他就算看不惯苏方跟古道心亲近,也不能直接就跟人闹起不愉快。再说他也由衷感谢在才情阁那日苏方的及时出手。 “殿下怎么在此?这些下人好没规矩,殿下来了也不说去通报一声,回头我定要好好责罚他们。” 他们没通报,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陆熠鸿维持着面具一般的完美假笑,“世子言重了,是本王说过来找古道心,所以下人们才没有特别去通报世子。” “原来如此啊,不过道心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要见什么人,我还是知道比较好,我要是不知道,道心自己都会不高兴的,是吧道心?” 古道心笑着点头,“对,你说的都对。” 这样淡淡的纵容的语气,让陆熠鸿听着很是不舒服,凭什么苏方都能跟古道心相处得这么愉快?自己却要说一句话都要反复琢么,就怕会惹的古道心更加不快。 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感受两人的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陆熠鸿跟古道心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走了。 陆熠鸿前脚刚走,后面苏方就对着他走的方向呸了一口,极尽不屑,之后又一叉腰,捏着兰花指,尖着嗓子说道“当着我的面儿就敢勾引我们家道心,这是当我死的吗?” 古道心哭笑不得,“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我还要问你你这唱的是哪出呢!”苏方伸出手指一下下戳着古道心肩膀,“你说说你见他干什么?你好好在我这呆着,就算把他拒之门外又怎么样?你看他陆熠鸿敢不敢硬闯我宣平候府!” “这么冷的天儿,你这火气怎么还这么大?”古道心悠哉地给苏方倒了一杯茶,“快降降火!” 苏方瞟了一眼,哼了一声,“不是雪莲含珠,不喝。” “嘴刁得你!再等差不多一个月,有的给你喝!先将就着!” “这还差不多!”苏方接过茶喝了一口,“你还没说你见他干什么,我听他那意思,你们是达成了什么合作?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你得明白,跟他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 “我怎么不知道?”古道心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浅浅抿了一口,刚刚他跟陆熠鸿说了那么好一会,都没有喝上一口水,“陆熠鸿这种人,你不能跟他做朋友,做爱人,因为你要时长提防他背后给你一刀,或者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你。但如果是合作关系就能放心很多,因为他就是个把利益放在首位的人。因此相比较朋友和爱人,做他的合作伙伴会更加安全。再者我也是没办法,我要的东西,只有陆熠鸿那有。” 听古道心说了这些,苏方的火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大了,但还是听没好气地问了一句:“什么东西这么稀罕?难不成全天下就只有他陆熠鸿有?” “全天下是不是只有陆熠鸿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东西举世难得,万金难求,遇上一次,那就是运气,不能错过了这次指望第二次。” 越说苏方越好奇了,“到底什么呀?” “牵机草。” “牵机草?你要牵机草做什么?哦,陆镇?” “对,显章的旧患,只有牵机草才能彻底治愈。他平日看着没什么,可是一到春潮的时候就容易犯,难道你让我明明有能解决的方法,却因为牵扯到陆熠鸿而放弃不管吗?我能看着每年显章这个时候都这么难受?陆熠鸿是什么东西?他根本不值得我如此避讳!” 苏方点头,“能治好王爷的旧患更加重要。你说这事怎么就这么气人,这牵机草在谁那不行,就是在皇帝那我也能给你弄来,也比在陆熠鸿那强。那你答应他什么条件?不会是成为他的谋士为他效力吧?” “自然没有,他也不敢趁人之危提出这样的条件,”古道心得意一笑,“不然他还要小心防范着我在效力于他的时候是不是还会给他挖坑。被人辅佐这种事,终究还是要辅佐之人心甘情愿才好。十天后有场翡翠原石拍卖会,他名下一个小矿场有一块原石要参加拍卖,让我过去给他抬价。” “哦,那我明白了,他是想借你的名声,然后让别人都以为那块石头特别好,你之前在玉石公盘上名声大噪,再加上会试又出了一次名,现在可都认识你。要是你能够竞拍那块石头,其他人肯定都跟着!呵!这个算盘他打的是真响啊!” “我倒是无所谓,陆熠鸿也说了,那石头本来就有很高的价值,只是因为近些年翡翠行情不好,所以起拍价被压的很低。这也是个事实,之前公盘上我也发现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骗我,毕竟到时候我过去就能看到那玉石怎么样,真要是不好的话,那必然会影响我会他的看法,他现在还没有放弃招揽我,不会因为要占这点便宜就要牺牲他在我眼中的印象。” 苏方扑哧一声笑了,“可惜他还不知道,就算他这一辈子什么坏事都不做,你也不可能效力于他。瞧着他这样抱着一点点希望慢慢挣扎的样子,真是极度舒适。” 古道心抿嘴一笑,谁说不是呢! “话说回来,这事暂时别让显章知道。” 苏方坏笑着跳了两下眉毛,“你怕他不同意?” “不是怕他不同意,是他肯定不同意。我还不了解他吗?”古道心撩了一把衣摆翘起二郎腿,“他宁愿旧患永远不能根治,也不会愿意我跟陆熠鸿做交易。我能理解他,要是我们俩换过来,他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而我的反应也会是如此。” 苏方收起玩笑的表情,脸色认真起来,“我现在最大的欣慰就是你跟镇南王在一起,以镇南王为人,这一生都不会辜负你,你能找到真爱,还是个这么厉害的人物,能护你一生周全,我也就放心了。” “你这语气让我感觉你是我爹。” “好儿子!别让你爹操心太多!” 古道心:……手痒,想打人。 第180章 温泉庄子 十天后,古道心支开了陆东,带着苏方给他安排的人跟陆熠鸿一起前往郊外的翡翠公馆。 古道心信任陆东,但也知道陆东对陆镇的忠心耿耿,告诉陆东就等于告诉陆镇,所以他连陆东也得一起瞒着。 一进会场,看到几乎坐满了一大堂的人。这场拍卖会的规模也不小,有这么多人参加,好些他还都能叫上官职和名字。虽然比不上之前的公盘,却也不差许多。只是古道心不明白,在这个日子当口,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拍卖会举行。 陆熠鸿看出古道心的疑惑,解释道:“每年三月底都会有这样一场大型拍卖会,阳春三月,也是为了取个好意头。希望这一年的玉石生意都能好做。而且来参与拍卖的也大都是盛京和附属四城,在六月份的拍卖会之前,大家先交流一波,好的原石先出手一批,算是大家就近亲近,相互给予便利。六月份的拍卖会扩展到整个大晏的范围,其他地区也会有很多玉石商人过来,但到时候,盛京和附属四城的好东西就不多了,因为已经内部消化,之后他们再消化这些别地来的。” 古道心“呵呵”一声,“无商不奸啊!” 听到古道心的感慨,陆熠鸿笑了,“道心就是太心善,这就是一种常态,大家都这么干。再说,焉知那些别地来的在来京之前没有先私下交易过?好些事情大家都心里有数,不过是不点破不说破罢了。道心这般心善,该是没有见过那些因为赌石失败而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又导致疯癫的人,可以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太多沾手为好。” 陆熠鸿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古道心什么都没说,就静静坐着,陆熠鸿还以为他都听进去了,但实际上古道心却是在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全然不当回事。他的生活经历可是比陆熠鸿多多了,还要他来提醒自己怎么做吗? 拍卖会开始了好一会,已经拍出去六块原石了,转眼就到了陆熠鸿的那一块。 古道心看了看,这块原石面上表现确实不错,虽然不是很突出,但六万两的底价还是太低了点,拍卖师宣布可以竞价之后,有两个人先后出价格,但每次也只是多增加一千而已,明显是他们对这块石头的期望也不是很大,所以才会这样小幅度地涨价,直到古道心出价。 “十万两。” 上来就一口气增加了这么多,而且还是古道心出手,众人一看见是这位赌石奇人,场面都有些沸腾了。 现在古道心就是他们赌石圈儿里的神话,甚至有些人打造了古道心的玉像,在去赌石之前先拜上一拜,希望古道心能保佑他赌中。现在看到古道心人就在这里,得亏坐在这样的都是有规矩的人,不然真要一哄而上好好跟古道心聊聊这赌石的心得。在翡翠阁的秩序维护下,古道心才能安安稳稳地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切如陆熠鸿所料,在古道心竞价之后,跟着竞价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而且每次的涨幅都不小,之后古道心又叫了两次,到一个人开出六十万两的高价后,古道心就没有再叫了。 拍卖师宣布成交。 陆熠鸿转头看着古道心,“刚刚你怎么不继续叫价了?” “六十万,一开始的底价是六万,现在已经翻了十倍,还不够?做人不能太贪心。” 被教育了,陆熠鸿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心里乐开了花,道心跟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而且没有讽刺他,这样的话,他愿意多听两句。 陆熠鸿刚想在说两句,但古道心已经起身走了。 陆熠鸿心头又苦涩起来,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自己怎么做,才能让古道心接受他。 古道心直接回了宣平候府,去看府医制药的进度。 之前他将牵机草交给了府医,并且和府医一起研究了这东西怎么处理才能使得药效发挥到最佳。毕竟他们只有一株牵机草,要是处理不好影响了药效,那就浪费了,而且要找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找到一株。 他们的讨论很快有了结果,府医就按照他们讨论的结果来处理牵机草,刚好十天弄完。 古道心看着白玉瓶子里浅碧色的液体,心里都是满足! 费了这么长时间的事儿,终于搞定了,有了这一小瓶子绿液,陆镇的暗伤就能好了。 晚上,陆镇过来,古道心就把小瓶子给了他,“这是我和侯府的府医一起研制出来的,你喝了它,对你疗暗伤有好处。” 陆镇接过小瓶子,白玉瓶子握在手里凉凉的,陆镇能感受到,这种凉并不是这个瓶子本身发出的。 不是瓶子本身,那就是里面的液体自带这种冰凉的效果。陆镇摇晃了一下,看着浅碧色的液体在白色的玉瓶里晃动着,真是……挺可爱。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管他是什么呢!反正能治好你的伤,试试。” 陆镇拔掉瓶塞,仰头一饮而下。 冰凉的绿液从入口开始,进入喉管,一路流下去,就带了一路的凉意,凉而不刺,就算是在这春寒之际,也只觉得通体舒畅而已。 没过一会,陆镇又感觉到了一阵火热,这种火热并没有遍布全身,就在几处能明显感觉到,这几处还偏偏都是他有暗伤的地方,以左肩处的感觉最为强烈,这也是他身上最大的一处暗伤。 古道心看陆镇一开始很舒爽,但后面就微微皱起了眉头,还出汗了,便赶紧拿了打湿的帕子给陆镇擦脸。 陆镇大伤小上经历惯了,一般的不舒服不会在他脸上有任何体现,所以只要他有表情,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皱眉,那都能说明这会他的感受已经不舒服到了一定程度,甚至是一般人扛不住的那种。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有一个时辰,古道心就让陆镇躺在床上,而他就时不时地给陆镇擦汗。 一开始陆镇是浑身都在出汗,后面就是只有几处有暗伤的地方在冒汗,汗水原是透明的,之后颜色加深,成了黑棕色,到最后又变回了透明色。古道心都换了好几个帕子,也换了好几盆水。 不再出汗后,陆镇就睡着了。古道心怕自己上床会打扰到陆镇修习,便在洗漱之后直接在长榻上窝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古道心是被陆镇晃醒的。 身体被一阵摇晃,古道心慢慢睁开眼睛,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慢慢坐起来,声音还有些支吾不清,“显章,舒服点没有?” 陆镇心头一暖,“恩,好了,我现在浑身上下都特别有力气,之前会痛的地方现在也都不痛了,很久都没有感觉身体这么轻。” “那就好,这东西还真管用。”古道心拉着陆镇坐在自己身边,脑袋靠了上去,眼睛又闭上了。 陆镇一手搂着古道心,一手将一旁熨着的衣服拿过来,“那到底是什么药?怎么会有如此奇效?” “是牵机草。”古道心伸了个懒腰,接过衣服慢慢穿上。 “竟是牵机草?可是之前飞烟多年派人去寻找牵机草,都没有找到,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我来路正当,不偷不抢。穆将军一直没有找到那是她跟牵机草的缘分不够,我就不一样了,我们这缘分深着呢!” 古道心这一语双关逗笑了陆镇,“恩,你说的有理。” 穿完衣服,困意也少了,古道心笑着抱住陆镇,“那是,我的话没理谁的有理?” 陆镇抱住古道心的腰,“难得这两天我看你也没有太多事,今天要是方便,我带你去个好去处。” “什么好去处?”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古道心觉得陆镇是故意的,就因为自己刚刚不说,所以他也要吊吊自己的胃口吗? “什么地方你不说,那去这个地方大概做什么,稍微透漏一点总是可以的吧?” “去放松一下,我看你这段时间实在太累,又是生意上的事情又是会试,会试结束后也没有好好休息,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 “以后养生馆开起来,我就有的放松休息了。” “那是以后。” “王爷说的是,学生愿听王爷安排。” 古道心这拿腔拿调的,还站起来故意退开一步弯腰鞠了一躬,本来就是想逗逗陆镇,但是好一会没听到陆镇有反应,一抬头,竟然发现陆镇脸色发红,连耳朵尖儿都红了一点。 古道心微窘,他不过是换了个称呼闹着玩儿罢了,就这么一会显章到底在脑补什么? 中午古道心都没来得及吃饭,就被陆镇给带出来了,马车直奔城外。 一路上陆镇都不让古道心掀开帘子看,说要给他惊喜。 结果下了车,看到目的地,古道心的惊喜还真不小。 “温泉庄子?” “对,”瞧着古道心欣喜的表情,陆镇也笑了,“城外的温泉庄子是皇家产业,最好的池子都被门阀重臣或者宗室皇亲给包了。” 第181章 脑袋被门夹了? 古道心拉着陆镇的手臂,惊喜劲儿还没过去,“可显章向来不是注重这种享受的人啊?怎么?你也包了个池子?” “有一年我旧伤复发,太后知道后就赏了我一个温泉池子,说是听宫中太医讲的,泡温泉有助于疗伤。” “这倒是,泡温泉的话确实对身体很好,你身上的旧伤要是能多泡泡温泉,复发的几率能降下很多。太后还是挺不错的,比皇帝像样。” “太后当年与我母妃也算交好,只是那时候皇帝也不是受先皇喜爱的皇子,日子过得也比较艰难,算是与我母妃有过一阵子患难与共。” 古道心现在很是后悔上一世没有对陆镇儿时的事多做了解,希望以后还有机会,“那想必皇帝对显章多有忌惮,太后要是能时长说说他,可能也好些。” “后宫不能干政,太后说多了他只会反感。” “这倒也是,不过能当上太后的女人,简单不了。她要是真有心护你,必然不会让皇帝感到反感,要是让皇帝反感了,那就不一定是真心护你。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了,走,咱们泡温泉去,你的池子在哪?” 古道心就是这样的性子,该做什么的时候就要做什么,搞生意上的事情就不想着玩儿,玩儿就玩儿尽兴,也不想着别的烦心事,今天不就是来放松的吗? 陆镇带着古道心去了自己的池子。 这个温泉庄子设计得很好,各个池子之间是完全隔开的,距离还比较远,到底是皇家弄的,肯下本,又为了保证用的时候安静舒服,没有把温泉池子挖得太密集,不怕占地儿。池子边上又有单独的竹屋能够休息,外头有人会送来茶水点心,也是隔得老远就把东西放进竹屋里,有特殊需要的话也会给送过来,反正那些托盘都是干净的,能直接放在温泉池子里让它飘着。 古道心下温泉的时候就感叹了一声——真是好舒服啊! 上一世他也泡过温泉,就是后来,他位高权重之后,也得了一个池子,还是陆熠鸿精挑细选的,确实不错,但是因为那时候太忙,对于许多事情他都不放心叫给别人,一定要亲自看着,忙到脚不沾地,睡觉的时间都不充足,更别说还能有那个闲情逸致来跑温泉。 陆熠鸿也不曾主动张罗着让他过来泡,自然是觉得比起泡温泉,陆熠鸿更希望他能一整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不歇地为他卖命! 果然,还是陆镇是真正为自己着想。 池子水不深,古道心直接坐在池底,水面也就将将漫到肩膀的位置。 两人本来是挨着坐着,但过了一会,陆镇突然跟古道心拉开了点距离,古道心刚要问陆镇怎么了,后者就抱着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 古道心下意识地就想抽开,却被陆镇紧紧攥着。 “显章!你这是做什么?” 古道心虽然觉得自己的脚也挺干净的,但就这样被陆镇握在手里还是觉得不大好。他自己都不太愿意没事摸自己的脚呢! “你这段时间太累,我给你按摩一下。人足底的穴位多,多按按,能缓解疲劳。” 陆镇一边说着,就帮古道心按了起来。 古道心嘶了一声,“嘿!还……真挺舒服,你怎么会这个?” “你前段时间教人做足底按摩,教会了几个人,我就跟他们学了。” “你怎么学的?” “你怎么教的他们,我就怎么学的。” 古道心那时候是拿自己的脚做示范教的,他本来是想让陆镇来的,但后来又想想算了,他小气,不愿意让那么多人盯着陆镇的脚看。所以花的时间也稍微长了点。 这样学习其实不太容易,陆镇能跟着那些本就还不算特别熟练的师傅学习到这种程度,一定下了很多苦功夫。 堂堂镇南王,那是何等显赫尊贵的身份,现在却在这里给自己按脚,古道心心里发热,热到都烫得疼。 “显章。” “恩?”陆镇抬头。 “你以后不会再对别人这般好了吧?” “当然不会,你是第一个,也一定是最后一个。” 古道心笑了,其实刚刚问完他就有点心虚,都是大男人,竟然会问这种问题,羞不羞啊? 可是问完了,听到陆镇的答案,他这心里又特别舒服踏实。 过了一会,古道心缩回脚,“行了行了,该我给你按了,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专业。” 古道心扶着陆镇的腿放到自己腿上,慢慢按着。陆镇一边感受一边记下古道心的手法,想着回头有机会他再给古道心按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弄了。 古道心这给陆镇按着脚,眼睛有的时候还会往别处瞟,看着周围烟雾蒙蒙,突然间又想到了一个点子。 “啊,显章,你知道什么是温泉鱼吗?” “我见过。”陆镇说道,“之前第一次来温泉庄子,管事曾带我到出水口那里去看过,在那我看到一种很小的鱼,也就是比指甲盖长点有限,偏黑灰色,当时我还觉得好奇,这水温这么高,这种鱼居然还能如此活分。管事告诉我这就是温泉鱼,这种鱼能生活在这里就代表这里的温泉水质很不错。” “那这种鱼他卖吗?” “……没听说过,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弄来,不过你要这鱼做什么?” “当然是放到养生楼去。有一种养生叫做鱼疗,用的就是这种鱼。弄一池子温水,放上几千尾这种温泉鱼,人一下水之后,这些鱼就会游过来把人包围住,用一种好像在“咬人”的方法来帮助人清洁身体并且做疗养。这种鱼没有牙齿,所以也不用担心会被咬伤。做一次鱼疗不仅有益于身体健康,还能美容,让皮肤变得更加光洁细腻,去掉那些粗糙的死皮,男人女人都会喜欢。” 陆镇听着诧异,“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显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就是你觉得我知道的多,却也算不上什么。回头等我在养生楼里弄两个汤池子,放些温水,在把这些鱼买回去,我自己先试试,要是效果不错的话就对外开放。” 陆镇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事儿,但也觉得要是真弄起来,一定会颇受欢迎。新鲜的事物本来就容易受欢迎,再加上是对身体好的,那众人肯定趋之若鹜。 只不过…… “这主意好是好,我想男客应该不少,但女客就未必了。就算是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但让她们在外面……怕是不大合适。可能大多数人都会比较介意。” “说是外面,但这以往来温泉池子的千金和贵妇也不少吧?这不也是外面?其实只要安全措施做得好,就像这温泉池子一样,也不会有大问题。再说鱼疗也不都是全身的,还有只做脚步鱼疗的,这个总是没有大妨碍。本来我也是要从脚部的鱼疗向全身去扩展。” “脚部鱼疗就用不上大池子了。” “对,一个木盆就够了。试想,有三五有人,一起悠闲地坐在舒服的软榻上,一边做着脚部鱼疗一边闲聊,多惬意。我们还能开放夫妻房。今天多亏了显章带我到这里来,不然这么好的赚钱的点子都被我忽视了,那是多可惜!” 古道心一边说一边笑着,脸上的表情比外头的阳光还要灿烂。 陆镇看着心里也高兴,他最喜欢看古道心这样眉飞色舞的精神样子。 两人泡了好一会温泉才离开,出去的时候古道心只觉得浑身轻松,坐在马车里的时候都还是瘫着的,再次感叹真是太舒爽了。 陆镇有点后悔,早知道古道心这么喜欢泡温泉,他该早点带他过来。泡温泉身体好,而且……还有无边春色欣赏。 瘫在马车里枕着陆镇的腿,用白狐大氅盖着脑袋的古道心并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深刻反省,他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泡温泉的时候那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就没有好好看看陆镇完美的身材? 晚上他们睡觉的时候欧虽然在同一张床榻上,但是因为又不是全脱,还会穿着亵衣,所以也看不到什么,这样“坦诚相待”的机会多吗?讨论什么温泉鱼啊!真是亏大发了! 古道心怨念深重,甚至都感染到了陆镇,陆镇以为古道心还没泡够,便搂着古道心的腰轻声道:“等殿试过后我再带你过来。”说完后又怕古道心一直这样盖着大氅会闷到,便稍稍将大氅往下扯了扯,露出口鼻。 古道心转身,鼻尖蹭了蹭陆镇腰际,想想觉得也还行,反正殿试没几天了。 到了殿试这日,苏方亲自跟古道心一块进宫。 大殿上,除了皇帝和几位特别选出来的朝廷大学士之外,还有陆熠鸿和陆熠景,再来就是苏方。皇帝本来是让老侯爷进宫,但是老侯爷身体不适,就让苏方代为进宫了,皇帝也没介意。 只是皇帝也听说这次会试的第二名古道心跟宣平候世子关系非同寻常,本以为他们会避讳一下,但却没想到竟然大大方方一起来了,如此这般,反到更让人觉得光明磊落,没什么好揣测的。 第182章 殿试元山体风波 所有人到齐后,先是听皇帝说了一番话,这就跟开场演讲差不多,之后谢了恩,才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待皇帝出题,准备作答。 殿试就只有这一场,成败就看这一篇文章。 皇帝偶尔会走下来,走到各个考生身边停下,然后看看他们作答得怎么样。其他大臣在边上围观,也算是监督考场秩序。等考试结束之后,他们会直接当场评看会试前十考生的答卷,一甲前三,基本就在这前十名里了。 大多数时候,皇帝走到哪个考生的身边,哪个考生下笔的速度就慢了,有的时候甚至会紧张到手抖,更有那胆子小的,还会渐落墨汁到卷子上。 这时候皇帝就会摇摇头,连这点胆识都没有,如何能成为朝廷的肱股之臣?就算有学问,也做不了高官,主不了大事。 最让皇帝满意的就是柳纯和古道心。当皇帝走到他们两人身边的时候,两人刘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完全没受到影响,答题的速度依旧,握笔的手也相当稳当。不愧是此次会试的第一和第二,这气度是有了。 皇帝又着意看了看两人的文章,从文笔来说,柳纯的确实更加出众,没有辜负他孙大儒得意弟子的名声。但是如果看文章的内容谁的更加充实实用,还是古道心这边更胜一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皇帝总觉得古道心在写的时候没有完全放开,好像还收着一点。 时间过得很快,三脚兽炉上的香烧到底了,考试结束。 殿上公公高喊了一声“考生停笔”,所有人就得放下笔,哪怕再写一个字,也算犯规,到时候就没有殿试的成绩了。 所有的文章一次呈上去,皇帝先看了前十的文章,最后留下了柳纯和古道心的在自己手上,其他的传给下面大臣,直言状元和榜眼就在两人这了,但是却没有点名谁是状元谁是榜样。 以往殿试三甲,最多也就只有头名状元能得皇帝钦点,这种情况还不多,一般都是状元的文章特别惊艳到了皇帝才行,大多数时候,都是大臣们根据皇帝的意思,再一起合计着定下来。 而这一次,皇帝竟然直接就定了头两名,看来这新科状元和新科榜眼仅凭各自一篇文章就要得圣上看重了呀! 苏方那满脸的笑就没歇下来过,身边的大臣跟他说着古道心多多厉害,能跟孙大儒的弟子持平,不仅让陛下看重,还让陛下伯仲难分,他就高兴的好像别人在夸他自己一样。 后头探花已经定下来了,状元和榜眼倒是还悬着。 皇帝看着台下两个同样优秀的青年才俊,左右打量了一会,最后目光停在古道心身上。 “古道心。” “学生在。” 古道心上前一步,稳稳妥妥,不见丝毫慌张局促,单就这份沉稳,也叫在场的这些学士重臣忍不住点头。 “朕听说,你乡试和会试之时都是提前交卷,又能得到第二名,可是觉得这次的考题出得太简单了?” 苏方心里一咯噔,生怕古道心直接说简单。说乡试简单也就罢了,那会试可是皇商亲自出的大提纲,然后由主考官员细拟,这要是说简单了,不就是藐视陛下了吗?陛下这问题问得也太阴险了! 不过还好,古道心没中套。 “并非如此。乡试、会试都是朝廷大考,是朝廷选拔人才的手段,怎么可能简单?学生会提前交卷,都是因为学生的身体不好,实在撑不住那么多天的考试。学生脸皮薄,又实在不愿意等撑过三天,身体不支,让人给抬出贡院,故而才托大,提前交卷。” 古道心对答如流,一番话说得流畅自然,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从第一次提前交卷开始,古道心就在琢么着了。 当朝皇帝是比较自傲的,而且又自负学识渊博,他给的考题范围,你提前交卷了,他难免会小心眼地想到是不是自己被藐视了,所以古道心才会从进入宣平候府开始,就散布自己身子不好的谣言,然后在会试的时候还故意化妆,将自己化得气血两虚的样子,让主考官看见,后头皇帝要是有疑惑,去问主考官,也能得到证实。 别说,会试之后,得知古道心又提前离场,皇帝还真的召主考官过来询问了,得知古道心是真的身子不好,撑不住那么久的考试,脸色才和缓下来。 “那如果殿试也要考上好几天,你是不是也会提前交卷?” “不,学生不会。” 皇帝挑眉,“这又是为何?” “学生能得见天子容颜,实乃三生有幸,且殿试又是陛下主考,学生焉能提前离场?即便身体再不适,学生也想多看看陛下,万一发挥失常,没能高中,以后可能就再没有这个机会见到陛下了。所以怎么着也得趁着这个机会多看看,没准多看几眼,能沾上点陛下的真龙之气,学生的身体也能好些。” 皇帝被古道心逗得哈哈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看不出你还是个这么幽默的人!古道心,你说说你才来京城多少时日,关于你的传闻可就满天飞了,连朕都听到了几耳朵。” 古道心立刻行礼,“学生惶恐。” “惶恐什么惶恐,朕看你刚刚说得挺溜!行了,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朕还是喜欢你刚刚那股坦诚劲儿。” “多谢陛下厚爱。” “你们两个的文章,朕都很喜欢,这状元和榜眼,肯定就是你们俩的了,现在你们自己说说,自己的什么名次合适?让柳纯先说,你太能叨叨了,别一会说得人家柳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帝虽是这么说,但众人都能听得出来,皇帝更喜欢古道心,跟他说话更加亲近。 古道心能言善道,也更加灵活善变,相比较起来,一直不苟言笑的柳纯就显得闷了些,有点书呆子的感觉。 这样的人不懂得变通,将来到了官场之上,会是忠直之臣,会是天子手中的利刃,但却不会成为天子近臣,因为他们若是看到天子有些不合适的举动,也会直接点出来,御史言官的风骨已经在柳纯身上显出来。 柳纯行了一个相当标准的见礼,“陛下此次考题是土地政策改革,将耕地从部分圈地、垄地的官员和地主手中划分出来还给百姓,学生的文章便一直围绕近些年陛下所颁布的相应政策所作,既结合了当下的事实情况,又围绕陛下的看法展开,融合学生个人的见地,致力于解决陛下头疼的分割和抚慰问题,以及执行政策的大概方向。学生私以为,这篇文章已是极佳。” 柳纯的口气很大,别的官员都有些意外,不过话说回来,这可是孙大儒的弟子,有这样的底气也很正常。 皇帝点点头,似乎也认可。“古道心,说说你的。” “回禀陛下,学生觉得柳会员说得不错,之前乡试之后,我曾有机会与柳会员畅聊一番,对柳会员的学识,学生拜服,他要说是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了。而且柳会员思维缜密,心思细腻,对于这些政策上的讲解,也必然比学生更加注重细节,眼光也一定更加长远。学生是比较注重眼下的,眼界略窄。即便还没看过柳会员的文章,学生也断定,在文章格局上,学生不如柳会员。” “你分析得倒是透彻。” 古道心一笑,“所以学生当个榜眼就好了,状元就是柳会员的了。” 听古道心这明着谦虚实际上却自夸的话,皇帝又是一阵大笑,可见龙心大悦,对古道心很是喜欢。 “好,那朕就钦点柳纯为状元,古道心为榜……” “陛下,臣有一事上奏陛下!” 一个老头突然站出来跪下,抢在皇帝金口封古道心榜眼之前打断了皇帝的话。 敢打断皇帝说话,这老头胆子不小啊!看他朝服上的五爪九蟒,还有那红宝石顶帽,也是个朝廷重臣,十有八九还是个一品大学士。 皇帝面色不愉,但还是压着火气说道:“周爱卿有何事?” “陛下,微臣以为,这古道心的学问不足以为榜眼!还请陛下慎之。” “哦?”皇帝抖了两下手里的文章,“爱卿又不曾看到古道心的文章,怎么就说他的学问不足以为榜眼?” 没得陛下准许平身,周康海就只能跪着,弓着背拱手说道,“回禀陛下,微臣是没见过古道心的文章,但是微臣见过古道心的字。古道心偏好元山体,但是却没能写出元山体的精髓,相反,字迹过于华丽精致,元身体本来多洒脱坚毅之感,而古道心太注重追求字形好看,写出来的元山体平添了许多匠气,而少灵性飘逸之感,这便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是吗?那朕怎么没看出来?” “陛下爱好元山体,若古道心用元山体答卷,陛下慧眼,必能一眼看出其拙劣字迹,想必古道心也是知晓自己的元山体入不了陛下的眼,才故意没有用元山体书写。但微臣这里有一份古道心之前所抄元山居士诗集的手稿,还请陛下过目。” 话音落下,周康海就从袖子中掏出一沓卷在一起写满了字的纸。 第183章 化险为夷 满朝大臣无不闻之色变,谁不知道当今陛下最喜好的字体就是元山体,最反感的就是那些要写元山体却写得不伦不类的人,这下古道心可是悬乎了,若是真如周大人所言,他这榜眼是没戏了。一时间众人看向古道心的眼神大都带上了同情。 苏方却不特别着急,他分明记得古道心是写元山体没错,但是古道心的元山体那是真正的标准,比酷爱元山体的皇帝写得都好,一笔一划尽显元山居士的气度,又如何会如周康海所言,画虎不成反类犬? 在看古道心沉稳的表情,苏方便更是确定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有人想害古道心,但已经被他们家道心知道,并且提前做好了防范手段了。 然而一旁的陆熠鸿不了解情况,还真以为古道心的元山体写得不好,有可能触怒皇帝,既担心又愤怒,喷火的眼神直视着陆熠景。周康海是陆熠景的人,他会这么做一定是受了陆熠景的指使!古道心的堂兄古信义曾追随过陆熠景,这手稿一定是他弄到交给陆熠景的! 陆熠景被陆熠鸿的气势吓了一跳,但一想到自己此举果然对了,设计了陆熠鸿看中的古道心,就是戳了陆熠鸿的心窝子,自从跟陆熠鸿争夺储位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那个古信义还是有点用的。 这份手稿确实是古道心写的没错,那时候他还没有和古信义直接翻脸,但他已经有所怀疑,自然也怀疑身边的绿枝。 那次他随便写写,看到绿枝看着他写的字迹微微出神的样子,他就有预感,古信义有可能会拿他的字做文章。绿枝会识文断字,估计这也是古信义肯将其割舍安插到自己身边的原因。 果然,第二天,古道心就发现他抄的元山居士诗集的那几页纸不见了。 后面得知古信义跟陆熠景勾结,便不难猜到他们想用这几张纸做什么,他按兵不动,直等这一天到来。 皇帝看了手稿,却并未如周康海和大多数人料想那般大发脾气,只是淡淡问道:“周爱卿如何断定这字是出自古道心之手?” 周康海还在奇怪皇帝怎么没生气,听到皇帝问话的时候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顿了一下之后才立刻惶恐地说道:“启禀陛下,微臣有一门生名古信义,正是这古道心的堂兄。古信义忠心陛下,知道陛下喜爱元山体,见到古道心写得元山体不伦不类,就觉得是对陛下和元山居士的一种亵渎,实在不忿,就拿着他的稿子过来见微臣。今日殿试,微臣恐陛下被古道心蒙蔽,才特意带着手稿过来。” “哦,那这就是大义灭亲?” 皇帝的语气太过不对劲儿,周康海也意识到事情似乎没有像他们之前预想的那般发展,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有点担心,“是……是大义灭亲。” “不过是一笔字而已,就要到你这里嚼舌根,这还是堂兄弟?什么堂兄弟会因为一笔字就要夺了兄弟的功名?这是有深仇大恨吧?” 周康海赶忙跪地磕头,“陛下息怒,如刚刚微臣所言,那古信义也是知道陛下喜欢元山体,所以见古道心亵渎元山体,才会……才会……” “依周爱卿的意思,这古信义还是一片忠君之心,倒是朕错怪他了?” “微臣不敢!” “哼!你好好看看古道心的文章,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皇帝身边的公公从陛下手中接过古道心的文章,走下台阶给周康海看。 周康海颤颤巍巍抬头,一脑门儿的汗,在看到古道心的字迹时,差点双眼一番昏过去!这字迹,跟他刚呈给皇帝的相比,根本就是两种字迹,完全出于两人之手啊!他就没见过比这更加标准的元山体! “陛下!” 周康海俯身跪拜,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 “看清楚了?” “看、看清楚了!” “哼!那这手稿,到底是何人所写?” 皇帝盛怒,直接将手稿团成一团砸向周康海。 周康海的顶帽被砸歪,都来不及扶正,惶恐地为自己辩解:“这一定是那古信义所写!定是古信义嫉妒自己堂弟的才华,才使用这种方法设计陷害!微臣有罪,不该轻信他人谎话,未加查证便到陛下面前参奏,微臣糊涂,请陛下降罪!” 这周康海的反应也快,三言两语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古信义身上,自己便只剩下一个失察之罪,便也好交代。 陆熠鸿终于松了口气,危机过去,他也没再死死盯着陆熠景,转头看古道心,竟还是和之前一般无二的表情。陆熠鸿突然意识到,在周康海检举的时候,他紧张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但古道心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直是这么云淡风轻的。 从开始到结束,古道心甚至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这事情就摆平了。莫非从一开始,古道心就知道自己会被这样设计陷害?所以在最初,他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殿试答卷古道心写的是再标准不过的元山体,这难道也是故意的?就是因为料到有可能会拿他从前写过的字说事? 这么回想起来,古道心确实自始至终连个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若真是如此,那这人的心思是有多深?有钱有谋,估计不日连权也有了,最可怕的是古道心还如此年轻! 陆熠鸿握紧拳头,古道心,他志在必得! 皇帝转头看向古道心,调侃道:“你跟你家亲戚相处得不怎么样吧?怎么你堂兄还要用这种方法来陷害你?” 古道心低头笑笑,颇有几分苦涩的味道,“刚刚这位周大人不是说了吗?可能是学生的堂兄太嫉妒学生品貌皆是上佳,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学生也很是无奈,毕竟就算我再好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喜欢我不是?” 皇帝扑哧乐了,“夸你一句你还真不谦虚,还品貌上佳,这么夸自己你说得还挺顺溜。” “陛下明鉴,学生是个实诚人,说实话自然顺溜。也是学生一见到陛下,一方面为陛下威严所折服,另一方面又觉得陛下宽厚,就忍不住有许多话想要跟陛下说。若是有失礼不当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皇帝摇头笑笑,“你这张嘴啊!我看你就是没考取功名,凭你这张嘴往后也能飞黄腾达!” “多谢陛下夸奖。学生也不敢欺瞒陛下,其实学生确实和家里关系不太亲近。学生的生父是家中老幺,但是却因为是祖父与外室所生,所以在家中不受重视。更是在年幼之时,便被人贩子拐走,贩卖到乡下,那时候甚至父亲都还没有记事,父亲直到死,都以为自己是那户农家的亲生子,实际上不过是“添子”罢了,受了养父母半辈子虐待,分家之后也常被欺负,就连学生,也险些被那农户家的叔伯兄弟给害死,若不是命大,今日便不得见陛下了。” “竟有这等事!” 皇帝虽然对古道心有所了解,但也不是很多,多集中在他跟宣平候府的关系,还有他的瑶光阁、金点斋和雀馆,他独特的经商之道给京城秩序带来了更好的变化,减少了乞丐数量,甚至带动了一种新型事业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安定了京城形势。 也偶有耳闻他跟陆熠鸿是有点交情的,但是今天上殿以来,倒是见到他跟苏方对视了几次,却一眼未看陆熠鸿,陆熠鸿却是时常瞄着古道心那边,可见是陆熠鸿求贤若渴,但古道心还没有答应,果然这传言也不能尽信。 只是皇帝不知道,古道心的童年竟然这般凄惨。 “学生之前也不知晓,还真以为是家中祖父祖母偏心到了这种程度,还是到了兰陵之后,古家人上门,找到学生,说学生的父亲是他们家的三少爷。多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寻找,如今终于找到了。虽然爹爹已经去了,但好在还有我,就让我认祖归宗。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回了古家,也就算父亲的骨血回了古家。” “兰陵古家?”皇帝余光扫了眼身边的廖公公,廖公公会意,立刻上前一步说道,“翰林院编纂古书渊便是古家大老爷。” 皇帝点头,又看向古道心,“那古书渊是你的……大伯?” “正是。只是大伯常在京中,与学生没有多少接触,后来学生有幸乡试题名,伯父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些,常常对学生耳提面命地教导。” “听你所言,你与古家本没什么情分,怎的他们让你认祖归宗你就认了?”皇帝眯眼一笑,“你是那么好说话的性子?” 古道心咧开嘴,笑着低下头,“陛下说的是,学生本来是有些犹豫的。一来,这之前毫无征兆,让学生突然与一家不熟悉、不认识的人互称家人,学生也觉得别扭,二来,学生也不想让人认为自己是攀附权贵之人。三来……” 古道心适当地犹豫了一下说道,“学生不敢欺瞒陛下,学生得知,当初父亲会被人贩子拐走,与古家老夫人,也就是学生的嫡祖母有关。是嫡祖母却非亲祖母,有些情况显示,嫡祖母因记恨学生的亲祖母与祖父之间有真情,又生下了学生父亲,所以才暗中使手段让人贩子拐走了父亲。学生不是因自己从前生活多灾多难怪罪嫡祖母,而是想着,如果父亲没有被拐走而卖给那户心狠手辣的农家夫妇,哪怕是养在外面,也不会这般凄惨,还在壮年就被磋磨得病重早逝,学生心里……学生心里实在不舒服!但是嫡祖母说,只有我认祖归宗,父亲的牌位才能放进古府祠堂供奉。为了不让父亲魂无所归,学生只能答应。” 第184章 他家显章穿什么都好看 “荒谬!” 皇帝一拍龙椅,这一下声音响亮的,手绝对拍麻了!古道心瞧瞧抬眼,看到皇帝震怒的表情,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 他其实是故意说出这些事儿的。 古道心想着,今日陆熠景能凭着拿当初绿枝从自己那偷出来的交给古信义的几张纸来找自己的麻烦,那保不齐将来就还会有人拿古家的事情攻歼他,可能会说他与亲族不亲近,不尊长辈之类,因此还不如他先发制人,将所有的情况都在皇帝面前摊开。 这样一来,即便将来真有人想拿古家的事情做文章,也不至于有下手之机。 “陛下息怒!这件事也只是学生的猜测,学生在古家认祖归宗之后,一直有在调查当年的事,但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无从查起,之前倒是听堂兄说过,当年的事情确实与嫡祖母有关,但是堂兄如今设计陷害学生,所以也不能确定堂兄那么跟学生说是不是想让学生与嫡祖母发生什么冲突,从而借祖母的手对学生不利。” 皇帝赞许地点点头,“你能不凭一时意气轻信他人的话,很难得。古家其他人待你如何?” “学生并不想以恶意来揣测,但是自从学生到了古府之后,与长辈及兄弟们相处确实算不上融洽。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在陛下面前,学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陛下应当听说过学生的义妹名下有几间生意不错的铺子,古家人看学生义妹年岁小,很多事情都是听学生的,便想通过学生占有那些铺子,被学生言辞拒绝后也多次翻脸撂狠话。” 旁边有大臣听着,都快觉得听不下去了,这好不容易寻回来的血脉,不但没有好好照顾着,反而打起了人家义妹生意的主意,即便在背后出谋划策将生意做起来的人是古道心,古家人的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些。 “嫡祖母和伯父兄弟与学生并不亲近,吃穿用度都是学生自己准备。只是后来乡试中了,他们对学生的态度才有所改变,名义上对我多加关心,但字里行间的意思还是想让学生以后如果真有那个运道做了官,不能忘本,要提拔古家。大伯古书渊是翰林院编纂,年岁大了,想来用不了几年可能就要致仕,到时候古家若是没有人做官,就只能靠着经商的二伯,由官家变为商家,嫡祖母自然不愿意。” 皇帝一直听着没说话,但是古道心还是能从皇帝脸上的一些微妙表情,看出他现在正是在愤怒之中。 门阀贵族就罢了,宗室也暂且不提,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纂都想来个官位“世袭”,自己致仕就一定要家中有年轻子弟补上,这是个什么意思?是想培植自己的势力,还是想扩大他一家的影响力? 古道心放低声音,继续说道,“说句凉薄的话,在学生心中,家人除了父亲之外,就只有认来的弟弟妹妹,没有门楣牵挂、家族所累,科举入仕也是为了报效朝廷,这些话听在耳朵里,自然也就觉得不舒服,所以便更少回古家了。后来妹妹的铺子开到了京城,学生帮着打理,就一起过来了,也没打算再回去,年节的时候送了不少金银细软回去,便算是尽了本分。” “你做的已经不错了,就凭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断绝了关系也是该当!” “父皇,”陆熠鸿出手,拱手道,“儿臣以为,古家此种作为,实在有违清贵之家应有的门风。古书渊为翰林院编纂,该是才德兼备,但现在看来,古家这个环境,古书渊的“德”也有待考量,不如先停了他的官职,待考量之后再做定夺。” 说是考量之后再决定,但其实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一停职考量,想要再官复原职,那便是遥遥无期了。 陆熠鸿此举用意很明显,无非就是看古道心跟古家人不和,所以想卖个好给古道心,把古书渊从翰林编纂的位置上拉下来,古家人便再难以翻身,以平民之身,也别想找古道心的不痛快。 皇帝看了一眼陆熠鸿,又看向古道心,“你以为如何?” 细听之下就会发现,皇帝的声音比刚刚的冷了点,只是轻易不好察觉。 但古道心心思细腻通透,皇帝的这点变化他当然能察觉的出来,也知道原因。 “回禀陛下,学生倒觉得不至于如此。之前学生也言明,大伯因公务繁忙,并不常回兰陵,家中的很多事情都是嫡祖母和二伯做主,他未必知晓。大伯的官身功名也是自己挣来的,寒窗苦读不容易,怎么说罢免就罢免?再说也没有实际的证据表明大伯做了什么不和身份的事儿。陛下若是要停职罢官,学生不敢妄言,但总得有正经的由头,切不可因为学生的几句话便问罪臣下,不管问罪的是不是和学生有关联之人,学生都会心有不安。” 皇帝点头,“你说得有理,那这件事就先搁下吧。难得你如此重情重义,这榜眼之位是非你莫属了。你们俩都进翰林院。状元是从五品编纂,你是正六品修撰,以后若是古家人再有为难你的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已是正正经经的官身,可不能让他们欺负了你去。” “陛下所言甚是,学生备受皇恩,若是还让他们欺负,岂不是丢陛下的脸面?” 古道心又开始打趣了,一听皇帝的话,他就知道这一关算过了。刚刚皇帝变了脸色,不过是看陆熠鸿为他说话,再加上之前确有传闻说他是陆熠鸿的人,皇帝虽然不一定会听信传闻,但是也会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自己没有顺着陆熠鸿的话说,皇帝就很满意。 照目前看来,皇帝就算待陆熠鸿不错,却也不想他的权力太大。 在场的大臣们大都很会看“风向”,这会瞧着柳纯和古道心的眼中又不同了。 殿试之后定三甲,虽然三甲一般都是直接定的,但是官职却是要等回去之后过两天才令行通知。一甲前三直接封官,这还是大晏开朝以来头一遭。而且上来就封为从五品和正六品,这官衔可是够高的了。要知道以往的状元,从七品官做起的比比皆是,之前最得陛下看重的一位状元,也只是得了从六品的官职。可见陛下是真的爱重两人。 不过也有那心思活泛的人觉得,陛下真正爱重的应该是古道心,但是因为柳纯毕竟是状元,状元的官衔总不不能比榜眼还低,所以陛下想要抬举古道心,就得先抬举柳纯。好在柳纯也是有真才实学,又是孙大儒的弟子,这年纪轻轻从五品的官职纵然风头过盛,却也不是当不得。 古道心自己也很满意,他本来的目标就是翰林院,先得个清贵名声,而且做修撰也比较清闲,这正六品的官职也着实不算低了。那点俸禄他倒是看不上,只是这个官身还有些看头。有机会再往上搏一搏,他要的是声望,将来要用自己的声望来支持陆镇。 当然殿上也有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就比如陆熠景和他派系的那些官员。 他们都当古道心是陆熠鸿的人,本以为凭借着那几张纸能让陛下雷霆大怒从而扳倒古道心,但没想到结果倒是害得他们这边的人在陛下面前丢了脸,估计以后周康海也不好在御前说话了,往后就得谨小慎微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陛下一不高兴就要给官降几等。 陆熠景牙都快咬碎了,他就不明白了,为何那些优秀的人才就是要帮着陆熠鸿?就因为那几句酸言酸语的话?就因为那假模假样的礼贤下士?你们就不能看点实际的东西吗?比如钱?比如权?陆熠鸿能给的,自己也都能给!到底凭什么! 陆熠景气得不成,却不知道陆熠鸿也并不得意。因为他刚刚分明是为了卖好给古道心的提议却被驳回了,而且皇帝也赞同,这让他觉得相当没脸,也头一次对古道心生出了些怨气。这是在父皇面前,又有那么多大臣在,他却拒绝得毫不犹豫,难道就不能给自己留点面子? 若是为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古家人对他不好,自己的提议他还有什么好不同意的?难不成他就是为了跟自己对着干,所以明明厌恶古家,却都不愿意惩处他们? 陆熠鸿钻进了牛角尖里面,实际上,他只要冷静想想,就会发现古道心这么做没错,不管对谁都好,只可惜他现在净顾着生气了,别的事情没想那么多。 过了会,皇帝又跟众大臣商议着,给其他的考生做了个排名,之后便让人都先回去,其他人的官职会在十天之后定下来。 状元、榜眼、探花要先游街,游街结束之后才能回到各自府上。 古道心其实挺嫌弃游街的衣服,胸前还绑着个艳红艳红的大红花,得亏是不用涂脂抹粉,但瞧着也跟新郎官似的,还是三个男人结婚,如果是他和显章的话他倒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他家显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第185章 传小纸条儿 游街后,古道心回宣平候府,苏方就在门口等着他。两人是出宫门之后分开的,古道心去游街,苏方就先回来。 老侯爷得知古道心中了榜眼,也很是高兴,人瞧着特别精神。 其实他也根本没有身体不适,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儿子想跟古道心一块进宫,多有不放心,所以才称身体不舒服,好让苏方替自己进宫。 不少人都到宣平候府来,想给古道心道贺,但侯府的门一关,直接说古道心被老侯爷拉去说话了,旁人便也不好说什么,聚了一会后就都散去了。 “你行啊,说是榜眼还真是榜眼,不过我记得你上一世是状元着。” “这不是不想做出头鸟了么!” “可就你在金銮殿上的表现,不是状元也够你当出头鸟了。” “我这是没想到柳纯会闷到这种程度。” “人家这才是真正的文人风度,哪像你啊,扯皮扯个没完没了,我都替你捏把汗。” “你放心,”古道心笑着捏了块点心放自己嘴里,“皇帝的心思我了解,不然上一世怎么会帮着陆熠鸿取代陆熠景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清楚得很。” “是,你厉害,可伴君如伴虎,以后还是谨慎些的好。” “知道了,就你这个墨迹劲儿!”古道心笑着嫌弃了一声。 苏方佯装无奈叹息,“谁让我是你爹呢!不得多照顾照顾你!” “我靠!头可断血可流爹不能乱认,拔刀吧!” “你还来劲儿了你!” 苏方直接扑上来去抓古道心的痒痒肉,他可知道古道心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挠痒痒,而且就算被挠到流眼泪他也不会发出那种刺痛人的光。 果然,古道心被挠得痒到不行,又哭又笑地让苏方住手,心里骂着苏方这个小贱人竟然用上内力,等老子脱身了着,看老子怎么报复回来! 然而古道心的报复大计还没有形成,两人就都感受到后面有一阵寒意,停下来一齐往门口看去,看到站着门口面无表情的陆镇,两人都觉得……凛冬将至啊! “啊,那个刚刚道心说有点痒,我帮他挠挠,可能挠过劲儿了。”苏方心虚题抬手抓挠着后脑勺,“王爷帮他挠挠吧,可能我这没轻没重的他不舒服,最了解他的人就是王爷了!我刚想起来我爹找我有事,先走了哈!” 每次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苏方那都跑得特别快,快到古道心特别想到苏方前面去一伸脚,绊他一下子。 “显章,我刚刚跟苏方就是闹着玩儿呢!” “我知道。”陆镇走进来,很是平静地坐在古道心旁边的椅子上,低下头垂下眼睫,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吃醋了。” 古道心捂着自己的心脏,受不了,这样一本正经吃醋的陆镇好可爱!好想抱抱! “那要不你先吃一会?”呸!他这说的什么胡话?“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想太多,我跟苏方有的时候逗起来是会失了分寸,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注意,我好好跟苏方保持距离。” 古道心走过来,蹲在陆镇身边,双手握住陆镇的手,仰头微笑看着陆镇。 陆镇垂下的眼眸微微抬起,看着古道心明朗的笑脸,如阳关一般,一点点驱散了心头本就不算厚重的阴云。 “谢谢。” 古道心愣了一下,随又像明白了一般微笑起来,“应该的。” “你今天殿上表现很好。”陆镇拉着古道心坐起来,“皇帝的心思不好猜度,你把握得不错。” “你又没在殿上,你怎么知道?哦,听柳纯说的?” 陆镇点头。 这下换古道心有点吃味儿了。 “这游街刚刚结束,我也是刚回来侯府,你就过来了,还是听了柳纯的话之后过来的,那不是说游街一结束柳纯就直接去王府了?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告诉你结果,忠心耿耿啊!” “柳纯是我手下的人,有什么事儿自然要第一时间向我禀告。” “那你就不怕被人发现这位新科状元游街一结束就直奔镇南王府,会被人说你们关系匪浅?” “无碍,柳纯并不是亲自过来,有什么消息都是他身边伺候的人传递,多是书信形式。” 古道心眼睛一眯,“你们俩中间还有人给传小纸条儿?” 古道心觉得自己这会比吃了柠檬还酸,他都没跟陆镇传过几次小纸条。 “下回有什么消息,咱们也传纸条。” “有事你可以直接让陆东来找我,他身手好又会易容,不会被发现。” “不,就传纸条,要你亲手写的。啊,就一些不是特别要紧的事,真要重要的事还是该怎样就怎样,不那么重要咱们就传纸条。” 陆镇本来想问既然都是不重要的,怎么还有传纸条的必要?但是看古道心的脸色,他觉得还是不问比较好,照做就行。 “好,听你的。到时候我亲笔写。” “那是肯定的啊,写也行画也行,就算你是画画,咱们心有灵犀,我也能从你的画里看出你的意思。” 刚好端茶进来的陆东也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对王爷和主子的敬佩之情更甚。 古道心见陆东的表情,挑起一边眉毛,“你有话说。” 陆东后退一步,“属下只是觉得王爷和主子的感情真好。还能心有灵犀,看画识语,天底下能做到主子和王爷这种程度的人一定很少。” 古道心笑得特别开心,“显章有没有发现,陆东越来越会说话了。” “你能言善道,他跟在你身边,自然耳濡目染。” “不,我倒觉得是他一开始在王府就有这样的苗头,只是恰好到我身边之后这个苗头发出来了,归根结底,还是你府上调教的好。” “我在府上很少约束或者要求他们什么,还是跟在你身边后学到的多些……” 两人谦让起来没完没了,就是变相秀恩爱,陆东慢慢退了出去,这种时候就该让两人好好恩爱着,就算两人讨论的是他,他总是处在这也不合适。跟在主子身边做事,会不会说话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看你有没有眼力见儿。 官职任命的文书要在十天后跟其他考生的官衔一块出来,到时候别的考生是刚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官,而一甲前三的官职任命文书就已经到手了,按照规矩,从接到文书之日算起,五天后便要走马上任。 而在这五天之内,朝廷也会举办琼林宴,犒劳广大金榜题名的考生。 古道心上辈子就参加过琼林宴,实在是没什么好期待的,相比较琼林宴,他还更加期待在那之前,他要跟陆镇、莫廷、张峥他们一起到郊外去又玩一天,算是他们那帮人为自己庆祝。这种事自然也少不了苏方,现在苏方都已经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正式成员了。 几人原本以为侯爷世子,是个玩世不恭的,只是跟其他往后之地比起来要收敛些,但是花名在外,印象也不大好,但不成想几翻接触下来,竟然相谈甚欢,而且苏方的功夫也好,跟他们过招竟全然不落下风,就更让几人佩服,再加上性格豪爽,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几人商定去郊外打猎烤肉,古道心虽然内力不行,但箭术还不错,骑马又是陆镇手把手教的,真要比起来,也不一定会输给其他人。 半天的功夫,他们打了不少野味儿回来,但都是小东西,山鸡、野兔之类居多,之后大家分工合作,分四组。 一组人去找枯枝枯叶负责生火;一组人处理猎来的动物,弄好之后方便直接烧烤;一组人去河边抓鱼,这有鱼有肉才够滋味儿不是?还有一组人去采摘些野菜回来,光是荤的怕腻着,来点清淡的小菜,在吃完鱼、肉之后刮刮肚子里面的油。 古道心和陆镇去水里抓鱼,论起野外求生,古道心的技能可不必其他人差,抓鱼这种事手到擒来,做着比陆镇都顺手。陆镇抓到一条鱼的时候,他已经抓到两条了,个头还都不小。 他们一共八个人,四条大鱼就够了,毕竟还有其他那么多东西吃。 陆镇看着古道心抓鱼的动作如此娴熟,只觉得十分心疼,想着定然是从前的生活困苦,所以才练就了这样的生活技能。往后有自己在,定然不会再让古道心受苦了。 两人抓好鱼后,就直接在河边处理了,去了鱼鳞,清理了内脏,用棍子穿好,直接拿回去。 那边苏方和陆东已经架起了火堆,而且架了四个,四个火堆一起烤着,也更快些。 穆飞烟带了许多佐料在身上,莫廷带了酱料,有这么多调味品,想来味道就算比不上府里厨子做的,但也不至于太难吃。 几人都是有烧烤技能的,古道心就不说了,第一世常年在外执行任务,这都是家常便饭。其他几人在外带兵打仗的时候,也难免遇到过粮草紧缺的情况,也不只一次带着手底下的士兵们进山打猎,经验也不少。 大家都不是生手,最后烤出来的食物不焦不生正合适,调味料也撒得非常均匀,有的烤肉再刷上一层莫廷带出来的特质酱汁,都当得上“美味”二字。 第186章 一个不留 众人结结实实饱餐了一顿,穆飞烟吃的有点多,这会觉得有点腻,后面的那点青菜数她吃的最多,却也没起到多大作用。 古道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穆飞烟,笑着道:“吃点这个就好些了。” 穆飞烟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展开一看,竟是好几颗梅子,抬头看去,古道心正对着她笑,“女孩子一下子吃腻了会很难受,料想到今日玩儿的尽兴,你可能会多吃些,就提前带了点金点斋的梅子过来,酸酸甜甜的味道,解油腻是最好的。” 穆飞烟低下头,小声道:“谢、谢谢。” 古道心笑容加深,“快吃吧。” 穆飞烟捏了一颗梅子放到嘴里,一瞬间酸甜可口的感觉刺激她分泌出了不少唾液,这东西不仅能解油腻,还能生津止渴,出来打猎烧烤,备上一份梅子,真是太棒了! 众人再次领略到了古道心的心细,尽管一开始穆飞烟对古道心的态度并不好,却不妨碍他在这种时候还会替穆飞烟考虑周全。 收拾的时候,苏方见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他便一点点凑到古道心身边,小声问道:“我之前听莫廷说过,你跟穆飞烟一开始相处得不太好?” 古道心嘴角抽抽,莫廷真是个当之无愧的“大嘴巴”! “她喜欢陆镇,跟我就算得上情敌关系,女人的感觉总是比较敏锐,那时候我还没跟陆镇在一起,也没有表明心迹,她就看出来了,所以有的时候说话就不是太友善。” “那既然这样你还替她想那么周全?” 古道心轻笑,“总不能因为别人正巧跟我喜欢上了同一个人我就要怼死他不是?显章那么优秀,真要较真的话,我得怼死多少人,累不累?” 苏方嫌弃地啧了一声,“哎咱这讨论正经的呢啊!别又拐着弯儿地夸你男人!” “我男人这么好,我夸夸怎么了?” “我也没说他不好啊,咱们这不是在说穆飞烟呢么!她当你是情敌,对你不友善,你就算不怼她,也不用替她着想太多吧?” “穆飞烟的性格就是这么直来直去,一个从小生活在军中的女子,将门之后,又是自己在战场上积累军功一步步成为大晏唯一一位女将军,名声响亮,她性子能柔软到哪去?很多女子的坚强,都是不得已而为之,都不容易,而且她对我也仅仅是不太友善而已,又从没有真正为难过我。再者,她毕竟是陆镇手下大将,跟着陆镇出生入死,我又怎么能因为她态度不好就跟她计较?我感激她这么多年对陆镇的辅佐,偶有照顾也是应当的。另外她现在对我的态度也已经改善了许多,我也不是让她接受我,我自己心里过得去就好。” “服了你,跟情敌都能化干戈为玉帛。对了,有件事真要跟你说,前两日,我的人在府外抓到几个探子,看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你,就总在你住的院子墙外徘徊,行迹可疑,不像是纯粹为了打探消息而来,十有八九是要对你不利,你说怎么处置。” 古道心收拾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又恢复如常,低眉敛目,仿佛刚刚的那一停顿并不存在,“解决干净,一个不留。” 苏方被古道心这种淡淡的却又毫不手软的杀气怔住,“你就不用留个活口问问?” “这种人一般都是小喽喽,问也问不出东西来。即便能问出幕后主使,也无非就是陆熠鸿或者陆熠景,对我来说都没多大分别。又何必费这个精神?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也让那边的人看看咱们的态度,他们要是不介意损失人手,继续派人过来,那我们就继续杀,我性子好,他们送多少人过来我就杀多少,不怕麻烦。” 苏方没说话,这是他第一次感觉,重生后的好友杀气竟是如此之重! 看着平日笑容满面的温和样子惯了,乍然看到这般狠厉的样子,苏方也消化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不过道心这么做也没错,不来点狠的,这些人就会跟苍蝇似的没完没了,不知道分寸。 这时候陆镇走过来,“在聊什么?” 古道心立刻笑得温柔又明朗,“没什么,苏方想偷懒,我在说他。” 苏方:……我不是,我没有。 最后苏方也没为自己辩解,他的脑海里一直是古道心说“一个不留”的时候的表情,平和,甚至事有点懒散,却一点也不影响那语气之中的杀意。 上一世的经历,到底是让他变了太多。 下午回去之后,古道心在侯府里歇息了一会,就去了镇南王府。 他到不是又去找陆镇腻歪,而是去王府里的小作坊看看情况。 雀馆的生意如日中天,随之而来的就是好些客人表示想买麻将牌。过年的那几天,一般做生意的都关门,就算开门生意也不怎么样。但是雀馆的生意却十分火爆。 平日里人本来就不少,过年的时候朝廷官员也休息,到正月十六才开朝,于是除了走亲访友的时间之外,大都是到雀馆来打麻将。 有些人甚至是携家带口地过来,拉着亲戚朋友一块玩儿。另有些人还把这当做是结交朋友、拓展路子的手段,还有些人会在麻将桌上谈些生意和官场上的事情,一边打麻将一边谈,说起话来更加轻松。 不过这终究是在外面,在包间里也就罢了,但包间有限,要是没能抢到,就只能在一楼大堂,人多眼杂,很多事情不好说,所以就有不少人动了脑筋,想要买麻将牌回去,然后邀请一些同僚或者朋友到家中来打麻将,打着麻将也不耽误说正事,既能愉悦身心,也方便促成合作,还不会轻易被别人听了去。 当然也有那些是在懒得出门的,就想在家里玩儿的,也想买。 但雀馆的麻将是不卖的,要求的人多了,古道心让伙计做了登记,由管事梳理一番,发现求麻将的人还真是一个客观的数目,最后终于决定制作麻将售卖。 只不过物古道心也并不打算大批量的制作售卖。倒不是因为担心制作麻将的技术会被别人研制出来,他有十足的把握,未来十年,只要他不公布制作方法,其他人都不可能制作出麻将。十年后就算有人倒腾出来了,到时候他的雀馆已经遍布大晏,成为业界的龙头老大,再出来一些小鱼小虾米的,也无惧。 不多售卖是因为这生意刚刚做起来,当贯彻物以稀为贵,真要弄的太多了,便不觉得珍贵了。而且他少卖一些,提高一下购买者的标准,使得拥有麻将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就像在现代社会的豪车名表一样,到时候他的雀馆也能再上升一个格调。 另外,之前他让沈兆云带回去的那副麻将牌,作用如今也显现出来了,别看只有一副,现在每天要到沈家打麻将的人都要预约,争着抢着都要来。 上个月沈兆云来信,说预约到他家打麻将的已经已经排到了六月份了。这些人大都是在兰陵有比较固定的差事,不能轻易离开的,就算知道京城有家雀馆,也没办法花个几天的时间来回,就为了玩儿上几场麻将。便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等轮到自己的时间了,就可以过来打上一两圈。 甚至可以说沈家的社交就被这一副麻将牌给带动起来了,兰陵的大小官员都常常到他家来打麻将,甚至还会很耍赖地运用特权插队。 一开始这种情况对沈家来说确实是好的,还带来了很多便利,沈兆云也偶尔会把麻将牌送到白家去,白家也就和沈家的情况一样,也拓展了不少人脉关系。 可是时间长了,排队的人太多,再加上一些人可能用些特权插队,也会带来不少麻烦。 沈兆云来信也是表示,希望古道心能把雀馆也开到兰陵去,不然他们沈家和白家也不用做别的事情,就天天安排大家打麻将就够了。 古道心也觉得时机成熟,所以也打算在兰陵开一家雀馆,这一家店开出去,投入的麻将牌就肯定不少于六七十副牌。兰陵虽然是京城附城,但是这个市场也不小。 而且兰陵也是个试点,生意好的话,古道心自然也会把雀馆和金点斋、瑶光阁开到梅陵、竹陵、菊陵三个附城。 这么前前后后一算下来,说是不打算大批量地制作,数目却也不少,再是古道心带着几个人制作,也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于是陆镇就提议,可以弄一个作坊,就专门用于麻将牌的制作。 在外面弄作坊就要冒着被人发现从而泄露麻将制作方法的危险。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个作坊设在镇南王府,反正王府里也不是没有地方,而且制作麻将的人也可以直接调用王府里的下人,能干又忠心。 之前就有几个人跟着古道心一起制作麻将,所以现在也不需要古道心再费时费力地去教,就由这些人带着那些新人就可以。王府里面需要准备什么材料也很方便,不管是牛骨还是竹子,又或者是做一些辅助工具,都不会比在宣平候府的时候难。 第187章 温泉鱼 众人正在做事,一看古道心来了,便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跟古道心打招呼。 他们都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们王爷的心头好,而且他们现在能在这里这么安逸地做这些不算累的活儿,还能拿到比一般王府下人更高的月例,都是因为这个男人,自然是打从心眼里尊敬古道心。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就随便看看。” 古道心微笑着跟众人打招呼,一点架子都没有。 一个穿着棕色长衫的男人走到古道心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这个男人就是古道心选出来的管事,专门管理这个作坊,负责全部的制造麻将牌的过程。 男人的年纪看起来虽然大了点,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多岁了,但是成熟稳重,瞧着也有些风度,之前就是王府里的一个小管事,而且也已经成亲生子,妻子也在王府做事,孩子如今七岁了,王府请了专门的先生来教导在府中出生的这些孩子。 这个人是陆镇推荐给古道心的,古道心教了对方全套的制作麻将牌的方法,对方学得快,技巧也掌握得好。 “乔管事,现在能拿出去的麻将有多少套?” “回主子,昨天晚上属下做了个统计,现在能直接拿出来投入使用的麻将牌一共有九十六套,还有三十套正在做最后的修饰步骤,预计三天后能出来。” 古道心点点头,对这个数量很是满意,比他之前大概估计得还要多一些。 “不错,大家都辛苦了。不过还是要抓点紧,咱们最近的需求量比较大。要先拿出四副牌,奖励最初光顾我们雀馆生意的四位顾客,再拿出二十副牌售卖。兰陵那边的雀馆已经在筹备中,不日便能开门营业,到时候至少要投入六十副牌。目前看着好像是还有剩余,但是到时候其他三个附城的雀馆一旦开业,就是一笔相当大的数量,临时赶制肯定是来不及的,先把东西备出来,有备无患。” “是,主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加紧赶制,必不会耽误了主子的事。” “你们做事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从今日开始,大家的工钱再加一成。” 管事笑容更加灿烂了,连忙招呼其他人一起感谢古道心。 大家都是实在人,说那些好听的话没什么用,最实际的鼓励就是体现在金钱上。古道心的话让大家都干劲儿十足。 在作坊转了一圈后,古道心就出去了。 距离琼林宴还有两天,古道心原是想着要亲自去一趟兰陵,看看雀馆的店面,但现下是来不及了,却也不能就这么耽误着,不然就打算他原本的计划了,便决定让陆东代他去看看。 苏方给古道心挑了几个人,说陆东手头事情多,不过是看个店面而已,让他的人去看看就成, 但古道心最后还是决定让陆东去。 “苏方,你别气,你知道我不是看不上你的人,陆东他之前跟我在兰陵待过不短的日子,他对那边比较了解,要是新派人过去还得先摸摸情况,再说我也是想让他顺便去看看瑶光阁的金点斋的情况。我过来京城后就以此也没回去过,都是让高博跟我汇报情况,我也得派人看看不是?” 苏方嘴一撇,还是挺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你还不信任高博啊?你不当他是朋友吗?” “我是当他是朋友,但他也是我的下属,为我做事,那我自然可以检查他做事的情况。” “那你就不怕这么做会伤害你们朋友之谊?” 古道心噗嗤一笑,“其实公事公办也是维持有利益合作关系的友谊的方法,就是因为公事公办,不占着人情而做出各种让步或者迁就,大家都严格约束自己,这样才不会伤害到友情。” “你就一大堆歪理!” 苏方气呼呼地走了,反正他总是说不过古道心。 下午,古道心去找陆镇,养生楼那边已经弄好了,人员都差不多到位,项目暂时定为盲人按摩、药浴、火疗、拔罐、桑拿、针灸、初级皮肤护理这七项,等把温泉鱼弄进来,那就是八项,真要细分的话,温泉鱼能分成局部和全身,这就相当于两项。 古道心就是要和陆镇一起在去一趟温泉庄子,跟庄子的负责人买点温泉鱼。 这庄子虽然是皇家产业,但是也有商业化的部分,前面这些好的池子都是权贵们的,后面有些零零散散的小池子,普通人来了也可以泡,只不过花费是大了点。但有钱来这里泡温泉的也大都是富商巨贾,花点钱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朝廷也乐意多一个赚外快充实国库的项目。 温泉鱼对于温泉庄子来说也没什么大用,而且镇南王的身份摆在这,庄子负责人也不敢不给。 徐敏达就是温泉庄子的负责人,他原本是户部侍郎,后来就被派到这里,主管温泉庄子的事宜。 虽然感觉上好像是被降了职,但也只是听起来不如之前的侍郎大人那么威风罢了,真要看实际的东西,还是在这好,能得到的油水大,还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 事情少了钱多了,官职上好不好听也就不重要了。反正从前徐敏达在官场上也没有大的作为,就是快滚刀肉,鸿王也好景王也好,他哪边儿都不沾,就是一天天混日子混俸禄而已。碰着哪边的人了,都好好应对着,瞧那态度绝对是挑不出一点毛病,但也不会为哪边效力就是。 徐敏达恭恭敬敬地请陆镇和古道心到内堂说话。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很吃惊,他知道眼前穿着月白色华袍的年轻人就是当今圣上钦点的榜眼。 徐敏达虽然不属于外放官员,但他在朝中也还有点人脉,知道这位榜眼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估计是比状元还要高,而且鸿王殿下一直想方设法想要将人拉到自己的阵营,再说那天游街的时候,那样大的阵仗,他也是看见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样一个深得陛下看重,又被各方势力争抢的人,竟然跟镇南王关系如此亲厚,而且之前竟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可见是两人有意隐瞒,外面的人便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镇南王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倒是深藏不漏,出手就是快很准,旁人真比不来。 古道心品了一口茶,点点头,“这用温泉水泡的茶果然不一般,香气更加清冽浓郁,感觉比一般的水烧开泡茶后清香更为持久。” 徐敏达笑了两声,“榜眼郎真是过奖了,我也是看那小池子不过几寸宽,泡澡是泡不了的,又在之前听人说过,温泉泡茶对身体也极好,就弄来专门泡茶了。一般人过来我还不愿意用这温泉水泡茶招待呢!实在是跟榜眼郎投缘啊!” “徐大人说的是,我看徐大人也觉得十分投缘。既然咱们这么有缘分,那这温泉鱼,大人一定得卖给我了。” 古道心脸上一直带着笑意,看起来温柔雅致,一双漆黑如墨的眼里好像缀满了散碎的星子,很是漂亮。陆镇一直没说话,但只要看着古道心,他就觉得赏心悦目,甚至能一直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本来今天他今天也只是来给古道心撑场子,免得徐敏达漫天要价。 “榜眼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拖沓了,我之前已经找专门养殖各种鱼类的人来看过,目前成鱼阶段的温泉鱼,就是各个出水口的都算上,一共有七千多条,不多也不少。榜眼就给个整数,五百两。” 五百两,虽然也是不少,但是徐敏达也不算狮子大开口了。 “没问题,只是咱们得签一份文书,后续有长成的温泉鱼,就都是我的,我会按照温泉鱼的成长时间不定期派人过来取。一千条八十两的价格收购,徐大人觉得如何?” “甚好!榜眼如此慷慨,我真是感激不尽。” “客套话咱们就不比说了,我这边有一点要求还请徐大人记着,徐大人的温泉鱼是卖给我了,但是是我自己来找徐大人的,徐大人不曾看见王爷来过,也不知道我与王爷有交情。” 徐敏达明白了,这是让他别多话,不要告诉别人他们认识,甚至关系亲厚。 他本就不是个多话之人,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自然不会主动向别人说,反正这卖温泉鱼的收入会尽数入他腰包,账目都不必做,那么点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鱼能卖这么多钱,自己这是占了大便宜。 至于如果有人问到的话……徐敏达看了一眼陆镇,咽了下口水,在大晏最不能得罪的人不是皇帝,是镇南王,所以就算有人问,他也不会说。而且看这位新晋榜眼的样子,别瞧着他总是笑笑的,但徐敏达觉得,这十有八九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能跟老虎在一块的,能是只兔子吗? “榜眼宽心,王爷也请宽心,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对不会说出去。” 古道心笑容又来开了一点,“就知道徐大人是识时务的。” 第188章 生母找上门 两人之后又谈了一些合作的细节,谈完后已到傍晚,徐敏达留两人吃饭,说让他们尝尝这用温泉水煮出来的饭,还有温泉水养生药膳,都别有滋味。 陆镇原本是想早点回去享受二人时光,却看到古道心好像对这个挺感兴趣的,就答应了。 而这时候,一个中年美妇却找到了宣平候府,要见古道心。 门房已经告诉对方古道心不在,出门去了,也不知是去做什么,女人却不相信,硬要进去。 一般情况下,遇到胡搅蛮缠的,门房都会用些手段将人赶走,反正之前也不是没有脸大的人,只要古公子说不见,他们就都会将人打发走。 但是门房见女人虽然面生,但浑身的穿着打扮却贵气逼人,即使没有珠翠满头,可是那简简单单插在云鬓上的簪花和步摇却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他们毕竟在宣平候府做事,这点见识还是有的。而且女人气质高雅出尘,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一个护卫,瞧着甚至比一下大家小姐还有官家都要有气质有威势。 一时间门房也拿不准主意,就去书房禀告苏方了。 苏方正还有点不高兴呢,为古道心居然又跟陆镇一起出去,还把自己给丢下。他当然知道古道心他们去做什么,他也想去啊,而且之前在温泉庄子吃过一次温泉水煮蛋,味道极好,他还想再试试,偏偏古道心不让他跟着一起去,他就心里不得劲儿。 听到有人要见古道心,而且都说了古道心不在也不肯走,他这火气就更冲了,捣乱来了是吧?成啊,他到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来他宣平候府撒泼。 苏方让门房把人带到正堂,看见女人的那一刻他有点意外,门房还真不是夸张,这个女人确实很有气质,说是一般的大家夫人都有点委屈了她,就是皇帝后宫里的娘娘也没有几个能跟她的气质相比。 女人明显没见过苏方,也不知道苏方是什么身份,左右瞧瞧没看到古道心,脸色就沉了下来。 “我是来见古道心的,他人在哪?” “呵。好大的口气,你说见就让你见啊,你以为你是谁?” 苏方本来对女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结果对方一开口,这理所应当的语气就让苏方反感上了,这女人干什么的啊?哪就这么理直气壮的啊? “那你又是何人?”女子对苏方明显也没好感,看她的样子,好像还有点被冒犯的怒气的感觉,就连他身后婢女和侍卫都面色不善。 苏方却是一点都不怕,这是宣平候府,是他的地盘,任谁也别想在他的地盘上耍横。 “我是古道心他爹,你是谁?” 女子表情微妙:“……我是他娘。” 苏方一脸懵逼。 “不是……你说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古道心的生身母亲。” “你胡说!”苏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道心的生身母亲早就跟人跑了,你这是看他现在高中榜眼,又得陛下看重,所以才急着来认亲戚了吧?” 后面的侍女听不过苏方这么说话,正要上前为自己主子辩解,却被女人拦住,“我没有胡说,我是不是他的母亲,你把他叫出来一看便知。” “少来这套!道心他娘走的时候他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忘记自己生母长什么样子了。我跟你说你别在这乱认亲戚啊!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赶紧走。” 女人嘴角动了动,像是要发火的样子,但最后还是压制住了,忍着怒火说道:“当年我会逃走是因为我本就是被拐卖的,我为何不能走?只是那时候我能力有限,没办法带着他一起离开,不然我也不会留他一个人在那种地方被人磋磨,他那个懦弱的爹根本护不住他!” 苏方一听就来气了,“行,就算你是被拐卖的,你走的时候不方便带着道心,但道心的爹含辛茹苦将道心养大,即便有的时候护不住,却也是尽全部心力照顾他,你就算是道心的生母,却未尽过母亲之责,又有什么资格指责道心的父亲?像你这样只知道挑别人的错处,却丝毫不知道反省自己的女人,当真配不上做道心的母亲!赶紧走吧你!再不走我就让你把你给撵出府去,你就带着两个人,身后的护卫再厉害也挡不住我整个侯府的府兵吧?这刀剑无眼,伤着了你可别怪我!” 女人深吸一口气,像在压抑怒气,“好,我走,不过这样东西,希望你能交给古道心。” 苏方没说话,看着女人对身后的护卫伸手,护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老虎,还不是很立体的那种,就是一个布包似的扁平扁平的布老虎。看模样很新,应该是刚做出来没多久的。 “以前道心他很喜欢我给他做的布老虎,小时候做的估计不是扔了就是坏了,这是我新给他做的,希望你转交给他。”女人将布老虎放到苏方手边的桌子上之后就离开了。 苏方看着那个做工精细用料讲究的布老虎,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 这个女人要真是对道心有心,这个布老虎就应该放在她的怀里,而不是那个护卫的怀里,送给多年不见的儿子的玩具,却不愿意自己拿着,那她口中的惦念能有几分可信? 晚上从温泉庄子回来,陆镇跟古道心一起回宣平候府,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古道心看到自己房间里亮着,就猜到肯定是苏方在自己房间里。 陆镇也猜到了,还有点不满,“他这么晚还到你房间里来做什么?” “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你不知道我肯定也不知道。” 古道心拉着陆镇进去,刚一进门就被苏方给怼了一句。 “这么晚才回来,在庄子里用过了温泉药膳了吧?” “听你这意思你也在那吃过呗?”古道心笑着给自己和陆镇倒了一杯茶。 苏方又哼了一声,“重色轻友,你怎么不给我也倒一杯?” “你自己的不还没喝完呢吗?别找事啊!” 苏方不说话了,但脸色还是臭臭的。 古道心无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这个给你。” 苏方撇着嘴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两个鸡蛋,闻着这味道,有点淡淡的药香。 “这是温泉煮蛋?还是用药煮的?” “是啊,都是些能调理身体的药,没病也能吃,还对身体好。” 苏方终于笑了,那笑容就跟雨后初晴的阳光一样灿烂,“果然还是道心对我最好了,我就知道!” “知道还跟我摆脸色!” 古道心推开凑过来的苏方,又往陆镇那边靠了靠,可不能让他家王爷误会了! “这不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哦对了,我可是有正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儿?” “今天下午有个女人过来找你,她自称……是你的生母。” 别看当时苏方对那个女人一点也不客气,他也确实不想让这样一个女人跟古道心多接触,但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轻易替人做决定,到底怎么办,还是得看古道心自己。 陆镇皱眉,“我记得你说过,你生母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跟别人走了。” 古道心点头,他刚刚正懵着呢,要不是陆镇问他问题他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生母怎么会找过来?上一世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上一世他成为状元之后也是四方闻名,如果说他的母亲真是因为他金榜题名才来认他,那上辈子为什么他不知道有这回事? 到底是上一世根本没发生过这件事,还是发生过他却根本不知道?就像当初古信义口中的古家一样,古家人来找他,却找上了陆熠鸿,然后被陆熠鸿给清理干净,会不会当初那个女人去自己的时候,他已经住进鸿王府,女人找过去,陆熠鸿知道,但是却背着他直接把人打发了? 这好像是目前唯一说得过去的解释。 “我也很奇怪,她确实很早就抛夫弃子离开了,现在怎么会又回来?苏方,有没有可能是冒充的?” “我也这么想过,不过她长得确实和你有点像,乍一看倒没觉得像,可要是稍微仔细看了点,就会发现女人的眉眼你十分相似,尤其是那眼睛,就好像一个模子了刻出来的一样。” “除了长相,还有别的吗?” 当初白端瑞还说过魏家小姐跟沈兆云长得有点像,但不也仅仅是长得像而已?也没什么血缘关系。 “她还留了这个让我转交给你。”苏方将布老虎拿出来交给古道心,“她说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玩儿的,估计着以前的你不是丢了应该就是坏了,所以这次就专门做了一个送给你,可能是想你念起她的好。不过说实在的,她也太不诚心了,这东西放在她身后的护卫那里,她要我转交给你的时候才从护卫那拿过来。她要是真心在乎你,这东西就该随身带着,又没什么重量,可见她来找你肯定别有目的。” “你说她有随行护卫?” “对啊,不只是护卫,身后跟着两人,一男一女,一个丫鬟一个护卫,都不是简单人物,不是寻常人家夫人能配备的,来找你也许不只是因为你成了状元有了大好前途。” 第189章 琼林宴 古道心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摆弄着这只小老虎,看样子并没有很喜欢。 确实,喜欢小布老虎的是原主,又不是他。 这只布老虎的确出现在原主的记忆中,样子是一模一样的,只不顾旧了很多,所以拿这只布老虎过来的人,的确有可能是原主的亲生母亲。 他有原主的记忆,也有部分情感,所以他能体会到年幼的原主对母亲是多么的想念。尽管在原主记忆中有关母亲的东西已经很少很少,但是那种感情却很强烈,这是古道心一直不能理解的,对于那个人的长相都已经模糊了,为什么感情却还这样强烈? 只是如今,这具身体已经完完全全是他的了,从前那感情还有残留的记忆都对古道心起不到任何影响,也就更别说现在。 只不过他也想知道知道那个女人的情况,看看到底是不是原主的生身母亲,如果是的话,见她一面,也算圆了原主从前的一点念想。 苏方一看古道心的表情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别告诉我你真打算见这个女人!不管因为什么,当初是他抛弃了你和你父亲,让你从小就成了个没妈的孩子,现在过来找你,又不是真心待你,你又何必理会她?” “我确实像想要见她,但见她又不一定要认她。既然我们猜测她别有目的,那我总要弄清楚这个跟我有关的目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这么稀里糊涂的,容易埋下隐患。” 听了古道心的解释,苏方才觉得能接受一点了。 “这还差不多,那个女人看起来身份不简单,还是弄清楚了比较踏实。可是当时我也没问她的身份住址,除了这个布老虎她又什么都没留下,我们能上哪去找她?” “不用我们去找,”古道心笑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她要是想来找我,早晚会再现身,什么都不留下可能也是想看看我的反应。” 苏方明了,“我知道了,她就是想试试看现在她在你心中的位置,你要是还惦记着她,那看到这个布老虎之后一定会着急找她,她估计没有留下身份和住址,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手忙脚乱地调查。真是心机啊!” 苏方没敢说一开始这个女人问他是什么人,他说是古道心的爹,总感觉这个时候不能说实话,陆镇在这呢,他打不过。 “所以只要道心不给她反应,她自然会忍不住出来。” 陆镇的声音很冷,冷得好像他说的对象不是他的……岳母(?),而是个仇人一般。 在陆镇眼中,所有对古道心不好,让古道心伤心难过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就算是古道心的生母也一样。只要这个女人不是存心要对古道心不利,那他或许不会怎样,如果她要敢害古道心,身为古道心的生母更是罪加一等,他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古道心笑着搭上陆镇的手,“显章知道,我是最有耐性的人,这点小伎俩我还不放在眼里。” “对。” 陆镇只是一个“对”字,就让古道心笑得更高兴了。 苏方有种被喂了一个大柠檬的感觉,真是酸到了家! “你们俩慢慢秀恩爱吧,我先走了。” “要不要我送送你?” 身后传来古道心带着笑意的声音,苏方头也没回,跑得更快了。 转眼到了琼林宴的日子,陆东去兰陵还没回来,苏方就派了一个得力护卫跟着古道心,保护古道心的安全。琼林宴是为了嘉奖金榜题名的考生以示皇恩浩荡,也特别允许考生们带着书童或者侍从进来,只是每人只能带一个人罢了。 琼林宴设在宋盛京城西的皇室花园名琼林苑,因此得名为“琼林宴”。 这琼林苑虽是花园,但也只是早期建造的时候本来是打算弄成个花园,但是在建过程中,当朝皇帝改变了主意,不要造花园,要造一个包括花园在内的行宫,取名琼林苑。 这琼林苑以清幽雅致的环境著称。别的行宫都有一两项特殊的项目得皇帝喜爱,比如燕郊香荷行宫,比如百鸟宫,这琼林苑就是奇珍异草多,由大大小小的园林组成,也相当漂亮。 古道心到琼林苑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不是来得最早的,但也不是来得最晚的。跟在他后面没多久进来的就是柳纯。 古道心想着是不是柳纯就一直跟着他,看他进来之后才进来,就像当初去才情阁的时候他们就是几乎同一时间到的,原想想着还可能是巧合,但现在已经还知道对方是陆镇的人,估计就是刻意安排吧,陆镇不放心他,所以让柳纯也照看好。 不过让人家一个状元照顾他一个榜眼,不知道这个状元会不会觉得委屈呢? 有柳纯这个状元在,古道心身上的注意力总算少了点,但也还是几乎与状元持平。 柳纯是孙大儒的养子兼关门弟子,这等清贵的身份他们都比之不及。古道心有金点斋和瑶光阁还有雀馆,同时又跟宣平候世子关系非同一般,更是不可小视。 除了金榜题名的考生之外,陆熠鸿和陆熠景以及一些特选的官员也都来参加琼林宴,这也算是在将来这批考生们入朝为官之前,先相互了解一番。 两位皇子自然是坐在最前面,下位是亲贵大臣,之后才是学子们。 宴会开始后,大家畅所欲言,一时间气氛倒也热闹,只是热闹之中,也不全然都是愉悦。反正就总有那么些人,喜欢在大庭广众下找不痛快,而且还有些人,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却也心有不甘,然后故意挑事刁难。 这些考生,除了古道心之外,大都在乡试之前就已经有了些名声,都是各地的中榜热门,对自己也是颇有信心,但是一个在乡试之前毫无名气,甚至家里还有做生意的俗人却最终大放异彩,压了除了柳纯之外所有人一头,少数人心胸狭隘之人便觉得心里不舒坦了。 即使他们知道,就算没有古道心,他们的名次跟现在也不会有太大差距,受影响最大的也就只有探花和第四名而已,但这也是自己学问不如人,说不了别的,其他人就更没什么立场。但人就是这样,总想给自己找个攻歼的对象,让对方为自己不理想的结果或者境遇而买单负责,即使自己的这个结果跟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就想着对方比自己好,那就活该负责。 在座的人当中很多人都很羡慕古道心的瑶光阁、金点斋还有雀馆,听说还有一个什么养生楼就要开张了,这是日进斗金,他们嫉妒,但却也只能拿这个来讽刺古道心。 “我听说古兄家有个什么养生楼又要开张了,我们在座的人中,估计除了两位殿下外,没有人能比古兄更有钱了吧?古兄何不放弃功名,直接回家经商算了。” 这满满的讽刺和敌意,傻子都能看出来。 说话的人姓何,是兵部尚书何升荣的独子何炳钦,在这次殿试中考了第四,他应该是最嫉恨古道心的人,如果没有古道心,他就在殿试前三里面。 这第三名和第四名,别看只有一位的差距,但到实际做官的时候差距可就大了。而且前三才能在皇帝那留下最深的印象,他只是第四,后面陛下提起他的时候甚至还是因为他爹是兵部尚书,就是因为这个,陛下才记住他的。 他生在高官显贵之家,还这样努力读书就是希望证明自己,希望别人能知道他、记住他不再只是因为他是兵部尚书的公子,他不愿意永远生活在父亲的影子之下。 但结果,他就差了一名,就差一名!当年父亲就是探花,自己还是没能赶上。 因此,何炳钦将古道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更别说他还是陆熠景的人,陆熠景说了,让他极尽羞辱古道心,好好给他点苦头尝尝。 陆熠景面露得意之色,看着陆熠鸿的神情十分挑衅。 陆熠鸿无动于衷,也没有要开口帮古道心的意思,他就是想让古道心意识到,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自己帮忙,他只会很尴尬。 说到底,陆熠鸿还是在生气殿试那天古道心没有买他的帐,即使后来回去之后他也想通了,知道古道心那样做没错,换做他的话他也会是一样的决定,但至少古道心该在事后有所表示,跟他解释一下能耽误多少工夫?但古道心没有。 所以陆熠鸿才会这么生气,甚至放任古道心被人刁难而不管,他就是想看到古道心吃亏,然后回来找自己帮忙。 而古道心,没有面露不愉之色,甚至还笑得特别坦然。 “何兄此言差矣,陛下看重我,钦点我做翰林院修撰,我要是辞官回家,那不就是有负皇恩?所以,我也只能羡慕何兄这般,到现在为止,也还不知道的自己能做上什么官,没有陛下开金口,也没有任命文书,什么时候想去过闲适日子,只要告个病也就成了。” 第190章 下套 “你!”何炳钦气得脸色发青,古道心分明是在嘲笑自己不如他,显摆他已经得了任命文书!“古道心,你也别嚣张!就算你现在得了正六品的官职又如何?我父亲可是当朝二品大员!就算我官职暂时不比你高,但只要有我父亲在,我早晚官职高于你,到时候见了我你还是要自称一声“下官”!” 何炳钦本来不想拿自己的父亲说事,但是现在被古道心这么说,他就只想着证明自己会比古道心厉害,便还是搬出了父亲。 “何兄这么说就不合适了,”古道心收起了笑容,变得一本正经,他这正派的气势一放出来,一时间还真镇住了不少人,“咱们寒窗苦读,为的是什么?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或者改变自己的命运,同时最重要的还有一展抱负为朝廷效力,可不是为了攀比谁的后台强硬,谁的官做的大。难道还有个兵部尚书的爹,就能只手遮天了吗?” “你可别乱说啊,什么只手遮天!别想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我的意思是我爹是天子近臣,朝廷大员,你一个芝麻小官怎么跟我爹比?而且就你的出身,最高不过是有个翰林编纂的大伯罢了,跟我就更比不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古道心冷笑,嘭地一声将酒杯按在桌子上,杯中的酒从指缝中溅出来,“难道为朝廷效力的就只有高官重臣?难道寒门子弟就不能为国尽忠?那我等日夜苦读又有什么意义?我承认我的家世不如何公子,现在虽然有些家底,却也不过是近一年才有起色,从前十几二十年过得也是吃糠咽菜的日子,但我不以为耻,今天我凭借寒窗苦读能与何公子同处一处,便是我的本事!” “我、我没这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接连被扣了好几顶大帽子的何炳钦都懵了,他不是这个意思啊,他刚刚也不是这么说的啊,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有心解释,可是刚刚古道心五指张开抓着酒杯按下去那一下子,声音虽然不大,却意外镇住了他。这会口齿不清,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才合适。 古道心咧起嘴角,哼,找他的不痛快,纷纷带节奏把你推倒所有人的对立面。就目前来说得罪自己一个人何炳钦不放在眼里,可要是把在场的金榜题名的都得罪了,那日后大家同朝为官,可就有意思了。 果然,众人看向何炳钦的眼神都变得不善,就是之前明显不喜欢古道心的那些人现在也是怒视着何炳钦。 他们这一届中榜的确实是寒门弟子偏多,如何炳钦这样重臣之后加起来不过十个。身家背景是他们的弱势,但就如古道心说的,他们不以为耻,只是不以为耻却不代表别人要是拿他们的出身说事,看不起他们寒门弟子,他们还能无动于衷。 古道心悠闲地勾起嘴角,目光转向正在以眼神责怪何炳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陆熠景,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听闻何公子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兵部尚书何大人,跟景王殿下可是忘年交,坊间一度引为美谈,不知景王殿下是不是也跟何公子有一样的想法见地?” 陆熠景真是杀了古道心的想法都有,给何炳钦下套还不够,还要把自己给拉进去吗?这个人就是专门跟他作对!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殿下几时赞同过何炳钦的话?” 古道心嗤笑一声,这般轻佻的态度又激怒了陆熠景。 “古道心!你笑什么?难不成你怀疑本殿下说的话?” 古道心眨了下眼,带着笑意缓缓抬眸,压下而又上挑的眼尾美如画,“不,下官不是怀疑殿下的话,而是觉得殿下的话根本就不对。怎么能说东西可以乱吃呢?下官身体一直不大好,这连陛下都知道,要是还乱吃东西,那可是要生病的。下官可能不及殿下身强体壮,估计吃什么都没事!” 古道心这样怼陆熠景,要是在平时,陆熠鸿已经帮腔了,但现在,他却是一句话没说,倒不是还在生气,而是完全为古道心所惊艳,那一抬眸,那满含邪肆笑意的带着弧度上挑的眼尾,占据了他一整颗心,他现在眼里就只看得见古道心一个人。 “你!你这是在侮辱本殿下!说本殿下命糙,吃什么都行?” 陆熠景已经气得拍桌子,古道心却懒懒地单手撑在桌子上撑着脸侧,笑容依旧,“怎会?下官是在夸殿下身体康健,殿下怎会如此误会下官?实在让下官难受。难不成殿下以为,只有像下官这样身子不适的,才算是金贵?” 现在陆熠景算是体会到刚刚何炳钦的感觉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若是较真儿,古道心也没说什么大不敬的话,那些不好听的也确实是自己带起来的。 不行,不能再被古道心牵着鼻子走,不然弄不好就是跟何炳钦一个下场,这个古道心实在太狡猾,他得先冷静下来。 不得不说,陆熠景难得聪明了一回,压着火气没有直面杠上古道心,但这份聪明,也还是他在陆熠鸿那吃了无数次亏之后练出来的。 陆熠鸿总算反应了过来,又开始后悔,他刚刚要是能在陆熠景咄咄逼人的时候替古道心说上两句话就好了,一定能刷刷好感,但是现在,却是用不上他了。 喝了一会酒,众人又开始玩起了飞花令,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能在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那必然是才换横溢,玩起飞花令来才有看头。 众人按照座位顺序来,一句接上一句,每两个人之间几乎都没有多少空着的时间,那速度快得令在一旁伺候的宫人们都觉得惊叹,这样的惊才绝艳的飞花令,也就只能在这样才子云集的场合才能看到。 陆熠鸿和几位大臣也参与了飞花令,那些内阁学士也就罢了,令众人意外的是,这位殿下玩起飞花令来竟然也不差,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次卡住,接的速度也非常快,心中都忍不住暗暗钦佩。 陆熠景确实没有那个勇气参与,他知道自己在读书方面比不上总是跟那些酸儒混在一起的陆熠鸿,自然不会做那自取其辱的事。 只是就算他不参加,众人也能猜到是因为他才华不成,再加上他之前和古道心的争执,两位殿下高下立见。 本来陆熠鸿和陆熠景会花时间来参加琼林宴,就是为了给自己拉拢人,如今陆熠鸿完胜,这一波金榜题名的考生,除了那些脑子特别清醒地知道不该着急站队参与党争的之外,大多数都会站到陆熠鸿那边。 玩了好一会还没个停,陆熠景看不下去了,直接出声打断众人,自以为风趣的说道:“哈哈哈!我看一直这么玩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而且大家说了这么久也该累了,不妨先歇歇,看看别的表演。本殿下为大家准备一场余兴节目。” 陆熠景拍了拍手,一个身着劲装手提长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在他后面还有两个人抬着一个兵器架过来放到一边。 古道心眯起眼,难不成这陆熠景还要故技重施? 陆熠景看了古道心一眼,得意一笑才转开目光,又看向众人,端着气势说道:“我大晏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虽说各位都是文人,也不要求你们一定会武,但至少可以欣赏欣赏,看看我大晏的武人风采!这人是本殿下府上的亲兵,使的一手好剑,就让他给大家表演看看。真要有感兴趣的,也可以让他教你们两手。” 不少人都知道,因为陛下更重视武将,所以陆熠景重视武人更甚过儒生,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这么做,就着实短视了些。 年轻人得意地耍了个剑花,看他兴奋的样子,似乎也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场合,说不定还是第一次被陆熠景带过来。 古道心看他激动得脸通红的样子,心中冷笑。习武之人,为的什么?往小了说,强身健体,或者保护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哪怕是作为谋生的一种手段,往大了说,就是保家卫国,护我大宴不被外敌所扰。但是现在,竟为了哗众取宠,为了能得主子看重而激动如斯,这就是跟着陆熠景的人。 陆熠景对着年轻男子点了下下巴,“开始吧!” “是!” 男子转着宝剑,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招一式地出来。 古道心挑眉,这次派来的这个不会内力啊,不过这剑确实比上次那个耍得漂亮。 一套剑法使完,男子单膝跪地行礼,“让殿下见笑了。” 陆熠景带头拍起了巴掌,“怎么说见笑呢!本殿下看着就好极了,大哥,你说呢?” “不错。” 陆熠鸿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两个字,这会他就想起当初陆熠景在琼林宴上做的好事!要不是因为这个蠢货,古道心又怎么会跟苏方走那么近? 这蠢货最好再像上次那样设计古道心一次,这次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护着古道心,到时候他们定能冰释前嫌。 陆熠鸿也不想跟古道心置气了,只想快点让古道心成为他的人。 作者闲话:注释:飞花令,原是饮酒助兴的游戏之一,输者罚酒。行飞花令时可选用诗和词,也可用曲,但选择的句子一般不超过七个字。比如说,酒宴上甲说一句第一字带有“花”的诗词,如“花近高楼伤客心”。乙要接续第二字带“花”的诗句,如“落花时节又逢君”。丙可接“春江花朝秋月夜”,“花”在第三字位置上。丁接“人面桃花相映红”,“花”在第四字位置上。接着可以是“不知近水花先发”、“出门俱是看花人”、“霜叶红于二月花”等 第191章 你认识……镇南王? 陆熠景见陆熠鸿这般表现,更是得意了,心想难得占了一次上风,可不能这么轻易就过去。 “在座的各位,有谁会武的,也可以上来切磋一番,当然,大家点到为止,绝不伤及性命。” 陆熠景的用意很简单,只是想让这些儒生见识见识他府上的人有多厉害,从而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实力并不比陆熠鸿差,让他们这帮书呆子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那他们就该知道为谁效力才是正确的了。 尽管在琼林宴开始之前,他身边的谋士们一再跟他说切不可再发生之前才情阁的事,一来,这是陛下御赐琼林宴,若是传到陛下那里去,只怕会遭到苛责。二来,这些儒生大都不会武功,你这么做,只会让他们觉得这是挑衅和侮辱,是因为看不起他们,所以故意这样表现一番。 陆熠景面上答应,但最后还是一个谋士没带出来,并且安排了这么一出。他就是觉得这些人的想法实在太迂腐了,在他看来,光是礼贤下士有什么用?你没有实力谁愿意跟着你?要想把人拉拢到自己阵营,自然要多多展现自己的实力才可。 而且他现在态度也很友好啊,他还邀请这些儒生有兴趣的一道呢!他都不吝啬让自己府上的人指点一番,这些人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然而好半天,都没人回应陆熠景的提议。 在场的人也不都是一点武功都没有,如何炳钦一类的重臣之后,从小就是文武双修,拳脚功夫也会一点,兵器也有那么一两样会用的,但是都不精通。这要是上去跟人家这位剑术大家相比,那不就是上去丢脸的吗? 陆熠景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没有一个人回应,便感觉被所有人都下了面子。 面对这样的场景,陆熠景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却认为都是之前古道心搅和的,才让自己失了面子。 “本殿下看榜眼似乎跃跃欲试,那就上来试试吧!输赢不要紧,就是玩玩,榜眼尽可使出全力,就算伤了人也不打紧。” 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陆熠景在故意挑衅古道心,古道心就是一节读书人,身体又不好,怎么可能是景王府护卫的对手?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景王在故意整古道心。虽然有些看古道心不顺眼的人很高兴,但是大多数人却对陆熠景此种做法感到气愤! 陆熠鸿心头一亮,来了!头一次感觉这个蠢货竟也有让他觉得顺眼的时候! 然而还没等陆熠鸿开口说话,古道心腾地一下站起来,踩着面前的矮几纵身而起,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一跃落到兵器架前,抽出一杆长枪,双手握稳,刷的一声利落转身刺向持剑的青年男子。 男子似是没想到这些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里竟然真有会功夫,而且功夫还不差的,反应稍微慢了一点点,躲闪的时候慢了一拍,长枪的枪头贴着他的手臂擦过去,锋利的边缘划出一道血痕。 一招见血,就算是男子一开始没能迅速反应过来,可能直接伤到对方,也足以说明古道心的身手不容小觑。 年轻男子认真起来,转身闪开之后,一个回身刺了过去,古道心枪头撑地,双手同个方向握着长杆,横身而起,身体和长枪几乎成了直角,避开了长剑的同时,双脚也踹了出去,直踹中男子的胸口。 男子收剑,捂着胸口接连后退,古道心却在落地的瞬间挥动长枪,横扫竖刺,步步紧逼,银质的枪头在地上划出了火花,可见力度之大,而古道心的手骨节分明,依旧稳当。 男子退无可退,再后面就是陆熠景,只能横身踹在柱子上,借着脚下的力道从半空中翻到古道心身后,原本是打算从后面进攻,趁着古道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中后心。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之前陆熠景说的不伤及性命,高手过招,稍微放水那死的就是自己,这种时候当然是保命为上。 可是男子没想到古道心的身手竟然如此灵活利落,在他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古道心竟然已经在转身,左腿抬起,以右脚为轴心转动半圆,上半身迅速翻转过来,在翻转的同时,左腿又由下向上划出一个充满力道的弧度,脚尖由上变下,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古道心左脚踩着柱子,上身和左腿几乎形成一条平直线,右腿站得笔直。手中长枪已经在翻身的同时借助脚踩柱子的力量刺了出去。 一记回马枪使出来,男子落地的时候,肩膀已被枪头刺中。只是古道心到底收了力气,没有要了男人的命。不然他这一击本可以直接将对方贯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枪头还有多一半在外面。 古道心看着对方不可置信的表情,手肘向后一收,扑哧一声,那一半没入身体的枪头被拔了出来。 收了姿势,重新站直,古道心一个挽手,带着破风之声将长枪背在手臂后面,邪气地勾起嘴角,“赶紧叫大夫来看看吧,不然就算现在没事,一会也有可能死于失血过多,”古道心飒然转身,凌厉的目光竟然让陆熠景不由自主地生出想要退避的欲望,“殿下,看来您的人还有待调教,连我一个儒生都打不过,又如何能保卫殿下的安全?殿下说是不是?” 陆熠景咽下口水,额头冒汗,舌头好像打了结,磕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在场儒生却热烈地鼓起了掌,这是古道心给他们这些儒生长了面子。 陆熠鸿面色深沉,不仅仅因为自己又没能卖给古道心好,更是因为古道心的行为,他这一手,不仅再次显出了他能力卓越,如今又在这帮官场新秀这留了好印象,有了好名声,估计往后,他就算不能对这些新晋官员一呼百应,但只要他开口要做什么事,这些已经打从心眼里开始佩服古道心的人估计也会在能力范围内响应。 古道心!他居然会功夫! 想起之前他们第一次相遇那天晚上,于乐舫上遇刺,古道心就是在故意藏拙?可是那时候他正面临生死危机,古道心都没有出手,到底是他根本不顾及他的性命,还是古道心已经猜到会有人来救他? 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觉得古道心就是不在乎他的死活,可是经历过之前殿试的事,陆熠景给古道心挖坑,古道心却能一句话不说便轻轻松松化解,他就拿不准了。 倘若古道心真的猜到会有人来救他,那是不是说明从一开始就,古道心就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所猜测?古道心一直不愿意跟随自己,到底是因为愫昭那番话得罪了他,还是另有原因? 这一桩桩一件件,陆熠鸿已经弄不清楚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多少了解古道心的,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对方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这个人,到底还瞒了自己多少事? 而且陆熠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刚刚看古道心用枪的时候,他总觉得好像看到了皇叔陆镇的影子。 最后还是陆熠鸿比陆熠景想反应过来,让人把受伤的男子抬下去,并叫大夫给处理伤口。 古道心扬手一掷,长枪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哐啷一声稳稳落回兵器架上。 陆熠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猛灌酒压惊,刚刚看自己的人受伤之后,回来与古道心视线对上,那一瞬间他遍体生寒,只觉得被长枪刺中的人好像是自己一般。没灌几杯就醉得彻底。 陆熠鸿转头看向已经坐回自己位置上的古道心,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真没想到道心竟然还有这样好的身手,估计就是去参与武举,也能名列前茅。” “殿下过奖,下官这里只是一点皮毛功夫罢了,比不得真正的高手,不敢献丑。” 旁边有人没忍住笑出来,古道心这般自谦,何尝不是再次让陆熠景没脸?他说自己是“皮毛功夫不敢献丑”,那刚刚上来气势逼人、一通舞剑的那位又算什么?是来搞笑的吗?这下景王殿下这脸可丢大了。两人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不,准确来说,从上次才情阁的事情之后,这两人就已经是水火不容之势。 所以,这古道心到底是不是鸿王殿下的人?如果不是,他又怎么会如此得罪景王?可如果是,从开始到现在,也不曾见两人有过多少亲密的交流,甚至现在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这种客气何尝不是一种生疏? 最一开始会说古道心是鸿王的人是因为两人同时出现在盛京翡翠公盘上,或许当初真就是一个巧合? 陆熠鸿气闷,他真的很不喜欢古道心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客气,他现在抓心挠腮,就是想知道这人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而已,有这么难? 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陆熠鸿狠狠压抑着烦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悦平和,“道心是否认识……镇南王?” 第192章 身份象征 古道心神色未变,“大晏战神,普天之下有多少人不知镇南王?就连边陲国家也都知道我大晏战神的威名。只不过我知道王爷,王爷却不知道我罢了。” 陆熠鸿嘴角动了动,他也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但是一想到刚刚从古道心的身手中仿佛看出了陆镇的影子,就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现在他倒是后悔了,听着古道心语气中那明显的崇拜,他心里吃味,也不顾话题转变的是否生硬,就直接把这篇儿揭过去了。 “道心的身手本王算是见识了,本王也会用枪,等改日,咱们一定好好切磋切磋。今日琼林宴,咱们还是要喝得尽兴,聊得畅快。不过我看二弟似乎有点醉了,以往二弟的酒量也是扛得住的,今日许是太高兴,太贪杯了吧!四喜,还不赶紧扶着你家主子回去,喝醉了酒还在这吹风,若是二弟感染了风寒,仔细了你的脑袋!” 这四喜是贴身伺候陆熠景的宫人,本来不愿意就这样带陆熠景回去,他知道,以殿下的脾气,就算现在喝多了酒不便招揽人才,但如果自己把人带回去,回头殿下一定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在他身上,说如果没有回来的话,他一定能拉拢到人,总之他自己是不会错的,错了他也不会承认。 但是现在他更不敢耽搁,带回去了,也就是一通责罚,可要是不带回去,殿下真的有个小病小痛,他确实吃罪不起。便只能听从陆熠鸿的安排。 陆熠鸿又打发了自己两个人跟着一起将陆熠景送回去,免得陆熠景栽死在半路上,还连带着他也要付起一部分责任。 陆熠景一走,这琼林宴的气氛就正常多了,再没有他人捣乱,大家终于可以略微尽兴地喝酒说话,吟诗作对。 之前那些原本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考考古道心,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想让古道心出丑的人,如今倒是都安分下来了。在没有人敢轻易招惹这个动不动就要往人身上捅窟窿的家伙。 都是读书人,没怎么见过血腥的场面,刚刚那个年轻男子肩上被古道心捅了一个血窟窿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甚至有些连面前的美味佳肴都有点食不下咽。 另外多数那些正派的、由衷钦佩古道心的人,又因为过于敬畏,而不敢轻易上前说话。 于是古道心这里倒是格外清静很多。 柳纯跟古道心坐得最近,倒了杯酒主动走到古道心这边,甚至把自己的垫子也给拽了过来,铺在古道心身边,坐下来的时候两人的衣摆都有些交叠在一起。 众人依旧在说说笑笑,但是不少人都在用余光瞧瞧打量这边,包括正在跟大臣说话的陆熠鸿。 “真没想到你功夫这么好,是王爷教的?” 古道心抬手,对上柳纯举起的酒杯,“算是吧,倒是你,你不会武功,显章却让你护着我,难不成是担心我在文采上被为难,你能帮我解围?” “王爷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文采,王爷也知道,只要你想,这状元的位置就是你的。只是就算你身边有护卫跟着,陆东也好,宣平候府的护卫也好,都不是万全,万一有疏漏的地方,让想要害你的人有机可趁,我就是你的肉盾,我愿意成为你生命的最后一条防线,用我的命来保住你的命。” 古道心眉头颦蹙,“这是显章让你做的?” “自然不是,王爷不会做出这种视人命如草芥之事,是我自己清楚明白,如果你出了事情,王爷会生不如死。我的命是王爷救下来的,我还能跟家人团聚在一起最后那么些年,也是王爷成全。所以当我看出王爷喜欢你的时候,我便决定,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命护着你,就算是我报答王爷的恩情。王爷曾经说过不需要我这样做,是我自己坚持。” “你要报答显章恩情的方式有很多,没有必要非得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 “可是王爷身边人才济济,我也没有别的方法能效忠王爷。” 古道心浅浅抿了一口酒,摇摇头,“这人才啊,到什么时候都是稀缺的,你别看现在显章身边有不少人,但是真要有事情忙起来的时候,也总有人手不够的情况。而且你在朝为官的时候也可以暗中帮助王爷,最主要的,现在没人知道你是谁的人,做起事来遇到的阻力小,别人对你的防备心也不会太重。” 柳纯低头一笑,“你的心思确实细腻,难怪王爷如此欣赏你。” 古道心看着柳纯不说话,柳纯被看得有点不太自在,“你总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古道心笑着歪了下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啊,怎么不多笑笑?” 柳纯:……他有种自己被调戏了的感觉。 “笑不一定是因为开心,不笑也不一定是因为生气。” 古道心点头,“说的没错,可是如果开心的时候不能笑,生气的时候却要硬挤出笑容,这不是活得太累了?” “王爷也是如此,你难道觉得王爷这样不好?” “怎么会!”古道心上半身往后稍了一点,“我那么喜欢显章,自然他怎么样我都觉得好,就算他不苟言笑像个大冰块,那在我眼中也是性感又撩人的大冰块,他看我一眼就能撩死我!这叫双标懂吗?” 柳纯原本不知道什么叫双标,但是现在却好像懂了。双标还这么理直气壮,他是做不到的。 “话说你跟着显章多少年了?” “十一年。” “喔……十一年,这可够久的,难怪你对他这么忠心耿耿。你愿意为了显章看中的我而牺牲生命,那也肯定愿意为了显章而送命?” 柳纯神情坚定,“如果真可以,这将是我的福分。” 脑残粉,鉴定完毕! 古道心没想到自己在古代还能见识到这种脑残粉,不过以陆镇的人格魅力,这样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来效忠他的人,多不胜数。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既然已经走上了科举这条路,得了头名状元,就不要浪费,好好在朝中站稳脚跟,扩大自己的权力势力,这样才能在你想要尽忠职守的人用得上你的时候出一份力。牺牲性命这种事,估计轮不着你,效忠陆镇的人很多,每个人都该找准自己的位置。说句冷血的话,有的时候,盲目的牺牲可能不但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会帮倒忙。子真是聪明人,不用我说太多,你也该明白。” 柳纯眼神震了一下,随后慢慢垂下眼睑,“我明白。” 古道心又恢复了笑容,“我就知道,能让显章看中的人都是一点即透。” 旁人听不到古道心和柳纯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一直冷冰冰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反应的柳纯对着古道心笑了一下,而古道心的表情从始至终,温和却又不失强势,实在猜不透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陆熠鸿酒杯都要捏碎,古道心可以接受苏方,可以接受柳纯,怎么就是不能接受他? 一场琼林宴,最终在众人各怀心事中结束。 古道心离开琼林苑的时候,双手背在身后,步子从容而淡定,好像这整场宴会里面,看起来最没什么复杂心思的人就是他了。也难怪,这样的文武双全,实力摆在这,又需要多少特别的心思?根本就没这个必要了。 琼林宴的第二天,古道心便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精包装的四盒麻将牌送到当初最先光顾雀馆的四位个人家中,正好两个朝廷重臣,两个富商,都是在早先听了苏方传出来的话之后才去的。 原本只是想着替世子的朋友撑个场子,但没想到一玩儿就上了瘾,之后就成了雀馆的常客。现在能得到这四套麻将牌,他们都如获至宝,摆在桌上用上好的蚕丝锦帕擦了一遍又一遍,看着锃亮锃亮的,背面都能快能当镜子照了也不愿意停下来,绝对爱不释手。 消息一传出去,所有爱好麻将的人算是都炸了锅了!他们天天求雀馆制造麻将牌卖,雀馆就是没动静,结果终于有动静了,不是卖,而是一甩手就送出去了四套!这是白送啊! 现在好些人都后悔不迭,大家都是在雀馆开张之前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的,但就是都没急着过去,想在观望观望或者了解了解,结果就让别人抢了先,不然今天拥有这四套牌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得了四套牌的人自然觉得倍有面子,抓紧时间显摆着。他们在拿到麻将牌的时候也听雀馆的人说了,十天之后,就会有二十套麻将牌拿出来售卖,所以他们也就只有这十天的时间能好好的显摆显摆。 不过就算到时候二十套牌都卖出去,整个大晏拥有私人麻将牌的也就只有他们二十四人而已。 他们也不傻,知道这么赚钱的东西,日后雀馆肯定会继续卖,只是照目前的形式来看,也并不会大规模制作售卖,为的就是一个高端市场的效果。所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麻将牌,就会成为一种新的身份象征。 作者闲话:多谢笨伊人的礼物~mua!(*╯3╰) 第193章 参奏 这二十套牌到底怎么卖出去,古道心也想了很久。肯定不能随便就卖出去,想买的人多了,其中不乏权贵,这种情况下,就算东西是他的,他也不能说卖谁就卖谁,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得罪了没必要得罪的人。 古道心也不想扯着宣平候府这块大旗,于是就想了个折中的的办法,将二十套麻将牌的购买名额,首先分给了宣平候府五个,要是有跟宣平候府关系好的,可以去要这五个购买名额,之后还有十五个名额,就作为抽奖的奖品。 按照原本的计划,十天之后,养生楼开业,这但凡大店面开业的时候总要有些添彩的活动,比如舞龙舞狮一类的,古道心就想了个别出心裁的,不仅能把这剩下的十五个名额在众人不好有异议的情况下发出去,还能调动气氛,将养生楼的开业典礼办得红红火火的,就是这个抽奖。 到时候养生楼开业,前五十个客人能参与抽奖,而这五十人中就有十五个能得到麻将购买名额,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至于有谁能拿到,那就看老天爷的意思,拿不到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到了养生楼开业这天,古道心虽然已经到翰林院任职几天了,但皇帝特批他那天能去养生楼看看,帮帮妹妹的忙。月宝作为这养生楼名义上的主人,总要过来看一看。 到了抽奖环节,众人一听这个规则,又是一阵捶胸顿足,早知道这个前五十名能参与抽奖,从而有机会得到购买麻将的名额,刚刚开门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才是!那些差一点点的人最是后悔,心想也就几步的差距,这是多可惜? 其他商人知道这个情况之后,一个个都羡慕不已。 他们这些卖东西的,往往都是好言好语地哄着那些客人,能有客人光顾到他们这那是值得高兴的事。古道心这可好,不过是个购买的名额而已,又不是白送,居然都要抢破了头,就为了这么一个给别人送银子的机会都要争到魔怔了,这是什么差距?卖东西能卖到这份上也算是极致了吧? 二十个名额很快就出来了,古道心让这些人登记了姓名和住址,晚些时候会将麻将牌送到他们府上去,一套麻将牌五千两,二十套出去,就是十万两的进账。 苏方看到这些账目的时候差点吓晕过去,就是这些牛骨头还有竹子做出来的玩意儿,除了人工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成本,居然就能卖这么多钱!别的不说,以后光是卖麻将就能几辈子,不,是几十辈子吃穿不愁了。 养生楼的生意也不错,不过就如陆镇之前所料,跟雀馆比起来,养生楼这边的男客多于女客,而且差距还有点悬殊,女客们都集中在美容那,因为不用脱衣服或者脱鞋子,只是躺下来,让人在脸上涂涂抹抹罢了,又舒服又省事,也没有什么不得体的。 不过古道心并不担心,他的那些项目,只要试一次,绝对就会想来第二次,而且总会有一个女人去尝试一下足疗和鱼疗之类的,在他们这个权贵圈里,只要有一个人说,其他人就会跟着来尝试,当初的瑶光阁不也就是这样起步的? 果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养生楼生意的火爆程度就不亚于雀馆,甚至隐隐有要超越雀馆之势。 人生而不同,爱好不同,有些人就是不喜欢麻将,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自己就是没有兴趣。 但是,没有人会拒绝让自己舒服的事情。 特别是那些每天大老早天还没亮就要去上朝的大臣,那些每天都要看五六个时辰的文书,还要做上头交代下来的各种事的官员,都是养生楼的常客。 一个个原本都是腰酸背痛,真正累的时候走路腰杆子都直不起来,晚上睡觉又睡不着,浑身哪哪都不舒服,但是在养生楼做了一段时间按摩或者泡了一阵子药浴、做了针灸之后,疲累的感觉便大大下降了。尤其是个那眼盲之人做的按摩,效果立竿见影,当时按摩完就觉得特别舒服。一个个还忍不住啧啧称奇,这瞎子怎么能捏得这么舒服呢? 有些心胸狭窄的人还会怀疑是不是装的瞎子,就是为了搞噱头,但是最后被证实,养生楼里的眼盲之人是真的看不到,这就更是大大提升了众人的兴趣,一天天来养生楼来的人只多不少,白花花的银子入了银库,每天光是清点就要花上不少时间,古道心琢么着得再请一个账房先生了,现有的两个都忙不过来。 好事成双,陆东那边的铺面也看好了,装修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他们在兰陵的雀馆就能开业了。 兰陵的人可都高兴坏了,再也不用因为要打一场麻将就要跑到盛京去了,雀馆终于开到他们兰陵了。什么时候那个养生馆也能开到兰陵,他们就真的满足了! 生意、事业、爱情三丰收的古道心每天都是乐呵呵的,直到这天早上,有人在早朝上参奏古道心,还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 古道心是六品官员,四品以下的官员都不能站在金銮殿内,所以古道心是站在外面的,听到传召自己的时候他才进去,一进去就看到三个中年男人站在大殿中央,看样子好像刚刚跟皇帝说过什么的样子。这三人古道心还知道,分别是兰陵、菊陵和梅陵的通判。 皇帝看见古道心进来,似笑非笑,“古道心啊,你说你这是什么本事?才入朝几天就有大臣要参奏你,还是附属三城的通盘,你可有什么好说的?” 古道心扫了三人一眼,不慌不忙躬身行礼,“启禀陛下,微臣还不知道这几位大人是因为什么而参奏微臣,让微臣先了解一下,了解之后才能有说的不是?这眼下什么都不知道,胡乱说岂不是在敷衍陛下?” 皇帝哼了一声,“就数你说法多。” 皇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一甩袖子,向来最能揣摩圣心的陆熠鸿上前,微笑着看向古道心,“古大人放心,也不是特别大的事儿,就是这三位通判大人要求你把雀馆也开到他们的城里去,说要是再不开雀馆的话,他们城里的人就要都跑到兰陵去了。” 古道心了然,之后摇摇头,“这种担心真是多余的。” “古道心跟本殿下的见地一样,”陆熠鸿笑了一下,“本殿下也觉得这种担心是多余的,那些百姓毕竟土生土长在你们那,怎么可能会因为要打麻将就搬到别的城池去?最多就是往京城或者兰陵跑得勤快一点,还能有什么出格的?” “殿下这话可就说早了,”古道心再次丝毫不给陆熠鸿面子,“我觉得三位大人的担心多余,是因为兰陵就那么大,能容下多少外来人?” “不管能不能容得下,至少从目前来说我们三城已经人心浮动,”竹陵的通判很是生气地说道,“都这种时候,再讨论能不能容得下这个问题有什么必要的吗?其实只要雀馆和养生楼、瑶光阁、金点斋都能开到我们其他三个附城来,也就那么多事情了。我们知道古大人家里是兰陵的,所以未免有点偏重,这也没什么,但是您不能一直都这么偏着,好歹也得让其他附属三城有点甜头尝尝!” “赵通判所言甚是,微臣也这么以为,像雀馆和养生楼这样的好地方,就应该造福天下。” “微臣没有别的要求,不指望菊陵也能跟兰陵一样,有那么多分店,我们也不让古大人为难,古大人就一样开一家就行,只要古大人点头,我们都会全权配合,从选门面到选人,都听从古大人安排。就是开店的费用,我们也愿意私掏腰包出一部分。” 连私掏腰包的话都说出来了,足见这三位通判大人是有多头疼。不,头疼的不只是他们,还有他们身后的府台大人。府台是一城之主,算得上外放官员,无诏不能轻易进京,所以也只能让通判过来表达一下看法了,这应该也是那三位府台的意见。 古道心倒是也能理解,这自己城里的人天天往外面跑,谁看着都闹心,就好像自己的城里留不住人了似的。 陆熠鸿没再说话,退到一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帝倒是很高兴。之前琼林宴上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知道古道心跟陆熠景不和,他原本还担心古道心会因此站到陆熠鸿那边,幸好,他看起来也不肯买陆熠鸿的帐。回头得让皇后多提点陆熠景两句,不要再去找古道心的麻烦,免得古道心本来没打算参与党争,结果被他逼得不得不站到陆熠鸿那边。 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皇帝真是操碎了心,有的时候甚至想着,他有雄才大略,他的皇后又是冰雪聪明,为何生出的儿子却不是个聪明的?如果陆熠鸿是他们的儿子就好了。 第194章 我来找你,还需要理由? “古爱卿啊,你看,这三位大人都这么说了,你也表个态,这事儿到底行不行?虽然这些店都是你妹妹的,但是她毕竟还小,估计很多事都是你拿主意,你就给他们仨个准话。” 古道心微微一笑,“陛下说的是,微臣也是这么认为的,三位大人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我要是还不能表个态就未免太不合适。其实不瞒三位大人,之前我妹妹就有把生意扩展到几位大人所在的城池去。只不过这什么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大人们愿意全力配合,我自然要替我妹妹感激不尽,可这开店不是小事,还是不小的店铺,要张罗准备的事情多了去了,下官多谢几位大人愿意慷慨解囊,但是我妹妹又怎么可能真的收几位大人的钱呢?这是自家生意,没理由让别人给帮着掏腰包。”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次过来,确实主要目的就是说服古道心将雀馆和养生楼等开到他们那边去,要是古道心好说话,那就顺便投点钱进去,说是愿意自掏腰包,但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能分一杯羹而已,不然他们又怎么会那么傻地白白送给别人钱?他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只是没想到就被古道心这么四两拨千斤地给揭过去了。果然这人也就是看着好说话而已,什么温和、谦逊都是假象。 皇帝也能看出这几人的打算,所以一开始他才什么都没说,而是让古道心自己解决。古道心要是能解决也就罢了,他就不会插手,但要是解决不了,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摆平,那被人惦记上也无可厚非。有多大的能力,守住多大的产业,这点古道心自己也明白。 “好了,既然古爱卿都答应会劝说妹妹将生意做到你们那去,你们可还要参他?” “自然不了,古大人能这么做我们感激不尽。”竹陵的通判看起来是个会见风使舵的,刚刚还义愤填膺,现在却满脸笑容,这脸变得也着实快,“我们之前那么做,也是为了方便三城百姓,对古大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古大人见谅。” 古道心立刻行了一礼,“大人这么说就是折煞下官了,下官怎么怪责大人?这不是以下犯上吗?而且大人心系百姓,下官实在钦佩不已,也希望妹妹早日能将生意做过去,到时候还要劳烦大人多多照应。” “这是应该的,回头古大人可以让令妹提出需要什么样的店铺,我们选好之后会赶紧叫人送过去,到时候要是有需要改建或者扩建的,也能提前布置上,不至于耽误开店的日子。” “大人思虑周全,下官在这里代妹妹谢过三位大人。” 另外两位大人也开始说起了人情话,三人热络地聊了几句,之前还是参和被参的关系,现在却好像多年朋友一般要好,这就是朝廷上的人际关系,朝夕即变。 事情解决了,古道心也出去了。这一场所谓的参奏不过就是三人为了达成目的的一场闹剧罢了,他们也知道皇帝必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儿责罚古道心,所以也就是过来做做样子。 古道心不着急,本来就已经制定出在三城开店的初步方案,这是他早就有的计划,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这样也好,也算是给他在开店前做一波宣传,要是其他人知道有三城的通判为了让他把店开到他们的城里去,竟然直接在朝堂上参奏他,想必一定会吸引更多人注意。 晚上,陆镇来宣平候府找古道心,跟他商讨王其他三城开店的事儿。 苏方原是想跟他们一起商量的,但最后还是决定带云宝和月宝去看皮影戏。今天从江南来的彩云班进城,听说那彩云班是江南城最好的戏班子,里面的花样又多又新鲜,听说连皮影戏都有,台柱是个叫素水杨的年轻男子,那唱腔真是一绝! 苏方喜欢听戏,忍不住就想去看看,云宝和月宝都想瞧瞧皮影戏,他们三个正好一块去。 古道心刚刚洗完澡出来,身上松松垮垮罩着一件外袍,五月份的天气还有点凉,陆镇赶紧拿自己的墨狐大氅给古道心披上。 “这屋里虽然暖和,但你刚刚洗完出来也不能就穿得这样单薄。” 古道心笑了两声,拢了下身上的大氅,“今年这天儿也是怪,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这么冷?要是过两天下雪我都不会觉得奇怪。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在外面都穿单衣了。” “一时不比一时,”陆镇抬手摸了下古道心的脑袋,“还湿着。”说完便过去里屋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出来,让古道心坐在凳子上,他站在后面,给古道心擦头发。 古道心一个劲儿地低头笑,太幸福了,忍不住。 “天色还早,一会我们商量完出去吃东西怎么样?我想吃一记的烧鸡了,这阵子要忙的事情多,真是感觉好久都没有去了。” “好。”陆镇简单应了一声。 古道心又抿嘴笑了,他们两个一起出去,常常都是自己说想去什么地方,陆镇就依着他,他想做什么,陆镇都陪着他。虽然陆镇很少说情话,但是这种默默的陪伴却让古道心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这人对自己的深情。陆镇不爱笑,却不是不会笑,每次他难得笑起来的时候,便感觉温柔了岁月。 关于在三城开店的事儿,他们之前本来及已经讨论过,苏方和莫廷他们都提了点意见,云宝和月宝也说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这次两人就是做个梳理,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不到半个时辰就定下了大概部署,收起所有的资料,准备一块出去吃烧鸡。 可还不等陆镇逼着古道心披上披风,外头的人就开禀告说,之前自称是古道心生母的女人又来了。 陆镇挑眉,“看来你说的没错,她原本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着急找她,可你一点动静没有,就换她沉不住气了。” 古道心沉默着不说话,陆镇单手环住古道心的肩膀,“怎么了?” 古道心摇头,最后又抬头看着陆镇眨眨眼,“其实我是把这茬给忘了。” 陆镇:“……那也算你更沉得住气。” 古道心笑笑,“走,咱们去看看。” 陆镇点头,让下人把那女人领到花厅去等着。这是宣平候府,就算是那个女人,也不好让她知道陆镇在这,于是陆镇就戴了个面具。 这个面具还是头些天苏方买来的,说每次出门都易容忒不方便,特殊时候可以戴面具,反正盛京也有不少江湖人,很多人都奇装异服,戴面具或者面纱、斗笠的都不在少数,也没什么。普普通通的银色面具,遮住大半张脸,也不是很显眼。 之后陆镇再跟古道心出去的时候,就戴着这张面具,当做古道心的护卫,甚至陆东跟在古道心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装扮,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古道心也没再稍微打理一下,就把衣服穿戴整齐,披着一头被擦的大半干的散发便出去了,陆镇跟在身后。有风吹过回廊,陆镇就调整自己站着的位置,用自己的身体给古道心挡风,怕他头发还没干透又吹了风会头疼。 花厅里,一个白衣女子端坐在椅子上。简简单单的白色缎装,罩着一层雪纱外衫,这般纯白的颜色,简单雅致,衣服上也没有多艳丽的图案,只是用淡粉色掺着银线的丝线绣了一些花朵的样式,明明暗暗的,看着贵气。 女子面容清丽,整张脸年轻又漂亮,瞧着也不过三十上下的样子,只是给人的感觉很成熟,显出实际年龄应该大很多。 如苏方所说,这个女人的长相跟古道心还真有点相似,直接看女人或者古道心可能还没什么感觉,但两人站在一起,便很容易看出极有可能有血缘关系。 “你就是古道心?”女子看见古道心进来,立刻站了起来,眼中确有兴奋,却不见多少那种与骨肉至亲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激动。 古道心走到椅子边,转身撩着大氅坐下来,陆镇站在他身边。 “你又是何人?” “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古道心手臂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额头,“你说是就是?这亲哪是这么好认的?” “可是我们长得很像,站在一起一看就是母子,这还不够?” “世间之大,会有长相相似之人也不足为奇,我之前的一个朋友就跟一个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子长相相似,两人年龄相仿,但却真真正正是两家人,所以光靠长相也不能说明什么。” “那那只布老虎呢?我让苏方给你的那只布老虎,你该看到了才是,还不相信?” “苏方?苏方也是你叫的?”古道心偏着头眯起眼睛,“他是宣平候世子,旁人见了都要叫一声世子爷,你又是什么什么身份,敢直呼苏方的名字?” “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有这个身份直接叫他的名字。” 对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在虚张声势?一时间古道心也拿不准。 “就算你是我的生母,那你找我何事?” 女人皱眉,“我是你的母亲,我来找你,还需要理由?” 古道心讽刺地勾起嘴角,“也是,你是我的生母,抛弃我都不需要什么理由,更何况是想认回我?是不是?” 第195章 我武功不如你,你不要骗我 女子叹息,“我就知道你还在为当初我抛弃你们父子的事情耿耿于怀……” “难道不该吗?”古道心一记眼刀甩过去,“什么叫耿耿于怀?我还那么小,你说走就走,我不该记着,我应该有大觉悟成全你,让你抛弃我们这些累赘去找你想过的日子是不是?” “我当初是被拐卖的,我本是名门之后,得父母宠爱,却被天杀的人贩子给弄到了那种地方,我离开有什么错?我只是去过本来就属于我自己的日子。” “你没错,我也确实没什么立场指责你,但我希望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井水不犯河水。” 古道心确实没什么立场,但他就是替原主都觉得不值的。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原主是有多么懂事,是多么的想念他的娘亲!虽然还会有点软弱,但他确实很善良,也很会替别人着想。包括原主爹,也一直在告诉原主,不要怨恨你的母亲,她只是回到她原本的生活中,所以原主心中对母亲只有想念,而没有憎恨。 可是古道心觉得,这个女人要是真有心,当年回家之后,就该带家里人过来这里,救她的儿子于水火之中。 但实际呢?从这个女人走了之后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是巴不得自己生命中压根就没有过原主这个儿子吧? 既然已经断得干干净净,就真的不应该再回来。这时候再来扯什么母子情深,那就显得太假了。 古道心也不欲跟她争辩,只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没什么事儿的话,他就要赶人了。 女人脸色沉下来,“现在你怎么看我不要紧,以后你会知道我是爱你的。跟我回家。” “呵,”古道心冷笑,“这话你说出来就不觉得讽刺?”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 古道心不在意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做的多了,但你这件绝对算不上。” 女人气得不轻,她没想到,小时候那样乖巧懂事,而且有的时候连话都说得不太利索的孩子如今会变得这么牙尖嘴厉,怼起自己来一点都不客气,难道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念从前的情分? 身后的侍女见主子气成这样,不好贸然开口,怕坏了主子的事儿,就只能一下下给女人顺气,“夫人,消消气。” 古道心翻了个白眼,“你也别绕圈子了,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我希望你跟我回家,竞争……家主之位。” …… 古道心分分钟脑补一出大家族勾心斗角、争夺家主之位的豪门内斗戏码。 “你是不是已经又嫁人了?” “……没有。” 古道心了然,“那就是你母家的家主之位。可我就算是你的亲生儿子,也是个外姓人,你家不可能没有男子吧?能让我一个外姓人上位?” “这不要紧,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人算你在内只有两个,另外一个人是你的表哥。” “那就是了,这位表哥跟你一个姓,才算真正有这个资格。” “可他很小就不在家,回家也就不到一年,本来倒是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只可惜,接连意外死了,才把他这个小杂种给接了回去。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别看你娘是个女人,照样在家里说得上话,只要你跟我回去,听我的安排,我保你坐上家主之位。” 古道心冷笑,“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怎么不让自己当家主呢?” 女人哼了一声,“家里不允许女人当家主。” 古道心点头,这个女人也算坦白。 不过…… “不好意思,我对你说的这个家主之位没有兴趣。” 女人眼神一厉,原本看着很温柔的女人,竟然在这一瞬间便强势起来,用古道心第一世的话来说,那就是气场两米八,连带着本来柔和的声音中都带着一股狠劲儿。 “你可想清楚了,虽然你现在已经在朝为官,但我这家主之位,就是当朝的一品大员也比之不上。” “那还真是厉害!”古道心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可我有我的人生计划,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打乱,既然你当初抛弃了我,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要找我,那现在就别指望能干涉我的生活。你清楚,我也明白,你我之间并没有母子之情,我见你,是因为小时候的执念,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你也不要妄想仗着生母的身份就对我指手画脚。我最后再说一遍,你讲的事情,我没兴趣。请便吧!” 女子眯起眼睛,随即大笑起来,“好!这才是我的儿子!有我的风范!小时候的你太过懦弱,就像你那个一事无成的爹一样,蠢笨无用,所以我才不愿意带着你离开,不过我得承认,如果早知道你会成长到今天这么优秀,我一定会带你一起离开。到底是我的孩子,身体里留着我的血,又怎么会平庸?你现在不答应也不要紧,总有一天,你会答应的。” 女子站起来,缓步离开,这时候的她收敛起了刚刚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好像又变成了古道心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温柔恬静、气质卓然的美妇。 古道心大拇指一下下刮着下嘴唇,“显章,你说这女人到底什么身份?” “看她的言谈举止,必不是一般显赫之家,非王侯将相所不能有。”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管她什么身份,她来一次我就怼一次,我不跟她走,她还能强迫我怎么的?” 古道心扬起手臂,陆镇自然而然地拉着他的手坐下来,给他揉着手腕,傍晚他跟古道心一起练枪来着,为了一招“江雪闪”,手腕翻转了好几次,自然会累。 听着揉搓手腕时候的咯吱声,陆镇微微蹙眉,薄唇都下意识地抿紧了点,这是心疼了,“其实你本没有必要这样练,你每日事情那么多,休息的时间尚且不够,不该还在这种事情上话这么多时间。” 古道心挑眉撇嘴,“你的枪法那么难学,我要是不勤奋刻苦些,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学到你的一点皮毛?” “为何非学不可?” 古道心反握住陆镇的手,“这就叫爱屋及乌,你的枪法好,我就想学一点,以后要是你有什么事儿,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想你了,就自己耍一套枪法。”古道心歪着头,笑弯了眉眼,“咱都是大男人,要是彼此想念了,可不就是得找些合适的方法排解?难不成你还真让我寄情诗词啊,那我自己得先把自己给酸死。” “只要没有战事,我都会尽力在你身边。” 陆镇是真心爱护古道心,也把保护古道心当做自己最重要的事儿。 可是他也知道,辰国和大齐一直对大晏虎视眈眈,再加上还有一些蠢蠢欲动的边陲部落,也不是特别安分,指不定什么时候有战事一触即发,他就有可能要赶赴边境,所以他也没有阻止古道心这么严格要求自己习武。 练习枪法也好,修习内力也好,终归都是自保的手段。而且即便有陆东在,但身边有人保护,也总不敌自己武功高强来的有保障。 虽然古道心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有那特殊的能力能保护自己,却也不是万全,之前也有过出岔子的时候。再说在陆镇看来,就算给古道心再多的保护,都不为过。 “我知道。其实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有一点内力了,不信你试试。” 陆镇搭上古道心的手腕,将自己的内力一点点输进去,还真的感受到了一点若有似无的阻力,这便是古道心体内也已经有内力的证明。 只不过这内力还太少,所以感受起来才那么浅。但能修习出来就是个大进步,只要开了这个口儿,后面再学习就相对容易些。 “不错,已经有点了。” “我感知起来很少,”古道心笑得有点不好意思,“都跟你学了这么久,还只有这么点内力,是我太笨了。” “不,你的进步已经算是快的。内力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人都能修习,有些人就是练了一辈子都未必能练出来一点。再加上你以前习武的路数跟现在差别很大,也要个适应的过程。” “我真的……挺不错的?”古道心疑惑,“我武功不如你,你不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倒是没有。”古道心抽回手,又换了另外一只手递过去,“那我这样下去,还要多久才能达到……一般水平啊,我是说内力。” 古道心觉得内力这东西是真的很重要,他的拳脚功夫不差,要是再有内力的话,哪怕只是一般的程度,对上一些传统意义上的“高手”,他也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 就算现在这些厉害人物,真要在不用内力的情况下,哪怕是拼刀子,有多少人能拼得过他?而且他现在除了每天跟陆镇学习枪法和内力之外,还坚持用之前在特别部队的训练方法来快速增强身体素质,别人还当他是从前弱不禁风的古道心,他却悄咪咪地连腹肌和手臂肌肉都炼出来了。 第196章 千羽楼要价几何? 陆镇一边给古道心揉着手腕一边说道:“这个不能给你时间限制,给了你时间,你就会产生只要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就能达到这种程度的错觉,就保持我们现在的节奏来练习就好,等到了那个程度你自己就知道了。” 古道心点头,他家王爷做什么事儿都这么认真。 揉完了手腕,陆镇站起来,“去吃烧鸡?” “必须的啊!” 古道心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陆镇就往外走。 很多卖熟食的地方过了饭点之后就会关门,但是这一记烧鸡不一样,每天都是从中午一直到晚上宵禁,所以这个时候去一定还开着门。 切好的烧鸡装在纸皮袋子里,给插了两根签子,古道心和陆镇一人一支签子,拿签子戳着里面的鸡肉吃。 这烧鸡个头小,一个人吃一只肯定吃得完。但古道心从来不会买两只,就因为买一只的话,不管是他拿着还是陆镇拿着,他们都要到对方那边去插来吃,这就又是一种亲近。 他们不便在大街上牵手,但这种小举动还是可以的,既亲近又光明正大。 “显章有没有想去什么地方逛逛?” 陆镇摇头,“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 古道心挑眉笑着,“夫唱夫随?” 陆镇没反驳,“你高兴就好。” 古道心抬手,手肘搭在古道心肩膀上,“你说说,得亏你喜欢上的是我这样识大体的,要是你喜欢的是个女人,被你这么宠着,非得恃宠而骄不可!” 陆镇微微低头,眼尾勾起浅浅的弧度,无声而笑。 最后古道心也买了张面具,两人一块去了春满楼。 古道心安排了陆东每半个月到一个月跟牡丹接触一次,将得到的消息汇总交给他。昨天刚刚汇总过。 不过古道心想着,牡丹为他做事,一个人在这背井离乡的地方,也不容易,所以偶尔有时间就过去看看她。 两人一起到了春满楼,古道心跟老鸨说要见玉明姑娘,却意外得知玉明病了,身体不适,今天不能见客,恐怕是要过两天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昨天下午陆东来见牡丹的时候人还好好的,真要生病的话陆东不会不告诉他。 古道心也没坚持,从春满楼出去后,两人就一起绕到了春满楼后街的小巷子。正好牡丹房间的窗子就对着这个小巷子,抬头看上去,窗子也没关着。 不过是三楼的高度,对于陆镇来说不是难事。 “抱住我。” 古道心一点没客气,搂住陆镇,陆镇抱住古道心的腰,纵身跃起,找了着力点,踩了几下就上去了。 牡丹就在桌边坐着,突然看到有两个戴着面具的人从窗户跳进来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喊人了,幸好古道心摘面具的动作快,牡丹的声音就刚好卡在喉咙里。 “东家,您怎么来了?” “本来就是想过来看看你,结果听老鸨说你生病不能见客,昨天陆东才见过你,我有些不放心,就这样上来了。” 牡丹脸红,低头屈膝行了一礼,“多谢东家惦念。” 陆镇微微皱眉,古道心却没注意到牡丹的神情,只是看到对方脸上都是红色斑点,脸色也有些蜡黄,还真以为对方生病了。 “你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这样?昨天不还好好的?” 闻言,牡丹赶紧掏出帕子,倒了水在帕子上沾湿,一下下擦着脸,没一会,蜡黄的颜色和红色的斑点被擦掉,又是那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牡丹。 “这、这是怎么回事?” 牡丹低头一笑,“昨天东家的人走之后,晚上我又打探到了点消息,只是我也不知道这消息对于东家来说是不是很重要,一时间拿不准,不敢轻易去瑶光阁,怕暴露后连累东家,可是又有些担心,故而装病在房中,想着对策。” “到底是何事?” “昨日来了个黑衣男子,瞧着甚是有气质。晚间本来是生意正忙的时候,可是那个男子来了之后,老鸨就抛下了所有客人,只让龟公招待着,跟男子在房间里密谈。” “你可听到他们谈了些什么?” “我当时也不是很忙,就偷偷听了一耳朵,那男子似乎是这春满楼背后之人派过来的,说让老鸨差人去给什么楼送消息,要买条人命!” 古道心立即眼睛一眯,“千羽楼?” “对对对!就是千羽楼!我之前听得模模糊糊的不太确定,现在东家这么一说就对上了,就是千羽楼。” 古道心转头看陆镇,“如果当初千羽楼杀你是受陆熠景指使,那现在看来,跟千羽楼有牵扯的还有陆熠鸿。” 陆镇倒不意外,“千羽楼是杀手组织,收钱办事,自然不会只有一个金主,谁有需要,只要出得起相应的价格,那就能买任何人的性命。” “买是能买,不过能不能买到就不一定了。”古道心挑眉一笑,“你猜,当初陆熠景要你的命,千羽楼要价几何?” 陆镇摇头。 古道心冷笑,“这千羽楼也太没眼力见儿了,你的命,自然该是无价。不过我听说就算任务失败,千羽楼也不会退还全部金额,似乎只退还一半定金吧?” “恩。一般的杀手组织大都是没有完成任务全数退款。” “谁让千羽楼的杀手最厉害成功率最高呢!人家有这样的规定看的也是本事。”古道心又看向牡丹,“那你可有听清他们要杀的人是谁?” 牡丹想了想,“这个……我当时怕被发现,所以离得很远,听得不是很真切,好像是刘春?还是刘纯?我也说不准。” “柳纯?!” 古道心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陆熠鸿要杀的人竟然是柳纯,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来着。自己几次三番驳了陆熠鸿的面子,纵然陆熠鸿再怎么想礼贤下士,应该也忍不了了,没想到他居然要对柳纯下手,可是柳纯究竟哪里得罪了陆熠鸿? “你最近有让柳纯去给陆熠鸿捣乱?” 陆镇再次摇头,“没有。柳纯初入朝廷,还有很多事情要学要做,我不会让他在这时候冒险做这种事。至少也要等他自己能在朝廷上站稳脚跟的时候才有能力跟陆熠鸿对上。” “对啊!”古道心一脸不解,“琼林宴的时候我还特意跟他说过,让他不要冲动行事,我看柳纯也是个聪明人,只是对你太过忠心,忠心过头就会有点偏激。只要稍微冷静些,绝对当得上一位真正出色的谋士,应该不会在这时候做出挑衅陆熠鸿的事情才对,又怎么会引得陆熠鸿非要杀他?” “琼林宴上你和他聊了很久?” “恩,我跟柳纯的位置本来就是挨着的,后来他直接拉着席子过来找我,跟我喝酒说话。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但后来一想,柳纯越是这般大大咧咧,坦然从容,就越是不容易被人怀疑我与他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这招“以进为退”用的实在精明,所以我才说柳纯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也有手段,只看他用与不用。” “那我大概猜到陆熠鸿为何要杀他了。” 古道心眉心一动,“显章这么快就猜到了,那块说来听听,我到现在还没有头绪。” “陆熠鸿多次招揽你,但你都没有回应,甚至是直接回绝,明确表示连朋友都没得做,但是你却与苏方十分亲近,这本就让他恼火。” 古道心点头,“确实,之前他的确就苏方的事情跟我谈过,火气很大。不过苏方是宣平候世子,他就是看不顺眼苏方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会担心把本来保持中立的宣平候推到陆熠景那边。” “正是因为如此,他心里的火不能发泄,便一直憋着。苏方也就罢了,但柳纯只是个官场新秀,就算中了状元,但在陆熠鸿眼里也不算什么,区区五品小官,又因为身上总有一股子不知变通的倔强而不是特别得皇帝看中,所以陆熠鸿要想对柳纯下手根本不用有任何犹豫。” “可柳纯是状元,陆熠鸿着急拉拢他人为自己所用,怎么会不找柳纯?” “他倒是想找,在乡试开始之前他就已经在跟柳纯接触,但是一直被柳纯拒绝,陆熠鸿看得出柳纯跟孙大儒一样的性格,不站派系,不涉党争,这样一来杀人就更加不用手软,左右是自己争取不到的人,杀了也没什么不好,还能提前铲除未来可能成为敌人的对象。” 古道心想着陆镇说的有道理,但是陆熠鸿对柳纯动手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 陆镇握住古道心的手,“他就是看柳纯与你看关系亲近,嫉妒了。” 古道心呵呵两声,“怎么可能?” “他想要跟你拉近关系,你不假辞色,但是却跟苏方和柳纯走得近,他不能把苏方如何,自然只能报复在柳纯身上。要说他身边的打手应该不少,但他会找千羽楼的人对柳纯下手,想来是为了摆脱干净,让人一丝一毫也查不到他的头上,毕竟柳纯是新科状元,真要出了事,皇帝一定会派人大力彻查。” 第197章 上上上辈子 古道心啧了一声,“这叫什么事儿?那还是我连累柳纯了?” “当日是柳纯主动与你亲近,怪不得你。再说这也是陆熠鸿自己心思歹毒,你不理会他,他便见不得人你跟别人关系要好。” 古道心咬牙,上辈子怎么没发现陆熠鸿还有这么不可理喻的一面?果然啊,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他倾尽了半生去辅佐的人。 “那这事怎么办?” 柳纯可是一点功夫都没有,就算他们提前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一定就能护住柳纯周全。对手是千羽楼,他们不能小觑。 “柳纯不会武功,千羽楼不会派等级太高的杀手刺杀,我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他。” 虽说如此,但古道心还是很担心。这么些年来,千羽楼的唯一一次失手就是陆镇,柳纯不会丝毫武功,就算有人暗中保护,估计也很难逃脱,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千羽楼撤掉这个追杀令? “等等,我记得千羽楼的追杀令好像有时效性?” 陆镇点头,“对,二十天内如果还不能杀死任务目标,就算做任务失败,不过之前除了我之外,千羽楼还没有在二十天内没有杀死目标过,所以很多人都忘了千羽楼有这条规定。”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他们是昨晚才过来商议这件事,那肯定就是今天去找千羽楼的人接头,这二十天最快也要从明天算起,让柳纯称病,不能上朝,之后再让他秘密住到王府,过了二十天,应该就可以了。” 没人知道柳纯跟镇南王府的关系,古道心有信心,就算是千羽楼也不一定查的到。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对方要杀柳纯,那至少提前防范住,就不是没有活命的可能。 “好,就按你说的办。” 古道心对牡丹道谢,“这次真要谢谢牡丹姑娘,如果不是你,我们的一个朋友就要遭殃了。” 牡丹摇头,“我既然答应为东家做事,自然要尽心尽力,能帮到东家我就心满意足了。” “以后有什么事儿拿不准主意,随时可以到瑶光阁去,没关系,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也就无从判断重要与不重要,凡是你觉得可能重要而且棘手的,都可以直接过来找我。” “是。” 牡丹低头,看着陆镇的手握着古道心的手腕,微微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东家和此人的关系,非常亲厚。 “这是五百两的银票,你收着。” 陆镇从怀中掏出一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推到牡丹面前。 牡丹抬头,不解地看着陆镇,“公子这是何意?” “留点银子傍身,这种地方的人大都只认钱不认人,差人做什么事,就得实打实的银子花下去,别人才能给你行方便。” 陆镇面无表情地说完,牡丹心里却有点不舒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不管是以前在添香楼还是在现在的春满楼,有客人给打赏的时候,她心里都高兴着,银子本来就是最实在的东西。但是,面对这个男人的银子,就算是从来没一次性见过的五百两,她也不想接。 古道心一拍脑门,“显章说得对,瞧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这还有五百两银票,都添给你,应该够花上一阵子了,要是有需要用钱的时候,就到瑶光来取,我会吩咐下去。” 说完古道心肩膀撞了一下陆镇,“行啊,以前都没见你对哪个女人这么心细过,今儿个是怎么了?莫不是我们牡丹魅力太大?” 古道心没那么小心眼,这也就是句玩笑话,他当然知道陆镇不是那种花心的人。 但陆镇还是很一本正经的解释,“她为你做事,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多照顾她。” 古道心挑眉,“什么就是你的人,是你的人多了去了,莫廷、张峥、陆东,他们都是你的人。” 陆镇握着古道心的手放在胸口,“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古道心抿嘴笑着,“这还差不多。” 看到这一幕,牡丹赶紧低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瞟。东家和这位公子,当真是那种关系吗?不,不一定,可能他们只是感情特别要好,有的时候会开这种玩笑吧。 “我、我去给东家泡茶。” 牡丹进到里面去泡茶。古道心也没在意,还很有兴致地提议要跟陆镇比掰腕子,并且要求陆镇不能用内力,他也是想试试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训练,臂力练得如何了。 陆镇自然由着他,但说要是古道心输了,他能提个要求。 古道心爽快答应,“行啊,别说一个,十个也成!” 两人手掌握在一起,手肘搁在桌子上,古道心说“一二三开始!” 开始的一瞬间,古道心就觉得自己已经用上了全部的力气,虽然是往自己这边偏了一点吧,但是偏得弧度并不大,关键是陆镇脸上表情依旧平淡,根本看不出来有用力的样子。 古道心额头都出汗了,但更多一点都掰不过去。 陆镇面色如常地说道:“你可以用两只手。” “那怎么行?男子汉大丈夫,一只手就是一只手!” 陆镇嘴角微微翘起,而就在这一瞬间,古道心立刻上了另外一只手,准备给陆镇来个措手不及,但结果更加尴尬,还是一点都没动。 古道心嘴角一歪,“你就给我个痛快吧!” “好。” 哐,陆镇秒赢。 古道心:……还真的很痛快。 甩甩手,古道心他也被大气地说道:“说吧,什么要求?” 陆镇跟古道心挨着坐,他的左腿可以碰到古道心的右腿。在古道心说完这句话之后,陆镇微微向倾身,靠近古道心,与此同时,右手撑着桌面,左手伸过来搂住古道心的后脑,向自己这边按过来。 四唇相帖,古道心还没反应过来。 陆镇微微拉开距离,声音清凉却低沉,“闭上眼。” 古道心乖乖闭眼,下一刻,那微凉的薄唇再次覆了上来。 烟花在古道心脑海中炸开,这种强烈的幸福感让他觉得晕眩。身体不由自主地放软,自然地靠进了陆镇怀里。 温情弥漫,直到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响起。 古道心惊醒一般,却没有觉得惊慌,慢慢跟陆镇分开,脸上还带着刚刚爬上去不就的淡淡红晕。 “让牡丹姑娘见笑了。” 古道心微笑着,十分坦然,甚至左手还和陆镇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扣在了一起,现在也没有松开。 相比较古道心的坦然和陆镇恢复过来的冷漠,惊慌不已的牡丹好像更像那个被撞见了亲密之事的人。 “没、没有,没想到东家你……” “没想到我喜欢男人?” 牡丹艰难点头。 古道心笑了,“我以前是喜欢男人,但现在这么说却不完全准确。” 牡丹的眼里微微亮起了一点光,“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现在只喜欢他一个男人,换成别人,不管男人女人都不行,我只要他。” 古道心抓着陆镇的手抬起来一下,让牡丹看到两人十指交握的手。他倒是没有撒狗粮显摆的意思,就是话说到这了,情不自禁地就做了这么个动作。 陆镇倒也很配合。 “原、原来如此。” 牡丹低下头,她现在已经不能露出最好看的笑容给古道心看了,至少眼下,她做不到。 “我、我再去泡茶……” “不必了,你早点休息吧,别折腾了,我们先回去了,有事记得到瑶光阁找我。” 古道心拉着陆镇站起来,走到床边,回头对牡丹说,“这边的窗子没事的时候还是关上比较好,要是有武功好的,要上来可不是难事。” “是,多谢东家提醒。” 古道心点头,自动贴着陆镇站好,陆镇搂着古道心的腰,纵身一跃而下。 牡丹快步走过去往下看的时候,两人已经并肩往巷子外面走,披着一身月光,她仿佛还能看清东家在偏头看身边男子的时候脸上那明朗灿烂的笑容。只有那个男人,才能让东家露出这样的笑容…… 古道心和陆镇也没着急回侯府,就沿着淮河慢悠悠走着,月明星稀,清风徐徐,也格外清爽舒适。 “显章那时候是故意那么做的?” “总得让她知道你是谁的人,不该有的想法,还是早点打消得好。你不高兴我这么做?” “怎么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喜欢了?我是喜欢都来不及,这是显章为我吃醋了,多难得啊,回头我得把这一幕画成画裱起来挂在墙上,遇着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就看看,保准心情大好。” 陆镇斜勾起嘴角,“我人就在这,你要看画?” 古道心想绷一下的,但还是没绷住,笑得那叫一个开心,也不顾的周围还有人,停下脚步同时拉住陆镇,转身张开手臂将人抱在怀里,“显章,我上上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积福积德的事儿,老天才能让我遇上你。” 挺感动的话,陆镇却有些奇怪,“为何是上上上辈子?” 如果把曾经的梦境称为上辈子倒是还能理解,但是上上辈子怎么就不成了? 第198章 他们不敢 “我挑剔,不行啊?” “行,当然行。”陆镇也抱住古道心,顺着古道心的话说。 两人就站在淮河岸边上,夜凉如水,一片清净的夜色中,两人相拥的身影映在后面的淮河水面上,头顶悬着一轮明月,所谓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走,回去。” “不是想多逛逛?” “不逛了,回去喝酒去。在外面喝醉了不方便,回去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陆镇摸着古道心的后脑勺,“怎么好端端的要喝酒?” “喝酒就是喝酒,还要找什么名目?人生不就是得及时行乐?难得今晚有空闲,不然平日忙起来的时候,想找个时间好好醉一场,还得算日子什么时候有空呢!哎,我其实也挺羡慕那些江湖人,对西风黄沙,长河落日,豪醉一场,方不辜负纵情天下。” “总有机会,”陆镇握着古道心的手,“总有机会,我会带你仗剑纵马,快意江湖。”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古道心回握住陆镇的手,“我等着那一天。” 两人回了侯府,第一件事不是喝酒,陆镇先让人去镇南王府送信,让心腹连夜将柳纯接到王府去,明天一早递上请病的折子,请病一个月。 所幸现在柳纯也不是官居要职,请病一个月也不碍事,没有特别情况皇帝不会不答应。 只要过了二十天,这个任务就算失败,到时候陆熠鸿要是聪明的话,为了不打草惊蛇,应该不会再次动手,他又生性多疑,也有可能怀疑是不是他要雇佣杀手杀柳纯的事情泄露了出去,一定会老实一段时间,之后也不见得会再对付柳纯,总计不是影响他夺位大计的。 将事情吩咐下去,古道心和陆镇才开始喝酒,就在古道心院子的里,坐在石桌边,对着天空一轮圆月。两人喝得十分尽兴。谁说喝酒一定要人多才好?真要是对的那个人,只他一个,便就足够了。人不对,再多也是没意思,这酒喝着也没什么味道。 苏方和云宝、月宝回来后直接来看古道心,一进外院,才过月亮门,都没进到里面院子,风一吹,就将一缕酒气送到三人身前。 月宝打了个喷嚏,云宝也揉揉鼻子,这味道对于他们来说还有点太刺激了。 苏方啧了一声,“你们两个先回去,别一会被熏醉了,明天早上再来找他们。” 两人只能先回去,并且细心地让外头候着的下人去准备醒酒汤,一会给两位哥哥端过来。 苏方进到里面院子,就看到陆镇和古道心还在喝着,边上摆着两个小酒坛,都空了,现在桌上的那个酒坛子,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虽然酒坛子不大,但也有三坛呢,就他们两人也还是够能喝的。 “哎呦我说你们俩也是真够能喝的啊!两人喝酒也能这么带劲儿?怎么不叫上我?” 古道心翻了个白眼,“你那不是去看戏了,叫你你有时间吗?” “你又没叫怎么知道我没时间?” “我没叫你?商量正事你都没时间,喝酒就有时间了?” 苏方嘿嘿两声,“这不是正事有你跟王爷担着,用不着我出什么力吗?不是我说,王爷啊,还就希望只有你们俩,别人都别搀和,是吧王爷?” 陆镇勾着嘴角没言语,算是默认了苏方的话。 古道心没接这个话茬,免得回头苏方又说他们俩秀恩爱没底线,“今儿的戏怎么样?” “说到这个,那是真不错,”苏方衣摆一撩直接坐下来,“别的不说,就那个叫素水杨的,啧啧,不仅脸蛋儿长得好,唱腔也是一绝。之前我还当别人是夸张,结果一听才知道,别人夸他的还不及他实际能力的百分之一。就是皇宫里的戏班子都比不上。” “听你这意思,是想把他给包下来呗?” “我是那以权压人的人吗?肯定不是啊!人家这戏班子就是到这唱一圈,回头还要回江南城的。再说这要是自己圈起来,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古道心哼了一声,“家花没有野花香?”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乱讲啊!王爷,您可得看着他点,别让他污蔑我。” 陆镇单手转着酒杯,都要耍出花儿来了,也没说一句话。 苏方一拍脑门,“哎呦,我这是犯傻了,瞧瞧我这说的什么话?王爷就算帮忙肯定也是帮道心啊,我这话就是自取其辱了。” 古道心扑哧一声笑了,“瞧瞧,你这还委屈上了,要不回头你也赶紧找一个人帮腔?省得面对我们天天吃亏?” “得了吧?为了这么点事把小爷的终身幸福搭上,可没这必要!”苏方自顾自到了一杯酒,“再说了,我得找什么人才能跟王爷呛上?一般人他也不敢呛啊?哦,对了,我听说最近朝廷里在计划春猎的事儿,能参与春猎的除了皇室宗亲之外至少得是三品以上官员,到时候你留在京城,王爷去春猎,你们这可就要小别一阵子了。” 古道心放下酒杯,“不是,这春猎不应该是三月吗?现在都五月了,怎么还春猎?” “这不是三月春猎因为天儿太冷一直没去吗?而且春猎是带有仪典、祭祀意义的,又不能直接取消,所以就挪到五月了。” 古道心揉揉鼻子,看着陆镇。 陆镇勾着嘴角会意一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跟我一起去。” 古道心点头,又看着苏方得意一笑,“听见了吗?安排上了。” 苏方呲牙,“你说说你们俩咋没腻歪死呢?得,我走了,再不走我眼睛都要瞎!” 苏方一走,古道心神色就绷起来了,“是不是陆熠鸿早就知道春猎的事儿,所以才决定在这个时候柳纯下手,他不在京中,柳纯就算出了事儿也跟他没有关系?” “有这个可能,不过现在柳纯住在我府上,不会有事。” 古道心邪邪一笑,“怎么?说得这么肯定,你还贴身保护他啊?” 陆镇抬头,“你吃醋?” 古道心挑眉,“你要是真这么干了那我肯定吃醋,你没这么干我吃什么醋啊?” “那你觉得我有没有这么做?” “肯定没有啊,除了我之外你可不能再贴身保护别人了我跟你说。显章啊,咱们现在的关系,总得有一些只有你我之间才能做的事儿,咱们都是男人,男人都有好哥们,好哥们之间的亲密举动可多了去了,拥抱都是常事,你又是领兵作战的将军,平时和下属之间肯定也有相互打赤膊的时候,这我也不能跟个女人似的计较,但总有些事情得约定一下,你不能跟别人做。” “好。” “成,那你可是答应了啊,”古道心抿着嘴角乐着,得了便宜还卖乖,“其实我这要求也不过分,你可是堂堂王爷,除了你的心头好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劳动王爷你贴身保护不是?你看你以前失忆,就是我的护卫,后来你恢复记忆了,不也当了一段时间?这就是咱俩的独家记忆,你要是敢给别人当护卫,那我就……” “那你就怎样?” 对上陆镇深邃的眼眸,古道心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卡住了好一会才笑呵呵地说道:“我能怎么样啊?这不就是喝多了借着酒劲儿多说两句,平日里我也不是这么多话的……” 古道心话还没说完,就看着陆镇伸手在他的嘴角抹了一下,有点湿湿的、凉凉的感觉,是嘴边有酒。 “这世上,我只会对你一个人这样好。” 古道心抿嘴笑着,又灌了一口酒,心里想着他现在怎么就那么矫情呢?跟个女人似的,听着这些话就觉得心花怒放。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个……我也一样。啊,对了,你说给我安排了,那是什么由头啊?我这官阶可还差的远呢!而且你要是明目张胆带着我,不就让别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了?” “我已经让人上书请奏陛下,为表恩典,恩准此次文武科考的一甲前三都能参与春猎。” 古道心点头,“这倒是好主意,那以前没有这种事,不会让从前的那些文武状元心里不平衡吗?” “不会。从前的春猎是在三月,殿试是在四月,本来就已经错过了,今年情况特殊,春猎的时间改在了五月,自然不一样。” “那也是。之前我还抱怨今年这天儿不好来着,现在看来我还真是错怪了老天爷,不然我哪有那个福气跟你一起去春猎啊!”古道心眼睛一转,“显章啊,我可听说,春猎的时候,你们这些王公贵族都会带个伴儿,体面的会带着自己的夫人一起,没有夫人的,也会带着侍妾来,再没有的,猎宫这边的办事官员也会照着喜好安排。以前显章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给安排?” 陆镇眯眼,“你这真是听说?” “……好吧,我承认,也是我梦里见过的。” 上一世,古道心可不只一次参加春猎和秋猎,不管陆熠鸿是皇子还是称帝之后,每次陪着陆熠鸿一起出猎的人都是他。所以他很清楚这些。之前猎宫的官员会给陆熠鸿准备形形色色的女人,但是都被陆熠鸿拒绝了,那时候他还很感动,觉得陆熠鸿是为了他,才拒绝这些女人。 “快说啊,他们有没有给你准备些美人暖床?” 陆镇低头笑了笑,“他们不敢。” 第199章 我帮你一个大忙 古道心得意地挑眉,“这还差不多,我就知道,谁敢轻易往镇南王床上送女人?你不送他一枪就不错了,不过那我到时候能不能悄悄去你的帐篷,要不你来我那也行啊!” “我去找你,大晚上你不要在外面跑,不安全。” “成了!”古道心搭着陆镇肩膀,“得了,也不早了,早点回屋睡觉。” 酒瓶子一放,两人就勾肩搭背地进去了。 说是勾肩搭背,其实主要是陆镇扶着古道心。别看那么多空酒瓶子,陆镇喝的比古道心还多,但陆镇是真的千杯不醉。古道心这酒量也不算差的,就是跟陆镇一比,还差上一截。 一转眼到了春猎的日子,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皇城出发,向北围猎场行进。 盛京附近其实也有猎场,但是都比较小,每年的春猎都在北围猎场,秋猎在南围猎场,地方足够大,只是也比较远,按照正常的行进速度,从盛京到北围猎场也要十天左右的时间。 古道心他们的马车已经在队伍靠后的位置,队伍行进了六天了,除了晚上安营扎寨的时候外,古道心一直都没有见过陆镇。 虽说之前在京城里的时候也不是天天见面,他不闲陆镇更不闲,但是那时候事情多,忙起来就没那么多想法,可现在不一样。整天坐在马车里,除了看看沿途风景外根本没什么事儿。 柳纯称病没来,第四名何炳钦补上。这也看他父亲是兵部尚书,不然也没这个说法。 第三名探花是个寒门子弟,名邹云,看起来却颇有一套交际的技巧,一会跟古道心说话,一会跟何炳钦说话,尽量照顾周全,哪边都不落下,最难得的是他处理关系处理得非常好,竟然没有让何炳钦因为他跟古道心说话而有任何不高兴。 倒是何炳钦,有的时候会故意霸占着邹云,占用邹云的时间,不让邹云多跟古道心说话。 对此古道心倒是没显出什么意见,只觉得何炳钦还挺幼稚的。 古道心特别羡慕那些武举的前三,能够在外面骑马,骑马也比坐马车要舒服多了。而且他之前看到苏方跟陆镇在一起,他要是在外面骑马的话,还能借口找苏方去看看陆镇。 然而没过一会,外面就有人过来问他们三个人,要不要出去骑会马透透气。 古道心一听就猜到这肯定是陆镇的安排,他们家显章最是了解他,便立刻说想去。 邹云也想去,但被何炳钦拦住,“你刚刚不还说你不会骑马吗?去凑什么热闹?我跟你说原本不会骑马的人第一次骑马可受罪,就老老实实跟我在这呆着。” 邹云明显脸色不大好看了,虽然还是答应了下来,但笑容却比之前小了点。他得罪不起兵部尚书的公子,古道心也没有拉他一把的意思,只能作罢。 但何炳钦却好像没看出来,留住了邹云后还对古道心做出了个挑衅的表情。 古道心冷哼,幼稚。 随行官员给古道心拉过来一匹马。古道心看马的眼力已经被陆镇给炼出来了,所以一看就能看出来,这马一般,不好不坏。不过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好的了。他还只是个小官,而且本来是坐马车不配马的,临时找来一匹马,不让他对付着那就算格外照顾,这样一匹马骑着,也不打眼。肯定又是陆镇的安排。 “古大人,宣平候世子请您过去呢!” “那烦请带路。” “古大人客气了,请。” 古道心已经骑上了马,跟着过来的领班侍卫一起往前走。 邹云从马车窗口看出去,瞧见古道心跟人远去的背影,嘴唇抿成一条线,“也不知古大人这是去哪?” “还能去哪?攀附权贵去了呗!他跟宣平候世子交好,这会肯定是被世子找过去的,不用你我操心。” 何炳钦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邹云伸脖子往外看时露出来的那一截雪白的颈子,突然觉得比女人的还要纤细漂亮。 之前因为在琼林宴上表现不佳,回去之后被父亲关在书房责罚,到后面领了朝廷的官职,父亲也派人盯着他,让他一直得不着机会到春满楼去发泄发泄,又将他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换成了皮糙肉厚的小斯或者老妈子,他都好长时间没泻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竟叫何炳钦觉得面目清秀、皮肤白皙的邹云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真是不骑不知道,一骑吓一跳,古道心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会这么远,从自己的马车这边骑到苏方他们这边,竟然用了这么久。想必扎营的时候也有不少距离,而每晚陆镇又都会来找他,早上又早早离去,也真是辛苦了。 看到苏方身边的陆镇,古道心一点也不奇怪。 苏方怪哼哼两声,“哎哎哎!重色轻友也有个底线啊!从过来你这眼珠子就没从王爷身上拉下来过,好歹看我两眼不成?” “这周围又没什么人,看你做什么?” “我去!你能不能不要重色轻友的这么明显?这是利用完了就要把我给扔了啊!觉得我给你们打了掩护就可以了是吧?你知道这要是放在感情里叫什么吗?” 古道心挑眉,“叫什么?” 苏方一字一顿,“拔吊无情!” 陆镇瞟了一眼苏方,“你这是经验之谈?” 苏方无奈,“王爷,您能不能不要得着机会就要在道心面前抹黑我?您放一千个一万个心,我是不会成为你的情敌的!我俩认识多久了?要是真有可能的话也早就在一起了,王爷你哪有那个机会?” 古道心敢保证,他看到王爷咬后槽牙的动作了。 “可是这一世终究是我与他先相遇。” 苏方乐了,他可不傻,怎么会看不出这位镇南王吃醋了? “不管哪一世,不管我与你谁先跟他相遇,”苏方搭着古道心的肩膀,“他最后喜欢的人,都会是你。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当下,现在你们在一起。啊,当然还有以后。” 古道心抿嘴笑,“你现在说得还算人话。” “我什么时候不说人话?” 古道心没理会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苏方,转头对陆镇说道:“显章,你也不要误会苏方,虽然他长了张桃花脸,风流韵事也不少,但实际上到现在也还是个雏儿!不过就是嘴皮子上厉害罢了。” “嘿!”苏方急了,伸着胳膊就要打古道心,结果被胳膊老长的陆镇给拦下了。 苏方哼了一声,“真不够意思你!我这是在为你说话,你怎么还能揭我的老底儿?” “这怎么还是揭你的老底?我这不是在为你说好话呢吗?怕显章误会你的人品!” “王爷误会就误会呗,?只要王爷不误会你不就行了?”苏方眼珠一转,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道心啊,我记得你那还有两坛青梅酒吧?” 古道心上下打量苏方,“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都给了你那么多了,你就是个填不满的酒罐子!” “别这么说嘛!这样,你答应给我一坛,就一坛,我可以帮你一个大忙!” 古道心高低眉看着苏方,“我有什么要你帮忙的?” 苏方摇着手指,“话不能说得太满哦?” 古道心刚想问苏方这话什么意思,便见苏方的手摆在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手指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个石子,对着他座下的马就弹了出去。 古道心还没反应过来,座下的马就惊了,高高地扬起前蹄,差点就把古道心给甩下去。 尽管第一次古道心没摔下去,但这不是还有第二次呢么,那匹马受惊了还没停下来。 旁边已经有侍卫过来,但却没有陆镇动作快,陆镇腰间有佩剑,直接一剑刺在马腿上,那马就倒了下去,而陆镇又在古道心摔下马的同时及时将人拦腰抱住,在空中几个转身后稳稳落在自己的马背上。 古道心惊魂未定,但是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紧贴着陆镇的胸膛,感受那怦怦的心跳声,自己也慢慢冷静下来了,要不是因为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他真要给苏方一脚,现在也只能用眼刀子甩出去。 随行官员慌慌张张跪下请罪,“王爷恕罪,下官也不知道这马为何就突然发了性子,下官这就去给古大人准备新马。” 古道心内心叹息,这个阶级社会啊,明明受惊的是自己,这些人就只知道跟陆镇道歉,这就是镇南王的威势啊! “不必了,”陆镇的手牢牢圈着古道心,“古道心跟本王同乘一骑就好,你们也不要耽搁了,继续行进,不要因为这点小事惊动了陛下。” 官员一听觉得也是,要是惊扰了沈圣驾,那罪过就更大了。 只不过王爷素来威严冷淡,这就要委屈了古大人了,这一路估计就要在王爷的威压之下了。官员本来是想说让古道心回马车上去,但是王爷先发话了,他也就不敢提出别的建议。 官员悄咪咪地向古道心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之后就退下去了。 第200章 去见你情敌了 其他人一走,古道心伸脚就踢了一下苏方,因为距离比较远,还没坐稳差点摔下去,幸好及时被陆镇扶住了腰。 “要死啊你!敢暗算老子?” 苏方一脸冤枉的表情,“天地良心呀!我那是暗算吗?我明明是当着你的面下的手!” “哎呦你还有理了!敢不敢比划比划?” “吼!跟王爷学了几天就飘了是吧?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没有我那一下子,你现在能跟王爷骑一匹马吗?” 陆镇眉头还是皱着,脸色冷得可怕,“以后不许再如此!太过危险。” 苏方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危险,不过我也知道,以王爷的身手,这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有王爷在,就绝对不会让道心受伤。我相信,在这点上,道心对王爷的信心肯定比我的还要充足。” 古道心哼了一声,“看在你说得还有那么一点道理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陆镇圈着古道心的腰,手里握着缰绳。 古道心伸手握了上去,“让我来。” 陆镇一把反握住古道心的手,“怎么这么凉?” “啊,这不是从我们马车那到你们这距离有点远吗?骑马的时间长了,吹了风,手就凉了呗,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不行,你坐到后面去,我给你挡风。” “不……” “用”字还没说出来,陆镇就直接翻身下马,并且握着古道心的要将人挪到后面,之后才又上去。古道心嘴里嘟囔两声,自己就是在上辈子体能顶尖的时候也没有陆镇这样的臂力!一个大男人说托起来就能托起来!羡慕嫉妒恨啊! 陆镇重新上马坐好后,拉着古道心的手抱住自己的腰,“抱好。” 古道心没说话,乖乖按照陆镇说的做,等他抱好之后,陆镇又将自己的披风抽出来,遮掩住古道心的手,转头道:“这样还冷吗?” 古道心笑着贴在陆镇背上,“不冷了,特别暖和。” 如果不是顾忌有那么多人在,古道心特别想掀开陆镇黑色的披风钻到里面去,那才叫真暖和呢!而且古代的衣服就是比较复杂,都是连身的,要是像现代那样的,他就能直接伸手从陆镇的衣服下面探进去摸摸陆镇的腹肌。 等等,他完全可以弄一套现代的衣服等回去之后给陆镇穿,找找感觉什么的。 古道心靠着陆镇厚实的背,沉浸在自己的意淫之中,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陆镇发现古道心没动静了,就以为古道心睡着了,于是单手拉着缰绳,另外一只手扣住古道心交握在腰上的手,以免古道心睡熟了会松开。 边上苏方就这样看着,眼睛里透着欣慰。 陆镇看着是个挺糙的汉子,但在面对跟古道心有关的事情的时候还真是挺细心的。 就这点,陆熠鸿就比不上。 苏方还记得,当初陆熠鸿常常把跟古道心有关的事情放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大概是觉得反正是“自己人”,所以就不用照顾得特别周全,而古道心也该理解他。 但实际上,这种对外人小心翼翼却委屈“自己人”的做法,最是愚蠢不过。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陆镇送古道心回去。 因为陆镇的“特殊安排”,邹云和何炳钦一个帐子,古道心单人一个帐子,结果路过邹云他们帐子的时候,邹云正好出来,看到陆镇赶忙跪地行礼。 “下官见过镇南王。” “免礼。” 陆镇看也没看,就直接带着古道心进帐子,但没过一会后就出来了。 邹云一直在外面瞄着,等陆镇走了之后才去到古道心的帐子,看见古道心真准备宽衣解带睡觉。 古道心转身,“邹大人?这么晚过来有何贵干?” “啊,没什么,我是刚刚看到王爷送你回来,你们……认识?” 古道心淡淡一笑,“在大晏谁人不知道镇南王啊!” “可是一般人却劳不动镇南王亲自相送。” 古道心皱眉,他怎么听得邹云的话好像酸酸的?他们应该不熟吧? “我跟宣平候世子一起骑马,王爷也在,我的马受惊时是王爷顺手救了我,之后就一起骑了,回来路远,所以王爷送我回来。怎么,邹大人对此似乎别有一番见解,不过是送我回来而已,大人怎么反应这么大?” 邹云的反应看起来有点尴尬。 “没、没有啊,我就是好奇罢了,王爷素来威严,对什么人都冷冷淡淡的,我还以为你们认识。” 古道心端起手臂,“那我倒是想问问了,如果我真的认识王爷,你当如何?” “自然是想请道心兄引见一番。” 刚刚还是古道心,现在就是“道心兄”了,这个邹云还真是很想认识陆镇。 “明人不说暗话,邹大人想要认识王爷,是为了仕途更加坦荡吧?” “也不仅仅是如此。”邹云说道,脸上还带着一点点回忆式的笑容,“其实早年我与王爷见过一面,我家乡曾经遭遇悍匪,村子里的人险些遭殃,危机时刻,是王爷带兵,消灭了悍匪。我远远看着王爷,当时便觉得十分倾慕,想着如果有朝一日能入朝为官,见到王爷,定要亲口感谢王爷。” “如果只是为了感谢的话,那邹大人大可以直接对王爷说,平日里又不是没有见着王爷的机会,还需要人引见吗?” 古道心本来并不想多和邹云费口舌,但看着邹云的样子只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儿,要真是个潜在情敌的话,那他得提前了解情况。虽然他不认为一个邹云能影响到什么,不过看这就跟手上扎了一个小小的木刺一样,虽然没什么要紧,但还是觉得不大痛快,得拔了它。 “感谢是一回事,要是能有机会正式认识王爷就好了。” 古道心呵呵了,这真不是他敏感,就是因为他喜欢陆镇,所以对相似的情感,他才能那么敏感,这个邹云就是对陆镇不一般。 “可惜啊,王爷不是那种什么人都愿意认识的,想让王爷看到你,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找人介绍可没用。” 邹云一愣,古道心突如其来的尖锐让他有点不适应,他知道古道心不是表面上那么随和,但是这样明晃晃的针对感还是第一次。 “好,我知道了,多谢古大人提醒,那我就不打扰古大人休息了。” 邹云疑惑着出去,走到自己帐子门口的时候,神情又变得凝重起来,犹豫许久都没有进去,直到被里面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抓进去。 “去了这么久?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跟古道心有这么多话说?” 何炳钦抱着邹云,已经开始上下其手。 邹云试着推开何炳钦,“别这样。” 何炳钦邪笑,“装什么啊?马车上不是都已经做过了吗?别忘了,你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官,三年一次考核才有机会往上走,还只是有机会而已,而现在古道心已经是正六品,你就算政绩不错,走考核也要六年才能坐到这个位置。而古道心,得陛下看重,又有宣平候府世子襄助,平步青云那是早晚的事儿,你就不羡慕?” 邹云咬牙,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刚刚古道心跟他说的话,要想让陆镇正眼看自己,那就只有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才行。 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成功只看结果。 没关系,只要自己能登到高位,现在也不过是忍一时痛苦。 邹云深呼吸一声,闭上眼睛,任由何炳钦对自己动作。 何炳钦看着邹云老实下来,心中不屑,他就知道,为了往上爬,这个人一定会躺在自己身下。 三天后,终于到了北围猎场,比原本预计的时间还要快上一些。 后面古道心虽然也有经常骑马,但是都没能像第一天那样跟陆镇同乘一匹,毕竟马不能总“发性子”,不过能跟陆镇一起并肩骑马,他就很高兴了。 到了猎场有猎宫住,便不用在外面安营扎寨,住起来便舒适很多。 古道心去找苏方,因为他知道苏方的住处就在陆镇隔壁,也能借着这个由头去看看陆镇。猎宫共计九层,外三层是守卫,中三层是大小官员,内三成就是皇亲国戚。 陆镇和苏方自然是在内三层,不过古道心找过去的时候,守在内三层的护卫也知道古道心跟宣平候世子交好,所以并未阻拦,还领着古道心去到宣平候世子的住处。 “哎呦,道心啊,我可真感动!”苏方假模假式地拍了两下古道心的肩膀,“这么快就来找我了,你是有多舍不得我?” “少废话,陆镇呢?刚我经过陆镇门口怎么瞧着里面好像没人?” “哦,去见你情敌了。” “什么?” “哈!”苏方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你还不知道吧!陛下有意为王爷赐婚,对象就是承平候郡主,这不,这次还特意叫承平候将郡主给带出来,就是为了让两人提前培养培养感情,刚刚一到地方,承平候就派人把王爷给请过去了,可见承平候也有这个意思。” 古道心瞠目结舌,张开嘴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儿来,最后只是伸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好么,一个邹云还没摆平,现在又来了个承平候郡主?还没完了!有个太出色的恋人果然就免不了要面对这么头疼的事儿。 作者闲话:今天两更~抱歉啦!明天恢复 第201章 这自信劲儿 古道心咬着嘴角,“他们在哪见面,你也带我过去瞧瞧。” “不是,”苏方这才发现古道心是认真了,“你不至于真吃醋了吧?就算你不相信永甄郡主,也该相信你们家王爷啊!” “我没不相信,我自己男人我还不知道?”古道心嗤了一声,“但关键是我相不相信是一回事,烦不烦心是另外一回事。我总有权利看看那个女人什么情况吧?” “好好好,我带你去还不成?走吧!” 苏方拿古道心没办法,只能带他过去。 “过去是行,但是道心你得克制点,千万别冲动。那毕竟是郡主,而且承平候权势虽然不及我爹,但在陛下面前也算得脸。” “还用你说?我是那冲动的人吗?还是你觉得他们能做出什么让我冲动的事儿?” “当然不是,我就提一嘴,得,我不说话了,你现在就是一点就着。” 苏方本来就是想逗呗逗呗古道心,他压根就没把那个永甄郡主放在眼中,也不认为陆镇会变心,再说他好哥们一向挺豁达的,不过看来在感情事上,就是再豁达的人,有些事情也开不得玩笑。 夜幕降下,猎宫的膳房已经在准备晚膳,连日赶路,大多数人都已经很疲惫,再加上入夜后又还有些清冷,所以这时候除了巡逻护卫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人出来。 猎宫外面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外还要骑马出去一段距离,之后才是猎场。树林里面有一条小河穿流而过,源头似乎在远处的山上,有一座桥架通两岸。晚间河边的景色还不错,因为河道两边的树木离得有点远,所以并未遮挡住天空,水面上便映上了天空中的繁星点点。 陆镇一身劲装,虽然没有穿着铠甲,但看起来依然身形高大,宽肩窄腰,系着玄色披风,头上的紫金冠有一点暗色的光亮,如同他这个人,冷漠,且锋芒内敛。 在陆镇边上站着一个身着水洗蓝长裙,披着藕粉色披风的女子。 虽然有披风遮挡住大概的身形,却依旧能看出对方身量纤纤,借着霜白的月光,能看到确实是个容颜清丽的女子,还是比较有眼缘的,第一眼看上去感觉不错。 古道心和苏方躲在不远处的树后面,古道心端着手臂摩挲着下巴,“这位永甄郡主长相倒是不错,端方漂亮,也颇有气质。” 苏方呵呵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了人家呢!那可是你情敌,你倒是大方。夸起来一点都不犹豫。” “情敌归情敌,咱们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也就是欣赏欣赏。不过说真的,要是没有我的话,他们也不太合适。” “没有你还不合适?” “是啊,没有我不是还有穆飞烟呢么!这个永甄郡主长相是不错,但飞烟也不差,最重要的是飞烟是将门之后,有一身功夫,能带兵打仗,是显章的左膀右臂,任何时候都不会拖累他。当然了,这些话现在就不用说了,因为他已经有我了。” 苏方真是对好友的自信无话可说,就是这郎才女貌的场景也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这是他们太信任彼此了吗? 他们离得不近,所以古道心也听不太清楚他们有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看情况,似乎两人都没有开口,就只是在那站着而已。 古道心也没有过去打断,这样贸然出现太不礼貌,再说两人也没有什么越界之举,自己直接这样过去到显得太没格局了。 他们站着,他也在这站着。 古道心偏着腿往树上一靠,“行了,我自己在这就行,你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咳咳,”苏方单手握拳,“我在这陪着你就好。” 古道心转头,上下打量苏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我记得上一世出来春猎或者秋猎,你都会找那些随家里出来的大小姐们一起玩乐,就算是晚上,出来赏月作诗也是常事,我还以为你都迫不及待要走了呢!” 苏方舔了下嘴唇,“那个……我这次就是兄弟为重,不行啊!” “哈!你说这话一点信服力都没有,我看你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在躲什么人吧?” 苏方垂眼,没说话。 古道心跟苏方认识多久了?用句粗俗不堪的话来形容,那就是苏方一脱裤子古道心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哈!还真让我说中了!说吧,是不是又骗了哪家小姑娘的心?让人家记恨上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就算风流那也总得有个限度,别到时候真招惹上了不能招惹的,看你怎么脱身。” “道心啊,我也跟你说过多次,我不会欺骗女人的感情,我只是对她们都很好,把她们当妹妹罢了。” “当妹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最可耻的?暧昧什么的要不得!有多少女人就是被暧昧给害了的?不喜欢就不要对人家好,不娶不撩你不懂吗?”古道心深深翻了个大白眼,“这回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对啊,副中书令冯景的孙女冯芙馨你还知道吧?” 古道心的脸色微沉。 苏方继续道:“她是金香玉的好姐妹,我接近她也是因为金香玉。当初害你的人可不仅仅是陆熠鸿,你不会因为金香玉是个女人及准备放过她吧?” 古道心冷笑,“报仇可不分男女。她的债务我记着呢!不过我也不用你牺牲色相帮我。” “我哪有牺牲色相?不过是把她当成我妹妹那样照顾几天,哄哄她,好让她对我说些金香玉的情况。我敢保证,我绝对没有占过她便宜,更没有轻薄过她,我和她之间就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但我也没想到那个女人会那么难缠,我不过是带她上过两次街而已,别的什么都没做过,她就好像赖上我似的,非要我跟她在一起,甚至是主动对我表白。那我肯定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就算我反感这个女人,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不是?我就跟她说了,我不喜欢她,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结果她就跟我要死要活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啊!”古道心冷笑,“当初金香玉逼陆熠鸿的时候也曾经用过这一套。” “要不怎么她们能做成姐妹?而且我可不是陆熠鸿,我没做什么对不起谁的事儿,自然也就不会为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买单。之后她就放狠话,说什么不会原谅我之类的,还说会让我好看。不巧,这回冯芙馨也过来了,我可不想看见她。不过我要说清楚啊,我可不是怕她,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古道心不说话了,懒得理他。 两人正看着陆镇那边,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你们在这做什么?” 苏方瞥了一眼来人,“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先问你的,你应当先回答我。” 来人身姿挺拔,一身靛青色华服加白色毛领的宝蓝色披风,衬得气质十分出众,正是当朝最年轻的正二品大员,吏部尚书廖战。 别看这廖战虽为文官,却是一身英武之气不输武将。 苏方搭上古道心的胳膊,“陪我朋友出来溜达溜达不行,你还有意见了?” 廖战冷冷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古道心,古道心笑容平和,一点也不介意地为对廖战行了一礼。 “下官见过廖大人。” 廖战脸上一片冰霜,“早就听闻世子与新科榜眼关系密切,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苏方冷声冷调,“我跟谁关系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多管闲事!” 古道心摇摇头,往边上退了一步不说话了。 其实很久之前,苏方和廖战的关系很好,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兴趣相投。年少时曾经约定要一起从军,就像夏侯锦程一样,效力于镇南王麾下。 但是两边家里却很反对,他们毕竟不像夏侯锦程,夏侯锦程是文渊伯公子,文渊伯的身份不比他们贵重,夏侯锦程还有很大打拼的空间。苏方就不说了,廖战的母亲是晋襄郡主,真要细细算起来,他跟陆镇还是表兄弟的关系,只不过表得稍微有点远。 但年少气盛之时,总是不会太将长辈的话放在心上,反正苏方从小就倔,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弃。 然而就在他们约定要去当兵报名的那天,廖战没有出现。 或许是为了赌气,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苏方还是报名了,并且在军队里历练了十年,身手练得一绝,也立下了不少战功,官衔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升。然而就在皇帝准备封他为一等将军的时候,他却突然辞官回京了。 彼时正好经过了十年。苏方回京的这年,已经在六年前高中状元的廖战已经升至尚书之位,成为大晏升职最快的官员,也是最年轻的二品大员。 然而昔日的好友,如今却变成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廖战也不恼怒,平静的目光瞥了眼不远处的陆镇和永甄郡主。 “你喜欢永甄郡主?” 苏方扶额,“你这什么脑子?我怎么会喜欢永甄郡主?” 古道心瞥眼看着廖战,依旧没言语。 第202章 痛并快乐着 “天色已晚,没事早点回去。” 苏方冷哼,没再理会,又转头看向古道心,笑容满面,“道心,我送你回去?” “早就让你回去,我自己在这。”古道心端着手臂靠在树上,闲散之意油然而生。 苏方不愿意继续留下来,看着古道心眼睛瞧着陆镇那边还一下下哄自己走,就真的哼了一声就走了。反正回去的时候有王爷相送,而且回不回去还说不好呢! 廖战正要跟上去,却被古道心抬手拦下,“就算要跟着也别跟得太紧,他武功不差,你让他察觉到你在跟着他,看他会不会跟你急脸。” 廖战转头,看着古道心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镇那边,刚刚的话仿佛就是随口一说。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你跟苏方到底什么关系?” 古道心挑眉,“苏方不是说了,我与他什么关系,与你无关。” 然而廖战却像根本没有听到古道心刺弄的话一样,接着说道:“我能肯定,苏方从前并没有与你多接触,你们的接触就是从他乡试中的之后才开始。以往也不是没有人与他套近乎,但没有一个人能成功,他看着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却在很多时候都比任何人都清醒。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他这般看中你?” “与其在这问我,你倒不如想想,你为何那么在意我跟苏方的关系。” 廖战神色更冷,“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儿。” “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你。” “送他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古道心一跳,转头看过去,不知道陆镇什么站在他的身边。 “显章!你走路没声啊!” 廖战挑眉,目光在古道心和陆镇之间转了一个来回,这才一句话不说地离开。 陆镇看了一眼离开的廖战,又在古道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抱住古道心的腰贴向自己,眼神有几分犀利,“你这是在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幽会?” 古道心不甘示弱,“那你就是在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幽会。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你那皇兄想要指给你为妻子的女人。” “那你这是在报复我?” “当然不是,苏方带我过来找你,我只是碰巧遇上了廖战,所以我跟他只能算缘分。” 看着古道心扬着笑着的脸,陆镇的眼神更加深沉,手上的劲儿也更大,“你跟他之间有缘分?” “万般相遇皆是缘!” 陆镇叹息,认输,“我跟永甄郡主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皇帝虽然有意让我娶她为妻,但我已经明确拒绝。” “既然都拒绝了,你们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虽然拒绝,但皇帝并没有死心,这次春闱仍旧让承平候带女儿过来。刚刚落脚后。承平候就带着永甄郡主过来找我,我便想,直接跟他们说清楚,以断了他们的念想。承平候倒是走了,不过永甄群主却说希望我能给出一个让她彻底死心的理由,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不好,所以约我到河边谈话。说是在房间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名声有碍。” “笑话,那你们在河边就不是孤男寡女了?我看这位永甄郡主是眼力太好,觉得在这里月色撩人,以为有良辰美景相伴,又有美人在侧,就能让你动心吧!不然我可来了好一会了,怎么都没见到你们聊什么?” “你来好一会不是在和廖战说话?还能注意到我跟她说什么?” 古道心笑着退推了陆镇一把,“少来,他什么时候来的你不知道?别看这距离挺远,估计我和苏方刚过来的时候你就发现了吧?还装不知道,想看我吃醋啊?我要是不让廖战留下来,你还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所以你就让我吃醋?” “彼此彼此,”古道心抓着陆镇的领口拍了两下,“今晚咱俩都喝了醋了,够可以的了,早点回去睡吧。” 古道心想往回走了,陆镇就是死死扣着他的腰不松开。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送他什么。” 陆镇确实一早就发现了古道心和苏方,后来廖战来的时候他也知道,但是他却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直到看见苏方一个人走了,剩下古道心和廖战独处,陆镇才打发走了永甄郡主,直接过来,最后也就只听到古道心说的“我也同样送给你”,之前的都没听到。 他还在想古道心要送给廖战什么,明明他们之前虽然见过,但应该一句话没有说过。 之后古道心又说他跟廖战之间有缘分,陆镇就更加火大,估计要是古道心真是个看热闹不嫌弃事儿大的,再多夸廖战两句,陆镇应该能去找廖战单挑,让古道心看看他们究竟谁更厉害。 古道心笑了,“不过是句忠告而已。他跟苏方啊,就是冤家。他要去追苏方,我就……叮嘱他两句。” “满朝文武都以为苏方和廖战关系恶劣,你不这么认为?” “当然不,廖战可不是个闲人,也不爱多事,真要关系恶劣,他还会经常出现在苏方身边?” “可有些人觉得他们那是冤家路窄,还有人说那就是两边故意的,都在故意整对方。” 古道心鄙夷地笑了笑,“传出这话来的人就是朝廷的蛀虫,整天就知道关注些连七八糟的事情,竟学的那些嘴碎的女人嚼舌根,对于自己的分内活儿却总是做不好。要是再犯,便直接让他们到回家反省,这官儿也就不用做了。” “好。”陆镇应下。 古道心微微抬眼,“好什么?” “你刚刚说的,以后要是再有这种搬弄是非挑事的官员,我就直接摘了他的乌纱帽。” 古道心笑了,他差点忘了,他家显章就有任命和罢免朝廷命官的权利。这还是先皇在世的最后一年,几乎可以说是临终之际,给陆镇的这项特权。 不过给出这样的权利,并不是因为先皇多喜爱陆镇,只是因为他明白,将来自己中意的儿子坐上皇位,文才武略都差了那么一点,可能就有人不服,出现主少国疑之形势。 这时候,也就只有已经战功赫赫、威名天下的镇南王,能够压得住场面。 最重要的是,先帝心里明镜似的,陆镇他根本无心皇位,这样有能力有没有野心的人,给他放权最是应该不过。 “不过说真的,你们就在河边站了这么久,都没有说什么?” “一开始说了些。我告诉她我已经心有所属,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之后她问我是谁。” 古道心挑眉,“她是不是猜成了穆飞烟?” “你怎么知道?” 看着陆镇还有点意外的样子,古道心捂住脑门,“你在这方面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外面很多人都在传你跟穆飞烟之间有感情,还说她是你唯一承认的有可能坐上镇南王妃宝座的女人,其他的女人都不行,只有穆将军配得上。” 古道心觉得自己的口才不错,刚刚的这一番详细的形容,都要有画面感了。 “我跟飞烟之间没什么。” “我知道,人家穆将军这就叫干净利索痛快,说放弃就放弃你,退回到朋友的界限,多聪明的女人啊!这个永甄郡主,我估计就在这份坦荡利落劲儿上绝对赢不了穆将军。” 深闺中养出来的女人,不论好看的还是不好看的,都有可能出现两种情况。第一是公主病,这还好的,未来稍微多注意就行,但是有的心思会特别歹毒,将后宅那些阴私的事给学了个十成。 陆镇双手拖着古道心将人抬起来,古道心下意识地就圈住了陆镇。之后陆镇就趁着他的这个姿势,一手搂住着陆镇的腰,一手托举着陆镇的臀部。 一个转身,调换了两人的位置,同时还让古道心的后背抵着身后粗糙的大树。 当古道心几乎算得上后知后觉地发现陆镇要做什么的时候,想要挣扎也已经有点迟了。 “显章!不可!我会伤到你!” 在说这话的时候古道心就已经心跳加速,而且随时担心自己会冒出电火花。 “没事,我们一点点来,你要是实在受不住的时候在告诉我,我会小心。” 古道心能感觉到对方抵着自己的那一处有多明显,也听得出声音中的隐忍,都这样了,还真的能一点点来? 古道心不大相信,但是却又选择相信。毕竟这是他的显章。现在他只能是一边好好享受,一边担心克制着,千万不要放电。 这才叫痛并快乐着! 两个人终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因为就在脱亵裤的时候,古道心感觉自己已经快绷不住了,赶紧挣扎着推开陆镇,紧接着一道电火花就打了出去,就在刚刚陆镇所在的位置上。 如果陆镇没有躲开的话,这一下子可就真的危险了。 不过就是这样,古道心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就连后背上的疼痛都一时感觉不到了,现在只有浓浓的后怕。他差一点就要伤害显章了,真要伤着了他还怎么原谅自己?不行!绝对不行! 第203章 最不想欠下他的人情 几息的功夫,两人都平静了不少。 古道心仰头背靠着大树,抬手遮挡住眼睛。 陆镇往前走了两步,待到想要拥古道心入怀的时候,却被古道心另外一只手抵住肩膀。 “你别过来。” 陆镇心头发苦,“道心……” “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可是却连太亲近都做不到。”古道心自嘲一笑,“你刚刚是不是都吓到了?是不是以后都不敢再跟我亲……” 古道心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镇搂着脖子带进来了怀里。 “不要乱想,我没事,我也愿意跟你亲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愿意,就算我们这辈子,我只能亲你、抱你,我也愿意。” 古道心双手在半空中颤抖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紧紧抱住了陆镇,脸深深埋进陆镇颈窝里,让陆镇的味道充斥鼻腔。 “对不起,显章,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太心急了。”陆镇顺着古道心的头发,“没事了,没事。” 古道心心里发慌,他其实明白,当年陆熠鸿之所以会跟金香玉在一起,多少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当初这特殊的体质,他们甚至连接吻都没有过。 虽然他跟陆镇亲上了,但光是这样肯定不够,以后,又该怎么办?他能真让陆镇做一辈子和尚吗?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古道心渴望自己能恢复成正常体质,那只乌鸦,是他唯一的希望! 抱了好一会,感觉古道心的心情应该已经平复不少了,陆镇才把人放开。 “今晚到我那去睡。” “那是肯定的,”古道心长出一口气,“刚刚把你给吓到了,我不得好好安慰安慰你?走吧。” 陆镇笑了一声,搭着古道心的肩膀,两人一起往回走。 另外一头,苏方那边还在慢悠悠走着。 “苏方。” 听到身后的女声,苏方闭上眼睛暗骂了一声,停住脚步转身,“冯芙馨,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对你没有意思,我也永远不会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了?” 冯芙馨伤感一笑,“我知道,其实我过来是为了跟你道歉的,之前是我做的不对,给你带来了诸多困扰,你没说错,是我说话做事都太过激,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苏方狐疑地看着冯芙馨,“你确定?” 也不是苏方心眼小,而是这个女人之前闹腾得那么厉害,现在却这么好说话,他实在觉得不太对劲儿。 冯芙馨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其实我也不是个坏人,我只是从小就被家里给宠坏了而已。以后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儿了。苏方,咱们交个朋友吧。” 苏方可不想跟冯芙馨交朋友,但是现在这女人都这么说了,他要是还拒绝的话那不是显得他很没有风度?再说他还指望能从冯芙馨这里套出点消息来。金香玉那个女人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想知道她的消息可还不容易。 “好,那就做朋友。只是希望冯小姐能言出必行。” “这是自然。对了,这包是我做的糕点,你尝尝看。” “这就不必了吧,天色已晚,冯小姐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你要是不吃,那就代表没有原谅我。”冯芙馨露出个委屈的表情,双手捧着点心举在半空中不放下。 苏方不愿意在这里继续跟冯芙馨纠缠,便随便拿了一块塞嘴里。味道倒是还不错,但是比起金点斋的还差得远了。 “吃也吃了,我可以走了吧?” 冯芙馨诡异一笑,“当然,只要你走得了。” 苏方正觉得冯芙馨的笑容古怪,刚要提起警惕性,一阵卷一袭来,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妈蛋,阴沟里翻了船!让个女人给算计了! 冯芙馨面露杀意,从怀中取出两根缎带,绑住了苏方的手脚,一路费力地将苏方给推到了河里。之后也不敢亲眼看着苏方溺死,转身就跑了。 而在冯芙馨刚跑,苏方就醒了过来,但是他挣扎不上来,手脚都被捆着,翻来翻去也只是能翻出一点小小的水花而已。苏方的水性不错,就是上辈子被古道心给练出来的。但就算再好的水性,在昏迷的时候被推进水里,还绑住了手脚,那也就是一个“死”字。 清醒过来的意识渐渐模糊,苏方觉得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了。迷糊中,苏方脑海中最后出现的人,不是古道心,而是…… 廖战过来的时候没见到苏方,还在想苏方怎么可能走得这么快,可很快就听到了水里的动静。水花翻滚间,隐约看到了苏方的脸,廖战的脸色当即变了,直接用轻功跃过去,解开披风猛然跳入水中。 将人救上来的时候,苏方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廖战用了许多方法,终于让苏方咳出了水。 “苏方!你看看我!苏方!” 苏方的神志稍微恢复了一点点,却也不能支持他彻底醒过来。他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看到了在他面前那张还在滴水又满面焦急的脸。 “廖、廖战……” “是我!苏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方没力气说话,脑袋又昏沉沉的,半天才吐出来一个字,“冷……” 廖战皱眉,抬头看了看四周,见一个人没有,于是赶紧脱了苏方湿透的衣服,又用自己之前脱下来的披风将人包裹严实,最后拦腰抱起。 “我带你回去,别怕。” 苏方的迷迷糊糊的,眼睛睁开又闭上,他只感觉廖战的身体很温暖,便不由自主地更深地靠上去,意识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苏方再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外头有人敲他的房门,说早膳已经准备好,可以去用膳了。 苏方捂着脑袋坐起来,感觉头还有点疼。 昨晚的事情他还记得,自己被冯芙馨迷晕推进水中之后,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却没想到被人救了起来。他还在短暂地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救他的人是廖战。 他最不想欠廖战的人情,却偏偏被他救了命。 而且他也能感觉到,在靠着廖战的时候,是那样的温暖,他甚至都记得自己拼命往廖战怀里钻的样子。 苏方大叫了一声,猛地用被子捂住了脑袋。为什么他还这么清楚地记得昨晚的事儿?回头让他怎么面对廖战?哎!要是不记得他现在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外头过来请苏方去吃饭的宫人听到苏方的叫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又接连叫了好几声,正准备去告知上头人的时候,里面传来苏方不耐烦的声音。 “好了,我知道了,在外头等着。” 宫人松口气,“是。” 苏方起来,准备穿衣服。 此时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干净的亵衣,而不是自己昨天的衣服。又抬手闻了闻,没有河水里的腥气,反而有一点点皂角淡淡的香气。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象出廖战帮他换衣服还帮他洗澡的画面,苏方再次捂住了脸,突然有种不想活了的念头。 洗漱穿戴好后,苏方推门出去,宫人还在外面等着,他要引苏方到秋波殿去用早膳。 王公贵族和皇帝在秋波殿用早膳,下级官员则在东霖殿和芳华殿。 苏方一路走过去,发现外面的护卫多了很多,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弥漫开。不少人脸上神情冷肃,巡逻的侍卫足足多了两倍。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世子话,今天早上有宫人发现副中书令的千金冯芙馨冯小姐溺死在外头树林的小河里。” “你说什么?!”苏方猛然停住脚步。 宫人被苏方的反应吓了一跳,但一想到这种事情谁听到估计都会是这样的反应,便没觉得多奇怪,停下来继续道,“千真万确,奴才不敢欺瞒世子,现在京兆府尹贺大人还在河边看着呢。据说根据贺大人判断,冯小姐应该是失足落水,岸边还有脚滑的痕迹。但是冯大人不接受,一定贺大人再仔细查看。” 苏方嘴角动了动,“陛下知道了吗?” “陛下一开始是不知道的,这事只报告给了鸿王和景王殿下,但是冯大人不满意贺大人给出的答复,此刻应该已经闹到御前去了,陛下肯定知晓了。” 苏方没再说话,只是赶往秋波殿的步子显得有些急乱。 到秋波殿的时候,苏方从偏门进去,在宫人的引领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此时冯景正跪在大殿正中央,请求陛下一定要查出凶手,还自家女儿一个公道。 谁家发生这样的事情肯定都不好受,皇帝本来也是很同情冯景,但是冯景一直在这里哭闹不休,还一个劲儿地攀咬贺连升,说贺连升敷衍塞责,要求陛下严惩贺连升,换个人调查,皇帝就烦了。 能坐上京兆府尹的位置,必然是皇帝极为信任之人,冯景这样说,那就是在说皇帝用人有问题。当朝皇帝本来就不是个心胸宽广的,现在就暗搓搓地把冯景记下了,只因为他刚刚丧女,也不能直接责罚,且等以后再找补回来。眼下就只是想应付着,劝他不要过于激动,贺连升已经又去调查了,有结果肯定会过来说。 第204章 背叛 边上好多人都在小声议论着这件事,只有苏方,一言不发,看着斜对面同样安稳如冰,正低头饮茶的廖战。 本来苏方也没打算要放过冯芙馨,既然他大难不死,肯定会让冯芙馨付出代价,可与他没想到这一大早醒过来竟然就听说害自己的人已经死了, 尽管苏方一开始也没想着要冯芙馨的性命,但是现在人死了,他也一点都不同情,毕竟昨晚这个女人是真的打算杀了自己,并且已经付诸行动。如果不是廖战,现在正在被检验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可是苏方也没有想过要假借别人之手来报仇。 虽然苏方没亲眼看到什么,但他就是有种直觉,冯芙馨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杀死的,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昨晚救了他的廖战。 苏方想跟廖战确定一下,但廖战就是一直不抬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只是自顾自地用着早膳。 过了一会,贺连升过来,向皇帝禀告,经过他第二次勘察,从现场的痕迹初步判断,冯芙馨应该是失足落水。 冯景不接受这个说法,不顾形象地揪着贺连升的衣襟吼道:“你胡说!我女儿怎么可能失足落水?大晚上的她怎么会自己跑到那种地方去?还一个人都不带?分明是有人潜入馨儿的房中,将馨儿带走,而后还要残忍地到河中溺死馨儿!贺连升!你为什么要包庇凶手?你是不是和凶手串通好的?我告诉你……” “够了!”皇帝直接将面前的碗扔了下去,精致的玉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冯景!朕知道你丧女心痛,可也不能如此胡闹!你即便不认同贺连升的推断,也不该轻易污蔑他与凶手勾结!他都说了这只是初步判断,又没有定死,后面不是还要调查吗?你要是信不过朕的人,那就自己找人调查!” 冯景慌张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是臣失仪!” 皇帝重重叹息一声,刚要恩威并济地安慰冯景两句,就看到大殿外面站了两个人,看穿着应该是贺连升的人,之前不在,就是刚刚过来,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向贺连升禀告,所以在门口等贺连升出去。 “贺连升。” “臣在。” “外头站着的那来两个可是要向你禀告调查进展的?让他们进来说话。” “是。” 贺连升叫外头两人进来说话。 苏方紧张地攥住了拳头。 来回报的两人没想到会被叫进来说话。之前在外面的时候他们就头也不敢抬,压根就不敢往殿里面瞟,现在被叫进来,腿都有点打颤。 不过好在贺连升平日对他们的教导还算到位,让他们虽然紧张却也不至于御前失仪。 “你们调查到了什么?如实回答就是。” “是!”其中一个人打着胆子应声,“属下按照大人的吩咐,去盘问了冯小姐的贴身婢女翠儿。翠儿说昨夜安顿下来后没多久,冯小姐便出去了,说是要到湖边却欣赏夜景,而且还说反正是在猎宫范围内,会很安全,便不让婢女跟着,自己只身一人出去的。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翠儿说她曾经去找冯大人,但是……” 差役看了一眼冯景,没有往下说。 贺连升眉头一皱,“陛下在此,有什么说什么,休要隐瞒!” 差役立刻俯身磕头,“翠儿说她去找冯大人,但是守在冯大人住处外的人说……说冯大人刚刚招幸了一个冯小姐的随行婢女,这会应该还在“忙着”,便不肯为翠儿通报,怕打扰了冯大人的兴致被责罚。属下也去找那人核实了,确实是这么个情况。那人是贴身伺候冯大人多年的,说之前在府上的时候,冯小姐便三天两头自己跑不见,府上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也有一次冯小姐又自己跑出去许久没回来,丫鬟过去告知冯大人,就正好打断了冯大人……“办事”,那丫鬟还有去通传的人就都受了责罚。” 众人一听,各个都变了脸色。 之前大多数人还都比较同情冯景,冯景很疼爱自己的女儿,总是当宝贝疙瘩一样护着,他们都有所耳闻。可现在一听是这种情况,就多多少少有点鄙夷。 女儿都失踪了,身为人父竟然还在跟丫鬟乱搞,搞得还是自己女儿身边伺候着的丫鬟,这要传出去像什么话?简直荒唐!往大了说,那就是丢朝廷的脸面! 再者哪家姑娘会像冯芙馨这样,三天两头自己跑不见?这就是不安分,不守女德。这大半夜出去,说是赏月,可连丫鬟都不带,焉知不是去与人私会?只是眼下人都死了,死者为大,众人也就不再说这些有损名声的话,算是给死人最后的一点体面。 但是不说却不代表不知道,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心里都有个计较。 冯景一听是这么回事,当即嚎啕大哭。 其实他昨晚也是听到外面有点动静,听着像是翠儿的声音。但是他正在招幸女儿身边的丫鬟,这等不体面的事怎么能让人知道?他也怕女儿知道后会跟自己闹,于是就放任外头的人把人拦着。虽然没听清楚翠儿有什么事,但却觉得女儿应该也没什么打紧的事儿,明天早上再看也一样。 现在冯景只觉得,如果他昨晚就见了翠儿,出来找深夜未归的女儿,可能女儿就不会死了。 如今有了贴身丫鬟和冯景小斯的供词,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冯芙馨是自己跑出去,而不是如冯景所言被人掳走,那么是她失足落水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眼下只要再多几步调查,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性,就能定案了。 苏方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知道以廖战的本事必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但还是会有点担心。不过看目前这个情况,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你在想什么?” 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苏方一条,苏方本能地往左边靠,险些摔倒,幸好被廖战及时搂住了肩膀, “小心些。” 苏方稳住身体,立刻推开了廖战,“你到这边来做什么?” “我见你早膳没怎么动,似乎有心事,过来看看。” 这要搁之前,苏方早就开怼了,可是一想到是这人救了自己,还替他杀了冯芙馨,他这狠话就说不出来。 “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昨晚救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干嘛非得我说都这么详细?” 廖战挑眉,“道谢还这么横?” 苏方点头,“成,回头等回京之后我给你准备一份谢礼,这样够诚意了吧?” “你觉得我缺你那份谢礼?” “哎你……”苏方硬压着自己停住话头,话锋一转,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冯芙馨,是你下的手?” 廖战神色不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苏方还真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而冯景的哭声太大,廖战没听清,便又凑近了一点。廖战也往他这边靠了些,苏方也没在意,到最后,他的嘴唇都要贴到廖战的耳朵了。 “冯芙馨……” 苏方话还没有说完,廖战转头,原本的那点距离就此被填补上,四唇相帖。 苏方愣了一下,又很快像触电一样躲开。 “你做什么?” 廖战眉梢动了动,脸上看不出一点不对劲儿的神色,还是一贯那么平淡。 “离得太近,一转头不小心碰上而已,又不是女人,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苏方咬牙,原本还有那么点尴尬的感觉,但被廖战这么一说,一点都没有了,只觉得廖战不愧是廖战,总是有轻易把自己气到牙根疼的本事。 他愿意这么敏感吗?他喜欢的是女人好吗?要不是因为古道心和陆镇,成天看他们俩在自己面前秀恩爱,他也不会对男人之间的亲密举动这么敏感。 不过苏方依旧嘴硬,“我这不是敏感,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转头而已。刚刚我的话,你听到了吧?” “听到了,”廖战转头,“但我不知道你的话什么意思。” 苏方也没觉得廖战会直接承认,不过他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廖战,所以即使廖战否定,他也基本可以确定了。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 “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儿。你不用想太多,也不必有任何负担。” 苏方定定看着廖战,突然笑了一声,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很是心酸无奈。 以前小时候就是这样,廖战虽然不爱说话,却总是什么事儿都维护他。长辈们都说廖战沉得住气,性子稳重,但是每当面对跟他有关的事情,廖战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要是受什么委屈,廖战就会加倍奉还给让他委屈的人。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依赖廖战,以至于当廖战违背他们的约定的时候,他才会如此愤怒。 要说这其实也不算太严重的事情,廖战不过是选择了另外一种人生而已,谁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可当时,苏方就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当时的怒意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心惊。而且每次看到廖战,想起他们的过往,想起他们的约定,想起当初的分到扬鞭,这种怒气便一再翻滚,始终消停不下去。 第205章 英雄救“美” “廖战,其实你犯不着我我做这些,不管你做什么,我们之间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从当初决裂后,苏方就没有用这么心平气和的语气跟廖战说过话,只是这话一字一词都好像刀子一样锋利,割伤人,还没开始流血,却已经疼到了心坎儿里。 而廖战,许是之前听苏方说狠话说多了,瞧着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当初我们都还小,”苏方没在意廖战淡漠的反应,继续说道,“因为太小,所以把承诺看得太重。如今回想起来,有的时候还会嫌弃当初的自己太过幼稚。两个人的人生太过沉重,一个年少约定,如何承载得了?” “苏方……” “你先听我说完,想通之后,我便觉得,其实当初你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我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怀,才是不可理喻的那个。但我觉得,作为人,也总有执着的权利,即便有的时候自己的执着不被其他人所理解,或者在一般人眼中,这件事没什么好较真儿的,但我就是记着,就是不能把它抹掉。就好像,天大的事儿,如果事儿里面的那个人我不在乎,那我就无所谓,但如果是我在乎的人,就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不能轻易揭过去。廖战,你知道我从小就脾气倔,认死理,等将来我彻底不执着了,可能咱们还能做回普通朋友。” “我知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逼着你接受我。我越逼你,你只会离我越远。” 苏方点头,“这话说的不错,果然还是你了解我哈!你看咱俩现在相处得就还不错,我没有对你破口大骂、言语讽刺,你也没有……”除了当初爽约,廖战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连句重话都没有,“咳,你也没有总绷着一张脸。” 似乎没有其他话题可聊了,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中。 在苏方看来,老实说,这种感觉还是挺尴尬的,他并不喜欢这样,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出去算了,廖战又开口了。 “昨晚你走之后,镇南王过来,看样子,镇南王与古道心交情匪浅。” “恩,他们两个关系是不错。不过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地插手,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你知道我不是多话的人,我只是有件事想确认一下而已。” “什么?” “镇南王不涉党争,而古道心和镇南王关系好,所以古道心才没有站队?” “恩,道心自己也对党争没有兴趣。” “可是古道心一再拒绝鸿王的招揽,只怕已经将人得罪,且我听闻,在当初景王于才情阁设宴的时候,古道心就跟景王之间有冲突,后面琼林宴的时候冲突又起,他这两边都得罪了,将来不论是鸿王登基还是景王登基,都不会放过他。古道心是个聪明人,按理说不会做这种自断后路的事儿,他是不是……心中有另外的储君人选?” 苏方没想到廖战会敏感到这种程度,仅仅是凭借一些传言,竟然就猜到了在古道心那有另外的储君人选。 古道心已经将陆镇的想法跟他说过了,他也认同,在当朝的皇子当中,也确实只有九皇子合适了。不过这事儿太大,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即使他相信廖战不会往外说,却也不能直接告诉他。 “这个我不知道,反正道心有他自己的想法。再说不管谁登基,都有我和镇南王护着他,谁也别想伤着他。你要确定的就是这个?” “不是。” “那还有什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是,苏方怀疑廖战到底有没有事。 “我昨晚看到古道心和王爷关系亲密,古道心甚至直接称呼王爷的表字,而王爷对古道心的维护也超乎寻常,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苏方舌头舔了舔后槽牙,心想这两人秀恩爱准时没底线,怎么在别人面前也不知道避讳呢?还是他们就确定廖战就算猜到了他们关系也不会说出去?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廖战虽然也算宗室子弟,但是一直保持中立,而且跟陆镇的关系一般,跟其他勋贵子弟也没有过多来往,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所以从一开始,陆熠鸿和陆熠景就没有想过要拉拢廖战,因为知道根本拉不过来,还有可能被软硬不吃的廖战到皇帝那里告上一笔。 “你看到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就是什么关系。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不要让别人知道,免得给他们带来不好的影响。王爷的脾气你该知道,他自己无所畏惧,但要是伤着了古道心,王爷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苏方咬了下嘴角,“那你为什么非要知道王爷和道心之间是什么关系?你是喜欢王爷还是喜道心,吃醋啊?” “都不是。” 苏方翻白眼,他问了那么多,廖战这家伙就回了不清不楚的三个字,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廖战看着苏方情绪不佳,这才又补充一句到:“我原本以为你喜欢古道心。可是当我说到镇南王和古道心关系亲厚的时候,你没有一点吃醋的反应,我便知道,你不喜欢他。” “哈?道心?我当然不喜欢他,我拿他当好哥们儿!哎我说都是大老爷们儿,你怎么总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难不成你也喜欢男人?你放心,要真是这样我也不会嘲笑你。” 廖战低头,“我不喜欢男人。” “既然不喜欢就少打听。”苏方语气又恶劣起来,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听到廖战说不喜欢男人的时候,心里面就有种点小小的异样的感觉,不大舒服。 说完苏方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他也不想自己是这种喜怒无常、随时翻脸的人,便又缓和了语气说道,“行了,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你自己……自己小心点。” 苏方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他知道廖战懂他的意思。 早膳之后稍作休息,就要正式开始狩猎了。 昨晚古道心在陆镇那睡的,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回到自己的住处。早膳的时候古道心没什么胃口,但最后却有宫人端着丰富的早膳到他房间去,说是宣平候世子的吩咐。 但是古道心却知道,苏方可不会细心到这种程度,这一定是陆镇的吩咐,于是便高高兴兴地吃饱了。 到了猎场上,由皇帝开了第一箭之后,狩猎正式开始。 武将们都一窝蜂似的冲了出去,文官们就在原地搭伙,喝酒聊天,然后让随行的护卫去狩猎,将猎到的动物交给宫人,这些文官可以自己动手烧烤,也可以叫宫人烧烤。 这以地为席,春色无边,美酒配烤肉,文官们也都诗兴大发,聊天之余也要做做诗词、走走对子。 古道心却是闲不住的,向皇帝请旨也要去狩猎。 皇帝早就听说古道心在琼林宴上露的那一手,知道他是个有武功的,大笑两声后叫人给古道心配上马匹弓箭,让他也能去玩儿玩儿,还说要是真猎了东西回来,得上交点。 “陛下放心,我要真猎中了好东西,自然要先孝敬陛下。” 嘴上抹蜜说了几句好听的,古道心便驱马而去,瞧着跨马扬鞭的英姿,倒真是不比那些武将差。 边上有爱拍马屁的大臣瞧着皇帝在看向古道心时那赞许的眼神,立刻笑着道:“陛下,咱们这位新科榜眼还真是全才,不仅文章做得好字写得好,就连武功也不差,我大晏要是多些如古大人这样的人才,必然能更好地为陛下分忧解难。” “说的对,古爱卿虽然年轻,但确实是个人才,而且朕也很喜欢他敞亮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朕就烦那些说话还拐弯抹角,还要朕去猜度他们意思的,到底谁是皇帝?” “父皇说的甚是。”陆熠鸿走出来,对皇帝行了一礼,“儿臣也以为,我大晏应当文武双修,以在文治武略都能超过其他国家,古大人确实给文臣武将们都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说得好!熠鸿,朕听说你为了这次春猎,苦练骑射许久?” “是,儿臣想亲手猎得猎物送给父皇。” 皇帝又大笑两声,“好好好,那就快去吧,这不用你陪着,去给朕猎两头鹿来!” “是!” 陆熠鸿翻身上马,往跟古道心相反的方向而去,皇帝看了之后满意的表情更甚。 只是皇帝并不知道,在陆熠鸿离开了他的视线之后,就立刻调转了马头。 其实从那时候,朝臣上奏,说要让一甲前三也跟着一起来春猎的时候,陆熠鸿就有了自己的计划。 他要得到古道心,是让对方打从心里面就要忠诚于他,而不是表面上把人拘在自己身边,他要是只要人的话,有千百种方法,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他早就料到古道心一定闲不住,有那么好的功夫,怎么会安安静静坐在那等着侍卫打来猎物享用呢?一定要自己去狩猎才有意思。 所以陆熠鸿提前做好了布置,让人专门盯着古道心。等看到他也快赶过去了,先提前通好气儿,确定好位置,之后那些人再扮成刺客,装作要杀古道心。 古道心功夫是好,但双拳难敌四手,只要人多,且武功也都不差,古道心绝对不是对手。到时候自己再出现,来个“英雄救美”,古道心感念自己的救命之恩,一定会愿意效力于他。 第206章 薄唇的人,也薄情 这方法虽然是老土了点,但只要管用就行。 陆熠鸿确认,古道心这样的人定然重情重义,所以一定会尽全力报答自己的活命之恩。 古道心昨晚就跟陆镇约定了今天要在什么地方碰面,他对这里也算是熟悉了,找个地方并不难。 只是古道心刚进林子里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对方的跟踪技巧也算高明,只不过古道心的侦查和反侦察能力也不是盖的,虽然对方用了内力,也很会隐藏行迹,但还是被他发觉。 实际上如果这些人的内力再深厚一些,他们就能隐藏得更好,自己也就不会发现了。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他? 古道心不敢冒然去陆镇那边,想了想,便决定先带这些人在附近兜圈子,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兜了几圈,这些人也没有什么举动,古道心却是有些不耐烦了,想着要赶紧把这些人给甩掉才行。 林子里的路错综复杂,古道心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只要让他拉开一段距离,他就有把握甩掉后面那些人。 只是还没等到他来开距离,后面那些人就动手了。 古道心还很奇怪,怎么一开始什么都不做,现在却要下手了,难不成是看出他要甩开他们了?不应该啊! 就算不解,眼下也不是细细思量的时候,古道心没带武器在身上,只有一筒子箭,远攻还行,近攻可就不大方便了。 来人一共有六个,而且各个都有内力。身上都穿着最寻常的侍卫衣服,看不出是谁的人。再说要偷几件衣服也不难,所以不能光从衣服上判断。 古道心应对得越来越吃力,他的那点内力还完全不够看,虽然刚刚射杀了两个人,但是这会距离越来越近,他用箭便更加不便。 就在这时,陆熠鸿突然出现,挡在他的身前,与那四人交起了手。 “道心,你可有伤着?” 交手之余,还能有功夫关心古道心的情况。 古道心眯眼,“下官无事,多谢殿下相救。” 虽然有陆熠鸿,但是古道心也没闲着,这些人毕竟是来刺杀自己的,要是刺杀陆熠鸿的,肯定已经找个由头跑了。 陆熠鸿出手快、狠、准,一转眼就解决了三个,还剩下一个正在跟古道心交手的。 古道心有杀人的方法,一对一他有胜算,之所以墨迹着,是准备弄个活口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他们来杀自己。然而他一抬头,却看到陆熠鸿一剑朝着杀手的后心刺了过去。 古道心大惊,“留活口!” 只可惜他这一声叫没用,最终还是看着陆熠鸿的剑贯穿了刺客的身体。 刺客倒了下去,古道心浅色的外衫上也溅到了不少血迹。 “道心,你没事吧?” 陆熠鸿右手收剑,左手拉住古道心的手臂,一脸的担忧。 古道心摇头,抽出自己的手,目光复杂地看着陆熠鸿,“殿下,恕微臣直言,刚刚刺客只剩下一个,已经构不成威胁,完全能留他一命审讯,看他究竟是何人派来的,殿下怎么就那么着急地将他杀了?” “道心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这些人是我派来的吗?是我着急灭口?要真是我派来杀你,那我又何必要费事救你?” 古道心面无表情,以退为进这一招,在他这走不通。 要是陆熠鸿能好好说话,古道心还真一时间看不出来是谁派的人,但看现在对方这瞧着好像理直气壮的表情,古道心却知道,陆熠鸿越是这样理直气壮,其实就越是心虚的表现。 所以,这是一出安排好的“英雄救美”吗? 古道心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遇上这种事,而且还是被救的那个! “殿下不必如此激动,下官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下官看殿下来的时机比较巧,又没有留下活口,所以就顺理成章地提出个疑问,还请殿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就像你说的,这就是个顺理成章的疑问罢了,我反而很高兴道心能这样坦白地跟我说。” 陆熠鸿面带微笑,从表情到眼神都写着真诚,这样的演技,古道心都要忍不住为他鼓掌。 “殿下对下官有救命之恩,以后若是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您直说,只要不违背道义礼法的事儿,下官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陆熠鸿低头一笑,笑得却有些惨然,“莫不是道心以为,我之所以救你,就是为了让道心感激我?为我效力?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真要让我伤心了。道心,我一直很看重你,很重视你,比你以为的还要重视。可是你却一再误会我,如果有什么方法,能让你对我哪怕只有对苏方一半好,我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古道心知道陆熠鸿在说谎,可看到陆熠鸿那悲怆的笑,心里还是有些不适滋味儿,那到底是他上辈子为之动心的男人。他也曾经真心待过他。 上辈子共同的经历并不全然都是痛苦,他也还记得陆熠鸿对他的好,只是这些好,终究在陆熠鸿最后的背叛中被抹杀得干干净净,以至于重生之后,他心心念念的除了要辅助陆镇之外,就是要为自己复仇,要让陆熠鸿生不如死。那些虚假的记忆,早就被他掩埋彻底。 陆熠鸿也不算都在说假话,只能说真假掺半,至少,他对古道心的感情,还有他对苏方的嫉妒,都是真的,所以就是古道心听起来,也会有点触动。 “嘶……” 陆熠鸿浅浅抽气一声,掀开黑色的披风,肩膀上有一处箭伤,不仅衣服被划破,血色也渗透出来许多,周边的衣服都染红了,鲜红的血一路向下,还顺着手背滴到地上。 古道心面无表情,“殿下受伤了,还是包扎一下的好。” “好。我有随身带着金疮药,只是我这只有一条手臂方便活动,”陆熠鸿眼神灼灼地看着古道心,“道心,你来帮我包扎,好吗?” “殿下是为了救下官受伤,下官理应为殿下包扎。” 古道心扶着陆熠鸿坐在树下,自己从衣服上撕下了一条准备用做包扎,接过陆熠鸿从怀里摸出来的金疮药,放到一边,先帮陆熠鸿把染血的袖子扯下来,露出伤口。 看到血肉外翻的伤口,古道心皱眉,不过是做戏而已,有必要弄得这么逼真?这么深的伤口,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不可能见好,他这也是下了本儿了。 陆熠鸿的身上带着酒囊,古道心将塞子取下来,将酒倒在伤口上消毒。 这么深的伤口,这样直接撒酒,必然会很痛,但陆熠鸿却一声没坑,牙关咬得很紧,只是脸色十分苍白,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古道心瞥了一眼,道:“殿下这么痛不妨直接叫出来。” 陆熠鸿睁开紧闭的眼睛,苍白的面容淡淡一笑,“那不行,这么好的机会,必须要好好抓住。” “什么机会?” “让道心看到我男子气概的机会。”陆熠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虽为皇子,但绝对不自命金贵,也不是受不得苦。皇叔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 陆熠鸿还想着之前古道心当着他的面夸陆镇的事儿。 古道心从来没有那样认真地夸过什么人,而且之前在过来的路上,他也曾看到古道心跟陆镇同乘一骑,之后向随行的官员了解情况,知道这是个意外,心里面稍微踏实了点,却还是觉得吃醋,而且他也觉得,古道心这么好,就算是一向清心寡欲的镇皇叔,说不定在接触多了之后,也会对古道心有好感。 陆熠鸿怎么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更加着急,希望能早点让古道心看到他的好,跟他在一起。 他相信古道心是个专一的人,要是自己能先一步走进古道心心里,只要自己不负他,他便绝对不会负自己。 古道心面上不显,心中却在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能跟显章相比?不论人品还是武功,你都没有资格与显章相提并论!真是一点也不想给他包扎,他要是直接把陆熠鸿扔在这自己走了那是不是太明显? 就在古道心考虑着把陆熠鸿扔在这里的可能性的时候,陆熠鸿却是在仔仔细细看着古道心,那眼神几乎要化成食指去抚摸古道心的脸。 他一直都觉得古道心长得很好看,不是那种特别硬朗的帅气,更多是的一种带着点邪气的书生文雅,很是让人抓心。 现在古道心给他包扎手臂,他们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近过。在这样近的距离看着,只觉得这人更好看了。白皙的脸,英气的眉,眉心间有点点淡漠,一双凤眼,眼尾有个浅浅的向下的弧度,冲淡了凌厉眼神的锋芒,多了一点点柔和。鼻梁高挺,淡粉色的嘴唇比较薄。人都说,薄唇的人,也薄情。 可是陆熠鸿却觉得,如果他能被古道心专心致志地看着,在那眼神中,必然有一片似海汪洋的深情。 情不自禁地,陆熠鸿一点点向古道心靠近,眼睫微微下垂,视线集中在古道心的薄唇上,仿佛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唇凑上去。从前听人说过,很多时候,人的身体比思想更加诚实,陆熠鸿意识到,在此时此刻,他很想亲吻这个人。这也是他第一次,有主动亲吻别人的欲望。 第207章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古道心看似没怎么样,实际上却一直保持着警惕,当他感觉到陆熠鸿在向自己靠近,而且发现好像不是为了偷袭他而是要亲他的时候,立刻心中一惊。但好在他反应很快,在陆熠鸿碰到他之前闪身躲开。陆熠鸿肩膀上的布条包扎打结才到一半,古道心一撤开,结就又开了。 “殿下请自重!” 陆熠鸿本来也有些慌张,但是看到古道心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猛然窜上来的怒意便将慌张取代。 “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反感我碰你?道心,今天我就所幸把话跟你说明白,我喜欢你!我想得到你并不仅仅因为你的才华和能力,我想让真正成为我的人!我的枕边人!道心,做我的人吧!” 古道心深吸一口气,滔天的怒火和恨意如同烧开了的水翻滚不息! 陆熠鸿是见几次招揽不成,所以才准备故技重施,妄想像上辈子那样,用感情来困住他,让他一辈子为他效力,助他踏上成功之路?他做梦! 压着怒火,古道心尽量平静地说道:“殿下许是受了惊吓,脑子有些不清醒了,才会说出这些话。下官只当什么都没听到,也请殿下以后不要再将这种话挂在嘴边。” “道心!我是真心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相信或者不信,都不重要,我已经有心宜之人,也望殿下能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良缘。” “你有喜欢的人了?”陆熠鸿悠地瞪大眼睛,“是谁?男人还是女人?” “下官喜欢什么人,跟殿下没有关系。感谢殿下对下官的关心,但是殿下也无权过问下官的感情问题。” 陆熠鸿的脸愤怒到几乎扭曲,“是不是苏方?是他,一定是他!你平时根本和别人没有太多接触,身边也没有女人,一定是苏方!他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世子,将来不过继承宣平候的侯爵之位罢了,你宁可选择他也不愿意选择我?” 古道心笑了,“难不成在王爷眼中,选择跟谁在一起,是看对方什么身份?那是不是我只要喜欢上一个比殿下更加位高权重的,殿下就会放弃了?那行,那殿下就当我喜欢的人是镇南王,这样可以了吧?” “道心!不要说气话!” “我没说气话,我就是喜欢王爷,殿下还是放弃吧!” 故意这么误导陆熠鸿,古道心觉得还是挺爽的,他能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喜欢陆镇,而且还不会被陆熠鸿当真从而转过来利用这一点来攻歼陆镇,挺好。 陆熠鸿还想说什么,但正巧这时候有一队护卫经过,看到这边的情况立即赶过来。 古道心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便让护卫带着受伤的陆熠鸿回去了,他自己继续往林子里面走。 陆熠鸿就算再不情愿,却也不能拖着伤跟古道心一起,不然这些人要是回去跟皇帝一说,他难免要被疑心,便也只能看着古道心骑上马扬鞭而去。 确定身后没有跟踪的人,古道心才往他和陆镇约定的地点过去。 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古道心确定,陆镇一定还在等他。 果然,到了约定的地方,古道心远远就看到陆镇站在一棵树下,边上拴着一匹通身黑亮的马。 这地方偏僻隐蔽,古道心昨晚跟陆镇商量了很久才确定这个地方,几乎不会有其他人经过,而且这后面还有一处被杂草灌木掩盖的山洞,山洞通向大山深处,有不少奇珍异草。 古道心上一世无意中发现这个山洞的时候,就在里面找到了一株百年毒龙草,不过当时因为情况特殊。时间紧急,并没有再往深处走看看,这回可以和陆镇一起,还更加安全。 “显章对不住,我来晚了。” 陆镇刚要说没关系,却看到古道心身上的血迹,还有衣摆处的破损,立即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没事,就是陆熠鸿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我被迫参与了。” 古道心跟陆镇说了那处所谓的“英雄救美”的戏码,当然他没用这个词语,自己形容自己美他不乐意,说英俊还是可以的。 陆镇脸色相当难看,有种自己是被人光明正大挖墙脚的感觉。 “他喜欢你?” “什么喜欢?”古道心嗤笑一声,“不过是为了笼络我的手段罢了!兴许他误会了我跟苏方的关系,以为我喜欢男人,所以就故意向我表白,以为自己长得还挺过得去,自以为比苏方要更有魅力,再加上又是身份贵重的皇子,我便能喜欢上他,之后自然就是为爱效力了。他想得美!” 陆镇抿着嘴,“可是你最后跟他说你喜欢的人是我,他却不相信。” “当然不能让他相信,不然他要是找咱们的麻烦呢?” “他要来找麻烦便尽管来,且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古道心笑了,“我知道显章厉害,但是如果能不费那个心,那干嘛不省下这个事儿?咱们的事情很多,没多余的精力分给陆熠鸿。他爱怎么蹦哒怎么蹦哒,别烦着咱们就成。” 虽然古道心这么说,但陆镇还试觉得不爽。 既然陆熠鸿这么闲,那等回去之后,他自然会给陆熠鸿找点事情做,只是不会让古道心知道,免得他费心。 “好。” 古道心笑了,拉着陆镇的手,“走,咱们往里面瞧瞧。” 陆镇在等古道心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简易的火把,两人一起往里面走,陆镇一直走在古道心侧前方,这山洞入口有点窄,两人并排走会比较挤,而且逐渐深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陆镇走在前面就能护着古道心。 一开始的路古道心还熟悉一些,找到了一些珍稀的药草,琢么着可以制作成哪些有特殊功效的药。 只是到了后面,就是古道心也没有去过的,两人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这北围猎场的奇珍异草其实不少,但因为是皇家猎场,所以平时并不对外开放,而为了保证皇帝来狩猎的时候能够安全,就算是皇亲贵族,也不能在非狩猎的时候进来里面。 所以古道心早就打算,这次狩猎就多找点药草。而且陆镇已经安排好,有人帮他们打猎,拿着现成的猎物回去,也就不会被怀疑他们之前做了别的什么事儿。 别看从外面看只是一个小小的洞口,但是里面却相当深,而且有许许多多的小岔路,错综复杂,不知道那许多的小路又都通向什么地方,有多远, 古道心心里慢慢算计着时间,这是在古代,还没有手表这种东西,每当这时候他就会特别想念现代的高科技发明。 一路走来,古道心都被陆镇各种照顾,遇着稍微不太好走的地方,陆镇就要拉着古道心的手,或者扶着他走。 古道心要真是个不会武功的人也就罢了,偏偏他功夫还不错,着实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 “显章,我自己走可以,你这样拉着我肯定不太好走。” 古道心要抽回手,却被陆镇攥得更劳。 “我知道,但是我想照顾着你。我们不能时时刻刻在一起,那至少在一起的时候,让我多照顾你一些,我自己心里也舒服。” 古道心笑了,低着头没再说话。 山洞里的路越往深处走越宽敞,似乎这大山腹地就是天然被掏空的。他们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而且几乎是直行,没有拐进任何岔路,也该进入大山深处了。 而且简易火把已经烧了快一半,再过一会就必须原路返回,不然可能撑不到出去。 突然,两人听到前面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还夹杂有女人的哭声。 两人相视一眼,立刻赶过去,穿过一截不算长的通道,在一个并不宽敞的天然石室内,苏方和廖战正在跟五六个黑衣人交手,而永甄郡主就瘫坐在一边哭着,身上都是土,衣服也有破损,好不狼狈。 看到陆镇和古道心,永甄郡主似乎一瞬间来了力气,站起来就朝陆镇跑了过来,那架势,应该是想要个安慰的抱抱,但最终被并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陆镇给躲开了。 永甄郡主冲得太猛,陆镇躲开的时候没来得及停住,摔倒在地,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泥土,身上那件鹅黄色的裙衫也没能幸免,惨上加惨。 有黑衣人注意到陆镇和古道心这边,知道他们要是也加入的话那就没有胜算了,当即准备逃走,朝两人扔过去两个火把以争得逃走的时机。 陆镇一步跨前,抬起手臂将古道心护在身后,火把打到陆镇的手臂上。不过还好,陆镇身上只有一点披风烧着了,随便扑一扑就灭了。 “显章!” 看到陆镇用手臂挡住火把的一瞬间,古道心眼睛瞬间通红,一片猩红之中还有一点点蓝色的光芒好像变成实质迸发出来,周身也被刺目的蓝白色光芒包围,伴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刺客和廖战。而即便是已经在上一世知道这种情况的苏方,其惊讶程度也一点都不比廖战小。 他以前不是没见过古道心失控,但失控到这种程度,释放出如此耀眼的白光,确实还是第一次。 第208章 夫唱夫随 陆镇暗骂一声,他怎么忘了,对于古道心而言,他受伤比古道心自己受伤更让他接受不了!之前就已经失控过一次,而这次的情况比上次还要严重! 对面的六个刺客已经在一瞬间被击倒,这会都浑身冒烟地倒在地上,一股焦糊的味道在窄小的石室内弥漫开。 陆镇快速解下披风罩在古道心身上,从正面将人抱住,按着古道心的头紧紧扣在自己怀里,“道心,我没事!道心……” 上次,陆镇就是一直这样抱着古道心,一直喊他的名字,他才缓过来。 过了一会,古道心身上的光芒散去,脚下一软,昏倒在陆镇怀里。 这时候苏方才缓过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廖战竟然站在他的身边。他明明记得道心刚失控的时候廖战是在他的身后,但现在廖战却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在后面。 而且廖战的身上也有点被灼伤的痕迹,衣服多处破损,每一处破损都能看到里面的皮肤被灼伤的样子,瞧着就疼。 苏方眼底发红,抬手按住廖战的肩膀,“你不是在我后面?谁让你跑到我前面的?我用你护着吗?” 苏方一边凶廖战,一边扶着廖战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这才发现廖战腿上的伤更严重,衣服虽然破得不是很厉害,但脱掉鞋袜卷起来看,双腿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如果那时候不是廖战挡在自己面前,现在这幅样子的就是他了。 然而就是伤成这样,廖战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冷漠,就像在面对对他说狠话的苏方的时候一样。 苏方身上也带着金疮药,但是跟陆熠鸿不一样,他那是早年从军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因为战场上受伤是常事,很多时候不能一点小伤就退下来,但是有些不大不小的伤如果不及时处理也会很麻烦,所以他就习惯在身上带着药,也练就了快速包扎的本事。 只是他真的没处理过这种伤,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先涂上些外伤药,之后撕扯下来衣服包扎。 廖战不说话也不出声,但苏方在包扎的时候却不敢有丝毫马虎。 等包扎完了,苏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我说你能不能给个回应?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弄痛你!” “你包扎得很好,没有弄痛我,”廖战规矩地回了一句,顿了一下又道,“包扎的手法这么熟练,之前从军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受伤?” 苏方被廖战灼热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然,嘟囔了一句“当兵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便去看古道心的情况。 “王爷,道心怎么样?” “还昏迷着,不过脉相平稳,应该很快会醒过来。” “呼!那就好!看王爷样子,道心应该不是第一次在王爷面前这样了吧?” “你之前也见过?” 苏方撇嘴,“梦里见过,不过我看到的那次远远不及这次,比起来就是小儿科,这次道心是真出离愤怒了,果然王爷在他心中最重要。” 陆镇挑眉,“在梦里,他是因为什么失控?” 苏方:……王爷不愧是王爷,抓得一手好重点! 他能直接说是因为陆熠鸿吗?肯定不能!道心醒过来之后一定第一时间灭了他! “啊,道心应该告诉过王爷,他之前是效忠那谁嘛!然后看到刺客刺杀那谁的时候,道心就那啥了。不过当时的程度可是和这次没法比,真要形容的话,那次就是一根细线,这次就是擎天柱。” 廖战左右看看,他听不懂苏方和陆镇的话,微微蹙眉。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苏方跟古道心关系较好,也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苏方和陆镇之间有了他听不懂的话题。他还一直以为,对于苏方的事,他都了解…… 陆镇明显还想知道更多,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这。 好在廖战他们进来的洞口离这里很近,一盏茶的功夫就出去了。 苏方背着廖战,廖战的腿是为他而伤,他不能不管。陆镇抱着古道心,出去之后又返回来将还在昏迷的永甄郡主也给弄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古道心醒过来,看见陆镇正用沾了水的披风给他擦脸。 “显章……” “恩,我在,”陆镇握住古道心的手将人扶起来靠着自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古道心摇摇头,“没有,我刚刚又失控了?是不是伤到你了?” 陆镇刚要回答,边上苏方酸溜溜地说道:“你就是伤到自己也不会伤到你们家王爷!甭担心!不过廖战伤得有点重,把你的生肌粉贡献出点来呗!” 苏方知道古道心善于制药,不管是夺命的药,还是救命的药,他都做得来,而且做得比外面的药效果都好。古道心之前给了他好几瓶,他不舍的用,就一直没有带在身上。 古道心从怀里摸出一个翠绿色的小瓶子扔向苏方。 苏方没想到古道心动作这么快,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被瓶子砸到头,廖战反应更快,抬手在苏方头顶上方,抓住了瓶子。 苏方看了一眼廖战伸过来的手,拿走瓶子,低低一声,“谢谢。” 廖战没有说话,目光却不曾移开。 古道心的药确实奇效,廖战之前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确实钻心地疼,但上了药之后,不仅疼痛大大减轻,还有一种很清凉的舒适感。他府上伤药也不少,但都没有这样的奇效。 苏方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永甄郡主,“这个女人怎么办?她刚刚看到道心……说不定她会传出去,到时候一定有一堆麻烦?灭口?” 古道心白了一眼苏方,“别天天把打打杀杀的挂在嘴边,我有办法!” 古道心从怀中掏出之前在山洞中找到的毒龙草和忘忧草,“得庆幸这山洞里有这两种草药,不然还真挺麻烦。” “毒龙草?忘忧草?这一个有剧毒,一个会让人失去记忆,”廖战看着古道心,“要杀她不用这么费事,但要是让她永远失去记忆……” “失去所有的记忆会比较麻烦,而且忘忧草的药效只能维持一天,一天之后就会恢复所有记忆。”古道心晃了晃手里的草,“不过将这两种草混合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忘忧草能抵消毒龙草的赌性,而毒龙草可以使忘忧草消除记忆的药效变成永久,只不过只能消除一个时辰到半天的记忆,因人而异,但也足够了。不过你们怎么会跟她在一起?又被人刺杀?” “我本来是自己出来狩猎,在半路上碰上了廖战,就一起了,结果没走多远又碰到了这个女人!真是无语,她说她是甩开丫鬟过来找王爷的,她想让王爷看看她的诚心,说什么要是王爷看到她一个人过来找他,肯定很感动。这个女人还真是没脑子,才发生一宗命案,她竟然也敢这样乱跑,我跟廖战又不能不管她,只能带着她一起。本来是想等把她先送回去再去狩猎,结果半路上就遇上了杀手,还被逼进了山洞。你们看到的时候只有六个人,那是我们都杀得差不多了,之前最起码有四五十个,也不知道是谁下这么大的血本,是要杀我还是廖战,本来是想留个活口问问,结果……啧,被你一锅端了。” 古道心哼笑一声,“你这么欠,谁知道是不是又得罪了什么人?该不会又是有哪家姑娘找你的麻烦吧?” “不是……道心咱不能这么说吧,哪家姑娘能剽悍到雇佣杀手杀人?” “那些是不是杀手还不一定,也许随行护卫。看他们的身手还不错,应该不是一般的护卫,训练有素。” 苏方无奈,“我最近就招惹了一个冯芙馨,除了她没别人。” “有的时候你得罪了人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 “这倒是,小肚鸡肠的人那么多,我又那么优秀,被人嫉妒也是有可能的。” “哎呦我去你就不能要点脸?你让廖战说说你优秀吗?” 廖战接话很快,“优秀,他很优秀。” 古道心似笑非笑,“他害得你也卷进这种危险中,你还说他优秀?” “还不能确定人就是他招惹来的。” “不是他难道是你吗?廖大人在朝堂之上向来独善其身,没有主动招惹过什么人,也没有人会那么不长眼地主动招惹廖大人。” “苏方本来也独善其身,是因为你他才卷了进去。”廖战免去表情地看着古道心,眼神比平时更冷。 古道心轻笑,“你这是怪我给苏方找麻烦了?那请问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你跟苏方又是什么关系?” “嘿!”廖战还没说话,苏方就拍了古道心一下,“人家就随便说了一句,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吧?” 虽然苏方是在为廖战说话,但廖战却不觉得多高兴,那句“人家”让他心里不大舒服,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古道心一手捂着嘴笑一手拉着陆镇的手臂,“哎呦你看看,他们俩这是夫唱夫随呢,一致对外啊!显章啊,咱们也秀个恩爱呗。” 第209章 吃醋 陆镇从古道心后面伸出双臂将人抱住,“好好休息一会,别闹腾。” 要说什么人能镇住古道心,也就是陆镇了,陆镇一开口,古道心就能安静下来,也不跟苏方斗嘴了。 配好了药喂给昏迷中的永甄郡主,古道心深吸一口气,“这个女人还真是执着,为了显章居然一个人跑出来,连个丫鬟侍卫也不带。” “这不是执着,这是愚蠢!”苏方冷声道,“她就没想过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到时候说她是为了王爷才跑出来,那又置王爷于何地?真要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也还要王爷负一部分责任?自私又无知,怎么配得上王爷?难怪承平候一贯没什么建树,女儿都教成这样,能有多大的本事?” 古道心笑笑,不管配得上配不上,他家显章都只要他。 “你们一会把人送回去,就说在路边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 “成,还是我们送回去比较妥当,免得她又赖上王爷。” 稍作休息后,苏方和廖战吹口哨叫回了他们的马,带着昏迷的永甄郡主一道回去。 陆镇又陪着古道心在附近采摘了一会草药,之后才往回走。 快走出狩猎区的时候,陆镇的手下出现,将不少打来的猎物分给陆镇和古道心,东西不多不少,不打眼,不突出,也不会被人怀疑。 两人先后离开,陆镇先走,隔了有小半个时辰之后古道心才走。 回去后,皇帝看到古道心的猎物,大为赞赏。虽然不是特别多,但是古道心一介文人,能有功夫就很不错了,还能猎到这么多,已经相当难得。 “古爱卿果然没让朕失望,朕就知道,你的骑射肯定不错。” “父皇说得对,儿臣观古大人与一般人不同,走起路来步伐稳健,足下生风,一看就知道是功夫好的,就像大哥和二哥一样。 坐在皇帝身边的华服少女甜甜笑着,石榴红本是不好驾驭的颜色,但是穿在少女身上,却只衬得她甜美可人。少女面容精致,发上珠翠不多,却更显得清纯可爱。 此人正是皇帝最喜欢的女儿,也是陆熠鸿的同胞妹妹韶灵公主。 皇帝不只有韶灵公主一个女儿,但是在众多的女儿当中,韶灵公主最得他喜爱,五岁的时候就给了封号,对她的偏爱甚至超过了大多数皇子。几乎可以说,陆熠鸿能跟陆熠景分庭抗礼,除了他自己的能力之外,这个得父皇喜爱的妹妹也是一大原因。 虽然韶灵公主不参与党争,但皇帝也总会因为她而多看重陆熠鸿一些。人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韶灵公主就好像是皇帝上辈子唯一的爱人一样,那真是被皇帝疼到了心坎里。 由于皇帝的偏爱,韶灵公主没有见过太多宫中的勾心斗角的戏码,一直性子单纯,对许多的人和事都保持着善意的态度。 皇帝微微一笑,“韶灵就是有眼光。” 古道心拱手行礼,“微臣多谢陛下和公主看重。” 坐在对面的陆镇看着面颊绯红的韶灵公主,微微眯起了眼。 韶灵正要跟古道心说话,陆熠鸿在宫人的搀扶下过来了。 “参见父皇。” 皇帝眉心蹙起,“不是让你先回猎宫休息,怎么又过来了?你这还受着伤,不要乱跑。” “儿臣多谢父皇关心,不过儿臣只是小伤,不用特意回猎宫休息。” “不回就不回吧,怎么也不叫御医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御医说现在的包扎就很好,而且用药也没有问题,就先不用重新包扎了,等晚上换药的时候再重新弄,免得又扯开伤口。” “也罢,那就听御医的。古爱卿,你可有受伤?” 古道心摇头,“多谢陛下关心,臣没有受伤。多亏鸿王殿下及时出现,否则臣也不会安然无事。” “你们都没事就好,朕已经让人去调查了,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胆敢对朝廷大臣下手!” 皇帝看起来气得不轻,这到底是春闱狩猎,是皇家活动,在这种场合发生刺杀,那就是打皇帝的脸面。这也就是被刺杀的是个臣子,如果是皇子的话,可定直接就要打道回京的了,哪里还会继续坐在这? 至于陆熠鸿受伤,那也是误伤,而且皇帝可能也多多少少有点怀疑,毕竟这事太巧,怎么古道心被刺杀就刚好被陆熠鸿看见呢?皇帝多疑,一定会有所猜测,只是没有证据,便不能肯定。 “是,谢陛下。” 陆镇本来并没有看向陆熠鸿,但在刚刚皇帝说到陆熠鸿的伤,陆镇不经意抬眼,瞧见包扎伤口的布跟古道心的衣服花色一样,再想到古道心衣服的破损,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脸色便不大好看。 陆镇没怪古道心,当时那种情况下,肯定要给陆熠鸿包扎,而总不能去撕皇子的衣服,撕自己的也正常,只是陆熠鸿不让御医重新包扎伤口,只怕是不舍得揭下来那块从古道心衣服上撕下来的布。 坐下后,陆熠鸿还总是看着古道心那边,那专注而含笑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看,你给我包扎的,我都舍不得换掉”、“只要你没事,我受多大的伤都不要紧。” 陆镇越看陆熠鸿越不顺眼,于是趁着贴身服侍陆熠鸿的宫人走过去为陆熠鸿倒茶的时候,陆镇捡起手边的一颗小石子打了出去,宫人的腿弯被石子击中,跪倒在地,手里的茶也打翻了,热茶洒在陆熠鸿身上,那包扎的布条也湿了大半,渗透到伤口上,陆熠鸿疼得直抽气,脸色也发青。 皇帝赶紧让人扶着陆熠鸿到后面去重新包扎伤口,又重重斥责了宫人,要不是看在对方是惯常伺候陆熠鸿的,是他的心腹,必然要当场杖毙。但最后还是打了二十大板,罚俸半年。 陆镇动手别人是没看到,但距离他不远的苏方和廖战却看得清清楚楚。 苏方很高兴,就算冷静如镇南王,竟也有吃醋的时候。看来王爷真是爱惨了他们家道心。 古道心没看到陆镇动手,却直觉这件事跟陆镇脱不了关系,偷偷瞄了眼低头喝酒仿佛事不关己的陆镇,心里直乐呵。 傍晚,暮色降临,第一日的狩猎结束,现在他们要回去猎宫,等明天一早再过来。 皇帝在安寝之前召韶灵公主过来说话。 “韶灵啊,老实告诉父皇,你是不是喜欢古道心?” 韶灵双颊飞上嫣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父皇又打趣儿臣!” 皇帝笑了,“看看我们韶灵,都知道女儿家要娇羞了,看来是动了春心啊!那古道心确实是好的,父皇看着也喜欢,你要是真有意,父皇就给你们赐婚,如何?” “父皇不可。”韶灵立刻按住皇帝的手,“儿臣知道父皇疼爱儿臣,但是赐婚之事……暂且还是不要。” “这又是为何?你不是喜欢他吗?” 韶灵红着脸,害羞地低头,“儿臣……儿臣确实对古大人有意。但是儿臣不想直接由父皇降旨赐婚,逼着古大人迎娶儿臣,儿臣希望能够与古大人两情相悦,到时候再请父皇赐婚。” 皇帝笑了,“傻丫头,你这是担心古道心不喜欢你?你是公主,是天家血脉,赐婚与他那是他的荣幸,他高兴还来不及,你还怕他拒绝?” “儿臣不是怕他拒绝,是怕他就是因为儿臣的公主身份以及父皇降旨才不得不娶儿臣。儿臣恳请父皇,让儿臣先与古大人相处,等感情有了,再请父皇为儿臣赐婚,到时候他也能高高兴兴地接受。” 皇帝听着,只觉得这个女儿的想法真是越来越古怪了,这皇家赐婚,还是公主下嫁,本就是无上荣耀的事儿,还能有人不情愿吗?不过皇帝到底是疼爱这个女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韶灵说怎么办,父皇就怎么办。只是你常在后宫,又如何与那古道心多培养感情?可别说要出宫的话,女孩子家哪有总往外面跑的道理?也不安全。” “儿臣不出宫,但父皇可以经常召古道心进宫啊!古大人虽然官阶不高,但也是新科榜眼,又才华出众,得父皇看重。父皇多召他进宫,那也是爱重人才,有何不可?到时候父皇多带他到后花园转转,儿臣便能过跟古大人“偶遇”几次。儿臣相信,只要熟识了,古大人一定会心悦儿臣。” 皇帝大笑着刮了下韶灵公主的鼻子,“你啊,刚刚还不好意思,这会就能出这鬼主意,女儿家家的也不嫌害臊。” 韶灵公主笑着抱住皇帝,“因为是在父皇面前,儿臣与父皇亲近,所以才想什么就说什么的,父皇要生儿臣的气吗?” “傻丫头,父皇生谁的气都不会生你的气。父皇答应你,放心吧!” “儿臣多谢父皇!” “好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好人才精神,才能漂漂亮亮的。” “是,”韶灵公主起身,对皇帝行了一礼,小脸上都是天真的笑意,“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父皇也早点休息,可不要熬夜看奏折,儿臣带来的安神汤父皇记得早点喝,别等凉了。” “知道了,就你话多,快回去吧!” 韶灵公主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这才离开。 第210章 白睡了那么久 韶灵郡主一走,皇帝的表情就阴沉下来。 白天古道心遇刺的事情到现在也什么都没查到,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之前怀疑这件事是陆熠鸿做的,为的就是赢得古道心的信任,让古道心站在自己这边。 他这个儿子,不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可是刚刚他召来了给陆熠鸿换伤药包扎的御医询问,御医却说陆熠鸿的伤口很深,伤势已经算得上严重了,绝对没有作假的可能。 如果仅仅是做戏,完全没有必要到这种程度,稍微受点伤就不错了,他是皇子,能冒着自己受伤的危险救一个臣子已经很是难得,根本没必要把自己伤得这么深。 就是因为这个,皇帝才觉得,也许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陆熠鸿做的。可能真就是古道心得罪了什么人,让对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杀他,而陆熠鸿真的只是刚巧经过。 此刻,几乎已经躲过了皇帝怀疑的陆熠鸿,正在房中发脾气。 他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居然都没能杀了苏方。当他看到苏方完完整整、活蹦乱跳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恨不得上前亲手杀了他! 古道心喜欢的人是苏方,他只有杀了苏方,自己才有机会! 苏方的武功有这么高吗?他派出去六十人,而且都是训练有素的王府死士,却还没能杀了苏方,并且到现在为止一个或者回来的都没有,难道全部都被苏方杀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苏方故意藏拙!看来,他得另想办法对付了。 夜深人静,古道心还没睡着,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听见细微的窗户打开的声音,嘴角一点点翘起来,却没有起身,收敛了笑意后闭上眼睛装睡。 陆镇走到床边,看着“安睡”的古道心,抿直的嘴角勾起一个弯儿,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古道心的两次,低头亲吻着古道心的额头。 微凉的唇从额头一路下移,擦过鼻梁,落在脸颊上,又落到嘴边,之后继续向下,在雪白的脖颈上流连忘返。 古道心实在绷不住了,睁眼笑了起来,手推着陆镇的胸膛拉开点距离,“痒死我了,你知道我怕痒,故意的是不是?” 陆镇笑得有点坏,“我就想看看你能装睡到什么时候。” 古道心抿嘴笑,“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睡?” “要是连你真睡假睡都看不出来,不是白睡了那么久?那你多亏?” 古道心咬牙,“二狗你变了……” 陆镇动作利索地翻身上床,快速脱了衣服,躺下来抱着古道心,整张脸埋进古道心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环着古道心腰肢的力度也稍微加重了点。 古道心又笑了,“要是让别人看到你这幅样子,一定要惊掉下巴,堂堂镇南王竟然这么色。” “别人没有机会看到。” “这倒是。不过显章,你到底怎么看出来我在装睡?” “你睡着的时候嘴巴会张着,而且你睡着后很不老实,总是东倒西歪,不可能有那么规矩的睡姿。” 古道心汗颜,“那你晚上跟我睡,我又不老实,你不是会睡不好?” “我抱着你睡你就会老实。” “难怪跟你在一起睡的时候总是特别沉,睡起来也特别有精神,我要是自己睡就不老实,休息自然不够好。” 陆镇收紧手臂,“这样好,也不好。我高兴你在我抱着的时候能睡得特别沉,可要是有战事,我要出征,就难免分开,到时候我就要担心你能不能睡好。” “这个简单,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就另外弄一床被子,把被子卷起来,裹上你的衣服,晚上抱着睡觉,也能将就将就。” 陆镇忍俊不禁,“这倒是个好方法,我也能这么做。” “当然。”古道心转身,拉着陆镇的手臂放到自己的脑袋下面枕着,“睡觉,明天去打猎,来真格儿的!” “好。” 陆镇给古道心拉拢了被子,手搂着古道心的腰往自己这边贴了贴,神情很是温柔。 过了一会,古道心睡着了。 古道心就是这样,睡着得很快,但是睡眠质量不好,睡不踏实,所以才会不老实。也就只有在和陆镇一起睡的时候,他才好像能放心地关闭所有的感官,放下所有的警惕,安安稳稳地睡。 陆镇手指描绘着古道心的脸,想着今日探子回报的皇帝和韶灵公主的谈话,漆黑的眼中渐渐凝聚起寒冰。 第二天早上,古道心起来,精神却不是很好。这大概是第一次,他跟陆镇一起睡,而且也没做什么耗体力的“床上运动”,却在第二天早上精神不济。 陆镇也发现了,自己穿完衣服之后就帮古道心打理衣服。刚刚盘腰带的时候古道心都把里、面弄反了。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古道心眼睛有点胀痛,点点头,“恩,做了一晚上梦。” 之前他跟陆镇一起睡很少做梦,就算做梦也是美梦,但这次…… “什么梦?” “梦到我弟弟了。” “云宝?” “云宝那是咱弟。” “你还有别的弟弟?” 古道心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梦到的,是他在原本世界的那个弟弟。 当初,他毅然决然地离开那个家,唯一让他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弟弟。他心有愧疚,虽然父母从来不把他当儿子,但是弟弟从来不曾亏欠他什么,相反,在弟弟六岁之前都非常黏他,六岁后,情况虽然变了,弟弟疏远了他,但却也从没做过伤害他的事情,甚至还会在父母虐待他的时候出面维护。 离家后,他有几年一直很惦记弟弟。之后有钱了,他之所以给家里那么多,一是谢他们一点血脉,二就是为了弟弟,他并不想回来见弟弟,心中感受很是复杂,但他希望弟弟能过上好生活。那么多年,他一直没有联系家里,不管是给钱之前还是之后。而在给钱之后,他彻底抹去了自己的踪迹,算是完全断绝了关系。 来到这个世界后,上辈子,看见陆熠鸿的弟弟们,他偶尔会想起那个孩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点记忆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记忆的海洋之中,连朵浪花儿都没激起来。 陆镇见古道心不说话,便猜测着问道:“是你上辈子认的弟弟?” 古道心又摇头,“是我梦中的弟弟,另外一个梦境,一个……也很真实的梦。” 正常情况下,这不过是个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想到古道心的一个梦就是自己的前世,陆镇便也想到,那其他的梦,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古道心前世的上一世? 突然,陆镇突然想起那次古道心说,说自己的上上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积福积德的事儿,他当时还在想,为什么是上上上辈子?而如果真的还存在一个显示又一辈子的梦,那这句话就能理解了。 不过古道心没有弟弟,所以那个梦,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时期。 可如果不是现在,那又是什么时候? 陆镇想不出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也不够用。 “你现在在这里,那些梦就只能是梦。” 古道心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有点奇怪,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他了,也很久没有做梦,我甚至都已经忘了他的长相,他在我的记忆里还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我梦见他,却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肯定那是他。他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丢下他。” 古道心向后退两步在床边坐下,低着头,双手捂着脑袋,有些头疼。 陆镇走过来,双手吴智张楷按住古道心的头,大拇指按着太阳穴,“你今天休息一天,派人跟皇帝说身体不适,今天要在猎宫休息,不能伴驾。” “不伴驾怎么行?我还得在皇帝那刷好感呢!没事,就有一点点头疼,可能是昨晚睡得比较晚,没有什么大碍。” 陆镇知道古道心就是倔脾气,他认定了的,你跟他说出大天儿来也没用。 “那今天不去打猎,就坐着看着。今天有安排歌舞节目,听说很是不错,不会让你很无聊。” 这也算是个这种的办法了,古道心知道,要是自己坚持去狩猎的话,陆镇肯定不让,说不定都不会让自己出去。 “好,就这么办。不过你可以去狩猎,不用管我。” “可之前陆熠鸿还找人围攻你。” “那是他在做戏,而且我就在那坐着,总不会出事,你要是不去狩猎才叫人怀疑。” “我知道。” 两人商议好,陆镇先翻窗户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古道心才出去。 到了猎场上,没一会,要去狩猎的都走了。 苏方看古道心似乎精神不佳,就跟皇帝申请,说让古道心坐到他这边儿来,好方便他跟榜眼探讨探讨学问。 众人都知道苏方跟古道心交情好,所以就算知道苏方只是找个借口,他不是有耐性做学问的人,也都装作不知道。 皇帝答应了,让人把古道心的位置换到苏方旁边。 第211章 比有钱 两人这一凑在一块,就开始旁若无人地咬耳朵。 “昨晚是不是跟王爷纵欲过度了?王爷真是生猛啊,你都菊花残了,他这还生龙活虎的,佩服。” 古道心忍着没一巴掌糊在苏方脸上,“瞎扯淡,没有的事儿,本来想今天去打猎,昨晚啥都没做,早早就睡了。早知道不做也这么累,还不如做点什么。” “那怎么回事?” “做了一晚上梦,没睡好。” “那今晚我让人给你送安神汤过去。” 古道心摆摆手,“那东西对我没用。没事,又不是天天做梦,偶尔一次罢了。对了,我听显章说今天有歌舞表演?” “是有,毕竟还有这么多人不去狩猎,总不能就在这干等着吃吧?别人不说,陛下自己都觉得无聊,所以就会弄些歌舞节目过来。” 古道心点头,上一世他参加的春猎和秋猎,确实也有这样的安排。 “是宫中的声乐司?” “不是,宫中的东西陛下在就听腻了,陈词滥调没什么新鲜花样,作词作曲还有跳舞都是规规矩矩的,在宫里碍于规矩体统,陛下不说什么,但绝对不喜欢,这都在外面了,自然就有理由听听外面的。” 苏方眉毛抖了两下,给了古道心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古道心撇嘴,皇帝都一把年纪了,还想看来多刺激的啊? 不多时,十几个手持乐器的男男女女从远处走过来,给皇帝行礼之后,就在一旁摆弄好乐器考试演奏。 古道心看他们都是俊男美女,一开始还以为是徒有其表,没什么真本事,然而刚奏上一小段,他就被这乐声陶醉了。三世加起来,他就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古风曲儿。 时而宛转悠扬,时而荡气回肠。 不缺宁静婉约,又不差抑扬顿挫,昆山玉碎、芙蓉泣露都不足以恰当形容。 古道心还不是特别喜欢听曲儿的,都听得十分入迷,就更别说那些平日里就要在府上养歌姬、乐妓的,更是沉醉其中。 到了第二段的时候,九个身着大红舞裙的女子鱼贯而入,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就只是一身红裳,水袖翻飞,美若仙子。 这些女子跳舞的功底无疑是极好的,就是宫中的舞女都比不上,一个个踩着乐点,足尖轻盈,翻转舞动间,宽大的衣袂翻飞,叫人根本移不开眼。 古道心也在外面看过歌舞,知道外面的歌舞是比宫中的多些“情趣”,但就技法而言,还是宫中的更为纯熟。可是今天看到的这些,不论情趣、技法乃至姿色,都要甩宫中声乐司几条街。 不过欣赏归欣赏,古道心也没有彻底沉迷进去,“这些人是哪找来的?” 苏方正又听又看得入迷,冷不丁被古道心打断,像被吓了一跳似的,埋怨道:“别人都在看、在听,就你还有心思打听。”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么厉害的声乐舞技,若是一直籍籍无名,那就有问题了。”这时候的古道心沉稳冷静,完全没有沉醉其中,看着这些人的目光都带着审视。 “那你是想多了。这些人是江南春的,是鸿王为了这次春猎,专门差人到江春去请来的。” “江南春?就是那个传闻“一曲百金”的江南春?” “对,你也听说过吧?江南春是我大晏最大的声乐堂,汇集天下最顶尖的乐者和舞者,只奏乐跳舞,其他的活儿一概不接,而且每天只接待二十位客人,从无例外,也从来没有到外府去,这次因为是皇家邀请,他们才不得不北上过来。” 以前也有高官邀请,但都没有成功,现在看来还是得皇家人才有这个分量。 “我以前有一次跟着父亲下江南,倒是有幸去江南春听过一次,回来之后真是听什么曲儿看什么舞都没有味道了。这次鸿王把江南春的人请过来,估计下了大功夫。只可惜啊,让皇帝这么一惦记上,这些人估计是回不去咯。你信不信,陛下就算不好下旨让他们编入宫中的声乐司,也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留下来。你说这个鸿王是不是很造孽?” 古道心冷笑,“他只晓得为自己谋划好处,哪里会考虑别人如何?” “可不是,得了这些人,陛下又要看好他一阵。对了,我有个小道消息要告诉你,是关于永甄郡主的。” 古道心眼睛一撇,没说话。 苏方嘿嘿一笑,“你们家王爷太有魅力,那永甄郡主就算被拒绝了也还是不死心。我听说她准备以自己的名义捐给军中一批物资。现在天气渐热,将士们要换薄甲。这可是老大一笔开销,但兵部那边却总拖着,而且因为目前没有战事,就算上奏陛下也不会有太大效果,你也知道陛下忌讳这王爷,说不定还想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所以军资一时难以到位。但将士们总不能打赤膊,这穿着厚甲操练,可要受大罪。” “承平候很有钱?” “到底是王侯勋贵,小钱肯定有,但是这点钱绝对解决不了军需。只要这点钱的话王爷自己就能解决。不过永甄郡主有个远房表哥,是做玉石生意的,而且遍布大晏,很是有钱,要是他肯的话,不说能一次全部搞定,分成四五次,估计还是能在兵部军资下来之前给直属王爷的十万大军换上新薄甲。” “你不是说是远房吗?” “远房也可以关系亲好啊,我听说永甄郡主那个远房表哥一直很喜欢永甄郡主,还曾经到永甄郡主家求亲,不过两家身份悬殊,纵使再有钱,永甄郡主也不可能下嫁给一个商户。” 古道心听着直摇头,“那就是明明知道对方喜欢自己,自己不能答应,却又要让对方对自己好?” “可不是!自己不喜欢,但就仗着对方喜欢自己,而一再提出各种要求。把对方对自己的好当做理所应当。这种女人啊,就是一般人都不会喜欢上,更别说是王爷。可怜那个表哥还傻了吧唧的,真同意帮她。我听我在兵部的眼线说,已经决定下个月中捐献第一笔军需,而且是以青州城的名义。这样就是王爷也不好拒绝,毕竟人家不是以个人名义捐献的。不过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人家凭什么好端端要送那么一大笔钱?还不是因为永甄郡主吗?永甄郡主爱慕王爷,这可是满朝皆知的事。” 古道心哼笑,伸舌头舔了舔上面的牙齿,“比有钱啊,那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有钱”!” 苏方兴奋了,他们家道心要来狠的了! 大部分人都在看歌舞,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古道心和苏方窃窃私语,但陆熠鸿却一直看着这边。他本以为这些歌舞总能吸引到古道心,结果发现古道心也就一开始听得还比较投入,后面就又开始跟苏方说话了。瞧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他几乎要捏碎手里的酒杯。 而同样目睹这一切的,还有坐在苏方另一边的廖战。 廖战不好音律,所以对这些也没有太大的感觉,而且,在别人眼中的国色天香,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比起看那些舞姬,他看苏方还更多些。 瞧着苏方和古道心一直咬耳朵,廖战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神色略有些冷肃,待一曲结束,第二曲走上,廖战拽了拽苏方的衣袖。 苏方转过来,衣服被打断说话的不爽,“干嘛你?” “陛下在此,你跟古道心该收敛些。” “收敛什么呀?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俩关系好,不然会让道心坐到我边上吗?这时候要是还故意拉开距离那才叫做作。” “不看歌舞,你们两个有多少话要一直说?” “我们感情好,要说的话多了去了,倒是你,你又没做什么,怎么不好好看你的?”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知道,不过这次的曲儿是真不错。” 廖战转头定定看着苏方,“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咱们好歹认识那么多年了,从前也是最好的朋友,你的喜好我多少还知道一些。” “那你说说,我都喜欢什么。” “恩……”苏方拿着酒杯在手里转着,心中一样样细数,“你爱干净,但不是有洁癖,比如你能接受练武之后一身是汗,衣服脏了也不要紧,但却不喜欢出去烤肉的时候沾上油烟味儿。你喜欢青梅酒,不喜欢桃花酿。你喜欢吃凉拌茄泥,但不喜欢红烧茄子,喜欢红烧鱼不喜欢清蒸鱼,喜欢穿白色、灰色的衣服,不喜欢颜色太过鲜亮的,不过我穿颜色亮的衣服时你夸过我。你刀剑都能驾驭,但是喜欢用刀超过用剑,虽然你身在庙堂,但就是放在江湖上,你的刀法也算得上出类拔萃。睡觉的时候你喜欢睡在外面,不喜欢睡里面。不管春夏秋冬,都喜欢枕竹编的枕头,不喜欢锦缎、丝绸还有织金镂空的。冬天你还喜欢洗冷水,早上天还没亮就要出去练功。怎么样?是不是很多?” 第212章 十年心结 “我没想到你会记得这么多。” “你没想到的还多了去了。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了,一晃十年,你是不是变了很多我也不知道。”苏方苦笑一声,“十年前我们应该算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吧,但现在真说不好。其实就是刚刚在细数的时候,我都没什么底气,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喜好变了,我还怕自己没说准。” “我没变,”这次廖战回答得有点快,快到和他一贯的言语风格冲突很大,“从来没有变过。” 苏方没想到廖战会这么认真地回复他,愣了一下后便笑了,“不,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不再是当初的自己。” 古道心在边上吃着蜜饯,看着苏方和廖战说话的样子,笑得意味深长,伸脚轻轻踢了苏方一下,“你们两个,大庭广众的别眉来眼去。” 苏方“呵呵”一声,“嫉妒了?等你家王爷来了你也眉来眼去的?”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们俩是在眉来眼去了?” “扯淡。” 苏方转头喝酒,古道心笑着,越过苏方去看另外一边的廖战,正好跟廖战的目光对上。他没有感觉错,廖战对他确实有敌意,这种敌意甚至从上一世一直延续到这一世。至于原因,他大概也清楚,只不过好像另外两人不清楚。 古道心推了苏方一下,“我想吃烤肉,你去帮我拿来点。” “啊?”苏方转头,“叫人拿来不就好了,还非要我去拿?” 古道心啧了一声又推了一把,“让你去就去,快去。” 苏方嘴上埋怨,但还是起身去给古道心拿了。 等苏方一走,古道心就往廖战那边挪了挪,“廖大人似乎一直看我不顺眼,不知道我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廖大人不高兴了?” 廖战冷冷看着古道心,“你把苏方支开,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我是苏方现在最好的朋友,你是他过去最好的朋友,都在他生命中占有重要的分量,所以我想他应该也不希望我跟你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虽然如果我与你有嫌隙,苏方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不过我也不想他太为难。有什么话,咱们还是说开的好。” 廖战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之前是不是以为苏方喜欢我?” “是,但是看你和镇南王在一起,而且他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反而主动撮合你们,我便知道他只当你是朋友。” 古道心点头,“是朋友,但你看我们亲近还是会觉得不高兴。大家都是男人,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苏方?” 廖战沉默不语。 这就是默认了呗?古道心低头一笑,“怎么说我也是有亲身经历。我看得出,你在看向苏方的时候,眼神跟看着别人不一样。十年前你们约好一起去参军,但是你却失约了,导致你们的关系崩塌,至今没有修复,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上一世,古道心就看出廖战对苏方有意,只是苏方一直以来都是跟女人关系亲密,再加上有十年前的心结,所以两人从来没有说开过。而后面他又出事了,那时候的苏方肯定更没有心思想太多其他的事儿。 廖战低头,看着刚刚倒满的酒杯,食指在酒杯边沿摩擦,“十年前,我心中便有他。约定日子的前一晚,父亲发现了我对他的感情,并且知道我们相约从军的事儿,坚决反对我跟他在一起。但父亲知道扭不过我,便跟我说,我们现在都还年轻,就算有感情,也可能只是一时的年少迷惘,只要我与他分开十年,十年后,我们都足够成熟,我若还喜欢他,他便相信我对苏方的感情是真的,就不会再阻止,但是这期间,我不能跟他表白,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古道心默默转头,他虽然没有这样的经历,却也能理解,一边是敬重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爱的人,若是能有折中的方法自然最好。只不过,那个受到伤害的人,不是那么好哄回来的,更何况直到现在,苏方似乎也还没有喜欢上廖战。 “廖战的脾气你比我更了解,他认定当初是你背叛他,便跟你断了往来,现在如果你告诉他真相,即便当初的误会能解开,可如果他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们以后依旧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他,只想着先让他原谅我,之后再慢慢培养感情,让他喜欢上我。” 古道心眯着眼哼笑一声,“温水煮青蛙啊!你倒是有耐性,不过苏方吃软不吃硬,先哄着没错,只是你就不担心,你一直不下手,他会被别人抢走?” 廖战挑眉,“除了你,别人抢不走他。” “别别别!”古道心挥着手向后退,“千万别把我当成情敌,我跟他那是再纯粹不过的友情,要是让我们显章听到会误会。” “误会什么?” 古道心转身,“显章!哎呦,你真的走路从来不出声,我都被你吓到多少次了?” 陆镇坐在古道心另一边,“我没想要吓你,是你和廖战说话太投入。” “跟他说话有什么好投入的?就是你走路没声。” 古道心坚持,陆镇也没跟他辩解,“我猎了一头小野猪,还有一头鹿,已经叫人去烤,一会就能端上来。” “哦,我还以为你会自己去烤。” “原本是想自己动手,不过我还是想早点过来陪你。” 古道心没忍住,低着头偷偷乐着。 陆镇看了一眼廖战,又转头避开众人的视线,用衣服做遮挡,悄悄拉住古道心的手,“刚刚在和廖战说什么?那么起兴。” 古道心挑眉,“显章吃醋了?” “恩,有些。” 承认吃醋也能承认得这么坦然,古道心真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他们家显章更加可爱。 “我跟他能聊什么?肯定是跟苏方有关的事儿,苏方不是成天说咱们俩亮瞎他的眼?我就琢么着也给他找段姻缘。虽然我与廖战不是特别相熟,但至少他跟苏方打小相识,为人靠得住。哎,你刚刚过来没看到苏方?我让他去取烤肉,都好一会了还没回来。” “看到了,他在跟唐云说话。” “唐云?承国公的孙子?” “恩。” 古道心挑眉,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上一世这个唐云可是喜欢男人的,但是后来还是因为家里的压力,娶妻生子。 唐云跟他们年纪相仿,很有才华,现在已经是礼部侍郎,而且据说有望接替现任礼部尚书的位置,到时候他就成为仅次于廖战的最年轻的正二品大员。 跟廖战不同,廖战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严肃,唐云却温柔体贴,很有君子风度。 一个是“冰山”一个是“暖阳”,自然是“暖阳”更加招人喜欢。 再说这唐云也生了一副好相貌,别看他平日里斯文谦逊,但也不乏男子气概,虽然不会武功,却也有强健的体魄,身材不比他们这些常练习武的差到哪去,皮肤还更白皙。所以不论在女人堆还是男人堆,他都很抢手。 古道心正要跟廖战说,却见廖战看着一个方向,脸色微变。 古道心顺着廖战的眼神看过去,只见苏方跟唐云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后面唐云似乎是邀请苏方到自己那边去坐,但苏方比划了一下他们这边,大概意思是还是要回来坐,唐云便笑着目送苏方回来。等苏方快坐下之后,他才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让你去拿个烤肉,还带了个人回来。” 苏方皱眉笑着一声,“什么带个人回来?” “唐云啊,”古道心从苏方端过来的盘子里夹走了一点烤肉,放到陆镇碗里,“看你们聊得挺愉快。” “啊,之前是没有多少接触,不过刚刚我拿烤肉的时候不小心撞掉了他的,他也没介意,就觉得这人还不错,简单聊了两句,结果发现还算聊得来。” 从前因为廖战,苏方不太愿意跟六部的人接触,最多就是在六部埋下些眼线用于了解情况,再加上唐云的情形跟廖战很想,苏方平日就更不愿意与他多接触。不过这一聊开了,倒是发现唐云这人幽默风趣,跟他说话很愉快。 另外苏方又是个颜控,对长得好看的男女总是格外优待些。唐云相貌清俊,平时不仔细看也就罢了,今天聊得不错,就多看了两眼,这样一副好皮囊,也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当初唐云行过成年礼后,到承国公府提亲的人可不少,倒是他自己不着急这方面的事儿,只说还没有为朝廷效力,未施展才华,所以暂不考虑。 古道心看向唐云,发现唐云也正看着他们这边,目光似乎是在苏方身上。 虽说唐云用现代话来形容是个“暖男”,但古道心却不是很喜欢这种“中央空调”,不过现在看来,唐云似乎对苏方有点在意啊。 第213章 刺杀,危机 过了一会,肉吃完了,古道心正准备叫宫人去拿,转头看到唐云过去了,便收了声,自己起身准备过去。陆镇趁人不注意拉住他,“去拿肉?我帮你去。” 古道心挑眉一笑,“支使你镇南王去,我这是多大的面子?刚刚打了那么久的猎,也累了,就在这等着我吧,很快。” 古道心用衣袖遮掩着,拍了拍陆镇的手背,转身往外头烤肉那边走。 其实有些王公贵族会自己试着烤烤,他们平时不会做这种事,偶尔来一次也算是新鲜体验,不过往往烤了一会就没什么兴趣了,将半生不熟的烤肉丢给宫人,自己又去喝酒玩乐。 因为怕烤肉的烟会熏到皇帝和亲贵大臣们,所以烤肉的地方稍微有点远。 古道心和唐云过去的时候,只有几个宫人在烧烤。 “想不到古大人也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唐云走到古道心身边,主动跟古道心说话。 “暖阳”就是“暖阳”啊,笑起来看着确实十分温柔。 不过在古道心看来,他更加喜欢陆镇这样的,陆镇虽然对别人冷,但对他暖,而这种“中央空调”就是对所有人都暖,那便显不出他心尖之人能有的特权,没意思。 “唐大人误会了,我可没这个耐性,只是刚刚镇南王猎了点东西回来,让人烤着,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让我过来看看。” 唐云歪头一笑,“古大人跟王爷相熟?” “相熟算不上,只是之前过来的路上,我骑的马不知为何突然发了性子,若不是王爷搭救,这会估计正在猎宫里修养呢!如此便算是有了交集。只是王爷性子冷淡,不惯与人相交,所以也说不上什么话。我对王爷着实钦佩,才厚着脸皮主动与王爷说话,好在王爷没有嫌我聒噪,偶尔还会回我一两句。”“山,与。氵,夕” “看的出古大人确实对王爷推崇备至。不过我看古大人与宣平候世子关系似乎更为亲近。” “苏方性子跳脱,跟我也比较聊得来。我刚刚看到唐大人跟苏方一起回去,也挺相谈甚欢。” “是啊,从前接触不多,倒没发现宣平候世子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人。” 古道心正想问问是哪里有意思,却突然察觉到一阵危险感逼近,本能地往左边一闪身,耳边传来破空之声,一支箭几乎擦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没入正架在火堆上烤着的乳猪身上。 古道心惊魂未定,这一之箭来得悄无声息,如果不是他第一世也做惯了暗杀这种事,对危险和杀意都十分敏感,几乎是凭借本能躲开的这一箭,否则就算是武功高强之人,也十有八九躲不掉。 而几乎在古道心躲开的同时,十几个身着护卫服饰的蒙面杀手跳了出来,扬剑朝古道心杀了过去。 在这附近的大都是烤肉的宫人,不会武功,早就吓得四散逃窜,虽然有十几个护卫在,却因为功夫不敌,显得十分力不从心。不过这里打斗的声音这么大,陆镇那边应该能听到,就看在陆镇赶过来前,古道心能不能撑住。 唐云是真的不会武功,也自知不能给古道心添麻烦,所以一直躲在暗处,捡了一个烤肉的铁叉握在手中,以做自保,而且要是看到有被古道心伤了但还能否继续动手的,他会偷偷上前补上一叉子,虽然不会武功,但常年的锻炼也让他的身手比较敏捷。 但没过一会,就有杀手发现唐云的小动作,抽开身过来要杀了唐云。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眼看就要从头顶上落下来,但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反而听到了一声兵器相接的声音。 唐云睁眼抬头,看到另一把剑横在自己头顶,挡住了杀手的剑。而执剑的人正是苏方。 苏方横剑一招结果了杀手,扶起唐云,“你没事吧?” 唐云摇头,“我没事,你快去帮古大人!” 苏方咧嘴一笑,“他那用不着我。” 唐云一愣,往古道心那边看去,瞧见镇南王正在大杀四方。 镇南王手中的剑应该是护卫的,虽然他惯用枪,但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世上少有镇南王不会用的兵器。即便不是最拿手的,也足以将这些杀手压制得死死的。 之前在这的护卫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陆镇及时赶到,古道心确实凶多吉少,他的那点功夫,应对这些杀手已经很吃力,更何况还有一个在暗处放冷箭的,古道心已经全力避过了三箭,再来一箭,他一定扛不住,不过好在陆镇来了。 陆镇很快结果了所有的杀手,就在这时,暗处的人再次放箭,这次还是两支箭同时出来。 可以肯定的是暗中人的内力高于所有的杀手,很可能是这次刺杀的领头者。 陆镇纵身跃起,挥剑相向,只是一招,便将瞄着两人而来的两支箭同时打落。 待陆镇落地之后,古道心低头看到陆镇手中的剑剑身正在轻颤,可见那一次射出来的两箭力度之大,如果不是陆镇内力深厚,估计这剑就只有被折断的份儿,还不一定能拦得下那两支箭。 而且刚刚那一招已经暴露了射箭人的位置,陆镇运起轻功点足而起,以他的功夫,就算那人在射箭之后立刻离开,也不一定逃得脱。 果然,古道心听到了密林里传来打斗的声音,看来是陆镇追上杀手了。 有这样好的箭术,看他们的行事风格应当是杀手无疑,古道心已经猜到,对方八成是千羽楼的人,那在暗中射箭的,应该就是千羽楼的金牌杀手之一——羽骨。当初射伤陆镇的,就是他。 千羽楼的口风很紧,信誉也最好,绝对不会透漏雇主的身份。所以估计活捉羽骨的可能性不太大,就算陆镇能将人活捉,想来也问不出背后雇佣的人。 羽骨箭术好,但近身搏斗的能力却不行,因此即使内力不浅,也在二十招之内落了下乘。 陆镇杀伐果决,他知道不可能从羽骨嘴里知晓是谁雇佣的,所以他也没打算留羽骨活口,杀干净了一了百了,也省得再牵扯到古道心。 千钧一发,一个黑影突然出现,挡在羽骨面前,扬起手臂,锵的一声,贴在小臂上的短剑抗住了陆镇劈砍下来的这一剑。 本来由上至下劈砍下来,羽骨不死也难,可突然杀出来这么一个人救了羽骨一命。 最令陆镇觉得有趣的是他竟然没有事先察觉到,几乎是在对方靠近三米左右的距离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警惕性一向很高,这说明这个杀手掩藏气息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 看对方一身黑色劲装,肩膀到胸膛处有蔓延向下的金色暗纹,虽然蒙着面,但是能看到眼角处有红色的诡异纹络,陆镇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千羽楼第一杀手——羽忌。 跟千羽楼的大多杀手不一样,羽忌不仅仅擅长暗杀,就是明斗也是个中翘楚。这一身的功夫令多少名门正派望尘莫及。 只可惜,这么厉害的人,却偏偏要做那见不得光的杀手,干那夺取人命的买卖。要是放在正派之中,也必然是一派杰出人物。 不过就算羽忌厉害,跟陆镇相比,还差着一节。在被羽忌的臂剑挡住后,陆镇也没收手,反而运起内力汇聚到右臂上,狠狠向下一压,直接将羽忌压得差点单膝跪地。但就是这样,羽忌也没有躲开,依旧稳稳挡在羽骨面前。 羽骨似乎事先并不知道羽忌要过来,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就对着陆镇抬起手臂,一道寒光从他的袖口处射出来。 陆镇收剑同时向后一个空翻,躲过了那淬了毒的袖箭。 羽忌丢了一个烟雾雷,白烟骤起,待烟雾散去后,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镇也没去追,将长剑一扔,几个纵身便回到古道心身边。 而在刚刚,古道心又经历了一场惊险的刺杀。 本以为除了隐藏在暗处放冷箭的那个杀手之外,所有的刺客都已经被杀,大批侍卫赶了过来,但谁也没想到,在这些侍卫之中,还混进了杀手,在路过古道心身边的时候,趁其不备拔刀砍了过去。 当时两人的距离很近,而在古道心身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本以为古道心在劫难逃,却听到叮的一声,那杀手手中的刀就被反弹开,还好巧不巧地划了杀手的脖子。 那杀手都来不及惨叫,捂着鲜血直流的脖子倒地后,抽搐了两下便死透了。 众人移开目光,这才注意到,在不远处,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手上还维持着弹出东西的姿势,正缓缓收手,而在杀手身边,正好掉落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青白玉佩,刻着一个“霆”字。 古道心对着男子拱手一礼,“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对方的这身穿着太过随意,明显不是随行的王公大臣,江湖风气倒还重些。 男子脸上戴着一张霜白的蚕丝面具,描着古朴的银色纹络,十分精致。面具盖住了几乎整张脸,就连眼睛部位都有薄纱遮着,只留嘴唇和一点点下巴露出来,嘴唇偏薄,两边嘴角有一点点自然的微微上扬,但还不到“笑唇”的程度,下巴的线条清晰,不难看出脸部必有坚毅的轮廓。 第214章 不留遗憾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敢问搁下是……” “这位就是江南春的主人,殷霆。”陆熠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走到古道心身边,自然地接过了话茬。 殷霆微微点头示意,捡起自己的玉佩后就离开了。 陆熠鸿拍了拍古道心的肩膀:“不要介意,殷霆就是这样,为人冷淡,不大喜欢说话,我去江南请人的时候也被冷落了一番。不过他是真的有本事,跟你一样,白手起家,江南春就是他一手办起来的。” 为人冷淡?古道心却不以为然,刚刚殷霆转身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对方的嘴角翘了起来,那应当是在对自己笑。 不过古道心也没跟陆熠鸿争辩。 陆熠鸿召来御医给古道心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受伤,脸上担忧着急的样子不似作伪。 正当陆熠鸿要在关心几句的时候,陆镇过来了。刚好检查完的御医立刻让出位置。 陆镇无视向他行礼的陆熠鸿,直接对古道心说道:“可有受伤?” 古道心摇头,“没有,只是有一点擦伤和淤青,并不严重,多谢王爷关心。” 古道心面上装着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却在疯狂吐槽,真是恨不得这些人都消失,他才能好好抱抱陆镇。 按理说陆熠鸿也应该往边上站一点,但他想到古道心对陆镇的推崇和敬仰,便硬生生没有挪动脚步。 “皇叔,刺客可都制服了?” 陆镇淡淡回应,“跑了两个。” 陆熠鸿低下头,嘴角却勾起了一点,“能在皇叔手下逃脱,这些刺客倒是有本事。只是原本安排在这里的十几名护卫并不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杀手却没能杀了所有的护卫,也不知道是他们发了善心,还是今日状态不好。” 古道心闻言,心中冷笑,你当我没有听出来你是在抹黑我家王爷吗?就是想说这些杀手连护卫都没能杀干净。所以应该没有多厉害,而王爷让杀手逃跑了,所以也没有多厉害? “殿下误会了,与我们正面交手的杀手已经悉数被王爷除掉,王爷说的逃走的两个,应该是这次刺杀的领头者,身手确实非同一般,而且还有一个人一开始并未出现,应当是埋伏在暗处。” 陆熠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说的是,皇叔的武功修为,我们大晏就没有不服气的。只是领头的人没抓到,这些小兵小将又都死了,便不好查出幕后主使。” 古道心又立刻道:“他们都是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且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们绝对不会泄露雇佣者的身份,留活口也没用,杀了还省事。” 陆熠鸿这下脸色是真的沉了下来,他说了两句,古道心就驳了他两句,看来现在在古道心的心目当中,皇叔的形象都比他还要好。古道心是真的仰慕皇叔,才会这样维护。 打理好了现场,众人回去向皇帝禀告。 作为祭祀活动的春猎接连出事,实在不是好兆头,皇帝命令礼部提前完成祭祀事宜,两日后回京。 唐云想好好感谢苏方的救命之恩,虽然后面两天忙得脚不沾地,但还是每天晚上都会去找苏方,给他带一些他专门命人到林中采摘来的新鲜野果。 这野果子大都长得不好看,但味道确实特别香甜,而且还有一股宫中果子没有的香冽之气,苏方很是喜欢。 别看两人才刚刚熟识起来,但感情却突飞猛进,只要唐云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就会来找苏方,苏方闲下来也会去看看唐云,瞧着唐云在忙的话还会帮忙。 两日后,返京。 回京后,古道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瑶光阁、金点斋还有雀馆、养生楼的收入,不仅仅是京城的,还有兰陵的,他给高博飞鸽传书,让高博将目前所有的净收入以及当下可挪用的银钱数目报给他。 整理之后,古道心让月宝以她自己还有白端瑞、沈兆云的名义将这笔钱作为军资送到了陆镇的军中。集三大富户之资,多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晏本来就有民众可以自主捐献物资的传统,只是一般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一些富商巨贾会合在一起给当地的驻军送些银钱,数目不是很多,也就能让大家吃顿好的,就是意思意思,还从来没有人送过这么一大笔钱。 为了不引人猜忌,具体的数目并没有公开,只说数目不少,可以为军队换夏日薄甲,但实际上远不止这些。 古道心要送就送最多的,最好的。 沈家和白家白白占了好名声,也觉得过意不去,就送了点实际的东西过来,有米面等粮食,还有蔬菜和肉类,大大改善了军中生活。 凡是民间百姓送过来的物资,不管是银钱还是物品,都不需要上交兵部,只要做个简单的报备就可以留作己用。 后面永甄郡主的远房表哥过来送的时候,就被陆镇以光明正大的理由拒绝了——银钱物资已经足够,不该再接受馈赠,不然就是浪费。若是有心,也可直接赠予兵部,再由兵部另行分配给有需要的军队。 听说永甄郡主知道这件事后气得差点病了。承平候府上上下下忙得很,因着之前去春猎的时候永甄郡主就莫名失忆了半天,承平候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叫了府医过来没看出什么,还递帖子到宫里请了御医过来看,再次确定没什么大事之后才稍微放心。 等她稍微见好后,承平候才训斥她不该做出这等荒唐事,不仅害得表哥家损失了一大笔钱财,有了嫌隙,也没达到预期目的。 最后在承平候的劝说下,永甄郡主只能登门去给远房表哥道歉,毕竟他们侯府这些年也从人家这得了不少好处。 那位远房表哥姓万名光远,好像没怎么生气,甚至还问起了瑶光阁和雀馆、金点斋、养生楼的情况。 主要是万光远觉得这件事太巧了,便调查了一下,这才发现,这四家店竟然都是一个人所开,而对方竟然是个十一岁的小丫头。 万光远不相信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能有这样的魄力和本事,再一调查就查出来了,原来这个小女孩是新科榜眼古道心的义妹,店铺虽然登记在小女孩名下,但将这些铺子做起来的却是这位新科榜眼。面上古道心是朝廷官员,但却在幕后掌控着所有生意,实在令人佩服,他便起了结交知心。一再询问永甄郡主与古道心有关的事。 万光远男女通吃,他喜欢永甄郡主也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兴趣浓厚,而这次会答应捐赠银钱也是为了打通门路,觉得这是个难得交好镇南王的机会。但是现在看到古道心,便不觉得永甄郡主多好了。长得好看又有能力,这样的人征服起来才有成就感。 于是在那之后,万光远就经常来宣平候府找古道心,以各种明目。一开始古道心还会见见,但后面发现了万光远的目的之后,他就直接告诉门房,往后不要再放这个人进来。 常常往宣平候府跑的除了万光远之外,还有唐云。 唐云来的次数可比万光远还要多多了,而且他每次过来,苏方都会特别热情地迎接,两人在一块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就连吃东西的口味都十分相似。 古道心看在眼里,只觉得苏方距离脱单不远了。虽然之前苏方多是跟女人亲近,但看他跟唐云相处,想必也不是不能接受男人。再加上两人的性格很合得来,唐云又成熟稳重,很会照顾人,非常体贴苏方的感受。苏方跟唐云在一起的时候也觉得很轻松愉快,走到一块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苏方对待感情的态度一直比较随意,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要求,也没有怦然心动的必要,只觉得舒服就行。于是回京一个月后,古道心不意外地听到苏方说他已经跟唐云在一起了。 这一个月,唐云成了宣平候府的常客,沐休的时候也总是过来找苏方,还常常弄些新鲜玩意儿逗苏方高兴。 就连古道心也不得不承认,作为情人,唐云确实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到位,而且有几次相聚的时候,古道心也注意到,唐云有在跟别人保持距离,不再像从前那样,对谁都那般温柔体贴。 照这么看来,唐云对苏方,也是动了真心。 回京后廖战一开始找过苏方两次,但每次都看到苏方跟唐云在一起,而且还笑得特别开心,之后就没再来过。但陆镇告诉古道心,宣平候府的周围有廖战的人。想来廖战是觉得苏方现在很幸福,不想破坏,但是又不全然放心,所以还派人看着。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古道心就觉得廖战太冷静,也太克制,才会错失所爱。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就该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努力争取,这样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双方都不会留有遗憾。 第215章 不要搞事 这一日,古道心到王府去找陆镇,跟他说梅陵的养生楼已经落成,马上送人进去就能开业了。 两人还没聊多久,苏方就来了。 这阵子他们三个在一块的时间比较少,因为就算苏方跟唐云关系好,也不方便让唐云知道陆镇和他们的关系,所以苏方总是跟唐云在一起,古道心和陆镇就不在。 外面下人禀告说苏方过来了,古代新和陆镇也没动,等苏方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同坐在一张椅子上,古道心可以说是坐在陆镇怀中,靠着陆镇的胸膛看书。陆镇左手搂着古道心的腰免得他滑下去,右手握着笔搁在桌子上,看着摊平放在桌上的折子,随时批注。 苏方直接捂住眼睛,“我说你们俩真是够了啊,大白天的都这么腻腻歪歪的,是想干什么啊?” 古道心眼睛都没抬,“你又不是没得腻歪,嫉妒个什么劲儿?” “我才没嫉妒。” 苏方撇撇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在梅陵的铺子不是要开张了吗?我去帮你坐镇呗!反正你公务繁忙脱不开身,王爷更没有闲暇,我去帮你看看,你也好安心些。” 古道心终于放下书,抬眼看着苏方,“和唐云吵架了?” “怎么可能?”苏方嗤笑一声,“就算我想跟他吵也根本吵不起来。” “脾气这么好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还要跑到梅陵去躲着他?” “谁说我是为了躲着他,我这是为了咱们之间情比金坚的友谊。” 古道心摇摇头,懒得理苏方,正要再次拿起书本看,被苏方给拦了下来。 “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吗?” “去隔壁说,别打扰显章。” 古道心正要起身,还没站起来,就被陆镇用力搂住了腰,之间陆镇头也没抬地说道,“就在这说,不会打扰我。” 古道心抿嘴,在陆镇脸上亲了一口,看陆镇似乎没什么反应,但耳朵尖却慢慢发红,古道心眼里的笑意就越来越浓。看看他家显章,多可爱! 苏方的眼睛要瞎,再次告诉自己,他是来寻求帮助的,不能控制不住打人,而且他打不过陆镇。 “咳,道心,我可以说了吧?” “说。” “是这样,从前几天开始,唐云就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孩子的话题,我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两天他说得更多了,而且还问我喜不喜欢孩子,想不想要孩子。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在一块不可能有孩子,是他能生还是我能生啊,你说他到底想干嘛?” 古道心噗嗤一笑,“没准他真能生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要是真有怀孕的男子出现我估计也就是简单表示一下惊讶,人没有别的问题就好了,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 “道心!” “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古道心语气放缓,“别当真。” 炸毛了的苏方没被安抚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我玩笑?” 古道心哈哈两声,“看你着急的样子!以前我还真没见过,怎么?真喜欢上唐云了?” “恩……”苏方有点犹豫,“应该是吧?反正跟他在一起是挺开心的。” “你以前跟那些女人在一起也开心。” “可是感觉不一样,唐云会让我有种很轻松,很舒服的感觉。以前的那些女人,基本上都是我无条件答应她们的要求,照顾她们的感受,但我跟唐云在一起的时候是相互的。” “相互的?”古道心挑眉,“你确定?” 苏方舔舔嘴唇,“好吧,他照顾我多一些,但我也确实很照顾他。这种感觉应该很温馨才对,所以我觉得我是喜欢唐云……的吧?” “你看看,说了这么多,你连自己的情感都不确定。” “都说是喜欢了,还怎么确定?”苏方挠挠脑袋,很是头疼。 “如果你是真心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几乎填满了你的心,即便你一时还没有意识到,但不会用太长时间,只需要某个契机,你就会无比肯定,还会感叹自己竟然这么喜欢他,而且已经喜欢他这么久,只是之前一直不能确定而已。” 古道心这绝对算得上经验之谈了,苏方也开始慎重思考自己和唐云的情况。 “你好好想想吧,反正我觉得要是真心喜欢,几乎不会出现你们这种情况,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仅仅是因为舒服,都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这个事我们也可以回头再讨论,刚刚说到要孩子,你怎么想?”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想找个女人给我们各自生孩子?” “他既然这么问你,可能就是有这样的想法。”上辈子的唐云就是因为家里压力,逼迫他娶妻生子,他才不得不妥协,“如果他真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会同意吗?毕竟他是承国公唯一的孙子。” “那我还是我爹唯一的儿子呢!”苏方气上来了,“谁还不是独苗儿啊?再说这事也能从身份去看的?那王爷比他更金贵,也没说非要找个女人给生孩子吧?要是王爷要找,你能同意吗?” 陆镇抬头,“不要搞事。” “王爷我没搞事,就是打个比方。” “比方也不能打。” “行行行,不打不打。那你们说说我怎么办吧?” 古道心叹息,“你们对彼此要是真心的,那就好好谈谈,不要太冲动,有什么问题共同面对共同解决。不要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当然,咱们也得有原则和底线。你不能接受他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就算是借腹生子也不成,那就得明确告诉他,这是底线。你也问问他的底线,把你们俩的底线都亮明白了,再在这个基础上讨论要怎么办。” 苏方闹着脑袋,“怎么这么麻烦!” “你要是嫌麻烦那就说明你还不够喜欢他,那就更加好办了,不能妥协就分,反正你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真不成的话就好聚好散呗!你别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就是最中肯的建议。也别拿显章作比,人跟人不一样,显章就不会有这样的念头。所以你问如果是我会怎么样,我也没法回答你。” 苏方点头,“恩,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他谈谈。” “其实我倒是真觉得你也没有很喜欢他,也许比起你以前的那些有过暧昧关系的女人,他算是跟你关系比较明朗的,对你也不是没有真心,但我认为你只是比较喜欢跟他在一起的这种轻松自在感,远远不到喜欢的程度。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心喜欢上过那些跟你关系暧昧的女人,所以你才更加不好判断。” 苏方没说话,也许他自己也在思考,他对唐云到底有几分真心,还是如古道心所说,只是一时的好感。 古道心握着陆镇的手,十指交握,“不过感情是你自己的事儿,我也只是说说我的看法罢了,最后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感情也能培养出来,那要是觉得自己还想跟唐云维持现在的关系,或者你觉得自己还挺喜欢他的,那就谈谈呗。男子汉大丈夫,遇着事逃避总不是办法。” “恩,我明天就约他出来谈谈。” “记得心平气和的,别吵吵。” “放心,我心里有数。” 古道心轻笑,心想你要是心里有数就不用我说这么多了。 听古道心讲了一番话,苏方心里头就舒服多了,也有了个大概的想法,不再像之前那么迷惘,但另外一头,唐云那还头疼着。 头些天,唐云的爷爷承国公唐柏业已经知道了自家孙子和宣平候世子的事儿。 这要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用点小手段就能解决,不难处理。可对方也同样是高门望族,这就麻烦了。 从头衔上说,国公府虽然高于侯府,但是论在朝廷上的影响力,他们承国公府跟宣平候府也差不多。宣平候门生众多,苏方早年又积累了下了不少军功,只要他想封侯封将,只要细算一下军功然后向陛下讨个圣旨就成了,可不是那种随便就能抹杀的人。 但承国公眼瞧着孙子是动了真心,说也说不听,拗也拗不过,总不能眼看着唐家绝后啊,便最终跟唐云打了个商量,说找个女人,不用给名分,就收做侍妾便是,给唐家留个后就成,只要生个儿子,随他跟苏方怎样,他们也不会阻拦。 但这其实就是承国公的缓兵之计,自己的孙子自己了解,就是耳根子软,只要退了这一步,承国公就有办法让自己的孙子一再退让。 再说那苏方的性子他也多少了解点,战场上回来的人都有血性,如何能接受这样的安排?自己只要言语上多刺激刺激,总会让他放弃孙子,到时候他的孙子就能变回正常人。 唐云意向爱戴自己的爷爷,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方法,便决定缓着慢慢告诉苏方,先看苏方对孩子的态度,然后再一点点往这样面引导,他也知道苏方的性子倔,所以不敢说得太直接。 第216章 坦白,道歉 一开始,唐云就只是试探地说了点孩子的话题,然后就发现苏方完全不感兴趣,唯一能让苏方在“孩子”这个话题上多聊两句的就是古道心的义弟和义妹,叫云宝和月宝的那两个小家伙。他当时还说既然这么喜欢云宝和月宝,那要是有自己的孩子,好好培养他们也可以。 结果苏方更直接,说什么这世上只有一个云宝也只有一个月宝,他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但以后就算有,也必然不会强求自己的孩子活成别人的样子。 当然,这话还有个大前提,就是以后得有孩子,但苏方完全没这样的想法。 祖父那边催得急,唐云也就有点心急了,这些天可能是跟苏方说的比较多,苏方就烦了。 今天就是,好不容易沐休,唐云约苏方一起到郊外去吃烤鱼,当初他第一个吸引苏方的点就是他会烤肉,还烤得不错,比那些专门烤肉的宫人烤的都香,看着色泽也特别诱人。 唐云准备带苏方回忆一下,等气氛好的时候再说孩子的事情,结果刚一开口苏方就火了,问他是什么意思。 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好说想找个女人生孩子,便随便找了个理由,但是被苏方拆穿,之后人就直接气走了。 这已经不是最近几次约会第一次不欢而散,回去之后还要面对祖父的询问,唐云觉得力不从心,非常痛苦,就到外面喝酒去了。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嘴里还在念叨着苏方的名字。 唐柏业看见一向稳重的孙子这般失态,心里也不好受,但却并不打算妥协,他的孙媳妇,绝对不能是个男人! 唐柏业让侍女扶着唐云回房休息,这个侍女是他精心挑选培养的,就是给唐云做侍妾的。家生子跟唐云一起长大,平日相处着很亲近,又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将来唐云有了正妻,她也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唐柏业已经等不及慢慢让唐云跟苏方划清界限,就跟侍女说,让她今晚服侍好少爷,趁着少爷醉酒,生米煮成熟饭。 侍女本就爱慕唐云,当初知道自己被派到少爷身边服侍就是要少爷给她开脸的时候,她还十分欣喜。 但少爷虽然对她好,却从来不曾要过她。而且少爷现在竟然还想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她就特别的不甘心,一个男人,怎么能比得上女人舒服? 作为家生子,又是老国公爷调教出来的人,在其他的婢女、侍从面前是有些地位的,也将她的心养大了些,不是没想过用些手段,但就是怕被老国公爷知道后她再也不能在少爷身边侍奉,才一直不敢下手。现在老国公爷都这么说了,她自然高兴都来不及。 几个家丁在老国公爷的指示下将唐云抬进了屋里,之后只留侍女一个,其他人就都出去了。 侍女先为唐云宽衣解带,之后又把自己脱得只剩下肚兜,趴在唐云身上,忽略少爷口中喊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然而,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唐云是真的喝得太醉了,不管侍女怎么挑逗,都一点反应没有,后来大概是被弄得烦了,直接翻身,拉过床边的被子盖上睡着了。 侍女一直折腾到快天亮,也没能达到目的。 此刻侍女的心里很害怕,因为她知道没有完成国公爷交代的事情是个什么下场,而且她也实在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她直接心一横,咬破了手指,将血弄到床上,又钻进了被窝里,抱着唐云睡着了。 几乎快到中午,唐云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刚一醒过来就觉得身上有点不对劲儿,一低头,看到一条白嫩的藕臂搭在腰上,立刻一激灵,猛然翻身坐起来,瞧见睡在身边只穿着一件红肚兜的侍女,脸色瞬间惨白。甚至有一瞬间的呼吸不上来。 侍女也恰好在这时候醒了过来,看见唐云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立刻羞红了脸,抓着被子盖住了脑袋。 唐云懵了,“碧莲?你怎么在我床上?到底怎么回事?” 碧莲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只是带着哭腔说道:“昨晚少爷回来,喝醉了酒,我服侍少爷安寝,可是少爷刚躺下来,就立刻把奴婢给拽到了床上。奴婢拼死抵抗,但哪里能扛得住少爷?最后还是被少爷……被少爷……” 碧莲泣不成声,唐云却是要疯了。他根本不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对碧莲做了什么。 唐云掀开被角,看到床上的那一点点殷红,整个人顿时绝望地闭上眼。 碧莲哭了一会后,裹着被子坐起来,一头就往墙上撞去,被唐云及时抱住,“你这是做什么?!” 碧莲哭得梨花带雨,“少爷放开奴婢吧!奴婢知道少爷心中只有宣平候世子,即使要了奴婢也是因为不胜酒力罢了,奴婢就算爱慕少爷,也绝对不会借此攀附少爷让少爷为难。能将清白之身交予少爷,奴婢心甘情愿!只是奴婢不愿意破坏少爷和宣平候世子的感情,但奴婢身心都给了少爷,不能没有少爷,奴婢好痛苦,少爷还是让奴婢去死吧!” “碧莲!”唐云闭上眼睛,流下痛苦的泪水,怀中虽然抱着碧莲,但心中却只有苏方,之后在碧莲又一次剧烈挣扎的时候,唐云大吼一声,“碧莲,我会娶你做我的侧室。” 碧莲停下挣扎,双手扶着唐云的手臂,“那世子怎么办?碧莲愿意与世子一起服侍少爷,但是世子恐怕不愿。” “他必然不愿,”唐云惨笑一声,“他心比天高,很多时候看着很好说话,爱玩儿闹,但许多事情,他有自己的底线。” 碧莲垂下眼睑,掩住眼中的恶毒,声音听起来依旧甜美,“那该怎么办?少爷要放弃世子吗?” “不放弃,我还能如何?” 碧莲抬头,满眼感动地看着唐云,“少爷,为了碧莲委屈少爷,碧莲心里难受,少爷还是让碧莲去死吧!” “别这么说,这事不怪你,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好了,我现在去跟祖父说抬你进门的事儿,你先好好休息。” 唐云避开了碧莲凑过来的身子,起身下床穿衣,去见祖父。 唐柏业在看到唐云脸色发黑地进来的时候,就知道碧莲做成了,眼中不由浮现出笑意,但为了防止唐云看出端倪,还是故意板着一张脸,说唐云起来得太晚了,昨晚不应该喝得那么最回来,今日还要他这个做祖父的替他递折子告假。 唐云深吸一口气,检讨了自己昨天做的不对,之后又将碧莲的事情说了,并表示自己愿意纳碧莲做侧室。 唐柏业本来觉得给一个丫鬟侧室的位分有点高,填房或者侍妾就不错了。但是唐云说毕竟碧莲是家生子,与他一道长大,感情深厚,一般人比不得。唐柏业也觉得,孙子变回正常了,碧莲功不可没,给她侧室的位分也无不可,便答应了。还说挑个不错的日子就把人给抬了,不要耽搁太久。 唐云说日子让管家选就好,他现在要去找苏方,把事情说清楚,也给苏方赔礼道歉。 唐柏业自然赞成,早点把事情处理了,免得一直拖着,到时候更麻烦。他也嘱咐唐云跟人家说的时候要委婉点,虽说两家的情分是一定会伤的,但尽量把嫌隙降到最低。 苏方不在朝廷任职,有的是时间。唐云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准备去养生楼,于是便叫上唐云一起。 唐云原本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但看着苏方兴冲冲的样子,他心有愧疚,便答应了。 养生楼开设了桑拿,虽然没人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叫“桑拿”,但是确实很舒服,出来之后冲洗一下,浑身都觉得特别轻松,最有意思的是有人发现长期蒸桑拿还能瘦身呢,于是现在连女性桑拿房都有了,有单人间有双人间,男性那边还有多人间。 不少人都定了长期的单人间,有钱人都多多少少有点洁癖,特别是在这种事情上,不愿意跟别人共用房间。苏方就有个自己的桑拿单间,是当初古道心刚准备弄桑拿的时候他就提前预定的。 虽然是单间,但空间并不小,桌椅长榻一应俱全,竹制的躺椅线条设计得特别好,躺在上面尤其舒服。这次因为有唐云在,苏方还特意让人加了一把躺椅。 烟雾缭绕中,两人身上都只围着一条棉麻的白色浴巾,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享受着。 “怎么样,不错吧?” 苏方的表情很舒服,嘴角就一直翘着。只是他没看到,唐云的眼睛就没有闭上过。 “不错,古大人确实很有心思,这些东西都是闻所未闻。” “那是,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对了,我想……跟你道歉,”苏方睁开眼,转头看着唐云,“昨天是我不好,不应该跟你发脾气。我想过了,这事儿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你有什么想法就跟我说,我有想法也告诉你。咱又不是小孩子,真遇上什么事儿就该好好商量。” 第217章 了断 唐云完全没想到苏方会主动跟他道歉,这让他原本想说的话更加不好开口。他甚至冒出了一个年头,希望苏方能接受他和碧莲的事,能继续跟他在一起。就算他娶了碧莲,但是他真心爱的人还是苏方!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明明不喜欢讨论孩子的事,我却总是说,也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但是苏方,我是真的觉得,咱们不应该太冲动。感情虽然是两个人的事,但是要长久的在一起,那就不能不考虑身边的人。” “这是自然。” 苏方也从没想过谈个恋爱要谈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他现在是还没有告诉父亲,但他也不准备一直瞒着,有喜欢的人,就不该藏着掖着,而是要让身边的人知道。 所以他打算先让唐云多去他家里坐坐,在父亲面前刷刷好感,父亲本来就很欣赏年少有为的人,看他对道心的态度就知道,相处的时间久了,有交情了,再告诉父亲。到时候父亲就算不同意,至少也不是因为人的问题,应该也不会闹得太激烈,他们再慢慢软化父亲就是。 听到苏方认同自己的观点,唐云立刻高兴地笑了,心里面希望的小火苗儿又窜高了一点。 “我家三代单传,你家也只有你一个儿子,要是咱们在一起,没有孩子,那就是两家断后,这个结果太沉重。祖父年纪大了,身体也一直不是很好,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抱上重孙子,我不想让他老人家失望,而且我想宣平候一定也想抱孙子对不对?其实满足他们的愿望与我们在一起并不冲突。” 苏方脸上的笑随着唐云的话一点点消失,“你什么意思?唐云,我把话说在前头,我绝对不接受为了延续后代就找个女人来生下孩子。谁家的清白姑娘有义务帮你做这种事?咱们不能为了自己的感情就耽误别人家的姑娘。自己的感情就自己负责,把别人扯进来算什么?而且我们既然在一起,那我也不能接受你跟别人发生关系,男女都算上,任何理由我都不能接受。” 尽管苏方这会已经很生气,但他还是记着之前道心跟他说的,不要跟炮仗似的,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既然彼此是有好感的,也不打算这么轻易就结束,那就该尝试多多包容,也不能总让唐云照顾他的感受不是? 唐云的脸色变了,苏方误会他是要找人借腹生子就这么生气,还说坚决不能接受他跟其他人发生关系,是任何理由,那就更加不可能接受他纳碧莲为侧室。 虽然唐云对苏方是一千一万个舍不得,但是眼下的确是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 唐云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躺椅上,“苏方,我们结束吧。” 苏方愣住了,猛地坐起来,转头看着唐云,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们结束吧。” 唐云缓慢重复了一遍,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不敢看,他怕自己看到苏方眼里的受伤时他会失去说出分手的勇气。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心爱着的人,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爱人如此难受? 苏方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但终究没有说一句难听的话,怒气在胸腔翻涌,苏方死死压制着,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为什么?” 唐云心里更加难受,“祖父知道了我跟你的关系,原本祖父并不同意,我说了好久,他老人家才松口,但是说承国公府不能后继无人,所以希望我能跟一个女人生下有唐家血脉的孩子,之后便不再阻拦你我在一起。我之前一直跟你说孩子的事儿,也是想看看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本来我觉得,咱们两个都可以这么做,既能给各自家里留下血脉,我们也能继续在一起,但是你不同意。” “所以你为了家里,要跟我分开?” “也不仅仅为这个。”唐云睁开眼睛,偏过头去,依旧不敢去看苏方的表情,他喉头哽咽,最后还是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苏方,他想瞒着,但是他不能瞒。 在唐云说了自己和丫鬟酒后乱性的事情之后,苏方一声不吭。唐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他赶忙转回头,看着苏方垂着脑袋,眼眶发红。 唐云一下子就心慌了,坐起来紧紧握住苏方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混蛋!但是苏方,我没办法,祖父需要一个孙媳妇,承国公府的后院需要一个女人,未来的国公府也需要一个继承人。而且,我跟碧莲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能对她始乱终弃。她是个柔弱的女人,又一心爱慕我,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儿,如果我不要她,她会活不下去的。苏方,你比碧莲坚强,你可以没有我,但她不能。我不爱她,但我必须要出于责任跟她在一起,我得照顾她。苏方,你能明白我的对吗?如果你能接受她,我们确实可以继续在一起,只要……” “没有如果。”苏方甩开唐云的手,站起来冷冷看着这个他从前觉得最是温柔的男人,现在只觉得这个男人说话都是带着针的,“你既然决定要为你承国公府延续血脉,要给你祖父一个重孙,要对你们家丫鬟负责,那你就娶了她,跟她在一起,咱们就此了断。” “苏方……” 虽然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个结果的心理准备,但是到了事情真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唐云觉得自己的心痛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他甚至觉得自己经受不住这个结果。 苏方裹着浴巾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唐云还在叫他的名字,他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说道:“唐大人身上的担子这么重,承国公府、祖父,还有那什么丫鬟,我如何还能给唐大人添麻烦,让大人百上加斤?往后我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免得被人误会,有伤承国公府的名声。” 看着苏方大步离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弥漫的烟雾中,唐云几乎想站起来快步跑过去抱住苏方,跟他说他们不要结束,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他只要他。 可是他的身子太过沉重,他甚至都没有力气挪动一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方离开桑拿室,也离开他的人生。 苏方简单冲洗好草草穿了衣服离开了养生馆。 养生馆的伙计认识苏方,知道苏方跟他们东家交情匪浅,看见苏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他赶紧拿了把伞追过去,边追边喊,“苏公子!外面下雨呢!您拿把伞!” 然而就那么一晃眼的功夫,苏方就不见了踪影。伙计站在门口左右看着也没瞧见人。这会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伙计只是在台阶上屋檐下站了一小会衣服就湿了,便赶紧退了进去。 苏方顶着大雨一路跑回宣平候府,本就没有系好的衣衫子在奔跑的过程中散开了不少,大雨灌进来,驱散了在桑拿室蒸出来的热,浇了个透心凉。 苏方远远看见自家门口,想要加快跑回去,结果一时不慎,脚底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这一摔,他就没再爬起来,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掉了大半,挣扎了半天,也只是勉强坐起来,就这么不遮不掩的,坐在大雨滂沱的无人街道上,任雨水糊了满身满脸。 远处宣平候府门口站着的护卫倒是有看到苏方的身影,但是因为雨幕厚重,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而且他们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家世子那么爱整洁干净的一个人,会这样不顾形象地坐在雨中,还以为是个疯癫的乞丐,便没有理会。 苏方坐在地上,外套松垮垮地掉在手肘,闭着眼睛低着头,就这么被雨水冲刷着,毫无生气。 突然,雨停了。 不对,没有停,他明明还听到了雨声。 苏方慢慢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面前一双黑色描金的靴子,白色的长衫银色的外袍,衣摆处绣着云纹,但已经溅上了雨水和泥沙。再抬头往上看,对上廖战漆黑的眼眸,一把油纸伞撑在头顶。 廖战蹲下来,对苏方伸出手,“跟我回家。” 那一瞬间,苏方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和伤心,抱着廖战大哭起来。 宣平候府的护卫们听到哭声,这才确定真的是自家世子的声音,赶忙拿着伞跑过去,看到世子扑在廖战怀里,正要喊世子,廖战抬眸,一个眼神,这些人就闭嘴了。 廖战左手打着伞,右手一下下顺着苏方的背,“别哭,我们回去。”说完又眼神示意护卫,护卫也是聪明的,瞬间明白了廖战的意思,立刻走过来打上伞。 廖战便丢了自己的伞,将苏方打横抱起来,往自己府上走。 护卫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说出为啥他们侯府近在眼前廖大人却要舍近求远把人抱到自己府上? 苏方之前蒸了那么长时间桑拿,本就热得慌,出来之后又立刻淋了雨,连点缓冲都没有,再加上心中气闷难当,在抱着廖战哭过一通之后,他就昏了过去。 但即使昏迷,苏方也还死死抓着廖战的衣襟。直到到了廖战府上,被报进房间,也没有松手。 第218章 人心啊 廖战没有硬掰开苏方的手,怕弄疼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叫人过来拿剪刀剪了衣服,之后才开始给苏方脱衣服,又命人抬一桶热水进来。 下人正要从廖战手中接过苏方,却被廖战冷冷瞧了一眼,“退下。” 就两个字却冷得让人肝儿颤,下人怯生生收回手,退到一边。 他现在还纳闷怎么少爷说火就火起来了,他只是要替世子洗漱而已,这样的事儿总不能让他们少爷动手吧? 然而下人很快惊掉了下巴,他们少爷还真亲自给苏世子脱了衣服,抱着人放到浴桶里,那个轻手轻脚的动作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少爷怀里抱了个姑娘呢! “你们都出去,叫府医在外面候着。” 下人们应声出去,没人敢问廖战是不是要留两个人伺候着。在廖府,真正掌家当权的不是老爷,而是少爷,少爷向来说一不二,也不喜欢底下人多话,说什么命令就是什么命令,谁也别多嘴乱问,更别自以为是地擅作主张。 让少爷不高兴,不管你是府里的老人还是新人,都同等处置不留情面。 廖府很多人都觉得,他们的少爷根本没有感情。但有些从廖战小时候就跟着伺候的人却知道,从前的少爷不是这样的,至少在十年前,少爷还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不多话,但会主动关心身边的人。 但是自从当初跟老爷定下那个约定,跟宣平候世子几乎断绝了往来之后,少爷就变了,变得外冷内也冷。 想必如今老爷也是后悔的,如果早知道少爷会因为与宣平候世子的关系疏远而变成今天这样,当初就不会那样逼迫少爷了。 一些老仆人看到陆镇抱着苏方回来的时候,心中是欣慰。宣平候世子有十年没有来过他们府上了,如今是不是意味着,两人有可能回到从前?他们少爷也会变回从前的少爷?他们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夫人去! 廖战给苏方清洗了身体,擦干后换上了崭新的亵衣,将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才让府医进来给苏方诊治。 “少爷宽心,世子只是因为骤然遇冷,引起的发热昏迷,并不严重,待我回去开两副药,世子醒过来后喝了就能缓解,之后要再喝上约三到五天,就彻底没事了。一会要是醒来的早,药还没有熬好,最好先喝点姜汤。” “好,你亲自去煎药,再让厨房炖好姜汤熨着。” “是。” 府医退出去,还关上了房门。到底年纪大有眼力见儿,看得出这会少爷并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只想好好陪伴世子。 府医也是廖府的老人了,也知道少爷对宣平候世子的感情。 这十年间,少爷就从来没有放下过。 还记得五年前,少爷大病一场,十分严重,整个人都不清醒了。昏迷之中,一直在喊世子的名字。 应该就是从那时候起,老爷和夫人便认了吧。毕竟如果同意了,结果就是不会有孙子,却能多一个儿子,但是如果不同意,可能就连一个儿子都没有了。 一直到中午,苏方才醒过来。 这期间,廖战按照府医说的,一直在给苏方的额头敷冰凉的帕子,帕子热了就换另外一条,就没有闲下来过。 苏方醒过来后第一眼看到廖战,心里就有种莫名的踏实感。他捂着脑门正要坐起来,“我怎么在这?” “别乱动,”廖战轻轻按住苏方的肩膀,虽然力度不大,但也能轻松稳住这会浑身上下都没力气的苏方,“好好休息,等你好点了我再送你回侯府。” 苏方顺着躺下,看着廖战有换了条帕子给他覆在脑门上。 过了一会,苏方彻底清醒了,也记起了点之前的事儿。 他瘫坐在街上,是廖战出现,替他撑伞,之后他还抱着廖战哭来着,再后面就没什么印象了,应该就是昏倒了。 想到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抱着另外一个男人哭,苏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之前春猎的时候他被冯芙馨推入水中,是廖战救他,他就窝在廖战怀里好一会,这回更夸张。也亏的廖战不是道心那样的性子,不然自己要被埋汰死。 最后苏方所幸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为什么我每次最狼狈的样子总是被你看见?” “我很高兴,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正好在。” 苏方心情很是复杂,他不想让廖战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但内心却也接受了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是廖战在他的身边,他心里甚至为此而感到踏实和可靠。 “你怎么会在那?” 那条街的店铺不是很多,而且当时的位置离侯府也不算远了,回廖府又不经过那,苏方猜到,廖战十有八九是去找自己的。 “今日早朝,承国公替孙子告假。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便让人调查了一下。” 后面的话廖战没说出来,他怕再刺激到苏方。 在得知唐云背叛苏方之后,廖战招来他安排在侯府外面的人询问情况,得知苏方跟唐云一起去了养生楼。他当时就想,如果唐云能跟苏方坦白,就算他还是个男人,但如果唐云敢隐瞒苏方,他一定让整个承国公府身败名裂! 他准备去养生楼看看情况,结果刚到养生楼,伙计就告诉他,说苏方刚走,而且当时已经开始下雨,苏方连伞都没拿就出去了。他这才赶紧往宣平候府过来,想着估计是唐云跟苏方挑明了,苏方心里难受,才会冒雨离开。 之后,他便在距离宣平候府门口不算太远的街道上,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苏方。 当时的廖战心中抽痛,他恨不得立刻杀了唐云,心中的杀意强烈到不输个那晚杀了冯芙馨。 他走过去,给苏方撑伞,蹲下身,说要带苏方回家。 在苏方抱住他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想着,就算时间停住在这一刻,也不错。 苏方轻笑,“你倒是挺敏感,唐云告个假你就觉得不对了。” “告假没什么,重点是让是让承国公来告假。承国公说他身体不适,但昨日你们早上还一道出去。” 苏方抬眼,“你怎么知道昨日早上我们一起出去?” “碰巧看到,昨日沐休,我也出去了。” 苏方半信半疑,但终究没在这事情上多纠结。 “让你看笑话了,我也没想到我跟他会走到这一步。哎,那你为什么不把送回家,反而到你这来?” “你不会想让你父亲看到你当时的样子。” 苏方垂眼一笑,“你还是这么细心。别人还说你是不通人情的大冰块,我看你不是不通人情,是不想通人情而已。” 廖战没说话,叫下人把一直熨着的药端过来,这样也不用喝姜汤了,直接喝药。 “起来,把药喝了。” 廖战扶着苏方起身,帮他在身后垫好被子和枕头,又把下人端过来的药端到苏方面前,亲自喂给苏方。 苏方瞥了眼乌漆嘛黑的药汤子,光闻这味道眉头就皱了起来,直接脸一偏,“不喝。” 廖战用勺子舀了两下,吹了吹,“喝药才能快点好起来,我已经让人到宣平候府送帖子,告诉你父亲你在我这,待两天就回去,到时候要是还没好,回去一定会被你父亲发现,你打算怎么解释?” “我住在你这更不好解释,”苏方翻白眼,“他知道咱们十年没怎么来往了,我现在突然在你这住下,绝对不比直接跟他说我喜欢上男人冲击小。他肯定不放心,晚些时候一定会过来看我。” “那你当如何?” “恩……把道心叫来,他喜欢道心,也信他,要是道心说我在这好好的,跟你重归于好,为了弥补这十年来的空白,所以暂住在你这,他肯定相信。” 这话听在廖战耳朵里,心中不大高兴。 “他那么得你父亲信任?” “可不是!年少有为,又会说话,而且金点斋每次推出新品他一定会给我爹留一份,我爹的情况你也知道,特别喜欢点心,自从他吃了金点斋的点心之后啊,就再也看不上别家的点心了,简直把道心当成了另一个儿子,有的时候我都感觉道心是他亲生的,我才是他捡来的。” 廖战沉默了一会,“古道心在哪?” “这会不在我家就在王府。要是王爷在王府的话他就在。” 说完这句话,苏方才觉得有些奇怪。他跟唐云在一起,但是却不能完全相信唐云,告诉对方古道心和陆镇的事。但他与廖战之间有十年心结,甚至这十年都没怎么交流过,但他却完全不假思索地相信这个人,根本没有多掩饰。 人心啊,真是奇怪得很。 廖战让人到王府去送帖子,果然,没一会古道心就来了,当然是乔装成陆镇的护卫过来。 陆镇和古道心进屋后,廖战屏退了所有下人,屋中只有他们四个。 古道心站在床边抱着手臂,“这才半天不见,你怎么就把自己给弄成这样?下雨了不知道躲雨还往雨里冲?很诗情画意吗?” 第219章 可以倒追但不能倒贴 苏方就知道古道心会这么埋汰自己,呲牙笑了两声,“就是一时脑子犯轴,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我爹那边你帮我说一声,就说我暂时在廖战这住下了,让他放心。” 古道心叹息,“这倒是小事,不过你跟唐云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呗,能怎么办?”苏方轻笑,“你说的都对,可能我对他的喜欢也没有多深,说不定就是比较有好感,比之前相处的那些女人好感更深罢了,也就这样。再说他都做出选择了,那就好聚好散吧。” 古道心看着苏方的神情,也不见多少忧伤。 “显章,你跟廖大人到偏厅去聊聊,我有些话想跟苏方单独淡淡。” 陆镇点头,看向廖战。 廖战看着苏方,似乎并不太想留古道心和苏方单独相处。 苏方催了他两句,“听道心的,去吧。” 廖战这才跟陆镇一块往外走。 两人走后,古道心坐到床边,敲了苏方脑门一下,“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你跟唐云分了,可我怎么不觉得你有多伤心呢?你自己觉得你伤心吗?你跑出去淋雨,到底是因为伤心还是生气?” 苏方咬嘴唇,他其实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气愤肯定是有的,在他决定要跟唐云谈谈的时候,对方竟然告诉他一定要生孩子,要为国公府留后,不仅如此,竟然已经跟自家的丫鬟搞在了一起。那一刻苏方有种深深的被羞辱了的感觉。 可是他也说不清除了气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 古道心一看苏方那迷茫的小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唐云跟你说他睡了府里的丫头,当时你什么感受?” “生气!不过我后来也挺伤心啊!” “什么时候?” “看到廖战的时候。” 古道心:“……所以廖战没来的时候你就只觉得很生气?” “差不多吧,就是特别上头,但要说伤心……”苏方挠挠脑袋,“好像确实没有多少,就是看到廖战过来的时候,突然就觉得特别难受,然后我就没控制住……” 古道心挑眉,对苏方没有控制住后的行为异常感兴趣,“你没控制住怎么样?” “就是抱着他哭了呗!”苏方满脸懊悔,“也不知道那时候犯了什么毛病,就是觉得委屈大发了,而当时廖战又对我伸出手说带我回家,当时我这心里……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看着苏方这么纠结,古道心没忍住乐。 “我都这么烦躁了你还笑,还能不能友好地相处了?” “你有什么烦躁的?离开了一个不适合你的人,又跟廖战重归于好,喜大普奔才是。” “喜大普奔?什么意思?” “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值得庆贺。人这一辈子大多时候不会只对一个人有好感,总有些人会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客,他们的出现注定仅仅增长了你的阅历,或者帮助你成长,又或者让你看清自己的心。错过了一个本就不适合你的人,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唐云这么做确实不地道,而且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很看好你们。之前我不多说,点到为止,是因为唐云是你自己的选择,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过多插手对方的感情事。但现在你们既然分开了,那我就再墨迹两句,生气也好,伤心也好,都是一时,你总会走出来。你也别因为这一件事就对跟男人在一起有阴影,像唐云这样的人是不少,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 “知道,就比如你家王爷嘛!” “在我心中,我的显章自然是独一无二的。但我也相信,有些人心性坚定,对自己的感情,对自己所爱的人,会执着到底,你只要知道你很好,值得更好的人爱你就够了。” 古道心不准备将廖战的感情直接告诉苏方,毕竟苏方虽然跟唐云结束了,也不代表就一定会接受廖战,他总需要时间来缓一缓。这时候知道廖战的感情,对苏方来说很可能成为负担。 不过从苏方的反应看,他对廖战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还没有完全激发出来。说不定等什么时候这种感觉被彻底激发了,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浓烈。 他们的感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发掘,被别人提醒出来的,总归是差点感觉。 苏方听着古道心这么正经地跟自己说了这些,心中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怪怪的感觉。 “所以你的意思是……” 古道心又敲了苏方脑门儿一下,“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赶紧好起来,然后该干嘛干嘛,之前不是说要替我去看看梅陵养生楼开张?要是不把身体养好怎么去?” “啊,这么说你是同意我去了?” “上赶着做苦力的我有什么理由不收?” “过分了啊!” 古道心一笑,转头看到床边凳子上的空药碗,拿起来闻了闻,又曲着鼻子放下,“这么苦,你怎么喝下去的?我记得你最讨厌喝这些苦药汤子,以前生病的时候宁愿病情加重也不肯喝。” 苏方轻咳两声,“那个……廖战喂我喝的。我看他都主动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喝了。” “呵,你还挺听他的话。” “谁听他的话了?我是看他总那么举着累得慌。” “恩,还很心疼他。” “不是,道心你干嘛总开我跟他的玩笑?” “你就当我闲得无聊欺负你吧。” 这话都说得这么光明正大了,他还能怎么样? 苏方丧气地耸肩,“哎,第一次对个男人有好感就这样,我还真是出师不利啊。” “也别这么说,想想我的上辈子,你这算什么?” 苏方一噎,“抱歉。” “抱什么歉?你看我现在多好,连经历过那种事情的我都还能跟显章在一起,有这样一份感情,所以你也不用过早地失去信心。”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你好好休息吧,过两天没事了就回侯府一趟,别让你爹担心,之后在帮我去看梅陵的养生楼开业,就当出去放松放松心情。这些日子朝中也没什么要忙的,你可以让廖战告假,让他陪你一起去。” 苏方不自在地偏头,“干嘛非要他跟我一起去?” “人家这次这么照顾你,你不该报答报答人家?梅陵的风景独好,号称花都,这个时候有很多品种的花都开了,你们可以去赏玩一番,玩累了就到养生馆去休息,这期间的所有费用我都包了。” “哎呦,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了,你休息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古道心到偏厅叫来陆镇和廖战,又跟苏方道别后才离开。 现在时间还早,两人也没回王府,转道去城外的军营看看。 军营里正在操练,穆飞烟和莫廷各带着一边,看到陆镇过来后就让士兵们先自主练着,他们过去向陆镇汇报这段时间的操练情况。 古道心装成护卫跟在陆镇身后,但很快就被莫廷给认出来了,谁让他们王爷时出门几乎不会带护卫?而且他们又知道古道心跟在王爷身边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经常扮成护卫。 一开始莫廷还假装不知道,故意逗古道心,结果被陆镇给教训了,穆飞烟送了他一个活该的表情。 四人在军帐里商讨最新的兵马制度和新一季的训练方案,外面忽然有士兵来报,说承平候府的永甄郡主过来了,要见王爷。 这位永甄郡主一定是在军营外头安插了眼线,不然怎么陆镇刚一到她就到了,这是一直瞄着呢。 军营不比王府,这么多士兵在,让永甄郡主一个女子在外面等着终究不太好,只能让她进来。 莫廷和穆飞烟一齐看向古道心,他们都知道这个永甄郡主是什么心思,皇帝想要赐婚,但是有不能下圣旨强求,因为先皇早有旨意,说镇南王的婚事他自己做主,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指婚。但有皇帝的支持,永甄郡主又爱慕王爷,自然使足了劲儿往镇南王妃的位置上爬。 古道心左右看看,“你们看我干嘛?” 莫廷翘着二郎腿,“这不是怕你伤心吗?” 古道心哼笑,“要是来个喜欢显章的人我就要伤心,那我早就伤死了。” 这又是在变相秀他家王爷呢! 莫廷和穆飞烟他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古道心得着个机会就会夸他家王爷,没够。 “说真的,”穆飞烟神色严肃道,“要不要我帮你打发走她?” 永甄郡主是女人,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不好做什么,但是穆飞烟是女人,女人跟女人直接解决起问题来还是比较干净利落的。 “不用,她要进来就让她来吧,看看她又想玩什么新花样,不然就算这次把她打发走,后面她还是会来的。见招拆招吧,这么死皮赖脸的也不多见。显章觉得呢?” “你决定就好。” 莫廷和穆飞烟相视一眼,怎么感觉他们王爷是把永甄郡主当成乐子了呢?不过也是,这感情上的事儿啊,可以倒追,但不能倒贴,不然就是让别人看笑话的。 第220章 不忍心 古道心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也不是容不下喜欢陆镇的人,相反,他还觉得喜欢陆镇的人都非常有眼光,就像穆飞烟,他从来就没觉得穆飞烟不好。 但永甄郡主不一样,这个女人对陆镇的感情不单纯,她是喜欢陆镇没错,但她更喜欢的是镇南王妃这个头衔。再者这个女人的品性也不行,明明不喜欢别人,却要吊着,利用他人对自己的喜欢,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喜欢陆镇。 不多时,永甄郡主在士兵的带领下进来,士兵退了出去,永甄郡主扫视了一圈,最后十分腼腆地说道:“我有事要和王爷商谈,几位能回避一下吗?” “这不大合适吧?”陆镇没说话,坐在陆镇右手边的古道心先开口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会有伤我们王爷的名声。” 莫廷正喝水呢,听到古道心的话差点直接喷出来,虽然最后忍住了但还是呛着了,咳嗽个不停。 穆飞烟嫌弃地递给他一条手帕,“赶紧擦擦。” 永甄郡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委屈地看向陆镇,大概是有让陆镇给她做主的意思,但陆镇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在那头也不抬地削苹果,完全无视了永甄郡主。 “王爷,你……” “永甄郡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古道心笑着继续道,“在这里的除了郡主您之外,都是我们王爷最信任的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永甄郡主气得不行,她堂堂郡主,却被一个小兵接连言语相迫。可她又不好发脾气,父亲跟他说过,军旅之人最是看重兄弟情谊,战场上同生共死走过来的,就是比亲兄弟还请。这人能在王爷没开口的情况下说话,而且就连她知道的极得王爷信任的先锋将军莫廷和穆飞烟都没有说什么,可见这人在王爷心中的分量极重。 如今她还没有得王爷青眼,万万不能直接得罪王爷身边的人,还是等以后,只要陆镇喜欢上她,她成为了镇南王妃,她就会让陆镇把她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都弄走! 永甄郡主挤开莫廷,在陆镇左手边坐下来,“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先前我了解到咱们军中差了点军资,所以就请我的远房表哥帮忙,本是想帮王爷解决这燃眉之急,但是没想到还有跟我有一样想法的人,动作比我快。王爷之后也就没有接受我的心意。” “你的?我没记错的话原本要捐给军中的那批物资,应当是郡主的远房表哥一家出的吧?承平候府好像并没有出钱。而且那是郡主的远房表哥,又不是嫡亲的哥哥,这么说是不是不大合适?另外王爷不接受也很正常,捐献的物资都已经够了,要是还接受,回头让有心之人扣一顶中饱私囊的帽子到王爷身上,这不就成了好心办坏事?郡主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吧?都是大晏子民,谁捐赠不是捐赠,心意到了就好。” 永甄郡主笑得很是尴尬,“这位小哥说得对,小哥瞧着面生?怎的以前没见过?” “兵士这么多,郡主哪能都见过?就算见过也不一定记住,我这张大众脸啊,走到哪都有被认错的时候。” “可是小哥跟在王爷身边,看起来十分得王爷信任,应该不是普通的兵士吧?” 面对永甄郡主看似温和但实际上却咄咄逼人的询问,古道心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即便不是普通的兵士,郡主也不一定知道,王爷身边得用的人不少,郡主跟王爷也不算相熟,更没有多少接触,不管是从身份还是交际关系上,都不该太了解王爷身边的人。” 永甄郡主气得直用力绞着手帕,手指都被勒得发白。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从她刚进来的时候就跟她过不去,王爷居然也由得此人放肆,就算是深得王爷信任看重,如此也太过分了! “好,过去的事情就暂且不提了,我这次过来也是有正事要和王爷商议。如今也到了杨梅成熟的季节,我家里正好有关系,认识专门卖杨梅的果农。我便想着,将士们整日在军中操练实在辛苦,若是能在休息的时候来点冰镇杨梅,也能生津止渴,而且杨梅本来也有防止中暑的功效。虽说还不到最热的时候,但暑气也一天比一天重了,在屋子里或者阴凉处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外头顶着烈日操练可不一样。我准备了两箩筐的梅子,后天就能送来,王爷觉得可好?” 永甄郡主说着就要去握住陆镇的手臂,古道心眼疾手快,搂着陆镇的手臂就往自己这边揽过来,“那真是多谢郡主为兵士们这般着想,我就代王爷和三军将士谢过郡主了,若没有别的事,郡主就先回去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商量。” 被这样直接下了逐客令,永甄郡主的脸面实在挂不住了,努力维持着脸上最后一点点僵硬的笑,慢慢站了起来,“好,那我就先回去,后天中午我在过来,到时候王爷也一定要在啊!不然就显得是我自作主张了。” 古道心差点冷笑,难道本来不是你自作主张?陆镇来了就能表示是你们商量好的了?脸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再说了,不过两筐杨梅而已,也值得特地跑过来说,既然是来讨好人的,也不知道拿点够分量、像样的东西出来。据他所知承平候府每年这个时候的杨梅需求量就不止两筐,从主子到下人都吃。在自己牙缝里抠出来两筐有什么好得意的? 穆飞烟叫人送永甄郡主出去,永甄离开大帐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只可惜从她进来到离开,陆镇压根就没抬头看过她一眼。 “古古啊,你说说你,王爷为了你那是隔绝了一切桃花,连风度都不要了。” “对那种女人要什么风度?是吧显章?” “对。”陆镇抬头,将削好的苹果交给古道心。 倒腾了这么半天,可不是只削了苹果皮,陆镇直接用苹果雕刻出了一个小兔子,也就一寸大小,看着十分精致可爱。 “啊呀!”古道心露出个陶醉的表情,“显章啊,你雕得这么可爱我都舍不得吃了,咬哪都舍不得下口!” 莫廷也震惊了,他从来不知道他们王爷还会弄这么少女的东西,偏头小声问穆飞烟,“王爷什么时候会雕这种东西了?” 穆飞烟也微微侧身,“可能从王爷喜欢上道心开始。”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变着方儿的让对方高兴,可不就变得“多才多艺”了吗? 莫廷感慨着摇头,“你说古古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呀!” “你羡慕?” “不,我只是觉得王爷真乃我辈楷模,以后要是谁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像王爷宠着古古那样宠他!” 穆飞烟看了莫廷一眼,“好花堪折直须折。” 莫廷:……他要疯!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前是王府管家看到自己的时候会说这句话,现在好多人都总这么说他,到底什么情况他一直弄不清楚,这些人也不把话说明白了,真太气人了。 懒得继续这个话题,莫廷正要跟古道心说话,就见古道心直接将整只苹果雕成的小兔子扔进了嘴里,嘎嘣嘎嘣嚼得热闹。 “不是……这就是你说的不忍心?” 古道心特别无辜地点头,“是啊,我不忍心咬任何地方,就只能整个吃了。” 莫廷捂脸,他这也是无法反驳啊! “对了,刚刚永甄郡主说要拿杨梅过来,你为什么不拒绝啊,就像上次那样,你也说有人送了不就完了?” “不行,再像上次那样,她还会找别的名目来送东西过来,这样给她的打击根本不够大,我得下一记猛药,让她知道什么叫“差距”,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显章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古道心得意一笑,“赶巧了,我本来就准备要送一批水果过来,也是后天到,时间上差不多。” “哦!”莫廷音调上挑,“我明白了,你这是想让永甄郡主看看,你们之间的财力差距,好让她知难而退,哎呀古古你真是太坏了。” “比钱虽然粗俗了点,但是对这种人,粗俗点也没什么不好。她还值得我费多少心思?” “说得对,古古我支持你,不过我能不能先问问你都弄了什么水果过来?” 古道心看着莫廷好像要流口水的样子,就故意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了送水果那天,永甄郡主高高兴兴地带着两筐水果到军营,之前莫廷已经吩咐过,这天永甄郡主过来不用拦着,于是大营门前的守卫直接放行。 永甄郡主还以为是陆镇的特别吩咐,心里泛起丝丝甜蜜,让随行的人抓了几颗杨梅给守卫,特别大房地说道:“别客气,吃吧,这是本郡主专门给你们带来的。” 两个护卫没好意思拒绝,便收下了,每人两颗,尝个味儿就得了。 永甄郡主刚进大营,远远看到陆镇正在和莫廷、穆飞烟、张峥说话,那天那个讨人厌的护卫却不在,立刻喜笑颜开地走过去,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然而刚走到一半,后面就呼啦啦进来一大堆人。 “让让!让让!” “哎别挡路!” 永甄郡主被挤到一边,差点摔倒,正要发脾气,却看到这些人后面跟着好几辆大马车进来,每辆车上都有四五个半人高的箩筐,装着各种各样的水果,有山竹、荔枝、李子、甜瓜、西瓜…… 永甄郡主彻底傻眼。 第221章 再厚的脸皮也能给她打疼了 “哎呦,这不是郡主吗?” 古道心笑着从后面走上来,还是和那天一样的易容和穿着打扮,以及让永甄郡主觉得十分刺眼的笑。 永甄郡主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正要说话,那边莫廷走过来了。 “天呐,这么多水果,郡主真是太客气了!之前不是说只有杨梅吗?这是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啊!” 莫廷笑看着永甄郡主,对,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永甄郡主很想说这些都是她送来的,但是她觉得自己只要这么说,旁边笑容满面看着她的这个人就会立刻拆穿自己。 “不,不是我,”最后永甄郡主还是咽了下口水,极其艰难地说了实话,“我送来两筐杨梅,在这,其他这些不是我送的。” 古道心微微一笑,这个女人还没有蠢到家,不过看她刚刚的样子,确实有冒认的冲动。承平候还有点小聪明,怎的生了个女儿就蠢笨到这种程度? 这时候陆镇也走了过来,永甄郡主整理好表情刚要跟陆镇说话,陆镇却没一个眼神给她,直接越过她,伸手拉住古道心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身边。 “怎么这时候才过来?” 古道心笑笑,“我得亲自看着这些水果送过来才行。” 永甄郡主震惊地看着古道心,“这些水果都是你送来的?” “不是,我哪有这个钱啊!是翰林院的古大人送的。之前春猎的时候王爷曾救过古大人,古道心感念王爷救命之恩,所以就送了这么多水果过来,这是早前就说好的,只是赶巧了,郡主也在这时候送过来。” 永甄郡主的笑容快挂不住了,“既然已经有人要送,为何之前王爷没有告诉我?” “郡主不要生气,之前郡主要捐献物资,便因为有别人捐了,王爷没有接受,看得出郡主有些失落,这次若是再不让郡主送水果过来,倒显得是我们对郡主有成见似的。再说也就是两筐杨梅罢了,也没有必要特意拒绝,郡主说是不是?” 永甄郡主半天没说话,看着那些人将好几车上的形形色色的水果卸下来,而自己就只有这可怜兮兮的两筐杨梅。而且后面车上也有杨梅,样色更加鲜亮,个头也更大。 她带来的杨梅确实是她从自己府上的杨梅中拿出来的,专挑的一些个儿小的,而且再放就要坏了。 这个时候的杨梅很贵,自己府上吃得多,招待贵客的时候也用杨梅,还有家里一些得脸的奴才,每几天也有一定量的杨梅,消耗的量比较大。父亲本来就不同意她送杨梅,是她好说歹说才答应,她便拿了这些出来。反正只是给将士们吃的。在永甄郡主看来,让他们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能挑剔?而且她还特意准备了一盒上好的杨梅,给陆镇。 可现在,看着这些卖相极佳的果子,永甄郡主只觉得脸上烧得慌,而且迅速烧到了五脏六腑。 她本以为,自己送杨梅过来,陆镇就能记得她的好,但是现在她才意识到,愿意对陆镇好的人不止她,而她的这点东西,实在不够看。从当初捐物资到今天送水果,她一直都被人比到了尘埃之中,却还不自知。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永甄郡主低着头转身离开,跟在她身后搬杨梅的下人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两筐杨梅到底要不要放下啊?郡主又没发话。最后他们还是搬走了,实在舍不得。 古道心勾起嘴角,相信往后这位永甄郡主不会再上赶着送东西了,她送一次,他就打一次脸,再厚的脸皮,也能给她打疼了。 莫廷早就到后面训练场上去发水果了,这么多的水果,得赶紧分发下去,不然堆在一起很容易腐坏。穆飞烟和张峥也进去帮忙。 古道心跟陆镇说笑了一会,也过去了。 兵士们自觉排队,由各军先锋在分发水果。 古道心左右看了看,“怎么没见夏侯?” “找他有事?” “那到没有,只不过这几次都没见到他,他也是你手下大将,以前你们不经常在一起?怎么最近就只见到莫廷他们?” “只看见我们你还不乐意啊?”莫廷过来笑着调侃,手里拿着个老大的苹果啃着,嘴边都沾上了苹果汁,“夏侯那家伙现在特别好战,哪里有仗打他就跑哪里,不管是剿匪还是周边部落或者小国有摩擦,他都主动请缨。我们谁去他都不让,跟他抢他还跟你急,所以他现在基本闲不下来,整天都是四处跑去打仗。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成为我们所有人之中除了王爷之外军功最高的。真羡慕臭猴子,要不是我打不过他,现在去打仗的就是我了!” ……古道心觉得比起夏侯锦程,莫廷这样的才叫好战分子。 “我看他也不是好大喜功的人,应当也不是多看重军功,莫不是想用军功跟王爷换得什么要求不成?” 古道心这本是句玩笑话,但等他说完之后才发现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古道心不明所以地看向陆镇,“我说错话了?” “没有,”陆镇搂住古道心的腰带向自己,“只是之前夏侯确实想用军功跟我换一个要求,我没有答应。” “你们是好兄弟,他有什么事儿不能直说,还要用军功跟你换?你还没答应?” “很多事情不是因为是兄弟,而且有军功,就能答应的。” 古道心转头看向嘴最不严实的莫廷,“所以夏侯是因为显章拒绝了他的要求,才赌气去打仗?” “这倒不是。臭猴子虽然脾气倔,但也不是那种会因为赌气而去打仗的人,到时候心绪不稳,若是在指挥作战上出了问题,那就是在拿将士们的生命开玩笑。他只是需要一些事情来填补自己的时间,让他没空去想那根本不可能的事儿。放心吧,等他调整好了就会回来了。” 古道心点头,“你们都是好兄弟,真有什么事儿敞开了谈就是了。” 男人和女人终归不一样,女人心思细腻,容易想得比较多,而且又不好摊开了说,但男人之间要是有什么嫌隙,直接说开就是,实在没必要因为一点点意见上的不统一就闹不愉快。 古道心以为陆镇和夏侯锦程是在讨论什么事情的时候意见上有分歧,然后夏侯锦程想用军功换得陆镇的同意,但是陆镇坚持己见,所以估计没有谈拢。陆镇就是这样,他认为对的事情,很少有人能让他改变想法。 张峥和穆飞烟相视一眼,他们知道古道心误会了,但也没有解释。误会了也好,古道心喜欢的人是王爷,和王爷是一对,如果让古道心知道,当初夏侯锦程九死一生地挣军功就是为了能向王爷请求跟他在一起,只会让古道心觉得歉疚,对他们三个的关系没有任何好处。 古道心又在军营呆了一会就回去了,陆镇还有军务要处理,他就回了宣平候府。然而到侯府门口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他不太想见到的人。 “唐大人来侯府有何贵干?” 唐云本来面带愁云,看到古道心后脸上才终于有了点笑意。 “能看到古大人实在是太好了。我来找苏方,但是守卫却说苏方不在。我知道他是在躲着我,还请古大人帮我带个话儿,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古道心眉梢抖了两下,笑意未传到眼底,“唐大人这又是何必?你们的事情苏方都跟我说了,既然唐大人已经选择对长辈尽孝,选择为家族延续后代,又要对你那青梅竹马的丫鬟负责,那就不该再来招惹苏方,苏方不可能接受跟别人共同享有一个爱人,唐大人换位思考,也一定不愿意和另外一个男人或者女人来共同分享苏方吧?” 古道心每说一句,唐云脸上就难看一分。 “我也知道是我对不住他,但是我真的很想他,我不求别的,只要能跟他做回朋友关系就好,闲暇之时我能约他出去游玩,如此而已。” “曾经相互喜欢的人分开之后本来就很难再做朋友,就算能,这也需要点时间。你们这才刚刚分开,唐大人就要苏方把你当朋友那般如常对待,这要求唐大人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唐大人到底是真的想跟苏方做朋友,还是想借朋友之名。继续跟苏方亲近?恕我直言,唐大人既然决定要对家人和那位丫鬟负责,就负责到底,不要再来找苏方了。苏方身边有更好的人。” 唐云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古大人是在说自己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苏方的朋友,给不了他恋人的感觉,但苏方的好相信唐大人也知道,所以他也不缺优秀又喜欢他的人,只要唐大人不要再来打扰苏方,我相信他会很快开展一段新恋情。” 唐云憋了很久,最后还是一句话——“我要见苏方。” 古道心心中已经骂开了“三字经”,合着他刚刚说了那么多全白费了?浪费口水! 第222章 撩完就跑 “护卫没有骗你,苏方确实不在,昨天他就离开京城了。” 古道心也懒得再跟唐云费口舌,转身就要进去,却被唐云拉住手腕,“离开京城?他去哪了?” 古道心甩开唐云的手,“他去哪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唐大人,您还没有搞清楚你们现在的情况吗?他现在做什么都跟唐大人无关,这是在侯府门口,还请唐大人自重。” 唐云失魂落魄地看着古道心进了侯府,红漆大门从里面关上。那天他也是这样看着苏方离开桑拿房,走出那道门,就好像彻底离开了他的世界。 在京城这方繁华的大都城里,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儿的人很多,但无所事事的人也不少。不仅仅是那些后宅妇人,还有些受祖上荫蔽的公子、小姐,整天没事四处闲逛,多得是闲聊胡扯话家常。 于是古道心和唐云在宣平候府门口发生的这小小的争执,很快就被传开了。 众人都觉得纳闷,这两个人应当都算得上朝廷里面脾气顶好的了。古道心温和爱笑,唐云谦和有礼,这都称得上楷模啊!能和他们两个中的一个吵起来就不容易了,更别说是这两人吵起来,这得是多严重的事儿。 后来有心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天唐云是去找宣平候世子,听唐府的人露出来的口风,好像是唐云跟苏方之间有什么误会,唐云那天是去找苏方解释道歉的。 而古道心跟苏方关系要好,知道苏凡跟唐云发生了不愉快,自然是向着苏方这边,也就对唐云没什么好脸色。 至此众人才知道,这位新科榜眼看着温和好说话,但要是碰上了跟朋友有关的事儿,那也非常强硬。如今也没人再传言古道心和苏方之间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两人没有特意辟谣,清者自清,而且他们日常相处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一开始不过是些无聊之人嚼舌根,现在这股风头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不过众人又开始八卦,这苏方和唐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天,古道心到王府去找陆镇,被告知陆镇去城外军营了。 古道心还奇怪了一下,怎么上午就去军营了?一般陆镇都是上午在府上处理一些文书,午饭过后才会去军营,难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问了王府里的人,也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古道心只能自己过去看看。 到了军营,古道心刚走进训练场,就听到里面热火朝廷的动静,这是正在训练呢。 古道心笑着走过去,刚走没几步,这步子就不由得放慢了,为什么他觉得好像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些受训兵将看着他就眼冒绿光? 陆镇看见古道心过来,就宣布休息一刻钟。 “古古啊!你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就都交代这了。” 莫廷东倒西歪地跑过来,感觉随时随地会倒下。 古道心笑了,“怎么了?今天难得显章亲自给你们操练,你还不情愿?” “正常情况下王爷操练我们那是欢迎的,十二万分地欢迎!” 古道心端着手臂,“那你的意思就是今天的王爷不正常?” 莫廷看了一眼正在对穆飞烟和张峥训话的陆镇,拉着古道心到一边,小声说道:“还不都是你给刺激的!” 古道心可冤枉了,“关我什么事儿?” “你在宣平候府门口跟唐云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 “还没怎么回事?”莫廷故作严肃,“都拉拉扯扯的了!” “你怎么知道?” “别说我怎么知道,王爷都知道了。别看京城地方大,有什么事传得可快着呢!再说你又是朝廷新贵,唐云又是未来礼部尚书炙手可热的人选,受到的关注自然大。” 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莫廷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纯粹就是看热闹,但是今天一过来军营就悲剧了。王爷说今天要亲自督训,所有人都参与,他跟穆飞烟他们也一样。起初大家还都挺高兴,结果一训练起来,这比他们以前的训练强度真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至于原因,众人心照不宣,就是吃醋了呗!原先还想着要是能看到王爷吃醋的场景应该很有意思,现在知道了,王爷吃醋,不愿意跟古道心发作,就只能发作他们了。 古道心抿嘴笑着,“真没什么事儿,就是唐云来找苏方,苏方不是替我去梅陵看养生楼开业的事儿了吗?我告诉他苏方不在,他不信,就争执了几句。” 莫廷双手叉腰,“不在就是不在,他还有什么好不信的?难不成还觉得你故意骗他不让他见苏方啊?我之前跟唐云也见过几次,没发现他这么会想啊?” “他跟苏方之间确实有些嫌隙,所以他以为我是在责怪他,才不让他见苏方。而且他也以为苏方对他避之不见是因为还在生气。生气是有,不过却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严重。现在苏方跟廖战在梅陵,我不想让他过去打扰,就没告诉他。” “原来如此,”莫廷点头,他跟苏方关系也不错,听说确实两人之间有详细,对唐云的印象也稍微打了点折扣,“这苏方也是,悄没声地就跟廖战关系这么好,要不是听张峥说,我都不知道他们以前有那么好的交情。最难得的是他们都十年没怎么来往了,如今和好,竟仿佛没有这十年隔阂似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两人关系要好,就算长久地没有联系,但再聚在一起的时候,也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那般亲近。” “他们亲近不亲近的不是当下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得把王爷搞定,按照这个强度训练下去,我们都要撑不住,别说那些普通士兵了,你看看去,这才小半天的操练,一个个就都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古道心明白了,难怪他一过来的时候那些士兵看他的眼神都发光,这就是原因啊! 这时陆镇也跟张峥他们说完了话,往古道心这边走过来。 古道心没等陆镇开口,直接走上前搭上陆镇的肩膀,“王爷这么忙,本来还想找王爷去泡个温泉或者到养生楼做个鱼疗,看来是不方便了。” “方便。”陆镇拉下来古道心的手,攥在手中。 古道心憋笑,“今天王爷亲自操练,我还以为你不方便。” “只是看他们最近有所懈怠,所以今天加了点强度。” 莫廷委屈地想咬手绢,天地良心,我们真没有懈怠! 古道心点头,“显章说的是,这种事情确实不能懈怠。不过你上午已经操练了这么久,下午就让莫廷他们来就好了。你也该放松放松。” “恩,那我们去养生楼。” “好。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先回去吃饭,之后午睡一会,再去养生楼。” 陆镇点头,跟张峥他们交代了几句后就跟古道心离开了。 莫廷直接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地上,“唉呀妈呀,我们古古就是人美心善!解脱了!” 穆飞烟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她也没什么力气吐槽莫廷,休息一会后直接让兵士解散,下午再继续训练。 许多士兵也都看到他们王爷跟古道心一起离开,心中对古道心的佩服和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能将他们从王爷的严酷训练中解救出来,这就是恩人啊! 回到王府,午膳还在准备中,下人端上来金点斋前些日子新推出的榴莲千层。 榴莲是权贵们才能吃到的水果,一般寻常百姓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瞧见了都不知道是什么,就是一些富商也不一定认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权贵都喜欢,有些人就是接受不了榴莲的气味。 但是做成了榴莲千层之后就不一样,有些不能接受榴莲这种水果的人,对榴莲千层却很是喜欢。当然本就喜欢榴莲的人更是没有招架之力。 榴莲千层刚一推出就十分受欢迎,销售程度堪称火爆。尽管一块六寸大小就要一两银子,但仍然每天供不应求。 金点斋的榴莲都是从南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也很新鲜,成本本来就不低。 古道心拿精致的小瓷勺剜了一块,递到陆镇面前,“尝尝。” 榴莲是陆镇为数不多喜欢的水果之一,所以古道心才会费尽心思把榴莲千层给搞出来,过两天他还打算弄榴莲酥出来,多弄点跟榴莲有关的吃食,就能让陆镇多吃点。 陆镇不讲究口腹之欲也不挑食,但越是这样古道心才越是觉得心疼。堂堂镇南王,都没有点口味偏好。 陆镇吃着喜欢,嘴角沾了点奶油,古道心凑过去在陆镇嘴角亲了一下,舌尖一卷就把奶油卷进了自己嘴里,“恩,味道不错。” 撩完就跑是古道心最近常喜欢做的事儿,不过这回他动作没陆镇快,在他准备退回去的时候,陆镇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才分开的唇瓣这会正正贴上,深深浅浅的亲吻,胸腔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掠夺,两人嘴里都被榴莲千层的味道填满,直到浓香的味道淡化了许多,才慢慢分开。 古道心耳朵尖红了,搓搓手指,“这个午膳怎么还没好?” 陆镇浅浅笑着,他不会告诉古道,刚刚他们亲吻的时候管家进来过,看到他们正亲热就赶紧退出去了。 第223章 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吃过午膳后两人睡了一会,下午做完鱼疗之后古道心还要回翰林院。柳纯还在“告假”中,所以古道心要做的事情不少,现在柳纯的差事基本都是他在做。 午睡的时候,古道心想着在自己原本的世界,孩子们总是被家长逼迫着睡午觉,那时候就是千般万般的不愿意,但是等后来工作了,中午有那么一会休息的时间就求之不得,恨不得死在床上。 在原本的世界,古道心从小到大,在进入特别部队之前,就没有睡过一次午觉。他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一开始是为了生计,后面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第三世,是他活得最畅快最自在的一世。 因为下午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两人只睡了半个时辰就去了养生馆。 不是特别的节日,也不是沐休,养生馆的人依旧很多,实际上现在除了一些特别客户还有跟古道心交好的一些人之外,其他人要来养生馆都已经需要预约了。当天过来基本没有位置。 古道心和陆镇都有专门的房间,不过两人每次来的时候基本都是一起过来,所以总有一间常常用不到,就是个摆设。 两人做着鱼疗,一边享受一边探讨接下来的生意发展。古道心已经有了个设想,正在跟陆镇商量可行性。 因为他接下来的计划如果要实现的话,需要一块很大的场地。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弄这样一块场地耗资巨大,他们确实得好好合计合计。 其实也不一定要在京城内,京城近郊也不是不行,只是郊外的土地除了农田之外,都是朝廷所有,虽然目前并没有实际用途或者相应计划,但是要想从朝廷手中拿到那么一大块地也不容易。 现今的土地制度并不完善,朝廷也没有设置专门管理国土资源的部门,土地的分配和使用都由工部安排。 但工部的职责很多,要职掌全国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凡大晏内之土木、水利工程,甚至包括军器、军火、军用器物等制造,也都是工部职责,除此之外还有矿冶、纺织等官办工业,哪一项都比土地资源分配重要,主要是目前没有大的需求,所以你说让工部规划一些近郊的土地使用,就算申请报上去了,走正常流程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有时间审核。 现任的工部尚书是陆熠鸿的人,古道心要是找陆熠鸿来解决这件事那自然容易,不过是一纸文书的事儿罢了,而且陆熠鸿一定还十分愿意,肯定会抓紧时间把这事儿给办得漂漂亮亮的。但古道心自然不愿意,就睡觉着生意不做了,他也不过给陆熠鸿跟自己讲条件的机会。 不过现在的工部侍郎是陆镇的人,古道心倒不是不能想想办法。 两人正商量着,外面伙计来报,说唐云来了,要见古道心。 古道心眉心蹙起,“他怎么又来了,还没完没了了。” “我去让他走。” 陆镇说着就要站起来,被古道心按下去,“不用,我去跟他说,这回定然让他死心。” 古道心站起来,找了件浴袍穿上,系好腰间的带子就出去了。 古道心让伙计把唐云带到了会客室。 会客室里一应桌椅摆设俱全,墙角的高脚架上有吊兰,窗台上放着百合,桌上有新鲜的果子,一室都是花香果香,十分怡人。 伙计端上茶水点心后就退下了,古道心靠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悠闲懒散。 “唐大人,我都说了多次了,苏方不在京城,你来找我也没用啊!” “我相信他不在京城,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去哪了?” 古道心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他什么人?唐大人又为何非要知道苏方在哪?是打算告假去找他么?再让承国公帮您告假,就像那天一样?” “我、我只是……”唐云攥着拳头,“我只是想跟他解释清楚。” “有什么好解释清楚的?你们之间也没什么误会吧,不就是你选择了别人而放弃了苏方吗?这不是事实?” 唐云头垂得更低,“这是我和苏方的事。” “知道是你们的事,我也没插手,是你非要来找我。” “你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苏方在哪?你是不是喜欢他?” “说过多次了不是,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古道心耸肩,看着唐云颓然的样子,他沉默了一会又说道,“行吧,我也不瞒你了,实话告诉你,苏方现在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 “不可能!”唐云猛地抬眼看着古道心,双手抓住古道心的衣襟,“我们才分开不到半个月。” “你都能在还和苏方在一起的时候跟府上丫鬟搞到一起,怎么苏方就不能在你们分开半个月之后跟别人在一起?” 古道心说起谎来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回头只要跟苏方把情况说清楚,让他假装跟廖战在一起就妥了。为了能彻底摆脱唐云,这点谎苏方不会介意。 廖战被古道心说得哑口无言,是啊,不管什么情况,都是自己背叛苏方在先。可就算他知道这个道理,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管苏方是不是跟什么人在一起,但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也实在不能平静接受。当初苏方听到自己说和丫鬟发生关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痛? 古道心正要掰开廖战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陆镇却在这时候进来。 眼下两人的姿势有点让人误会,刚刚唐云太激动,抓住古道心衣襟的力度不小,加上这浴袍的设计又是为了舒服而有些松松垮垮的那种,所以被唐云这么一抓,衣襟就开了一点点,胸口露出了一小片肌肤。 不过这露的真不算多,还不如现代社会那些低胸装的衣服,但这个时期毕竟还稍微保守些,而唐云的姿势又带有一定侵略性,古道心觉得如果陆镇的头顶能像游戏中的人物那样有怒气值框条的话,这会应该要爆表了。 陆镇大步上前,猛地推开唐云,收拢好古道心的衣服后将人藏在身后,冷冷看着一边擦着额角的血一边狼狈起身的唐云,“出去!” 唐云一瞬间觉得很是屈辱,他也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镇南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要这样推开自己?难道镇南王跟古道心是好朋友,误以为自己刚刚要对古道心不利? 唐云想起春猎的时候,王爷曾救过古道心,之后两人就有了交集,可能是那时候成了朋友。 眼下也不是对别人的事情好奇的时候,唐云也没心思管古道心和陆镇什么关系,起来后道了声对不起,并且说还是希望古道心想通之后能告诉他苏方到底去什么地方了,之后便一瘸一拐地出去,看来刚刚陆镇那一下子不仅让他撞到了额头,连腿也伤到了。 古道心从后面搂住陆镇的要,下巴垫在陆镇肩膀上,“显章手下力度得再克制点,人家可不会武功,真要有个好歹的也麻烦。” “我已经克制了。”陆镇转身抱住古道心,“如果他不只是拽了你的衣服,我会直接要他的命。” “我知道。”古道心拍着陆镇的后背,“就是个意外。” “苏方的烂摊子为什么不让他自己收拾?” “他也没少帮我收拾,显章,苏方为我做了很多事,在我的梦中,姑且说上辈子,他甚至为我而死,我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陆镇也知道,所以刚刚他也是看在苏方的面子上,看在苏方也确实对唐云有过好感,所以才没有下狠手,不然就凭着唐云的行为,即便只是误会,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唐云。 另外一边,唐云回到唐府后,管家看见唐云受伤,一脑门的血,吓得六神无主,赶紧叫府医过来,又着急忙慌地去告诉老国公。 唐柏业匆匆赶来,看到孙子闭着眼躺在床上,额头上还有好大一个伤口,正在往外流着血,顿时心疼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干的!你告诉祖父,到底是谁伤得你,祖父必然让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唐云你慢慢睁开眼睛,“祖父不要费心,是孙儿自己不小心磕的。” “胡说!怎么磕能磕成这样?你祖父还没老糊涂呢!” 看着祖父言辞激烈的样子,唐云突然觉得一阵疲惫,再次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唐柏业气结,但语气还是放缓了,“你是不是又去找苏方了?傻孩子,人家都已经放手了,你这又是何必呢?跟碧莲好好过日子不好吗?碧莲身份是卑微了点,但她对你照顾还算妥帖,等再过半年,祖父会给你安排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唐云还是不说话,这不是默认,而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唐云知道自己不该怪祖父,是他自己酒后没有把持住跟碧莲有了肌肤之亲,但是他有时也会忍不住想着,如果祖父能从一开始就答应自己和苏方在一起,能不提出一定要生孩子的要求,他和苏方就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分开之后,唐云才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他真的好喜欢苏方。 唐柏业叹息,“我知道你现在怪着祖父,但等你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了,你就会知道祖父这么做都是为你好。总有一天,你会理解祖父的用心。” 第224章 祖孙隔阂 等府医为唐云处理好了伤口,众人都出去了,唐柏业让唐云好好休息,说一会让碧莲过来照顾他。 “不用让碧莲过来了,孙儿自己能行。” 唐柏业脸色一板,“说什么胡话,你伤成这样还怎么照顾自己?她是你的妾室,照顾你是应当的。” 唐云还想说什么,但唐柏业已经出去了。唐云闭上眼睛,一直都是如此,一直都是。 半个时辰后,碧莲端着汤药进来。 从丫鬟变成侧夫人,这身份是变了,但气质却没什么变化,举手投足间强撑出来的气势,多数时候只让人觉得滑稽。 “相公,药来了,这是妾身亲自看着火为相公炖的,已经凉过了,这会刚刚温,正好能入口。” 唐云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说道:“放那吧,你出去吧,晚些时候我自己会喝。” 碧莲笑容僵了一下,又走近两步更加温柔地说道:“还是现在喝吧,现在已经是温的,再等一会就该凉了。府医说这药还是得趁热喝才有效果,就让妾身伺候相公喝药吧。” “我说了我一会会喝!出去!”唐云攥着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床榻,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带着怒火的声音说话。 碧莲睁大一双水眸,牙齿咬着嘴唇,嫣红的嘴唇被咬成了苍白的颜色,眼底迅速浮上一层雾气。 唐云也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抱歉,是我语气重了,你真不用在这伺候我,回你房间休息吧,药我马上就喝,对了,你出去后让下人送一碟子蜜饯进来。” 碧莲还是觉得很委屈,但唐云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继续留下来,放下托盘福了一礼后便出去了。出去后吩咐守在门口的下人去拿点蜜饯过来,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是啊,自己的房间。 即使少爷纳了她为侧室,算是给了她名分,却从来没有碰过她,从抬她过门那天开始,他们就分房睡。如果是有三妻四妾也就罢了,妻妾们确实都有自己的房间,做相公的今晚想跟谁睡就去谁的房间,或者将人招到自己的卧房。 但是现在少爷只有她一个,却还给她提另安排了房间,说是为了不亏待她,但她明白,其实少爷就是不想碰她而已,不然也不会成亲这么久,她还是完璧之身。 刚嫁给少爷的时候,她被府上的丫鬟们羡慕。少爷俊雅温柔,府上大半丫鬟都喜欢少爷,都渴望能成为少爷的枕边人,但只有她一个人做到了。 但是现在,她却成了府上的笑话,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少爷是因为喝醉了酒才要了她,为了对他负责才纳为妾室,但之后却一次都没有碰过她。 都是自己的女人了还不愿意碰,少爷是有多不喜欢她?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尽管没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什么,但那些私下里嚼舌根的难听的话她没少听,也总感觉很多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是利用少爷喝醉故意爬上少爷的床,说她不知廉耻,倒贴上去少爷还不愿意要她。 碧莲这些日子听到了自己这小半辈子都没听过的难听的话,都要崩溃了! 刚刚老爷在里面跟相公说话的时候她听到了,相公居然是去找了苏方,这一身伤很有可能跟苏方有关。 但就算伤得这样严重,相公还是选择维护苏方,说是自己磕的,他就这么喜欢那个男人吗? 碧莲狠狠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心中恶狠狠地想着——苏方那个贱人,相公都已经选择自己了居然还纠缠不清,居然还勾引她相公!不行,她一定得想想办法!相公还喜欢苏方,说不定以后那个贱人再使什么手段相公就又跟他在一起了!她得想想对策才是。 碧莲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该怎么办,路过前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下人拿了蜜饯往唐云房间走。 这会碧莲才疑惑起来,相公为何要吩咐人拿蜜饯啊? 一开始她本能地想着是因为药太苦,所以相公吩咐人那蜜饯过去,喝药之后吃蜜饯,好缓解嘴中苦涩,自己之前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她也怕药苦,所以吃药的时候一定要备着蜜饯。 可她分明记得,相公从小就不怕药苦,也不是不怕,只是对苦涩的味道反应比较淡而已。怎的今天会特意吩咐人拿蜜饯? 想了一会想不通,碧莲也就没再想了,只当是相公突然转换了口味。 下人将蜜饯送到之后就出去了,唐云喝一口药,吃一颗蜜枣,就这样一口一个,等将那以往苦药汤子喝完之后,也吃了十几个蜜枣了。 唐云嘴里动了动,似乎是在回味味道,“真的不苦了,你那么怕苦,难怪生病的时候都不愿意喝药,喝一次药就要吃掉一盘子蜜饯,也不怕牙疼。” 唐云垂首,低低笑了,笑得无比苦涩。 晚上吃饭,碧莲因为是现在唐云唯一的夫人,所以即便是侧室,也能上桌跟唐柏业和唐云一起,等以后有了正房夫人了,碧莲能不能上桌,就要看正房夫人的意思。 唐云额头虽然流了不少血,当时看着是挺严重,但是现在血止住了也就没有大碍,就包扎了一次血就没有再渗透过来,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有点头昏,下午睡了半天就好了。腿上的伤还稍微严重点,要多休养一段时日。 唐柏业手一挥,让一旁伺候的下人给唐云盛了碗大骨汤,他刚刚也喝了,味道不错,而且大骨汤对腿上伤势恢复有好处。 唐柏业拿手边的帕子擦擦嘴说道:“我已经帮你递了告假折子,这半个月你就好好休息,等腿伤好了之后再去上朝。反正也不是时节年下,礼部的事情也不多。” “多谢祖父,让祖父费心了。” 唐柏业听着孙子客客气气的话,擦嘴的动过一顿,慢慢放下帕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以前的孙子也很守礼,但是在守礼之中,也从来不乏对自己的亲昵,现如今,孙子对自己的敬重一如往昔,礼节也有,却再不见从前的那种亲昵了。 唐柏业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孙子心里怨着他。 他心里不好受,他明明是为了孙子好,但到头来却被这样怨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孙子竟然跟他有了隔阂,说话更像上下级,都不像一家人了。 碧莲没注意到唐柏业的心思,还想着怎么借助唐柏业,让唐云不要再跟苏方来往。 她想着相公是因为苏方而受伤,老爷子自己也是这么猜测的,那她只要多提提,老爷子心里不痛快,肯定会再行约束相公,而且还有可能去找苏方的麻烦,如此便能一举两得。 碧莲拿着公筷给唐柏业夹了一块糖醋里脊,“祖父,您尝尝这个,我觉得这道糖醋里脊做得极好,味道很正。” 唐云皱眉,从唐柏业碗中夹出那块糖醋里脊放到桌上,“祖父身体不好,府医多次嘱咐不要吃甜食,你怎么还能让祖父吃这种东西?” 碧莲尴尬地“啊”了一声,不知所措,她真的不知道啊!。 “算了。” 唐柏业没好气地说了一声,他实在瞧不上碧莲那小家子气的样子,若不是因为现在能用碧莲拴住孙子,他怎么也不会让这个女人成为孙子的侧室。他的孙子德才兼备,年轻有为,哪里是这个女人配得上的? 碧莲听出唐柏业语气中的不耐和嫌弃,头垂得更低了。但她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过了一会又给唐柏业夹了一筷子菜心,这次将唐云没说什么,唐柏业也吃下了,她这心才又放回肚子里,准备开始自己的“表演”。 “相公,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妾身万万不相信你是自己磕的,相公虽然不习武,但也长期锻炼,且平日一直行事稳重,如何会这么容易就磕伤?还磕得这样严重?” 唐云没说话,碧莲又一脸着急地看向唐柏业,“相公他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心,还请祖父告知,不然孙媳妇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唐柏业脸色不愉,“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该你知道的事情你就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过问,你只是云儿的侧室,认清自己的身份,别什么事儿都想伸一手!” 碧莲只是想引得唐柏业生苏方的气,却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发这样大的脾气。而且什么叫不该她知道的事?这是她的相公,她想知道自己的相公为何会受伤也是不该知道的事儿吗? 碧莲拿着筷子的手握得指间发白,说到底,老爷还是没有把她当成唐云的妾室,还只当她是个身份微贱的丫鬟! 只是碧莲并不知道,下午唐柏业着手调查唐云受伤的事儿,结果调查到最后发现孙子虽然确实一直在找苏方,但是却始终没见到人,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他和镇南王起了冲突。 查到这一点的时候唐柏业心脏都吓得停了一瞬间,他赶紧详细调查到底是什么事儿,却怎么也查不清楚,好像有什么人在无形中阻挠,只知道是唐云惹恼了镇南王。 镇南王倒也没有特别为难,只是推了一下。但镇南王武功高强,唐云又没有习武,所以这么一摔就好巧不巧磕到了桌子上,腿上也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第225章 你说的该不会是廖战吧? 唐柏业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去问镇南王了。 一来,孙子的伤势不是很严重,现在天气热了,失点血也当时祛祛暑气。 二来,孙子自己也说是磕的,说不定就算有什么冲突,也是自己孙子这边理亏,所以才会这么说,不然孙子也没有包庇镇南王的理由,他们又不熟。 若是以往也就罢了,他相信他的孙子是个明事理、守礼节的,但是这段时间因为苏方,孙子确实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听守在门口的人说,还听见到两人吵架了,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可能孙子就是为了找苏方,所以冲撞了镇南王。 镇南王不是爱生事的人,谁也不再提,可能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要是自己还过去问,说不定就要好好跟他们“讨论”、“讨论”。 只不过唐柏业的心里终究不舒服,毕竟孙子是他从小宝贝到大的,就没有吃过亏受过罪,也是头一次受这样的伤。不能找伤孙子的人的麻烦他已经很憋屈,碧莲还在这里煽风点火,他就更加不痛快。再一想到要不是碧莲没有本事,就算跟孙子睡了也绑不住孙子的心,让孙子还去找苏方,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他就更看这个女人不顺眼。 碧莲心下委屈至极,忍不住看向唐云,想要唐云为自己说句话,但是唐云却没有任何反应,低着头在那也不知道出神地想着什么,都没注意到她被祖父训斥,当即眼睛一红,撂筷子就出去了。 这下唐柏业更是生气。 唐柏业极为注重礼仪教养,不然也不会教出一个年纪轻轻就能胜任礼部尚书的孙子,现在见碧莲这般无礼,当即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 “反了!真是反了!她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也敢在饭桌子上撂筷子,谁给她的胆子!这奴才出身就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这时唐云才好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转头淡淡说道:“祖父,那是您亲自挑选说能照顾孙儿的人,而且现在她不是丫鬟了,她已经是我的侧夫人,是正经的主子。” 唐云说完便继续低头吃饭,唐柏业却是气得手抖到连筷子都握不稳。 硬气了一辈子,临老在自己孙辈面前被打了脸,他亲自掌过眼的人,说要给孙子做填房的人,就是这般的粗鄙不堪。 唐柏业后面再没吃下去一口饭,唐云虽然也有不愉快,但还是担心祖父身体扛不住,晚间叫人又弄了易消化的夜宵给唐柏业送到房里去。 唐柏业得知是孙子的吩咐,脸色这才好了些,也愿意吃饭吃药了。 他这些年的身子确实不大好,主要就是操劳的,妻子和儿子、儿媳死的早,孙子是他一手带大,还要管着这偌大的承国公府,内外要操心烦忧的事情不少。今天他原本气得药都吃不下,总想着自己这样劳心劳力到底是为了什么,若不是唐云吩咐厨房做了夜宵,他可能晚上都睡不着觉。 几天后,苏方跟廖战回来了。 古道心还记得离开京城的时候苏方看着还不是很有精神,但在梅陵待了这么几天,整个人看着都容光焕发。 “看来这几天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啊!” 苏方摸摸脸,“那是,也不看看我们这一去花了多少银子,这么多钱撒出去,还能过得不舒坦?养生楼的全套服务体会了个遍,道心你看看我这皮肤,是不是都更细嫩了?” 廖战正要开口,第一个字儿还没说出来,苏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给钱是不是?都说了不用,这回所有的费用道心包了,不用咱们俩花一分钱。” 廖战看了一眼古道心,又看了眼一直低头用各种水果削出各种形状的陆镇,沉声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太好的,咱们不主动占便宜,但要是道心邀请,也没必要矫情拒绝。我跟道心是最好的兄弟,要是连这点事都是算账计较,那才要伤感情。” 古道心也笑着点头,“不错,不用太计较这些,你们能玩得高兴就好。” “看,我说吧!” 苏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廖战无奈地点点头,他真不能嫉妒古道心和苏方,没必要。 苏方一边往嘴里扔着栗子酥一边探头看着陆镇在那用水果雕刻,都是用苹果、香梨这些东西雕刻成小巧的动物形象,他雕刻出一个,古道心吃一个。 苏方摇头,“雕得这么可爱的东西你也下得了口?” “我要是不吃他们就变颜色了,那就不可爱了。再说这可是显章对我的一片心意,这些不是简简单单的水果雕,那是显章对我的爱,我自然要把这满满的爱意都吃到肚子里面去,深深感受,是吧显章?” 陆镇抬头浅浅笑了一下,又继续雕。 苏方胳膊肘架在廖战肩上,“酸了酸了。” 廖战转头,“什么?” “我说我酸了。”看着廖战还是挺迷茫的表情,苏方心又解释道,“就是羡慕嫉妒恨!王爷对道心是真好啊,还专门为道心学了雕刻,要是有人能给我雕刻出这些小东西来,我一定感动到一塌糊涂。” 廖战慢慢低头,没说话。 古道心嘴里塞着苹果,嘟囔道:“男囊蔫囊云早里来惹。” 苏方一脸嫌弃,“把你嘴里的咽干净了再说。” 古道心嚼吧嚼吧咽下去了,“前两天唐云找你来着。” 苏方愣了一下,很是意外,“找我?” “恩,他似乎是想跟你道个歉,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太混蛋了吧,对那个丫鬟和家人负责,却没有对你负责。” 苏方撇了下嘴,不带任何嘲讽,“真没必要,我们也没发展多深,谈不到负责这么深的层面,而且他对家人和跟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的女人负责也是应当,我跟他就算是有缘无分吧。” 廖战将一个剥了皮的葡萄递到苏方面前,“你这么想不代表他也这么想。” 苏方很顺地就一口吃了,都没注意到他的嘴唇碰到了廖战的手指。廖战看起来也神色自然,但古道心却注意到廖战在把手收回去之后,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搓了一会,似乎在回味什么。 古道心笑了,“廖战说得对,你这么想但是他未必这么想。瞎子都看得出他还对你有情你,也确实是出于责任才纳了那个女人为妾。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已经是事实,他都不应该再来找你。他对你余情未了,道歉是一方面,如果可以的话他可能还希望你能原谅他然后跟他再续前缘。” “那不可能。”苏方坚定地摇头。 古道心一拍桌子,“我也是这么说的!” 啧,这下劲儿大了,有点疼。为了自己的形象,古道心的手还按在桌子上没动,想等这股又疼又麻的劲儿过去,结果陆镇那边停下了雕刻,拿一边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擦干净后过来握住他的手,放在腿上轻轻揉着,苏方和廖战他们也看不见。 古道心嘴角勾起,他家显章总是这么细心体贴。 “你都说了他还经常来?” “经常,这就叫不到黄河不死心,所以我也给他来了个猛地。” 苏方挑眉,“你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古道心捏着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小小的距离,“撒了个小谎。” 苏方眯眼,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古道心呵呵一笑,“我就说你现在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 苏方嘴角抿了一下,“我居然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他信了?” “他要是这么容易就相信也不会纠缠这么久了,他坚决不信,还说你们才分开这么点时间,你不可能喜欢上别人。” 苏方轻笑,“那你是不是说就算我不喜欢,但是对方对我足够好,我已经接受了,早晚有一天会喜欢上?” 古道心哼笑一声,“这么俗的借口怎么会是我说的?” 苏方额角跳动了两下,“行,那你说说什么样的不俗?” “昨天唐云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你对他其实算不上喜欢,只是有点好感而已,实际上在你心里有一个已经喜欢了十多年的人,只是你从来都没有意识到那种亲昵的感觉是喜欢,直到跟他在一起又分开之后,你才确定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竹马。” 苏方震惊了,这么扯的情况也能编出来,真不愧是他家道心。 不过这个十多年…… 苏方突然瞪大眼睛,“你说的该不会是廖战吧?” “对啊,就是你和廖战给我的灵感,我觉得这个说法挺好的,应该能让唐云死心。我还跟唐云说你不在的这些天就是跟你真心爱的人一起去游山玩水了。不过我没直接告诉他这人就是廖战。” 苏方挠挠脑袋,“为什么听你这么说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渣?” “行了,能帮你想到这么好的理由你还不好好谢谢我!” “不是,道心了,你胡编乱造我就算了,怎么还能把廖战也给牵扯进来?就算真需要他帮忙,你也得先去问问人家的意愿吧!” “他愿意。” “我愿意。” 古道心和廖战异口同声,这默契让陆镇和苏方一块黑了脸。 第226章 差别对待 古道心十指收拢扣住陆镇的手,在后者手心挠了挠,陆镇的脸色就回复正常了,他还是很好哄的。 不过苏方还没缓过来,“这不会是你们俩早就串通好了的吧?” 古道心眉毛一扬,“你冤枉我可以,可别冤枉人廖战。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在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唐云会来找你啊,他那么干脆地选择了放弃你,哪里知道之后会这么纠缠不清?而且我觉得就算我这么说,他也未必会完全相信,一定会想着要眼见为实。所以之后你们要是一起遇见唐云了,记得你们在他眼里可是恋人的身份,一定要表现得亲密些,别被看出端倪。” 苏方叹口气,无奈地转头看向廖战,“抱歉,得给你添麻烦了。” “这不算麻烦,你也别跟我这么客气。” “就是,你从来都没表示麻烦过我。对我这么理所应当吗,怎么对廖战就这么过意不去啊?差别对待不要太明显哦!” “你对你们家王爷不也一直这么差别对待。” “我跟显章是什么关系,你们又是什么关系?哦,我知道,你已经进入角色了,厉害厉害!对对对!就是这样,即使是在日常相处的时候,唐云不在,你们也要以恋人的模式相处,这样在面对唐云的时候你们就能完完全全表现自然了。” 苏方一咧嘴,“没必要这样吧?” “有必要!很有必要!唐云是个聪明人,不会那么容易被你们糊弄过去,你可想好了,不要功亏一篑。” 古道心一边说着一边悄悄避开苏方对廖战眨眼——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廖战立刻上前一步,拉住苏方的手,“古道心说得对,做戏就要做全套,唐云很聪明,咱们要是表现得不够亲近一定会被他看出端倪,现在多练练也好。” “就是说嘛!没练好你们就不要一起出去,免得被碰到之后表现不自然。要是你不想跟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那就好好跟廖战练习练习怎么亲密相处。啊,如果你们不知道该怎么亲密相处,我不介意和显章一起给你们做做示范。” 变相撒狗粮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苏方耷拉着脸,“不用了,我们自己摸索就好。” 听苏方这么说,古道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了一个堪称猥琐的笑,“好好,你们自己摸索,一定要好好摸——索哦!” 苏方脸色发红,他总觉得古道心把“摸索”两个字说的这么重好像别有用心似的。 “对了,我先跟你说说梅陵的情况,好像还没有跟你详细说过。” “恩,你说吧,”古道心点头,“说完你们再摸索。” 苏方用力抿了下嘴,生无可恋的样子,“能不要再重复这个词了吗?王爷你也管管你家道心,怎么脑袋里天天就想些色色的事儿?” “他想这些,最后得益的是我,挺好,我支持。” “没法沟通了。” 廖战倒是想安慰苏方两句,但他也知道古道心这么做是为了给他们创造机会,他也就不大好说。 苏方开始一五一十地跟古道心说梅林那边的情况,开业第一天生意火爆,他们甚至不用走很多铺子新开张要打着优惠折扣的名头来吸引顾客,“养生楼”这三个字本就是金字招牌,所以第一天就有很多人进来。 之后几天火爆程度也没有淡下去,一直居高不下。 古道心很满意,他已经看过苏方带回来的账簿,最初的情况跟他一开始设想的差不多,他的预计也相对保守一些,实际情况比他预计的还要好一点。 “你的养生楼多了一个长期的大客户。” “谁?” 古道心确实在账目上看到了一笔丰厚的进项,直接就是十万两银子开的户头,在养生楼定下了专用包间,做什么都是要一个人。 “你知道,但你一定想不到这个人。” 古道心思考两秒,“难不成是江南春的殷霆” “我去,你怎么猜到是他的?你看到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苏方有点泄气,本来还想让古道心好好猜猜的,想着应该猜不中,但结果居然一袭就中了,苏方很难相信古道心之前没看过。 “我就是瞎蒙的,也没想到真是他。只是想着认识的人是不少,但是在我认识的人中,能一出手就是十万两,仅仅为了在养生楼好好享受,还有订个人包间,肯这么花钱享受的,这位江南春的殷老板算一个。” “这倒是,不过我确实很好奇,殷霆为什么要这么做。殷霆的确是个挺注重享受的人,但是他能一下子花这么多钱确实不容易,寻常人就算注重享受也不会有这样的魄力。” “不要说你了,我还在好奇呢!而且殷霆救过我一次,我都没有机会好好感谢他,他居然又来照顾我的生意。他现在在梅陵?” “没有,就开业那天他在,后来听说他就回京城了。陛下确实让他们的人留了下来,但没有编入宫中的声乐司,就是暂时在宫中演奏,说反正本来他们也是要四处演奏,有那么多姑娘家就不要东奔西跑了,直接留在宫中一段时日,这段时间会按照原本的价格支付费用,就相当于让江南春的人这段时间在宫中有偿演奏。” “既然人都进宫了,怎么殷霆还能在外面逛游?” “他是江南春的老板,又不是负责吹拉弹唱的,不在宫里有什么新鲜?再说和宫里内务府对接每日领银子的人也是他安排好的,不用他亲自过去。加上他总是带着面具,说是因为脸上有恙,担心吓着旁人,更不好在内宫里走动,他自主请在皇宫外酒楼落脚,皇帝高兴都还来不及。所以他大可以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也没人能约束着他。” 陆镇握住古道心的手,“想感谢他?” 古道心会心一笑,“知我者莫若显章也。” 陆镇点点头,“也好,他之前救了你一次,我们是该请他以表谢意。” “那好说,”苏方一抬手,“我知道他在哪间客栈,回头我让人到客栈去送帖子,邀请他到侯府来,我也好当面感谢感谢他。” “我的事不着急,你还是多跟廖战找找感觉吧!估计用不了多久唐云就知道你回来的消息,到时候就又该找上门了。” 古道心刚说完,外面就有家丁来报,说是唐云来了,而且还郑重其事送了拜帖过来,要见苏方。 拜帖都送来了,可见唐云的决心,这次要是骗他苏方没回来,他估计也不信了。 “道心你这个乌鸦嘴……” “早让你们练习,你们非磨磨唧唧地没动静,怕吃亏吗?” 苏方说不过古道心,只能让下人带唐云去偏厅,他这就过去。刚迈出门槛,左手被抓住,回头看过去,瞧见廖战正拽着他的袖子。 “怎么了?”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暂时不要,有需要的话我会让人过来找你。” 廖战没说话,慢慢放开了拽着苏方的手。 苏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一瞬间,看着放手的廖战,他竟有种奇怪的……好像心疼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就又解释了一句,“现在咱们还不熟练亲密相处,要是让唐云看出来不好。这次我先应对着,要是不行,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就一起。” 等解释完,苏方自己都觉得有毛病,他干嘛还要特意解释?好矫情的感觉。 廖战似乎接受了苏方的说法,神情瞧着比刚刚轻松多了。 苏方出去见唐云,廖战走到古道心和陆镇身边。 古道心特别大气地摆摆手,“不用谢了!” 廖战愣了一下,道了句谢,之后是对陆镇说道:“王爷能不能教我雕刻这些东西?” 古道心尴尬了,感情人家是来找陆镇学习的,不是来谢谢自己的,不过看在他这么有心的份上,他就不计较了。想必廖战是把之前苏方那句要是有谁能给他雕刻这些水果动物他一定会十分感动的话放在心上了。 深深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他的一个表情,一句话,你都会忍不住去留心,并且想要默默地为他解决所有问题。 陆镇抬头,“你刀法怎么样?” 廖战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古道心还没弄明白他要干嘛,刷的一声,水果刀被甩出去,刀身笔直地插在墙上,没有一点点倾斜。足见廖战的控刀能力相当不错。 古道心看着有意思,也拿了一把刀,同样掷了出去,跟廖战的刀并排订在墙上,一样的深度,同样没有丝毫倾斜。 廖战挑眉,他知道古道心会拳脚功夫,却不曾想竟然会这么好。真是可惜了,有这么好的功夫,却没有内力,不然绝对又是一个高手。 陆镇点头,“可以,过来我教你。” 廖战拔下两把刀,坐到陆镇身边,拿过一个苹果,开始按照陆镇教他的做。估计苏方要好一会才会过来,他希望一会苏方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能送给他一个雕刻好的小动物。 第227章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唐云在偏厅等着,心情很是忐忑。 虽然他很激动苏方终于回来且愿意见他了,但到了这时候他反而心中更加慌张不安。往常那么安静稳重的一个人,现在却在偏厅里来回踱步,都不能好好坐下来。 苏方一进来,唐云脸上立刻露出欣喜之色,快步上前就要抓住苏方的手,但是被苏方避开。 “有什么话直说,咱们现在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唐云失落,“可是一般的朋友还能勾肩搭背,你跟古道心就很是亲近,怎么我都不能抓一下你的手?” “别再自欺欺人了,好朋友是可以勾肩搭背,但毕竟我们从前在一起过,现在分开了,就注定不能像真正要好的朋友那样毫无芥蒂。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直说吧,我还有事情忙。” 苏方王边上站了一步,竟是都不打算坐下跟唐云好好谈谈。 唐云心中苦涩,“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做错事的人也没有资格提要求,但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苏方,我一开始只是喜欢你,但我没想到我对你的喜欢会变得这么深,我没想到我会这么不可自拔地爱上你。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希望你能允许我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让我每天都能看到你,也好。” “我觉得不好。我不喜欢婆婆妈妈、拖泥带水,既然结束了就结束得干干净净。而且你要在什么地方,那是你的自由,你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同样的,我要在哪里做什么事也是我的自由,唐云,”苏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唐云的肩膀,“我也跟你坦白说,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很生气,但也只是生气,难过有,却不多。所以我想,可能我对你的感情并没有很深,我还没有很深很深地喜欢你,咱们两个都注定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等再过一阵子,你完全放下了,我们可以做很普通的朋友,也仅限于此。你有了家室,就该好好爱护你的妻子,你祖父应该很想早点抱曾孙子,那你就好好尽你的孝道。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也不要伤害你所选择的人。” 后面的话唐云都没听进去,他只听到苏方说他对他的喜欢没有很深。突然想起前两日古道心跟他说的,说苏方对他只是有点好感而已,谈不上喜欢,当时他还不相信,现在苏方却亲口这么说,那是不是表示古道心说的是真的,而苏方,真的更喜欢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现在已经确定关系了? “我能不能知道,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那个跟你一起长大的竹马,到底是谁?” 苏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听到唐云说“一起长大”,他才想起唐云应该是指古道心跟他说的那些。 苏方想了想,说道:“吏部尚书廖战,就是跟我一起长大的竹马。” “怎么是他?” 唐云申请震惊,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个人可能是廖战。那个对什么事都仿佛不放在心上,数年如一日冷淡的廖战,竟然就是苏方的竹马? “可是你们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交集,碰上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你对廖战还有敌意。” 唐云曾经凑巧见到过苏方跟廖战一起,他还记得两人根本没说话,而且苏方还很快离开了,似乎并不想和廖战多相处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他? “我跟廖战自小相识,还在玩儿泥巴的年纪就是要好的朋友,只不过十年前,我跟他之间发生了嫌隙,之后我去参军,跟他断绝了联系。参军回来之后,误会也没有解开,就一直谁也不搭理谁。他的性子就是个闷葫芦,不会主动去解释什么。前一阵子春猎的时候我们的误会解开了,又成了好朋友。奇怪的是我们有十年没说过话,但是和好之后却没有一点生疏或者不自在,就好像十年来我们一直都是如此,从来不曾有过嫌隙。我对他的信任,还有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一如十年之前,甚至更加亲厚。” “够了,别说了!” 唐云听不下去,听古道心说是一回事,听苏方亲口承认,他这心里就好像有一把刀子插了进去,正在翻搅。 苏方却没有停下来,继续道:“我原本以为这就是好兄弟之间的感情,只是因为人不同,所以隐隐觉得和对古道心的时候不一样。直到我和你在一起,之后又分开,他来安慰我,我才知道,我对他的是什么感情。可能如果不是你,我永远都无法看清自己的心,就这点来说,我应该谢谢你。” 唐云讽刺一笑,到头来,竟然还是他成全的苏方和他的情敌。 “你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 苏方轻咳一声,“恩,在一起了。” 唐云露出一个伤心欲绝的笑,“所以,我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现在有妻子,未来还会有儿女,还要什么机会?这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是有得必有失,这种事情不可能兼得,难不成你还想我做你的地下情人?见不得光地跟你在一起?别说我现在已经找到真心喜欢的人,就算我还喜欢你,我也不可能答应。” 看着唐云垂头丧气的样子,苏方叹息一声,“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我,到侯府找我,到养生楼找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不要为了找我给别人添麻烦,而且我去哪,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应该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你要是真的喜欢我,那就祝福我跟廖战在一起,我也会由衷祝福你。” 说完苏方就出去了,没再给唐云开口的机会。 唐云痛苦地蹲下身,捂住脸,发出难过的悲鸣。已经走出门口的苏方心里有一丝不忍,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他给不了唐云期待的感情,这时候回头,只会对唐云造成更大的伤害。这世上没有谁缺了谁就活不下去,总有一天,唐云能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 苏方也没想到自己会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现在的歉疚,原本是唐云对不住他,现在倒像是他对不住唐云了。 回去书房一路上,苏方的心情都有点沉重,他也没想到唐云对自己的感情会这样深,没想到自己会给唐云这样的伤害。 他开始反省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道心说得对,不娶不撩,他不应该对那么多人都展现自己的温柔细心,庆幸的是在他过去“撩拨”的那些人中没有人像唐云一样深深喜欢上自己,不然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苏方回到书房,看到三个人都坐在一起,脑袋几乎要扎到一块,顿时将刚刚的烦恼抛到脑后,极其自然地走到廖战身边,“你们在做什么?” 廖战抬手到苏方面前,手心上放着他努力多时的作品,“送给你。” 苏方呆了一下,偏头看着廖战手里的东西,是个用苹果雕成的……眯眯眼,雕成的什么? 这个东西有点抽象,不太好表达啊! 苏方担心自己要是没说准,可能会打击到廖战的积极性,怎么说也是人家给他雕的不是? 于是苏方拿起了那块不可描述的东西,笑得很是委婉:“这……石头雕得可真漂亮啊,形状就跟普通的石头一模一样,特逼真!” 他已经尽力了! 古道心扑哧一声笑出来,“石头?哈哈哈哈!你这真还不如不夸!哈哈哈!” 苏方很尴尬,“这、这不是石头吗?” “这是兔子!廖战要跟显章学习雕刻小动物,兔子是最好学的,结果你居然说是石头,别说,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像!哈哈哈!” 看着廖战低头,苏方更尴尬了,“是我没有审美还不行吗?不是廖战的问题,再说第一次雕刻能弄成这样不错了,你第一次刻又有多好看?” 古道心点点头,“不错,知道维护自己男人了,廖战没白被我奚落,这不就培养你们的感情和默契了?要是唐云在这看到你这么维护廖战,就该相信点了。” 苏方呵呵一声,他觉得古道心就是在拿他们找乐子。 “对了,刚刚唐云都跟你说了什么?” “就跟和你说的差不多,跟我道歉,然后问能不能做朋友什么的。还说他只是想在我身边,想能看到我。” 古道心冷笑,“这不是还惦记你是什么?都成亲了,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啧啧,以前我只是觉得唐云没有担当,现在看来,可不仅仅如此。” 廖战看着苏方,“你跟他说清楚了?” “当然说清楚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过他能听进去多少我就不知道了。道心说得对,他就是还没死心,我要是一直一个人,他可能一直都不会死心。” “恩,所以才要廖战帮忙,你说了你跟廖战的关系?” “说了,我告诉他我喜欢廖战,而且现在已经在一起,也说对他只是一时好感,还跟他道了歉。虽然我没真的跟廖战在一起,但确实也没有真心喜欢上他,不管他做了什么,我自己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道声歉。” 第228章 喊着他的名字 “说得对,行,反正都理清楚了,后面你们就先假装一段时间爱人,直到唐云放弃为止。我决定了,得对你们展开特别训练。就让我和显章好好教教你们,什么样的相处才是相爱的两个人该有的相处方式。” 苏方吧唧吧唧嘴,表情有点为难。他倒不是抵触跟廖战扮情人,实际上要是真要跟什么人扮情人才能让唐云彻底死心的话,他觉得自己唯一能接受的除了古道心就是廖战。当然道心不可能,王爷会灭了他。所以也就只有廖战,会让他觉得自然放松。 就是不知道道心会让他们做什么。 离开侯府后,唐云没有回自己府上,又出去买醉,直到深夜。酒馆的伙计因为知道唐云的身份,之前唐云就曾经在他们这里买醉过,于是到唐云府上告知情况。 唐柏业一听到自己孙子又在酒馆里喝醉了,这才赶紧派人过去把人带回来。 唐云被两个府上的下人给架回来,唐柏业就在门口等着,老远看到人就快步上前,跟家丁一起扶着唐云,上台阶的时候,唐云被绊了一下,摔在门口,唐柏业因为扶着唐云也摔了一下,下人赶紧把唐柏业扶起来。 “老爷您没事吧?” 唐柏业摆摆手,喘着粗气慢慢站起来,“我没事,快看看少爷。” 唐云摔在地上后就没起来,有那么高的个子自,体重不轻,又是在喝醉的时候,下人手忙搅乱地把人扶起来也比较费事。 “为什么……为什么……” 唐云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唐柏业愣了一下,看向烂泥一般被下人扶起来的孙子,“云儿,你说什么?”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跟苏方在一起,我真的好喜欢他……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虽然是酒后呓语,唐云都未必知道唐柏业站在他身边,但是这一声声满是怨怼的控诉,唐柏业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顿时皱成一团,好像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正在死命捏着。 唐柏业知道自己会被孙子埋怨,但是没想到孙子对自己的怨竟然到了这种程度,他心里在流血啊!今天如果不是因为孙子喝多了,这些话就会一直藏在心里,他都不会知道孙子有多怪他怨他! 唐柏业心里难受着,也头一次忍不住想到,自己是真的错了吗? 下人见唐柏业的脸色发青,赶紧叫府医过来。 府医看到唐柏业脸色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将随身携带的急救丸拿出来喂给唐柏业一颗,过了好一会,唐柏业脸上才又重新有了血色。 但这种药丸不能多吃,就是紧急的时候救命的,每一次服用其实就是在用透支生命的方式缓解过来,用一次,对身体的伤害就多一次,只是眼下瞧着好像气色不错罢了,实际上身子更虚了一分。 唐柏业本来想把唐云带到自己房间里,但是他现在自己身体都很是不舒服,照顾不了唐云,就让人吧唐云抬回他自己房间,然后叫碧莲过来伺候。 碧莲过来,帮唐云宽衣解带。 唐云虽然醉酒,但却没有上一次醉得那样厉害,意识没有完全迷失,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人在帮他脱衣服。 唐云伸手抓住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的手,努力睁开眼睛看着,“苏……苏方?” 碧莲气结,自己的相公不仅整日想着一个男人,还把自己看成了那个男人!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碧莲刚要气愤离去,唐云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人拉了回来,一个翻转将人压在身下,对着碧莲的脖子重重吻了上去,仿佛带着一种不甘心的破坏力,唐云撕开碧莲的衣服,将吻痕烙在碧莲全身,嘴里始终叫着苏方的名字。 碧莲突然灵机一动,对啊,她可以利用这次机会真正成为少爷的人! 上次少爷喝得太醉,怎么都不成,但眼下可是绝好的机会,虽然少爷是把自己当成苏方那个贱人,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且在少爷那里,这还是他们第二次。即便是让少爷觉得对自己愧疚也是好的,只要少爷能好好对她就行。而且一回生二回熟,指不定以后少爷就能真心接受她了。 打定了主意,碧莲就不再拒绝,甚至还主动配合。 唐云本就喝了酒,这会把碧莲当成苏方已然情动,再加上碧莲的刻意撩拨,哪里还能撑得住?两人很快便开始颠鸾倒凤。 碧莲心中高兴,只是稍微有点后悔,早知道今日会跟醉酒的少爷有肌肤之亲,她就不用因为怕被发现还是处子之身而让后花园的花匠李四破了自己的身,白白便宜了那个泥腿子! 不过无所谓了,除了她和李四之外没人知道这件事,就是老爷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给她破身的是少爷,少爷自己也这么以为,这就够了。只不过以后少不得要给李四些好处,封他的嘴。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唐云醒过来,看到这一床的狼藉,还有躺在身边赤裸的女人,如遭雷击。 碧莲身上的痕迹,都是他弄的吗?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他是跟苏方第一次…… 唐云捂住脑袋,怎么可能是苏方呢?苏方已经明确拒绝了他,怎么可能跟他做这种事?所以跟他一夜温存的人……还是碧莲?他是把碧莲当成了苏方? 碧莲醒过来,撑着藕臂慢慢坐起来,搂着被子遮住身体,散乱的头发若隐若现地遮住白皙的肩膀,“相公,昨晚……昨晚你太激烈了……妾身有点受不住。” 唐云单腿支着,手掌撑着额头,“对不起。” 碧莲拉过来唐云的手,对上唐云的目光,露出一个有些悲伤却又仿佛在极力安抚的笑,“相公不要这么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妾身心知相公爱的是苏世子,昨晚……相公也一直在叫苏世子的名字,但是没关系,妾身不会对别人说,妾身也不介意,只要能陪伴在相公身边,妾身便满足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唐云一听自己居然在跟碧莲亲热的时候还叫着苏方的名字,虽然他是把碧莲当成了苏方,但此举也太过伤人。 “对不起,碧莲,对不起。昨晚你该推开我,以后我要是再喝醉酒,你就让我一个人呆着便是。” “那怎么行?”碧莲环抱住唐云,亲昵地说道,“相公随时想要妾身,妾身都愿意,这是妾身该做的,不管相公心里想的是谁,只要相公想要,妾身都会满足相公,也请相公不要拒绝,这是妾身爱相公的方式。妾身不敢与宣平候世子相比,但妾身也敢说,对相公的爱,妾身不比宣平候世子少。” 这样的告白听在耳中,唐云无法不动容,“好了,我知道了,你在休息一会,今天不用去向祖父请安了,我会跟祖父说你身体不适,再多睡会,我让人把早膳给你送过来。一会去库房支一百两银子,就说我说的,去逛逛街,买些胭脂水粉,不要总把自己圈在府里。” “是,妾身谢过相公。” 唐云点头,站起来穿衣,婉拒了碧莲要为他更衣的举动。 碧莲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已经跟相公有了真正的夫妻之实,这心里面就踏实了许多,一会约几个从前做丫鬟时候的姐妹一起上街逛逛,让她们看看相公对自己有多好,这可是一百两银子,说给就给了,没一点犹豫。 唐云去前厅用早膳,唐柏业已经在那等着。 “祖父,碧莲身子不舒服,我让她多睡会。” “恩,没事。” 唐柏业脸色不大好,要是以往,他早就不高兴了,但是他想到昨晚孙子的情况,想到那一声声埋怨,就把不满的话给压了下去。 看着孙子神色如常,席间还给自己夹菜,唐柏业心中五味陈杂。 现在孙子对他的好,是因为多年养成的习惯,是因为从小灌输在骨子里的礼仪教养,他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想必只有喝醉酒后那个对自己不断控诉的孙子,才是最真实的,那一刻的云儿,才没有任何的遮掩伪装,是真真正正地袒露心扉。 “云儿,你昨日……见到苏方了?” 唐云动作一顿,“见到了。” “之前听说他是跟吏部尚书廖战一起去了梅陵。我也是昨天才听人说起,之前并不知道,原先看不出来,没想到他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唐云嘴里咀嚼的速度慢下来,“祖父,我已经跟苏方分开,您不用在特意说这样的话,他跟谁在一起,我都没有资格过问,您也不用故意让我吃醋。” 被拆穿了心思,唐柏业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昨晚上看到孙子再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他虽然有一瞬间的犹疑,但很快还是否定了,他还是用那句话坚定地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云儿会感激他今天所做的一切。所以今天一大早,他才故意告诉云儿苏方和廖战的关系亲近。 唐柏业还真没想廖战和苏方能有什么特殊关系,只是故意这么说想让唐云心生芥蒂罢了。 第229章 抢 唐云默默放下碗筷,心里有说不出的不痛快,他不知道为什么祖父会变成现在这样,从前的祖父不是这样的。然而唐云也不好确定,到底是祖父变了,还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祖父。 上午,碧莲约着从前还做侍女的时候两个交好的姐妹一起上街。这两个女人很会讨好碧莲,从碧莲爬上唐云的床开始,就一直在说好听的话恭维碧莲,而且在碧莲不被唐云喜欢,被安排到其他房间的时候,她们虽然也有在背后奚落,但是却一直小心翼翼地没有让碧莲知道,所以碧莲便带了她们两个出来,还说要给她们买点首饰。 “你们想买什么样的首饰就直说,相公给了我一百两银子,随便买。” 承国公府没有女主人,加上唐云的母亲和祖母都去世的早,府上没有女眷,所以这些年轻丫鬟对于真正名贵的首饰也没什么概念,她们自己只戴一些十几文钱就能买到的珠花,而碧莲成为唐云的侧夫人之后,府上倒是配给了些首饰,却因为她毕竟是侧室,再者有唐柏业的吩咐,不必给特别名贵的,所以不过十几两银子的珠钗玉环,样式看着倒是很漂亮,却不值钱。 所以这些人便以为,这真正名贵的珠钗,也就是十几两银子,撑死了几十两就是顶天了,因此碧莲才敢夸这样的海口,想着给两个女人每人买一两个几两银子的珠钗,就算显示她的大方。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说道:“我听说这京城里顶好的首饰铺子叫瑶光阁,凡是有身份的夫人、小姐们都要去那买。买一套称心的首饰不仅仅用做装饰,这要是在外面,说一声自己的头饰是从瑶光阁买的,那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别人都要高看你一眼的!” 俗话说最缺什么就最喜欢炫什么,她们都是丫鬟出身,别看在有些时候瞧着挺嚣张的,但更多的是在用那点表面的嚣张来掩饰自己的自卑罢了。 特别是碧莲,虽然她现在已经是唐云的女人,但是唐柏业却经常打击她,让她时刻记着自己是丫鬟出身,没什么身份也没有地位,不要妄想能像真正的大家夫人那样享受那些权利。所以她更加看重这方面的东西,时刻想要向人展示她现在已经是个有身份的人了,是礼部侍郎的侧夫人,是承国公的孙媳妇。 “好,那我们就去那个瑶……瑶光阁。” 穿蓝衫的女人笑看着碧莲,“怎么?碧莲啊,听你这意思好像你还没有去过瑶光阁?难道之前你都没有跟那些夫人小姐一起出来逛过吗?还是你们都没有来过这里?” 碧莲尴尬地笑笑,“呵呵,我之前确实没怎么出来过,你们也知道,我这也刚刚嫁给少爷,时间还不长,还在熟悉府中的各种事务,所以……都没什么时间出去。” 碧莲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府中事务要操心,唐柏业根本什么都不让她接触,她之前倒是试着约过一些高官的夫人或者千金,但是那些人一知道自己是丫鬟抬上来的,就根本不理会她,所以她也没有机会跟那些人一起上街,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圈在府中。而且唐柏业又不让账房给她钱,出来也没钱买东西。 两个丫鬟自然也是知道实情的,不过她们也没有拆穿碧莲,当下还指望着让碧莲给她们们买首饰,以后说不定只要讨好碧莲,她们也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三人又说笑了一会,这才一块往瑶光阁走。 今日早朝过后,吏部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苏方便邀廖战到瑶光阁去。苏方的紫龙晶玉牌前些日子不小心摔坏了,所以想着再新买一个玉牌。他不想麻烦古道特别帮他设计,不过是挂在腰间的装饰罢了,瑶光阁有很多,而且造型纹饰都是无一无二的,选一个材质顶尖样式又看得上眼的就好。 原本苏方倒是想叫古道心一起过来看,但是最近翰林院比较忙,而且古道心还在计划着新一门生意,连去多陪王爷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还能有功夫跟他闲逛。再者反正他也要跟廖战培养默契度,所以就跟廖战说了。 廖战一口同意,不过他有一份紧急公文要处理,得先把公文处理完,但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是了,也就一刻钟不到,让苏方先去瑶光阁等他,他随后就到。 苏方便自己先去了瑶光阁,到后院找月宝聊了一会,之后就自己去前边看了。月宝说要陪他,但被他婉拒,他看得出,月宝这正忙着呢,那一桌子的图纸还有材料,想必是在设计新样式,这有灵感的时候最忌讳被打断,苏方就自己去前面看了。 瑶光阁新上了不少饰品,尤其是戴在头上的珠翠,放在琉璃制的柜台中,熠熠生辉,真是好看极了,他不是女人都觉得很好看,别说是那些本就喜欢珠钗玉环的。 苏方决定一会先给母亲选几样首饰,之后再给自己买玉牌。母亲素日节俭,不舍得自己去买这些昂贵的首饰,他买回去送给母亲,母亲一定很高兴。 看着看着,苏方就相中了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金簪,这上头的珍珠虽然不是东珠,但看着个头不小,圆润璀璨,也是上品,苏方觉得珍珠的温润很衬母亲,就是它了! “伙计,把这个给我包起来。” 伙计笑着拿出来,正要装盒,却被另外一只手抢了过去。 “哎呦,这只金簪可真漂亮,本夫人也看上了,伙计,给本夫人包起来!” 抢了金簪的人正是带着两个侍女进来逛的碧莲。 此时碧莲一手架在台面上,一手拈着金簪,扭腰摆臀,姿势风骚,看她现在的样子,一般人很难想象她竟然是大家夫人,风月场所出来的春娘还差不多。 伙计一脸为难,“这位夫人,这支是这位公子先相中的,您看……” “先相中又怎么样,他给钱了吗?没给钱就还不算是他的,本夫人看中的,还没有得不到的!就算别人占了先机,但最后还不是成了本夫人的?” 碧莲挑衅地看着苏方,那话外音知情人都听得明白,无非是暗示说唐云最终选择了她,而且就算苏方先跟唐云在一起,但现在唐云的枕边人就是自己,想在苏方的伤口上撒盐罢了。 “就是,我们夫人可是礼部侍郎唐大人的新婚夫人,谁敢跟我们夫人抢?” “唐大人知道吗?那可是承国公的孙子!敢跟我们夫人抢东西?什么人啊?” 两个丫鬟帮腔地厉害。实际上她们并不认识苏方,看苏方的穿着富贵,就以为是一般的富家子弟,就算是达官贵人,但也少有人能贵重过承国公,便毫无顾忌地损着,想着搬出了承国公的名头,对方就该知难而退了。 而且她们这样帮着碧莲说话,说不定碧莲一高兴,一会就多给她们买几样首饰。这瑶光阁的首饰实在太漂亮了,随便一朵珠花都让她们移不开眼,真是让她们死在这里都心甘情愿。 苏方摇头,他自然看得出碧莲的挑衅,不过也没生气,认清了自己对唐云的感情,便也谈不上吃醋或者气愤了,看着碧莲这毫无修养的样子,他甚至为唐云感到同情——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是个这般粗鄙的女人。没有修养没读过书也就罢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这天底下没读过书的人多了去了,但好歹性子不要这么刻薄跋扈,如此讨人厌。 苏方懒得跟这个女人计较,倒显得自己失了身份,便摆摆手,意思将那金簪让给碧莲,自己去看别的。 伙计知道苏方是东家好友,看苏方为了不挑起事端而割爱,顿时感激,想着不愧是宣平候世子,东家最好的朋友,就是有风度。同时又很是鄙视碧莲三人。 他们瑶光阁每日接待的贵人不少,不过是小小的礼部侍郎,有什么好骄傲的,这还没继承承国公的爵位呢!再说,就算是承国公又如何,他们这里也不是没接待过国公夫人,就是宫中的娘娘都遣人来他们这买过首饰,有什么好嘚瑟的。这般的小家子气,这承国公的孙子是招了什么孽才会娶她做夫人? 苏方去看其他的首饰,过了一会,又看到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那滴珠的红翡翠用镂空的金纹藤蔓包裹住一半,贵气又喜庆。然而还不等他让伙计包起来,碧莲和两个侍女又走过来,指着这对耳环娇气地说道:“店家,把这对耳环也给本夫人包起来。” 两个侍女也一人一句“包起来”,相当的趾高气昂。 伙计都看不下去了,“这位夫人,这对耳环明明是苏公子先看到的,您之前抢了那只簪子还不够,又要抢人家的耳环啊!”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不等碧莲说话,她的两个狗腿子就先汪汪上了,粉衣女子尖声道,“你们这里到底是怎么做生意的,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抢?他付钱了吗?我们夫人看上你们的首饰那是你们的荣幸,还不赶紧包起来!” “就是,买你们的东西是给你们脸面,真没见过卖东西像你们这样的,还敢跟客人呛声,再废话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第230章 弹劾 伙计刚要辩声,苏方抬手制止,“算了,給她们包起来。” 看在唐云的份上,苏方再次没有计较,到底是他没有对唐云付出真心,这个女人既然是唐云的夫人,那他再让一次也无妨。左右这对耳环也不是十分精致,还有别的选择。 苏方转身,不欲与碧莲争辩,走走看看,最后相中了一直赤金镶嵌鸽子血红宝石的海棠步摇,不仅贵气逼人,而且端庄大气,非常适合母亲。 “伙计,这个我要了!” “好嘞!” 伙计刚好包完碧莲的那两样首饰,交给别的伙计入账,自己过来给苏方包。 “这个本夫人也要了。”碧莲再次凑了过来,指甲修剪的尖长的手指一下下点着柜面,“给本夫人包起来。” 伙计这下也火了,但对方到底是客人,他实在不好说些难听的,只能无视碧莲的话,继续包自己的,然后将首饰交给苏方。 碧莲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这东西我要了!” 苏方冷笑,事不过三,他都让了这个女人两次了,没有必然再让下去,不然有些没眼力见儿的还真当他是没脾气好拿捏的。 “我说你这个女人有什么毛病?专门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是吗?爱好是不是?前两个我不跟你计较让你了,你还没完没了了。” “让?”碧莲笑两声,“本夫人用得着你让吗?那是本夫人自己拼实力抢来的,你自己守不住怪得了谁?” “夫人说的没错,”蓝衫丫鬟鄙视地看着苏方,“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跟女人抢首饰,也好意思?” 苏方冷笑,“我买首饰又不是给自己的,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这步摇你们戴得起来,驾驭得了?知道什么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吗?以为满头珠翠就不是丫鬟了?” “你……” “丫鬟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丫鬟就算没读什么书也有修养有气质,温柔贤淑,礼仪人也,你们这样的,除非是爬上主子的床,否则也没什么前途。不过主子一般也看不上你们这样的,总得用点非一般的手段,要不就得趁着主子醉酒,不然要是主子清醒的时候,估计你们就算脱光了站他面前他都得把你们轰出去。” 苏方句句都戳在碧莲的痛处,碧莲脸色发白眼睛通红,扬手就要打苏方一巴掌。 苏方还没抬手挡住,另外一个人影突然闪到身前,一手将碧莲挥开。 碧莲倒退数步,身后两个侍女想要扶住她,结果三人一块跌倒在地,衣衫凌乱发钗也掉了,十分狼狈。 碧莲气得嘴唇发抖,她甚至能听到周围这些看笑话的人窃窃私语,都在议论她出丑的事。 扶着旁边柜台慢慢站起来,苏方颤抖的手指着挡在苏方身前的男人,“你……你胆敢对我动手!你是什么人!有胆子报上名来,我定然要我相公让你好看!” 廖战没理会碧莲,转头看着苏方,一贯冰冷的脸上浮现担忧,“有没有受伤?” 苏方扯扯嘴角,“就她?能伤着我吗?”刚说完,苏方眼睛不经意向下一瞟,看到廖战手背上有两道不是很明显的血痕,明显是被指甲抓的,立刻心急地端起廖战的手,“都给划伤了!你说说你凑过来干什么?我的功夫你还不相信,能让她伤着?” 廖战低头看了眼,“无碍。” “无碍?谁知道她指甲干不干净?” 碧莲见自己被忽视,甚至还被说指甲不干净,苍白的脸上又开始发青,“你们两个!没听见本夫人说话吗?” 她不说话还好,一出声,苏方猛地抬头,冰冷的眼神锁住碧莲,让她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你、你想干什么?” 苏方走过来,二话不说,左手抓住碧莲的衣襟,右手左右开弓,啪啪啪打了碧莲六个巴掌,之后把人往地上一扔,冷冷道:“今天你伤了廖战,我只是给你一点点教训,再有下次,我定让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说完,苏方甩了一张银票结了账,也没等伙计找银子,拉着廖战就走了。 碧莲被打得眼冒金星,脸上都肿了,脑袋里也嗡嗡嗡地响着,两个侍女在边上叫她她都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被搀扶着起来,正要往外走,又被伙计拦住。 “你还要干什么?要欺负人吗?”粉衣女子尖声叫着。 伙计冷笑,“您可别随便给我扣帽子,我吃罪不起。这是刚刚这位侍郎夫人看中的两款首饰,一共六百两银子,您得把帐结了吧?” 被打的发懵的碧莲瞬间清醒,眼睛瞪得老大,“六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就、就是!” 蓝衫侍女都被吓得结巴了,她从来没听说头饰还能贵到这种程度,“你们这是店大欺生是不是?小心我们回头告诉侍郎大人,抄你们的店。” 旁边的客人看着这场闹剧,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其中一个穿着富丽举止端庄的大家小姐说道:“谁都知道瑶光阁的头饰只要是簪子就没有低于百两银子的,这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你们找谁说都一样。怎么,刚刚抢人家抢得热闹,名头叫唤得响亮,却没钱付啊?” “是啊,没钱还装什么大家夫人,瞧那款儿摆的!” “他那是什么款儿?站没站相走没走相,我家丫鬟都比她端庄。” “连六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也好意思来逛瑶光阁!闹笑话来的吧!” “刚刚那位公子买的海棠步摇一支就要八百两,这个女人连六百两都没有也敢跟人家叫嚣,怕是个傻子吧?” “看她们那德行就小家子摆事儿的,没有一点教养,我看说什么国公府也是瞎扯的吧!” “那倒不一定!高门大院也有那不知趣的,我们府上就有些没皮没脸的丫鬟打着府上名义招摇撞骗,被我娘发现后就直接乱棍打了一通发卖出去了!” “可不!我们府上也有,这种人可留不得,发现了就得赶紧赶出去,留着也是祸害!” …… 这些小姐夫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好像当碧莲她们不存在一样。 碧莲脸上挂不住,想要走,伙计又派人拦着,说这两样东西是碧莲从别人手里抢下来的,就不能不要,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买了。 可碧莲根本没有这么多钱,最后无可奈何,只能写下欠条,又把承国公府的腰牌给压下了,伙计这才放人。 回头伙计就把这件事禀告了古道心,古道心气愤难挡,还没等他做什么,廖战就过来找他了。两人也不知道在房间里谈了什么,反正最后廖战走的时候,古道心笑容满面。 第二天上朝,朝廷上没什么事儿,皇帝身边的公公宣布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廖战对一个御史使了眼色,御史立刻上前一步,“臣有本要奏。” 皇帝本来就有些无聊,总算有了点事儿,他还高兴呢。 “说。” “礼部侍郎唐大人,御妾不严,纵容妾室胡作非为,臣请弹劾唐云。” 唐柏业父子傻眼了,他们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 “孙大人何出此言?” 唐云很懵,有种祸从天降的感觉,唐柏业却是想到了碧莲,他知道碧莲昨日出府,想着难不成是碧莲在外面闯祸了? 御史孙谦继续道:“据臣所知,昨日,唐大人的侧夫人大闹瑶光阁,多次抢夺他人先行相中且自己无力购买的首饰,在店内与人发生冲突,辱骂宣平候世子,言词不堪入耳!后又抓伤前去调节的吏部尚书廖大人,实乃泼妇行径。唐大人连自己的妾室都管教不好,毫无礼节章法可言,又如何能胜任礼部侍郎之职?将重大仪典交予唐大人操办,微臣实在深觉不安!” 皇帝转头看向廖战,“廖爱卿,孙爱卿所言可属实?” 廖战这才站出来,“回禀陛下,孙大人所言属实。昨日宣平候世子与臣一道去瑶光阁,说是要自己选一块玉牌,再为其母亲选头饰。臣当时还有公务没有完成,便让宣平候世子先行去瑶光阁,待微臣忙完公务之后再过去。刚一进去就听到唐大人的侧夫人在辱骂苏世子,起因似乎是因为苏世子先相中了一支步摇,而唐夫人也看中了,便想要夺人所好。据臣了解,唐夫人已经两次抢夺苏世子看中的首饰,苏世子不愿与一女子计较,便两次让了,第三次才拒绝。唐夫人便大骂苏世子。其言辞恶毒,恕臣能不能重复,以免污了陛下的耳朵。臣与苏世子交好,便上前劝阻,岂料唐夫人不但没有收口,还动手打人,臣挡了一下,手背上被唐夫人的指甲划伤,倒不严重。” “岂有此理!我大晏竟然有如此恶妇!唐云!你身为礼部侍郎,主管礼法,怎的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纵容刁妇行凶?朕本来还以为你堪当大任,想要升你的官,眼下看来也不用了,还是等你把你的后院料理好再说!” 唐云脸色铁青,立刻下跪,“微臣知罪。” 唐柏业也赶紧跪下来,“陛下息怒,是老臣管教无方。” 唐柏业一把年纪了,也是说跪就跪,皇帝鼻子重重出气,想着唐柏业毕竟是老臣,这样的年纪还出这样的家丑,老脸都丢光了,便也没有再说多苛责的话。 “这件事你们自己解决好,后宅女人的事,就不要拿到朝堂上来说了,不过若是再有下次,唐云你这礼部侍郎的位置也让出来好了!” 第231章 休书 下朝后,唐柏业和唐云匆匆回府,本来唐柏业还约了老友一起下棋,都直接推掉了。今天这脸算是丢到家了,他哪里还有心思下棋?风光了一辈子,却晚节不保,在这个时候因为孙子的一个侧室而在朝堂上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往后他哪里还有脸在朝堂上立足? 唐柏业硬撑着一口气从宫里出来,结果还是没到国公府就昏过去了。 回到国公府后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府医喂给了唐柏业急救丸,但是人却没有转醒。 这下众人更慌了,老国公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以往不管情形多危机,只要服下这种急救丸,都是立时见效,尽管猛药伤身,但也不是常用。 可今天居然没了效果! 府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在征求了唐云的意见之后又给唐柏业用下一颗急救丸,左右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了。 唐柏业终于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那个贱人!把那个贱人带上来!” 唐云知道祖父一醒过来就一定会要见碧莲,于是早就让人带碧莲过来,一直外面候着。 碧莲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进来后被唐柏业骂了一通才知道自己昨天得罪的不只是苏方,还有吏部尚书廖战,而且廖战的母亲还是晋襄郡主,父亲是帝师廖笺,这来头比苏方还要大。碧莲也不知道自己居然闯了这么大的祸,还算激灵地跪地求饶,并且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苏方身上。 “真的不怪我,都是那苏方!他也不早说明廖战的身份,如果我早知道就绝对不会这么做!他是为了报复我才故意隐藏廖战的身份,就是看相公选了我,他一直心有不甘,祖父明察啊!” “你给我闭嘴!这时候还攀咬别人!难道不是你主动去招惹苏方的?难道不是苏方一开始不与你计较你还没完没了要找他麻烦?就算是苏方先找你的不痛快,你有什么资格反驳?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而且你也错在不该去瑶光阁!去之前也不打听打听,那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身份应该去的?到现在你还没有认清你什么位置是不是?你就是个丫鬟,就算被抬举了侧夫人,你也是贱籍出身,一辈子高贵不了!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一听要打板子,碧莲吓得浑身一哆嗦,手脚并用地往唐柏业床边爬过来,声嘶力竭地哭求着,“我错了!老爷我错了!老爷绕过我吧!” 呆在边上的管家眼疾手快,赶紧让家丁制住了形状疯癫的碧莲,免得她一激动伤着老爷。 唐云虽然也气恨碧莲,怪她去找苏方的麻烦,甚至要动手打苏方,虽然苏方会武功,但说不定不会与女人计较,可能要不是廖战也在,苏方就会被伤着。 但碧莲毕竟是个娇弱女子,这三十大板打下去,怕是受不住。 “祖父,碧莲身子较弱,三十大板恐怕撑不住,还请祖父从轻。” 碧莲转头,满眼感动地看着唐云,“相公……” 唐云神色冷淡,只给了碧莲一点眼角余光,“我并非是要帮你求情,只是如果出了人命,对国公府的名声更是不好。这件事你是有错在先。我真没想到你会如此骗我,之前还说我喜欢谁不要紧,你只要能陪在我身边就好,还说不敢与世子相比,转头出去就去找苏方的麻烦,我已经有负于他,你又做出这样的事情,叫我以后还有何颜面见他?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三十大板,然后关禁闭,两年不得出。二,我给你一封休书,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侧夫人,继续做你的丫鬟,但也不能留在我房中伺候,你自己选吧!” “我、我……” 碧莲悲痛欲绝,她现在肠子都要悔青,早知道会这样,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找苏方的麻烦,不,她都不会踏进那个瑶光阁半步!都是那两个贱人怂恿她去瑶光阁!等着吧,等这件事过去了,她一定要让那两个贱人好看! “我选择三十大板!” 碧莲一咬牙,选择了打板子。她好不容易才成为侧夫人,这时候要是被赶回去做丫鬟,可就是被打回原形了,那她做了这么多不就都白费了吗?她已经享受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怎么能又回到以前伺候别人的日子?不行,绝对不行! 唐云摇头,这既然是碧莲自己的选择,那就按她的意思吧。 唐柏业一挥手,管家就将碧莲拖了出去,让碧莲趴在长凳上,左右两个家丁拿着打板子,一对一下。 打第一下的时候碧莲的惨叫声几乎整个国公府都能听得见。 这是唐柏业刻意吩咐的,一定要重重地打,不然不足以消他心头之恨!碧莲害得他在朝堂上当众丢了那么大的脸,又害得唐云丢了原本已经板上钉钉的礼部尚书之位,他杀了碧莲的心都有。 要不是也考虑到这个女人毕竟已经是孙子的侧夫人,不是普通的丫鬟能随意打杀了,又在朝廷上挂了名,就算不是好名声,也有好多人知道她了,不好直接将人杀了,不然他一定让人将这个贱人折磨致死。 不过这三十大板也会去了她半条命,要是后面没能好好将养,撑个一年半载地还是去了,也便怪不得他。到时候风声也过去了,谁还会在乎她的死活? 到了第五大板,碧莲扛不住了,一个劲儿地求饶,“我要休书!不要再打了!相公给我休书吧!我扛不住了!在这样我会被打死的!相公求求你,给我休书吧!” 唐云转头看着唐柏业,“祖父,给碧莲一封休书,也算是我们表态了,陛下那边也算有个交代,晚些时候孙子再亲自登门到廖府和宣平候府去请罪。” 唐柏业,重重出了一口气,“也罢,停手吧!” 家丁终于停手,碧莲从长凳上翻滚下来,慢慢爬进来,涕泪横流,“多谢相公。” 这时,家丁又来禀告,说瑶光阁的人来了,要见碧莲,人现在就在在门口等通传。 唐柏业没好气,这事就是在瑶光阁发生的,现在听到瑶光阁的人来,直接让人乱棍打走。 唐云及时拦住了家丁,“祖父,瑶光阁背后的人是古道心,孙儿与古道心几次交集,看得出是个看似温和但实际上稳重又坚毅的人,他瑶光阁里的人,做事不会太没有分寸。他们焉不知这时候上门是触我们霉头?但还是过来,想必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若是我们直接就把人给打走了,说不准明天又会被御史参奏。” 唐柏业一听也吓得出了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一想到被御史参奏,他就浑身发冷。他年轻的时候因为行事嚣张,也没少没御史参奏,但是他能力不济也好,行为过激也好,都没有如此丢过脸面。这样的事儿要是再来一遭,他还不如直接撞上殿上金柱以死谢罪! 安抚住了唐柏业,唐云才看向家丁,“那人可说明来意?” “回老爷,说了,他说他是来找侧夫人要账的,侧夫人昨日在瑶光阁买了两件首饰,共计六百两银子,当时侧夫人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银两,便写了借据按了手印,还把……” “还把什么?你倒是说啊!咳咳咳咳……” 唐柏业一激动,又忍不住咳了好几声。唐云赶紧给唐柏业顺气,让下人继续说。 下人咽了下口水,“侧夫人还把国公府的腰牌押在了瑶光阁。” 唐柏业一听,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他堂堂国公府的腰牌,竟然被当成抵押之物!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唐家的列祖列宗啊!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祖父息怒!现在就是杀了碧莲也于事无补,还会让人挑出我们的错处!最要紧的是赶紧把欠下的银两结了,要回腰牌,回头我会去找古道心,让他吩咐下面的人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对!赶紧去把银两给结了!再多给一百两,让他不要乱说!快去啊!” “是!” 下人慌慌张张地出去了,唐柏业瘫倒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而且起伏得速度还很快。 府医一直在边上给唐柏业顺气,就怕唐柏业再昏过去,还要一颗急救丸,那就伤大了! 碧莲一开始还嘤嘤哭着博同情,现在却是大气不敢出,甚至后悔这么费力地爬进来,她巴不得所有人都注意不到她。 但唐柏业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她? 捋顺了气,唐柏业慢慢睁开眼睛,转头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碧莲。 “从今天开始,你到南院角落的那个挨着茅房的小柴房里面去住,不得踏出房门一步。吃穿用度要比最下等的奴才还差。这七百两银子,就从你的月钱里面扣,什么时候扣够了,你就可以从里面出来。” 碧莲抬头,嘴唇颤抖,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支吾着说道:“可是……最下等的奴才每月有二钱银子,那我……” 第232章 盲目乐观 “你比最下等的奴才还不如,”唐柏业的小眼睛就从来没有瞪得这么圆过,“所以你每月有十文钱月钱。在扣除你欠下的这七百两银子之前,还要先扣掉你在做侧夫人期间的所有花销。” 碧莲嘴巴张了又张,“那我不是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唐柏业没再说话,但无疑他就是这个意思,他要囚禁碧莲到死,让她往后余生都在闻着茅房的恶臭中度过,生不如死!” 碧莲惨叫一声,撒泼甩赖说什么都不肯,还要去扒唐云,最后被管家叫人给架了出去,许是出门没多久就给堵上了嘴,很快就听不到声音了。 唐云觉得唏嘘,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走眼到这种程度,他之前还以为碧莲单纯善良,又为碧莲对自己的爱慕之心和不求回报而感动,甚至动过念头要好好跟碧莲过日子。现在看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的,甚至说不定他们的第一晚,都是碧莲主动引诱他。而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失去了苏方。 不过唐云也有种莫名的轻松感。他知道这样不对,好歹他跟碧莲夫妻一场,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这种隐隐喜悦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休了碧莲,就算孑然一身,是不是就又有资格重新追求苏方了?虽然现在苏方跟廖战在一起,也说过当初对自己只是有点好感谈不上喜欢,但说不定苏方对廖战也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他可以因为跟自己在一起而看清自己的心,发现他喜欢的人是廖战,那么为什么就不能在跟廖战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又发现他真正适应的人其实是自己? 唐柏业也看得出唐云的想法,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孙子,他怎么会不了解?他之所以最后没有坚持要杀碧莲,还留她一命,就是指望能用碧莲再拴着孙子一段时间。等他找到了合适的孙媳妇人选,和人家家里谈妥了,就给孙子办婚事,到时候孙子也就该收心了。 “云儿啊,碧莲如此,是她没有福分,也是她跟你的缘分太浅,但到底你们夫妻一场,虽然她有错在先,你休了她也无可厚非,但毕竟她还好好活着,而且你要是刚休了她就去追求苏方,要是让人知道,还当你是在没休妾的时候就已经对苏方有了想法,那对你们两的名声都不好。” 唐云一听,觉得祖父说的也有道理,他也不想苏方因为自己而背上不好的名声,眼里的光彩刚刚冒出来就淡了下去。 “再说你也跟碧莲生米煮成熟饭过,那就说明你不是接受不了女人,既然能接受,那又为什么非要选择跟男人在一起?这条路不好走啊!你别看现在苏方跟廖战挺好,可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后面还有家族,那是能说在一起及在一起的吗?廖战的父母亲会答应?宣平候会看着侯府后继无人?他们以后要面对的问题还多着呢,你该庆幸自己及早抽身!” 唐云没有跟唐柏业争辩,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祖父也不会改变看法,所以他就索性不说了,还省得浪费口舌。 不过看来他要去找苏方的计划得先缓缓。 古道心在得知了碧莲的下场之后高兴了,叫她敢找苏方的麻烦,现在的代价承受不住了吧? 那天他就跟廖战商量好要怎么整治碧莲。 廖战指使他的人在早朝上参奏唐云,之后自己站出来说明情况。御史本就有参奏朝臣的权利,直接站出来说难免有公报私仇的意思,但是作为辅助叙述,在皇帝问道他的时候客观陈述,这效果就最好不过了。 等下朝之后,古道心估么着时间,再叫瑶光阁的伙计拿着腰牌和借据上门要账,这就是再给唐柏业和唐云脸上删了一巴掌。这么一层层推进,碧莲的下场可想而知,不会比死好受多少。 苏方看在唐云的面子上不愿意跟碧莲计较太过,他们却是不用看什么面子的。 古道心心情很好,就去找了陆镇。 陆镇在城外练兵,古道心就在一边看着,没有上前打扰。 没一会,苏方来了。 “你怎么来了?” “我去王府找你,管家说你过来看王爷练兵,那我只能到这来找你了。不过把守大营门口的那队兄弟也太尽职尽责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每次都要各种严格检查盘问,好发麻烦!” “严格才对,别说你,我每次来都这样。只是不是军中人,进来大营都要进行详细的检查和盘问。这就是严谨的治军态度,不管任何人积极配合,你也是。” “知道知道,你家王爷严谨,最严谨了。对了,唐云侧夫人的事……是你跟廖战一起安排的?” 古道心翻白眼,他就知道廖战扛不住,只要苏方问,没两句他就得交代清楚。 “怎么?为你出气,你还有意见啊?” “我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吗?就是看你最近挺忙的,还为我的事情这么操心,兄弟有点过意不去。”苏方弯着食指挠挠鼻子,好真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古道心笑了,“行了,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你也没少为我的事儿操心。而且这事我出力不大,就是一句吩咐,真正费心的是廖战,回头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知道知道。话说回来,这阵子也没见你要计划怎么对付陆熠鸿和金香玉啊!” “不急,”古道心笑容淡了下去,“陆熠鸿毕竟是亲王,而且目前也算得圣心,在朝堂中党羽众多,没那么好扳倒。要想彻底扳倒他,就得先将他的爪牙一一拔除,让他孤立无援,最后再对他下手,也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彻底失败之前的那种大厦缓缓倾颓的恐惧。而且现在我已经有了计划了。至于金香玉,暂且让她松快些日子,等我想拔掉几颗陆熠鸿的爪牙,再对付她。” “恩,你有自己的计划就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说,千万不忍着啊!对了,之前你说过,众多皇子之中比较适合继承皇位的是九皇子陆熠诚,那你现在可要扶持他?他今年也十八了,年岁不小,却连郡王之位都未得封,可见他有多不受陛下重视,外家也不是高门望族,要是你真打算扶持他,可得开始着手准备上了。” “不是我看好他,是显章看好他。”古道心端着手臂,“陆熠诚你也不是不知道,别看都十八岁了,还是跟个孩子一样,特别贪玩,一天到晚想的就是玩儿。前不久他还偷偷出宫,跑到雀楼去,结果输了个底儿掉,不得已将腰带上嵌着的东珠作为抵押。伙计眼尖,觉得那不是一般的珍珠,拿给我看,我一调查才知道竟然是他。你说说,这么大人了做事还这么不着调,要指望他成长起来能担得起一国的担子,往后显章得多操心?肯定比治军还累。” 苏方点头,“确实如此,可是除了陆熠诚之外,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了。诶,你家王爷很合适啊,也是天家血脉,而且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没有比他更合适继承大统的了。再说目前他虽然已算是旁支,但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旁支继位的先例。文成帝的时候,要不是在年老之时将皇位禅让给自己的幼弟,那今天坐在皇位上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你以为我没跟王爷说过吗?可王爷的性情你也有所了解,为人太过刚正,现任的皇帝是绝对不可能把皇位传给显章,你让他谋朝篡位?”古道心摇摇头,“那绝对不可能。他宁愿多花些精力将陆熠诚培养出来,也绝对不会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苏方闻言,看向远处真在操练士兵的陆镇,仅仅是一个侧脸,也有一股坚毅之气,刚强威凛,确实不是一副会谋朝篡位的长相啊! “真是可惜了,要是王爷能做皇帝的话,那很多事情就都好解决了。” 古道心何尝不知道呢?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强迫陆镇,陆镇不想称帝,想要辅佐陆熠诚,那他就帮陆镇一起辅佐就是,等功成身退之后,他们也可以去游山玩水,好好享受人生。 “之前你说帮我请江南春的殷霆,怎么一直没动静?” “前几天一直没有打探到殷霆的下落,也不知道是去什么地方了,昨天才回来,我就赶紧送请帖过去了,约了明晚到侯府赴宴,他也已经答应了,我刚刚正准备告诉你。” “你确定是正准备告诉我而不是你忘了?” “当然是准备告诉你,跟人家约好的事儿我怎么会忘?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明天王爷会一起来吗?” “肯定会啊,之前不都说好了一起?怎么?有什么问题?” “呃……我也说不上有没有,只是有可能……你要多了一个情敌。” 古道心挑眉,“什么情况?” “啊,就是昨天傍晚我其实也见到殷霆了,简单聊了聊,我发现他对王爷的事情似乎很感兴趣,问了我不少有关王爷的情况,而且他自己还知道很多。你说他对王爷这么关注,有没有可能是喜欢王爷?” “你想多了吧?难道只要是想了解就一定是喜欢?说不定只是单纯的崇拜呢?” 苏方微笑摇头,“我就特别欣赏你的这种盲目乐观。” 古道心:…… 第233章 到底长什么样? “在说什么?”知道什么时候陆镇走了过来,手上拿了张帕子擦着汗。 “没什么,就是之前不是说要请江南春的殷霆吃饭?苏方已经跟人确定过了,明天晚上到侯府用晚膳,正好明晚老侯爷和侯爷夫人要到朋友家用晚膳,比较方便。” “好,明晚我也没事,正好过去。你想跟苏方回去吧,我这操练还要好一会,今天日头大,别在这晒着。” “没事,难得我今天有点空闲,多陪陪你。苏方自己回去就行。” “我回去干什么?” “跟你们家廖战培养默契啊,我给你们列的单子上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一提到这个单子苏方就头疼。 之前古道心说要给他们制定一个锻炼计划,好好培养一下默契度,结果真的第二天就列了个单子出来,让他们先把单子上的事情做完,之后再说别的。 结果他们一看,这单子上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羞耻,光是看着就觉得很让人脸红心跳了,更不要说直接做。 “就不能换些内容吗?你写的那些也太那啥了!” “那啥?太亲密?别忘你们是什么关系?爱人之间不亲密叫爱人吗?” “那也得循序渐进地来,你倒好,第一件事就是亲吻彼此的唇角,你还能不能再直接一点?” “这就叫直接?已经很委婉了,我本来想让你们直接拥抱亲吻半柱香!还是显章说应该放慢点节奏,我就调整成了只亲嘴角——十次,你还不满意?” “可是……” “可是什么?就两个大男人碰碰嘴角能为难死你?廖战不愿意吗?” 苏方挠挠脑袋,“他倒是没说不愿意。” “那就是了,人家都没嫌弃你,你这万花丛中过的还想嫌弃人家?” “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还是我占了便宜呢?” 古道心轻笑,“你有这种觉悟就好,人家那么洁身自好的,现在跟你亲亲,就是你占了便宜。” “那我也没跟别人有过肌肤之亲,除了我娘之外我也没亲过别人啊!男人女人都没有!” “但你花名在外。” “没有实际举动。” “人家实际清贵名声也清贵。” 苏方:……不能愉快地交流了。 “成成成!就按你说的办!我去找他!” 苏方转身离开,古道心对着苏方的背影大喊:“记得都要做完,一项也不能落下!” 苏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陆镇将古道心被风吹得微乱的头发简单打理了一下,“你不会是在故意整他。” “这怎么叫故意整他呢?我是为了他们俩好。廖战很适合苏方。苏方心里要是真对廖战有感情,这一单子内容做坐下来,感情就该出来了,要是没有,做完了也就做完了,全当只为了让唐云死心,也能让廖战明白苏方的心,没什么不好。” “但愿他们不要辜负你的一番苦心。” “希望吧!”古道心顿了一下,“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确实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不过陆熠鸿的人做得也算干净,现在查到的这些还不足以给焦茂勋定罪。” 焦茂勋就是现任的工部尚书,是陆熠鸿的人。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等到洪水暴发冲垮大坝,让百姓遭难,才能有证据治他的罪?” “你别急,你梦中洪水冲垮大坝的时间是九月,咱们还有时间。虽然目前掌握的证据不多,但线索已经有了,寻着眼下的线索查下去,抽丝剥茧,一定没问题。我保证,最多一个月,这件事一定解决。” 古道心叹气,“辛苦你了,我这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不会,你能提前预知这件事已经非常厉害,能避免一场浩劫,这是好事。” “恩,这也是我最欣慰的。”古道心低眉浅笑,一抹笑,柔和了陆镇的整个世界。 中午古道心也留在军营,跟其他人一起吃大锅饭。 虽然因为之前的捐赠,军中的火伙食得以大大改善,但大锅饭做得再好也不如小炒精致,军中有不少人担心古道心过惯了精细日子,吃多了山珍海味,会不习惯他们的大锅饭。厨子知道古道心要留下来吃的时候还很紧张来着,想着要不要给开小灶提另做,最后还是莫廷亲自过来说平时怎样就怎样,不用特别做。 不过最后大家看到古道心吃的时候没有一点嫌弃,而且也没有摆架子,大口大口吃得很香,也就放心了,心中也不免跟古道心更加亲近。果然还是他们王爷的眼光好啊! 到了第二天晚上,约定一起用晚膳的时间,陆镇从军营回来后洗个澡换了个衣服就直奔宣平候府。 席面摆在苏方院子里的海棠居,陆镇刚进院子就听到了朗朗笑声,有古道心的,有苏方的,还有一个他没听过的声音。 陆镇一进门,古道心就立刻对他招手,“来,显章,坐这。” 陆镇坐到古道心身边,对对面的苏方还有廖战点头示意,之后又看向即使吃饭也没有摘下面具的殷霆。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镇南王,陆镇。这位就是江南春的的老板殷霆。” “久闻镇南王大名,如雷贯耳。” 殷霆的声音听起来清冽干净,如初春时节春风中夹杂着一点点未化的冰雪,沁人心脾。 “殷老板的名讳我也听过,我那侄子为了能请殷老板上京,据说付出了不少代价。” “鸿王殿下心诚,又是想对陛下尽孝,纵然江南春有规矩,也得为这心诚至孝之人破例一回。” 古道心笑了笑,“之前春猎时多谢殷老板出手相救,我敬殷老板一杯!” 殷霆也不推拒,双利地拿起酒杯,与古道心相对后一饮而尽。 之后苏方和陆镇也轮流与殷霆喝酒,都是感谢他救了古道心。 廖战与殷霆没有交集,就只是说了句场面话便过去了。 殷霆也没介意,看着倒是很好相处的性子。 不过这年头可有不少人瞧着好相处实际却未必,古道心自己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所以他也没当殷霆是个简单人物。一个经营声乐场所的人,却有那么高的功夫,又杀伐果断,轻易取别人性命而反应平淡,又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殷霆虽然不算话多,但也不是寡言少语的人,最起码酒桌上说说笑笑,气氛一直不错。 殷霆见多识广,知道许许多多的奇闻趣事,他说他曾走过大江南北,也讲了很多有意思又新鲜的事儿,苏方跟他特别聊得来。最难的的是苏方有很多比较“皮”的兴趣爱好,而在说到这些的时候殷霆居然也能接的上,能点拨两句,让苏方一再觉得自己这是遇到知音了。 廖战的神色本来不太好,但是之后发现殷霆也只是跟苏方闲聊些趣味话题,别的没什么了,也就没在意。古道心跟殷霆聊得也不错,陆镇很少讲话,只是偶尔搭上古道心的话茬。 总的来说,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大家都很愉快。 到天色已经很晚了,殷霆要回去,苏方还邀请他今晚住下,明天一早再回去也可以。最后殷霆就在宣平候府的客房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苏方就起来了,跑到了古道心房间窗户外面,窗户栓没插上,一推就开了,手里拿着个红枣,朝床上的古道心砸了过去。 红枣还没砸到古道心,就被陆镇迅速抬起的手攥住。 苏方正要蹲下躲起来,一看被陆镇攥住了,撇撇嘴又站直了身子。 古道心慢慢睁眼,“干什么呢?” “苏方偷袭你。” “哎?王爷您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溜?就是开个玩笑!” 苏方正要迈腿进来,被古道心制止。 “停,在外头等着。” 苏方默默收回腿。 “关窗。” 苏方听话地探过身子将窗户关上。 古道心坐起来,撑着额头,“大清早就要哄孩子,不容易。” 陆镇也坐起来,单腿支着,手臂放在膝盖上,“云宝和月宝都没他这么皮。” 两人起来穿衣,叫人送水进来洗漱,都弄完了才让罚站似的站在门口的苏方进来。 “大清早的什么事儿?” “这事儿就是要早点办才成,晚了就看不到了。” “看什么?” 苏方看着古道心神秘一笑,“难道你就不好奇殷霆到底长什么样子?” 古道心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愣了一会才问道,“什么?” “殷霆的长相啊!他天天戴着面具,你就不好奇那面具下是什么样一张脸?” “你有什么问题?大清早上起来就是为了看人家长相?再说人家都说脸上有恙了,你干嘛非得看?” “这理由你也信?什么脸上有恙,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长相罢了。” “人家不想看你非得看?” 苏方不以为然,“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想着他睡觉应该不戴面具吧?这个时候可能还没起来,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瞧见他的真容。一般人我还不好奇呢!还不是想看这位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白手起家建立起江南春的殷老板到底长什么样?” 第234章 殷霆 古道心送了苏方一个白眼,“甭说的这么好听,我看你就是闲的没事儿干,单子上的事情都做完了?” “没呢,但这种事也不能着急,真要是什么都不做就像完成任务似的做单子上的内容,两天时间书评什么也够了,但这样不是达不到我们想要的效果嘛!还是需要时间来缓冲酝酿一下的。” “你要是能把给自己找借口的这股子精神劲儿能用到正事上就不会这么闲了。” “大清早的就别教训我了,到底去不去看一句话,要是怕你家王爷吃醋的话直说。”苏方说完又立刻看向陆镇,狗腿地说道,“当然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王爷更加神武英俊。我发誓,我们只是去看看长相,仅此而已。” 陆镇挑眉,“你们都不用去看了。” “啊?为何?”苏方以为陆镇还是不同意,琢么着自己该怎么说服陆镇。 陆镇没回答,目光却越过苏方看向苏方身后。 苏方转身,就看到戴着面具的殷霆缓缓朝他们走来。那风度翩翩的样子不知道能吸引到多少女人。 “各位都起得这么早,我还以为我会是最早的。” 苏方脑袋一伸,“不是,这天都还没大亮,殷老板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习惯早起,清晨的时候出去走走。这时候脑子最为清醒,很多想不通或者不好解决的事情都可以在这时候想到办法。” 古道心微微意外,这人的做法竟然跟从前的自己很相似。 他说的从前是指在原本的世界,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不管是加入特别部队之前还是之后,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在每天后半夜四点左右的时候起来出去跑步,这时候的头脑确实会特别清晰,想什么东西都非常明了,有什么问题能想到的有效的解决办法也很多。 只不过这种方法并不适用于所有人,应该说只有少数人比较适合这样。就说陆镇,他虽然经常早起锻炼,但按照现代的时间计算,也是五六点左右开始。夏天的时候倒是会早点。毕竟夏天天长,天亮得早。 “你们也都习惯这么早起来?”殷霆歪头,笑问了一句。 苏方笑容尴尬,“啊,还成吧,也不是天天都这么早,这不是昨天挺尽兴的,但也没和多少酒,所以这早上精神头还没过去。既然都起来了,那就让后厨准备早膳吧,咱们先去前厅坐坐。” “也好。” 众人一起到前厅坐着去,下人送上润肺汤。 “对了,刚刚我在街上听卖早点的在那嚼话头,说前天有个女人到瑶光阁闹事,对方还是礼部侍郎的新夫人?怎么回事?我之前不在京中,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古道心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个疯女人去找麻烦。所幸也没什么损失。瑶光阁是我妹妹在打理,幸好她那天她在闹起来之前正好出门了。” “那这是令妹运气好,却不能算在这个女人身上。她可有受到相应的惩罚?” “听说他相公已将她休弃,并且关押在府中不许她出来,就算是惩罚了。” 殷霆轻笑,“这可算不得惩罚,关在府上不也是要给她吃喝养着她?这外面还有多少为生计发愁的人,最起码她不用。而且那礼部侍郎也有一定的责任,在礼部任职,却连自己的妾室都管教不好,难免让人怀疑他这礼部侍郎之位是不是靠祖上荫庇得来的,是因为他有个承国公的祖父。” 殷霆的话听着可能是有点刻薄,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殷霆没有说错。虽然承国公府已经就这件事给出了处置结果,但明显朝堂之上还有人对此不满。这些人可不是廖战安排的。他们或者是承国公的政敌,或者是觊觎礼部尚书之位。 虽然皇帝说暂时不会升唐云的职,但如果现任的礼部尚书再晚些时候致仕,说不定到时候皇帝就已经不记得这茬,或者直接揭过去了,那唐云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一部尚书大人,这是何等要职,谁不想争取一把?尤其是陆熠鸿和陆熠景,一定会千方百计想办法让自己的人上位,所以也就授意手下的御史疯狂弹劾,甚至将以前唐柏业做的一些荒唐事都又搬了出来。 不过许是皇帝年纪大了,念上了旧情,想着从前唐柏业的好处,便没有听信这些人的弹劾,还说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往后谁也不要再提,更不要拿此事做文章。 殷霆看了看古道心,“古大人大方没有多做追究,莫不是跟那礼部侍郎还是好友?” 古道心心想,好友倒是算不上,只不过他是我好友的前男友。而且苏方还因为自己对唐云只是有点好感,不能回以同样的情感,且在自己还没有看清内心的时候便跟唐云在一起而感到愧疚,所以对唐家还有那个女人的报复也只能点到为止。 不过有一点殷霆倒是说到了古道心的心坎里。 那天碧莲到瑶光阁闹事的时候,月宝一开始是在的,还跟苏方聊了一会,但是苏方刚去前面,云宝就过来找月宝,说要去金点斋。 月宝不放心云宝自己一个人出门,便一起出去,姐弟俩就一块从后门走了。这是月宝运气好,但是跟那个女人没有关系。 如果月宝没有离开,后面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她一定会出来,万一一不小心被那个疯女人伤到了,他纵然将那女人五马分尸,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苏方,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那个女人,还有管教无方让疯女人出来撒泼的唐云。 殷霆看了古道心一会,似乎能够明白古道心心中所想,低头笑了。 早膳过后,殷霆就离开了侯府,回到了下榻的酒楼。 苏方是派人送殷霆回去的,看着殷霆进酒楼之后,那人才回去。 殷霆回到楼上房间,打开窗户,看到送自己回来的人已经离开,微微勾起嘴角。 半盏茶后,殷霆出现在承国公府关押着碧莲的小柴房。 柴房里又脏又臭,但殷霆确实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仔细看的话,便能注意到在殷霆的周身包裹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光芒几乎将殷霆与这个脏破的柴房隔开,让殷霆即使身处于此,也连一点点臭味儿都沾不上。 碧莲本能地向后躲,躲到了柴火堆的角落,这个男人虽然很干净,但是碧莲却有种特别的恐惧,一种说不上来的惧怕。 “你、你是谁?这里是承国公府!我是承国公的孙媳妇!你是什么人?” 殷霆没说话,对着碧莲抬起手臂,张开的五指猛地收拢一半,碧莲就仿佛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给吸了过去,脑袋被殷霆抓在手中。 碧莲惊恐大叫,这是个妖怪吗?这是妖术! 害怕到极点的碧莲连“救命”两个字都喊不出来,只会尖叫。可就算是这样,按理来说,这样大的声音外头也早该有人听到了,可即使这时候正好有人从外面经过,也没听到一丁点动静。 殷霆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属于碧莲的记忆。 包括碧莲第一次跟唐云同床,弄破手指抹血让唐云以为自己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还有找后花园的花匠李四破了身,以及在之后又趁着唐云喝醉,由着唐云把她当成苏方,有了第一次和唐云的鱼水之欢,还有第二天她去瑶光阁,遇上苏方,大闹了一通,最后灰头土脸地回来,在次日又被唐柏业重罚,关到了这里。 这个女人的经历可以用四个字概况——咎由自取。 殷霆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一挑眉,睁开眼,目光转移到碧莲平坦的小腹上,这个女人居然怀孕了,不过连他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殷霆继续探知了一下,确定了这个孩子居然是唐云的种。 李四破了这个女人的身,唐云一次就让这个女人怀孕,也是够巧。 殷霆本来打算等了解了情况之后直接杀了碧莲,但现在看来,他有比杀了这个女人更好的方法,既能够惩罚这个女人,连着唐柏业和唐云也不落下。 殷霆松开手,碧莲倒在地上,昏迷过去。殷霆伸手在碧莲额头的上方,做了个从左到右的抹擦动作,抹掉碧莲见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记忆。 当晚,花匠李四偷偷潜到了柴房附近。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突然间特别想念碧莲的滋味儿。 当时碧莲来找他破处,他其实并不愿意,害怕这件事情被发现之后自己肯定会性命不保,但当时是碧莲主动勾引他,他这么大了都还没成亲,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自然扛不住。 而且碧莲还给他不少银子,他没抗住诱惑就答应了。之后他仗着这个把柄在手,大着胆子借此向碧莲要几回银子,都不是很多,碧莲肯定承受得起。但他绝对没有再起过什么色心。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想跟碧莲做那档子事,当时香艳的画面也繁复出现在脑海中。于是三两口扒完了饭,等天色彻底黑了之后就溜进来。 第235章 第一次恨不得一个人死 碧莲还在昏迷中,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沉,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转醒过来,正好看到李四一脸淫邪色相地朝自己扑过来。 “啊!你干什么?你走开!走开!” 李四赶紧欺身上前,压在碧莲身上捂住后者的嘴! “别叫!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少爷的侧夫人?你就是个破鞋!少爷已经休弃了你!你再叫,把所有人都叫来,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当着所有人的面上了你,再告诉他们你的身子是我破的!就算少爷不相信,但现在我在干你可是事实,往后如何,你自己心里掂量着吧!” 碧莲一听,立刻害怕得不敢再出声了。她只是被关在这里,说不定以后还有出去的机会,而且少爷一向心软,说不定以后会想起自己的好。但如果让所有人知道她和李四的事儿,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碧莲不敢再挣扎,只能让李四予取予求。 打那之后一个月,李四隔三差五地就要去找碧莲。碧莲一开始还不大情愿,但是每次李四过来都会给她带一个鸡腿,她天天吃糠咽菜见不着荤腥,这个鸡腿比什么宝贵。 再加上身子寂寞,李四虽然长相不佳,但有一把子力气,持久性也还不错,倒也能缓解她的空虚,渐渐的,她也就接受了,还挺盼着李四过来。 这日,唐云邀请殷霆到府上做客。头两天就给殷霆下了帖子,确定了今天过府一聚,下人已经去请了。 花厅里,唐云跟唐柏业都在。 “祖父,您为何让我一定要请殷霆过来?咱们与他并无交集。” 唐柏业捋着胡子一笑,“头些天我进宫陪陛下听曲儿看舞,就是江南春的,啧啧啧,你祖父我活了这一辈子,真还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儿,没看到这么好看的舞!过两天就是你祖父我八十大寿,我想请江南春的人到府上来助兴。” “可他们是专门留下来为陛下表演的,邀请他们过府表演会不会不妥?” “你祖父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肯定先问过陛下的意见。陛下同意了,说就当是送你祖父八十大寿的寿礼,不过还是要先问过江南春老板的意见,毕竟人家留在京城已是破例,不能强求嘛!故而才让你给殷霆下帖子,请他到府里来坐坐。” 唐云点点头,“祖父不强人所难,考虑周详。但凡有大才之人,都不喜欢被人胁迫强求,这殷霆非泛泛之辈,确实不能轻视。” “这是自然,连陛下对殷霆都多有看重,我们自然更加轻视不得。” “哦,陛下也很欣赏他?我怎么听说江南春的人虽然在宫中,但殷霆本人并不常在?” “他是不常在,但不常在就能让陛下时时挂在嘴边,而且我听陛下说到那殷霆的时候,言语间很是欣赏,似乎只要殷霆愿意,陛下马上就会许以高官厚禄。这样的人,能交好就交好。” “是,孙儿明白了。” 不多时,殷霆入府。 跟殷霆一道过来的还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仅仅用“年轻貌美”来形容,似乎是对这两个女人的一种亵渎,因为她们的美不仅仅体现在容貌上,还有一种令人着迷的气韵,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气度美。一个点头,一个微笑,就让人感觉整个屋子都仿佛亮堂了许多。 唐柏业眼睛都看直了,这两个女人他只见过一个,就是其中穿艳红色挑丝双窠云雁装的那个,那天在宫里就是这个女子在前面领舞,当时便让他错不开眼珠。另外一个身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的女子倒是没见过。 面对如此绝色,竟也不易生处邪念,只因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要是对他们有了什么想法,便是一种亵渎。 跟殷霆聊了两句后,唐云也把目光转向两个女子,“这两位是……” “此二人是一对亲姐妹,名云舒、云锦。是我江南春的顶梁柱,一个填词作曲,一个编舞挑人。陛下已经跟我说了,国公爷高寿,能为国公祝寿,也是我等的荣幸,说不定还能沾沾国公爷的福气。” 唐柏业大笑,“殷老板言重了,殷老板能同意过府祝寿,老夫已万分高兴,没想到还带两位姑娘一同过来。”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国公爷要是不介意的话,能否先派人带云舒、云锦去看看到时候的表演场地,回头也好根据场地情况来编排乐曲和舞蹈。” “好说好说!那就有劳两位云姑娘了,管家,带两位姑娘去后园看看台子。” “是。” 管家笑意盈盈地为云舒、云锦引路。 殷霆就坐下来跟唐柏业祖孙俩聊天。他见识渊博,不管两人说什么都能接上话。 没过一会,管家突然匆匆回来,一脸慌张,丝毫没有平日的沉稳。 唐柏业脸色沉下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管家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冒着惹怒唐柏业的风险,上前在唐柏业的耳边耳语。 唐柏业本来还只是脸色阴沉,在听了管家的话之后直接就又青又白。腾地一下站起来,也不知道是站起来得太猛还是被管家的话刺激的,身子竟然晃了一晃,被管家扶着才站稳。 唐柏业甩开管家的手,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好像想起殷霆还在,硬生生刹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转头说道:“实在抱歉,今日府中有事,暂不方便招待殷公子了,先让管家送殷公子回去,改日再郑重邀请殷公子。云儿,跟我过来!” 唐云不明所以,但看着祖父气成这样,必定不是小事,抱歉地看了一眼殷霆,赶紧追着唐柏业出去,又派人叫府医过来,免得祖父怒极攻心又出了什么差错。 管家走到殷霆面前,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儿个真是抱歉了,殷老板,我送您回去吧,两位云姑娘都在外面等着。” “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即可,”殷霆声音中带着仿佛能宽慰人心的笑意,“出府的路我记得,不劳管家了。而且我看国公爷神色,似乎是遇着了什么难事。管家您可是国公爷的左膀右臂,这时候不在不合适,您先去忙吧。” 管家感激地点点头,这位殷老板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啊! “多谢殷老板理解,那我就先过去了!” 管家急忙出去了,他虽然叫了人在那里看着,但也怕下人笨嘴拙舌地讲不清楚,还是自己过去看看比较好。 待管家匆匆离去,殷霆嘴角缓缓勾了起来,向后背手,步子闲散地走了出去。 管家赶到后院,只见唐柏业正在发狠地踢打着衣衫不整地碧莲,边上唐云在劝着,却一时间都不能让唐柏业停下来,可见唐柏业是真的发了狠劲了。 管家立刻上前帮着劝阻,“老爷息怒!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府医也在这时候赶来,端着医药箱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 唐柏业又踹了一脚这才停下,“不是叫你去送殷霆?” “殷老板说不叫老奴送,自己走就好,说让老奴过来伺候老爷。” 这要是往常,唐柏业肯定要斥责管家做事不周全,但今天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也就顾不得了。 旁边被几个家丁拳打脚踢的李四已经快到他亲妈都认不得的地步,一开始还一个劲儿地求饶,说最先是碧莲勾引他的,还交代了自己给碧莲破处的事儿,说其实碧莲并没有跟少爷有肌肤之亲,那天晚上少爷醉的不省人事,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到后来,李四被打得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在那哼哼唧唧。 管家听着也觉得心惊,一开始只是发现李四跟碧莲偷情,他就觉得了不得了,怎么说碧莲从前也是少爷的女人,是国公府里的侧夫人,就算被废弃也不该跟他人暗通款曲。 现在才知道这都不算什么,原来从一开始碧莲就在骗人,少爷根本没要她,她的身子是被李四给破的。 唐柏业一度气得险些昏倒,但也不知道是气过头了还是怎么了,竟然硬撑着没有倒下去。 唐云一样气极,如果早知道当日自己没有跟碧莲有肌肤之亲,他又怎么会跟苏方说分手纳碧莲为妾?现在生米煮成熟饭,他确认一个多月前自己确实要了碧莲,对苏方,他已经有愧了,已经无法坦然面对苏方! 唐云从没想过一个女人竟然可以可恨到如此程度,更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恨一个人! 他拦着祖父不是要替碧莲求情,他也是第一次恨不得一个人死,但是他不能让祖父动手,脏了祖父的手,而且气大伤身。 碧莲身上一片血污,褐色的粗布麻衣本就已经脏得找不到一块干净地儿,现在又染上了大片的血迹,碧莲已经出气多近气少。 唐柏业重重哼了一声,“给她瞧瞧,别让她就这么死了,便宜了她!” 府医领命,过去给碧莲把脉,先了解身体情况,结果顿时脸色惨白!颤颤巍巍地转身,“回、回禀老爷,碧莲她……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不过刚刚已经……小产了!” 唐柏业重重出气,好像随时会气昏过去,但竟然又撑住了,狞笑两声,“好啊!不仅跟家丁苟合,竟然还珠胎暗结!就这么小产了算便宜了她!” 然而管家却白了一张脸,“老、老爷……一个多月前,李四被派去别庄一段时间,这也就刚好回来一个月、这个孩子……” 第236章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你说什么?”唐柏业阴鸷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你再说一遍。” 府医低下头,不敢再重复。 唐云却是颓然地后退两步,幸得有下人及时扶住才没有摔倒。 唐柏业转头,带着一种近乎气球的眼神问唐云,“云儿,一个月前……你们……” 唐云惨笑,“就是那次,孙儿在酒馆喝醉,祖父将孙儿带回家,那日,孙儿把碧莲当成了苏方,所以……这孩子,是孙儿的……” 这次唐柏业终究没有撑住,双眼一翻白直接昏了。 一直都在盼望的重孙子,就被他自己给打死了,这样巨大的打击,也难怪唐柏业撑不住。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本是被主子休弃的女人偷情,结果惩罚着惩罚着,竟然错杀了主子的血脉,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当天晚上,碧莲和李四就被处死了,两张破席子裹了扔到了西郊乱葬岗,连处坟头都没有。 而唐柏业一直没有醒过来,用了三颗急救丸都不见效。实在不能继续用第四颗了,唐柏业的身子已经虚透了,承受不住第四颗急救丸怼身体的透支。 直到第二天早上,唐柏业终于醒了过来,却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整个人只能躺在床上,除了一双眼睛外,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而且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唐云急疯了,问府医到底什么情况。 府医说唐柏业的身子本就不好,又在短时间内多次服用急救丸,身体急剧透支,又接连心绪起伏过大,多次怒气攻心,身体本就没有调理好,不过是每日药汤子吊着,看着还过得去。这次发生这样的事,唐柏业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子,又恨又悔,便彻底倒下,缓不过来了。 唐云难以接受将自己从小养大的祖父瘫痪在床,连言语都做不到。祖父一生好强,这样的结果,比杀了他还难受! 唐云立刻进宫请旨,请求御医为祖父诊治。 皇帝得知唐柏业突然病重,也来不及询问,就赶紧派了两名资历深厚的御医去承国公府。 然而御医跟府医的诊断结果一致,他们亦无力会天,实际上目前唐柏业的状态已经算是最好的,之后情况有可能会继续恶化,大小便不能自控是一定的,更有可能身体会偶有痉挛剧痛的情形出现,那真是活着比死了都难受。 一时之间,唐云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虽然很多时候不认同祖父的做法,但毕竟是祖父一手将他拉扯大,教他做人的道理,并且小时候他不管遇到什么麻烦,祖父都能给他解决,几乎在他心中,祖父就是天一样的存在,他是如此爱重祖父! 他知道祖父在渐渐老去,总有一天会对很多的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不管是他还是祖父自己,都接受不了。 皇帝了解了情况之后,派人送来了不少东西,还安排了一位御医常驻国公府。世事无常啊,头两天,承国公还在陪他听曲儿,还兴冲冲地说着想要在自己八十大寿那天邀请江南春到自己府上唱曲儿助兴,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八十大寿也不用办了。 皇帝感叹,最近真是多事之秋,朝廷上也一直不太平。 前不久查出工部尚书焦茂勋贪赃枉法,还是六年前的事,弹了给徐州造大坝的银子。 工部侍郎敏怀恩是两年前上任,并不知道此事,近日发现工部往年账目有些问题,在清查的时候发现了徐州的猫腻。 为了不打草惊蛇,敏怀恩告了病假,亲自赶赴徐州调查此事,终于找到了相关证据,在回来的路上却被焦茂勋发现端倪,派人追杀,幸得过路的江湖人相救,这才幸免于难,将证据程于御前。 皇帝当时就震怒了,叫来焦茂勋询问。铁证如山,焦茂勋还言辞狡辩,甚至都不能自圆其说,气得皇帝将砚台砸了出去,直接把焦茂勋给砸晕了。 后面皇帝就命令三司会审,将焦茂勋所犯之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审清楚,有胆子贪墨,甚至敢杀人灭口,绝对不可能是初犯。 三司会审很快,贪墨的事件查出了不少,过程倒是很清楚,但是最后的银子去向却不明不白,就看焦茂勋平日的花销,也没有用这么多银子,甚至说大部分银子都不在焦茂勋手上,可是问他银子去向,他却只说是自己记错了,都花掉了,只是没有入账而已。 这样的说法,有脑子的人都不相信,可他咬死了不说,旁人也没有办法。自古以来就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说法,也不能对焦茂勋严刑拷问,最后就判了个抄家秋决。 但实际上,众人都有个大致一样的猜想。满朝文武都知道,这焦茂勋是谁的人?那可是鸿王殿下一手提拔上来。所以焦茂勋贪墨,十成里有八成进了鸿王的口袋那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将这样的罪名摊到一位亲王的头上。 至于皇帝知不知道焦茂勋是谁的人,估计他心里也有点数,朝廷上的派系,皇帝也是大约看在眼里的。但这时候谁都看得出皇帝气在头上,大家都不愿意去触霉头。 也可就是陆熠景,跟陆熠鸿过不去,见陆熠鸿的人出了事儿,巴不得把陆熠鸿给牵连进去,一天三趟地去勤政殿找皇帝给陆熠鸿上眼药,之后却遭到了皇帝的斥责,说他该关心的是不关心,不该关心的事瞎操心,好好把自己的德行修修,不要整日盯着兄长的错处。 不过这也不代表皇帝向着陆熠鸿,焦茂勋被判决不久之后,皇帝就找了个由头罚了陆熠鸿半年俸禄,还命他抄写了两日佛经修养身心。 这日,皇帝正头疼着,贴身伺候的廖公公给皇帝端来了一份安神汤,“陛下,时辰不早了,您早点喝了安神汤歇息吧!” “歇什么?”皇帝手指用力戳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这么多烂摊子摆在这,喝多少安神汤都没用!” “这……”廖公公为难地笑了笑,“这折子就没有看完的时候,陛下您应多爱重龙体啊!” “光朕自己爱重有什么用?有那么几个不省心的儿子,朕得短命多少年!” “陛下!”廖公公立刻惶恐跪地,“这话可说不得,忌讳着呢!” 皇帝瞥了廖公公一眼,叹气,“行了行了!起来吧!” 廖公公慢慢站起来,往案几上瞟了一眼,琢么了下说道:“陛下是在为新任的工部尚书人选头疼?” “这不是废话吗?撸了一个焦茂勋,总得赶紧找个人补上去!不然工部那么多事儿谁处理?朕吗?可你看看他们推荐的都是什么人?熠鸿和熠景整天为了这个人选吵得不可开交,烦都烦死!” 廖公公笑了笑,“鸿王殿下和景王殿下也是想为陛下分忧!” “哼!分忧!他们是巴不得安插自己的人上去!你看看这些名单,你看看!” 廖公公跟着皇帝的时间久,皇帝知道的事情,他基本都知道,皇帝不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 皇帝对他信任非常,直接就把推举名单给他看。 廖公公双手接过来,一目十行看了看,笑着点点头,“两位殿下精挑细选的人,定然是不差的。不过……” “不过什么?” “额……没什么。”廖公公将名单放回桌上,工工整整摆好。 皇帝转身,梗着脖子看着廖公公,“有什么就说,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吞吞吐吐!” “陛下恕罪,奴才只是刚刚扫了一眼,发现上面没有敏怀恩大人的名字,所以一时觉得奇怪罢了。奴才倒不是与敏大人相熟,可按理说,这尚书之位不管因为什么空缺,最直接便是由工部侍郎补上。再者,之前奴才也跟着听了一耳朵,好像揭发前工部尚书的就是这位敏大人,那敏大人还是有功之人。”说完廖公公又轻笑一声,“奴才不懂朝廷政事,就纯粹觉得奇怪罢了。” 皇帝一歪头,“对啊,这敏怀恩还是揭发焦茂勋的功臣,又为了此事差点连命都搭上,倒是个忠贞之臣,办事能力也有,怎么就没人提他呢?” 公公低头浅笑,“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老奴也在纳闷,为什么呢?” 皇帝冷笑,“哼,还能为什么?想必这人既不是鸿王党,又不是景王党吧?” “这个老奴不知,待老奴去调查一番,之后再回禀陛下。” “好,明天一早你就去调查一下,查查敏怀恩的出身、姻亲、故旧、师门,方方面面都要查清楚,查到结果了再来回禀。如果真是干干净净的底子,升他为工部尚书倒也合适。” “是,明日老奴就去查,陛下快些安歇吧!” 皇帝又哼笑一声,只是这一回明显心情不错,还开起了寥常的玩笑,“是想让朕安歇,还是你想安歇了?” 廖公公捂嘴一笑,“陛下可不要打趣奴才了!” 皇帝又笑了两声,这才回了寝宫。也没有招幸任何一位妃嫔。 第237章 寝食难安 两日后,鸿王府。 陆熠鸿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紧皱的眉头都没有松开过,眉宇间一片严肃。 愫昭看着心疼,“殿下,您现在着急也没用,陛下已经下旨,让工部侍郎敏怀恩暂理工部事宜,想来等彻底解决了焦茂勋的案子,就会升他做工部尚书了。” “这敏怀恩到底什么人?从哪冒出来的?” “殿下忘了?焦茂勋贪墨的事情就是由此人揭发。此人两年前上任工部侍郎,之前焦茂勋也说过,这两年能捞到的油水少,就是因为这个敏怀恩跟他不是一条心,所以做许多事情的时候都束手束脚。没想到最后焦茂勋还是折在了这个敏怀恩手上。” “可焦茂勋是尚书,他就是个小小侍郎,明知道跟我们不是一条心,这两年来焦茂勋就不说想想什么办法把他给除掉?废物!” “敏怀恩虽是寒门出身,没有背景,但是也正因为身家清白,素日做事又相当谨慎,公事上更是从来没有出过岔子,因此焦茂勋就算一直想抓敏怀恩的把柄都没有抓到。” 陆熠鸿眼睛一眯,“你说这件事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不然他一个小小侍郎,如何有这么大的本事瞒天过海去调查三年前的事?而且又那么巧,焦茂勋派人去杀人灭口的时候还被人所救,救他的到底是不是江湖人,也不过是敏怀恩一面之词。” “愫昭也想过,但可能性不大。敏怀恩要是真有能这样只手遮天的后台,也不会两年来都被焦茂勋给死死压着。焦茂勋虽然没有抓到过敏怀恩的把柄,但平日的刁难可不少,上级要整治下级,可有的是方法,他要真有背景,焉能受了两年的气?依愫昭看,就是个意外,如果不是敏怀恩多事要清查往年账目,也不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可能敏怀恩本来只是想找点事做,想着显示自己有所作为,结果没想到就这么正好碰上了。” 陆熠鸿重重叹息一声,怎么就这么点背呢?招揽古道心招揽不成,现在又折了一个尚书!好像从去年开始,他的运道就没有好过。 愫昭拉着陆熠鸿坐下,给他捏肩,“虽然我们安排的人没能顶上工部的缺,但殿下往好处想,这敏华恩至少也不是景王的人,他行事公平,自身公正,即使不会为我们所招揽,也必定不会投身景王。” “那你说父皇这么做到底是何用意?既不用我的人,也不用景王的人,他这是对我们有意见了?” “这段日子殿下和景王一直在为工部空缺而争执,想来陛下是不高兴了,所以才会有此安排。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决断,咱们就不要跟陛下对着干。面上高高兴兴地看着敏怀恩上位,表示支持陛下的决定,至少这样还能赢得圣心。景王一向冲动,这次陛下也没有用他举荐的人,只怕他心里不舒服之余,还会找陛下据理力争,这么一比较,陛下自然会更觉得殿下您得体稳重。” 陆熠鸿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说得对,既然已经争取不到了,那更得化被动为主动,景王也没得到这个位置,那本王就不算损失太过,而且越是这时候,我也得沉得住气,这个节骨眼上,谁安静得下来,谁就能得父皇看重。” 愫昭微笑点头,“殿下说的正是。” “不过咱们毕竟损失了一个尚书,本王也着实肉疼,得赶紧补上一个。要是道心在就好了,有他在,损失一个焦茂勋根本就算不得损失。” 愫昭神情低落,只是站在陆熠鸿后面,陆熠鸿便没有看到。 “殿下还是想招揽古道心?” “当然!道心不仅料事如神而且深谋远虑,且看之前殿试,陆熠景授意周康海设计古道心,却被他轻易化解,便能看出他的足智多谋。而且春猎的时候镇皇叔救了他,他竟然就在日前连同兰陵诸多富商捐了那么多银子,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具体数目是多少,但绝对不少于百余万两。这样的智谋,还有这样的财力,如今又重得父皇欣赏,一个古道心能抵多少焦茂勋?本王若是不将他拉拢过来,怎么能甘心?” 愫昭微微抿唇,殿下,您想要招揽古道心,到底是看重古道心的才华能力多一些,还是您对他的感情多一些? “其实殿下也不必太费神,古道心跟景王之间已经是解不开的死仇,景王一定会不断找古道心的麻烦。古道心是聪明人,那就会知道要想抗住景王,只有依靠殿下,旁人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就是没有理由对付景王。即便他心高气傲,不愿意直接投身到殿下这边,也一定会在殿下与景王有冲突的时候,站到殿下这边。如此,也就不用非得他表态帮助殿下。” “话是这么说,但他一天不表明态度,我这心就一天没法放下,我总担心万一陆熠景愿意跟他冰释前嫌再礼贤下士,那他会不会站到陆熠景那边。” “殿下多虑了,第一,陆熠景没有这样的胸襟,我们知道,古道心更清楚,就算一时表示善意,也难保他不会秋后算账。古道心这么精明的人,自然明白,将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得罪狠了,不会有修复的机会。第二,要真论礼贤下士,殿下您做的还不够多吗?有什么人比您更加礼贤下士?您都没有感动古道心,他陆熠景又怎么可能?更别说您和古道心还有交情,当日同游淮河,乐舫之上相谈甚欢,古道心会这么快就忘记吗?” 陆熠鸿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踏实了。不过我还要再加把力,道心不是铁石心肠,让他多看看我的诚心,总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辅佐我。” 愫昭苦涩地笑了笑,“殿下是真的……很喜欢古道心。” 陆熠鸿坦白承认,“我确实很喜欢他,不仅仅因为他的才华,也喜欢他这个人本身。愫昭你不知道,我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种亲近感,后来随着逐步深入地相交,我有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他是我的人,就该是我的人!好像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如果得不到他,这辈子我都会寝食难安!愫昭,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前的事情就算了,但以后,我希望你能帮我得到他。” 愫昭福了一礼,“只要是殿下想得到的,愫昭一定倾注全力帮助殿下。” 陆熠鸿笑了,拉过愫昭的手轻轻握住,“我就知道,这天下对我最好的人,就是愫昭。” 与此同时,刚刚知道承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古道心和苏方面面相觑。 “怎么会这样?这也太突然了!”古道心看着陆镇,“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日,探子传来的消息不会有误,目前承国公府还对外隐瞒,但是隐瞒不了多久。唐柏业这种情况,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所以陛下已经决定,让唐云继任承国公爵位。不日圣旨就会下来,到时候承国公府的事情也会传开。不过为了承国公府的名声,传出来的消息一定经过修改,可能只是说承国公突发疾病,所以急于让唐云继位。” “那这也太仓促了,”苏方一脸懵,“唐柏业都没有给唐云请世子身份,这是打算直接跳过这一层啊!” “事急从权,”廖战淡淡道,“请封世子还要选良辰吉日办仪典,之后继任承国公更加繁复,如此太过麻烦,焉知唐柏业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苏方叹息一声,“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情,也确实挺倒霉的,谁府上摊上这么个女人都无奈,不仅被欺骗算计,到最后还阴差阳错伤了自己的血脉,承国公会承受不住打击也实属正常。唐云遭此劫难,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廖战看着苏方,“那你要不要去看看唐云?” “暂时不去吧……”苏方被廖战看的莫名心虚,“消息还没传出来,我们要是现在去了这不就是直接告诉别人我们有探子眼线?还是等承国公病重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大家都去看望,我们也去,才不会显得突兀。” “对,还是等到时候再去吧。”古道心眯眼摩挲着下巴,“不过我很是好奇,那个女人跟家丁偷情一个月都没人知道,又是被关在那样的地方,怎么就那么巧,殷霆一带人到国公府去,然后就被发现了。虽说是去后园看场地,但总不会只有一条路通向表演台吧?怎么就非要从那里经过?又正好是那女人和家丁偷情的时候?他们是闹出了多大的动静,才会让从院门口经过的管家都听到了?这又是青天白日的,也不知道挑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情?这种事还能做得这么光明正大毫无顾忌吗?” “那你是怀疑这事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的?你不会怀疑殷霆吧?”苏方一脸的不可能,“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啊!殷霆看着也不像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第238章 最终解释权 “我也没说是他,就是觉得太巧合了。” 古道心一向不相信“巧合”这种东西,但是苏方说得没错,殷霆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他只是个商人,要不是要给唐柏业过八十大寿,还是唐柏业自己要求的,他跟承国公府根本不会有交集,而且跟碧莲也没有仇。 要说这次受到极大伤害的不只是碧莲,还有唐柏业和唐云。 现在唐云知道自己当初第一次并没有跟碧莲有肌肤之亲,却为此跟苏方分开,心中必然悔恨不已,而后来他跟碧莲真正有了夫妻之实,又失了孩子。这种悔恨交加的感觉足以把心智不坚定的人折磨疯。唐柏业一心让自己孙子娶个女人好延续唐家香火,结果府上从小调教的家生子竟是个如此恶毒的女人,害了孙子的前程,还害得自己打杀了期盼已久的重孙子,扛不住这接连巨大的打击,倒下去了。 当初苏方被唐云分手,而后来碧莲又到瑶光阁闹事的时候,古道心确实想过除了要惩治碧莲之外,也得给唐云和唐柏业一点教训,但苏方自觉愧对唐云,不让他和廖战动手,他们才没做什么。 这回唐云和唐柏业出事,虽是解了气,但古道心也有点同情他们,这下场确实太惨了,离家破人亡也差不多。 苏方见古道心还在纠结,不由得说道,“你要是还有疑惑,那不如改日我们将殷霆约出来,聊聊那日的情形?” “这不大妥当吧?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别弄得好像我们怀疑他似的。” 怎么说当初殷霆也救了他一次,他也不想让殷霆觉得他们在怀疑他。 “那就别想了,反正这也没有谁冤枉谁,只能说这就是命吧!” 苏方的心情也挺沉重,回想起唐云一贯温和的笑容,恐怕以后都很难再见到了。 “对了,”古道心拉住陆镇的手,“工部那边……” “陛下已经下旨让敏怀恩暂理工部事务,升至尚书也只是时间和流程的问题,不会太久。” “那就好。不过地的事儿得缓缓。要是敏怀恩刚上位就把那块地批给我,难保有心之人不会多想。所幸我的计划还没有制定完,不着急。” “翰林院的事情还很忙?” “好多了,柳纯回来后我的差事就轻松了很多,现在倒是有不少时间忙自己的事。” 苏方嘿嘿笑着,“陆熠鸿可是要头疼死了,招揽道心没有招揽到,杀柳纯没能杀成,现在又折了一个尚书,还没能让自己的人顶上去,说不定他会觉得自己时运不济,想去庙里拜拜。他身边的愫昭不是神通广大吗?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没想好好找找自己的原因?” “陆熠鸿对愫昭十分信任,甚至比徐先生还要信任。再说这几件事的失例,除了在我的事情上之外,其他事情都跟愫昭没有直接关系,他也怪不到愫昭头上。” 廖战看了看古道心又看向苏方,“你们对陆熠鸿很了解,连他身边有什么谋士都知道。” 苏方自然接下话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要对付陆熠鸿,那总要了解清楚他的情况。” “陆熠鸿怎么惹到你们了?” “说惹到不太恰当,”苏方眼神转冷,“我们有不共戴天的生死之仇。” 别看苏方大多数时候都挺欢脱,但是跟古道心相比,他更加沉浸在过去没有走出来。 其实他一直看不到廖战对他的感情,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之后又有了十年嫌隙,又何尝不是因为他对过去既定人生轨迹的执念太深? 如果不是有这样一茬,直接就是这一世的走向,他未必会一直看不到。 廖战不知道是怎样的仇怨能让苏方恨到这种程度,不过这不妨碍他做决定,从今天开始,他也彻底站到了陆熠鸿的对立面。 古道心瞟了一眼廖战和苏方,“让你们做的单子上的内容,都做完了没有?” 苏方从怀里掏出单子,他一直都随身带着,“还有两个没做完,一个是吃苹果的那个游戏,还有一个是相互喂食。” “那好说,咱们现在就把吃苹果的那个做了,反正这会有时间。” 陆镇叫管家拿一个带杆的苹果过来,杆上用一根红丝绦系着。 古道心让廖战和苏方面对面坐着,坐得非常近,两人的鼻尖只有大约两个拳头的距离。 古道心看着苏方不时吞咽的动作,很不给面子地直接笑了出来,“瞧把你给紧张的,从小到大没跟别人这么亲近过是不是?” 苏方觉得自己听出了讽刺的味道,立刻不甘示弱地回嘴,“怎么可能,我娘啊!” “噗!”古道心没忍住笑喷了,“你这还不如不说,廖战你怎么没笑喷啊,我要是你早喷苏方一脸了。” 廖战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苏方,这让苏方更有些不自在了。 古道心提着丝绦,将苹果吊在苏方和廖战中间。 苏方一看苹果就不淡定了,“你也不用找个这么小的苹果吧?这是苹果还是沙果?偌大个镇南王府找不出个苹果吗?真没有的话我可以叫人回侯府去拿。” 古道心轻哼,“瞧你这挑剔劲儿,看不起沙果怎么的?做这个游戏用沙果最合适,苹果那么大,绑着那个杆拽几下就掉了,而且你们也很容易就咬到,那这个游戏的意义何在?越小才越考验技术。” “不是……那敢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想怎么规定都行了?”苏方撇撇嘴,有点不服气似的。 古道心挑眉,“没看见这张纸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小字?有吗?”苏方赶紧把才叠好的纸张又抖开,直接看最下面,“我去!还真的有——凡纸上列明之所有游戏,最终解释权归古道心所有。最终解释权是个什么东西?” “这些游戏是我设定的,自然由我来解释怎么玩儿,当然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理解,但最终是要服从我的解释。” 苏方很是无辜地看向廖战,“我感觉我们被套路了。” 廖战特别配合地点头,“好像是。” “赶紧的赶紧的!我负责拉苹果,显章做公正,只要你们确实咬到了苹果就算过关。” 苏方犹豫着,古道心咧嘴一笑,“你要是想让我和显章换一下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不用还了,就现在这样刚刚好。” 开玩笑!要是让王爷来拉苹果,那速度那力度,到明天早上他们也未必能咬到。而且就算侥幸咬到了。依照道心的狡猾,说不定也判定不承认。道心功夫不行,王爷为人公允,现在的分配正好。 古道心哼了两声,宣布游戏开始。 他刚说完开始,廖战和苏方就立刻伸头咬苹果,古道心动作相当快,即使抽出了苹果,苏方跟廖战就嘴对嘴亲上了。 第一次就达到了目的,古道心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还以为两人有可能错开呢! 苏方懵了,“道心你动作怎么这么快?我觉得我和廖战已经够快了!” 古道心嘿嘿一笑,“我内力不行,但是我身手还可以,反应也算得上敏捷,不然你们以为我每天给显章一起练功是白练的吗?” 苏方觉得自己再次被套路,他看向对面的廖战,“你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 苏方看廖战反应这么平淡,就以为真是自己想太多了,后面也就没再咋咋呼呼说什么,老老实实玩起了游戏。 在亲了十六次之后,积攒了不少经验,他们终于咬到了沙果。 苏方高兴坏了,“哈哈哈!我们咬到了,这样应该能算我们有默契了吧?” 古道心无奈地摇摇头,就苏方这个思维,他居然不是个钢铁直男,也是厉害了! “还差最后一项,相互喂食,这项简单,今晚就在王府吃饭,你们俩就当着我们的面相互喂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话我跟陆镇给你们做示范。” 苏方吧唧吧唧嘴,“我是没问题,不过我就是在想,真的有这个必要吗?唐家发生这样的事儿,唐云应该没什么心思再放在这种事情上了,他要忙着照顾唐柏业,还要忙着继承爵位的典礼,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话不能这么说,什么事情都有过去的一天,唐云也不会永远消沉下去。而且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他只会变得更加成熟,心性更加坚定,对自己错过的,想要重新拥有的,必定会拿出比从前更甚的坚持,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往后,他可能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要是他对你展开猛烈的追求攻势,你不会困扰?” 苏方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当下唐云已经很惨了。但要是往长远考虑,他也不得不承认古道心说的没错。 而且他认识的唐云,本来就是看着温柔,但内心坚强,这次的事情虽然给他造成的打击大,但也没有让他一蹶不振,等他度过了这次难关,必然会变得比从前更加心性坚韧。 “好,那就……就继续吧!” 第239章 请帖 当天晚上,苏方和廖战他们就在王府用膳。 古道心跟陆镇给两人做了相互喂食的示范,苏方和廖战艰难完成。 就在苏方觉得他们应该算是出师了的时候,古道心又给了他们一张单子,面对苏方的懵逼脸,古道心给出了“最终解释”——之前那张单子是初级内容,现在这张是中级。 苏方这次抓住了重点,“听你这意思还有高级单子?” “也不一定,这要看你们两人的默契程度,如果在做完中极单子的内容之后你们已经能够自然地表现出亲密,并且言行默契,那就没有做高级单子的必要。怎么?你对自己没信心?” “你还别激我!” “我没激你啊,我只是实事求是。老实说我觉得你应该感道抱歉,因为我觉得你们的默契程度没有达到预期的是因为你这边发挥不好,廖战的发挥可是一直不错的。就因为你自己没有发挥好,连累廖战还要跟你做中级单子上的事儿,你难道就不该好好反省一下?他已经答应了,要是你在这时候跟他说不做了,他说不定会怀疑你是不是在耍他,又或者是你自己不能持之以恒,遇到挫折就要打退堂鼓,你会让你的好兄弟鄙视你的。” 古道心一连串的话对于苏方来说那就是一连串的暴击,让他应接不暇。 “居然还这样?好吧,那这次我一定全力以赴。哎?说到廖战,人呢?” “刚刚你去茅房,他就跟显章一起到王府后面的演武场上去了,想让显章赐教两招。恩,勇气可嘉。” 苏方啧了一声,“也别这么说啊,怎么就勇气可嘉了?廖战的功夫也相当不错的好不好?” “对自己的男人有盲目的自信,这点很好,继续保持。” 苏方撇嘴,“你的意思是你对王爷也是盲目自信?” “显章不一样,实力摆在那,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情况,被大众所认可的情况并不叫盲目自信。” 苏方发现自己真的是怎么样都说不过古道心。 两人一块往演武场走,苏方故意用轻功将古道心甩在后面。要说他现在还有什么地方能正大光明碾压道心,也就是内力了。 结果在苏方用轻功翻墙进入演武场的时候,还没落地就听到了破空之声,眼看着一支箭朝自己射了过来。 箭的速度很快,力度又大,苏方又在落地过程中,根本没有地方能借力闪躲。千钧一发,苏方都还来不及想要是中箭了会怎么样,大脑一片红白,结果,箭尖在距离苏方的眼睛只有二指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苏方脑门上的汗顺着鼻尖流下来,眼睛一动,看向站在身前的廖战。 廖战单手握住了箭身,如果不是他及时赶过来,苏方就完了。 苏方还大气不敢喘气,刚刚这股从死亡边缘侥幸捡回来一条命的恐惧和兴奋还没有退下去,直到古道心也过来了,看着这个情况,挑挑眉,“怎么回事?” 陆镇收了弓箭,“刚刚我射箭,苏方从墙后翻过来,不巧翻到靶子前。若不是廖战正好过去捡箭,看到苏方翻过来的时候反应够快,现在苏方已经是具尸体。” 听陆镇这么一说,古道心也心有余悸,快步过去重重拍了下苏方的后背,“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啊?蹦跶蹦跶的,差点蹦哒地去见阎王爷!演武场是什么地方,也能这样翻墙进来?” 这回苏方也没为自己辩解什么,刚刚确实是他得意忘形,仗着有内力会轻功就飘了。 苏方看向廖战,“你怎么不凶我?没事,你现在说吧,我不犟嘴。” “你刚刚受惊不小,已经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说你。” 听着廖战的话,苏方却觉得鼻子莫名一酸,谁说廖战冷的?明明暖得不得了! 廖战把箭扔进旁边的箭蒌,苏方却眼尖地看到箭身上有血,心里一沉,在廖战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猛地抓住廖战的手腕抬起来。在看到手心那深深的一道伤痕,苏方眼睛红了。 他就知道,就算当时廖战恰巧站得近,但镇南王的箭会是那么好接的? 演武场边上的房间里就有医药箱,平日里陆镇练功的时候就算不慎有个什么小伤小痛,也不会那么麻烦叫府医过来,都是自己处理,所以便将一个医药箱放在这,方便取用。 陆镇将医药箱拿过来,苏方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站在那给廖战包扎。等包扎好后才低着头沉着声音说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么冒失。” 廖战点点头。 古道心贴着陆镇,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往陆镇那边靠,跟陆镇咬耳朵,“廖战厉害啊,一句话不说就让苏方老实表态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不过用这种方法,苏方心里一定难过。” 古道心转头,似乎有点意外陆镇会说出这样的话,有点不像他一贯的风格。 “难过肯定会有,但是如果能就此让他认清自己的感情,发现廖战在他心里跟别人不一样,那也值得。游戏也做了这么多了,苏方就是再迟钝,心里也应该有了变化,这时候廖战为他受伤,正好能刺激到他。” 晚上廖战和苏方都在王府过夜,结果第二天早上,宣平候府的家丁就过来了,说昨日殷霆有派人送帖子到府上。家丁本以为昨日苏方他们会回去,就想等回去之后再转交。结果苏方和古道心一晚上没回去,家丁怕耽误了正事,便一早将帖子送过来了。 古道心一看,原来是张开业请帖,殷霆要将江南春开到京城。 陆镇和廖战都没什么反应,古道心和苏方却有些奇怪。 在上一世的记忆中,江南春根本没有开到京城来,甚至之前春猎的时候,都没有陆熠鸿邀请江南春这回事。 重生之后,确实有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但大都是围绕他们的事情变化比较多,没涉及到的就比较少。那么又是什么因素导致江南春有这么大的变化?而且上一世,殷霆并没有到京城来。 陆镇轻轻捏了下古道心的肩膀,“你们怎么了?” “啊?什么?” “你跟苏方,又不说话,就在对视,你们还能用眼神交流?” 古道心轻笑,“算是吧,这么多年的朋友,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多正常。” 苏方也笑着,“可不是,这也是种默契,说实话,要不是因为王爷,我肯定拉道心陪我演情……”话到最后才收住,苏方尴尬地挠了挠眼角,“那个……到时候江南春开张,咱们都去捧捧场,反正时间还早,还能好好选选礼物。我怀疑这个殷霆是不是就故意为了让我们有时间选择礼物,所以才提早这么多给我们送请柬。” 古道心眼角一弯,“你当人家是你啊!” “我怎么了?不好吗?这就是实诚!”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看着请柬上的名字,竟是将他们四个的名字都写了上去。 古道心笑容淡了些,难道现在他们四个关系要好已经是很明显的事儿了?这阵子他们走动确实稍微多了点,而且也没怎么遮掩,主要是外面的人只当他是感念当初春猎时陆镇的救命之恩。然后苏方跟廖战又是发小,他跟苏方关系又好,于是他们四个走动多些也正常。 但如果一张请柬上写了他们四人的名字,这意义就又不一样了。 从他第一次见殷霆开始,虽然未看到长相,却也能感觉到对方锋芒内敛,如果说是他心细如发,感觉到他们四个关系非比寻常,也确实有可能。 然而没过两天,几人就又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京城中收到请柬的不止他们,但是日期却不一样,他们请柬上的日期比其他人请柬上的日期还要提前一天。 古道心还在想这是什么情况,苏方倒是干脆,直接去问殷霆了,回来后告诉古道心,说江南春开业确实是在邀请他们的第二日,也就是给其他人发请帖的时间。 但是殷霆说如果在这一日相聚,宾客众多,事务繁忙,定然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而且喝酒聊天也必然不能尽兴,所以才想要他们提前一日过去。等到第二天,要是还赏脸过来,他必然欢迎,要是有其他事物忙着,也无碍。 古道心挑眉,“他考虑得倒是周祥。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对咱们太友好了?” 苏方嗤笑,“人家对你好,你还有意见了是不是?考虑周祥也没什么错处吧?” “考虑周祥是没有错,但是这种事也得分人。咱们好像跟他也不是特别熟,这样的差别对待不应该是非常相熟的人才会有的待遇?反正如果是我新开店,真要邀请要好的朋友提前聚一聚,他一定不在我的邀请范围内,你自己也可以尝试想想。” 苏方嘶了一声,“嘿,还真是,可我瞧着那殷霆也不是个自来熟的啊!” “没错,你都不会这样,按理说他更不应该。” 第240章 巧合,还是…… 苏方算是发现了,道心现在说什么都要稍带上他。 陆镇和廖战倒不是很在意,早一天晚一天的没什么,他们也不怕殷霆会耍什么手段。 一转眼到了七月,请柬上的日子,古道心四人准时登门拜访。 殷霆的江南春开在了郊外,他倒是手脚快,在敏怀恩刚刚上任的时候就立刻申报了一块地,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块土地竟然和古道心后来申报的那块相邻。 半个对月前,古道心估么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做了文书申请购买这块地皮。去办手续的时候才发现他旁边的这块地皮就在十几天前被人买了,几乎就是在敏怀恩正式成为工部尚书的第二天。 古道心觉得巧合,就去问了一下。本来这种事情是不能泄露的,但是敏怀恩是陆镇的人,自然也知道古道心和陆镇的关系,便告诉了古道心,说是殷霆买的,就是用来开江南春。 更令古道心比较在意的是,在焦茂勋还没有倒台的时候,殷霆就曾经找敏怀恩聊过土地的事儿。当时的敏怀恩还只是工部侍郎,没有那个权限对朝廷所有的土地进行租赁或者买卖。殷霆想要买土地,为何不去找当时还是工部尚书的焦茂勋? 总不可能殷霆从那时候就知道焦茂勋会玩儿完,敏怀恩会接替尚书职位,算命的都没这么准。那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而且殷霆卖土地又是在古道心之前,也不能说他是跟着古道心买。 古道心没刻意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就是打算去赴约的时候挑个机会开诚布公地问问。他对殷霆并不了解,旁敲侧击什么的就免了,直接问出来,且看他怎么回答。 殷霆买的这块地很大,要建造的东西多,按理说是要花不少时间的,但是人家有钱啊,大把的银子砸出去,夜以继日地开工,居然还真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搞出来了。当然这块地上本来就有一个荒废的大园子,有这个基础在,修建的时候就能省下不少时间。 亭台楼阁、曲院回廊、小桥流水、林间沟壑都应有尽有,这要是头几次来没有人带着,说不定还会迷路。 京城中曲乐之地不少,但还没有一处有江南春这么大,都合起来也才差不多。而且内部装潢多金银玉器,匠气偏重,倒不如这江南春,庭院交错,卵石小路四通八达,四处鸟语花香,松竹随风而动,传来簌簌清爽之声,合着丝竹管弦之乐,颇具情趣。 若是到了晚上,想必更有一番独特的美感,不必点灯浪费烛火,只看月光投照在庭院里,宛如积满的清水的一汪幽潭,院中竹子和柏树的影子倒映其中,仿佛水中水藻、水草纵横交错,又是一番美景。 古道心看得直点头,那满意的神色谁都看得出来。 苏方戳着古道心的胳膊打趣,“瞧瞧你这表情,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的布置是不是?” 古道心笑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这种风格,之前我也想过要是弄曲乐生意的话应该就是这样的布置,只可惜我不专业,也没招揽到在曲乐上造诣非凡的人,不过也幸好我没这么做,不然殷老板这江南春在这一开,那我还有什么生意可做?” 殷霆笑着引几人进入已经摆好席面的宽敞的凉亭,这都不算个凉亭,就像个小院子,只不过有顶盖,且四周有柱子有围栏,这么宽敞的地方,有时而有微风穿过,实在舒适。 地方大,众人也就不用围坐一张桌子,里面摆了几个小桌子,各自铺着凉席,步入七月,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这样分开坐还更加凉快些。 中间留着那样空的地方,还可以招来人奏曲跳舞,众人一边喝酒聊天一边欣赏曲乐,何尝不是一番享受? 这江南春最大的特点,不仅是每个人都舞乐超绝,而是在舞乐超绝的同时,一个个的长相也都非同一般,女的各个国色天香,男的也是英俊潇洒,气度非凡。 而且这气质还多有不同,有温柔有俏皮,有活泼有稳重,这凡是讨人喜欢的性格,在江南春都能看到。 欣赏了好一会舞乐,苏方实在忍不住了,“殷老板,我有个问题,实在是不吐不快啊!” “叫我殷霆就好。” 虽然看不到面具下面那张脸,但众人就是能感觉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殷霆笑了。 “对对对,你看我,都说了是朋友了,直呼其名,啊,直呼其名。” 殷霆点点头,“有什么话你尽管问,不用忍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从哪找到这么多不仅曲乐舞蹈技艺高超,又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男女女啊?” 古道心呵呵了一声,“你就好奇这个?” “当然,不止我一个人好奇,我肯定京城之中好奇的人不少。” “哪有多少人像你这么无聊的?” “这你就错了,”苏方放下筷子,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放在下面,相当严肃地看着古道心,“像我一样无聊的可多了去了,呸,被你带沟去了,这不叫无聊,这就是很正常的疑惑。俗话说得好——曲乐无美人,全是做陪衬!这长得好看的全都去跳舞了,哪里还有人去演奏曲子,大多数曲乐优秀的人都不是特别漂亮,因为走看脸这条路行不通,只能讲实力,即便有,那也是个别的,不能做参考。” 殷霆笑了两声,“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现在外面的大形势确实是这样,但是我这人……就是有点吹毛求疵吧,而且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容貌不好示人,所以就格外希望在江南春做事的人,都能有令人赏心悦目的容貌,因此在挑选人的时候也会格外注意这一点。而且其实还有一句话——世上没有丑人,只有懒人。只要先天情况不太糟糕,后面想想办法,还是有希望将长相普通甚至是不太好看的人变得好看。” 古道心一震,刚刚拿起来的酒杯掉回了桌上,只是因为他拿起来的还不多,距离短,酒杯掉回去也稳稳当当立住了,除了坐他左边的陆镇之外似乎没有别人注意到。 陆镇看过来,拿出自己的汗巾搭在古道心手上,“怎么了?” 古道心勉强笑了笑,那汗巾擦着溅到手上的酒,“没事……没事。” 古道心偏过头,没让陆镇看到他眼中的震颤。 为什么殷霆会知道在自己原本的时代流行的话?原话是“这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虽然有所不同,但也只是微小的修改而已。 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其他,是殷霆的思想太超前,还是…… 会不会是他想多了?毕竟苏方偶尔也会爆出来一两句现代的话,虽然时代不同,但在很多事情上,前人和后人的看法会相同也很正常,可能是因为有土地的事情在前,所以他才想得比较多。可能…… 一舞结束,殷霆暂时没有再让人表演舞蹈,不过曲乐倒是又换了一首,这一首曲调更加宛转悠扬,又有点低沉,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定制背景乐。 殷霆拍拍手,几个穿着翠色衣服的妙龄少女鱼贯而入,手中托盘上都只有一个翠色的瓶子,似玉非玉,却也是晶莹剔透,略带有一点细纹,很是漂亮。 “各位尝尝这翠竹酿,是我亲手酿制,特意从江南带过来的。” “哦?”苏方来了兴趣,“既然是殷霆亲手酿制,那我们可要好好品尝品尝了!” 苏方倒了一杯,竟发现这翠竹酿不仅名字中带个“翠”字,就连这颜色,也是相当通透的浅翠色,倒入白色的瓷杯中,碧波荡漾,甚是好看。 “这个酒也太漂亮了,以前喝过的酒都没有颜色,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酒也能有颜色的,”苏方将杯子端到鼻尖深深闻了一闻,“恩,香气也十分清冽,还有一股淡淡的竹香!” 殷霆点点头,“苏兄鼻子倒是灵,这酒是我用最新鲜的嫩竹叶酿制,而酿酒的水可是我专门差人到极北之地,取的最纯净的天山雪水。俗语道——水为酒之血,这就是说好的水源才能酿造好酒。” 古道心抿了一口,确实味道清爽,竹的清香与雪水的清冽都还很好的保留着,可见殷霆酿酒的技艺绝对非同一般。这人还真是什么都会。 “以前我只觉得道心是我见过的最多才多艺的人,现在看来还得加上殷兄,”苏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他已经完全被这竹叶酿给迷住了,“不仅开办出江南春这样的地方,武功还如此高强,又这么会酿酒,就说技多不压身吧,可你们这身兼多重技能,而且样样顶级,也太逆天了点!你们是不是一天当三天过的啊,不然怎么有时间学习这么多东西?难不成还真是天赋啊,那老天就忒偏心了,我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什么天赋?” 苏方说着,就又要一饮而尽,被一边的廖战握住手臂,“酒再好也不能贪杯,少喝点。” 第241章 墨笛 “廖兄说的对,酒再好也不能贪杯,不过这是因为就喝多了伤身,但我的酒不一样,”殷霆端起酒杯,仰头干了一杯,“我的酒不仅不会伤身,而且对身体极好,甚至能美容养颜。” 苏方顿时兴奋起来,“那我看江南春的这些美人脸上都光滑细腻,可是喝了这酒的缘故?” 殷霆笑了起来,“酿酒不易,真要是江南春的人都喝这酒,哪里够?一般都是用来招待贵客或者要好的朋友。今天要不是你们过来,我也不会轻易拿出来,明天再来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不然别人要说我偏心。” 苏方哈哈笑了两声,连连点头称是,“不过这个翠色的瓶子也太小了,一个瓶子也就将将两杯酒,都还装不满,这就没了。” 古道心刚要说苏方喝酒是如牛饮水,给再好的酒都是浪费,还没开口,殷霆就又拍拍手。 这次是几个小童端着托盘进来,每个托盘里放着三个如刚刚那样的瓶子,形状大小都一样,不过颜色却不同,有湘妃红、樱草黄和秋香色。 “这是我另外酿造的三种酒,湘妃红的是红梅酒,樱草黄的是杏酒,秋香色的是兰花酒,味道都不错,您们可以尝尝,喜欢哪种告诉我,回头走的时候给你们各打包一坛。” “喔!一坛!殷兄你这也太大手笔了!”苏方已经彻底沦陷,就冲着这些酒,还有殷霆的这个大方劲儿,这个朋友他也交定了。 古道心微笑转头看着殷霆,“看不出殷兄也是个爱酒之人,居然自己弄出了这么多酒。” “也还好,其实我自己倒不是多爱酒,只是有一个对我而言非常重要之人,愛酒成痴。他嘴巴又刁,轻易看不上从外面买的酒,一定要自己酿,虽然有酿酒的手艺,却又嫌弃酿酒麻烦,所以我便自己学了酿酒的方法,多酿各种酒给他喝。” “哈哈!看不上外面的酒又不乐意自己酿,他这是故意欺负殷兄你吧?”苏方又倒了一杯红梅酒,啧啧,真是好喝,“那要是殷兄不在,酿的酒又喝完了,他是不是就忍着不喝了?” “那倒不是,他无酒不欢,我要真不在,之前酿的酒又喝完了,就会自己酿造青梅酒。他总说自己最擅长的就是青梅酒,青梅酒的酿造过程简单,成酒也快,味道也很是不错。” “嘿!巧了,我们家道心也会酿青梅酒,而且酿得特别好!”苏方又没心没肺地看向古道心,“我记得之前你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什么时候?”古道心是真没印象了。 “就是很久以前,那时候咱们还认识没多久,”苏方回忆着,他说的是上辈子的事情,“那时候我问你,你这么会酿酒,为什么只酿青梅酒,不试试别的。你就是刚刚那么回答的,跟殷霆朋友的说法一模一样。看来你们是一类人,应该让殷霆给你们引见引见,说不定你们还能一见如故,引以为知己。” 古道心转头笑看着殷霆,“苏方说的有道理,既然这么巧,那说不定我和殷兄的朋友还真性格相近,要是有机会的话倒是能认识认识,哎?今天殷兄怎么没把那位朋友也一同叫来?” 殷霆低头,“他……不在这里。”说完便慢慢喝着酒。 众人自动理解成对方应该在江南,没有过来。 “殷兄将江南春开在这,那江南那边的店怎么办?” “我自然已经找信得过的人看着。从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我也不好两边往返,所以往后的主要精力就放在京城。” “也好,真要是两边跑的话太过劳心劳力,而且说不定还两边都顾不好,我在兰陵的店也是找信得过的人看着。说来也巧,”古道心笑容加深,“不日我准备开一家新店,老早前就选定了位置,就是殷兄江南春边上的这块地,以后倒是要做“邻居”了。只是不知道殷兄是什么时候看上的这块地方?” “也是比较早,当初春猎结束后原本准备返回江南,但是陛下隆恩,说让我们暂时留在京城一段时日,希望我们能教教宫中的乐师。这我们哪里敢当?可陛下圣旨,又不能违抗,便以切磋之名留在宫中,也为陛下多多献艺,陛下喜欢,那也是我等的荣幸。当时我便觉得,反正都要留下来了,而且归期未定,我自己又不好总这么闲着,那就不妨在京中也开一家江南春,反正有带过来的这些人,起步也够了,之后再招收一拨在曲乐方面天赋好的,慢慢培养起来,这人也就一点点充盈了。” “不过培养人很是耗费时间,在这拨人没有培养起来之前,就只有殷兄从江南带过来的人,可能会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人多有人多生意的做法,人少有人少生意的做法。当然,我肯定也会发布告示招些现成的乐师、舞者,不过我的要求高,估计能达到我条件的人太少,几乎是可遇不可求,所以也就做好了可能要全靠自己后期培养的打算。” “宁缺毋滥,”古道心点点头,“殷兄能在功成名就之后依然坚守此原则,令人佩服。” “可别这么说我,古兄何尝不是如此?瑶光阁、金点斋、雀馆、养生楼,这哪一个说出去不是大名鼎鼎?” 苏方左右看了看,“你们俩够了啊,我看殷兄的朋友还没来,你们俩倒是有先要引以为知己的意思,怎么的,要不要合奏一曲啊?” 苏方就是句玩笑话,岂料殷霆居然还当真了,“如此甚好,我正有此意,不知道古兄给不给这个面子。” 古道心本来真不想,但是人家都站起来邀请了,他要是再拒绝,那就真有点说不过去。 “好,不知道殷兄想怎么个和奏法?” “乐器我倒是会几样,不过要说最擅长的,自然是筝,古兄也选择一样,只要别跟我抢筝,其他什么都行。” 古道心被逗笑了,“放心,我肯定不跟你抢,我也不会啊。但其实我的乐感不强,也就横笛还马马虎虎能驾驭。” “好,那就这么定了。” 不多时,一个白衣少女恭恭敬敬捧着一细长的紫檀嵌玉的匣子进来,低头奉到古道心面前。光是这个匣子就不下百金,里面得装什么东西? 这样的郑重其事,古道心还挺诧异,“这……” 殷霆声音清冽,“打开看看。” 古道心眉梢微挑,他刚刚好像在殷霆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点期待的味道。期待什么?还是他刚刚多饮了几杯,微醺,听错了? 古道心抬手,慢慢覆上盒子,在指间刚刚碰到盒子的时候,突然猛地一颤! 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盒子里面的东西在呼唤他,他甚至透过盒子隐隐感觉到了里面东西散发出来的那种迫切感! 但盒子里面装着的不应该是笛子吗?一件死物罢了,又怎么能呼唤他? 古道心觉得不对劲儿,想要收回手,但也不知道是这盒子吸住了他的手,还是他打心眼里就不想收回手,尝试了好一会,竟然都没有动。看来他是真的喝醉了,这是身体都不听使唤了? 仿佛是在跟谁较劲儿一般,古道心猛地打开盒子。 入目的是一根黑色的长笛。 古道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材质,看着像墨玉,但是颜色却更加润泽,而且整支笛子周身刻有金色的古朴纹络,看着像山水云纹,但仔细一看,又不是,更像古代的某种图腾,很是神秘的感觉。 具体古道心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但他确定,从第一眼看到这支笛子起,他就喜欢上了,非常喜欢!甚至是入迷!他总觉得,这支笛子,就该是他的。 “喂!道心!道心!” 古道心猛地抬头,愣愣地转头看向苏方,“怎么了?” “我还要问你怎么了?刚刚我跟王爷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魔怔了?” 古道心看向另一边的陆镇,果真见陆镇眉间堆积着担忧之色,他刚想说没事,就发现自己居然正将这支笛子牢牢抱在怀中。 怎、怎么会这样? 古道心立刻把笛子拿出来,很是尴尬,“不、不好意思。” 殷霆笑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古兄能这么喜欢这支笛子,我很高兴,” 陆镇眉头皱得更深了。 苏方隐隐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儿,有点尴尬地笑着说道:“既然道心这么喜欢这支笛子,这又是他唯一会的乐器,不知道殷兄是否肯割爱啊?我看着笛子材质特别,想来也不是一般的物件,但道心既然这么喜欢,我这做好兄弟的还是想替他争取一下。若是这笛子对殷兄来说并无特别意义,那我就厚着脸皮请殷兄割爱了。” “若说特别的意义也有,不过既然古兄喜欢,那就赠予古兄了,谈钱可伤感情。” 苏方嘶了一声,可是这不谈钱容易出事儿啊!你都说对你是有特别意义的了,别人哪里还好意思接受? 第242章 合奏 苏方本以为古道心会痛快地说不要了,但没想到……古道心居然沉默着。 古道心确实很喜欢这支笛子,但也没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毕竟他自己之前还说他跟殷霆不熟,不管这笛子是不是对殷霆有特殊的意义,他都不能白拿。 他只是在想,为什么他会这么喜欢这支笛子,为何一看见就有种特别的亲近感,故而才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之前没有看到这支笛子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看到了,接触到了,他才觉得,如果不能拥有这支笛子,自己好像就不太完整。 陆镇眉头皱得更深。 苏方赶紧打圆场,“哈哈,看来道心是真的太喜欢这支笛子了!殷兄不要钱那是殷兄豪气。这样,前些日子有人送了我一头小白虎,这白虎从小养大必定认主,试想将来自己身边总是跟进跟出一只白色大虎,那多威风!回头我就让人送到殷兄这儿来,就算是感谢殷兄了!我跟道心亲如兄弟,我感谢殷兄,也就算是道心感谢了,还请殷兄务必接受。” 说完,苏方还给一边的廖战使眼色。 廖战会意,也淡淡道,“君子本不该夺人所好,这既然是殷兄的爱物,我们还请殷兄割爱已是不妥,若是殷兄若是不能接受白虎,那我想古兄便也不好接受殷兄的好意了。” “好,那就多谢苏兄的好意。” 古道心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对着殷霆道谢,又悄悄跟苏方比划,回头这损失他一定给补上。 殷霆看了陆镇一眼,笑意加深。 苏方抹了一把汗,心累。 跟笛子一起拿上来的还有殷霆的筝。面前的桌子太小,殷霆也没让人再摆张桌子上来,直接盘坐,将筝放在自己腿上。 苏方眼睛又直了,“殷兄好本事!竟是能直接将筝放在腿上弹奏,我母亲也是爱筝之人,她说一般人弹筝都要将筝放在平坦稳当的桌上,因为要是桌不稳,筝不稳,那么弹奏的时候就会出现音色甚至音调不准的情况,只有真正的弹筝大家,才能做到直接将筝置于腿上弹奏。” 殷霆笑了下,“我这还没开始弹奏,苏兄就不担心我在弹奏的时候出现你说的情况。” 苏方摇摇头,“我对殷兄虽然不大了解,但也觉得殷兄是个做任何事都会胸有成竹之人,若是殷兄的琴技没有达到这种地步,必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既然苏兄对我如此信任,那我就更不不能失误了,古兄,选首曲子吧。” 古道心微微沉吟,“就清风醉吧!” “好!”苏方拍巴掌,“我也喜欢清风醉!” 殷霆点头,“那就这首,我来起个调。” 幽幽琴声响起,很快,婉转的笛声合上。 曲调悠杨,音色温润,如黄莺出谷,白芷动芳馨。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合作,但是却没有一点不协调,仿佛已经配合了千次万次一般,将《清风醉》时而灵动雅致时而潇洒不羁的味道全部演奏了出来,这就是一场听觉盛宴。 就是陆镇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配合的非常好。 古道心也几乎完全沉醉倒乐曲中,从他吹奏第一个音符开始,他就觉得后面吹奏的不是自己,而是灵魂,是那么的浑然天成。而且他还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似乎他不是第一次吹这跟笛子,也不是第一次跟殷霆合奏。 但是这不可能,且不说他今天是此一次见到这根笛子,他跟殷霆从前也并不相识,又怎么会合奏?不,应该说,在他的记忆中,三世阅历,他都没有见过这根笛子,那这莫名的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就算他稍微喝醉了酒,也不该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亭中没有人再说话,除了美妙的乐声,就只有夹杂其中的风吹林动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方和廖战都闭上了眼睛,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陶醉其中。 只有陆镇,即使也很欣赏这曲合奏,但却始终面无表情。 他看到苏方和廖战的状态,隐隐觉得不对劲儿。 苏方也就罢了,廖战不是爱好音律之人,而且就算欣赏,也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陆镇垂手,一枚铜钱从袖子中滚落到掌心,避开所有人的视线,陆镇挥手一掷,哐啷一声,苏方面前的杯子就被击碎了。 杯子碎裂的声音打断了合奏的声音,古道心和殷霆几乎同时停下,苏方和廖战也睁开了眼睛。 苏方猛地站起来,“哎呀,怎么好端端的杯子碎了。” 廖战脸色难看,但似乎并不是因为苏方的杯子碎了。他拉着苏方坐到自己这边,刚刚杯子碎了,里面的酒水洒出来,弄湿了苏方的席子。 “无碍,不过是杯子碎了,再让人拿来一个就好。” 殷霆一挥手,站在亭子边的小童就去拿了个新的杯子过来。 苏方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打段你们合奏了,要不你们再接着来?刚刚真是太好听了,真是听多久都听不够。” 殷霆刚要说话,却被古道心抢了先。 “不行,合奏之事本来就有讲究,要是中间意外中断了就不能再继续,只能择日,不然不吉利。” “还有这说法?”苏方疑惑地看向廖战,“你知道吗?” 廖战点头,“确实有。” 苏方挑眉,这家伙不通音律,却知道合奏有特别的说法,骗谁呢? 不过苏方还是没让两人再合奏,看得出,王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殷霆也让人收了筝,“没能跟古兄演奏完这一曲实在是遗憾,等下次有机会再合奏。” “好。” 古道心笑着,撩起衣摆,拿着笛子的手挽了个花儿,极其自然地把笛子插到后面腰带上。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利落动作都把苏方给看呆了,瞧着古道心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偶尔才吹吹笛子,就好像从很久以前就会把笛子随身携带一样,但事实是,连同上辈子一起算上,他也没听过道心吹几次笛子。而且之前听道心吹,虽然也还不错,但也是仅仅不错,可今天道心的表现都惊为天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总不会就因为那支笛子? 苏方丈二的合和尚摸不着头脑,决定回头再找机会好好问问道心。 酒过三旬,侍女们轮番上菜,一道道小菜,精致的摆盘,看着就非常有食欲,“秀色可餐”这个词语用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殷兄可真是个讲究人,这样的精致,就是我都比不来,真该像殷兄好好学习。” 殷霆摆摆手,“苏兄过奖了,你们都是日理万机的朝廷重臣,哪像我,只是个闲散生意人,有的是空闲时间琢么这些没用的。” “殷兄说笑了,”苏方嘿嘿笑着挠着鼻子,“你说他们是朝廷重臣没问题,我可是个游手好闲二世祖,跟他们比不了。” “苏兄早年积累的战功也不少,陛下为你保留着将军之位,愿不愿意上任,也就是苏兄一句话的事儿。” 苏方的笑容淡了些,看着殷霆的目光也多了点审视,“这事确实有,不过殷兄又是如何得知?” “日前有幸进宫陪陛下闲聊,听到陛下偶然谈起,这才知道。” “原来如此,看来现在陛下很是信任殷兄,连这些都会告诉殷兄。” 殷霆淡淡一笑,“也不是机密的事儿,而且我也听得出,陛下到现在还在盼着苏兄能早日接受将军一职。千金易得,良将难求,陛下也是求贤若渴。” “看不出啊,殷兄这是要当陛下的说客了?” “苏兄抬举,我何德何能?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 苏方和殷霆那你来我往地“过招”,别看殷霆言语柔中带刚,但苏方也不差,也就是在跟古道心说话的时候他发挥不出来,对上别人,那也是言辞犀利。 陆镇的注意力始终在古道心身上,古道心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反常一定会引起陆镇担心,便安慰他说没事。 不过这样的话并不能让陆镇放心,他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古道心还不合时宜地想着,他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好不容易让陆镇眉心的皱痕消失了,估计今天这么一顿饭的功夫就又该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歌舞又上,众人一边赏歌舞一边品美食,偶尔还聊上几句,至少从表面看,氛围相当和谐。 饭后,时间还早,众人又聊了一会,多数时候都是苏方跟殷霆再说,古道心偶尔插几句,廖战和陆镇基本没怎么开过口。 到了月上梢头,是该回去了。 殷霆亲自将四人送到门口,还说有机会可以再聚。 四人告辞了殷霆,坐上了殷霆早就为他们备好的马车,往城内赶。他们也不着急,虽然这时候快关城门了,但是有陆镇在,就是关了也能让他们再开。 苏方本来是双手垫在脑后,靠坐着,但没过一会就睡着了,身子开始东倒西歪,最后被廖战扶着,躺在腿上,也亏得这马车空间够大,要不都不够苏方伸直腿。今天数他喝的酒最多,也难怪这会就睡得不省人事,这是酒劲儿上来了。 第243章 颜面问题 若是以往,古道心这时候肯定是在跟陆镇聊天,但现在,他却在摆弄那只墨笛。 廖战瞧着那墨笛的材质特别,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便想要摸一下看看是什么手感。结果手指刚刚碰到笛子的时候,古道心猛地收手,转头冷冷看着廖战。 廖战一愣,“抱歉。” 陆镇皱眉,伸手握住古道心的手腕,“道心?” 古道心一怔,仿佛乍然缓过劲儿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好像有点过激了,跟廖战道了歉。 “不好意思啊,可能是今天喝的酒多了,有点上头。” “没事,是我唐突了。” 古道心啧了一声,拿笛子戳了戳脑袋,还在为自己刚刚的失态纳闷,他不是脾气这么暴躁的人啊,廖战只是想摸一下笛子而已,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难道真是喝酒喝多了再加上现在天气炎热的缘故? “道心,把笛子给我看看。” 陆镇对古道心伸出手,说话的同时仔细看着古道心的反应。 古道心“哦”了一声,就毫无芥蒂地将笛子交给了陆镇,一点犹豫都没有。 将笛子痛快交给陆镇之后,古道心也稍微放心了点,看,他对陆镇还是一如既往,骤然上来的暴脾气不会撒在陆镇身上,那就代表自己还是正常的,可能就是多喝了酒的缘故,但因为陆镇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他才不会有那种反应。 陆镇的脸色明显也好了很多,至少古道心的反常还没有影响到他对自己的态度。 从一来开始陆镇就觉得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横笛,不然古道心怎么会看一眼就好像被吸走了魂? 古道心不爱好音律,对曲乐一类都没什么反应,唯一稍微感兴趣一点的就是横笛,他也会吹,但却并不频繁,一个月未必吹一次,所以,古道心会被一支第一次见到的笛子吸引到如此爱不释手的地步,那一定是这支笛子本身的原因。 但陆镇看了好一会,除了这支笛子的材质特别,触感温润且触手生凉,之前从未见过,还有笛子身上似远古繁复文字又像花纹的纹络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道心又怎么会如此着迷? 看了一会还看不出个所以然,陆镇就把笛子交还给了古道心。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支笛子?” 古道心摇摇头,“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感觉。” “一种想要得到的感觉?” “这么说不恰当,应该说是一种……”古道心表情纠结,一时间找不到太合适的形容,“它本来就是我的,这种感觉。” “本来就是你的?” “对啊,更确切点说,我甚至有种这笛子仿佛是我身体一部分的感觉。”古道心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是他现在确实就是这种感觉,“我觉得不太对,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支笛子,又怎么能说是我的?所以……应该只是一种错觉吧。” 不过陆镇却不以为然,“往往越是意志力坚定的人越是少会出现错觉,你的意志力很坚定,出现错觉的可能性很低。” “但是你不觉得很扯吗?”古道心莫名有些烦躁,“这就是一支笛子而已,怎么可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它能变成人,还是我能变成笛子?” 陆镇感觉到古道心的烦躁,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按住古道心的手。手心的温度从古道心的手腕传进去,渐渐抚平了古道心的躁动。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又暴躁了。” “会不会是殷霆在笛子上动了什么手脚?我闻到这笛子有一股异香,非常浅淡,若不是放到鼻子下面,很难闻出来。” “恩,确实有点香味,类似于鹿角香,但又不完全像,比鹿角香更加好闻,虽然很淡,但闻着很让人舒服。” “我在猜想这香味会不会有迷惑人心的作用。你的反常就是从接触到了这笛子开始,说不定是上面的这股奇特的香味迷惑了你的神志。我听说西域就有能够迷惑人心的香料。殷霆曾游历大晏四方,也去过西域,说不定他就有从西域得到这种奇香。”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让我喜欢上这支笛子并且想要得到?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一点就是陆镇也还说不上来,殷霆的确没有表现出其他目的,对古道心虽然挺亲近,但也没有任何暧昧的举动,为什么非要送他一根笛子? 廖战说道:“我听说有一种邪术,可以用笛声来操控人的行动,但其实就是一种来自南疆的蛊术。蛊虫很小,蛊虫卵更是几不可见。将蛊虫卵置于酒中,让人喝下去之后,蛊虫卵就会在体内孵化,到时候在吹起笛子,蛊虫受笛声控制,人受蛊虫控制,就是被吹笛人操控。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殷霆也没有必要送这样一直特别又名贵的墨笛给你。” “没错,而且就算殷霆有这种本事,那他也没有必要选我啊,我就是个小官,这有王爷有世子,他都看不上,该不会是觉得他们都不太好对付,就我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好欺负是不是?” “你现在可不算没有背景的人,你自己,就是你的背景。” 被陆镇这么说,古道心耳朵尖有点红,这是他们家王爷在欣赏他呢。 三人说了一路,到候府门口的时候将将讨论完。他们得到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暂时不要就这件事想太多。左右殷霆也没做什么,兴许这就是一支漂亮的墨笛而已,没有别的用意。而且殷霆没有做出让他们不便的行为,他们若是不依不饶使劲儿揣度,倒显得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廖战轻轻晃着苏方的肩膀,“苏方,到家了。” 苏方没反应,又被晃悠了几下之后直接拍开廖战的手,转身继续睡。 古道心闷笑,“我看他这是醉得不轻,要不你就抱他进去吧,这样把他叫起来还不知道要多久。当然你要是不心疼的话,让人打来一盆冷水,往他脸上一泼,肯定立马就醒了。” 廖战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抱着苏方下车。 古道心转头对着陆镇以挑眉——看我多厉害,时时刻刻给他们创造亲密接触的机会。 古道心还没嘚瑟完,陆镇就打横抱起古道心,跟在廖战后面往里走。 “显章,你这是……”古道心差点没把握住平衡,赶紧搂住陆镇的脖子,“你这是干嘛?” “我看你刚刚似乎很羡慕苏方,有我在,你不必羡慕旁人。” 古道心:……他真没羡慕! 古道心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看着陆镇这么坦然,他就没有不好意思了,一手勾着陆镇的脖子,一手转着墨笛,十分惬意。 第二天清早,古道心是在苏方的叫声中被硬生生从梦境里给拉出来的,当他捂着脑袋头疼地坐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方门也不敲推开就进来了。 “出去。” 苏方忍了忍,转身出去,像之前一样在门口等着。 古道心穿衣洗漱,一边忙活一边想着,自己估计该是从侯府里搬出去的时候了。 如今他也是正儿八经的朝臣,最重要的,他实在不想每天早上都被苏方闯进来。就说大家是男人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但大家喜欢的人还都是男人呢,多少得注意点。 “进来。” 古道心洗漱好后,正好外面的下人送进来早膳,苏方直接接过托盘让奴才退下,他自己端着进去。 “道心啊!昨晚你怎么能让廖战抱着我进来,就那么……那么抱着!” “你大清早就为了这事儿鬼叫?” “什么叫“这事儿”?“这事儿”不严重吗?你是不知道我早上一起来,看见那些伺候我的丫鬟都是一脸……一脸十分暧昧的笑,吓得我还以为是自己昨晚喝醉回来后不小心宠幸了哪个丫鬟呢!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昨晚是廖战抱着我进的府。也不知道这帮丫鬟脑袋里在想什么,一个个表情十分荡漾!” “那你有没有为此感到庆幸?你不是宠幸了丫鬟,只是被廖战抱了回来?” 苏方捏着下巴认真琢么,“还真有庆幸。” “那不就得了吗?” “可是我一个大男人,被另外一个大男人打横抱着进来,还被那么多人看到,这是颜面问题。” “什么颜面问题?我也是被显章这么抱着进来的,有什么关系?” “第一,你脸皮比我厚,第二,你跟王爷是什么关系?我跟廖战是什么关系,这能一样吗?” “我跟显章什么关系,你知道,下人们知道吗?再说你们现在也是在假扮情人,又有什么分别?” “都说是假扮的,但你不觉得廖战太……太认真了?” “廖战是什么性格你比我更加清楚,他都能这么认真,你却一直表现不佳,你还好意思说?” 苏方无言以对,“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我说的当然很有道理,你应该好好反省自己,我们这可是在帮你,结果反倒是你自己总不争气,居然还理直气壮嫌弃别人认真!” 作者闲话:多谢野渡的礼物~~ 第244章 辰国新帝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苏方一甩袖子,还有点委屈的样子,“我就是怕我爹娘知道后会误会,你也知道,我爹的性格比较古板,他一定接受不了这个,就算是假的估计也不行,我娘又整日在佛堂修身养性,肯定更抵触这种事,我是不想他们生气。” “是不想他们生气还是不想他们骂你?” “都有,其结果是一样的。” 古道心懒得说话了,揉了揉太阳穴,还是一副头疼的样子。 苏方往里面看了看,“哎,王爷昨晚没留下?” “没有,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苏方想了一会,没想到。 古道心摇摇头,“就说你不在朝为官,好歹也是宗室子弟,就不能主动关注关注朝堂上的事情,上点心?” 苏方嘿嘿两声,“我想起来了,今天是辰国使者进京的日子,所以不上早朝,陛下在四海殿设宴,邀请王皇室宗亲到场,款待辰国使者。” “没错,算你还记得。他国来使可是大事,京畿防卫半点马虎不得,陛下信不过别人,就又把这事交给显章了。显章昨日送我回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兵部和巡卫营,连夜突击检查部署,以确定各处防卫万无一失。” “突击检查……这么损的招儿也就你们家王爷想得出来,这要是被他突击到松懈的,后半生官途就算玩儿完了。” “京畿防卫是何等重要之事,又是在他国来使的重要关头,一旦使者在我们这出事,极有可能引起两国战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其中利害。” “知道知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不过道心你可知道,你们家王爷跟辰国可是积怨已深。” “这我自然知晓。” 辰国原本也是兵强马壮战力大国,可以说就是被陆镇给硬生生打瘘了。一个军事大国,变成了中等国家。 当年辰国大败,不得已求和,还将自己国家的皇子送到大晏作为质子,之后表现得一直十分恭敬。而那个质子,看起来呆板木讷,在辰国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不然也不会被送到大晏来。 后来一晃多年过去,皇帝对辰国便放松了戒心,对那个木讷的辰国质子更是没有戒备,便恩准辰国质子回国,说不在需要质子了,他相信辰国的诚意。 当初为了这件事,陆镇和皇帝差点翻了脸。陆镇坚信辰国狼子野心,也认为辰国皇子绝非泛泛之辈,定是卧薪尝胆之人。但皇帝却不相信,硬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德,将辰国质子放了回去。 按照上辈子的情形发展,这次辰国使者过来确实目的不纯,意在掀起大晏内斗,削弱皇帝对陆镇的信任,然后趁机兵发大晏,以夺回当初求和之时被迫割让给大晏的土地。 但其实古道心觉得辰国也没做什么,反正皇帝本来也不信任陆镇。 当年战争确实发动了,虽然最后还是陆镇赢了,但大晏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因为皇帝的决策失误,当年放虎归山,而让大晏遭此大创,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大大降低了不少,也为后来陆熠鸿继位做了一定的铺垫。 所以说,陆镇跟辰国,那就是解不开的血仇。 虽说现在的时间点还早,还没有爆发最后的大战,但因为辰国在陆镇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双方也是一见面就是火药味儿,所以皇帝也就没打算让陆镇参加接风宴,陆镇自己也乐意。 “我爹一早就出去了,我之前忘了有这回事,还想着他那么早出去干嘛。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上一世辰国派来的使者是谁?” “好像是新帝帝师,商靖。” “对,就是他!上辈子我也没参加接风宴,不过我倒是能想象,当陛下知道辰国新帝竟然是当初他为了彰显仁慈而放走的那位质子,他脸上的表情得有多精彩!肯定悔得肠子发青!” “本以为是木头,结果却是货真价实的老虎,让咱们的陛下也体验一番纵虎归山的后果。” “陛下也是,他自己什么眼光自己不知道吗?王爷都说了,那辰国质子不是池中之物,陛下还当王爷诓他,我今天真该请求跟父亲一起进宫,好好欣赏一下陛下变脸,到时候给你画下来看。” 古道心笑了笑没说话,他确实也能想到皇帝的表情。 辰国因为新帝登基,所以大晏派使节过去庆贺,之后大晏使者再跟随辰国使节一起回来,只不过路上不能飞鸽传书,不然会被以为是细作来刺探情况的,所以直到使者进京之前,皇帝都不会知道辰国新帝是谁。 之前风头最胜的是辰国皇后嫡子元铮以及辰国先帝宠妃之子元贺,这两人,一个名正言顺,一个得皇帝宠爱,而且他们在朝中的势力也旗鼓相当,有自己的党系。 所以大晏皇帝就以为新君一定在这两人之间,与这两人也一直保持友好的往来,想着将来不论谁继承皇位,都能保持两国当下的友好关系,辰国还能岁岁上贡。 结果最后发现自己估计错了,以为的小绵羊竟然是一头野心勃勃的猛虎,这是他亲手放走了自己的敌人。 苏方一脸兴趣,“其实我对那个帝师商靖到没什么兴趣,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这次跟他一起来的辰国第一剑客。听说这人是拜辰国第一高手阴阳先生为师,练就了辰国第一剑术。不要说是在辰国,就是放眼大晏,也少有能与之匹敌的。我真想找他切磋切磋。” 古道心也记得上辈子确实有这么个人,不过他当时跟辰国使者没什么交集,所以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听陆熠鸿说过要是自己手下也能有这样一个高手就好了,其他的,就只了解一些表面上的东西。 比如…… “我记得这人是新帝的贴身护卫,听人讲在新帝刚刚回国不久之后就出现在新帝身边保护着,如果不是他,新帝可能已经死了好几次了。既然是贴身保护新帝,这次又怎么会随使团来大晏?” “恩……说不好,可能是新帝太重视自己的老师,怕大晏一气之下把自己的老师给杀了,所以才让自己的贴身护卫跟来,毕竟要是派一支军队守着,容易引起误会。对了,新帝叫什么来着,瞧瞧我又忘了。” 古道心淡淡回应,“元厉。” 如古道心和苏方所料,当皇帝知道辰国新帝竟然就是自己放走的那个原本以为没有任何威胁的不起眼的世子时,仅能在脸上维持表面的笑意,手上恨不得将杯子给捏碎。 陆镇也知道辰国新帝就是元厉,但却丝毫没有意外。从他第一眼见到元厉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只是龙困浅滩,只要给他机会,他必然会龙腾九天。 元厉能屈能伸,又能以质子身份在敌国从忍辱负重到活得逍遥自在,还得到了敌国皇帝的信任,这样的人能用短短一年的时间打败自己所有的兄弟登上帝位,他一点也不奇怪。 更何况他坚信,在元厉还没有来大晏做质子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在布置了,如果不是突然被他的父皇送来大晏,打断了他的计划,他应该在一年前就已经登基。 据说元厉这一生最信任的人就是他的护卫,也就是辰国第一剑客简纵,而他最恨的人,也是简纵。 在后来几年,元厉跟大晏开战,生灵涂炭。而且元厉本身极其噬杀,手段狠厉凶残,向来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简纵就是因为再难以认同元厉的做法,才最终与元厉分道扬镳。 最后,辰国战败,元厉跳城楼而死。有人看到在元厉跳城楼的时候,有个人匆匆上去,在最后一刻那人虽然拉住了元厉,但还是被元厉挣脱。元厉宁死,不要他救。 元厉死后,是这个白衣身影,带走了元厉的尸体,之后就再未有人见过简纵。 平心而论,古道心倒是很欣赏简纵,只可惜,这样的人,就算背弃了旧主,也不会站到旧主的对立面。 辰国使节被安置在淮水行宫,距离皇宫很近,来往也方便。这么安排主要是考虑到,不用住在皇宫里面,就不用遵守宫里的繁文缛节。而且宫中后妃诸多,辰国使者都是男性,也着实不大方便。 皇帝派陆熠鸿和陆熠景轮番招待辰国使者,一对一天。两个人都很卖力,就是想着回头谁表现得好,辰国使者在父皇面前一夸,他们就算胜了对方一筹。 他们并不知道辰国新帝就是当年来大晏的那位质子,因为质子在大晏的时候并不受重视,而且他极少出皇帝赐下的府邸,存在感低到不能再低,很多时候大多数人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位质子在京。 而当初放辰国质子回国的时候,皇帝也没怎么大张旗鼓,就是担心陆镇会从中阻挠,所以大家是真的忘记了当初辰国有个质子在京的事儿。 因此除了陆镇和几个不参与党争的老臣以及皇帝身边的廖公公之外,再有就是古道心和苏方,其他人真不知道辰国皇帝就是当年的质子,自然也不会猜到此刻皇帝对辰国已是十分反感。到时候只怕辰国质子夸奖哪位皇子,那位皇子就要招皇帝黑眼了。 第245章 吊唁 说了这么久,苏方口都渴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提水壶才发现水壶居然是空的。 “哎道心你怎么……” 苏方正要说古道心怎么没水了也不叫下人弄,一抬头才发现,就这么一会沉默的功夫,古道心居然就在“钓鱼”了。 “不是,道心啊,看你这么精神不济,昨晚没睡好?” 古道心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叹气,“这还用问吗?不是显而易见的?要是没事的话你该干嘛干嘛去,让我再睡个回笼觉。” 苏方表情极为复杂地摇头,“就只是一个晚上王爷没有跟你一起睡罢了,你就至于失眠?” “谁跟你说我是因为显章不在身边而失眠?” “那不是你承认昨晚没睡好?” “我没睡好是因为我做了一晚上的梦。” 苏方点头,“我早就说要给你弄安神汤,要不你就自己给自己配点安神香也成啊,做一晚上梦,难怪你精神不济成这样。哎,做了什么梦?是不是春梦?这种梦肯定耗体力。”苏方笑得色眯眯的,“你们家王爷在梦里的表现是不是跟实际一样威猛啊?” 古道心翻白眼,“我没梦到显章。” “喔……天呐!”苏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居然梦见跟王爷以外的人……啊啊这话就当我没听过!我的天啊,道心啊,我知道你一向是不拘泥于礼法的,但是也不能……也不能这样啊!” 古道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我是没梦见显章,但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事!” “那你到底做了什么梦以至于居然梦了一晚上?我以为除了王爷对你做那种之外应该没有能那么持久的事儿了。” 古道心啧啧嘴,“就是……梦到了上上一世。” 苏方脑子没转过来,“什、什么意思?” 古道心对苏方的信任那不必说,从前是觉得这事没必要说,现在就简单说了一下,告诉苏方他其实在上一世还有一世,而在那一世,就有一个让他唯一牵挂在心的弟弟。他梦里梦到的就是那个弟弟。 “哎呦我去,你这经历真是够丰富的!我还以为有两世经历已经够神奇的了,你这居然还有三世。”苏方受惊不小,古道心也是给了他不少时间消化。甚至在苏方消化的时候他又差点睡着了。 “那王爷知道吗?” “知道,我跟他说了。” 古道心一开始没跟陆镇说得特别清楚,他也是怕陆镇不好接受。 但后来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把事情全部告诉陆镇比较好,包括自己其实是来自异世,还有在异世的身世经历。 原本他还有点忐忑,说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但是陆镇还是相信了他,虽然一开始接受是有点困难,毕竟这种事情太过颠覆认知,但最终还是他们的感情占了上风。陆镇说,不管他到底来自哪里,到底是什么人,这都不妨碍他们之间的感情。 “还是你家王爷够能抗,这种事居然也能接受,换个人都得以为你是疯子。不过你跟你上上一世的弟弟感情还真是好啊,你都历经两世了,过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能梦到他,还不是第一次。” “老实说我们感情一般,那时候他虽然是我弟弟,我也并没有因为父母对我不好而迁怒他,但心里到底不舒服,只能说拿正常的心态对他,也感激他在我困难的时候对我的帮助,那应该是我在那一世唯一的温暖了。” “那可能你会二次梦见他,就是因为他是你在那一世唯一的温暖?你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实际上,他已经在你不知不觉地时候走进了你的心里。隔了这么长时间,你还能记得你弟弟的长相,这就是证据!” “我不记得了。” “可你不是梦见了吗?” “是梦见了啊,但是每次从梦中醒过来后,回忆起来,那张脸都是被一团黑雾包着,根本看不清模样。” “那你都看不清脸就认定那是你弟弟?” “对,就是特别肯定,那就是我弟弟。做梦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吗?即使有些人看不清样子,但是从你的角度,你就是知道他是谁,却无法说出口,可能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那倒也是。哎,行了行了,不就是个梦吗?能有多大事儿!” 古道心撑着额头,“我没说多大事儿,其实我只是想回去睡个回笼觉而已,是你总拉着我说。” 苏方尴尬地收回手,“嘿嘿,那成,你再去睡一会吧,我绝不打扰你。” 古道心回里面睡觉去了,苏方闲着无事,就是就去看看新店的动工情况。 这地刚刚批下来没多久,古道心已经提前做好了新店的设计图,并且安排好了工人按照设计图来动工,苏方和陆镇都派了人做监工,轮流来,没事的时候苏方也会过去看看。之前古道心给他介绍了这新一门生意的玩儿法,当是苏方就觉得,一旦这生意做起来,必须财源滚滚,躲都躲不掉!而且还会是拓宽人脉的利器! 承国公府的事情也拖了有一阵子了,几日后,皇帝终于下旨,说承国公病重,现在直接将爵位传给唐云,就不需要再特别请封世子了,算是皇帝对承国公府的恩典。 而更让人措手不及的是,在唐云袭爵的第二日,老承国公就去了,仿佛就是在强撑着身体,等着看孙子袭爵这一天,愿望达成,便无牵无挂了。 唐云孝顺,直接取消了袭爵庆典,只为老国公办丧事。众人再次感慨,唐云的品性真是一等一的好,真正的人中龙凤,承国公府有这样德才兼备、气质修养均为上品的人继承,老国公九泉之下也该安息了。 古道心和苏方只觉得事情实在突然,他们本来还想等皇帝宣布老国公病重之后就来国公府探望一下,现在探望是省下了,直接奔丧。 办丧事那天,古道心、陆镇、苏方、廖战老早就一道过去了。 灵堂之上,唐云一直站在灵位边上,这也没过多久,他整个人都已经瘦得不像话,眼下的淤青很是明显,胡茬也都冒了出来。从前的翩翩佳公子,现在却是一派颓然。 众人一一上前对着老国公的牌位上香,走过一个人都要安慰唐云几句,但是唐云的反应都是淡淡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但这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挑唐云的错处,就算一向和唐家不和的一些人也不会挑在这样的场合闹事。 苏方上完香后,走到唐云身边,轻轻拍了拍唐云的肩膀,“我、我也不会说什么安慰你的话,就节哀顺变吧。不过你也知道,你爷爷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继承他的爵位,然后将唐家继续发扬光大,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我也知道你这刚刚接手国公府,也许有些事情做得不太顺手,要是遇到什么自己不好解决的问题,你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全力帮你。” 唐云慢慢抬眼看向苏方,这算是他今天第一个反应,“你不怪我?如果不是我太笨,蠢到被那个女人欺骗,我就不会离开你,这所有的事情,也许都不会发生。”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处在过去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就算重新回到曾经,你不知道那个女人在骗你,你也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所以不要问别人这种问题,也不要问自己,那只是一种折磨罢了。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也有很多人会错失自己的所爱,但重要的是以后。往事不可追,总回头看,还怎么往前走?” “所以,我们是真的不可能了。” 唐云低着头,眼睛轻轻眨了两下。 心里难过又复杂的苏方并没有注意到地上一两点晕溅开的湿意,他现在很想安慰安慰唐云,但又觉得这会说什么都很无力。 “我不好说能理解你的心情,只能说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咱们毕竟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往后肩上的担子重了,不过我相信你,你是个有担当的人,一定会承担起整个承国公府。” 唐云摇头,“如果我是个有担当的人,当初就不会错失你。你现在……”唐云看向不远处一直在看着他们这边的廖战,“廖战对你很好。” “啊,是很好。” “你过来跟我说话,他不会吃醋?” “额……廖战不是会乱吃醋的人,今天这种情况,他明白,也理解我。他也希望你能早日从痛苦中走出来。” 唐云淡淡挑了下眉梢,“看不出,他还很心细。” “恩,其实廖战这人就是外冷内热,而且也不太喜欢跟别人交际,但绝不是有些人传的那样什么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如果跟他相熟,你就会发现他真的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他会细心到帮你注意一些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还会照顾人,当你遇到问题的时候,他还会默不作声地帮你把问题给解决好。他看着冷,但实际上很好说话,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好好跟他说,他能接受的,都会答应你。” 唐云低头一笑,“看来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第246章 以文冶情,以武会友 苏方无奈,“你不信啊,你以为我是因为跟他感情好所以才故意替他说好话的?” “不是,我是想说,你所讲的,只是在你面前的廖战,他只在面对你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只是因为他喜欢你,才心甘情愿对你与众不同,甚至是打破自己一贯的原则。” 苏方心里触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是跟廖战在假扮情人,但是他也发现了,在很多细节上,廖战对他的照顾真的不像是在演戏那么简单。这不是道心说的“认真”能解释的。 回想他们和好后的种种,苏方确实觉得自己在廖战这里是不同的,他似乎总是在享有特权,廖战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总是格外有耐心。这种现象在他们决定假装情人之前就已经出现,难道真是像唐云说的那样,廖战对自己有真情? 苏方心绪复杂,有种格外的沉重感。 他不知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他该怎么面对廖战,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廖战应该是兄弟才对。而且廖战性格安静稳重,又怎么会喜欢总是爱胡闹不老实的自己?怎么感觉自己都不像是廖战那盘菜。 但说实话,认识廖战这么些年,都没见到廖战跟别的男人或者女人走得多近,难不成他真的从来没有对谁动过心,除了自己? 这话在脑子里冒出来苏方自己都觉得很扯,他哪里有这样的魅力?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这边要是有什么事儿,派人到侯府找我。” 苏方辞别了唐云,跟古道心他们一起离开了,也没说中午在国公府用膳。 一出来后,苏方就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呼了出来,就觉得轻松多了。 “这偌大个承国公府,以后就是唐云一个人撑着了,当家好,再不用什么事儿都请示,自己想做什么事儿,也没有来自长辈的反对。不过自身的压力也不少,我看唐云的样子应该压力过大有一阵子了。” “这还用说?估计从承国公病重开始他这压力就没有小过。其实总的来说,这唐云也算是受害者,以后真要有什么事儿,咱们能帮衬一把是一把,廖战也是大方人,应该愿意帮忙吧?” 廖战神色不变,“只要试苏方的要求,我都没有意见。” 苏方挠了挠鼻子,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茬,廖战继续说道:“不过今日我看唐云的样子,不会有要我们出手襄助的机会。不破不立,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从前单纯耿直的唐云。他会知道什么事情该怎么处理。而且也不用太悲观,他继承的是承国公府,又不是巨额债务,老国公在的时候就有一套几乎成熟的管理府中的方法,挑个能担得起来的人当管家掌事,让他稍作修改就好,也不用有大的变动。至于官场上的事儿,他也不是初生牛犊,以前做礼部侍郎的经验都用得上。” “廖战说的对,我们不用着急帮忙,先看人家有没有这个需要吧。” 几日后,翰林院。 古道心正在给一些混乱的典籍进行分类。 他现在做编纂,要经常用到古籍。但是翰林院的古籍分类却非常乱,大分类不足小分类没有,而且还有很多古籍放的位置都不对,照着索引都找不到想要的书籍。 古道心不愿意每次找书都要花上那么长的时间,所以就决定干脆先花上几天时间整理书籍,制定分类,再将所有的古籍都分门别类排好,重新制定索引,这样至少自己以后找的时候不用再那么费事了。 “古大人。” 古道心转身,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柳纯微微一笑,“柳大人。柳大人是来查找古籍的?刚好我正在分类,柳大人要找什么直接跟我说,现在大部分的书籍我都分类得差不多了。” “古大人勤勉,不过我不是来查找古籍的,陛下要召见你我,廖公公就在外面等着,咱们快些过去,别让廖公公久等了。” “陛下召见?”古道心放下手里的书,拍拍手站起来,“所为何事?” “应该是为了三日后跟辰国的比试。辰国提议要“以文冶情,以武会友”,要跟咱们大晏较量较量。” 古道心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发现还真有这么回事。 这场比试是辰国提议,而且比赛的项目和规矩也是辰国制定,自然会选择对他们有利的方式。谁都看得出他们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本来这事要是好好商量商量,两边共同出比赛的题目,共同拟定规矩也无不可,本来这样才是最公平的方式。 但皇帝受不得激将,又被吹捧得飘飘然,商靖只说大晏是上朝大国,人才济济,他们辰国本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也就是能在比试内容和规矩上取点巧,多一些他们擅长的内容,才有机会能跟大晏的人才比试一番,当然就是这样也没有多大的机会能赢。 这一番话把皇帝说得很是高兴,主要是商靖的语言组织能力太好,情感表达得也十分到位,明明是在说好话,却没有表现出丝毫谄媚,反而是有一种不甘和无奈在里面,让皇帝越发得瑟,便直接金口一开答应了。 对于这种傻逼似的行为古道心并不想多做评价,反正每次皇帝不顾后果做什么事儿,总是要陆镇替他兜住。明明皇帝才是兄长,是处在九五之尊位置的那个人,却总是要陆镇来为他做这做那。 “以文冶情是你、我还有邹云?” “邹探花病重,已经回家养身体了,所以就轮到了何炳钦。” 古道心冷笑,这兵部尚书何升荣为了给儿子制造露脸的机会,搏个好前程,也真是够不择手段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这果然是最好用的办法。也是可怜了那邹云,被算计了一通。 柳纯看了古道心一眼说道:“你也不必为邹云感到可惜,他早就投靠了何家父子,想借助何家父子平步青云,现在被反过来利用也是他咎由自取。” “我可没觉得可惜,当初春猎的时候就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 古道心曾经无意中发现何炳钦跟邹云在帐子中做那种事,虽然明显邹云并不十分情愿,但是也没有反抗,好像在忍着极大的痛苦一般让何炳钦在他身后驰骋,后来回京没多久,邹云就从从七品的光禄寺署丞升到了正七品太仆寺主薄,这其中的交易显而易见。 这就是官场上的不正之风,大多数是钱权交易,邹云这就是权色交易,意义上虽然差不多,但却要承受更大的屈辱。左右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古道心瞧不起,也不会去提醒举报。只要邹云别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儿,别犯到他的手上,他也不愿意手伸得那么长。 “邹云出身寒门,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捷径,旁人也说不得他什么,跟你我也没有干系。以武会友是以王爷为首又选的几个武艺高强、精通多种兵器的御前侍卫。对方出来的人必定是辰国第一剑客简纵,若不是王爷,旁人估计招架不住。” 古道心打心眼里反感皇帝有个什么事儿就要找陆镇,明明不信任,却还是要将那些重要的事情交给陆镇,之后再各种防范。 让别人为自己做事,还满心猜忌,谁人不寒心?这是显章太过刚正不阿,要是换做自己的话,肯定没这么好说话。 廖公公带着古道心和柳纯去了勤政殿,何炳钦已经到了,看到古道心进来的时候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这表情正好落在皇帝眼中,皇帝微微皱眉,但何炳钦却没注意到。 古道心心中暗骂何炳钦一声蠢货。 皇帝轻咳一声,开始跟他们说三日后的比试。辰国那边已经把文试三场的内容定下来了,他们这正好三个人,来分配一下谁负责哪一场。 第一场是做文章,第二场是比书法,第三场稍微复杂一点,是诗歌配乐的朗诵。 柳纯在做文章方面的造诣,整个大晏除了他的老师之外几乎无人能及,所以第一场就是柳纯了,这没什么悬念。 第二场和第三场的悬念就稍微大了点,谁都知道第二场比较好比试,第三场的难度比较高,既要现场吟诗,还要能与曲乐配合。这个没有提前磨合,只能看现场发挥,配合得好坏也不是单看一方发挥,如果效果不好,那双方都算有责任,所以还是第二场比试比较稳妥。 “陛下,就让微臣来参加第二场罢。” “哦?何爱卿对自己的书法自信?” “臣自幼学习各家书法,各种风格略通一二。再者目前辰国只说了比试项目,具体的规定还没有下来,古大人精通元山体,但是比试的时候人家可未必就选择元山体。如果到时候他们要求写的是比较冷僻的书法,臣恐古大人应付不来。” 皇帝看向柳纯,“柳爱卿以为如何?” “古大人虽然精通元山体,但也不代表别的字体就不行。” “那你是认为这第二场比试该古爱卿?” 第247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倒不是。臣说古兄也会别的字体,只是在陈述事实,但如果就本次比试而言,古兄更适合第三场比试。第三场要求现场合着乐声吟诗。我与何兄都不太通音律,但是古兄却知道一些。还吹的一手好笛子,所以就论适合第三场比试的人选,古兄当仁不让。” 古道心挑眉,没说什么,皇帝听着却很高兴。 “是吗?朕都还不知道古爱卿会吹笛子,如此甚好,那就依柳爱卿所言,第二场由何爱卿负责,第三场是古爱卿。此事关系到朝廷的颜面,大晏的荣誉,三位爱卿可一定要全力以赴啊!” “这是自然,陛下放心,我等必定全力以赴!” 三人离开皇宫,一路上何炳钦那叫一个嘚瑟,总是没完没了跟柳纯套近乎。他以为刚刚柳纯也说让古道心负责第三场就是站在自己这边,以为是柳纯跟古道心闹了不愉快,才会替自己说话,想着要是能彻底把柳纯拉到自己阵营,那就好了,到时候在景王殿下那也是功劳一件。 “柳兄可还要回翰林院?我看今天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请柳兄一块用个晚膳。柳兄是想在外面吃,还是到我府上?额……之前也没个准备,要是到府上的话唯恐招待不周。咱们还是到外面吧!地方随柳兄挑。” “何兄不必费心了,我手头上还有点事情没做完,准备先回翰林院,做完之后再回去,多谢何兄好意。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 何炳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表情阴沉下来。他说了那么半天,现在就变成了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哼,不识好歹! 何炳钦一甩袖子走了,从古道心身边经过的时候不忘甩个白眼。 古道心就好像压根没有看到一样,面无表情。 回到翰林院,古道心继续收拾古籍,他也还有一点点做完,不想再拖到明日。柳纯走过来,帮着古道心一起收拾。 古道心一看,笑着道:“柳兄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忙完?去忙那你自己的吧,我这很快就能弄完。” “没有,我没事了,就是不想去跟何炳钦吃饭,你会不会怪我刚刚陛下问的时候没有向着你说话?” “这话怎么说呢?什么叫向着我说话?我也没说非要第二场啊,对我来说第二场和第三场都一样,无所谓。柳兄宽心。” 实际上古道心还比较偏向第三场,他确实不懂得其他的字体,在来异世之前他的毛笔字只能说基础不错,写得不怎么样,上一世是为了投机取巧让皇帝喜欢,才刻意练了元山体,其他都不行,这一世也没有时间练字,真让他第二场上,他还不如第三场的把握大。 他虽然不太会作诗,但是脑子里面的诗可不少,在他的世界,那些古人们做的诗在这个世界可以随便用。写人、写景、叙事、抒情应有尽有,随便拿出来一首都可以,反正是前无古人。 他会吹笛子,要想合着音律朗诵,应该也不困难。 只不过这是从他自己的角度而言,从柳纯的角度来说,那番话还是有些唐突了。而且就柳纯一向行事风格而言,和他平日作风不太相似。 “那就好,我原本还担心古兄会生我的气。” “要是因为这就生气那我也太小气了。对了,柳兄是怎么知道我会吹笛子的?” “哦,还是有一次偶然听王爷提起。古兄德才兼备,我实在自愧不如。” 古道心轻笑,“柳兄过奖了,这哪里就算的上德才兼备了,跟柳兄相比还差得远。不过我本来以为能见到王爷的,可惜了。” “古兄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王爷吗?还用在乎这点时间?” “说句让柳兄见笑的话,这天天见也没有见腻的时候。我时常想,我跟显章的相遇和相知,听起来就挺……巧合的,当初如果不是我在乡下受排挤,苦于无生计,也不会冒险上山抓蛇,就更不会遇到受伤昏迷的显章,这就是缘分吧。” 柳纯微笑,“我倒是很好奇,以古兄的本事,又怎么会被逼迫到没有生计的地步?若说人的习性转变那也是有的,可能从前性格软弱,但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就变得坚强了。不过当时古兄才被逼的去上山抓蛇,怎么就有胆量去救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更别说这陌生人还有伤在身,你当时就不担心他会是什么歹人,救了他有可能对你不利?” 古道心眼角一抬,怎么感觉柳纯是在试探他? “我这人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心软,总想着这也是条人命,不能见死不救。不然我和那些欺负我的人又有什么区别?而且那种时候,也由不得我想太多。人命关天嘛,这生死攸关的时候谁救人还能慢悠悠考虑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柳兄会如此吗?” 柳纯摇摇头,“我没有古兄的经历,还真说不好。不过我对王爷忠心耿耿,如果是王爷受伤的话,那我就算豁出命也一定会保护王爷。” “柳兄能从实际出发是好的,不过如果我是柳兄的话,真要与王爷一同遇险,那我一定会想办法赶紧躲起来,毕竟柳兄不会武功,真要到危险的时候王爷还要顾着保护柳兄,如此便是险上加险。” 柳纯低下头,“古兄说的是,在下不会武功,实在惭愧。若是古兄,必定不会拖王爷后腿,还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古道心眉梢动了动,看柳纯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是自己欺负他了呢。 “柳兄多虑了,王爷也会考虑到柳兄的行为,必然不会让柳兄轻易涉险,只要柳兄自己也多加注意就好。”可别像之前陆熠景设宴的时候似的,明明自己不会武功,还偏偏要给他挡着。虽然当时从柳纯的角度来说就算后面中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到底要修养好一阵子,自己也会欠下个兄请。 古道心也不是不知好歹,但有的时候有些帮助,确实还不如没有。还有那些别有用心的帮助,那就更不必说。 晚上,古道心直接去了侯府。苏方也正好从外面回来,一看见古道心不由自主地笑了。 “道心你知道吗?我现在就有种看你一眼就少一眼的感觉!” 古道心:“……咒谁啊你?” “我不是在咒你,你不是已经在选宅子准备搬出去了吗?那不是看一眼少一眼?” “扯!就算我搬出去了你也可以去我那找我啊!会不会说话!” “好好好!是我不会说话,别生气!哎,你今天怎么一回来就直接回侯府了,往常不是会先去王府找王爷吗?” 古道心坐下来,“有个事儿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儿?” “你对柳纯了解多少?” “你之前问过我。” “有没有更详细的?” 苏方挠挠头,“那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柳纯和显章的事。” “那我哪能知道啊,要不是因为你,我都不知道他跟王爷认识。我对他的了解可能还没你多呢,就只知道他是孙大儒的得意弟子。你要真想知道,那还不如去问陆东或者莫廷。” 古道心没说话,苏方看着古道心为难的样子直皱眉,“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啊!” “我总觉得柳纯对我好像……有些敌意。” “不会吧,他可是王爷的人,而且我看有几次他跟你相处,挺好的呀,虽然话不多,但态度还是比较友善的。再者你忘了之前陆熠景设宴,安排那个舞剑的意欲对你不利,他当时也是护着你的。”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有些拿不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王爷的人,而且也帮过我,我早就可以确定了。另外,去年在才情阁,他是有意帮我,但仔细回忆一下当时他扑过来的方向和速度,我可以确定,即便你没有出现,他也顶多受个轻伤,我倒是会受重伤,死不死还两说。” 苏方神情严肃起来,“那你怀疑他是在作假,是故意在王爷面前表现得对你好,但实际上却对你很有意见?” “还不能确定,不然我也不会想问你。” “这种事还是确定一下为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别关键时候被自己人给算计了。这样,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我把莫廷找来,你问问他。莫廷很靠谱的,他肯定不会说出去。而且他知道的可能比陆东知道的还多。” “现在去约人?” “这时候约哪来得及?”苏方得意一笑,“还好我早就跟莫廷说好了,今天操练完之后他就过来找我,我请他到养生楼放松放松。” 古道心一笑,“养生楼?我以为你们要去也是去雀馆。” “我倒是想去,但是莫廷不行啊,王爷定的规矩,凡是军中人,嫖、赌均不可沾。麻将虽然是新兴玩儿法,但也确实涉及到了钱不是?所以也不行。” “军中纪律严明,肯定要遵守,你别勾着莫廷犯错就行。” 作者闲话:多谢大五狼的礼物~ 第248章 委屈什么? “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勾着他犯错啊,我是那会明知故犯的人吗?再说我也惹不起王爷啊,哪里敢带着他手下的人学坏?你可抬举我了!” “你这是怕显章,前面说的可不算。” “哎你……”苏方还要跟古道心继续杠,反正他就是这样,明明知道自己永远刚不过古道心,但还是不长记性,说刚就刚,然后刚失败了再决定以后绝对不跟他刚了,没两天就自打嘴巴。正好这时候莫廷来了,苏方给了古道心一个“算你运气好”的眼神,便招呼莫廷进屋说话。 莫廷被苏方拉得一趔趄,扶着门框才没摔个狗吃屎,“你急什么?进屋干嘛?不是要去养生楼吗?哎古古你怎么在这?我刚刚操练结束后去王府汇报情况,发现王爷正找你呢!” “有点事,一会就过去。再说反正他要是找不到我也该想到我是在这。” “这倒是。那要不我们等王爷一会,然后一块去养生楼?” “这个一会再说,我有事要问你。” 莫廷看古道心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还挺严肃的,就莫名觉得心虚。 他这纯属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刚入军中的时候因为不服管教总闯祸,每次闯祸之后王爷都是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然后他就被看得心虚了,乖乖认错。道心跟王爷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身上也有了一点王爷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被道心静静看着的时候就会让莫廷有种自己好像又犯错了的错觉。 “那成,进去说吧。” 三人进去,下人看茶。 古道心把今天皇帝召见他跟柳纯还有何炳钦的事情告诉两人,苏方是很意外,莫廷倒有点意料之中的意思。 “今日上午陛下就召见了王爷,说了三日后比试的事情,还让王爷从御前护卫当中挑人。御前护卫大都是花拳绣腿,有真功夫的没多好少,真是难为了王爷,要在蹉子里面拔将军!”莫廷言语带着火气,把茶当酒似的仰头灌了一杯。 “那怎么不从你们军中找人?”苏方不解,“就你,还有穆将军、张将军,听说夏侯将军也回来了,你们几个就够了吧?” 莫廷难得露出个讽刺的表情,“陛下怎么可能全部都用王爷的人?本来还忌讳王爷功高震主,要是这次“以武会友”都用王爷的人,陛下肯定想着别人会不会说大晏之所以能在辰国面前保住颜面,全是因为王爷之功?其实我都挺替陛下矛盾的,一边看重王爷的能力,一边又忌惮着王爷,真遇上事儿了必须指望王爷,王爷给摆平了他又要疑心王爷,咱们这位陛下呀,呵呵,当真累得很。” 古道心本来是想跟莫廷了解一下柳纯的事儿,结果没想到还没说到正题上,莫廷就开始了疯狂吐槽模式,可见心中积怨已深。 其实莫廷的性子,古道心也有些了解,亦正亦邪,心中没有那么强烈的忠君念头,没有如陆镇那般雅正的大是大非观念,也没有多少关于家国天下的理想抱负,他会在这里,会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不是为了什么报效朝廷,只是因为他跟了陆镇,忠于陆镇。 所以莫廷看不得一切对陆镇不好的情况,这其中也包括皇帝对陆镇的种种不公,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些几乎算得上大逆不道的话。 不过他也很有分寸,要不是面对古道心和苏方,他也不会说,甚至面对陆镇,他都不会说,因为他知道,王爷听不得这些大逆之言。 “陛下向来如此,你跟在显章身边这么多年也该了解。而且显章把大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就算陛下对他有戒心,用着他还防着他,在对上辰国的时候他也不会有所保留。以显章的能力,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文试,第一场是文章,第二场是书法,第三场是作诗合曲。” “那你是第几场?” “第三场。” “哈?第三场这么难,你怎么会挑第三场?” “是啊古古,你没必要选难度这么大的吧?柳纯诗词歌赋俱佳,让他来第三场不是更保险?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好啊,你别误会。” “我明白你的意思。”古道心把当时在勤政殿里的情况讲给莫廷和苏方听。他也没说自己的看法,就是把当时的情况简单复述了一遍。 苏方听着就觉得这个柳纯的话不单纯,感觉好像在故意把难的推给道心一样。但苏方也想着是不是自己刚刚跟道心聊了,有点先入为主,所以就打算先听听莫廷的说法,莫廷对柳纯已经很了解。 莫廷挠挠后脑勺,“不对啊,我怎么记得柳纯好像通音律呢!” 古道心眯眼,“你可见过?” 莫廷摇摇头,“见是没见过,只是之前听飞烟说过,柳纯跟随王爷的第一年,王爷生辰,他就当场献奏了一曲,以做庆贺。不过当时我不在京城,所以不知道。那次好像也就只有柳纯、飞烟和夏侯在。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回头我再去找飞烟或者夏侯确认一下。” 苏方气得鼻子使劲儿出气,要是真的能确定柳纯确实通音律的话,那就说明柳纯是故意的。 其实柳纯已经定了第一场比试,后面的比试他不参与就是,皇帝问他的时候,他从实际出发分析也成,可他却谎称自己和何炳钦都不通音律,逼得道心不得不接下第三场比试,这就不对劲儿了。 莫廷也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表情有点难看。他跟柳纯的交情虽然一般,因为身份缘故,柳纯很少跟他们聚在一起,但到底柳纯是王爷的人,他可不想柳纯做出对不起古道心的事,对不起古道心就是对不起王爷啊! “古古你也别想太多,说不定是我记错了呢,你等我回头跟飞烟去确认一下,如过确定柳纯懂音律,那这件事我们就告诉王爷,让王爷处置。” 古道心笑了一下,“不用说“处置”这么严重,可能柳兄也是无心的,再说他当时已经定下了第一场比试,这第三场,也就是在我和何炳钦之间。显章定然会为了比试全力以赴,我又怎么会投机取巧,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不顾比试结果?反正我确实对音律略知一二,这么安排也没什么问题。这件事就暂且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苏方不愿意,“我看那个柳纯就是别有用心,你干嘛还替他兜着?” “我不是替他兜着,”古道心安抚着苏方,“至少目前他还没有做出伤害我的事,不过一场比试而已,我又不是应付不来。我只是想了解柳纯对我的真实态度,知道了,目的就达到了,以后稍加防范便是。柳纯对显章忠心耿耿,这我倒是能肯定。往后的事情且等往后再说,只要他不主动找我的麻烦,这点小事就算了,我也不想显章费心。” 莫廷听着就很感动,从飞烟到柳纯,古道心对王爷身边的人真是旁人比之不及的宽容。他当然知道古道心并非什么善男信女,之前就听陆东说过,古道心杀人也是毫不手软,动了杀气的时候浑身的戾气重到连陆东这个军旅出身的人都觉得心悸。 这样的人,却容下了飞烟的挑衅和柳纯的不善,皆是因为王爷。 “古古,多谢!不过你放心,要是他真做出伤害你的行为,我一定不会替他隐瞒,必然会告知王爷。你才是对于王爷而言最重要之人。不要为了别人而委屈你自己。” “放心,这还算不上委屈。” 苏方轻笑,“你是忍不得委屈,但也得看对上什么人,要是跟王爷有关,你委屈死自己都不会犹豫。” “什么委屈?”清冷的声音落下,陆镇的身影出现在口,刚一脚迈进来的时候古道心就站了起来,迅速跑到陆镇身边,拽着陆镇的袖子。 “都等了你好一会了,怎么才来。” “以往……”陆镇本想说“以往你都会先来王府找我”,但最后还是话锋一转变了,“有点事耽搁,等久了?” 古道心端着手臂乐着,“还好吧,也不是很久。” “刚刚苏方说你委屈什么?” “没什么,就是开个玩笑。苏方要跟莫廷一块去养生楼,咱们要不要一起?” 陆镇想着这段时间古道心里里外外地忙着,要管控生意,要在翰林院忙着,还要偶尔去看看新店那边的搭建情况,实在太累,能去放松一个晚上也好。 “恩,去放松一下。” “好,那赶紧走吧!” 古道心拉着陆镇的手腕就出去了,苏方和莫廷对视一眼,跟在后面。两人一边走一边悄悄说话。 莫廷拍着胸脯,“真是好险,差一点就被王爷发现了。” “我巴不得让王爷发现,让他知道他的人是怎么坑道心的。” 这么一句话,莫廷就闭嘴了,他没得反驳啊。不行,这事儿就算不告诉王爷他也得告诉飞烟还有夏侯他们,万一柳纯真生了异心,他们也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 第249章 你特别好,我特别喜欢你! 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而古道心又是那种行动派,心血来潮想要做什么就会抓紧去做,不愿意拖着的那种,于是就有了他们四人还没到养生楼就“分道扬镳”的结果。 主要是古道心突然不想去养生楼了,想去泡温泉,陆镇又向来由着他,所以最后就跟古道心一块去了温泉庄子。 两人在休息室里换了衣服,仅下半身裹着白色的棉布。 陆镇的动作快一点,先弄好之后就出去了,古道心到温泉池边上的时候,陆镇已经在里面了。 乌黑的头发安安静静拢在一侧,可以看到宽阔且线条优美而有有理的脊背。虽然常年征战在外,但陆镇是个体面人,不喜欢打赤膊,所以身上的肌肤并没有如很多军士那样晒成了小麦色,还是偏白的。只是背上的一些即使已经愈合却依旧形状狰狞的疤痕破坏了原本的完美。 那些一定是陆镇早年征战沙场的时候留下的,这一条条伤疤的诞生便是见证了陆镇由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走向高高在上的镇南王的历程。 其实陆镇的长相偏俊雅,并不是特别粗矿的那种,只是因为身上杀伐气太重,又太过严谨刚正,一般人不大敢直视他的容貌,匆匆瞟过一眼便只留下了这人“神情冷肃”、“严正失亲”的印象。 而与陆镇交往较多,或者那些有胆子看他的人,也往往会因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态度,还有那一双冷冽如刀的眼眸,而忽视了他俊美的长相,这就是气场太过强大而淡化了容貌的效果。 除非是能像古道心这种无视掉陆镇气场的人,又或者是愚钝到感知不到气场的人,才能注意到陆镇其实也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既丰神俊秀又器宇轩昂,这才是颜值与气质并存。 古道心没急着下去,就抱着手臂站在岸边欣赏。 陆镇察觉到古道心来了,慢慢转身,“怎么不下来?” 古道心好似个登徒浪子瞧见绝世美人一般抖了抖眉毛,抬手撩了一下散在额前的发,声音也流里流气的,“这么一副美人沐浴图,我能不好好欣赏欣赏吗?” 这大概是陆镇生平第一次被人形容成美人,一时间倒愣住了。 古道心嘴角衔着一抹笑,张开手臂,身子笔直地向着水面扑面倒去。 本来还在发愣的陆镇忽然反应了过来,抢步上前,将古道心接了个满怀。 但古道心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在水中又多有不便,陆镇脚下一滑,差点就摔倒,但还是第一时间右脚向后撤了一步,稳住了身形。手中稳稳托住古道心。陆镇的臂力是相当好的,不然枪法也不会这般出神入化,就算是托住古道心整个人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镇想要放开古道心,却发现古道心还是一动不动,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一张脸全埋在颈间。 “显章。” “恩。” “显章。” “恩。” …… 古道心一直反反复复叫着陆镇的名字,陆镇也不问缘由,反正只要古道心叫,他就会应声,没有丝毫迟疑。 古道心闭着眼睛,嘴角挂着的弧度就没有消下去过。他活了三辈子,也只有在陆镇身边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情愫。 第一世他磕磕绊绊,第二世摔摔打打,但纵使他再习惯了这些事,可终究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会不痛呢?能像现在这样,有一个会在他摔倒的时候接住他的人,他便觉得,这不仅是陆镇抱住了他,也是他抓住了能照亮自己世界的唯一的光,他永远不会放手。 “显章,”古道心的声音有点闷,“你特别好,我特别喜欢你!特别爱你!我们上辈子、上上辈子没在一起,但我希望我们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一直下下去,我们都能在一起。” 陆镇一手搂着古道心的腰,一手由上至下抚摸着古道心的脊背,顺着被水打湿的头发,“好。” 未来的事情总是充满不确定性,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来世来,但陆镇应了这一声,古道心就觉得,他们的来生,定会是如此。 两人抱了一会,但这样毕竟不方便泡温泉,于是便沿岸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坐着,古道心就靠在陆镇的肩上,手里拿着一壶之前带过来放在边上的酒,一口口喝着。 “跟辰国的比试,准备得怎么样了?那些御前侍卫能不能挑出得用的?” “挑了四个出来,两个上场比试,两个替补。” “这还能替补的?” “若是在比试之前临时出了状况,有的顶替。” 古道心怎么听都觉得这个临时出了状况不是一般的状况,“你是觉得辰国可能在比试前动手脚?剑乃兵器中之君子,若是简纵能将剑术练到登峰造极,其心性不应该是会背后耍手段的心机小人。”而且上辈子古道心跟简纵有过一点接触,对方确实是刚直之人,一身凛然正气,这种比试应当会公平公正对待。 “他不会耍手段,但商靖会。商靖一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 “跟他交过手,他曾经是辰国的军师。他这个人确实很有才华,但就是太邪,剑走偏锋。他为了赢得一场战争的神力,不惜牺牲掉几万将士的生命,因为他的做法犯了众怒,最后才罢了军师一职。。” “不做军师做帝师,祸害也没小到哪去。”古道心算是明白了,有这样的老师,元厉能长正常了才怪。 “不过据我所知,商靖并没有真的教过元厉什么。元厉回到辰国的时候,商靖虽在朝为官,但是因为之前的战事,官职并不高,其实出了那样的事儿,他还能保住官职,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能力,元厉想要商靖为自己效力,才许给商靖帝师之尊。元厉登上了帝位后,实践了诺言。” 所以兜了一圈,元厉跟商靖之间就是一笔交易,好了,商靖不用背锅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确实应该多加防范,他要是敢在武试上耍手段,那必然也敢在文试上耍手段。武试他们还有简纵,把握还大一些,文试可没听说他们这边有出什么不得了的人才。” “文试是你、柳纯还有……” 陆镇总是记不住那个探花的名字。 “不是原本那个探花,原本的探花称病,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所以第四名何炳钦补上。在这个关头出事,当谁是傻子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吗?” “何升荣动的手脚?” “除了他老子还能有谁?这位邹探花以为抱上了何升荣父子的大腿就能平步青云,就能走走捷径,熟不知他只能被这对父子做筏子罢了,所能尝到的甜头也不过眼下的一点蝇头小利,后面也就只有被压制的份儿。何炳钦是第四名,官职起步不高,但只要何升荣多给他制造机会,得了陛下青眼,总有脱颖而出的时候,有个天子近臣的爹就是这样的便利,容易在皇帝跟前挂名儿。邹云被踩得结结实实难以翻身,说不定过了一两年皇帝就把他给忘了,探花又如何啊?这满朝文武除了宗室之外,有多少人没有经历过科举啊?而且邹云跟了何升荣父子,就永远不可能有机会越过何炳钦去。何炳钦轻狂浮躁,纵然有当老子的提携,也成不了大气候。” 陆镇单手搂着古道心的肩膀,眼中寒光闪动,就算何炳钦不轻狂浮躁,就冲着他对古道心的敌意,他也不会让何炳钦在朝廷上站稳脚跟,有机会找古道心的麻烦。 “文试三场比试,你是哪一场?” 古道心仰头看着陆镇,眯眼一笑,“你男人这么厉害,当然是第三场压轴出场。胜利之后迎接大家的欢呼声和崇拜的眼光。” 陆镇却没有被古道心刻意玩笑的语气带过去,“为何是第三场。” 一听这语气古道心就知道陆镇一定是知道三场比试的内容,自己白说了那么浮夸的话企图转移注意力。 “柳纯擅长做文章,第一场他上很正常,第三场又要对音律略有了解,在吟诗的时候要能合着乐声,何炳钦那个蠢货对音律不通,那只能我上。” “你不会主动说你懂得音律,他们又如何知道?” 古道心原本是真不打算说的,但话赶话到这了,他也没有必要为柳纯而对陆镇撒谎,“陛下问了柳纯的意见,柳纯知道我会吹笛子,就随口说了,陛下便让我来负责第三场。” 在事实的基础上古道心淡化了一点点,也算是给柳纯留个台阶了。 陆镇刚在想柳纯又是如何得知古道心会吹笛子,后来才想到,之前为了躲避千羽楼的追杀,他安排柳纯在王府住了不少时日,那段时间古道心刚好有几天在王府吹过笛子,柳纯应当是见过也听过。 可就算这样,柳纯也没有必要在皇帝面前说出来。 古道心看着陆镇面色沉冷,手肘轻轻撞了一下陆镇赤裸的胸膛,“不用想太多,就算第三场比是难了点,你对我还没信心?觉得我拿不下不成?” 陆镇摇头,“你必然得胜。” 第250章 他的显章啊…… 古道心勾上陆镇的脖子,“这么说就对了,你会赢,我也不能输,不然不是给你丢脸了?” 就算现在没多少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古道心还是有这种感觉。陆镇赢了,他比自己赢了都骄傲,那要是自己赢了,陆镇也一定很高兴。而且陆镇这般看重大晏的荣誉,他又怎么能容许在自己这出了岔子?这场比试,他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赢! 喝光了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古道心将空酒瓶子扔到一边。 陆镇伸手轻轻扳过古道心的脸,“还没喝够?” “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这么一壶酒哪能够啊!刚刚就应该多带两壶进来。” “不让你带是怕你喝醉。” 古道心嘚瑟一笑,“不是我吹,这种程度的酒,我还真没那么容易醉,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想我醉的话其实也挺容易的。” 陆镇挑眉,“怎么个醉法?” “简单啊,”古道心握住陆镇的手,凑过去张嘴含住陆镇淡色的唇瓣,轻轻咬了下才放开,“醉于美色,自然不需要酒。” 调戏完陆镇,古道心还伸舌头舔了舔嘴唇,陆镇人很冷硬,但是这嘴唇却软的很,感觉比自己的都要软,口感真是极好,要不是怕擦枪走火才克制着放开,他是真不愿意撒口。 陆镇的双眸暗了暗。 古道心并未察觉到陆镇眼中强行隐忍着却快要喷薄而出的意味,还以为是自己撩拨得不到位,所以陆镇才这么无动于衷,这自尊心有点受损了,魅力下降了这是。 温泉池子边缘部分很浅,就他们现在这样靠着边沿坐着,水面也仅刚刚没过胸口。古道心一个翻身,跨坐在陆镇腿上,双手按在陆镇的肩膀,又低头凑过去亲吻。从额头到鼻梁,移到脸颊又滑到嘴唇,最后在脖子处流连忘返。 古道心觉得自己特别喜欢陆镇的脖子,倒不是因为他自己的脖子是敏感带,只是觉得这样亲吻这个人如此脆弱又柔软的地方,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古道心一边亲着一边情不自禁地呢喃,“显章,我真是喜欢死你了!” 突然,古道心只觉得陆镇的手在胸前和腰上点了两下,他便腰间一麻,腿上一软,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散了,本来还能支撑着自己坐在陆镇身上,但这会就完完全全瘫在陆镇怀里了。 下一刻,古道心就被陆镇从水中给捞了出来,用棉布擦干了身上,带进了休息的房间。房间有一张宽敞的大床,古道心就像剥了壳的鸡蛋,被放在大床上,身上一件遮羞的衣服都没有,就连之前围着下身的棉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陆镇给扔到哪去了。 古道心心如擂鼓,这会看着陆镇眼底的血丝,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闯祸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最多就是搂搂抱抱,还有脱了衣服搂搂抱抱,最多就是浅尝辄止地亲两下,因为自己的特殊体质而没有进一步的发展。陆镇是个正常男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抱有欲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但既然他还不能满足陆镇,就不该撩拨的!刚刚也是色上心头,就把这点给忘了! “显章,我……” 陆镇也解开衣服,躺在了还不能动弹的古道心身边,“嘘,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就好。” 古道心能清楚地感受到抵在腿上的炙热,心里更加愧疚,不过到也冲淡了刚刚汹涌而来的情欲。这该死的带电体质,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的话,他早就跟显章大战三百回合了! 天知道他早就在王府踩好了点,王府的藏书阁、陆镇的书房、后花园的假山后面,还有演武场……许许多多的地方都不错,都是合适的选择,倍儿有情趣!就是自己这个身体不争气! 过了好一会,抵在腿上的热度和硬度都还没有消减,古道心觉得自己往后可不能再干这种事儿了,真要让陆镇憋坏了可怎么好!那只红眼乌鸦啊,自己派了那么多人去找,显章也派了不少人去找,怎么就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古道心实在心疼坏了,他的显章啊…… 三日后,比试设在朝华殿。朝华殿地方大,文试、武试都可以在这里进行。 当日,除了皇帝和陆熠景、陆熠鸿、陆熠诚之外,三品以上官员也都在场,辰国使团就坐在右边首位。 皇帝先是说了些场面话,之后又问了辰国使者在大晏的体会,这些天是由陆熠景和陆熠鸿分别带使团在京游玩儿,所以这话也是在侧面问两人谁对使团招待周祥。 商靖神情十分愉快地告诉皇帝,说两位王爷都非常热情,带他看了很多东西,也让他更加了解大晏的文化,他非常感激两位王爷这些时日花了这么心思和时间招待,还希望皇帝允许他能向两位皇子赠送礼物以表谢意。 皇帝面上的笑容越加灿烂,不住地点头对两个儿子加以赞许,还说他们已经懂得替他分忧了,非常好,但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却全是旁人看不出来的阴沉和不快。 陆熠景本来还不太高兴商靖没有完全站在自己这边,居然两头都说好话,但是一听到父皇难得这么称赞自己,而且父皇一向最喜欢自己,这心里头就舒服多了,想着左右这次没让这个狡猾的陆熠鸿占了上风,也算不错的,就不计较了。 但陆熠鸿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父皇虽然是在夸奖他们,但他总觉得父皇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让他心里有点发毛。 不过陆熠鸿也没有多少时间思考皇帝的态度到底如何,因为武试第一场已经开始了。 第一场比试的是刀法。 如陆镇所料,在开始比试之前,那个原定第一场上场的御前侍卫忽然腹部疼痛难忍,这个状态实在上不了场,陆镇就把替补的给找来了。 替补的从一开始就没有跟他们一起做紧急训练,就是为了让人以为他就只从御前侍卫中选了两人,那么做手脚的时候,最多也只做到这两人的身上,这也是掩人耳目。他真正特训的,其实是替补的人。白天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真正的特训都在晚上。 对面的商靖看到陆镇这边这么快就找了个人上来,顿时就明白对方是早有防范,心下抑郁了几分。 从当初在战场上,他就把陆镇当成头号敌人,深深以为只要解决了陆镇,大晏就等于被撕开了一个愈合不了的口子,那便是他们突破的契机。 商靖从小就知道自己智慧过人,也相当自信,但是在跟陆镇几次交手中,他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这让他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后来他为了能赢过陆镇,不惜将几万大军做诱饵,他相信陆镇绝对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做。 而实际上陆镇虽然确实没想到商靖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但即便进了陷阱之中,他依然带兵杀出了重围,并且将那作为诱饵的几万辰国军士全部歼灭。 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商靖就有点魔怔了,不打败陆镇,他就是死都不会死得甘心,所以他这次主动请缨出使大晏,并且策划了比试,就是为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赢过陆镇一次。 不过天不遂人愿,不仅他原本的诡计没有得逞,而且第一场比试他们居然还输了。 他听说陆镇没有从自己的军中选人,是从御前护卫中选的,原以为不济,却不成想还有如此身手,这样的结果恐怕也离不开陆镇这些日子的调教。 第二场比试剑术。商靖没做“特别安排”,因为他知道,简纵不会输。 陆镇也压根没在第二场比试的人身上花费太多心思,本来就这么几天时间,能有多大的效果?针对一个人还好说,两个人便很难大幅提升,他也知道第二场对上简纵不会有胜算,所以从一开始,这一场便是打算放弃的。反正也不过是一正一负,最后一场自己赢了也是赢。 不少人都看出了陆镇的计划,他们还想着像简纵这样的剑术高手必定心高气傲,被这样算计会不会觉得不高兴,然后当场要跟他们的镇南王切磋一番。 虽然镇南王武功高强,但面对的简纵也是辰国第一剑客,甚至是天下第一剑客,所以还是很有必要担心。再说一会还有第三场比试呢,要是在这消耗太多,万一影响了第三场比试可怎么好? 这也是商靖的第二方案。他的第一个方案就是直接在前两局拿下,三局两胜,第三场也及无所谓了。这也是他这样安排三场比试顺序的目的。 他也知道陆镇的武功深不可测,第三场几乎没有胜算。但他没想到陆镇会在一开始就准备好了替换的人,让他的第一方案落空。不得已,只有选择第二方案。 他早就料到陆镇会放弃跟简纵的这一场,所以他之前就跟简纵说过,如果他们第一场失利了,就让简纵第二场缠着陆镇必须打一场,就算不能赢,也一定可以极大地消耗陆镇的体力,甚至以简纵的身手,重伤陆镇也不是不可能,即使是两败俱伤也没关系,只要第三场能赢就行,过程如何他不在乎。 第251章 输也该输得体面 面对商靖的催促,简纵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长剑放在身侧,无动于衷。 商靖脸色黑了下来,“简纵,已经说好的事情,你是要反悔吗?” 简纵冷冷说道,“之前本来就是你自说自话,我根本没有答应。” 商靖脸色发青,“那你是要违背我的意思?别忘了陛下之前是怎么交代的,这次出行,你必须全权听从我的安排。” “我也告诉过陛下,违背道义之事,我也绝对不会做。” “你……” “比试就是一对一场,赢也好,输也罢,全凭各自本事,你的那些阴诡算计,我不干涉,但是你也不要想算计到我身上。” 商靖没想到简纵会这样冥顽不灵!他知道简纵脾气素来耿直,但他以为这次是陛下下旨,他就会无条件听从自己的安排,没想到居然被这样毫不客气地拒绝,这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中。 不过是仗着陛下一时宠幸而已,等回去辰国,他定要把这次武试失利的原因全部推到简纵头上,看看到时候陛下还会不会护着! 古道心注意到商靖和简纵似乎发生了口角,尽管他们掩饰得不错,面上表情就好像在闲聊一样,但是古道心懂得一点唇语,多少看出来两人的说话内容。 他就知道,如简纵这般侠义之人,断断不会和商靖这等卑鄙小人同流合污。 第三场理所应当被陆镇拿了下来,一点悬念都没有,对方派出来的人都没有在陆镇手下撑过十招。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赐酒陆镇,陆镇也算给了皇帝面子,表示谢恩之后一饮而尽。 接下来就是文试了。 第一场柳纯。 辰国那边出来的是个老者,看着得是柳纯爷爷辈的了。老者上来就像摆出了一副前辈长者的姿态,说自己实在不愿意欺负一个小娃娃,让柳纯自己认输算了。 这一上来就是言语挑衅,也算是一种战术。不过讲究做学问的人,却也想要用学问以外的方法来为自己增加获胜的筹码,可见这位老者做学问的心也不纯,只怕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柳纯一点也不客气,微笑着回老者不懂何为长江后浪推前浪,而且做学问讲究三种境界,一为高瞻远瞩前人路,二为孜孜不倦求精神,三为一朝顿悟辟新境,而老者居然还以年纪资历论学问深浅,实在不是真正做学问之人该有的眼光和态度。 老者被怼了一番,说不出回击的话来,便一甩袖子,坐到自己案前。这气势看着好像还足,但仅仅是表面上的现象罢了,老者的气势已经被柳纯破了。 破气势可不是小事,这甚至能影响到接下来写文章的发挥,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老者会那样说柳纯,原本是想扰乱柳纯的心境,结果不成想柳纯年纪轻轻竟然这么厉害,不但没中招,还反杀了。 为公平起见,文章的题目就由双方各拟定三个题目写在纸条上,叠好后放进一个木箱里,这个木箱几乎是全封闭的,只有一面切开了一个仅仅能容下成人拳头进去的圆形切口。 柳纯和老者分别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写着题目的纸条,拿到什么题目就写什么文章。两人掷骰子比大小以决定到底谁先拿。 这个其实无所谓,先拿有先拿的好处,后拿也有后拿的好处。 抽完题目之后。两人便开始做文章,为了节省时间,第二场比试同时开始。 第二场是书法。 原本以为辰国要比试书法,应该就是要对临某位大家的书法作品,然后比比谁写的好,最不济,要对临的书法大家可能是辰国的。 但何炳钦也算有点本事,他从很小时候开始就对临天下名家书法,即使是辰国的书法大家,他也都写过。毕竟若是没点真本事,何升荣也不敢接这个岔,万一输了,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如一开始不争取这个名额呢! 何炳钦有这个自信,不管是对临大晏还是辰国的书法大家,他都有把握能赢。若是第一场他赢了,自己又赢了第二场,那就没有古道心出场的机会了,真是便宜了他,不用输了出丑了。 然而当辰国使者把东西端上来的时候,何炳钦傻眼了。 辰国使者端上两个木盆放到两人身前的案几上,里面都装了半盆水,然后还有一根木头在里面,木头的长度跟木盆的直径差不多。虽然木头是浮在水面上的,但就因为这将将差不多卡住,所以木头的上边表面还是似浸非浸地泡在水里。说它没在水里,却还有一点,说它在水里,但也算接触到了空气,总之表面上就像浮着一层半干不干的水似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 商靖微微一笑,“古往今来,大多数书法比试不是直接书写就是对临名家,实在没什么意思,所以我们就琢么出了一个新的比试方法,既有意思,又能考验双方扎实的功底。倒时候就请两边比试的人在木头上写字,写出完整的能让人看清的“吉祥如意”四个字就可以。” “这怎么可能?”何炳钦毫无风度地一声叫喊,“这木头几乎是泡在水里的,这一写字第一个字还没写完前面就晕开了,怎么可能真正写清楚四个字?” “怎么不可能?”商靖笑容加深,“看这位大人这么气愤,那我就本着友邦交好,给大人点点。这其中关窍其实就是一个“快”字,虽然这木头浸在水中,但又不是完全在水里,还有一点点在面上,这墨迹晕开的时间自然是比直接接触水要慢上许多,只要大人写字的速度能超出墨迹晕开的速度,不就行了?咱们有一炷香的时间,谁在一炷香内完成,谁就是赢家,如果双方都在一炷香内完成,即便有先后,也可以算平手,这应该很公平了吧?” 商靖摊开手,一副“我都退让到这种程度了你们还想怎样”的表情看着一众大晏臣子。那表情实在相当欠揍! 古道心左边坐着柳纯,右边坐着陆镇。 柳纯隔着古道心问陆镇,“王爷以为辰国此举何意?” 古道心:……他的存在感很低吗? 陆镇没有说话,柳纯默默收回目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柳纯又问古道心,“古兄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辰国的人肯定早就已经练过这招水中写字了,对于他们来说必然不难。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却是难上加难。大多数人写书法都讲究笔触有力,入木三分,但越是在这方面做得好,那在这场比试中就越吃亏。刚刚商靖的话倒也没有骗人,确实只要速度快,就能写出来。若是给足够的时间练习也未尝不可,但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绝对不成。” 古道心说得没错,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开始了,何炳钦下笔几次,可没超过三画字迹就散开了,这会已经急得额头上满是冷汗。 再看辰国那边,虽然也失败了几次,但是辰国的那个年轻人脸上却不见丝毫慌张之色,稳稳当当,可见已经成竹在胸,现在说不定只是在找找感觉,或者吊吊何炳钦。 期间也有宫人在一边候着,要是一盆水染黑了,那就再换一盆。 因为字迹散得比较快,所以负责裁定的人必须一直站在木盆边,就这么守着,以确保写出来的时候他们能第一时间看到,不至于因为错过而要让选手再写一遍。 站在何炳钦身边的两人已经百无聊赖了,半柱香过去,何炳钦一个字儿都没写出来,他们这样站着也很是无聊。 然而很快,辰国那边已经完成了,确定四个字清晰可见,这是怎样的手速! 何炳钦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本以为是稳操胜券,结果却是上来给人看笑话的。他甚至没有撑到一炷香烧完,便颓然坐在地上,毛笔都扔到了一边,彻底放弃了。 皇帝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眼中已见杀机。 两国切磋,输赢固然重要,但就算输了,也应当输得体面才是。如何炳钦这般,是将天朝大国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这不是让辰国人以为,他们千挑万选出来的人竟然是这样的货色,那可见整个大晏的文人也不过如此吗? 要不是顾忌着辰国使者还在,皇帝真想直接当场杀了何炳钦。最后十分嫌弃地一挥手,让人直接把何炳钦给拖下去。 在下面坐着的何升荣双腿打颤,看着被拖走的儿子,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在这时候上前为儿子求情,便只是一下下攥着袖子擦着冷汗,心惊胆战地盼着比试早点结束。 第二场比试毫无疑问,辰国胜利,第一场比试的结果也在不久之后出来了,柳纯胜。那位老者下台的时候都是被人扶着的,他这张老脸算是丢在大晏捡不回去了。 如此便是一胜一负平了,跟之前的武试一样,决胜要看第三场。 古道心正要上场,陆镇拉住他的手,古道心低头,目光和陆镇的对上,两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对视了一会,陆镇就松开了手,而古道心微微上挑的眼尾已经晕开了笑意。 第252章 一曲定胜负 跟古道心一起上台的还有江南春的乐师。 这种场合本该用宫廷乐师,皇帝也不是信不过宫廷乐师,只是想让江南春的秀一把,让辰国的人长长见识,好好听听什么叫天籁之音,也只有他们大晏这般天朝上国,才能演奏出这样动人心魄的乐声。皇帝连殷霆都召回来了,可见他的重视。 这会殷霆就坐在距离陆镇不是很远的地方,注视着台上的古道心。 然而,辰国那边却只上来一人。 皇帝奇怪,他倒是认识这个站出来的年轻人,辰国使者团第一天到大晏的时候,宴席上,此年轻男子还应景吟诗一首,又与他们大晏几位才华横溢的大学士一起吟诗作对,这般年轻却已是饱学之士,着实难得。辰国会派他在第三场上来皇帝也觉得理所应当,只是…… “你们的乐师在何处?” 商靖站起来行礼,笑得颇为狡黠,“回禀大晏陛下,我们要改一改规矩了。” 皇帝皱眉,“何意?” “要说文采书法,刚刚前两场已经比过了,所以这场比试,我们改改规矩。本来是吟诗合乐,现在我们分开,先吟诗,后奏乐,而且……都由一人完成。” 皇帝一惊,“这怎么能行?规矩怎么能说改就改?” “大晏陛下,咱们当初可是说好,比试的规矩是由我们定,您可是答应了的。再说我们这也不算是大改动,归根结底就是缩减人数而已,而且也没固定必须是原本吟诗的人,大晏陛下也可以从原本奏乐的人中挑出个有文采的来试试啊!而且这样稍加改动,也可比较一番,到底哪国的文人涉猎更广,更多才艺,综合能力也很重要不是?退一万步讲,当初我们说到比试内容,作诗应曲,也没说是在作诗的同时应曲啊,可以先做一首诗,然后再来一首曲子,只要诗意曲境合一,那就可以。” 这、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啊! 看着商靖的样子,还有场上那个年轻人一副“行就开始不行就下去别逼逼”的高傲表情,就知道这是他们早就策划好的,他们最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只是故意误导,让大晏以为是可以有乐师在一旁奏乐,再现场作诗应上就可以了。现在却来这么一出! 喜欢作诗的人确实有很多喜欢音律的,但是这不代表他们自己能演奏,术业有专攻,已经有了极好的文采的,说明已经在这上面付出了极大的精力,又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详细研究曲乐?个别有天赋的,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所以辰国是有并且已经找到了这样的人才,而笃定参加第三场赛事的一定只善于吟诗作赋,但对音律不过是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又如何能演奏一曲?因此即便在作诗上处在伯仲之间,又或者哪怕是大晏这边高出一小节,但后面辰国人惊才绝艳的音律表演,也能将大晏这边比下去。真够阴险。 相比较大晏皇帝还有一众官员的心焦,古道心倒是很平静,甚至还有精神想着——辰国这是飘了啊,玩儿文字游戏玩儿这么大,这是迫不及待想惹怒大晏好开战吗?他们已经做好战事准备了?这元厉回辰国也没多久,要是真已经做好了战事准备,这部署可就不知道要追溯到什么时候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照这个规定开始吧,也别再拖延时间了,早点解决,免得耽误晚宴。” 商靖没想到在此种不利的情形下古道心还能这般面不改色,心头陡然生出些不安,不禁猜测到底是古道心真能应对,还是在虚张声势。 皇帝看见古道心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到之前柳纯说过,古道心会吹笛子,也突然放心了不少,只希望古道心吹笛子的本事不要比他的文采差太多,不然辰国有备而来,也不是轻易就能赢下的。 辰国出来比试的那个年轻男子,看起来自视甚高,一直微微扬着脑袋恨不得拿鼻孔对着人,似乎是坚定地认为古道心就是在装腔作势罢了。 男子先是吟诗一首,赞送的是夏日傍晚,云收雨停,晚霞漫天,皇城外护城河的水面平添了许多波澜,在云后显露的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彩,如金浪涌动。眺望远处,皇城高楼显得比平时更高了,近处房椽飞檐下滴着的水珠也仿佛透着凉意。绿树的树阴一直遮到画檐。纱帐中的藤席上,有一个芳龄女孩,身着轻绢夏衣,手执罗扇,静静地享受着宜人的夏日时光。 之后男子又抚筝弹奏了一曲,将诗中悠闲恬静的意境都在这一首轻快的曲调中演奏了出来,可以说是相得益彰了。 不得不说,就算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大晏的臣子们也都觉得年轻人确实是奇才,无论是诗还是曲,,他们都非常享受。而且就算他们不懂得音律指法一类的,但是他们会听啊,这人弹琴的技艺可是不比那些琴师差。 皇帝已经有点绝望了,感觉这场比试必输无疑。 演奏结束后男人弯腰行礼,说自己献丑了,但脸上的表情却表示他自觉已将胜利收入囊中。然后又拱手对古道心做了个不到位的“请”的动作,挑衅意味明显。 古道心也不气,酝酿了一番,也做了一首诗。而且他这诗的风格与先前青年的诗的风格截然相反。 古道心的诗主题是战场。 以沙场之上,刚刚打完一场胜仗后,朴素的庆功宴形容为开篇,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沙场将士们的生活条件,不说很差,但也远远比不了他们这些舒舒服服待在京中的人随便一次宴请。 之后再表现出,即使是如此简陋的庆功宴,对将士们而言也有不凡的魅力,体现出将士们那种豪爽开朗的性格。 然而就在将士们准备喝一小口过过嘴瘾之时,战鼓又响起了,他们不得不拿起长刀佩剑,带上头盔整理铠甲,准备迎战。有些将士匆忙喝了一口酒,被呛到了,咳嗽的浑天暗地,不要笑话他不顾及形象,就算是醉卧在沙场上有什么呢?从古至今征战的人有几个是活着回来的? 光是听着这首诗,就让在场的众人心情沉重。 以往就算是有战事发生的时候,他们大多数人也都是在京城继续享受锦衣玉食、歌舞升平的生活,战争对于他们的意义也有很多,比如一纸捷报,比如大捷之后对方表示臣服然后岁岁上贡,比如那些让人眼红的战绩,比如面对他国来使时候的优越感…… 但是,绝对不包括如刚刚古道心诗中所言的那种苍茫与悲壮,那种惯了不知明天生死、战场有还的被迫的洒脱豪迈,那种为国而战虽死不悔的豪情壮志。 古道心的这首诗引起了众人的深思,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也会想,是不是这么些年,对军中将士们的关心和关注都太少了,将士们有军饷可拿,但对于他们的付出而言,现在的军饷是合适的数目吗?在沙场对敌不知是否有明日的时候,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那些最终没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将士,他们的家人现在如何了? 就在人们还沉浸在古道心的这首诗带给他们的震撼的时候,古道心又吹起了笛子,就是殷霆送给他的那只墨笛。 笛声原本是一种偏婉转悠杨的声音,适用于轻缓愉快或者雅致淡然的曲目,但在古道心这,却吹出了大漠苍茫、沙场悲怆,吹出了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的一往无前,吹出了三军不惧马革裹尸还! 众人几乎已经完全沉浸在笛声所营造的这种情感与气氛之中,然后有人发现,朝华殿外居然聚集了许多飞鸟,就在门口徘徊,不进来也不离开,时而发出悲鸣。 更有眼尖的人注意到,这些飞鸟竟然流泪了,这是也被古道心的笛声所感染了吗?飞禽听不懂诗句,但所谓乐声无边界,就是它们也都被古道心的笛声所感染,跟着悲鸣流泪。 一曲结束,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古道心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才惶惶然收拾自己的情绪,有的人甚至都眼角湿润,他们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 胜负已不必说,单从诗的格局上来讲,辰国就已经输了,而且就算不看格局,无论是从作诗的水平还是奏乐的水平,都是古道心胜,这都不用裁定,朝华殿外那些刚刚才散去的飞禽就是最好的证明。 商靖脸色难看,这次是他失算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原本只要作诗的人居然还有这样的曲乐造诣,大晏真就这般人才济济吗? 皇帝可是高兴了,哈哈大笑几声,也赐了古道心一杯酒,古道心谢恩后,也一饮而尽,那饮酒的动作跟陆镇的动作极像。坐在后面的殷霆微微眯起了眼睛。 “切磋已经结束了,相信双方都互相学习到了很多,辰国表现非常好,可见你们陛下治国有方啊!”皇帝这样夸着辰国皇帝,何尝不是在变相地夸自己?辰国皇帝治国有方,但却输了,那不是代表他这位大晏皇帝更加治国有方? 第253章 这就是报应吗? 商靖气得牙根痒痒,却不好发作,比赛的时候已经有些得罪了皇帝,再放肆,估计大晏这边也不会再给他们留情面了,便也只能违心说了几句奉承话。 文武切磋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众人早就饿了,幸好接下来就是晚宴,可以添添肚子了。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也不好大块朵硕,都是想着先稍微垫垫,等结束之后回府再好好填饱肚子。 这种切磋之后的宴会,自然是哪边赢了哪边的气氛就好。大晏臣子们各个都觉得自己脸上有光。大晏赢了,他们在辰国使者面前都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而且这两场比试真是痛快,特别是武试的第三场和文试的第三场。 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到王爷亲自动手了,那身法还是如此高绝,解决敌人的时候还是这么干净利落,边上伺候的宫女们看的都脸红心跳,要是陆镇转头看她们一眼,她们说不定会激动地尖叫出来。更。多。完。整。无。错。文。本。请。关。注。屿。汐。 还有古道心,早知榜眼文采斐然,却不想还有这等豪迈情怀,真是一般文人比之不及。而且他吹奏的那一曲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真真叫人佩服。 难怪听说自从春猎之后,古大人和镇南王也有了些交集,除了镇南王救过古大人一次之外,这真正有本事的人就是喜欢扎堆。更何况古道心还那么理解沙场将士的不易,为他们写诗作曲,着实难得。想必王爷也是对此早有了解,才会没有像拒绝别人一样拒绝古道心吧! 目前大晏的诗歌风格多以赞美为主,咏物咏景,歌颂太平盛世,但相信从今天开始,吟诵沙场将士,将成为一种新的风格,以极快的速度席卷大晏,甚至是其他国家。 晚宴的座位顺序和白天的时候差不多,柳纯再次恭喜古道心能够赢得第三场比试的胜利。 “虽然早就知道古兄会吹笛子,却没想到古兄的技艺会精湛至此,实在令人佩服。” “柳兄过奖了。” “对了,在下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古道心微笑,“柳兄最是知礼之人,若是觉得不合适,那就不必讲,我又没关系。” 大概是古道心的回答“超纲”了,跟料想中的不一样,柳纯要笑不笑的表情僵在脸上,看着与平日寡素雅致的模样大相径庭。 “……呵呵,古兄真是爱开玩笑,那我就直说了。我只是很好奇,古兄又没有去过战场上,没有与将士们生活在一起过,又是如何能做出这样一首诗?如何能细致地体会出将士们的艰辛和那种悲怆?” 古道心眉毛一动,这是在怀疑他的诗不是他写的啊!不过能想到这样的问法也是挺高明的。 “这还要多亏了王爷,是我总缠着他跟我讲沙场上的事,偶尔我也会去军营中跟士兵们聊聊,就算是谈后心得吧,表达的也不算十分恰当,”古道心转头看向陆镇,“你不会嫌弃吧?” “很好。” 陆镇知道,古道心的这首诗其目的不单单是为了赢辰国,更是想引起朝廷对军队的重视,不要给予最差的待遇却赋予最沉重的担子,他是想逼得皇帝和兵部在压力之下不要再找他们的麻烦,也不要刻意刁难。 这首诗会被传颂出去,会掀起新的诗文风格,当百官乃至天下文人都开始关注军队、战事的时候,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再因为忌惮陆镇而轻易打压。 古道心笑了,他就知道,陆镇一定能明白他的想法。 古道心和陆镇对视着,柳纯就像个外人一样,尴不尴尬不尬地坐在一边。柳纯正要说话,莫廷却在此时凑了过来。 “今天表现不错啊,敬你一杯!” 柳纯笑了笑,拿起酒杯跟莫廷碰了下。 柳纯本以为莫廷敬酒之后就会走,但没想到莫廷直接就在边上坐下了,大有要跟他好好聊聊的意思。 “你还不回去?要是让旁人看到你我这般,说不定会有所怀疑。” 目前还没有外人知道柳纯是陆镇的人,他们也准备一直保密下去。 “今儿个没事,你赢了比试,刚刚不是也有好多人过来找你敬酒吗?大家都知道我喜欢凑热闹,找你过来聊聊也很正常!就算要谈论,估计也是说我一个粗人也好在这种场合过来凑。” “可是古兄也赢了比赛,而且比我赢得还要漂亮,你怎么不去恭喜古兄?” “这不是我有眼力见儿吗?王爷正在跟道心说话,而且你看两人之间那种气氛,眼睛都要被闪瞎,我哪里能去破坏啊!” 莫廷一边说着一边瞄着柳纯的表情,他本来确实怕被注意所以没想过来,但是看到柳纯似乎一直想找古道心说话,而古道心和王爷那边明显更有话说,所以才过来缠住柳纯,刚刚那话,其实就是故意说给柳纯听的,不过柳纯似乎并没有听出来,因为他的注意力还是在王爷那边。 柳纯是个聪明人,也不可能没有眼力见儿,他应当能看得出王爷和古道心这边想多说话,按理说应该自觉不要打扰才对,可是他刚刚的行为,实在不妥。所以之前道心说的应该是真的,柳纯确实对道心有敌意,又因为仰慕王爷,所以这会才不想道心跟王爷接触太多吧! 但是为什么啊?道心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得罪柳纯或者伤害王爷的事儿,甚至说他还帮了他们许多,柳纯为什么要这样对道心? 莫廷其实是想直接问出来的,但是他毕竟不是真的冲动莽撞,所以还是没有点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柳纯聊着,等后面又有人过来跟柳纯敬酒后,他就找借口离开了。 同样是获胜,柳纯这边就很热闹,古道心那边却相当清静,倒不是大家不愿意来恭贺,实在是因为有陆镇在古道心身边,两人虽然不算热聊,但也没停下过,即便主要是古道心在说,但看王爷的样子也听的认真,那谁有那个胆子去打断?反正以后也有的是机会恭喜,不用这一时三刻地急赶着给王爷送人头。 古道心还挺高兴,他本来也不想受来往恭贺之扰,对于他而言,听别人千句万句的夸奖,都抵不上就这么安安静静看陆镇一会。 夜深了,宴席还没有结束,大家正到酣畅处,皇帝年岁大了,熬不住夜,就先回去休息,让众人继续,明天不上早朝,今晚一定要尽兴。古道心却想着早点跟陆镇回去休息,在这呆着也没意思。 不过还不等古道心开口,陆镇就被张峥叫走了,说是巡卫营换防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 在使团来京期间,京城的守卫就是陆镇负责,出了问题他自然要亲自去看看。 走之前,陆镇还让古道心回王府等他,没什么大事儿的话他去去就回。 古道心点头,反正他本来就想走了,现在陆镇不在他更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只是他刚走朝华殿,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陆熠鸿拦下。 “道心,恭喜你。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从前的陆熠鸿还会稍微掩饰一下,但是自从直接向古道心表明心迹之后,他在面对古道心时就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情意,甚至是恨不得多告诉古道心几遍自己有多喜欢他。 “殿下缪赞。” “道心,你我之间,一定要这般客气吗?” “不是客不客气,这是下官应当遵守的礼节。” “那为什么你能跟苏方、柳纯甚至是镇皇叔都有说有笑,却独独在面对我的时候收起了所有表情?永远都是这幅公事公办的样子?当初我们第一次相见那晚,也相处得很愉快啊!难道就因为我瞒了你身份,因为我心悦你,你就要跟我划清界限?” “殿下,这些事就不要再提了,过去是下官不懂事,不知殿下身份,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殿下要是有什么话直说无妨,也不用非要拉上过去的事。殿下曾救下官一次,有要效劳的地方,殿下您说一声,只要不是参与夺嫡,违背礼仪道义,不违心违信,下官一定全力以赴。” 陆熠鸿再次被打击了,“你以为我跟你提起旧事,就是为了让你念旧情,让后答应辅佐我?” 陆熠鸿自知是薄情之人,从来没有真心喜欢上什么人,身边的人多为利益而聚,有对自己真心的,但自己却拿不出来真心,他这辈子唯一的真心就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可笑的是却不被当真,这就是报应吗? “殿下既然说得这么直接,那下官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殿下您要是真有事要下官做,又是下官力所能及,您说一声,能办的,下官不会推辞,就当还了春猎时殿下相救之恩。” 陆熠鸿皱眉,眼含狠厉之色,“所以,你是真的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到我身边?” 古道心嘴角噙着微笑,“我做的决定,从来没有反悔过。不过殿下也大可放心,就算我没有来辅佐你,也绝对不会去辅佐景王,如此,两位殿下该如何竞争还是如何竞争。我这么说,殿下可是放心了?” 第254章 同样来自异世的人 “我、我没……”陆熠鸿话说道一半低下头。 古道心一笑,“怎么?殿下可别说您没有怀疑过要是我不帮殿下,会不会被景王拉到那边去,没想过万一出现这种情况,您是不是要……除掉我?” “我没想过要杀你!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杀你!”只是想过如果你真的跟随陆熠景,那我一定会杀了他,然后将你永远囚禁在我身边! 古道心一怔,想起上辈子,陆熠鸿确实是没直接杀了他,所以这个人会像上辈子一样,给自己最大的折磨,让他生不如死! 即使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即使知道从前的悲剧不会再重演,但一想到生不如死的那几年,古道心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止不住地恨意,也不顾这样会不会失态,冷眼转身离开。 “道心,道心!” 陆熠鸿不想就这么放古道心离开,他能像这样单独跟古道心说话的机会不多,好不容易制造了点混乱调走了陆镇,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于是陆熠鸿也追了上去。 待陆熠鸿追着古道心的身影离开之后,柳纯从门口走出来,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眼中一片波澜不惊。 古道心的动作算快的,但毕竟内力不足,陆熠鸿的内力算得上深厚,用轻功追他,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 古道心只得找一处假山后面藏着,希望陆熠鸿不要找到他。不然他真怕控制不住,当场就跟陆熠鸿打起来。 陆熠鸿追到这里,找不见古道心的踪影,猜到古道心应该是躲在附近了,一边叫一边找着,就要找到假山后面的时候,不远处突然走过来一个宫人。 “鸿王殿下!鸿王殿下!” 陆熠鸿忍着不耐烦,“何事?” “陛下龙体有恙,还请鸿王殿下过去看看!” 陆熠鸿一听,脸色瞬间变了,心想难道是因为今天太劳累又喝了酒的缘故,所以父皇的身体扛不住了? 陆熠鸿眼神一厉,“可通知了景王?” “已经有别的奴才去告知了。” 不行,不能让陆熠景抢先!这时候肯定是谁先到父皇身边,父皇就会觉得谁孝顺! 陆熠鸿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四周,最后还是跟着宫人走了。 古道心从假山后面出来,松了一口气。 “是哪位朋友帮的忙?古道心在此谢过了!” 一个白衣身影从另一处假山后面走出来,“古大人怎么知道是有人帮忙?” 古道心呵呵一声,“这有什么好难判断的?皇帝要是真有个什么事儿,最先通传的一定是太医,而且皇帝怎么会不知道这时候把两个儿子叫到身边就是添乱的?除非是身子不行了,要叫儿子过去说遗言。而且宫人找鸿王一定是先去宴会上找,找不到再去别处找。可是我跟他才到这里就有宫人找来了,用轻功过来都没这么快。” “古大人这么说,就不怕被说是大不敬吗?” “这里就只有你我,难道商大人是要去告诉我们陛下说我对陛下出言不逊?商大人觉得陛下会相信吗?” 从阴影中出来的男子正是商靖。 商靖低头微微一笑,“古大人果然聪明,今日我们败在古大人手上,心悦诚服。” “商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些恭维之词就免了。” “古大人痛快!有个人,想要见见古大人,还请古大人跟我来。” 古道心瞥眼睨着商靖,“我要是不跟呢?” 商靖没说话,只是一手拍在一旁的假山上,哄的一声就拍掉了一大块石头。 古道心没想到这个商靖居然还是个内家高手,之前还就以为是个文人呢! “看来今天非得跟商大人走一趟不可了。” “古大人放心,那位就只是想见见古大人,绝对不会对古大人不利。再说陆熠鸿也不是个蠢人,刚刚就是一时情急,他马上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古大人也不想在这等着他回来吧?” 古道心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跟在商靖后面离开了后花园。 商靖带着古道心去了冷宫后面的一片小树林。这种地方在大白天都是阴森森的,更别说是晚上,感觉阴气更重,而且因为树木茂盛,头顶枝叶交差在一起,就像一个天然的巨大的屏障,仅仅有一丝一缕的月光能从一些小缝隙中透下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显得更加阴森。 古道心看着好像走得很闲散,实际上却是在警惕四周,他不会相信商靖的话,任何时候,除非有陆镇在身边,否则他都不会完全放松警惕,而现在,不管从什么方向冲出来人,他都能迅速调整应对。 古道心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里握着墨笛,他之前为了弄清墨笛的材质而特别研究过,发现真是水火不侵,而且不管用砸的、摔的还是其他什么方法,都不能在墨笛上留下一丝痕迹,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材质。若是用作武器的话,一时倒也可以防身。 走到树林深处,商靖停下来,古道心越过商靖,看着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色广袖长袍,金色滚边暗纹,在那微微透下来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一旁,简纵抱剑,身姿笔挺地站在男人身侧。 两人之间没有一句话交流,但古道心就是觉得,简纵往那里一站,就好像一道墙,挡住所有企图靠近黑衣男子的人,牢牢的将人护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商靖单膝跪下,“王上,人带来了。” 古道心猛地后退一步,一句“卧槽”憋在了喉咙里。这个人……是辰国皇帝……元厉?! 一张冷厉如刀削的俊美脸庞随着男子转身而慢慢呈现出来。 世人传言果然不错,这位辰国新帝果然长了一副好皮相!就这相貌,也就比他家显章差上那么一点。 没想到他上辈子没见过元厉,这辈子倒是见到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古道心找回了冷静,拱手对元厉行了个外臣礼,“拜见辰国陛下。” “免礼。不愧是能赢了青禾的人,见了寡人也能这么快镇定下来。”元厉声音低沉,很有磁性。 青禾是谁?啊,应该是文试第三场和自己比试的年轻人,之前介绍名字的时候古道心没着耳朵听,不是他不愿意尊重对手,实在是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太欠揍了,自己也就自动屏蔽了对方的名字,懒得记。 “陛下谬赞,没想到辰国陛下居然会亲自来大晏,难道您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我们陛下?” 元厉不答反问,“你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就不怕寡人现在就杀了你?” “陛下会吗?” “你会吗?” 古道心微微一笑,“那得看辰国陛下是因何来大晏。” “寡人来找你。” “找我?”古道心懵了一瞬,这个答案让他始料未及,“可是我之前从未到过辰国,也从来不曾见过陛下,陛下为何要找我?” “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古道心仅有的一点笑容僵硬在嘴角。元厉给他的两个答案,一个比一个刺激。 “陛下说什么?” “你听到了。” 古道心扯了扯嘴角,“陛下在说笑?” “你不必掩饰,寡人既然这么问了,就是有这个把握。可以告示你,在辰国,也有一个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不过他是凭空出现在辰国皇宫,而你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古道心这会分不清元厉说的是真的还是在诈他。可如果不是真的,元厉又怎么会笃定他来自异世? “寡人本来要把他当做邪祟杀了,他为了保命,说了很多新奇的东西,比如……火药。不过他说自己学艺不精,只知道配置火药的大概成分,他尝试了多次,威力寡人是看到了,但是却总是把控不好火药的搭配和分量,若是投入到战场上,也必然会伤到许多己方将士。” 古道心终于明白为什么辰国敢在比试的时候那么嚣张了,原来是仗着有火药在手,所以不怕开战!估计若不是因为那制造火药的是个半调子,真正能投入使用的还没做出来,他们的态度只会比现在更加狂妄。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跟自己情况一样的人,一样来自那个……仿佛已经成为遥远梦境的地方。 古道心神情有些恍惚,这个消息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他说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心中是什么感觉?高兴?似乎也没有,只是很复杂,却又不清楚在复杂什么。 “你生意做得那么出彩,事迹甚至传到了辰国,那人听说后便说你也一定是跟他从同一个世界来的,那些麻将、养生楼,都是异世界的东西,打听到你的名字之后,他说,你是他从前的下属,他是你的队长。” 古道心陡然睁大眼睛,竟然是他! 看着古道心惊讶的表情,元厉眼中却闪过一道光。 商靖笑了,“王上,看来李悔没有说假,古道心曾经就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只要把古道心带回去,就一定能完成火药,到时候王上便可统一天下,成就千秋霸业!” 第255章 他是你什么人? 古道心警惕地后退一步,琢么着是应该先假意答应然后司机而逃,还是直接拼一把。 有简纵在,硬碰硬他撑不住,除非到最后关头能激发电流,可这又不确定。但如果假意答应,他们为避免夜长梦多,一定会抓紧时间离开大晏,一旦到了辰国境内,就更不好跑了!看来还是要拼一把! 商靖看出了古道心的想法,背着手往前逼近一步,“古大人就不要费心了,有简纵在,你觉得你能逃到哪去?还是乖乖随我们回辰国。你在大晏也不过是个六品小官罢了,若是你愿意为我王上效力,王上必定为你封官加爵,权势富贵,都让你享用不尽。” 古道心冷笑,“荣华富贵我现在就有了,差你们那点钱?至于权势嘛,只要我想要,也指日可待,我又何必为了这些本就可以得到的东西而背上叛国的罪名?再说,我那好队长应该没有告诉你们吧,我跟他可算的上有仇,即使抛开大晏和辰国的立场,他既然投靠了你们,那就只能是对手。我看你们也没什么好能打动我的了,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话音落下,古道心甩手投出一支藏在袖子里用于防身的飞刀,目标元厉! 简纵立刻抢步上前,将元厉挡在身后,横剑斩掉了飞刀。而与此同时,古道心也已经转身逃跑。他本来就没指望这一招能伤到元厉,就是为了让简纵分神,为自己争取点逃跑的时间。 然而这么短暂的时间确实没什么效果,简纵很快追了上来,一剑刺向古道心的肩膀。 古道心感受到即将逼近的简纵,却也意识到简纵不是要取他性命,顶多是想伤了他让他不能跑了,这便不够“刺激”,不能激发体内的电。 电光火石间,一杆长枪横在古道心背后,剑尖呛的一声抵在长枪的枪头上。 简纵抬头,正好看到陆镇飞身过来,那长枪的枪柄就握在陆镇的手中。 陆镇右手持枪,左手拽着古道心的小臂,将人扯到自己身后,之后右手的手腕一动,长枪顶了出去,简纵的剑被顶弯,强劲的内力由长枪和长剑的接触点传了过去。 陆镇的内力十分强劲霸道,就算简纵也是内家高手,但就这样内力硬碰硬,他不是陆镇的对手,为了避免被震伤,只能迅速收招。 元厉走过来,抓住简纵的手腕抬起来看,见并未受伤,才放下了简纵的手。 而在陆镇身后的古道心却没有错过这一幕,眼里闪过一抹算计。 “陆镇,好久不见。”元厉上前一步,看着陆镇的眼神倒是很平静。 古道心撇嘴,这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吧?当年陆镇就坚决反对皇帝放元厉回辰国,而辰国又是在陆镇手上接连吃败仗,啧啧,元厉不恨陆镇就怪了。 陆镇二话没说,手握长枪,枪头直指元厉。 简纵立刻站到元厉身前,却被元厉拽到身侧。 “如果我死在了这里,两国必定开战。” “你们三个都死在这里,就不会有人知道。” “说的没错,不过我离开辰国之前已经吩咐心腹,两月内若不回返。直接发兵大晏。现在的辰国已经不是当初的辰国,不信你可以问问被你护在身后的人。” 古道心抓住陆镇手臂,看陆镇转过头来后对他摇摇头。 陆镇收了长枪,但冷冷的目光还是锁着元厉,“立刻离开大晏。” 元厉冷峻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看来这位古大人对镇南王意义非凡,他只是对你摇了摇头,你就相信了,还这么痛快地让我们离开大晏,他……是你什么人?” “与你无关,再说一次,立刻离开大晏!” 元厉也知道再耽搁下去对他们不利,他也确实担心陆镇会不会突然反悔要杀了他们,于是便趁着夜色还浓离开了。 古道心松了一口气,顺势趴在了陆镇肩头,“显章啊,幸好你来的快,不然到时候说不定你就得去大晏找我了,或者得等我从大晏逃出来之后再回来找你。” 陆镇回头,看着趴在肩上的古道心,“到底怎么回事?” 古道心就把自己原本准备回王府,然后在朝华殿门口被陆熠鸿截了,最后又被商靖带到这里的过程给陆镇讲了一遍。 “哎?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这么快就找到这了?” “我在你身上放了蝶追。” “哈?什么时候?” 这蝶追是一种奇特的香粉,说是香粉,但其实人闻不出味道,只有蝴蝶才能发现。而蝶追特别之处就在于,每种香粉都只有经过针对这种香粉做训练的蝴蝶才能找到,用于寻人最好。 只不过蝶追太贵,一般卖的时候都是一盒蝶追配有两只蝴蝶,价值万金。这哪里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在说这蝴蝶的寿命也没多久,那便更不值得。 “之前春猎的时候,被陆熠鸿设计,我担心他以后会故技重施,所以回来之后就在你身上放了蝶追。”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陆镇沉默了片刻,“……蝶追毕竟是香粉,就算无味……我怕你不愿意擦。” 搞半天原来是这样! “那你是什么时候给我擦蝶追的?” “晚上你睡着之后。” 古道心情不自禁地想象着在自己睡着之后,陆镇为他脱掉亵衣,然后给他光溜溜的身子擦香粉,这画面实在让他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咳咳,下次不用等我睡着,醒着的时候就可以给我擦。蝶追不是有两只蝴蝶吗?你也擦擦,回头我要是找你也方便。对了,蝴蝶平时在哪?总不能放在府上,用的时候再拿出来,这也耽误事儿啊!” “蝴蝶可以放出去,只要你身上有蝴蝶翅膀的粉末,它就不会离你遥远,崔动内力让粉末的味道发散,蝴蝶就会找过来。” “训练出这么特殊的蝴蝶一定很费力,也难怪一盒蝶追要万金了,光是蝴蝶就不知道要培养多久,耗费多少心力。” 古道心再次佩服古人的毅力和聪明,果然有句话说的没错,古人的智慧很多时候也是很惊人的。 陆镇倒是没多在意培养炼制蝶追有多麻烦,他在意的是自己是不是能一直这样,古道心有事的时候,他都第一时间赶到。 “巡卫营的问题解决了?”古道心还惦记着之前陆镇离开的原因,怕有什么麻烦。 陆镇摇头,“是有人故意闹事。” “故意?该不会是陆熠鸿吧?” “很可能,也许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调走我好跟你说话。” 古道心啧嘴,“他现在已经意识到我跟你很亲近了?” “应该还没有,估计只是纯粹地觉得有我在不方便找你说话。” 古道心点头,“是啊,陆熠鸿那脑子转得是很快,不过他也不会想到自己一向高冷的皇叔竟然也会动情。” 陆镇没接话,拉着古道心的手往树林外走。 两人一道回了王府,古道心还饿着,陆镇便让大厨做了点鸡肉粥。都这个时辰了,吃别的不太好消化。 等古道心喝完了粥,陆镇才开始和他说正事。 “李悔的事,你打算如何?” 古道心擦了擦嘴,微微一笑,“自然是要除掉。留着他,不管是对大晏,还是对我,都是威胁。” 李悔知道他太多事情,就算不是所有人会像元厉那样相信李悔的说法,但三人成虎,只要李悔散布了有关他的消息,再加上这将近两年来的时间他的表现确实突出了些,性格也和原主大不同,难保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到时候就麻烦了。 而且火药之事,即便没有他,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李悔也早晚能弄出正确的配置。他也可以给大晏制造火药,威力绝对不会比李悔的小,而且也绝对更加好操控,但这种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对于两边国家的无辜百姓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那我派人去辰国。” “不用,”古道心拉住陆镇的手,“有千羽楼那么好的劳力不用,多浪费啊!不就是钱么?咱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如今各家分店已经开遍四城,更有往外扩展的趋势。管理体系也已经趋于完善。现在生意上还要古道心操心的就是两件事,一个是新店的经营,另外一件事,就是什么时候将雀馆、养生楼、金点斋、瑶光阁并到一起,正式建立起最初规划的会所。他已经在规划当中了。 “我记得千羽楼应该也接他国的暗杀吧?” “千羽楼接生意,没有国界。” “那就好说了,我要点名要羽骨和羽忌一起去,他们两个一起,目标又不是你我,应该不会失手。” 第二天晚上,皇帝邀请古道心和柳纯还有年轻一辈的宗室子弟以及辰国使团到宫中听曲儿。比试上江南春没有机会发挥,但皇帝还惦记着这茬呢,所以今日就又叫人来了。 曲舞已经开始,古道心姗姗来迟,说是进宫后不小心迷了路,还好皇帝未曾怪罪,直接让他坐下了。 作者闲话:多谢笨伊人的礼物~~(づ ̄3 ̄)づ 第256章 今天也该圆满了 苏方挨着古道心坐,凑过来小声在古道心耳边说道:“你到底干嘛去了?” 上辈子古道心对皇宫就已经相当熟悉了,怎么可能会迷路? 古道心弯着嘴角,“我去千羽楼的联络点下任务了。” “什么情况?”苏方惊呼,看到前面的人因为他的声音回头之后,抱歉地笑了一下,之后赶紧收小音量,“你到底要干嘛?” 古道心本来想等回去之后再告诉苏方,但他太了解苏方,要是自己这一晚上不说,他就连听曲儿的心思都没有了,所以便小声说了昨晚发生的事,他到千羽楼下任务就是为了除掉李悔。 苏方听后很是震惊,但还是抓了一手好重点——“不是,你忘了之前羽骨伤了王爷,后来也没少找你们麻烦,你怎么还到千羽楼去下任务啊?” “他们又不是故意找茬,做的就是人命买卖,只不过我们的命是他们要“买”的对象罢了,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就是生意嘛!再说到辰国去刺杀有危险,我可不舍得让显章手下的人去涉险。他们要是做成了,那是应该的,要是不幸身陨,那只能怪他们武功不精,做这一行,就是刀口舔血,早该有所准备。” 苏方一想,还确实是这么回事。 “不过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跟你来自同个地方,而且那人居然还是你的那个什么人渣队长。他那么害你,你不亲手结果了他,还让别人动手,不会不解气吗?” “没什么气不气的,我要杀他也不是因为之前的恩怨,不过是因为他的存在会对大晏和我构成威胁罢了。而且他也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苏方撇着嘴嘿嘿一笑,“那什么人才值得你亲自动手?敢伤你家王爷的是不是?哎呀不对,就算是生意,但当初羽骨到底伤了王爷,你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 古道心哼笑,“简纵已经跟护送元厉回辰国,千羽楼前往辰国的速度不会比他们快,只要简纵先回去,你以为这场刺杀会是容易事儿?李悔在我这已经暴露,元厉必然猜到我会对李悔下杀手,一定会派简纵保护。羽骨的武功在简纵之下,就看到时候羽忌能不能分心护住他了。即便能完成任务,他们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总要付出些代价。” “我去!你这是一箭双雕啊!” 古道心勾着嘴角,“左右改变不了辰国的防备,李悔又非死不可,让千羽楼去是最合适的。我也是给了钱的,这就是交易,也别说我刻意害他们。” 苏方抖了抖肩膀,深刻感受到好友真是比上一世要狠多了,以后千万不能得罪他。 还在说话的两人都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隔着一排,殷霆正坐在那里。按理说坐在他那个位置应该听不到古道心和苏方说话,但殷霆的目光却随着两人的交谈而越来越深沉,眼底也裹着风卷残云的杀意。 古道心听曲儿听得无聊,就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把玩。 苏方一看见玉佩眼睛就亮了,表情相当震惊,“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这怎么了?不就一块玉佩么?你什么好玉没见过?” “这可不是一般的玉啊!这玉叫千丝红,愣眼一看这玉好像是浅红色,但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它其实是白色的玉,只不过里面全是数不清的红色细线,密密麻麻而且还相当均匀地分布,所以不仔细看就会以为这玉石本来就是浅红色。” 古道心仔细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玉。 “千丝红是辰国皇室专用的玉,比咱们大晏的紫龙晶还要专用,除了辰国皇帝之外,就只有皇子才能佩戴。而且得是极为受宠的皇子才行。不过我听说有个例外,就是辰国的第一剑客简纵,元厉就专门让人用千丝红给他雕刻了一块玉佩,上面就简简单单一个……” 苏方话还没说完,眼睛下意识地一瞟,就看到古道心手中的那块玉佩上就有个“纵”字。 苏方的眼睛一点点睁大,“这、这不会就是简纵的那块玉佩吧!怎么在你手上?” 古道心掂了一下,“昨晚捡到的。” 昨天晚上他要跟陆镇离开树林的时候就在半路上捡到了这块玉佩。当时光线很暗,他也没仔细看,就先收着了。现在看来,肯定是简纵离开的时候不甚掉落的。 千丝红是辰国皇室独有,这块玉佩上又刻着个“纵”字,那就是简纵身份的象征。 古道心没再把玩玉佩,转手放进了怀里。他看看斜对面的商靖,发现商靖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简纵和元厉应该昨晚就连夜离开,已经在陆镇面前暴露了身份,自然不敢继续留在大晏,所以就算简纵在半路上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也不方便回来找,商靖可能都还不知道。 这是个好东西,得好好留着,说不定以后就有什么事儿能派上用场。 苏方看见古道心将玉佩收了起来撇撇嘴,“你说说你是不是就和各种特殊的玉佩有缘,我可听莫廷说过,当初夏侯遍寻不着的那个拿走他紫龙晶玉佩的人就是你,现在连简纵的玉佩也到了你这。你这是招玉体质吗?” 古道心白了苏方一眼,“你懂什么,这玉佩留着兴许以后有大用处。” “行,你深谋远虑,我等见识短浅,可以了吧?哎,你这新府也落成了,什么时候请大家过去给你压压宅啊?” “这个不着急,等辰国使者离开之后再说,他们留在大晏一天我就不踏实一天,得防着点,免得他们作妖。” 苏方拉远跟古道心的距离,像是不认识古道心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 古道心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就是在想啊,是不是你天天跟王爷在一起,所以也学得王爷那般,快要把国事当家事,操心操不完了。” 古道心哼笑,“这大晏就是陆家的天下,那对于陆家人来说,国事就是家事,没毛病,而现在显章又是我的人,显章的家事就是我的家事,有问题吗?” “哎呦呦!还你的人!”苏方觉得自己这也算是“有生之年”了,有生之年能听到有人说镇南王是他的人,这经历,绝了! “那说我是他的人也行啊!” 苏方:……他觉得古道心就是故意的! “哎对了,你最近跟廖战怎么样?” 古道心一边问着,眼睛一边瞄着不远处的廖战。 苏方本来还挺活分,一听到廖战的名字,脸上立刻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没怎么样啊,就、就那样呗,还怎么样?” “就哪样啊?” 古道心不依不饶,非要苏方说出来。反正今晚陆镇不在,他也闲的无聊,就好好八卦一番,看看这几天没有自己的撮合,这两人有没有进展。 老实说他本来是不抱太大希望的,一个闷葫芦,一个不开窍,他能指望什么?不过这会看苏方的样子,他觉得应该有的八卦。 “就是……就是他跟我表明心迹了!” 仿佛豁出去了一般,苏方跟古道心坦白了。 古道心很是惊讶,他没想到廖战居然先走出这一步了,可喜可贺啊! 不过苏方这语气也太搞笑了点,人家跟你表明心迹,你这说出来的语气怎么好像要吵架似的呢! “你生气了?” 苏方摇摇头,这才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明明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在跟廖战的关系上遐想过什么,但是听到廖战诉说对自己的感情,他竟然不反感也不生气,甚至……甚至心里还是欢喜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不可能是在那一瞬间就喜欢上的廖战吧? 本来苏方也想请教一下古道心,毕竟是“过来人”,只是他一直开不了口,所以就拖到了现在,古道心一问,他就顺坡下驴全交代了。 古道心笑得不行,“你啊,其实我之前就觉得,你可能早就喜欢上廖战了,只是你自己不自知罢了。好好想想你们之间的相处,当初你跟唐云在一起,你却不放心将我和显章的事情告诉唐云,但对于廖战,你却连隐瞒的念头都没有。我看到过你避讳过唐云的碰触,他想拉你的手你都不自在,但是有一次廖战拉你的手,你倒很是自然。” “我跟你还更自然呢!” “但你不会因为我的亲近而脸红,好好想想你跟他假装情人时你的表现,再换成我跟你,可还一样?” 苏方说不出话来,顺着古道心的分析,他这才惊觉,自己好像真的很早之前就已经喜欢廖战了,只是他们的感情太细腻,融化于日常之中,化作小桥流水,安静美好,才会让他一直无所觉。非得等到这流水冲上了桥面,湿了鞋子,他才会发现,自己早就喜欢上了这个跟他从小交好,跟他隔阂了十年,却又在和好后一如往昔的人。 凉了廖战好几天了,连听曲儿都刻意跟人避开,可一旦想通了,回想起廖战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向来冷淡的眸子里竟是那般令人心觉沉重的深情,苏方便一刻也不愿意在等,站起来直接走到廖战身边,在廖战清冷而又带着点迷惑的目光中,将人直接拉了出去。 皇帝也见了,偏头问古道心,“怎么回事?” 古道心微笑:“回陛下,苏方……尿急,就想找个伴儿一起,碰巧微臣来之前已经解决过了,他就拉着廖大人去了。” 皇帝听后大笑了一阵,也没有怪罪。 古道心也很高兴,拖了这么久,今天也该圆满了。 第257章 使命之所在 几天后,已经搬到新建好的“古府”内的古道心,得到了千羽楼那边反馈来的消息。 当时他刚跟陆镇用完晚膳,想着消化一会后到王府的演武场去过几招,结果还没出门,千羽楼的消息就送过来了。一支帮着信笺的飞镖插在了房间内的木柱上。 古道心觉得下次有必要给千羽楼提个建议,以后送消息的时候不要用这种方式,插柱子上是会留下痕迹的,不仅不美观,而且以后要是有人来古府,发现柱子上的痕迹,还容易引起误会。再说他这还是新房子啊,特心疼! 而陆镇的反应更可爱,当听到外面有动静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举动就是单手将古道心挡在身后。甚至如今陆镇还每天挂一把佩剑在身上,就是为了方便保护古道心,谁让长枪不方便带呢! 古道心拆开信笺看了里面的内容,脸色变得很是复杂,眉心也蹙了起来。 “怎么了?” 陆镇看古道心脸色不好,但又想不出什么事儿,毕竟这么几天的时间,千羽楼的人应该都还没有到辰国,所以应该不是任务失败了。 古道心将信笺交给陆镇,陆镇看完也神色凝重。 “李悔死了?” “千羽楼的消息,应该不会错。”古道心咬牙,“只是这也未免太巧合,我前几天才要杀李悔,现在就传来消息说他死了。难道是辰国那边有内讧?还是李悔在辰国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他现在有元厉罩着,应该也不至于就这么被人取了性命。” 陆镇将信笺举到烛火上烧毁,“可有别人知道你跟李悔的事?” “我就是在几天前告诉过苏方,但是我也说了已经雇佣了千羽楼的人,他不可能会横插一脚,再说就算他想要给我个惊喜帮我除掉李悔,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虽然李悔死了,他们就算是达到了目的,但这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并不好,或者说被人抢先一步的感觉不好,就好像还有另外一股他们不知道的势力,参与其中。 虽然事情有些诡异,但古道心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是辰国内边的问题,跟自己关系不大,他知道李悔也在这个世界总共没几天,不可能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大晏跑到辰国,然后还杀了李悔。 说不定是元厉的皇位还没有坐稳,现在依然有人反对他,所以就趁他不在辰国的这段时间,想除掉李悔。而元厉其他的心腹毕竟已经在辰国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古道心跟陆镇说了自己的看法,陆镇也觉得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另外一头,本来已经该正在回国路上的元厉,却没有着急离开。他来大晏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带走古道心,完成火药的最终配置,但现在古道心是带不走了,他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便让简纵绑架了在瑶光阁、金点斋还有雀馆、养生楼做事的十几个人,这些人资历也都比较老了,在各个店里都是小管事,元厉觉得说不定他们能知道一些事情。 城郊的一处废弃废弃的小木屋,这十几个人就被绑着坐在地上,被元厉盘问。 第一个被元厉盘问的是个中年男人,看着是这几人中最镇定的。 元厉面无表情,眼中如冰如霜,“我最后说一遍,把你知道的有关古道心的事,都说出来!” 那中年男人脖子一梗,“东家的事我们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们也不会告诉你!” 男人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其他被绑着的人也开始纷纷呛声。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你别想害我们东家!” …… 元厉慢慢抬眸,也没再跟男人多费口舌,拔出腰间的剑,一道寒光划过,男人身首异处。 眼前血腥的景象镇住了其他人,元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手中的剑还在滴血。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众人的眼睛都是赤红的,他们一个个咬紧牙关,虽然没有再呛声,但态度也很明显,他们绝对不会背叛古道心。他们确实不知道古道心多少事情,都只是各自店里的小管事,所了解的都是店里的生意,别的事情确实不知。 可就如刚刚那个中年男人所说那般,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说出来。东家对他们有大恩,他们之中有好多人都是从前穷到连一碗热饭都吃不上,家中妻儿也跟着自己受罪。他们能有眼下幸福的生活,能成为一个小有作为的人,日子能过得有盼头,家中孩子能上私塾读书,都是因为东家。他们决计不会背叛。而且他们也知道,如果今天他们都死在这了,东家也一定会善待他们的家人。 事实证明,古道心在选人的时候眼光甚是毒辣,这些人都是他和陆镇亲自把关挑选,果然没有一个是卖主求活的。 元厉没想到,不过是些小管事,竟然都能不怕死。他原本是想要简纵绑架古道心的义弟和义妹,但是两人身边有不少高手保护,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才挑的这些小管事下手。这个古道心果然不是一般人,如此收复人心的本事,着实不多见。 既然已经没有盘问下去的必要,元厉就给了他们痛快,通通一剑毙命。 从外面打探情况回来的简纵,在门外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推门进来的时候,一脚就踩到了血泊之上,鞋底瞬间被染红。 简纵脸色发白,神情紧绷,“王上,他们都是无辜之人,就算他们拒不交代……” “我知道。”元厉掏出汗巾,擦掉剑上的血,“但是他们已经见过你我,若是放回去,让古道心和陆镇知道,会对你我不利。说不定会派兵追缴。” “可是……” 简纵还想说什么,却被元厉按住肩膀打断,“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简纵,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说过的话?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被人欺负,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要做这天下之主!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十几条人命,就当做是在给我们铺路。” 简纵摇头,“王上也说过,你要一个政治清明的朝廷,要一个更好的辰国。您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让他们永远免于战乱之苦,得以享受您的仁政,但是现在……” “要想要一个海清河晏的天下,就要先统一天下!”元厉厉声打断简纵的话,“只有统一天下,才能将这天下按照我们想要的方式去治理,才能让天下百姓过上我们想要他们过的生活。在这条路上,任何阻挡的人,都要除掉!简纵,当年我送你到阴阳先生那里,让你习得一身功夫,是为了辅佐我,而不是跟我唱反调。这世上我最亲近的人是你,最信任的人也是你,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简纵一瞬间就觉得肩上沉重了,不,或许从王上回到辰国那天,计划要杀死自己的兄长,清理掉所有当初支持他去大晏当质子的臣子,并且决定采用商靖的建议,以严刑重典治理朝政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简纵觉得,那个曾上高山倚绝壁,对着无尽云海誓言要安邦定国、造福百姓的意气少年,已经永远消失在记忆中。 元厉收了剑,“外面形势如何?” “没有发现追兵。” “陆镇果然说一不二,不过我们还是要赶紧离开大晏,免得夜长梦多。” “那是否还要告知商靖?” “不用了,商靖的任务也快结束了,最后一步完成,也不枉他为辰国帝师,之后我自会对他再行追封。” 简纵抬眼,“追封?” “没错,商靖身边有我提前安插好的人,只等使团离京的前一天,他会除掉商靖,此次出使的最重要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简纵的声音沙哑僵硬,“为何?他……是王上的老师。” “不过是名义上的老师而已,他并未真正教过我什么,这不过是一场交易,他帮我稳固帝位,我给他帝师的尊崇。辰国帝师死在大晏境内,我们就有理由开战。现在古道心带走不成,又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有了火药,那必须在他制造出完善的火药之前先发制人,不然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没有了。” “以……商靖的性命,换得一个开战的理由?” “这是他的使命之所在,这场出使,本就为了这个。” “他知道?” “当然不知,如果知道,他又怎么会主动请缨?我也没必要在他身边再安插人手。商靖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忠君爱国,他只是看重自己的名声,做事也只考虑自己的成败,从当年他还是军师的时候你就该看出来。这一次他不过是想在昔日的对手镇南王面前扳回一局罢了,可惜啊,到死他都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不过等我们战胜大晏之后,我会用镇南王的人头来祭奠他,就算是一点补偿。” 简纵牙关咬紧,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毕露。这……还是他发誓效忠一生不离不弃的那个人吗? 第258章 主战,主和 简纵明白,无论他现在说什么,王上都不可能为了他一两句话就改变原本的决定,改变精心部署了这么久的计划。再说他也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就算是商靖的三寸不烂之舌,恐怕也无法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这一年来,不就是这样吗?王上想要达到的目的,就一定要达到,不管牺牲多少人,哪怕是无辜之人。 最后,简纵还是护着元厉离开,并且将现场处理好,将所有的尸体拖到后面挖坑埋了,又用沙土掩盖了满屋子的血,免得血腥味散出去。这样也能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古道心在第二天就收到了那些人失踪的消息,派人在全城范围内去找,都没有找到。之后就又报了京兆府尹。京兆府尹最近比较忙,因为使团来京的事儿,衙门里的人基本都调派出去维护皇城治安了,于是贺连升只能去求助陆镇,希望镇王府能给予一点支持,这样陆镇就能名正言顺地派出王府的人去寻找。 三日后,终于在城郊的一处废弃木屋内发现了痕迹,又在木屋后面发现有新动土的迹象,最终挖出了十几人的尸体。 陆镇原想拦着古道心,但古道心还是坚持去现场看了,当即血气上涌,双眼通红,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陆镇握着古道心的手,都能摸到手背上的青筋。 古道心让人将所有的尸体整理好遗容,之后才送回各家,又给了各家一千两银子,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还说以后要是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上古府找他。他不在的话也可以去瑶光阁找月宝。 月宝哭得不行,这个小姑娘是把跟着她做事的人都当成了家人,她年纪小,但这些人却从来不曾欺她年轻,而且在她遇到什么麻烦事的时候还会主动帮忙。哥哥和二哥哥平时都忙,虽然也是每天见面,但在一块的时间不多,很多事情她也不想忙到两位哥哥,都是这些人帮着她。 古道心不愿意让月宝去看这些人的尸体,怕吓着月宝,但月宝坚持,她说这些都是她的家人,没什么好怕的。云宝在这时候倒是担当了起来,虽然也眼睛红红的,却强忍着没哭,还将自己的小肩膀借给姐姐。 古道心这边还没查出凶手,麻烦事就又来了,辰国使者商靖,被刺杀死在行宫。 这可是涉及到两国邦交的大事,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导致两国开战,整个朝廷上下都笼罩着一片阴云。 本来明天辰国使团就要离京,结果商靖却在这时候遭人杀害,这一般的使者要是死在出使国家,那就有可能导致战事的发生,更别说这个商靖的身份非同一般,他可是帝师!辰国要是不发兵的话于情于理都不和,简直没有比这更加充分的发兵理由! 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大晏使团还有人在,他们已经飞鸽传书去了辰国。 计划是早就商定好的,即使元厉还没有回到辰国,他们也还是可以按照原计划进行,由元厉的信服冒充元厉回信大晏,说限大晏三日内找到凶手,如若不然,他们就要发兵大晏,绝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大晏这边得到辰国使团的回复,朝臣们都炸锅了!纷纷觉得这辰国就是故意的,三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就查到真凶? 案子发生到现在已经这么多日子过去了,都一点线索没查到,怎么可能在收到回复三日内找到凶手?他们就是想开战吧?这是辰国又皮痒痒了,忘记当初是怎么在他们的镇南王手下吃亏了是不是?那就直接干一场,也好让辰国再次明白,天朝大国可不是他们能随意挑衅的! 但是也有一部分朝臣觉得,他们还是应该想办法查出凶手。这些年的和平来之不易,战事岂能随便掀起?打仗就是劳民伤财的事情,真要有能避免战争的方法,那还是尽量选择这种方法比较好。也能显出他们大国的气度,不要没事就喊打喊杀的。 于是朝廷上就出现了两个派系,一边是主战派,一边是主和派,两边吵得不可开交。 难得的是这次陆熠鸿和陆熠景站到了同一边,他们都是主和派,觉得没有必要掀起战事,只要他们利用剩下的时间全力以赴调查处凶手,给辰国一个交代,就能避免生灵涂炭。 当然,两人话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只是因为忌惮陆镇罢了。 他们都知道,一旦战事开始,朝廷上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陆镇。陆镇跟辰国是老对手了,他了解辰国大将的作战习惯,而且从前就屡屡获胜,只要开战,那么想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战事以免过度消耗国库,就只能是镇南王亲自带兵。 但镇南王已经功高震主,他现在的战功就已经让皇帝感到了威胁,那么将来无论他们两人谁来继位,作为一个根基不稳的新帝,就只有被陆镇拿捏的份儿,他们实在不愿意继续加重陆镇手中的筹码,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开战。 主战派的人也势力也不弱,大都是那些没有在夺嫡之争中站队的耿直之臣,也有不少位高权重的皇室宗亲。他们大多数脑子清醒,看得出陆镇即使功高也没有震主之意,只要陛下不逼得紧,陆镇也不会忤逆陛下。 外患将至,更应该放下所有的芥蒂成见一致对外,哪有这时候还在防着自己人的? 皇帝也很是头疼,他自己其实是主和的,因为他跟陆熠鸿和陆熠景的想法一样,都是不想再让陆镇累积军功,而且现在朝中能用得上的大将都是陆镇一手培养,他们获胜跟陆镇获胜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只是就算接受辰国的要求,但如果没有在三天内查出凶手,到时候一样要开战。而且辰国也不是好糊弄的,绝对不可能随便挑出来一个人说是凶手他们就会相信,总要拿出能让他们无法反驳的证据,并且确实将此事能跟大晏分开,才算行。 皇帝也问了陆熠诚的意见。前不久陆熠诚封了郡王,有资格上朝。 皇帝最近对陆熠诚的感觉很不错,因为之前辰国使者特别跟他夸赞过陆熠鸿和陆熠景,但却告了陆熠诚的状,说陆熠诚不懂礼法,与他说话的时候也绵里藏针,完全没有对待他国来使的尊重。而且陆熠诚还直接问他们辰国新君是不是从前来大晏的那位质子,他听宫里的老宫人提过的,还说新君应该亲自过来感谢他父皇,没有他父皇同意放他回去,他到现在都还是个质子,只能看着别人登上帝位。 为了给商靖交代,皇帝确实责罚了陆熠诚,但其实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甚至觉得陆熠诚给他出了一口气,又怎么会真的责罚?不仅没有真责罚,还在后来赏赐了不少东西给陆熠诚和他的母妃。 陆熠诚的母妃受宠若惊,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又不得皇帝宠爱,除了最开始生陆熠诚的时候得过不少赏赐之外,这还是头一次。 陆熠诚主战,陈述理由的时候说的是他们大晏乃天朝大国,不用畏惧一个辰国,真要畏缩不敢应战,那将有损大晏的颜面,影响父皇的声望。 皇帝本来听到陆熠诚主战还有点不高兴,但又听到陆熠诚是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这心里就又舒坦了。陆熠鸿和陆熠景虽然是跟他想到了一起,但是这两人连口头说出来的虚假理由都没有编好,一口一个为了黎民百姓,听着是好听,但可见他们并没有站在他这个父皇的角度上去去思考!两人加起来都没有陆熠诚一个孝顺。 最后皇帝还是决定先继续调查凶手,如果三天之内能找到,就可以避免战事,如果找不到,到时候开战跟现在开战也没有多大区别。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调查凶手这件事,谁人合适。 皇帝问大臣们有没有主动请缨愿意调查这件事的。原本那些主和的大臣们这会都安静下来。这种事谁也不愿意往身上揽,且不说他们都自认没有那个本事能在三天之内查到真凶,就算真有些本事,但万一没查到,或者没有足够分量的证据证明自己查到的人是凶手,辰国不认账,那也无济于事啊!到时候两国开战,负责查案子的官员就该是罪人一般的存在了。 那些主战的都是从鼻孔里出气,反正他们是不会站出来的。 皇帝见没有人敢主动站出来,又发了好一通火气。 最后陆熠景竟然主动站了出来,众人刚以为他是脑子抽了要揽下这件差事的时候,他说了:“父皇,儿臣倒是有一人推荐。” 皇帝眯着眼睛看着陆熠景,“谁?” “儿臣觉得古道心古大人是个合适的人选。” 陆熠鸿立刻瞪眼看向陆熠景,这家伙分明就是要害古道心才故意这么说,一时也没注意皇帝的脸色,当即站出来反对。 “父皇,儿臣以为不妥。古大人从来没有查过案件,没有相关经验。这次事关两国邦交,战事更是一触即发,更应当挑选办案经验丰富的官员办理。” 第259章 圣旨下 “鸿王兄此言差矣,正是因为事态严重,本王才推荐古大人。若说古大人没有经验,但谁也不是天生就有经验查案的,而且古大人大才,满朝文武都已经领略到,他文采斐然,又会武功,在和辰国的比试上又大放异彩,可见古大人绝对是个全才。再者,本王与古大人接触过几次,觉得他思维缜密,心细如发有聪敏过人,正是查案应当具备的素质。”陆熠鸿越说越得劲儿,自己都要被自己的口才感动了,“而且父皇才升了古大人的官职,由从六品到正五品,连跨三级,古大人不更是应该好好表现一番?如此对得起父皇的看重和提携。” 陆熠景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到古道心那,从前也不见得他这样牙尖嘴利,今天倒是一套一套的,想必也是为此做了不少功课,用心了。 陆熠鸿还要反驳,但皇帝却直接点头了。 “熠景说得对,古爱卿大才,这件事交给他朕也放心,不过熠鸿所说也不差,古爱卿确实没有经验,那让刑部派两个人过去帮忙,以古爱卿为主导,一起调查此案,三日内必定要给朕一个交代!” 陆熠景行礼,“父皇圣明!只不过古大人虽然才华横溢,但毕竟兹事体大,父皇还是给古大人一些压力比较好,常言道有压力才有动力,我们这也是为了能让古大人全力以赴。” “说的是,还是你考虑周祥,那就下旨,若是古爱卿能在三日内查出真凶,再官升三级,若是查不到,朕就抹了他的功名,罢他的官职!” 陆熠景阴狠一笑,又拜了一拜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向陆熠鸿的眼神很是得意。今天绝对是他一年多以来最痛快的一天!他就不相信古道心能在三日内查出真凶,到时候为了给辰国交代,古道心必然会被贬官重罚,说不定还要坐牢,如此,他也算解了气,也能给一直想要拉拢古道心的陆熠鸿一个沉重的打击,一箭双雕! 早朝的时候陆镇不在,等知道皇帝将调查真凶的事情交给古道心的时候,就是圣旨下来的时候。 几乎刚下早朝,圣旨就到了。 古道心这两天没有上朝,他刚刚被升到正五品,有十天假,之前是想利用这段时间来安排生意,后来出了那十几条人命之后,他就一直在调查。圣旨到古府的时候他人都不在,还是陆东出去把他找回来的。 古道心当时正和陆镇在一起,听到有圣旨下来,陆镇就跟古道心一起回府。只不过为了避嫌,陆镇是从后门进去,站在传旨公公看不到的地方。 听到圣旨的内容,古道心也懵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一个门外汉。 古道心眼神示意陆东,陆东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古道心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塞进公公手中,“有件事想请问公公,这样大的事情,陛下为何交给我来调查?我之前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与辰国使者也不熟悉。” 公公掂量了下钱袋子,不慌不忙揣进袖子里,这才对古道心说道:“是景王殿下欣赏古大人,特别向陛下举荐,陛下便也觉得此事交给古大人挺好,古大人大才,定能在三天内查出真凶。至于要是查不出……呵呵,这圣旨上也写得明明白白的了,杂家就不多嘴了。想必古大人还要抓紧时间查案,那杂家就不耽误大人的功夫了。” 传旨公公拂尘一扫,转身带着人走了。 陆镇从暗处出来,眉心紧锁。 “商靖的死很可能是辰国的人自己动的手,总要师出有名。” “刚知道商靖被杀的时候我就这么猜测了,元厉一定是在商靖身边安插了人,如果能把我成功掳走,就什么都不做,待我完善了火药再找理由出兵也不迟,但如果没成功,为了先发制人,元厉就会对商靖身边的人下命令,杀了商靖,得一个名正言顺出出兵的理由。也是怕我会研制出火药,让他们失去优势。陆熠景肯定不知道这其中缘由,他这么做只是要单纯要害我罢了。” “我去找皇帝,让他收回圣旨。” “哎,不用。”古道心拉住这就打算要进宫的陆镇,“不必如此,我自有办法。” “就算你能找到凶手,但如果没有绝对的证据他们也不会承认,而且元厉安插在商靖身边的人一定是死士,如果被抓,一定会自杀以保住秘密。” “不用,真凶不是那么好找的,就算我能找到,也有办法让他吐出实情,但三天时间也不够。” “那你想如何?” “辰国要的是个交代,只要我给他一个凶手,让他接受了就是。” “可辰国不会相信我们随便找出来的人。” “谁说我要随便给他找出来个人的?既然要找,那我必然要找一个让他们无法反驳,而且也无可奈何的人~” 陆镇皱眉,“什么人?” “哎呀显章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总是皱眉,你看看,这眉心的痕迹又出来了。” 古道心伸出拇指,在陆镇眉心轻轻按着,一边按着还一边说道:“可不许总是皱眉了啊!” 陆镇握住古道心的手放下来,“你还没说要找什么人?” 古道心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吊在陆镇面前。 “这是那晚简纵掉下来的那块?” “没错,这就是简纵的玉佩,用千丝红雕成的刻有他名字的玉佩,世上仅此一块。” 陆镇瞬间明白了古道心的意图,“你是要将此事嫁祸给简纵?” “我家显章就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这千丝红假冒不得,是辰国皇室专用,唯一的破例就是简纵,所以这块玉佩就是简纵的象征。我只要说这块玉佩是在商靖被杀的现场找到的,就能把嫌疑转移到简纵身上去。简纵为了保护元厉已经跟着离开,算着时间也该到辰国了,所以更加无法为自己辩解。再说从商靖死后,简纵就在没有露过面,说他是畏罪潜逃也合情合理。到时候我就一口咬定简纵是凶手,辰国的人也无力反驳。” “可就算你这么说,辰国的人也会要求你把简纵找到,然后交给他们。但如果简纵已经回国,这还怎么交?” “不,如果我们咬定简纵就是凶手的话,辰国说不定会主动揭过这件事。” “为何?” 古道心凑近陆镇,笑着将下巴搭在了陆镇的肩上,“难道显章没有注意到元厉跟简纵的相处非同一般?” 陆镇摇头。那天晚上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提防简纵会突然出手伤古道心上,别的真没注意。 “反正我是看到了,”古道心偏头继续靠着陆镇肩膀,“那时候你突然出现,拦下了简纵的剑,元厉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简纵有没有受伤,之后才看向我们这边,可见简纵在他心中必定十分重要。他不会愿意简纵背上杀害商靖的名声,这可是叛国,会害得简纵身败名裂。这件事在辰国也绝对属于高级机密,必然只有元厉和他的心腹知道,而他们又不能把事情说出去,不然若是让人知道他们的王上为了一个开战的理由就杀了自己的老师,那将会大大损伤元厉的声望。所以只要我们把消息送到辰国去,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玉佩这个证物,元厉必定会想办法抹去这件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简纵只是元厉身边的护卫,我看元厉不会为了他而放弃精心部署的计划。甚至冒着有可能被抢占先机的危险。” “我倒不觉得。咱们不妨赌一把,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就赌简纵在元厉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看古道心不但没觉得紧张,还反而挺兴奋的样子,陆镇也跟着笑了。 古道心想赌一把,那就赌一把,就算最后元厉选择牺牲简纵,那也没关系,他会让皇帝收回圣旨。若是皇帝坚决不肯,那他就干脆让古道心投笔从戎,到他军队中来,以古道心的能力,要想升上去不难,还省得他们经常分开。 两天后的一大早,朝臣们都比平日还要提前许多上朝。只因为今天就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而在头两天,他们没发现古道心做了什么什么调查,甚至说都没有怎么见到人。就只在第一天重新验了尸,还带着刑部两位官员再度勘察了一下现场,之后就再没有动静了。 在别人看来这就是多此一举,验尸仵作没做吗?你一个外行人能看出什么?现场都被刑部勘察几遍了,再去还能看出啥新花样? 有些就是见不得人别人好的人还不怀好意地想着,是不是古道心自知三天时间根本不可能查到凶手,所以就自暴自弃了,干脆好好享受三天,等时间一到就自动卸了官职回去做生意了。 这才升官还没一个月,屁股下面的新椅子还没坐热乎就又别打回成了平民,这就是命吧! 第260章 千丝红 不多时,皇帝到了,脸色看着也不太好。 其实在下完圣旨后的第二天皇帝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就算是办案的老手,也不能保证在三天内查到凶手,古道心还年轻,阅历不够,经验尚浅,虽说极有才华,但有些事情也确实不是光有才华就够,再说他的本事也不是体现在办案上面的。 就是那天满朝大臣居然没有一个愿意接这个差事,他当时就火在头上,之后熠景举荐古道心,又说了那许多称赞的话,他就答应了。答应就答应吧,怎的就又写下那样的圣旨?若是没查到凶手就要贬其为庶民,那他大晏不是要失去一个忠臣良才? 皇帝那叫一个悔啊,每每想起那天的事情心中就对陆熠景好一通埋怨。 他后面也想通了,到底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也知道古道心和熠景之间有点不愉快,但是没想到熠景会这么做,就为了一己之私,而拿这种事情设计古道心,还要害得朝廷损失一个人才! 所以这段时间皇帝对陆熠景都没什么好脸色,从前喜欢有事没事就招陆熠景进宫来说话,现在却是极少这样了,但也没多召见陆熠鸿,陆熠诚倒多见了几次。从前只觉得熠诚贪玩不长进,现下看却是极其孝顺的。 皇帝也有派人跟着了解古道心的情况,得知古道心在第一天勘察现场之后就什么都没做,心里也有如那些大臣一般不太好的猜测,不免也对古道心失望了几分。到底年轻,做事沉不下心来。 马上就要到上朝的时辰,廖公公已经在清嗓子了,这时候古道心慢悠悠走进殿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神色各异。 其中以陆熠鸿的眼神最为担忧,他担心古道心,派了好多人过去想给古道心帮忙,但是最后都被古道心给退了回来,只是说好意心领了,却丝毫不肯接受他的帮忙。 陆熠鸿心急如焚,有心让古道心吃点苦头,但还是不舍得,最后也只能暗地里调查,但几天过去,还是一点眉目没有。古道心什么都没做,又能查到什么? 陆熠景阴阳怪气地笑着,他现在就等着看古道心被罚了。这两日也不知道父皇怎么了,总是教训他,不大点小事就要数落他半天,甚至还罚了俸禄,不过是些打骂宫人的小事而已,以前也常有,都不见父皇有什么反应。陆熠景只当是皇帝烦着案子的事儿,但也不高兴自己被拿来出气,也没怎么见父皇苛责陆熠鸿啊! 陆熠景心里憋着气,就等着看古道心吃瘪,他就能好受一些。 不管怎么说,古道心总算是露面了,皇帝的脸色就好看了一些。他也想找个折中的办法,看看能不能给圣旨打个折扣,只要古道心能说出一点有价值的消息,他就不会罢免古道心的官职。 “古爱卿,两日调查,可是有什么进展?今天准备怎么调查?明天早上才是三天的最后期限,还有时间。” 古道心拱手行礼,“回禀陛下,臣已经查到凶手了。” 皇帝大喜,“哦?是何人?快说!” “就是当初与商靖一同出使大晏的辰国第一剑客——简纵。” “古道心,你不要信口开河,那简纵就是为了保护商靖而来,又怎么会杀他?”陆熠景冷笑,“我看你是查不出来凶手,所以就乱咬人吧?” 古道心冷眼看向陆熠景,嘴角却带着笑意,“下官话还没有说完,殿下不要着急反驳,不然说不定会被人误会,殿下举荐下官查案不是因为对下官的信任,而是挟私报复,想让下官因为没有查到真凶而被陛下责罚。” 话音落下,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陆熠景,其中有不少人的神情都暗含着不屑和不满。 陆熠景和古道心的那点过节大多数人都知道,当初陆熠景举荐古道心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猜出他真正的目的了,没猜出的那部分今天也都看明白了。 堂堂亲王,竟然因为私人恩怨构陷大臣,更过分的是拿两国邦交的大事做筏子,毫无大局观!就连年岁比他小刚刚被封为郡王没多久的陆熠诚都要比他稳重懂事的多!这会听讲古道心查出凶手了,还不等人家把话说完就说是人家随便乱讲的,就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姿态也太难看了点。 皇帝重重呵斥了陆熠景,“还不给我闭嘴!” 这是皇帝第一次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斥责陆熠景,大小官员面面相觑,就连陆熠鸿也相当意外。 众人这才回想起来,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对待景王的态度就不比以前那么亲厚了。 皇帝自己无所觉,目光转向古道心,和善了许多,“古爱卿说是那简纵所为,可有证据?” “回禀陛下,证据自然是有的,不然微臣也不能空口白牙地就污蔑人家是凶手。” 古道心说着还笑看了一眼陆熠景。 遭到挑衅的陆熠景很想回击,但是想到刚刚父皇的斥责,便又硬生生忍住了,直想着要是古道心没能拿出有分量的证据,自己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只见古道心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一点点打开,便瞧见一枚玉佩躺在绢帕上,“请陛下过目。” 皇帝伸着脖子看了看,距离太远,只能看到是个红色的玉佩,便手一挥,一边的廖公公小碎步地下去,从古道心手中接过玉佩,给皇帝呈了上去。 皇帝也没接过来,就着廖公公的手看着,脸色突然就变了。 “此物你从何得来?” “回禀陛下,臣前天先去看了商靖的尸体。臣并不懂得验尸,只是自觉眼力比一般人要好上一些,所以就想看看能不能在尸体上找到一些别的线索。果然,苍天不负有心人,微臣在商靖的指甲盖缝隙中,发现了一根银色的丝线。商靖遇害那天穿的是宝蓝色的衣服,身上也没有银线的绣纹,所以微臣推测,这丝线应当是商靖被刺的时候,抓住了凶手的衣物,残留在指甲缝隙中。” 皇帝赞许地点头,“古爱卿果然心细。” “谢陛下夸奖,微臣之后又与两名刑部同僚一块再次勘查现场,最后在床铺角落发现了这枚刚好卡在那里的玉佩,玉佩下面坠子的穗子就是银白色,经过比对,和商靖指甲缝隙中的银色丝线一模一样。所以微臣判断,应该是商靖在被刺中后,顺手抓了一把简纵腰上的玉佩,不仅将穗子上的银线留在了指甲缝中,还将那玉佩直接拽了下来。只是因为床铺柔软,玉佩掉在床铺上并没有发出声音,又继而滚落到角落,简纵才没有发现。” “那你又怎么能说明那玉佩就是简纵的?不过是一块颜色不怎么镇的红玉而已,本王府上要多少有多少!难道你还要说是本王杀害的辰国使者?” 陆熠景还是忍不下去了,他是为了让古道心出丑受罚才会举荐古道心,可不是为了让他在这出风头的! “混账!”皇帝猛地一拍龙椅,两腮的肌肉气得发抖,“让你闭嘴你闭不住是不是?回去好好闭门思过,不许再过问朝政!” 陆熠景呆住了,他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不但在朝堂之上呵斥自己,还不让自己参与朝政,不参与怎么行?到时候整个朝堂还不就是陆熠鸿的天下了。 “父皇!” “还不回去!” 陆熠景被皇帝给吼懵了,最后还是廖公公使人掺着陆熠景离开。 皇帝难受,实在是难以理解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孩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不成器的样子。 古道心低头没说话,他刚刚就是故意那般侃侃而谈,还时不时地趁着皇帝不注意的时候眼神挑衅陆熠景,他就知道陆熠景会沉不住气再次开口。皇帝就算再喜欢陆熠景,也不会让他在朝堂上这么放肆,而且还是在花样显示自己的愚蠢。刚刚就已经有朝臣看出这是千丝红了,偏偏陆熠景离得这么近都没有看出来,这可不是眼神不好的问题。 “千丝红,有这块玉佩,足够证明凶手就是简纵。”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那简纵是大晏第一剑客,旁人不可能从他那夺走玉佩。微臣重新勘察案发现场的时候也发现,房间内并没有打斗痕迹,而且尸体被发现又是在床榻边上,所以可以总结出凶手必定与商靖熟识,商靖才会没有防备,又是在那种位置见日人。再加上自从商靖遇害后简纵就再没出现过,畏罪潜逃的可能性极大。现在有这枚玉佩,更是证明了他是凶手的可能性最大。” “古大人说的极是,”旁边立刻有官员站出来附和,“微臣之前就听闻,辰国皇帝很是看重自己的近卫简纵,还将皇室专用的千丝红赠给简纵,制成玉佩要其佩戴在身上。辰国皇帝肯定没有料到,有一天这千丝红会成为给简纵定罪的证据。” 又有人站出来,不忘趁着这个好时候拍两句马屁,“陛下威武,若不是陛下选了古大人来调查此案,古大人又心细如发,还真说不准让简纵逃过去了。” 第261章 在心中的重要性 抓紧时间拍马屁的人不少,但也有不少脑子清醒的,比如就有人提出了,这千丝红是证据,但是现在简纵不知身在何处,辰国那边会因为一块玉佩就善罢甘休? 虽然这时候说这话是有点煞风景,但也是很实际的问题,皇帝刚刚也在考虑。 “古爱卿,你怎么看?” “微臣觉得这倒不是问题,之前辰国那边给的回复,微臣已经亲自去行宫确认过,辰国皇帝的回信上明明白白写的是要我们查出真凶,而不是把真凶给交出来,信件微臣也已经取回来,上面盖着辰国皇帝的宝印。那我们只要将我们查到的结果告诉辰国,并提供出证据即可。若是他们还有进一步的要求,那就绝对是在故意找茬,就算我们做到了,后面也会有其他更无礼的要求。我天朝大国自有大国的气度,但不等于无底线地退让。” “好!古爱卿果然是国之栋梁,方方面面都考虑得这么妥当,那就这么回复给辰国,看看他们还有何话说,若是再胡搅蛮缠,开战就开战,也让他们尝尝轻易挑衅我大晏的下场!” 古道心勾唇一笑,“吾皇圣明!” 众大臣立刻都跟着高呼“吾皇圣明!” 大晏的信送到辰国的时候,元厉和简纵也刚刚回去,一看到大晏的回复,元厉气得摔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块砚台。 元厉没有让简纵看到信,只是自己琢么对策。简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看到元厉摔了砚台,以为元厉是在为没能带古道心回来,又没能从古道心的人那问出有用的事儿而生气。 中午,简纵没过来跟元厉一起用膳。 虽然简纵名义上是元厉的近卫,但元厉从来没有拿他当下人,吃饭都是同桌而食。简纵规矩大,一开始断断不肯,元厉几乎是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才说服简纵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对于性格一向冷淡的元厉而言,这不可谓不是奇迹。 简纵差人过来回话,说累了,想休息休息,元厉也就没再派人去叫他。 这一路上简纵确实辛苦,过来的时候元厉是混在使团退伍中,方便保护,但回去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两人,简纵一直高度集中精力,防范着一丝一毫可能的危险。一路回来可以说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安稳觉,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立刻拔剑护在元厉身前。 元厉想了想,还让宫人准备好新鲜热乎的饭菜给简纵送过去,每一刻钟换一次。 晚间,元厉等着简纵一起用膳。本来已经有几位心腹在御书房等他,准备一起商议如何应对大晏的回复。但元厉却想着先跟简纵一起用膳,他怕要是自己去忙,简纵又会不吃饭。 但等了好一会还不见简纵,元厉皱眉,叫身边伺候的人去看看是不是简纵还在休息。 元厉的人还没出去,小厨房的人就过来了,说下午按照王上的吩咐,每一刻钟去换一次菜,但是简护卫一直没吃,动都没动。这都晚上了,马上就要用晚膳,宫人过来问,是不是还是每一刻钟送一次饭过去。 元厉猛地站起来,身上赫然迸发出戾气,一屋子的宫人都吓得跪在地上。元厉大步走出去,直奔简纵的房间。简纵一直住在太和宫,也就是他的寝宫,而且是跟他的寝殿挨着的偏殿。 寝殿门口还有宫人站在那,手里的托盘里是已经没了热气的饭菜,但是一点没动。 元厉猛地推开殿门,从外室到里室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简纵。 虽然房间内没什么变化,但元厉开了衣柜查看,发现简纵最常穿的两身衣服不见了,而且简纵习惯放在柜子里面角用来放俸银的盒子也不见了。 元厉陡然一阵心慌,立刻叫人把皇宫四门的守卫统领给叫来,问今天有没有谁见到简纵出去。 南门的守卫统领告诉元厉,说中午也就是用午膳的时辰,正好护卫换班,他督促换班的时候看到简纵背着个包裹出去了。 因为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王上最信任的人就是简纵,而且别看简纵只是近卫,但王上赋予简纵的权利一点也不小,即便是位高权重的大臣见到简纵都要低一低头。他们当然不敢拦着。而且早前元厉就曾下旨,这个皇宫,任何地方,简纵都能随意出入,不需要任何腰牌。简纵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 元厉像是失了魂一样坐在凳子上,简纵走了,他走了! 简纵从来没有不告而别过,从来没有!而且没有他的命令,简纵从来不会离开他身边。但今天简纵居然骗他说想休息,然后就离开了!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他就觉得简纵不太对劲儿,但他以为简纵只是因为不认同他做事的方法,觉得他太狠辣无情。从他回到辰国之后,简纵对于他的很多做法都不赞同,但简纵一开始只是会提出自己的看法,但是在发现他无动于衷之后就渐渐不再说了,他还以为是简纵已经开始变得接受他的行事作风,原来……是动了要离开他的念头! 元厉双手死死抓着桌子,竟然将木制的桌子抓出了指印。 他从小到大遭受过许多人的背叛、嘲笑和陷害,他最恨的就是背叛!心腹的背叛,兄弟的背叛,甚至是母亲的背叛……他以为这世上有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就是简纵! 咔嚓!元厉徒手掰掉了桌子的一角,宫人们又吓得跪下了。 这时候一个宫人哆哆嗦嗦地走过来,跪在元厉面前,牙关都直打颤,“王、王上,欧大人他们已经在御书房等了好一会了,王上您……” 元厉深呼吸一口气,起身大步走向御书房。 一直在御书房等候的几位心腹看见元厉来了立刻行礼,然而他们却惊讶地发现简护卫竟然不在王上身边,这可真是“奇观”了。要知道从王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和简护卫形影不离,到哪都带着简护卫,甚至饭可以晚点吃,但简护卫不能不在身边。今儿个是怎么了? 众人虽然好奇,但看着王上比以往更加冰冷的脸色,也没有人敢问。 “王上,大晏那边的回复,王上打算如何应对?” 欧长林是除了简纵以外,元厉的头号心腹,在元厉不在辰国的这段时间,辰国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交给欧长林打理。 元厉没有说话,几位大臣相互看了看,旁边一位眉毛尤其粗黑的大臣说道:“王上,此行没能带回古道心,咱们就面临着失去先机的危险,李悔又死了,若是古道心帮着大晏制造出火药,那我们就更危险了,此时不出兵,后面可就未必再有合适的时机。简护卫一向深明大义,就算王上……” 粗眉毛大臣还没说完,就被欧长林拽了袖子打断,“粗眉毛”还挺不解地看着欧长林——你拉我干啥? 欧长林瞪了一眼“粗眉毛”——你是第一天跟着王上吗?是不知道简护卫对于王上而言有多重要吗?敢说牺牲简护卫,信不信王上还没出兵大晏就先灭了你? “粗眉毛”眉毛一抖,不说话了,但他边上的另外一位皮肤很白的年轻官员又直言不讳上了。这个“小白脸”说话比“粗眉毛”还要直接。 “王上,孙大人说得对,我们不能等了。就直接认下了凶手是简护卫,让他们把简护卫交出来!反正简护卫也回来了,他们绝对找不到人,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以此名义发兵!名正言顺!” “粗眉毛”也点着头,欧长林不让他说话,他表个态总是可以的。 欧长林一直没言语,但心里却也有想法。其实就从为辰国考虑的角度,他也赞同“粗眉毛”和“小白脸”的话,但是他比这两人跟着王上的时间更长,更了解王上,所以他很清楚,在王山心中简护卫有多重要。 虽然他们都知道商靖是怎么死的,但是其他人不知道,辰国百姓不知道。大晏既然拿出了决定性的“证据”,那他们就无从反驳,只能接受。可一旦认下了简纵是杀人凶手,那么对于整个辰国而言,简纵就是叛国者。是人人喊打、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身败名裂! 眼下他们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认可简纵就是凶手,让对方交人,借机发兵,第二,不承认,那就要把这件事抹去,他们便失去了发兵的合理理由。 孰轻孰重,本该是一目了然的事。 “小白脸”还在得不得地说着,“粗眉毛”也忍不住加入了劝说的行列。他们甚至都不太明白王上为何迟迟不做决定,这不是挺明显的吗?王上还在犹豫什么呢?简护卫是可能名声受损,但这又不要紧,关键是他们得师出有名啊! “够了。” 元厉的声音低沉,但喋喋不休的两人却立刻住了嘴。 “给大晏回信,”元厉闭着眼睛,单手撑着额头,“商靖的死我们不追究了,让使团回来,把简纵的玉佩也带回来。同时让大晏务必对此事保密,不能宣扬出去。如果从大晏传出来一点有关简纵是杀害商靖的凶手的风声,开战。” “粗眉毛”和“小白脸”满目震惊,欧长林低下头,毫不意外。 第262章 这就是针对! 大晏那边很快收到消息,皇帝龙颜大悦,依照之前圣旨上所述内容,将古道心升为从三品尚书左丞。 不到半年时间,由从六品升到从三品,这应该是大晏开过以来升迁速度最快的。 一时间,古府的门槛都要被来来往往的恭贺之人给踏破了,为了以后打算,古道心也不能故作清高地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便也只能应对,好在苏方还是总往他这跑,能分担一二。 而陆镇这个时间也没闲着,皇帝之前一直希望陆镇能在武功上对陆熠鸿和陆熠景多加指点,陆镇一直以军务繁忙为理由推脱,但这一回他却主动答应了,说可以跟他们过两招。 与高手过招一次,比勤勤恳恳学上一年的效果都好,皇帝自然高兴,于是直接就召陆熠鸿和陆熠景进宫,到宫中演武场,跟陆镇切磋。想了想还把陆熠诚也叫上了,皇帝记得陆熠诚好像从小时候起就很喜欢武功,反正是比看书喜欢。 长幼有序,先跟陆镇切磋的是陆熠鸿。 这大概是陆熠鸿一生之中唯一痛恨自己是兄长的时候了。 陆熠鸿擅长用剑,陆镇说为了不欺负他,也用剑,可陆熠鸿还是在二十招内败了下来,最神奇的是他身上虽然没有被刺伤和划伤,但是陆镇直接用剑身拍他,“啪啪”的声音台下的陆熠景和陆熠诚都听得清清楚楚,估计全身上下的淤青少不了。 身上也就罢了,脸上居然也还有!陆熠鸿很看中自己那张英俊的脸,当他照着铜镜看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真的有跟陆镇拼命的冲动,是强烈的求生欲拦住了他。 接下来就是陆熠景。 所有皇子之中已经是数陆熠鸿的武功最高,看到陆熠鸿被教训成那个样子,陆熠景心中已经开始打退堂鼓。要不是怕自己这时候走了,回头让父皇知道,他免不了要被斥责甚至禁足反省,最主要的是会被陆熠鸿比下去,他说什么也不想跟陆镇交手。 “皇、皇叔……还请皇叔手下留情。” 陆镇挑眉,“我当然会手下留情,不留情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陆熠景打了个冷颤,站在那不会说话了。 陆镇眼底划过冷莽,“挑选兵器,不要浪费时间。” 陆熠景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摇摇头,“不、不用兵器,我功夫没有皇兄高,用不着兵器,皇叔就直接赤手空拳教我一些拳脚上的功夫就好。” 说完陆熠景还觉得自己很聪明,想着要是没有兵器,他应该就不会像陆熠鸿那样被揍得那么惨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陆镇跟陆熠景过招的时间比跟陆熠鸿过招的时间更久,这倒不是因为陆熠景比陆熠鸿更能抗打,而是陆镇几乎是在拖着陆熠景打,根本不给他求饶认输的机会。 陆熠景一开始还想着躲,但后来躲都躲不了,越躲陆镇打得越狠。当他决定豁出脸面大声告饶的时候,又发现自己被点了哑穴,根本不能出声,于是就又被拖着打了好一阵,拳拳到肉,一点也不比用兵器打的轻。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陆熠景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被打得人不人鬼不鬼,浑身上下肯定没一块好地,一定已经头破血流的时候,宫人给他照镜子,他才发现自己外表看起来竟然没受多少伤,瞧着比陆熠鸿还好很多。但是他分明站都站不起来了。 旁边的宫人见陆熠景不起来,只能上去将人抬下来,心里却想着,景王殿下果然比不上鸿王殿下,鸿王伤得那般重,都是自己走下来的,景王殿下就只有一点皮外伤而已,却好像伤重得不行,也太过矫情了,都是皇子,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而一边的陆熠鸿已经看到浑身冷汗,他可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宫人,自然看得出陆熠景是真伤得比自己更为严重。 只是陆镇打得很有技巧,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就算还是找太医来看,也瞧不出特别的,因为陆熠景损伤的是经脉,而且还伤得非常巧妙,只有同为内力高深之人,才能在给陆熠景把脉的时候发现,而太医院那帮人,可没有一个懂武功的。 这时候陆熠鸿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镇皇叔会突然答应跟他们过招了,只怕是针对陆熠景而来,估计是这段时间陆熠景又找人算计镇皇叔,把镇皇叔给惹毛了,才会用这种方法,不仅解气,而且陆熠景就是再怎么恨镇皇叔,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是被镇皇叔欺负迫害。 最后轮到陆熠诚,演武场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陆熠鸿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回去了。陆熠景在被陆镇解了哑穴之后吱哇乱叫说自己快死了,让宫人立刻把他抬到太医院去。 都是要死亡的人了,说话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宫人们都当陆熠景只是在装腔作势,为了逃避切磋,但还是按照陆熠景的吩咐做事,见镇南王也没有反对后,抬着陆熠景去了太医院。半途陆熠景还差人去勤政殿向皇帝告状,说陆镇故意打他,一定是看他不顺眼。 陆熠诚在兵器架前徘徊,最后选了长枪。 陆镇挑眉,“你倒不怕。” 陆熠诚咽了下口水,双手握着长枪,“怕……肯定怕,但是能得到镇皇叔指点的机会不多,过了这村没这店,自然得好好把握,皇叔最擅长用枪,那用长枪切磋,我的收获就最大。” 陆镇点点头,“孺子可教。” 陆熠诚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都是皇叔和古大人教得好。” 陆熠诚有点小聪明,但也只是有点,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得到皇帝的看重,这固然有他不喜欢争宠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还不够聪明。 之前他之所以敢在陆熠鸿和陆熠景都忙着跟商靖交好的时候出言顶撞商靖,就是古道心教他的。 古道心告诉他皇帝其实因为元厉的事儿而看辰国使团相当不顺眼,但是有碍于两国目前友好的关系不好发作,心里憋得难受,所以只要谁在这时候能替他出口气,谁就能得到圣心。 陆熠诚胆子小,一开始还不敢,还是陆镇鼓励他,让他大胆地按照古道心说的做,真要是出了事儿,有他兜着。 有镇皇叔的保证,陆熠诚才敢跟商靖呛起来,事实证明他这么做没错。 说实在的,他能在前不久被封为郡王,也是因为有古道心出谋划策。 陆熠诚看得出来镇皇叔对他的期望,也明白跟他原没有任何交集的古大人会出手帮他是因为镇皇叔的关系,所以他很感激陆镇,由衷感激。这么多年,他在宫中的生活并不容易,如果不是镇皇叔一直照顾他们母子,他们的日子会比现在过得要艰难的多。 在宫中,不管是妃子还是皇子,只要不得恩宠,就没有多大出路,除非遇到像陆镇这样的贵人。 陆镇狂揍陆熠鸿和陆熠景是为了给古道心出气,这会教陆熠诚,自然就不会那么暴力。不过为了避免让人起疑,最后陆镇还是给陆熠诚身上弄了不少伤,看着有点严重,但实际上都是皮外伤而已,跟陆熠景的情况完全相反。 三人比较起来,就感觉陆熠鸿和陆熠诚的受伤程度差不多,而陆熠景是受伤最轻的。受伤最轻却叫得最厉害,实在丢人丢到家了。 皇帝本来听说三个儿子都受伤了,还有些气愤和心疼,虽然陆镇提前说过,切磋一定会受伤,但他以为这个受伤程度陆镇会有所把控,所以当听到陆熠景是被抬到太医院的时候,他差点气得当场就像下旨惩罚陆镇。还好身边的廖公公劝住了他,说先看看三位殿下的情形再做决定也不迟。 陆熠鸿和陆熠诚后来也去了太医院,他们到了没多久皇帝就到了。 皇帝确实被陆熠鸿和陆熠诚的惨状吓到了,但是两人坚持说不要紧,能得到皇叔一番指点,受益颇多,这点伤不算什么,陆熠诚甚至表示,要是以后还有机会能跟镇皇叔学习的话,伤得再重点也没关系,他不怕! 皇帝动容地拍了拍陆熠诚的肩膀,有血性!这才是他的好儿子!之火也夸了陆熠鸿好几句,对路真的气也消了。 等看完了陆熠鸿和陆熠诚的样子,再看陆熠景,皇帝就只觉得陆熠景实在是太不成气候!他的伤明显要比陆熠鸿和陆熠诚的轻许多,但是却叫得最惨,甚至让人给抬回来。 说陆熠鸿是兄长,武功高,能扛,但陆熠诚还是弟弟呢,而且因为从小没有专门学习,武功还不如陆熠景,也没事。就他,哭天抢地地,这哪里像他的儿子,简直比女人还弱! 被皇帝斥责,陆熠景却还十分坚持自己就是被陆镇迫害,还说他之前都要认输了,要求停下来,陆镇却点了他的哑穴不让他有机会开口,这就是针对! 第263章 那不是害人吗? 皇帝气得重重哼了一声,“他针对你?你有什么好值得你皇叔针对?你皇叔每天军务繁忙,有空专门跟你过不去?你还有脸说自己认输了,怎么你兄长没认输,你弟弟也没认输,就偏偏你要认输?别说他不可能针对你,就算他真点了你的哑穴,那也是应该的!这点小伤都受不住,还能指望你抗住多重的担子!从明天开始,禁足王府,非诏不得出府!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皇帝过来一趟,不但没有安慰陆熠景,还狠狠呵斥了一通,最后拂袖而去。晚间,又有一部分赏赐送到了陆熠诚母妃的宫中,领头的公公说陛下直夸她教子有方呢! 容嫔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稀里糊涂地领赏谢恩了,直到第二天陆熠诚进宫,她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儿。 虽然能得到陛下看重是好事,但是看着儿子脸上还未消下去的淤青,容嫔也着实心疼。 “不过是做戏罢了,你镇皇叔也不知道下手轻点,看看把你给打的。” “母妃不要怪皇叔,儿臣的伤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并不严重,母妃要是不信的话儿臣还可以给母妃翻跟头看看。” “哎呦行了行了,母妃信。”容嫔赶忙拉住陆熠诚的手,生怕他说着话就要去翻跟头,“瞧瞧你现在,也忒护着你皇叔了,母妃说一句不是都不行。是不是在你心里你皇叔比你母妃都要重要了?” 陆熠诚心里一急,“母妃说什么呢!皇叔他是真的为儿臣好,母妃还要跟皇叔计较不成?” 容嫔露出个勉强的笑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说。 当初陆镇表示要支持诚儿的时候,她是不相信的,她甚至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也能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真是从来都没动过这个念头,以她的出身,能坐上嫔位还生了皇子,已经是天大的造化。 可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看着陆镇对诚儿的教导,她也渐渐信了。只是她始终不能完全信任陆镇。 在容嫔看来,陆镇会选择辅佐诚儿,并非是因为陆镇没有觊觎天下的野心,只是因为他毕竟是旁支,不够名正言顺,所以才选择辅佐诚儿。诚儿没有野心,城府又浅,还很贪玩儿,虽然在陆镇的调教下,学问是长了不少,但心性变化却不大,即便将来做了皇帝,也极有可能是陆镇手中的傀儡皇帝。 所以容嫔一直试图告诉自己的儿子,不要跟陆镇走的太近,不要什么都听陆镇的,要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陆熠诚别的什么事儿都会对容嫔千依百顺,就是每次容嫔说陆镇不好的时候,他总是想也不想便下意识地反驳,要是容嫔说得太多太过了,他还会生气,从小到大,陆熠诚都很乖巧,唯一能让他对自己的母妃也生起气来的,就是母妃不断说陆镇的不是。 在陆熠诚眼中,陆镇不仅仅是他的皇叔,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陆镇教他学问,教他武功,教他做人,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陆镇交给他的,在他心中,陆镇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而皇帝,不过是个顶着“父皇”称谓的人罢了。 “诚儿啊,那位古大人你最近有没有见他?” 陆熠诚摇摇头,“古大人忙得很,新官上任,事情本来就多,而且每日去古府恭贺的人也多,我看古大人就要应付不过来了,所以就没去找他。” “傻孩子,你怎么能不去呢?越是去的人多,你就越该去,不然若是古大人因为你去的不够勤,以为你不重视他,改投效别人了可怎么好?他现在是你父皇身边的红人,你一定要跟他把关系维系好。” 陆熠诚不在意地一笑,“母妃多虑了,古大人跟皇叔是好友,本来古大人选择帮我也是因为皇叔,我自身的条件我知道,比起大哥和二哥,我真没什么优势。要不是古大人重情重义,根本不会选择我!” “傻孩子!说什么话,在母妃眼中你就是最好的。再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重情重义的人?不过是利益勾连罢了,你一定要跟古大人打好关系,以防止万一哪天他跟陆镇闹崩了,也不至于因此就不再效力于你。” 陆熠诚没说话,撇了撇嘴,很是心累。 他不知道为什么母妃总是爱这样杞人忧天,还总要以恶意来揣度皇叔,难道这么多年不是皇叔在帮助他们吗?人心都是肉长的,母妃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就是不知道感恩皇叔呢? 陆熠诚不愿意继续跟母妃说下去,反正不管他怎么说,母妃都是那一套想法,他改变不了,但也不想听。 几日后,古道心那边终于消停下来了,总算能叫上莫廷、苏方他们一起到府里来坐坐。 之前去江南春的时候,古道心很是喜欢那个他们坐下来喝酒聊天的地方,于是也就仿照着那个样子,再添加上自己的喜好,也弄了一处相似的庭院,就用来他们这些人相聚的时候,可以坐在这里。既能欣赏庭院美景,又能享受清风拂面,绿柳如茵。顶上还有几幅画,是古道心闲来时候的涂鸦之作,就让匠人给照着样子画上去了,这些画作都是陆镇挑出来说特别喜欢的。 古道心还拿出了亲手酿制的青梅酒,别人来的时候他都是从外面买酒招待,这青梅酒,不是什么人都能给喝的。 苏方一连喝了三杯,长叹一声:“爽啊!我都感觉已经许久都没有喝到青梅酒了!” 正当苏方准备倒第四杯酒的时候,被身边的廖战拉住手臂。 苏方不满,“怎么?不是说好今天来道心这就让我喝个痛快的吗?出尔反尔啊!我不管,我都这长时间没喝青梅酒了,今天必须喝个痛快。” “不是不让你喝,”廖战伸手擦掉苏方嘴边沾到的一点酒水,“慢点喝,喝得太快容易上头。” 苏方耳朵尖微红,“知、知道了,多话!” 现在苏方和廖战已经正式在一起,原本苏方还有点担心两人换了关系相处会不会不自在,结果发现是自己多虑了,他们比以前更加亲密,而且也可能是托之前古道心让他们做的那些亲密事件的福,两人日常的亲密相处也水到渠成,没有一点尴尬。 苏方只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他么的十年前他就应该跟廖战在一起了,白白浪费了这么长的光阴。 莫廷看着苏方和廖战这边,酸的浑身一颤,转头对着边上的夏侯锦程深情款款地说道:“不是不让你喝,慢点喝,喝得太快容易上头。”说完还学着廖战的动作给夏侯锦程擦嘴,但在刚抬手要靠近夏侯锦程嘴边的时候就被后者举剑无情地阻挡了。 要是从前,莫廷也对廖战挺犯怵,觉得一个文人却也浑身散发着一种很不好惹的冰冷气质,但是自从廖战跟苏方在一起加入他们这个圈子之后,他就奇迹般地不怕了,不然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廖战没在意,苏方却见不得自己的人被“调戏”,呛着莫廷说道:“好花堪折直须折啊!” 果然,莫廷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我说你们就不能有谁行行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说的不是字面意思!” 穆飞烟实在看不得莫廷这么当众犯傻,就告诉他了。 莫廷听完后,嘴张得老大,能直接放进去一个梨子。 “不是,你们怎么想的,怎么会觉得我跟小六子是一对?” “我们可没说你们是一对,只不过看你们平时的相处太过亲密,应该有机会发展成一对。”张峥也难得调侃莫廷几句,平时他还是比较少开玩笑的。 穆飞烟哼了一声,“小六子那么贤惠,配给你那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这不是我乐不乐意的问题,关键是我跟小六子是纯洁的上下属关系,你们能不能不要乱起哄?这以后要是小六子有了喜欢的人,你们还这样起哄,让人家误会可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小六子喜欢的不是你?我看他总是把你照顾得面面俱到。” “飞烟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啊,小六子跟在你身边的时候就没有把你照顾好吗?我们家小六子就是这么的全能,上的了战场下的了厨房,就是这么优秀,跟喜欢不喜欢的可不沾边儿。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很多时候不靠谱,但我保证,我跟小六子之间绝对清清白白,谁也没喜欢谁。” 听着莫廷这么斩钉截铁地说,众人也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弄错了,毕竟莫廷也不是在为了否认而否认,看起来很是认真。 苏方啧啧两声,“兄弟,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不娶不撩,你要是真对那位小六子兄弟没有感觉,就别跟人家太不分你我,就算现在没什么,但以后可说不准,暧昧这东西总是会猝不及防地到来,万一人家动心了,你还没感觉,那不是害人吗?” 第264章 红眼乌鸦 莫廷听着,觉得苏方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他不愿意让别人误会,那就首先不能做出容易让人误会的事儿啊! 穆飞烟冷笑,“听苏世子这意思,从前应该没少撩吧?还都是干撩?” 身为女人,就算平时不怎么“女人”,自然也是对这种行为大为反感的。 苏方挠挠脑袋,“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我可是对我们家战战忠贞不二的!” “噗!”张峥不小心一口酒喷了出来,一边擦嘴一边道歉,“不好意思。” 苏方垮下肩膀,“不是,你这什么意思啊?信不过啊?” “这倒不是,只是乍然听到苏世子对廖大人的称呼,稍有不适应。” 张峥算是比较正经严肃的人,而且他也一直觉得廖战是比自己更加正经严肃的人,所以听到廖战的称呼,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苏方不说话了,撇着嘴看向廖战,廖战在小桌下面握住他的手,拇指轻轻在苏方手背上摩挲。 苏方塌下去的嘴角又翘了起来。 古道心和陆镇就看着他们其他人热热闹闹的,没怎么说话。 陆镇是一直沉默惯了,但古道心也没跟其他人凑热闹,这就有点不同寻常。 “怎么了?”陆镇看古道心一直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是生意上出了什么事儿,最近古道心官途确实一帆风顺。 古道心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说来听听。” 陆镇一边说一边给古道心倒了一杯酒,他知道古道心对青梅酒的喜爱已经超越了常人对酒喜爱的程度,不是沉迷于那种可一杯酒麻痹逃避现实和不快的感觉,而是喝着青梅酒,就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心情愉悦。 周围其他人看着两人有要说悄悄话的趋势,大都露出了暧昧地笑。 夏侯静静看着古道心,许久不见,古道心似乎比之前更加稳重成熟,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跳进水中救他的还仿佛是个青涩少年,一转眼,也就不到两年时间,竟然就已经是朝廷三品大员,坐拥富可敌国的财富。而唯一不变的,是古道心看着王爷的眼神,喜悦,爱慕。 夏侯站起来,看向对桌的廖战,“久闻廖大人武功不俗,不知今日能否有机会跟廖大人切磋一番。” 廖战还没说话,苏方先兴奋起来了,转头一下下拽子廖战的袖子,“切磋切磋,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你动武了!夏侯是王爷手下大将,你们两个切磋一定有看头!” 因为苏方的话,廖战点头,应战。 在这里自然是不方便打的,廖战和夏侯便一起到了院子里。两人前脚出去,莫廷就拦住其他准备出去观战的人,“先锋将军夏侯锦程对吏部尚书廖战,史上最有看头的切磋,谁赢谁输,现在可以下注啊!” 穆飞烟狠狠白了莫廷一眼,从另外一边跳出去了,张峥也摇摇头,没理会莫廷。 苏方笑嘻嘻地走过来,莫廷撇嘴,“就你一个人,还想下注?” 苏方笑着点点头,点得很有频率,然后拿出一两银子赌夏侯赢,一百两赌廖战赢。 莫廷觉得苏方就是在变相给自己的男人加油。 众人都到院子里去了,亭子里就只留下古道心和陆镇。 “就是这根笛子,”古道心从身后拿出墨笛,基本上从他得到墨笛开始,就每日都带在身上,“你可还记得跟辰国使者比试那日,我吹奏笛子的时候,竟然引来了无数飞鸟。不觉得太离谱了?就算用了这墨笛之后,我吹得比以前好听了,但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 “那你是觉得问题出在笛子本身上?” “没错,后来我又用别的笛子吹了,但并没有一样的效果,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换了笛子之后吹得没有之前好听。可是后来有一日晚上,我坐在这里吹笛子,到了第二天早上再过来,却发现开了遍地野花。我以为这只是巧合,但有一天晚上,我又来吹,早上再过来看的时候,本来盛开的花都在一夜之间枯死了。” “两次吹奏有何不同?” 不愧是他们家显章,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 “第一次吹奏的时候是我心情正好,但第二次吹凑的时候……就是找到那十几人的尸体那天。” 陆镇下意识地就想皱眉,但是想到之前古道心说的,就又舒展开,只是面上表情沉重,“两天的心情截然相反,情绪带到了笛声中,所以效果便不同。” 古道心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太诡异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本身情况就比较特殊,绝对难以相信,这笛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镇低头,看着这根通体漆黑的笛子,按理说这么诡异的东西,他应该也觉得抵触,但却并没有。 “有没有去问过殷霆这笛子的来历?东西原本是他的,可能他会了解更多。” “有,后面我是有去找殷霆,但我去的时候江南春的人说殷霆出去游历了,归期未知。” “太巧。” “可不是!”古道心一拍桌子,“明明之前大晏和辰国比试的时候还有看到他,结果我一去找他他就去游历了。好歹也是个生意人,怎么一点事业心都没有?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玩儿。” 古道心绝对不承认自己其实是很羡慕这种生活状态,也想着等将来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他一定要跟陆镇去游山玩水,逛遍大晏锦绣河山。啊,不只是大晏,其他国家也能去看看。 “但这笛子终究不是凡物,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以后还是不要轻易使用的好。” 古道心为难,双手握着笛子抱在怀里,“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啊显章,从前吹笛子只是偶尔无聊打发时间,但是现在我是真的很喜欢吹奏。而且你不觉得我越吹越好听了吗?” 陆镇转过头,古道心这要撒娇不撒娇的样子太可爱,他有点扛不住。 “那也不要吹得太频繁。” 这就表示同意了! 古道心笑着扑到陆镇身上,“显章果然最好了!对了,前两天千羽楼把银子退回来了。” “什么银子?” “就是之前我不是找他们去除掉李悔吗?结果李悔已经死了,所以他们就把银子退回来了。” “我记得千羽楼似乎不管任务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退还银子。” “我也这么问了,但是羽忌说这是在他们已经去执行任务的基础上,他们什么都没做,自然不算,还跟我强调他们是有底线和职业操守的杀手。” “羽忌?” “对啊,是他亲自退钱过来的,当时还有个白衣男子在外面等他,估计是羽骨。要说这羽忌和羽骨也挺有意思,杀手不大都是冷血无情的?但是我看他们并不是这样的人。之前你差点杀了羽骨,要不是羽忌冒着危险救了羽骨,羽骨已经死了。据我了解,杀手出任务都是典型的自扫门前雪,完成自己的事儿就行,从来不管同伴死活。这羽忌是千羽楼第一杀手,更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但他却对羽骨这般回护,而羽骨向来冷淡,却愿意陪着羽忌一起过来退钱,这是怕我们之前有过节,会对羽忌不利?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们都是难得的人才,只可惜,本事用错了地方。” “就是,要是能投身军中的话,一定能建功立业。” 不过话也说回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很多时候过去的经历也会影响现在甚至是未来的选择。羽忌也好羽骨也罢,身为杀手,都是他们自己被动或者主动选择的路。 古道心背靠着陆镇,继续把玩墨笛,外面的切磋还在继续,一个下人过来禀告古道心,说有从兰陵送过来的一封信。 古道心立刻坐直了身体,“快,拿过来。” 从到京城之后,古道心就没有跟兰陵那边断过联系,几乎每月都有书信往来,不仅仅是跟高博的,还有跟沈兆云和白端瑞的。他的近况两人都知道,兰陵的情况也一直在掌控之中。 高博总是飞鸽传书,送过来的内容很精简。但沈兆云总是有很多话说,有用的没用的,顺便皮两句,洋洋洒洒一大篇,所以就是让人送信过来,而且总是一个信封装两张信,一封沈兆云写的,一封白端瑞写的。 沈兆云和白端瑞也走到一起了,一开始确实受到两家不小的阻挠,但是后来还是被他们的坚持打动,两家祖上就曾是夫妻,如今在沈兆云和白端瑞这又合到了一起,也算是缘分。 古道心一般会先看白端瑞的信,因为比较简洁明了,没有废话,然后再看沈兆云的,这样他就能看出哪些事情是他有必要知道的,哪些是沈兆云在纯粹没话找话说,不至于看得一团乱麻。 古道心打开白端瑞的信,看了没几行,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又猛地一拍桌子坐直了身体。 陆镇还以为兰陵出了什么事儿,但仔细看古道心的申请,却不是担忧、气愤,而是……兴奋。 “红眼乌鸦!显章!有红眼乌鸦的消息了!” 第265章 铲除何家父子 陆镇一听,拿着酒杯的手也微微一抖,差一点就洒了出来。 陆镇听古道心说过,红眼乌鸦,是道心从原本世界到这个世界的关窍,道心身上的那种叫“电”的东西也应该跟红眼乌鸦有关,只要找到红眼乌鸦,说不定就能解决他一激动就放电的问题。 “在哪?” 古道心皱眉,“在辰国。白端瑞说他手下有一个跑商的,去辰国跑商的时候在皇城见到了一只红眼乌鸦,往皇宫飞去了,之后没多久又飞了出去。他一直跟着,但最后在辰国边界跟丢了。看方向,应该是往大晏这边飞过来了。” 难怪他们这么长时间一直遍寻不着,原来是在辰国,不过现在既然飞到了他们的地界上,再找不到就不合适了。 古道心很是高兴,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找到了红眼乌鸦之后,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就能跟陆镇亲热,不用陆镇明明有爱人却还得清心寡欲过得像个和尚。 然而陆镇却没有古道心那么乐观。能解决那个“电”的问题固然好,但是谁知道这红眼乌鸦会不会还带来别的影响? 如果当初古道心会来到他们这个世界是因为那只红眼乌鸦,那么古道心再与红眼乌鸦接触,会不会又被送回他原本的世界? 要是让陆镇选择,他宁愿永远也不能跟古道心有真正的肌肤之亲,也不愿意冒这个危险。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再度接触到红眼乌鸦,被送回到原来的世界,怎么办?” 古道心笑着,“怎么没想到,但总不能因为还没发生而且也不一定发生的事情就放弃啊!显章,我想跟你上床,不是因为欲望,好吧,不光是因为欲望,我只是觉得,有了这一层关系,我们之间的感觉会更加完整。而且鱼水之欢,也是情到浓时的自然表现,我们也没必要非逼着自己压抑着。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回到从前的世界,那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再回来。有你的地方,才是我想真正留下来的地方。再说那红眼乌鸦让我从原来的世界到了这里遇到你,又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总不会是要害我,那就该多少也参考一下我的意愿来决定我自己的去留吧?” 古道心对着陆镇眨眼,有点皮。 陆镇还是有点不大放心,但古道心坚持,他也只能答应。 聚会结束后,古道心又去千羽楼下了任务,找红眼乌鸦,还是指定羽忌和羽骨。 千羽楼也接寻人和寻物的任务,只不过这种类型的任务往往不会劳动顶级杀手,不然也太大材小用。如果发布任务的人点名要顶级杀手的话,那这银两可绝对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而古道心这边自然不差钱。 古道心如今已是从三品的尚书左丞,除了沐休之外每日都要上朝,而且事情也比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要多得多。 所谓的尚书左丞,其实就是负责六部的人事工作,以及总领法度纲纪。最主要的是官员考核以及违反朝廷法纪行为的调查。 别看尚书左丞是从三品,但却可以考察二品尚书。等他考察完了之后,再写好奏折,直接呈给皇帝看。妥妥的天子近臣,只有颇得皇帝信任之人才能担任这个职位。 古道心很满意这个官职,他正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将陆熠鸿和陆熠景的爪牙一一拔除。 九月,徐州大水。 幸得之前敏怀恩发现了焦茂勋贪墨之事,在徐州堤坝上偷工减料,敏怀恩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加固堤坝,当时还有人觉得没必要,但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证明,敏怀恩做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准确。 皇帝大加赞扬了敏怀恩,朝堂之上也是一片称赞之声。 敏怀恩还很年轻,最是敬重陆镇,所以平日就总是学陆镇一副冰冷颜色的样子,但是听着这么多的夸奖,还是忍不住脸上发烧,毕竟这不是他自己的主意,都是王爷和古道心的吩咐,他只是照做而已。 因为这件事,朝廷上掀起了一股反腐之风,皇帝授意古道心,彻查六部不正之风。 皇帝心里也是后怕,这是焦茂勋干的“好事”被敏怀恩发现了,若是没有发现,那么今天他收到的就是水淹徐州的奏折! 到时候毁掉民房无数,百姓死伤惨重,活着的人也流离失所。大水之后还往往会伴随瘟疫,那就是一场灾难!国库要拨钱,民情要控制,要选拔官员赈灾,还要防范起民怨、出盗贼,这一连串的麻烦事将接踵而来。 刚刚得知焦茂勋贪墨的时候皇帝都没有这么生气。 再加上敏怀恩和一众大臣扇动,皇帝便下了让古道心彻查的旨意。为了方便古道心彻查,皇帝还特批给古道心手谕,六部众官员,都要全力配合古道心查案,绝对不能有任何违背拖沓,一经发现,立刻革职查办,绝不留情! 如此,古道心便放开了手干了,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兵部。 从跟辰国的比试之后,何升荣就一直特别安分,自己的儿子在比试中的表现不能用差强人意来形容,已经到了惹怒陛下的程度了,虽然陛下并未降罪,但何升荣却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陛下什么时候又想起来这茬然后要责怪何炳钦。 但是就算何升荣再安分,别人忘了他,古道心可不会忘。 何炳钦没少找古道心的麻烦,而且在古道心在翰林院的时候,也是何升荣授意他人找自己的麻杆。何升荣是陆熠景的人,反正都是要除掉的,也就不必非得先盯着陆熠鸿。 兵部的把柄很好找,头些年战事频繁,军需开支很大,可是何升荣一直把控着银两,很少及时将银两下发到军队。就算有及时下发的时候,数量也总是对不上。 那时候陆镇在边关,鞭长莫及,不能将何炳钦怎么样,上书给皇帝,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陆镇也就不再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耗费时间了。与其等着兵部将军需给到位,还不如他们自给自足来得快些。 不打仗的时候,陆镇就带着士兵上山打猎,抓野物,一方面可以食用,一方面也能跟附近的农户换一些粮食。 有一些急用钱的地方,陆镇总是自己掏腰包。贵为镇南王,府上却年年入不敷出,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清简。 古道心第一个就要修理何升荣,是为了给陆镇出气,同时也是为了给一众将士讨个公道。 当整理出来的一本本账目送到皇帝跟前的时候,皇帝眼睛都红了,气得。 皇帝早前因为忌惮陆镇战功,确实有暗示过何升荣可以推迟军需和兵饷的发放,但他说的是推迟,不是克扣! 何升荣好大的胆子,居然连年克扣了陆镇这么多的军饷!全部中饱私囊!要是陆镇把这些事都算在他头上,心中怎么能不怨他? 现在皇帝的感觉用现代话说就是替别人背了多年的黑锅才发现,简直要吐出一口心头血! 当年焦茂勋的事情闹出来的时候,皇帝还找焦茂勋过来问过话。但这一次,他见都没有见何升荣,直接定了抄家、秋后处决。 何炳钦的官职和功名也被革了,判了流放。虽说是保全了性命,但对于享受了半生荣华的何炳钦而言,真还不如死了更舒服些。 何升荣的事情一出,满朝文武更加兢兢战战。原本看着古道心爱笑又谦和,想着是个好说话的,不成想办起公事来竟是这般狠辣不留情面,不,这都不是不留情面,这是把人往死里整啊! 也有人怀疑,古道心会对何升荣下这么狠的手是因为他跟何炳钦之间的过节,只要别招惹到他,就不会有事。 陆熠景心肝都是疼的,他被命令禁足府中,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古道心除了何家父子。之前焦茂勋倒台的时候他还曾经嘲笑过陆熠鸿,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转眼就到他损失了一个尚书。 最让他气恨的是他在禁足中,父皇不许他理朝中事,对新尚书的人选确定使不上多少力啊! 没有办法,陆熠景只能去求助母后。 后宫不得干政,就算是皇后,也不能直接跟皇帝说相见亦什么人为新任尚书,但好歹,皇后能像皇帝求情,能接了禁足也是好的。 晚上,皇帝到李皇后的凤藻宫去用膳。 李皇后亲自给皇帝斟酒,“陛下可是有几日都没来臣妾宫里了。” 皇帝握住李皇后的手,“朝政繁忙,冷落你了。” 李皇后低眉一笑,柔情万千,“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冷落,臣妾只怕是因为景儿犯错,陛下怪臣妾教子无方。” “哎!说什么傻话,景儿犯错是他不懂事,朕怎么会怪你!” “是,是臣妾想多了。”皇后拿公筷亲手给皇帝布菜,“陛下尝尝这道辣椒凤爪。” 皇帝夹起碗中的凤爪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这是你亲手所做。” 李皇后放下筷子掩唇一笑,美眸波光潋滟,“陛下还能吃的出是臣妾的手艺?” 第266章 拿下刑部 “怎么会吃不出?”皇帝抓着皇后的手,拉这皇后坐到自己的腿上,“这么多年了,朕最爱吃的还是你亲手做的辣椒凤爪,还记得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有一次厨子下毒,若不是被嘴馋的奴才偷吃在先,中毒而亡的就是朕了。打那之后,朕一直不肯吃旁人做的菜,你便不顾王妃之尊,每天亲自下厨,为朕准备一日三餐,你的手艺,朕永远记得。” 皇后温柔地靠在皇帝怀里,“是臣妾不好,陛下登基后,臣妾就甚少亲自为陛下洗手作羹汤,陛下不会怪罪臣妾吧?” “怎么会呢?本来就是朕不叫你做的。你身为后宫之主,要统率诸妃,事情本来就很多,哪里还能有时间做这些?朕不舍得。今日能再尝到你的手艺,朕心甚欢。” “陛下……”皇后深情地唤了一声,“其实不只是陛下,就是臣妾也时常怀念从前在王府的日子。还记的景儿小时候调皮,很难管教,每次都是陛下跟他说,要是他不听话,今日就不能与我们同桌而食,他才会乖乖听从管教。一转眼,景儿都这么大了。可能是臣妾真的管教无方,景儿还常有孩子脾气,说话做事比较冲动,要是他有鸿王一般稳重,臣妾也不至于每日都有操不完的心了,陛下也不必总为他头疼。” 听着皇后忆起从前景象,皇帝也动容了。 这人上了年纪,就总是喜欢回忆从前的事儿,然后心就跟着软了。皇帝想起从前,陆熠景还是少年的时候,最喜欢伏在他和皇后的膝头,听他们讲故事。那样的画面,是多么的和谐美好。 皇后看了眼皇帝,瞧见皇帝出神,且眼中流露出追忆往事的神情,心中顿时安定不少,“今日景儿让人从宫外带了些核桃酥来。这孩子孝顺,惦记着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喜欢吃宫外一家铺子的核桃酥。这么多年了,那家店还开着,只不过换了地方,景儿找了许久才找到,让人送进宫来,却偏偏要臣妾转交给陛下,还不让臣妾说是他送来的,怕陛下知道后就不吃了。景儿自知有错,也在反省,陛下,您就尝尝这核桃酥吧!” 边上的宫人立刻端着一个盒子上来,打开盖子,满满一盒的核桃酥,开盖儿的瞬间香味儿就涌出来了。 皇帝看着,眼睛有些发热,这形状,确实就是当年自己常吃的核桃酥,比一般的核桃酥小上一半,中间点了个红点,还掺着花生粒和葡萄干。 “景儿是个孝顺孩子!朕罚他禁足是因为他这么大人了,但做事说话还常常没有分寸,可他对朕的孝顺朕也知道。罢了,禁足了这么些日子,想来也该反省到位了,明日就解了他的禁足,允许他上朝!” 皇帝也明白,今天皇后弄这么一出,就是想让他解了陆熠景的禁足。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觉就是另外一回事,不管皇后目的如何,他确实回忆起了从前那些快活日子,便决定暂且饶了陆熠景。 只是之后,皇帝心中难免还是有些难过,他这么多年没有吃到皇后亲手做的菜,今天吃到了,做菜的人却是别有目的,现在回味着,好像味道也与以前大不同了。 陆熠景重新上朝,第一天就是挑衅陆熠鸿,大有“就算被罚禁足又怎样?只要有母后在,被罚禁足几次都没关系,反正父皇会很快放我出来。” 陆熠鸿心里却是不痛快,从前他也被罚过禁足,但尽管母妃跪在勤政殿外求情,父皇也没有丝毫要收回成命的意思。后来母亲跪晕了,就被父皇随便找了两个宫人给抬了回来,都没让坐轿子。 从那时候起,陆熠鸿就没有再犯过一次错,没有再让皇帝斥责一次。因为他知道,如果被罚禁足的是自己,他不会像陆熠景那样,有个得宠的母后为他求情。 早朝开始后,陆熠景见就一直在等着皇帝问话,想等皇帝问他由谁人来顶替兵部尚书的位置,只要父皇问到,他就可以将自己的人补上去。然而到快下朝的时候,父皇还是没有问。 陆熠景有些着急,他想自己想提出来,但是又怕被父皇斥责,好不容易才解了禁足,母后一再提醒他谨言慎行,千万不要再惹父皇生气了,于是就又不敢说。 终于,皇帝自己提到了新任的兵部尚书人选。 “朕思来想去,决定兵部尚书一职,就由张峥担任。” 张峥?怎么是他? 陆熠景还是沉不住气,站出来说道:“父皇,张峥是镇皇叔军中的人,用他怕是不妥吧!” 皇帝立刻狠狠瞪了一眼陆熠景。才解了他的禁足,又不安分! 他难道不知道放权给陆镇不合适吗?但能怎么办?何升荣做的那些好事,指不定在陆镇心中这些事儿都算在了他的头上,这么多年的克扣军饷,皇帝都不知道军队是怎么撑过来的。 而陆镇越是看起来不动声色,皇帝就越是担心,害怕陆镇是在给他积累着,到了一定程度直接爆发。他能不赶紧想想办法好好安抚一番吗?一些小的赏赐总是无用,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把兵部尚书的位置给陆镇的人,才能有可能平息陆镇心中的怨气。 他是忌惮着陆镇,但也不能把人给得罪死了,大晏不能没有陆镇。对于大晏,陆镇就像一块令牌,震慑着外面那些牛鬼蛇神。 再说,六部之中也不过是将兵部一部送到陆镇手中而已,最多也就是方便了以后有什么战事,粮草军饷不会被克扣推迟,也没有别的影响。 “张峥在从军之前就曾经在兵部任职,对兵部的诸多事宜也比较了解。而且他从军多年,对军马政事也很精通,再加上身上战功卓著,又是张阁老一手教养长大,乃是文韬武略的良才,这个位置有何当不得?还是你能给朕举荐一位能力才华都在张峥之上的?” 陆熠景哑口无言,他手下确实没有比张峥更加出色的人,但他以为父皇一贯忌惮镇皇叔,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让镇皇叔的人坐上尚书之位,父皇到底怎么想的? 跟陆熠景一样脸色难看的还有陆熠鸿。他举荐了那么多人父皇都不用,偏偏用了张峥!本以为可以在陆熠景禁足期间拿下兵部,结果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陆熠鸿同样不明白皇帝的举动到底何意,而且上次他还能用“至少不是让陆熠景的人当场了工部尚书”来安慰自己,但这次,却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这样的大好机会。 古道心看着陆熠景和陆熠鸿黑脸的样子,自然知道他们在惋惜什么,心里只道:不要着急,你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空缺的位置会越来越多,就看你们能不能抢到了。 没多久,刑部尚书又被查出了换囚之事。 皇帝一开始都不敢相信。刑部尚书崔中是他还是王爷的时候便支持他的臣子,出了名的为人耿直,办起案来大公无私、六亲不认。 之前崔中的亲弟弟犯了事儿,他都二话不说直接拿人下狱,而且在证据确凿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就给判了死刑,堪称大义灭亲之典范。 但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尚书大人,背地里竟然在做这种勾当。 崔中是没有审出过冤假错案,该判什么罪就判什么罪,判罪过程中绝无偏袒,不拿被告人家里一钱银子。 但是他会在判罪之后狮子大开口,索要天价换囚费,要是不想自家宝贝儿子在牢中受罪,那就给钱,他自然会给安排好。 这么一来,可比他故意审理冤假错案赚的银子更多,还能得个干净名声,一举两得! 这样的事情自大晏开朝以来闻所未闻,皇帝龙颜大怒,又一个尚书被抄家问斩。 崔中原本就是陆熠鸿的人。接连损失惨重,陆熠鸿是全力以赴想要送自己的人上去,但陆熠景怎么可能轻易如他所愿? 两人又是争得头破血流,而且还彼此揭对方的短。陆熠鸿推荐的人,被陆熠景查出贪污,陆熠景推荐的人,被陆熠鸿查出舞弊,双方消耗得十分惨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坐上刑部尚书之位的竟然是苏方。 苏方虽然是世家公子,但是父亲身体尚且康健,不着急袭爵,所以就能如当初的唐云一样,先在朝为官。等袭爵之后,就会自动卸下官职。 而且苏方跟张峥一样,也有军功在身,皇帝一直想给苏方封官,这一次宣平候主动为自己的儿子请封,皇帝就答应了。 不过苏方毕竟对刑部的事情还不熟悉,所以皇帝便让刑部侍郎多加辅佐,有苏方弄不好的地方,刑部侍郎要在一旁帮衬。皇帝给予刑部侍郎一些重要权利,就是为了能让他协助苏方。待苏方真正能独当一面之后,就会收回这些权利。 第267章 大杀四方 之后不到一个月,古道心又查出现任礼部侍郎利用职务之便,为家人谋私。 礼部主持各种典礼祭祀,有很多典礼上需要的东西要从外面购买,采买事宜本来就是礼部侍郎负责,他便让自己的小舅子专门经营这一类的生意,每次买东西都从自家小舅子那买,上报价格是正常价位的三倍,而东西却是次品,成本极低。这么一来,自然能从中谋取暴利。 皇帝都已经快要麻木了,看了奏折之后就让古道心自己看着办,协同刑部一起料理了,结果就不用告诉他了,至于新任礼部侍郎的人选,从下面往上升就好。 这位侍郎原本是陆熠景的人,礼部不比别的部门,因为对礼学典仪方面的造诣要求极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所以历来的尚书就没有空降的,都是由侍郎补上。现任礼部尚书年事已高,致仕就在这两年,到时候就会由侍郎补上。 原本是唐云,但自从唐家出事后,唐云继承国公爵位,就自动请辞了侍郎之职,陆熠景就抓住了先机,补上了自己的人。 本来只要不出什么事儿,来年新任礼部尚书就是他的人了,结果就闹出了这么一遭。 补上礼部侍郎的人是敏怀恩的胞弟,敏怀思,当初两人就是一起进的六部,不过都是不起眼的小官职,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下兄弟俩可是突出了,一门双尚书,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最后一个户部。 谁能掌握户部,谁就等于有了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袋子。当初为了争夺户部,陆熠景和陆熠鸿可以说闹得十分厉害,最后还是被陆熠鸿给得着了。 然而户部尚书孔祥秋被古道心查出了贪墨。 要是一般的贪墨,可能还不是特别严重,他偏偏贪的是地方给皇帝的贡品。 要说这孔祥秋也是个仔细人,做事向来周全,很少露出马脚,古道心调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他的错处,不然也不会把户部拖到最后一个处理。 也是古道心运气好,马上就是陆熠鸿生辰,这孔祥秋是陆熠鸿的人,这么多年在陆熠鸿的照拂下着实赚了个满盆满钵,如今主子生日,自然是绞尽了脑汁儿想要送点好东西。 但孔祥秋又天生爱财抠门,平时吃穿用度很是节俭,衣服袖口都能看到补丁,正因为这样,还常有人夸他身为户部尚书却两袖清风,真是难得,就连皇帝也多次嘉奖。而实际上他是抠门儿舍不得花。 所有贪来的钱都被他换成真金白银堆满了几个库房,晚上睡觉都要睡在金子堆里。每次分红的时候要给陆熠鸿九成,他都心痛得要死,如此,他又怎么会舍得花太多钱给陆熠鸿送礼? 陆熠鸿也知道他的情况,往年生辰的时候都会特别嘱咐孔祥秋什么都不要送,也是怕孔祥秋扣扣索索的送些穷酸东西他看着更气。但今年事情多,陆熠鸿哪里还记得这茬?就没提醒。孔祥秋就以为今年殿下是想让自己好好送一次礼。 正好各地户政处的贡品都要经过他的手,他就想着反正贡品这么多,扣下一件也没人知道,自己只要重新整理一份礼单就能人不知鬼不觉,之后就再把扣下的贡品送当做生辰贺礼送给陆熠鸿。这多完美? 古道心查到了这件事,就捅到了皇帝那里,皇帝气狠了,不仅摘了孔祥秋的脑袋,还连同陆熠鸿也重重责罚。 陆熠鸿不敢给孔祥秋求情,而且因为事情牵连到自己,也不好举荐新的尚书人选。 陆熠景又嘚瑟了,准备送自己的人上位,但皇帝却没答应,转而问古道心的意见。 古道心行了想,举荐了原户部侍郎徐敏达。 皇帝一时都没想起来,后经古道心提醒才记起,从前的户部侍郎确实是徐敏达,只是因为犯了错,被外放去管理温泉庄子。 说来徐敏达所犯之事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无伤大雅,但就是因为孔祥秋容不下他,才一定要把人给调出去。 那时候皇帝还很信任孔祥秋,再加上对徐敏达的印象也不深,只知道这人文书写得不错,其他一概不知,孔祥秋要那么做,他也就没阻止。 但现在知看清孔祥秋的真面目,本着“坏人”讨厌的人应该就是“好人”的道理,皇帝觉得徐敏达应该是个可造之材,再说还有古道心的推荐,皇帝就一道旨意下去,让徐敏达回来,继任户部尚书之位。 对于徐敏达来说,这才是“人在家中坐,权从天上来。” 这些年他虽然过得轻松惬意,但也时常回想起从前在官场上的种种。如果不是不得已,他何尝不想报效朝廷?十载寒窗圣贤书,难道就是为了来看着这些温泉池子的吗? 徐敏达空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门,无所谓的笑容下尽是对现实的无力。 而今,古道心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已然决定,从今往后,古道心就是他的恩人!恩人让他做什么?只要不违背道义礼法,他都必然遵从。 一转眼,已经是十二月初。 半年时间,古道心真真是在朝廷上杀了个“血流成河”。 如今朝廷上的那些官员一听到古道心的名字就觉得心颤,对古道心真真是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再也不会有人因为他看起来和善的表情就觉得他是个好拿捏的人。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梳洗,朝廷上的风气确实清正了不少,原本好些颇有才华却因为不肯曲意逢迎而得不到重用的官员都被启用。是个好现象。 古道心利用皇帝授意,将陆熠鸿和陆熠景的爪牙几乎拔除干净,而且新上位的人,也大都唯他和陆镇马首是瞻。 将六部控制在手中,就是将大半个朝廷控制在手中,古道心已经初步实现了他在朝堂之上的安排计划。 与此同时,新店已经开张营业几个月。 高尔夫球这种运动在原本的世界就风靡上层社会,古道心稍微做了点改动,将这种运动推向了盛京权贵圈儿。 新店之所以要那么大一块地皮,就是因为古道心要建高尔夫球场,这就是新店的主营生意。 年轻人的消遣有很多,常做的运动消遣就是打马球,几个富家公子聚在一起,骑着马疯跑。这样的运动也就只适合年轻人,上了年纪的就不方便了。 但实际上很多老人也想活动活动,只不过是没有合适的方式罢了。所以古道心就给他们解决问题来了。 高尔夫球是比较斯文的运动,六十五岁以下的人都能玩儿。 那些赋闲在家的老侯爷、老国公,还有阁老公卿,又或者是朝廷恩养的虚衔,都能来玩儿高尔夫。 而且他们虽然没有实权在手,却有的是人脉,他们的后辈不是继承了爵位,就是在朝中担任要职。作为长辈,在晚辈面前说话分量自然极重,能和他们打好关系,就是跟这些朝中当权的人打好关系。自然就如苏方一开始所想那般,在人脉上收获匪浅。 高尔夫球场从营业开始生意就非常好,父辈、祖父辈的人每天相约三两好友祖国过来打球,什么喝茶、下棋早就腻歪了,就算是上了年纪,也会被新鲜的事物吸引。 而且边上也有凉亭休息区,打累了就在边上休息,喝喝茶吃点点心,还可以点曲子听。 古道心的高尔夫球场也救济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有的是被抛弃的,有的是乞丐的孩子。 虽然古道心之前的生意也招用了不少乞丐,但因为太过辛苦,所以没有用孩子。 但是在高尔夫球场不一样,球童也是必要的,年纪小点也没关系,反正又不是多累的活儿,只要长得不难看,稍微打理打理,再教些礼仪,那就完全不成问题。 古道心把教授孩子们礼仪的工作交给了云宝和月宝,两娃知道二哥哥有这样安排的时候就欢喜非常。他们一直感叹自己是何其幸运,才能在最黑暗最困苦并且失去除了彼此之外所有亲人的时候能遇到哥哥和二哥哥。 他们一直希望能帮助跟他们一样,甚至是比他们更加不幸的孩子。现下终于有了机会,两个小孩就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大人,学着夫子的样子,教这些年龄相仿的孩子认字,还有礼仪教养,一天天过得忙碌而充实。 半年的时间,经营着生意,又在朝堂上大杀四方,古道心也很心力交瘁,平时能做点什么事放松一下心情的,就是跟陆镇窝在一起,靠着陆镇的肩膀喝喝小酒,还有就是给陆镇吹吹笛子。 他吹笛子的技术倒是突飞猛进,之前被苏方还有莫廷他们听到的时候都迷住了,总是缠着他吹。他倒是不介意,不过有一次陆镇不在,苏方和莫廷特意来听他吹笛子,后来陆镇回来看到,直接就压下了他的笛子,不让他吹了。 虽然当时陆镇没说什么,但古道心就是觉得他家显章吃醋了。打那之后,古道心要不就只给陆镇吹,要不就等其他人在陆镇也在的时候才会吹。 第268章 成亲对象 古道心这边开始放松下来,反正朝廷上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可以准备稍稍调整休息,这半年没日没夜地操劳,身子有点撑不住,要不是显章还坚持让他每天锻炼,身体肯定更不行。 相比较古道心的悠闲,陆熠鸿和陆熠景那边一天比一天惨淡。 两人在朝堂上的势力已经几乎被古道心给拔除干净了,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古道心就将他们多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实力瓦解。最让他们不能理解的是父皇居然还真由着古道心来。 朝堂之上的关系错综复杂,对于一些高官重臣,皇室宗亲,往往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真要进行清理,也得缓缓图之。古道心倒好,简单粗暴,完全不管这些。 不过古道心也确实聪明,他在办一个官员的时候,若是往上牵连,他会暂时保留部分证据,假意切断被办理官员和上面的关系,装作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免上头的人会为了自保而找他的麻烦,于是就先干净利落脆地先把平级或者下级官员铲除。等把这个案子搞干净了,准备往上搞了,好了,之前的证据又用得上了。 一个正直的尚书左丞不可怕,一个正直聪明又懂得变通还很会揣度并且引导陛下心思的尚书左丞才可怕! 没了朝堂上势力的平分秋色,陆熠鸿便显出了劣势,因为他没有皇帝的宠爱。而短时间内,他已经不可能再重新培养自己的势力注入六部,如今的六部就是固若金汤,一个角儿都翘不开。 陆熠鸿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的拼搏努力就这样毁于一旦,不甘心从此与帝位无缘,眼下他只有一个办法——成亲,得到一个强大外家的支持。 要利用自己的婚姻来增添夺嫡的筹码,牺牲到这个份上,就不可能只是娶一般朝臣的女儿,至少也要是公卿世家。 但陆熠鸿选来选去,也没有特别合适的。 毕竟是终身大事,陆熠鸿想了想,决定进宫一趟,问问母妃的意见。 陆熠鸿的母妃是谨妃,出身江南节度使高家。从前到也算得上母家显赫,不然也不会一嫁入王府就是侧妃之尊。只不过后来皇帝登基之后,忌惮高家,又气恨谨妃在他的白月光皇后之前生下了皇长子,所以一直打压高家。 再厉害的世家,面对皇帝的打压,也不可能坚持多久,最后高家变成了二流家族。 没了母家的支撑,谨妃在宫中本就不算好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但好在谨妃性子恬淡,不争不抢,以前皇后常常刺她,她也没什么反应,随便你揉圆搓扁,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什么意思,久而久之,皇后也不管她了。 而这两年皇帝倒也会因为陆熠鸿而去看看谨妃,往往都是陆熠鸿有什么优秀表现的时候,他就会到谨妃宫里坐一会。这么多年过去,从前对谨妃的怨气淡了,而因为高家,皇帝觉得愧对谨妃,对她也还算照顾,谨妃在宫中的日子也稍微好过起来。 就算是皇子也不方便每日进宫,一个月能见上个三五次就算不错的。每次陆熠鸿过来,谨妃都会亲自下厨做一桌子的好菜。这样的待遇,皇帝就从来没有过。 “再多吃点这个鸡肉,我用枸杞和莲子炖了一个时辰,对身体极好。这个排骨少吃点,今天糖放多了,等你下次来我再给你做。还有这个……” 谨妃平日除了叫宫人之外可以一整天不说话,陆熠鸿来的时候她一天讲的话比能顶上一个月的。 陆熠鸿笑了笑,轻轻盖住碗口,不再让谨妃一个劲儿地往碗里夹菜给他,“母亲,儿臣不是小孩子了,儿臣自己来。” 谨妃放下筷子,不赞同地看着陆熠鸿,“在母妃这,你永远都是孩子,我疼自己的孩子还不行?你一个月总共也来不了几趟,还要嫌弃母妃啰嗦不成?” “怎会?儿臣知道母亲关爱儿臣,但今天儿臣是有正事要跟母亲说,咱们快点用完膳,说正事。” “那……好,快吃。” 谨妃看着低头吃菜的陆熠鸿,也开始往自己的碗里夹菜吃,柔和的眉目间都是担心。 以往朝廷上的事情陆熠鸿很少跟她讲,但现在却要主动与她谈。 谨妃虽然在后宫,但是朝堂上的情况她也知道些,再说愫昭也常常进宫陪她说话,会跟她讲一些陆熠鸿的事。她知道这半年来陆熠鸿的情况不好,势力被清除殆尽,想必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来跟她说。 用完了午膳,陆熠鸿便将自己日前整理的名单交给了谨妃。 名单上是各大世家名门的适龄千金的信息,名字,出身,背景,交友情况,家中姻亲……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这是……” 陆熠鸿坐在谨妃身边,严肃道:“儿臣的情况想必母亲也是知道的,没有了朝廷上的势力,儿臣就完全处于劣势,根本没有办法和陆熠景竞争帝位,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亲,找一门足够强大的外家支持儿臣。这些都是经过儿臣筛选,身家条件还不错的,但儿臣一时也拿不定注意,再说这也算是终身大事,也要问问母亲的看法,想请母亲给些建议。” 谨妃翻来翻去,“怎么没有画像呢?” 陆熠鸿不解,“要画像做什么?” 谨妃放下名册,无奈地看着陆熠鸿,“鸿儿啊,你这是要挑选妻子,总要了解一下对方的相貌品性。品性就算了,还能从名单上的背景和交友关系大致判断一下,但总不能连画像都没有,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要是相貌不够端庄,岂不是委屈了你?” “母亲多虑,儿臣娶妻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她背后的家族势力,至于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品性如何,儿臣并不在乎。只要她背后的家族能为儿臣效力,她就是个瞎子瘸子,儿臣也都能娶。” 看着陆熠鸿用平静的面容说着这些话,谨妃心里就跟被戳了千万刀一样,嘴唇颤抖,眼里含着泪光。 “都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本事,如果我也能像皇后一样得到你父皇的宠爱,你就不必……” “母亲千万不要自责,儿臣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皇家娶亲本就是政治手段的一种,儿臣不在乎,母亲还是赶紧帮儿臣看看吧!” 谨妃赶紧抹了把眼泪,重新拿起名单看了起来。 这些世家小姐有不少都是经过宫的,谨妃还是想给自己儿子挑个相貌端正的,于是就只看那些自己见过的名门千金。 “哎?鸿儿,这个就不错。” 陆熠鸿探过头去,看到母妃正指在金香玉的名字上,锋眉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 谨妃一看见陆熠鸿皱眉,便问道,“怎么了?这位金小姐不好吗?安国公的千金,我也见过的,人长得大方漂亮,气质出众,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前在皇后的生辰宴上,她还特意来找我说过话。母妃看的出,金家小姐对你有好感。” 陆熠鸿嘴角抿了一下,“也不是说不好,儿臣与她并不相熟,仅是见过几次,但……儿臣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看见她便觉得烦躁,不喜,甚至……莫名厌恶。” “怎么会?你都说你们只是几面之缘。” “儿臣也觉得奇怪,但这种感受很突出。”陆熠鸿说着眉心就紧蹙了起来,移开目光,仿佛都不愿意多看这个名字两眼,“罢了,既然母亲也说她好,那就是她吧!” “可是你不是说你厌恶她?” “儿臣的喜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金香玉是安国公的孙女,是名单上家世最好的,而且既然母亲说她心悦于我,那想必也不用我费多少心力追求她,只要稍稍表示我对她有意,她就会去找安国公,求安国公进宫跟父皇谈这桩婚事。而只要是我希望她做的,她都会做到,也一定会劝说安国公支持我。” 谨妃点点头,这样确实能省了不少事。陛下帝现在偏心着陆熠景,如果是她的儿子主动去找皇帝说想求娶安国公的孙女,陛下一定不会答应,但如果是人家安国公自己说的,那皇帝就不好拒绝。 “可是鸿儿,你这就要娶妻了,愫昭准备怎么安置?愫昭对你的心意,我都看得出来,你与她朝夕相处,不会看不出来吧?” “愫昭还是儿臣的谋士。母亲放心,她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做出糊涂事。” 最主要的,愫昭明白,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谨妃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你还是要多安抚愫昭,这么多年愫昭一直在你的身边辅佐,也常常进宫陪我说话。她是个好姑娘,只是没有出身在王侯世家,没有能匹配的上你的身份。等将来你娶了金家小姐,再缓两年,就也把愫昭收了吧!女人家的青春最是短暂,她无怨无悔地跟在你身边,你总要给她个名分。” “是,母亲放心,儿臣会安排好。” 第269章 做戏 几日后,京城白马寺有一场庙会。 陆熠鸿打听到,金香玉家教甚严,平日里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能让她出门的,除了走亲访友,宫中聚会,亲朋庆宴,就是庙会。只要有庙会,金香玉就会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会功夫的护卫到庙里去进香。 陆熠鸿打算好了,要安排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虽然金香玉对他有好感,但也仅仅是有好感而已,不会是建立在几次并没有深交的碰面上,这还远远不够让金香玉一个女儿家主动对自己的祖父提起。所以他得下点猛药。 庙会当天,陆熠鸿老早就安排好了十来个人在白马寺附近。这些人都是他从外面找来的江湖人士,从前因为一些事情打过交道,就保持了来往,当时是想着说不定以后会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江湖势力,没想到在今天用上了。 这些人不仅武功不错,内力修为尚可,而且全部都是生面孔,就算不小心露了脸,也绝对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陆熠鸿的计划是让十个人出去,随机抢劫,制造混乱,让两个人抢劫金香玉,引走金香玉身边的护卫。到时候就只剩下一个金香玉还有一个不懂武功的丫鬟,那就好办了。解决了丫鬟,再让一个人去骚扰金香玉,而这时候,他就可以挺身而出,救下金香玉。将自己英武不凡的一面展现在金香玉面前。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陆熠鸿在人群中看到跟苏方一起出来逛街的古道心时,他的心就乱了。 这半年时间,陆熠鸿已经算是放弃了古道心。以他目前的情况,他已经无心去理会这些儿女情长。最主要的,他这这半年的时间看到了古道心的狠辣无情。 在古道心清剿那些官员的时候,涉及到陆熠鸿的势力,陆熠鸿曾经多次派人,甚至是亲自到古府找古道心,希望他可以手下留情,放自己的人一马。 但不管陆熠鸿怎么做,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古道心都无动于衷。而且不管他如何地放低姿态去讨好,古道心对他始终冷言冷语。 有的时候陆熠鸿甚至会怀疑,他与古道心认识的第一个晚上会不会是他的幻觉,或者是他做的一场梦,他们从来不曾在那处客栈相遇,也从来不曾夜游淮河,把酒言欢。 如果他们真的有这些共同经历,古道心何以会这样狠心? 即便有他隐瞒在先,有愫昭无礼在后,可古道心的反应也未免太过决绝。 陆熠鸿身心疲惫,已经放弃古道心,只想着赶紧重新培植势力,在皇帝传位之前,能再有与陆熠景一较高下的机会。好在这半年父皇虽然还是比疼自己更疼爱陆熠景,但也终不像从前那般了。 最近两三个月,陆熠鸿都没有在私下见过古道心,唯一见面的机会就是早朝的时候。 头戴青玉发冠,一身靛蓝色束腰宽袖的云纹锦袍,腰间束以大带,坠着绛紫色流苏,这是三品朝臣的打扮,穿在古道心的身上,竟是比好些二品朝臣还更庄严肃穆,也更显得冷酷无情。 而如眼前这般轻松闲适的私服穿着,陆熠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浅蓝色的内衬,白色劲装,外罩着白色绣有天青色云纹的宽袖锦袍,走在人群中,如一抹天上清流如海,远远看着便叫人觉得心驰神往。过往路人都频频回头,这样一个清秀的美男子,哪有不招人目光的道理? 走在古道心身边,一袭藏青色锦衣华袍的苏方就有些不大高兴了。 “你瞧瞧,每次只要跟你单独走在街上就会是这样的景象!我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时候也有很多人看我的,但跟你走在一块这些人就看不到我了。” 古道心笑着摇头,“我们又不是单独出来。” “那不是王爷和廖战去买东西了吗?你还别说,有他们俩在更不行,你们三个就吸引住了旁人所有目光,我就是个陪衬的。” “可你吸引住了廖战全部的目光。” 苏方绷着不说话,但大约三秒之后,还是破功了,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哎呀道心你就是太会说话了,每回都能说到点子上,让我想跟你计较都困难。不过他们俩也真是的,就是买个香,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就说应该去上面买的,你瞧瞧这里这么多人,等他们回来咱们就不知道被挤到哪去了!” “上面的人更多,这还好些。” 古道心和苏方的个子都算高的,但奈何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即便是踮着脚尖,也不太能看清楚前面的情况。不过好在陆镇和廖战也都很高,站在人群中也格外显眼,要是他们回来了应当能很快看到。 陆熠鸿在远处,只能看到古道心在和苏方说话,却听不清楚说话内容,他有心想着是不是取消今天的计划,但下一次金香玉出门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他也不想拖着。就在犹豫间,金香玉和他的丫鬟、护卫已经从寺庙里下来,走入人群中。 而混迹在人群中的人早就已经见过金香玉的画像,看见金香玉出来,便是他们约定好的信号,开始动手了。 虽然都是江湖人生面孔,但为了避免麻烦,众人还是蒙上了面。 十来人冲进人群中,瞄着那些富家子弟和千金抢劫。 这里位于白马寺石阶的正下方,本就人潮汹涌,这会更是一片混乱,陆熠鸿就算有心阻止,也是来不及了。 古道心和苏方穿着富贵,自然会成为目标。两人在和那些蒙面人交手的时候被疯狂涌动的人群冲散,隔了很远的距离。 而这时候,金香玉身边的护卫被引开了,丫鬟也已经被杀死,按照计划,陆熠鸿应当在这时候冲出来,打跑欺负金香玉的蒙面人,来个英雄救美,最好再加上一些无意识的肢体接触。 但是陆熠鸿却没有立刻动。右边是尖叫不止的金香玉,而左边,是已经被两个蒙面人联手逼到淮河边上的古道心。 古道心虽然会武功,但是这半年来的锻炼都旨在强身健体,没有加强内力方面的训练,主要是太过繁忙,所以内力上的进益不大,同时面对两个内家的围攻,实在有些吃力,要不是他本身的拳脚功夫不错,也不会撑到现在。 陆熠鸿犹豫着不知道该去哪边,那些个蒙面人不知道古道心身份,说不准就会伤了古道心。但金香玉这边也是他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机会,不甘心就这么白白错过。 尽管在做着天人挣扎,但陆熠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脚尖,是朝向古道心那边。 古道心那边情况危急,再后退一步就是淮河。 就在古道心被两人逼得不得不后腿,仰身马上就要摔进淮河中时,一条手臂从他身后伸过,揽住他的肩膀。 古道心被带着转了一圈,再度站稳的时候已经远离河边,而且被陆镇单手搂着护在身侧。 陆镇的剑尖直指两个蒙面人。 两个蒙面人认识陆镇,当下心底发凉。陆镇横剑一扫,虽然剑尖没有直接伤到二人,但带出来的剑气也将他们身上的衣服划破,从破口处能看到皮肉上的血痕,而且他们还直接被剑气扫到了河里,这绝对是报他们差点逼得古道心掉进河里这个仇。 古道心松口气,又想起苏方那边,转头看过去,见廖战也到了,真跟苏方背对背迎敌,古道心就放心了。 陆熠鸿见古道心被陆镇所救,放心之余也有一些不甘。 但眼下并不是感慨的时候,陆熠鸿冲了出去,一剑杀了状似要对金香玉下手的蒙面人。 蒙面人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熠鸿,手颤抖着指着,直到倒在地上彻底咽气。 本来陆熠鸿也打算在事成之后将人灭口,庆功酒里面的毒药已经放好了,但是既然陆镇他们已经解决了其他人,自己就直接在这解决最后一个,还省事了。 “金小姐,你没事吧?” 为了体现自己的君子风度,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仪,陆熠鸿并没有主动去搀扶金香玉,但金香玉却直接扑进了陆熠鸿怀里。 突然遭到这样的事,金香玉早就已经六神无主,跟着她的护卫不在身边,丫鬟就被杀死在面前,自己又差点被侵犯,一连串的打击几乎让金香玉崩溃,她只会大哭和尖叫,却什么都做不了。 而在这时候,自己一直很有好感的陆熠鸿出现,杀了差点侵犯她的人,将她从即将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的边缘给拉了回来,就算是陆熠鸿,也绝对想象不到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激动和后怕。 金香玉抛却了所有的矜持和女儿家的教养,紧紧抱着陆熠鸿不肯放手,因恐惧而狂跳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 这辈子,都将再没有人,能取代陆熠鸿在她心中的位置。 贺连升带着京兆府衙役匆匆赶到,但就如同现代社会的那些人一样,很多时候都是事情都结束了,他们这些本该第一时间出现的人才姗姗来迟。 第270章 是该收账的时候了 贺连升擦着脑袋上的汗,气恨地叫人收拾尸体,看看有没有相关的线索。这样的日子出来捣乱,这是嫌他这个京兆府尹日子过得太太平,要给他找点事儿呢! 然而贺连升很快就发现了在场的几个不得了的人物。镇南王,尚书左丞古道心,还有刑部尚书苏方,吏部尚书廖战,鸿王。今天是什么日子,不就一个庙会吗?怎么就把这几尊大佛给揽到一块了? 贺连升的小心肝又抖了一下,得亏这半年来朝廷上的腥风血雨将他的心脏练就得坚韧不催,要不这会早就该颤上了。 贺连升奔着身份最尊贵的人过去,“没想到王爷今日也出来看庙会。是下官没有做好防卫工作,才让歹人有机可趁!是下官失职!”贺连升瞄了一眼陆镇手上还在滴血的剑,又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说道,“多亏有王爷出手,要不今天的乱子可就大了,下官这京兆府尹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哎我说贺大人,您也别就只顾着感谢王爷啊,我和廖大人也出了不少力呢,不信你瞅瞅,我们剑上的血可不比王爷剑上的少。” 苏方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满是血的剑往贺连升面前递着。 贺连升虽然是京兆府尹,但确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看见尸体还好,但看见这仿佛被血洗过的剑,就有点犯怵了,连连后退。 廖战按下苏方的手腕,“别闹。” 苏方这才撇着嘴,拿着汗巾擦了剑之后收进剑鞘。 古道心抱着手臂摇头笑着,“你可别拿这个跟显章比,显章的剑好,不沾血,你的剑不行,太糙。” 早已经习惯了好友每次夸陆镇的时候就要捎带贬上自己两句的苏方无动于衷,好惨一男的。转头看向一边,这才发现陆熠鸿也在。刚刚场面太乱,都没注意到。 “呦?这不是鸿王殿下吗?” 听到苏方冷嘲的话,古道心才收敛了笑容,转头看过去,目光跟还抱着金香玉的陆熠鸿对上。 那一瞬间,陆熠鸿心中猛然涌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心悸感,一种极为强烈的甚至能称之为恐惧的感觉迅速蔓延至整颗心,让陆熠鸿猛地推开了怀中的金香玉,就好像金香玉是什么脏东西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金香玉猝不及防被重重推了一下,摔在地上,痛呼一声。 苏方以前没见过金香玉,“这位是……” 廖战看了一眼,“是安国公的孙女,金香玉。” 苏方转头,眯眼看着廖战,“你们认识?” 廖战:“不认识,之前母亲生辰宴的时候安国公夫人带她来过。”说这话的时候廖战的语速明显要比平时快了不少。 贺连升一听是安国公家的千金,赶紧叫人扶起来,但是这又清一色都是男人,这不好动手啊,于是贺连升只能在边上比划着,“那个……金小姐,您能站起来吗?” 金香玉摔得屁股疼,但她也知道不好叫这些男人扶自己起来,于是就硬咬着牙站起来了,神情十分委屈地看着陆熠鸿。 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刚刚他们的行为是有点不妥,陆熠鸿推开她应该也是为了她的名声考虑,只是一时手重了,毕竟是男人,手轻手重也是有的。 “既然金小姐没有大碍,那我派人送金小姐回去可好?” 金香玉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眼神却往陆熠鸿那边瞟。 贺连升一看就明白了,揣着手笑着道,“要不这样吧,正好鸿王殿下也在,就麻烦殿下送金小姐回去吧。我看金小姐惊魂未定,若是换了别人,估计金小姐还是会怕。但鸿王殿下救了金小姐,应该会好些。” 这一次金香玉头垂得更低了,脸颊上飞上一抹红晕。 古道心看得直冷笑,贴身丫鬟的尸体还是热的,金香玉就迫不及待地要吊男人了。都说这小姐和贴身丫鬟之间的感情往往好得像姐妹,外面的人也传言金家小姐温柔善良,对下人极好,这就是“极好”? 现在看来,陆熠鸿和金香玉,一个会演戏,一个会做戏,还真是天生一对。 苏方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被陆熠鸿抱在怀里的人是金香玉,这会看到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广袖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几乎能听到轻微的咯吱声。 廖战握住苏方的手,用自己的袖子遮挡着。 苏方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深呼吸一口气,怒火一点点消下去。 陆熠鸿没有看向金香玉,而是下意识地看向古道心。 这个举动让陆镇很是反感。 陆镇左手滑下一枚铜钱,打在了一个衙役的腿上,衙役向前一扑,正好将金香玉推倒。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巧合,金香玉本来并没有面对着陆熠鸿的方向,但是在快要倒下去的时候竟然调转了方向,对着陆熠鸿扑了过去。 陆熠鸿没有办法,只能将人接住。刚刚他把人推开已经让金香玉不高兴,这时候要是再闪开,那今天就白忙活了。 贺连升厉声斥责了衙役,又转头笑得合不拢嘴地看着陆熠鸿,“那就劳烦鸿王殿下了。这里有我们善后,殿下可以先送金小姐回去了。” 陆熠鸿看着古道心,欲言又止。 金香玉从扑在陆熠鸿怀里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这回更是紧紧抓着陆熠鸿胸襟的衣服,大概是怕自己再被丢出去。 而金香玉看到陆熠鸿似乎并没有要送自己回去的意思,担心陆熠鸿还是在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于是就轻轻拉扯着陆熠鸿的衣服,喏喏地说道:“有劳鸿王殿下了。” 她都亲自表示了,想必陆熠鸿也不好再拒绝。 最后,陆熠鸿还是半搂半抱着金香玉离开,他始终没在古道心眼中看到名为吃醋的情绪,甚至总共也没有看他几眼。 贺连升还是派了两个衙役护送陆熠鸿和金镶玉,免得万一路上再出点什么事儿。 等陆熠鸿走远了之后,贺连升才又恭恭敬敬看向陆镇,“王爷这边有何安排?” 陆镇没说话,直接看向古道心。 贺连升心里茫然,只是听说过王爷和这位古大人有点交情,但没听说过两人感情这么好啊?王爷听到他的问题居然就下意识地去看古大人,这个…… “不想逛了,回去。” 这会的古道心看起来不只兴致缺缺,还有些累,习惯性地就去按着额头。 “好,回去。” 陆镇跟贺连升交代了几句,就跟古道心一起往回走。苏方和廖战也跟贺连升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跟在两人后面一块离开了。 贺连升从怀里掏出汗巾,从额头擦到脖颈。跟在他后面的人估计还得奇怪,这大冷得天儿,大人怎么还能出这么多汗呢! 四人回了古府,陆东立即叫人烧上地龙端上热茶。 现在陆东几乎就是古府的管家了,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他在操持。 苏方想要端着茶杯捂手,可茶杯又太烫,不端着手又凉。廖战看着他在那较劲儿,就干脆拉着苏方坐到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手捂着苏方的手,他的手很暖。 苏方不好意思,挣脱了两下,被廖战说了,“又没有外人,害羞什么?” 这下苏方就老实了。 以往古道心也会跟着调侃两句,但今天明显没这个心情。从回来之后他就一句话没说,看起来倦倦的,没个精神。 陆镇握着古道心微凉的手,没说话。 苏方又生起气来,原本是习惯性地想拍桌子,又考虑到自己正坐廖战怀里呢,就改为重重哼了一声。 “没想到陆熠鸿还是跟金香玉凑到一起了,渣男贱女,倒也般配。金香玉舒服了这么久,担心,咱们也该料理她了吧?” 古道心点头,“是该收账的时候了。” 廖战不清楚古道心、苏方和陆熠鸿、金香玉之间头什么过节,但是他相信,他们总不会冤枉人,不管他们打算怎么对付那两人,那都是那两人咎由自取。 廖战没有多过问,但如果苏方让他做什么,他不会犹豫。而且他看得出,王爷跟他一样。 苏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你打算怎么办?说来听听?” 古道心冷笑,“既然金香玉这么喜欢陆熠鸿,一心想要嫁给他,那就成全她。夫妻是一体,到时候不管是金家出了事,还是陆熠鸿出了事,都会连累到彼此,咱们就用不着一个个收拾。” “说得对!”苏方哼了一声,“渣男贱女就应该在一起,免得他们去祸害别人!今天这事我看也蹊跷,弄不好就是陆熠鸿自导自演的,不然哪就那么巧,让他有机会对金香玉英雄救美?我看他就是看上了安国公的势力,所以想要借由娶金香玉以得到安国公的支持。也难怪他要走这一步了,谁让他爹不喜欢他呢!” “皇帝未必会对陆熠鸿和金香玉的事乐见其成,咱们就搭把手,成全了他们。” 苏方眼睛发亮,“你的意思是……” 古道心垂下眼帘,抿了一口热茶,道:“今天在场目睹了陆熠鸿英雄救美的人可不少,多少双眼睛看着陆熠鸿和金香玉抱在一起,这要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也属正常。” 第271章 托付 苏方点头,“我明白了,只要把他们的暧昧关系弄得人尽皆知,陛下就是想不答应也不成。不过安国公可是个老狐狸,他应该多少能猜到今天的事儿是陆熠鸿所为,至少会有所怀疑。” “正是因为如此,若是有流言散布出去,安国公也会以为是陆熠鸿为了将事情坐实而故意让人说出去的,到时候便会对陆熠鸿更加心生芥蒂,也就不会真心帮衬他,至少不会一开始就全心地辅佐。” “说得对,让他们内部就不团结,咱们也更好对付。” “你去准备准备,多找些人假扮成普通百姓在茶楼酒馆散布消息,再安排几个说书先生,就装作是要歌颂陆熠鸿英雄救美的事迹,不过要说得有情趣,能体现出那种儿女情长。”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苏方说动就动,从廖战怀里站起来,拉着廖战就往外走。 古道心呼出一口浊气,伸了个懒腰。 “本来是想到庙里上个香的,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居然碰上他们。” 陆镇:“黄历上今天是好日子,不然不会在今天有庙会。” 古道心:“……那就是我这个人晦气呗?” “是他们晦气。” 古道心笑了,“对,他们晦气。走,咱们到院子里过两招!手痒了!” 没有什么比过招更能发泄心情的,更别说古道心还有陆镇这么一个极为专业的“陪打”。 古道心的院子里就放着兵器架,就是为了随时都能跟陆镇过两招,一是发泄心情,二也是提升一下自己的武功。 这次古道心选的是剑,而陆镇选的是双刀。 陆镇不用内力,就纯粹过招,不过就算是这样,古道心也在陆镇手下撑不了多少时间。 古道心好不容易挡开了陆镇一招,逼得陆镇倒退了几步,却在这时,一道剑光从古道心背后袭来。 察觉到危险也听到了动静的古道心猛地转身,利剑已经快要逼到身前。 古道心本能地后仰,陆镇纵身越过来,一刀挡开了刺向古道心的剑,另外一刀直逼羽骨面门。 从背后袭击古道心的人,正是羽骨。 羽骨最骄傲的就是他的速度,在陆镇的一刀劈过来的时候就立刻收招后退,但是他来不及转身。陆镇的速度太快,而且刀气强劲,只要他转身,一定会被从后面劈成重伤。 只是正面后退的速度自然会慢上一点,而且羽骨应对陆镇隔空袭来的刀气。他没想到传言中最擅用枪的陆镇竟然双刀也能用得这么溜。 再往后退就是回廊墙壁,到时候必须转身,但羽骨肯定自己转身的一瞬间陆镇就能追上来。 就在陆镇双刀快要刺中的时候,羽忌飞身而至,像当初那样,横刀挡在羽骨面前。 “王爷息怒,羽骨他只是想引王爷动手跟王爷切磋,绝对没有真要伤害古大人的意思。” 古道心也走过来,反手按住陆镇的肩膀,拍了两下,“刚刚我确实没感到杀意。” 陆镇看了古道心一眼,这才翻动手腕将双刀收到手臂后面,冷冷道:“下不为例。” 其实从半年前,古道心指名委托羽骨和羽忌调查红眼乌鸦的下落开始,每到有点消息,羽骨和羽忌要来告诉他们的时候,都是类似这样的情形。 羽骨总是想跟陆镇真真正正切磋一场,所以他每次过来告知红眼乌鸦消息的时候几乎都是以偷袭陆镇出场,就是想逼陆镇动手。 半年多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古道心甚至都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习以为常,每次羽骨来偷袭的时候他就一脸淡定地在边上看着,当然跟他一起看着的还有羽忌。 但是羽骨没有一次偷袭成功,每次都会被陆镇松挡回去,然后就不再理会他了。羽骨很不高兴,但他也没办法一直逼陆镇动手。 直到前不久,羽骨意外发现陆镇和古道心之间的不寻常,而且他也亲眼目睹了,别人招惹陆镇的时候,陆镇反应不大,但如果是别人招惹了古道心,那陆镇就会让那人怀疑人生,于是就有了这次,羽骨换了偷袭对象。 果然如他预想那般,这次陆镇并没有轻松放过他。虽然险些被重伤,但确实挺刺激的。 羽骨正琢么着下次是不是也可以这样,一抬头跟羽忌满是警告的眼神对上,就默默放下了这个打算。 古道心让羽骨和羽忌到凉亭中坐着,叫人上了酒。 “可是又发现了红眼乌鸦的踪迹?” “对,就在京城。” 古道心眼睛一亮,太好了!就在京城的话应该很容易找到。这么长时间了,总算让他找到了! “最后一次见是在什么地方?” “江南春的屋顶。” “江南春……” 古道心重复了一遍,他已经有半年没有去过江南春了。当初想问殷霆有关笛子的事,但赶巧殷霆出游,而且半年了都还没有回来。这红眼乌鸦会出现在江南春,到底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 羽忌道:“我们追着那只红眼乌鸦到了江南春,本来已经准备要抓了,但是不巧江南春有人打架闹事,我们也险些被波及,所以就跟丢了。” “恩,那你们再多留意留意,如果在发现线索就告诉我。” 羽忌点头,羽骨却是有些百无聊赖。 这半年来他们一直在追着一只乌鸦跑来跑去,实在是没意思的紧。 古道心转头看着羽骨,笑了,“你的轻功这半年来也长进不小。” 羽骨脸色更冷了,出了亭子点足飞身而去,刷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古道心摇头笑着,“每天看着这个一个小孩儿,羽忌,你不累吗?” 羽忌耸肩,笑得玩味,“不会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很好。” 这大概就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古道心便也没再发表意见。 羽忌也站起来,似乎是要去找羽骨了,却在转身走出凉亭之前,又顿下脚步,转头看着陆镇和古道心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跟羽忌相识以来,古道心看得最多的就是羽忌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中的那种放肆玩味地笑,嘴角永远都是翘着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爱笑的杀手,而像现在这般认真郑重的神情,也是第一次在羽忌脸上见到。 冲着这份认真,古道心点头,“你说。”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希望你们能收留羽骨。” 陆镇抬头,古道心眯眼,“你说什么?” “千羽楼乃是非之地,羽骨其实性格单纯,他并不适合在那里,如果我死了,没人会护着他,他会吃亏。唯一能抗住千羽楼的,就只有你们。” 古道心沉默了一会,“那你为何觉得自己会死?” 羽忌又笑了,“是人就都会死,不过早晚罢了。做我们这一行,有今天没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哪个任务上。但是有些时候,我们也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觉这一天不远了。杀手的直觉都很准,越厉害的杀手越准,啊,我这不可不是在自夸,是事实。我也希望自己是错觉,但既然有了这种感觉,那就得做好准备。” 古道心挑眉,“你唯一要做的准备,就是给羽骨找好后路?” 羽忌耸肩一笑,“谁让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呢?对了,这事儿可不要告诉他。” “好。” 古道心看向突然应声的陆镇,他没想到陆镇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而在陆镇答应的一瞬间,古道心看到,羽忌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眼里却有光亮起来。 羽忌走后,古道心才问陆镇,“显章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他说羽骨是他在世唯一的牵挂。” 古道心没明白,“所以?” “你跟我说过,上一世,你死前唯一的牵挂,是我。” 古道心心里震了一下,他没想到陆镇会答应是因为羽忌的话让他想到了前世的自己。这么说来他和羽忌确实有点像,羽忌有感自己时日无多,唯一放不下的是羽骨。而他……当年最遗憾的,就是陆镇。 “不过你真的相信羽忌说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的话?” “不信。” 古道心点头,他也不信,“估计羽忌是要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儿,危险到九死一生,他怕自己会在这件事中丧命,才会这么跟我们说。只是没想到,我们跟他有多接触也不过是在这半年内,居然会成为他唯一托付的人,显章啊,你说说,这千羽楼的楼主到底是谁,才会让羽忌这样的高手如此忌惮?” 古道心又开始坐没坐相,双手叠着,搭在陆镇的肩膀上,垫着下巴。 陆镇摇头,“不知。千余楼楼主身份神秘,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恩,是挺神秘。” 晚间,古道心和陆镇正准备用膳,苏方颠颠跑过来,“道心,殷霆回来了。” 苏方知道古道心因为笛子的事情找殷霆,但是殷霆自半年前出去游历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他今天傍晚跟廖战一块在外面吃饭,吃完饭后,廖战要回去处理一些公事,他就自己回家了,结果在路过江南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殷霆刚刚进去。于是他就迫不及待地来告诉古道心。 第272章 噩梦 古道心一愣,“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苏方嫌弃道:“就那张丑了吧唧的面具,一眼就看出来了好吧!” 刚刚才听说红眼乌鸦出现在江南春,这边半年音信全无的殷霆就回来了,要说这也太巧合了。 半晌后,古道心才道:“既然他回来了,那就去见见,笛子的事情总要问个清楚。” 苏方赶紧凑上来,“我跟你你们一起去。” “不必,我跟显章去就行,你没事早点回侯府,现在你已经在刑部独当一面,每日该做完的事儿不要拖沓。” 苏方抬起双臂搂着后脑勺,嘟囔着,“我知道。” 古道心端着手臂道:“你要真知道就不会让廖战帮你收拾了两次烂摊子,人家也很忙。” “好了好了,我回去。” 古道心这是一下子戳到了苏方的痛点,苏方最不高兴的就是自己有两次差事出现了纰漏,是廖战连夜帮他解决。明明是自己的事儿,明明廖战也不清闲,苏方就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再拖累廖战。 送走了苏方,古道心和陆镇直奔江南春。 夜晚的江南春比白天还要热闹。廊道上大红灯笼挂了一圈又一圈,曼舞的青色纱幕都遮不住那柔和但明亮的光。 要是在夜间站在城外高处往城里看,最亮眼的一定是江南春。 殷霆还是在上次见面的地方招待两人,下人在亭子里掌灯,悠悠烛火,竹林倩影,晚风清凉,从远处高楼传来阵阵动听的乐声,也是一番好景致。 一如既往,殷霆的声音中总是带着那种悠闲的笑意,“我今日下午才回京,两位晚上就过来了,知道的是缘分,不知道的还当两位是在一直打听殷某的行踪。” 古道心开门见山,“我们确实一直留意殷老板有没有回来,半年前我们来江南春找殷老板,但殷老板却外出游历了。” “哦?下面的人还没有跟我禀告这半年的情况,故而不知。那敢问王爷和古大人来找殷某所为何事?” “你送我的那只笛子,很是神异。” 殷霆但笑不语。 古道心眼神锐利起来,“看殷老板的反应,是知道这笛子神异在何处。” “我确实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一些古大人可能并不知道的。这墨笛除了古大人之外,无能能吹奏。” 古道心眼睛微微睁大,抽出墨笛,交给一边的陆镇。他确实没有奖笛子给别人吹过,不过却可以让陆镇试试,来验证殷霆的话。 陆镇并不会吹笛子,但是古道心曾经教过他最简单的发音,吹出来声音还是可以的。 然而这墨笛到了陆镇的手上,还真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古道心完全没想过这种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霆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我想这是因为,这墨笛,只跟古公子有缘吧。说实话,我得到这墨笛的时间可不短了,但是还从来没有人能吹响他,之前会把它拿出来,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古大人还真能吹奏,说不定你就是这墨笛命定的主人。” “可是这墨笛……” 殷霆接话:“这墨笛受吹笛人的心情影响,会产生一重诡异的力量,能主掌草木枯荣。” 古道心皱眉看着殷霆,“你果然知道!” “当然,我还知道该如何控制这种效果。看得出古大人很喜欢这笛子,这心情好与不好的时候都可能想吹奏一曲,但是心情不好的意思一吹就要死那么多花花草草,古大人一看就是怜惜草木之人,肯定过意不去。我这有一本心法。”殷霆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扔给古道心,“这心法便是这支笛子的,能够帮助古道心控制这种力量,不随意泛滥,这样大人就可以随时随地吹奏笛子,又能确保不被一般人发现异像。” “殷老板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回来?”古道心声音很沉,“不然又怎会将这心法随时带在身上?” “这本心法对于如今已经拥有墨笛的古大人来说是极其重要之物,我自然要随时带在身上,以免丢了。” 明知是狡辩之言,古道心也没再说什么,低头翻开心法看了几页。 抛开内容不说,这字迹倒是不错,很是符合古道心的眼光。苍劲有力,有一股潇洒恣意之感,一撇一捺不尽显规矩,甚至有点狂草之风,但自己整体整体却笔直刚正,古道心想着,如果自己书法能写的很好,自成一种风格的话,应该就是这样的。 “这支笛子,还有这本手记,到底是谁的?” 殷霆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没有给予肯定答案,“以后总会有知道的机会。” 只是这个“以后”,就不知道会以到什么时候了。 心知关于笛子的事情已经在殷霆这打听不到更多消息,古道心便转了话题,“有件事想要请教殷老板。” “古大人客气了,有什么话咱们但说无妨。” “我想知道殷老板回来之后有没有看到一支很特别的眼睛是红色的乌鸦?” “红色眼睛的乌鸦?”殷霆摇摇头,“真没见过,这世上还有红色眼睛的乌鸦,闻所未闻。哦,对了,还没有恭喜古大人升官之喜。半年前我刚离开的时候古道心还是从六品,如今都是从三品了,古道心还这般年轻,就官拜三品,这是前途不可限量,以后说不得有什么时候还要靠古大人多多照应。” 这话题转换的有点生硬,让古道心更觉得殷霆似乎跟红眼乌鸦有关。 红眼乌鸦不是能用常理和现实解释的东西,而在这个世界,唯一“不现实”的人,就是送给他那支“不现实”的笛子的殷霆,所以红眼乌鸦十有八九就是和殷霆有关。 只是殷霆这样否认,他也没有办法逼殷霆承认,不过他没在殷霆身上感受到敌意,不是殷霆真的没想害他,就是他压根看不透殷霆。现在感觉,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能拿出墨笛这样逆天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人轻易看透?可是又该怎么解释,只有自己才能吹动墨笛?这个殷霆,到底是什么人? 在殷霆那没得到有用的回答,古道心就跟陆镇一起早早回去了。 但古道心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总是想着殷霆和墨笛的事儿。弄不清楚,他这心里就不踏实。就算时间晚了有困意,也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古道心发现自己被一片白雾包围,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郁白雾仿佛将他和整个世界隔绝起来。 “显章,显章!” 古道心一遍遍叫着陆镇得到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在这样无边无际的迷雾中很容易心神涣散迷失自己,古道心不敢让自己停下来,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冲了过去。 结果他运气非常好,跑了有大概十多分钟,他终于冲出了雾气,入眼的景象,却让他震惊。 他想着,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地狱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一望无际的是连绵起伏的黑山,山与山之间,被形状诡异的黑色石桥连接,石桥下面是一片白雾,白雾很浅,浅到古道心都能清楚地看到白雾下面的景象——大部分地方都是流动的岩浆,有小部分是望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岩浆与深渊相接的地方,便是岩浆瀑布,因为不知道这深渊有多深,又是通向何处,便也不知道,这飞流而下的滚烫岩浆又将流到何处。火星四溅,却没有一点火星超过上面的这一层薄薄的白雾。 一座座黑山,仿佛是由这世上最冰冷的黑铁形成,冰冷,坚硬,空有山的形状,寸草不生。 最大的五座山之间,除了下面连同的石桥之外,上面还有巨大的锁链相连,那些锁链,每一根都几乎有水桶粗细。 空中弥漫着黑色的烟雾,如同深山老林中的瘴气一般,而烟雾之中又有黑色的影子穿梭,如同鬼魅,看不清样子。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明明很可怕,但古道心竟然觉出几分亲近感。 透过迷蒙黑雾,在最大的那座山头上,古道心隐隐约约看到了两个影子,其中一个是人影,看起来是个男人,头发高高竖起了一部分,其他的披散在身后,一身看不清颜色的劲装紧袖束腰,勾勒出宽肩细腰的身形,看他的动作,似乎是在……吹笛子? 在男人的对面,就是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庞然大物,竟然有几十个人铺叠起来那么大,看形状,倒像是一直巨鸟,只不过看不完全,便不好判断。 只见那庞然大物安安分分趴在男子身前,似乎是在听着男子吹笛子。 古道心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吹笛子,反正他除了岩浆流动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这幅本该有点诡异的画面在古道心看来却有一股莫名的温馨感,古道心想近点去看看吹笛子的是什么人,想听一听,也想看看那个影子巨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然而,他一脚迈出去,发现自己竟然踩空了,直直掉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没入岩浆之中。 “啊!” 古道心大叫一声,猛地坐起来,顿了一下后慌张地摸了摸身上,又赶紧看了看四周,才发现是虚惊一场,他刚刚是在做梦。 古道心睡觉的时候一直枕着陆镇的手臂,他这么大动静,陆镇也被惊醒,跟着坐起来,看到古道心在慌张摸完自己又匆匆打量四周之后,又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便猜到了大概。 “做噩梦了?” 古道心又出了一口气,点点头,“恩,噩梦。” 第273章 赐婚 陆镇看到古道心的额头上都是汗,抬手替他擦了擦,又从侧面搂住古道心的腰,轻轻按住古道心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梦到什么了?” “乱七八糟。” 古道心闭上眼睛回忆,但又很快睁开。 梦中的场景他还记得,但是在梦中时他不觉得恐惧,反而有亲近感,可是回到现实,再进行回忆的时候,他就觉得很不舒服,甚至……古道心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这里很痛。 陆镇见古道心眉心紧蹙,便没有再问。就让古道心这么靠着自己。 过了一会,陆镇感觉到古道心终于睡着了,才慢慢把人放下,给古道心调整好舒服的姿势,盖好被子。 以前古道心跟他说过,在他们没在一起的时候,古道心常有夜半因噩梦惊醒,一个月里总有将近一半时间睡不安稳。但是只要他们睡在一起,古道心就不会做噩梦。这还是第一次。 想到今天与平日的唯一不同,就是他们一起去了江南春见殷霆,而回来之后,古道心按照那本心法上所教的吹了一会笛子。会有关吗? 第二天早上,古道心没有在平时晨练的时间醒过来,陆镇知道他是昨晚没睡好,所以也没有叫他,只是自己去外面练了会枪法,等练完进来的时候,古道心已经起来了。 已经穿好衣服的古道心正在绑头发,看到陆镇进来后立刻笑得眉眼一弯,跑过去搂住陆镇的脖子,开始扮演一个称职的挂件儿。 “这一大早就能看到显章大汗淋漓的样子,也太带劲儿了!” 陆镇在外面练枪的时候只穿着一身劲装,里衬也比较薄,除了一身汗衣服都被浸湿,胸口处湿了一大片,看着确实挺诱惑。 下人们已经把洗澡的水准备好,古道心放开陆镇后,陆镇又站了一会,等身上的汗落得差不多了才脱了衣服进去洗澡。 古道心就趴在浴桶边上,给陆镇撩水搓背按摩,很是熟练。 陆镇一直没说话,低着头,从水中的倒影看着古道心。古道心一直笑着,丝毫不见昨晚做噩梦时候的害怕和紧张。这是没事了? 洗漱好后,用了早膳,这个时候时辰还早,头猫星都还没有下去,还不到上朝的时辰,陆镇翻回了王府,而古道心则一个人靠坐在院子的廊柱上,又掏出了墨笛,缓缓吹奏。 那本心法上记载的东西果然有用,昨晚他吹奏了,而且是在回忆和陆镇的一些快乐的经历,但今天早上看的时候,庭院里只是冒出了一些绿草,原本已经因为寒冷而凋零的花朵又长出了花苞,但是这已经算不错的了,至少没有直接开放。想必他多练练,就能完全控制住了。 晚些时候去上朝,如古道心他们所料,安国公向皇帝请求给自家孙女和陆熠鸿赐婚。 皇帝先是愣了一会,估计是在反应自己有没有听错或者理解错,都确定没有之后,脸色就有点难看了。 “金家小女确实到了适婚年龄,但为何是鸿王?” 这话听在陆熠鸿耳中极其刺耳,什么叫为何是他?这是什么话?光是从这句话中,就能看出皇帝对陆熠鸿并不看好,他真正希望能迎娶金香玉的,自然是陆熠景。 “回禀陛下,这就是缘分啊!” 安国公把在白马寺庙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帝,皇帝一听,顿时就觉得为难了,陆熠鸿对金香玉有救命之恩,再加上金香玉原本就对陆熠鸿有点好感,这是要非陆熠鸿不嫁了。可是…… “成亲乃大事,还是要谨慎对待的好。此事容后再议,让朕再想想。” 说是想想,不过就是想找个办法推辞掉罢了,或者要是能将陆熠鸿换成陆熠景,就便更好了。 皇帝刚回养心殿没多久,李皇后就匆匆赶来。 “陛下,臣妾听说安国公要为自家孙女求亲,且是和鸿王?” 皇帝正低头看奏折,听到李皇后的话,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是啊,今日早朝安国公说日前她孙女去白马寺庙会,遇到歹人袭击,正好被熠鸿所救。而且早前金家小女就对熠鸿王有好感,回去之后便请求安国公进宫说亲。” 李皇后一脸担忧着急,“那陛下是答应了?” “还在考虑。” 李皇后嘴一撇,瞧着有些委屈地说道:“陛下忘了吗?月前陛下与臣妾谈到景儿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陛下为景儿相中的就是安国公的孙女。” “当时也只是说金家小姐不错,又没有给景儿定下。”皇帝放下折子,握住李皇后的手,“朕知道你也满意金家女儿,但是今日安国公明明白白说了是熠鸿,又怎么能轻易换成景儿?” “请求了又如何?若是陛下一道圣旨下去,将金家小姐赐婚景儿,安国公还能抗旨不成?”皇后眼中也有怒气,明显是对安国公很是不满,“天家赐婚就是无上荣耀,再说景儿也不比鸿王差,难道他们还担心嫁了景儿会委屈了他们家姑娘不成?” “委屈自是不会,但就算是朕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安国公是老臣,从前辅佐朕登基也立下了大功,父皇还在的时候也很是得重用,朕也不能一句话就抹了他的请求,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再说,所有宗室勋贵之中,家中有适龄女儿待字闺中的也不少,就算没有金香玉,也总会有其他合适的人。” 皇帝的话并没有安抚到李皇后,李皇后还是噘着嘴很不满意。皇帝脸色微冷,也不说话了,只看奏折。 这时候李皇后才意识到自己托大了,一时意气闹了脾气,惹了皇帝不高兴,倒霉的还是自己。 “陛下恕罪,是臣妾僭越了,臣妾也知道陛下的为难,应当理解陛下,是臣妾不好。” “你也是爱子心切,朕不怪你,好了,朕这还有一堆事儿要忙着,你先回宫去吧。今儿个起早了,回去再补个觉。” 李皇后听出皇帝还没消气,但皇帝让她走,她也不敢继续留在这,便福了一礼,犹犹豫豫地转身走了。 出了养心殿,由宫人搀扶着走在回廊上,皇后还有些疑惑,刚刚陛下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她怎么没明白吗? 琢么了一会,李皇后突然想通了,立马就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这是在说她消息灵通,刚下朝就知道前朝讨论了什么事,急匆匆就过来了。这可是犯了干政的大罪!而且此举也无形中说明了朝中有大臣跟她暗中联系,要不就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已经被她收买。 这两种情况,不管是哪一种,都够理由废后。 想到废后,李皇后不小心脚下一崴,整个人向前摔了过去。虽然有宫人及时扶住,但还是磕到了一点点。 “娘娘,您没事吧?” 李皇后扶住头上摇摇欲坠的九凤簪,脸色发白,“……回宫!” 李皇后没这边没成功,陆熠鸿却还没放弃,直接进宫面见皇帝,表示他也想娶金香玉。 皇帝一想到李皇后的所作所为,看着陆熠景就来气,呵斥了一番就把人给打发出去了,岂料陆熠景下午又来了。这一次皇帝直接罚他到清心殿抄佛经,什么时候抄到心平气和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次日,有御史上奏,说京城里出了陆熠鸿和金香玉的流言。 虽是流言,但却说得有鼻子有眼。 包括陆熠鸿是怎么杀了歹人救下金香玉,甚至还有后面金香玉的投怀送抱,都绘声绘色。 皇帝气得脸色发青,“这些事,传言的人都是怎么知道的?”说这话的时候,皇帝的眼角余光正瞄着陆熠鸿,显然他也认为这些流言是陆熠鸿自己放出去的,就是为了能促成这件事。 并且皇帝也很怀疑这件事就是陆熠鸿自导自演。其实皇帝也明白,在所有皇子之中,陆熠鸿最像年轻时候的他,有想法,也敢做。 陆熠鸿低着头没说话,就好像不知道皇帝在瞄着他一样。 那御史继续说道:“当日目睹此时的百姓众多,百姓们最喜欢饭后闲话家常,这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传了出去。微臣以为,皇子当为百姓表率,既然已经与金家小女有了亲近,而金家也有意,那就该促成这门亲事,不然于陛下颜面,于安国公颜面,甚至于朝廷颜面,都将有伤!” 事情闹到了这个份儿上,皇帝也没有办法了,继续压着安国公的提议确实不合适,只得下旨赐婚。 在下旨的时候,皇帝还是去看了陆熠鸿的反应,却发现陆熠鸿领旨的时候不但没有多高兴的样子,甚至眼中还有几分凄然。难不成这事真不是他做的,他确实不想娶金家小女? 一时间皇帝也糊涂了,按说这个时候了陆熠鸿也没有必要做戏,且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假装的。 如此,皇帝的心里也舒服了些。 其实说到底,皇帝真正不痛快的,并不是陆熠鸿跟金香玉的这门婚事本身,而是陆熠鸿用让他不能拒绝的手段逼他成全这门亲事。 现在发现有可能这真不是陆熠鸿做的,他也就没那么反感了。如今最让他反感的,是他最爱的女人,他曾经以为最是天真无邪,一颗心只用在如何爱自己身上的女人,竟然已经背着他开始联络朝臣,甚至收买他身边的人。他那天真无邪的霜岚妹妹,终究是变了。 第274章 同心结 从早朝开始,陆熠鸿就一直心不在焉,一直到皇帝宣布给他和金香玉赐婚,他才仿佛浑浑噩噩反应过来。 可是他并没有预想中的高兴,一点都没有。 陆熠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已经放弃古道心了吗?他不是为了宏图霸业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吗?为什么明明取得了一步成功,他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在看到当父皇宣布赐婚的时候古道心那依旧平静无波的眼神,他的心里还跟着刺痛了一下。 陆熠鸿知道这样的自己不正常,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变得正常。 十二月中有个好日子,宜嫁娶。 时间虽然仓促了点,而且又接近年关,一定会忙成一团,但也没办法,下一个黄道吉日就要来年六月了,什么事儿拖得时间一长,就容易生变故。 陆熠鸿之前一直洁身自好,府上没有侧妃,也没有其他通房或者侍妾,更多名门闺秀都十分艳羡金香玉,能嫁给这样一个如意郎君,往后闺房专宠,也没那么多糟心事。 金香玉自己也很高兴,她对自己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她都要成为陆熠鸿最爱的女人。将来陆熠鸿要是做了皇帝,三宫六院是免不了的,这个她也知道,但她能做陆熠鸿的第一个女人,她已经很高兴,而且她相信,不管以后有多少年轻漂亮的女人出现,陆熠鸿最爱的,一定是她。 大婚当日,朝臣勋贵们都到鸿王府祝贺,晚宴的时候跟陆熠鸿敬酒的人不少,陆熠鸿酒量算是不错的了,到目前为止喝了多一半人了也还算清醒。但是当他对上古道心的时候,他倒是有些恨自己还这么清醒。如果他再醉一点,眼睛再花一点,他就不会明明白白地看着古道心送给他一个八宝琉璃同心结做新婚贺礼。 同心结,呵……同心结! 陆镇、张峥、苏方、廖战、敏怀恩、唐云、柳纯也在古道心这一桌。 苏方看到陆熠鸿眼睛不眨地看着同心结,冷笑道:“殿下不知,这礼物是古大人挑了好久才挑到的,里面还嵌着两只鸳鸯,一般的同心结哪能做得这么精致?您可了整个京城找,都绝对找不出第二枚,可见古大人是真心祝愿殿下和金小姐能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陆熠鸿扯了扯嘴角,已经带着湿意的眼中划过一抹苦涩,“那本殿下确实要多谢古大人了。” 这不是他想说的话,他想不顾时间、地点、场合,将这枚同心结摔在古道心面前,然后对古道心大吼一句:你是真的没有心吗?我对你的感情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送我这个? 然而在现实中,他只是接过了同心结,慎重地收入怀中,然后仰头将一满杯酒一饮而尽。 边上有不知情的官员起哄,说殿下他偏心古大人,之前是一碗酒恨不得敬半桌人,结果到这就是一碗酒只敬古大人了,这不是偏心是什么呀? 除了古道心这一桌的人外,其他人桌的人都笑了。 柳纯站起来打圆场,“那是自然,古大人是国之栋梁,殿下对古大人一贯特别欣赏,有个差别对待也很正常,储位大人可不要吃醋啊!” 古道心冷眼看着柳纯,这到底是在打圆场,还是在挑事? 众位大臣笑得更欢了,都是因为柳纯那句不要吃醋。 陆熠鸿也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着笑着,其他人就不笑了,还面面相觑——为什么觉得鸿王殿下的笑声……这么难过呢? 酒席直到深夜还没有结束,有官员提醒陆熠鸿,说春宵一夜值千金,鸿王妃都应该在屋子里等急了,让陆熠鸿赶紧回去陪新夫人,他们就不去闹洞房了。 然而陆熠鸿却迟迟不愿意走。 谁都看得出陆熠鸿醉了,因为他似乎把古大人当成了新婚夫人,总是想去抱古大人,嘴里还说着什么“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你不信我也不接受”,这就是胡话了。许是因为今天古大人也穿了一身红所以看错人了吧? 古大人被镇南王护在身后,鸿王殿下似乎是被王爷身上冰冷肃杀的气氛震慑到,一靠近的时候就会有短暂的清醒,不会去真的抱镇南王。 场面有点尴尬,镇南王的脸色有些难看,谁也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镇南王对着王府下人冷冷吩咐道:“把你们殿下抬到洞房去!” 下人被陆镇的气势吓得不轻,几个人赶紧抬着陆熠鸿入洞房了。 古道心跟陆镇还有苏方他们也都离开了,没了热闹看,朝臣们也纷纷散去,不过想到鸿王殿下的新婚夜居然还是被下人给抬进洞房的就觉得很有意思,也不知道这鸿王妃见了之后会是什么脸色。往后好一段时间,这件事都得被朝臣们津津乐道。 再说洞房那边,金香玉左等右等,好长时间都没有等到,她还觉得疑惑,就算要在外面敬酒,但今天毕竟是新婚之夜,朝中的亲贵大臣也不会像外面那些布衣庸人一般闹起来没个分寸,怎的就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 金香玉差人去看了几次,都回话说王爷还在喝酒,说是晚些时候再过来。 去看了一次两次,金香玉也实在没脸面再催了。 不过终于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人回来了,但居然是给抬回来的。 金香玉看陆熠鸿也没真醉得不省人事,还有挣扎呢。 “你们扶着王爷回来就是了,怎的要这样?没看王爷不舒服吗?” 金香玉厉声苛责了几个下人,当家主母的气势已经出来了。 下人们立即跪地请罪,一个稍微胆子大点的说道:“天色太晚了,但是殿下一直在喝酒,不愿意回来。是……镇南王吩咐我们强行把王爷带回来的。” “胡说!”金香玉脸色铁青,一巴掌扇在下人脸上,“今天是我跟殿下的新婚之夜,你这下人说的什么糊涂话?殿下怎么会不愿意回来?!” 跟着金香玉一块过来的奶妈立刻上前拉住了金香玉的手,“哎呦小姐,这下人皮糙肉厚的,您这一巴掌下去不是要伤了自己的手吗?有什么活儿让这些丫头代劳就是。再说您现在是堂堂鸿王妃,可不要跟这些下贱胚子一般见识,掉了身份。” 金香玉气得扯过手,转身去照料躺在床上的陆熠鸿,奶妈呵斥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两个陪嫁丫鬟和两个小斯在房门口,以防主子有什么事要用人。 金香玉心里生气,她刚刚虽然理直气壮地教训了下人,但这会想到下人的话,心里还是极不舒服。 真的是殿下不愿意进来吗?可今天是他们的新婚夜,而且那日在白马寺,殿下救了她,分明该是对她有意的。而且要是殿下不喜欢她,又怎么会愿意娶她呢? 一定是那下人胡说,殿下可能只是跟朝臣们喝酒喝得高兴,一时没想到要回来而已,决计不可能是不愿回来。 “殿下,让妾身为您宽衣解带。” 金香玉伏在陆熠鸿的身上,温柔地说着。纤纤玉手开始慢慢解开陆熠鸿两个手掌宽的腰带。 陆熠鸿虽然醉酒,但也不算是完全醉死,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给他脱衣服。穿着衣服躺在床上本来就不舒服,还是脱了好,也就很配合。 脱到最后一件里衣,陆熠鸿突然按住金香玉的手,猛然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带着醉意和水汽的眼中一片迷蒙。他只能看到眼前的人很白,头发乌黑,穿着一身红衣。 今天的古道心,也穿着一身红衣。 古道心说,大喜的日子,自然得穿的喜庆一点。 陆熠鸿皱眉,他猛地撕开身下人的衣服,他不喜欢看古道心在他和别人成亲的时候因恭贺而穿着红衣。这身红衣,如果不是为了跟他成亲而穿,那就永远不要穿! 金香玉浅浅地惊叫了一声,她没想到陆熠鸿会这么狂野。 虽然在嫁过来之前,奶妈已经跟她说了这种事,教她怎么与男人行鱼水之欢,也给她书看过了,但是……那只是动作都比较斯文,并没有如殿下这般…… 自小接受的礼仪教养让金香玉觉得有些不妥,但是金香玉心中却小鹿乱撞,撞翻了不知道多少糖罐子,甜得很。她没有那个力气阻止,也深深不愿意阻止。这是她的夫君啊! 到最后被陆熠鸿贯穿的时候,金香玉虽然觉得疼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满足感,她终于是鸿王殿下的女人了! 然而还没等金香玉从这种感觉中出来,她就听到了陆熠鸿在他耳边一声充满无尽温柔地呢喃,“道心,我真的好喜欢你!” 金香玉睁大了眼睛,所有温暖的情意都几乎在一瞬间从心房抽离,只留下无边的冷意,刺痛全身。 身上的人还在冲刺,金香玉反应过来后使劲挣扎,一边挣扎一边问陆熠鸿把她当成谁了。 而陆熠鸿却低下头,用自己的唇封住了金香玉的唇,狂躁地吻着,又依旧在间隙中叫着古道心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仿佛刚刚的那句话就是一个信号,让他能放肆地叫出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的名字。 金香玉睁着眼睛哭了,再也不反抗,像一具死尸一般被动地接受着。 这是她的新婚初夜,在她身上驰骋却叫着别人名字的男人,是她的相公,也是她第一个爱上的人! 古道心!古道心!! 第275章 新婚夜的梦 回古府的路上,古道心打了两个喷嚏。 陆镇偏头看过去,“着凉了?” 古道心还没说话,边上一直扶着廖战的手倒着走的苏方先起哄上了,“王爷没听说过吗?打喷嚏这种事儿啊,就是一想二骂,道心一定是被人骂了!” 古道心揉揉鼻子,翻了个白眼,没跟苏方计较。 陆镇却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古道心披上。 “夜深风露重,小心感染风寒。” “那你呢?” 陆镇摇头,“无碍。” 武功高到陆镇这种程度,身体御寒的能力自然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古道心也没逞强矫情,双手拉拢了陆镇的外袍。这外袍上还带着陆镇的体温,很暖和。 深夜,已经睡着的陆熠鸿出了一头冷汗,他好像正在做什么极为可怕的梦一样,眉心紧蹙,还不断摇着头,脸上的神情痛苦又悔恨。 不知过了多久,陆熠鸿猛地坐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满布血丝。 在他旁边本就因为身体不适而也没怎么睡踏实的金香玉被吵醒,撑着床慢慢坐起来,双手环住陆熠鸿的腰,温柔小意地趴在陆熠鸿的背上,“殿下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妾身在这。” 金香玉用小半宿的时间想通,她不能跟陆熠鸿把这件事掰扯清楚了,她现在已经嫁给了陆熠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果她装作不知道,他们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陆熠鸿也会对她好。她也不用担心古道心会抢走她的位置,要是真能抢走的话,殿下娶的人就不会是她了。 就算殿下心中有古道心又怎么样?他们又不能在一起,鸿王妃永远只能是她。 而且,这男人能有女人好吗?抱着一个硬邦邦的男人能有抱一个软玉温香的女人舒服吗?金香玉坐在梳妆台前看了镜中的自己许久,这么一个大美人,没道理留不住一个男人。只要她极尽可能地对鸿王好,鸿王总有一天会真的爱上她。 是以,这会金香玉才会这么温柔地抱着陆熠鸿。 然而陆熠鸿却在她抱上来的时候脸色陡然变了,不仅粗鲁地推开了金香玉,还转身将金香玉扑倒,单手掐着金香玉的脖子,力度之大掐得金香玉直蹬腿伸舌头,而陆熠鸿的另外一只手还啪啪扇着金香玉的脸! “贱人!都是你!都是你!不然他不会离开我!也不会死!都是因为你!” 金香玉都快被打傻了,她听到陆熠鸿的话,立刻说不是她不是她! 实际上金香玉也不知道陆熠鸿到底在说什么事,她只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害死过人,所以一定是陆熠鸿弄错了。 金香玉哭着求饶,断断续续地辩解,但因为陆熠鸿的手劲儿越来越大,到后面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金香玉无比恐惧,之前她还能看清陆熠鸿因愤怒和怨毒而扭曲的狰狞的脸,到后面意识越老越薄弱,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陆熠鸿这才收了手。 他知道金香玉没死,这不过是因为窒息而造成的假死现象而已。 陆熠鸿低头,颤抖地双手捂住脸! 梦中的场景太真实,不,那不是梦,那一定就是他们的上辈子! 原来古道心在一开始就是辅佐他的,还成功助他登上帝位。他们也走到了一起,成为了恋人。 虽然整个过程艰辛,但直到他登基之前,都是快乐的。 可是后来,他为了巩固帝位,迎娶了金香玉,那是他一生做出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古道心跟他分手,从此殿上君王堂下臣,泾渭分明。 如此还不够,在那一年年关,最是忙碌的时候,陆熠鸿收到了消息,古道心,死了。 他只是有十天没有去看古道心,他还想着来年开春的时候,亲手折几支寒梅放到古道心房中,然后年中青梅成熟的时候,他也可以亲手摘一些给古道心送过去。可这个人竟是没有撑到那个时候! 陆熠鸿是亲眼看着古道心下葬的,而他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古道心死后多年。 恍然间,陆熠鸿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所以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会去掐金香玉的脖子。 这么坐了一会,心跳的速度降下来,理智也逐渐回笼。 难怪他从一开始见到古道心的时候就觉得似曾相识,那种熟悉感,也来源于他们已经有了一世的相识。 而且他也没有感觉错,古道心本就该是他的人! 至此,陆熠鸿也仿佛已经明白了古道心对他这般态度的真正原因,才不是因为他的隐瞒,也不是因为愫昭的无礼,是因为他也记得上一世的事情,所以从一开始,便不打算再与他一道。这一世的情况与上一世大相径庭,就是以为古道心从一开的选择就变了。 古道心不愿意再走上一世的老路,才会避开与他所有接触的方式。 不仅如此,想必在古道心的心中,对他还是极为怨恨的吧?古道心剪除他在朝堂之上的所有势力,就是为了报复他,为他让他再无继位的可能。也许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古道心怀着对他的滔天恨意死去,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但陆熠鸿不恨古道心做了这些事,相反,他还很感谢,感谢古道心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弥补上一世。 上辈子古道心死后,他多次想着,自己怎么能那么残忍,怎么能将他心爱的人迫害至此。但有的时候,他又觉得心痛到承受不住这种悔恨和自责,将所有的怒气全都发泄到金香玉身上。 他没日没夜地折磨金香玉,还威胁金香玉如果敢告诉家人,就将她所有的家人都杀光,从小到老一个不留。 金香玉为了保住家人,只能忍着,每回跟家人团聚的时候,都只说一切安好,陛下很爱重她。 而等陆熠鸿坐稳了帝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灭了安国公府。 知道金家满门只剩下自己,已经被折磨得在崩溃边缘的金香玉提起最后的勇气自尽在凤藻宫。 然而陆熠鸿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金香玉的死而好过,甚至更难受了,因为那份愧悔和自责,已经没有了转移的对象,只能他一个人默默承受。 陆熠鸿决定,即便古道心再怎么恨他,这辈子,他也要想尽办法让古道心重新接受他。不接受也行,绑,也要把古道心绑在身边! 第二天天亮,金香玉从昏迷中醒过来,脖子上和脸上明了的痛处提醒她昨晚的事情不是她的一场噩梦,顿时踢踢打打地哭闹起来。 然而陆熠鸿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扯着金香玉的头发又是一阵暴打。但是这一次他有注意到,不再打金香玉的脸,只往身上打。 金香玉一开始被打得哭叫不止,到最后却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熠鸿穿好衣服,冷眼看着缩在床角的金香玉,威胁道:“你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对你做的事情,否则,我必然杀了你金家满门。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安国公这几年应该没有强抢民女吧,就是不知道这一时享受,比起他的脑袋,孰轻孰重。” 金香玉猛地睁大眼睛,她没想到陆熠鸿连这种事也知道!不应该啊,除了他们金家人应该没有人知道祖父有这样的癖好。 安国公六十岁的人了,却就喜欢玩处女,只要破了处的,那就新鲜不了几日,所以府中养着一批打手,专门去外地搜罗那些没有身家背景的穷苦人家的女孩,都是二八芳龄的处子,给安国公带回来享用。 用过了的,留几日新鲜,之后便不是贩卖为奴,就是送到妓院。一个月,少说也要弄一个处子之身的女孩享受。 这样的癖好,若是传了出去,那他们安国公府的名声可就全毁了,而且陛下也一定会治安国公强抢民女的罪责! 这事也是上辈子陆熠鸿跟金香玉成亲许久之后,金香玉无意中说出来的,还真成了他最后搬到安国公的一个关键。这一世,他羽翼未丰,直接威胁要杀了金家人估计震慑不到金香玉,但这却是个好把柄。 看到金香玉的反应,陆熠鸿就知道自己没说错,那也就进一步证明了,梦中的事确实真真切切发生过! 只是他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肯定古道心也带有之前的记忆,毕竟这一世确实有很多事情跟上一世不一样了,也不只是古道心这里,他还是要试探一番。 新婚第二日,不用上朝,陆熠鸿递了请安折子,折子中说到金香玉身体不适,不能进宫面见父皇、母后和母妃了。 三人也没在意,只当是陆熠鸿初尝人事,一时没有把握好分寸,伤着了金香玉,便免了请安,说让金香玉好好在府中休息,还让陆熠鸿好生照料。 陆熠鸿自然不会真的在府中照料金香玉,他将金香玉关在房中,换自己的人看着,不让金香玉的陪嫁丫鬟和奶娘进屋,自己直接去了古府。 这个时辰已经下了早朝了,他实在忍不住,想要赶紧去找古道心确认! 第276章 你以为你了解我? 在去古府的路上,陆熠鸿也一直纠结着。 一方面,他希望古道心还记着他,记着上辈子的事,记着他喜欢自己的那份心情。 可另一反面,他又希望古道心忘记,毕竟他做了那么多伤害古道心的事儿,如果古道心能忘记的话,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重新追求古道心,然后从头开始。他现在记得古道心的喜好,记得古道心的习惯,上一辈子能做到的事儿,这辈子没有理由做不到。 快到古府的时候,陆熠鸿看到街边有卖青梅的,就买了一箩筐,想着古道心见了一定喜欢。 青梅到十月份基本就没有了,这时候居然还能看到一份,不是天也助他是什么?陆熠鸿信心满满,觉得这一次一定会有所收获。 古道心下朝之后觉得饿了,就让厨房把弄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他本来想吃香辣牛肉面,但刚要吩咐厨子,耳边就响起了陆镇的话——“早膳不可太油腻重口”。就又改了口。 这会正吃到一半,门房过来通报说鸿王来了。 古道心差点没噎着! 这可是大婚第二日,陆熠鸿不带着金香玉进宫,跑自己这来干嘛? 人都到门口了,古道心也不好避而不见,便让门房将人请进来,不过是在前厅见。 对于外人,到前厅就可以止步了。 陆熠鸿在前厅等了一会,略有些心焦,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的时候猛地转头,双目中映入古道心的脸,心脏狂跳。 他明明昨晚才见过古道心,但做了一场梦,就好像隔了十数年没有见过面一般。 “道心……” 陆熠鸿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一步。古道心立刻后退,退完之后才注意到刚刚陆熠鸿的那一声称呼听起来很不对劲儿。 其实刚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本来是想刺两句陆熠鸿,但就是被对上身上那种骤然变得成熟的气质给弄的微微一怔,这才让陆熠鸿有了抢先开口的机会。 陆熠鸿变了,至少跟昨晚的陆熠鸿不一样,甚至有点像…… 古道心狠狠闭了下眼睛,摇摇头,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要冷静。 失态也只是一瞬间,古道心很快恢复成平日神情冷淡的模样,让陆熠鸿几乎以为刚刚的闭眼摇头是他臆想出来的。 “鸿王殿下大清早就来古府,不知有何赐教?” 清冷的语声将陆熠鸿刺激的一激灵,在梦中过了几年,差点忘了,现在的古道心对他还是这样一副不近人情的态度。 “没什么赐教,就不能来看看你?”陆熠鸿又往前近了一步。 这一次古道心没有再退,淡漠的目光看着陆熠鸿,界限已经分明,“殿下昨日才大婚,今天按礼应当陪王妃进宫才是,怎么有空到下官这来?” 陆熠鸿长袖下的拳头攥着,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太冲动,不要吓着古道心。 “金香玉并不是我心中真正的鸿王妃人选,我跟她成亲只是为了她身后安国公府的势力,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陆熠鸿直白到过分的话让古道心又愣了一下,这什么情况?陆熠鸿怎么会对自己说这种话?虽然他知道陆熠鸿真正看中的是什么,但知道是一回事,陆熠鸿自己说出来可是另外一回事。这是仗着这里没有别人,而他就算说出去,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就肆无忌惮地说了? 另外,刚刚陆熠鸿话中的“一直”两个字为什么要加重? “鸿王殿下慎言。” 陆熠鸿苦笑,“每次我对你说出我的真心话,你都叫我慎言,上辈子可不是这样的,我说我喜欢你,你会很高兴,我说多了,你还会朗声笑起来。” 古道心心神剧烈一震——陆熠鸿也有了上一世的记忆?! 压着心下震惊,古道心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这是跟陆镇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看得久了,就也学会了面无表情。 “殿下这话微臣就听不懂了,子不语怪力乱神,难道殿下还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殿下的想法微臣明白,但恕微臣直言,殿下如今的理由,比之前听起来更如同儿戏。” 陆熠鸿死死盯着古道心的脸,企图从上面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但看了好一会却什么都没发现。 古道心适时表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殿下,下官是真的不会参与党争,不会偏帮任何一方。殿下也不必再费口舌了,请回吧。” 陆熠鸿低下头,双拳握得咯咯响,“明明上一世,你从一开始便在我的身边,为何这一世,你怎么都不情愿?” 古道心心中冷笑,我又不是傻子,送死过一次,怎么可能再来一次? 陆熠鸿正要说什么,忽见一个玄色身影闪进,再定睛一看,陆镇已经站在古道心身前。 “镇皇叔?” 陆熠鸿不明所以,陆镇也没有理他,转头余光看向后面的古道心。 古道心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两人之间的这种不需言语便明白对方的默契如同当头一棒,打得陆熠鸿措手不及。 他直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古道心和陆镇是什么关系,也才将过去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串联起来印证。他是有多傻,一直都没发现陆镇跟古道心居然…… 陆熠鸿沉下脸色,“镇皇叔,古道心是我的人。”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陆熠鸿也不像之前那样畏惧陆镇了,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了,身上有一股天子之威的。 陆镇也察觉到陆熠鸿的变化,不过对于他而言无所谓,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不会把陆熠鸿放在眼中。就如同上一世,即使陆熠鸿已是九五之尊,他所给予的,也只是对大晏的忠诚。 陆镇寸步不让,冰冷的眼神锁着陆熠鸿,“他是谁的人,他自己说了算。” “对,我自己说了算!”古道心直接抬手挎住陆镇的胳膊,“我是我们家显章的人。殿下,都说了您不要在浪费口舌,不管您说什么,我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陆熠鸿后退两步,似是受了沉重的打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梦里不是这样的,你应该在我身边,辅佐我支持我!你跟陆镇根本没有交集!” 古道心眼睛眯起来,藏住了眼尾一点冷光,“看殿下这样子,莫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下官倒是能理解,有的时候做了一些古怪的梦,一时难以将梦境和现实分开也是有的,但看殿下的样子也不是刚起来,从鸿王府到古府可是要花不少时间,殿下总不至于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分清吧?梦境终究是梦境,殿下不要当真啊!” 过去的终究过去了,错过的回不来,欠下的债,也总要还。 陆熠鸿肯定自己的梦境就是现实,金香玉已经帮他证实过。只是他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古道心会跟从前八竿子打不着的陆镇在一起。 不,也不是八竿子打不着,在上一世古道心最后的生命中,陆镇就经常去看望古道心。因为知道古道心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甚至不能动,他从来不担心古道心跟皇叔说什么。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重新开始的一世,两人竟然在一起。难不成是因为那时候产生了感情? “道心,镇皇叔他不可能真的喜欢你,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对你也根本不了解,可能就只是一时新鲜。其实你也不喜欢他,只不过是因为他在上一世陪你度过了最痛苦的日子,你对他有依赖感,这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罢了。” 古道心本来还能拿出点“好”脸色对待陆熠鸿,算是看在他毕竟还是个亲王的份上,不想在礼节上被挑错,但是现在,他都要被陆熠鸿的话气炸了。 “我们的感情如何,轮不到旁人来评说。而作为刚刚经过大婚之喜,第二天就跑来对一个男人告白的殿下您,更没有资格。殿下说显章不了解我,那殿下就了解我?” “我当然了解你!”陆熠鸿抢话道。他这一世对古道心的了解不多,但上一世很多,也够了。 古道心冷笑,“殿下买了青梅给我,是以为我喜欢青梅?” “难道不是?” 陆熠鸿记得上一世古道心总是在府上放很多青梅,有的时候进他的书房都能闻到青梅酸酸的味道。 古道心摇头,“我喜欢的从来不是青梅,而是用青梅酿制青梅酒。殿下连这都不知道,还说了解我?显章不爱说话,但关于我的事情,他比任何人知道得都清楚。他知道我喜欢吃甜辣的东西,知道我吃西瓜喜欢用勺子不喜欢切成块,知道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往哪边侧身,知道我想事情的时候喜欢用大拇指摸嘴角,甚至知道我在上茅房的时候喜欢吹口哨,还有许多许多。当然,殿下会说殿下没有跟我多接触,自然不知道这些,但我相信,即便我与殿下终日相处,殿下也不会注意到,因为殿下只会看到自己需要看到的,有用的。” 第277章 谁给你的胆子? 古道心每说一句话,陆熠鸿的心里就要跟着颤一颤。 道心没说错,上辈子他们有那么多朝夕相处的日子,可到头来,他竟然不知道古道心喜欢的是青梅还是青梅酒! “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镇皇叔的?” 古道心歪头一笑,“什么时候,殿下不是知道吗?当初我可是明明白白告诉殿下我喜欢的是王爷,殿下您自己不信啊!” 陆熠鸿这才想起之前那一次,古道心确实跟他说他喜欢陆镇。但是当时的自己以为古道心就是在跟他那别扭,故意跟他唱反调,才会那么说,他完全没有想过那是真的。 古道心道:“殿下还是请回吧,今天的事下官就当没有发生过,也请殿下收起自己的心思,不论如何,下官都不会在鸿王殿下和景王殿下之间站队。” 陆熠鸿还想说什么,但陆镇冷眼看过来,他就硬生生憋住了。即使是有了前世的记忆,即使在陆镇面前不像之前那么害怕拘谨,可到底还是会被陆镇的威势所慑。 陆熠鸿抬脚往外走,经过古道心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转头道:“你真以为镇皇叔能护你一生?” 古道心还没说话,陆镇先转身,挡在古道心身前,“自然。” 陆熠鸿噎了一下,拂袖而去。 古道心哼了一声,“真是晦气,大清早就被找麻烦。” “陆熠鸿也有了前世记忆?” 古道心点头,“看来是这样,他刚刚还试探我,不过我应该没有露出马脚,所以他估计还不知道我也有。” “不知道的好。” “这是自然,不过就算不知道,他也肯定会开始防备我。” 古道心琢么着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了,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整建会所的事,都没工夫顾得上陆熠鸿。 想了一会,古道心发现厅里太安静。 虽然陆镇不是多话的人,但是一般当他在想某件事的时候,陆镇都会从自己的角度给他点意见,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安静? 古道心一转头,发现陆镇也正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虽是面无表情,但看眉宇间确有几分不快。 古道心撞了撞陆镇的肩膀,“怎么了?” 陆镇抬头,看着古道心:“你和苏方都能做梦梦见前世,现在连陆熠鸿都能,为什么我不能?” 古道心“噗”的一声笑了,“这有什么?不就是一场前世梦吗?我有就等于你有了,不都一样?” 陆镇摇摇头,看起来很执拗,“不一样。” 古道心仔细看着陆镇的表情,明白了,这是陆镇在吃醋吗? “好了,别介意,这不是什么好事。承载这多一世的记忆,很累的。” “可是你有三世记忆。” “所以我才需要显章帮我分担,要是咱们俩都有,那还分担个什么?你就多听听我说话,我想起从前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的时候跟你发发牢骚,也就够了。陆熠鸿回忆起来就回忆起来呗!左右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儿。而且以现今的情形,他就是有了前世记忆也没什么用,基本上大局已定,他改变不了多少。有那一世的记忆,只会让他更加不甘心,然后急中出错,更早地断送自己。” 陆镇还是没说话,古道心捧着陆镇的脸,说道:“显章不用记得前世的事情,前世我们其实没有太多的交集,你现在记得我就好了。” 陆镇终是在古道心的目光中点点头。 古道心笑了,微微点着脚尖在陆镇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是我的好显章!” 中午,苏方到古道心这里来蹭饭,家里没人在,廖战又去忙公事了,苏方不想一个人吃饭,就来找古道心。正好,陆镇也还在军中没有回来,他们来就凑一块吃了。 苏方注意到古道心似乎心情不佳,便在抢了古道心一块排骨后问道:“怎么了?这么蔫?不会是这么一会就想你家王爷想得吧?” 苏方本以为自己会收到古道心一个白眼,但结果古道心只是双手交叠顶着碗里的筷子,下巴垫在手背上,有点苦恼又有点气愤,“你说陆熠鸿怎么就也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呢?” “什么?” 苏方惊得差点掉了筷子。 古道心就把早上陆熠鸿来找他的事情跟苏方说了一遍。 “不会吧,”苏方托了下自己差点被惊掉的下巴,“他居然也有了前世记忆?咱两都算是死后重生,他那是啥情况,也重生?可上一世他都是皇帝了,又没有你我在,谁能弄死他?” 古道心也琢么着,“说不定是自然老死。” 苏方点头,“这倒很有可能,说不定是要在上一世死了之后,才能回到这个时候,陆熠鸿活得比咱们俩的时间多多了,所以这么晚才恢复记忆。咱们是不是得庆幸比陆熠鸿死得早?不然要是他先过来布置好一起,那完蛋的就是咱们。好在现如今大势已定,他也不能怎么样了。你又何必苦恼?” “我倒不是苦恼这个,只是显章有点介意,你也有前世记忆,陆熠鸿也有,偏偏他没有。” “哦,这样啊!”苏方尾音拉得老长,“吃醋了呗!真想看看王爷吃醋到底什么样!”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这有什么好好奇的?” “怎么不好奇?这可是最不苟言笑的镇南王啊,平时想要见他一点鲜活的表情都比较困难,更别说是吃醋的样子,你给我说说呗!” “也没什么其他的表现,就是……更加沉默,自己一个人在那钻牛角尖。” 听着古道心的描述,苏方突然生出一种这样的王爷似乎有点可爱的感情,然后立刻抖掉一阵的鸡皮疙瘩! “其实还有件事让我有点困扰。” 苏方一连气喝了两杯酒才腾出嘴来问:“什么事?” 古道心垂眸,道“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又梦见你弟弟了?” “要是梦见他我又怎么会说很奇怪?” 苏方挠脑袋,“那是什么梦?” “从场景到人,到在做的事,都很诡异。但我却觉得无比熟悉。我以前睡觉也经常做梦,但大多数梦境在起床一会之后就没有了,这还是第一次,将一个已经过去的梦记得清清楚楚。” 苏方见古道心确实很苦恼地样子,想了想道:“要不你去一趟寒山寺,找灵尘大师,让他给你解梦吧!灵尘大师解梦很准的!” 古道心听着灵尘大师这个法号觉得耳熟,过了片刻后才想起来,去年二月春闱的时候,穆飞烟曾送给他一张符,就是从寒山寺求来的,还是那位灵尘大师亲手所画。 会画符还会解梦,这位大师的业务很广泛啊! 古道心大小眼看着苏方,有点不信任,“你确定灵尘大师会解梦?” “当然了!大师解梦奇准,但是一个月只解三次,而且不接受预约,只能是一个月新开始的时候,有梦要解的人就赶紧到寒山寺去等着,抢到前三的名额才能见到灵尘大师。” 话是这么说,但古道心还是有点怀疑,毕竟这年头的古人已经很有经商头脑,做很多事情的都已经知道要找托儿了。 “那这都十二月底了,是不是就得等到一月份?” “别人肯定是要这样的,但如果是我的话就不用了!”苏方端着手臂,一脸“你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 古道心忍俊不禁,“那敢问苏大人,为什么您就不用等?” 苏方满意了,这才说道:“因为我母亲跟灵尘大师相识。你也知道我母亲一直潜心礼佛,在家里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七八个时辰都是在佛堂里。而且每个月都会到寒山寺去跟灵尘大师交流佛法。我小时候就经常跟母亲上寒山寺,跟灵尘大师也相熟。灵臣大师还说我有慧根,说我要去找他的话就跟母亲一样,随时都可以。明天我就带你去见灵尘大师,就不用要排到下个月了。不然就算排你还不一定能抢到前三呢!” 古道心做戏做全套,拱手一礼道:“那就多谢苏大人了。” 苏方嘿嘿乐了两声。 但实际上古道心对此倒是没有抱多大希望,不过他看苏方这么积极主动,便也不好打消他的积极性。 去就去吧,反正明日正好沐休,而且陆镇说明天要忙军中兵马调度的事儿,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说不定晚上才能回来。 于是第二天,陆镇出门后,苏方就过来找古道心。这时候天还没亮,但要去寒山寺就得趁早,不然光是出城到上山就要花上不少时间,总不能到那都是要用午膳的点了,太失礼。 出门口,古道心拉住苏方,“等等,我们先去一趟春满楼。” 苏方震惊了,“背着王爷逛妓院,谁给你的胆子?” 古道心翻白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谁说去春满楼就是去逛的?” “那你要干嘛?” 古道心眼神一狠,“我要去砸了春满楼!” “啊?”苏方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古道心这是要去找陆熠鸿的晦气,谁让陆熠鸿昨天早上跑到他府上闹了一通,还让王爷不高兴了,道心这是要替王爷出气! “就算真要砸也得找个由头,总不能无缘无故吧?” “说得对!肯定得有个合理的缘由。”古道心一巴掌拍在苏方肩上,笑意吟吟地看着后者,苏方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278章 得道高人 一刻钟后,古道心来到春满楼。 这个时辰春满的人不多,大堂里就坐着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有的左拥右抱,有的埋首在膝上美人的酥胸里。一大早就是这番景象,真是醉生梦死。 老鸨和龟公都不在,有老板指定的一个老妈子照看着生意。 老妈子没见过古道心,但看古道心穿着体面气派,器宇轩昂,长相又是这般的丰神俊朗,立刻笑着迎上去,恨不得直接扑倒古道心身上,只是最后被古道心一个闪身给躲开了。 老妈子捏着手绢嗲嗲地哼了一声,“公子真是讨厌啦!” 古道心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是端着严肃的形象没表现出来,不然他早就要搓手臂了。边上也有其他姑娘注意到这边,立刻都围了过来。这个时辰没什么新客上门,有空闲的姑娘们都在这。 这天底下长得英俊的男人还是在少数,长得英俊还来她们这种地方的男人就更少了,平日里伺候多了那么脑满肠肥的色胚,真要遇上了一个长相俊美、气质出众的,都是抢着要伺候。 古道心不耐烦地推开一个又企图往他身上爬的女人,冷冷地说道:“我是来找人的!” 老妈子捏着手绢掩唇一笑,看古道心的反应就把他当成了一个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雏儿,这样的公子最是得姑娘们喜欢了。 “哎呦,这位公子说得可没错,凡是来我们这的都是来找人的!不过我看公子该是头一次来吧?知道该找什么人吗?要不让妈妈我给公子推荐推荐?我们这什么样的姑娘都有,绝对包公子满意!” 老妈子说着话,这些女人就又七手八脚地凑过来了。 古道心显得有些举足无措,“我都说了我是来找人的,你们怎么……” 而这些女人越是看古道心这样局促就越是逗闹得上瘾,纷纷想尝尝古道心的豆腐。 最后古道心好像是忍不了爆发了,气得推开了所有人,还发飙把大厅给砸了个稀烂。老妈妈一看这不行啊,赶紧叫打手过来。 那些嫖客没有一个会功夫的,而后面出来的打手们也没有内力,全靠手上一点力气,更不是经常得陆镇训练的古道心的对手。 但古道心也没有速战速决,跟那些打手交手的时候故意拖延,而且还将破坏范围从一楼大厅扩展到了二楼,打烂的瓷器、盆景、屏风、桌椅不知道有多少,柱子和回廊上也都是各种刀剑劈砍的痕迹,估计就算是要修复这些痕迹也要不少功夫。 等破坏得差不多了,古道心才离开,老妈子哭死的心都有。 离开春满楼后走了一段距离,古道心才跟苏方汇合。 砸了春满楼,春满楼的人一定会去告诉陆熠鸿,陆熠鸿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不过就算查到是他砸的,陆熠鸿也不会直接对付他,避免暴露他就是春满楼真正的东家,陆熠鸿一定会把这件事捅到京兆府尹那去,这也算是破坏他人财物,公众场合寻衅滋事,到时候由京兆府尹找古道心的麻烦。 再往大点弄,让手下御史告到皇帝那里去,后果自然会更严重。 但古道心已经想好了开脱之词,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做。 他们的计划就是古道心去侯府找苏方,然后听下人说苏方去了春满楼,古道心就去春满楼找苏方。但是却被误以为是嫖客,被老妈子和那些妓子骚扰,百般解释却不信,还要动手动脚,他气愤于被这般冒犯,才会反抗,结果春满楼却以为他是来找事儿的,就派了打手出来,这在屋子里打架哪有不砸东西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东西损毁。 如此一来,也就不会有大事,他最多就是赔点银子罢了,全当花钱买开心。 苏方老大不高兴,“为什么打架的是你,背上逛青楼名声的人是我啊!打架多痛快,我也想打架。” “你是可以打架,但关键是你想想,要是你在朝上辩解说,你是因为不愿意被那些姑娘亲近才忍不住动手,你觉得有多少人会信?” 苏方撇嘴,他的形象啊,就扳不回来了! “那要是廖战生气的话你得给我去解释。” 古道心双手背在脑后,“连个误会都解释不清楚,我会怀疑你们两个是不是真爱。” 苏方咬牙切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两人搭乘了马车出城,一直到城外山脚下,往上走了一段,马车已经不能再继续前行,两人才下车步行上去。这一走就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两个的脚程还算是快的,要是换做一般人,真得后半夜就出来爬山。 寒山寺里很是清幽,这里并不是什么香火鼎盛的寺庙,平日里来的比较多的人也就是来找灵尘大师解梦的,解梦前后上柱香,也就这样了。有慷慨的,还会在解梦之后捐点香油钱。 不算旺盛也不算冷清的山寺,在这深冬时节,层林环绕中,披上一层白霜未化,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上完香之后,苏方就直接带着古道心去后边灵尘大师的禅院。 “大师!灵尘大师!我来看你了!” 佛门重地,按说不应该吵闹,但这附近也没有人,冷清得很,苏方怎么叫嚷也没人说他。 古道心还挺纳闷,这灵尘大师既然是个得道高僧,怎么连看护院子的小和尚也没有一个? “你不说是每个月慕名而来的人很多,怎么就你我?” 苏方哼了一声,“你当别人不知道灵尘大师一个只见几个吗?这个时候来了也没用,见不到大师本人。” “那我们为什么要过来?” “别人见不到我能见到啊!看着吧!”苏方走上前,在一间禅室门口敲了敲门,“大师,您在吗?” 大概有一息的安静,里面传来一个苍老但听起来就十分慈祥和蔼的声音。 “苏施主,进来吧。” 苏方转头给古道心飞了个眼神过去,古道心便上前,跟苏方一起进去。 “大师,我带了个朋友给您认识。” 古道心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蒲团上的老和尚,须发皆白,眉毛都长到了耳朵下面,随着他们开门时带起的风轻轻晃荡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还真是慈眉善目。 老和尚笑着点点头,目光转向古道心,一瞬间,有微微的颤动。 “这位小友……” “啊,大师,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好友,古道心。” 灵尘捋着胡子点点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古大人,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古道心歪着头,皱眉微笑,心想那些得道高僧不是都不屑于说这些场面话的吗?这位灵尘大师倒不担心别人觉得他俗气? 灵尘看着古道心,笑了笑,“老衲所说皆是肺腑之言,可不是场面话。” 呦吼,这位大师还能看懂人心啊! 古道心这才郑重起来,跟苏方一块坐下。 他并非不敬神佛之人,不然在他自己那一世,他也不会跟一位佛家大师那么投缘。只是这世上的欺世盗名之徒实在太多,古往今来,可有不少人打着“大师”的名号行坑蒙拐骗之实。对于这种人,古道心向来深恶痛绝。 这位灵尘大师看着是真有些本事,古道心自然会拿出该有的态度。 苏方瞧着古道心的态度也端正了,跟着笑起来,“我就说嘛,灵尘大师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灵尘笑着摇摇头,“不敢当,苏施主过奖了。不知道苏施主过来找老衲是有何事?” “啊,是这样,道心他做了一场很奇怪的梦,所以想劳烦大师给解梦。我们也知道大师的规矩,不过这梦实在太古怪,我们也有点担心,所以还请大师帮忙。” 灵尘点点头,“好。” 苏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就这样被一个好字给怼回去了。 “不是,大师你这答应得也太痛快了吧?” 灵尘转头,“怎么?” “也没怎么,就是……我们这怎么说也是破了大师的规矩,还以为大师你多少要为难一下的。” 灵尘笑了,“规矩是老衲自己定的,老衲想破自然就破了,有何为难?” 古道心挑眉,他开始喜欢这个老和尚了。 这话真是好有道理,苏方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是是,大师说的是。” 灵尘哈哈笑了笑,“其实老衲是看古大人是位奇人,所以也很好奇古大人的梦境是什么样的?” 古道心道:“奇人?” 灵尘点头,继续捋着胡子,“古大人,非现世之人。” 古道心瞳孔微颤。 灵尘看了一眼苏方,苏方也正惊讶着呢,看到灵尘看过来才一激灵往后稍了一下。 “啊……我出去等。” 苏方这才想起来,灵尘大师给别人解梦的时候,是不能有第三人在场的,他差点就忘了还有这规矩。 苏方出去,最后转身带上门的时候,他好像看到古道心眼中的戒备之色。 古道心似笑非笑,“大师此话何意?我竟有些听不懂。” 灵尘微笑,“这里就只有我们二人,墙也厚实,古大人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第279章 须弥芥子 古道心没说话,灵尘继续道:“老衲看得出,古大人的魂魄与身体之间并不完全契合。古大人也不用紧张,您这周身并没有黑气溢出,便可以肯定并非是用邪术夺得此身,那也就不算有违天道。而且古大人周身隐隐有紫光呈现,这便说明古大人的魂魄并非来自这个世界。传说只有从其他世界过来的魂魄才会带有紫色光芒,正常都是白色。自然,这些东西旁人是看不到的。” 古道心眯眼,“大师果然高人。” 灵尘挥手,“真当不得。” 能一眼看出他是异界中人,不是高人是什么?这个灵尘大师还挺谦虚。 “那么便麻烦古大人回想一下您的那个梦境,同时将这个握在手中。” 古道心伸手,看着灵尘将一半莲子放在手中,抬头道:“这是……” 灵尘微笑,“入梦莲。一半在古大人手中,一半在老衲手中,一会老衲助古大人入定,古大人回想着自己梦中的情节,老衲便能进入古大人的梦中,之后才好为古大人解梦。” 古道心眉梢一挑,“大师以往都是这样为其他人解梦的?” “自然不是,一般只要将梦境的情形告诉老衲,并且无所隐瞒,要解梦也很容易。” “那为何独独到我这就这么麻烦?” “对非常人自然要用非常法。古大人来自异界,本就和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老衲自然也要区别对待才好。” 古道心撇撇嘴,他觉得灵尘就是想要一个能光明正大研究自己的机会。 不过最后古道心还是按照灵尘的要求做了。 迷迷糊糊入定,古道心觉得自己好像还有点意识,而且他觉得是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才被叫醒过来。 一睁眼,古道心就看到对面的灵尘十分虚弱地喘着气,慈祥的脸上都是汗水,脸色看着也隐隐发青。 “灵尘大师?您没事吧?” 灵尘摆摆手,“是老衲托大了,明知古大人乃异界奇人,应该多做些准备再进入梦境。” 古道心不明白,为何要多做准备?他上次进到自己梦里的时候觉得还很好啊,大师怎么会如此? “大师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灵尘摇头,“没有。” 古道心皱眉,“没有?” “恕老衲直言,这是个解不了的梦。” 古道心眼神有些失望,“连灵尘大师都解不了……” 灵尘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老衲解不了,而是这这个梦根本就解不了。” 古道心不相信,“怎么会有解不了的梦?是大师觉得难解还是……” “老衲说的解不了,并不是因为能力不够,实际上就算是老衲的师兄在这,也不可能解开这个梦境。” 古道心越听越糊涂,“大师何意?” “凡是梦,皆可解。” 古道心扯了下嘴角,“那刚刚大师说……” “所以施主这并不能算是一场梦,至少从内容来说不算。” “不是梦,那是……” 后面的话古道心没说出来。 灵尘点头,“看来古大人已经知道了。” 古道心震惊,“那是我的经历?可是我完全没有这样的记忆,不可能啊!” “古大人从异界而来,焉知不是从前发生过的事?” “我还记得以前世界的经历,真要发生过这样的事儿,我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灵尘皱眉,“这也是老衲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古大人还记得以前的事儿,且清楚没有这样的情节,那这段记忆有怎么会存在于古大人的脑海中?” 古道心也是懵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灵尘想了想,“那不若这样,古大人在此稍等片刻,老衲去把师兄请来。” “大师的师兄是……” “静明大师。” 竟然是前任国师静明大师,哎?他记得当年静明大师确实出现在寒山寺过,但是因为后来总来拜访的人太多了,还有在半路上故意堵路的,最后就又离开了,这是又回来了? 灵尘看出古道心的疑惑,笑着道:“当初师兄就是来看老衲的,本就没有走远,只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师兄回来就又把自己给闭关了。”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了。” 古道心目送灵尘大师出去,不一会,灵尘大师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进门后灵尘大师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撑着帘子,等后面的人进来后才放下帘子。 古道心站起来,对着通身银白袈裟的静明见礼,“静明大师。” 静明作为师兄,年纪也比灵尘要大上许多,但面貌看起来却年轻一些,也不过五十岁上下的样子。 静明没说话,只是先上下打量了古道心一番,最后才冷声道:“果真异界之人。” 要不是古道心知道这位静明大师说话向来就是这个调调,他会以为自己被嫌弃了。 灵尘把古道心的梦境简单跟静明说了一番,静明皱眉,“还是先让我看看,莲子。” 古道心觉得那位随便破自己规矩的灵尘大师已经够不拘小节的了,现在看来这位静明大师更是如此,连“老衲”这样的称呼都省了。 看着灵尘将自己手中的那一半莲子交给静明,古道心明了,原来这东西还不是一次性的。 再次回忆了梦境中的情形,睁开眼的时候,古道心忽然发现,那梦中的情形竟是比一开始更要印象深刻了,这次竟然连些细节他都记得。到底是因为静明的修为比灵尘要高,还是因为自己真的记得更加清楚了? 静明的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是要比刚刚的灵尘好很多,至少没有出那么多的汗。 “师弟说的没错,你这不是普通的梦境,而是你的亲身经历。” 古道心笑了,笑得迷茫,“但这不可能,我都记得……” “你记得你的前世,还是再前世?” 古道心嘴角的笑意扯平。 静明继续道:“生死轮回,你怎么知道你已经走了多少次黄泉路?过了多少次奈何桥?也许你是记得在你来这一世之前的情形,但是再之前,甚至更前,你可还记得?” 古道心哑口无言,就如同当初因为那只红眼乌鸦而来到这个异世一样,他的认知再次被颠覆。 前世今生,他就算相信在自己的记忆之外还有,但是梦中的场景也太过诡异,那样的地方,真的是人间?还有在那男子对面的庞然大物,那真的是世间能存在之物? 灵尘看得出古道心的困扰,劝慰着说道:“师兄既然这么说了,那必然是不会错的,虽然古施主梦中的情境确实诡异,但也并非不能存于世间。” 古道心皱眉,“何意?” 静明淡然道:“须弥入芥子,芥子容须弥。” 灵尘笑了,师兄跟他想的一样,“古施主可明白了?” 古道心摇头,“似懂非懂。大师的意思是,现在所处的世界,可是芥子之中,亦可是须弥之中,是以须弥入芥子,芥子容须弥。而在芥子之内,须弥之外,还可能另有须弥芥子?” 静明点头,“施主果然颇有慧根,正是此意。” 古道心捂着额头,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明白了,反而更糊涂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就等于说,三千世界,他所在的世界只是一个小世界,他有可能在其他的世界存在过,而自己梦中诡异的记忆,就是其他世界中的?这简直比他重生还扯! “若是如此,那是不是说,我记忆中的世界,与这个世界,甚至是我曾经所处世界都大不相同,会有那么样的地方,会有那超乎寻常之物,呵呵,那是什么地方?难不成还是仙界地府,还能寻仙问道?” 静明定睛看着古道心,眼中竟有一丝向往,“未尝不可。” 古道心呵呵了,真是越说越离谱。 “那我从前要是个……是个什么修道之人,那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凡人一个,连修习内力都这么费劲,有这么惨的修仙者?” “古施主切莫动怒,”灵尘又笑呵呵的,他跟静明就是完全相反的性格,静明清冷,他倒是和善,“世上万般皆有因果,即便古施主从前真是那大世界求仙问道之人,会来到这小世界,想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且就古施主还会梦到从前的情形看,定是还没有与那一世的经历完全斩断,以后还会做更多的梦也未可知,说不定到时候,古施主就能知道自己为何会离开那大世界,又为何会来到这一方小世界。” 古道心叹息一声,放弃了端正的坐姿,翘着腿撑着脑袋,感觉脑子里真是一片浆糊。本来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解惑,现在倒好,原本的“惑”还没解开,就又添加了新“惑”了。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相信静明和灵尘这样荒唐的解释,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又似乎觉得,这不是不可能。毕竟还在自己原本世界的时候,他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一幅画而来到这样一个特别的世界。再加上那个越加清晰真实的梦境,他也就不得不相信静明和灵尘的推测确有可能。 但是,如果自己最初所在的地方真是那样一个世界,他又是怎么到第一个现代的,又为何因为一幅画而来到了这里,这其中是否有所关联? 第280章 另一个“天机”来了 一个又一个问题蹦出来,像是无数根找不到头的线缠绕在一起。让古道心越发觉得头疼。 静明和灵尘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这时候是该让古道心自己冷静一下,毕竟这样的事,不仅听着匪夷所思,甚至还有些吓人。 不知过了多久,扣扣的敲门声响起。 这声音听着一下下很有节奏,也比较缓慢,实在不是苏方的敲门风格。 果然,下一秒,传来陆镇低沉的声音。 “道心。” 被阴云包裹的心,在这一刻拨云见日。 古道心自己可能都没发现,在他听到陆镇的声音后,嘴角就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古道心立刻跑下去给陆镇开门,叫着“显章”的声音清朗,一点也听不出来之前的烦躁。 “你就只看到王爷了,看不到我啊!” 苏方从陆镇身后冒出来,张嘴就是埋怨。 古道心见到陆镇就心情好,笑容也明朗,“不好意思哈,我是真没看到你。” 苏方哼了一声,眼角余光却一直瞄着古道心。 古道心进来的时间太长了,而且他后来又看到灵尘大师出去居然把静明大师给请了过来,当时便有些担忧是不是古道心的情况不好。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事?还是因为只要王爷来了,有事也没事? “显章怎么会过来?军中事务提前忙完了?” 陆镇点头,“我去古府找你,陆东说你跟苏方来寒山寺。” 古道心摸了摸鼻子,“啊,这不是之前做了个噩梦,然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苏方就多事,非要拉着我来解梦。” 苏方:? 陆镇仿佛这才注意到屋中还有别人,对着灵尘大师和静明大师微微颔首,又看向古道心,“解梦结果如何?” 古道心嘿嘿两声,“有点乱,我还没理清呢。本来都快理清了,一看到苏方就又乱了。” 苏方:??? 陆镇看得出古道心在开玩笑,便也没有当真。 静明大师这时候走过来,“王爷,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陆镇回了个佛礼,“很好,谢大师挂念。” 苏方从后面悄悄拉了拉古道心,小声说道:“王爷看起来似乎跟大师相熟,你怎么不意外?” 古道心眼中就只有陆镇,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我家显章这么好,大师慧眼识珠,有什么好奇怪的?” 苏方被噎到了,他就不该多话。一转头,看见灵尘大师也正看着陆镇,刚想着难道灵尘大师也认识王爷?却发现灵尘大师的表情有点怪异,不是一贯的友善却也不是敌意,说不出来怎么一回事。 陆镇跟静明聊了两句,三人便准备下山了。 临出门的时候,古道心回头对静明和灵尘说道:“关于我梦境的事,还请两位大师保密。”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即便没有古道心嘱咐,他们也不会往外讲。 静明回自己的屋子念经去了,灵尘送三人到山寺门口。 “苏施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苏方看了看古道心和陆镇,最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灵尘笑容加深,“老衲没叫错人。” 苏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头对古道心和陆镇说等他一会,就颠颠儿跑过去了。 过了一会,苏方回来,站在山寺门口的灵尘目送三人下山。 下山一路上,苏方一直欲言又止。 古道心忍了苏方好一会,最后停住脚步,插着腰啧了一声,“你要是有话说就说,别这样,我看着难受。是不是灵尘大师跟你说了什么有关我的事儿?” 苏方瞄了一眼陆镇,还是没开口。 古道心挑眉,看了眼陆镇,又转头看苏方,“怎么?还不能让显章知道啊?” 陆镇没说话,转身走到路边,拉开了距离。 古道心白了一眼苏方,“现在可以说了吧?” 苏方挺抱歉地挠了挠脑袋,“灵尘大师是跟我说了一句话,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他说你听了就会明白,还说让我告诉你,至于告不告诉王爷,大师说让你自己决定。” “什么话?” “灵尘大师说……”苏方犯了难,“说王爷周身也有紫光。” 古道心睁大眼睛。 苏方本就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一看古道心的反应,他便更好奇了,“这到底什么意思啊?什么光啊?我怎么没看到,你能看到吗?” 古道心却没理会苏方,愣了一下后快步走过去拉住陆镇的手臂。 陆镇被古道心拉得转过身来,“怎么了?” 古道心还是一言不发,就这么死死盯着陆镇看。 苏方走到陆镇和古道心中间,一会看看左边,一会看看右边,看了老半天这两人都没有一点反应,除了还有眼神之外,就跟两尊雕像似的,便也没了耐性。 “我说到心啊,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你这么看着王爷干什么?还能看出一朵花儿来不成?” 古道心还是没有收回目光,他慎而又慎地问陆镇:“显章,你……真的没有前世的记忆?” 陆镇摇摇头,没说话。 苏方听不下去了,拔了一下古道心说道:“你傻了呀,之前王爷不还因为没有前世记忆的事吃醋来着吗?怎么你现在又问!” 陆镇抬眼看过去,苏方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捂着嘴后退一步,他刚刚算不算卖了道心? 古道心也稍微有点局促,略显尴尬地舔了舔嘴角,“没有就没有吧,那这事儿可是够奇怪的。” “怎么回事?” 古道心抿了下嘴,道:“灵尘大师一看我就说我是异界来人,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说是因为我的周身有紫色的光芒,这就是异界来人的证据。” 苏方惊着了,也顾不得捂着嘴,“那灵尘大师让我告诉你,王爷周身也有这种光,那不是说王爷也……” 古道心点头,又看着陆镇,“所以我才会问你,你有没有前世记忆,说不定你跟我一样,都是从别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不对啊!”苏-好了伤疤忘了疼-方又凑上来,“王爷没有前世的记忆,而且这一世的记忆又是完整的,怎么可能是异界来人?这话要不是灵尘大师说的我都要怀疑了。” 古道心定定看着陆镇,“就算这样也不代表不能是异界来人。按照灵尘大师和静明大师的说法,说不定是从别的世界投生到这个世界,从出生就是。那就算记忆完整也不能说明什么。我虽然有前两世的记忆,但如果从我的第一世算起,我也没有以前的记忆,只不过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又经历两世而已。现在想起来,严格来说,我跟显章倒也一样,只不过显章是从一开始就在这个世界罢了。” 苏方扶着脑袋晃了两下,“你别说,你越说我越晕。” 古道心看着陆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陆镇点头,“明白。” 苏方:他的聪明才智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所以,弄了半天,你们两个都是异界来人?我的天,本来就是来解个梦,居然闹这么大。” 最后一句话是苏方在自言自语,他总觉得这事好像是自己挑起来的,要不然他们三个不会在这纠结。 古道心无声笑了,“难怪静明大师看出我是异界来人的时候并不意外,原来他之前就见过一个了。你跟静明大师相识早,他也不曾告诉你?” 陆镇摇头。 苏方不明白,“为什么不告诉?” “还能为什么?”古道心掐着腰,“肯定是那句“天机不可泄露”。” “那为什么现在又能说了?” 古道心扬起嘴角,“当然是因为另一个“天机”来了。” 古道心拉住陆镇的手,“显章,以后有我陪你,你就再也不会孤单了。” 苏方很想说“人家之前压根就不知道,人家没孤单”,但想着他刚刚已经被王爷的眼神杀死过一次了,还是不要得罪古道心了。 三人一道下山,所谓来自异界这件事似乎并没有给三人带来任何不愉快的感觉,古道心甚至有兴致在下山的时候吹笛子。 苏方又嘴欠,“道心啊,你说灵尘大师和静明大师连你和王爷来自异世这件事都能看出来,怎么没看出你这笛子是个宝贝?按说你这笛子如此神异,两位大师当表示一番看法才是。” 古道心转着手中笛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估计是因为这笛子的等级太高,以两位大师的修为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吧。” 苏方刚想调侃,但看古道心的表情不像在看玩笑,就又不说话了。 苏方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一进正厅就看到他爹在那坐着等他,“爹,你怎么在这?” “还问我?好不容易沐休一天,又去哪浪了?”老爷子捋着胡子气呼呼的,“廖战午后就过来找你了,在你书房等了大半天了,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啊?啊,我这就去。” 苏方直接丢下自家老爹,三步并两步快速往书房跑去。 老侯爷摇摇头,这个皮猴子,总是这么不端正,天天不是跑就是跳,让他好好走路比登天还难,都跟廖战和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半点也没学到人家身上的沉稳? 第281章 你是非他不可?! 苏方嘭地一声推开书房的门,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嘴里就先扬声喊道:“廖战!” “我在。” 原本正在书案旁看书的廖战放下书本站起身,绕道桌子外面。 苏方笑着走过来,张开手臂抱住廖战,“不是说今天还有公事要处理,怎么过来了?” “处理完了。” 苏方撇嘴,下巴垫在廖战肩上,“你们这一个个的还真有效率。” “你们?” “啊,还有王爷。”苏方扶着廖战的手臂从廖战怀里退出来,“我跟你说,今天的事儿告诉你绝对能吓着你。” 廖战点头,“你吓吧。” 苏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有时候说话特别破坏气氛。” 廖战摇头。 “也是,能跟你好好说上一会话的人不多,还敢指出来的人更不多了。” 苏方重新酝酿气氛,拉着廖战在桌边坐下,跟他说了今天跟古道心一块上寒山寺解梦的事儿。 说完后,廖战沉默半晌。 苏方也没催,他知道这事换成谁知道都得懵一会,廖战还能面不改色已经很厉害了,他就等着廖战消化之后问他问题。反正他已经征求过古道心的意见,古道心说只要他信得过廖战就可以说。 “那……你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来自异世,你不害怕?” 这下轮到苏方懵了,他没想到廖战憋了半天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这个……没什么好怕的啊,我之前就知道他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了。” “但是之前你并不知道他可能来自一个有仙人存世的世界,甚至他自己,可能都是一个修仙之人。” “这有什么区别吗?不管他来自哪个世界,也不管他之前是什么人,他现在就是古道心,就是我的好友。他从前的经历是经历,那他跟我的经历也是经历啊!别说他是修仙之人,他就是个妖那也是我朋友。” 廖战嘴角微微扯了一下,他并不意外苏方会这么说,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古道心和陆镇说不定在很久之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苏方惊讶地看着廖战,道:“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猜测,同是异界来人,古道心会有那样的梦境,而陆镇又是从一开始就在这个世界,虽有不同,但越是不同,才越是可能殊途同归。” 这解释听着是有点牵强,但细想还真有点道理。 “廖战啊,你真是比我想的还要稳重,我还以为知道这样的事儿你会匪夷所思甚至觉得荒谬呢!没想到你接受得倒挺快。” “恩。”廖战应了一声 其实遇到这种事情,没有人会不震惊,甚至不敢相信,但廖战想着,自己接受快点,要是苏方有什么想不通或者不愉快的地方,他才能劝慰。他要是也慌了,苏方怎么办? 另外一边,陆镇跟古道心一起回了古府。 中午古道心没吃饭,这一天了也就只吃了早上一顿,饿得慌,但是陆镇说过晚上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就想着来碗粥得了。 “陆东,让厨房弄一锅蛋花粥。” 陆东刚要领命下去,陆镇又将他喊住,“慢着,再加一笼小笼包,一盘水晶蹄膀,一盘炒青菜。” 陆东偷偷看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的古道心,低头弯着嘴角退下去,“是。” 陆东一走,古道心就绷不住了,直接跳起来抱住陆镇,“显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好会让我下辈子也想拐带你!” 陆镇淡淡笑了,“欢迎。” 古道心看呆了,“显章你不能这样,你犯规啊!” “怎么了?” 古道心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你知不知道你一笑起来我的心都能跟着化了?” 陆镇嘴角又弯了一下。 “不过说真的,显章,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陆镇摇头,“你在哪,我在哪。地方本身,并不重要。” 古道心捂着心脏,他们家显章的情话技能又升级了。话少又怎么样,随便一句就能让他甜上一个月。 第二天早上上朝,古道心一直等着陆熠鸿的人参奏自己昨天砸了春满楼的事儿。毕竟贺连升一直没找上门来,所以古道心便觉得是陆熠鸿打算直接在朝廷上把这事闹大。 可是直到下朝,也没有人参奏他。 古道心还纳闷着,结果下朝出宫的路上却正好听到前面两个人在谈论他。 “古道心砸了大皇子在城南的妓馆,镇南王居然帮他善后!” “哼,才加官进爵行事便这般猖狂,王爷早晚会舍弃于他!” “可是……古道心都已经升官半年了。” “没见过世面,才反应过来不行吗?” 另外一个官员不说话了,但看样子是挺不认同这个说法的。 古道心却没生气,反而心中欢喜,难怪没人参奏他,敢情是被他家显章给摆平了。 迈着小碎步,古道心一溜烟跑了出去,他现在特别想见显章。 两个原本背后嚼人舌根的官员看到古道心突然从身后冲了出去,还吓了一跳,发现古道心似乎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才稍微松了口气,却还有点气急败坏地说道:“皇宫大内竟也疾驰,当真没规矩!” 陆镇上不上朝全看心情,以前就算在京,他一个月也未必会上朝一次,都是一大早便去军中练兵。但是自从古道心开始上朝之后,他上朝的次数也多了,甚至一个月能在早朝上看到他四五次。 不过每次陆镇上朝的时候,朝上的气氛就格外沉重,皇帝寡言,大臣们也大气不敢出,就怕说错了话让这位最是刚正不阿的王爷给惦记上。 后来古道心就跟陆镇说,不用去得这么频繁,免得皇帝误会陆镇是对他的皇位有什么想法了呢! 陆镇就又不怎么上朝了,朝廷上的气氛就又跟从前一样了。 古道心正要出宫门,就被一个宫人拦下,“古大人,鸿王殿下在铜雀台等古大人,说是有事要与古大人相商。” 古道心咬着下唇,心想到底有完没完?这是逼着他加紧下手吗? 正巧这时候有其他官员路过,都听到了宫人的话,古道心也不好当场拂袖而去,便只能跟宫人一起去铜雀台。 也还好这铜雀台并不是什么隐蔽幽静之所,古道心到也不担心陆熠鸿会对他不利。但要是陆熠鸿真敢动手,他也不会客气,袖子里的飞刀昨天才擦过。 古道心到铜雀台的时候,陆熠鸿已经在那。不过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陆熠鸿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那身绛紫色的朝服,倒是换得快。 听到脚步上,陆熠鸿转身,微笑,“你来了?” 古道心勾了勾嘴角,见礼,将两人的距离控制在三步开外,“下官见过鸿王殿下,不知鸿王殿下急找下官来有何指教?” “你昨日大闹春满楼,你知道那是我的地方。” 古道心冷笑,“原来殿下是来问罪的。” “我若真要问罪你,就不会在他们到京兆府尹去告你后亲自去撤了诉状。你只知道陆镇为你挡下了御史问责,却看不到我为你做了什么。” 古道心心说:要不是碰巧听到那两位大人酸他,他也不会知道陆镇为他做了什么。 “所以?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否认,我对你的了解是不够,但是我也想让你看到我对你的心意,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保证,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了解你,绝不辜负。” 古道心摇头垂眼,咬着嘴角啧了一声,“殿下是听不懂下官的话吗?感情的事情也不是你付出了我就一定要回应,那要是多的是人喜欢我,都愿意为我做这做那,我还都要回应,都要给机会不成?今天我就把话明明白白再跟殿下说清楚,殿下对我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都不在乎。” 陆熠鸿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上前一步,“为何?” 古道心仰头无惧,“因为你不是陆镇。” 陆熠鸿睁大眼睛,“你是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 古道心跟陆熠鸿对视了一会,一个表情坚定冷漠坚决,一个眼睛发红睚眦尽裂。 “殿下,下官言尽于此,若是往后殿下再说这样的话,就不要怪下官无礼了。” 古道心最后冷冷看了一眼陆熠鸿,偏开目光,大步越过陆熠鸿,毫不留恋地离去。 陆熠鸿耳边的发被古道心带起的一阵风托起,直到再度安稳落在肩头,陆熠鸿也没有转身。他仰头闭上眼睛,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怼完了陆熠鸿,古道心直接出宫,心情却并没有多好。 他对陆熠鸿满心仇恨,但也不代表,陆熠鸿越是不堪,他就越高兴,那也只能说明,他从前,是有多识人不清。 丧丧地到军营去找陆镇,走到门口,守卫人看古道心停下了,正要说王爷吩咐过了,以后古道心来不用再盘问检查,却见古道心双手啪啪拍自己的脸,原本好像是因为什么挺不高兴的样子,拍完之后就立刻换上了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刚刚那么拍就好像是在松弛肌肉,免得笑起来看不自然。 古道心走过去,拍了拍守卫的肩膀,径直往里面走。 第282章 不喜欢被动 这会正好赶上在休息,莫廷大老远看见古道心,就直奔这边儿跑过来了,搂着古道心的肩膀就往里面走,“我就知道你得过来看我。” 穆飞烟白眼,“人家是来看你的吗?别往脸上贴金,人家是来看王爷的,赶紧把你的狗爪子拿下去,不然等一会王爷出来了非得剁了你的狗爪子下酒。” 莫廷赶紧把手拿下来了,嘴里碎碎念着穆飞烟好毒,又转头看向古道心嘿嘿笑,“你不会告诉王爷的哦!” “不会告诉什么?” 有些人就是不禁说,陆镇掀开帘子,低头从军帐中走出来。 莫廷立刻身姿挺拔站到一旁,“没什么,啊,刚刚小六子好像说有事要找我商量,我先过去看看。” 莫廷撒腿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记把穆飞烟给拉上。 “哎你走你的别拉我啊!” 穆飞烟还想看一会呢,她现在发现自己每次看到王爷和古道心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一种很诡异的兴奋感,比单独看到王爷的时候还兴奋,特别是当两人有亲密接触的时候,她居然兴奋到有点想尖叫,而且说不上来缘由。 “人家小两口要单独相处,你凑什么热闹!臭猴子呢?一会看见他一块拉过来。” “得了吧!夏侯可比你有眼力价多了,王爷一出来人家就先走了。” 逗闹的声音越来越远,古道心低头笑着,陆镇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啊,没什么,你也知道莫廷一向热情,爱闹。” 古道心说完就又低下头,但眼角还带着笑意。 陆镇看了古道心一会,“怎么了?” “没怎么啊!不都说了就是莫廷太闹腾了。” “我不是说他。” 古道心一噎,摸了摸嘴角,还是被看出来了? 陆镇又问了一次,这次问得很清楚,“早朝发生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儿?”古道心这次发自内心地笑了,“有你镇南王帮我摆平,还有谁敢找我不痛快?你啊,每次都是悄悄地就把事情做了,也不告诉我,我要不是意外听见的还不知道呢!老实交代,还有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 陆镇没说话,古道心就静静看着,两人对视了一会,最后古道心败下阵来,无奈摇头,“比话少我是比不过你的。” “到底怎么回事。” 古道心啧了一声,绕了一大圈还是没绕过去。 “也没什么,就是被陆熠鸿拦着了,说了些没头没脑的话。有点糟心,没别的事儿。” 陆镇的脸色瞬间冷了好几个档次。 “显章别气,”古道心伸手去抓陆镇的手腕,“我没放在心上,也狠狠怼他了。反正他也嚣张不了多久了。今天早朝我就发现,他现在跟皇帝说话的语气很冲,看来拥有前世的记忆对他来说还是个坏事,身上端着君主的架子放不下,照这样下去,皇帝会比我们先容不下他。” “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这可能就叫入戏太深吧。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上辈子已经坐上帝位,这辈子却几乎与帝位无缘。陆熠鸿对皇位的执着几近疯魔,心里接受不了也很正常。但他太急于有所建树,实在是让皇帝开始觉得碍眼了。今天早朝上因为他跟陆熠景争吵,皇帝还斥责了他。以往他们两个也不是没吵过,只怪这次陆熠鸿的语气太过上位者。” “陆熠鸿不会一直这样被动。” “那是当然,他本来就不是个喜欢被动的人,眼下处于这样的局面,他更加不可能被动,只怕很快就要有所行动了。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他不动作,我们还不好揪他的错处呢。” 陆镇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他也不是个喜欢被动的人。 古道心坐了一会就走了,他不想打扰陆镇做事,而且他也还有公事没处理完。 古道心一走,莫廷和穆飞烟就又回来了,这时间把握得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一直在暗处看着这边。 “王爷,我没想偷看的,是飞烟非要看,还拉着我。” 穆飞烟白了一眼莫廷,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送给莫廷一个字——怂。 明明看到古道心主动拉住王爷手的时候这货比她还兴奋,这会想起往她身上推了。 陆镇没理会他们逗闹,“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莫廷收起嬉笑的表情,“已经查到了,现在正在收集证据,保证三天内人证、物证齐全。” “一式两份,一份交给杨御史,一份送到京兆尹府。” “是,对了王爷,今天是柳纯生辰,说晚上到他府上去聚一聚。” “他邀请了很多人?” “这倒没有,柳纯很低调,除了孙大儒之外就只邀请了几位翰林院的同僚,而且他们先开席,给我们下帖的时候说晚点过去,等那边酒席散了,到时候再去就不会被发现他和我们的关系。” “不必了,你们真要去就跟其他人同个时间,遮遮掩掩反倒引人怀疑。” 莫廷、穆飞烟相视一眼,沉默片刻,穆飞烟问道:“王爷不去?” 陆镇摇头。 莫廷偏头看着陆镇,“王爷还在因为之前跟辰国的比试怪柳纯?” 陆镇没有说话,但莫廷猜十有八九是这个原因。 王爷其实并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以往他们犯错的时候,只要罚过了,王爷就会把这篇揭过去,绝对不会翻旧账。这还是王爷第一次记这么久。 果然,只要是跟古道心有关的事儿,在王爷这就没有轻易揭过去的说法。 “其实柳纯也知道自己错了,王爷您看,从那次之后,他不也没做什么吗?当时可能真的就只是一顺口。我也不是要替柳纯说话,但他毕竟跟了王爷这么长时间。他要是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古古的事儿,我也饶不过他,不过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咱们该提防就提防,但也还是不好太过。之前几年过生辰都是我们在京城的凑一块,王爷就从来没来过,柳纯也知道王爷的意思,没有邀请过。但今年他既然帖子都送到了,王爷还是给个面子吧!” 陆镇又沉默了一会,最后才点头勉强同意了,“不过单独聚就不必了。” 莫廷高兴地点头,“好,我去告诉他,说晚上我们按照其他人的时间一起到。” 王爷好不容易答应了,已经很不错了。不单独聚就不单独聚,这样也好。反正夏侯锦程自从知道柳纯的小动作之后就一直对柳纯很有敌意,人多的场合还能控制,要是就他们这些人还真不知道会怎样。 “道心不去?” 莫廷摇摇头,“柳纯没有给古古下帖子。他们俩是同届三甲,也算是有同窗之谊了,而且柳纯还是状元,古古是榜眼,但如今,一个是三品大员,一个就还是六品翰林,这么大的差距,柳纯心里肯定会有不舒服。” 看陆镇有要皱眉的趋势,莫廷赶紧说道:“柳纯这么做是显得没肚量了,回头我说说他!” 陆镇没说话,但眼神看着却是不快。 莫廷觉得王爷多半是后悔答应自己去生辰宴了。不过王爷向来一言九鼎,就算这回不爽,也不会食言而肥。 晚上,陆镇还是先去找了古道心,跟他说了生辰宴的事。 “我知道,”古道心笑了笑,“现在看来,子真是真不打算当我是朋友了。” “莫廷说,今晚会替你好好说说他。” “这倒用不着,”古道心转了下手中的笛子,“这种事没有说不说的。真要到让人说的地步,那才是真没意思。不过柳子真为什么对我有意见,我倒也能猜到几分。” 陆镇静静看着古道心,古道心哈哈两声,“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他英明神武、完美无缺的王爷被我给祸祸了,才会这样心有不甘,以至于连表面上的和睦都不愿意维持。这也正好,他不愿意维持,我也不愿意伪装了,以后看见装看不见,还省得浪费表情。” 古道心言语间已是对柳纯相当不满。他觉得柳纯实在僭越了,身为属下,踏踏实实为主子做事就是,主子的感情问题,不是你能过问的,就算是好兄弟,那就该看看莫廷他们是怎么做的。 不过那到底是陆镇的人,古道心没有先翻脸,完全是看在陆镇的面子上,但既然现在柳纯先摊开了,他也乐得不必再掩饰。 陆镇看着古道心,正要说什么,却被古道心伸手轻轻按住嘴,拦住了话头,“你可别说不去了要留下来陪我,都答应莫廷了,可别为我做那言而无信之人。到时候我这脑袋上扣的帽子不是要更大?好了好了,你快去吧,我一会去找苏方。” 陆镇按下古道心的手,“这么晚了,作甚?” “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廖战啊!廖战生辰也快到了,苏方想送廖战一样特别一点的生辰礼物。这能用钱买到的送起来没什么意义,廖战自己就能买,而且他也不讲究吃穿用度,更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爱好。苏方想了很久都没想到要送廖战什么。结果还是昨天从寒山寺下来,他看我吹笛子就有灵感了,决定要给廖战吹首曲子。所以缠着我让我教他怎么吹笛子。” 第283章 你疯魔了! 陆镇挑眉,“来得及?” “还有不到两个月,吹得多好听是不用指望了,但要是抓紧的话,吹一手完整的曲子还不算太困难。反正是苏方吹给廖战听,不管多难听廖战自己肯定觉得天籁之音,所以严格来说吹成什么样确实不太重要,也就是糊弄糊弄苏方自己罢了。” 苏方要是知道古道心这么评价,一定得气晕过去。 “好,那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知道,你快去吧。” 陆镇从古道心这离开后就去了柳府。 其他被宴请的宾客们都差不多到齐了,听到门房报“镇南王到”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听错了,想着这还没喝几口酒呢怎么就幻听了呢?结果在看到陆镇真出现的时候,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先前莫廷他们过来的时候众人就已经很惊讶了,他们没想到柳纯竟然有面子请来这几位,结果是没有最吃惊只有更吃惊,比起现在见到镇南王的心情,刚刚的吃惊又算得了什么? 要知道多少朝廷权贵生辰的时候,请帖一封封往镇南王府送,但也没见几次镇南王赴约。今天镇南王却出现在一个小小六品翰林的生辰宴上,如何不叫他们震惊? 柳纯的脸色却是不太好,傍晚的时候听到莫廷说他们要跟其他人一起,没有必要再单独开宴庆祝,他就有这样的猜测,猜测王爷也有可能提前过来。 看来王爷是还在气头上。不然也不会这样直接来参加生辰宴。 王爷直接过来了,让其他有心之人发现他们之间关系匪浅,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该是“结束”的时候了。一个已经被发现了的“暗手”,也就没有再成为“暗手”的意义。 陆镇直接跟莫廷他们一桌,本来正在跟别人敬酒的柳纯立刻找了个话头过来,将原本那些人都晾在那。 “王爷怎么也这时候就来了?” 陆镇神情冷淡,“既是生辰宴,便没有另开宴席的道理。” 柳纯举着酒杯笑了笑,“是这样吗?我还以为王爷是因为古道心的事情而生我气呢!” 陆镇抬眸,用比刚刚更加冰冷的眼神看着柳纯。 一桌子的人都跟着皱眉。 柳纯看着众人,笑容更大,“真该找面铜镜给你们,让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表情,你们都被古道心给下了蛊了吗?就这么听不得别人说他?更何况我这还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穆将军,你一开始不也很反感古道心的吗?怎么现在态度变化这么大?还有脾气跟王爷最像的夏侯将军,也是把古道心护得那叫一个严实。莫廷跟古道心称兄道弟,还为了他特意过来说教我,让我对古道心友好一些,你们这一个个的,还真是心疼他。” 莫廷眼中已经没做一点笑意,“柳纯,你喝醉了,还是让人扶你回房间休息,时辰也不早了。” “我没有醉,这宴席才刚刚开始,”柳纯笑得酒窝都出来了,一改往日的冷淡斯文,“我只是趁着酒劲儿好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而已,反正等明天酒醒后,不管我记不记得现在说的话,你们都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是吗?” 一桌子的人都沉默下来,他们倒是不意外柳纯对古道心有敌意,当初莫廷跟他们讲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们就有意疏远柳纯。不全是因为柳纯对古道心的敌意,也不仅是因为柳纯用那样的手段设计对古道心,而是身为王爷的下属,不该做出有伤王爷看重之人的事。 当年就是 穆飞烟那么不喜欢古道心,也从来不曾做过一丁点伤害古道心的事儿,因为她知道要是古道心有事,最难受的是王爷。 真正让他们意外的,是一向稳妥的柳纯,居然在这时候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还是用这样几乎决绝的方式。 虽然他们这一桌因为是临时安排,跟其他桌的距离有点远,别的人应该听不到,可柳纯这么做也未免太大胆了。他想做什么? 然而柳纯还没说够,仿佛是真要借着酒劲儿将素日里不好言说的话都一股脑说给陆镇听。 “王爷,您总是那么护着古道心,但您可知,那古道心还跟鸿王不清不楚。那日宫宴,我在门后听得清清楚楚,鸿王对古道心表明心迹,而且听他们对话的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知道古道心有没有跟您说过。虽然古道心确实是拒绝了,不过我看鸿王态度坚决,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古大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尚书左丞的位置,位高权重,之前又在朝堂之上大杀四方,只怕除了有王爷的保驾护航之外,也有鸿王的功劳吧?被斩断了那么多羽翼,也就只见到景王视古大人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快,鸿王那边却不见动静。古大人是不是也早就知道鸿王对他的心思,才会这般有恃无恐地……” 嘭! 柳纯的话没有说完,陆镇便站起来转身抬起一脚揣在柳纯的腹部。 陆镇是武将,但却不算个粗人。他生在皇家,即便从前是不受重视的皇子,也受到过极好的教养,文从康悯芝大学士,武从穆国恩老将军。他甚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甚至因为对自身的严格要求和克制约束,行为素来端正,身为战神却有“雅王”之称。 若不是真被气到了,绝对不会如此有失风度。 也就比陆镇慢了一瞬,夏侯也已经拔剑指着柳纯。 这么大的动静,其他几桌就是想装作看不见也不合适,于是都纷纷站起来紧张地看着这边。但却没有人敢上前扶着柳纯。而唯一会扶柳纯的孙大儒也因为年事高且不胜酒力,早早离席了。 而剩下的其他人也不用费心思考他们到底应该帮哪边,看样子这柳纯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儿,竟然把那一桌子的人都给得罪了,全都对柳纯怒目而视。 不仅如此,这柳纯更是本事大到了直接把王爷刺激得动了手,不,是动了脚,连一贯寡言的夏侯锦程都拔剑相对。他们这群旁观的就是一起上也扛不住那桌里随便一个人。 柳纯是有想到陆镇会生气,但是却没想到陆镇会直接动手,也没想到一向对什么都兴致淡淡的夏侯锦程居然也会拔剑指着他,而且竟然让他感觉到了杀意。 “王爷!” 张峥拉住陆镇,就怕陆镇一气之下再给柳纯一脚,以柳纯的身体情况绝对扛不住陆镇两脚。 而莫廷已经第一时间攥住了夏侯锦程的手腕,怕他一剑下去就要担上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 陆镇用柳纯从来没有见过的阴冷目光看了他一阵,转身而去。 柳纯看着陆镇的背影凄惨一笑,这一笑就咳出了更多的血。 他知道,王爷再也不会用他了,从今晚开始,他就不再是王爷的人。 夏侯和穆飞烟也走了,莫廷看了看,也赶紧跟了出去,只有张峥还没有离开。 “你这又是何必?你明明知道王爷有多看重他。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王爷的事。” 柳纯擦着嘴边的血,扶着门框艰难地站起来。 “所有人中,一直都是你最了解我,阿峥,你知道我的想法。” 张峥半低下头,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宾客都走光了,原本热热闹闹的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柳纯靠着门框,吃力地站着,“王爷……是适合做天下之主的人,从我第一天发誓效忠王爷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助王爷成为……九五之尊!只有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才能配得上王爷。所有阻挡在这条路上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张峥摇头,“可古道心不是,他是王爷的助力,这两年多来你还没有看清吗?古道心明里暗里为王爷做了多少事?军中的情况也和以前大不同,你可知道这里面有古道心出了多少力?有他在王爷身边,王爷比以前更好,这难道还是阻力?” 柳纯艰难牵动嘴角,“没错,这两年多……他确实为王爷做了很多,所以这两年来我跟他相处还算融洽。但是他给王爷带来的好处……也抵不上那些不好的影响。王爷要做天下之主,怎么能有一个男人做恋人?天下百姓能接受他们的君主喜欢的是个男人?且不说在大晏男风尚且不算盛行,就算盛行,堂堂帝王……却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这是要遭受多少唾弃?我……绝对不许王爷的名声有损!” 张峥几近不解地看着柳纯,“子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爷喜欢什么人,那是王爷的事,现在我们是王爷的下属,即便未来成为臣子,我们更没有资格过问王爷的感情。王爷喜欢古道心,跟古道心在一起才觉得快乐,那我们不应该顺着王爷?我们效忠的是王爷这个人,不是身份。” “就算快乐,也不过是一时虚幻的感受罢了,”柳纯硬撑着,坚决地道,“王爷有宏图大愿,不过是一时儿女情长,又能困住王爷多久?等他日王爷登成为九五之尊,就会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助他走上成功之路,成就他的宏图霸业!” 张峥摇头,“子真,你疯魔了!” 第284章 他救不了了 柳纯笑了,又突出一口血,张峥实在不愿看着昔日好友这样,赶紧叫来府医给柳纯医治。 “子真,我是了解你,但正因为我了解你,所以我才知道,你根本不了解王爷,你刚刚所说的那些,不过是你自己以为的,你从来不知道王爷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早就劝过你,除非王爷自己真的有这个意愿,否则,你最好收起你的想法,永远不要让王爷知道。你先好好养伤吧,等过两日你伤好些了,我陪你去找王爷道个歉,不,最关键的是找古道心道歉,要是他原谅你了,王爷也不会计较。” 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柳纯笑着摇摇头,“来不及了,我是没有机会向古道心道歉了,不过每逢今日我倒是可以给他烧点纸,毕竟,他也是真心为过王爷。古道心有才华,我也很欣赏,只可惜,他挡了王爷的称帝之路。” 张峥越听越害怕,赶忙俯身抓住柳纯的手,“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柳纯被抓得痛到抽气,“阿峥……我以为你是唯一懂我,唯一……站在我这边的,现在,连你也要护着古道心?” 张峥眉心紧蹙,牙关死死咬着,“你知不知道,要是你真对古道心做了什么,王爷一定会杀了你!” “呵……咳咳,我当然知道,刚刚要不是有你拦着,王爷不就是要……杀了我,但我死不足惜,只要能为王爷除了这个祸患,就算搭上我这条命,也值得。我只希望……他日王爷登上帝位,你能……到我坟头,告知我一声!” “子真!” 不管张峥怎么面目狰狞,柳纯却是闭上眼睛一句话不肯说了。 张峥惶恐万分,都没来得及交代府医一句便赶紧跑了出去。 他得赶紧告诉王爷去!虽然他不知道柳纯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柳纯心思慎密,善于谋划,就算没有武功,要杀人对于他而言也易如反掌。 张峥不敢想象如果古道心真的死于柳纯的设计,王爷会怎么样!不能!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另外一头,古道心刚刚出府没多久,正在走往宣平候府的路上。 这个时辰确实挺晚的了,古道心也想早点过去然后早点回来,他还知道显章喝完酒后一定会来找自己,早点回去也能看看显章有没有喝多,还能准备个醒酒汤什么的。于是古道心就抄了一条小路。 本来因为临近宵禁,街上也没什么人了,古道心抄的近路更是清静。 走着走着,古道心突然停住了脚步,背在身后转笛子的手也停了下来。 “这也没什么人,总不是要等我称呼一声“朋友”才肯现身吧?”古道心低头看着手中的笛子,“我可不会对我抱有杀意的人称朋友。” 古道心话音落下,前后就有两把剑前后夹击而来。 这条小道本来就很窄,古道心左右避无可避,只能迎战。还好他现在已经习得一点内力,纵身跃起,双脚踩在墙上借力,一个翻身踢开了从背后刺过来的那一剑,又连着一个空翻躲过了正面那一剑,单脚踩在正面黑衣人的肩头掠过,落地转身,长发微乱,手中墨笛横在身前。 这东西刀剑不惧、水火不侵,这会倒也能当武器用,只可惜没什么杀伤力。 两个黑衣人站到一起,对视一眼,似乎没料到古道心的身手居然这么好,便又多了一份谨慎,再出手的时候明显比刚刚凌厉许多,而且一招一式都是奔着要害而去。 古道心中一沉,两个黑衣人都是内家高手,今夜危险了。 交手两个回合,古道心都是在用那点微末的内力配合自己身手上的优势周旋,要不是因为小巷子太窄,没有多少内力发挥的空间,古道心可能一会都撑不过。 然而就算这样,古道心身上也伤得不轻,肩膀和腹部都被刺穿,再加上一直都在动作,更是加速了血液流动,鲜血铺了一地鲜红。 古道心勉力撑着,突然,一个黑衣人点足而起,翻身到古道心后面,从背后打出含有内力的一掌。 古道心中招后,气血翻腾,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前面的杀手逮住这个空档,在古道心腿上刺了一剑,古道心单膝跪下,握着笛子的那只手撑着地才让他没有完全倒下去。 两个杀手都已经重新挥剑,准备同时给古道心致命一击,古道心几乎以为自己这次便是绝无生路了,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衣身影横空出现,一柄长剑横在古道心头顶,挡住了交叉砍下来的两把剑。 听到争鸣之声,古道心睁开眼,只见简纵横剑站在他身前。 两个黑衣人迅速翻身,同时后退。他们第一时间就判断出即便联手也不可能赢得了面前的男人,这个男人的剑气已经明确地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简纵原本是要去追两个黑衣人,古道心却在这时候晕倒了。简纵又赶紧收了剑,背着古道心去找大夫。 之后没多久,从张峥那了解到古道心有可能有危险的陆镇就赶过来了,身后跟着莫廷和张峥。 他们之前是听到一个刚刚收了夜摊的老叟说这里有打斗之声,才会赶到这边来。 看着满地的鲜血,陆镇的眼睛都仿佛被染红了。 张峥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他现在只能默默祈求这滩血不是古道心的,不然,他就真的保不住柳纯了。 莫廷声音发颤,“怎、怎么会这样?这血……这不一定是古道心的,不一定……不,不是,这一定不是他的!” “找!”陆镇只说了一个字,张峥和莫廷立刻一前一后跑了出去。 莫廷放出了信号烟花,这个信号烟花是特质的,只有他们几个跟着王爷的人有,随身携带,当初说好,除非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否则就不能用这种信号烟花。 片刻后,已经回府的穆飞烟和夏侯锦程就赶了过来。 莫廷跟他们简单讲了情况,夏侯锦程一拳打在墙上,直接打碎了一块砖。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道心,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受伤了。要是找不到道心,或者真的已经……王爷会疯。” 这不用莫廷说他们也知道,几人立刻散开,分头去找。 本来陆镇他们可以寻着血迹找到古道心,但是简纵在带走古道心的时候,为了避免逃走的两个杀手回去找帮手回来,所以故意弄掉了一开始的血迹,后面一路上又注意不让古道心滴血在地上。 如此,直到天明,他们也没有找到古道心。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陆镇的眼睛里就布满了血丝,通红通红的好像地狱归来的罗刹,要不是还有那一身刚正之气,真要让人认不出。 众人汇合到一起,均是摇头。 穆飞烟担忧地看着陆镇,“王爷……” 陆镇什么都没说,抬脚直奔柳府。 身后几人立刻跟了上去,他们都知道,柳纯,是没有活路了。 柳纯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早些年几乎是天天泡在药罐子里。后来终于好些了,几乎与常人无异,如今又被陆镇那一脚把旧疾给踹了出来,而且还是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府医费心拔力地医了一个晚上,情形虽然是稳定了,但柳纯还是面如纸金,看着呼吸都困难,感觉随时都要魂归西天。 陆镇踹门进来的时候,府医正在拔最后一根银针,被这动静吓得手一抖,力道没把控住,柳纯扎针的地方流出了血。 柳纯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陆镇凶狠的样子竟然笑了,“看来……古道心死了。” 府医赶忙退下去,一把年纪了,平时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这会却被陆镇的气场吓得健步如飞。 陆镇广袖一挥,带起一阵劲风,柳纯就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又吐出了一口血。昨晚陆镇那一脚已将他踹出严重的内伤。 “他在哪!” 柳纯呵呵两声,紧跟着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还咳出了不少血块,脸色更加难看。 陆镇俯身,单手拽着柳纯的衣领将人提起来一半,“他在哪!” 柳纯笑了一声,闭上眼睛,有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意思。 陆镇抬起手掌,看着就要一掌劈下去。 “王爷!”张峥立刻上前拉住陆镇的手臂,“王爷,这时候要是杀了柳纯就更不知道古道心在哪!说不定古道心现在正在危险之中,等着王爷去找他!” 柳纯哈哈大笑两声,嘴里涌出更多的血,“你们就算找到……也没用了,古道心一定已经……死了,说不定连尸体……都被扔到深山老林中去了,千羽楼的杀手,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我是不知道他在哪,但、但我知道这杀手是……是谁找的。古道心跟……鸿王不清不楚,你们以为……鸿王妃身为鸿王的枕边人,会看不出吗?哈哈……咳咳……” 张峥一听,瞬间就心凉了,慢慢闭上了眼睛——柳纯,他救不了了。 第285章 你身上,加倍! 柳纯确实够狠,冒着自己会被陆镇杀了的危险,使出了这一箭双雕之计。 鸿王妃到底是自己发现陆熠鸿对古道心有意的,还是柳纯告知的,这便不可知。但鸿王妃会找千羽楼的杀手,这个主意一定是柳纯出的。不然一个深宅内院长大的女人,就算想到要买凶杀人,也绝对不会想到千羽楼这样的杀手组织,甚至原先她都不一定知道千羽楼。 如果古道心真是被鸿王妃雇佣的千羽楼杀手所杀,那么陆镇一定会灭了鸿王府,将来陆镇如果要登基,就等于又少了一个对手。 夏侯锦程握剑的手青筋毕露,甚至隐隐发颤。莫廷看到了,赶忙握住夏侯锦程的手,他怕夏侯会控制不住杀了柳纯。柳纯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王爷手中。 夏侯转头看着莫廷,莫廷皱着眉对他摇头。 感觉到夏侯的手不再颤抖了,莫廷才稍微放心,但也不敢就这么放手,生怕自己一撒手夏侯的剑就出去了,便一直握着,而夏侯也没有甩开。 陆镇放下柳纯,猩红的眼中一片死水。 穆飞烟看着陆镇转身,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王爷……” “从今往后,柳纯这个人,不准出现在我面前,生死不论。” 陆镇终究没有亲手杀了柳纯。 几人突然又觉得并不意外,这毕竟是他们发自内心敬重效忠的王爷,他们的王爷,终是做不出这样的事,而这也无关心慈手软。 不过他们也不能就此松口气,毕竟这会古道心还生死未卜,要是古道心真的……也说不准王爷会不会一怒之下…… 几人又赶紧跟着出去,张峥叫来府医继续为柳纯诊治。 府医点头哈腰地应着,心里却觉得不管能不能治好柳纯,他这老命是要交代一半出去了。 几人跟在陆镇身后,看他们王爷所行的方向正是鸿王府。 鸿王府中,陆熠鸿正在用膳。 还不到上早朝的时候,陆熠鸿一向习惯在上早朝前先吃点东西。 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他还是跟金香玉同桌而食,金香玉就坐在他对面。 在金香玉又夹掉了一块溜鸡丝的时候,陆熠鸿猛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不想吃饭就不要吃!” 金香玉猛地一哆嗦,赶紧夹起那块掉在桌子上的鸡丝放进嘴里。 陆熠鸿眯起眼睛,“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没事。” 金香玉心里有鬼,目光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直视陆熠鸿。 她这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满脑子想的就是古道心到底有没有死。 之前明明跟他们说好,只要做成了,就会学几声鹧鸪叫,作为信号。可是她等了一晚上都没有听到,是不是出了变故? 到现在金香玉自己都是懵的,她都没想到自己会在柳纯的几句煽动之语后就决定要雇佣杀手杀古道心,现在想来她都觉得自己是着了魔了!她是名门闺秀,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污糟事儿? 然而金香玉最在意的还是如果没有刺杀成功,那两个杀手是不是被伏了,是不是把她给供出来了。 她现在已经后悔了,后悔自己怎么会那么冲动! 陆熠鸿死死盯着金香玉,他太了解金香玉这个表情,每当金香玉背着他做什么可能会让他生气的事情时,就会是这个表情。 “你到底做了什么?现在说,还是想先尝了一通鞭子再说。” “没、没事,真没事。” 不说,就是一通鞭子,要是让陆熠鸿知道她买凶杀古道心,那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熠鸿正要起身去拿鞭子,外面却仓惶滚进来几个仆役。 没错,就是滚进来的。 陆熠鸿正要发怒,就看见陆镇大步迈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莫廷、夏侯等人。 滚进来的仆役中有一个捂着脸道:“殿、殿下,镇南王硬闯进来,也不等奴才通报,奴、奴才拦不住。” 陆熠鸿深深看了陆镇一眼,挥了下袖子,几个仆役就连滚带爬出去了。 “殿、殿下,妾身也先回房……” 从陆镇等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金香玉的冷汗就加倍地冒出来。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确定陆镇是为了古道心而来。 陆镇冷冷看过去,不用他说话,穆飞烟就几个滑步过去,手中的剑横在金香玉面前,剑身出鞘三寸。 陆熠鸿虽然厌恶金香玉,但也不愿意让情敌的人这样威胁金香玉,打狗还得看主人! “镇皇叔这是何意?” “鸿王殿下不必激动,”莫廷冷冷说道,“我们过来只是为了跟鸿王妃要人而已。” 陆熠鸿皱眉,有不好的预感,“什么人?” 莫廷道:“看来鸿王殿下还不知道,您的好王妃雇佣千羽楼的杀手在昨晚刺杀古道心,如果古道心真出了事儿,王妃自不必说,就是殿下您,也绝对难辞其咎!” 陆熠鸿瞳孔瞬间放大,也不顾的陆镇冰冷的眼神,立刻转头看向金香玉,“他在哪?!” 金香玉嘴唇抖得厉害,猛地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找杀手杀他,但是说好了成功之后给我信号,但现在我还没收到信号,我还以为失败了。” 听到金香玉这么说,莫廷等人都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还好,古道心可能还没死,只是说不定现在伤重,还不能联系他们。 张峥上前一步,“王爷,金香玉毕竟是鸿王妃,而且我看鸿王不会饶了她,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古道心。” 陆镇何尝不心急找古道心?但还是没打算就这么放了金香玉。他抽出腰间腰间的剑,一剑刺向金香玉,在金香玉的肩膀上刺了个血窟窿。 “古道心身上有多少伤,你身上,加倍!” 陆镇提剑转身离开。 金香玉跌在地上,血色蔓延开来,还没等陆熠鸿发怒,她就先晕过去了。 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辰,莫廷他们在军中不用上朝,但是张峥已经是兵部尚书,还是得写告假折子,如此也是麻烦,陆镇就让他先去上朝了,他们其他人在叫上府里的人一起找古道心即可,也不差他一个。 于是张峥便去上朝了,他也得留意这陆熠鸿那边的情况,毕竟王爷刺了鸿王妃一剑。张峥觉得就算陆熠鸿真对古道心有意,也不可能就这样看着王爷刺了鸿王妃一剑而无动于衷,要是陆熠鸿在朝堂上参奏王爷,他也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然而等张峥去上朝之后才发现,鸿王竟然没有去上朝,看陛下生气的样子似乎也没有写告假折子,而平时跟着鸿王的那些专门负责参奏别人的御史也没有一个站出来参奏王爷的。 所以,陆熠鸿是真的都没有跟王爷计较,而是还在介怀金香玉雇杀手杀古道心这事? 张峥其实也看出陆熠鸿对古道心有意,只是现下看来,这份心意,比他以为的还要深。 如果真是这样,他倒不用担心陆熠鸿会参奏王爷了,毕竟这样就会牵扯到古道心,陆熠鸿会有所顾忌。 宫外,陆镇还在找古道心。 就算古道心没死,但也肯定会身受重伤,而且极有可能是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如果他是有意识的,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古府,并且让人告诉他! 陆镇几乎调出了整个镇王府的府兵,满皇城地找古道心,每一个角落,每一户医馆。陆镇想到古道心有可能被人救了,也有派人挨家挨户地问。 苏方那边知道情况之后也赶紧把侯府的府兵都调出来了,还叫上廖战把廖府和公主府的府兵都调出来,这几乎就是全城搜索的架势。 整个皇城人心惶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一个个都不怎么敢出门了,连茶馆酒楼的生意都冷淡非常。 古道心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 身上的疼痛让他迅速彻底清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简陋的木制屋顶,隐约还能看到缝隙中透出来的瓦砾稻草。 他想起身,但是稍微一动,身上就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你醒了?” 清冷的声音,有点熟悉,古道心转头看过去,看到简纵,这才想起自己最后是被这人救了。 简纵端着一个粗瓷大碗走过来,随着他的靠近,一股越来越浓的腥苦的草药味开始侵袭古道心的嗅觉。 “这是……什么东西?离我远点,好……好臭!”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古道心嫌弃起来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是草药,你伤得太重,这草药内服加外敷,才能快些好起来。” 古道心嘴角动了动,想笑却没笑出来,虚弱地说道:“我可是……差点被捅成筛子,除非是神仙药,不然……多好的药……也不可能立即见好。” “你若不喝,只会好得更慢。” “那可不一定,我自己……也会配药,虽然……自认为也不算特别精通药理,但绝对……比外面随便一个二把刀的大夫强,等我能下地了,就……自己配药。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来大晏?” 第286章 找到了! 简纵把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城外一户农家。” 简纵避开了古道心的第二个问题。但就算他不回答,古道心也能猜到,一定是他和元厉的矛盾提前爆发了。 古道心记得前世传言简纵背弃元厉离开辰国,是在辰国对大晏开战之后的事儿。 古道心突然眼前一亮,是啊,历史已经改变了,元厉还没有发兵大晏,而简纵已经离开元厉,那么是不是有可能……避免那一场战事?之前他将简纵设计成杀害辰国使者的凶手,看元厉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元厉对简纵的重视果然非同一般,那么现在,有没有可能,元厉会为了简纵,而放弃攻打大晏? 他倒不是畏惧元厉,有他和陆镇在,辰国就算开战也只能自寻死路,但是战火燎原,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遭受战火之乱,失去亲人和家园?而只要开战,索要消耗的人力财力都不会少,国库空虚,免不了要加重苛捐杂税,又是要劳民伤财。 若是能避免战事,对两国百姓而言,都是福音。 不过这还是以后的事儿,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显章估计要急疯了。 “谢谢。” “无事。” “对了,能不能……咳咳……请你帮我个忙,”古道心缓了一会,等因为咳嗽而扯到的伤口稍微不那么痛了才继续说道,“帮我……到镇南王府送个信,告诉陆镇……我在这里?” 简纵本来站在一边看着别处,听到这话才转头看过去,“你不怕我做什么手脚?” “你的人品……我还信得过。” “可你并不了解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古道心想笑,但一笑就又会扯到伤口,就只能忍着,“我看人一向很准,第一眼见到……简公子的时候,我就知道,简公子绝对是个正人君子,跟我家王爷一样,都不屑于……阴诡手段。你会离开辰国,就是因为不能接受元厉的做法,不是吗?即便……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即便你一直是他最信任的人,但你还是离开了。” 简纵没有说话,但握剑的手却收紧了力道,青筋皱起。 古道心知道,即使离开了元厉,简纵也从来没有真正背叛过元厉,甚至后来面对元厉派人追截,并且因此受伤,也从没有人,听简纵说过元厉一句不是。 “你去帮我……送信,我帮你掩盖行踪,不让元厉的人找到你,如何?” 简纵偏头,余光瞟了一眼古道心,似乎是在考虑着古道心的话。 这毕竟是在大晏境内,以古道心如今的官职,还有镇南王的势力,想要抹去一个人的踪迹确实轻而易举。 “好。不过纸笔要去城中买。这户人家没有纸笔。” 不用简纵说古道心也能看出来,一般的农家都不怎么识字,自然更不会有文房四宝这种东西。 “不必如此麻烦,你剑法好,找……一块木板,在上面刻字,我说,你刻,把木板……送到镇南王府……即可。” 现在再进城,一来一回又要耽误不少时间,古道心耽误不起,他家王爷耽误不起。 “好。” 简纵话少,但是行动力强,很快就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木板,古道心捂着腹部的伤口慢慢口述,就是简单说了自己安好,并且让简纵将他们的所在位置也刻上。 几乎在古道心说完话的时候简纵就刻完了,两个巴掌合起来那么大的木板,密密麻麻的小字,让人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把剑刻上去的。 古道心本来想借给简纵飞刀,但是在他开口之前简纵就已经开始刻上了,看着那清俊雅致的小字,他就不说话了,果然是不能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啊! 刻完了木板,简纵就出去了。 皇城中。 找了一整天还没有古道心的消息,众人的心都在一点点下沉,之前因为听到金香玉的话而抱有的一丝希望也在逐渐破灭。一天一夜,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并不容他们乐观。 陆镇的情形看起来并不好,仪容虽然依旧端正,但脸色却差到了极致,周身生人勿进的气势比以往更甚。 “王爷,喝点水吧?” 穆飞烟拿了个水囊给陆镇,陆镇却没有接过去,继续往前走。整个京城他们已经翻过一遍,什么都没找到,陆镇却不放弃,想着再最后在城里找上一圈,还没有就去城外。 穆飞烟低头,转身走到后面,对张峥等人摇摇头。 莫廷急了,“王爷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而且而且也没有一刻休息,这怎么能行?到时候人还没找到,王爷先撑不住了。” 苏方也很着急,但他今天好歹还在廖战的逼迫下吃了点东西,喝了水,可陆镇…… 所有人都觉得,要是一直找不到古道心,陆镇便一时都不会歇下。 就在这时,陆东骑马赶了过来。 “王爷!有消息了!” 陆镇猛地回头,飞身而起。 这时候陆东距离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陆镇便直接以轻功飞了过去,伸手勒住了陆东胯下的马。 疾驰中的骏马就这样被硬生生拉停了,这得是怎样的力道? 骤然停下来的马直接把陆东给甩了出去,陆镇一手还拉着缰绳,另外一只手就在陆东被甩出去的一瞬间提住了陆东的衣领,单手将人给提了回来,等陆东站稳后才放开手。 一马一人,就被陆镇一手一个,臂力何等惊人! “在哪!” 陆东刚刚被提议领的时候勒到了脖子,一时间说不出来话,就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块木板,交给陆镇。 其他人也都赶紧凑过来看。 木板上是以古道心的口吻刻的话,简单说明他现在受伤,没有办法去找陆镇,但还算安好,并且告知了地址。 众人心头的大石齐齐放下,太好了! 苏方笑着笑着又疑惑了,“奇怪了,这不是道心的字迹啊!看着笔法力道,分明是个内家高手,道心的内力还不行。难道还有个高手跟他在一起?” 苏方话没说完,陆镇便运起轻功朝着城外去了。不管是不是有个高手跟古道心在一起,哪怕是个陷阱,陆镇都要去看一看。 其他人也顾不得疑惑,赶紧追了过去。还好在这的内力修为都不低,不然要是一路轻功到城外,也是能死人的。 陆东还没缓过劲儿来,他本来就是在路上碰到镇南王府的人,说是有了古大人的消息,要去找王爷,他怕对方太慢又或者是找不到,才自己骑马过来,气儿还没顺呢就又被勒马提领子的。 等他缓过来,其他人都已经不见踪影了,而那匹骑过来的马也被陆镇勒翻在地,看着是不能骑了,便只能也轻功追出去。 古道心一边等着陆镇来找,一边费劲地跟简纵说话。 “不管我刚刚说的对不多,既然你……暂时不打算回去,那不如到我那去。” 简纵冷淡的目光看着地面,一言不发,拒绝的意思倒是很明显。 古道心一笑,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期间牵动伤口,嘶了好几声,“你别误会,我不是让你为我效力,你毕竟还是辰国人,元厉又待你不薄,我不会让你为难。只是……我在京城东郊有一处居所,里面收容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有些是逃难来的,有些是家中突遭变故,还有些是被亲人遗弃,最大的还不满十四岁。我平时公务繁忙,对他们疏于照看,就算请了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但也远远不够。你……若是不介意,可以过去教养他们,教他们读书,带他们习武,不过武功多高强,至少让他们往后能有能力自保,毕竟……我也不可能照顾他们一辈子。而且……在他们这个年龄阶段,若是没有……正确的引导,很容易长歪,总需要有个人……让他们知道孰正孰奸,孰黑孰白。” 简纵缓缓低头,虽然没有立刻答应,但古道心看得出,他已经在慎重的思考。 古道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硬撑着继续道:“你放心,你来之后……只是照顾那些孩子,我绝对不会要求你做别的事情。你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再说,以你的功夫,除了我家王爷之外,估计别人想留也留不住。” 第一次觉得说话也是这么费力气的事儿,古道心觉得自己可能快撑不住了。 古道心看着简纵头垂得更低,转头看向窗外,“这个世界看着是大,但有的时候,就是会让人觉得……无处容身。” 然而刚说完这句话,古道心愣了一下,接着就看着窗外的某一点笑了,笑得比那三月的春光还要明媚,他的世界……来了。 这大概是陆镇生平第一次这么没有不讲究礼数风度,进院子的时候没有敲门,没有问里面是否有人,直接以轻功翻越过那一人高的篱笆墙就过来了。 陆镇也看到了窗边的古道心,死寂的眼中瞬间有了光彩,脚步不由加快。 第287章 那是我们王爷的命! 陆镇翻窗进来,在床边站定,右脚上前一步挡在了古道心和简纵之间,执剑的手横在身前。 “显章!” 古道心怕陆镇跟简纵打起来,伸手就拉住陆镇的手臂,结果小心翼翼护了半天的伤口一下就类开了,瞬间疼得他脸上血色尽退。 陆镇听到古道心的抽气声,立刻收剑转身,将快要歪下床去的古道心扶住,“道心!” “我没事,”古道心抓着陆镇的手腕,摇摇头,“没事……显章,是简纵救了我,你们……可别打起来。” “别说话,躺下。” 古道心扶着陆镇,慢慢躺下,但就算动作再慢,已经扯开的伤口还是渗出了血。 这时候莫廷他们也追了上来,进屋看到简纵,一个个都要拔剑。 “简纵救了道心。” 陆镇淡淡出声,其他人这才稍微放下警惕。 古道心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勉力想撑出一个笑,但太难了,现在他的心肺都是疼的。被捅的窟窿和划出来的伤先不说,就是那一掌打出来的内伤就够古道心好好消化一阵子的。 “你们……可别欺负简纵,简纵……已经答应我,去照料桃花坞的孩子,教他们……读书习武,就算是我……特别请来的先生。” “不许说话!” 陆镇的这一声严厉了许多,古道心乖乖闭上嘴了。他也实在没有力气再说,之前跟简纵说了太多了,那又是个闷葫芦,基本都是自己在说话。 这几乎算得上是戏剧化的发展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但眼下也不是询问的时候,看古道心的样子,想必也没有力气回答,还是先把伤养好要紧。 陆东后面过来,细心地叫来了马车。 陆镇一手搂住古道心的腰,另外一手往古道心的膝弯抄下去,慢慢将人抱了起来,小心翼翼,避免再次碰到古道心的伤口,将古道心打横抱到车上去。 马车上有垫子,但陆镇还是怕不够软,先将古道心放在自己腿上,之后慢慢脱下外袍叠了一下铺了上去,见状,苏方也脱下了自己的外袍,顺便把廖战的也扒了。 至于莫廷他们几个,一身劲装,没有外袍可脱。 衣服铺好了一层又一层,陆镇才慢慢地将已经又昏迷过去的古道心放上去。又扶着古道心的头枕在自己腿上,避免不断的摇晃让古道心待得不安稳。 马车外,莫廷看了一眼夏侯,深深觉得往后夏侯锦程可能会改变一下自己的穿衣风格。 马车直接回镇南王府,现如今陆镇已不想再遮遮掩掩,他不怕被人知道他和古道心的关系,甚至觉得越多人知道越好。 而且经过今天这么一出,整个皇城都会知道他们关系匪浅。 古道心这一次昏迷了半天才醒过来,刚一睁眼就看到陆镇坐在床边。 而陆镇现在穿的那身衣裳与古道心在农户见到的时候不一样,面容也是整理过的,又是那个丰神俊朗的王爷,几乎看不出一天一夜未眠且滴水未进的憔悴,原本密布眼中的猩红血丝也退下去了大半。 屋中还有莫廷他们在,一看见古道心醒了立刻都凑过来,床边的位置就那么大,你推我我推你,但就是没有人敢去挤陆镇。 “显章。” 古道心叫了一声,陆镇立刻俯身轻轻扶住古道心的肩膀,“别起来。” 古道心确实想坐起来,但是他好像还没动陆镇就看出来。 嘴上、嗓子里都很干,古道心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陆镇立刻去给古道心到了一杯水,还特意用小口的茶杯,一点点喂给古道心,稍微流出来一点就赶紧用帕子擦了。 莫廷在一边看着,心想,这世上能让王爷这般照顾的也就只有古道心了,这画面还真是无比和谐,要不是因为古道心还重伤着,他一定会跟穆飞烟一起露出“慈爱”的笑容。 “道心!都怪我不好!”苏方终于挤到了古道心床边,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如果不是我那么晚还让你来找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儿了!都是我不好!” 古道心眉心微蹙,露出个特别无奈的表情,“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套。他……” “他们要动手,就算不出门,也一样可以到府里行刺。” 陆镇把古道心没说完的话一口气补完了,向来都是他不怎么言语,多数时候都是古道心替他开口,如今倒是颠倒过来。 苏方还想说什么,但是收到了陆镇冰冷的余光,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到廖战身边去了。 陆镇又转头看向古道心,眼神瞬间温柔,“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们都知道。” 古道心抿嘴微笑,点点头。 张峥欲言又止,挣扎了一会还是说道:“古兄,我代柳纯向你道歉。” 古道心眼睛往大睁了一点——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代柳纯道歉,难不成…… 张峥看了一眼一直没转头看他的王爷,低头抿了下嘴唇,跟古道心说了他会遇袭的真相。 要不是现在身体不方便,古道心都会坐起来给柳纯鼓掌,这一箭双雕玩儿的溜啊!他早就知道柳纯不会是个简单人,会有这样的算计他到不意外,不过他倒是很意外柳纯的决绝,这是要把自己搭上也要同时除掉他和陆熠鸿,好为陆镇铺路。 “古兄,柳纯是太偏激了,他千不该万不该这般糊涂对你下手,但他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王爷,还请古兄看在他对王爷确实一片忠心的份上……高抬贵手。” 陆镇转头,凌厉的眼神盯着张峥。 张峥顶猛地单膝跪下,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替柳纯求情,但是他清楚地记得王爷在看到古道心受伤情形的时候那暴怒的样子,实在是怕王爷找柳纯秋后算账,便只能趁着这个机会向古道心要一张“面色令牌”,只要古道心说绕过柳纯,王爷就是再气,也会放柳纯一马。 古道心抬手,抓住陆镇的手腕。 陆镇转头,古道心对他缓缓摇头。 陆镇给古道心重新掖了掖被角,“我不会动他。” 古道心抿成一条线的苍白的唇微微扬起。 要说伤这么重,古道心不怪柳纯那不可能,但就像他当初明知道柳纯不喜欢自己还要维持面上的友善一样,只是因为柳纯是真心为陆镇效力,而这一次,他甚至为了陆镇能登上帝位而准备连自己的命都搭上。 虽然他很不认同柳纯的做法,也很气柳纯从来不知道陆镇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也不能因为这样,但就看在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他们不能赶尽杀绝。 “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 张峥立刻抬头,满眼感激地看着古道心,“多谢!” “但……不会有下次,你告诉他……我……是显章的命。” 古道心这话还是莫廷说的,之前有一次苏方跟古道心打闹,许是看起来下手稍微重了点,当时众人都在,莫廷就笑着提醒苏方,说——你可轻点,那是我们王爷的命! 如今从古道心嘴里说出来,更多了一份骄傲和郑重。 “绝对不会!” 这个保证做得其实很危险,万一往后柳纯再做什么,他这个“保证人”肯定要受到牵累。 但是本着多年相交,本着曾经相互引以为知己,张峥告诉自己,这是他最后一次,为柳纯。 陆镇握住古道心的手,古道心似乎知道陆镇要说什么,便在陆镇开口之前摇了摇头。 古道心这么一摇头,陆镇的话就没说出来。 其他人又在屋里坐了会就出去了,大家都很识相,知道这时候应该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莫廷原本想跟苏方走一起聊聊,但看着苏方身边的廖战,就又退到后面去了,跟夏侯并肩走在一块,边上还有张峥和穆飞烟。 “你们说为什么王爷之前要特意去洗漱一番,还要换身衣服?非要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才去见古古?古古都伤成那样了,也没什么精神再去欣赏王爷的穿衣打扮吧?” “你懂什么?”穆飞烟哼了一声,“王爷要整理自己自然是不想让古道心看到他找了一天一夜的狼狈样子,怕古道心醒过来后就心疼他,情绪激动,所以才先把自己给收拾利落。你将来要是有喜欢的人,也会为对方这样处处考虑周全。” “是吗?”莫廷摸了摸鼻子,眼睛四下瞟了瞟,“也不一定吧,我觉得还是得看人,王爷本来就心细稳重,能考虑到这些。要是是个本来做事就惯常粗枝大叶的,喜欢也不一定能注意到。” 穆飞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跟莫廷争论,话锋一转说到了正事。 “王爷伤了鸿王妃,但鸿王那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管他要做什么,咱们怕吗?随他来!” 莫廷气鼓鼓地扬了下手,从看到古道心的伤势开始他就想跟陆熠鸿干上一架,要不是陆熠鸿总骚扰道心,道心也不会被金香玉那个疯婆子“惦记”上,这事他们就应该各打五十大板! 这次就连一向总喜欢怼莫廷的穆飞烟都没反驳。 作者闲话:今天就更新这么多哦! 第288章 造势 张峥想了想道:“今早上朝鸿王不在,而且似乎没有告假,他手下那帮御史也并没有参奏王爷,但我觉得越是这样安静,越说明陆熠鸿可能在谋划什么,咱们不可以掉以轻心。就算他顾忌古兄,不愿意把这件事闹大牵连到古兄,但也确实说不好他是不是有别的针对王爷的办法。就算陆熠鸿不把王爷当成自己登基继位的阻碍,恐怕也会因为古兄而想要对付王爷。我们不能被动,不能等他那边有动作了才反击。” 莫廷道:“对对对!日前王爷让我和飞烟查安国公金满堂的罪证,进展很快,物证已经有了,人证在路上,预计明天就能到。” 夏侯锦程道:“谨慎些。” 莫廷道:“自然,我明天亲自出城去接,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啊。” 夏侯锦程没说话,但沉默既表示同意。 张峥停住脚步:“那你们小心些。” 穆飞烟看了张峥一眼,“柳纯的事,你到底打算如何。” 闻言莫廷也看了过去,他们都知道张峥跟柳纯的关系很不错,真要细算起来,他们其实有师门之谊,张峥年少的时候曾经到孙大儒府上听学过一段时间,即便后来长大了因为诸多事宜没有多少时间去听学,但还是会偶尔过去看看,只要在京中的时候,每个月都要去看孙大儒一次。而且后来柳纯到了孙大儒那,他们的交流也是最多的。 张峥低头,但语气却十分坚决,“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就这一次,我只再护他这一次。” 穆飞烟摇摇头,转身走了。 莫廷挠挠脑袋,“哎呀……怎么没看见陆东呢?” 夏侯锦程有点嫌弃地看了一眼莫廷:“一回来确定道心没事后陆东就带着简纵回古府了,应该是要商议关于让简纵照顾那些孩子的事情。” “吼,我说怎么也没见到简纵,还以为他走了呢!那咱们也回去吧,有关金满堂的证据我还得再整理一下,要是都让飞烟弄回头她肯定要骂死我。” “我去帮你。” 左右他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古道心那边……有王爷在就够了。 三日后,就是年关休假,一直到正月十五开朝,陆镇又给古道心补了告假折子,不仅有年前这三天的,还有正月十五之后又有一个月,古道心不彻底恢复,他是不会让古道心去上朝的。 会所那边的情况已经接近步入正轨,要操心的事情有,但也不是特别多,陆镇就让手下人去一趟兰陵,将高博接过来,让高博暂时代古道心打理会所的事宜。 第二天早上上朝,本以为重心会是昨天以镇南王府为首的那场全城搜索,皇帝多少会问责陆镇,但是陆镇根本就没有去上早朝,而那些御史也没有敢轻易上奏的,毕竟一来昨天的阵仗虽然大,但到底没有真出现什么祸乱,相反,因为如此,整个皇城的秩序在昨天可以说是最好的。 二来,参与昨天全城搜索的还有宣平候府、廖府、晋襄郡主府、文渊伯府等,这一本参奏下去是要牵扯到多少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一个弄不好,就是引火烧身。 当然主要的就是镇南王,王爷并非脾气暴躁、轻举妄动之人,但看昨天的行为,后来知道是为了古道心,那可见这古道心在王爷心中已经是逆鳞一般的存在,如今古道心被歹人伤重,要告那么久的假,只怕王爷正火在心头,这时候谁要是不知死活地撞上去,那不就是给王爷送靶子吗? 于是满朝文武今天都非常有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昨天的事。 皇帝自己心里憋得慌,他没想到他极为信任的臣子居然会和他极为忌惮的陆镇关系这么亲厚。想到自己这两年来大力栽培古道心,除了要在一定程度上肃清朝廷之外制衡陆熠鸿和陆熠景之外,也是存了将来古道心能与陆镇分庭抗礼的想法。结果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 这么多年了,皇帝很了解自己那位幼弟,若不是真把古道心放在了心尖上,定然不会有如此反应。 若这两人还真如传言那般是那种关系,皇帝真觉得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然而就在朝堂之上一片静默的时候,外头突然有个侍官进来禀告,说鸿王府送来消息,鸿王妃于今早殁了。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就连皇帝都惊呆了。 昨日陆熠鸿没有上早朝也没有告假,皇帝下了问责的旨意,之后陆熠鸿便亲自进宫请罪,说是因为早上临要上朝的时候,王妃不甚从高台上摔了下来,他紧张王妃的伤势,陪伴在身边,这才没有上朝,也未来得及告假。 皇帝半信半不信,但还是没再说什么,让人送珍贵药材到鸿王府,也是想借机看看陆熠鸿说的是不是真的。 后来送药材的人回来,告诉皇帝,鸿王妃是真的重伤了,鸿王府的府医忙得团团转,而且他老远还看到了有下人拿着带血的纱布以及端着一盆子血水出来,想来情形十分严重。皇帝这才信了。 但皇帝怎么也没想到人居然没救过来,就这么没了。 皇帝让人赶紧把传话的人宣进来,详细询问情况。 过来回话的是鸿王府的总管,他说其实鸿王妃的情形一直都不太好,府医们都已经尽力了,只是鸿王妃坚挺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没能撑过来。 朝臣中有人想着,这鸿王妃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的,怎么会如此严重? 但现在人已经死了,再问这种话就显得有些不大好,是对死者多有不敬。 安国公当场就崩溃了,这可是他最最疼爱的小孙女,直接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皇帝赶紧让人把安国公移到偏殿,宣御医过来看看。 安国公这个岁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要一个承受不住,说不定就垮了。 皇帝沉默良久,最后说让廖公公跟鸿王府管家一道回去,看看鸿王府的情况。 发生了这样的事,就更没有人提起昨日陆镇满城找古道心的事儿。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有感,这都到了年底了,居然一再出事,这个年,怕是过不太平了。 张峥昨天就知道陆熠鸿用了鸿王妃意外摔伤的借口,但是没想到今早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他肯定昨日王爷那一剑并没不足以要了金香玉的性命,所以是在他们走后,陆熠鸿对金香玉下手了。 这一下手,就是死手。 不过就算陆熠鸿不动手,按照王爷的说法,古道心身上有多少伤,金香玉加倍,也是难逃一死。这顶多就算是陆熠鸿赶在王爷前面动手了。 当天,鸿王府忙做一团,王妃薨逝,要准备的事情可不少。 前来关怀慰问的人络绎不绝,都看到陆熠鸿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甚至下巴上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中血丝交缠,眼底也带着浓重的黑眼圈,面容憔悴,也就一身穿着还算整齐。 见到陆熠鸿这幅样子,人人都要说他一句对王妃真是情深义重,爱妻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才会让这位素日来极为注重仪态的王爷变成了这幅样子。 但也有好些人压根就没登门,比如陆镇那边的人。 真实情形他们都知道,也就懒得去看陆熠鸿演戏。 只是陆熠鸿下这样的狠手,还是让他们很意外。 毕竟金香玉是联系陆熠鸿和安国公的纽带,没有了金香玉,双方之间的联系就弱了,那么达成没有多久的合作就有可能终止。 这主要是看安国公到底还有没有打算继续淌夺嫡这场浑水,如果有的话,那陆熠鸿依旧是他的选择,谁让陆熠鸿对金香玉“一往情深”的设定已经深入人心?现在就连民间也有话本在说鸿王对鸿王妃的一片深情,倒是给他间接造了不少势。 苏方来看古道心,就跟他说起了这件事。 “这个陆熠鸿还真是够可以的,金香玉好歹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居然说杀就杀了,这是故意跟王爷抢人头,想着借这个举动撇清关系,让你知道你遇刺的事儿他是真不知情吧!还顺带捞了一把“爱妻”的好名声,便宜他了。” “真的是顺带?”古道心必以为然地摇头,“我觉得他是故意安排人在外面这么说,就是为了造势,为他将来继位赚口碑罢了。” 古道心已经听陆熠鸿说了这件事,只不过当时古道心的重点并不是放在这件事本身上,而是他回忆起了上一世最后,陆熠鸿每次来看他的时候就是给他说说外面发生的事情,朝廷上的事,民间的事,都有,和现在的情形却有几分相似,只是身份不同,心情便也大不同。 回忆了一会过去,古道心才把注意力放回到这件事情上。 “你这么说也确有可能,”苏方点头,又转头四下张望,“诶?王爷呢?” “刚刚莫廷来过,好像是有事,查到了什么证据,我也没听清,显章跟莫廷一道出去了,可能在外面,要不就是去军营。” 第289章 抄家安国公 苏方摇头感慨,“真是难得啊!总是围着你转的王爷终于肯让你一个人呆着了,我还以为王爷真打算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直到你完全恢复呢。” “怎么可能?他军中还有那么多事,张峥到兵部之后他就更忙了,哪里能天天守着我。再说我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古道心说着就想掀被子下床走路,赶紧被苏方给挡了回去。 是真的挡,他都不敢按。 “你可别,还是老实点吧,要是回头王爷回来发现你没好好休息,说不定以后都不让我来看你了。不过你也不要怪王爷管得严,这次你伤得这样重,王爷面上看虽然没什么,但我估计他内心里真的吓坏了。反正前段时间你也一直很忙,这半年多来都没好好放松过,这次就干脆休息个够。王爷把高博都调过来了,会所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 “我知道。不过陆熠鸿那边的情况你还要留意着。我估计现在就算金香玉死了,安国公也未必会和陆熠鸿断了。他就那么一个孙女,以后也不会有和别人联姻的机会,可能还会继续支持,只不过定会有所保留。” “恩,知道,回头我跟廖战也说一声,不会对他们放松,不过其实话说回来,金香玉死了,你的仇就算报了一半。等陆熠鸿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你打算怎么办?是继续做官,还是管理会所?” “这不是还远着呢吗?”古道心看向外面,声音淡了不少,“现在不着急想,来日方长。” 苏方看着古道心,沉默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从那日从寒山寺回来之后,道心就变的不太一样了。猜测应该是跟他和陆镇都来自异界有关,却不知道古道心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有的时候你跟他说说笑笑,他也有回应你,但就是有感觉,他的心思不在这。 莫名的,苏方有种担心,他怕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古道心会想着去找自己原本真正所在的那个世界,会离开这里。虽然有陆镇在,但如果陆镇要跟古道心一起去找的话,旁人也阻拦不得。 从古道心遭遇刺杀,到鸿王妃薨逝,这两天朝堂之上一直阴云密布,死气沉沉。皇帝也因为古道心跟陆镇的亲密关系而恼火,借着派人去关心古道心伤势的理由想进一步了解一下情况,但全部被陆镇给挡了回来,接连派出去三拨人,竟然没有一拨见到古道心。 朝臣们也能感觉到皇帝隐隐的怒火,就更不敢说话了,就等着廖公公那句“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结果在廖公公开口之前,事情来了。 东南道总督杨成申送来了一份奏折,经中书省呈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打开奏折看,越看神色越不对,最后直接气得将奏折扔飞出去。 此情此景,实在是似曾相识啊! 在过去的半年多时间里,一开始的时候,每倒台一位大臣之前,皇帝都是这样的反应。 朝臣们心中都跟着一哆嗦,想着这回是谁撞上去了,这么倒霉,之前古道心彻查的时候没撞上,结果古道心告假了,还自动送上门儿。 中书令老臣耿秋将奏折捡起来看,越看越心惊,“陛下……这……” 皇帝冷笑,“好个安国公!朝廷的脸面都要让他丢尽了!” 耿秋低头没说话,这奏折上涉及了三十七条生命,都是花骨朵一般年纪的少女,但陛下关心的竟然只是朝廷的颜面,这三十七条原本鲜活的生命就不重要吗?这些因为爱女被害却状告无门甚至被继续迫害的人家就不重要吗?就不值得陛下挂在口边提上一句吗? 皇帝雷霆震怒,责令刑部和大理寺一起,调查安国公一案。 朝臣们还一头雾水,都不知道什么情况陛下就要查安国公,还是等后来刑部和大理寺都开始行动了才了解道,原来安国公因为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还得是处子,所以常派府上的恶奴到外地去拐带,在京城动手比较容易招人眼球,所以就一直在外面作案,而且专挑那些没有背景的农民或者普通小老百姓家里的闺女。 抓到后享用一段时间,腻歪了就卖掉,始终不从的就直接把人杀了。 这么多年,有些地方官府其实是知道的,但就因为畏惧安国公的权势,所以从来没有人敢上奏,甚至是帮着掩盖事实真相,对那些被害人及家属进一步迫害。 而这一次,若不是东南道总督杨成申微服私访,正好遇到了这样一户遭难的人家,又不畏强权着手调查,否则还没人知道安国公做下的这些事。 东南道总督不仅找到了物证,连认证也一并带过来了,到时候只要皇帝彻查此案,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板上钉钉。还给他们省了不少事。 堂堂国公世家,不过一夕之间便风云变幻,曾经高高在上的安国公竟沦为阶下囚。 从皇帝接到杨成申奏本,到刑部与大理寺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再到向皇帝回禀,抄家安国公府,也不过是五天的时间而已。 仅仅五天,从前富丽堂皇的安国公府就变得十分萧条,红漆大门上的封条一角在寒风中微微摇动,更显凄凉。 古道心知道的时候,这事儿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还是苏方跟廖战过来看望他的时候跟他说他才知道的。 古道心撑着太阳穴感慨,“我这才卧床多久?怎么就感觉好像错过了很多呢?” “那可不!你是没看到安国公府抄家那天的情形!陆熠鸿那个脸色呦!跟吃了屎一样!我听说金香玉死了之后,陆熠鸿曾经公开表态过,他余生都会代替金香玉好好照顾安国公,这下好了,看看他怎么照顾!” 瞧着苏方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古道心摇头笑了笑,“不过我怎么总觉得这事儿太巧合了呢?他堂堂总督大人要去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这也就算了,整个东南道范围那么广,他怎么就想到要去那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正好就碰到了那么一户正在寻死腻活地人家?有这么积极地展开调查,将人证、物证都准备好了?” 苏方撇嘴,“哪能有这种巧合?那除非老天爷都看安国公黑眼。这事啊,还是你家王爷的手笔!” “什么?”古道心本来懒懒地靠着床头,一定跟陆镇有关,就立刻稍微坐直了身子,“怎么回事?” “我在核查证据的时候莫廷特意过来帮我,我一看他对这些证据比我都熟就问了,他就告诉我这些本来就是他和穆飞烟查出来的,自然熟悉。之前在白马寺庙会上发现陆熠鸿有打算要借力安国公府的时候,你家王爷就在筹谋了,想着要抓到安国公府的罪证,以免将来陆熠鸿借助安国公壮大势力后会为难到你。瞧瞧,这想得是多周全?还真是应了你那句话,你家王爷什么事儿都是静悄悄就自己搞定了,都不用你费心。” 古道心嘴角勾了下,感动之余,却也很是心疼。显章平时就已经很忙了,现在还要时时为自己考虑这么多。 之前苏方总是说他为了陆镇做了多少多少事儿,但他心里清楚,陆镇为他做的并不比他少,只是陆镇从来不说,也不让别人说。 “不过安国公共这一倒台,陆熠鸿应该是彻底没指望了,而且陛下说不定还会因为安国公的事情迁怒他,本来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这下估计要想再翻身就更难了。哎廖战,我看现在陛下好像对陆熠景也就那么回事,也没有之前那么宠着了。” 廖战点头,“陛下对陆熠景的态度确实淡了很多,如今也会在朝堂之上直接苛责,以前确实不会这样。” “是啊,我还听说陛下对皇后的热忱劲儿都不如以前了。之前我还觉得我们这位陛下最可取的地方就是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一片深情,现在看来,”苏方摇摇头,“果然还是喜新厌旧啊!” 苏方一说完,转头就对上了廖战的目光,“哎,你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 廖战转头,“怎么看着?” “就刚刚那样啊!” “我不记得。” 苏方挑眉,“……你该不会是在想,我会不会像陛下那样吧?” 廖战没说话,但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以前苏方从没表现过对男人的喜欢,反而更多的是跟女人在一起,他确实有点担心苏方对他的好感会不会就是一时的,又或者是迷惑于他对他的好,错把感动当成喜欢。 但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跟苏方说过。 不是不好意思,只是想着,万一苏方本来没有意识到,但却被自己给“提醒”了,然后跟自己分开了,那他会恨不得杀了自己。而且,他也愿意尝试相信,苏方是真的喜欢他,只是可能需要给他更多的时间。 苏方见廖战别开眼,又故意晃到廖战面前,“还真是啊?那你对我也未免太没信心了吧?” 古道心看不下去了,“好了,你们可以回去再慢慢讨论这个问题,我要休息了,我还是个伤者,能不能别在这刺激我?” 苏方撇嘴,“以前你和王爷可没少在我面前刺激我。”看古道心有要起身跟他白话一番的架势,苏方赶紧抬手做了个认输的动作,“哎好好好,我们走了,不烦你了!” 第290章 记忆模糊 傍晚,陆镇回来,先是陪古道心说了会话,之后晚膳准备好,陆镇去换衣服,古道心准备下床,刚刚换下一身戎装穿了常服回来的陆镇赶紧过去扶着。 古道心哭笑不得,“你这也太小心翼翼了,我现在能自己下床。” 陆镇面无表情,“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古道心咬了下嘴唇,“那次不是意外嘛!要不是因为跟莫廷逗呗也不至于扯到伤口。哎?这几天莫廷都没来,该不是你不让他过来的吧?” 陆镇没否认,古道心一抿嘴,他就该猜到。 最后古道心也没挣扎,还是让陆镇把自己给扶着过去了。没办法,陆镇就是这样的性格,太执拗,他不跟你争辩,但就是坚持自己的做法,古道心拗不过他。 看着桌面上青青白白的食物,古道心食欲是真的不大。从他受伤开始,陆镇就吩咐后厨,绝对不能做重油重盐的食物,不利于伤口恢复。他本来就口重,喜欢吃辣的、甜的、咸的,这么几天,他嘴里就已经淡出鸟儿来了。 不过古道心也没埋怨,他又不是不知道好歹。而且最主要的是陆镇都是和他一起吃饭,每天都是陪自己吃这些清淡的,他看着就心疼。 “显章啊,其实你不用跟我一起吃这些,你该怎么吃怎么吃,我保证不会跟你抢。” 古道心这话说的发自肺腑,他也想早点恢复,这样天天躺在床上实在太废柴了。 陆镇道:“不必。” 古道心反问:“怎么不必?你口味虽然没有我这么重,但这些对你来说也太清淡了。” 陆镇道:“你看着,会难受。” 古道心这才明白,陆镇这是怕自己犯馋难受啊! 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古道心低头笑了,“显章啊,你说你怎么这么好呢!” 陆镇没说什么,一边吃一边给古道心布菜,还特意盛了一碗汤在边上凉着,免得一会古道心想喝汤的时候再盛会比较烫。 “对了,我听苏方说了安国公府的事。” “以后应该告诉他们,过来看你,禁谈公事。” 古道心托着下巴,“这其实也不算事公事,我又没参与,就是听他们说说而已。他们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都为我做了什么。你自己又从来不说的。” 陆镇还是沉默,古道心想着,从前陆镇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话比现在多多了。 不过他也没觉得现在这样又什么不好,他喜欢从陆镇细微变化的眼神和表情中去推测陆镇的想法,也喜欢看陆镇认真听自己说话的样子。 古道心道:“陆熠鸿那边什么反应?” 陆镇摇头:“还没有动作。” 古道抿着嘴,“小心他狗急跳墙。” 陆镇道:“我会派人看好。” 古道心点头,停顿了一会说道::“我这两天总是不经意回想起上一世的事情,结果发现除了最后跟你相处的那段时间之外,更早前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 “时间太久了?” “不像,”古道心摇头,“记忆分化得太明显,几乎是从……是从我身体不好之后,记忆就非常清楚,但之前的,很多事都一团模糊,这应该不是正常现象。我想有机会的话再去一趟寒山寺问问两位大师。” “这种事确实谨慎些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嗯,这两天有没有羽忌的消息?” “没有,可能最近都没有红眼乌鸦的消息。” 古道心有些心急,红眼乌鸦明明就在京城,可为什么找了这么久都还没有找到?难不成是又离开了? 这种所求就近在眼前却无法得到的感觉实在不好。 “那最近殷霆有没有动静?” 陆镇摇头,“没有,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江南春,很少出来。” 古道心嘬了下嘴,真感觉这个殷霆比陆熠鸿要难搞多了,真是铁板一块,就没有一点能突破的地方。 “别急,我有派人盯着江南春,如果殷霆有什么动静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 古道心点头,他也觉得不能像上次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殷霆就去游历了,真要有什么事找人都找不到。 鸿王府。 书房中,陆熠鸿靠在椅子上,低头撑着额头,门窗紧闭,一室昏暗。 寂静之中,平时那并不怎么显的吱吖的推门声犹为响亮。 一缕阳光顺着素昭推开门的动作钻了进来,结果迅速被一室尘埃包围。 素昭顿了一下,看着颓然的陆熠鸿,低头咬唇,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过去,“殿下,您该出去走走了。” 陆熠鸿久久传奇出声,“出去做什么?让那些人看我的笑话?看我如今有多狼狈?” “殿下,您就算不出去,那些人该怎么说还是会怎么说,而且只会说得更难听。您想听听那些大臣私下里是怎么说的吗?素昭可以给殿下学学。” “闭嘴!” 陆熠鸿厉喝一声,却没有止住素昭的话头。 素昭轻轻扶着陆熠鸿的肩膀,“殿下,素昭不是想惹殿下生气,但您有洪才大略,难道就真的甘心将那皇位拱手让给景王?明明他连您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就算坐上了皇位,也震慑不了天下,让他将生杀大权掌握在手里,那就是灾难。殿下英明神武,才是真正的明君!”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手上已经没人,安国公又倒了,陆熠景至少还有父皇的宠爱,可是我有什么!” 啪! 陆熠鸿狠狠将手边的茶杯仍在地上,摔得粉碎。 陆熠鸿心里的憋屈说不出来,可能如果他没有梦到前世的情形还好,他偏偏梦到了,知道自己前世已经成为九五之尊,再对比眼下的境况,才更让他难以接受。 “殿下还有素昭!只要能让殿下得偿所愿,让素昭付出多大代价素昭都心甘情愿。” 陆熠鸿眉心微微一动,“现在,也就只有你还不离不弃在我身边。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又能做什么?” 素昭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眼下殿下的形势看着确实不好,但挡在殿下面前最大的阻碍就是景王,只要景王死了,殿下的形势就算再不好也没关系。” 陆熠鸿眼睛一亮,是啊,皇位的竞争不过是在他和陆熠景之间,就算他现在的形势不好,但如果没了陆熠景,他就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可是要杀他,不容易。”等等! 陆熠鸿突然睁大眼睛,想起前世有过这样一件事。 陆熠景看上春满楼的一个妓子,还特意为那妓子赎身,养在外面。当时这件事被暴出来后,父皇大大苛责了陆熠景。 父皇极为看重皇室颜面,对于有损皇室颜面的事情,几乎比官员贪赃枉法、徇私舞弊还不能容忍。在那次之后,陆熠景就算失了大半帝心。 这一世,父皇对待陆熠景的态度原就没有上一世那么亲厚,要是再爆出这件事,只怕不会比他现在的下场好多少。 但他始终记着陆熠景的话,有一个得宠的母后,犯多大错都不要紧。他不会让陆熠景再有机会翻身,就得来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记得被陆熠景秘密看中的妓子叫……玉明。 “素昭,春满楼是不是有个叫玉明的姑娘。” 素昭片头想了想,“对,是有,外地来的。” “什么背景?” “从前也是妓子,被用花魁大赛的借口骗来的,倒也一直听话懂事,而且如今在春满楼的行情好,都把以前的头牌比下去了。” 陆熠鸿不屑哼笑,“在哪都是一双玉臂万人枕,自然没什么区别。你去春满楼了解一下,最近是不是有人想要给她赎身。还有,再了解一下她常接的客人里面是不是有陆熠景。” “景王看上了我们的人?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因为我们也觉得这不可能,他才更敢这么做。难得聪明了一次,就是用在这种地方。他应该看上了玉明,你去确认一下,要是能确定就把玉明带过来。” 素昭挑眉,“殿下的意思是……” 陆熠鸿微微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咱们不妨就让我这位弟弟风流一回。” “是,素昭明白了,素昭这就去办。” 当天晚上,素昭就从春满楼带走了玉明。 第二天中午,玉明就假装出门买首饰,避开其他人的注意力,去了瑶光阁。 将写好的信悄悄交给瑶光阁的掌柜后,玉明就回去了。 瑶光阁掌柜赶紧告知了月宝,月宝又立刻让人将信送到了王府。王府管家拿了信去禀告陆镇。 这时候刚刚用过午膳,在古道心的软磨硬泡之下,陆镇终于答应带他到院子里面去走走。 一场新雪过后,满目银白,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这场新雪又让年味儿重了些。 古道心一开始还喜欢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后面就被陆镇拽下来,只能在扫过雪的地方走。 “王爷,公子,瑶光阁送信过来。” 古道心一听,赶紧接过了信。 在他受伤之后,云宝和月宝就只来过两次,不是他们不来,而是因为每次过来他们都要哭上好一会,孩子到底感情更细腻些,看着古道心脸色苍白,连床都不能下,那眼泪就控制不住。 两个孩子一哭,古道心就慌,手忙脚乱,还有一次扯到了伤口,陆镇就不让他们经常过来了,说等古道心好些了之后再过来。 第291章 开年第一案 古道心看着信上的内容,表情越来越阴沉。 “这个陆熠鸿,还真是狗急跳墙,不管不顾了。”古道心将信交给陆镇。 陆镇接过来看,锋眉微蹙,“他要对陆熠景下手。” 古道心眼中发冷,“嗯,大概是觉得如果没了陆熠景,他就是唯一合适继承皇位的人,那么就算他眼下的情形不好,也不碍事,最多就是即位之后,要做的事情多了些。” 古道心从不意外陆熠鸿的心狠手辣,上辈子他就见识过了,父母兄弟,又或者是朋友爱人,在陆熠鸿这里,不过只有两类区别。一类是他宏图霸业的助力,一类是他称帝的绊脚石。 绊脚石,总是要除掉的。 “显章觉得该如何?” 陆镇摇头。 古道心明白了,陆镇的意思就是干脆不管。 这样也好,古道心原本是想加把火,不过那两人毕竟是陆镇的亲侄子,虽然天家无父子,不过他也不想自己手上沾上跟陆镇有血缘关系的人的血。 不过就算他们不推波助澜,但不代表不能坐收渔翁之利。回头等陆熠鸿和陆熠景那边分出胜负了,他们就把剩下哪个收拾了,一了百了。 只是…… “还是让陆东去见一下牡丹,看看牡丹的意愿,如果她不想,就把她接出来,送回去。我答应过她,绝对不勉强她,任何时候她想回去我都帮她。” “嗯,我让陆东过去一趟。” 深夜,陆东从春满楼回来,告诉古道心和陆镇,说牡丹决定配合他们。 按照陆熠鸿的计划,是打算在陆熠景为牡丹赎身之前就吩咐好牡丹。等陆熠景将牡丹赎出去,牡丹将金屋藏娇的地点告诉他们,再安排人守株待兔,等陆熠景单独前往去私会牡丹的时候,就是他们下手的大好时机。 而牡丹要做的也很简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七天后,陆熠景果然给牡丹赎身了。 牡丹将消息前后送到镇南王府和鸿王府。 鸿王府那边很快就派了人,埋伏在陆熠景盘下来藏着牡丹的宅子附近。他还算聪明,这宅子是用牡丹的名字买的,别人要查的话一时也查不到什么。 古道心也发现,陆熠鸿其实也不算蠢笨,就是从来不把那点聪明用到正地方。 与此同时,巡卫营的人也开始在这附近活动。 不过巡为营本就负责皇城安全,这又是正赶上正月初,为了防止皇城秩序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什么事儿,加强防卫、增派人手也恨正常,陆熠鸿也没有多想。 正月十四的晚上,陆熠景偷偷从王府出来,带着两名近卫,去了买在保定街的宅子。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开朝,陆熠景大概是觉得在这个时候出去会比较安全,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注意到。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一出去,等待他的,就是刀光剑影。 当陆熠鸿的人追砍着陆熠景,并且已经砍断了陆熠景一条腿,下一刀就要取陆熠景性命的时候,巡卫营的人到了。 将院子团团包围,并且在第一时间制止了陆熠鸿的人。 陆熠景不用死,他活着比死了的效果好,反正陆熠鸿杀害手足的罪名是跑不脱的,所以成功与否并不重要。而且陆熠景被砍断了一条腿,也算是再无继位的可能,这就够了。 古道心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就算心狠手辣,毕竟陆熠景当初曾经雇佣千羽楼的杀手企图杀害陆镇,他只是间接让他没了一条腿,这都算得上宽仁无比了。 被害人是皇子,加害人业还是皇子,这等大事,而且人证、物证具在,都没等到第二天开朝,当晚就由苏方和京兆府尹贺连升一起进宫向皇帝禀告这件事。 皇帝都已经歇下了,廖公公看到两人过来的时候直接告诉他们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安歇,有什么事还是等明天上朝再说,结果苏方把事情一说,廖公公立刻变了脸色,赶紧就去里面通报了。 皇帝被叫起来的时候脸色奇差,结果听廖公公简单说了俩人求见的原因,身子一软就从龙床上滑了下来。 李皇后也顾不得扶住皇帝,当场就懵了。 待苏方跟贺连升进来将情况说清楚之后,皇帝傻眼,皇后崩溃大哭,跌跌撞撞就要出去看陆熠景,被宫人拦着劝着。 苏方也在一边说过现在景王已经被送回了王府,有府医看着。 好一会,皇后稍稍平复心情,“本宫的景儿……到底怎么样了?” 苏方一直低着头,“回禀皇后,微臣和贺大人过来的时候府医还在给景王殿下诊治。府医说,景王殿下应当性命无忧,但是……一条腿,是一定废了。” 皇后身子一晃,歪倒在榻上,整个人都失神了。 片刻后,皇后疯了一般地跑出去,这回宫人们都没拦住。 皇帝已经气得说不出话,嘴角抖了又抖,最后竟然身子往前一倾,吐了一口血,晕过去了! 苏方和贺连升都吓了一跳,廖公公赶紧宣太医。 这大半夜的,整个皇宫闹得鸡飞狗跳。 因为皇帝昏迷,案子也不能审,苏方就跟贺连升建议,不如暂时先去找镇南王做主。 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两位皇子的皇叔,自然是有权利审理案子的。 当时贺连升看向苏方的表情很是微妙,大有—你以为经历过上次全城搜索的事,别人还不知道你跟镇南王的关系不一般吗? 不过微妙归微妙,贺连升也知道,苏方说得没错,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主持大局的就只有镇南王。 于是两人就一起去了镇南王府。 到了王府,贺连升发现镇南王似乎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 “本王虽是他们能的皇叔,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轻易做主,最终还是要等皇兄醒来处置。就暂且将鸿王拘在鸿王府,皇兄醒来之前,没有本王的手谕不得出。调太医院太医照看医治景王。” “是。” 虽然最终陆镇并没有说要解决这件事,但是能得到这样的答复贺连升已经恨高兴了,至少他有了方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上头有人顶着的感觉就是好,难怪一开始发生这事的时候看苏方不慌不忙的。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琢磨琢磨到镇南王这边?感觉不错的样子。 苏方和贺连升走之后,古道心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穿着一身绛红色束腰里衣。 陆镇看到后赶紧站起来,抓起一旁放着的狐裘大氅给古道心披上。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 古道心就着陆镇的手拉拢大氅,“没事,房间里暖和。你跟贺连升说了?” “嗯。” 古道心笑了笑,“贺连升现在就是个无头苍蝇,就算没有苏方的建议,他也早晚会来找你。” 陆镇道:“他是聪明人。” 古道心轻笑,“不然怎么能安安稳稳做这么久京兆府尹?不聪明可不行。皇帝那边怎么样?” “陶太医传来消息,最晚今天也能醒过来。” 古道心点头,“陛下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经过这么一出,想必会更糟,看情形,是该立太子的时候了。估计等鸿王案一结,就会立陆熠诚为太子,病重期间再由太子监国。不过肯定又要劳烦你,对他多加照顾。只是我看陛下也未必愿意你教导陆熠诚太多,说不定又会误会你有什么想法。” “那是他的事。” 古道心笑容加深,双手搂住陆镇的腰肢拍,他还真是爱死了陆镇这种对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事情都淡淡的模样。 傍晚,皇帝醒过来,第一时间召地方跟贺连升进宫。 两人也没闲着,白天一直在梳理案情以及证据,是以到皇帝醒过来问的时候他们能够对答如流,还将事情的大概经过写好了折子呈上,方便皇帝查看。 遣词用句的时候两人已经尽力委婉一些,就怕皇帝撑不住刺激再昏过去。但就算说得再委婉,这事实就是事实,也不能变个样子。 皇帝看的时候几番胸口起伏,有太医在一旁随侍,胸口起伏得瞧着比皇帝还厉害,就怕皇帝有个什么闪失他也得被问责。 “逆子!逆子!皇后呢?”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一直在景王府照看景王殿下,并且……多次关心案情进展。” 贺连升斟酌着用词,但其实他说什么无所谓,反正皇帝明白他的意思。 李皇后一项护短,平时景王被禁足或者因小事被皇帝责怪,她都要去软磨硬泡地求情。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那就是恨不得生食鸿王骨肉,自然眼巴巴儿地盼着皇帝能早日惩治。 只是虽然皇后的心情能够理解,但皇帝心里怕也是不舒服的,毕竟他昏迷这么久,皇后也没说回宫陪伴照看,甚至没怎么过问,一颗心就铺在鸿王身上,陛下心里担忧鸿王之余,也免不了对皇后的失望。 皇帝重重叹息一声,“罢了,鸿王残害手足,削亲王衔,贬为庶民,发配晓龙城。其亲近下属,一律斩首示众。” 苏方和贺连升偷偷相互看了一眼,共同应了一声后退了下去。 轰动朝野的开年第一案,就这样在风风火火中开始,又这样干净利落、猝不及防地结束。 第292章 不属于古大人本身 二月初,陆熠鸿被发配走了,陆熠景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虽然身体上稍有恢复,但因为心里上承受的打击太大,一直把自己关在景王府,对所有人都是避而不见,就连李皇后也不例外,可以说是一蹶不振。 事情就算是尘埃落定了,但古道心却有点后知后觉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两年多的时间,接近三年,他不仅跟陆镇顺利走到一起,也报了上一世的仇。虽然其中有些波折,但整体说来还算非常顺利。 心里的大包袱卸下了,古道心没像很多复仇成功之后的那些人那样,感受到空虚或者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对未来有很多规划和设想,因为他的未来有陆镇。 余生还有那么长,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都能跟陆镇在一起,古道心就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前一段时间陆镇比较忙。皇帝确实如他们所想那般,立陆熠诚为太子,而且从二月开始,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每天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就是醒过来的时候也不一定能说多少话,太医院那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宫里该准备的东西都要准备上了。 陆熠诚忙着,但毕竟少不经事,所以主要还是得看陆镇,现在整个朝廷上下都是以陆镇马首是瞻。 陆镇原本给古道心告的假已经结束了,但他想古道心再多休息休息,所以又给延长了假期,等古道心身体彻底恢复之后在上朝,左右现在朝廷上的事情虽然多,但众官员听从调度,又有廖战、苏方、张峥、敏怀恩等人的协助,也不是忙不过来。 就算众人忙着,也还是时长来王府看古道心,给他说说外面的事儿,也是怕古道心一个人太无聊。 如今陆镇和古道心的关系已经算是朝廷里公开的秘密,有些人一开始还会想想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但是后来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们只看到如今铁板一块的王爷也有了软肋和逆鳞。而最让人震惊的是,有了软肋的王爷并没有比以前看着更好相处,也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可趁之机,只因王爷把古道心护得那叫一个严实。 反而朝臣们比以前更加战战兢兢,因为以前是得罪王爷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现在依旧,却还加了一条——得罪了古道心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古道心的古府几乎成了摆设,他现在常驻王府。云宝和月宝也被陆镇接到了王府住,反正王府有的是地方,没必要住在两地,还要来回跑。 月宝已经渐渐长成了大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气质恬淡静雅,意料之中是个美人。 年后开始已经有媒婆上门给月宝提亲了。谁都知道,月宝和云宝是被陆镇和古道心一块宠在心里的,如今不管正在公开还是不公开的地方,云宝和月宝都叫陆镇和古道心“哥哥”、“二哥哥”,俨然一家四口。 云宝还小也就罢了,但月宝这边年纪也差不多了,在这个年代,好多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都定了亲,甚至成亲了的都有。 要是能娶到月宝,那就等于靠上了镇南王和古道心两棵大树,再加上瑶光阁、金点斋、雀馆等,成亲的时候十里红妆必然轰动京城。 然而古道心却觉得太早了,在他的认知里,女孩子三十多岁成家都不晚。就算要“入乡随俗”,他也不能接受让月宝这么早就定了人家,至少也要成年之后吧?而且他也希望月宝有一天能遇到一个真正让她心动的人,而不是靠着媒妁之言。 于是古道心就很坚决地把所有的媒人都轰走了,并且强烈表示,他和陆镇只是会为月宝参考,帮她把关,但不会替她做决定,将来月宝想嫁给什么人,那要看她自己的想法。 外面的人一听,各个觉得匪夷所思。这自古以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母不在了,就要看家中兄长,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就是这个道理,哪里有让孩子自己做主的? 也有人感慨,还真不愧是古道心,这种想法也就只有他想得出来,而同样令人惊讶的是镇南王对此也表示支持。 众人怀疑,是不是只要是古道心的想法,镇南王都会支持,镇南王的态度从来不在“想法”本身,而是这个“想法”是谁的。 云宝已经考过了童生,一次过,而且还是第一名。又是引来不少恭贺之声。 原本还有人疑惑,云宝怎么会这么厉害,小小年纪,不仅文采出众,还有相当不错的身手,文武兼备。后来知道是由陆镇和古道心亲自教导,众人的反应就又变成了——哦,难怪了! 文有当年的榜眼古道心,武有大晏战神镇南王,有这两人教导,怎么可能不出众?这话光是说出来都让人听着嫉妒。 这一日,赶上沐休,古道心和陆镇一起去了寒山寺。 几天前他们就决定今天过去,也提前往寒山寺送了拜帖,两位大师也让人捎回了口信,说等他们的到来。 灵尘大师还是那么随性,直接问古道心有没有好茶,因为他听别人说古道心喜欢喝茶,王爷搜罗了不少好茶给他,可以的话带上一小包就好。 一大早起床后,陆镇先在演武场纠正了云宝练功,古道心和月宝在边上笑看着,之后一家子用了早膳,古道心和陆镇才去往寒山寺。 此时是二月中,料峭春寒,头两天下了一场大雪,山上银装素裹,路也不好走,但是古道心却走得很欢乐,一路蹦蹦跳跳没个正形地走在前面,陆镇就在后面小心护着,免得古道心一不注意摔了。 古道心的黑色狐皮大氅是陆镇的,陆镇身上的白色狐皮大氅是古道心的。 之前苏方就说过他们,又不是没钱买不起大氅,就非要穿对方的,天天秀天天秀。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蜿蜒而上的静谧山路上,留下仅有的四排脚印。 到寒山寺的时候,灵尘大师就站在门口,古道心立刻加快脚步,“这么冷的天大师不会一直在这等着吧?” 灵尘摇摇头,“这倒没有,就是在屋子里面呆久了,出来走走,也顺便看看二位施主到了没有。师兄也在里面,二位施主请进来吧。” 灵尘做了一个让进的动作,古道心却没立刻进去,而是习惯性地转头看了身后的陆镇一眼,看到陆镇跟上来后才迈步进去。 屋中,静明坐在蒲团上,手上正转折佛珠,见到三人进来后才停下来。 “王爷,古大人,又见面了。” 两人向静明点头示意,古道心将包好的两包茶拿出来,静明和灵尘一人一包。 灵尘弥勒佛似的笑呵呵地收下了,静明表情严肃地说“让古道心破费了,过意不去”,然后也毫不犹豫地收了起来。 古道心差点没笑出声,这两位大师都是越接触越觉得有意思。 “两位大师,这次过来,还是有疑惑想请两位指点。” 静明道:“指点谈不上,古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上次来的时候,我跟两位大师说,我还有之前的记忆,但是这段时间记忆出了问题。就是有些事情我记得还特别清楚,甚至说非常清晰,那是我上一世最后的一段时间。但是在那之前,全部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还不是一点点模糊不清,而是很多事情我几乎想不起来了。包括我之前跟显章说过的一些事,后面显章再提起的时候,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古道心说完舔了下嘴,陆镇立刻将水杯地给古道心。古道心抿着嘴笑了一下,刚刚在叙述的时候皱起来的眉头瞬间舒展开。 静明和灵尘对视一眼,静明道:“那敢问古大人,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古道心眨眼,“什么意思?” 灵尘笑着解释,“师兄的意思是,是不是在大人记忆模糊的时候有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或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契机。” 古道心想了想,恍然意识到,他开始记忆模糊的时候,可不就是陆熠鸿垮台的时候?虽然具体日子记不清,但仔细回想就是在那个时间段前后。 “是有,就是……算得上大仇得报吧。但是这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就因为我前世的仇报了,所以有关前世那段的记忆就消失了?” “目前来看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就是如古施主所言,因为前世大仇得报,执念放下了,所以有关这段的记忆便开始慢慢消失。记得前世之事本就有悖天道法则,如今心愿已了,天道法则自然要修复原本不该出现的情况。” 古道心嘴角抿起,他不是很赞同灵尘的分析,真要说执念,他对陆镇的执念绝对比仇恨要深得多了,可自己已经跟陆镇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前世最后的相处他不但没有忘记,反而记忆更加深刻了? “那还有第二种可能呢?” 静明道:“第二种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就是那段模糊的记忆,可能并不属于古大人本身。” 第293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古道心一愣,“什么?” 灵尘解释道:“当然,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古施主的记忆出现了这样分化明显的情况,我跟师兄都觉得有可能是因为模糊了的那段记忆说不定并不是古施主自己的。” 古道心舔了下嘴唇摇着头,“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呢?不管是记不清的还是记得清的记忆,都是我前世的经历,是串在一起的,又怎么能说前面一段不是我的?如果不是我的,那就说明那不是我的经历,若没有之前的经历,也不会发生后面我记住的那些事。” 陆镇看着灵尘和静明,也是非常不解。 静明道:“这其实也是我和师弟不甚明了的地方,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那我们也就不用怀疑了,便能直接确定是这个原因。” 古道心:……这么说还真没差。 “但是……” “古施主其实不必如此纠结,”灵尘笑着道,“很多事情,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而且老衲相信,总有一天,所有的疑惑都会有答案。而且对于古施主而言,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吗?那也就没有必要非要将连陈年往事都算不上的记忆放在心中。” 灵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古道心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两位大师能给到的解答也就这么多,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又呆了一小会,古道心和陆镇就一块下山了。 上山的时候古道心还有心情欣赏山间景色,但下去的时候就明显安静了许多,而且也有些心不在焉。 古道心走着走着,突然被一旁的陆镇拽住。他晃了下神往前面一看,这才发现前面有一块不小的石头,要是没有陆镇拉着他,他继续往前走,那不是一脚踢在石头上就是会被石头绊倒。 陆镇拉了古道心那一下后就没有放开手,一直握着古道心的手腕走。 古道心嘴角动了动,“显章啊,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不是第一种情况,但如果说是两位大师说的第二种,上一世前面那些经历都不是我的,后面我……我身体不太好之后的经历才是我的,这怎么可能?难不成一开始的古道心不是我,到后面才换成我?那一开始控制着这具身体的又是谁?” 还有一点古道心没有说,那就是如果上一世真的有另外一个灵魂控制过这具身体,那么之后换成自己控制,那现在,这具身体里,是不是只有他自己?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很可怕,有另外一个灵魂,一直窥探着自己和陆镇相处,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陆镇拉着古道心的手紧了一些,有些话就算古道心不说,他自己也能明白。 “我知道你是谁,不管上一世是不是有两个古道心,我确定,这一世跟我相处的,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是你,只有一个你。” 古道心嘴微微张着,最后抿起来笑了,心里的恐慌被扫了出去,也许他就该像大师说的那样,想开一点,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很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身边有家人有朋友,生活美满,足够了。 从寒山寺回去后,两人都默契地再没有提起这件事,也没有跟任何人说。 三月初,古道心的会所正式成立。 他将雀馆、养生阁、金点斋还有瑶光阁中间所有的其他店面都买了下来,用来拓展扩大,然后在一定程度上打通,合并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娱乐城,也就是古道心一开始就计划的休闲会所。 会所里不仅有原本的这些业务,还有增加了其他不少东西,比如类似保龄球和兵乓球的室内运动,类似酒吧的休闲场所,还有快餐店和舞台剧。 整个会所占据了足足三条街,正式成为整个大晏,甚至整个世界最大的娱乐城,为一人所有。 名义上这个会所是赵月宝的,但整个大晏几乎都知道,会所真正的主人是古道心,不然会所也不会取名为“镇心”,现在有多少人不知道镇南王和古道心是一对?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藏着太憋屈了,所以古道心这回给会所取名一点都不避讳。 会所正式成立这天,古道心和陆镇、云宝、月宝现身典礼,但也只是露个脸,之后就回王府了。 真正的庆祝宴在王府里,除了陆镇、古道心还有姐弟俩之外,就只有苏方和莫廷他们,大都是真正的自己人,唯一一个算得上外人的也就是简纵,古道心也是想着这段时间简纵确实将孩子们照看得很好,挺高兴的日子就一起叫过来了,反正他们也没打算说什么不能说的话。 莫廷拿着古道心给他们每个人发的特别贵宾卡笑得合不上嘴,身子都东倒西歪差点歪到一旁的夏侯锦程怀里,被夏侯扶起来之后继续笑得露出两排小白牙,还想跟夏侯约着什么时候去来个鱼疗,反正有特别贵宾卡,什么时候去都行,而且一分钱不用花。 一旁的穆飞烟听不下去,数落莫廷占便宜已经是事实了,能不能不要还说得这么得意。 莫廷噗了一声,难得没跟穆飞烟斗嘴,继续跟夏侯约时间。 张峥跟简纵聊着孩子们的情况,他闲下来的时候也经常去看孩子们,因为曾经受教于孙大儒,加上还有一个博学鸿儒的祖父,所以也格外注重孩子们的学识教养,在京的时候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去亲自教导几次,也就渐渐跟简纵熟络起来。 简纵话少,他也不是话多的人,交流起来却也还顺畅。 不多时,一个侍卫进来,说是江南春的殷老板将贺礼送来王府了。 别人也都知道古道心跟陆镇回了王府,但是贺礼还是送到了会所,会所那边也在摆酒宴,由高博和陆东主持着,敢直接把贺礼送到王府来的,也就只有殷霆。 古道心伸手,拿过侍卫手中长长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画轴。 看到画轴的第一眼,古道心的心脏就狂跳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展开。 陆镇一开始看到画轴的时候还没想到什么,但是一看古道心的表情,瞬间想起,古道心说他从原本所在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一幅画,而画中的内容就是一只穿梭在雷电之中的乌鸦。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古道心舔了舔嘴角,将画轴拿出来,慢慢展开。陆镇表面平静,但袖子下面的手却已经悄悄握住了古道心的手臂。 画卷展开,真是那幅画! 古道心惊呆了,正在不知所措之际,那画上的内容竟然以眼见的速度逐渐变淡,直至完全消失。 古道心眨眨眼,上下转动画轴,一片空白的画面让他开始怀疑他刚刚看到的内容到底是真的还是因为念想太重看花眼了,之后才想起来陆镇也是跟自己一起看的,赶紧转头求证,只见陆镇也是难得微愣的表情,古道心便知道自己刚刚没有看错,原本画卷上是有闪电和红眼乌鸦,但是都在刚刚展开之后没多久消失了! 众人也都注意到了古道心和陆镇的表情异样,苏方和莫廷直接起身凑过来看,却看得两人一脸莫名其妙。 苏方道:“不就是一张白纸吗?你们这什么表情?我还以为画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莫廷道:“这个殷老板也真是,怎么送贺礼却只送了一副空白卷轴?我可没听说过还有这样送礼的。难不成这卷轴还是多名贵的东西?看着也不像啊!” 陆镇和古道心又相视一眼,古道心慢慢卷起卷轴。 “没什么,可能是殷老板觉得我就差这一个卷轴了。”古道心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又看向侍卫,“送礼来的人呢?” 侍卫道:“已经走了,是江南春的人。” 古道心笑着看了一眼陆镇,“看来得找个机会去江南春感谢殷老板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过来。” 陆镇点头,“明天就去,一会让人送拜帖。” 莫廷跟苏方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傻愣愣的表情,来自同样的疑惑——不就一个空白画轴吗?怎么就成了大礼了? 同样看不懂的还有其他人,不过陆镇和古道心没说,他们也就没问。 第二天早朝结束后,两人就一块去了江南春。 早上的江南春人不多,很是清静。 门房似乎早就得了吩咐,两人来了之后也没说先进去请示一下,就直接带人进去了。 还是一样的凉亭小院,三月初尚未回春,依旧带着冬天的萧瑟清冷。长亭四周换上了厚重的帘子,地上铺着的席子上也放了软垫和兽皮,坐上去软和又保暖。 殷霆还特地吩咐人拿了小毯子过来,可以盖在膝上。 古道心和陆镇的桌子拼在一起,桌子上的红泥小炉上温着酒,淡淡的酒香飘出来,温着就觉得心肺都暖暖的。 “殷老板似乎早就知道我们会过来。” 殷霆偏头,面具下的嘴角翘起了一点点,“我都送了那么一份大礼了,两位自然要过来。” 古道心微微扬头,“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不用再遮遮掩掩了,还请殷老板告知,这画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于我的事,殷老板到底知道多少。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294章 无你怎成仙 “我是什么人,日后你们会知道,我以为眼下你们更想知道那幅画是什么情况。当初古兄到这个世界,那幅画就是契机,古兄一直在找的红眼乌鸦,就是画上的那只。” 古道心挑眉,“那我倒想问问,为什么那幅画我们才打开之后没多久就变成了一张白纸,画上的内容怎么会都消失不见了?” 殷霆偏头,“你的记忆不也有一部分消失了?” 古道心一惊,他记忆有消失的这件事除了陆镇之外就只有灵尘和静明两位大师知道,殷霆怎么会也知道? 陆镇也皱起眉头,看着殷霆的目光很是警惕。 “其实你们不用防备着我,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会知道这些自然有我知道的原因,我只是想告诉古兄,你一直头疼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古道心第一时间没听明白,“我头疼什么?” 殷霆抿嘴,停顿了一会才说道:“你为什么找红眼乌鸦。” 前面说了那么多,包括当听到殷霆知道自己有记忆消失的时候,古道心都没像现在这样激动得直接站起来。 “你是说……我身上的那种电……” “是雷电,之前你身上的就是雷电之力,也就是那副画上画的那种。不过随着你记忆的消失,你的雷电之力也跟画上的雷电一样消失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记忆会出现断层?”古道心有种感觉,他在两位大师那里得不到的答案,殷霆可能给他,“我不记得的那些……到底是不是我的记忆?” 殷霆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那不是你的经历,但你记得,自然算的上你的记忆。” 古道心往后稍稍仰了一下,那果然不是他的经历!所以在上一世跟陆熠鸿有那些恩怨纠葛的,不是他?他这算不算是报错了仇?不,最后的记忆是他经历,那他也一样是因为陆熠鸿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那到底怎么回事,不是我的经历,是谁的经历?” 殷霆看了一眼陆镇,才慢悠悠地说道:“其实你从之前的那个世界,到上一世,刚过来的时候出了点状况,意识并不清醒,但如果一直让你沉睡下去,就与死人无异,这具身体也会废掉。所以代替你暂时掌控这具身体的,就是那幅画上的乌鸦。他已经修炼出神识,化形成人都可以,并且拥有你在之前那个世界的全部记忆和情感,可以说就是你的完全复制,但是又拥有一定自己的自我意识。 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也没想到会变成那样。因为他是直接代替你掌管身体,甚至与你联通了部分意识,导致除了被动的雷电之力外,与常人无异,所以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你是在被迫害之后才醒过来的,他便将所有的记忆都传给了你,也包括对陆熠鸿的仇恨,然后又耗尽所有的力量让你重活了一世,算作补偿,再之后就陷入了沉睡。 直到你这一世,帮他报了仇,他苏醒过来,执念也消失了。一具身体不能存在两个意识,所以他在苏醒之后就从你的身体里离开。当时因为执念已消,又因为使用你的身体消耗过大,已经没有力量支撑他继续存在,所以没多久就消失了。在他消失后,那段属于他经历的记忆自然也会消失。你的那种雷电之力当然也不复存在。” 古道心愣愣地听完殷霆的解说,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得捋捋。 过了一阵,他才缓缓转头看向陆镇,“所以这一切,都是一只成了精的乌鸦搞的?哎不对,那为什么我前世的队长也会来到这个世界?” 殷霆道:“是个意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意外,一开始你的意识也不会陷入沉睡。” 古道心道:“那我之前曾找灵尘大师解梦,说过我的那个梦境是我的真实经历,那难不成那不是我的经历,也是那只乌鸦的?” “什么梦?” 古道心:呵,终于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古道心想了想,又下意识地去看陆镇,看到陆镇对他点头之后他才将梦境中的情节告诉了殷霆。 殷霆低头笑了笑,“看来你记忆的恢复比我想得还要快,那和尚能看出那是你的经历倒是不错,就这个世界而言,算他有点本事。那不是乌鸦的经历,就是你的。” 古道心半晌无语,“所以我之前,真的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不只是你,”殷霆转头,“陆镇也是,你们两个,还有我,我们三个都来自同一个世界。” 沉默良久…… 古道心恍然明白,看来殷霆不仅跟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甚至还有从前的记忆,但他和陆镇就没有。 “那这支墨笛……”古道心抽出笛子举了下。 殷霆点头,“那本来就是你的。” 古道心低头看着,温柔的目光从笛身上掠过。难怪从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这笛子合他的眼缘,难怪越吹越觉得顺,这就是他的! “所以我跟显章,也是从很久前……就已经认识了?” “这是当然,要是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推算,你们一千年前便已相识。” 今天听到的一切,都不及这一句让古道心震撼。 古道心对殷霆口中的那个世界有好奇,却也没有太多的向往和兴趣,甚至更多的是一种担忧,他有想过会不会是在那个世界他和陆镇出了事,不然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离开那个世界,然后还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世界,直到他因为一只成了精的乌鸦而来到这里?那只乌鸦到底是巧合,还是有特别的原因才会带自己来这边? 但所有的担忧和顾忌,都因为一句他和陆镇相识已千年,而变得微不足道。 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千年前的自己和陆镇,到底是什么样的,是怎么相处的。 “殷老板把笛子带给我,还跟我们讲了这些,那想必至少在千年前,我们不是敌人吧?” “……自然。” 这声自然,是殷霆停顿了好一会之后才回答的。 古道心总觉得殷霆话还没有说完,但后面等了一会后也不见有下文,他也就没在注意,继续问道:“那我们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要急,现在有些事情还不到该知道的时候,这个世界也有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则,总要了了所有的事,你们才能回到真正原本的那个世界。” 古道心想过他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回去,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证实。 “那怎么才算了结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事?” “等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会有所感觉。” 古道心沉默片刻,“我们为什么还会回去?到底是因为我们本就属于那个世界,还是因为我们在那个世界也还有没有了了结的事儿?” 殷霆歪头,“你这是想套我的话啊?” 古道心不说话了,他确实有那个意思。 殷霆转头看了眼陆镇,“看你们两个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想回去。” 古道心耸肩,“多正常啊,这毕竟是我们熟悉的世界,但你说的我们原本来自的那个地方,我们一点记忆都没有,又怎么能说得上想要回去?在这里,我们有彼此,还有家人朋友。” 殷霆立刻道:“那你怎么知道在那个世界没有?” 古道心一震,下意识地握住陆镇的手,在陆镇第一时间回握之后才低着头说道:“可我不记得了。” 殷霆明显怔了一下,又很快偏过头。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直到殷霆开口邀请古道心和陆镇留下来吃个午饭,最后被古道心婉言拒绝。 回去的路上,古道心反复琢么着一件事,陆镇看他纠结到咬嘴唇便轻轻拉了他一下,“想什么?” 古道心撇嘴,“我在想苏方啊,如果按照殷霆的说法,上一世一开始的人根本就不是我,那与苏方成为好友的,就该是那只红眼乌鸦,所以……” 古道心的话没说完,但是陆镇明白。 “无需想太多,就当苏方交了两个朋友,一个是他,一个是你。” 奇迹般的,古道心觉得舒服多了。虽然他已经渐渐忘了上辈子和苏方的相交,但是这辈子的相处历历在目,他真的当苏方是好兄弟,不然也不会对这件事这样耿耿于怀。 他也不打算告诉苏方这件事,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而且古道心相信,如果让之前的“古道心”选择,他也会希望自己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苏方。从红眼乌鸦会让苏方也重生一次便能看出,他是真的视苏方为知己好友。 暂时放下苏方的事,古道心还在消化自己被一只“乌鸦精”附身了的事,不,按照殷霆的说话,这不是“附身”,这只是暂时的支配他的身体,以免他真的睡“死”了。 “显章啊,你说那是个怎样的世界?乌鸦都能变成人?”古道心有现代的记忆,但是他也不确定,殷霆口中的世界,是不是跟他在现代电视里面看到的那些玄幻古装剧一样。 陆镇摇头。 古道心知道,陆镇的意思是——没有见过,没有记忆,所以不好说。 古道心转头,嘴角微微抿了起来。记忆中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世界,即使理智上再明白自己是其中一员,还是会觉得很难以置信。 修仙问道,真的存在吗? 古道心再次看向身边的人,若是能跟显章一起,长生不老,也确实值得期待。 作者闲话:今天严重卡文,担心写的有点乱,梳理一下,上一世之前是红眼乌鸦,但是到古道心被变相囚禁在自己府内,也就是从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开始,真正的古道心就苏醒了,原本的红眼乌鸦就沉睡了。 第295章 新帝 四月中,皇帝驾崩,太子陆熠诚即位。 陆熠诚受陆镇管教多年,虽然年轻而且玩儿心重,但至少面上看着样子还可以,倒是端出了皇帝的架子,从祭天到于金銮殿接受百官叩拜,竟然也一点错处都没有。 古道心的假期也终于结束了,至少没有错过新帝的继位典礼。 晚间,即位大典结束后,文武百官纷纷退去,只有陆镇和古道心留了下来,而且跟陆熠诚一块去了养心殿。 一进养心殿,陆熠诚绷着笔直的后背立刻就弯了,肩膀耸着,脑袋耷拉着,活像遭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要是将他那一身龙袍换上宫人的衣服,活脱脱就是个刚刚受了主子气还被罚了俸银的小太监。 陆镇的眉心瞬间就蹙起来了,冰冷严厉的声音响起,“仪态。” 陆熠诚一激灵,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腰板,之后才丧着一张脸求饶,“皇叔啊,典礼都结束了,就不用这样了吧?” 今天一整天,他之所以能一直绷着可不是他意志力顽强,而是当他稍有放松的时候,他就能感受到皇叔如芒在背的目光,实在是刺的慌,所以才一整天都坚挺下来,现在他就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你现在是皇帝,就该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怪你皇叔对你要求严格,这都是你应该做的。今日登基你若是都出了岔子,往后还怎么震慑百官,让他们对你这个皇帝心服口服?” 陆熠诚撇嘴,“我震慑不了他们不要紧,只要皇叔能震慑他们就行啊!” “那是两回事,”在古道心眼里陆熠诚就是个孩子,所以也很有耐性地说教,“你皇叔能做到的不代表就是你的。你是皇帝,要是需要靠你皇叔的威慑才能管住百官,那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一国之主的威严又在哪?天下百姓也都会质疑,这江山到底是谁的,甚至会质疑是你皇叔要扶你上位,是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知道皇叔不是这样!皇叔是真的为了我好!”陆熠诚急忙辩解。 “你知道有什么用?天下人不知道。别说寻常百姓,就是满朝文武估计也少不了有人这么想。有些激灵的能看出显章对你的照顾和维护由来已久,阴谋论地想着从很早以前,显章便觊觎皇权,只是因为是旁系,即位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要扶持你。” “我永远不会这么想!”陆熠诚脸都红了,他说不过古道心,半天就只会一再否认自己绝对不会猜忌陆镇。 “你不会想是一方面,但你不能只想着自己,”古道心的表情渐渐严肃,“显章一生清名,如果你不担当起来,很有可能会被你给毁了。你以为摄政王是什么好差事?古往今来,但凡成为摄政王的,最好的也是褒贬不一,饱受争议,更多的名声都不怎么样,你是打算让你皇叔为你牺牲掉一世名声吗?” 这一次陆熠诚眼眶都红了,就站在那里不说话。 古道心点头,对于现在这个效果很满意。 “话不多说,好好想想吧!陛下今天辛苦了一天,早些休息,明日还要上早朝,微臣和王爷先行告退。” 古道心拉着陆镇走了,留下时间让陆熠诚可以自己好好想想。 出宫的路上,古道心还琢么着,“显章啊,你说我刚刚的话会不会太过分了?他不会被我打击我一蹶不振吧?” “不会,你这些话说得正得当。” 古道心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他这个性格啊,你不给他来点猛的,那不行!孩子总要经历点什么才能真正成长。而且你之前对他们母子多有照顾,他知道感恩是好,也只怕因为没有受太多罪,心思单纯了些,得多费心。哎,你说殷霆说的我们还没有了结的事儿,该不会就是把陆熠诚培养成为一个真正皇帝吧?那可有的教。” 陆镇道:“确有可能。” 古道心撇嘴,“那从明天开始,一定得好好教育操练!不过难得的是这孩子心地纯善,我看得出,他是真的敬你,要不然也不会我说完那些话之后他就委屈得要哭了,他不想你误会他。” 陆镇点头,“这也是我选择扶持他的原因。” 在陆镇看来,能成为一个好的皇帝,一个能够造福天下苍生的皇帝,既不能是像陆熠景那样暴躁易怒又无雄才大略的,也不能像陆熠鸿那样过于玩弄权术、工于心计,心思都在这些阴诡之事上。 而是该有坚定的意志、治国的谋略,还有一颗诚善之心,知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虽然现在陆熠诚似乎还不具备第一点,第二点也一知半解,但他已经具备第三点,这一点,是一切的基础。 古道心和陆镇走后,陆熠诚一个人在养心殿站了很久,脊背挺直,没有一点弯下去,后来还是贴身伺候的公公过来喊他,说太后请他过去一趟,他才耸动了下肩膀,抹了一把脸,往安康宫走去。 安康宫是太后的宫殿,陆熠诚刚一进来就差点被一屋子刺鼻的熏香熏个倒仰。他记得以前母妃并不喜欢这么重的香,甚至都不太多用香料。 “母妃。” 容太后微微一笑,对着陆熠诚招了招手,“还叫母妃呢?该改口了!” 陆熠诚低下头,低低喊了一声“母后”。 容太后笑容加深,“这才对!刚刚哀家听说,你把摄政王和古道心留下说话了,说了什么?” 陆熠诚微微皱眉,但最后还是说道:“没什么,就是皇叔提醒我,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切不可像从前那般没规矩了。要我能独当一面。” 容太后冷哼一声,“他这话说得倒是没错,要是他也真能这么想就好了。” “母后,您又来了!都说皇叔没有异心,也是真挚待我,您怎么就总想着皇叔不好呢?” “傻孩子,母后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吗?母后是不想看你沦为别人的傀儡。你父皇糊涂,居然在龙驭宾天之前封陆镇为摄政王,难道他都忘记了当年他对陆镇的防备了?现在却放了这样一头老虎在你身边,母后都怀疑他这么做是不是为了你好!” 陆熠诚眉心褶皱更深,“儿子觉得父皇此举没错,而且儿子也感谢父皇的安排。再说,没有皇叔,儿子哪里有今天?母后,儿臣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知道,光凭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压不住文武百官,若是没有皇叔相护,我怎么跟朝中那些倚老卖老的官员斗,到时候才是真正的主少国疑。” “是,母后是知道你一开始不容易,但咱们又不是没人,为什么非要听他陆镇的?听母后的话,给你两个舅舅提一提官职,让他们辅佐你,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眼见着容太后越说越不像样子,陆熠诚脸色逐渐苍白。 “母后,他们是儿子舅舅,摄政王还是儿子皇叔呢!而且母后怎么不想想,从前我们落魄的时候,两位舅舅可曾雪中送炭?哪怕是让舅母进宫关怀两句?反倒是我们在皇叔的照顾下日子好过些了,才稍微频繁走动,希望从我们这搭上皇叔,为两位舅舅的官途铺路。而且后宫不可干政,从皇祖父在时就忌讳外戚专权,父皇在位时那么……也没见他多扶持李家,甚至有打压的趋势。母后您忘了吗?” 容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母后不是为你好吗?难道母后还会害你吗?当初也不是你舅舅们不帮我们,是、是因为他们自己的情况都不太好,但你镇皇叔权势滔天,他对我们的关心照顾不过就是从手指头缝里露出来一点点罢了,算得上了什么?也值得你这样记着?” 陆熠诚彻底不想说话了,他不知道母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母后虽然也对镇皇叔颇有微词,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说出这么多过分的言语。他不想用多严厉的字眼来形容自己的母亲,但是这样的行为,他也真的接受不了。他怕自己继续听下去真会说出些伤害母后的话。 “时辰不早了,母后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早点安歇吧,儿子也先回养心殿了。” “皇帝!皇帝!” 容太后叫了好几声,但陆熠诚都没有回头。 容太后气得直跺脚,并且理所应当地将这一切归结到了陆镇头上,坚信一定是陆镇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才会让从前那么孝顺懂事的儿子开始无视自己的话。 新帝即位,朝堂之上难免会有些动荡。 但有陆镇在,再加上已经官居一品的古道心,还有苏方等几部尚书鼎力支持,这股动荡连一个月都没有就被平息下来。 朝野上下确实有人怀疑陆镇这位镇南王是在将皇帝当傀儡,把控朝廷,但在眼下他们能真切看到的,就是陆镇对新帝的维护,帮助新帝推行新政,平定朝廷内外的反对之声,并且震慑怀有异心的臣子和蠢蠢欲动的藩王。除了依旧沉默强势之外,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第296章 选秀 新帝明显对自己这位皇叔十分倚重,但凡重大决定,一定要问过陆镇的意见,即使是在朝堂之上,也从来不会对陆镇摆架子,恭敬有加。甚至主动提出要在朝堂上给陆镇加上一把椅子,让他以后坐着上朝,但是被陆镇否决。 皇帝还挺不高兴陆镇不答应,直接问他为什么,陆镇不说话,边上古道心笑着道:“回禀陛下,王爷是想着,他上朝的时候不多,来的时候放,不来的时候不放,这样来来回回太麻烦,而且要是一直放的话,人不在的时候椅子空着也挺奇怪的。所以就没这个必要了。” 满朝文武都不说话,但不是因为赞同,而是因为无语。 王爷的性子哪里是会考虑这么多的,这分明就是强行解释加睁眼说瞎话!但这话有人敢说出来吗?没有,因为王爷居然还认同地点点头。他们真的是为了彼此一点底线和原则都不讲了。 不过对于这种现象,也没人真的表示不高兴,甚至还挺乐见其成,毕竟对于两人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很清楚,只要有古道心在陆镇身边,他们的这位摄政王就不会有心思去在意旁人,他们的压力也就没有那么大。 朝局眼见着稳定下来,接下来皇帝就该扩充一下后宫了。 陆熠诚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没有娶过亲,别说是正妃,侧妃或者侍妾都没有一个,一直都是一个人。那么接下来要进行的选秀,就将要召进宫一批适龄女子。 这件事本该是太后操持,毕竟是后宫的事儿,一开始有这个苗头的时候太后也就开始准备上了,了解了各家千金小姐的情况,最重要的也是看了自家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希望成为正宫皇后的能是她容家的女儿。 可当容太后去找陆熠诚说这件事的时候,陆熠诚直接告诉他,这事他交给古道心了。 容太后当即气得直拍桌子,“胡闹!选妃这样的事怎么能交给一个外臣?” 陆熠诚哄着容太后,“母后别这么说,古大人跟皇叔在一起,那就算是自家人,怎么能说是外臣?而且古大人心思细腻,从前就对儿臣多有照顾,这件事交给古大人不会有差。” “可是……” “母后,这是儿子求了古大人好久才磨得他答应的,您就不用插手了。从前儿子无用,不能让母后享福,现在您贵为太后的,就该好好享享清福,不该操心那么多事儿。而且儿臣也细细考量过,古大人人品端正,德行出众,眼力又极佳,想必由古大人筛选出来的女子,品性都不会太差。母后从前也是深受后宫争斗所累,更加应该明白后宫和睦是多么重要,儿臣不想每日忙完前朝的事情,还要回来操心后宫。至少,让古大人给选择一位德行贵重的皇后,能帮着儿子管理,那也是好的。” 容太后半天说不出话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前那个只会听自己说话然后摇头、点头的孩子现在已经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竟然能将他说得哑口无言。 下午,陆熠诚的两个舅母姚氏和方氏进宫。 容太后在安康宫见了两人。 “臣妇参见太后。” “臣妇参见太后。”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坐吧。” 容太后命宫人拿出了最好的点心和茶水招待,亲近的神情中也有一点点显摆的意思。 她虽然对陆熠诚要求要帮衬家中,但是确实也很介意从前落魄的时候家中竟然无人对自己伸出援手,就看着他们母子在宫中受苦受累。别的妃子即便没有强大的母家,也经常能得到母家贴补银两,而自己,不但没有,从前还要经常往宫外送银子。 容太后也知道,这两位妯娌从前跟她不睦,想必在家中没少离间他们兄妹感情。如今她贵为太后,能在这两人面前威风一番,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两位舅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她们从前都甚少走动,这也是陆熠诚基后第一次进宫。两人进宫之前也曾经聊过,担心容太后记仇翻旧账,但为了家中前程,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 “太后客气了,君臣有别,就算是一家人,这礼数该有还是得有,不能僭越。” 姚氏带头说了一句,方氏立刻附和着。 容太后面上微笑,心里却得意的不行,总算看到这两个女人讨好的嘴脸了,扬眉吐气的感觉真好,这就是权势在手的结果! “说的也是,”容太后笑着端起茶浅浅抿了一口,“以前啊,哀家总是叫皇帝诚儿诚儿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九五之尊,这里里外外的,就是哀家,也只能称他皇帝。” “太后说的是。” “是是,说的是。” 容太后放下茶杯,“你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两人相视一眼,最后还是姚氏先开口,“现在不是要选秀女嘛!我们就合计着,不如就从我们两家各出一个,这样不是亲上加亲?” 容太后一偏头,“那日哀家还问过两位兄长,说家中甚至是旁系都没有适龄女子啊!” “家中是没有,但是我们两家娘家有。”方氏急不可待地补了一句,“家中有自然要紧着家中,但如果没有,咱们也该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容太后的脸色瞬间就不大好看了,家中没有适龄女子,但是也不想便宜了这两个跟她有过节的女人家里。 看容太后沉默,两人的表情更加小心翼翼。 “太后,虽然我们娘家姑娘不姓容,但到底有一层姻亲关系在,总是比外人要亲近些。若是让别人家的女儿占了后妃的位置,他们肯定是要帮衬自己家中,也未必会敬重太后,听太后的话。但我们家中的女儿一定会议太后马首是瞻!” “就是,而且常言道有了媳妇忘了娘,当然,陛下重孝,断断不至于如此,但什么事儿还是防患于未燃比较好。要是太后您在陛下后妃当中有自己的人,更进一步说,皇后和受宠的妃嫔都能听您的话,这不是更好吗?而且虽然是我们娘家的姑娘,但也一定会帮衬家中,至于自己家,能得些照顾就知足。” 这姚氏确实长了一张巧嘴,巴拉巴拉一通说下来,容太后还真就被说动了。 最重要的还是那句“有了媳妇忘了娘”,确实戳到了容太后。别说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现在皇帝就是有了皇叔忘了娘,啊,还有一个古道心。 有这两人在,她的话在皇帝那就已经没什么分量了,要是再不想想办法,儿子都是别人的了! 家中没有适龄女子也是没办法,但眼下填充皇帝后宫,确实得有自己人。 再说等在过几年,家中的姑娘长起来,一样可以送进宫中,暂时让这两家的女人进来也没什么,先哄住皇帝要紧。往后家中有更鲜嫩的女子送进宫,也就没她们什么事了。 “好,既然这样,那就送进来参选吧。先把画像给哀家送进来瞧瞧,认认脸。” 姚氏和方氏顿时都露出惊喜的表情,齐齐向容太后道谢。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容太后微微挺直身子,“毕竟是姻亲关系,照顾一二也应当。真要是好姑娘,哀家也替皇帝高兴。只不过哀家只能替你们讨两个名额,至于最后能不能当选,还要看你们两家的姑娘到底怎么样。” “太后这话就说的谦虚了,后宫选妃,还不就是太后您和陛下做主?”姚氏和方氏相视一笑,继续道,“谁不知道这陛下最是孝顺太后您了,您的话陛下指定会听从。再说终身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不是全凭太后您做主?” 姚氏这话自以为说得漂亮,却不知道正好戳到了容太后的痛处。 皇帝把选秀的事情交给了古道心,这事还没有传出去,毕竟谁来主持选秀又不需要明旨。但是等真到了选秀那一天,该知道还是会知道的。到时候这些人又该怎么想?为什么皇帝要把这事越过太后交给一个外臣?甚至会怀疑是不是他们母子离心,那自己又该是何其尴尬? 想到这些,容太后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在皇帝后宫中有自己的人,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位分最高的妃子,一定得是她的人! 容太后捋了捋袖子,“皇帝有自己的主见,哀家虽然是皇帝的母亲,但也绝对不会强迫他,只会给他提些意见。” 姚氏和方氏都以为容太后这是在假谦虚明显摆,就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笑着。 从秀女们进宫开始,选秀总计时长达一个多月。 第一日,身体检验。 体检时,每一道程序都十分仔细。首先要容貌娇好,不说国色天香,但长得难看的肯定是不成的。然后是身材修长,这不是以胖为美的年代,不说杨柳腰肢,但至少要体态匀称。因为参加选秀的不仅仅是亲贵大臣,还有各地大小官员家中的适龄女子,人数众多,但在这第一日的检验当中就能淘汰掉近千人。 第二日,秀女们自报门第、姓名、年龄等,以考察音色、仪态,淘汰掉嗓音粗浊、口齿不清、仪态欠雅者。当然,身家背景好的,这时候肯定能得到加成。如此又筛掉一批。 第三日,各家适龄千金要先经过最初的琴棋书的筛选,四艺至少要通一艺。筛选过后,淘汰者出宫。 到了第四日,也就只剩下将近两百人。 第297章 结果 古道心让这将近两百人留宫一个月,安排稳重得体的宫人观察她们这一个月的生活起居和交流情况,时时记录,但不告诉她们。之后再依据宫人的记录结果,结合古道心派人去外面调查的结果,来判断她们是否性格温柔敦厚,是否善良贤惠,而不是那爱搬弄是非的人。 一个月后,古道心上来就直接淘汰掉了一百五十人。 从一开始浩浩荡荡几千人,到现在只剩下五十个,这让满朝文武不禁又想起了之前古道心在朝堂之上大杀四方的那半年。这件事跟当初有的一比。可见不管是朝臣,还是美人,古大人都是“该杀则杀”,毫不留情。 而留下来的这五十人,原本以为已经定了,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晋升为妃嫔了,毕竟之前所有皇帝刚刚登基扩充后宫的时候,都是百来人往里填,这回只剩下一半,也差不多了。 但岂料古道心并没有松口,居然说还有一关考核。 五十人被集中在御花园。虽然已经步入五月,但是今年的天怪得很,前几天居然还下了一场雪,这天寒地冻的劲儿好像还没有过去。 不过就算天还冷着,但这五十名秀女却有至少一半都穿得很单薄。不是没有厚衣服,之前宫人给他们准备了稍微薄点的冬衣,还有缎面棉绒的披风,花式颜色都一样,也没有好看和不好看的区别,都非常的雅致秀气。 但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穿,宁可在寒风中都得嘴唇打颤也硬要露出自己雪白的肌肤和胸前那二两肉,就因为古道心说了,今天陛下也会一块来御花园。 秀女们也知道自己虽然留到了现在,但是也不代表就真的能最后留下,这位古大人的脾性太不好摸索。但是如果陛下来了,能得陛下青眼,那么即使古大人不同意也没关系,陛下喜欢就够了,所以才都争抢着想要露上一露,希望能够得到皇帝的注意。 不多时,陆熠诚跟古道心一块来了。 众秀女纷纷行礼。 在宫中这么长时间,学的礼仪教养都差不多了,这会齐齐行礼,看着也是漂亮。 然而陆熠诚却好像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一直跟身边的古道心说话,仿佛这五十多娇花还没有一个古道心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宫人搬来了屏风和椅子,古道心和皇帝都坐了下来,继续说话,而那五十位秀女就这么被晾着,偶有冷风吹过,那些穿得单薄的瑟瑟发抖,还时不时地看向陆熠诚,似乎是想引起陆熠诚的注意,将自己娇弱的样子展现出来,以得到垂帘。 但可惜,陆熠诚除了刚过来的时候看过她们一眼之外,就一直没有再看过去,总是偏头跟古道心说话。 又过了一会,古道心才仿佛意识到这么多秀女还在这站着吹冷风一样,让宫人们端来了披风,问有谁需要。 之前那些抖肉的秀女有好些是真的撑不住了,赶紧接过了披风披在身上。 古道心笑了,转头看向皇帝,“陛下,这五十人是微臣最终筛选下来的,从目前的了解来看,可以留下来。不过日久见人心,往后如何,那就要看日后的相处了。” 突然砸下来的好消息把五十人都砸懵了,不是说有最后的考核吗?她们还以为还会有人被踢走,所以还战战兢兢了好久,到最后竟然是都可以留下来。 那考核呢?也不用了吗? 陆熠诚转头扫了五十人一眼,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胚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禁打了个寒颤,又赶紧回头看古道心,“古大人决定就好。” 古道心点头,“虽说是都留下来了,但是这位分怎么封,陛下还应当多慎重。” “古大人的以为该怎么封合适?” 秀女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将选秀这种事交给一个外臣也就罢了,现在连怎么封都要问外臣,陛下是真的把古道心当成自家人了吧?是因为对摄政王毫不保留的信任所以才这么信任古道心吗? 留下来的秀女也没有傻的,心里就算再诧异,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古道心笑了笑,“若是陛下信得过微臣,那微臣就给陛下建议一番。” “信得过信得过,朕……信得过!” 原本陆熠诚是想说“朕信不过自己也会信你”,但想到在这样的场合这么说实在不合适,要是让皇叔知道的话肯定又要训诫自己了,便又赶紧改了口。 古道心满意地勾起嘴角,转头看向五十名秀女。 他现在已经记住了所有秀女的名字,每个人的身家背景都很清楚。 “下面我点到的人,站到左手边。” 古道心也没对着名册,直接看着五十名秀女点名。 被点出来的人都很激动,很快站到了一边。 “接下来点到的人,站到右手边。” 随着古道心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一直到最后,五十人分成了三组,左中右,三拨人。 “陛下,微臣建议,左边这十人可直接封为贵人,中间十五人可些封为常在,右边二十五人封为答应。” 古道心话一出,秀女们的脸色都变了。有的高兴,有的窃喜,有的失望,还有的难以置信,有点不服的意思。 陆熠诚听得好奇,“为何这样安排?” 古道心转头看过去,指着左边的人说道:“一开始微臣叫出来的这十人,都是披着披风出来的。这么冷的天儿,知道照顾自己的人都会尽量穿得暖和一点。微臣让人送了衣物和披风,也不用她们自己准备。但是只有这十人穿上了,其他人都宁可露着。微臣能理解她们想在陛下面前展示美的一面的心情,但是如果连自己都不心疼,都不能照顾好,微臣觉得也不能指望她们伺候好陛下。” 陆熠诚点点头,“原来如此,但是右边出来的也都穿着披风啊,为什么反而还最低了呢?” “因为那是她们“半路”的选择。微臣也不能说所有不愿意爱惜自己的人都不适合陛下,兴许有的人就是对陛下仰慕已久,所以为了能吸引到陛下的注意才故意这样穿着,能对自己的目标这样坚定,也是不错,至少毅力可嘉。再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成为秀女进宫不就是想成为陛下的妃子吗?为了这个目标稍微牺牲一点点也是可以的,这说明她们意志力坚定,也是优点。但是右边那部分人,一开始不爱惜自己,后来又不能继续坚持,所以我给他们最低的位分。” 陆熠诚深吸一口语气,他现在对古道心的膜拜之情将植入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而且他正用极大的意志力来克制自己千万千万不要鼓掌!场合不合适! 正当陆熠诚准备说“好”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嗓音——“太后驾到!” 秀女们纷纷往边上退了一点,向款款而来的太后行礼。 “参见太后!” “都起来吧!” 容太后虚虚一摆手,让众秀女起身,两个宫人立即搬来了一把软垫椅子。 “母后怎么过来了?” 一看见容太后,陆熠诚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深知母后对古道心的反感一点也不比对皇叔的低,生怕母后为难到古道心,立即站起来挡在古道心身前。 容太后笑容不大挂得住,“皇帝说得什么话?你选妃,哀家是你的母后,怎么能不过来看看?听说今日出结果,”容太后看向古道心,笑容中多了几分凌厉,“不知道古大人准备怎么出这个结果。” 古道心毫无畏惧,向容太后行礼之后不慌不忙地说道:“结果确实已经有了。目前剩下的五十位秀女均可入后宫,只不过位分不同。太后请看,现在从左到右三拨人,分别是贵人、常在和答应。” 容太后一听这剩下五十人都要留下来的时候正要高兴,结果一看姚氏和方氏家的女子都在答应那堆,脸色就有沉了下来。 古道心嘴角轻轻勾起,他就知道容太后会是这个表情。 之前去调查的时候他就发现有两户人家的情况不太对,明显有粉饰过的痕迹,再一调查,就发现这姚家和方家跟太后母家有姻亲关系。而他要去派人调查的这件事一开始只有少数人知道,容太后自然是其中之一,她毕竟是陆熠诚的母后,确实有权过问。 所以极有可能是容太后提前知会了姚家和方家,才能让他们在自己派去调查的人到大之前就做好粉饰。 两家人做的不错,至少那一个月的时间确实没查出什么,而姚家女和方家女在宫中的表现也不错,便没有理由将她们剔除。 而最后这个区分位分的考核是他自己临时加上去的,除了陆镇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容太后便不能提前告知,姚家女和方家女就被分到了第三拨。她们若是意志力再坚定一点的话就能再上一个位分了,可惜啊,至少目前她们没有常在的命。 陆熠诚向容太后解释了古道心这样区分位分的原因,虽然乍听着是有点荒唐,但是如果想反驳,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点。 第298章 太后病重 容太后又不能放任自己这边的两个人都只是答应,想了想之后笑着伸手将一直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她的姚家女和方家女招了过来。 “皇帝,这两位你得见见。这是你大舅母和二舅母娘家幼女,采薇和绮梅,都比你小两岁。” 陆熠诚看了一眼,对两人点点头,然后就又转开目光了。 两个女子对这陆熠诚行礼,本是风情万种笑容甜美,但行到一半陆熠诚就转过头去了,弄得她们十分尴尬。 容太后笑得极不自然,她看得出陆熠诚对两个女人都不感兴趣,但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咱们这也算是姻亲关系,皇帝啊,你看,就让采薇和绮梅都升为贵人吧!” 陆熠鸿皱眉,“这怎么行?真要升了她们,那不就是破坏了考核的规矩了吗?岂不是辜负了古大人的一番苦心?又让别人说天家不公?正因为是姻亲关系,才更该按照规矩办事。” 容太后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什么规矩?你选秀,母后就是规矩!本就不该让外臣插一手,现在母后只是想让你升她们为贵人而已,又不是封妃封嫔,你都要不能顺着母后?在你眼中到底是母后重要还是古道心重要!” 陆熠诚头大了,平日母后跟自己说这些不当的话也就罢了,怎么今日还当着古道心的面说? “母后!这不是顺着不顺着的问题,您就是在为难儿子!儿子已经将此事交给古大人打理,母后您却质疑古大人的安排,这也是对儿子的不信任,现在要是让儿子驳了古大人的决定,那不是天子戏言?” 若是平时,陆熠诚话说到这份上,容太后也就罢了。但今天有这么多人在这,容太后面上实在挂不住,便一步不肯退让,而且言辞还越来越激烈。 “君无戏言是不能改,若是皇帝一开始就听哀家的,不要把这事交给古道心,又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采薇和绮梅是两位舅母的娘家人,就是自家人,你连自家人都不能通融一下?” 陆熠诚咬紧牙关,沉默以对。 “太后,您这话实在有些不妥,”跟陆熠诚的焦头烂额相比,古道心一直气定神闲,“太后久居深宫,对外面的事情多不了解,陛下也是担心太后您被人蒙蔽,又或者是过于操劳,才会将这件事交给微臣去办。微臣对外面比较了解,不了解的也能派人去查,而且以微臣的身份主持选秀,也不算是埋没了天家颜面。陛下这明明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怎么在太后这,就好像成了不成熟的举动?难道太后您是这么看陛下的?” “你!”太后想反驳,但是却不知道该从那一句切入,憋了好一会就出来两个字——“放肆!” 古道心淡淡一笑,“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实事求是地说罢了。陛下将这事交给臣,而且刚刚在出来结果之后微臣也征求了陛下的意见,陛下很是认同,那现在要是太后您执意要给这两位秀女抬位分的话,便是不顾陛下的颜面,如此微臣也不能说什么。” 容太后猛地站起来,“古道心!你……” “他如何?” 冷肃低沉的声音从容太后身后响起,容太后打了个寒颤,还没来得及转头,就看到一身玄色绞金纹长袍的陆镇双手背后从她身旁经过。 在场的除了皇帝和容太后之外,纷纷向陆镇行礼。 陆镇走过去,拉住古道心的手将人扶起来,之后才让其他人起来。 “不知刚刚太后疾言厉色地叫道心,是想说什么。” 容太后看陆镇又转身看向自己,目光锐利刺人,顿时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被身边的宫人及时扶住,说不定还会摔倒。 “母后!”陆熠诚到底是孝顺的,看到容太后吓到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很难受,便赶紧扶着容太后坐下来,又转头对陆镇说道,“皇叔别气,母后就是一时……一时失言……” 陆熠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求助地看向古道心。 古道心垂眼,嘴角一勾,拉住陆镇的手,“刚刚那一声……可能是因为太后上了年纪,不似从前耳聪目明,别人说话常常听不到,便也习惯自己说话大声了。” 容太后气得呼吸都加快了,陆熠诚却很感激他,因为陆镇真的没有再冷冷看着容太后,这应该就表示不计较了。 “王爷怎么过来了?” “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我来看看。” 古道心差点笑出来,这个时辰可一点都不晚。 “好吧,反正来都来了,那就等我一会,这边也快结束了。这五十位马上就要进入后宫,我给他们分了位分,陛下也赞同。” 陆镇点头,“那就让内务府挑个好日子,准备一起行册封礼。” 虽然是三个不同的位分的,但是册封礼一起办是没关系的。 两人言语间,就把这事儿给敲定了,太后刚刚的话都成了废话,而且还白白差点被气晕。 至此众秀女们也都对皇帝对陆镇和古道心的倚重有了新的认识,能倚重到这种地步,可见是有多信任。 姚采薇和方绮梅还是屈居末流的答应,而且因为闹了这么一出,她们两人还被其他人给孤立了,那些常在、贵人不屑于搭理她们,而跟她们同为答应的也对她们颇有敌意。 就算她们是太后的姻亲又怎么样?陛下不待见他们,而且这也算是间接得罪了摄政王和古道心,不会再有好结果的。 再者其他人也时常想到那一日在御花园中的最后一场考核,要不是因为古道心坚守原则,陛下信任古大人,最后还有王爷到场,只怕这两人还真要成了贵人呢!两人的母家不过是有一位姑姑跟太后是妯娌罢了,这样的关系也没什么真情实感在里面。而且俩家也不是什么高门显贵,更没有结交的必要。 因这种种,姚采薇和方绮梅刚一进后宫,就被彻底地冷落了,没有人跟他们说话,陆熠诚也从来没有翻过她们的牌子,两人真真正正成了摆设。 直到有一天,容太后病倒了。 陆熠诚心急如焚,以为是自己气到了容太后,一有空就在床前侍疾。 看着容太后苍白的病容,陆熠诚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过了一会,一个宫人过来提醒陆熠诚,说到了太后该用药的时辰了。 “让朕来。” 容太后的贴身嬷嬷将容太后扶起来,陆熠诚亲自给容太后喂药。 一碗药下去,容太后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不过陆熠诚并没有完全放心,母后病倒有几日了,总是反反复复的,时而见好时而不见好。 “母后,好些没有?” “好多了,”容太后无力一笑,说话也格外虚弱,“皇帝朝政繁忙,不用在这陪着哀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母后病重,儿子不能分担,已是万分忧愁,怎么还能不管母后?” “没事,姚答应和方答应很懂事,每天都过来。有她们陪着,哀家就不觉得闷了,身子也好的快。” “是吗?朕怎么没看到?” 容太后摇头,“她们哪里敢让你看到?都说了,她们俩很懂事,知道那天在御花园让你不高兴了,你不喜欢她们,所以每次知道你快要过来的时候,她们就回去了,不想让你看着不舒服,也怕你觉得她们是故意的,就为了见你才过来侍疾。” 陆熠诚低下头,刚一开始听到母后说二人经常过来的时候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怎么会?她们能来看母后,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她们?其他妃嫔没有来看过母后?” 容太后虚弱一笑,“看什么呀?哀家这一身的病气,传给她们就不好了,不来就不来吧!” 陆熠诚一听就生气了,母后生病,这些人怎么能不来?特别是他之前还觉得很不错的常贵人和林贵人,他对这两人印象最深,觉得很是知书达理、温婉大方,怎么会不知道来看看母后?侍疾就罢了,总该过来问安!难不成她们的温婉知礼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容太后看着皇帝的表情变化,微微垂下眼睑,声音很轻地说道:“皇帝也不要怪她们,她们都是高门嫡女,娇生惯养的,哀家从前在容家的时候就是不受重视的庶女,也吃惯了苦,受惯了罪,不怕的。而且从前你还是皇子的时候,咱们不受宠,哀家生病不也是自己一个人这样过来的?那时候就是你都不像现在这么懂事,还知道喂哀家喝药。所以啊,哀家已经很知足了。” 不提以前的事情还好,一提从前,陆熠诚眼睛都红了。想到在有皇叔照顾之前,他们母子一直都是相依为命,甚至有一次母亲病重的时候,他去太医院找太医,结果居然所有的太医都不在,当时看着母亲病重的样子,差点急哭了他。 “母后!” 陆熠诚后头哽咽,扑在容太后身上就哭了起来。 容太后一下下摸着陆熠诚的头,笑着说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这可不成!快,快把眼泪擦干了,让人看了笑话!” 容太后慈爱的声音让陆熠诚心里又是一震,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哭鼻子母后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心中更加难以平静。 第299章 失望 从安康宫出来之后,原本陆熠诚要去看林贵人,但走到娇芷宫外,想到母后跟他说的话,就又脚尖一转,去了姚答应所在的葶婉轩。 一连几日,陆熠诚不是宿在姚答应那就是在方答应那,其他的贵人、常在还有答应一律都被冷落了。连前朝都有传言,说皇帝这是想扶持太后那边的人,所以才这么做。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明明当初古大人将那两人分为末流答应的时候,陛下是同意的,怎么现在却这般宠着?莫不是陛下和古道心之间生出了什么嫌隙不成? 朝廷上的人也不乏有喜欢捕风捉影的,没事就胡乱猜测一通,自以为抓住了真相的尾巴,然后就该琢么着是不是朝廷的风向要变了。 陆镇和古道心一直没什么反应,虽然古道心操持了选秀,但是身为臣子难不成连皇帝要宠幸哪个妃子都要管吗?这就是多事了。 该给到的意见和看法,他们都给了,真要想陆熠诚成长起来,就不能整天手把手带着,他要学会自己成长和分辨,如果不能,那只能说明他是真的不适合这个皇位。 今日太后寿诞,晚间宫宴,陆镇和古道心都到了。 本来这场宫宴只有皇家人,但是陆镇带着古道心来的时候,没人敢说什么,可尴尬就尴尬宫宴上并没有古道心的位置。 陆熠诚当时冷汗就下来了,侧头招呼身边贴身伺候的郑公公。 “怎么回事?不是一早就吩咐你要在皇叔边上给古大人备好位置?怎么没有?” 郑铭低着头紧张道:“之前是备下了,但是太后娘娘瞧见了,就让奴才们撤掉,还说不用禀告陛下了,所以就……” “糊涂!”陆熠诚一巴掌拍在郑铭帽子上,把帽子都打歪了,“你们还是不知道古大人跟皇叔的关系?还是不知道皇叔有多看重古大人?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郑铭赶紧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陆熠诚气恨地瞪了一眼,又转头看着脸上仿佛已经结了一层冰霜的陆镇和似笑非笑的古道心,十分愧疚地道:“皇叔,古大人,你们别生气,都是这些奴才办事不牢靠,朕定然会牢牢惩治他们!来人啊,还不赶紧给古大人摆上席面,都愣着做什么!” 陆熠诚以为刚刚郑铭的声音很小,陆镇和古道心应该没有听到,就想把这事给囫囵过去。但没想到容太后却出声接话了。 “皇帝,奴才们又没有做错,你罚他们做甚?再说这也是哀家的意思,今天不是一般的宫宴,是家宴,只有皇室宗亲才能来,古大人是个外臣,怎么就没有点自觉?” “母后!”陆熠诚这一声几乎是惊叫出来。 不只是陆熠诚,在场的其他皇室宗亲也都一个个脑门儿冒汗。他们现在是真的羡慕因为因感染风寒而不能出席宫宴的廖战! 不少人心中已经开始埋怨太后,你自己要得罪摄政王,能不能挑一个私下场合?不要连累上我们啊! 陆镇冷冷看过去,容太后被陆镇冰冷的眼神震慑,又忍不住身子往后靠,等靠到椅背之后才稍稍挺直,似乎有要跟陆镇硬扛的意思。 陆熠诚赶紧站起来焦急地说道:“皇叔!母后大病初愈,神志尚不完全清楚,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容太后想要反驳,但瞄了一眼陆镇后,气势最终还是弱下来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撇开目光,甚至不敢对视。 陆镇一手抓着古道心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掌推翻了面前的桌子。碗碟稀里哗啦摔在地上碎得彻底,瓜果珍馐也满地都是。 容太后吓得短促惊叫一声,身子都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一众亲贵宗室也都站了起来,低着头眼睛不知道该看哪好,全都噤若寒蝉。整个泰华殿所有的宫人都吓得跪了下来。 陆熠诚感觉自己一颗心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但还是坚挺着最后一点勇气护在容太后身前,“皇……皇叔……” 古道心笑了,“陛下莫急,王爷没打算做什么。只是王爷的意思是,既然太后神志不清,那就该回安康宫好好休息,调养精神,这宫宴,也没必要办了。” 陆熠诚低头,“是,皇叔说的是,来人,送太后回宫。” 宫人一左一右上来,架着已经身子发软自己走不动路的容太后回安康宫。 陆镇也正要拉着古道心离开。 “皇叔且慢!”陆熠诚赶紧叫住陆镇,之后又挥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人,连郑铭都赶了出去,其他皇室宗亲也都很有眼力见地离席了,动作那叫一个迅速,不但片刻整个泰华殿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皇叔,古大人,对不起。” 古道心摇摇头,“陛下,孝顺可以,但不能愚孝。太后的行为若是再不加注意,日后说不定会酿成大祸,到时候陛下才要真正为难。” “我知道。”直到现在,在私下面对陆镇和古道心的时候,陆熠诚也自称“我”,“可是那是我的母后,她为了教养我长大吃了不少苦,我也不能不话说得太重。” “说轻了,太后可听得进去?” 陆熠诚皱眉,要是能听得进去,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儿了。 “到底是现在跟太后好好谈谈,说一番重话让太后醒悟过来好,还是由着太后如此,将来酿出祸事好,陛下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古道心明显不愿多言的样子,陆熠诚撇嘴,“恩,我会再考量考量。还有,这段时间我确实去方答应和姚答应那比较多,古大人会介意吗?” 古道心差点没憋住笑,“我为何要介意?” 陆熠诚又低头了,“因为一开始古大人就不是很看好她们,我就……” “那我也说了日久见人心,一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说彻底看清一个人的品性如何,特别是她们还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我只是做了个初步了解,供陛下参考而已,往后还要陛下自己判断。” 陆熠诚点点头,“古大人说的是,其实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我是真的发现看人果然不能就只看第一印象。当初在御花园的时候我觉得姚答应和方答应不好,如今才知道是误解她们。她们当时许是不想让母后失望才会那么做,并不是发自内心,所以在后来冷得受不了了就披上了披风。前段时间母后卧病,都是姚答应和方答应去看,其他人八成是担心会过了母后的病气,竟然都没有踏入安康宫一步!” 古道心挑眉,“谁告诉陛下的?” “母后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而且我也问过安康宫的宫人,也说除了姚答应和方答应之外没有人过去看过母后,就算母后那日在御花园的行为有所不妥,她们也不该如此!” “安康宫的宫人自然要和太后统一口径,太后都那么说了,谁会蠢到唱反调?”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陆熠诚一愣,“可如果她们说谎,那就是欺君之罪啊!” “什么叫欺君之罪?被发现了就是罪,没被发现可不算。但如果身为安康宫的人却不听太后的话,那当时就是个死,比欺君之罪死的还快点。再者,五十位妃嫔,陛下您就真的相信只有姚答应和方答应去看太后?能留到最后的都不是傻子,即便她们真的因为当初御花园的事对太后多有不满,难道不知道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而且陛下也知道太后现今是什么性情,真要如此,她早就要抓着这点对众妃嫔打压,好好提提姚答应和方答应了,又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熠诚深受打击地往后退了两步,“母、母后他……” “很多事情陛下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深究罢了。但是至少,陛下心里得清楚,得明白什么才是事实真相。这只是后宫的事,若是陛下都不能看清,那前朝的风风雨雨,又当如何?微臣言尽于此,陛下再多多思量吧。” 说完,古道心就跟陆镇一起走了。 出了泰华殿,陆镇也没放开手,一直拉着古道心的手腕,往来宫人还有巡逻侍卫都低着头,即便是见礼的时候也不会抬头瞄上一眼,全当没看见。 古道心偏头看着陆镇,“显章?生气了?” 陆镇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失望。” 古道心勾着嘴角微微垂眸,他知道陆镇指的是陆熠诚的行为让他失望了。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以个人情感和原则底线为衡量标准,在陆镇眼中,陆熠诚偏袒了如此欺负古道心的容太后,就是辜负了他的教诲。 “陛下的性子确实软了点,才会这样被容太后捏在手中。且看以后如何吧,他要是真立不起来,那容太后说不定就会成为第二个吕后。” 回王府路上,两人碰到了苏方。 “哎,今天不是宫中摆宴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古道心笑了笑,“去看廖战?” “不然呢?刚刚把所有公事处理完,一整天了都在看公文,要不也不至于这个时辰才过去。” 第300章 不能纵容 古道心道:“那一会过去后代我和显章跟廖战问候一声。” “那肯定的。”苏方刚刚转身要走,脚都伸出去了又硬生生转了回来,“哎不对啊,我发现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该不会宫宴上出了什么事儿吧?” 古道心嘴角动了动,“我发现你好像没有以前好骗了。” 苏方:“这么直接伤感情的好吗?” 古道心叹息一声,往四周看了看,天色还不是很晚,街上的人不少,“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王府。” 苏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一起跟过去了。他看着古道心的样子有点不对,而且王爷瞧着也比平时还要冷硬。 回王府后古道心就把宫宴上的事情跟苏方说了,苏方的嘴张得能直接塞进去一个鸭蛋。 “不是吧?太后怎么能这么说?现在满朝文武都默认了你们的关系,她这是要做什么?找事儿啊?没有你们,她儿子能坐得上这个位置?自以为太后的位置坐稳了,敢挑衅了是不是?别的不说,那些年要是没有王爷照拂,他们母子在宫中得是个什么境况?!” 苏方几乎算得上义愤填膺。他气容太后的忘恩负义,但对陆熠诚的行为也十分不满。 他们那一拨人都知道,陆镇和古道心为了能推陆熠诚上位做了多少,包括之前的培养,然后铺路,还有清理朝廷中的钉子,并且还留了一些给陆熠诚练手,费神费心,即便说容太后是陆熠诚的母后,但事情做到这种程度,难道就能一句苛责都没有吗? 陆熠诚这样护着容太后,就只会让容太后变本加厉,以后说不定还要怎么为难古道心,给古道心难堪。 “陛下也是,都这样了还要替太后说话,我看要是陛下不能拿出威严来压住太后,来日说不准太后还会做出什么事儿!之前容太后还是容嫔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是小心谨慎,真想不到,一朝得势,竟然是这番嘴脸!” 苏方现在说话也是不客气,经历的事情多了,那些所谓的皇权至上的念头早就被他摒弃,他现在只认身边的人。 “算了,”古道心还笑着安慰苏方,“别想这些糟心事了,你不是还要去看廖战?快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苏方本来还想留下来多跟古道心说说话,但心里确实记挂着廖战,就打算等从廖战那回来之后再说。而且他现在特别想跟廖战说说这事,不说他心里不痛快。 第二天早上上朝,朝廷上气氛微妙。昨晚的宫宴虽然只有皇室宗亲参与,但宫宴上发生的事情还是很快传开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太后与古道心、摄政王公开不和。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摄政王竟然直接掀了桌子,这在以前是根本难以想象的事儿。 以前就算有什么事儿让王爷不高兴,也最多就是表情更冷,气势更加强势,从小到大严苛端正的教养让王爷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有过任何失态的举动,而昨天晚上,用失态来形容都远远不够。 朝臣们都在猜测,陆镇接下来会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皇帝的表情看着也很不好,不知道是在气太后,还是气昨天陆镇直接在宫宴上掀了桌子。 原本几个有本要奏的大臣感受到这种压抑逼人的气氛,咽了下口水后暗搓搓地将奏折往袖子里面推了推,还是换个日子在上奏吧,反正也不是太要紧的事儿。 下朝后,陆熠诚让陆镇和古道心一块去养心殿,朝臣们都很好奇,但没人敢滞留。 “皇叔,古大人昨天说的是对的,”一到养心殿,陆熠诚就耷拉下脑袋,看着好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我让人查过了,母后卧病在床的时候,特地让身边的嬷嬷知会六宫,除了姚答应和方答应之外都不许去探望,还不许人往外说。” 陆熠诚坐在榻上,捂着脸,声音越来越沉,“母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古道心叹气,“其实未必是太后变了。如果不是经过大的变故,不会让一个人的性情变化如此之大。只不过是她从前就是如此,但那时候条件限制,让她不能随心所欲罢了。但现在贵为太后,总算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陆熠诚无法反驳,尤其是当他回想起从前还是皇子的时候,母后总是跟他说陆镇的不好。但是那时候他反驳几句母后就不会再说了,而且每次镇皇叔去看他的时候,母后都表现得十分友善。现在想想,似乎真的就是因为那时候他们唯一的倚仗就是镇皇叔,母后才会佯装和气。 而镇皇叔必然是能看出来的,因此只要每次母后一过来,他就会很快离开。 浓浓的愧疚溢满心头,陆熠诚喉头微微哽咽,“皇叔,对不起……” 陆镇没说话,陆熠诚又对古道心说了一次,“古大人,对不住……” 这一次陆镇的表情好看了些。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 过了一会,古道心和陆镇离开,陆熠诚去后宫见太后。 容太后这两天又“身子不适”,身边跟着伺候的嬷嬷说“太后是被摄政王吓到了”,而且只要得着机会就在陆熠诚面前说摄政王实在太放肆,当着太后和陛下的面就掀桌子,这是根本没有把陛下放在眼中。 这会陆熠诚来看容太后,那位贴身老嬷嬷又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容太后就听着,不时摇头叹气,看着好像是要劝说嬷嬷不要再说了,但就一直没开口。 陆熠诚坐在椅子上默默听了好一会,等嬷嬷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陆熠诚招呼身边的公公。 “郑铭。” 郑铭上前,“陛下。” “掌嘴。” 郑铭愣了一下,陆熠诚带火的眼神扫过来,“你要是耳朵不好使了就换人伺候!” 郑铭立时吓得脸色发白,招呼两个小太监上前一左一右制住老嬷嬷,将人压跪在地上,左右开弓啪啪打了起来。 容太后一下子就惊住了,叫着站了起来,瞧着这会的精神头哪里还有一点“身体不适”的样子? “皇帝!你这是要干什么?快住手!” 容太后叫着郑铭住手,郑铭却是不敢停下来。 郑铭这会就恨自己之前是个拎不清的,他是伺候陛下的人,自然是听从陛下的。当初他就不该听从太后的撤了古大人的席面,弄的现在陛下都不待见他,他总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打发走,正要迫不及待地表现,哪里还敢有所犹豫?陛下火气大,那他就要用大了力气打,陛下火气小了,他才能安全。 这是陆熠诚第一次在容太后面前面无表情,就连眼底都好像结着一层冰霜。 “母后,这个狗奴才实在不像话,镇皇叔是什么人?岂容她诋毁?母后仁慈,那就让儿子替母后好好管教管教身边的人,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说镇皇叔的不是!” 说到最后一句话,陆熠诚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神扫视了一周,满屋子的宫人都低下了头。 容太后气得嘴唇打颤,“你、你这不是打她!你这是在打我的脸!你是打我啊!” 陆熠诚看着容太后这样也心疼,可是他记着古道心的话,真的不能继续纵容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是害母后。 皇叔不会允许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古道心。昨晚上的宫宴,是第一次,也一定会是最后一次。下次,估计就是有古大人求情都不管用了。 “母后,儿子能坐上皇位,母后能享太后尊崇,靠的是什么?咱们不能忘恩负义!这些话儿子已经反反复复说过多次,实在说累了,要是母后还听不进去,那儿子也不勉强,只不过以后有些事情,母后就不比搀和了,好好在这安康宫颐养天年,没事叫几个妃嫔陪您说说话,去御花园赏赏花,其他事,就不要操心了。” 老嬷嬷已经被打昏过去,脸上肿得看不出原样,嘴边都是血,郑铭退后一步站在陆熠诚身边。 陆熠诚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老嬷嬷,丢下一句“不许宣太医”就走了,郑铭看了脸色青白的太后一眼,也赶紧跟着离开。 没多久,安康宫又传出太后晕倒的消息,赶紧传了御医。 养心殿中的陆熠诚听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站起来想去看看,但又想到刚刚容太后的表现,想到十有八九又是再骗自己,要不就是借口给老嬷嬷叫太医,便又生生按捺住,没有过去。 “郑铭。” 郑铭赶紧上前,“陛下。?” “你觉得,朕做错了吗?” 郑铭心里一咯噔,他哪里敢说陛下错了啊! “陛下怎么会错呢?奴才知道陛下最是孝顺,您那么做也是为了太后着想,不想太后跟王爷对上。其实太后就是一时被身边的小人蒙蔽,只要陛下捋一捋这宫中的舌头,或者给太后重新换一拨人伺候,换些少说话多做事,稳重得体的,太后也就不会这样了。” “说得对,”陆熠诚坐起来,“母后身边的人是不能留了,赶紧给换一批,你亲自去挑,一定不能要爱嚼舌根、背后生事的。” “是,奴才这就去办。” 第301章 鸿门宴 郑铭的办事效率还是有的,当天安康宫的宫人就换了个遍。 这件事传到朝臣们耳中,众人顿时明白过来,皇帝果然还是向着摄政王和古道心的。皇帝有多孝顺太后他们都知道,能为了摄政王和古道心做到这种地步,足见皇帝对他们的信任。 往后也没有必要再猜测陛下是不是会顾忌他们,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据。 陆熠诚本以为自己这么做会引得母后十分不满,已经做好了要跟容太后长期“抗争”的准备,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顺着母后了。 但没想到,容太后只是头两天跟他闹了,之后就一直什么反应够没有。突如其来的“安静”并没有让陆熠诚心安,反而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他派了更多的人暗中注意着安康宫的动向。 不过几天过去了,确实没有什么异动。太后甚少出安康宫,平日还是姚答应和方答应会过去说说话,也不会停留太久,每次都是差不多半个时辰,天天如此。 陆熠诚就这么放下戒心了。 这一日,容太后叫人请皇帝到安康宫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皇帝说。 陆熠诚下了早朝之后就直接过去了,最近母后安分,他也没有再冷着脸,母子俩的关系算是缓和了些。 “母后急找儿子来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哀家想自己的儿子了,就不能叫过来见见?” 容太后说着责备的话,但语气却十分宠溺,陆熠诚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他调皮捣蛋,母后事后教育他,也都是这般,不管说出怎样责备的言语,语气终究不会太严厉。 陆熠诚心软了一下,“当然能,是儿子说错话了。” 容太后笑了一下,“行了,哀家跟你开玩笑呢,还当真了。对了,你今晚把古大人叫进宫吧,就在椒香殿设宴。” 陆熠诚瞬间警惕地看着容太后,“母后……” 容太后看着陆熠诚的表情,心里刺了一下,但还是放软了表情说道:“瞧你这什么表情?怎么跟防贼似的放着哀家?难不成皇帝以为哀家要对古大人不利?” 陆熠诚没说话,但他就是这个意思。 容太后常常叹口气摇头,“你真是误会哀家了。哀家想在椒香殿设宴宽大古大人,正是为了给古大人道个歉。日前是哀家做的不对,让古大人难堪了。这几日哀家想了很多,也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现在咱们母子能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古大人和你镇皇叔,哀家不该恩将仇报。本来这事揭过去就算了,但是哀家越想越觉得愧对古大人,要是不能当面跟他道个歉,哀家寝食难安。” 容太后从表情到语气都十分真诚,但皇帝还是半信半疑,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母后,而是觉得之前还那么厌恶反感古大人的母后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本就匪夷所思。 太后看了一眼继续说道,“皇帝不信哀家,哀家能理解,要是真不放心,皇帝就一起啊,有皇帝在,哀家还能当着皇帝的面为难古大人吗?真要为难了,皇帝也能护着。而且哀家也猜想古大人对哀家应当有不满,皇帝若是能从中调停也好。” 容太后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陆熠诚也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而且陆熠诚觉得母后最后说的话很有道理,他也一起过去,到时候母后要是真为难古大人,他定然会全力维护。 中午,古道心就收到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让他晚上进宫,太后要在椒香殿设宴款待,算是为上次的事情道歉。 古道心让门房给了传信公公打赏,就回书房了。 这时候莫廷和穆飞烟都在,纷纷劝古道心不要去赴宴。 “古古啊,你就称病,说身体不适,他们还能强行拉你进宫吗?太后要怪罪就怪罪,反正明天王爷就回来了,她敢拿你如何?” 穆飞烟也难得赞同莫廷的话,“我看着就是场鸿门宴。什么道歉?容后要是会道歉的人那当初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我看容后就是打算趁王爷不在好故意为难你。” 前些日子陆镇跟夏侯锦程一块到东山营验兵换防,之前说好的,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回来。 太后那边肯定也知道陆镇回来的日子,所以才迫不及待今晚就要古道心进宫,不然若是诚心道歉的话,为什么不能等明天王爷回来再让两人一起进宫?当日的事儿更生气的可是王爷。 古道心摇头,“来传消息的是郑铭,可见陛下也认同,要是不去,那不只是驳了容太后的颜面,也是驳了陛下的颜面。之前我跟显章一直要让陛下“立”起来,要他明白什么叫“君无戏言”、“天子之威”,不能到了自己这就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话是这么说,但莫廷还是担心,“可是……” “陛下也会在椒香殿,容太后顾忌着陛下,应该不会做什么,可能就是一些言语上的刺激,我不当回事就是,没关系。” 莫廷一拳打在桌子上,“真他娘的气人!这个老妖婆是不是没完没了了!” 古道心眉头蹙起,“你是跟着王爷的人,不要总是这么暴躁,别给敌人可趁之机。” 莫廷悻悻地收回手,“知道了。要不晚上我跟你一起去吧!” 古道心挑眉:“你觉得合适?” 莫廷不说话了。 晚上,古道心只身一人进宫赴宴。 宫人将古道心引到椒香殿,陆熠诚和容太后已经在那。 看到古道心到了,陆熠诚眼睛都好像放了光。 他原本是真担心古道心不答应来的,之前母后做得那样过分,就算古道心拒绝他也不能说什么。没想到古道心还是来了。 “古大人,快快入座。” 陆熠诚跟容太后并排坐,两张矮几并没有并在一起。古道心在右手边下位,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 跟皇帝和容太后行礼之后,古道心才坐到位置上。 容太后一脸真诚和善的笑容。 “古大人肯来赴宴,哀家十分高兴。之前哀家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幸得古大人海涵,且请古大人饮尽此杯,咱们就还是一家人。” 太后说完,陆熠诚也对着古道心举起了酒杯,还特别高兴地看着古道心,估计是想着以后他再也不用在母后和古大人、镇皇叔之间为难了。 古道心没说话,只是默默举起酒杯,跟太后和皇帝对了下之后,仰头一饮而尽。 太后笑了两声,“古大人果真豪爽!” 皇帝也喝干了手里那杯酒,美滋滋的,“母后这话说得不错,古大人确实是豪爽之人,不然如何能跟镇皇叔感情这般好?镇皇叔性子清冷,要是没有个火热豪爽的互补一下,那怎么成?” 古道心露出了进宫之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陛下谬赞了,该是说王爷不嫌弃我话多烦人才是。” 陆熠诚哈哈大笑了两声,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补上了画面——镇皇叔在书房看公文,古大人进来了,一直围着镇皇叔没完没了地说话,还时不时地动手动脚,而镇皇叔就一直憋着,直到最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古大人太谦虚了。”太后笑容加深,但是这个笑容却和之前的笑容不太一样,让人有种毛骨悚然地感觉。 边上的皇帝没看到所以没有注意到,但古道心却注意到了,笑容渐渐凝固。 “太后此言何意?” “哀家的意思是,古大人实在太低估自己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不过要是古大人自己不好确认的话,哀家倒是可以帮一把。” 古道心没说话,这时候陆熠诚也从古道心变了的脸色中察觉到了点不对劲儿,再听母后说话,听出了那阴阳怪气的强调,就更觉得有问题了。 “母后,您到底要说什么?别忘了您答应我的!” “什么我?”容太后瞪了陆熠诚一眼,“皇帝该自称“朕”!” 古道心默默放下酒杯,“太后有什么话,但请直言。” 容太后转头,笑得十分阴沉,“哀家知道古大人跟摄政王关系亲密,但哀家很是好奇,这种亲密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若是古大人出了什么事儿,他会不会被打击到一蹶不振,哀家真是很想看看威风凛凛的摄政王颓废失意的样子。” 古道心面无表情,手上悄悄握紧了腰间的笛子。 陆熠诚也察觉出了危险的味道,猛地站起来就要去护着陆镇,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天旋地转,噗通一声又坐了回去,半趴在矮几上才能勉强支撑住身体。而容太后的脸上却毫无担忧、意外。 陆熠诚瞬间明白了。 “母后,这酒……” 容太后大方承认,“这酒里下了药。” “可是母后也……” “哀家确实喝了,又不是毒药,只是会让人暂时失去力气罢了。皇帝还是不要动了,越动力气消失得越快。等一会事情了结了,哀家会让人送皇帝回宫休息,睡一觉就没事了。” 容太后一抬手,旁边站着的太监立刻上前,将郑铭和皇帝身边的几个太监都控制了起来。看他们的样子,都是练过的,而且十分眼生,瞧着根本不像宫里人。 第302章 可怜 “母后!” 陆熠诚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吼了一句,之后身子就软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走出来,拿着一把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来的剑,向古道心走去。 那个假太监大概以为古道心也已经没了力气不能反抗,所以第一剑刺出去的时候几乎没用上内力,结果被古道心一笛子挡开,古道心原地翻身而起,翻到太监身后站定。 容太后吓了一跳,双手撑着桌子紧张地看着。 她知道古道心会武功,而且有陆镇教导,古道心的武功不可能太差,为了刺杀万无一失,她才会冒险在酒水中下药,不然这种会留下决定性证据的事儿她不会做。但她没想到古道心还有力气,明明刚刚她亲眼看着古道心把酒喝下去的,还能有假? 假太监也警惕起来,运转周身内力,死死盯着古道心。 古道心面上沉着,心中却已经慌了起来。 刚刚那一招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吓唬对方,实际上他确实已经没有力气了,那一个翻身已经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还能挺直脊背站在这几乎全靠毅力支撑。 而且古道心已经从对方的气势判断出,这个人跟他以往见过的所有杀手都不一样,其武功甚至应该已经超过了羽骨和羽忌。 容太后究竟从哪找来的这样的高手? 对方似乎也发现古道心是在强撑,飞身一剑刺了过来。 这一剑无论如何也是躲不掉的,古道心迅速调动身体里那仅有的一点点内力,以便在对方刺过来的时候调整角度,至少避开要害。 为了避免在他移动的时候对方也跟着变化方向,古道心几乎是在快要被刺中的时候才偏转身体,最终避过要害,但腹部左边还是被刺中了,鲜血瞬间染红雪白的衣衫。 那人的反应确实很快,几乎在刺偏了的第一时间就调转方向反手又是一剑,期间的那点点间隔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古道心横起墨笛硬生生挡了一下,结果被震得后退数米。 那人愣了一下,飞快可看了一眼手中的剑,表情中甚至有震惊,似乎不能想象他的剑竟然会被一只笛子给挡了回来。 他手中的剑是把绝世仅有的好剑,当年为了得到这把剑也是费了大力气,搭上了不少人命进去,自己也是生死一线,削铁如泥绝不为过,砍人比菜刀砍豆腐还要容易,绝对算得上当世名剑,但居然会被一根笛子挡住。 男人看向笛子的目光中带上了火热。 中间耽误了一会,男人再次挥剑向古道心刺过去,这次的气势比之前还要强,看起来古道心是真的躲无可躲了,而且他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靠着柱子滑倒在地,几乎连笛子都要握不住。 眼看着长剑就要从古道心头顶劈砍而下,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来,背对着古道心单膝跪下来,双臂交叉顶在头顶,臂剑扛住了那一剑,又顺势往上顶,直到将那一剑完全顶开。 持剑的男子被顶得后退了两步,冷眼看着男人。 “羽忌!” 于紧要关头救下古道心的正是羽忌。 “好久不见啊,楼主。” 古道心震惊地看向太监服的男人,他有猜到对方应该是个很厉害的杀手,但是真没往千羽楼楼主身上去想,他何德何能,得千羽楼楼主亲自刺杀? “你这个叛徒,还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 羽忌站起来端着手臂歪头笑,“背叛都背叛了,还有什么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的?” 千羽楼楼主晁震眯着眼睛冷冷看着羽忌,“你上次刺杀失败,这次还想如何?” “当然是继续了。我打定主意的事儿,除非我做成了,要不就是我死了,不然我不会停下。我说要带羽骨离开千羽楼,就一定要做到,你不同意,那我只能杀了你!” 晁震冷笑:“大言不惭!我今天就杀了你,再把你的人头送给羽骨!” 羽骨果然是羽忌的逆鳞,一听到晁震这么说,羽忌也不顾的假笑了,面无表情就开始凌厉一击,毫无征兆。 两人快速交起手来,古道心赶紧抓紧时间恢复体力,蓄积内力。也不知道容太后到底下了多少药,这药效到底有多久。 容太后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本来板上钉钉的事儿现在又变成这样。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明天陆镇就回来了,错过了今天,她可能再也动不了古道心。 古道心是陆镇唯一的软肋,只有杀了古道心,才能给陆镇最致命的一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去杀了古道心!” 那几个假太监正在制住皇帝身边的真太监,不方便出手,能动的就是跟着容太后的那几个真太监。 他们被容太后轰过去,却一个推着一个往前走,就好像古道心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就算古道心因为药力的缘故而暂时没有力气,他们也不敢直接上前杀人,就只是走近了一点之后,拿着一把小刀来回瞎比划,还是闭着眼睛的。 容太后气得不行,正要亲自出马,那边晁震已经将羽忌重伤。 羽忌倒在古道心身边,虽然一身黑看不出什么,但那刺鼻的血腥味已经告诉古道心羽忌必然伤得极重,而且椒香殿的地上面一滩又一滩的血,看着着实触目惊心。 晁震也受伤不轻,一边拿剑指着羽忌一边笑着说道:“我早就说过你是快练武的料子,才多久没见,你的武功又精进了,这要再等个一年半载,说不定还真能赶上我了。只可惜,是块好料却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能被我毁了。临死还能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你们俩都不会寂寞!” 说完,晁震扬起剑对着羽忌刺了下去。 在剑尖距离羽忌胸口不到一寸远的时候,晁震突然被人踹飞了出去。 陆镇收力落地,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喘得稍微有点厉害。 古道心在看到陆镇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显章!” 陆镇快步过来,蹲下身,一手扶剑撑着地面,一手搭在古道心肩上,仔仔细细查看古道心身上有无伤处。 陆镇戎装未解,一身风尘,但在古道心眼中,依旧无可挑剔。看到陆镇的那一刻,他就彻底心安了。 远处晁震站起来,扶着柱子咳嗽了两声,竟吐出一口血来。 刚刚陆镇那一脚可不是像当初揣柳纯的时候那样普普通通的一脚,而是蕴含着深厚的内力。若是这一脚落在柳纯身上,那柳纯当场就死了,连多喘一口气儿的机会都不会有。 晁震还能站起来,足见其内力深厚。 陆镇抬头,看向晁震的眼中闪着罕见的凶光。 陆镇提剑而起,与晁震的剑碰撞在一起,发出争鸣之声! 古道心扶着伤重的羽忌往边上靠了靠,手上湿热的触感让他皱起眉头。晁震身上的伤比古道心原以为的还要多而且严重。看这样子,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想了想,古道心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他自己配的止血药,带在身上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因为药性凶猛,不到关键时候不能轻易服用。但古道心觉得要是还不给羽忌止血的话,他可能死得更快。 虽然陆镇没有用他最擅长的长枪,但依旧在十个回合之内赢了晁震。 晁震的五脏六腑都被陆镇内力震伤,最后还被一剑钉在了柱子上,低着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陆镇走过来,将古道心抱在怀里,心脏跳得极快。 古道心微微挣开,他摸到了陆镇身上的血,立刻紧张地问道:“你受伤了?” 陆镇摇头,“没有,不是我的血。” 古道心这才放心。 莫廷和夏侯锦程带兵进来,将整个椒香殿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一只麻雀都飞不进来。这些兵都是镇南王府的私兵,也不知道竟然怎么就能进了宫。 容太后明白自己已经大势已去,之前还怕得要死,但这会居然奇迹般地不怎么怕了。 “摄政王,今日之事,都是哀家一手策划,皇帝并不知情。” 陆熠诚看着面容决绝的容太后,突然一阵脊背发凉,浑身颤抖。 就在陆熠诚的面前,在众人面前,容太后转身一脑门撞到了柱子上,顿时鲜血四溅。 陆熠诚彻底怔住,他仿佛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滴溅到脸上。 陆镇冷冷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转回头继续看古道心,古道心摇头,“没事,不是毒药,只是暂时没有力气,赶紧叫太医过来,羽忌快不行了。” “我去找!” 莫廷转身跑了出去,他腿脚可是比宫人快。 莫廷还没回来,羽骨先到了。 当羽骨看到羽忌一身是血地靠在那里,垂着头了无生机的样子,瞳孔剧烈震颤。 羽骨慢慢走过去,脚步很轻很轻,嘴里却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叫着羽忌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怕惊醒羽忌,还是想让羽忌醒过来。 走到羽忌身边站定,羽骨却执拗地不肯蹲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羽忌,眼神倔强,似乎是想让羽忌自己醒过来,然后站起来像以往那样,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跟他打趣。 古道心有些看不下去,他觉得此时的羽骨看起来比羽忌还可怜。 第303章 禅位 古道心想去推一把羽忌,但被陆镇拦住手臂,“不要动。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陆镇一手捂着古道心的伤,一手推了一下旁边的羽忌。 羽忌慢慢醒过来,转头看到陆镇,便知道已经没事了。再一回头,瞧见站在身边的羽骨,艰难抬头,“我说……你就不能蹲下来?我这样看你……很费力。” 羽骨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蹲了下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杀晁震。” 羽忌缓缓地眨了下眼睛,“他不死……你怎么离开千羽楼,过……你想要的生活?” 羽骨死死咬着嘴唇,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羽忌虚弱地笑了笑,“我这辈子……没什么追求,最大的心愿……便是实现你的心愿,如此,足矣。” 说完,羽忌便眼睛一闭,头歪向了一旁。 “羽忌!” 羽骨猛地双手握住羽忌的肩膀,拼命摇动,通红的眼眶终是没能拦住眼泪。 他太不善于表达了,跟古道心他们认识了这么久,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现在,到这个时候,他也只是会不断叫着羽忌的名字而已,却声声满是不可抑制的悲痛。 旁边古道心闭上眼睛,最后忍无可忍地垂了羽骨一下。 “你能不能不要再摇了?他没死都要被你摇死了!” 羽骨骤然停下,不知所措地看着古道心,“他……还活着?” “你以为我的药是白给他吃的吗?赶紧让你后边的太医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包扎一下,再被你耽误下去谁也救不了他!” 羽骨转身,这才看到他身后站了几个太医,赶紧慌慌张张一边擦脸一边退开。 羽忌的伤比较严重,三个太医给羽忌看,两个太医给古道心包扎。 太医们交流都很小声,手上的动作也是轻到不能再轻,没办法,王爷在一边黑脸的太严重,他们生怕自己手上稍微重了一点让古大人抽气一声,王爷的眼神就能杀死他们。 好在整个过程古道心不但没有抽气,连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显露在脸上。 但太医们很清楚,这样的贯穿伤必定疼痛之极,古道心不叫疼,是因为他在死死忍着,而他为什么要这样忍,大家也心知肚明。 包扎的时候,古道心还伸出手拽着陆镇的披风一下下晃着,“显章,别这样绷着脸,看着好凶啊!” 陆镇嘴唇抿得很紧,都能看到腮部微动的痕迹。 “你有药给羽忌用,为何不给自己?” “这种止血药一定要重伤才能用,我这不算重,用了的话更不好。而且我也不是完全没用,过来之前用了改良版的避毒丹,不仅能避毒药,还能避迷药。但我也没想到容太后这药会这么霸道!不过我想避毒丹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要不后来我不可能还有力气用笛子去挡剑。” “你说的药,应该是千羽楼的迷药轻尘,”大概是为了感谢古道心用药及时吊住了羽忌的命,羽骨解释道,“轻尘是千羽楼的第一药师百草南炼制,无色无味亦无毒,作用也不同于一般的迷药,只会让人短时间内没有力气。因为非常鸡肋,所以在千羽楼并不常被使用,但是其最厉害之处就在于无论任何试毒或者避毒的方法,都不能避免。” 这绝对是他们认识以来羽骨一口气说话最多的一次。 古道心深深觉得以后真的是不能寄希望于避毒丹或者其他一些避毒办法,因为对方似乎总能拿出让自己这边防御手段失效的东西。 古道心看着陆镇依旧阴沉冰冷的脸色,心虚地舔了舔嘴唇,“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有这种东西,显章别气,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说完,古道心又一脸笑嘻嘻地看着陆镇。 他没告诉陆镇,其实如果没有羽忌出现,或者后来陆镇没有及时赶到,他已经准备吹笛子了。 殷霆给他的那本曲谱,最后面一首曲子,其下有标注,常人闻之……七窍流血,损经伤脉! 古道心料想这个“常人”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而除了他之外,这满殿的人,都是“普通人”。 一旦他开始吹奏,不仅仅会伤了晁震,还有陆熠诚,更有其他无辜宫人,所以不到最后,他都不准备这么做,这是他最不愿意用上的“后手”。 他没有告诉陆镇,不是不信任,只是因为这等“非常之事”,往往会伴随着未知的危险,他自己还不清楚,也就不愿意让陆镇跟着担心。如果将来他们真的能回到那个所谓的原本的世界,弄清楚怎么回事,他自然会告诉陆镇。 这一场动静太大,就算是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住,陆镇就干脆不遮掩了,放任消息雪花似的飞出去。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一众朝臣可了劲儿猜测,昨日宫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为何摄政王一回来就直接冲进皇宫,而他手下的先锋将军居然还堂而皇之地带着府兵进宫,造反还得找个好听的而名声呢!还得做点铺垫准备呢!他们这什么都没听说啊! 而且今天上朝,王爷和古道心都不在,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朝臣们议论纷纷,直到郑铭尖尖的嗓音响起——“陛下临朝!”朝臣们才安静下来。 陆熠诚脸色难道到了极点,苍白的脸上看不到半点血色,就连嘴唇都发干发白。 朝臣们站得比较远,看不到这么细致,但是也多少能看出皇帝精神不佳。 不过至少皇帝出来露面儿了,那看起来就是没有被摄政王所挟持。 实际上即使发生昨天那样的事儿,也没什么人认为是摄政王造反,因为完全没有必要,摄政王已经把持了朝政,他只是差了一个皇帝的名头而已,再加上皇帝对他的倚仗和信任,着实犯不着。 众大臣安安静静地等着皇帝说话,那几个有本要奏的大臣已经憋了许久了,前段时间整个朝廷上下都知道皇帝和太后不和,心情不好,所以奏本还是憋着没上奏,想着今日要是没什么大事儿的话,说什么也该奏上去了。 停顿了一会,陆熠诚开口了,这一开口,就差点把所有朝臣的下巴都惊掉。 “朕,自觉能力不足,既无天纵圣德,又非灵武秀士,更无能表之绩,却身居九五之尊,尤甚不安。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今日,朕将顺钦天命,禅位于镇南王陆镇。” 说完,陆熠诚就站起来走了。甚至连最后一声“退朝”都没让郑铭喊出来。 待到陆熠诚的身影消失,满朝文武都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有过了好一会,才一个个像刚被解了穴道一样动了,接着就是仿佛要将金銮殿屋顶掀翻的议论声。 这到底怎么回事?陛下怎么突然要禅位?是不是跟昨日之事有关?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是都散了。 陆镇和古道心其实也不知道禅位的事儿,他们今天没来上朝纯粹是因为古道心伤着,而陆镇不允许古道心上朝,并且陪在身边。 莫廷和夏侯也在,今天军中的训练就只压在穆飞烟一人身上。 “古古啊,你真得多练练武功了,总这么受伤,你身体受折磨,王爷心里受折磨,我们身心都受折磨,何必呢!左右现在朝局稳定,你也不用像以前那么忙了,多抽出点时间好好跟王爷学武功修内力,也能强身健体。” 古道心本来还要跟莫廷打趣,一听到“强身健体”四个字,神情明显顿了一下,之后耳朵尖就慢慢红了,还有往下延伸的趋势。 自从他没有了带电体质之后,他跟陆镇的某种“夜间活动”就十分频繁。这么些年他也有坚持不懈地练功和锻炼,觉得身体素质是挺不错的了,但还是每每被陆镇折腾的哭爹喊娘再到连哭爹喊娘的力气都没有。 别看陆镇平时看着禁欲高冷,但在那种事情上堪称狂热。当一向干净冷漠的脸布满汗水并且感染上情欲的时候,那真是该死的性感! 古道心无法对着那样一张脸说出拒绝的话,更何况他已经能感觉到陆镇是在克制的了。 这是头两年实在给憋坏了,能忍到现在着实不易,古道心自己也心疼着。 而且陆镇也跟他说,睡前来个“床上运动”,能强身健体。之后古道心就再也无法直视“强身健体”这个词语了。 莫廷发现古道心耳朵尖儿红了,刚想调笑两句,然后就被陆镇的视线给冻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正当莫廷想要找别的话题说的时候,苏方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 “道心!出大事了!” 一脚已经踩进来的苏方对上陆镇冷冰冰的眼神,汹涌的气势瞬间熄灭,就好像落到大海里的火星子,刺啦一声都没有。 廖战跟在苏方身后进来,苏方挺委屈地站到廖战身后。昨晚他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古道心伤得不重,但自己只要稍微大点声说话就会被陆镇眼神警告。 古道心看到苏方的怂样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笑完了才问什么事儿。 廖战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攀在肩头的苏方,又看向陆镇,“今日早朝,陛下宣布禅位于镇南王。” 第304章 称帝 古道心笑容瞬间怔住,转头震惊地看着陆镇,陆镇的表情虽然没有他那么明显,但也看得出十分意外。 古道心一巴掌拍大腿上,“这个小兔崽子!嘶——” 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陆镇赶紧攥住古道心的手臂,另一只手掀开里衣看了看,确定没有渗出血来才放心,但攥着古道心手臂的手却没有再松开。 古道心咬牙切齿,“他这是要干什么?我们还没找他的岔呢!他先找事是不是?还要禅位?他以为皇帝是什么?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教了他这么多都白搭了!” 苏方撇嘴,“我觉得吧,他就是想着昨天的事情太对不住你和王爷,害你身陷险境,这道看他心里实在过不去。再加上容太后又没了,心力交瘁,所以就……下朝后没多久宫里就宣布了容太后崩逝,正午肯定就会敲丧钟。皇帝应该是想先办完丧事,之后再禅位。毕竟在行禅位大典之前,他都还是皇帝,只有他还在位,容太后才能以太后的节制安葬。” 古道心撑着脑袋,现在只感觉脑袋比伤口还疼。 “显章啊,你觉得……”古道心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镇眼神淡漠,“他要禅位,就让他禅,扶不起来,强求无益。” 古道心叹气,他知道陆镇这是对陆熠诚失望到底了。 虽然这么多年陆镇给陆熠诚的更多的是生活上的照顾,要说一个是王爷皇叔,一个是皇子,平日也不可能有太多交集,陆镇对陆熠诚的教养也很有限,对比一下如今小小年纪就有模有样的云宝,就知道能被陆镇亲自教养该是什么样的。但毕竟这么长时间花出去,这么多精力撒出去,结果变成现在这样,也难怪陆镇会失望地说陆熠诚扶不起。 接下来三天,是容太后的丧礼。 百官也都陆续知道容太后的死因,纷纷感慨,谁能想到从前在后宫中最是默默无闻的容嫔竟然有这样的野心和胆量,居然为了让儿子能真正掌握朝政大权,不惜要杀害古道心以重伤王爷。 不过后宫妇人就是后宫妇人,实在是蠢钝,怎么会想到这种损敌不利己的方法?古道心真要出了事儿,王爷确实会大受打击,即便真会一蹶不振,但难道你以为他在一蹶不振之前不会先想着给古道心报仇吗?绝顶愤怒的王爷会干出什么事儿来?这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而对于陆镇而言,这件事并没有因为容太后的死就结束。 容太后久居深宫,又是怎么搭上的千羽楼?中间是不是有人牵线? 陆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参与了这件事的人。 调查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因为有羽忌。羽忌能打探到晁震进宫从而到宫中来刺杀,就说明他知道内情。羽忌告诉陆镇,容太后能搭上千羽楼其实都是靠容家和姚家、方家牵线。 而请动千羽楼楼主亲自出手,也是三家共同出的钱,不然光凭一家之力根本请不动晁震。再加上千羽楼屡次在古道心身上失手,晁震为了千羽楼的名声,也答应亲自出马。 容家自然是站在容太后这一边,容太后要除掉古道心他们自然赞同,而姚家和方家也是感觉古道心挡了两家女儿的封妃之路,所以跟容家一拍即合。 搜到了确凿证据,陆镇就直接带兵抄了容家、姚家和方家,圣旨都是在带兵抄家的路上补的。 有人赞叹陆镇的果决,为了古道心而毫无顾忌。也有人说陆镇这样太赶尽杀绝,这太后的丧礼还没有办完,陆镇就直接抄了太后的母家,就算太后有错在先,但逝者为大,这样也太不近人情了。 后面一种说法也只敢在暗中说,没人敢将话摆到台面上,连皇帝都没有反对,他们朝臣更不敢说什么,能在背后讨论几句的都是胆子不小的。 但陆镇从来不理会纷纭说辞,他只是要让伤害古道心的人都付出代价,一个也别想跑。 容太后丧礼结束后,内务府和钦天监一起选了个黄道吉日进行禅位大典,陆镇称帝。 退下来的陆熠诚身份就有些尴尬了,有人开始猜想陆镇会怎么对待陆熠诚。按照正常情况,陆熠诚接下来有可能死于各种“意外”,毕竟没有那个皇帝能容忍会威胁到自己皇位的人。 但是朝臣们也知道,王爷向来不是能以常理来推断之人,而且凭良心讲,没有谁能威胁到王爷。 事实证明,陆镇的做法确实另类,他没有丝毫为难陆熠诚的意思,甚至还给陆熠诚亲王头头衔,又特别赐了一座亲王府邸,可以说能照顾到的地方都照顾到了。这份气度也让众人叹服。 陆熠诚也很明辨是非,没有因为容太后的死而迁怒陆镇,对陆镇和古道心也是一如既往的敬重。 只是到底经历了这么多事,终是比以前成熟太多,如今已经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真正的笑容了。一夕之间的被迫成长,终究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当了皇帝,治理偌大一个国家,总有忙不完的事,每天陆镇光是消耗在批阅奏折上的时间就有五六个时辰,更别说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情要处理,和古道心相处的时间就更短了。 后来陆镇就直接让古道心进宫,常住宫里。本来是想把云宝和月宝也接进来,但是月宝要照看着外面的生意,云宝如今在军中训练,住在宫里出入麻烦,便还是住在王府。 对于陆镇和古道心的关系,从前陆镇是王爷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说什么,最多就是猜测两人这样的关系能持续多久,反对绝对谈不上。 但现在不一样了,陆镇已经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是大晏最尊贵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天下臣民关注,就必须得注意。 不少朝臣想进言劝阻,希望陆镇能和古道心结束这种关系,或者至少应该在表面上结束。但是每次准备开口,一对上陆镇如冬天无风的湖面一般沉静冰冷的眼神,就怂得说不出话。 当然也有耿直的朝臣敢于进言的,可最后还不都是被陆镇忽视?结果还是一样的。 直到后来,有一位老大臣死谏,在朝堂之上吹胡子瞪眼地劝陆镇与古道心保持君臣距离,还让陆镇一定要选秀填充后宫。 老大臣虽然没有言辞激烈地中伤古道心,但是他这么直白地要求两人分开,还是真正的分开而并非做做样子,就让一众朝臣替他捏了把汗。 朝臣们本以为陆镇会气得厉声斥责,或者直接拂袖而去,甚至是重罚这位大臣,但他始终无动于衷,任凭那位大臣口沫横飞,直到那位老大臣一头撞死在金銮殿的盘龙柱上,他也只是平静到近乎冷淡地让御前侍卫将人抬出去。 顿时朝臣们觉得有些脊背发凉,甚至有人开始替那位老大臣觉得不值。 但最后陆镇厚葬了那位死谏的大臣,也没有牵连对方家里,甚至给予厚赐。 直到这时候,朝臣们才明白过来,其实陛下心里都明白,朝臣们谏言,只是在尽身为臣子的本分,他们并没有说错。只是即便知道如此,他也不能辜负古道心。所以他只会用沉默来面对朝臣们关于他和古道心的谏言,且依然不动摇。 这样的陆镇,让朝臣们不能不动容。陛下纵然不是多好的脾气,纵然几乎把古道心看得重于一切,却也依旧能明辨是非,用并不过激的方式来坚持。对于一个本可以也有能力随心所欲的帝王而言,实在难得。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朝臣上书请愿了。 一转眼到了八月中,天气实在是热得很,朝臣们也都到了倦怠期,一天天的没什么事儿,有事也不想处理,总想着堆着堆着,堆多了再一起解决。 但就是有人看不惯现在的这种消停,比如辰国。 南境来报,辰国有异动,似乎是要向大晏宣战。 整个朝廷上要说唯一不觉得意外的就只有古道心了。按照上一辈子的时间点,辰国决定向大晏出兵是早就应该发生的事,这一世推迟这么久,古道心觉得应该和简纵提前离开辰国有关。元厉应该是花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找简纵,但一直找不到。 这次开战,辰国那边甚至都没有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也足见元厉已经没有耐心了,非常急躁,急切地想要通过某种方式来宣泄。 每天一上朝,朝廷上讨论的就是这件事,有主战派有主和派。 当然两边也都有好有坏,主战派里确实有故意挑事的搅屎棍,而主和派里面也并非都是怕事之人,有是真的为黎民百姓考虑,觉得战火不因轻易掀起。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争执得很激烈。 到后面,终于有人发现,好像古道心一直还没发表过意见。 陛下最看重谁的意见自然不必说,要是能把古大人拉到自己这边阵营,那就妥了。 于是朝廷上的风向又变成从说服陛下到说服古大人。 第305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管朝臣们说什么,怎么说,古道心就是油盐不进,就算别人急眼了,他都是微笑以对,让人觉得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力,也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原先还有人觉得古道心温和有礼,但现在看,可不就是不容易走心嘛! 又一日讨论无果,朝臣们散去后,古道心跟陆镇一起回御书房。 陆镇这几天为战事头疼,晚上睡觉也总是睡不大好,眉心习惯地蹙着,已经消失许久的那道蹙痕又出来了。 其实要说打仗并不难,就算陆镇现在是皇帝不能带兵出征,但是他带出来的莫廷、穆飞烟、夏侯等人,随便一个都有大将之才,领兵作战的惊讶也十分丰富,根本不惧跟辰国开战。 但陆镇真正顾忌的便是开战免不了要劳民伤财,真正损害的是百姓的利益,还有那些将士们,又有多少人要埋骨沙场,多少家庭要失去儿子、父亲和丈夫。 一将功成万骨枯! “显章,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派使者跟辰国和谈,看看能不能避免开战。现在辰国那边也只是有些挑衅的举动,并没有直接大军压境。若是和谈不拢,那再开战也没无妨。至少咱们已经尽力了。” “恩,”陆镇点头,“那你觉得该派何人出使辰国?” 古道心轻笑,“你知道。” 陆镇顿了一下,又皱眉,“不行。” 古道心走过去,拉着陆镇的手拍了拍,“显章,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知道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我可以说服简纵跟我一起回去,到时候真正劝说元厉的不是我,是简纵,不然你觉得就元厉那个脾气,还能有什么原因可以让他退兵?就算知道胜算不大,他也肯定会拼上一把。” 陆镇下颌绷紧,“我不放心。” 古道心想了想道:“可以让羽骨和羽忌跟我一起,羽忌的身体已经恢复,反正现在千羽楼也不在了,他们两个天天闲着没事做,整天就在王府里呆着,都该发毛了。要是能有什么事儿让他们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估计也乐意。” 陆镇眉头舒展了些,古道心“乘胜追击”道:“就这么定了,让他们俩跟着我,羽忌在明,善于隐藏的羽骨在暗,一明一暗更安全。我自己身上也会随时带着避毒丹和各种毒粉毒药,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事。” “让我再想想。” 古道心没再说话,但他知道,陆镇会同意。 不管旁人怎么说,古道心一直很清楚,陆镇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 果然,陆镇考虑了两天,最终还是答应了。 不过这两天时间已经超出了古道心的预计,他原以为陆镇一天之内就会答应的。 当在早朝上,陆镇宣布要让古道心出使辰国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个“所有人”也包括苏方和张峥他们。 朝臣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至是在相互确定他们有没有听错。 自古以来,出使他国,尤其是去即将开战成为敌国的国家,都是危险至极的事。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你在别人家的地盘儿上还真不好说,而且人家要是铁了心跟你干一仗,就杀了你的使者,你要是有气性那就出兵,正顺了他们的意。 朝臣们不是没想过陛下会派使者出使辰国,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会派古道心。虽然古道心能力是有,足以担当此任,但是陛下当真舍得? 朝臣看向古道心,只见他神情淡定从容,看向陛下的眼中还带着笑意,他们就知道了,这是已经商量好了。 众人心中突然有些不适滋味,特别是之前那些原本还想上书让陆镇疏远古道心的,一个个心头满是愧疚。 出使的日子定下来,就在两日后。 这两天古道心没有上朝,白天就在宫外,有的时候是陪月宝在店里看看生意,或者一起设计一些新款的首饰,有的时候是去军中看云宝。 别看云宝小时候细胳膊细腿的,但如今身上都是肌肉,他是整个军中年纪最小的,但是因为被陆镇教养多年,功夫却是不差,而且也相当能吃苦。军中的哥哥、叔叔都很喜欢他。 古道心也没瞒着云宝和月宝自己要出使辰国的事,他从来不会拿对待小孩子的那一套来对待这对兄妹,因为他知道两个孩子很懂事,很成熟,所以更多时候,他是会像对待成年人那样与两个孩子交流,也认真地听他们说话。 姐弟俩自然是万分不舍,但是他们都很懂事,都明白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哥哥和二哥哥如今已经不仅仅是他们的哥哥,还是大晏的国君和朝臣,肩上的担子很重很重。眼下自己帮不上忙,就只能尽力绝不给两位哥哥添乱,不让哥哥们忧心。 月宝有时候还稚气地想着,自己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多到要是以后还有哪个国家敢找大晏的麻烦,让两位哥哥不痛快,拿钱都能砸死他们! 苏方和莫廷他们也是经常进宫,恨不得一天进好几趟。 陆镇给了他们腰牌,开放了特权,让他们可以随时无诏进宫。 苏方是难受坏了,一遍遍跟古道心说辰国就是虎狼之地,让古道心不要去。然后发现不能说服古道心后,就又去磨叽羽骨和羽忌,一遍遍拜托他们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古道心,还说古道心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个性,要他们在古道心准备犯傻的时候千万拦着点,实在拦不住的话就多提提陆镇。 羽骨被墨迹得烦了,眉头一直皱着。倒是羽忌,一直笑意盈盈地说没问题,他们无论如何也一定会保护好古道心,还开玩笑地说杀人杀不成,要是连保护都不成,那就可以自杀了。 廖战也挺忙,忙着安慰苏方。 莫廷跟苏方差不多是一个路子,只不过他还有私下问过陆镇是怎么想的,就真舍得? 陆镇告诉他,这个决定,不仅仅是为了让两国有可能避免交战,更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同意,古道心也一定偷偷带着简纵过去,当初古道心留下简纵,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陆镇就已经猜到古道心是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他直接同意,还能多为古道心做准备,尽全力护他周全。 临行那天,陆镇没有让百官相送,就只有他们这些人,一直送古道心到京城外的十里长亭。 陆镇还想继续送,被古道心给劝住了。 “好了,都走到这了,你们都回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回头要忙的事情忙不完再怪我身上啊!” 这时候古道心还在开玩笑。 不是他没心,是他实在受不了离别的时候太过压抑的气氛,那会让他喘不过气,甚至会有一瞬间的后悔,后悔要出使辰国。 云宝和月宝一起上前,古道心蹲下身,将快要哭了的两个孩子一起抱入怀中,笑着道:“二哥哥不在这段时间你们也不能懈怠哦!月宝要把生意打理好,会所要经营好,有不懂的地方请教高叔叔。云宝在军中要好好学习,以你哥哥还有莫哥哥他们为榜样,等二哥哥回来肯定要检查你的功夫,知道吗?” 两孩子窝在古道心怀里,艰难点头。 穆飞烟心思最柔软,很是看不得这样的场景,就算在沙场上是以一敌千的女将军,但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个容易感慨万千的姑娘。她拉了一下莫廷,眼神示意。 莫廷立刻明白,跟穆飞烟一起上前,慢慢将云宝和月宝拉开,温声哄着说该让哥哥跟二哥哥道别了,两人一定有很多话说。 送行众人带着云宝和月宝先行离开,给两人留有单独相处的空间。 古道心看着众人的背影会心一笑,“现在莫廷真是越来越上道了。飞烟好像也比以前感性了。” 陆镇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古道心。 两人对视了一会,古道心脸上笑容依旧,只是比之前更加柔和。 古道心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住陆镇,“显章,你得想我。” 陆镇顿了一下,才抬起双手抱住古道心。 这绝对不是他们之间最用力的一个拥抱,但绝对是最温柔缱绻的一个。 陆镇其实很细心,考虑到今天古道心要出行,昨晚做的时候都十分节制,实际上现在还是欲求不满的,但可惜场合不太合适,而且后面有莫廷他们在等,前面也有使臣仪仗和羽骨、羽忌以及简纵在等着。 “办完事,早点回来。” 古道心原本是偏头靠着陆镇的肩膀,听到这句话就微微低头将脸埋进陆镇的颈窝,“一定。” 明明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到了这个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就想这么静静地抱着,想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但不管再怎么拖,该启程的时候还是得启程了。 临分开前,古道心拉住陆镇道:“显章,我亲手绘制了一幅画,出来前放在你床头了,你想我的时候就随时拿出来看看,就当做是在看我。” 第306章 出使辰国 古道心还有一项挺不错的本事就是画画,而且画的还很不错,不管是人物还是山水,画的都非常逼真,这还是他在现代世界的时候学习鉴别名画然后顺便学的。当时教他的老师是一位知名写实派画家,还非常喜欢他,夸他有天赋,希望能正式收他为弟子来着。 陆镇挑眉,“何时画的?” “就昨天在瑶光阁画的,我不是陪月宝一起设计首饰嘛!中间月宝有事出去了一趟,我就偷着那点时间画了,放心,没让月宝看见。” 直到送完古道心后回宫,陆镇直接去寝宫找那幅画,打开一看,才明白为什么古道心跟他说那句“放心,没让月宝看见”的时候不仅跟他眨眼,语气还特别奇怪,这就是一副古道心的自画像,而且是半裸像! 画中的古道心斜倚在花鸟屏风前的软榻上,身上搭着的还是他之前做王爷的时候常穿的一件玄色外袍,就那么松松垮垮地遮住关键部位,上身以及一双长腿都露了出来,腰部的曲线精致又勾人。 乌黑的头发散开来,如泼墨一般衬着雪白的肌肤,只是一幅画,陆镇看得目不转睛。 快马加鞭,水路、陆路来回转换,等终于抵达辰国的时候,许久没有经历长途跋涉的古道心觉得自己应该都瘦了很多了。 羽骨还时不时地刺激他,说看他功夫不错,却没想到这么弱,这点苦都受不了。 古道心当时就想吼他一句——老子现在是文人为主的人设好吗? 而且虽然经常跟着陆镇锻炼,但是赶路跟锻炼终究不一样,不是说经常锻炼的人就一定能接受长途跋涉了。 到了辰国后,直奔皇城。抵达皇城后便有辰国官员接待他们,将他们安排在使臣专住的驿馆,先休息一天,等次日再进宫面见王上。 古道心一点也不着急,他知道有人会比他更急,这架子端不了多久。 果然,刚到驿馆的当天晚上,就有访客到了。 古道心看着毫不遮掩大大方方走进来的元厉,笑得十分微妙,还明知故问道:“辰国王上夤夜到来,是有何事?” 元厉看着古道心,又瞟了一眼站在古道心边上靠着柱子好像在低头玩腰带的羽忌,淡淡道:“他在哪?” 古道心偏头,“谁啊?” 元厉皱眉,神情比刚刚更加冷峻,“他在哪?” “恕我愚钝,实在不知道王上您说的是谁,不过明天觐见的时候,我想人应该会比较齐。” 元厉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古道心肯定,要不是因为羽忌在这让元厉顾忌,元厉肯定已经对他动手了,还真是个暴脾气,真难为简纵那样平淡的性子了。 元厉转身离开,走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门被砰的一声摔上,这力气要是再大点肯定就直接摔掉了。 古道心忍着没笑出来,怕被还没走远的元厉听到,不过元厉吃瘪的样子确实很难得一见。 羽忌笑着摇头,“为何要故意惹他生气?你明明知道他是为谁而来。” 羽忌并不知道元厉和简纵的关系到底如何,但他知道简纵曾是元厉身边的近身护卫,知道元厉曾无比信任简纵,而刚刚元厉一出现,他就看出来是奔着简纵来的。 “我可没有故意惹他生气,不过是想故意吊吊他罢了,要是让他轻易见到人,那还有什么意思?这种明明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边却看不到的感觉,才最折磨人。对我们的和谈也会更加有利。” 羽忌眉梢,“其实我觉得你这种人才最可怕,就算我们武功高强,一次能杀的人也有限,但你们这种人,有时候一个念头出来,便能让尸骨堆积如山。” 古道心偏头想了想,微微一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第二天一早,使团进宫。 仪仗队都留在驿馆,跟古道心一起进宫的有羽忌,还有一个随行官员,就三个人。 虽然是在即将开战的档口,但辰国也算非常有风度了,对待使臣该有的礼节都有,非常周全。 接风宴过后,就谈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不管是元厉还是古道心都没有提到有关战事的问题,仿佛两人都同一时间把这件最关键的事情给忘了,然后陪宴的一众大臣们倒是一个个瞧着都挺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但是看元厉没有反应,便不敢说出来。 古道心倒是不意外元厉能有这样的震慑力,能让陆镇评价为“非池中之物”,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再之后就到晚上了,该散了,元厉让所有大臣都回去,却留下了古道心等三人,说是晚间……一同赏月? 大臣们一个个懵逼脸,险些都要怀疑他们王上是不是被掉包了。 最后大臣们离开,古道心三人跟元厉一同去了御花园的凉亭。 宫人掌灯,但毕竟是在园中,比较空旷,所以就算点了四盏灯,也没有很明亮。 古道心笑容淡淡的,“王上真是好兴致,不过我看天公不作美,今晚好像是个阴天啊!” 元厉冷笑,“古大人真是幽默,难道古大人以为真是来赏月的?” 古道心耸肩,“在大晏可是君无戏言,难道辰国不是这样的规矩?” 元厉很沉得住气,没有被古道心的挑衅激怒,认真而冷冽地道:“他到底在哪?。” 古道心笑意收敛,“见到了人,王上打算如何?” 元厉没说话,只是看着古道心,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晃晃地告诉古道心——与你无关。 “他是来了没错,但我觉得,如果王上始终不清楚他当初为何离开,那就算他回来了,也终究会再离开。” 元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我知道!” “呦,那然后呢?光知道没用啊,王上今后打算如何?王上不要觉得我多管闲事,我跟简纵也算认识了这么长时间,都是朋友了,我就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替他问一句罢了。” 元厉闭上眼睛又睁开,深吸一口气,“只要他肯回来,什么都好说,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元厉这句话无异于是在说明,在征战天下实现宏图霸业和简纵之间,他选择简纵。 古道心又笑了,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简纵啊,你的王上果然没有让你失望。” 元厉瞬间睁大眼睛,目光震惊地看着那个一直没说话甚至没什么存在感的随行官员,只见对方摘下官帽,右手去摸左边脸颊,然后从脸上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面具后露出简纵那张清冷的脸。 元厉快步走过去,双手握着简纵的肩膀上下打量,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他的简纵,又像在看简纵是否安好,最后露出了从简纵离开之后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手上用力,将人按进怀中,闭上眼睛感叹,“你终于回来了!” 当在大晏的探子刚刚传回消息,说古道心要出使辰国,并且随行人员中可能有简纵的时候,元厉其实并没有多相信。从简纵离开到现在,有关简纵在什么地方的消息他基本都听了个遍,也找了个遍,但最后发现都是谣传,而他在大晏埋了很多探子,也派人去大晏,一直没有消息,所以他本来以为这又是一则虚假消息。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半夜跑到驿馆来确认,然后又在今早看到三人中没有简纵的时候绝望得连自己都意外。 现在人就在怀中,元厉太高兴,高兴到甚至觉得有点不真实。 元厉闻着简纵身上淡淡的冷香,喃喃道:“简纵……” 简纵心底一阵,久久才缓慢而且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王上。” 只是一个再简单也再熟悉不过的称呼,元厉心中却仿佛有千万朵花在同一时间开放。 两人抱了一会,古道心在边上颇为煞风景地咳嗽了一声,“咳咳,差不多了。” 简纵最先放开元厉,元厉倒是很不满地看了一眼古道心。 古道心挑眉,毫无惧意地迎上去,心里想着——你还好意思看老子不顺眼?要不是你搞事,我至于跟我家显章分隔这么长时间吗?别在老子面前秀恩爱! “王上,关于两国开战的事儿,我觉得您有必要再好好考虑。”古道心说完这一句话就闭嘴了,之后就开始跟羽忌在边上嗑瓜子吃点心,真是完全没有一点自己是使臣的自觉。 他这肚子还饿着呢,接风宴上的菜都太清淡,他是个口重的,真吃不惯辰国这么淡的口味。接下来的就交给简纵了。 简纵道:“为何一定要开战?王上可还记得从前,因为和大晏的斗争,国库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苛捐杂税逼死多少百姓?经过这么些年的平静,辰国才得以休养生息,王上要再度掀起战火?” 元厉看着简纵好一会,没有说话。 气氛安静下来,就连一直在看热闹的古道心和羽忌都尽量克制着不发出声音,吃瓜子的时候将瓜子整个带皮含进嘴里,含软了再咬开把里面的瓜子仁挤出来,就不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好一会,元厉似乎已经做完了心里挣扎,才带着一股期待并且依旧保持着冰冷的面容看着简纵:“如果我不发动战事,且与大晏交好,你是不是就不会再离开?” 第307章 出奇顺利 当听到元厉这句话的时候,古道心就知道,事成了。 最初古道心能劝的简纵一起过来,说的就是只有他在元厉身边,才能压住元厉的戾气,让他不要做出涂炭生灵的事。 那时候简纵还不信,还说自己之前一直跟元厉在一起,但元厉该做什么还是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真正左右元厉的想法。 古道心就一脸郑重地告诉简纵一句他自己听着都有点起鸡皮疙瘩的话——知道什么叫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吗? 从前的元厉因为坚信简纵不会离开,所以才明知简纵不喜还要那么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元厉已经经历过失去,而且就从当初使臣被杀那件事,古道心就敢断定,在元厉的心中,简纵的重要性,超过逐鹿天下。 简纵微微一愣,他不傻,明白元厉这句问话背后的意义。他只是没有想到,古道心居然说对了,元厉真的会…… 简纵并不善于表达,他甚至比寡言少语的元厉还要话少,就算在这个时候也只是点了点头,但对于元厉来说,已经足够了。 元厉又深吸一口气,“好,我答应你,在我有生之年,绝对不与大晏兵戎相见,我现在就去拟旨。” 元厉说话做事也确实干脆利落,话音落下就直接抬脚往御书房走了。 古道心最乐呵,他对这次出使是很有信心,只是没想到会顺利成这个样子。不出意外,他最晚后天就能启程回大晏了。 “行了,咱们也跟着王上一块过去,免得一会王上还要派人过来叫我们。” 古道心站起来拍拍手,扫掉掉在衣服上几个瓜子壳,叫宫人带路往御书房走,简纵重新戴上人皮面具,跟羽忌一起,一左一右走在古道心身边。 “简纵啊,你们王上在你面前都不自称寡人啊!” 简纵低头,“以前会自称。” 古道心点点头,嗯了一声,“小别胜新婚这句话果然很有道理。” 简纵表情有点不自然,也可能是带着人皮面具的缘故,“我与王上,并非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啊?”古道心斜着眼睛漂着简纵笑着,“我就是随便一比喻,别当真啊!” 简纵不说话了,他很早以前就已经领教了古道心有多能说会道。 羽忌在边上偷笑,他真的很喜欢看古道心漫不经心怼别人的样子,有意思。 古道心当晚就拿到了建交文书,而且是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那种,他很满意。 第二天早上。元厉就宣布撤销与大晏作战的准备,还亲口宣读了一式两份的建交文书,清清楚楚表示,在自己有生之年,辰国与大晏建立友邦,绝不兵戎相见。 朝臣们很是震惊,不明白怎么陛下之前着急火疗地要跟大晏开战,结果大晏的使者一来,不过一天的功夫,就能让他们王上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而且昨天的接风宴他们大都在场,也没听这位大晏使者跟王上谈有关战事的事,当时还有人觉得这位大晏使者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还真就津津有味地欣赏歌舞乐曲。 唯一他们不知道的就是昨晚王上要跟大晏使者一起赏月,所以变故应该就是出现在这一晚上。 一晚的时间,就让他们向来说一不二的王上改变了想法,做到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朝廷上主和派大臣们怎么都做不到的事,这位大晏使者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下降头吗? 现在想来,大晏使者昨日只顾欣赏歌舞,并不是不把正事放在心上,而是早就胸有成竹啊! 这样的人才,怎就没有生在他们辰国呢? 和解文书宣读后,古道心就直接表示明日就要回大晏,好早日将这个好消息亲自带给陛下。 元厉立刻答应,还吩咐下面的人给使团准备好马车和马匹,以及各种食物用品,还让人去挑选卫队,准备精兵良将,届时护送使团出境。 他自然是巴不得古道心早点离开,因为之前他让简纵留在宫中,但简纵说担心主战派会暗中派人对古道心不利,所以要留在驿馆保护古道心,等使团离开辰国之后他再回宫。 为了能让简纵早日回宫,元厉自然希望古道心越早走越好,古道心就是说要半夜离开他都会答应。 和谈的结果的已经确定,晚上宫中设宴,一是庆祝两国交好,二来就是为古道心送行。 昨天才到的辰国,明天就要离开,而且还和谈成功,这绝对是古往今来头一份,古道心的大名也在辰国上下传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用一天时间,就改变了他们铜墙铁壁一般的王上的想法,这绝对是所有使节的楷模,值得众人好好学习。 辰国有固定出使他国的使臣,宴会上自由活动的时候,这些使臣几乎一直围着古道心,都想打听打听他到底是怎么说服王上的。 古道心始终都只是笑眯眯地说出四个字——动之以情。 使臣们都觉得古道心在敷衍,这段时间那些主和派的大臣一直都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情”动的他们都要感动落泪了,可王上还是无动于衷,要不然王上在民间也不会落下一个“铜墙铁壁”的称呼。 被质疑的时候,古道心就只是摇头轻笑,说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后来使臣们纷纷散去,又有一个年轻的官员走过来。 古道心知道这人,左相褚晃,主和派的领头人。 辰国跟大晏的官员制度有很大区别,在辰国,百官之首有两位,即左相和右相,两位宰相都得皇帝信任,但是观点和意见常常相左,也就实现了一种权利上的相互制衡,以保证皇权高于一切。不过相比较而言,左相和右相的权利也已经很大了。 辰国右相是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古道心并不意外,但是左相居然是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这就让他很意外了。他也很好奇,这人到底是如何在这样的年纪成为左相的。 “古使劳累了,我们辰国的使者一向比较热情,他们实在太好奇古使是如何令王上改变的想法。” 古道心正在抬头赏月,听到褚晃的话只是耸了耸肩膀,依旧保持着侧身对着褚晃的姿势,“我已经说了实话了,但是他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褚大人就不要来为难我了吧?” “我当然不是来为难古使的,我相信古使的话。” 直到这时古道心才收回目光,转头挑眉看着褚晃,“当真相信?” “当真,”褚晃点头,“有人能把假话说得像真的一样,自然就有人能把真话说的像假话一样。” 古道心勾着嘴角笑了,“褚大人很幽默。” 褚晃没否认,道:“动之以情是没错,只不过这去“动情”的人,应该不是古使吧?” “不是我,那褚大人以为是谁?” 褚晃道:“我知道王上一直没有放弃派人寻找简护卫,这世上如果说有哪个人能轻易牵动王上的思绪,有可能让王上改变原本铁板钉钉的想法,也就只有简护卫。所以,古使是找到了简护卫,并且说服简护卫回来。” 古道心道:“褚大人果然聪明。辰国在大晏有探子,我就是故意泄露出去,让探子知道简纵跟我一起,不然我想我可能还没见到贵国王上,就已经被杀了。说来其实现在也还没有脱离危险,你们辰国想杀我的人应该不少。” 褚晃知道古道心说的没错,古道心是来和谈的,那些主战派的人,尤其是那些心怀叵测并不是真心为辰国考虑的人,很有可能会对古道心先下手为强。 之前并没有遇到什么事儿,也许是因为他们坚信王上并不会改变想法,现在王上改变了,他们为了能开战,自然会把主意打到古道心身上,现在古道心确实有一定危险。 “不过古使能说服简纵回来,我也很意外。我跟简纵算不上特别相熟,但也对他有些了解。当初简纵离开辰国我并不意外,现在他竟然会回来才令我意外,我以为他的性子,该是选择和王上永不相见。” 古道心笑了笑,原本简纵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其实不管是说服简纵还是说服贵国王上,都不难,很多人心中都有对于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只要抓住了这个点,一切都会变得很容易。” 褚晃看着古道心再次偏过头去,清冷的月光给古道心的脸上铺上一层霜白,瞧着有些不真切,好像梦中人一般朦朦胧胧,又凭白带出来一股不好亲近的疏离感。 “我听说,古使和贵国陛下的交情很不一般?” “确实不一般。” 古道心的坦诚让褚晃微微讶异,“难道古使就不担心王上会扣下你以要挟你们陛下?你们陛下在还是镇南王的时候可一直与我国交恶,我军吃的败仗三场里有两场都是在跟贵国王上交手。” 古道心勾起嘴角,“既然褚大人知道我们陛下是谁,那也该知道陛下是不会由得人威胁的人。而且我既然来了,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即便不成,我也有办法全身而退,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任何人威胁陛下的理由。” 第308章 管他呢! 褚晃意味深长地一笑,“传言果然是真的。” 从古道心来辰国开始,脸上的表情虽然恭敬友善,但是眼神中总是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漫不经心,若不是他细心,还当真看不出来。 但是刚刚在说到大晏皇帝陆镇的时候,褚晃眼看着那种漫不经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慎重和坚定。 “看来有他在一日,古使都不会考虑来投效辰国。” 古道心意外地看着褚晃,“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褚大人认为我愿意投效辰国?就算不是因为我大晏陛下,可我终究还是大晏人啊!” 褚晃特别肯定地道:“古使不必相瞒,我看得出,在古使眼中,国别算不上什么,古使是性情中人,所言所行,都只向自己看重之人看齐。如果古使能在我辰国也结交一位莫逆,且能让古使对其的重视超过那位,古使自然会留在辰国。”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那只能说褚大人你是真的不了解我。生而为人,爱护自己的国家难道不是最基本的?还一定要通过某种行为表现出来才算不成?” 褚晃一噎,有些接不上话。他要说认可,那就是否定了自己刚刚的话,他要是不认可,那不是更有问题吗? 被这样毫无意识地下了套,还是他第一次,这种经历也很有意思。 褚晃朗笑一声,“古使说的是,是我狭隘了。我只是觉得以古使大才,若是能留在辰国,必然会有更好的发展。别看我王上瞧着脾气不好,但是这爱才之心人尽皆知。而且,这君臣之间的关系,是天底下最不容僭越的关系,古使对贵国陛下一往情深,也要小心一片真心错付。我绝对没有挑拨之意,古使心思通透,该知道这君臣之间总有一道跨越不了的鸿沟,即便是亲手辅佐上位的皇帝,还会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危险。眼下新帝即位,帝位不稳,还需古使辅佐,但以后可就说不好会是如何情形了。” 古道心再次摇头,但却没有再说什么辩解的话。他和陆镇之间的感情,不需要向别人解释。别人怀着怎样的想法看待,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见古道心一点没有动摇的样子,褚晃也不再说了,端着酒杯转身离去。对于确定没有结果的事,褚晃不会去浪费那个精力。 羽忌晃晃悠悠地凑过来,“你说说,这才多长时间,就有人黏上你了,我是不是应该替陆镇有个危机感?” 古道心扑哧一声笑了,“少来,那是辰国的左相,是想让我为辰国效力,劝我叛变呢!” 羽忌仰头夸张地“哦”了一声,“那就是挖墙脚嘛!这个更厉害!估计许了你不少荣华富贵吧?他们应该知道你跟陆镇的关系,还这样说,是不是想给你再找一个?真是可惜啊,陆镇不在这,不然他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古道心呵呵两声,抱着手臂笑看着羽忌,“以前真没发现你还是个这么爱凑热闹的人,羽骨呢?你刚刚不是去找他了?” “刚刚是,但简纵不是被元厉拉走了吗?我怕你一个人在这不安全,自然得过来看着。” 古道心笑容温和,“刺杀我和陆镇都没有成功,是不是特别挫败?” 羽忌感受到了来自古道心的恶意报复。 当晚的酒宴并没有到很晚,毕竟第二天使团还要赶路,所以没过一会后就宣布散了,古道心跟羽忌回了驿站,这一晚简纵并没有回去。 第二天,使团踏上回大晏的归途。 简纵想要亲自送古道心到边境,但是被元厉扣下了,元厉派了精挑细选的军队护送古道心,简纵这才放心。 对于这点还让元厉有些不适滋味,从前都不见简纵这么关心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在大晏待这么久倒是跟古道心培养出感情来了,古道心临走的时候两人还站在一起说了好一会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站的远,听不到,但看简纵的表情好像有些放不下的样子。 这让元厉又冷冷催了古道心两声,说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上路为好。 古道心给了元厉一个讳莫如深的笑,之后才转头上了马车。 这一趟出使辰国尤为顺利,时间都是花在往返的路上,已经算是很有效率。和谈成功的消息已经用鹰隼传传回了大晏,古道心手上的就是一式两份的文书。到时候陆镇也要写一份类似的文书,同样一式两份,盖上玉玺,然后派人送到辰国,这和谈就算是成了。 使团回到大晏皇城的时候已经是年底,这还是紧赶慢赶的结果,古道心实在不想在外面过年。 年三十那天,使团进京。 从城外十里长亭开始,京城百姓们就夹道欢迎。 天子脚下,消息总是灵通一点的,所以他们都已经知道古道心和谈成功,为大晏和辰国争取到了和平相处的机会,而且是在现任辰国皇帝的有生之年!他们都知道这辰国皇帝还年轻得很呢!往后几十年都会平平安安的。 老百姓对朝廷的事情关注都不多,真正能让他们放在心上的不是谁得势谁失势,很多时候他们还弄不清谁是谁,他们只知道,能保护他们,能让他们安居乐业,可以免于战乱之苦的就是好皇帝,就是好官。陆镇和古道心,就是整个大晏臣民心中的神!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使团到了紫禁城脚下。 古道心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马,在他身侧是一身黑衣的羽忌。 远远的,古道心就看到了宫门外站着的黑压压的一群人,是皇帝带领百官相迎。第一眼,古道心就跟陆镇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尽管还离得有一段距离,但古道心就是确定,陆镇在看他。 古道心压下快马疾驰的念头,规规矩矩骑了过去,然后在还有十米远的时候下马,把缰绳交给羽忌,快步朝陆镇走过去,单膝蹲下要对陆镇行礼,不意外地被陆镇及时端住了手臂扶起来。 陆镇脸上看不出什么,目光却微微颤动,“辛苦了。” 这样的场合,古道心本来也想严肃点,但最后憋着憋着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说了句“管他呢!”便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陆镇。 陆镇身体震了一下,也在第一时间抱住了古道心。 身后的朝臣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等低头之后又忍不住心里发问——为什么我要低头?然后相互看一眼,继续发问——为什么你要低头? 苏方他们就站在陆镇后头,一个个表情也都很耐人寻味。 夏侯站在莫廷身边,原本一直看着古道心和陆镇,后来不经意瞟到身边的莫廷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朵叉子上去了,顿时一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莫廷摇摇头,看也没看夏侯,继续笑着,“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被飞烟传染的,反正现在只要看到陛下跟古古这样我就不由自主露出这个表情,啊,都要抽筋了还是忍不住。” 夏侯转头去看穆飞烟,还真是跟莫廷一样的笑容,很……慈祥? 使团进宫,先休息半天,晚上设宴接风。 这半天莫廷、苏方他们也都在宫里,但是没人见到古道心,也没人见到陆镇,一直到晚宴两人才同时现身,而且众人有注意到两人的嘴唇几乎在同一个地方破了,不管是陆镇还古道心,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餍足的气息。 懂事的人都看出来这一个下午两人都做了什么,不懂事的人问着,但没人回答。 晚宴设在桐华殿,宴会开始之前,陆镇宣布,封古道心为定国公。 这绝对是大晏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国公爷,而且还有可能“后无来者”。 不过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就凭着古道心出使辰国,为两国换来几十年友好邦交,而且还不带任何附加条件,也不需要采用和亲等方式,这个定国公的位置便当得。 当然也有人在背后酸不溜丢地说,王爷初登大宝,古道心功高震主,且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不管是好听的话还是不好听的话,古道心都没着耳朵听,他就坐在陆镇的身边,绘声绘色地跟陆镇讲着这一路上的见闻。 要说其实也没什么新鲜事,就是一些各地的风土人情,陆镇也不是对这种事感兴趣的人,但是对于相互喜欢的两个人,很多时候就算讨论的内容再怎么无趣,在他们感觉来也是有意思的。 本以为解决了两国的战事,他们在这个世界的使命也就算是完成了,应该会有所感觉了。但依然没有,直到五年后的某个早晨,古道心和陆镇一块醒来,两人同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当天上午,殷霆便进宫来找他们,告诉他们,回去原来世界的时间快到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子时,就是他们回去的时间。 距离子时还有七个时辰,在这七个时辰内,他们要做好所有的布置安排。因为这一回去,就是殷霆也说不好,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个世界。 古道心第一时间找来云宝和月宝,告诉姐弟俩,他和陆镇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而且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 第309章 开始的地方 月宝已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云宝也已是少年人,这些年也积累了不少战功,放弃了文科取仕的路子,算是继承了陆镇的衣钵。古道心对此不意外,陆镇教出来的,能当个文官才奇怪。 姐弟俩都已经不是孩子,但是听到古道心的话,还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尤其是云宝,在军中经历那么多苛刻的训练,大伤小伤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但他连鼻子都没有酸过,此刻却是有扑在古道心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 古道心也看出来了,笑着刮了一下云宝的鼻子,“想哭就哭吧,不过只有这一次,往后就再也不……” 古道心话还没说完,云宝就抱着古道心的腰脑袋埋在胸口哇哇哭了起来。 月宝本来就只是眼眶发红,还能忍得住,结果一听云宝的哭声,说什么都忍不住了,虽然没哭出声,但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然后一转头扎进陆镇怀里无声哭泣。 陆镇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慢慢抬起一只手,轻轻拍着月宝的后背。 陆镇和古道心的衣服都被哭湿了,姐弟俩却好像不知道累一样,一直哭一直哭。 古道心和陆镇对视一眼,古道心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他虽然已经被抱得腰都酸了,但一想到也许真的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便没有叫停。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姐弟俩终于停下来,月宝抽抽噎噎地说:“哥哥和二哥哥还要去跟其他人道别,我、我们不能总占着哥哥。” 云宝没话说,只是跟着点头。 古道心心里一暖,由衷觉得不管过了多久,他都会为这来个孩子的懂事儿感动。 其实不管是陆镇还是古道心,对月宝和云宝的感情都是双重的,他们是两个孩子的兄长,但在生活中的照料和陪伴又像是充当了父亲和母亲的角色,就连苏方和莫廷他们也都开过玩笑,说两人有的时候就像姐弟俩的爹娘。 这种感觉,是亲近,也是责任。 古道心其实并不是很想回去原本的世界,但是按照殷霆的说法,回去不回去这件事,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决定的。 安慰了一会姐弟俩,陆镇又叫人到各府和军营去传话,将莫廷、苏方、张峥他们都叫过来。 赶巧,众人在宫门口遇上了,还在好奇,到底什么事会让陆镇把他们所有人都叫过来,穆飞烟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听完古道心和陆镇的解释后,穆飞烟低头,为什么她的预感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又中了! “所以……你们要去到……那个所谓的你们最初的世界?这是不是太扯了?你们俩今天没喝酒吧?” 莫廷边笑边说着,笑得越来越难看。 古道心没说话,他知道莫廷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陆镇的表情还是很冷淡,但是看他的眼神,熟悉的人都能看出来,比平时更加深邃悠远,像是有什么不好诉说的东西晃动在眼底。 陆镇面无表情做着各种安排,众人听得出,这样详尽的安排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出来的,也就是说从很早以前开始,他们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并且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而这么长时间,他们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一时间都有些不是滋味儿。 苏方心里难受,他比别人知道得早,但是一直以来他都在刻意回避这点,可如今已经不由得他不面对了。 廖战握住苏方的手,轻轻捏了两下,看到苏方回头看自己,他才缓缓眨了下眼。苏方回以一个并不那么好看的笑,就有转过头去。他知道廖战是在担心他,但是这会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国不可一日无君,陆镇走后,总得有人坐上皇位,他们讨论了一下,觉得有资格的就只有陆熠诚而已。 而且如今的陆熠诚跟从前的陆熠诚已经判若两人,经历过当年的那些事,这些年,陆熠诚一边勤于练功,一边攻于学问。一开始还有人说陆熠诚这么发奋刻苦该不会是想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把皇位给抢回来吧? 当然这都是胡说的,陆熠诚这么做只是因为他由衷钦佩陆镇和古道心,想要成为他们那样优秀的人罢了。 再者很多朝廷上的大事小事陆镇也经常让陆熠诚参与,所以他对待朝务应该很是熟悉了。 只要苏方他们能好好辅佐,陆熠诚会把大晏治理得井井有条。 于是陆镇在众人面前写下了禅位诏书,明天早朝的时候,就由在座的除了他和古道心之外的所有人共同宣读。因为那时候,古道心和陆镇应该已经在另外一个更大更广阔的的世界了。 古道心还抽空写了两封信,派人送到兰陵去。他跟沈兆云和白端瑞也算是朋友一场,当初也互帮互助良多,于情于理,也都该跟他们说一声。 不过古道心并没有对两人说出实情,只是讲他和陆镇要去游山玩水,甚至可能隐居山林,磨磨唧唧的煽情话没有,但两人应该能看懂。 深夜,所有人都没有出宫,都围坐在养心殿,七嘴八舌地聊着一些有意义或者没意义的事儿,云宝还和月宝在玩儿五子棋,这是陆镇和古道心教给他们的第一个游戏。整个养心殿气氛感觉轻松愉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正在举行茶话会。 子时一到,古道心和陆镇同时消失。众人顿了一下,也就几息的功夫,就好像画面静止了一样,之后就又继续做各自的事儿,该玩玩,该聊天聊天,该喝茶喝茶,就好像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凭空消失了一样。 只是如果抛开所有嘈杂热闹的声音,也许能听到不知是谁的眼泪恰好落在茶杯里,发出轻微的声响,搅出了杯中一圈圈波纹。 前一刻,古道心和陆镇还在养心殿中指导着云宝和月宝下五子棋,下一刻,两人便一同至于虚空之中。他们的手一直握在一起,在养心殿的时候是,此时置于虚空之中还是。 殷霆告诉他们,他们会在虚空之中待上一阵子,因为他们要在这里慢慢回忆起在原本世界的一切,之后才会回去。 虚空之中一片黑暗,突然间,有无数星星点点的光亮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两人包围,纷纷扰扰的记忆就这样一点点回到了两人的脑海中…… 他们真正原本所处的世界,是位于三千世界的中层,普通的修真世界,对比一下,古道心的现代世界以及刚刚的世界位于三千世界的下层,所以都是普通人。 记忆从一千年前开始,修真界刚刚经历了一场正邪混战,生灵涂炭,各大门派损失惨重,有许多中小门派几乎灭门。 修真界有最大的两个种族,人族和妖族。 人族数量庞大,妖族相对稀少,而且妖族也并没有比人族厉害多少,因为从上古开始,人、妖两族通婚,血脉被稀释得厉害,几乎所有的妖族都已经失去了得天独厚的妖神之力。 即便后来妖族有意识到这点,开始注意族内结合,却也已经挽回不了这种颓势,如今现存于世的妖族变得跟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也就是多会一点点起不来多大作用的小法术,然后寿命稍微长一点,这仅仅限于在母胎里的时候,从母胎里算起,大多数妖族一出生可能就有几十岁了。出生之后的成长速度就和普通人一样,不过做为修道者,随着能力的提升,本身就老得很缓慢。 越是强大的地方,就越是免不了争斗,修真界更是如此。 人族与妖族于五百年前爆发过一场大战,之后五百年几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但妖族其实备受打压,因为人族修士喜欢抓还没有化成人形的妖族当坐骑,还有驯养灵兽,这都在无时无刻激化着人、妖两族的矛盾。 而且修真界最大的几个仙门都是人族掌门,最好的修真资源与秘法都掌握在几大超级仙门手中,这样下去,妖族迟早会被人族彻底统治。 就是在这个时候,妖族中的反动者联合着人族中野心勃勃的魔道门派,一起对正道门派发起了进攻,因为正道门派中有叛徒,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正道门派损失惨重,便邀请与正统妖族联手,共同对抗,给出的条件就是正统妖族的后代可以进入各大仙门学习术法。 为了整个妖族的未来,正统妖族答应联手。 当时妖族这边的首领是黑龙族和墨凤族,两族祖上就有姻亲关系,现任的族长又是好兄弟,后代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哥们。双方征询了其他正统妖族首领的意见,达成一致后,便与人族的正道门派联手,共同对敌。 这场大战持续了百年,虽然双方死伤惨重,但正统妖族和人族正道最终取胜,而人族也履行了他们的约定,允许妖族子弟进入各大仙门修习术法。 古道心和陆镇的相识,就是从这里开始。 第310章 青山磊落少年行 离开黑龙渊的时候,古渊的父王告诉他,他是族人未来的希望,他能去仙门学习法术的机会来之不易,所以他一定要珍惜,在仙门之中必要好好学习,努力习得更加高深的法术。不能再像在黑龙渊的时候那样顽劣,不能惹是生非,一定要和人族好好相处。 年轻的古渊点点头,就龙族的年纪来说,他才刚刚成年,还是个少年人。少年心性跳脱,面对长辈的教导,总是心口不一地应着,转眼就抛到了脑后,满心只想着终于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了。 以前因为人族大肆抓捕妖族,他身为黑龙族的少主,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黑龙渊,直到化成人形。龙族繁衍不易,他没有同龄的玩伴,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就是墨凤族的少主殷霆。 而这一次,他们要一起去上清仙宗学习。 只是人族虽然答应让妖族去学习术法,却也不是轻易就能让他们进入内门,一定要经过层层考核,按照他们现有的实力来决定他们是能在外门学习还是在内门。 各大仙宗的核心弟子都在内门,汇聚高手无数,若是没有那个实力,进去了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而且上清仙宗是超级仙宗,一些中等仙宗也会派弟子到上清仙宗学习,还有同为超级仙踪弟子之间的相互交流,都要靠实力分配进入内门还是外门学习。 从表面上看这也不算是刁难妖族,好像还挺公平,但实际上还真不是这么回事。 当年人族和妖族大战,就是为了争夺修炼资源,妖族落败,大举退避到不毛之地,再加上妖族得天独厚的优势已经完全退化,所以他们的修炼远远比不上人族,人族的中等门派都比一些妖族世家更厉害。 因此在同样的条件下,确实是妖族吃亏了,假如内门有十个名额,其中有九个都会是人族。 还好古渊天资卓越,又是黑龙族族长之子,他的父亲是黑龙族的最强者,从小跟着父亲修习法术的古渊很容易就考进了内门。 殷霆作为墨凤族太子也轻易进入内门。除了他们之外,考进上清仙宗的还有吞天蟒一族的太子及玄鸟族太子,但古渊与他们并不相熟。 考进上清仙宗内门的妖族就只有他们四个,其他妖族不是在外门就是考入了其他中等仙宗或者其他超级仙宗。修真界这么大,大大小小的仙门不计其数。 去往仙宗的路上,古渊还在和殷霆说着临行前父王没完没了的嘱咐。 “父王真是年纪大了,现在比母后都还啰嗦,我每天都要被他叨叨的耳朵都要起茧子。” 殷霆笑着摇摇头,他比古渊要年长一些,在很多事情上也会显得更加成熟, “你现在是这么说,等到了上清仙宗学习,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去,到时候就该想你父王了。” 两人御剑飞行,殷霆老老实实站着,古渊却好像没骨头似的躺在放大十数倍的长剑上,垫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我可不觉得!” 殷霆不欲与古渊辩解,他也了解古渊的性子,最是喜欢心口不一,就像小时候,古渊捉弄他,不小心把他弄伤,明明心中愧疚得要命,但嘴上就是不服软,暗戳戳地为他找药,趁他睡着的时候消耗自己的灵力为他疗伤,但就是不告诉他。 到了上清仙宗山脚下,古渊和殷霆下了飞剑。 连绵起伏的山高耸入云霄,白雾缭绕,青山磊落,这就是人间仙境——三清山。 护山大阵从山顶罩到山脚,不能再御剑飞行,只能从山脚正门凭令牌进入,然后步行上山,再经过传送阵到外门或者内门,之后再次凭借令牌进去。 上清仙宗的令牌等级分明,什么令牌能启动什么级别的传送阵,越高级的令牌能启动的传送阵就越高级,能去到的地方也就更多,要是没有令牌,那就只能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破阵了。 一路上,两人碰到了一些其他仙宗的弟子,有中级仙宗,也有超级仙宗,同为超级仙宗,相互学习也是常有的事。 各大仙宗的衣服都有各自统一的样式,且颜色以清雅、明亮为主,多黄、白、蓝、红等色,而古渊和殷霆都是一身黑,这看着就有点突兀。 有妖族进入上清仙宗内门学习不是秘密,所以很多人都能直接猜出古渊和殷霆应当都是妖族中人,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罢了。 一路走来,集中在两人身上的异样目光很多,大都不怀善意。 殷霆看了一眼古渊,后者背着手,挺胸抬头,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些目光的影响,“阿渊,你不介意他们那么看着我们?” 古渊勾着嘴角,笑出三分邪气,“有什么好介意的?他们不就是觉得咱们长得比他们英俊吗?妖族无论男女大都天生俊美,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啊,他们要嫉妒便嫉妒吧,这心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没办法。” “噗!” 旁边传来一声突兀的笑声,古渊的话戛然而止,两人一道看过去,只见一个面貌清秀的男人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看穿着光鲜雅致,应该是某个仙门弟子。 古渊眉毛一挑,“背后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男子看出古渊只是在开玩笑,并没有真的生气,便也笑着说道:“我这可不是背后偷听,不过刚好走到这里,又刚好听到你们说话而已。不过你这人也真是有意思,别人明明是对你不善,你硬要说人家嫉妒你长得帅。” 古渊将额前的一缕未束上的头发往后一拨,“呵,难道我长的不帅吗?” 男子又笑了,“帅!确实帅!这个不可否认!不过这上清仙宗里可有比你还帅的!” 古渊其实并没有多陶醉于自己的容貌,刚刚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这会听到男子这么说,他也就是下意识地问了句,“谁啊?” 男子一拍手,“还能有谁?当然是这上清仙宗掌门的首席大弟子——陆显章!” 古渊微微眯眼。 男子见状,顿时惊讶,“你该不会不知道陆显章是吧?” 古渊挑起另一边眉毛,“我为什么要知道他是谁?” 男子呵呵两声,“这修真界里不知道他的人可在少数。” 古渊撇子,双臂端起来架在胸前,“我可是妖族,以前都没有出来过,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男子拍拍脑袋,“对对!差点忘了,有些妖族确实从来不离开自己的地盘,那我就先跟你说一说。这上清仙宗首席内门弟子陆镇,字显章,乃是整个修真界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不仅长相俊美绝顶,品性高洁,君子如玉,修为更是在同辈之中无人能出其右。从里到外都是我辈楷模啊!只不过吧,他这人脾气不大好,而且性子过于冷淡,不爱与人相交,要是有人往他身边凑,还没开口就能被他的眼神给冻成冰。再者他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也讨厌被闲事找上,要是真有什么事麻烦到他,又无关乎礼仪道义,他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人狠话不多”。” 古渊哼了一声,“有没有这么夸张?哎你是他什么人啊?怎么这么了解他?” 男子撇嘴,还撇得特别厉害,差点露出双下巴的那种,“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我就是在上清仙宗学习法术的,而且我说的这些好多人都知道。” 殷霆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半天都还没自我介绍,立刻拱手见礼道:“在下太上仙宗内门弟子楚河,字清怀。” 古渊和殷霆对视一眼,别的他们不清楚,但他们记得长辈给他们例数过几大超级仙宗,太上仙宗赫然在列。 楚河歪着头笑眯眯的,“还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古渊。” “殷霆。” 楚河一怔,停顿了一会,确定两人是真的说完了,才问道:“两位没有表字?” 两人一起摇头。 妖族跟人族不一样,只有名,没有表字。 楚河沉吟一声,“恩……两位不妨可以给家中去信取个表字了。” 古渊道:“为何?”他就觉得人族的表字很麻烦,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一个还不够?非得两个?他们妖族取名字都很随意。 楚河微微一笑,“这上清仙宗所有的人都有表字,也要求求学法术的人都有表字。以前也有修士没有的,但是后来被要求一定要在时日之内取出个表字。” 古渊表情夸张地“啊”了一声,“不就是学个法术吗?哪来这么多破规矩!” 楚河摇摇头,“哪个仙宗不规矩大?这一方面是为了约束弟子言行,端雅方正,没办法的事儿,人多了可不就得立规矩管着?但另一方面也是超级仙踪身份的象征,这就是正派。要不然怎么如今评价仙门杰出弟子就有一条君子端方的标准呢!那是多少条规矩立起来的!” 第311章 不容侵犯的骄傲和坚持 殷霆很意外,他是知道那些超级仙宗都是规矩大的,但是像楚河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的人应该很少见。而且有些仙宗的规矩确实是立给自家弟子的,但有些就是立给别人看的。 “看楚兄的样子,似乎对上清仙宗格外了解,应该不是像我们一样刚刚来求学吧?” 楚河点头,“自然,我都来上清仙宗一年了,今天新人入山门,授课的长老们都忙着,我们就当休息一天,而且我们这些“老人”也要去迎接自己仙门的新人。” 古渊往楚河的身后看了看,“那你们仙门的新人呢?” 楚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记错他们来的时辰了,他们早就进去了。” 殷霆忍住摇头的冲动,有这样的师兄,应该挺无奈的。 “嗨!反正都是来接人,没接到他们,就当接你们了!” 古渊上下瞄了一通,“我们好像不熟。” “这聊着聊着不就熟了吗?”楚河一巴掌拍在古渊肩上,“我看得出,古兄你也是个自来熟的!没关系,咱们都一样!” 古渊嫌弃地“呵”了一声,转头对着殷霆做了个翻白眼地表情,但最后两人还是跟楚河一块进去了,他们本来也是人生地不熟,能有个了解这的人带着也不错。 一路上,楚河这嘴皮子就没有闲下来过,一直在跟他们说这上清仙宗有多少规矩,还有就是千叮万嘱他们千万不要去招惹陆显章。 古渊听楚河一个劲儿地说陆显章多多厉害,心里就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才能集这么多赞誉于一身? 古渊快走两步,赶上正在前面说话的楚河和殷霆,问道:“我们进了内门,是不是就能见到陆显章了?” 楚河吓了一跳,“古兄你要见到他作什么?” 古渊挑眉,双手垫在脑后,眼睛往边上瞟了瞟,“没什么啊,就是一直听你说他多厉害,有点好奇。” “那你还是别好奇了,危险!不过也不是说进了内门就会天天看到。毕竟咱们都是外来人,哪个仙宗没有点保家底的绝学法术?能开放传给外面都不是压箱底儿的东西,人家自己仙宗的弟子肯定跟咱们学的不一样,不过每个月还是会碰到几次,也有些法术会一起学习。反正我每个月都能见到他五六次。” 古渊又问道:“那你们可相熟?” 楚河脑袋拼命摇晃,再加上他的束发上垂着两条坠着明珠的金丝绳,看起来就像拨浪鼓成精。 “没有人跟陆显章熟,别说我们,估计就是上清仙宗的人跟他特别交好的也不多。而且我觉得你们能见到他的次数应该也不多,最起码一开始见不到几次,你们作为新人,肯定要先补一些常识,还要学一学上清仙宗的规矩,以及一些基本术法,之后有考核,考核通过才能跟我们一起学。” 古渊想了想,状似认真地问道,“那就不能不学习,直接考核吗?” 楚河笑了笑,没说话。 殷霆拉了两下古渊的袖子,“别找事,忘了出来前你父王怎么交代的了?” 古渊蹭了蹭鼻子,“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殷霆无奈地摇摇头,开始对古渊新一轮的说教。 楚河一会看看殷霆,一会看看古渊,笑着道:“你们两个感情真好,是同一个族群的?” 古渊摇头,“那倒不是,就是从小一起长大,被他烦了这么多年,习惯了。” 古渊就算有的时候看着不着调,却也记得父王特别交代过,不能告诉别人他是黑龙族。 楚河点头,“真羡慕你们这样,我跟我师兄感情也特别好,但是他现在整日都要忙着门中事务,我又在上清仙宗修习,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对了,你们两个要不要考虑换身普通点的衣服?” 古渊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殷霆,扯着衣服对楚河说道:“这很高调吗?” “高调是不高调,就是太显眼。大多数仙门的衣服色调都较为明亮,二位这一身黑衣一看就是妖族。有很多人对妖族的态度都不太友好,你们换一身浅色的普通衣服,旁人就看不出来你们是妖族,只当是某个小门派两个天资卓越的弟子,能避免不少麻烦!” 古渊笑了一声,“那没必要。我们是妖族就是妖族,出来求学也是双方早就说好的,断断没有非得装成人族的道理。这么窝囊的事儿我可不干!我是不主动招惹旁人,但若是旁人来招惹我,也别指望我忍着!” 殷霆没说话,但也算是默认的态度。他虽然相对稳重,但也仍是少年心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跟古渊都是一族少主,有他们不容侵犯的骄傲和坚持。 楚河抿着嘴点点头,歉意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你们说的也对,妖族来学习法术是双方商议好的,要是真有别人主动找你们麻烦,以上清仙宗一贯公正的处事风格,必然会秉公处理。你们只要保证自己别坏规矩就好。” 殷霆点头,古渊嘴角一扯转开目光,这他可不能保证。 入仙门第一天,主要是以熟悉仙门环境为主。 所有新入内门学习的修士都先集中到玉清台,然后由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为他们讲述在上清仙宗要遵守的各种规矩,这一讲就是半天,之后还每人发了一本小册子,每条规矩都罗列地清清楚楚,忘了的就回去看。 学完规矩后,有几个内门弟子带他们去用膳。 内门弟子用膳都在膳堂,六层楼的膳堂,每一层地方都相当宽敞。内门弟子数量本就不是特别多,即便将外来内门求学的都算上,地方也足够。 之后几个内门弟子便带一众求学的新人修士到他们住的地方。 此次进入内门学习的所有修士加起来不过四十人,加上之前就在这里学习的,所有外来仙门的弟子都算上,也不过一百多号人。 人数不多,一来是能够进入内门学习的条件太过苛刻,本身能达到这个水准的就不多,二来内门学习太过严苛,有吃不住苦头半路离开的,当然也有完成了所有学习离开的。 不管是新人还是老人,都以各个门派为单位住在一起,分居在不同的院落。 如此就出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古渊他们身为妖族,可是开创了妖族来人族门派学习的先河,那就得提另安排。 所幸上清仙宗思虑周全,四个妖族,都被安排在了听雪阁。 吞天蟒是黑龙族的一个小分支,玄鸟又正好是墨凤的一个小分支,再加上妖族如今以黑龙和墨凤为首,所以即使是两族太子,在见到古渊和殷霆的时候还要行礼。 古渊最是不拘泥于规矩礼法,初次见面就说了以后不用跟他来这一套。 吞天蟒族的太子田峰是个高大健硕的男子,皮肤黝黑,不动作的时候都能看到肌肉线条,这身形看着就结实耐打。说起话来也是憨憨的,挺老实巴交的样子。 玄鸟族太子燕青是个身材偏矮小的男子,比古渊几乎矮了一头,但是长相却十分讨喜,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这要是换上女子装束,估计只要不开口,都看不出来是个男人。 如果说妖族多美人,那玄鸟族和天狐族都是代表了。 四人在一块简单聊了会,之后就一同给族中去信,为了取表字的事儿。虽然妖族不是很注重这个,但是既然人家上清仙宗有这个规矩,他们又是在这学习,那还是得安规矩办事比较好。 晚上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四人一块去了膳堂。 刚一踏进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殷霆面无表情走在前面,像个大哥哥一样护着身后三人。古渊走在殷霆身侧,双手背在身后,吊儿郎当摇摇晃晃,没有一点正经走路的样子,但脊背挺得笔直。 田峰的样子瞧着有点拘谨,眼睛一直没有往别处看,就只是瞧着走在前面的殷霆和古渊的背影。边上的燕青脸上一直挂着可爱的微笑。 燕青虽然是四人中年龄最小的,但是看着到很大方,这让田峰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找了个并不太打眼的地方坐下来,附近的人都直接起身换到了别的地方。 古渊冷笑,冷冷扫了一眼开始吃自己的。直到一个明快的声音由远及近。 “古兄,殷兄!好巧啊!” 楚河扬着一脸笑容走过来,端着托盘坐到古渊身边。 古渊和殷霆的脸色微缓,对着楚河点头示意。 燕青脸上似笑非笑,“这位兄台,你就不担心跟我们坐一块,会被人背后说闲话吗?” 楚河撇了下嘴,表情无辜,“说就说呗,我从小到大可没少被人说!你们是不知道上头有个全能全才的师兄是个什么感觉,我从小被跟他比到大,别人背后说我不上进什么的,我都听麻木了,在多点闲言碎语也不怕的,不是有句话叫“债多了不愁?”一样的道理!” 古渊摇头笑了笑,楚河这应该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要真是个不上进的,或者修为真的不行,也就不会在这了。 第312章 非要招惹他 楚河道:“怎么样?今天对仙门情形熟悉得如何?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啊!我就住在雅风苑,跟你们的听雪阁很近。” 古渊眯眼,“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听雪阁?” 楚河“哈”了一声,“现在所有外来仙宗弟子都知道这次来的妖族住在听雪阁,我知道有什么稀奇?” 古渊不置可否,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吃饭也是有一口没一口。 楚河看着古渊的样子就想笑,“我真是在古兄身上看到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啊!” 古渊“呵呵”一声,“那你可言重了,我只是觉得这上清仙宗实在太闷了,做什么事儿都循规蹈矩,吃饭还要挑时辰。” 楚河差点噎着,“你们妖修用膳不是按时辰来的?” 殷霆摇头,“妖族化成人形后跟人族的生活习性相当,也是一日三餐。” 楚河指着古渊结结巴巴:“那、那古兄……” “不按时辰吃饭的就他一个。”殷霆语带无奈,“三餐他吃,平时要是不到饭点就饿了,就会自己跑到厨房去找东西吃。” 楚河惊讶了,“你们不是不同族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从小一起长大,什么糗事都相互知道。”古渊瞟了一眼楚河,大有“我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曝你的丑事”的意思,殷霆却只是笑笑,似乎并不介意。 “对了,”古渊一转头,又看向楚河,“今天带我们去住处,还有中午带我来用膳的那些人,都是上清仙门的内门弟子,怎么没见到你说的那为陆显章?” 楚河刚吃两口饭,听到古渊问,赶紧随便嚼了两口咽下去说道:“陆显章不仅仅是内门弟子,还是首席弟子,这种事哪里用得着他呀!哎?你又没见过陆显章,怎么还知道没有他?” 古渊抿着嘴,“我不认识可也不瞎,就你那描述,中午那些人没一个对的上的。” “噗!”楚河捂嘴,“没错没错,这倒是。不过我还能教你一个特别的方法辨认。” “什么方法?” 楚河又往古道心那边凑了凑,小声道:“要是你发现,原本挺热闹的地方,突然安静下来了,还有点冷,那你注意看看吧,可能是陆显章来了。” 古渊若有所思。 楚河道:“我这么说你还不明白?” “明白,”古道心点头,“是不是就是现在这样?” 楚河愣了,后知后觉地发现之前还有些人声的膳堂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确实有点冷了的感觉。 他僵硬地回头,瞧见已经从门口处走进来的陆显章。 在陆显章的身后,还有三个上清仙宗内门弟子,但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整个厅里因为陆显章的到来而鸦雀无声。 楚河活动着好像已经僵硬的脖子,慢慢转过头看着古渊,笑得有点惨,“古兄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古渊没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显章。 他以为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应当出现在他妖族,但他真没想到,他会在人族见到一个好看到让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人。 这种好看并不是像很多妖族那样,能让人模糊性别,五官虽然精致,却不失挺拔硬朗之气。眼神淡漠,仿佛将这世间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眉间一片霜雪。 左手握着一柄玉白宝剑,右手背于身后,腰间系着巴掌宽的浅碧色腰带,坠着一块浅青色流苏的玉璧,玉璧随着均匀文件的步子轻微晃动,广袖外衫碧青如翠,更显刚劲风骨。 这是古渊第一次真正明白,什么叫“君子如玉”。只是这玉乃冷玉,走到哪,都能让人退避三舍。 古渊有注意到不少外门弟子都不自觉地给陆显章让开路,低着头似乎不太敢直视。但是等陆显章走过去之后,便又悄悄抬起头,有的默默观望,眼神希冀敬仰,有的看着陆显章挺拔的背影,跟身边的人小声耳语。 反观陆显章,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依旧信步前行,拿着吃食后就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后面跟着的几人虽然也坐在他旁边,却隔着几个位置,莫名让人觉得…… 古渊一皱眉,“他一个人吃饭,不会太孤单吗?” 他以前就算是去厨房偷偷拿东西吃,也习惯总拉上殷霆,一个人吃的时候不多。 楚河嘴巴张得老圆,似乎是想说某个语气词,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眼角吊着很是不能理解地问道:“古兄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谁自己吃饭都会孤单,唯独他陆显章不会!他就是那样的人,你要是凑过去要跟他一起,他就算出于修养不赶你走,但也绝对不会给你好脸色!不过也真是奇怪了,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都是在四层往上用膳,怎么今天跑到二层来了?” 楚河的疑问刚发出没多久,就有人给解答了。 边上有人说,今天有其他仙门的仙长过来,人还不少,而且就在上面用膳。要是在上面吃,如陆显章这样的身份,免不了要应酬。但众所周知,陆显章最不喜欢的就是应酬,逼着他跟那些仙长交流,绝对两句话内把天儿聊死,所以陆显章应该是为了避免麻烦,才会到这层来。后面跟他一起进来的人也都是这个原因。 果然,没过一会,又有一些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陆陆续续进来。这一层因为大都是新人,人少,所以他们不去上面自然会选择这里,通过他们的对话也得到了印证。 古渊一直看着陆显章那边,碗里的饭都没动上几口。 燕青注意到古渊一直看着陆显章那边,笑着道,“你该不会是想跟他交朋友吧?” 田峰也伸脖子看了一眼,但很快转过头道:“他应该不会想跟我们交朋友,那些仙门中人大都不愿与我们相交,更别说是陆显章那样的年轻一辈楷模,应该更不想跟我们扯上关系。” 古渊啧了一声,“你们说话我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我们怎么了?妖修怎么了?现在人族和妖族在友好相交的阶段,他凭什么不愿意跟我们扯上关系?就算真不愿意,那也不是因为我们是妖修,肯定是因为他对谁都这样!楚兄不说了吗?他性子一贯如此。再说,我也没说要跟他交朋友啊!就是觉得……觉得有点面善,好像在哪见过。” 殷霆看了一眼古渊,“你认识的人我都认识,我怎么没见过他?” 古渊道:“那也不是我见过的人你都见过啊!咱们又不是天天在一起,总有我见过但你没见过的人吧?你见过我们家所有的家仆吗?” 殷霆没立刻反驳,看着古渊死鸭子嘴硬了一会,才倾身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你从来没有离开过黑龙渊,上哪见他?难不成他去过黑龙渊?” 古渊不说话了,这点还真没得反驳。 楚河左右看了看,“你们在说什么?古兄真的见过陆显章?” 古渊没意思地挥挥手,“见过见过,梦里见过。” 楚河摸了摸鼻子,那就是没见过呗。 古渊不再说话,站起来端着托盘往陆显章那边走过去。 殷霆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的时候赶紧伸手抓了一把,但只摸到一片衣角,古渊用了个莲花歩,一息就走了好几步远。 整个厅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包括那几个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全都用或震惊或不可思议的目光呆呆地看着古渊,甚至有人看着古渊的眼神就像看着勇士一样。 古渊对众人的反应浑然未觉,端着托盘坐到陆显章对面,双手放在桌子上,微笑看着对方。 “陆镇,陆显章,我叫古渊,今天第一天来上清仙宗修习,我是妖修。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或深或浅的抽气声,混杂着许多筷子掉在桌子上或者地上的声音。 陆显章抬头看了一眼古渊,又低头继续用膳。 古渊被那清冷的目光震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说完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周围一直没有动静,除了陆显章和古渊之外,其他人的时间就好像静止了一样,全都盯着他们这边看着。 陆显章的吃相虽然比古渊的要斯文很多,但是吃得却也很快,悄没声地就吃完了。他站起来走的时候古渊那还有好几口,古渊可是比他先吃。 古渊一看陆显章起来了,就赶紧把最后那点饭菜扒了,也跟着站起来。 将托盘放到指定的地方,陆显章从侧门出去,古渊也赶紧跟上。 两人走了之后好一会,厅内才又有动静,那鼎沸的议论声仿佛要将屋顶掀翻。 楚河久久才缓过劲儿来,抹了一把额头上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的汗,摇头感叹道:“古兄真是我见过最彪悍的人!啊不,妖修!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谁第一次见面就敢跟陆显章说话的,他居然还凑过去跟人家一起吃饭!天知道陆显章抬头看他的时候我感觉被看得人是我,整个都冻住了,古兄居然扛得住!真乃奇人也!” 第313章 古渊啊,就是这样 殷霆气得吃不下饭,千叮万嘱过古渊别惹事,他居然还主动去招惹陆显章,万一陆显章看他不顺眼打起来可怎么办? 楚河看着殷霆着急的样子,安慰道:“殷兄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陆显章这人虽然冷,但也不是脾气暴躁的,最起码我在上清仙宗修习这么长时间,还从没见过他跟什么人动过手。从前也有那大胆的,在相处久了之后跟缠着陆显章,但陆显章都是无视,真的是完全当看不见旁人。古兄只要不作出过分出格之事,陆显章当不会与他计较。” 燕青在边上咯咯笑着,“那是旁人,你也说从来没见过人第一次见陆显章就主动上前说话不是?谁知道陆显章会不会被触及底线啊!我们这位少……这位古兄,可绝对不能用寻常标准衡量。在旁人眼中出格的事儿在他这可算不得什么。不过我倒是挺期待的,说不定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田峰拽了拽燕青的袖子,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燕青哼了一声,有点不情愿地闭嘴。 外头,古渊终于追上了陆显章,还跑到了陆显章前面两步,然后转身倒着走,面对着陆显章。 “陆显章,我听说你很厉害,是年轻一辈第一人。” …… “陆显章,你一个人吃饭不觉得孤单寂寞吗?” …… “我知道你不跟我说话不是因为我是妖修,你跟所有人都这样是不是?” …… 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古渊终于停了下来,然后看着陆显章毫不停留地从自己面前走过。 后面殷霆和楚河等人赶上来,就看着古渊面向前方,目送陆显章离开,那个背影竟然觉得有点……凄凉? 楚河走过去,拍了拍古渊的肩膀,“你别介意,他真是对谁都这样的,不是因为你是妖修。” 古渊没说话,殷霆觉得有点不大对,转到古渊正前面去看,发现古渊哪里有一点“凄凉”的意思?脸上分明还带着满是兴味儿的笑。 楚河也转过来看到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古渊笑着摇头,颇为感叹,“陆显章,真有意思!” 楚河:……你哪知眼睛看出他有意思了?凭良心说话!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但是到了第二天,整个上清仙宗内门都疯狂在传,说有个妖修刚来第一天就得罪了仙宗首席弟子陆显章,以后只怕日子要不好过。 大多数人不说对妖修抱有敌意,但也确实不是善意,稍微有点不利于妖修的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能出声谴责。 于是第二天,古渊等几个妖修收到的不怀好意的视线更明显了。 第二天的术法课是由一位内门弟子教授,他们这些新人还不够资格由仙宗长老授课,等经过了考核,能跟楚河他们一拨学习之后,才是仙宗长老教授法术。 古渊的天资很高,纵然这些术法从前没有接触过,也与他所学习的妖族术法大相径庭,但是他接受得很快,每次修习都是第一个掌握,做得也是最好的,就是教授法术的内门弟子也由衷称赞了他好几次。 树独秀于林,风必摧之。 久而久之,就有一些人修在背后酸古渊,说他之所以学的这么快,是因为他是妖修,本身底子就跟人修不一样。 当然也有公正的人反驳,说妖修的天赋就和妖神之力一样早就消失了,没必要因为比不过人家就拿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儿来说,实在有失风范。 古渊从来没有为自己争辩过什么,只要不到他面前来说,他都当做没听过一样,不过后来他还是收敛了一些,不再做第一个学成的。 殷霆知道,古渊这么做是在顾及他们,因为那些小肚鸡肠爱中伤别人的人,也会把对古渊的嫉妒和愤恨带到他们三个身上,连带着说他们的坏话。 古渊可以不理会别人背后说自己,但是绝不能接受他身边的人被欺负。 在上清仙宗的第二十九天,今天也是第一阶段学习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有一场测试,通过测试的,就能去跟楚河他们一拨学习。而这最后一天的法术修习,由陆显章教授。 古渊本来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这些天上课他都没什么精神,实在太过无聊,循规蹈矩了这么久,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而且他想喝酒,膳堂里又没酒,课程排得太满,又没时间出山门,实在难受。 然而当他看到陆显章进来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 别的修士看到进来授课的是陆显章,一个个都很紧张,不自觉地就端坐起来,身体微微绷紧,全都噤若寒蝉,出气声都小了,就只有古渊,那一脸兴味儿的样子不加遮掩,太过明显。 但陆显章到底是陆显章,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见礼之后就开始授课。 众人见到陆显章的见礼都有些恍惚,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意识到,其实他们和陆显章是平辈。大家都是当下的年轻一辈,师兄弟也是平辈关系啊! 只不过因为修为差距太大,而且陆显章为人又太过冷肃严苛,所以很多时候,不少人都下意识地把他当做前辈看待。 这一天陆显章教的是一门比较实际的攻击性法术。 陆显章用剑,所教的自然是跟用剑有关的法术,但古渊的法器是枪,用黑龙渊深处的九幽玄铁打造,平日能缩小带在身上,使用的时候能变长。 按理说,古渊用枪,就不用跟着修习,可以巩固之前所学的内容,但他愣是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柄剑,也开始跟着学。 在室内讲述了法术的要领,之后就要到外面去。因为陆显章要亲自展示,屋内地方太小,不够施展,而且容易造成破坏。 演武台上,一众新人修士围在四周,中间空出老大一块地方,陆显章还一再让众人退后,直到退到最边上。 待众人站好,陆显章就直接开始了,也没说什么“你们要好好看”之类的,似乎他来这里教授和演示,只是因为长老们的安排,只是因为他是仙门大弟子,有这个义务。 古渊突然想起之前楚河对陆显章的评价,说他虽然持身端正,但真的很讨厌麻烦。 古渊笑了,不知道现在他们这些新人,在陆显章的眼中,是不是就是“麻烦”? 陆显章的动作很快,第一遍演示的时候,行云流水地连贯下来,都没多少人看清他是怎么做的。 之后到第二遍,口诀加分解动作,众人才算是看得比较清楚了,想着第三遍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就能总结出怎么做,然后再有陆显章的详细讲解,他们就能稍微摸索一下,反正肯定是不能一遍成的,到时候陆显章应该还会再教。 然而众人傻眼了,陆显章做完第二遍分解动作之后就不动了,让他们自己练习。 这、这怎么练习?记性好的能记住一半口诀和几个动作,这记性一般的……顶多就是比划几下! 陆显章冰雪一般的目光扫视众人,“还不开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有苦说不出。 古渊本来并不想做这个出头鸟,但是他看着其他人都没动静,感觉这样陆显章应该挺尴尬的,便上前一步说道,“我先来试试。” 经过之前的相处,众人都知道古渊擅长用枪,看到他主动站出来说要试试,便都以为他是因之前陆显章的不友善而故意找事。想着这样也好,古渊肯定不行,到时候有他在前做例子,他们就算再不好也应该比一个惯用枪的做得好吧?到时候陆显章应该就不会觉得他们太差劲了。 算盘打得是挺响,但后面打脸的时候更响。 古渊的动作快而准,几乎就是将陆显章的动作复制了一遍,从手法到口诀没有一丝一毫错处,当他手中的光剑挥出一道蓝光将对面的靶子拦腰斩断的时候,众人下巴掉了一地。这连拦腰斩断的位置都跟陆显章的一模一样! 古渊收了剑,脸上的笑容收不住,露出一口白牙,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陆显章,“我做得如何?” 陆显章的表情还是很平淡,但至少给了古渊一个直视的眼神,“尚可。” 众人:…… 对于这样中规中矩的评价,古渊似乎有点不太满意,上前一步说道,“我再做个分解动作的,有不好的地方,还劳烦显章兄指出。” 众人这时都来了精神,分解动作好啊,不敢让陆显章再做一遍,古渊做的也可以啊! 后面殷霆摇摇头,古渊啊,就是这样。 陆显章又抬眼看了古渊一眼,眼中有些许深意,却也不甚明显。 古渊拿着剑,又做了一次,他做得比陆显章之前做的分解动作还要慢,但却很标准。 其实做分解比一整套动作连贯做下来要难许多,但古渊能够做得这么好,可见是真的学到了。 有古渊又做了两遍,其他修士也终于摸到了点门道,能自己尝试着做。但又有些人开始酸,小声嘀咕着什么妖修就是不一样,果然还是比他们人修更有天赋,这就是与生俱来的,算不得本事。 陆显章转头,抬起执剑的手,指着一个人说道:“你,出来做一遍。” 被指着的正是在说酸话的人,骤然被点到愣了一下,心中一慌,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但还是在陆显章迫人的目光下,鞋底擦地,一点点蹭了出去。 第314章 这不是挺好一人吗? 虽然有之前古道心给演示了一快一慢两遍,但是快的时候男子没看清楚,慢的时候他又净顾着酸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凭着一点模糊的印象,拿着剑比划了两下,口诀也记得不清不楚。 到最后,连一点剑光都没出来。 陆显章的脸色不太好,就算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但众人也能从那变的更凛冽的眼神中看出他现在情绪不佳。 也是这个人的表现太差了,就算没有古渊最后那两次示范,光看陆显章的也不至于如此,更别说还有古渊的连贯和分解演示。 众人更加小心翼翼,低着头,生怕跟陆显章对上目光会被叫上前去,就算他们自信应该比这个男子做得好,但是有古渊珠玉在前,想来也不会让陆显章满意。 这时候就又有人心生埋怨了,觉得都是古渊太显摆,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压力这么大。 古渊不知他人想法,也不想知道,自己就在边上偷乐,想着陆显章八成是没有权利直接赶人下山,不然估计直接就把那人赶出去了,天资一般甚至不高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还不好好学着,反而在背后嫉妒别人又说闲话,换成他也受不了这样的人。 就在众人以为陆显章会生气的时候,他淡淡说道:“最后一次。” 还有些人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就见陆显章再一次抬剑,将法术又做了一遍。这一次的速度不快不慢,对于已经看了好几遍的众人来说,正合适。 古渊端着手臂偏头笑着,心道——这不是挺好一人吗? 这一次陆显章示范过后,这些别门弟子终于开始自己尝试着练习,三三两两结伴,还能相互指出问题。 古渊自然是和殷霆一组,殷霆学得也很快,在古渊做完那两边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会了,后面再练习的时候动作也更加娴熟。 古渊又有些无聊,眼神飘着飘着就转到陆显章那边。 陆显章漫步穿梭在人群之中,看着众人练习,有的时候会给出指点,但是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抬手指出不对的地方,说话也就几个字,言简意赅。 古渊想不明白,怎么有人能话这么少,他自己就不觉得闷吗?一天天的不怎么开口,不觉得怪怪的? 这么想着,古渊就往陆显章那边走了过去。 这次殷霆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古渊的肩膀,“你又干什么去?” 古渊回头笑了笑,拍了两下殷霆的手,还是转头往陆显章那边走了过去。 陆显章顿住脚步,转而抬眼看向站在自己身前一脸笑容的古渊,面无表情。 周围众人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练习的动作也缓了下来,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那边。之前古渊不怕死地招惹陆显章已经在内门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今天又蹭到人家面前了,还真是胆子大。 陆显章微微偏头,冰冷的目光撒出去,众人立刻受惊似的收回目光,该练习练习,该说话说话,不敢再盯着这边看。 古渊嘿嘿笑了两声,“陆显章,明天考核,要是我通过了,你就跟我多说几句话怎么样?” 陆显章转头,没理古渊。 古渊却是不介意,陆显章转头过去,他就跟着转过去,继续面对着。 “你话实在太少了,我听人说过,话太少容易把自己憋成内伤,你性格如此也就罢了,我就当给你创造些开口的机会。” 陆显章终于正视古渊,“谁跟你说的?” 突然被回了话,古渊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陆显章是什么意思,“什么?” “憋成内伤。” 古渊:……他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点戳到陆显章让他回应自己。 “额……总之就是很久之前听人说的就是了,你管我听谁说的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陆显章收回视线,转身往别处走。 古渊没再追上,却对着陆显章的背影喊道:“那我就算你答应了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 众人之前出于陆显章的威慑,都没再着耳朵听两人说话,但古渊扯着嗓子喊的这一句想不听到都难,就又都开始疑惑古渊说的是什么事,不过更多的人都在想,陆显章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这会一定烦透了絮絮叨叨的古渊。 第二天的考核,几十个新人之中,只通过了五个,三个都是妖修,妖修中只有田峰没有通过。另外两个人族一个来自太上仙宗,还有一个来自六合仙宗。 当天,通过考核的五人就要去到楚河他们那边,也就是到凭岚殿去学习术法。 然而燕青却主动放弃了这次机会,田峰问他为什么放弃,燕青说,对于他而言在哪学习都一样,而且古渊和殷霆总是在一起,他可不好插进去凑热闹。 田峰听后什么都没说,但修习法术的时候却更加刻苦。 到了凭岚殿,正是休息的时候,一炷香后要开第二堂课,五人就趁着这个休息的时候过来,以免正上课的时候过来打扰。 带领五人过来的内门弟子给他们安排好了座位。 那内门弟子大概也是听说了古渊和陆显章之间有点过节,所以安排的时候特意将两人隔得很远很远。 但古渊不乐意了,他注意到那个太上仙宗的弟子座位就在陆显章边上,于是主动过去要求换。 太上仙宗的弟子求之不得,让他坐在陆显章边上,他会一整天都紧张地绷着,然后一天下来浑身肌肉都得抽搐。 不过他也不敢冒然答应,毕竟这是人家提前安排好了的位置。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楚河过来,跟他说让他就跟古渊换个位置,不要紧。 楚河是师兄,也是早一批过来的太上仙宗弟子,那人自然痛快答应了。 古渊对楚河感激一笑,撩起衣摆就坐了下来。 依旧是坐没坐相的古渊几乎半趴在桌子上,一条手臂曲起,垫着侧放的脑袋,一手搭在下面,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旁边的陆显章,估计要不是因为所有的座位都是单桌,每两排之间都留有能让人走路的距离,古渊能直接凑到陆显章面前去。 有人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个叫古渊的妖修怎么就那么大胆子,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陆显章?而且他哪来的对陆显章来这么大的兴趣? “陆显章,我考核通过了,你跟我说两句话呗。” 没人回应。 古渊又稍微往陆显章那边挪了一点点,“显章兄这是要食言而肥啊!君子端方,可不能这样。” 陆显章没转头,只是瞥了一眼古渊,“我并未答应。” “可你也没拒绝啊!”古渊立刻搭上一句,不管怎么说,这总算开口了不是?“没拒绝就是默认,跟答应的效果一样,显章兄君子如玉,一定不会做那说话不算数的人。” 陆显章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待到古渊还想说话的时候,一炷香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一位身穿青衣的上清仙宗长老走进来,留着山羊须,板着一张脸,一看就是个不好说话的老古板。 楚河就坐在古渊的侧前方,也是殷霆的正前方,他回头小声告诉他们,这位长老是仙宗的执法长老——康德礼康长老,为人最是严苛,在礼仪教养方面甚是严格。他们每三天就要上一堂康长老的礼教课,所谓先修身,再修法,若是不能齐身自正,就算修习了上乘术法,将来也会走上歪门邪道。 康长老四下看了看,被他目光扫到的众人都不自觉地挺直身板摆正坐姿,双手放在膝上规规矩矩,生怕有一丝一毫做得不好的地方。 但古渊却还是懒懒散散,虽然不至于趴在桌子上了,却也不够端正。 康长老看到古渊的坐姿,眼睛一瞪,重重咳嗽了一声,古渊没反应,还在那低着头神游太虚。 康长老又咳嗽了一声,比之前还大,古渊撇嘴,想着怎么这位长老上课之前也不知道把嗓子里的痰清一清,老在上课的时候这么咳不是很失礼吗? 到康长老咳嗽第三声的时候,古渊还是无动于衷。 眼看着康长老变了脸色,似乎是要下来管教古渊了,陆显章微微偏头,淡淡说了两个字——“坐姿”。 古渊一下子就笑了,立刻学着陆显章的样子扳正了坐姿。 康长老心情微妙,他咳了三次喉咙都要咳出血了,还不及陆显章两个字有作用,早知道就不该来这么迂回的。 礼教课真的是相当无聊,无非就是讲要如何君子端方,要持身公正,还有讲什么学习术法不是为了逞凶斗狠,而是为了除魔卫道,为了天下苍生。 这些话在外面学习的时候古渊就听得耳朵起茧子,现在听了更加详细的,简直是种折磨。 于是每三天一次的礼教课,他几乎不是在开小差就是在睡觉。他其实也不想的,因为礼教课是他跟陆显章见面最多的课,在别的课上几乎见不到,而且也不是每堂礼教课都能见到。 陆显章不在的时候,他几乎能睁眼睡过去,陆显章在的时候,他还能勉强打起精神来听点。 第315章 自己挖坑自己跳 有一天礼教课,古渊真是困得睁不开眼睛。 头天晚上他实在忍不住,偷偷跑下山去买酒了,一来一回就差不多用了一个晚上,主要是躲山门守卫要花不少时间,而且还要在进护山大阵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让人发现,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到不让大阵发出反应,用了不少符箓和他从黑龙渊带出来的一些小法宝。 不过这样也很折腾人,他一晚上没睡,几乎是刚躺下眯了一会会,晨钟就敲响了,然后用过早膳第一堂就是礼教课,他能不犯困吗? 不过好在,这堂课陆显章也在,古渊就觉得自己应该稍微能提起点精神。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课程到一半的时候,古渊就已经扛不住了,一直在“钓鱼”。康长老在下面走来走去,古渊能一直没被发现全靠边上的楚河和殷霆轮番提醒,每当康长老要转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赶紧拿东西砸古渊。古渊就睁开眼睛撑一会,等康长老过去了,他继续“钓鱼”。 到了练习书法的环节,众人都低头写字,古渊总是“钓鱼”的动作就不那么显眼了。上清仙宗教养弟子清心养性的方法之一就是书法,抄写清心诀。 康长老在前面指导一个人写字,古渊在后面就一直“钓鱼”。因为这次时间比较长,古渊几乎就要睡着了,甚至都没能稳住身体平衡,居然直接向一边歪倒。 虽然每两排矮几之间都有点距离,但因为人数众多,所以留有的距离也只是刚刚好够一人通行而已,古渊这一歪倒就直接倒在了陆显章身上。靠上的不是很多,但脑袋还是碰上了陆显章的肩膀。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陆显章也在第一时间闪身避开,于是古渊的脑袋就擦着陆显章的衣服磕到了蒲团上。 康德礼听到动静转身,刚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克制着大声训斥有损仪态的冲动,憋着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让古渊到外面廊下罚站。 古渊这一倒顿时清醒了很多,有点埋怨陆显章不够意思的看了一眼,站起来慢悠悠走出去了。 楚河有点担心,转头对殷霆说道:“古兄不会有事吧?这样被罚站,大概会觉得很没面子。” 殷霆无奈地笑着摇头,“他要会觉得没面子就不会这样了,估计现在心里正高兴着,能好好睡觉不必一直提心吊胆地防备了。” 楚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意间发现陆显章似乎余光看着他们这边,赶紧收敛了笑意转过身去。 如殷霆所言,在廊下罚站的古渊并没有如康德礼想的那般好好反省,而是低着头,继续睡觉。 估计他心中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把握这堂有陆显章在的课,又少了一个逗呗“冰山”的机会。 待到下课的时候,古渊就好像心有所感一般先醒了过来,赶紧睁开眼睛端正站姿。 康德礼出来的时候见到古渊在那里身姿挺拔地站着,脸色终于稍微好看了一点,教导了两句就让他进去。 古渊对康德礼行了一礼,转身进去,回到座位上第一件事就是转身看着陆显章,支着腿身子斜倚着桌子,抬手放在桌上撑着脑袋,眉毛挑了两下。 “陆镇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不就靠了你一下么?我这身上又不脏又不臭的,你至于躲得那么快吗?” 陆显章没说话,古渊却还在喋喋不休,“你是不是有洁癖?接受不了他人碰触,要真是这个原因的话我倒是能理解。” 楚河过来笑着打圆场,“古兄别介意,陆、陆兄一贯如此,古兄也知道陆兄的个性,平时就那么寡言少语,肯定也不喜与旁人碰触,绝不是针对古兄。” 古渊撇嘴,“我也没觉得他是针对我,就是想听他自己说而已。” 楚河差点脱口而出那你还是觉得他针对你比较好。更。多。完。整。无。错。文。本。请。关。注。屿。汐。 经过这么一出,古渊也不敢再出去买酒喝了,还不如自己酿酒,反正看样子他们要在上清仙宗学习很长时间。 古渊虽然没有再在课上睡过觉,但是还是偶尔调皮捣蛋。总之就是很不守规矩纪律。特别是在康德礼的课上。 他最烦这些规矩教条,所以上康德礼的教养课也格外没有耐心,总是开小差做别的事情。古渊的字写得好,刚劲有力,笔锋间带着罡气。都说字如其人,康德礼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古渊实在颠覆他的认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古渊可以写这样一手好字,但为人却一点不知礼。 难得康德礼还是坚持古渊是块璞玉,只是缺少打磨,但他平时又没多少时间,仅凭着上课那点时间肯定不够,于是他就让他最得意的门生陆显章平日多教教古渊。 当康德礼说让陆显章课后多带带古渊,给他讲讲道的时候,古渊第一次觉得康老头真的是个相当善良的人,甚至有点为自己之前在课上的行为而感到羞愧。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中都带着同情,只是大多数同情都是给古渊的,只有少部分是给陆显章的。 陆显章脸色冰冷如常,看不出来愿意或者不愿意,不过众人包括古渊都想着,讨厌麻烦的陆显章大底是不愿意的,只是因为是师长之命,陆显章就算不情愿,也会遵从。 这天课后,陆显章叫上古渊去他的书房。 进了书房,古渊好奇地左顾右看。他之前听楚河说过,仙门中,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自己单独的住所,但也是连在一起的几居室,卧房和书房是相同的,就一道门连起来,分偏厅和正厅。一个院落里可能住上两到三个内门弟子。 但是陆显章这明显是独门独院啊,这么一个大庭院里,根本没有别人。而且这个院落相当僻静,周围没有什么房屋,看起来相对独立,并且已经离后山比较近。 正面门窗紧闭的一排房屋应该就是陆显章的卧室和平时休息的偏厅,应该还有待客的正厅。前门匾上写着“雪庐”二字。 挺朴素的一块木板,看样子就是简单打磨过,黑笔写出来的两个字并不刚劲,但是干净漂亮。古渊认得陆显章的字,所以能确定这“雪庐”二字绝对不是陆显章写的。 陆显章没有带古渊进雪庐,只是带他到了西厢的书房。 这是陆显章平时温书的地方。 书房内有一股淡淡的冷香,类似檀香但又不完全像,比檀香更加清冽,而且并不浓郁。桌上的香炉还点着,所以这种不浓郁就是这种异香本身的特点。 古渊闭上眼睛闻了闻,这味道,果真是跟陆显章身上的一样。 之前课上睡着那次,虽然陆显章站起来得快,他没有真的靠上去,但也碰到了陆显章的衣服,扫过鼻尖的就是这种淡淡的味道,闻了让人头脑清新,格外舒服,回头得跟陆镇讨点,也在自己住处点上。 “这几本书,你先看着。” 在古渊还在研究这什么香的时候,陆显章从里面出来,手上拿了几本书,递给古渊。 古渊先是看了陆显章一眼,之后才接过书,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随手翻了几页,“恩,这么多字啊,看着就头疼。” 陆显章面不改色,“这些书都是必看。带回去慢慢看,总有看完的时候。” 这是陆显章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但古渊却不大高兴,“你这是变相赶我走呗?” 陆显章沉默。 古渊拿着书双手背后,“怎么不说话?” 陆显章道:“你说过,不说,便是默认。” 古渊:……此时他深深有种跳进了自己挖的坑的感觉。 “那可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古渊偏腿直接坐在矮几上,“康老……康长老是让你多教导教导我,可不是让你随便找几本书对付我,真要看书就行,干嘛还特别劳烦你来找啊?最起码你得让我在你这看,这样我要是有什么地方看的不明白了,还能直接问你,你就给我答疑。陆镇啊,师长交代的事儿,可不能随便打发糊弄啊,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陆显章嘴唇抿得紧了点,低头看了一眼古渊搭在矮几上的腿。 古渊尴尬地笑了一声,慢慢站起来,站起来后还俯身用手擦了两把桌面。 陆显章转身走到矮几后面坐下来,自己拿了一本书看。 古渊乐了,也赶紧凑过去坐在陆显章身边,拿一本书专心看了起来。 陆显章正要写字,看到古渊凑过来,拿笔的手一顿,道:“那边还有一张矮几。” 古渊头都没抬,“不要说话打扰我看书,没瞧见我现在多聚精会神吗?” 陆显章轻微地一摇头,便没再说什么,提笔写字。 房间内安静下来,一个看书,一个写字,气氛倒也还好。 只是古渊终究是坐不住的,老老实实坐了一会后就好像屁股下面长钉子了一眼,又开始东倒西歪,姿势换了一个又一个,从趴在桌上到躺在席子上,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陆显章停笔,看着古渊,“坐姿。” 古渊挣扎了一下,坐起来,摆正坐姿,继续看。 只是这种情况还是没能坚持太久的时间,古渊又像没骨头似的了。 第316章 点灯 感觉到陆显章停笔看向自己,古渊立刻“先发制人”。 “陆镇啊,我是真的累了,咱们这么坐着起码也有一个时辰了,我从前这种姿势从来没持续过半个时辰。你也得让我有一个过度的过程不是?从前一刻钟,现在一个时辰,已经是我的进步了。要不是因为你,我都坐不了这么久。” 陆显章看着古渊的表情不似作假,一会揉揉腿一会动动腰,看着确实很累。 上清仙宗的人擅长久坐,听师长讲道的时候他们可以维持静坐的姿势一整天,中间休息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时辰都没事。不过这毕竟是他们上清仙宗的一贯情况,旁人若是不习惯这种做法,承受不住也是自然。 陆显章淡淡出声道:“休息一刻钟。” 古渊差点兴奋地跳起来,“陆镇你真是好人!” 他们从第一天见面到如今,也有三个多月了,虽然平时见面的时间不多,多数还是上课的时候,但古渊总是在陆显章面前刷存在感,也不都是有意的,还有的时候是无意的。由一开始的刻意,到后面越来越自然地相处。 古渊跟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怕陆显章,被陆显章的气势所慑,但就他不怕,而且还觉得自己的行为能让陆显章那冰冷的表情稍微出现点裂痕,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他想看看那张冰冷的脸上露出点稍微鲜活的表情,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好。 所以三个月相处下来,古渊自觉跟陆显章挺熟的了,就连称呼都从一开始的“陆兄”变成了直呼其名,整天陆镇陆镇地叫。 这个名字在过去多少年,在整个上清仙宗内门,都不曾被人叫过多少次,但有的时候,古渊一天叫的次数,就能抵上其他人叫一年的总和。毕竟敢于这样叫陆镇的人,不多。 陆显章往外看了一眼,瞧着天色有些晚了,转头对古渊说道:“今天就先到这,明天课后再过来。” 古渊伸了个懒腰,“也好,哎呦我这坐得腰都疼了。”慢悠悠站起来,古渊将书本摞到一起,放在了陆显章桌子案头。 陆显章回头看了一眼。 古渊注意到陆显章的眼神,笑着道:“反正明天还要过来,这书拿过来带过去的也麻烦,就干脆放你这了,又占不了多大地方不是?” 陆显章没回应,转头往外走。 “哎等等!”古渊追上来,拦住陆显章,下巴往雪庐的方向点了点,“我来都来了,你不请我去里面坐坐?” 陆显章微微皱眉,“我不曾请任何人进去。” “哎?为何?” 陆显章又不说话了。 古渊无奈,低头撇了下嘴,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陆显章正低头看着什么。 他顺着陆显章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直接拉住了陆显章的袖子。立刻烫手似的松开了手,回以一个心虚的笑,“哈……哈,不好意思,刚刚……哈哈……” 古渊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笑得有点傻。 陆显章收回目光,往外走去。 古渊撇撇嘴,也跟着出去。 第二天课后,古渊又跟陆显章一起回来。 只是刚进院子,就有弟子过来传话,说掌门有事找陆显章,陆显章得赶紧过去,便让古渊自己先去书房。 古渊还没来得及说句话,陆显章就已经跟那位弟子走了。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等人走了之后才慢慢放下来。 古渊啧了一声,陆镇不在,他自己就有点无聊了。而且他还得克制自己,不要四处去逛,毕竟这是人家的书房,他要是到处走走看看也不大合适。 古渊等了好一会,陆显章都还没回来,他便趴在桌子上等着,结果也不知是这周围太安静,还是冷香的味道太好闻,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古渊若有所觉,好像有什么人坐在了自己身边。 他睡得不沉,稍微有点动静就醒过来。 睁开迷蒙的睡眼,古渊揉了揉两下,待到视线变得清楚的时候,看到陆显章坐在边上。 古渊露出个温和的笑容,“你回来了?” 陆显章正在点灯,听到古渊的话,也不知为何手上一顿,停了有一瞬的功夫,才继续动作,但古渊刚刚醒过来,还有点迷糊,就没有注意到。 “哎我去,你这是去了多久啊,天都黑了,说什么话说了这么久?” 陆显章道:“过几日,六合仙宗的一位长老要过来讲道,我要负责接待。” 古渊一愣,他愣神的不是六合仙宗的人要过来,而是陆显章竟然回答了他的话。他刚刚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以他对陆显章性格的了解,这事要是跟他没什么关系的话,陆显章当不会回答,但是现在他却回答了。 “额……六合仙宗啊!”古渊说话有点结疤,不自然地低下头,掩饰刚刚自己愣神的尴尬,“之前一起通过考核进来的就有一个六合仙宗的弟子,叫……方志远吧?不过我是不太喜欢他,那人太臭屁了,而且好烦人!通过考核的时候我的成绩比他好,进到这边之后他就总烦着我,非让我跟他切磋比试。内门不是有规矩,除非是在校场上,否则不能斗殴?他可不管,只要看见我,不管在哪,都要拦着我非比试一番,我现在都得躲着他,要不然真触犯了规矩,康老……康长老肯定又要看我不顺眼。” 陆显章看着古渊明显不耐烦的表情,道:“那人是六合仙宗宗主次子。现在六合仙宗的年轻一辈第一人是他的兄长,方志遥。此次讲道,方志遥也会过来。方志遥极其护短,到时候你离他们兄弟远些。” 古渊以为陆显章这么说是怕他惹事,便撇着嘴道:“知道知道,都说了我也不是那爱惹是生非的人!你放心,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我一定绕着他们走。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宗主还要把这个接待的任务交给你,是不是……” 陆显章已经铺平了纸张,用镇纸压好,低头垂眸,“身份所在,职责所在。” 古渊静静看着陆显章俊美且线条刚毅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样认真又坚守原则的陆显章真的很好看。要知道从前他可是最烦那些动不动就要把规矩、教条挂在嘴边的人。 “对了,你这香炉中焚的是什么香?闻着很舒服,能不能给我点?” 陆显章头也未台,“安神香,明日给你包些,现在先看书。” 古渊呲牙无声笑了下,重新拿起书本开始看书。结果低头一看,他立刻用袖子捂住了书本。 陆显章抬头,无言看着古渊。 古渊嘿嘿一笑,“没事没事,没事……” 陆显章摇摇头,又低头继续写字。 古渊松了口气,稍微撤开一点点衣袖,看着书本上口水的印迹,有种想死的冲动。 这可是陆显章的书啊!虽然陆显章没说过,但古渊肯定,这家伙绝对是个洁癖!而且就算不是洁癖,自己的书沾上了别人的口水,换成他也会觉得很恶心!更别说陆显章。 要是陆显章看到的话,应该会杀了他吧? 口水的痕迹已经干涸,只有褶皱的印子在那,擦也擦不掉了,古渊只能将这几页翻过去,翻到平整干净的一页,所幸口水不是很多,也就只渗透了两页纸多一点。 “看书要慢慢看,一目十行达不到效果。” 陆显章骤然出声,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声音,但还是让正在心虚的古渊吓了一跳,手上一抖,差点就撕了一页。 “不是,陆镇,你这到底是在写字,还是在听我翻页,一心不能二用的道理你不知道吗?” 陆显章抬头看了一眼古渊,“你翻书的声音太大。” 古渊心说冤枉,他已经尽力很小声了,只能说这房间里太安静,才会显得他翻页的声音大。 “好好好,我再小声点就是,绝对不打搅你写字!” 反正已经将那几页翻了过去,古渊就开始慢慢看。 看了有一个时辰,古渊坐得屁股都麻了,稍微活动了一下,伸了个懒腰,结果一不小心将桌上的灯打翻。 之前陆显章也没有点别的灯,而且今天又是个阴天,星星月亮都没有,灯灭之后屋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古渊听到了一声响动,很突兀,是从陆显章那边传来。 “陆镇?” 古渊叫了一声,没听到回应。他正想叫第二声的时候,房间亮了起来,原本坐在矮几边的陆显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墙边,并且将墙边的立灯点亮。 古渊注意到陆显章的衣服有一点点凌乱,这一点在旁人身上是不显的,顶多算正常,但是在向来一丝不苟的陆显章身上,就尤为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陆显章不会让自己的仪态有任何不妥。再看看矮几,比灯灭之前,明显偏了几分。联想到刚刚他听到的那个声音,难不成是在黑下来之后,陆显章第一时间站起来冲过去点灯,然后撞到了矮几才发出的声音?衣服也稍微乱了,却没有立刻整理,而是先去点了灯? 第317章 小秘密 古渊犹豫了一下,“陆镇,你是不是……怕黑?” 陆显章没说话,但古渊基本从那已经算得上铁青的面容上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我去,你真的怕黑啊!” 说完这句话,古渊就没再说了,他以为自己应该会趁着这个机会,逮住陆显章这个不为人知的特点,好好笑话一通,就像当初刚知道殷霆一个大老爷们儿却怕老鼠的时候一样。 但是看着陆显章略显苍白的脸色,这些调侃的话便说不出口,甚至还安慰了两句。 “怕黑就怕黑嘛,这有什么?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东西,而且也未必就得是大多数人都认为可怕的事物,对于自己来说够可怕就够了。比如我就很害怕上礼教课,还怕没有好吃的东西!怕没有酒喝!还怕让殷霆知道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两块锁扣玉璧是被我摔坏然后埋了。”古渊手肘轻轻撞了一下陆显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的这些你也得替我保密啊!不过现在有我在,你又不是一个人,再黑也不用怕!行了行了,继续继续,再看半个时辰我就回去了。” 说完,古渊就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陆显章定定地看了古渊好一会,才慢慢走过来,重新坐下写字。 如果古渊有注意看的话,就会发现现在陆显章写字比之前要快很多。 半个时辰后,古渊又伸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不行不行,真得回去了,太困了,明天再继续啊!啊不对,明后天你要带门中新弟子下山,那就大后天见啊!” 古渊站起来,将合起来的书本抱在手中。 陆显章抬头看着,“今日要带走?” 古渊抬手搔了两下眉毛,“啊,我就是想着,要是明早起来得早,还不到用膳的时辰,就能看会书。今早就是,起来早了,本想去院子里练练法术,又怕惊动住在相邻院子的人,所以就一直闲着。再说我要是能早点看完,也能少烦着你不是?走了!” 古渊一边扬手一边往外走。 第二天,早膳。 古渊和殷霆还有在路上遇到的楚河一道,去了膳堂三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古渊顿住脚步,仰着上半身抻着脖子往楼上看去。 殷霆道:“看什么呢?还不进去?” 古渊想了想道:“咱们今天没有礼教课吧?” 楚河摇摇头,“没有,听说最近康长老比较忙,礼教课延后了。” 古渊又道:“陆显章什么时候带新弟子下山历练?” 楚河摇头,“这个不清楚,不过怎么也得早膳之后吧?” 古渊嘴角一动,转身拍了下殷霆的肩膀,“帮我打一份饭,我上去一趟,一会就下来。” 殷霆刚要拦住古渊,但现在古渊是练出来了,连衣角都没让殷霆拽到。 楚河看着殷霆冷着脸的样子就想笑,但还是憋住了,“古兄上去干什么?” 殷霆有点没好气,“还能干什么,肯定去找陆显章!” 楚河点头,“古兄晚间课后经常到陆显章那去,想来两人是熟识些了,我一直以为古兄只是迫于康长老的压力,但看他的样子好像还挺乐在其中。” 殷霆无奈,“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对陆显章那块冰山这么有兴趣。” 楚河沉吟片刻,“大概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人,有的时候也会相互吸引吧!” 殷霆笑着摇头,“什么相互吸引?我看陆显章一定烦透他了!” 楚河笑笑不再说话,跟殷霆一块进去。 另外一边,古渊上了楼,一开始上到三楼的时候他还后知后觉地想着,这上面是上清仙宗内门弟子用膳的地方,会不会有结界什么的,但又转念一想,上都上来了,还是先看看再说,而且这又不是什么机密要地,就是个膳堂,应该不至于。 上到四层,古渊顺利进去,果然没有结界,不过他也没在四层找到陆显章,倒是吸引了一票内门弟子的目光。 古渊继续往上走,五层没找到人,又去了六层,这时候他真有点担心陆显章是不是已经走了。不过幸好,在第六层找到了人。 他没费劲多少工夫,一眼扫过去,看哪人最少,中心地方一定就是陆显章。 而古渊一出现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还从来没有其他门派的弟子上来过,并且这么的堂而皇之。 古渊却对周遭这些目光并不在意,在锁定了陆显章的身影之后,便立刻笑着走过去。 众人看到他的目标是陆显章,一时间表情更是复杂。大部分猜到古渊应该是来找陆显章的,因为在一众内门弟子中,古渊可以说唯一算得上熟悉的人就是陆显章,最近陆显章也因为康长老的原因会在课后给古渊单独讲道。 但是一想到陆显章的个性和作风,又觉得这事儿实在迷幻得很。迫于康长老的压力就算了,但古渊明显没有被被迫的不快,怎么会有人无惧于陆显章的气势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还能一个劲儿地往前凑呢? 从某一方面讲,古渊收获了不少上清仙宗内门弟子的“敬意”!就冲他敢一再接近陆显章,这就非常人所能为。 “陆镇!” 古渊笑着叫了一声,倒着坐在陆显章身边,手肘靠在桌子上。 陆显章淡淡瞥了一眼,“坐姿。” 古渊就像在等着陆显章这句话一样,笑眯眯地转过身去坐好。 旁边有人捂眼,实在不能理解,被这样训一声很爽吗? “陆镇,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古渊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浅青色绣着银色暗纹的小荷包。荷包上没有多富丽的团,就只是一些用银线绣的云纹,还或明或暗,有的时候要错光才能看清楚。底下坠着两条青色丝线绑的流苏。简约精致,瞧着也挺好看。 陆显章没接过来,只是看着古渊,眼中有不解。 古渊难得见到有别样的情绪反应在那双漂亮、干净的瞳孔中,不自觉地笑了,手又往前推了推,“看看里面的东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陆显章会继续无视的时候,他竟然伸手接过去了。 陆显章没有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只是打开荷包看了看。 荷包口刚打开的时候,一点点冰蓝色的光芒仿佛烟雾一般溢出。这大白天的,还能看到明显的光,可见里面的东西有多亮。 陆显章微愣,“这是什么?” 古渊得意一笑,又稍微凑近了一点小声说道:“你管他是什么呢?反正这东西会发光,还是永久的,不管你在多黑的地方,只要不方便点灯点火,你就把它拿出来,能帮你驱散黑暗。多方便啊!” 陆显章低头看着荷包里好像鳞片一样的东西,仿佛沉浸在某种深沉的思绪中,久久没有言语。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他下意识地四处看,寻找古渊的身影。 边上一个胆子还算比较大的内门弟子指着门口方向说道:“古渊……已经出去了。” 陆显章对那弟子点了下头,将荷包拉紧,放入怀中。 被回应了的弟子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来上清仙宗六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跟陆显章说话!而且就得到了回应! 另外一边,古渊下楼,去找殷霆他们。殷霆他们大概是怕古渊回来后找不到,就坐到了比较靠门的位置,古渊一进来就看到了。 殷霆给古渊打好了饭菜,古渊跨退迈过长凳,坐在殷霆身边,“谢了啊!” 殷霆停下筷子,看着吃得狼吞虎咽的古渊,笑着道:“这么饿了也不说早点过来吃饭,跑上面去干什么?有什么事非得这么一大早就去找他?” 古渊喝了一口汤,咽下嘴里的饭菜道:“当然是要紧的事儿,不过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了要保密。” 殷霆笑了笑,但却一脸不信,“陆显章能有什么事情让你保密?不是我不信你,这也太扯了。” 古渊不服气,“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他这阵子又经常给我讲道,有点只有我们俩才知道的小秘密不可以啊?” 殷霆道:“那人家上清仙宗那么多内门弟子,跟陆显章认识的时间不比你长?你看他们谁跟陆显章有秘密?” 古渊白眼,“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外人不知道,能让你知道了还叫秘密?” 殷霆发现这个自己还真不好反驳。 楚河笑看着被古渊怼得咬口无言的殷霆道:“你就算了吧,我看你跟古兄怼就没占过上风。” 殷霆摇头,“算了,谁让我年长些呢,不跟他计较。” 用过早膳,离开膳堂的时候,古渊回头往楼上看了看,心说也不知道陆陆镇走了没有。 晚上,陆镇带着一众新人弟子在林中过夜。 今天一天的收获不小,遇上了两只邪祟还有一只厉鬼,而且都不是十分厉害的那种,给新弟子练手刚好合适。他就在一旁看着,若是真有新弟子应对不了的危险才会出手。 晚间,他们就直接在林子里休息,明天早起,上午还能再找找有没有邪祟和堕化的妖兽,午后休息一下,就可以御剑回上清仙宗了。 第318章 可能是错觉吧 他们找到了一处比较干燥的山洞,可以在这过夜。晚间很凉,若是不能找个挡风的地方,睡也睡不好。 几个弟子出去找柴烧火,山洞背光,黑漆漆的一片,只能隐约看到周围人的轮廓。 有些胆子小的女修抱成团,有点怕。边上有几个年少的男修想笑话几个女修,说他们是修士,都出来杀妖兽、杀鬼魅了,还怕黑吗?但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有陆显章在这,他们战战兢兢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敞开了聊? 陆显章一个人坐在黑沉的角落,伸手进怀里,掏出了早上古渊给他的荷包。他没有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只是将荷包的口拉松开,水蓝色的光芒便好像开闸的水,一股脑涌了出来。 早上看的时候光芒就已经很强烈,这会周围一片黑暗,就更加显得亮堂,整个山洞几乎都被照亮。 一众年轻弟子都看向陆显章这边,心想不愧是仙门首席大弟子,身上的法宝就是多。 有胆子大点的弟子主动问道:“陆师兄,这是什么法宝?真亮!就用来照明的吗?” 陆显章沉默了一会,一众弟子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反正师兄的冷是出了名的。 但没想过了半晌,陆显章缓缓出声,“驱散黑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太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要说是对先前问题的回答,好像也不太对的上。 不过这一次却是没有人再问了。 又过了一会,外面传来动静,是出去找柴火烧的几个弟子回来了。他们一看陆显章那里有法宝照明,都愣了一下,想着这火还要不要烧了。还没想出来,就见陆显章将荷包口拉上,山洞内又陷入一片黑暗。 众人:…… 好了,现在不用想了,乖乖点火。 火烧了起来,但这么多枯枝草叶烧出来的火,都还没有刚刚陆显章那个还没有从荷包中拿出来的法宝照得亮。而且火光跳动,还有点晃眼,照得不是很舒服。不过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敢跟陆显章说让他再把那法宝拿出来用。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堂课课前休息,古渊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这两天他上课都没什么精神,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迷迷糊糊中,古渊突然觉得周围安静下来了,明明刚刚还很吵闹。而且现在也还没有上课,钟声都还没响。 古渊撑着手臂慢慢抬头,发现大家还在各做各事,但却并不喧闹了,还有人偷偷瞄向他的身边。 他活动着有点僵硬的脖子也转头跟着看过去,当看到那个熟悉的挺拔的青色身影时,他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顺手就歪着身子掐了一下边上的殷霆。 殷霆痛叫了一声,搓着被掐疼的手臂,“古渊!” 古渊呵呵笑了,没理会殷霆,直接凑到陆显章身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要明天才回来?” 陆显章低头翻开书本,还是那副沉静冷淡的模样,“历练不在时间长短,只看有没有切实收获。” 古渊又往前蹭了蹭,“这么说你们收获不小?” 陆显章点头,“尚可。” 古渊又笑了,好像收获“尚可”的人是他一样。 陆显章顿了一下,慢慢转头看着古渊,“那荷包里的,究竟是何物?” 古渊撇嘴,“都说了不用管他是什么,不重要,反正不是坏东西就行了!哎,干嘛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你昨晚上用它照明过?效果怎么样?还不错吧!我送了你这么一个好东西,你可得报答我!” 陆显章跟着问了一句,“如何报答?” “香啊!”古渊手肘撞了一下陆显章的胳膊,“之前不是说好,你书房中的那个香料,要给我包一份的吗?” “已经包好,放在案几上,一会回去拿给你。” “好啊,一会咱们一块回去,啊,不行,得先去用膳,咱们又不在同一层,回头用完膳之后直接你那见。” 陆显章点头。 临近上课,古渊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殷霆凑过来,“什么荷包?你送他什么东西了?” 古渊避开殷霆的目光,歪着身子懒散地靠在桌子上,抬手撑着脑袋,“什么什么东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殷霆脸色微沉,“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事儿?” “只是小事,无关紧要。” 尽管古渊一直强调是小事,但殷霆却没有那么轻易被搪塞过去,只是还是放软了语气说道:“从昨天早上开始你的脸色就不太好,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前头的楚河听到殷霆的话,也赶紧转头看过来,“古兄身体不适?” 楚河刚说完,视线就往陆显章那边瞟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刚好像看到陆显章的眼角余光有注意这边。恩……可能是错觉吧。 古渊摆摆手,“没有的事儿,就是头天晚上睡得有点晚,稍微有点精神不济而已。” 殷霆还是皱着眉,“那你昨晚也没睡好?今天一整天都没精神。” 古渊点头,又换了一个姿势半趴着,不让殷霆看到他的脸,“恩,没睡好,没事,等这两个晚上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别小题大做。” 殷霆不相信,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但是古渊不说,他也没法知道,古渊从小时候就是死鸭子嘴硬,他不想说的话,你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来,谁问都一样。 课后,古渊他们去吃饭,本来古渊想跟陆显章一起走,但是一下课陆显章就被一位长老叫走了。 到了膳堂,古渊随便打了点东西吃,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然后人就不见了。 楚河看着殷霆脸色不大好,笑着说道:“古兄也不一定就是去找陆显章了。” 殷霆挑眉,“那还能去是找别人了吗?” 楚河一噎,顿了一下又换了个说辞,“找就找呗,陆显章重礼,古兄跟陆显章在一起,应当不会做出出格之事,而且他们之前相处的还算平和,说不定古兄跟陆显章相处久了,真能从陆显章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殷霆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也就只能像楚河说的那样安慰自己。 古渊到了陆显章的住处,见陆显章还没回来,也没自己先进去,就很随意地坐在门口石阶上等着,靠着柱子,姿态懒散,这要是让康德礼看到,指定又要说他坐没坐相。 不多时,来了个内门弟子,跟古渊说是陆显章让他过来的。 “古公子,陆师兄这会另有要事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特让我来转告公子,安神香已经包好,就在案头,公子可进去自取,明日课后再行讲道。” 古渊皱眉,“什么事忙了这么久还没有忙完?” 那弟子摇摇头,“这我就不知了,陆师兄只是让我过来传个话,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那弟子似乎对古渊有些抵触,大概是不愿意看到心中皎皎明月一般的陆师兄却与一个妖修这般交往,就算是因师长之言,也还是觉得不舒服,说完就直接走了。 古渊“哎”了两声,那弟子也没有回头。 古渊叹气,倒没介意那弟子的态度,只是觉得这陆镇也是在是太忙了,总有那么多事找他,今天刚刚从外面带着新弟子回来,上了一节课,晚膳也没用,就又被叫去议事,他到底是弟子还是长老?怎么什么事儿都要找他呢! 古渊觉得自己这个黑龙族太子,跟陆镇比较起来,真是太不称职了。 既然陆显章这么忙,古渊便熟门熟路地进了书房,然而在书房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香料。 不是说已经包好就放在案头了吗?没有啊! 古渊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等等!会不会陆显章说的案头,不是指书房这边,而是卧房那边? 古渊想进去找找,但又有点犹豫。他记得之前陆镇说过,从来不曾让任何人进去过,他估么着陆镇也不想让自己进去,但也许香料就在里面,是陆显章一时大意放错了地方也说不准。 挣扎了一会,古渊决定,他就进去看看,要是没在案头找到香料,他就立刻出来,绝对不多做停留! 于是古渊就从一扇开着的窗户跳了进去。 屋中的陈列摆设风格跟书房十分相似,干净,简单,甚至是有些冷清。 雪庐分三室,最里面是卧房,除了床榻和柜子之外,就只有一副桌椅。中间是一个小书房,两面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有竹简、玉简,还有纸张书卷,有成盒装的,还有单独一册的。 所有的书籍下面都吊着一根小小的竹签,上面用很小很小的字写了这个格子里的书籍名字,稍微有风吹进来,这些竹签就晃晃荡荡的,但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看着挺好看。 最外面一间屋子,只有靠后的地方摆着一张案几,上面放着一只茶壶和一只杯子,侧后面有一张山水屏风,画风苍劲孤冷,后面的墙壁上有两个挂钩,看着应该是放剑的地方。 古渊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动,就只是看了看,没找到香料,正准备出去,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第319章 逆鳞 这是一种极淡的酒香,要不是他鼻子好,天生对酒香敏感,压根就闻不到。 古渊寻着酒香走,在里卧床榻边的一个小柜子前停了下来,这种淡淡的酒香就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古渊的第一想法就是——陆镇居然会藏酒? 上清仙宗不禁酒,但整个仙宗都知道,陆显章从来不喝酒。陆显章一贯修身修心,对于能够混乱心智的东西,他从不接触,在外面也是如此。去参加什么宴会或者其他可能要喝酒的场合,主办一方大都会给陆显章准备茶水,没有准备到的,陆显章也不会说什么,就只是不会喝而已。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卧室里藏酒?难不成是因为平时不喝,所以就只是在没人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偷着喝?难怪不让别人进来,是不想被发现这卧室里面藏着酒吧! 古渊觉得自己真相了,想着他都这么长时间没喝酒,早就馋了,回头就跟陆镇讨一坛酒喝,先看看到底是什么酒,就算他是酒中行家,那一点点若有似无的味道也不足以让他判断出来。 古渊轻手轻脚打开柜门,果然看到里面放着两个棕色的小酒坛子。不过酒坛子很小,也就比巴掌大一点,而且看到酒坛子外面贴着的红纸,写着“青梅酒”三个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纸张的颜色也很暗淡,想必很有些年头了。 这纸张几乎推翻了古渊之前的猜测,陆显章要真是藏酒喝,又怎么会藏了这么多年?连字都褪色了还没动? 古渊伸手拿下来一坛酒,想看看这酒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门道,结果就突然从门口方向传来一声音调低沉冰冷的厉喝:“你在干什么?!” 古渊被这一身吼得手一抖,手中的酒坛子就掉了下来,砰的一声子在地上摔个粉碎,清冽的酒香几乎在一瞬间铺散开来,填满一室。 “啊!对不起陆镇!”古渊赶忙蹲下来,下意识地就想把那些碎片给捡起来,但刚捡了两片就放开了,酒都洒了,捡酒坛子碎片还有什么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进来找香料,然后闻到了酒味儿,就想看看是什么酒……我虽然想喝但我绝对不会偷喝,本来是想先看看,然后等你回来再跟你要,结果就……” 古渊着急地跟陆显章道歉,慌张之下,语言组织不好,有点语无伦次。 他看着陆显章明显带着怒意的脸心里发虚。 之前他惹过陆显章多次,但这样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古渊突然意识到,这两坛子酒被陆镇藏起来,不是因为陆镇要喝,而是有可能对他有特别的意义。 但现在打也打了,他又不会什么法术能把这一坛子酒还原,就只能到陆显章面前,让他打骂出气,自己有错在先,他绝对不会还手! “对不起陆镇,我……”古渊想再说自己不是有意的,但是这话听起来就很苍白无力,一味地重复一句没有意义的话,说不定更会让陆镇生气,古渊就不说了,做好了被陆镇狠狠教训一顿的准备。 感受着陆显章的怒气,古渊觉得,这时候要是陆显章对他拔剑相向,他都不会意外。 过了好一会,陆显章冷冷道:“出去!” 古渊心里一酸,这样冰冷决绝的语气,他听着真的很难受,他宁愿陆镇跟他打一场消消气,也不愿意看陆镇这么憋着,然后用这样几乎想老死不相往来的语气说话。 但这时候古渊也不好说自己心里的感受,陆镇气在当头,他就只能先顺着,等过些天陆镇不那么生气了再说。 古渊回了听雪阁,一直耷拉着一张脸,看起来毫无精神。 燕青调侃古渊,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妖精,被吸干了精气。 这要是平时,古渊找跟燕青斗上嘴了,但今天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然后就趴在桌子上,脸朝下埋住了脑袋。 殷霆心细,看到古渊的右手手指破了,还在往外流血,立刻变了脸色,赶紧拿出止血的药粉给古渊涂上。 “你不是去找陆显章了,怎么还弄伤了手?” 古渊抬头看了一眼,他之前都没注意到,这会看到才觉得疼,应该是刚刚捡起酒坛子碎片的时候划到的。 古渊又低下脑袋不说话了。 殷霆给古渊上了药,叹气说道:“有什么事就说,别自己憋着,这不还有我们?” 田峰在边上点头。 古渊终于抬头,露出了半张脸,鼻子以下还是埋着的,他闷声道:“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好像还是别有意义的重要之物,人家生气了,怎么哄?” 殷霆倒抽一口冷气,“你把陆显章什么东西弄坏了?” 古渊挑眉,“你怎么知道是他?” “你就是去找他的,还能半路上弄坏别人的东西?本事见长?” 古渊泄气,没说话,他不想告诉别人陆显章在卧室藏酒的事。 燕青正在抛着一个果子玩儿,一边玩一边道:“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肯定要道歉,光是口头上的道歉自然不顶用,得有实际行动。当然,这也得看弄坏的是什么东西,要是能赔的话,重新赔给他一个不就好了?” 古渊眼睛一亮,对啊!他可以赔啊!那酒坛子打碎的时候那么重的酒味儿,他闻到鼻子发痒,大概能判断出这酒是怎么酿的。他之前自己到后山去采摘青梅,个把月前正是青梅时节,之后就酿了三坛子青梅酒,现在还封着呢! 推算时间,这几天就差不多可以了。古渊别的不敢说,酿酒的手艺那绝对优秀!他对这个比对自己的法术还要自信。 虽说同是青梅酒,但因酿酒的方法也是千差万别,酿出来的味道也都不一样。可是也正巧了,古渊发现他打碎的酒跟他现在所酿的青梅酒味道很接近,他只要再稍微做些改动,调整一下味道,就能当变得一模一样。 这个调整也不麻烦,就是三五天的事儿。到时候他就赔给陆显章一坛。 虽说如果那青梅酒真是对陆镇有特别的意义,他补上的这坛酒就算味道相同,但却没有意义,不过聊胜于无,这也是他一番诚挚道歉的心意。 这么想着,古渊就赶紧去弄他的酒了。 殷霆在后面喊着,让他小心点不要再弄到伤口,那伤口割得很深。 古渊早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殷霆的话。 从第二天开始,接连三天,古渊都没有见到陆镇。 这三天里虽然只有一堂康长老的教养课,但是陆镇并没有出现。而且陆镇也没有找他去讲道。 古渊心情跌倒了谷底,他想着要是过两天还见不到陆镇的话,他就等下课后带着青梅酒去雪庐找他! 晚间用膳过后,在回听雪阁的路上,古渊偶然听到两个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说,今天中午六合仙宗的人来了。 古渊这才想起,之前陆镇跟他提到过,过些时候会有六合仙宗的长老过来讲道,还会带着六合仙宗的大弟子方志遥以及几位内门弟子。 这几天方志远还是总缠着他比试,他都懒得搭理,而且因为一直看不到陆显章,没有机会道歉,古渊的心情有点烦躁,方志远还是那么烦人,他的态度就恶劣了些,今天早上还把方志远给怼得气红了脸,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找自己的哥哥告状。 楚河瞧着古渊无精打采的样子,笑着道:“我还真不习惯古兄这么安静,这都好几天了,古兄你还纠结呢?” 古渊叹气,“这歉一天没道上,我就得一天这个德行。” 楚河摇头,“我真是好奇,到底古兄做了什么事儿能让陆显章这么生气,甚至都不来上礼教课,我在上清仙宗这么长时间,真没看他对什么人动怒过。” 陆显章不用动怒,往往都是他一个眼神,周围的人就自觉靠边儿了。 古渊撇嘴,“不好说。” 楚河也没继续问,只是回忆着道:“我倒是听关系还不错的上清仙宗内门弟子提过,陆显章的逆鳞就是他的娘亲,古兄不会触到他的逆鳞了吧?” 古渊耳朵动了动,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总算透了点生机出来,“没有啊,怎么回事?” “也是听人说的,不知道准不准。据说陆显章的娘跟他爹是青梅竹马,两人两小无猜,感情甚好。他爹娘的修炼天赋都极高,且品行端正,是当时年轻一辈的楷模,更是一对人人羡慕的道侣。哦对了,他们都是上清仙宗的修士,你们应该知道吧,他爹跟现任的上清仙宗宗主是结义兄弟,两人比亲兄弟还亲。” 殷霆和古渊相互看了一眼,这他们还真不知道。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山,与。氵,夕” “那他们现在人呢?” 楚河摇头叹气。古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河道:“陆显章的爹娘当年奉师门之命,下山捉拿在当时兴风作浪残害苍生的两个魔修。那时据说已经有不少名门修士都惨死在那两个魔修手中,所以这一趟任务十分凶险。所幸最后,他们夫妻二人合力,铲除了那两个魔修。” 第320章 特配安神香 古渊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是铲除了,他刚刚听着都觉得提心吊胆。 楚河看了一眼古渊,道,“别放松太早,后面还有呢!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回来之后,他娘便性情大变,十分暴躁易怒,甚至后来还被发现修习魔修术法。一开始,她还是在少数时候神志不清,但两年多以后,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像个走火入魔的魔修一样,双眼通红,一身戾气。想来之所以会这样,肯定还是因为当初在铲除两个魔修的时候着了道了。” 楚河语带惋惜之意,毕竟是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前辈,他也听师兄提过,在师长那一辈,陆显章的父母曾是人人艳羡的道侣。修为高,感情好,谁见他们都要称赞一句。 “有一次,陆显章的母亲失控,重伤了他父亲,当时他母亲立刻就清醒过来了,看被自己重伤的道侣,愧悔不已。她知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的夫君都不会离她而去,她也知道,上清仙宗还有其他仙宗的人,都一直在给她的夫君施压,让他处置了她。这也是个性烈如火的女子,她怕自己有一天会完全失控杀了自己的夫君,也不想夫君再为她顶着来自各大仙门的压力,便在一个午夜……自尽了!” 古渊心中一沉,“那当时的陆镇……” 楚河叹息,“当时的陆显章只有七岁。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很多事情,都已经能看明白了。” 古渊心里疼得几乎揪在一块,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神顿时一颤,立刻问道:“当年陆镇,是不是亲眼看着他娘……” “哎!”楚河又是一声叹息,“哎,不算亲眼看着他娘自尽,但也差不多了。据说陆显章那个时候已经自己一个人睡了,但是当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就是母子连心,心有所感吧,他突然就醒过来了,然后去找他娘,就在一室黑暗中,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看到了他娘的尸体。而他居然就在尸体边上坐了一晚上,到第二天他爹外出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也不知道当时陆显章有没有哭,反正在那之后,就很少能看到他脸上有什么表情了。小小的孩子,整天就跟个雕像一样,从里到外都是冷冰冰的。没过多久,他爹也走火入魔去世了,陆显章就彻底成了一座小冰山。他每日勤奋修习法术,对自己严格要求,这么多年,小冰山变大冰山,除了修为越加厉害,为人也更加冷淡。不过他虽然冷淡,但在待人处事该有礼仪上一向周正,除了不热情之外也挑不出什么过失。” 古渊已经说不出话了,难怪陆镇那么一个坚韧又修为如此之高的人会怕黑,原来是因为……现在古渊很庆幸,他将自己的一片软鳞送给陆镇,以后再遇到黑暗,有这块软鳞,陆镇应该就会好过些。 “啊,还有……”楚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陆显章不能喝酒这点其实是从他父亲那遗传来的,但是他母亲很喜欢喝酒,而且平素喜欢自己酿酒,最拿手的就是青梅酒。也就只有在没什么事情,能放松醉一场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才会喝酒,就喝他母亲亲手酿的。这我还是听师尊提起的,我师尊就喜欢喝酒,之前可馋陆显章母亲的青梅酒了,好多次到上清仙宗来变着方的讨要,不过就只要到了一坛。” 古渊心里骤然发慌,按照楚河的说法,陆镇卧房柜子里放着的两坛陈酿,应该就是他母亲亲手酿制的青梅酒!那是陆镇母亲的遗物啊!他居然打碎了!现在他突然觉得陆镇只是冷着脸叫他出去,真是相当客气了! 三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听雪阁,见到一个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站在听雪阁门口,好像在等人,见到他们之后就立刻迎了上来,走到古渊面前站定,将一个约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红木雕花的盒子递过去。 古渊犹豫着接过,“这是……” “这是陆师兄让我带过来交予古公子的。” 说完那内门弟子还对古渊笑了一下才离开。 这个可比之前在雪庐门口遇到的那个友善多了。 古渊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竟然全部都是灰棕色的香饵,浅浅一闻,是陆镇书房和卧室都有的安神香的味道。 古渊心里一热,还有点酸酸的,他打碎了陆镇母亲的遗物,陆镇居然还记着给他香料的事。 楚河凑过来闻了闻,“这是什么呀?” 古渊盖上盖子,“安神香啊!你们这些仙门中人不都喜欢用这种安神香吗?” 楚河笑了一声,“别开玩笑了,这可不是安神香,最起码不是一般的安神香,我从十四岁就开始用安神香了,还能分辨不出来?” 古渊又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可是陆镇说这是,而且他在书房里点的就是这种香,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那你闻闻我身上的味道比对一下!”楚河说着就攥着袖子往古渊面前凑,古渊立刻退后两步躲开。 这时候古渊才意识到,他好像只留意了陆显章身上的味道,对于其他人是什么味道,完全没有在意过。而妖修又是一贯不用香料的,所以他也判断不出寻常所见的安神香是什么味道。 “这真的不是安神香?可我闻着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安定舒服。” 楚河想了想,换了个自觉更稳妥的说法,“也不能说不是吧,既然陆显章在书房用,而古兄又有这个感觉,可能就真的有安神的作用,不过这确实不是寻常的安神香,可能是特配的,不过我不记得上清仙宗没有调香师啊!特配的安神香应该是从外面买来的吧,可感觉陆显章也不是那种会为了买香料就特别下山的人。哎,谁知道呢!你用着好用就行了!” 殷霆看了一眼搂着香料盒子好像搂着什么宝贝一样的古渊,挑眉,“陆显章怎么会送你一盒香料?” “哦,还不是我主动要的?脸皮厚吃的够知道么?” 殷霆又问:“你要,他就给了?” 古渊抿了下唇角,“其实我觉得你对他可能是有什么误会,陆镇这人其实挺好的,虽然他外表很冷淡,但他也会真心实意地为别人着想,只是因为大家被他的冷给挡住了眼睛,所以就看不到他的好。” “噗!” 古渊转头眯着眼睛看向楚河,“我说的不对吗?” 楚河尴尬捂嘴,“对,不过我等都是凡人,肉眼凡胎的,真看不出来!古兄就比较厉害了!恩,厉害!” 古渊翻了个白眼,不欲跟两人争辩,抱着香料盒子直接进去了。 后面两天,古渊依旧没见到陆显章,他等不下去了,这天晚上下课后,就带着一小坛子青梅酒去雪庐,结果路上就听到人说,六合仙宗的方志遥跟陆显章在玄武台磕上了。 古渊一听,立刻转道去了玄武台。 到了之后,果然看到陆显章和一个墨蓝色衣衫头戴六瓣莲花冠的男子在台上。 不过陆显章是坐在台边的椅子上,而那个男人则是站起来面向陆显章那边。 而在玄武台的中央,两派的内门弟子各站一边,看起来火药味儿有点浓。 古渊赶紧向身边的其他人打听这到底什么情况。 边上有个没有上台去的上清仙宗内门弟子,看着也挺热心的,就跟古渊说道:“哎!就是六合仙宗找事!下午他们长老在玉清台讲道,讲完后就跟我们仙宗长老一起到长生殿论道去了,然后说让两边的弟子切磋一番。他们这次跟过来的内门弟子不少,然后还有在我们这学习术法的,加一块就差不多台上那么多人。长老说了,让我们陆师兄跟他们那边的大师兄方志遥看着点,比试点到为止就好。我们仙宗的人守规矩,赢了就赢了,真是点到为止,但是他们那边占上风的时候却不依不饶,伤了我们两个师兄弟,后来还有一个要伤人,陆师兄就出手了。那个方志遥就借机说师弟们切磋,他们做师兄的不该出手,既然出手了,那就他们俩打一场。” “吼!”古渊张着嘴,眼睛微眯,“这么过分?!” “可不是嘛!那方志遥打得什么算盘,我们心里都清楚!” 古渊立刻看过来,“什么算盘?” 那弟子相当不屑地哼了一声,“谁都知道六合仙宗的方志遥心高气傲,总是喜欢和我们陆师兄比较。旁人说陆师兄是年轻一辈第一人,他就总不服气,总想和我们陆师兄比划一番。去年陆师兄跟其他几位师兄下山历练,碰到了六合仙宗的人,方志遥也在。当时陆师兄他们正在围斗一只堕化妖兽,方志遥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趁机捣乱,逼得陆师兄跟他动手。那时候陆师兄他们已经围斗了妖兽好一会,在那种情况下切磋本就不公平,但陆师兄还是打退了方志遥,最后也制服了妖兽,所以陆师兄比方志遥修为更高那是公认的。可方志遥却还是不依不饶,对外说是他那天状态不好,一定要再找机会跟陆师兄打过,你说说这是什么人?明明是趁着陆师兄跟妖兽打斗已经疲累的时候下手,还好意思说自己状态不好!” 第321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古渊越听越生气,“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话真是说到了那内门弟子的心里,“没错!真是太不要脸了!他现在又逼着陆师兄跟他动手,明明长老已经交代了说只是让师弟们切磋,他这是在逼陆师兄违背师长命令,不过还好我们陆师兄气定神闲,压根就没把他的挑衅放在心上。” 古渊也看出来陆镇的确很冷静,但是那个方志遥说话也太可气了,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方志远那么欠了,这兄弟俩还真不愧是兄弟俩!全都是那种上赶着让人抽的欠! 台上方志遥还在叫嚣,“陆显章,你到底敢不敢跟我切磋!真要不敢的话认个输就是,要是以后还有谁说你是百家仙门年轻一辈第一人,你就该自动站出来辟谣,说这第一人当是我方志遥!” 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听着那叫一个生气,但是转头看他们的陆师兄一副完全没在听方志遥哔哔的冷淡模样,就又觉得舒服了点,他们该像陆师兄学习,不要轻易被别人的话挑拨,过分影响自己的心绪。 表面上看着方志遥好像占上风,但如果细细感受,就会发现方志遥不过是在逞口舌之利,就从气势上来说,即便陆显章未置一词,也稳稳当当压过方志遥一头。 方志遥最看不惯的就是陆显章这种无视一切仿佛将什么人都不放在眼中的清高,当下说的话就更难听了。 古渊听不下去,陆显章可以无视别人,拿一种“我就是喜欢看你不爽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态度对待别人的那些过分挑衅的话语,他却觉得这些话一字一句都扎在心上,十分不爽! 这样一个皎皎君子,不容他人用那样污糟的言语形容! 古渊正要上台,被从后面挤进来的殷霆一把拉住了胳膊,“你要干什么?” 古渊撇嘴,“你没听到那个方志遥怎么说陆镇的吗?” 殷霆皱眉,“他怎么说陆显章,跟你有何关系?你忘了临行前你父……你爹的嘱咐?说过让你不要惹事!” 古渊眼神微沉,“这怎么能叫惹事?明明是他挑事在先!陆镇不搭理他那是陆镇修养好,他还真当陆镇是好欺负的啊!” 殷霆道:“陆显章懒得搭理方志遥那是他的事,而且他的法力修为谁都清楚,谁能欺负得了他?用的着你护着吗?” 古渊皱眉反驳,“难道就因为他的法力高强,所以在他被人诟病挑衅的时候,别人就能理所应当地不管不顾吗?就是因为告诉自己他能应对的了?” “古渊!” “哎呀好了好了,不要吵架伤了和气!”楚河凑过来,一手拉着古渊,一手拉着殷霆,“大家都是好兄弟,何必呢?古兄啊!陆显章修为那么高,就算他应了方志遥的挑衅也不会吃亏!” 古渊的脸色很冷,眉宇间是少见的冰霜含义,带着绝对不妥协的坚持,“他修为高是他的事,护不护他是我的事!” 三人这边动静不小,引起了台上一些人的注意。 方志远一直站在方志遥身边狐假虎威,这会看到古渊站在台下,立刻兴奋地一手拉着方志遥的袖子一手指着古渊说道:“哥!哥!就是他,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妖修!我要跟他切磋,但他每回都搪塞我!之前考核他能赢我完全是凑巧!后面肯定是怕输给我没面子才故意不答应跟我切磋!” 被点名的古渊第一次觉得方志远没那么讨厌,他转头对着殷霆耸了下肩膀——这下不算我惹事了吧?是“事”惹上我的! 方志遥正因为陆显章的无视而在气头上,现在听方志远的话,颇有感同身受的感觉!陆显章不理会他就罢了,一个妖修居然也敢不理会他弟弟的挑战,难不成就是因为在上清仙宗学习,学了陆显章那一套目中无人,所以才敢无视他们?! 方志遥越想越气,转身对着台下的古渊厉声道:“你!上来!” 古渊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让我上我就上?我就不上,你怎么样?你以为你谁啊,这可是上清仙宗,我是在上清仙宗学习法术,你一个外来的叫嚣个什么劲儿?喧宾夺主吗?哎你们六合仙宗都没有礼教课的吗?实在不行回头劳烦我们康长老教育教育你们,再不济我借你我的笔记看也行啊!不谢!” 古渊几乎是不喘气儿地怼了方志遥一通,听得一众上清仙宗内门弟子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虽然之前他们学习陆师兄无视,但到底没有陆显章那份沉稳的心性,听着对方不断叫嚣,心里也憋屈得很。古渊这一番话可算是给他们疏通开了,引起极度舒适! 特别是当听到古渊说要借给方志遥礼教课的笔记的时候,跟古渊一起上过礼教课的内门弟子还有台下其他门派的弟子都忍不住笑了,谁都知道古渊不喜欢上礼教课,上课的时候不是睡觉就是开小差,鬼知道他的本子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方志遥纵然嘴上也挺会说,但那都是他对陆显章“积怨已久”,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一直以来的不满用不中听的话表达出来罢了,但是面对古渊突如其来的嘴炮,真有点招架不住。 这就像有准备的考核和突击考核的区别。 古渊心里憋着一团火,刚刚的话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他要替陆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方志遥! “想必这位道友应该是在自己门中发号施令惯了,对待同门师弟一贯颐指气使,才会习惯性地这么跟我说话吧?不过别家仙宗的人出来到其他仙宗地界做客,就算素日里有些不好的习惯,一般也知道在外面要克制,敢问这位道友,你这已经是克制的结果了吗?真要是的话那我绝对要替六合仙宗的道友们捏一把辛酸泪,那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才会摊上这样一位连基本的相互尊重都不知道的师兄。” “你别胡说!”方志远站出来瞪着古渊,为方志遥辩解,“我兄长才没有克制呢!他在门中也是这样的!” 古渊耸肩,“那就是不知道在外面应当为了各个门派和谐相处且为了维护本门派的形象而稍微克制了?你兄长果然还差一位康长老!” 方志远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坑了兄长,想说兄长其实克制了,但还好他这次脑子赚的稍微快了点,想到要是自己这么说的话,那就坐实了兄长在宗门中对师弟们不好,总之怎样都是坑! 方志遥脸色铁青,他堂堂六合仙宗首席弟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羞辱过?!这个妖修好大的胆子! 本来方志遥还想把这人拎上来给让他跟自己弟弟切磋,但现在他被气得七窍生烟几乎丧失理智,竟然直接飞身过去对古渊出手。 古渊往后退了几步,正要抽出长枪,一柄玉白色的宝剑横在身前,剑身出鞘五寸。 方志遥猛地刹住,差一点点就撞到剑刃上。 陆显章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跨步将古道心挡在身后,横剑身前。 剑已出鞘,就代表他随时都会动手了。 方志遥看看古渊,又看看满面寒霜的陆显章,微微眯眼,“陆显章!他跟你什么关系?你要这么护着他!刚刚我那么说你你都无动于衷,怎么我一要动这个妖修,你的渊尘剑便出鞘了?” 古渊心花怒放,陆镇护着他了! 古渊不是怕方志遥,他看重的是陆镇的行为本身,这是不是代表陆镇已经原谅他了? 方志遥继续叫嚣,古渊甚至都不觉得那声音难听了。他双手扒着陆镇的肩膀,挑眉得意地看着方志遥,“我现在是在上清仙宗修习,陆镇是上清仙宗的首席弟子,外来的乱七八糟的人要找我的麻烦,他护着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啊,差点忘了,以方道友你的情况,会那般薄待门中师弟,想来也不会有这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台上台下一众上清仙宗弟子就差点头鼓掌了!古渊的话真的太解气! 这个古渊真是个能人,不仅一点不害怕他们陆师兄,有事儿没事就跟前跟后的,就算陆师兄一直冷着脸也不介意,现在又这样为了陆师兄而狂怼方志遥,这么想来,这人还是不错的! 不少上清仙宗弟子对古渊的印象正在慢慢改变。 方志遥气得要出手,古渊知道陆镇不想和方志遥浪费时间,又立刻冷着脸说道:“方道友可要想清楚了,这毕竟是上清仙宗,之前你还可以说是陆镇出手打断了切磋,要跟他一较高下,但现在分明是你要对在上清仙宗修习的外来修士动手,那这意义可就不一样了。这样无理取闹,是打算让你们长老代你给上清仙宗赔不是?而且我是妖修,刚刚也不过是说句公道话,你要是对我动手,那就是破坏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修与妖修和平共处的现状。你心里怎么想我不管,但面上功夫要是不做,你们一个六合仙宗,可担得起挑衅整个妖修破坏和平的罪名?” 第322章 穿麻袋都好看 台上的六合仙宗弟子听后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仅仅是因为古渊虽然在陆显章身后但依旧其实逼人,更主要是古渊给他们扣的这顶帽子实在太大了。 方志远怂了,他之前只是不服气古渊比自己考得好而已,还真没想这么多,现在古渊这么一说,他就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古渊是个小肚鸡肠的,到长老那去告状,说他有意破坏人、妖两族的和平共处局面,那他真就完蛋了! 方志远挪上前两步,拽了拽方志遥的袖子,“哥,要不就算了吧,他说的也对,这里毕竟是上清仙宗,而且……他身份是敏感了点。” 方志遥脸色一变,之前恨不得立刻动手的那股狠劲儿变成了阴沉,阴阳怪气地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我们走!”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方志遥就带着方志远下台走了。 古渊差点气笑,什么叫看在方志远的面子上?方志远什么面子? 他也算看出来了,这个方志遥不过是拿方志远当借口,借着方志远的话当台阶下罢了。不过方志遥作为六合仙宗大弟子,又心高气傲,还能这样能屈能伸,也算个人物。 古渊还在想着方志遥的事,耳边就传来陆镇冷冷的声音,“放手。” 古渊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扒在陆显章的肩上,立刻放开了手,还搓了两下手心。 陆显章转身看着古渊,“你到此处来做什么?” 周围的人立刻很有眼力价地散开了,不到一会的功夫,整个玄武台附近就只有古渊和陆镇两人,殷霆也被楚河给拽走了。 古渊摸了下后脖颈,“不做什么,就是本来打算去找你,然后半路上听人说方志遥在找你麻烦,就过来这边看看。” 陆镇道:“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招惹他们?” 古渊一叉腰,“哎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这也不算是我招惹吧?那个姓方的那么说你,你自己不开口怼就算了,还不许别人开口?再说我已经很克制了,要是在以前,我早上台揍他了,还不是不想惹事怕你难做?” 陆显章沉默了一会,又问道:“找我做什么?” 古渊撇嘴,将一直藏在身后的酒坛子提出来,“给你这个。” 陆显章看了酒坛子一眼,又看了看古渊,没立刻接过。 古渊嘴角扯了一下,“哎呀我知道这不是你原来的酒,你那两坛子酒存放那么久,一定有特别的意义,但这是我自己酿的青梅酒,我调过了,跟你的那两坛子酒味道一模一样,不信回头你尝尝!” 陆显章还是没动作,古渊以为陆镇是不信他,就直接拔开塞子,将酒坛子送到陆镇鼻子前,“你闻闻,是不是一样的!” 清冽的酒香溢出来,陆显章下意识地吸了一口,确实和他藏得酒味道一样。 古渊看到陆显章眼神微动,心里稍稍放下了,看来他调得没错。虽然之前自己也很有把握,但只有亲眼见到了陆显章肯定的反应,他才能踏实。 “就算比不上你藏的那两坛酒的特殊意义,但聊胜于无,我诚心道歉,不要求你一定接受,不过你得给我悔过的机会啊!以后只要我酿青梅酒,就给你送一坛。你珍藏多年的酒不能动,但是可以喝我酿的,也能……” 古渊本想说也能帮你回忆回忆从前跟爹娘在一起的日子,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陆显章这样骄傲的人,应该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那段过往,然后被同情怜悯。 古渊从来没想过同情陆显章,那个人,纵然经历了非常人所能承受的过往,但依然心性坚强,不卑不亢,依旧持身公正,君子端方。他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周围的人对他,只有仰望。 古渊举了酒坛子好一会陆显章还没接过去,便失望地准备收回手,然而手还没完全放下去,陆显章就伸手一抄,将酒坛子拿在了手中。 古渊眼睛一亮,“你接受了?” 陆显章没说话,转身往雪庐方向走。 古渊没有立刻跟上,陆显章走了几步之后偏头,余光看着古渊,“今日讲道,不要磨蹭。” 古渊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快步跟了上去。 书房里,三足镂空雕花铜香炉里的香缓缓烧着,袅袅白烟扶摇直上。 古渊看了一眼,想到楚河说的话,忍不住问到:“陆镇,你这香应该不是普通的安神香吧?” 陆显章瞥了一眼,“谁说的?” 古渊不明白陆显章为什么要问是谁说的,但还是很快回答,“楚河说的,那天你让那个弟子给我送香料的时候他也在,他看了一眼,问我是什么香,我说安神香,他说不是,至少不是普通的安神香,因为他也用安神香,而且用了多年,就是用那种最寻常的安神香。他还说如果你这也是安神香的话,那一定是特别调配的。” 陆显章收回目光,“是我自己调配。” 古渊意外,更多的是惊喜,“你还是调香师?” 陆显章摇头,“我只会调配这一种香,是从前母亲所授。” 古渊猛地闭嘴,双唇紧紧抿着。母亲是陆镇心底的痛,是他的逆鳞,自己不应该提起,但现在是陆镇主动提起的,按照正常来说,他是不是应该问上一句?可问了不就是戳了陆镇的心了吗?不问的话又有可能显出自己知道什么。真是纠结! 陆显章看了古渊一眼,不着痕迹收回目光。 谁也不说话,气氛就有点尴尬,古渊垂着脑袋,伸手抓着后脖颈,眼睛不知道往哪瞟合适。算了,还是老老实实看书吧! 看书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只要看进去了,就会忽略身边的其他事。 古渊也知道陆显章每日都很忙,能在课后给自己讲道一定是挤出来的时间,所以他也不会胡闹,而是很认真地看,并且不懂就问。 陆显章的讲解也很详细,每次他不仅仅会讲到古渊问的内容,从这个内容联系和延伸出来的点他也会讲。古渊真心觉得陆显章比康德礼讲的要好,康德礼讲的时候他就想睡觉,陆显章讲的时候他就精神抖擞、聚精会神。 殷霆眼看着这两天古渊又是一副春分得意的模样,就知道前段时间的低潮已经过去了,十有八九是他说的弄坏了陆显章的东西,然后赔偿了,陆显章原谅他了。 这天下午,礼教课上课前,古渊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写字,都是鬼画符,也看不出来他写的是什么。 殷霆凑过来瞧了瞧,看着古渊道:“你跟陆显章和好了?” 古渊笑眯眯转头,“恩,和好了!” “你赔给他什么了?” “不告诉你。” 殷霆挑眉,“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总爱招惹他?你跟他就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从性格到脾气都不相同,你就不怕将来要是有一天,你把他给招惹烦了,他真跟你动手?” 古渊撑着脑袋,眼珠子四下瞟了瞟,“他为什么要跟我动手?我又没真的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而且我觉得他其实岁我印象应该不差。” 前面的楚河扑哧一声笑了,转过头加入两人的聊天,“古兄你确定?” 殷霆摇头,“你是傻了吧?谁都知道陆显章最怕麻烦,你课上不好好听讲,害得他被康长老要求要单独给你讲道,我看他早就烦透你了,不跟你发脾气不过是他修养好,不欲与人相争罢了,你还真当人家对你态度好。” 古渊撇嘴,“哎,跟你们你们也不明白,你们是没有跟他深入接触过,要是有深入接触你们就会发现他这人真挺好的,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不近人情。” 殷霆道:“深入?那你说说你们现在有多“深入”?到底是你这刚跟陆显章认识几个月的人了解他,还是人家相处了多年的同门了解他?别自来熟了,他不是你能自来熟的人!” 古渊不说话了,他觉得跟殷霆讲不通。 “马上上课,坐回你的位置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殷霆身后的陆显章冷冷出声,吓了殷霆一跳。 “额……好。” 殷霆坐回了自己位置上,还有点不好意思。他一向很守礼,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说。不过也确实是他有错在先,马上就要上课了,是不该还凑在古渊那边。 坐回位置上后,殷霆还拍了楚河一下,“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 陆显章就站在他身后,楚河肯定能看到。 楚河无辜摊手,“我没办法提醒啊,他就在那站着,我还怎么提醒?我怕他!” 殷霆摇头叹息,没再说什么。 古渊在那偷乐,莫名觉得暗爽。刚刚你还数落小爷,现在被陆镇数落了吧! 古渊转头看着安静坐下来的陆镇,今天还是一身青衫。上清仙宗弟子的衣服都是青色,只是因为身份不同,衣服样式和材质便不同。陆显章身为首席弟子,穿戴自然是最好的。虽然并不华丽,但清雅简约,也很是好看! 不过主要还是陆镇身材好,宽肩窄腰,气质也好,穿麻袋都好看! 第323章 除魔卫道,无愧于心! 没一会,康德礼进来,开始今天的礼教课。 课程到一半,讲完了一章内容,康德礼开始向众人确定他们的表字。 来上清仙宗学习已经几个月了,早在第一天,内门弟子给他们讲规矩的时候,就说过,每个人都要有表字。没有的就往家中去信,让家里人取。 取表字是大事,所以才会给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想。 按时间推算,如今几个月过去,也该可以了。 堂上几乎所有人都有表字,殷霆的表字也在一个月前传回来了。唯有古渊,还没有表字。 康德礼用一种“我就知道要是有人作妖一定是你”的眼神看着古渊,气呼呼地说道:“你为何还未取表字?” 古渊站起来,神情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我也去信给我爹娘了,但是他们说……说让我自己做主就行,我一时还没想到,不如就康长老帮我想个吧!” 康德礼被气得说不出话,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古渊这么不知礼了!为人父母却不强加约束,还如此放任,古渊当然没规没矩。 取表字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假手他人?就算让别人帮着取,也该有个流程,表示诚恳的拜托,方能显出郑重其事。 而康德礼也知道,再让古渊给他爹娘去信也没有意义,不重视就是不重视,再去信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但他一时间又被气得真想不出来什么合适的表字,总不能随意敷衍地编造一个。正在思索间,目光瞟到一旁的陆显章,顿时有了计较。 “我就不给你想了,让显章给你想一个。你们最近在一起讲道学习,他对你应当更加了解。” 好啊!求之不得呢! 古渊坐下来,转头看着陆显章,“那我的字就麻烦你了,好好想啊!” 陆显章看了古渊一眼,站起来对康长老行了一礼后坐下,算是应下了。 晚上在膳堂用膳,古渊看起来没什么心思在吃饭上,就一直拿筷子戳啊戳,把好好一块南瓜饼给戳的千疮百孔。 楚河往古渊碗里瞄了一眼道:“古兄啊,这块南瓜饼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对它?” 古渊没说话,还在仰着头,嘴角挂着一点很迷的微笑。 殷霆往古渊碗里夹了一来古渊喜欢的腐竹,“在想什么呢不吃饭?” 古渊啧了一声,“你们说……陆镇会给我起什么样的表字?” 楚河和殷霆相视一眼,又是陆显章? “古兄啊,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表字,觉得很麻烦啊,怎么现在看起来还挺期待的?” “那是以前,而且也得看看这表字是谁起得啊?我就好奇陆镇会怎么起!” 说白了,不是对表字有兴趣,而是对起表字的人有兴趣。 殷霆无奈,“你这一天到晚的,就想着陆显章,他是你在这里唯一的乐趣是不是?逗呗他是你妖生的唯一目标了?” 古渊翻白眼,“我就是想想而已,好奇嘛!要是陆镇给你起表字,你不会好奇他会怎么起?” 殷霆摇头,“我不会,而且我爹娘都给我起了,我为什么还要他给我起?你这是被爹娘放养,才轮到了他。” “说得对!”古渊坚定点头,“那我得感谢我爹娘对我的放养,不然就不能让陆镇给我起表字了。我觉得他会给我起个很好听的表字。” “还好听?”殷霆相当不认同,“你屡次三番招惹他,他不故意给你起个奇奇怪怪的称呼就算你好运的了。” 古渊立刻辩解,“陆镇不是那种会公报私仇的人,”说完又觉得不妥,再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跟他也没什么仇,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 殷霆吃着自己的饭菜,“不懂就不懂,我也不想懂!今晚可还要去陆显章那?” 古渊摇摇头,“今天晚上六合仙宗的人要离开,好像在上面六层用膳,之后还要送他们下山,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之前上课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了,今天不讲道。” “说到六合仙宗的人真是很讨厌。”楚河脸色微冷,他是真的很反感六合仙宗,“那个方志远在上清仙宗就不安分,他兄长又过来故意挑事,要是放我们太上仙宗,早就把方志远给赶出去了,上清仙宗就是太知礼,才会让那帮人蹬鼻子上脸。” 古渊道:“可能也不是所有六合仙宗的人都是这样,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全看执掌的人是什么人,要是掌权的人自身刚正,这种老鼠屎就不会太多,要是掌权人都有问题,那免不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楚河哼了一声,“那六合仙宗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师尊说他年轻的时候可没少跟六合仙宗的宗主磕!现在方家兄弟合在一起的样子就是六合仙宗宗主年轻时候的样子。” 古渊笑了一声,“那可够劲儿!两兄弟中的一个就够人烦的了,这要是两人的合体,那得多不招人待见啊!” 用膳过后,三人一块往回走,古渊和殷霆直接回了听雪阁。 “你们可回来了,我们都等了好一会。” 刚一进门,燕青就走过来,将一沓子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的纸交给古渊。 古渊一看,这都是陆镇的字迹啊! “你哪来的?” “刚刚一个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送来的,说是陆显章让他拿过来给你的,你又还没回来,我看那弟子好像还有别的要紧的事儿,就先替你收下了,这是什么?”说这话燕青还伸头看了看,好像是想表示他之前真的没有偷看。 古渊翻了两页大概看了下,“是陆镇摘抄的《礼记》从学篇卷三十六要点。这一篇的内容我一直不大明白,他给我讲解过几次。” 古渊还记得自己在听完陆镇讲解之后,就开玩笑地说了句,要是能有功夫将这篇里面的重点摘抄一下就好了,这样更方便背。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这么一说,陆镇就真的抄了。而且在很多句段下面还要注释,要是有忘记大义理解的地方,还能看注释,相当方便。 只是陆镇到底是听他说了之后才开始摘抄,还是本就有这个打算,便说不好了。 不过不管是哪种,古渊还是很震撼。 这么多的内容,密密麻麻、洋洋洒洒三十多张,这得要写多久啊!他真不知道陆镇那么忙,然后还要给自己讲道,怎么还有时间摘抄并注释这些东西!他每天都不休息的吗? 古渊很过意不去。他真该好好听康老头的课,不能再让陆镇这么累了。 殷霆看着古渊郑重的神情,眼底一片复杂。 未来几日,因为陆显章有任务在身,要下山,再回来就是九天后。正好这天的第一堂课就是礼教课。 古渊迈着懒懒散散的步子进来,乍然看到陆镇坐在位置上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顿了一下揉揉眼睛再看,确定陆镇是真的来了,立刻三步并两步跑过去,直接冲到陆显章的桌子边站定。还好他刹得比较快,不然就要把陆显章的矮几给撞出去了。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显章看了一眼古渊按在他矮几边上的双手,“昨夜。” 古渊没注意到陆显章的眼神,拽过边上自己垫子直接坐了下来,手肘撑在矮几上,占据了几乎一半桌面。 “你这次下山是去做什么?自己去的还是有其他师兄弟一起?” “除邪,捉妖。” 陆显章“捉妖”两个字一出来,古渊就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陆显章看了一眼古渊,补充道:“是堕化的妖兽。” 古渊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说道:“我就知道陆镇你不会随意捕捉那些妖兽的!什么妖兽堕化的?厉害吗?你有没有受伤?” 陆显章摇头,“无事。” 古渊还是不大放心,又仔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确认陆显章的气色看起来还好,而且身上也没有药味儿,这才信了。 这时候康德礼进来了,古渊赶紧拽着垫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他此时才意识到,他刚刚拽垫子过去的行为本是“不当”,还有他刚刚进门的时候见到陆镇是直接跑过去的,在室内跑跳也是不合规矩,但陆镇居然没有纠正他! 看来还是陆显章这些天去除邪捉妖太累了,所以才没注意到吧! 陆显章就算再厉害,他也是个人啊!是人就都会有累的时候。 康德礼是真的很满意陆显章这个弟子,头些天陆显章不在的时候,他的脸色都更冷一些,也更加严格,但今天看到陆显章,表情可见的舒缓了不少。 讲了一会道,康德礼让众人抄写今天所讲的这一篇。 在众人抄书的时候,康德礼走下来,到陆显章身边站定,问他给古渊想的表字想好了没有。 古渊也立刻停笔,双眼冒光地看着陆显章。 陆显章点头,看向古渊,“道心。” “道心?”康德礼捋着胡子,细细品味,又问道,“有何说法?” 陆显章声音微沉,一字一顿,“除魔卫道,无愧于心。” 作者闲话:多谢伊人的礼物~么么哒!(虽然这感谢来的有点迟~o(* ̄︶ ̄*)o) 第324章 开小灶 康德礼连连点头,很是满意,就连转头看向古渊的时候都眉眼带笑,“你觉得如何?” 古渊心潮涌动,憋了老半天才中气十足地说道:“好,特别好!我特别喜欢!” 这话听着有点糙,却满是真情实感,谁都能听出来他言语中的满意和欢喜,他是真的很喜欢陆显章起的这个表字。 边上的人看着两人都笑了。 陆显章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听着古渊的话就微微低下了头。 康德礼很高兴,还夸了古渊。 至此,古渊就有了自己的字,往后别人叫他,就能喊上一句古道心! 这一整天,古道心都相当兴奋,这应该是他头一次一整天上课都没有犯困,下课也没有趴在桌子上睡觉。 课间休息的时候,古道心就一直围着陆显章,问他怎么这么有才,怎么能取出这么好的名字,真是太棒了。 陆显章很少会给古道心回应,但是却也没有开口赶过人。 对于陆显章而言,能容忍一个人在距离他这么近的地方,甚至是半趴在他的桌子上吵闹,已经非常难得。 众人也想着,许就是因为陆显章给古渊取了表字,才对他有多一份容忍吧! 晚上回到听雪阁,古道心也郑重其事地告诉燕青和田峰,说以后就叫他古道心,“道心”是他的表字,是陆镇给取的。 说到是陆镇取的的时候,那脸上的兴奋简直没眼看。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从前古渊并不重视的表字,而现在之所以这么看重,只是因为他看重那个给他取表字的人。 第二天,古渊的表字就在上清仙宗传开了,有些人羡慕,有些人嫉妒,还有些人觉得不合适,认为给一个妖修取这样的表字不当。会这么认为的大都是那些外来修士,上清仙宗的弟子们倒是很喜闻乐见。 这天上术法课,负责传授术法的长老告诉他们,一个月后,他们这些人要下山历练,让他们趁着这段时间做好准备。 一听要下山历练,几个新人大都很兴奋,他们已经在上清仙宗学艺半年多,还从没有下山过。而楚河那一拨“老人”也都兴奋地摩拳擦掌。 上清仙宗又不许门内斗殴,一些点到为止的切磋根本满足不了他们,如今能下山除邪,自然都高兴得不行。总算有放手一搏的机会了! 只有古道心脸上有点犹疑。他们现在在座的都是其他门派的弟子,这种术法课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不会跟他们一起。而古道心想知道的是,一个月后的下山历练,是只有他们,还是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也会一起。 不过这个时候古道心也不好问,还是等课后再想办法打听打听吧。 晚膳的时候,古道心就特意问了楚河。楚河人缘不错,很多内部消息都能打听到。 “楚兄可知这次下山是只有我们还是……” 殷霆立刻警惕地看了一眼古道心,“还是什么?” 古道心白了一眼殷霆没说话,楚河笑道:“古兄是想问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会不会一起吧?” 殷霆无奈,“他才不是在乎所有的内门弟子,也就只有一个人能让他这么问。” 古道心手肘磕了一下殷霆,“你这什么语气?” 殷霆不说话,继续吃自己的。 楚河笑道:“据我所知,这次下山历练只有我们这些其他门派的弟子,然后会跟着一位上清仙宗长老和两位内门弟子,但应该不会有陆显章。” 古道心不免有些失望,本来以为还能跟陆显章一块下山。 楚河瞧了古道心一眼,“看来古兄现在和陆显章的感情真的很好,居然还会因为这样而失望。在上清仙宗这么久都没什么机会下山,古兄都高兴不起来。” 古道心笑了下,但瞧着有些勉强。 “还好吧,就是之前没怎么看过陆镇动手,想看看他身手怎么样。” 楚河笑容加深,“我又没问古兄为何想要跟陆显章一起,古兄不必特意对我解释。” 古道心呵呵一声,不说话了。 第二天,课后古道心去雪庐找陆显章,说好今晚讲道。 古道心有点心不在焉,这还是头一次在陆显章这里出神。 陆显章放下书本,看着古道心,“何事出神?” 古道心放下撑着下巴的手,“啊,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个月后下山的事儿。你应该也知道吧,会有一位上清仙宗的长老带我们这些外来修士下山历练。” 陆显章点头,“知道。” 古道心叹气,“我就是觉得你不能一起太遗憾了,除了之前那次险些跟方志遥打起来,我还真没看过你正经出手,之前教授法术可不算啊。” “看没看过又如何?” “不如何,没看过就是想看,好奇呗!哎,陆镇,”古道心挪着胳膊往陆显章这边蹭了点,“你就不好奇我动起手来是什么样吗?虽然我们妖族的妖神之力已经消失,但我的修炼天赋可不错!咱们有机会可以比划比划,让你知道知道我的法术也不低!” “我知道。” 一个修习枪法的人,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学会一套并不简单的用剑的法术,而且还在短时间内适应自己并不熟悉和习惯的法术风格,若是没有极高的天赋,绝对做不到。更别说在学习法术的时候古渊并没有拿出十足的专注,一边玩儿一边学,都能有这样的造诣,唯有“天赋”二字可以形容。 “光知道有什么用?不能切磋一场,实在遗憾。就算不切磋,让我能看着你动手也成。” 古道心一边说着一边拨弄书页,没一会,那书页的左上角就被他拨得皱皱巴巴。 陆显章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沉默了一会,就在古道心准备要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好好看书的时候,陆显章又说话了。 “从明天起,暂停讲道。” “啊?为什么?”古道心一下子就像被抽了一鞭子一样坐直了身体,上身挺得笔直,脸上有点慌,“是你又有什么别的安排吗?掌门又让你做什么了?我能不能帮得上忙?还是康老头说不用了?他说不算,得我说了才行!” 情急之下,古道心没注意到自己对康德礼的称呼,等看到陆镇看过来,才又改口:“……康长老。” 陆显章收回目光,“没有。” 古道心松了口气,但也还没彻底放松,“那都没有干嘛不讲了?” “一个月后你要下山,这段时间改好好做准备,勤练法术。” “原来是为这个啊!”古道心松垮了身体重新趴在桌子上,“没事,有长老带着下山历练,能出什么事儿?再说我的法术不错了,现在这些一块学习的,随便拎出来一个,谁打得过我?” 平日里的术法课不少,每几节课大家就要切磋一番,虽然是点到为止,但是也能看出谁的修为最高。方志远吵吵地再厉害,有眼睛的人也都看得出,古道心才是修为最好的,就是之前先进来的楚河那批人,也没有谁能赢得过他。 陆显章又看向古道心,“多做准备,有备无患。” 古道心撑着脑袋,“行啊,要不陆镇你跟我练练?反正都不讲道了,那就不如利用这个时间切磋切磋!” 陆显章低头沉默了一会。 已经习惯了陆显章做事之前喜欢深思熟虑,古道心也没催,就等着。 果然,过了一会后陆显章抬头道:“可以。” 古道心高兴了,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去切磋,搓着手跃跃欲试,不过还是努力将这种激动的心情暂时压了下来。 “那咱们得挑个隐秘点的地方切磋,要是让别人看到的话,可能会觉得你是在给我开小灶。到时候误会了你就不好了。” 陆显章微微皱眉,“这不算在开小灶?” 古道心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对对对!算算算!这就是开小灶!不过陆镇,我能不能问问你,你为何要给我开小灶?” 陆显章收回目光,顿了一会后轻声道:“青梅酒。” 古道心直接理解成陆显章是接受了自己的青梅酒,为了感激或者还人情,所以才会给自己开小灶。 “这倒不必,本来就是我不小心摔了你的酒,赔给你是应该的。尝过没有?味道如何?” 陆显章摇头,“没有。” “怎么不尝尝呢?”古道心有点不大高兴,“你晚上自己喝,又不影响,实在不行稍微喝一点点,品品也是可以的。喝完了我再给你酿。” 说完古道心突然有种自己好像是在用青梅酒贿赂陆显章给自己开小灶的感觉。 “要不现在咱们就尝点?我看着你喝,真要是醉了还有我呢!” 陆显章这次没有任何停顿,果断摇头拒绝。 古道心觉得有点受伤,被拒绝得太彻底了。 不过一想到从明天开始,陆显章就要给他开小灶,陪他练习法术,他还是很高兴的。晚上回到听雪阁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 厅里,田峰正在给燕青剥龙眼。燕青一看见古道心进来就欢乐地不行,立刻调侃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就像新婚小媳妇吗?” 古道心毫不客气地给了燕青一脚,燕青利落地躲过,咯咯笑个不停。 第325章 他帮我、信我! 殷霆从里屋走出来,表情有些严肃地看着古道心,“你给黑龙渊去信了?” 古道心点头,“是啊,我告诉我父王,将我的表字昭告整个妖界,让他们知道从此我表字道心!” 殷霆无奈,“你是魔怔了吗?” 古道心挑眉,“怎么了?这表字不好吗?我很喜欢啊!” 殷霆上前一步,“你喜欢这个表字,难道不是因为取这个表字的人是陆显章?” 古道心脸色微沉,“他取的怎么了?意义好不就行?我们学习法术,除了为了振兴妖族之外,不就是为了除魔卫道,无愧于心?他能给我取这个表字,至少说明他没有因为我妖修的身份而对我有任何偏见,还能明白我心中的志向。就冲这个名字,我便可将他引以为知己,也值得我大张旗鼓地宣告!” 殷霆面色不佳,“不过一个表字而已,你就要引以为知己?你不要忘记,不管他对你有没有偏见,你是妖族,他是人族,千百年来妖族和人族的关系如何,你该听你父王说过,如今不过是在利益的趋势下短暂和平共处,你还真能指望跟他志同道合吗?” “人族如何?妖族如何?过去如何?利益驱使又如何?”古道心气势丝毫不弱,“我只知道在当下,他帮我、信我,他愿意用“除魔卫道、无愧于心”来期许我,我便不想让他也不想让我自己失望!” 古道心说完便不在听殷霆怎么说,转身去了书房。 田峰有点尴尬,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剥龙眼。 燕青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单手支着脑袋,“你明知道他现在对陆显章很上心,又何必在这时候跟他唱反调?倒让你们兄弟之间不愉快。” 殷霆攥着拳头,“我知道,但我也是为他好。他现在和陆显章走得太近了。人族和妖族的和谐共处只是一时,将来早晚还要爆发冲突,我只怕到时,他会陷入两难的境地。那家伙总是嘴上厉害,其实最是心软不过。只是如今看来,说什么都晚了,他既然已将陆显章引以为知己,往后即便是立场对立,他也绝不会对陆显章动手。” 燕青叹息,“这有什么办法?只能说黑龙王将太子保护得太好了,若是让他及早见识到人性之恶,他就不会这么天真。” 田峰一直没说话,但这会却忍不住插了一句,“我看那陆显章确实是个端方君子,就算将来立场对立,太子不会伤他,他应该也不会伤太子。” 燕青转身就在田峰脑门上弹了一下,“说是太子天真,怎么你也跟着天真起来?我们跟人修永远不可能真正和平相处!陆显章再端方,他也是个人修!真到了决裂那天,他会对太子手下留情才怪!” 燕青漂亮的脸蛋上荡漾着清纯的笑意,但眼中却是一片割人的狠厉锋芒! 田峰低下头不说话了,继续给燕青剥龙眼。 他知道燕青其实是人、妖两族的混血,也知道燕青的人类父亲杀了他的妖族母亲,就是因为知道他母亲妖修的身份。 古道心不是个记仇的人,就算头天晚上跟殷霆那样闹了不愉快,早上也一点不显,该打招呼打招呼,该一起去膳堂就去膳堂。在听雪阁前面的路口碰上也刚刚出来的楚河,三人同行。 燕青和田峰如今在二层用膳比较多,而且燕青赖床,不到最后一刻不起来,田峰要等他,所以便不跟他们一起。 楚河一边走一边说道:“哎你们听说没有,因为一个月后要下山历练,所以这一个月的礼教课就停了,全部都上术法课,算是为下山历练做准备。” 殷霆点头,看向古道心,发现后者没什么反应,便撞了古道心胳膊一下,“你这什么表情?” 古道心还有点懵,“什么什么表情?” 殷霆挑眉,“你不是最不喜欢上礼教课?这一个月都没有,你不应该很高兴?” “哦,”古道心明了地点点头,“你说这个啊,也就还成吧!” 殷霆、楚河一道看过来。 古道心抬手挠了挠脖颈,“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上礼教课觉得还成,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陆镇给我讲了很多,所以如今我觉得礼教课还好。就是康老头讲的没有陆镇讲的好听,凑合着听听也勉强还成。” 楚河摇头,“古兄啊古兄,你现在真是被陆显章同化得厉害啊!从前你那么不喜欢礼教课,现在居然说还成!我真好奇陆显章是怎么教你的!” 古道心嘿嘿一笑,“那你就只能好奇着了,他应该不会这么教别人。谁叫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呢!” 楚河扑哧一笑,“你们什么时候就成了好兄弟了?是你自己说的吧?我可不信陆显章会认!” “哎!”古道心一挥手,“有些事情不用非得嘴上承认,心里清楚就好。” 楚河全当古道心在给自己脸上贴金,没当真。 一个月没有礼教课,基本上就没有课上见到陆显章的机会了。不过还好,最多每两天,陆显章都会叫他到雪庐去,跟他切磋,相互提升法力。而且都是在后半夜,毕竟这是“开小灶”的行为,让别人看见不好。 古道心得承认,陆显章的法术修为确实很高,他们很多时候能打成平手,但也有时候自己会输,陆显章还从来没有输过一次。 所以这么比较看,陆显章的法术修为确实在他之上。 古道心知道自己在妖族年轻一辈中天赋最好,现在证明,陆显章的天赋比他还好。 一晃这一个月就过去了,后天就要下山,所以明天晚上得好好休息,就不能出来“开小灶”,因此今晚就是最后一个晚上。 后半夜,古道心准时准点起来,穿好衣服去往雪庐。在雪庐跟陆显章碰面之后,二人便一起前往后山。 雪庐虽然位置偏僻,但也不是特别保险,而且他们动起手来的动静不会太小,所以还是得找更加隐秘的地方,后山便是极好的选择。 后山地方很大,草木茂盛,而且还有一处很大的瀑布,瀑布流水的声音可以掩盖他们打斗的声音。 两人每次交手几乎都不怎么留有余力,所以一开始难免有伤到对方的时候。但是现在两人已经习惯彼此的招式和法术习惯,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在伤到对方之前收手,既能达到切磋的目的,也可以避免受伤。 两人打了一个时辰,古道心实在累了,丢下长枪就直接瘫坐在地上,“不行不行,我得歇会!” 之前在黑龙渊的时候,古道心可以跟人切磋三四个时辰不带休息的,果然还是实力的差距啊,跟陆显章这个实力等级的,一个时辰就是极限! 出了一身汗,古道心实在不舒服,下面就是瀑布幽潭,古道心便直接翻身滚了下去。 陆显章正在收剑,眼角余光看到古道心滚了下去,立刻神色一变,快步上前,拿起原本放在石头上用来照明的鳞片对着下面照下去,看到古道心从潭水中探出头,脸上紧绷的表情才微微放松。 古道心抬头,看到陆显章举着鳞片看他,顿时笑了。 “陆镇,你也下来凉快凉快啊!” 陆显章没有理会他,直接盘膝坐了下来。 盘膝养气,也能让刚刚因为打斗而躁动的灵气平息下来,达到平静身心的效果。 古道心撇嘴,眼珠转了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鬼主意,露出个狡黠的笑。 陆显章在上面平息得差不多了,这才意识到好像有好一会都没有听到下面的动静,俯身往下看,哪里还有古道心的身影? 陆显章正要站起来寻找,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黑影朝自己扑了过来。 渊尘已经要出鞘,但在最后一刻陆显章认出扑向自己的人是古道心,而又来不及收鞘,便只能生生放开手,让渊尘摔倒了草地上,自己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就被古道心给扑了下去。 两人一同跌进幽潭之中。 黑夜里,又是瀑布幽潭,本该一片黑暗,陆显章下意识地就不想睁开眼睛,双手死死抓着古道心的肩膀。 但是过了一会,他发现眼前好像有光,亮到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到。 于是陆显章睁开了眼睛,只见在这并不算太深的幽潭底下,躺着一块亮闪闪的光片,正是他那荷包里面的那块。 光片散发出来的光芒并没有因为在水中而变得暗淡,相反,它甚至照亮了整个幽潭。 因为光片的光芒是蓝色的,所以整个幽潭也被照成了浅蓝色,一个如梦似幻的水中蓝色世界呈现在陆显章的面前,将他彻底震惊。 在陆显章的无数个噩梦中,都是被黑暗所支配。他不用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只要是身处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他就能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从母亲逝去到如今,陆显章唯一的梦就是一片黑暗。他僵硬地站在仿佛黑暗的中心,挪不动脚也不敢挪动,他怕自己一动,就会看到母亲的尸体。 但是从这一刻起,他有了一个新的梦,一个充满温柔光亮的梦,而且这个梦中不仅有光,还要一个叫古渊的人,满面笑容。 第326章 穿陆镇的衣服 古道心本来就是想逗逗陆显章,结果看陆显章睁开眼还愣着,就以为自己玩笑开大了,赶紧圈着陆显章的腰游上去,另外一只手轻轻一挥动,潭底的那块鳞片就自动飘过来,落入他手中。 古道心拉着陆显章上岸,在岸边坐下来,将鳞片放在陆显章身侧。 “陆镇?陆镇?” 古道心叫了两声,还拍了拍陆显章的脸。 陆显章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晃了一下后才看向古道心。 古道心终于松口气,“哎呦我的天,你总算反应过来了,你不懂水性就跟我说啊!这得亏是没出什么事儿!” 说完这句话古道心才想起来,他刚刚好像直接就把人给推下来了,确实没问陆显章识不识水性,“刚刚是我不好,对不起。” 陆显章这会已经彻底恢复过来,那难得一见的怔愣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又变成平日一样冷冰冰的模样。 “不怪你,我识水性。” “啊?那你刚刚是在干什么?” 陆显章偏头,“没什么。” 不,这反应就是有什么,但是陆显章不愿意说。 古道心也不做那强人所难的事儿,陆显章不说,他就不问了。 “行吧行吧,你没事就好。刚刚上来的时候是不是撞到哪了?我看看。” 说着古道心就往陆显章身上凑了过去,想要看看有没有哪磕着碰着的,这次可不是在逗陆显章,他是真的在拉着陆显章上来的时候感觉到陆显章好像撞到了幽潭的石壁。 陆显章没有动,但是在古道心凑过来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绷。 两人都湿透了,衣服都贴在身上,古道心抓他的手臂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从古道心掌心传来的温度。 “你看,这果然有伤!” 古道心在陆显章的手肘处发现了一处磕伤,而且看着伤口还挺深。 他一手扶着陆显章受伤的手臂,一手从怀中掏出储物袋,拿出一瓶药,打开塞子,将药粉洒在陆显章的伤口处。 这药粉对外伤有着极佳的疗效,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上药的时候太痛。那次他因为捡青梅酒酒壶的碎片被割伤手,殷霆给他上的就是这种药,当时疼得他那叫一个呲牙咧嘴,但就是跟殷霆较劲儿所以没有叫出来,险些憋出内伤。 陆显章的伤口比他的大了太多,他的伤在陆显章的伤面前就是一个小摩擦,但从上药开始到结束,陆显章别说叫疼了,就是连脸色都没有变。 古道心有点心理不平衡,怎么陆显章就能面不改色,而他就疼到脸都变形?这简直让他怀疑他是不是拿错药了,他们用的真的是同一种药粉吗? 古道心还“引诱”着陆显章,“陆镇啊,你要是疼呢就叫出来,反正这又没有人,怕什么?” 陆显章转头看着古道心:“你不是人吗?” 古道心:“……我是说别人。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是在我面前叫我也不会笑话你。” 陆显章平静转头,“不必,我不想叫。” 古道心放弃了,然后很诚恳地告诉自己不用跟一冰山计较,你除了暖化他没有别的办法。 过了一会,古道心还是给陆显章道歉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然你也不会受伤。” “小伤,无碍。” 古道心就知道陆显章会这么说。 “要不咱们回去吧?这一身都湿了,在这继续吹风肯定着凉。” 陆显章点头,“去我那。” 古道心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也去你那?” 陆显章看了古道心一眼,“你现在这样回去,会被发现。” 古道心想想觉得也对,这一身回去,一路滴水,殷霆肯定会发现。他没有告诉殷霆现在每天晚上他都出来跟陆显章切磋,不然以殷霆的个性,肯定不会答应,甚至横加阻挠。 “成,那就先回你那。” 两人回去,陆显章让古道心跟他一起进去雪庐。 古道心脚步刚迈上一个台阶就停住了,笑着看向陆显章,“你不是说过你从来不会带任何人进雪庐?” 陆显章推开门,头也未回,“你已进来过。” 古道心微微心虚,他知道陆显章指的是他偷酒喝那天。不,那不算是偷喝,他就只是不小心闻到了酒的味道,然后就控制不住想要看看而已。 陆显章找出两身干净的衣服,一身自己换,一身给古道心换。 两人身高差不多,穿着也很合适。 古道心看着拿着衣服去里室换,任凭他怎么喊都不回头的陆显章,扑哧笑了。 陆显章换好之后没有立刻出来,他又在里面等了一会,确定这个时间绝对足够古道心换衣服了才走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在房间中央,站着一个束腰长衫,皎洁如月的男子。 青色的衣衫衬出一种清冷的气质,束腰的装束勾勒出完美修长的身形,外面罩着云纹锦缎薄如蝉翼的浅青外袍,更添飘逸之感。 古道心平日的衣服都是以黑色、玄色为主,但没想到换上这样颜色浅淡的衣服,竟然毫无违和感,而且还穿出了另外一番感觉,俊逸清秀,谁看见都得称赞一句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 古道心感觉到陆显章出来了,便转过身去,看陆显章一直在看着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略显尴尬地笑着道:“是不是很不好看?哎我就说你的衣服我穿不来,咱俩不是一个风格,穿你身上是俊雅出尘,穿我身上就是不伦不类。” “不,你穿着很合适。”顿了下,陆显章又淡淡补了句,“好看。” 古道心还在碎碎念,突然听到陆显章的声音还吓了一跳,他本以为陆显章不会回复他刚刚那一番“废话”。 “咳咳,”古道心轻咳两声,“那我就先穿你的衣服回去了,等回头我洗了在给你。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古道心就转身走了,连拧了半干的湿衣服都忘了拿。 回到听雪阁,古道心轻手轻脚地进了自己房间。 这一晚上实在太累,古道心一进门之后就直奔床上躺着去了,想着明天早上起来再换衣服也不迟,于是就这么穿着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他睡过了头,殷霆进来叫他起床,就看到他和衣而卧,而且穿着的还是上清仙宗的衣服,再仔细看,那根本就是陆显章的衣服! 殷霆直接走过去把古道心拽起来,将人摇醒。 古道心还困得不行,被这样摇晃着醒过来脑袋都是懵的,一把就推开了殷霆,捂着脑袋头疼地皱起眉,“大早上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看是你发疯才对!你身上怎么会穿着陆显章的衣服?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古道心一惊,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起晚了殷霆进来叫他,然后就看见这身衣服了。早知道昨晚就不该放纵自己,应该先换下衣服睡的。 “没什么,就是……就是约好一起到后山去切磋,结果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不想湿哒哒地回来,所以就去陆镇那边换了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那你觉得什么事儿大的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跟陆显章保持距离,你怎么就不听我的?” 古道心脸色也很难看,他本来因为这么“突然”地被迫醒过来略微烦躁,现在殷霆又在他耳旁斥责,他就烦到了一种程度。 “我为什么要跟他保持距离?我现在很好,我也拜托你,能不能总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人心?” “是不是我恶意揣度你早晚会知道。阿渊,”殷霆放软了语气说道,“人族和妖族早晚会再度开战,我只是不想你夹在中间难受而已。而且你这里左右为难,但是以陆显章刚正的个性,你觉得如果人、妖真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是会站在人族一边,还是会站在你这边?” 古渊没说话。 殷霆看着古道心低眉垂眼的样子,“你已经有答案了是不是?” 古渊抬头,“我只知道,他不管选择哪边,都无愧于心,我也是一样。” 这一次古渊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一整天都没有理殷霆,直到第二天,他们这帮人在孙启明长老的带领下下山。 对于楚河他们一拨“老人”来说当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对于古道心他们四个新加入的,却是来上清仙宗后第一次下山历练。 众人本以为四个新人中最跳脱的应该是古道心,毕竟在内门学习的时候,古道心是最坐不住的一个,看着就感觉被约束得厉害,很不舒服,现在应该是能好好放纵一下才对。 但是没想到从出山门开始,古道心一直很稳重,倒是方志远和另外一个太上仙宗的弟子,高兴地溢于言表,在飞剑上都不安分。 古道心和殷霆谁也没有对谁道歉,但后面就自然而言地和好了,谁都没有再提那场争吵,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家各自御剑飞行,孙长老在最前面,后面还有两个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垫后。 第327章 惦记着什么人 古道心躺在飞剑上,翘着腿单手支着脑袋,看着下面被云雾掩盖了大半的青山。这三清山上灵气浓郁,除了下雪的时候会被覆上银白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四季如春的景象。 上清仙宗的山门早已经看不到,古道心却还望着那个方向。 殷霆跟古道心并排飞着,看到古道心的样子,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没过一会,楚河过来了。 “古兄,殷兄,好安静啊你们两个。古兄在看什么?” 古道心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从这个角度看,三清山很漂亮。” “那是,毕竟是修真界第一山嘛!不过咱们这才离开上清仙宗,古兄没必要这么依依不舍吧?还是……惦记着什么人啊?” 古道心啧了一声,翻白眼看着楚河,“你怎么不到你们太上仙宗那边去?你们不是有好几个人吗?自己落单跑到这来做什么?” 楚河双手揣进袖子里,“正是因为人多,所以少我一个不少啊!” “那你们不是还有个新人?” ““老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没必要非得盯着我照顾他!而且我有时候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们不能指望我的。” 古道心眯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我去这话你都能说得出口!” “我这是诚实好不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实事求是!” 古道心懒得理他,闭目养神,全当看不见。 楚河刚要继续说,边上殷霆问道:“楚兄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具体去哪不知道,不过按照一贯的安排,应该会先去找一些传言有厉鬼邪祟作怪的城镇或者村庄,去捉鬼驱邪。之后再去深山野林里找堕化妖兽,一般就是这样。” 殷霆点点头,跟他想的差不多。 飞了一天,他们在一个小镇落脚。 先找一个酒楼吃饭,一整天就只吃了点干粮垫肚子,这会早饿了。古道心是比较注重口腹之欲的,所以这一天他都没有吃东西,就等着落脚后吃。 修真世界的普通人类村庄、城镇并不特别少见仙师,但也不算多见,因为一般都是仙师们下山历练的时候才有机会得见一二,只一看打扮穿着还有那气势,就基本能判断出来,见得多了,甚至能大概猜出是什么仙门的。 能被仙师们光顾的酒楼客栈,那都倍感荣幸,等仙师们走之后还要大肆宣扬,他们这是有仙师光顾过的。而且大多数修士们都很讲究礼仪,从来不会赊账欠账,那些仗着仙师身份欠账的,基本都是冒牌的。 古道心一行人打听了镇上最好的酒楼在什么地方,之后就直接过去了。 小二一看他们就知道是仙师,立刻拿出了比之前更加热情周全的态度。因为人数太多,而一楼的空余桌位不够坐下所有人,因此有一部分人在楼下,有一部分人就去楼上包间。 方志远早就上去了,他不愿意在楼下挤着。孙长老到不是很注重这方面的东西,所以让两个上清仙宗内门弟子带着一些人上去,注意秩序,自己就在楼下。 古道心一开始就没想上去,直接就近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跟他一起的还有殷霆和楚河。 孙启明对着古道心的方向赞许地点点头,这个让康德礼倍感头疼的学生,心性倒是不差。 孙启明点好菜之后,众人就开始等着,毕竟有这么多人,菜一时半会上不齐。 “古兄啊,我观你现状,好像修为比之前更加精进了,一个多月前我们切磋的时候你好像还不是现在这样的状态。” 上术法课切磋,因为古道心和殷霆太过熟悉彼此,所以对练切磋的时候都不能找对方,古道心就一直跟楚河一组练着,而殷霆就跟那个另外一个太上仙宗的弟子。 殷霆看了古道心一眼,似乎是在想着古道心会不会说出什么。 古道心耸肩摊手,“我天资卓越,很多人是理解不了,别人辛辛苦苦修炼也难有进益,我稍微用点功就能技压群雄。” 楚河的脸抽了抽,“古兄你得知道,这话在我们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说出去是要拉仇恨的。” 古道心无所谓,“拉就拉,我怕吗?” 楚河大笑了好一会。“有的时候真是觉得古兄你实在太直接了,直接得别人都招架不住。” 古道心错开眼睛小声嘀咕,“有人能招架得住就行。” 楚河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古兄你说什么?” 古道心转开目光摸着后脖颈,“没什么,没啥。” 后头古道心就没怎么说话了,一直是殷霆和楚河聊。 殷霆主要是对楚河他们之前下山的经历比较感兴趣,问他们的所见所闻,还有一些驱邪捉妖的经过。 楚河很有耐心,一点点跟殷霆讲着,还说这次下山除妖应该会容易很多,因为有殷霆和古道心在,他们的力量壮大了。 古道心觉得一开始楚河应该是想说有他们两个妖修在,对上堕化的妖兽应该更好办,但怕他们会介意,所以才没有说。楚河瞧着不靠谱,连自己仙门弟子来的时间都能记错,但在有些事情上还是很细心的。 不一会,饭菜上来,吃了一天干粮的众人,看着这些热气腾腾且色香味俱全的菜,都食指大动。 众人才吃到一半,突然跑进来一个衣着富贵的少年,看到众人后眼睛一亮,“仙师!真的有仙师!” 少年扑到距离他最近的古道心脚边,直接跪了下来,“求仙师救命!” 古道心反应也是块,在少年扑过来的时候直接就站了起来,他要是再慢一点,绝对会被少年抱住大腿。 看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穿戴都很精致,应该是个富家子弟,不过这番姿态也实在是…… 孙长老起身走过来,“这位公子快快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孙长老手上一比划,就有两个修士过去将少年搀扶起来,扶到椅子上坐着。 少年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我在路上听说今天有仙师在这里用膳,所以就赶紧过来了,终于见到活的了!” 孙长老笑了下,少年心性,最是炙热真诚,说出来的话也最发自肺腑,就算有些不当,他们也不会真的计较。 “那不知这位小公子找我们何事?” “我听嬷嬷说过,仙师们是有法力的,能抓鬼驱邪。所以我想请仙师到我们家中去抓鬼。” “你们家有鬼?”古道心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听着就觉得很好奇,忍不住插了一句,好在没人介意。 少年点头,“从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了。说句不好听的,那鬼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古道心扑哧一声笑了,这孩子还挺有意思。 众人相互看看,能从少年出生到现在还存在的鬼,这鬼的执念不是一般的深。 孙长老问道:“那你家中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大家都知道。闹了十多年的鬼,谁不知道啊?不过知道又有什么用?我们都是普通人,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古道心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便问道:“这鬼存在了这么多年,可是有害过你家人性命?你家长辈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少年摇头,“这十多年都不曾伤人,但是最近却伤了,虽然不是那鬼直接导致,但也确实有它的原因,害得我家中数名家仆到现在还在医馆里躺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离危险。我自小没有娘,只有爹和小叔叔,但是每次我跟我爹说想要找仙师看看的时候,他都不同意,我小叔叔也不同意。但前两天我们又一个家仆伤了,一条手臂都差点废掉,我便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幸好今天各位仙师来了高阳镇,不然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古道心注意到少年口中出现的人物,除了他爹之外,还有一个小叔叔? “小叔叔是谁?” 少年看了一眼古道心,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仙师关注的重点偏了,但还是解释道:“小叔叔是我父亲的弟弟,不过不是亲生的,他们是结义兄弟,现在我家中很多生意都是小叔叔在打理,小叔叔性格温柔,人很好的。” 古道心差点笑出来,这孩子特意在后面加了那一句“性格温柔人很好”是想表达什么? 众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等都吃完之后,由少年带着,赶往他家。 少年姓赵,名修武。 赵家在高阳镇是大户,高阳镇的所有酒楼都是赵家的产业,可以说是一家独大。而且高家也一直在往外做生意,高阳镇的特产是一种长相好像红薯的水果,表面坑坑洼洼、其貌不扬,但里面却是一种白色半透明状的果肉,晶莹剔透很是漂亮,有甜脆可口、汁水充足,味道极佳。赵家从高阳镇周边的农村收购这种水果,运到外面去买,也赚不少钱。 一到赵家,看到站了小半个院子的人,赵修武和古道心他们都微微一愣。 对方那些人看到古道心一行人也明显意外。 楚河偏头小声告诉古道心和殷霆,这些人是无极仙宗的弟子。 第328章 谁让你们擅作主张?! 无极仙宗也是和太上仙宗齐名的超级仙宗。 古道心一开始就猜测这帮穿白衣服的人应该也是某个大仙宗的弟子,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鼎鼎大名的无极仙宗。无极仙宗弟子里以乐修为主,法器大多是乐器,琴、箫、铃铛、锣鼓等。 古道心当初刚知道有这个仙宗的时候,还不由自主地想象,觉得这个仙宗的人打架的时候一定很喜感,别人都是刀光剑影的,就他们,吹拉弹唱,好像在合奏演乐似的,实在没有办法不笑。 孙启明上前跟无极仙宗的长老打招呼,看样子,无极仙宗也是下山历练,不过应该都是内门弟子,不像上清仙宗,来的都是别家修士。 因为修炼术法的特殊性,所以到无极仙宗修习术法的其他门派的修士很少,而无极仙宗的内门弟子也不会去别的门派,因为在乐修这一领域他们已经独领风骚,连相互学习的必要都没有。所以无极仙宗跟其他门派交流的机会不多,也给很多人一种高冷不好相处的感觉。 经过交流,才知道,无极仙宗也跟他们一样,是在酒楼里用膳的时候,被赵家公子请来的。 赵家有两位公子,赵修文和赵修武,一对双胞胎兄弟,请无极仙宗过来的赵修文是兄长。 赵修文和赵修武都是一脸懵,但所幸大家沟通得比较顺畅,得知双方目的既然是一样的,那就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先由无极仙宗这边动手,如果失败了,再换上清仙宗。 当然在过程中,上清仙宗也能提出自己的意见,配合无极仙宗。 赵修文和赵修武也同意,而且能请来两方仙师帮忙,他们心里也更加踏实些。 按照兄弟俩的描述,那鬼应该是个女鬼,也不是每天都会出现,就隔三差五的,还都是在深夜,大家都睡了的时候,偶尔能听到女鬼的声音,守夜的家仆还多次见过。 从前女鬼没有伤过人,只是偶有夜半吵闹,但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晚上就开始攻击人了,好些家仆都受伤了,要不是有卖身契束缚着,估计好些家仆都已经跑了。 后面兄弟俩又叫来了几个见过女鬼的家仆,让两边的人问话。 不管是无极仙宗还是太上仙宗,两边长老在问话的时候都比较注重的是那女鬼都造成了什么破坏,怎么伤的人,伤势如何,基本上都是在通过这些信息来判断女鬼的实力。 但古道心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他也想问问。 于是他就趁着两位长老说完话后的一个空档问道:“那女鬼之前安分了那么多年,如今突然发狂必然有个诱因。你们既然不是第一次见了,那能不能回忆对比一下,从前不会伤人的时候女鬼的样子和现在的样子有没有什么变化?” 古道心刚说完,对面无极仙宗站在最前面的弟子就看了他一眼。 古道心也注意到了,还在想对方看他那一眼怪怪的,之前也有两边弟子发言,挺正常的事儿,对方这么看着自己做什么? 万事通的楚河又凑过来告诉古道心,“古兄,刚刚看你的人是无极仙宗首席弟子萧寂,字涵衍。” 古道心微微侧首,“小鸡?怎么会有人取这样的名字?好吧,我不好奇他是谁,我只想知道他那么看我一眼什么意思。” 楚河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猜测,那边萧寂就开口了,不过是对着家仆说的,“好好回忆。” 古道心明白了,原来萧涵衍看自己是因为自己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几个家仆被萧寂沉冷的气质所慑,都在尽全力回忆。 “我记得以前见过的那个女鬼,头发好像会稍微绑起来一点点,不是全部都垂在前面。” “对,现在就是全部垂在前面的,好像就是在伤了第一个人之后就这样了。” “不是吧?怎么我前些天见到那女鬼的时候她还是绑着头发的。并没有全部都垂到前面去啊!” “是没绑着,我看了,而且感觉好像比以前大了点。” “什么大了点?”一位无极仙宗弟子打断了几个家仆听起来没头没尾得争论。 “就是身形啊!”那位家仆接着道,“以前见的时候,就觉得这女鬼挺清瘦的,那时候我们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开玩笑,说女鬼不吃东西,当然瘦了。但是现在看到她好像比以前大了,这鬼是不是也会变啊!可能就是因为变了才伤人的吧?” “我到觉得她是因为伤了人才变的!”另一个家仆争辩道,“没听说过吗?这女鬼都是吸人阳气的!吸了之后她就会变得更厉害!” “对对对!她以前肯定是个新鬼,不知道可以吸人阳气!”又一个家仆煞有其事地说道,“但是现在她知道了,所以才会一再伤人!老王从梯子上摔下来,说手脚发软,肯定是因为被吸多了阳气。” “可是老陈是直接被女鬼伤得啊!脖子上还有着黑漆漆的手印儿呢!要真是吸取阳气的话,那她干嘛要杀了老陈?直接吸不就完了?” “老陈又不傻,怎么会老老实实站在那给她吸?要我看,一定是他打算先重伤老陈,但又不能让老陈死,不然就没得吸了。不然你们以为老陈能有那个本事从厉鬼手里逃出来吗?” 家仆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两边的人都没阻止,在这样情况下说出来的话才更加真实可信。就不会出现三缄其口的现象。 正在这时,两个人影进了院子,一过来其中一人就大声呵斥了一声,“你们什么人?” 赵修文和赵修武同时一激灵,一块站起来走到两个男子面前,头都不敢抬地齐齐叫了一声,“爹,二叔。” 这两个男人正是如今赵家的当家人。一个是两兄弟的父亲赵学真,一个是他的结义兄弟赵邵元。 赵邵元果然如赵修武形容的那般,在赵学真冷着脸的时候,他就温柔地笑笑,抬手揉了揉两兄弟的头顶。 “怎么回事?今日家中怎么会有这么多客人?” 兄弟俩虽然年纪不大,但还是很有担当的,特别是赵修文,就算只是稍微早出生了一点点,也非常有做哥哥的自觉,主动站出来将情况说明。说他和弟弟都想把在家中捣乱的女鬼除掉,然后因为没有提前商量好,就各自请来一方人,现在撞一块了,不过已经商量好要怎么做了,不会乱。 赵学真的脸瞬间发黑。 “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这件事不用你们操心!谁让你们擅作主张?!” 赵修武很委屈,不自觉地往哥哥身后站了站,赵修文噘着嘴,倔强地看着父亲,“爹,您一直不让我们管,从小时候就是,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跟修武都长大了,就不能为家里的事出一份力吗?而且以前那女鬼不伤人,我们忍了,现在有多少人都被伤了,父亲怎么还能无动于衷?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宁愿大把的印子花出去补偿给那些受伤的家仆,也不愿意请仙师来看看。要是以后那女鬼变本加厉,伤及性命,到时候我们也难辞其咎!” 赵学真脸色更加难看,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在一起,咬牙切齿地道:“她不会伤人性命!” 躲在哥哥身后的赵修武探出小脑袋:“从前父亲也说过她不会伤人,但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人伤着了,之前还差点伤了小叔叔。” “什么?!”赵学真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赵邵元,神情十分紧张,“她伤你了?” 赵邵元淡淡一笑,安抚地拍了拍赵学真握住他肩膀的手,“只是差一点而已,并未真的伤到我,不必担心。” 然而赵学真还是一副身受打击的样子,像是完全不能相信。 古道心看着赵学真的反应,眯起了眼睛。 赵学真闭上眼,微微仰着头,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一般,睁开眼睛,对着两边修士说道:“劳烦各位仙师,请随我到内院商谈。” 众人一起到了赵府内院。赵邵元让家仆换了新茶和点心过来。 因为人数众多,便也只能在院子里说话,给两边的长老搬了座位,其他人都习惯站着。 赵学真跟他们简单说了情况,内容就和之前兄弟俩以及家仆们说得差不多。 最后赵邵元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那女鬼不再伤人,但是也尽量不要伤害女鬼。 这个说法就很微妙了。 赵邵元看着是温和,但也绝不是那种过分心慈手软的人,能扶持赵学真将生意做得这么大,怎么可能盲目善良? 古道心看着两人神色复杂,便想问一句,结果萧寂先开了口。 “你们是不是知道那女鬼的身份?” 哎呦!他们还真想到一块去了。 古道心看了一眼萧寂,又转头看着赵家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赵邵元握着赵学真的手腕,“告诉各位仙师吧!” 赵学真低头沉吟片刻,再抬头的时候对着双胞胎道:“你们两个,赶紧回房休息,这个时辰了还不睡觉!” 兄弟俩撇着嘴,很不高兴地走了。 等两兄弟走远,赵学真还特别让家丁在院门口守着,以防止两兄弟回来偷听。 如此小心谨慎,让人更加好奇他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 赵学真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说道:“这个女鬼……其实是我的妻子。” 第329章 直觉 在场的人大都震惊地看着赵学真,只有古道心和萧寂依旧表情冷静,似乎早就猜到有这个可能。 饶是阅历丰富的孙长老也是缓了一下才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还请赵公子细说。” 赵学真喝了大半杯茶,将空了多一半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后。一边的赵邵元立刻习惯性地给赵学真补上, 赵学真接着道:“我和晚秋是青梅竹马,两家一直交好,我母亲和晚秋母亲同时怀有身孕,便指腹为婚。后来到了该男婚女嫁的年纪,我就跟晚秋成亲了。没多久,晚秋怀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修文和修武。可是当时晚秋家中突遭意外,我岳丈岳母相继逝去,晚秋悲痛欲绝,再加上生孩子元气大伤,身心重创,不等两个孩子满周岁的时候……就去了。” 无极仙宗的长老皱眉,“不知令夫人家中到底遭遇了何变故?” 赵学真叹气,“我岳丈岳母都是心地善良的耿直之人,而且对什么事情都很讲究原则。他们对府上家仆很好,给的月例比寻常府上要多,逢年过节还会分发不少东西,谁家中有个困难,他们也会毫不吝啬地帮忙。但他们也不是烂好人,不是什么烂摊子都帮忙收拾。府上有个做了十多年的家仆,那段时间染上了赌瘾,将所有的钱拿去赌还输了个精光,又欠下了一屁股债。头一次,我岳丈他们念在那人确实在府上做了那么久,就帮他还了,并且让他保证从此戒赌。那人嘴上说着好听,但后来领了月钱还是又去赌了,还输光了,又欠下不少赌债。他求岳丈、岳母再帮他一次,这次二老没有心软,没再帮忙,那人就被赌坊砍掉了三根手指。” 几个最年轻的弟子一阵鄙夷,其他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他们虽然下山的次数不多,但这种事情也没少听说。只要染上了赌瘾,大把人一辈子都戒不掉,因此而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 赢了的还想赢,输了的想翻盘,赌博本来就是个越陷越深的过程,染上了赌瘾还想抽身?谈何容易? 楚河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那吉普估计还得觉得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你岳丈一家的错吧?” 赵学真继续道:“仙师所言不错,那恶奴正是觉得自己会被砍掉手指都是因为我岳丈岳母袖手旁观。某一天晚上,已是后半夜,正是熟睡之时,那恶奴便在岳丈岳母的卧房外放了一把火。火势熊熊,烧得隔了几条街都能看见。岳丈没能救出来,岳母虽然死里逃生,但因为伤势严重,而且伤心多度,没过个把月也去了。” 两边比较年轻的修士还不大能藏得住情绪,气恨都写在脸上。还有人气冲冲地说那恶奴不反省自己,不找赌坊,却偏偏将仇恨记到与他有恩的主子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那后来呢?”人群中有人问到。 赵学真深吸一口气,“后来在邻镇抓到那恶奴,带了回来,交给衙门,判了死刑。可这又有什么意义?人都死了,杀了凶手最多只是告慰亡灵,人是永远回不来了。” 众人唏嘘,也难怪赵夫人会不堪打击趋势,刚刚生完孩子,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怎么能经受得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沉寂了一会,上清仙宗那边又有人问道:“既是如此,纵然尊夫人魂魄不安,也没有理由化成厉鬼来找你们的麻烦才是。” “不,她不是厉鬼,”赵学真立即解释道,“一开始她只是放心不下两个孩子。” “可现在她已伤人。”萧寂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学真。 楚河在后面轻轻拽了一下古道心的袖子,古道心回头,就听楚河在耳边轻声说道:“你觉不觉得萧寂面无表情又寡言少语的高冷样子跟陆显章很像?” 古道心不假思索直接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 “怎么会!我觉得很像啊!殷兄,你说像不像?” 被莫名扯进来的殷霆也点点头,“是有点像。” 古道心错愕,“你们那是什么眼神?他们哪里就像了?” “不是说长相,”楚河强调,“主要看气质!” “气质也不像啊!”古道心再次否定,“是,他们确实都是冷,但是陆显章的冷是一种绝世出尘,是一种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这个萧涵衍的冷就……” 古道心“就”了半天也没“就”出来。 楚河捂着嘴笑,“我说你这也太双重标准了吧?形容陆显章就有那么多的词儿,怎么到了萧涵衍这里就说不出来了?” 古道心白眼,“我跟他不熟。反正他跟陆镇不一样。” 楚河也不再跟古道心较真儿,殷霆更是不说话了。 萧寂这一句话让赵学真眼眶发红,赵邵元握着赵学真的手无声安慰,又转头对众人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晚秋虽然是鬼,但是之前真的从未有过任何伤人之举。这么多年来,晚秋只是偶尔会在阴气比较重的日子出来,看看两个孩子,也不知怎么就……” 赵邵元也很难过,但看得出他在强撑着,因为赵学真的情绪更糟糕,他似乎是要逼着自己撑住,不然没有人扶赵学真一把。表面温柔但内心坚定,说的就是赵邵元这类人。 古道心端着手臂,目光在赵邵元和赵学真脸上来回。 “敢问二位,之前听赵小公子说,二位是结义兄弟,感情看起来非常好。” 赵学真眼睛通红地看着古道心:“这跟晚秋的事儿都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自然是我们来判断,赵公子只要照实回答就是。” 赵学真看着有点动怒,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古道心说话的方式不太客气,还是觉得这件事根本和他们讨论的事情无关,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赵邵元赶紧拉住要发火的赵学真,“学真!” 赵学真脸上绷着,赵邵元又道:“你去看看他们两个睡了没有。” 赵邵元的话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赵学真看了一眼赵邵元,最后还是起身往里面走。 待赵学真离开,赵邵元又屏退了所有仆人,笑容略显苦涩地看着古道心,“仙师这样说,看出什么来了?” 古道心耸肩,“不肯定,只是有个猜测。” 不少人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但也有些人明白古道心的意思,其中就包括萧寂和楚河。 赵邵元垂下头摇了摇,“其实是我单相思,你看他曾经娶过妻子,还有孩子,就该知道他不是这种人。我爹是他爹的生意伙伴,两人也是好兄弟。后来我家生意落败,爹在去筹钱的路上掉到了河里,再也没捞上来。我娘殉情了,赵老爷便将当时才五岁的我接到身边教养。我本来也姓赵,老爷和夫人对我也视如己出,我跟学真从小一起长大,真跟亲兄弟没什么分别。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反正当我知道他原来有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他成亲前,我准备离开赵家,但是他知道后死活不肯,还拉着我拜了把子,说就算成亲,也绝对不会忽视我这个义弟。我没有办法,就只能留了下来。” 萧寂目光依旧沉冷,“他妻子知道你对他的感情?” 赵邵元顿了一下,摇头,“我不知道。” 古道心冷笑,“女人的直觉一向很敏锐,特别是当丈夫身边出现一个可能对自己丈夫有好感的人时,她们总是能很快发现。顶多因为你是男的,赵夫人可能困惑了一段时间,但她还是应该确认了才对。你说不知道,是因为赵夫人从来没有找你谈过吧?但你应该能从她对你的态度中猜出来。” 赵邵元头垂得更低了。 “一开始我和晚秋相处得不错,学真拿我当弟弟,晚秋也是。可是后来,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晚秋就很敌视我,平时不愿与我多说话,有的时候我跟学真一起讨论生意上的事情,她还会突然闯进来,然后又一言不发地出去,并且对学真做什么事都常捎带上我而表示不满。那时候我就大概猜测,她应该知道了。但晚秋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子,她没有找我摊牌让我远离学真,也没有将我的感情告诉学真让学真远离我,我由衷感谢她。” 事情到这里就捋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有颇多存疑。既然当初晚秋活着的时候没有为难过赵邵元,而在晚秋去世后,赵邵元也没有跟赵学真在一起,并且也对两个孩子很好,这点可以从双胞胎对赵邵元的态度判断出,小孩子的喜恶是最真的。 那晚秋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 另外,尽管当初晚秋的经历令人同情,但那些事情,也不足以让她死后不入轮回,反而入了鬼道,毕竟她在活着的时候,已经接受了父母双亡的事实。除非是还有更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是在她临死的时候发生的。 第330章 妖修也种地? 没一会,赵学真回来,明显感觉到气氛跟之前不大相同。 他知道赵邵元刻意支开他是有话要跟这些人说,不想让他听到,他会顺着赵邵元,是因为他对赵邵元有着绝对的信任,赵邵元不想他知道的事情,他可以不知道。 “诸位仙师打算如何?” 孙长老捋了捋胡子,“今日并非是阴日,刚刚算过,后天正好是阴日,那女鬼可能会出来作乱,到时候就由无极仙宗的道友先应对,我等在一旁助阵。” 无极仙宗的长老点头,商议好就这么办。 赵学真沉默了一会,还是强调道:“好,那到时候还请各位仙师一定要手下留情。” 当晚,两边的人就在镇上住了下来,赵府的客房不够,所以有些人在赵府住,有些人在镇上的客栈住。赵邵元要为他们承担所有花销,被他们拒绝了。现在的超级仙宗,哪个不是财大气粗? 古道心和殷霆、楚河都住在赵府,只不过因为房间是两人一间,所以殷霆和楚河一间,而古道心就被分到了跟萧寂一间。 这是两边长老的安排,谁让分完房间后两边就只有他们俩还单着?便就干脆安排到一起了。 古道心不习惯,但在外面也不好挑拣,便直接出来,准备一会自己到街上找家客栈去开一间房。 今晚月色正好,特别适合喝酒,于是古道心就去问管家府上有没有酒。 管家是个上道儿的,立刻就给古道心找来了一小坛酒,可以让古道心拿在手里喝。 古道心纵身一跃,上了房顶,背靠着飞檐,看着天边的月亮,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喝着别人家的酒,却还忍不住吐槽。 “这酒还没有我自己酿的青梅酒好喝。”古道心举着酒坛子晃了晃,“也不知道陆镇有没有喝。” 古道心刚自言自语完,后面就飞上来一个人,一身白衣,被清冷的月光镀上一层银辉。 古道心挑眉,“这么晚了,萧兄不在房中休息,跑房顶来做什么?” 萧寂的眼神平静无波,“你也没休息。” 古道心比划了一下手里的酒,“我这人就是有这臭毛病,睡觉之前得喝酒,不喝酒睡不着,萧兄看样子……应该不是爱酒之人吧?我就不说客套话让着了。” 古道心又仰头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道:“萧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大半夜的,我在这喝酒,你看着我喝酒,呵,也太怪了。” “你是如何看出赵邵元对赵学真的心意?” 古道心那袖子擦了下嘴,“没什么不好看出来的吧?赵邵元表现得很明显啊!要说男人之间有亲密的举动也很正常,好哥们不经常勾肩搭背?但问题就在赵邵元看着赵学真的眼神太露骨。赵邵元不是不谨慎的人,他应该是坚信,就算自己不克制情感,用最明显的眼神看着赵学真,赵学真也不会发现他的感情,才会如此。而别人能不能看得出来,他不在乎,反正就算别人对赵学真说什么,只要他否认,赵学真也一定会相信他的话。再说我们旁观者清,他的眼神太赤裸了。你应该多少也看出点了吧?不然赵邵元承认的时候你怎么不吃惊?” 萧寂点头,“确实看出了些,但是还不敢确定。” 古道心笑笑,“有什么不敢确定的?在普通人那大多数时候都是阴阳结合,但在修真界,同性道侣可不在少数,有的时候,只要志同道合,能一起走这条辛苦但未来注定灿烂的康庄大道,性别还是什么大问题?” 古道心对这些倒是比较接受的,在黑龙渊的时候,他就有长辈是同性道侣,他觉得没什么不好,看着他们的相处,古道心还觉得挺舒服的。他父王母后有的时候还拌两句嘴,但他从没见过那对叔叔吵架。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吵过但他不知道而已。 沉默了一会,古道心问道:“后天阴日你们打算怎么做?” “先以《净魂》净化,之后再以《安魂》使其脱鬼道入轮回。” 托“百事通”楚河的福,古道心知道《净魂》和《安魂》是怎么回事,都是无极仙宗的独门大计。 只不过《净魂》和《安魂》都是十分费时费神的曲子,需要消耗的灵力非常之大,在很少情况下,太极仙踪的人才会同时用这两首曲子。太极仙踪也不是没有杀招,以音律退鬼驱魔的招数也有的是,而且要更为直接简单,对于已经伤人的厉鬼,他们完全可以采用这种更加简便的方式。 想来无极仙宗也是将赵学真的话听进去了,既然赵学真有这个请求,而且到目前为止,那女鬼也还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他们也愿意如此。 这么看来,这个面无表情瞧着有点高高在上的无极仙宗首席弟子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 “你们决定用《净魂》,是笃定赵夫人已经变成厉鬼了?” 《净魂》的作用只能是建立在要除的鬼是厉鬼的基础上,对于一般的鬼是没有作用的。 萧寂微微点头,“既已伤人,自然是厉鬼。” 古道心咬着嘴角,没说话。 萧寂看了一眼古道心,“你有何看法?” 古道心道:“怎么说呢?我一直觉得怪怪的。从赵邵元口中形容的赵夫人来看,应当是个温柔、聪慧又善良的女子,虽然知道自己和丈夫一直以来都关照的义弟对丈夫有不该有的感情,但是因为赵邵元从来没有做过破坏他们感情的事儿,而且也是怕自己的丈夫知道实情后会伤心难过,所以一直选择隐瞒,甚至接受赵邵元在丈夫身边辅佐。这份心性就是常人所没有的吧?” 萧寂点头,这点他也不否认,这确实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古道心接着说道:“她对赵邵元的敌意是缘于介怀对方的情感,这根本控制不住,也无可厚非,会偶尔突然冲进书房打断两人商讨正事也是她这个身份立场可以有的担忧,比起她为了维护赵学真的而做出的妥协,比起她对赵邵元的那些宽容,这真的不算什么。而且她一开始沦入鬼道的原因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但她既然可以十多年安安分分,只是偶尔出来看看孩子,那就说明她至少对赵府的任何人都没有恶意,包括对她孩子关爱有加的赵邵元。所以我总觉得,这事太蹊跷,一定还有很多事情我们没有弄清楚。” 萧寂皱眉,“你说的我也有想过,但是不能否认,如果不是化成厉鬼,便不具有伤人的能力。” 古道心抬手无名指挠了挠脑袋,让他觉得头大的也就是这一点。他觉得赵学真的妻子没有理由变成厉鬼,因为能刺激到她的只有赵学真和赵邵元的关系,然后就是她的一对儿子,但这四人都好好的,赵学真也没有跟赵邵元在一起。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刺激她变成厉鬼。 但萧寂说的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整个修真界都知道,能伤人的鬼,都是厉鬼,其他鬼没有伤人的能力。 萧寂继续道:“如果《净魂》对那女鬼不起作用,也不一定是因为那女鬼不是厉鬼,很可能是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了修为,不是一般的厉鬼,她已经懂得用法术来保护自己不受《净魂》的影响。到时候便只有将她打到魂飞魄散唯一一种途径。” 古道心叹息,“还是看看吧,若《净魂》没有效果,还是想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要立刻动手。拿阴石测一测就知道了。” “只怕到时候没有使用阴石的时间。” 古道心端着手臂,歪着脑袋看着萧寂,“怎么就没有时间?我看你就是在故意跟我唱反调吧?” 萧寂眼神微冷,“你当知晓,厉鬼可以通过意念影响到仍然在世的亲人,父母子女兄弟,如果厉鬼有修为的话甚至可以影响到伴侣。倘若《净魂》没能将其净化,反而激怒了她,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她也许就会控制两位赵小公子或者是赵学真,做出危险之事。” 古道心摇头,“萧兄就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吗?就算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不还有我们这么多人吗?有这么多修士在场,还都是门派中的顶尖弟子,难道还能让那女鬼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伤人不成?那我们还自诩什么仙门,回家种地好了。” 萧寂静静看了古道心片刻,道:“你是妖修。” 古道心不意外萧寂知道,这种事稍微一打听就行,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 萧寂顿了下,似乎在考虑这么说合适不合适,“妖修也种地?” 古道心:……这人怎么关注的重点? “总之我感觉这其中肯定还有很重要的事儿我们还没有弄明白,所以还是不要轻易下杀手。我最反感那种为了保护什么就得伤害什么的做法,那不过是以保护之名实行的伤害罢了,说句不好听点,谁给了我们这么做的权利?换句话说,人家正主赵公子都希望我们手下留情,咱们既然都答应了,那就得言出必行,真得是尽全力吧?在能力范围内尽了全力要是还不行就该怎么办怎么办,这才对得起人家的嘱托。” 第331章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的样子 萧寂静静看了古道心好一会没说话。 古道心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哎我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啊,我又没堵你的嘴,没必要这么看着我啊!” 萧寂这才收回目光,但也没说什么,转身飞了下去。 古道心往下看了一眼,目送萧寂进屋之后,无所谓地歪了下头,又在房顶上呆了一小会,就出去找客栈住了。 不过这个时辰太晚,古道心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客栈还开着门。 要了房间后,古道心让店小二温一壶酒,温好了送上去,自己便先去房间了。 这客栈环境相当不错,干净清幽,房间也很大,屋内陈设俱全,床铺桌椅都很新,房间内还点着香炉,不过古道心让小二撤了,他现在被陆显章的安神香养刁了,别的香都觉得味道不好。古道心直接就订了三天的。 虽然价钱不便宜,但古道心还是更看重住着舒服,而且黑龙族太子什么时候差钱过? 不多时,客栈伙计拿了温好的酒上来,古道心给了赏钱后就一个人拿着酒走到打开的窗边,看着远处三清山的方向。 夜色中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古道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快步跑楼下找客栈掌柜的要了笔墨纸砚。 掌柜的看得出古道心应该是位仙师,便特别积极地给找了出来,古道心掏了一块碎银子放在柜台上,高高兴兴发地拿着东西上去了。 回了房间之后关上门,古道心将纸张铺在桌上,没有镇纸就拿茶壶和杯子压着。他要将下山后的见闻画出来,回头给陆镇看。 许久没有画画,手法有一点点生疏,但好在画着画着就找到感觉了。 古道心挑了好几个角度画,有客栈房间里的样子,也有高阳镇的景色,不过最多的还是他的自画像。他想象着自己之前靠在赵家房顶上的样子,还有刚刚站在窗前斜倚着的样子,并且很微妙地做了些调整,画出了一种特别仙的感觉。 古道心画了一个多时辰,总共画了五张,算是极快的,画完之后自己还慢慢欣赏了一会,很是满意。 只可惜这东西不方便送回上清仙宗,传个口信还能用法术,这可不行,真要送到信署去,说不定画还没送到,他们就已经回去了。古道心将画收好,想着等回去后再给陆镇看,让他瞧瞧他初次下山的英姿! 收好了画,古道心正准备将这一桌子纸墨笔砚收好,但又顿了一下,想了想,再次拿起了笔。 他又画了一幅,只是这幅画不是画风景也不是画自己,他画的是陆镇。在雪庐的后山上,月光下,手拿渊尘飞剑斩瀑布的陆镇。 这一幅画,古道心就画了一个时辰,画完之后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画的陆镇,竟是比画自己好看多了。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古道心就回了赵府。 时辰太早,古道心也不想吵醒人家门房,就翻墙进去了,结果刚一进去就看到萧寂站在院子里。 “哎?你这起来的也挺早的啊!” 萧寂抱着剑站在廊下,“昨晚你睡外面?” “啊!”古道心双手垫在脑后,靠着廊柱,“我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同住,不是对萧兄有意见啊!” 萧寂淡淡说了声无妨,只是也不知道这声无妨到底指的是古道心在外面住无妨,还是古道心对他是不是有意见都不重要。 古道心正要转身去找殷霆和楚河,后面萧寂说道:“今晚我去外面住。” “啊?”古道心回头,“这就没有必要了,我已经在外面客栈订了三天的房间,你就在这住着,不用折腾了。” 说完古道心也没等萧寂回应,便加快了脚步。 殷霆和楚河就是被古道心硬生生从睡梦中给叫醒的,这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两人迷迷糊糊起来后穿上衣服给古道心开门。 古道心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赵府家仆,陆续端着清水和帕子进来,给殷霆他们洗漱用。 殷霆还有点睡眼惺忪,“你这也起来得太早了吧?自己起来就算了,怎么还麻烦别人?” 古道心耸肩,“我本来没想麻烦,是路上碰见了管家,他知道我是来叫你们起床的,就安排这些人跟我一起了。赵府的家仆起来得都挺早,咱们是客人,不好睡太晚吧?” 楚河还在调整发绳,听到古道心的话便问道:“怎么今日古兄起来得这样早?之前还听殷兄说过,古兄你一向不大喜欢早起,很多时候都是要踩着点起来。” 古道心瞄了一眼殷霆——你还真是什么老底都揭! 这次轮到殷霆耸肩——这算什么老底儿啊? 古道心轻咳一声,“那个……我这人出门在外就是这样,容易睡得不习惯,所以就起来得比较早。” 殷霆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说出古道心在外面只要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躺下就能睡着的这种超强适应性。 楚河点头,“原来如此。古兄昨晚跟萧涵衍一个房间,他可还好相处?” 古道心转头,眼神飘忽,手习惯性地摸上了后脖颈,“还好啊,没什么不好相处的。” 殷霆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古道心在说谎,顿时有些担心,“怎么了?” 古道心眼神继续飘,“什么怎么了?” “你还想骗我?”殷霆皱眉,“你什么时候在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该不会跟他打了一架吧?” 古道心哎呦一声,“我说你就不能往好的方向想么?怎么在你这好像我每天就只是惹是生非似的!” 殷霆挑眉,“往好的想?那你们是结拜成兄弟了?” 边上楚河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殷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 古道心挠挠头,“我真没跟他打架,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昨晚我在外面睡的!我不习惯跟陌生人睡一个房间,所以就到外面客栈开了一间房。交了三天的钱。” 殷霆眉头舒展了点,“那萧涵衍可有说什么?” “刚刚在过来之前碰到他了,哎我真得说他们无极仙宗的人起来的是真早啊,我看他的样子应该都起来有一会了。他问了我昨晚为什么没有回去,等我跟他说我在外面开了房间后他就说今晚他出去睡,我拒绝了。反正我房间都开好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楚河握着袖子捂嘴笑,“这就是古兄你不了解他们这一类人了。他们这些一天到晚冷冰冰的人啊,就是不喜欢亏欠别人,你因为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睡而到外面去自己花钱住客栈,便会让人家觉得好像占了你便宜似的,他们自然要转回来。” 古道心扯了扯嘴角,“可这就是个小事儿啊,值当的吗?” “在你眼中是小事儿,但是在他们这种严行克己的人眼中就不是小事。我看萧涵衍就是这种会死较真儿的人,你家陆显章不也是这样?” “当然不是,陆镇才不这样!陆镇的个性确实比较冷漠,但绝对不是那种不知道变通的人,这么点小事,他都不会放在心里。他只是言行谨慎,不是死板。哎不对,什么叫我家?” 楚河摊手环顾四周,“咱们这里就只有你跟陆显章最熟,那我肯定是说你家啊!” 虽然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的样子,但古道心突然觉得楚河的解释好有道理,简直让他无言以对。 楚河勾着古道心的脖子道:“你在哪间客栈住啊,我们顺便过去吃个早膳呗,起都起来了,还不去吃点东西说不过去啊!” 古道心点头,“也好,我也听说那家客栈的东西做的不错,一起去尝尝。” 三人一块去了古道心昨晚落榻的客栈,客栈小二一看这位仙师还带了两个朋友过来,便更加谨慎恭敬,后来掌柜的都出来亲自招待。 三人照着菜单点了早点,要了一屉小笼包,一屉蒸饺,还有一屉蟹黄卷,点了清淡的小米粥还有一些三小蝶凉菜。 都是很简单的菜色,但很多时候,越是简单的食物才越考验厨师的本事。 楚河嘴里的蟹黄卷还没咽下去就特高兴地说:“这蟹黄卷的味道还真挺正宗的啊!跟我们太上仙宗膳堂里的蟹黄卷味道特别像。” 古道心咽下嘴里的小笼包,“说不定这的厨师跟你们太上仙宗的膳堂厨师是师兄弟,回头你可以问问。” 楚河撇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在上清仙宗有三年小考五年大考,评价学艺成功的标准就是要不通过三年小考,要不就通过五年大考,通过了就算学有所成,可以下山。” 殷霆本来吃得津津有味儿,一听楚河的话立刻停下来,“这怎么个意思?要是没通过的话,还就永远不能离开了?” “那当然不是,咱们在上清仙宗学艺是自愿,是走是留也是自愿。但关键是如果是半途而废离开,那传出去也不好听啊!再说上清仙宗也不是永远都教你,要是五年大考不过,第二年就是第二次三年小考,要是还不过,那也不能继续学习了。不管是半途而废,还是因为最终通不过考核下山,可都不是光彩事儿。来这的都是各门派翘楚,心气儿都不低,谁愿意这样?” 第332章 同根同源 古道心想想,觉得也是,这些个名门正派,都是一个比一个心气儿高,都是不愿意低人一头,让他们承认不如别人,或者在这里学不下去,那真是很困难,但是如果等两次三年小考没过,被人家上清仙宗“退回去”,着实更加难看。 三人一边聊一边吃,吃完之后才回了赵府。 今天白天众人还要针对明晚的情况做一个详细的计划。 无极仙宗将他们的计划说了出来,跟昨晚古道心从萧寂那问来的一样,只不过更加详尽。 古道心也和昨晚一样提出了质疑,虽然上清仙宗这边支持古道心的不少,孙长老和两位上清仙宗内门弟子跟古道心的想法也一致,但是如昨晚古道心面对萧寂时候的情况一样,即便有再多的怀疑,但不能否认的是,能伤人的只能是厉鬼,已经有那么多家仆手上,还有重伤,便是女鬼已经化成厉鬼最有利的证据。 而不管那女鬼是因何堕入鬼道,又是被什么原因刺激成了厉鬼,在她本身就是厉鬼的这个事实面前,都无足轻重。 最后商议的结果还是按照无极仙宗的提议进行,毕竟一开始是由他们主导,这是早就商量好的。待商议好并且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之后,就已经是中午。 赵学真和赵邵元白天都不在府上,要去忙生意上的事情,所以就是由管家招待众人,为他们准备好茶水午膳。 这么多人一起用膳,免不了要寒暄客套,古道心很是烦这一套,但要是不说话就闷头吃饭,别人又该说他没规矩了。他便直接跟孙长老说不想用午膳了,出去溜达溜达。殷霆和楚河也一起。 说到底三人都不是上清仙宗的弟子,古道心和殷霆还是妖族,孙长老也不好拘着他们,就同意了。 中午席间见上清仙宗这边少了三个人,无极仙宗的长老还问了一句,孙长老说三人都不饿,便出去走走。无极仙宗长老也没说什么,反正他也只是出于礼节地询问一下而已。 开膳后没一会,萧寂就吃完了,跟长老打了一声招呼便先离开。 他一走,后面就有无极仙宗的弟子议论。 “什么情况?萧师兄怎么就吃了这么点?” “是啊!也就吃了半碗饭吧?菜好像都没有吃几口!” “该不会萧师兄有什么心事吧?” “有没有心事咱们也看不出来,哎,说不定就是不饿呢!” “可用早膳的时候也没见萧师兄吃多少啊!” “那就是饭菜的口味不合萧师兄的胃口吧!”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得还挺热闹,不过说得再多,也只是他们的猜测罢了。 古道心三人又去了客栈,叫了满满一桌子菜。主要是看客栈连早点都能做得那么精致且美味,平时的饭菜肯定只有更好。 结果也真没叫他们失望,那一道道菜端上来的时候,香味得飘出老远去,甚至让人觉得很可惜,连香味都不愿意损失掉。 白斩鸡、梅菜扣肉、牡丹炸鱼,还有两个青菜,香喷喷的米饭颗粒饱满,瞧着好像珠圆玉润似的,真要舍不得吃了。 店小二将温好的酒端了上来,满面笑容,“客官慢用。” 楚河食指大动,“真想不到在这样的小地方竟然还能有这样的美味!就冲着这里的吃食,咱们这一次下山就算赚到了!” 古道心摇头,“不是我说你啊楚兄,就你这也太没追求了!真要说不虚此行,那得把该除的妖邪除了,之后还能去名山大川游历一番,至少多体验些风土人情,这才叫值得。” “那着什么急啊!等解决完了赵家的事儿,咱们肯定要进山去找堕化妖兽,到时候你可以慢慢欣赏山中风光,就看有没有哪个功夫!” 殷霆道:“在三清山上呆了半年,还没看够山中风景?” 古道心偏头,“怎么可能看的够?这时节不同,山中景致便不相同,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四季如春,但是也有变化可寻。我们只待了半年,多得是风物美景还不得见。不过在外面跟在三清山自然也是不一样的,有什么地方的美景能跟修真界第一山相比啊!我只担心自己被三清山的美景养刁了,看不出别处的好。” 楚河笑眯眯地看着古道心,“听古兄这意思,要是让你一辈子留在三清山,你也是愿意的呗?” 古道心摇头,“这可说不好,一辈子的时间太长,用我现在的感受来对一辈子的事情做保证,那哪成啊!” 楚河微微沉吟,“可是结为道侣的时候宣誓,可不就是用当下的感觉,来保证一辈子的事儿?” 古道心想了想道:“也许是当那种想要共度一生,一起走上巅峰的感觉太强烈的时候,便足以凭借当下的感受来保证未来。只不过我们现在又没有喜欢的人,这种感觉不到位,那就不好说了。啊,反正我和殷霆是没有,楚兄你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哦!” 楚河埋头笑,慌忙摆手,“我也没有我也没有!真没有!” 殷霆也笑着道:“找道侣这种事就是看缘分吧,缘分到了,感觉就到了,缘分还差点,那可能就还差点。再说并肩走一辈子的也不一定是道侣,兄弟就不成吗?” “说得对!”古道心一掌拍在殷霆肩膀上,“兄弟也可以!咱们就是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你要是一辈子没人要,光棍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有我呢!” 楚河嘴角一勾,“那要是古兄你有了道侣,可就不能一直陪着殷兄了吧!” 古道心嘶了一声,“这不是还没有呢嘛!而且我也想象不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想象不到不要紧,以后遇到了或者……明白了,就知道了。” 古道心觉得楚河好像话里有话,但他也懒得问了。 一晃到了第二天晚上,阴日。 每天都有阴气最重的时辰,但是在阴日,从子时开始,到寅时结束,一直都阴气极重,十分适合阴鬼活动。 两边仙宗让赵府的人竟今夜都出去,在外面客栈住一晚上,现在整个赵府只有他们这些修士,而且还都穿着家仆的衣服。 古道心和殷霆楚河在扫院子,一边扫古道心一边吐槽,“一看那无极仙宗的长老就没有生活常识,哪家的仆人深夜还在扫院子的,这是什么毛病?再说了,咱们这有必要穿成这样?那女鬼生前是赵家女主人,死后又在这十多年,一下子所有家仆都变成生面孔,她能不起疑?不要欺负人家是鬼就不会动脑子!” 殷霆道:“不要多言,既然说好先以人家为主导,自然要听从人家的安排。” “我当然知道,要不我现在在干嘛?” 楚河扶了一把对他来说有点太大的帽子,“你们就别斗嘴了,一会让那女鬼听见露馅儿就不好了!” 古道心撇嘴:“我们是在外院,按照家仆的说法那女鬼多出现在内院,说不定等人家那边打完了咱们还不知道呢!” 话音刚落下,众人听到一声琴声,声音十分刚硬,嗡的一声震人心魂,带着强大的灵力,是无极仙宗那边动手了!而且声音果然就是从内院传来! 古道心三人立刻奔向内院。 听到琴声赶来的众人齐聚内院,看到房顶之上,一身白衣的萧寂正在弹奏法宝问道,而在他的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周身缠着黑气的女鬼。黑气也是厉鬼的特征之一。 古道心皱眉,“这女鬼周身的黑气并不浓郁。” 楚河也发现了,道:“会不会是因为她刚刚成为厉鬼时间不长,所以才比较淡?按照家仆所言,她开始攻击人也不过是这一个多月的事。” 古道心说不上来是不是这个原因,但总觉得不大对。 《净魂》似乎对女鬼的作用不大,并未见到女鬼周身的黑气散去,而且也没有该有的反应。 若真的奏效,这时候女鬼应该十分狂躁,被净魂的过程是痛苦的,因为要将恶意剥离出去,会给鬼体造成极大痛感,也会造成一定伤害。 下面无极仙宗的人见女鬼没有反应,便赶紧给萧寂合奏。 古道心却觉得没有必要,虽然人多力量大,但那可是无极仙宗的首席弟子萧寂,修为之高大家都知道,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只刚刚恶化一个多月的厉鬼?即便这厉鬼得了什么机缘有了修为,却也不可能对《净魂》毫无反应,再怎么样,也该极不舒服才是。 若萧寂不能让这女鬼有反应,那就算再多人合奏,估计也没什么效果。 事实果然如古道心所料,屋顶上的女鬼还是无动于衷,通红到仿佛要滴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毅,嘴唇一开一合,好像在说什么话,但因为离得太远,下面的人都听不到,萧寂能不能听到还是两说。 无极仙宗的长老一直没有动手,但是看众人合奏《净魂》还是没有作用之后,便拔出腰间佩剑,飞身刺向女鬼! 古道心惊了,转头看向边上的楚河,“无极仙宗不是乐修,怎么还会用剑?” 楚河甩给古道心一个大惊小怪的表情,“天下修士本就同根同源,据闻第一位修士就是剑修,所以即便是乐修,也会修习剑法,而且有的时候可能因为情况特殊,不方便或者犯不着召唤法器,就能用剑啊!” 第333章 鬼泪 古道心心里一急,这一剑要是刺下去,那可就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那女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应该感觉到那位长老向她刺了过去,却不躲不闪。 古道心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太多,抽出长枪掷了出去。 三寸长的长枪在半空中变成一丈多,与无极仙宗长老的长剑撞在一起,强大的力道竟然将长老逼得后退数步。 萧寂长袖一挥收了问道,扶住了长老。 古道心赶紧纵身跃起到房顶上,先向长老请罪。 “晚辈失礼,请前辈见谅,还请前辈给晚辈点时间,让晚辈试试。” 那无极仙宗的长老被这样逼得后退数步,面上有些挂不住,本不欲答应,但萧寂也说道:“就请长老给他些时间。” 那位长老本来也不是个爱逞凶斗狠之人,性子一贯比较平和,刚刚不过是面子上觉得挂不住,但实际还挺欣赏古道心的能力,年纪轻轻的能有这样的修为,很不错。如今萧寂的话也算给了他台阶下,便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不说话了,算是默认。 古道心又向长老行了一礼,抬头对萧寂微微颔首,才转身看向那女鬼。 那女鬼还低着头自言自语,古道心听不清,问道:“你在说什么?” 女鬼置若罔闻,古道心便抬脚,往女鬼那边走近。 下面的殷霆等人都是呼吸一紧,上面萧寂立刻上前一步拉住古道心的手臂,“小心!” 古道心点头,拨开萧寂的手,又往前走了两步。 这次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女鬼的话,她说——你居然找人来除我? 古道心立刻明白了,说道:“不,不是赵学真找我们来的,是你的儿子。” 这次女鬼终于有了反应,她抬头死死盯着古道心,眼中有红色的雾气散出来。 古道心没有畏惧,又逼近了一步,“修文和修武,分别找到了我们两拨人,说因为家中的女鬼已经开始伤人了,他们虽然小,但也想为家里做点事情。你该知道,他们并不知晓你的身份,所以他们也是无心。而且昨晚我们过来的时候,赵学真很反感,他不让我们伤你,后来还是两个孩子说也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他才同意让我们今晚先看看情况,但依旧强调,不能伤你。” 女鬼眼中的红雾淡了许多,但周身的黑气却一点没有散掉。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点效果。 古道心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到底为何会沦入鬼道?让你放不下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女鬼神情恍惚了一下,古道心瞬间愣住。 鬼,是没有表情的,在他们的脸上,永远就像被蜡糊住了一样,僵硬,苍白到发青,看不到一点点表情的痕迹。 但是这个女鬼居然会恍惚。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古道心和在场众人都惊掉了下巴!那女鬼竟然哭了! 古有“使天地为之震惊,使鬼神为之哭泣”。但这仅仅是传说而已,在现存的史料记载中,还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鬼哭的。 血泪从发黑的眼眶流下,古道心伸出手,像红珍珠一般的眼泪便飘落到了他的手心里,晶莹光亮。谁能想到,这样漂亮的东西,竟然是鬼泪? 这要悲痛到什么程度,才能以鬼身哭泣? 古道心突然有了个猜测,却不确定,但还是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在病危的时候发现……发现你的丈夫,赵学真,其实喜欢赵邵元,只是不自知?” 女鬼的哭声更大了,如此尖利,下面的人几乎都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而这时候女鬼再怎么哭都没有流泪了,鬼的眼泪,只会出现一次。 古道心知道自己说中了。 赵学真其实也喜欢赵邵元,只是因为他有妻有子,再加上性子直来直去,又是跟赵邵元一起长大,所以即便他真正动了心,也会不自知。 但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假不了,如果当初要成亲的是赵邵元,赵学真肯定就能看清自己的心了。只可惜,到现在为止,他都还以为他和赵邵元之间的所有亲近都是因为兄弟情。 晚秋是个聪慧又细心的女子,并且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是,在这场感情中,她身为赵学真的妻子,却几乎成了旁观者,她发现了赵学真那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情感。 古道心可以想象,本来晚秋以为,赵邵元对赵学真只是单相思,所以她并没有采取任何过激的手段,她说服自己不要让丈夫难过,说服自己赵邵元是个明白人,不会做出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事儿,但这一切一切的前提,都是她坚信,赵学真爱得是她! 但是后面,她却发现,自己错了,她心爱的丈夫,真正爱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赵邵元!她以为的单相思,竟然是两人的相互爱慕,只是自己丈夫还没有发觉罢了。 可就算再怎么没有发觉,感情该存在还是存在。 也许是某个眼神,也许是某个动作,也许是两人日积月累的相处,让晚秋终于在某一刻相信,她才是三个人中的那个外来者。 正是这个最强大的精神打击,让晚秋在离世的时候,凭着强烈的执念,入了鬼道。 也许她一开始曾经想过要报复,但是这么多年,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两人的照料下成长得很好,看到即使自己不在世了,赵邵元也没有一点越轨之举,她便无法真的恨这个人吧! “我虽然跟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两人性格迥异,却都是正人君子。赵邵元这么多年没有挑破自己的感情,就说明他只是想留在赵学真身边,只是想帮他打理生意照顾两个孩子,却从没想过要一个名分之类的东西,他对两个孩子的好,你看得见。孩子的感觉很敏锐,是不是装的,他们能感受到。而赵学真可能永远没有契机发现自己的感情,即便发现了,出于对你的尊重,出于对两个孩子的考量,他也只会选择维持现状。即使他的性格会让他生出冲动,赵邵元也会让他清醒。而且,我相信你在赵学真的心中,有很重的分量,一直都有。” 古道心并不太擅长说教,比起劝服别人,他更擅长跟人怼,现在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都觉得乱乱的,有点语无伦次,还有点捋不太清楚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 女鬼沉默着,古道心也没再说话,后面的萧寂保持着警惕,以防女鬼突然对古道心发难。 正在这时,赵学真和赵邵元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双胞胎。 孙长老脸色一变,拦住四人,“你们怎么来了?告诉你们今晚不能回府!” 赵学真急得脸通红,瞧着好像要发火,赵邵元赶紧上前一步,语带恭敬地说道:“是我们不好,没有听仙师们的嘱托。但是如果今晚要送晚秋去投胎,我们都觉得该让两个孩子见他们的母亲最后一面。” 无极仙宗的长老已经下来,听到赵邵元的话,目光复杂地看向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都在看着屋顶上的女鬼,眼中有泪光闪动。 赵邵元摸了摸修为的头顶,“孩子们说得对,他们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不该再瞒着他们。” 女鬼也注意到四人的到来,转头看了过去。那张青白的脸上,竟然隐隐浮现出悲伤和慈爱。 “娘亲!” “娘亲!” 双胞胎异口同声。 距离女鬼最近的古道心清楚地看到女鬼瞳孔一震,眼中的红色雾气彻底消失,连一点点血丝都没剩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灿烂得胜过天上星辰。 女鬼对着四人的方向展颜一笑,那张青白的脸竟然变得如此美丽,之后,便化作星星点点的光亮,消散在夜空中。 孙长老告诉急得哭出来的双胞胎,他们的母亲已经重新化作魂魄,要去轮回投胎了。 母爱真的是种极其纯粹又强大的力量,因为双胞胎的那一声“娘亲”,彻底化去了晚秋心底最后一点执念。 没有了执念,便重新化作魂魄,入轮回道。 本以为要大动干戈的事情,结果这么干脆就解决了。众人恍惚之余,也觉得心情有些沉重。这对双胞胎,终究是永远地失去了母亲。不过好在,还有那么疼爱他们的父亲和小叔叔。 古道心松了口气,转身正准备下去,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寒意爬上脊髓,危险的直觉瞬间出现。 他猛地转身,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的厉鬼出现在他身后,并且已经向他扑了过来,那发黑的指甲足有三寸长,尖利无比。 古道心正要抽出长枪去挡,身后突然传来琴声,铿锵有力,势如破竹。那厉鬼的动作明显变得缓慢了。 “俯身!” 萧寂冰冷的声音传入古道心的耳中。 古道心猛地后仰,身体弯成了拱形,双手几乎撑地。 而在他下腰的同时,一道半月形的白光几乎贴着他的腹部飞过,距离很近很近。对面的厉鬼直接被那道白光拦腰斩断,甚至来不及凄厉惨叫,便化成黑烟,神魂俱灭。 第334章 画 厉鬼已经被除掉,下面的人却惊魂未定。 刚刚那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而且他们还沉浸在晚秋入轮回的这个结果中,这只厉鬼就突然出现了。若不是萧寂反应快,第一时间召出问道,古道心就算能用长枪格挡开,也会比较吃力。毕竟当时那厉鬼距离他太近。而且又那般无声无息 古道心转身对萧寂道谢:“刚刚多亏你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恐怕这只才是厉鬼,是伤害那些家仆的罪魁祸首。” 萧寂点头,他也这么认为。 两人一块飞身而下,殷霆他们立刻围了过来,拽着古道心的手臂上下打量,“没事吧?” 古道心张开手臂给殷霆展示了一下,“我这不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 殷霆松口气,转身对萧寂郑重行了一礼,“多谢萧道友。” 萧寂摇头,大概是不必言谢的意思? 古道心跟众人分析,“之前那女鬼明明眼中的戾气都淡了,周身的黑烟却没有淡化,而且就是在最后重新变回普通魂魄的时候,也依旧黑烟缠绕。我想着这足以说明,这黑烟并非是她本身所有,而是因为跟那厉鬼有所接触,才沾染上了,精神近而稍微影响了神志。而真正伤害家仆的定是那厉鬼。” 赵学真还是不解,“晚秋为何会跟那厉鬼有所接触?” 古道心道:“刚刚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那厉鬼伤人,绝对是奔着夺命去的,但是被伤的那些家仆,虽然有些伤势严重,但毕竟还没有一人丢了性命?这是为何?” 赵邵元眼波微动,“难道说……是晚秋在跟那厉鬼缠斗?” 古道心点头,“极有可能。” 古道心看向萧寂,“刚刚萧兄在斩杀那厉鬼时,可有什么发现?” 萧寂淡淡说道:“厉鬼有伤。” 古道心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上了。厉鬼要伤人,晚秋自然要阻止,所以两相缠斗。但是因为晚秋只是普通的鬼,能力不如厉鬼,所以虽然能伤到厉鬼几分,却没有能力阻止他继续伤人。而晚秋身为鬼魅,又无法直接与人沟通,便不能告诉赵公子伤人的不是她。在这里我得称赞赵公子一句,自始至终,你都能相信她,即使在几乎“铁证如山”的情况下,仍然没有全然怀疑,这点很是难得。” 赵学真红了眼睛,“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晚秋不会伤人,她一直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她对待家仆也总是和善宽仁,怎么可能会伤人?” 赵邵元轻轻拍着赵学真的背,“是,晚秋还是晚秋,从来没有因为生死而改变。” 古道心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将晚秋沦入鬼道的原因告诉赵学真和赵邵元。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而且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两人过得都不容易,他又何必百上加斤? 如果幸运,未来有一天,赵学真能发现自己的感情,两个孩子也能接受,那自然皆大欢喜。 但世事无常,这世间本就没有哪条规则规定,有情人必须终成眷属,相爱的人必定白首不离。 古道心走到孙长老身前,摊开手掌递过去,“这是鬼泪,请孙长老收好。” 孙长老动容,慢慢伸手接过鬼泪,慎而重之地放进千宝袋。 他本来还在想该怎么说服古道心主动将鬼泪上交,毕竟这样的宝物,留在他一个妖修手中,上清仙宗不会安宁。 这可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鬼泪,按照估计上炼制丹药和法宝的讲解,在某些灵品丹药和法宝的炼制中添加鬼泪,将有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作用,甚至能惊天动地!虽然还没有人真的实践过,但光是这些记载,已经足以将鬼泪的价值定位在一个惊人的高度。 孙长老原本还担心古道心会将鬼泪据为己有,但现在看古道心这么坦然地交出来,倒叫他老脸一红,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古道心讲鬼泪交给上清仙宗,那就算上清仙宗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人情这种东西,也是最难还的。 无极仙宗那边的人看着古道心将鲜红欲滴好似红珍珠的鬼泪交给上清仙宗的长老,不少人都眼睛发红。这样的宝物,谁不想拥有? 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那女鬼毕竟是古道心解决的,鬼泪也是自己飘到古道心手中的,那就是古道心的机缘,他们无权干涉。 而古道心此举也是无可厚非,他现在还在上清仙宗学艺,他也应该明白,要是自己保着鬼泪,恐怕会麻烦不断。 而且即便上清仙宗不对他动手,今日的事情传出去,那些闻风而来的人也迟早会找上他。古道心当着众人的面将鬼泪交给上清仙宗,就算摆脱了这件事儿,也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上清仙宗。 只不过心疼还是难免的吧,毕竟那可是鬼泪,是在今天之前只出现在传说中的东西。 众人再看古道心,想从脸上发现一点点不舍的样子,但结果真没找到。 古道心将鬼泪交给孙长老之后,就转身在那跟殷霆、楚河嘻嘻哈哈地聊着,好像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众人有点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鬼泪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宝物,不然怎么能这么坦然?这也太没心没肺了。 三人笑了一会,楚河瞄到萧寂表情微冷地站在不远处,便降低了声音,小声问古道心:“古兄,刚刚在屋顶上,萧涵衍让你俯身,你为何要下腰啊?以你当时的姿势,俯身应该更容易吧?” 古道心耸肩,“我要是听他的话俯身,那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我跟他又不熟,可做不到将自己的安危完全交到他的手上。” 楚河点头,“古兄说的有道理,那要是换成陆显章,你是不是就会完全照做了?” “那必须的啊!”提到陆显章,古道心眉毛都高兴地动了两下,“我信任陆镇,他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说俯身绝对不下腰,说下腰绝对不俯身,而且说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绝对不打折扣。” 楚河扑哧一声笑了,“陆显章不在这你都这么表忠心,要是人在这你得说什么啊?” “这怎么叫表忠心呢!”古道心不认同地翻了个白眼,“我这是真情流露,他人要是在这了那我好用得着说吗?” 殷霆如今就听不得古道心一说陆显章就停不下来,叹一口气转过身,侧面对着古道心,懒得听了。 众人又开始分析那个厉鬼是什么来头,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厉鬼,也很少会无缘无故地盯上一家害人。 赵邵元比较心细,说他刚刚着眼看了,那厉鬼在冲向古道心的时候头发向两边分散开,露出了真容。虽是青面獠牙的模样,但稍微辨别,瞧着似乎是当初那纵火的恶奴的模样。 想来是那恶奴死后,依旧对晚秋家中怀恨在心。但晚秋的爹娘已死,晚秋也死了,那恶鬼便将报复的目标转移到了赵府。 有些人,活着或者死了,都一样不可理喻。 事情圆满解决,众人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正好无极仙宗也决定要去山中找堕化妖兽,就相约明天一早一道启程。 虽然时辰已经很晚了,但赵学真和赵邵元还是摆了丰盛的晚膳,想要感谢他们。但上清仙宗的宗训中就有一条是“食有时”,过了晚上该用膳的时辰,就不能再吃了。而在上清仙宗学习的这些外来修士,在求学期间,自然也还是要遵从这条规矩。于是便都早早告辞,回去休息。 无极仙宗那边到是没有这么多规矩,该吃吃该喝喝,挺热闹。 萧寂又很快吃完,起身离开。 无极仙宗的一众师兄弟们在萧寂起身的时候都自动停下说话,几乎是一起目送着萧寂离开。 后知后觉的长老好像终于发现了问题,“怎么感觉这两天涵衍吃的都不多?” 众人看过去:……长老您才注意到吗? 萧寂回了房间,关上门,点上蜡烛,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了两折的纸,打开。 这是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年轻的修士飞剑斩瀑布。从衣着到动作甚至到神情,都惟妙惟肖。仅仅从这幅画上,便透出一股逼人的剑气。 这必定是一副写实的画,而且作画的人也必定对画中人观察细致入微,才能将剑气之感都在画中体现出来,这绝对不仅仅是画工高超就能做到的。 当时在屋顶之上,他让古道心俯身,古道心却下腰,他知晓古道心为何会这样。 当琴光从古道心身上掠过的时候,这幅画就掉了出来,但是古道心并没有注意到。 后来古道心先下去,他到屋顶的另外一侧晃了一圈才下去,就是为了去捡这张纸。本来是想还给古道心,但之前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机会,后面本想用夜宵的时候给,古道心等人又没有出现。这会人肯定已经去外面客栈了,他不知道古道心住哪,只能等明天再给。 按理说私自打开看是不对的,但是他捡起来的时候就从微微渗透过来的墨迹判断出这应该是一幅画,这会便不由自主地打开来看。 很巧,画中的人他认识,上清仙宗的首席弟子——陆显章。 第335章 少年人 萧寂跟陆显章接触过,一个比他还要冷的人,古道心那样鲜活的性格,怎么会跟陆显章有所接触?而且古道心是妖修,他们两个更不应该有多少交集才是。 但如果真的不熟,应该就不会有这样一幅画了。 萧寂也不觉得是古道心自己单方面对陆显章的观察比较多,他去过上清仙宗,但画中的这个地方他没见过,可能是陆显章自己的修炼之所。古道心能画出来,就说明他当时就在那里。陆显章又怎么会让一个外人看自己修炼? 古道心笔下的陆显章,完美的没有一丝缺点,就是那冰冷的表情也看着格外顺眼。 萧寂又看了一会,最后将画重新叠好,放在桌子上。 第二天一早,众人正在赵府后门碰面,然后准备一同离开。 古道心看起来精神不佳,似乎昨晚没有睡好。刚一到赵府就前前后后地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看他紧张的神情,应该是非常重要之物。 殷霆和楚河看古道心好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就问他到底在找什么,他就说在找一幅画。 殷霆问什么画,古道心说找到就知道了。 于是殷霆和楚河也开始帮着前后院地找。赵邵元看见了,询问了情况后,也让家仆帮着找。 这时候萧寂走了过来,掏出怀中叠好的画递到正猫着腰翻石头缝的古道心面前。 古道心一愣,赶紧接过画打开看,脸上立时露出笑容。 他昨晚回客栈,准备睡觉的时候,拿出画来想再看看才发现画少了一张,而且就是画的陆镇的那张。他一下子就慌了,当时就出来找了。 从赵府到客栈的这条街,来来回回不知道找了多少遍都没有找到。又回到客栈去翻找,还是没有。到天快亮的时候又来赵府找。所以他其实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就为了找这幅画。 “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在哪捡到的?” “房顶上。” 古道心愣了一下,想着怎么会在房顶上捡到?没事到房顶上干什么? 可看萧寂的样子又不像在随口扯谎。 反正画都找到了,管他是在哪里捡到的呢! 古道心高高兴兴地收起了画,之后去找其他人,告诉他们不用找了,找到了。 殷霆一听说是萧寂给找到的,又特意过来一趟感谢萧寂。他太了解古道心的性格,看他那么重视那幅画,要是真找不到的话,他一定会一直找下去,说不定还会延误原定的出发时间。而且就算最后放弃了,他心里也一定一直惦记着,那就有可能影响他的正常发挥,遇到危险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出神都能要命。 道谢之后,楚河在那打趣。 “昨晚是萧道友救了古兄,今日又是萧道友找到了古兄丢失的画,看来这次出门,萧道友是古兄的贵人啊!” 古道心一笑,“贵人贵人,那回头我请贵人喝酒!” 萧寂摇摇头,转身离去。 边上另外一个太上仙宗的弟子说萧寂这样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古道心都说要请他了,好歹给个回应。 古道心却笑着摇头,说没关系,高高兴兴地往门外走去。 那弟子又跟楚河说:“古道心的脾气还真挺好。” 楚河暗自摇头,有些人是真脾气好,但有些人的温和不过是因为甚少走心罢了。 两边的人在门口聚齐,跟赵家人告别后,一起往穆鸾山方向行进。 堕化妖兽一般都在深山老林中,对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要灵气浓郁,但同时又要跨在阴脉之上。阴气上涌、灵气铺盖,才是形成堕化妖兽的基本条件,并且也是助长法力、适于修炼的好地方。 如穆鸾山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但是距离此处最近,而且有阴气但不特别浓郁的,就是穆鸾山了。 他们不能找阴气太浓郁的地方,那些地方的堕化妖兽太厉害,有可能造成无法把控的伤亡。特别对于上清仙宗而言,他们是带别家弟子出来历练,如果真出了事儿,别说丢了性命,就是缺胳膊少腿,他们也不好向其他门派交代。所以也不能去太危险的地方。 但鉴于毕竟在这的都是各门派年青一代的翘楚,也没必要选择引起太稀薄的地方,这穆鸾山就刚刚好,不浓不淡,恰到好处,里面应该有很多适合他们练手的堕化妖兽,既不是很好对付,但又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无极仙宗这边都是内门核心弟子,如果都是萧寂这样的,他们当然能往阴气更重的地方去,但既然是集体出来,那总要照顾大多数人的情况。 经过这些考量,两边就走在一起了。 飞剑到了穆鸾山,众人在大概半山腰的位置上收了飞剑改为不行。 穆鸾山很大,也很高,只是在半山腰的位置就已经云雾缭绕,不下来就要看不清了。低空御剑还不如直接走路。 两方长老走在最前面说着话,后面的年轻一辈弟子也时不时地相互交流,还不仅限于自己门派,无极仙宗的人除了萧寂之外,还都蛮好说话的。看来还是传闻将他们说得过了。 古道心和殷霆、楚河走在最后,殷霆还是没死心,想知道古道心到底画的什么。 他原本是想问问萧寂的,但是想到以人家萧寂的性格,一定不会打开画来看,问也是白问,说不定还会让人家不快,就逼着自己忍住了,现在就一直在磨叽古道心。 “我说你那画到底画的什么啊?还不能给我看看了?除非你是在画我,而且还把我画得特别丑!” 古道心嘿嘿笑着,上下打量殷霆,“你这还用我故意画丑?” 殷霆翻白眼,“不要试图激怒我,这种转移话题的把戏你都快用烂了。” 楚河凑过来,“殷兄怎么知道古兄是在转移话题?” “这还不简单,因为我本身很帅啊!他这么说不就是在故意扭曲事实以达到转移话题的目的?” 楚河拍着巴掌,“殷兄的自信真是无人能及!” 殷霆谦虚地笑了笑,“还好还好,我就只是比较喜欢实话实说罢了,谈不上什么自信,认识我的人知道我其实是比较爱谦虚的那种。” 殷霆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真的很认真,认真到楚河觉得殷霆的话可能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不带一点玩笑的意思。 古道心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一副快要厥过去的样子。 萧寂就走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绿草芳茵的林间小道上,斑驳的阳光投在少年人的身上,与那毫无顾忌的放肆笑容交相辉映,干净,明亮。 要找堕化妖兽,自然是要往阴气重的地方找,也就是所谓的阴眼。一座横跨在阴脉上的灵山,山上阴眼数不胜数,要想找到并非难事,只要多点耐心,并且使用指阴针,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一个。 他们御剑飞行到穆鸾山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早上。从早上到入夜,他们就找到了三个阴眼,还有一个阴眼有两只堕化妖兽,这一下子就拿四个练手,运气可以说是相当好。 因为有的时候,找到阴眼也不一定有堕化妖兽,可能是这个阴眼本来就没有催化堕化妖兽,也可能是正好妖兽不在,扑空再正常不过,这一天下来就算一只都没碰到也属正常,过来的路上长老已经跟他们强调过这个事儿了。所以才说这次实在运气好。 只不过一天就对付了四只堕化妖兽,充实是充实了,但确实太累,这一天的消耗太大。要是再来一次,那他们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这应该属于提前并且是超额完成历练任务。 晚间众人找了山洞休息,因为人数众多,所以找了两个山洞。 无极仙宗那边的人比较多,所以有几个弟子到上清仙宗这边的山洞来。其中就有萧寂。 萧寂一过来,就看到古道心三人在角落里划拳,输得人要被打头。三人的手边都放着一根枯枝,就是用来打头的,用树枝打一定比用手打要轻得多。 边上有其他人凑热闹,输得最多的就是楚河,十次里面有其次都是古道心和殷霆一起打楚河。这次楚河又被连着打了六次了,再来一次就又是七次了。 最后他果然没让众人失望,被打了第七次。 接下来是第八把,按照之前的最高纪录七次,这次怎么也该轮到他赢了一回,但边上居然有弟子“丧心病狂”地问会不会被打第八次,自己打破自己的记录的感觉一定很有意思。这人竟然还是太上仙宗的弟子,话一出来就被楚河给了一个“等回仙宗着”的表情。 众人注意到无极仙宗的人过来了,纷纷让道,让其他仙宗的道友们也看看。 第八局的结果还是楚河输了,古道心和殷霆正要拿树枝打,只见楚河泥鳅似的站了起来,一下子就窜到了萧寂的边上。平时修炼的时候都不见他身手这么敏捷。 “哎呀萧道友来了!快快快!一起坐!” 对于这种明晃晃的耍赖的行为,众人共同给予鄙视。但碍于还有无极仙宗的人在,还是给了楚河面子。 因着萧寂帮自己找到了画,古道心现在对萧寂的态度倒是比一开始好多了。 “萧兄,要不要一起玩儿两把?” 第336章 贵人 殷霆笑着给了古道心一个白眼,“萧道友乃高雅之人,才不会跟着我们一起疯。” 古道心撇嘴一笑,心想也是,便不打算问了,但谁知这时候萧寂竟然盘膝坐了下来,就坐在刚刚楚河的位置。 一山洞的人包括孙长老都愣住了。萧寂这意思是要跟他们玩这种……幼稚到傻缺的游戏? 最吃惊的莫过于跟着萧寂一块过来的三个无极仙宗的弟子。 他们比这些外人更加了解他们的萧师兄是一个怎样的人,别说跟人玩儿这种无聊幼稚的游戏了,在没有正事的时候听他们师兄说上一句话都十分艰难。如果不是他们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相信一向高冷的萧师兄会跟人玩、玩游戏! 萧师兄最近是怎么了?真的不正常! 古道心也挺惊讶,他问的时候真就是随口一问,现在萧寂坐这了,他反而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寂看了他一眼,“不开始?” “啊,开始!开始!”古道心捅了一下还在震惊中的殷霆,准备开始新的一轮。 殷霆还有点懵,总想着该说点什么,“额……萧道友确定要坐那吗?” 萧寂抬头看着殷霆,“有何问题?” 殷霆莫名其妙地犹豫了下说道:“之前清怀坐在这个位置就总输,所以可能是这里风水不太好。” 楚河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哎呦殷兄,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有说我手气不行啊?哈哈哈!” 边上的人也都忍不住笑了,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也都知道殷霆其实是个挺稳重温和的人,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不容易。 古道心一点不给面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差点飚出来。等笑得差不多了,才去问萧寂,“你介不介意这个位置?介意的话让殷霆跟你换,反正是他提出来的。” 殷霆也有点不好意思,跟萧寂表示说可以换。 萧毅摇头,“无碍。” 三人准备划拳,围观的人更多了。因为他们实在想象不到萧寂输了之后被古道心和殷霆拿树枝打头的画面。 另外那三个无极仙宗的弟子还挺会为别人着想,大概是觉得这样具有深刻意义的一幕不能只他们看到,还跑去另外一边山洞告知其他人。 于是没一会,几乎所有的无极仙宗弟子跑到了这边。 山洞本来还是挺大的,但又多了这么多人,瞬间变得拥挤。 孙长老本来也想看看,但很快就被一众年轻弟子挤到了边上。他毕竟是前辈,不好真的跟后辈们挤着,就只能万分憋屈地窝在角落里。 跟他同样遭遇的还有无极仙宗的长老,他也想看看萧寂玩游戏是什么样子,但他是长老,得端住这个身份,不能跟去凑热闹。 萧寂以前没有划过拳,也不了解规则,古道心便给他详细讲解规则,为了避免说他们欺生,他们还特意先试玩了几把。 试玩了十来把,萧寂就只赢了一把。 古道心有点忧心啊,照这样下去,萧寂的情况会比楚河更惨啊!萧寂之前救过他,而且还帮他找回了画,这样拿树枝打人家的头,不合适啊,总有种恩将仇报的感觉。 萧寂跟楚河又不一样,楚河跟他们是朋友,大家都这么熟了,开开玩笑没什么,但是他们跟萧寂是真的不熟,跟不熟的人没办法玩儿开,最主要的是下不去手啊! 楚河在边上也挺过意不去的,他觉得要不是自己起来了,萧寂就不会应了古道心的随口相邀,现在这样是有点骑虎难下。要是不玩了吧,人家得说他气量小,要是玩儿吧,一会被古道心和殷霆用树枝大头,他都觉得尴尬。 “要不……还是我来吧,让萧道友在边上观摩一会,等差不多了再换萧道友。” 楚河说着,都快被自己“牺牲小我”的精神给感动了。 哪知人家萧寂根本就不买他的面子。 “不必,我可以。” 楚河对古道心和殷霆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已经尽力了。 古道心当这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可能正是因为刚刚输得太惨,要是直接答应让楚河继续,好像是他怕输似的。 古道心想了想,有了个折中的办法。 “萧兄毕竟是第一次玩儿,以前都没接触过,虽然刚刚来了十来把,但这种事总是经验多的占便宜。我跟殷霆也不想欺生,这样吧,萧兄跟我们划拳,如果萧兄输了,惩罚就由楚兄代替。这个可以吧?” 楚河很想哭,这还不如让他自己来呢!至少他输得还没有萧寂那么厉害! “古兄啊,我没得罪你吧?你这是坑我呢?不行!要代替可以,但得轮着来,一开始十局是我,后面得是你,再十局后就是殷兄。” 楚河这话一说完,三人就有种他们好像是在陪着萧寂练手的感觉。 不过位置是楚河让出来的,又是古道心主动邀请并提出照顾新人的,那他们就得说到做到,那要不被说的就是他们了。 “成!”古道心答应,顺手戳了一把殷霆,殷霆也只能答应。 游戏正式开始。 别看萧寂在试玩儿的时候总是输,但是他的速度很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很多擅长玩儿这些游戏的动作都没有他的干净利索。前面十把,萧寂赢了两把,剩下全是输,不是输给古道心就是输给殷霆,有的时候还是同时输给两个人。这个可就很悲惨了。 当然,真正悲惨的是楚河,他就在萧寂的身边坐着,只要萧寂输了,挨打的是他。 楚河的头发都被树枝给招得乱了,十局之后他立刻站起来到古道心那边去,“换位置换位置。” 古道心看着楚河的狼狈样子,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头顶,有点忐忑。 当他坐到萧寂身边的时候,还问了句特别没用的话,“你觉得现在熟练点了吗?” 萧寂点头,“比刚刚好,我会尽全力赢。” 古道心就不指望萧寂能赢了,平手就好,让他少挨点打也是可以的。 结果第二拨第一局,萧寂就赢了。古道心高兴地好像打了鸡血一样, “哎呦呦!看来我的运气真是不错啊!” 站着被打坐着还被打得楚河酸了,“我就说嘛!这趟出来萧道友就是你的贵人,以后你就叫人家萧贵人吧!” 古道心嘿嘿笑着,没说话。现在还不能说什么,这刚刚赢了一局,还得看后面呢! 结果十局下来,萧寂只输了一局。 下面轮到殷霆了。殷霆很是放心。 他觉得萧寂应该就是摸到这个门路了,人家修为这么高,肯定也是个聪明人,这又不是多难的游戏,摸到了门路很正常,之前总是输不过是在摸索过程中而已,只是楚河比较倒霉,那十局萧寂还在摸索过程中,而到了古道心的时候,萧寂就已经摸索出来了,到自己这肯定更不是问题。 然而得意的笑容并没有在殷霆的脸上维持多久,刚开始两把确实赢了,但后八把就只赢了两把。 古道心看着殷霆的表情就抱着肚子笑,殷霆也摇头笑了笑,“萧道友还真只是你的贵人。” 于是萧寂在上清仙宗这边从此就有了个别致的外号——萧贵人。 古道心哼哼着,“这就是运气好,你们别不服气啊!” 众人又说说笑笑,有无极仙宗的弟子发现他们的萧师兄好像笑了,看着古道心的时候嘴角往上翘起了一点点。那弟子以为是自己眼花或者错觉,就赶紧低头揉了一把,再看的时候萧师兄就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啊,刚刚果然是他眼花了吧! 后面又闹哄哄了一会,无极仙宗的长老都找过来了,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继续往上走找阴眼。 无极仙宗的人除了原本就要过来这边的萧寂等人之外都走了,这边也准备休息。 在外面过夜,也只能讲究些,随便找个地方一窝就是一晚上。 古道心靠着墙壁,左边是殷霆,右边是楚河。萧寂也在不远处。 因为山中妖兽多,所以大家分组轮流值夜,每次三个人。 结果前半夜殷霆肚子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就一趟一趟往外跑,根本没有休息,整个人脸色发黄,看着都要虚脱了。 到了后半夜轮到古道心他们三个守夜的时候,看着殷霆满脸菜色,古道心就让他好好休息,说他和楚河两个人就够了。 两个人出去没多久,萧寂也出来了。 古道心一转头看到站在身边的萧寂,抬头看去,萧寂清冷的目光正注视着远方。 “你怎么出来了?” 萧寂道:“你们少了一人。” “恩,”古道心点头,“殷霆不舒服,我们就让他在里面休息了,反正我们两个也行。你回去吧。” “没关系,本来也没分到我守夜。” 古道心想起来,无极仙宗这边算上萧寂一共过来四个人,除去萧寂正好三个人守夜,这也能理解,想必他们都不愿意跟萧寂一起吧?守夜本来就挺辛苦的,要是还不能说说话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那得更痛苦。 想着想着,古道心就笑了。 第337章 不走心 楚河看古道心笑了,也跟着笑了。 古道心推了楚河一把,“你跟着笑什么呀?知道我为什么笑么你就笑。” 楚河还笑着,“不知道啊!但这重要吗?” “不重要吗?” “重要吗?” 古道心:“……”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笑了。 楚河反而笑得更大声,“好了好了,快说说你刚刚笑什么?” 古道心白眼楚河,又转头对萧寂道:“你的那些师弟好像都很怕你啊!一见到你就不敢说话,估计是因为这个才不带你守夜的吧?哈哈,你会不会有被孤立的感觉?” 萧寂还没说话,楚河又嘴碎上了:“你就因为这个笑啊?那你家陆显章不也一样吗?你有没有问过他是否有被孤立的感觉啊?” “没必要问啊!有不少内门弟子还是会主动跟他说话的,再说他还有我啊,又怎么会被孤立?” 楚河笑得意味深长,“是啊是啊,陆显章对别人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就对你格外上心!天天教你礼法,课上的时候还时不时提醒你坐姿。能有什么不妥他比康长老还上心。别人要跟他切磋磨破了嘴皮子极尽挑衅他都无动于衷,但对方一想对你出手渊尘就立刻出鞘了。听说你弄坏了他重视之物,他都没有跟你发火,你不走心地赔了不是之后就立刻原谅你了,他对你真是照顾有加啊!” 本来古道心听得还挺高兴,楚河要是不这么细数他都没好好想过陆镇确实对他有很多优待。然而一听到后面那句“不走心地赔不是”他的表情就垮了。 “什么叫“不走心地赔不是”?谁跟你说我“不走心”来着?” 楚河收了收下巴,“燕青说的啊,不是吗?” 古道心脸一扬,“他知道什么啊?他都不知道我弄坏了陆镇什么东西就说我“不走心”,他才不走心呢!” 楚河眉毛抖了两下,“所以你到底弄坏了陆显章什么东西?” 古道心脸一偏,“不告诉你!” “哎呀古兄啊!就咱们这关系你还要对我保密吗?” “咱们什么关系?哎你这么说很容易让人误会知道吗!” “古兄……” …… 古道心和楚河在那你来我往,萧寂就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逗呗了一会,两人想起这还有一个人呢,不能因为人家不说话就当人家不存在啊! 古道心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咳咳,不好意思啊萧兄,我们平日就是这么没规没矩的,别介意。” 萧寂沉默片刻,“听闻上清仙宗的规矩教条繁多,你们这样每天打打闹闹,不会触犯规矩?” 古道心道:“那肯定不能闹到明面上。上清仙宗以君子言行规范要求所有门中弟子,外来的修士要想在上清仙宗学习自然也要遵守那一套规矩。所以在上课的时候或者是在人多的场合,我们都会注意分寸。不然被逮到是要罚的!我就被罚站过多次!” 楚河点头,“对对对,古兄有句话说的好“被抓住了那就是触犯规矩。没被抓住当然就不算了”!” 古道心眯眼,“我说过的话可不只这一句,好的怎么记不住?” “哎!那古兄就是承认这不是好话咯!不过其实也没什么,陆显章那么照顾你,你就算触犯了上清仙宗的规矩,如果是在他面前的话,他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古道心眼睛迷得更厉害,“说这话你不觉得违心吗?明明出来前你还跟我说这么一段时间见不到我陆镇一定高兴坏了!能得着好些日子清闲。” 楚河求生欲极强,“害!我这不就是一时嘴上没把门儿的,你们相互引以为知己,我知道。” 古道心给了楚河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就又转过头去跟萧寂说话,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坐啊,这里不脏!” 萧寂还是没有坐下来,就靠在一旁的石壁上,古道心也没坚持。 一个时辰后换人,古道心三人便进去了,换另外三人。 殷霆睡着,看起来应该没有再往外跑了,不过脸色看着还是不太好。 第二天早上众人醒来,先去四周摘点野果就着干粮充饥。古道心给了殷霆一颗培元丹,让他恢复一下。 殷霆捏着培元丹,皱眉,“我就是拉个肚子而已,这就吃颗培元丹也太浪费了。” 古道心一听就不高兴了,“什么叫浪费?你这身体不舒服着,难道还不如一颗培元丹重要?看看你的脸色吧,都赶上黄花菜了,赶紧吃!” 殷霆还有点犹豫,他知道古道心会炼丹,这次出来带了不少丹药。但是丹药总有用完的时候,而且在上清仙宗也不好炼丹,炼丹师的属性不能轻易暴露出来,所以这些丹药还是该紧着点用。 古道心嘴角一撇,直接抬手托着殷霆的手塞进了嘴里,又点了几个穴道帮殷霆顺气,培元丹就这么咽下去了。 殷霆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说你下回能不能温柔点,别我本来什么事儿都没有反而被你喂丹药呛死!” 古道心抱着手臂挑着嘴角,“你当我乐意这样喂你?有点自觉,以后这种情况就直接自己吃了,别跟我磨叽不就成了!” 殷霆不说话了,他也知道古道心是为了他好,便笑着摆了下手,表示休战。 楚河过来就刚好看到殷霆投降这一幕,顿时乐不可支。 “哈哈哈!所以殷兄你这是认了的意思吗?主动投降?” 殷霆没说话,笑着摇摇头走开了。 古道心找了几串果子,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从形状来看好像是大串葡萄,但果实却是红色的,颗颗饱满,而且其形状呈现比较规则的椭圆形,表皮油亮自带光泽,瞧着很有食欲,就是不会知道能不能吃。 在这种地方的摘的果子肯定不能随便食用,总要先想办法确定一下到底有毒没毒。 古道心抓了小动物试了试,确定这种果子无害,可以食用。 古道心迫不及待地摘了一个放进嘴里,“恩,还挺甜,你们尝尝。” 殷霆和楚河拿了一串吃着,纷纷点头。清甜爽口,汁水饱满,确实很不错。 古道心看着不远处萧寂一个人呆着,就也拿了一串给萧寂。 不过他没做停留,将水果给了萧寂之后就离开了。 不多时,无极仙宗的长老过来,看到萧寂手里的果子,感觉很好吃,便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果子?” “不知。” …… 又过了一会,长老确定萧寂没有下文了,又咳了一声,转身离开。 直到动身前,萧寂才将最后一颗红果子吃掉。 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如昨天的好,走了大半天,都到了中午了,也没找到一个堕化妖兽。这其实属于正常现象,只是昨天的顺利才衬得今天不那么顺利。 众人继续往深处走,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打斗声。寻着声音找过去,发现竟是一拨修士在跟堕化妖兽打斗。好死不死,这些修士得罪的居然还是大王蜂! 大王蜂属于虫系妖兽,而且在所有的虫系妖兽当中,也算是性格比较温和的了,从来不会主动招惹修士,即便是堕化之后,也极少见到有大王蜂主动伤人的。 可人家脾气好不代表人家好欺负,要是惹怒了大王蜂,单只就不说了,要是蜂巢就在附近,如果不是真正的高手,修为不够,真的很难全身而退。想要在众多大王蜂的围追堵截之下毫发无损地避开,怎么也要古道心的修为才够。 在这里的,绝对是一整个大王蜂的蜂群,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多,蜂巢一定就在附近。 众人在看到大王蜂的时候,有些人其实就有点打退堂鼓了,但是不能直接走啊,这么多人都在这呢,转身就跑得多丢脸啊! 而且好在这些大王蜂没有把他们当成目标,就只盯着远处那一群人。被大王蜂蛰到之后的惨叫声也是一拨接着一拨。听着就有点叫人毛骨悚然。 能让修士叫成这样,这得是多疼? 古道心看着那些人的衣服就觉得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个门派,直到他看到方志遥。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孙长老到底是上清仙宗的长老,所教所学,让他不能对于这件事袖手旁观,但他也不能让身后这些别门别派的弟子跟着自己冒险,便让其他人往后退,他自己迎上去了。 那两个上清仙宗的弟子也紧随其后。 众人哪能就看着孙长老自己去拼老命啊!再说他们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历练,虽然对大王蜂已经突破了他们的能力上限,但越是这样,才越能取得更大的进步不是吗? 所有人都冲了上去,无极仙宗的人也不落后。 萧寂看了一眼古道心,发现古道心眼神冷冷地看着前方,好一会才动手,便有些奇怪。 楚河正好看到了萧寂的反应,便解释道:“这些是六合仙宗的人,古兄跟他们有过节。昨晚我不是说有人要找上清仙宗的陆镇切磋,陆镇都不理,但是对方转而要伤古兄,陆显章的渊尘就出鞘了,说的就是六合仙宗的首席弟子方志遥。” 萧寂没说什么,但是看着方志遥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冰冷。 第338章 是不是没脑子? 大王蜂的尾针有剧毒,普通人被蛰一下必死无疑,就算是修士,也是要本身法力的高低,一般修士在被尾针蜇伤之后,若是在没有服用解毒丹的情况下,丢掉性命倒不至于,却着实会虚弱好一段时间。他们要是在这都被蜇了,那这次历练真的可以提前结束了。 方志遥看见来了这么多人,顿时松了口气,但一发现其中竟然有上清仙宗的人,虽然是那些在上清仙宗修炼的别门修士,但还是让他想起来上次在上清仙宗的不好的经历,特别是当他看到其中还有古道心的时候,脸色立刻就黑了,结果一个分神,就被一只大王蜂从后面蜇伤了脖子。 方志远看见兄长受伤,赶忙过去。 这时候蜂后也出来了,比一般的大王蜂大了四五倍不止,足足有成年男子的拳头大小。 即便是修为尚可的修士,若是被蜂后蛰了,那也有可能当场丧命。 无极仙宗和上清仙宗的两位长老在第一时间就冲过去纠缠住蜂后,避免蜂后伤到那些小辈。 众人很是不解,蜂后一般不会轻易离巢,就算是巢穴被毁,也一般是在暗处指挥其他大王蜂袭击敌人,自己几乎很少亲自上阵,这只蜂后是怎么回事? 两位长老牵制住了蜂后,正在向要怎么灭掉它的时候,居然又出现了另外一只蜂后,几乎是从众人的后方突然袭击,一下子就伤了不少修士。 所有人都慌了,怎么可能!大王蜂一个群体只有一个蜂后,绝对不可能有有两个!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只出现的蜂后在一击得手后就迅速飞走消失不见了,看起来是又隐遁起来,在暗中观察,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来一击。 这时候众人才意识到,那第一个出现的被两位长老牵制住的蜂后,眼睛不是寻常的黑色,而是一种灰蒙蒙的甚至有点发白的颜色,之前他们都没有仔细看。这是傀儡的象征! 这只蜂后竟然是傀儡! 众人很快得出结论。 蜂群虽然只有一个蜂后,但是在蜂群的发展壮大过程中,确实有可能孕育出第二只蜂后。但是一般情况下,都是新孕育出来的蜂后带走一批大王蜂,到别处另建巢穴,或者是原本的蜂后仍旧身强体健,不愿意自己的势力被分走,便在意外孕育出新蜂后之后,在新蜂后长成之前,将其杀死。 虽然大多数也就是这两种可能,但是也不能排除是不是还有其他情况。现在看来,他们遇到的这个应该就是个“例外”。 从这支傀儡蜂后的翅膀纹络能看出,它的年岁很大,已经到了大王蜂蜂后的寿命尽头,实际上大多数大王蜂蜂后都不会活这么多年。 而后面飞出来现在又遁走的那只,能明显看到它背上的翅膀还没有多少纹络,这边说明它是个新蜂后。 看来是那新蜂后将老蜂后变成了傀儡,然后为自己做事。 蜂后的尾针在刺到同类的时候,不会致死,但也跟致死差不多,就是会将其变成听话的傀儡,能按照自己的意念行事。 真是太狡诈了。将傀儡蜂后放出来混淆视听,之后自己再从暗处袭击,这蜂后是已经有智慧了吗? 堕化妖兽有智慧很难,真要有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强大! 方志遥已经被蜇了两下,快不行,方志远自己能力又不够,他想找两位长老,但是长老那边在牵制傀儡蜂后,方志远没有办法,只能去找古道心。 他知道自己的人缘不好,在上清仙宗学习的时候尽得罪人。他虽然经常找古道心要切磋,但古道心不应,他也没有做出太过激的事情,除了之前兄长到上清仙宗那次,他狐假虎威,但当时陆显章护着古道心,古道心也没吃什么亏。比起他平日跟别人相处时候的那种嘴欠,古道心应该还算是他得罪的最轻的,他只能去找古道心求助。 古道心这边虽然不算游刃有余,但是也还成,保护自己不受伤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斩杀大王蜂的速度也比别人快很多,转到哪哪边脚下就是一地大王蜂的尸体。 “古道心!你去救救我哥哥吧!我求求你了!” 古道心正杀得过瘾,听到方志远的话冷笑一声,“方道友说笑了,令兄如此厉害,哪里用得着别人救?我要是贸然过去了,想必令兄还会觉得我是故意挑事儿吧!” 方志远急得语无伦次,“我兄长是真的不行了!我知道你还在介怀上次的事儿,我代兄长道歉,求求你去救救他!” 古道心还在继续杀大王蜂,却是比之前更加轻松随意了,这就是上手了,还有功夫跟方志遥磨嘴皮子,“令兄可是连陆镇都敢挑衅的人,还一直自称是众家仙门年轻一辈第一人,修为在陆镇之上。我的修为可没有陆镇高,要是方道友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那我过去不是白送人头吗?” 这要是以前,方志远被这么怼,早就甩袖子走人了,但是他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为了救兄长,他就是被古道心指着鼻子羞辱都不会走! “不,我兄长只是爱逞强,他的修为比不上陆显章,不然现在也不会如此狼狈,求你救他!我给你跪下了!” 方志远不是在说假话,话音落下他就真准备跪下了,膝盖都弯了下去。 古道心赶紧回身一枪递出去,方志远的双膝就跪在了枪杆上,没真正跪下去。 古道心手腕一抖,方志远就被弹得站了起来。 方志远还以为古道心还是不肯答应救人,正要万念俱灰,却突然听古道心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父母与天地。你可别给我跪,对我命数不好。我去救他就是了。” 古道心之前是真的很反感方家兄弟,对方志遥是明晃晃地恶心和厌恶,对方志远只是嫌他烦,但没觉得方志远有什么品性上的问题。 今日看着方志远为了求他救兄长,竟然主动下跪,就让古道心的印象稍微改观了。 不管怎么说,能这样护着自己的兄长,就算是个可取之处。可能方志远只是一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孩子罢了,平日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一股小霸王的感觉,这就是没长大。 古道心几个滑步飞跃就到了方志遥身边,长枪耍了一圈儿就将方志遥周围的大王蜂清了小一半。 方志遥疼得呲牙咧嘴,但还不忘记嘴硬,“我可没叫你帮忙,别指望我会谢你!” 有些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刻薄的话,但心里其实已经软了。 但有些人,就是刀子心刀子嘴,他们才不是因为脸皮薄或者其他原因才嘴上不承认,他们是从心里就觉得自己被人救,最大的原因是在自己。是他们运道好,是他们有实力能撑到别人过来救,所以最该感谢的人是他们自己。 古道心听了只是冷笑一声,没做搭理。 就冲这人在上清仙宗时的举止,就知道不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古道心也不想他感恩,就一直杀自己的,等这边脱离了危险,他就会离开。 躲在暗中的蜂后大概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拿下他们,连傀儡蜂后都派了出去还是不行,便又出来了。 方志遥好大喜功,一直想亲手杀了蜂后炫耀。趁着现在他这边的大王蜂基本都被古道心牵制住,便去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刺杀蜂后。 方志遥一走,古道心一个人应对就稍微有些吃力。 古道心咬着牙暗骂一声,手上的招式更加凶狠。方志远赶紧跑过来帮忙,对古道心又是感激又是歉意。 方志遥费了老大的功夫,终于砍掉了蜂后的一片翅膀,便拿翅膀炫耀,恨不得让周围的人都先停下来看看他砍下来的翅膀之后再继续打。 然而很快就有人说,方志遥砍掉的那根翅膀,是之前就已经被萧寂伤了的,本来就只连着一点点了,毫不夸张的说,伸手一拽就能掉下来。方志遥这就是在捡现成的。 方志遥听了气得满脸通红,叫嚣着要跟萧寂比试一番看看到底谁厉害,就像当初非要跟陆显章争个高低一样。 周围立刻想起一片讨伐声,更有甚者直接骂方志遥是不是没脑子,这是什么场合?生死攸关的时候你还要跟人家切磋分走主要战力?说傻子都有点侮辱人家傻子! 听着周围的骂声,方志遥气得喘粗气,再看萧寂那边,好像压根就没注意到他,那副冰冷锁眉的样子像极了同样不将他放在眼中的陆显章。 方志遥大叫一声,追着蜂后跑!似乎是要斩杀蜂后证明自己是真的比萧寂强。 但说句不好听的,他的这种行为真就是在作死。 蜂后被彻底激怒,召集所有的大王蜂到自己的周围,一起煽动翅膀。 嗡嗡嗡的声音剧烈到震天动地,脚下的土地都在颤动。 而且这声音中蕴含着攻击力极强的灵力,极具穿透作用,以音波的方式对修士们从体内造成伤害,使得灵力溃散严重。 这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如果不是因为被激怒,它们不会如此。 第339章 我要去寻他 铺天盖地的大王蜂以相同的频率不断震动翅膀,不仅仅造成强大的音波伤害,还掀起了飓风,已经有修士被卷了进去。 古道心猛地回头,看到殷霆也快要被卷进去,立刻纵身过去,一掌拍在殷霆胸口。 殷霆被打得后退数步,总算脱离了飓风的范围,但是古道心却因为当时压根就没有站稳,再加上这一掌的反力把自己推到了飓风里面。 萧寂看到古道心被卷了进去,立刻就要跳进去,却被两个无极仙宗的弟子拽住,“萧师兄!” 那边无极仙宗的长老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形,大喝一声:“涵衍!” 萧寂的动作顿住了,但仅仅只有一瞬,之后还是挣脱开了左右两个弟子的钳制,准备冲过去。但这时候那飓风已经卷到了天上,很快消失不见。 铺天盖地的大王蜂因此死了大半,但是剩下的这些仍然很有战斗力,众人还要继续苦战。 萧寂的攻击比之前更加猛烈,之前动手的时候他虽然也杀敌勇猛,但总是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稳重感,但是这会,一招一式当中都带着强烈的杀意,把周围的修士都吓到了,纷纷远离萧寂,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波及。 那些大王蜂也被萧寂的气势所震慑,在萧寂杀了一圈之后,竟然没有大王蜂再敢靠近他。这就是绝对的实力! 萧寂之前是用问道,问道的群攻法术很强,一伤伤一片,但是现在萧寂就盯上了蜂后,便收了问道,召出灵品宝剑,直直向蜂后刺去。 蜂后也不会就停在那里让萧寂刺,转身就飞往别处。 但是萧寂跟方志遥可不一样,方志遥追了蜂后半天连个翅膀尖儿都没碰到,还惹怒了蜂后,而萧寂不过在几息之间就赶了上去,还纵身翻到蜂后前面,在蜂后又准备转身逃跑之前,挥剑直接将蜂后一分为二。 众人看着都松了一口气,想着这场恶斗总算是到头了,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这些大王蜂并没有散去,还在继续攻击。 这就怪了! 大王蜂的行为举止都是受到蜂后的指令和控制,如果蜂后死了,大王蜂失去了统帅,便会没有了目标,然后赶紧去找一位新的蜂后效忠,或者直接等死。 但这些大王蜂怎么可能还能继续攻击? 萧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去看那只被两位长老牵制住的傀儡蜂后,飞剑刺了过去。 只见那傀儡妖兽原本灰白的眼睛瞬间变成了黑色,就好像是眼球翻转了一下就翻到了另一面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再看已经被萧寂斩杀的那只蜂后,黑色的眼睛变成了灰白色。 这是互换了吗? 众人震惊,但后面还是都反应过来了——这只才是真正的蜂后啊! 这蜂后先早早出来让他们生疑,之后又故意放出另外一只傀儡蜂后,伪装成真正的蜂后,然后在让自己瞳孔泛白,让众人确定后面出来的那只才是真正的蜂后。 有傀儡蜂后吸引到众人的注意力,它就可以在暗中指挥,并且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所有人都要去杀那只傀儡蜂后,就连后面带着那么多大王蜂掀起飓风的都是傀儡蜂后,这样自伤的事情,真正的蜂后不做。 所以他们现在是被一只虫子给耍得团团转? 这只蜂后的智慧已经发达到如此程度?! 拥有人的智慧是妖兽化形的前提,更是虫系妖兽化形的最基础先决条件!堕化的妖兽很少能化形成功,成功一个那就是一场灾难!而这只大王蜂蜂后已经具备这样的智慧,这是化形成人的征兆!真要让堕化妖兽化形成功,那就是魔头出世!不管是人修还是正统妖修,都不能允许! 众人开始合力击杀蜂后! 蜂后轻而易举地摆脱了两位长老的钳制,可见它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 能有这样的智慧,确实不可能只有这点实力! 蜂后在摆脱钳制后,体型不断膨胀变大,最后变到五六个成年男子叠加起来的大小。 相当于被放大的蜂后,每一处细节下面的修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之前小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能看清了,只觉得无比可怖!无极仙宗有好些女修都吓得惊叫出声! 两位长老与萧寂打头,其他弟子一部分辅助,一部分还在与其他的大王蜂缠斗,情况十分危急。 两位长老之前都被这只蜂后出其不意地伤了,这时候根本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萧寂纵然能展现全部实力,但对于这只有望化形的堕化蜂后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危机时刻,一道凌厉的剑光仿佛从天边袭来,瞬间斩落蜂后一侧全部翅膀。 蜂后从半空中掉下来,砰的一声砸起一片尘土。 陆显章从天而降,伸手一召,渊尘飞回手中。 上清仙宗这边的外门修士都惊呼出声,看见陆显章就好像看见了希望。 蜂后不能再飞,便失去了最有利的条件,趴在地上的它行动十分不便,动作也变得极为迟缓。 有陆显章的加入,四人合力,总算将这只蜂后斩杀。 孙长老受伤不轻,被上清仙宗的两名内门弟子扶着到树下休息,用了一颗培元丹和一颗溯洄丹,脸上才又有了血色,呼吸也顺畅了些。 “显章,多亏你来得及时!” 陆显章走过来,对孙长老行了一礼,行礼之间有不同于以往的仓促,只是受伤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 “古渊在哪?” 孙长老吐出一口浊气,无奈道:“之前有一傀儡蜂后,带着一众大王蜂想起飓风,古道心就被……就被卷走了。” 陆显章瞳孔威震,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 陆显章顿住脚步,却未回头,“寻他。” 孙长老抿了下唇,略有些艰难地开口,“不行,你得留下!这么多人都有伤在身,要是再遇到危险,都没有自保的能力,你得留下来。否则这些人再出事,仙宗没法对外交代。” 陆显章握剑的手一紧,手背上青筋一条条崩出来。 孙长老看着陆显章,一时间也心里没底。 若是之前的陆显章,这话当都不用他说出来,陆显章自己就应该知道这时候众人需要他。可是这一次,陆显章却着急要去找古道心,这般思虑不周,不是从前的陆显章会犯的错。 进行了许久的思想挣扎,陆显章最终没有立刻动身。 孙长老松了口气,陆显章还是陆显章,永远都会以大局为重。 在不远处疗伤的殷霆却是红了眼,“你们的生死重要,古渊的就不重要了?好!你们不去找他!我去!” 殷霆站起来,但还没走两步就吐出一口血。 楚河赶忙站起来扶住他,“你就别逞强了!赶紧坐下恢复!孙长老也没说不去找,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们赶紧恢复,恢复好了才能去找古兄!你拖着这一身伤能走多远?” 殷霆被拉着重新坐下来,恨恨地一拳头垂在地面,砸出了一个血印。 陆显章没有在意殷霆的话,他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疗伤丹药都拿了出来,分给了所有人,然后又消耗自己的灵力,一个个地帮助众人疗伤。 用灵力疗伤,还有丹药辅助,不出半个时辰,就有一半人好得七七八八,包括殷霆和楚河,他们俩也都是被陆显章用灵力疗伤。 孙长老看得直心疼,这样用灵力给别人疗伤的消耗得是多大,得多难受?显章这是要做什么啊! 等给一半的人疗伤结束了,陆显章又过来找孙长老,“我要去寻他。” 孙长老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你这样消耗灵力疗伤,就是为了去找古道心?” 陆显章没有回应,但是答案不言而喻。 孙长老不解,古道心和陆显章的关系有这么好吗?之前在仙宗里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除了康长老让显章教古道心礼法之外,两人的交集并不多。而且他们都知道显章很讨厌麻烦,所以当初康长老让显章教古道心的时候,他们还一度担心会不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恶化。 就算后来显章给古渊起了表字,但众人也以为这不过是因为康长老的嘱咐,而显章对于师长交代的事情从来不会打折扣罢了。 陆显章的执拗孙长老也知道,而且现在都这样了,他也不能继续拦着。 “好,你去找吧,不过等一下,让他们想清点一下人数,看看除了古道心之外还有没有别人被卷走的,一起找回来。” 孙长老身边的两个内门弟子立刻去清点人数。 两人的动作很快,因为他们能感觉到在他们清点确认的时候,陆师兄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身上,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他们也想赶紧早点清点完,让陆师兄能立刻去找人。 最后经过清点,确认除了古道心之外,方志远也不在。方志远的人缘是真不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发现少了他,要不是清点的话可能还不知道。而正巧这时候无极仙宗和六合仙宗那边也都清点结束,无极仙宗少了一个弟子,六合仙宗那边少了方志遥。 这四个人这会说不定在一起。 第340章 这孩子真是心大啊! 殷霆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方志遥和方志远跟古道心有过节,他们两个要是跟古道心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想办法害他。 方志远虽然修为不济,但方志遥的修为却不容小觑,两人一起动手的话,若是古道心没有受伤也就罢了,可若受了伤…… 那个无极仙宗的修士要是能站到古道心这边的话,说不定还有点希望,但如果他为了明哲保身装作什么都看不到,那古道心就危险了。 陆镇没再做一刻停留,提剑转身离开。 无极仙宗那边,长老也说要派个人去找那位失踪的弟子,萧寂主动请缨,“我去。” 长老本是不同意的,他有伤在身,而他们这唯一没有受伤而且功力最高的就是萧寂。但是萧寂很少主动提出什么,只要是他主动说了的,他就一定要去做。 最后长老还是妥协了,“好,你去吧,但是千万要小心。你可以跟陆显章同路,反正他也是要去找人,说不定建安就跟古道心在一起。” “是。” 萧寂对长老一行礼,转身往陆显章的方向走去。 陆显章余光看到跟上来的萧寂,微微偏头。 “无极仙宗也有一名弟子失踪,一起找,更快些。” 陆显章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一道。 萧寂原本有很多问题想问陆显章,之前还想着,要是下次有机会见到陆显章一定要问,但是这会,他却没有开口。什么事,都比不上赶紧把人找到重要。 另外一边,被飓风卷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古道心确实跟方志遥和方志远在一起,还有一个无极仙宗的弟子。 四人被卷到了一片湖里,虽然没有受伤,但是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从湖里爬出来就赶紧捡柴生火。这两天晚上都很凉,要是不赶快把衣服给烤干,到了晚上肯定会很冷。 好在那湖附近就有一个山洞,比较干燥,而且也算得上通风,他们便到山洞里面烤火。 一开始方志遥还死活不进去,说绝对不要跟古道心同处一个山洞,甚至说让古道心去另找一个。 古道心冷笑,“这山洞本来就是我找到的,要另找也是你去找!不服气的话打一架啊!” 方志遥气恨,“你明明知道我有伤在身,你还故意挑衅!” “对啊,我就是欺负你有伤在身,你能怎么样?啊?” 方志遥气得上下嘴唇直哆嗦,而脖子后面被蜇到的地方又一直在火辣辣地疼着,最后还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方志远没有受伤,便用自己的灵力帮着方志遥疗伤。他们身上本来有带疗伤的丹药,但是之前被飓风卷起来的时候都掉出去了,现在只能用灵力疗伤。 方志遥被蜇得比较严重,要是不及时疗伤的话确实会有危险。 方志远一边给方志遥疗伤一边劝说:“哥,你不要跟古道心斗气了,之前你有危险,还是古道心救的你,咱们现在也算是欠他的人情。” “这怎么算欠人情?他来救我也是你去说的,又不是他主动的!”方志遥受着伤,呛话倒很有力气,“再说我们本来可以对付那些大王蜂,要不是他们突然过来搅和捣乱,也不会激怒蜂后!是他们捅的篓子,还要怪我不成?” 方志远撇嘴,“可是我听门中的弟子说,明明是师兄你发现了大王蜂的蜂巢,想要夺取蜂蜜,才会引得那些大王蜂攻击。如果……” “如果什么如果?大王蜂的蜂蜜可是辅助修炼的好东西?谁看见了不想拿?这也是我的问题?” 方志远不说话了,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哥哥是这么无法沟通的人?明明从前的哥哥虽然也很跋扈,但是至少能讲得通道理。但是现在…… 古道心冷笑。 方志遥又一眼瞪过去,“你笑什么?” 古道心烦了,“笑你祖宗十八代你能怎么样?” 方志遥这次直接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方志远心慌,看着古道心无奈道:“你就不能嘴下留情吗?我哥有伤在身。” 古道心哼了一声,“你当我乐意搭理他?” 说完古道心就不再理会方家兄弟,转头看向那个无极仙宗的弟子。 那人看着比较年轻,面相上看应该比他们都小点,估计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古道心扬了扬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抱着剑,有些拘谨,“祁定,字建安。” “哦,祁道友。” “不、不敢当”,祁建安立刻摆手,“叫我小祁就好,同门师兄弟都这么叫我。” 古道心一笑,“萧寂也这么叫你?” 祁建安又摇脑袋,“不不不,萧师兄会叫我祁师弟。” “呵,果然啊,这才是他的风格。” 祁建安嘴角扯了下,“其实萧师兄人很好,我们都知道,萧师兄天赋高,修为好,而且也常常指点我们,他只是不太喜欢说话而已,但还是很关心我们这些师弟师妹。刚入山门的时候,很多事情不懂,也不了解萧师兄的为人,就是因为他带了我们第一堂课,所以有什么事儿我们都习惯去问萧师兄,萧师兄从来没有不耐烦过,有什么问题都会给我们耐心解答。” 古道心点头,“看不出来啊,还是个外冷内热的。” “有些人的个性可能就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吧,说不定萧师兄天生就是个这样的人,反正我在无极仙宗快一年了,师兄他一直都是这样。啊,要真说有什么时候不一样,那就是这次出来遇见了古公子后。” 古道心不明所以,“什么意思?怎么还跟我扯上关系了?” 祁建安低头一笑,“就这几天跟你们在一起,我们这些无极仙宗的人都见识到了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萧师兄。我们这次出来的人中还有跟萧师兄认识了六年的,都说从来不知道萧师兄会有那样的举动。” 古道心越听越糊涂,但还有点感兴趣。 “什么举动?” “就是之前你们一起玩儿游戏啊!我们宁愿相信是我们集体出错觉了都不相信萧师兄竟然会跟别人玩游戏。” 古道心哈哈大笑,“不至于吧!” “至于,绝对至于!古公子想想,一个平时话都不多的人,除了修炼还是修炼,结果有一天居然跟人家玩起了游戏,还是不太熟悉的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这事就很……离奇!而且现在想想,我也不确定那时候我是不是看花了眼,隐约着好像瞧见萧师兄笑来着。当时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我应该是看到了,不过还是很难以接受。我到现在都还没接受萧师兄居然玩儿游戏。” 古道心笑得更厉害,“看来你们家萧寂真要跟我们家陆镇有的一比了。” 祁建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刚刚真是话太多。在门中他并不是这么话多的人。 四人的衣服都烤干的时候,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山头的落日只剩下一点点还看得见。 晚间的穆鸾山充满未知的危险,最好还是原地休息,等第二天天亮之后在动身。 如果今天没有遇到大王蜂,古道心绝对不会等到天亮。然而现在却不得不慎重。大王蜂蜂后颠覆了他们对穆鸾山的认知,原本的穆鸾山不该有这样厉害的妖兽才是。 也不知道这大王蜂到底是个例还是什么情况,但至少眼下不能去拿自己的安危来赌这是个例。 他们身上的干粮都泡了,之前激斗一番,总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于是古道心就趁着仅有的一点夕阳余晖,去找了点野果子吃。他还带了点回来,给了祁建安。 方志远也饿了,而且哥哥还伤着,得吃点东西,于是就去红着脸去跟古道心要了几颗果子。 不过几颗果子罢了,古道心也没有为难,直接给了方志远。 方志遥看着果子,一脸怀疑,“这有没有毒?万一他要害我们呢?” 方志远道:“不会的哥,古道心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去要果子,而且他没有受伤,我又打不过他,你这还受着伤,他要对付我们并不难,没必要下毒。你要不信,我先吃!” 说着方志远就一口咬了一个果子。 方志遥想要阻止却来不及,只能在方志远咬了果子之后担忧地看着,确定真的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又恶狠狠地等了一眼方志远,“小兔崽子是不是嫌命长?说吃就吃!万一真有毒怎么办?你有几条命!” 方志远知道兄长这也是关心他,便没说什么,拿了另外一个果子给方志遥,“哥,快吃吧!” 方志遥赌气,方志远劝了好一会才吃。 边上古道心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方志遥。 入夜,古道心靠着石壁,瞧着好像是睡着了,但实际上只是闭着眼睛静心凝神而已。 身边没有一个能真正让他信任的人,方志遥又阴险狡诈,他自然不会真的睡着,以防有不测。 倒是祁建安小朋友,睡得特别熟,往边上的干草垛一趴,还能听到轻微的呼声。这孩子真是心大啊! 第341章 锁仙阵 第二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古道心就站了起来,叫醒边上的祁建安,“诶,起来了。” 祁建安迷糊着醒过来,看了一眼外面还暗沉的天色,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来,“怎、怎么了?” “天快亮了,我要去找其他人,你跟不跟我走?” “跟跟跟,肯定跟。” 听古道心说要走,祁建安的瞌睡虫瞬间跑光,立刻站了起来。 他不了解古道心,但至少古道心比那个凶神恶煞的六合仙宗弟子看起来要好相处的多,而且古道心是能让萧师兄区别对待的人,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他相信萧师兄。 方志遥和方志远这时候也醒了过来,古道心知道方志远肯定是要留下来照顾方志遥,便也没问,直接抬脚往外走。 刚出洞口,就见不远处有人御剑而来。 赤金莲花纹的宽大衣袍,是六合仙宗的人,而且看着穿着气势,还是为长老级别的人物。 方志远扶着方志遥从山洞中出来,一看见来人瞬间激动地叫出来:“二叔!” 此人便是六合仙宗的大长老——方天筹。 方天筹走过来,看到方志遥身上的伤,皱起眉,从怀中掏出解毒丹给方志遥喂下。 古道心准备就当做没看见,转身欲走。方志遥却在此时又叫了起来。 “二叔别让他走!就是这个人!要不是他我不会伤成这样!都是因为他激怒了大王蜂蜂后!二叔要替我报仇!” 古道心转头,愕然地看着方志遥。 方志远也没想到方志遥居然会这么说,眼看着二叔要动手,立刻拦住道:“没有的事儿二叔!他叫古道心,是跟我一起在上清仙宗学习术法的。昨日是哥哥为了得到大王蜂的蜂蜜才激怒了蜂后,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刚好路过,然后还出手帮忙。昨日如果不是古道心出手相救,哥哥可能比现在伤得还重。” 方天筹皱眉看着方志远,严厉道:“志远,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你要记住,你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是你的兄长,你兄长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你兄长说是此人害他受伤,那就是如此。你不可反驳,为外人说话!” 古道心要醉了,他现在总算明白方志遥为什么会是这种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抡死的性格了,家里的长辈这样没有原则也没有底线地惯着,能有什么好性情? 方志遥笑看着古道心,眼中全是恶意,“二叔,您帮我把他抓回仙宗,我要好好折磨他,让他知道帮着陆显章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哥!古道心毕竟是妖修,又在上清仙宗修习术法,你要是把他抓了对他不利,那有可能同时得罪上清仙宗和妖族啊!” 方志遥一脸不在意,“这里又没有别人,有谁知道他是被我们抓的?”方志遥又看向古道心身后的祁建安,“把他也一起抓了!” 方志远觉得自己的哥哥简直疯了,“那是无极仙宗的人!无极仙宗也是超级仙宗,咱们要一次得罪两大仙宗吗?” 方天筹冷冷道:“志遥说得对,这里没有别人,谁知道是我们抓的人?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要像个女人似的瞻前顾后!” 话音落下,方天筹就对古道心出手了。方志遥对祁建安出手。 古道心立刻召出长枪,他不用留手,方天筹的修为绝对在他之上。 方天筹的武器是两把小斧,上面有六瓣莲花的图案。 当莲花转动的时候,能够随时随意改变斧刃的形状。 方天筹一开始见到古道心的时候就看得出古道心的修为不错,至少在方志远之上,说不定比方志遥还要高一些,但是他没想到古道心的修为竟然高到这种程度,原本以为二十招之内能将其制服,现在都已经过了百招。年轻一辈中能有这样修为的,也就只有上清仙宗的陆显章。 自当初妖族跟人族抢夺资源失败之后,妖族的后辈中就再没有惊才绝艳之人,而这个年轻的妖族竟然能有此修为,还是在修炼资源如此匮乏的情况下,可见其天赋之高。 方天筹原本是想抓人,但这一刻却起了杀心。 这样的天才,不能留给妖族。 古道心也发现方天筹的招式中带着杀意,他应对的也更加吃力。昨天的激战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和灵力,晚上又没有休息好,这会本来就状态不佳,还遇上了这么一个老疯子! 又撑了百来招,古道心开始败退,身上多处受伤,他穿着一身黑衣虽然不明显,但血不断流下来却看得真真切切,而且他身上的每一处伤都能从破了的衣服里看到向外翻开的血肉。 看着古道心已经动作迟缓快要不支,方天筹将两把莲花小斧和在一起,给了古道心一记重击。 从左肩到腹部右侧,古道心被斜着劈砍了一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像开闸的水,古道心吐血不止,仰身倒地不起,不知生死。 方天筹想补上一招让古道心死透,方志远却冲了过去挡在古道心面前。 “二叔!您就留他一命吧!咱们可以把他带回去永远囚禁,反正神不知鬼不觉!而且哥哥不是说想要日日折磨古道心吗?这样就杀了他,哥哥的心头气找谁去消?” 方天筹一听觉得也是,反正古道心已经重伤,将他关在六合仙宗的锁仙阵中,他一辈子都不可能逃出去。 而且就算妖族要追究,也只能追究到上清仙宗,绝对不可能查到他六合仙宗。运气好的话,妖族跟上清仙宗打起来,就算不灭了上清仙宗,也能让上清仙宗元气大伤,到时候从超级仙宗的行列中退出去,他们六合仙宗就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最后方天筹将古道心和祁建安一起带了回去,将祁建安也关进了锁仙阵。说等什么时候祁建安愿意以心魔发誓,不会将古道心是被他们抓走的说出去,他们就放了祁建安。 六合仙宗并不想跟无极仙宗也为敌,而且还想拉拢六合仙宗。所以他们的计划是让祁建安以心魔发誓,不会将真相说出去,然后还要谎称自己是被六合仙宗所救,而且作为证人证明他们并没有跟古道心在一起,一石二鸟。 当然,要是祁建安一直不肯按照他们说的做,那就只能被永远囚禁在这里,什么时候六合仙宗的人心情不好,就能随意杀了他。 锁仙阵不是一般的地牢,位于六合仙宗的正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六合仙宗也是占据了有利条件,这锁仙阵应当是远古时候某位大能所绘制,但岁月更替,流年易逝,这么多年过去,大阵已经有所破损,阵法削弱,已经不能得见大阵最初的威力,但却依旧能用于困住普通修道之人。 六合仙宗的第一任宗主发现了这个大阵,便将六合仙宗建立在了大阵之上,以阵法隔绝,使得仙宗内并不会受到大阵影响,但是却能将大阵作为一个先天的地牢,抓来的修士囚禁在阵法之内,相当牢靠。除非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不然都无法破阵而出。同时还能反向利用大阵所集结的灵力修炼。 被困在锁仙阵中的修士,法力会一天天被蚕食。最可怕的是,如果是金丹修士,被长年累月的囚禁在这里,用不了多久,金丹就会被消化于无形。 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金丹就一点点被大阵给吞噬掉了。每天都能清楚地感受到灵力被从体内抽离,对于修士而言,特别是古道心这般天纵奇才的少年修士,何其残忍! 古道心尝试过打坐修炼,但是修炼得来灵气的速度却远远赶不上灵气流失的速度,而且越是修炼就流失得越快。 所以简单来说,他们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 祁建安年纪小,遇到这种事早就慌得不行了,很多时候还会背着古道心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 但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妥协。对于这一点,古道心很感动。 古道心甚至劝过祁建安,说让他跟六合仙宗的人妥协,他不会怪他。但祁建安只是摇摇头,并没有答应,然后就又一个人去哭了。真是难为了这个孩子! 几天后,古道心越来越虚弱,甚至已经不能撑着身体坐住,只能靠着墙才能勉强撑住。 他被方天筹重伤,根本没有医治,又被关在这种地方,每日被大阵吸取灵气,前两天方志遥还进来过,用法鞭抽了他一通,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儿。 古道心觉得自己可能最多撑不住三天了。 意识模糊中,古道心觉得好可惜,之前被飓风卷进了湖里,他画的画都湿了,就算晾干了也是糊掉的一片。不然现在,在临死之前,他还能拿出陆显章的画像看看。 古道心担心,如果自己死了,就再没有人去撩拨那个大冰块,大冰块的内心其实很柔软,只是需要透过那层冷冰冰的外表去感受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传来轻微的动静。 古道心以为又是方志遥过来了,要是今天再被折磨一遭,他能不能在撑一天都是未知。 “古道心,你还好吗?” 这不是方志遥的声音。 第342章 折磨人还需要理由吗? 古道心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站在镇外的人是方志远。 祁建安刚一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到角落躲起来了,一见来人是方志远,就又赶紧出来。他知道方志远跟方志遥不一样,他们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方志远。 祁建安也很虚弱,几乎是跌跌撞撞跑到大阵边上,最后还摔了一跤,十分狼狈,“方公子,你快想想办法吧!在这样下去古公子他、他就要不行了!” 方志远看着古道心的样子,嘴唇抖了抖。 他在来之前有想象到古道心的情况会不太好,被二叔重伤,若是不能及时得到医治,就有可能性命不保,别说还是被囚禁在每日都能吸取修士灵气的锁仙阵内!而且之前他也知道哥哥进来打过古道心,用他们六合仙宗的法宝——降灵鞭! 但是等实际看到古道心的样子,方志远才知道自己想象的程度远远不够,他现在甚至都不明白古道心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能活着! 方志远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也曾任性妄为过,也曾四处挑衅过,也干过不止一件有违道义的事儿,但是他至少坚持一点——不能恩将仇报! 古道心是应了他的要求,才会去救他哥!如果当时古道心没救,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他知道在山洞休息那一晚,是他哥悄悄用宗门秘法往仙宗送信,所以二叔才能那么快找到他们。 而要是哥哥死在了和大王蜂缠斗的时候,这一切自然不会发生。 方志远觉得自己愧对古道心,也坚定,他得为古道心做点什么。 “今日二叔带着哥哥出去赴友人宴,我可以放你们一人出去。” 祁建安急了,“为何只有一人?” “你们有所不知。这锁仙阵里面有修士的时候,能被吸走灵气,外面的阵碑就是蓝色,但若没有修士,没有灵气可以被吸收,阵碑就会变成灰色。阵碑有弟子把守,一旦发现变色就会知道是你们跑了,之后就会立刻通知弟子封闭山门,开始排查各处,直到将你们找出来,所以至少要留下一个人,让阵碑保持住蓝色,争取另外一个人逃离的时间。” “那留下我吧!”祁建安毫不犹豫地说道,“古公子伤势严重,如果不快点离开的话很可能就……” “不,你走。”古道心打断祁建安的话,而且他的话说出来特别平静,没有要逞英雄的意思,“小祁,我……身体不行,没办法御剑,拖着这一身伤……根本跑不了多远。到时候……还是一样会被发现抓回来。咱们两个……都是死。你还能御剑,只要你跑出去,就能……到上清仙宗去报信,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救我。” 别人不好说,但古道心知道,殷霆一定会来,陆镇……也是会的吧! 祁建安快要哭出来,“可是从这里到上清仙宗还要至少两天!一来一回怎么也三到四天,我怕你……” 古道心尽全力扯出一个勉强算得上微笑的表情,“我一定……会撑到你们来,我保证!” 祁建安哽咽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这样安排。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而且古道心说的确实没错。 方志远让给祁建安准备了一身六合仙宗弟子的衣服,让祁建安跟着自己出了山门,然后还将祁建安被扣下来的飞剑还给了他。 方志远并不确定祁建安是不是真的能及时搬来救兵,或者说他其实对此并不抱有信心,因为古道心的状况,可能确实撑不了四天了,而且这几天内,如果哥哥还要对古道心动手,他必死无疑。 方志远能做的,就是给古道心带一点疗伤的丹药,但是也不能太多,不然会被发现。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古道心,其他的,就要看古道心自己的造化了。 祁建安召出飞剑之后,一刻也不停歇地赶往上清仙宗。 赶巧,祁建安到上清仙宗这天,正好是陆显章和萧寂回去这天。 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两方的人已经在几天前回去,但是两人一直没有找到古道心,所以直到前不久,才被仙门召回,说要一起商量找人的事儿,两人这才回来。 在山门口,他们下飞剑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祁建安。 连着御剑两天,祁建安几乎灵力透支,在快到上清仙宗山门口的时候直接从飞剑上摔了下来,要不是萧寂及时看到,甩出灵力掌风接了一把,后果不堪设想,因为从飞剑上跌下来的祁建安已经丝毫没有力气也没有灵力护体了。 “祁师弟。” 已经在半昏迷状态的祁建安一听到声音和称呼就知道是萧寂,一瞬间眼泪都下来了。 “萧……萧师兄!” “古道心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祁建安点头,“之前是在一起,我们……我们被六合仙宗的人抓走,古公子被六合仙宗的长老方天筹重伤……生命垂危,现在……被关在……六合仙宗的锁仙阵,快、快不行了!他让我先回来求救,师兄,你快去……救他!” 祁建安还没说完最后一句话,陆显章就召出飞剑,一道光似的消失在天边。 萧寂招来守山门的弟子,简单说了情况,并且让他们带祁建安进去疗伤,之后也召出飞剑,往六合仙宗的方向飞去。 在铜雀台等了许久的孙长老还有无极仙宗的长老,正想着人不都已经到山门了吗?怎么还没上来?就见到守山门的弟子过来通报,说无极仙宗的那位失踪的弟子回来了,在山门口与陆师兄和无极仙宗的萧寂正好碰到,并告知他们之前是被六合仙宗抓走,六合仙宗还想杀人灭口,而古道心是牺牲自己让无极仙宗的弟子先逃出来报信。陆师兄和萧寂就没有上来,直接御剑去了六合仙宗。 孙长老和六合仙宗的长老惊愕地对视一眼,知道事情要闹大了。 六合仙宗竟然胆敢挟持其他仙宗的弟子,还要杀人灭口,这是要引起公愤啊! 本来这些年其他仙宗就看不过眼六合仙宗嚣张跋扈的作风。再出了这样的事儿,那六合仙宗要是没有个交代,绝对不能善了。 而孙长老也很担心陆显章。陆显章对古道心的重视他已经领教了,要是古道心真出事了,只怕就是在六合仙宗的地盘,陆显章也未必收的住。 六合仙宗有错在先,他们讨伐是一回事,但陆显章要是直接上六合仙宗要人发生了冲突,可就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六合仙宗也是超级仙宗,陆显章就算是年轻一辈第一人,也不能以一己之力挑衅整个仙宗。现在就希望无极仙宗的萧寂能拦着点,他得赶紧把这件事禀告宗主去! 无极仙宗的长老也没愣着,赶紧让门中弟子回去禀告宗主。 另外一边,古道心还在锁仙阵中苦苦撑着。 在锁仙阵中没日没夜,没有时间概念,古道心又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他更加不会花费已经所剩不多的精力去刻意记着自己已经在这多少天了。 古道心也不知道从祁建安走了之后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三天。反正身体是没怎么好转,反而在垮下去,日子长短也没有太大意义。 从被关进来开始,方志遥就没有让人送过饭或者药,要不是有方志远时不时送来培元丹,他真的应该早就死了。 “古道心!” 方志远的声音响起,古道心第一时间以为是幻听,后来又听到了一声,才勉强睁开眼睛。 方志远一脸焦急,“我哥回来了,他一会可能会过来看。要是他发现祁建安走了,一定会迁怒你对你动手,你……” 古道心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可能是因为没有力气。 他其实不是很介意方志遥发现祁建安不在了,反正就算不是这个理由,方志遥也一定会动手,左右,他都很难撑过这一次了。 而这一点方志远也很清楚,所以他刚刚才没有把话说完。 方志远站在大阵外,看着被铁链锁住的古道心,诚恳地说道:“对不起。虽然我救不了你,但是每年你的忌日,我都会给你烧纸,你放心。” 说完方志远才觉得自己这话有点讽刺,但又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 古道心闭上眼睛,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反应。 方志远不能久留,最后看了古道心一眼就出去了。 在方志远走后,古道心慢慢睁开眼睛,缓缓抬起手,牵动锁链带起了轻微的声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拿在手里,有几分犹豫。 这里面的,是鬼泪。 在赵府的那天晚上,看着是一滴鬼泪飘进他的手掌心,但实际上在落到手掌心里后就一分为二了,没有人看到。 他知道鬼泪是怎样逆天的存在,也知道自己这留不住,所以他将其中一颗鬼泪直接交给孙长老,混淆视听,让众人以为他那里已经没有了。但他实际上却偷偷留下了另外一滴。 原本他是想用在提升他的长枪破军上,但现在…… 第343章 交出古渊! 古道心对鬼泪的了解比一般人都要多,因为在黑龙渊就有一本古籍里面记载,详细地说到了鬼泪。鬼泪可以用于提高法宝和丹药的等级属性,添加原本没有的功效,这只是大众流传的。它还有一个特殊的作用,便是覆盖金丹,使修士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即使用灵力探知,也不会发现端倪。 只要他现在将鬼泪滴到贴在丹田的位置,金丹便会被包裹住,他就会暂时变成一个普通人。到时候方志遥进来,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丝毫灵气,就会误以为他已经被锁仙阵消掉了金丹,想来也就不会再折磨他,只能直接杀了他。 而那时候,方志遥的轻敌就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现在还能聚集出一点灵力,可以挟持方志遥或者方志远,离开六合仙宗。 可是这种方法也会两个弊端。第一,就是对鬼泪大材小用,这样夺天地之造化的宝物,居然只是被用来遮挡金丹。用了之后又不能回收,只能眼睁睁看着鬼泪一点点消散,太心痛。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在保命面前,什么宝物都能舍。但还有第二点,很是严重。 用了鬼泪,便会沾染鬼道之气,若是不能及时将鬼道之气炼化,便会伤及自身。尤其是对心性会产生极大影响。 古籍中只是说道会有极大影响,但因为没有实例列出来,谁也不知道这个“极大”影响会大到什么程度,是直接疯魔还是怎么样。 古道心犹豫着,到底应不应该用鬼泪。 这时,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这声音很大,绝对不是方志远,方志远每次过来的时候因为担心被发现都会特别轻手轻脚。 是方志遥! 古道心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赶紧取出鬼泪,贴在腹部,那通红的珠子就好像被古道心的身体吸收了一样,瞬间消失不见。而在古道心丹田内的金丹上,周身蒙上了一层红色发黑光的薄膜。 之后古道心就脑袋一歪,假装昏死。 方志遥下来发现祁建安逃跑了之后,大发雷霆,抽出降灵鞭甩向古道心,将古道心卷了过来。 当降灵鞭刚一接触到古道心的时候,方志遥就愣了一下,待将古道心卷到身前之后,他亲自检查了一番,发现古道心的金丹真的消失了!难怪刚刚降灵鞭甩过去的时候感觉不到一点灵力波动。 方志遥脸上的怒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快意。 他已经听二叔说了,古道心的修为当在他之上,现在看着这么一个修为本来在自己之上的人却没了金丹,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弱得甚至经受不住他一指头,这种将一个天之骄子从神坛上扯下来的感觉真是大快人心! 而且这人还跟陆显章关系匪浅,是陆显章重视之人,要是让陆显章知道他重视的人已经没了金丹,说不定他能在那张万年不变色的脸上看到伤心或者愤怒的表情! 一想到这点,方志遥就止不住地兴奋!握着降灵鞭的手在微微抖动。他现在甚至不怕祁建安会把这事捅出去,还隐隐期待,因为他迫不及待想要亲口告诉陆显章这个好消息!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上清仙宗的陆显章和无极仙宗的萧涵衍来了,而且是气势汹汹好像是来挑衅的样子。 方志遥心口狂跳! 来了!他来了! 方志遥转身就要出去,身后跟着的人问道:“那这人怎么处理?” 方志遥已经没有心思在古道心身上,“跟以往一样,填阵眼!算了,你们别动,我亲自送他最后一程,到时候也好跟陆显章有个交代!” 假装昏迷的古道心还没想到什么阵眼,但就是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而当他要召出长枪的时候,腰上的降灵鞭就直接将他甩了出去。 古道心感觉自己飞出了十几米远,然后很快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往下吸。他挣扎着想要摆脱这股吸力,却这么都做不到,只感觉自己越陷越深,不知道陷到了什么地方。 他现在是不是还在锁仙阵内?方志遥说的阵眼难道就是锁仙阵的阵眼? 过了一会,吸力突然消失了,但古道心摔在地上,但却不是那种平坦的地面,很硌得慌。 古道心伤势严重,刚刚又被抽了一鞭子,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勉强支撑坐着,结果定睛一看,瞬间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是一片虚空世界,原本除了黑暗和相互冲撞的灵气之外什么都没有。大多数法阵的阵眼都是如此,阵眼之中遵循某种规则而不断冲撞的灵气就是支持法阵运行的灵气来源。 一般简单手绘并且通过一些辅助材料摆出来的法阵并没有阵眼,比如传送阵。只有这种能够影响到一方灵气运转的超级法阵才具有阵眼,阵眼之处便是这一方小天地灵气最强之处,也往往是灵脉的中心。 但是此时,这片虚空之中,还有无数堆积起来的尸骨,古道心现在就正坐在这些尸骨之上。 他奋力站起来,想找一块没有尸骨的地方站住脚,居然都找不到。 这时候古道心突然想起方志遥的话,方志遥说“跟以往一样,填阵眼”! 所以他不是第一个被填进阵眼的人,但是方志遥为什么这么做?就算六合仙宗心狠手辣,对于犯下大错的弟子要处死,要填阵眼,但是这也太多了!即便是从六合仙宗创宗开始便如此,也不应该有这么多的尸体!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人犯下不可饶恕的死罪? 古道心仔细看了看,在尸骨中找到了一些残存的衣料。能存下来的应该都是时间比较近的,但却不是他所见过过的六合仙宗的衣服。 若说是从前的款式,但既然方志遥能说出那句话,那就代表他曾经拿人填阵眼过,他才多大?如今六合仙宗的衣服至少已经有百年的传统。 那么由此推断,被推下来填阵眼的人,并不是六合仙宗的弟子。 古道心回想起从前听殷霆提过,人修对妖修有很大的恶意和偏见,每当人修有无故失踪者时,若是稍微有点名头的修士,那就会把罪名冠到妖修头上,说是妖修将人杀了。所以可见,每年修真界都会有人失踪。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修真界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有人就会有矛盾,就会有争斗,谁在什么隐秘的地方被人杀了,除了凶手之外没人知道,又或者是到山中除堕化妖兽的时候被反杀,被堕化妖兽吃了,尸骨全无,都有可能。 但是不是就会有人借着这种情况,肆意捕杀修士,就是为了填阵眼? 锁仙阵是上古法阵,而延续至今,想必下面灵脉的灵气也已经大不如前,在加上阵法本身就有破损,想要维持运行应该会有一定难度,六合仙宗是不是有可能就为了锁仙阵的继续运行,而用修士来填阵眼? 在阵眼之中灵气冲撞,再加上锁仙阵的特殊性,会与修士体内的灵气形成共鸣,用不了多久,修士体内的灵气就会爆体而出,与这些来回冲撞的灵气融为一体。 古道心冷汗之下,若不是有鬼泪包裹着他的金丹,将灵气全部封锁起来,他现在很可能已经爆体而亡! 但是他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已经感觉到这些冲撞的灵气一拨高过一拨,而且鬼泪正在消散,快的话可能过不了一刻钟,鬼泪就会完全消散,到时候他体内的金丹就相当于暴露在整个虚空之中! 不行!他不能在这等死!他要想办法出去!陆镇就在外面!他来找自己!他一定要活着出去! 可尽管古道心的求生意识强烈,但是在这片虚空世界中,什么都没有,除了他自己和脚下的堆积如山的尸骨,还有越来越强的冲撞的灵气,什么都没有! 古道心几乎要绝望了! 外头,陆显章和萧寂正在跟方志遥对峙。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见到方志遥,陆显章只有一句话,“交出古渊!” 萧寂就冷冷看着方志遥,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方志遥哈哈大笑,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从来没觉得自己在陆显章面前如此的扬眉吐气。 “交出?你确定吗?你还要一个废人?” 萧寂眼神一震,“你什么意思?” 方志遥看向萧寂,“我实在不明白萧道友你在这做什么,你们无极仙宗的那个小弟子早就跑了,你们能在这也是他报的信吧?他都平安无事了,你还来这做什么?” 萧寂眼神更冷,“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方志遥微微吃惊,“哎呦,真看不出来古道心人缘这么好,连萧道友都这么关心他。只可惜啊,他已经被锁仙阵化了金丹,现在只是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了!” 话音刚刚落下,萧寂还没反应过来,陆显章就一剑刺了过去。 这一剑不仅仅蕴含了强大的灵力,其速度之快也是前所未有。 直到这一刻,方志遥才看清楚自己和陆显章之间的差距,才明白自己之前不断叫嚣着要跟陆显章争个高低有多可笑! 方志遥想躲,但他实在没有能力躲开这直奔面门的一剑! 第344章 天经地义 “竖子尔敢!” 不远处爆出一声大喝,一柄莲花小斧飞过来,挡开了陆显章的剑。 方天筹纵身跃现,落地之时莲花小斧也重新飞回了手中。 终于反应过来的方志遥想要躲到方天筹的背后,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居然是被刚刚陆显章那一剑吓软了,现在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方天筹瞪了一眼方志遥,但还是将方志遥护在身后。 “陆显章,这里可是六合仙宗,容不得你放肆!” 陆显章的气势丝毫不弱,握着渊尘上前一步,一向淡漠的眼角发红,微微斜起来的嘴角带着凶狠的杀气,几乎是咬着牙齿一字一顿,“把古渊交出来!” 这时候若是康长老在的话一定会指着陆显章说——看看你这一身凶厉之气,像什么样子! 方天筹心里一咯噔,转头瞪着方志遥。 方志遥立刻解释:“是那个无极仙宗的弟子逃走去报信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逃走了!” 方天筹心里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人家救兵都搬来了,自己这边居然都还不知道人跑了! 当初方天筹会把古道心重伤并抓回六合仙宗,是想着这件事绝对不会被别人知道,但是现在既然陆显章和萧涵衍在这里,想必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都已经知道了! 而且看方志遥的样子,已经直接坦白了,现在在死嗑下去对他们不利,不如将古道心还给他们,说不定还有商议的余地,不然他们六合仙宗真的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其他仙宗说不定会以此为由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还不把古道心带来!”方天筹吼完了方志遥就又转头看向陆显章和萧寂,“此事就是个误会,我们之前并不知道那妖修是在你们上清仙宗修习法术的,虽然那位无极仙宗的弟子有说,但我以为他是被那妖修给蛊惑了,担心他会做出不利的事儿,才将他暂且关在锁仙阵,但我们并没有为难他,不然他也逃不了。既然你们亲自来要人,那足以证明他的身份,我们放人就是,误会一场,不必大动干戈。” “二、二叔……” “叫什么叫!还不赶紧放人!” 方志遥吭吭哧哧,“可是……放不了了啊!” 方天筹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转头死死盯着方志遥,“放不了是什么意思?” “古道心的金丹已经被锁仙阵消化了。” 方天筹瞪大眼睛,“怎么可能这么快!” 方志遥表情纠结,“也、也正常吧!之前二叔将他重伤,本就是生死一线,我们又没有给他治疗的丹药,就放任他自生自灭,我还用降灵鞭抽了他一顿,重伤之下金丹本就运转缓慢,然后有一直在锁仙阵中,会被这么快消化也属正常。” 还在给方天筹仔细分析的方志遥压根不知道自己正在作死,他每说一句,陆显章的眼睛就要红一分,而他现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见他已经没了金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回原形了,就把他扔到锁仙阵阵眼里了,这会……估计已经尸骨无存。” 修士被填阵眼,可能还留有一副骸骨,但如果没了金丹后在被扔进去,那就真渣渣都剩不下。 陆显章再次提剑而起,方天筹听到古道心死了,也乱了阵脚,慌张之下被陆显章猛烈的攻势给打得节节后退。 萧寂也提剑向方志遥刺去。 方志遥这会腿已经不软了,看见萧寂向自己飞过来,而且还是明晃晃地杀意,赶紧迎战。 他以为自己就算打不过陆显章,但是对萧寂应该可以。然后他很快败下阵来,意识到自己也不是萧寂的对手,只能立刻求饶。 “萧涵衍,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你放我一条生路,今天的事儿我既往不咎!” 萧寂没说话,一招一式都是下死手。 方志遥左肩、下腹和腿上都被重伤,鲜血铺洒在六合宝殿的玉阶上,十分刺目,“萧涵衍!你疯了!你敢杀了我,就是让六合仙宗和你无极仙宗敌对!” 萧涵衍腮部动了一下,沉冷地说道:“敌对便敌对,我无极仙宗怕你们吗?你既敢消了他的金丹,我今天便刨了你的金丹!” 方志遥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伤了古道心,萧涵衍会跟对待生死仇人一样对待他,他们不是才认识没多久吗?这么快就成为知己了?那个古道心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护着他!还是从来不会护人的陆显章和萧涵衍! “古道心跟我有过节在先,我怎么对他都天经地义!” 直到这个时候,方志遥还在不怕死地挑衅。 萧涵衍眼底结冰,“那你伤了他,便是与我有过节,我怎么对你,也一样天经地义!” 方志遥心下一凉,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包围。 陆显章还在和方天筹交手。 至极的愤怒让陆显章灵力爆发,突破了之前卡住多年的瓶颈,隐隐在结婴的边缘。 但现在绝对不是突破的时机,他死死压制要结婴的感觉,宁可被反噬重伤,也要先杀了方天筹! 陆显章记得方志遥的话,方天筹重伤了古道心,还险些杀了古道心!而且现在…… 方天筹也感觉到陆显章快突破了,他本来还要松口气,想着陆显章要突破的话就得找个隐秘的地方去闭关,就暂且没事了,他还有时间好好想想对策。 但他没想到,陆显章会拼着被反噬,也不肯放过他! “陆显章!再这样下去你绝对会被反噬!到时候伤了金丹,你日后要还想结婴就难了!” 陆显章回应给方天筹的是更加猛烈的攻击。 方天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小辈压着打到这种地步,而且对方还越打越猛!自己险些要招架不住。 这是旁边传来一声惨叫,方天筹心中一惊,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萧寂长剑刺入方志遥的丹田,一阵金色的光芒从方志遥的丹田飘出来,那是消散在空中的金丹! 方天筹眼睛瞬间红了!心中一阵气血翻涌,猛地吐出一口血! 而与此同时,陆显章的渊尘,贯穿了他的身体! 只要渊尘再偏过一寸,他的下场就会跟方志遥一样!而现在,他也能稍微感觉到灵力的流失,因为他被伤了灵脉,就算不会变成普通人,但此生再难有进益,断了一个修士的仙途,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六合仙宗整个都乱了! 宗主在外远游,不知归期,仙宗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方天筹主理,但现在方天筹自保都成问题,自然不能指挥其他人。 而一众六合仙宗的弟子又被仿佛杀神附身的陆显章和萧寂吓住,根本不敢上前,只能在最外围比划着。 还在阵眼中的古道心已经要撑不住了,覆在金丹上的鬼泪已经出现了一个突破口。 对于阵眼中疯狂冲撞的灵气而言,露出一个小口跟整个露出并没有什么分别。 这些灵气已经在于古道心的灵气相呼应,古道心能清楚地感觉到这种自己的灵气却几乎要不受自己支配的恐惧感。 目前只是因为金丹的大部分还被鬼泪包裹着,而鬼泪的阴气又太重,所以古道心体内的灵气虽然已经开始冲撞动荡,却没有跑出去。 上古时期就存在的阵法,里面冲撞的灵气也有从上古时期就开始酝酿储存的,甚至都快要生出灵智,成为气灵。 这气灵恐怕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古道心的这种状况,共鸣了这么久还没能将灵气给引出来,便失去了耐心,开始主动往古道心的丹田里面撞去。 阵眼中的从上古就残留下来的灵气,糅合了后来这些被抓来填阵眼的修士被吸收的灵气,支撑着整个法阵的运作,并且戾气深重。而且就从这法阵的效用来看,当初布置这法阵的上古大能,只怕也不是什么善类,法阵中本身就被圈着极重的暴戾之气。 丹田对暴戾之气自有识别,但是这些灵气存在的时间太久,已然有了些智慧,成为半气灵的存在,便能伪装自己,成为普通的可以吸收的灵气,金丹便不会拒绝。 古道心感受着狂躁的灵力疯狂地涌入丹田之中,心下大乱。 暴戾的灵气进入丹田之后,就开始原形毕露,前仆后继地冲撞他的金丹,想要将金丹冲碎掉,然后好将爆出来的灵气吞噬,化为它们的一部分。 古道心盘膝而坐,运起原本自身的灵力与这些外来的灵力对抗。 但他现在太虚弱,能调动的灵力非常有限,根本不是这些狂躁的灵气的对手,如今也不过是靠着金丹外的那层鬼泪支撑。 古道心却不知道,那些灵气冲撞得越厉害,金丹外包裹着的鬼泪便散发出越浓郁的红色光芒。 就在古道心觉得自己要被撑得爆体而亡的时候,那一层红色的鬼泪竟然好像倒入沙子中的水一样,完全渗透到了金丹之中,而那些不断冲撞金丹的灵气,也被鬼泪卷在一起被吸收了进去。 已经拥有了一定灵智的气灵察觉到了危险,想要跑出去,但却被鬼泪紧紧吸着,全部拖进了金丹内。 第345章 请罪 古道心原本是觉得自己快要爆体而亡,但这会确实强烈地感觉到金丹好像饱和了,有要突破的征兆。 之前古道心别说有要结婴的感觉,他甚至都还没有碰到要突破金丹的瓶颈,但现在一下子就感觉要结婴,而且痛苦万分! 古道心就算自己没有结过婴,但也听族中前辈们形容过结婴的情形,那是一种升华的感觉,而绝对不是像自己现在这样,痛苦到五官扭曲,即便他是真的要结婴,也一定不是正常的结婴路子! 古道心想要停止吸收灵气,这里的灵气都戾气太重,真要吸进去那可能连自己本来的灵气都会遭到污染。 但是他现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金丹,从鬼泪渗进去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掌握金丹的主动权。金丹飞速转动,周身卷起了灵气的漩涡。 偌大个阵眼的灵气几乎被吸收殆尽,阵法下面的灵脉一时间也补不齐这么多的灵气。虚空之中传来轰隆巨响,古道心仰头看去,只见原本黑漆漆的四周,出现了许多白色的裂纹,有光芒从裂纹中渗透进来。 阵眼要坍塌了! 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撑,这个运转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法阵终于走到了尽头。 阵眼一旦坍塌,整个大阵就毁了,再也没有重塑的可能,就算是当初布置这个大阵的那位远古大能,也只会选择重新布置一个法阵。因为要修复阵眼,原比重新设立大阵要难得多。再说当今这个修仙界,估计也找不出来几个有能力修复上古大阵的阵法师。 虽然这些灵气都带有戾气,但是不可否认,金丹吸收了这些灵气之后,不但没有即将要爆体的感觉,古道心的身体状况得到了一点改善,身上的伤已经在自动愈合,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膨胀的力量感。 古道心感知了一下自己的丹田和金丹,金丹的表面裹着一层红色的光,和鬼泪的颜色相近。 不难判断出,那么多的灵气涌入古道心的丹田,古道心不但没有爆体而亡,还将这充足的灵气吸收到金丹中,都是因为鬼泪的缘故。他竟然从来不知道鬼泪还有这样的作用。 这是阴差阳错让他碰上了,如果鬼泪没有这样的效果,他现在就是个新鲜的死人了。 虚空之中的缝隙越来越大,已经足够一个人通过,古道心飞身而上,从缝隙中飞了出去。 飞出去后的古道心还在锁仙阵中,但是阵眼已经坍塌,锁仙阵也没有了原本的作用,再困不住人。 古道心飞出锁仙阵,转头看着整个大阵在一阵强烈的光芒之后归于暗淡,阵法上全部都是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纹。 古道心单膝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他还没有适应金丹内暴涨的灵力,身上的伤也还没有完全恢复,方天筹给他的最后一击几乎算得上致命伤,要不是他身为妖族抗打能力强,早就死了多少回。刚刚连用法力飞出阵眼和锁仙阵,还是有些勉强了。 现在他应该盘膝而坐,调理一下金丹中尚且不能完全驾驭的浓厚灵气,之后就出去找陆镇。但是…… 古道心低头,看着周身萦绕的黑气,眼神愤怒而绝望。 鬼泪渗透到了金丹中,也将鬼气与金丹融为一体,还有这些暴戾的灵气,自带邪气。 鬼气与戾气,都在他的金丹之中!而他现在还没有将这些消化,也无法控制,便只能任由这些鬼气和凶戾之气萦绕周身。他若是这幅样子走出去,一定会被认为是魔修,然后被群起攻之,成为整个修真界喊打喊杀的对象!到时候,陆镇,向来嫉恶如仇、痛恨魔修的陆镇,也一定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不!他不能就这么出去,他不能让陆镇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古道心召出飞剑,用他所能调动的灵力,驱使飞剑,隐遁行迹,飞往黑龙渊。 锁仙阵坍塌的动静太大,整个六合仙宗都在一片地动山摇之中。 六合宝殿的众人都停下了动作,重伤的方天筹神色一变,“不好!锁仙阵出事了!” 方天筹顾不得跟陆显章继续缠斗,灌了几颗培元丹和溯洄丹后,就捂着伤口带着一众六合仙宗的弟子赶往地下的锁仙阵。古道心和萧寂也跟了过去。 方志遥就睁着无神的双眼躺在地上,无人管也无人问。 众人下到锁仙阵,就看到原本巨大的阵法已经分崩离析,大阵之上都是裂缝。走到裂缝边缘往下看,深不见底。阵眼方向的裂缝最为严重。 古道心和萧寂四下寻找,都没有找到古道心。 虽然看眼下的情形,像是古道心冲破法阵逃了。可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之前已经被方天筹重伤,一直没有得到医治,伤情应该恶化才是,还被方志遥用降灵鞭打了一通,应当会加重灵气的溃散,之后又被锁仙阵消了金丹。方志遥就算再蠢,也不会弄错古道心的金丹还在不在。 如此情况下,他怎么还能冲破大阵逃走?难道是有别人救走了他? “好啊!好啊!”方天筹踉跄退后两步,扶着一边石雕灯架才站稳,“好一个里应外合!你们在外面吸引我们的注意,派人从后面救走古道心!还口口声声说让我们还人!甚至借此大打出手!以前怎么没看出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的人都这么有心计?” “我们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认,不要捎带上宗门。” 萧寂决定来救古道心,唯一的压力就是对仙门那边不好交代,严格来说古道心跟他真没什么关系,而且祁建安已经回去,他更没有合适的理由站在这。 真正的理由,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应该已经让仙宗失望,现在,他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仙宗被他人诟病,尤其是方天筹这样的人。 方天筹瘫坐在地上,惨笑不止。 一天之内,他的侄子被废了金丹,自己也受了重伤,修为再难精进,而他们六合仙宗的立宗大阵锁仙阵又被毁了!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他们?! 陆显章和萧寂都没有理会方天筹,他们又在四周找了一圈,在确定古道心真的不在之后,这才离开六合仙宗。 回到上清仙宗,陆显章片刻没有耽误,直接去找宗主请罪。 上清仙宗的宗主天一真尊,高坐在通天台上,目光平静地看着跪在下面的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显章,你可知错。” 陆显章声音低沉,“弟子知错。” “既是知错,为何还要明知故犯?” 陆显章微微垂眼,却目光坚定,“弟子,有想要护着的人,即便是明知故犯,也想护他周全。” “那你可护住了?” 陆显章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没有言语。 天一真尊叹息,“当年,我也问过你父亲同样的问题,他的回答和反应,跟你一模一样。显章,你父亲痛苦半生,我不想你走他的老路。你去冰火阴阳境反省三年,不得出。” 陆显章还是面无表情,但眼中的执着坚定却分毫未减,“是。” 在进入阴阳境之前,陆显章找到殷霆和楚河,希望他们能继续寻找古道心,二人答应,就算没有陆显章的嘱托,他们也一定会继续寻找。 反倒是陆显章,他该多担心担心自己,对于修士来说,三年的时间虽然不算长,闭个关可能就过去了,但是去了阴阳境那种十去九不归的地方,就算是他,能不能熬过三年还说不好。 萧寂也跟着长老回了无极仙宗接受惩罚。虽然六合仙宗有错在先,但到底祁建安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而萧寂和陆显章一起大闹六合仙宗,还废了六合仙宗的首席弟子方志遥,长老方天筹也被重伤。这便不是能轻易了了的。 殷霆和楚河跟康长老和孙长老告了假,出去找古道心,但是找了好些天都没有消息。 他们想再问问陆显章去六合仙宗那天的细节,但陆显章已经进了上清仙宗的秘境阴阳境,联系不到。 回到上清仙宗,殷霆坐在桌子前使劲儿抓头发,“古渊到底去哪了!他到底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救了?” 楚河啧了一声,“我觉得应该是被救走了。按照陆显章的描述,当时的古兄已经没有自救的能力,不能会突破锁仙阵,还把锁仙阵给毁了。他要是真有这个能力早就跑了。再说当时陆显章已经在外面,古兄应该知道,他那么在意陆显章。陆显章都找来了,他还会避而不见自己跑了不成?所以我推测,古兄一定是被别人给救走了。” “可是谁能救他?而且都这么多天了,他若是真被人救了,那也该给我们送个信,让我们放心才是。” “那也未必,也许到现在古兄还在重伤昏迷也未可知。” 殷霆气恨地垂了一下桌子,“上清仙宗也太过分,竟然就只派出了十几个人去寻找古渊,十几个人能顶什么用?” 第346章 困龙锁 楚河不尴不尬地一笑,“其实说句公道话,上清仙宗还能派人去找就不错了,而且还是派了十几个人去找。陆显章为了找古兄,杀上六合仙宗,他跟萧寂一起,废了方志遥的金丹,又重伤了在六合仙宗内地位超然的长老方天筹,六合仙宗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找上清仙宗要说法。” 殷霆皱眉,“是他们伤古渊在先。” “是,但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伤了古兄,要去讨伐也该是妖族去,陆显章去算个什么意思?他有什么立场?唯一能挂上边儿的就是古兄在上清仙宗学习,上清仙宗有义务保证他的安全,而上清仙宗在这么手忙脚乱的时候还能派人去寻找古兄就是基于这点。但就算因为这样,陆显章的行为也太过了。其实天一真尊让陆显章去阴阳境反省三年,也是一种变相的维护吧。不然依着六合仙宗的尿性,一定会叫嚣着让上清仙宗交出陆显章。” “六合仙宗!”殷霆咬牙切齿,“我早晚灭了他们!” 上清仙宗这边一直没有动静,就是在等着六合仙宗过来兴师问罪。他们也不是毫无准备,日前已经跟无极仙宗商量好,只要六合仙宗过来问罪,他们就一起先发制人,先说六合仙宗的方志遥自不量力,且不顾同门师弟的安危非要去偷取大王蜂的蜂蜜,惹的大王蜂对他们发动攻击。 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只是正好路过,但还是主动去帮忙。但那方志遥却丝毫不知道感激,还不顾场合地要跟无极仙宗的萧寂当场切磋,最后更是去激怒了蜂后,导致了接下来事情的发生。 明明被古道心救过一次,在场众人亲眼所见,却故意当做不知道,或者没有发生过这件事,还恩将仇报迫害古道心,这样的人本就是死有余辜,萧寂废了他的金丹已经是手下留情,算是顾及六合仙宗的颜面了。 至于方天筹那边,也还好解释,就是说方天筹以大欺小在先,只不过还是技不如人,被一个小辈给伤了。 这件事本就是六合仙宗有错在先,若不是他们自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古道心,并且能让祁建安闭嘴,那什么事儿都没有,只能怪他们咎由自取。 这样虽然看起来态度强硬,但其实严格来说真不算什么,而且态度越是强硬,才能越是表明他们的立场,绝不退缩。 这些年来六合仙宗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借此机会打压一下也应该,而起他们这样做也算是给了六合仙宗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们能给予一定的补偿,但是不能太多,更绝对不会将陆显章和萧寂交出去给六合仙宗惩罚出气,这绝对没得商量。 然而等了好几天,也不见六合仙宗的人上门。隔了几天之后才知道,六合仙宗竟然被妖族给警告了。 六合仙宗的宗主之前并不在仙宗内,仙宗的人没动静是打算等着宗主回来主持公道,并且已经用宗内秘法给宗主传信了。 然而就在六合仙宗宗主火速赶回仙宗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了妖族的堵截,被妖族的几位大族长老好一顿围殴,说六合仙宗胆敢对他们送出去学习的年轻一辈出手,是不是想挑衅整个妖族?是不是想开战了?真要开战的话他们也无惧,哪怕拼着灭族的危险,也一定要头一个灭掉六合仙宗!鸡犬不留! 方天筹送出去的信是断章取义,只说了他们如何如何被陆显章和萧寂欺辱,却没有提他们做下的那些丑事。 当然,六合仙宗的宗主并不是什么好人,就算真知道了,也一样会像当初的方天筹维护方志遥一样,维护自己门派的弟子。但是有理和没理终究有区别,就比如现在,他被妖族的人揍到了跟前,却不能说什么,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呼应其他门派的人跟他们对抗妖族。就是白白挨了一通揍,还被威胁不能去找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的麻烦,也不能为难陆显章和萧寂。 吃了这么大的亏,六合仙宗宗主自然气恨,但却无能为力。 锁仙阵被毁,又损失了一个儿子,弟弟也重伤,六合仙宗也算元气大伤,这时候也确实不能与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同时为敌,再说还有妖族的人暗中盯着,这次的哑巴亏,只能认下。 不过六合仙宗的宗主也终于意识到,严格约束门派弟子有多重要。这样的事,绝对不能有第二次。 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一听就放心了,对妖族也有了点好感。上清仙宗更是加派人手去寻找古道心。妖族那边也派了不少人出去。 虽然妖族那边看起来也很紧张,但殷霆却觉得很奇怪,这紧张的程度根本不够。 在外人看来是够了,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古道心的真实身份,但是殷霆知道,黑龙族太子身受重伤、下落不明且生死未卜,怎么可能就是现在这点阵仗?黑龙王和王后有多宠爱这个儿子,殷霆很清楚。 想了想,殷霆还是决定回妖族一趟。 殷霆去跟康长老告假,康长老很快就同意了,他也很担心古道心。虽然古道心是他教过的最顽劣的学生,但是至少他看得出,古道心心性纯善,虽性情不羁,但也是侠肝义胆。而且身为好友,殷霆担心古道心,想要回去看看,也实属正常。 殷霆回去之后先去见了自己的父母,得知古道心确实已经回来了,心下终于安定。 “这个混蛋,回来也不告诉我!” 殷霆的母亲安慰他,“你不要怪小渊,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此次秘密回来,妖族中很多人都不知道,没有让你知道也是怕在传消息的过程中会被泄露。” “他怎么了?”殷霆瞬间紧张起来,“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我听说六合仙宗的那个长老重伤了他,而且他又在锁仙阵中那么长时间……” 殷母摇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但是切记,不要在他面前哭出来。他会更难过。” 殷霆的心猛然一沉,他从出生到现在,只有小时候哭过两三回,所有墨凤族的人都知道他不爱哭,但是母亲却说一会让他忍着不要哭出来……古渊的情况到底有多糟! 殷霆首先想到的就是古渊快不行了,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想必现在妖族的大军早已经荡平六合仙宗,向整个人界进发了。 深吸一口气,殷霆转身飞往黑龙渊。 黑龙渊比以往更加戒备森严,就算是他,也是经过了层层检查才得以进去。 之后还有人先去里面禀告,得到了允许之后,殷霆才能进去黑龙宫内殿。以前,他都是想来就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守卫带着殷霆进入内宫,却没有停留在内宫,而是从内宫的中心密室通道进到了黑龙宫的下面。这是黑龙族最隐秘的地方,也是每一个黑龙族皇族的诞生之地——龙晶地宫。 每当一个皇族龙蛋被孕育出来,就会放到地宫这里。 整个地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凝结了前代所有黑龙王的心血结晶。阵法不仅能够保护龙蛋的安全,还能调动黑龙渊的灵气,使龙蛋得到最好的滋养,确保每一颗龙蛋都能顺利孕育出新生命。 而此时,在地宫的中心,也就是阵眼的位置,古道心披头散发地闭着眼睛盘膝坐在地上。身上穿着宽大的法袍,法袍的背后和两袖上也都绘制着阵法。 最让殷霆震惊的是,有六条来自于不同方向的锁链,锁在古道心的颈部、腰部还有四肢。 “古叔叔,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用锁链锁着古渊,为什……” 殷霆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锁住古渊的并不是普通的锁链,竟然是困龙锁! 殷霆的心瞬间揪在一起,他紧紧攥着胸口,呼吸困难! 那是困龙锁!竟然是困龙锁! 除非是犯了滔天大罪待审判的龙族,否则绝对不会用困龙锁! 表面上看着,好像古道心的脖颈和腰部、四肢都只是被简单的束缚住,但实际上,在束缚的黑环之内,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细针。在扣上困龙锁的同时,这些细针便会扎进去。扎进脖子、腰部、四肢。 而且困龙锁还是用困龙岩所炼制。困龙岩属天才地宝,是龙族的克星,不过这世上仅有六块困龙岩,就被炼制成了这一整套困龙锁。 只要是被困龙锁舒服住的龙族,不需要其他任何外力,便是求成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 古道心似乎感觉到有其他人来了,猛地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也把殷霆给吓了一跳,原本应该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竟是全部黑洞洞的,在中间瞳孔的地方有血红色的光芒流转。入魔都没有这般骇人的眼神! 古道心站起来,张开双手怒吼着向殷霆的方向扑过来,但因为被困龙锁束缚着,并没有移动多远,身上瞬间血流如注。 第347章 片刻清醒 古道心的母亲看到这一幕顿时扑在丈夫怀中崩溃大哭。 这个跟自己的丈夫一起治理黑龙族百年的女人,在外永远坚强镇定,比大多数黑龙族的男人还要勇敢坚定,但这会,却是如此泣不成声,悲伤不能自已。那是她的孩子啊!在那流血受罪的是他的孩子啊!而她就只能这么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殷霆哽咽,“他……不认识我了?” 黑龙王痛苦难当,一边轻轻拍着怀中妻子的后背,一边说道:“不仅是你,我们他也不认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黑龙王沉痛道:“日前他拖着一身伤回来,把我们都吓坏了。那时候他神志尚且清醒,第一句话就是让我派人去警告六合仙宗,不要对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出手,不准为难陆显章还有一个叫萧寂的修士。之后才说了事情大概经过,又极力劝我不要对人界出手,在我答应之后才昏过去。这一昏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神志不清了。他不认得我,不认得他母亲,还对我们出手!” “可是……为什么?他被六合仙宗的长老重伤,之后被关在锁仙阵,也不应该会变成这样!而且如果是他自己逃出来的,那他怎么做到的?” 黑龙王闭上眼睛,“他在锁仙阵的阵眼中吸收了鬼泪,之后又将阵眼里所有的灵气都被动地纳入金丹之中。” 殷霆震惊,原来这才是锁仙阵坍塌的真相!竟是因为被古道心吸光了阵眼中的灵气! 接来下不用黑龙王解释,殷霆也能明白了。 当初他就知道鬼泪有两滴,古道心之后就告诉他了,还问过他要不要用鬼泪来加强法器,他拒绝了,他实在很反感阴鬼之类的东西。 他本以为古道心是要用鬼泪来加强法宝或者炼制丹药,却不想会在那种情况下将鬼泪直接吸收!想来古道心该是想用鬼泪来遮掩住金丹的气息,让方志遥轻敌。方志遥也确实信了,后面方志遥还亲口跟陆显章说古道心已经没了金丹。但是古道心应该没有想到,方志遥会将他扔进阵眼之中。 阵眼之中的暴戾灵气与鬼泪相互作用。灵气的冲撞促进鬼泪被金丹吸收,而鬼泪又引着那些灵气进入金丹之中。 这又是夺天地造化的鬼气,又是沉淀千年的戾气,古道心如何承受得住?魔化也不过如此! 古道心的神志一定被侵袭得厉害,不然也不会认不得父母兄弟! “那怎么办?总不能这样任由他下去,也不能就用困龙锁锁他一辈子啊!那还不如杀了他!” 殷霆终是没忍住,一滴眼泪掉了下来。他跟古道心一起长大,他们是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还曾经一起发过誓,一定要将妖族发展壮大,让妖族重拾辉煌! 然而看着古道心这般生不如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困龙锁不仅仅是为了限制古道心的行动,真要限制他的行动有千百种方法,最主要的,是要用困龙锁定住他体内暴走的鬼厉之气。 “渊儿已经到了突破的瓶颈,那些强大的灵力和鬼泪的作用让他提前进入结婴期。如果他能顺利结婴,引来的六九天劫便能帮他除掉体内的鬼气和戾气,将他重新引回正途。” 殷霆重新燃起了希望,“那就是说他还能……” “也不一定,他必须结婴成功才可。” 殷霆短暂而浅淡地笑了下,“他的天赋要是都不能结婴成功,那就没有人能成功了。” 黑龙王摇头,“渊儿的天赋确实好,如果是之前按部就班地修炼,正常地达到要结婴的程度,我也不会担心。可这一次他是被迫提前进入到了结婴期,他的修为还有精神力都还没有达到相应的程度,而且他现在神志不清、心性不稳,在度六九天劫的时候很难集中精神,渡过心劫之时最为危险。能不能撑过去,我们也没有把握。将他关在地宫,也是想借用地宫阵法以辅助,渡劫的时候能起到些作用。” 殷霆的心又沉了下去。黑龙王说的没有把握,那就是代表成功的几率很低,没有人愿意咒自己的儿子。 “大概还有多少天?” “按照现在的情形估算,一个月内,会渡劫。” 殷霆长出一口气,“那我就留在这,等他渡劫,到时候给他护法。” 黑龙王点点头,殷霆是儿子最重视的兄弟,有殷霆在,对儿子的神志恢复也有好处。 “陆显章,到底是什么人?” 殷霆一顿,他以为黑龙王这么问是因为古道心在昏迷之前还在说让妖族对六合仙宗施压,不要为难陆显章和萧寂,他还纳闷,怎么古叔叔只问陆显章,不问萧寂? “陆显章是上清仙宗的首席弟子。” “这我知道,”人修年轻一辈第一人,黑龙王也听过陆显章的名字,“我是说他跟渊儿是何关系。” “我们在上清仙宗学习,古渊他课上不太守规矩,授课长老便让陆显章课后多教他规矩,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古渊的表字道心,也是陆显章给取的,意在除魔卫道……无愧于心。” 说道“除魔卫道”,殷霆的话微微停滞了一瞬间,只是并不明显。 他想着,如果古道心不能顺利通过六九天劫,有大阵护着,有他们护法,保住性命不难,但只怕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鬼气和戾气彻底侵袭心智,古道心就会变成他原本要除的“魔”。 到时候,这样的表字,该是多讽刺,而陆显章,也势必会站在古道心的对立面。 古道心最不愿意的,就是与陆显章为敌,即便到时候他神志不清,但在内心最深处,哪怕只还保留一点本心,也必定痛苦万分。 黑龙王点头,“渊儿自神志不清之后,唯一说出来的完整的话,就是陆显章的名字,我和他母亲不止一次听到,他口中喊着“陆镇”。可见那人对他的影响之大。如果能把陆显章带来黑龙渊,应该会对渊儿有很大帮助。” 殷霆摇头,“不可能。” “为何?他不愿?” 殷霆苦笑,“他愿不愿我说不好,但是他就算愿意也来不了。他伤了六合仙宗的长老方天筹,虽然是为了古渊,但是他作为上清仙宗的弟子,并没有这个立场,所以被上清仙宗的宗主罚去阴阳境反省思过三年。三年不得出。在阴阳境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就算是门派长老都不一定能自保。陆显章虽然修为在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却也不一定扛得住。而且他也是突破在即,阴阳境中虽然不会有外人打搅,但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中突破,更加大了失败的可能。那里可没有人给他护法,扛不住六九天劫,也是死路一条。” 黑龙王没想到陆显章会受此重罚,又想到对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才会如此,心有感激,想着如果陆显章真的能从阴阳境中活着出来,他定然会送上一份大礼感谢。 “阴阳境虽然危险,但如果他能活着出来,元婴的修为一定得以巩固。” “没错,危险之中也是机遇,古渊若是能撑过这一遭成功结婴,他也就不算白受这些罪。” 自那日后,殷霆便没有回上清仙宗,但也有让父亲那边到上清仙宗告了长假,之后就每天到地宫中来,跟古道心说话。 古道心还是一直没有清醒过来,看这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殷霆的话听进去,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一片漆黑中一团猩红。 有一次,殷霆跟古道心说,陆显章被罚到阴阳境去了,古道心居然恢复了短暂的神志,赶紧高兴地让人去告知黑龙王和王后。 夫妻俩匆匆赶来,看到古道心黑白分明的眼睛,激动的语无伦次。 “你做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清醒了?” 还没等殷霆回答,下面的古道心就先问道:“陆镇怎么了?为什么会被罚去阴阳境?” 黑龙王夫妇明白了,原来是殷霆提到陆显章。 儿子到底是有多在意这个人,才会在迷失神志的时候听到陆显章的名字就有所反应?如果不是因为陆显章在阴阳境中,他们就是绑也会把陆显章给绑过来。 殷霆不敢说实话怕刺激到古道心,便换了个说法:“陆显章去救你,得罪了六合仙宗,当时妖族这边又还没有反应,上清仙宗的人担心六合仙宗会对陆显章出手,再加上当时陆显章马上就要突破元婴,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所以就决定让他去阴阳境。这样也算罚过了,要是后面六合仙宗还来闹事,这就是他们能给出的最大的交代。” 古道心还是很担心,就算六合仙宗这边摆平了,但那可是阴阳境,令多少修士闻之色变的地方,陆镇又要突破,能看扛得住吗? 这个问题也没有困扰古道心多久,因为他又神志不清了。又开始不认识人。 不过能有短暂的清醒,也算是个好现象。 二十天后,黑龙渊上空,云海涌动,有来自四面八方的金云笼汇聚过来,笼罩在黑龙殿的正上方。 第348章 八年 其他妖族见到黑龙殿这边的异像,有欣喜有嫉妒。 之前没听说黑龙族有人要突破啊!而且看着这天象,金云滚滚、梵音阵阵,当真是声势浩大!妖族结婴的修士本就在少数,百年未必能出一个。而结婴也分上中下三品。眼下来看,若是成功了,绝对是上品元婴! 果然不愧是黑龙族,出一个元婴就是上品!只是这结婴之人到底是谁? 众人纷纷猜测,但是没有一个人想到结婴是古道心。因为古道心三年前才刚刚凝聚出金丹,往往结丹后要用两年左右的时间来巩固修为,之后才可继续稳步提升修为。 从金丹到元婴,就他们妖族而言,最快的也要三十年。 六九天劫是结婴必须经历的,而其中的雷劫杀伤力最强,若是没有法阵辅佐,一道天雷下来直接铲平一个山头再容易不过。 黑龙族挑选了四位长老,加上黑龙王夫妇还有殷霆的父母,八人一起,各控一方,为古道心护法。 而中间的古道心却挣扎不断,好像困龙锁都不能限制他的挣扎,鲜血不断涌出,从身下蔓延开来,众人都不忍直视。 站在外围的殷霆本来帮不上什么忙,但他看着古道心这样实在煎熬,灵机一动,突然喊道:“古道心,陆显章还在等着你回去!” “陆显章”三个字一出来,古道心果然冷静了许多,但还是有些挣扎的迹象。 殷霆见有效果,便继续诉说着从到上清仙宗开始,古道心和陆显章之间经历的点点滴滴。他现在只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要拦着古道心和陆显章接触,如果早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和陆显章有关的事情才能让古道心勉强保持神志的话,他一定会多多地让两人在一块,他就在旁边看着,这会便能一件件地详细讲给古道心听。 尽管殷霆讲的很粗劣,有些地方还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因为好多细节他也不不知道,但古道心却挺得很认真,越来越平静,甚至连黑色的眼睛和血红色的瞳孔都在往正常恢复。 黑龙王和王后微微露出欣慰的神情,但是那笑容却满是心酸。因为他们知道,对儿子的真正的考验和磨难,才刚刚开始。 六九天劫主要分为两步,一步是五十四道雷劫,一步是心劫。 能抗住五十四道雷劫,就算成功了一半。 五十四道雷劫,每天三道,分十八天。 当撑过第十八天的时候,众人都松了口气,以为接下来就该是到了心劫了。然而当第十九天的雷劫继续劈下来的时候,众人都措手不及。 明明五十四道雷劫都劈完了,怎么还有?而且还比之前更加厉害! 前面五十四道雷劫都是正常的白色,到了第十九天,居然是紫色天雷!这该是在九九天劫上品化神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紫色雷劫!怎么现在就出现了?! 紫色雷劫的出现震惊了整个妖族!各大妖族的首领和长老纷纷来到黑龙渊外围观望。虽然不能进到里面,但紫色的雷劫比黑龙渊的天柱都要粗,他们就算站在外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他们还要离得远一些,避免被紫色天雷波及到。 金丹之下还有刚刚成丹不满二十年的小辈想看却不能过来看,只能在自家地盘远远观望。 这不要说是妖界头一遭,应该是整个修真界的头一例,以元婴六九天劫招来化神紫色雷劫,这到底结的是什么婴?这真的是结婴吗?可六九天劫又不是作假。 对于这个问题,即便是正在渡劫的本尊也无法作答。 黑龙王他们之前所做的所有准备,都是应对六九天劫,包括法阵等布置,但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紫色雷劫。 阵法被破坏得厉害,殷霆只能赶紧叫来其他长老在外围修复阵法,不然阵法要是完全毁了,不仅整个黑龙殿可能要变成一片废墟,古道心也会受到重创。 过来修补阵法的有黑龙族的阵法师,也有墨凤族的阵法师,两边的阵法师通力合作,总算能暂时维持住阵法的运作。 然而到了第二十天,紫色雷劫再次降临。 所有的妖族都震惊了,他们虽然能从雷劫中得到一些领悟,有助于修炼,但是现在他们根本无心去领悟,都在震惊于为何六九天劫会出现紫色雷电,而且接连不断。 紫色的雷电也出现了十二天,每天三道,总共三十六道。 五十四道六九天劫的雷劫,三十六道九九天劫的雷劫,古道心能撑到现在绝对是奇迹。 阵法师们已经全部瘫倒在阵法外面,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雷劫终于结束,总算开始进入心劫。 众人震惊之余,也很是感慨,六九天劫就是这样的阵仗,那到了九九天劫的时候,该是什么样?每一次天劫的难度都是根据上一次而定,这次的天劫已经到了如此逆天的程度,那么即使将来真有幸化神,想来断然撑不过九九天劫!这样的奇才,真是可惜了! 心劫的时间一般是二十天到四十天。心思纯净的人,过心劫很简单,但如果心里想的事情多,心思重,也不一定是坏心思,反正只要是思虑过多,那么心劫都不会那么好过。 一整个月的雷劫已经成功将古道心的鬼气和戾气洗掉了绝大部分,剩下那一点点,只要古道心能成功渡过心劫,就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也正因为有这些鬼气和戾气在,所以对于古道心而言,要渡过心劫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个月过去,古道心还没有从心劫中出来的趋势。 又是一个月,情形和之前一样,古道心就好像石化了一样,坐在龙晶地宫的中央,一动不动。 鉴于之前的两次雷劫,众人对于这种情况虽然诧异,但也没有不能接受。连雷劫都能出现两次,渡过心劫的时间加倍又如何?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然而半年过去了,古道心还是没有变化。这就太不正常了。 在黑龙渊外围观看的人早已经陆续散去,观看了半年都没有动静,再怎么样的奇观也不会总盯着。 不过现在在妖界,每天大家早上起来第一句问候不是“早上好”一类的,而是——黑龙渊那位的心劫还没结束吗?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在感慨一句——不知道明天会不会结束。 目前还守在龙晶地宫的就只有古道心的父母,殷霆已经回了上清仙宗继续学习,不过有时间的时候还是会经常回来看古道心。 没有了古道心的上清仙宗,清冷如往昔,但是众多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却觉得,这日子比以前过的好像无趣了些。 方志远没有再回上清仙宗。哥哥废了,二叔也日渐消沉。父亲生性凉薄,并没有怎么将长子的情况放在心上,而是着力于培养方志远,大概是有既然一个儿子废了,那就只能练另一个了。 方天阳虽然有在培养方志远,但也不是特别用心,最多就是仙门里的资源紧着方志远用,然后让其他长老多指点罢了,他自己倒没花多少心思,依旧经常在外游历。 说的好听点是天大地大要去增长见闻,但说得不好听,就是去风流快活了。凭着自己六合仙宗宗主的身份到处去招惹那些女修。 大中门派的也就算了,他多少知道顾忌点名声,但是小门派和散修中的女修可没少被他勾搭,始乱终弃也是常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有多少种。 经历了这么一出,方志远的成长倒是很大,每天勤勤恳恳修炼,戒骄戒躁,再不像从前那般轻狂,只是脸上的笑也少了。 八年后。 某天傍晚,殷霆来到黑龙渊,也没让任何人通报,直接就去了龙晶地宫,却没有在熟悉的位置,看到那个熟悉的人。 殷霆愣了一下,转身就要跑出去,结果刚转身就看到门口背光站着一人。 黑色的束腰长袍勾出紧致的腰身,外面罩着暗色银纹的广袖长袍,更显颀长的身形。 那人缓步上前,对着殷霆歪头一笑,“好久不见。” 殷霆眼眶瞬间湿润,一拳打在古道心胸口,“屁的好久不见!我经常来见你,是你从来没有睁开眼睛看看我!” 古道心歉意一笑,“不好意思,这一觉睡得太久了。” 殷霆抬起袖子抹了把眼睛,“什么时候?” “就今早。” 殷霆瞪了一眼古道心,“渡个心劫能渡八年,你怎么这么了不起呢!” 古道心莞尔,“你以为我想啊,可那鬼泪之气还有那几乎化成气灵的暴戾灵气哪是那么好消化的?八年渡劫完不错了。” “那你现在怎么样?”殷霆又有些紧张。即便已经过去八年,但他一想到当年古道心的样子,心里面还是一揪一揪地疼。 “没事了,虽然还有些残留,但已经不要紧。” 古道心是这么说,但殷霆还是有些不放心,下意识地就上下打量了一番,在看到古道心脖子上的伤痕时,瞳孔一缩。 第349章 你将他引以为知己 古道心也注意到了殷霆的目光,摸了摸脖子,不甚在意地说道:“没关系,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殷霆心下苦涩难挡,困龙锁造成的伤,怎么可能会很快消失? “当初你失控,如果不是困龙锁根本控制不住你,你父王也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古道心笑着,“你还怕我怪我父王吗?要是我父王没有用困龙锁制住我,而是放任我凶性大发,那我才该生气。” 听古道心用这样轻松的语调说话,殷霆才稍微觉得自己认识的古渊回来了。 刚刚乍然看到古道心的时候,他恍惚觉得除了那张脸之外,竟都是全然陌生的感觉。那周身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强大而沉冷的气势,竟是一点也看不到昔日好友的影子。这让殷霆有些心慌。 古道心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殷霆想了想后摇头,“没有,最近族里都没什么事儿,我还准备出去历练。” 古道心笑了,“都是快要当凤王的人了,还往外跑?” “不着急,我父王还能在位许久呢!不趁着现在多往外跑跑,真等坐上了那个位置,就离不开了。” 古道心点头,“说的是,你要是没事的话就陪我四处走走。” 说着古道心就转身欲往外走,殷霆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古道心说的比较多,殷霆听着,不过这一次是殷霆一直在说,古道心在听。 不过古道心渡劫渡了这么多年,外面的事儿也都不知道,只能听殷霆说。 殷霆讲了很多事,比如在古道心渡劫这段时间,妖界有些动荡,后面那两年妖界也终于知道在渡劫是古道心,众人的猜测也比较两极化,有些人说太子渡了这么久,怕是不行,要出事。 也有人说这是太子要带领他们妖族重拾辉煌的征兆。就这与众不同的渡劫便足以说明太子会成为站在修真界顶端的修士,他们妖族崛起的日子到了。 当然也有些怀有异心的家伙,试图对他不利,不过都没能靠近黑龙殿。 外面的事情殷霆也讲了一些。 在上清仙宗的学习早就结束了,殷霆通过了三年小考,便回来了。 殷霆讲了很多,但就是没有说陆显章的事,他等着古道心问,却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 最后还是殷霆忍不住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陆显章的事?” 古道心一笑,“我为什么要问他?” “你之前那么重视他,将他引以为知己,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在渡劫的时候差点失控,困龙锁都要制不住你,我就提了陆显章,说了你们之前相处的过程,虽然说得不详细,但你就安静下来了。我都不知道他竟然对你这么重要。你这么多年没有离开黑龙渊,怎么就不好奇他怎么样?” 古道心微微叹气,抬头看着远处,目光放空,“也没什么好好奇的,他应该很好吧。当年他和萧寂去六合仙宗找我,我就想着可能会得罪六合仙宗。陆镇那个人啊,看着识礼守规矩,但很多时候都执拗得很。所以一回来我就跟父王说了。有父王对六合仙宗施压,上清仙宗又一向护短,应该不会出事。再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那你一开始就该告诉我了。还会说那么多废话?” 殷霆黑脸,敢情在古道心这,只要是跟陆显章无关的事都是废话? “他是没事,不过当初也是九死一生。” 古道心的脚步顿了一下,殷霆注意到了。 不知怎么的,看着古道心虽然面上淡了不少,但实际上还是很关心和陆显章有关的事,殷霆就有种莫名其妙的踏实感。 “怎么回事?” 可算等着古道心主动问了,殷霆清了清嗓子说道:“当年上清仙宗还不知道妖族要出面,为了保住陆显章,给六合仙宗一个交代,上清仙宗的宗主天一真尊罚陆显章到冰火阴阳境反省思过。那种地方,进去了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妖族出面,那确实是唯一能保住陆显章的方法,不然六合仙宗如何会善罢甘休?别忘了方志遥是宗主之子,而被陆显章废了的方天筹也是六合仙宗宗主的亲弟弟,是他的左膀右臂。” 古道心广袖下的手攥成了拳头。 “他现在怎么样?” “早就出来了。”殷霆还笑了一声,“反省三年,人没事,还突破到元婴了,这陆显章不愧是年轻一辈第一人,在别人那可能送命的惩罚,在他这反而帮助他顺利结婴。我甚至怀疑上清仙宗的宗主就是知道陆显章能做到,所以才故意那么罚,那可是个整天假正经的老狐狸!” 听到这里,古道心的拳头才松开,缓缓垂下眼眸,没事就好。 “反正你这也渡劫结束了,要不明天就跟我一起出去历练吧!你这元婴期的修为也得巩固巩固。等再过些年,你父王退位,这种说走就能走的日子也再不属于你了。” 古道心点头,“也好,是可以试试身手。” “不过得说好,可不能所有的堕化妖兽都你来,也得让我练几个,回头厉害的再让你动手。” 说到厉害的,古道心就想起当年在穆鸾山上遇到的大王蜂。那蜂后的智慧超乎常人,按理说穆鸾山上不该有这样的堕化妖兽才对。 “在那之后,有没有人调查穆鸾山?” 殷霆一听就知道古道心是什么意思,说道:“当然有,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肯定要去调查一番。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都派人去了,最判断说是穆鸾山下的阴脉不知道因为什么扩张了。从前的阴脉自然不可能孕育出蜂后那般有智慧的堕化妖兽,但是现在拓宽之后很容易。如今的穆鸾山已经不再适合金丹以下的修士历练。就是刚刚结丹的,去穆鸾山也会十分危险,必须有金丹后期的修士跟着才行。” 殷霆现在是金丹后期,但虽是后期,却一直都还没有感受到要结婴的那层屏障,不管怎么修炼都感受不到,所以他才准备出去历练,说不定到外面多看看,杀一下堕化妖兽,就能慢慢冲上去。 阴脉扩张?这种事真是世所罕见。 不管是阴脉还是灵脉,只要形成并成熟之后,就不会再改变。 虽然不说绝对不会改变,但也不能否认确实有人见过变宽的阴脉,只是这个可能性很小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一百万条灵脉当中都未必会有一条会在形成并且成熟之后继续拓宽。 他们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一条拓宽的灵脉,也是运道。 “现在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基本把控住了穆鸾山,也不是说不让别家修士进去,就是现在穆鸾山上数他们两边的人最多,感觉他们就是在用穆鸾山来试炼金丹中期以上的弟子。因为阴脉扩大,穆鸾山上的堕化妖兽很多,绝对不乏练手的,而且又因为阴脉拓宽的时间还不是很长,所以如大王蜂蜂后那般极为难对付的堕化妖兽还在少数,就算是遇上了,还能给金丹中期或者后期的练手。这样的条件不好找。自然要好好把握。” 古道心道:“六合仙宗如何?” 殷霆沉下脸色,“还能如何?废了一个首席弟子一个长老,宗主又不管事,整天四处花天酒地,现在在仙宗里当家做主的是方志远。方志远的变化很大,跟过去相比完全不是一个人。他一个年轻后辈,担起整个六合仙宗的担子也是不容易。一开始还有不少仙宗明里暗里地挤兑他,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没有,毕竟当初是他放了祁建安,之后祁建安才能去报信,念着这份情,两边还给他行过便利,不过也就只有一两次罢了。” “经历得多了,心性有所变化也是正常。他要是还立不起来,六合仙宗就完了。” “我倒想灭了六合仙宗,完了正合我意!” 殷霆的拳头攥得咯吱直响。旁人不知道,他却清清楚楚这些年古道心受的什么罪!别的不说,就说那困龙锁,渡劫八年,那困龙锁就在他身上锁了八年!八年啊! 古道心还云淡风轻地说着什么这些伤很快就会没了,骗小孩子吗?哪怕只是被困龙锁束缚住一个时辰,那伤痕就要一年才能淡去!八年是什么概念?! 而这八年受罪的不仅仅是古道心,黑龙王夫妇,还有他,他们这八年也在时时刻刻受着煎熬。看着古道心被困龙锁束缚,他们的心有多疼!有多疼?! 这一切!都是拜六合仙宗所赐! 这八年来,殷霆一直想着,他将来定要将妖族发展壮大,不说凌驾于人族之上,但定要和人族并驾齐驱,到时候,他第一个就要将六合仙宗夷为平地! 古道心笑了笑,“怎么几年不见,你现在的戾气倒是比我重了?” 殷霆立刻紧张起来,“你身上的戾气要不要紧?” 古道心摇头,“都说了没事,只还残留一点,稍加注意就好。” 殷霆想劝古道心这个“稍加注意”可别只是嘴上说说,但又想到古道心什么时候把别人的劝言放在心上过?有这功夫跟他磨嘴皮子,还不如盯着他来的实际。 第350章 偶遇 第二天,古道心和殷霆就一块离开了妖界。 离开之前,黑龙王和王后一直对古道心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小心,这元婴期的修为还没有巩固,千万不要逞强,而且尽量不要动怒,他体内还有戾气和鬼气的融合没有被完全消除,仍然需要一段时间,可能要等到将来化神才能完全除掉,所以平日他一定要善于自控,千万不能将它们引出来。否则出来的次数多了,这八年的六九天劫就算白挨了。 古道心就一直点头,很有耐心地听着父母的嘱托。 他不禁回想起当初第一次离开黑龙渊到上清仙宗去学习,临走的时候父母也是这般的百般叮咛,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在锁仙阵内,他一直觉得很后悔,在离开黑龙渊的时候,都没有好好回应爹娘的嘱托。如果当时他就那么死了,他与爹娘爹娘最后的一面,就是在自己最漫不经心甚至是有点不耐烦的情况下。 然而古道心并不知道,他现在懂事的样子看在父母的眼中,只让他的父母觉得更加心疼。 这八年来,人修和妖修之间的相处还不错,也是因为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两边的人曾经多次救下受伤的妖修,还在有人修恶意对待妖修的时候为妖修说话。 尤其是上清仙宗。如果说无极仙宗是有以萧寂为首的一些人对妖修态度好,那么上清仙宗就是几乎全部的内门弟子各个对妖修都不错。 其他门派有人猜测,上清仙宗是和妖修有什么合作,还有少部分人认为,上清仙宗如此,是因为当初在上清仙宗修习法术的妖修跟他们的内门弟子相处融洽,甚至是向来不苟言笑的陆显章都跟其中一个妖修关系密切,那个妖修的表字还是他取的。 不,现在不应该叫陆显章,该称呼一声明渊真君。 整个修真界最年轻的元婴真君! 只是这一部分少数人的猜测最终被大多数人的猜测所掩盖,没人觉得能让整个上清仙宗内门弟子改变态度的会是一个妖修。 时过境迁,新一辈的弟子又成长起来,对于师兄或者前辈们的很多事都成了口耳相传的传说。也甚少有人相信,这世上真有能牵动明渊真君心绪的人。 特别是见过明渊真君的人,更觉得对方就是个误入凡间的仙人,仙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妖修,而改变自己一贯的为人处世的习惯呢?这一定是假的。 古道心和殷霆御剑到了穆鸾山。 时隔八年,穆鸾山还是没什么变化,草木似乎更加葱郁茂盛了。 古道心没有立刻去寻找堕化妖兽,而是先凭着模糊又清晰的记忆,寻找当初他们下山历练的时候去的那些地方。 兜兜转转,最后一直转到了与大王蜂交手的那里。 古道心就站在那块空地上,久久没有动作。 殷霆也没说话,就看着古道心闭着眼睛,微微仰头,如同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只是他到底回忆的是当初那场激战,还是激战中的某个人,无从知晓。 殷霆也不由自主地回忆,八年前,都还是少年心性,一个个热血满腔,有着理想和抱负,一身黑衣却也磊落,眼神也还纯粹坦荡。 但是如今,宽大而华丽的袖袍加身,顶着元婴真君的光环,站在这里的古道心有着睥睨天下的能力,却已经没有了当初那坦然明亮的笑容。 殷霆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虽然古道心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但是他了解古道心的为人,就算是将他的骨头敲碎,对他施加肉体上最大的痛苦,也不能打击他的精神,不能让他的心性有所改变。 可是眼前的古道心,他不得不承认,真是不再是八年前的他,这八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才会让古道心的性情如此大变?这绝对不是突破到元婴就能解释的! 站了好一会,古道心才重新回神,转头看向殷霆,笑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殷霆不想藏着掖着,便直接问道:“这八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古道心一顿,没有说话。 殷霆突然什么,紧张地看着古道心:“去年一整年,我都没有见到你。你父王说你当时的情况很危险,不能被任何人打扰,就是他们也不会进去看你。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古道心低头一笑,“没什么,只不过当时已经在心劫的最后阶段,显出原形而已。” “只是现出原形的话用得着一年不能见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原形什么样子?你还不能化成人形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 古道心笑得温和,“当时我的状况你也知道,现出原形之后真的是没眼看,跟堕化妖兽没什么分别。我父王不让你进来,也是为了你好。” 殷霆不相信古道心的说辞,但是如今的古道心已经不会在说谎的时候去挠后脖颈,再没有这些能够泄露心思的小动作。 他坚信那一年一定发生了什么,发生了足以让古道心心性大变的事。 “走吧,去找找阴眼。” 古道心走在前面,殷霆快步跟了上去。 一整天下来,他们找到了六个阴眼,四头堕化妖兽,足以证明这穆鸾山的阴气是真的很重。 其实就算不是如此,如今以古道心元婴期的修为,也能够感受到穆鸾山的阴气之重。之前还是金丹的时候觉得穆鸾山很好,阳光明媚,清荣峻茂。但现在看来,阴气浓重的几乎能化成实质。 清理完了最后一头堕化妖兽,古道心收了破军,回头皱眉看着殷霆,“你怎么了?一直没在状态。” 殷霆尴尬地笑了一声,“没什么。” 其实他原本没打算出来历练,族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但是在见到古道心的时候,他就突然想到,之前听到消息,说这两天陆显章会带着小辈到穆鸾山来历练。所以他才脱口而出说自己要过来,让古道心陪自己。他就是想让这两人碰上。 殷霆有种直觉,在面对陆显章的时候,他还有望见到从前的那个古道心。 但是没想到今天都晃了一圈了,居然连一个上清仙宗的人都没有碰到,倒是遇见了几个无极仙宗的,听说萧寂也来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两人就近找了一处山洞。 殷霆去找柴火,古道心去找一些吃的。 也许是今天运气不太好,古道心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能食用的果子,但腹中确实饥饿,便又往远处走了,脚程慢,便御剑。元婴期的修士对御剑的掌控绝对不是金丹修士能想象的简单熟练。 飞了一会,古道心突然听到了打斗声。 他没有贸然下去,而是找附近的一处树梢落下,先看看是什么情况。 熟悉的淡青色衣衫映入眼帘,平静了许久的瞳孔猛然一震!这些人是上清仙宗的弟子! 目光所及,没有自己熟悉的那人。 古道心看着这些弟子虽然穿着上清仙宗内门弟子的服饰,但是都很眼生,想必是这八年间陆续进来的,以前的内门弟子他基本都能认出来。 这些弟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招惹了一头堕化的撑天熊妖兽! “撑天熊”这个称号可不是白叫的。说有撑天的本事虽然是夸张,但也是为了表示这种妖兽力大无穷的特点。 撑天熊在妖族中也小有名气,虽然反应并不十分灵敏,但却是以力量和抗打出名。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对上一只金丹后期的撑天熊,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赢。更何况这还是一头堕化的撑天熊妖兽。 这座穆鸾山还真是回回都能给他“惊喜”! 下面这些上清仙宗的内门修士不过金丹初期或者中期的修为,连一个后期的都没有。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一定团灭。 古道心纵身跃下到一众上清仙宗弟子身前,背对着他们面对着撑天熊,召出破军。 一寸长的破军从古道心的手中飞出去,到了半空中迅速变大,刺中了撑天熊的肩膀! 上清仙宗的弟子们本来还有些戒备,但是一看到古道心直接对撑天熊出手,且出手见真章,竟然是位元婴前辈,顿时心里就踏实了,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然而古道心却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虽然他伤了撑天熊,但是撑天熊的痛觉并不敏感,往往会在受伤差不多一炷香之后才会感觉到疼痛,这也是他们难对付的地方之一,如果撑不过这一炷香,那之前就都是白做工。 虽然撑天熊不能立刻感受到疼痛,但他也知道自己受伤了,立时暴怒。将古道心作为唯一目标。 古道心一边跟撑天熊交手,一边对身后的一众小辈修士厉声道:“还不快走!” 众人却有些犹豫,他们在上清仙宗受到的教养是不能在危难之中弃同道于不顾,虽然现在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也不能真的就将前辈自己留在这里。 古道心无奈啧了一声,真是学规矩学傻了,陆镇这些年就没想过应该改一改上清仙宗教养弟子的方法吗?他现在甚至能想象整个上清仙宗就是一个大冰块带着一群小木头! “你们留在这里只会拖我后退!走!” 第351章 又是因为什么? 古道心又吼了一句,这些小辈才都反应过来,他们留下来确实有可能给前辈拖后腿,便赶紧跑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不管不顾,跑远之后四处喊“明渊真君”,之前他们是在一场小兽潮中被冲散了,明渊真君应该也在找他们。若是能找到明渊真君,就能请真君过去帮那位前辈了。 喊了一会,陆显章终于找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上清仙宗的小辈弟子。 陆显章见一众弟子身上虽然有伤,但是却并无大碍,就没有说什么。 一个弟子立刻道:“还请真君出手,救一位前辈!” “我们之前不小心误入了撑天熊的地盘,又不小心吵醒了它,本来就要死在撑天熊掌下,是一位元婴前辈救了我们,还让我们先跑。” “对,那位元婴前辈是很厉害,手中的法器是一杆长枪,还伤了撑天熊,但却也将撑天熊激怒,我们担心前辈不敌,还请……哎?真君呢?” 那位弟子原本是一边见礼一边说话,结果等见礼完一抬头,竟已经不见了明渊真君的身影。 “真君已经往那方向过去了!” “啊?这、这么快的吗?” 不只这位一抬头就没看见陆显章的弟子懵,其他人也很懵。明渊真君一向是他们的榜样楷模,甚至是整个修真界的楷模,端雅稳重,严己正身,但刚刚看着陆显章走的人都注意到,明渊真君的脚步乱了,虽然面上不显,但也显出一种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心急。走了两步之后甚至直接御剑过去。 这么点距离,用不着御剑。御剑要消耗的灵力有多大他们清楚。明渊真君到底怎么了? 陆显章御剑到几个年轻弟子说的地方,却只在现场看到了撑天熊的尸体,地上虽然有很多血迹,但这些血迹中都散发出一股腥臭味,都是撑天熊的血。 现场打斗的痕迹很激烈,但却没有捕捉到丝毫熟悉的气息。 到底是他来的太晚了已经散了,还是…… 陆显章转头看向丛林深处——古渊,是你吗? 几个年轻弟子赶过来,见到撑天熊的尸体,再看他们明渊真君还是一丝不苟的头发和衣服,就不难知道刚刚没有出手,所以是那个元婴前辈一个人杀了撑天熊并且已经离开?前辈是有元婴中期的修为了吗?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就解决了撑天熊? 年轻弟子不懂,但就是之前听人说过元婴期对上撑天熊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便一直很担心前辈,现在看来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那个前辈真的好厉害啊!可惜我们都没有请教前辈怎么称呼!” “看前辈的样子还很年轻,应该跟明渊真君差不多吧?” “不对啊!咱们修真界这个年纪的元婴修士就只有明渊真君啊!刚刚那个……” “我们看走眼了吗?刚刚那个不是元婴前辈?” “你傻啊!这怎么可能看走眼,一出手就知道是元婴前辈好吗?” “对啊,不是元婴真君怎么杀的了撑天熊?” …… 几个见到了古道心的弟子还在议论纷纷,直到陆显章开口。 “他的法器是什么?” 几人突然停下讨论,但却没有立刻回话,他们都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因为从他们接触明渊真君开始,便知道明渊真君寡言少语,即便这一次带他们下山历练,但是不到必要的时候,不是为了正事,明渊真君从来没有主动开口,对于他们之间谈论的内容也从来不插话,但他们都会下意识在明渊真君身边的时候尽量控制声音小些,或者不说话,刚刚实在是太激动了,才一时忘了。 他们顿了一下,之后确定应该是错觉,便又讨论起来。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能真有其他前辈年纪轻轻就结婴了我们不知道呢!” “就是,这也是我辈楷模啊!” “是啊!但我还是相信真要比起来,该是我们明渊真君更胜一筹!” “这还用说呢!必须是明渊真君。” …… “他的法器是什么?” 周围鸦雀无声,众人的反应是……刚刚不是他们集体幻听!明渊真君真的有说话! 打头的一个弟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一杆长枪,一开始很小,也就三寸不到,后来前辈脱手而出,那到半空中的时候就到了一丈多,撑天熊没有防备,就被刺伤了。” 陆显章又道:“他长什么样子?”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他们有点恐慌,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明渊真君对一个人这么有兴趣。 “额……英、英俊潇洒……”这个弟子说完英俊潇洒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立刻转头看向一边。 旁边的弟子立刻补充道:“桃花眼,薄嘴唇,个子很高,跟真君差不多,身形颀长。”说完眼神往旁边转——该你们了! “一身黑衣黑袍,气势逼人。” “就是看起来好像稍微有一点点邪气,不像是几大仙门的人。” “也不像散修,散修大多寒酸,那位前辈一身长袍应该是法袍,有阵法加持。”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大概拼出了个形象。 其实就这么零零散散地形容,也没有个具体的样子,但是如果自己心中有个想法,有个人,他希望是他,那就会不由自主地往那人身上去套,然后越来越觉得就是他。 陆显章道:“天色已晚,你们先在附近找个山洞休息,明天一早回仙宗。” 打头的弟子看陆显章转身欲走,上前一步说道:“真君不和我们一起?” 陆显章摇头,之后便御剑离去。 后面的一众弟子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真君怎么走了?不是说明天就要回仙宗吗?这么晚他还要去哪?” “应该是去寻人吧!看起来真君好像认识那位前辈,可能是去找他了。” “我看也像,你们什么时候见过真君对别人这么上心?” “那以前怎么也没听说过真君有这样一位朋友啊?” “那多正常?真君向来低调,凡事不喜张扬,估计很多事情咱们都不知道。” “就是就是!真君让我们先找地方休息我们就找地方休息便是,反正明天就回去了,不该我们操心的就不要管了。” …… 众人又讨论了一会,之后才去找山洞休息。 在打斗的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应当是人走的时候刻意清理过了。陆显章想着,如果真的是古渊,那古渊确实比八年前要成熟稳重地多。 陆显章也并不知道古道心到底是往哪个方向离开,但也不能一直耽搁,便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去找,若找不到回头再换一个方向就是。 另外一边,古道心带着野果子回去。殷霆早已在山洞中生好了火,还烤了两条鱼。 看到古道心回来,殷霆调侃道:“你这是去摘果子还是去种果子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古道心一笑,“遇上点小意外。” “怎么了?” “碰到一群上清仙宗的小辈弟子,不知怎么的招惹了一头撑天熊,帮了他们一把。” 殷霆吃了一惊,“呵!厉害啊!撑天熊都能让他们遇上!这运道一般人可没有!不愧是上清仙宗的弟子!” “我倒更惊讶穆鸾山居然会有堕化的撑天熊。撑天熊堕化的要求十分苛刻,看来还是低估了这里的阴气。等回去之后应该让父王派些人手过来,清理一下穆鸾山上的阴眼,不然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殷霆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古道心,又移开目光,过会又看了一下,又移开。 古道心道:“你有什么话就说。” 殷霆笑了笑,“我就是想问问,你遇到了上清仙宗的弟子,就没遇到……那谁?” 古道心笑了,“你不就是想问我有没有遇到陆镇吗?直说就是,还什么“那谁”,有什么不好说的?” 殷霆心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 “那到底遇到没有?” “要是陆镇也在的话那还用的着我出手?” 殷霆疑惑,“不应该啊!现在穆鸾山的情况各大仙宗都知道,上清仙宗不会让一拨小辈自己跑到这来。” 古道心道:“走散了也不一定,再说就算真有人带着他们出来,也不是非陆镇不可。而且以前在上清仙宗学习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任务或者个人下山历练,他都喜欢呆在上清仙宗不出去。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名号也给他很多负累。总有那么些好大喜功、弄不清自己定位的人要找他切磋比试,他也烦。” “那是以前,”殷霆别有深意地一笑,“现在可不是。从当年他从冰火阴阳境中出来之后他就变了,一年到头呆在上清仙宗的时间可不多。我听说现在只要有带小辈下山历练的差事,他都要往自己身上揽,这么多年上清仙宗的小辈弟子下山都是他带,而且有什么要外出的任务他也争着接。没有任务也不用带小辈下山的时候,他就自己出去历练。你说的对,从前的陆镇不是这么坐不住的人,那你说他现在这样,又是因为什么?” 古道心一震,缓缓低下头,“还能因为什么?估计是觉得多出来历练历练也好吧,总是闷在上清仙宗,进益也不大,多出来可能还有益于修炼。” 第352章 盛会 “是这样?”殷霆做出个假到一眼就能看穿的疑惑表情,“可是我记得陆显章也是成为元婴修士没有多久,他难道就不需要在上清仙宗里面先好好巩固一下元婴修为?这么着急往外跑,感觉好像……再找什么人一样。” 古道心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强调道:“他在阴阳境中三年。” 殷霆不说话了,是啊,阴阳境中三年的历练能抵得上在外界十年。谁都知道在阴阳境中的历练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提升修为,但光是“活下去”这条前提,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连活下去都做不到,就不要妄想在阴阳境中修炼。 殷霆笑着摇头,“你们两个的天赋,都这么逆天,老天爷的偏爱给一个人还不够,非要给你们两个,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古道心垂眸,“我宁愿平凡一些。” 古道心的声音太低,以至于殷霆没有听清,就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古道心摇头,看向山洞外面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微微出神。 殷霆也不说话了,他还是觉得这八年的心劫结束,古道心的心思重了很多,难道是在经历心劫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天亮,两人出去找堕化妖兽。 殷霆盼望着今天能跟陆显章碰上,但一天下来还是没有遇到。这让殷霆忍不住感慨,这两人是有缘无分么?他之前自己来穆鸾山的时候还碰到了陆显章两次,怎么这回就一次都见不到了? 两人在穆鸾山逗留了三天,杀了不少堕化妖兽。期间遇到了一次萧寂,但也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萧寂好像有话要跟古道心说,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就只是问了一句——这些年,你可好? 古道心记着当初萧寂跟陆镇一起上六合仙宗,这算他欠了萧寂的人情,而且当初在高阳镇赵家的时候,萧寂也不止一次帮过他,人情不能一直欠着,古道心就将一瓶上品还魂丹赠给萧寂。 上品还魂丹可遇不可求,古道心足足给了萧寂一瓶,十颗,这分量可不轻。有人说有一颗上品还魂丹傍身,就是多一条命,十颗,那就是十条命。放眼整个妖界,各大妖族都算上,上品还魂丹也是有数目的。用一颗便少一颗。 但如果不是这样的东西,也不足以还清他欠下萧寂的人情。 然而萧寂在接过丹药的时候却有点犹豫,这点被很多无极仙宗的弟子看了出来,他们都不明白,这样的宝物,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总不会是因为萧师兄怀疑这人要对他不利,不然萧师兄又如何会与对方这般亲近? 在他们眼中,萧师兄能够主动与一个人说话,能主动靠近一个人,还一直看着对方,这就是亲近,非常得亲近! 之后古道心和殷霆就回了妖界。 刚到妖界,黑龙王就让人给他们两个传话,说让他们一起到黑龙殿一趟。 原本殷霆准备直接回墨凤族,听到传话之后就跟古道心一起去了黑龙渊。 进黑龙殿的时候殷霆才看到他的父亲也在。 “父亲。” 墨凤王点头,“你们先坐下,我跟你古叔叔有事要交代。” 两人一块在边上坐下来,心里面却都在想,什么事要这么严肃慎重? 黑龙王道:“从当初人族与我正统妖族合作至今,已有十年。这十年来我们都相安无事,而且人族那边也履行了诺言,允许我们妖族后辈去各大仙门修习法术。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坚持。” 墨凤王道:“虽然我们派出去修习法术的弟子都是妖族未来的希望,是年轻一辈们中的佼佼者。但是大多数跟各大仙宗的内门核心弟子比起来,还是相差有一段距离,所以在学习的时候会有些自卑,甚至可能无法调节到自己最好的状态去学习。还有些妖族会在仙门中受到欺负,但是为了不影响两族和谐相处而隐忍不说。” 黑龙王沉声道:“我们妖族虽然整体上势弱于人族,但也不能被这样欺负。” 古道心抱着手臂,“若是不想被欺负,不能指望于别人如何,自身若是立不起来,就算在仙门中不被欺负,出去之后也一样免不了。” 殷霆点头,“道心说得没错,最主要是自己得立起来。” 古道心微微一愣,转头目光略带诧异地看着殷霆。 殷霆看过来,“怎么了?” 古道心摇头,“没什么。” 墨凤王道:“所以我们有个想法。我们妖族几大家族,挑选族中最优秀的子弟,跟人族的几大仙门来一场切磋较量。一来是显示一下我妖族不是好欺负的,二来也能给在人族仙门中修习的妖族弟子树立个榜样,让他们能勤勉学习,不要想太多。” 古道心点头,“这倒是个好方法,不过就是得把握好度,若是把控不好,说不定会让人族觉得我们是在挑衅。” 黑龙王很是欣慰,儿子真是比之前要思虑周祥多了,“对,所以我跟你殷叔叔决定,这件事就由你们来组织。人族仙门那边也是,就让他们的内门弟子中选出个人来主持这场切磋,长辈人物都不用到场。就不会显得太郑重其事,避免误会。” “已经跟人族那边说了?” 黑龙王点头,“昨天送的信,刚刚已经得到了人族各大仙门的回应,没有问题。具体日子还有待商定。商定的过程你们不用操心,到时候你们出席就好,我们会跟人族那边把该定下的事情都定下来。” 殷霆明白了,就是长辈们把事情商定下来,然后他们负责做事。 这样也好,长辈们终究比他们经理的事情多,什么都能想得更加全面一些,他们之前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万一处理有失就不好了。关系到两族和谐的大事,还是要慎重些的好。 半个月后,两族切磋的事情终于敲定,就在十日后,地点上清仙宗。 定下来当天,殷霆就来找古道心了。本是想问问他,马上就要见到陆显章,会不会有点激动。 但是当看到古道心那平静无波的脸,殷霆就像喉咙被鸡毛卡住了一样,除了硬咳几声之外什么都说不出。 交流盛会当日,人、妖两族各方修士汇聚上清仙宗。 有些门派虽然不在交流盛会的名额当中,但是聚在上清仙宗周围,想着说不定能有机会一睹双方全部青年才俊的风采。 其实真正参与交流盛会的并不多,除了上清仙宗、太上仙宗、无极仙宗、六合仙宗四个超级仙踪之外,就还只有几个正在往超级仙宗跨步的大仙宗。其他大小仙宗均不在受邀之列。 毕竟时间地点都有限,并不允许所有的仙宗都参加。而且妖族这边也主要是几个为首的族群参加。 玄武台下摆满了座位,中间一条宽敞的通道将人族和妖族隔开,各方的领头人坐在最前面。 通道左边挨着坐的是妖族皇族黑龙族,古道心就坐在最前面。 今日的古道心穿着宽大的玄色滚龙纹长袍,绣着银纹的肩装让他看起来更加强势霸道。脸上黑铁走云纹的面具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就连眼部都有薄纱罩着。 不管眼下看着妖族和人族之间的相处是否和谐,皇族的身份都不能暴露。当年古道心在上清仙宗学艺,认识他的人太多。 殷霆作为这次交流盛会墨凤族的领头人,也戴着面具出席。 为了混淆视听,所有的妖族领头人在出发之前也都学着他们的样子戴了面具,如此就不会显得两人太突兀。 人族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他们也能理解妖族此举。 通道的另一边,第一顺位就是上清仙宗。坐在最前面的人毫不意外是陆显章。 如今的陆显章已经不再是年轻一辈第一人,而是公认的修真界第一人。别看他年纪轻,结婴也还不到十年,但凭借他在阴阳境三年,凭借他得天独厚的天赋,那些老一辈的元婴真君,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最后一位化神修士已经在三百年前作古,陆显章便是当之无愧的化神之下第一人。 上清仙宗的旁边是太上仙宗,坐在首位的男子面容温和,一身正气,想必就是当年楚河经常挂在嘴边的师兄。楚河也在,就坐在次位,离陆显章还要更近一些。 时隔八年,再见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恍如隔世。 楚河一直抻着脖子往妖族那边看着,对比边上端坐如钟的众多上清仙宗弟子,实在突兀。 楚琰回头看了楚河一眼,小声道:“清怀,在看什么?” 楚河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没什么。” 楚琰摇头,但眼神很是宠溺,“是不是在找你的那两位妖族朋友?” 楚河抿着嘴,点了两下头。 楚琰笑了,“妖族那么多人,这样看可不容易看到。” “我知道,可是我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族群,不然就能直接过去找了。” 楚琰轻轻拉了拉楚河微乱的衣服,笑着道:“妖族族群种类本就是不能向外透露的秘密,这关系到他们自身的安危。当然不会跟你说。” 第353章 往事 楚河撇嘴,“可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是不会主动告诉别人,但我们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不小心说漏嘴的时候。他们不告诉你也好,对你来说也更安全。” 楚河不说话了,但目光还是时不时地往妖族那边跑。 陆显章一字不漏地听到了师兄弟俩的谈话,余光扫了一眼,淡淡收回。 待双方都到齐之后,古道心和陆显章分别作为妖族和人族的代表,到玄武台上讲了两句场面话。 古道心用自己秘密调制的丹药改变了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一些。 陆显章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眼神暗淡了些,但不明显,也没有人注意到。 之后便是两边的修士上台,开始切磋。 在玄武台外围,还有很多上清仙宗的修士围观。 一开始的切磋双方都比较平和,没什么火药味,古道心也比较放心这种状态。 楚河看着有些无聊,还是在妖族那边寻找古道心和殷霆的身影。 当年的事情闹出来之后,他也很震惊,也一度出去找古道心。可找了几个月都没有找到。后来还是妖族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的人已经找到了,让人族这边不必再费心。 但虽说是找到了,古道心却再没有出现过。 这么多年,楚河见过殷霆多次,却再没见过古道心。 所有人都能猜到,古道心必定是在六合仙宗受了重伤,被带回去后就一直在闭关疗伤,而且有传言,古道心已经在锁仙阵中被化了金丹,一代天之骄子就此泯然众人,自然不会再回上清仙宗修习法术,因为他已经不能修习了。真要从头开始,那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光是要接受自己已经平庸的事实,就要求足够坚强的心性。 当年惊才绝艳的妖族弟子已经在在八年的默默无闻中淡出人们的视野,还真正记得他的人,真正挂心他的人,寥寥无几。 楚河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目光就转到了黑龙族领头人的身上。他悄悄问正在仔细观战的楚琰,“师兄,那个带云纹面具的就是黑龙族的太子吗?” 楚琰往古道心那边瞟了一眼,点点头,“对,他也会是下一任妖尊。” 楚河饶有兴致地看着,“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不过看气势是真厉害。至少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吧?” 楚琰神情严肃起来,“不一定。” 楚河微微惊讶,“黑龙族太子不可能连金丹后期都没有吧,我都快金丹后期了。” 楚琰笑了,严肃的表情消失不见,轻轻拍了一下楚河的脑门,“我说的是他可能已经到了元婴期,你就非要往后想,不上进!” 楚河嘿嘿笑了两声,继续感慨,“元婴期啊!真是厉害,我都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到元婴期!” 楚琰拍拍楚河的肩膀,“你已经很不错,马上就要金丹后期,估计就这一两个月,已经领先许多同辈人。” “是啊,只要不跟明渊真君和黑龙族太子相比,我还不算太差劲!哎,要是古兄没有发生当初的事,说不定也已经元婴期了,他的天赋跟明渊真君不相上下。” 楚琰赶紧拽了楚河一下,眼角余光瞄着陆显章,见陆显章似乎在认真看着台上的比斗,并没有听到楚河的话,刚刚提起来的心才放了下去。 楚河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吐了下舌头闭嘴了。 中午用膳,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分批去膳堂。上清仙宗作为东道主,自然在最后,黑龙族作为妖族领袖,也不打算抢在前面,将其他妖族安排好后他们再去。 于是到最后,就只剩下黑龙族和上清仙宗,双方一起到膳堂用膳。 陆显章原本跟古道心并排走在一起,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陆显章突然蹲下身,似乎是鞋子上有一片落叶,被他拂下去。他一停,后面跟着的一众上清仙宗内门弟子也都停了。 古道心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转头看,但却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继续走。而当他走进左边岔路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错了,他刚刚应该停下来。 第一次来上清仙宗的黑龙族太子,怎么会知道哪条岔路才是通往膳堂的? 这一刻古道心甚至有些怀疑,刚刚陆显章是不是故意那么做的,他是不是已经起疑了。 然而陆显章起身之后什么都没说,继续面色平静地往前走。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古道心都知道自己接下来必须要小心谨慎,绝对不能再露出任何马脚。 到了膳堂,开始分流,一部分人到二楼,一部分三楼,一部分四楼。古道心在四楼,四下看了看,一切都和当年在上清仙宗学习术法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饭菜都是现成的,想吃什么自己拿着托盘端着盘子和碗去盛就是。 古道心挑了三个菜,只有一个是他喜欢吃的,另外两个都不太喜欢,但吃也可以。 凤梨排骨的味道一如既往地好,就连黑龙宫的厨子做的都没有这里的好吃,想来做菜的人八年来都没有换。 久违的味道,也带起了对往事的回忆。 他记得当初在上清仙宗,他经常在用膳的时候去楼上找陆显章。凤梨排骨在楼下很受欢迎,但是楼上上清仙宗的弟子好像都不太喜欢,所以每当楼下的凤梨排骨已经没有的时候,古道心就会跑楼上去。 后来陆镇说这样不好,太没规矩,他就不去了,但是只要有凤梨排骨那天,陆镇都会带一份下来给他,要不就是让别人转交。 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陆镇给他拿凤梨排骨的时候,那故意避开他目光的冷淡样子。那时候他是真觉得,即使冷着一样脸的陆镇,也特别可爱。谁说性格冷淡的人就不能有细心的时候? 想着想着,吃到嘴里的凤梨变了味道,酸涩难挡。古道心还是吃了下去,之后却放下了筷子,没再动一口。 边上族中的小辈看到古道心停下了,便问道:“太子怎么才吃了这些就不吃了?是不合胃口?那要不我下山去买点吃的回来?” “不必,你们吃你们的。” 小辈感觉古道心的心情不太好,似乎是一下子就变差了,也不敢多言,埋头吃了起来。 陆显章走过来,看着古道心盘子里还有那么多饭菜,转头问道:“怎么不吃?” 古道心没想到陆显章会走过来跟自己说话,但转念又想到,陆显章应该是看到自己还有这么多饭菜却不动筷子了,怕自己浪费,才会刻意过来说。 在维护上清仙宗的规矩这件事上,陆显章可以“不认生”。 “不着急,一会就吃。明渊真君放心,我不会浪费,也绝不会让我黑龙族任何一人浪费。” 陆显章正想要说什么,一个上清仙宗内门弟子过来说宗主传他过去。 这样的一幕也让古道心恍惚了一下,当年也有几次,在他跟陆显章说话或者做什么事儿的时候,有几次都是宗主找他过去有事商议。 陆显章看了眼眼神飘忽的古道心,转身离开。 古道心也不是随便说说的,陆显章一走他就告诫所有黑龙族的人,在上清仙宗用膳,吃多少打多少,绝对不能浪费,否则就到他这领罚。 用膳之后午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就包括了饭后消食以及午睡。 也幸好上清仙宗地方是真的大,这么多人在这里也够地方休息。不过就是要两到三个人一个房间罢了,床榻是够的。 古道心不愿意跟别人一起睡,就算是自己的族人也一样,于是中午他就一直在外面逛荡,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后山。 悬泉瀑布,飞流直下,在潭水中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水雾,接连不断,就好像潭水上本就飘着一层白烟。 “怎么走到这来了?”古道心自言自语了一句,想要回去,却有些挪不动脚步。 当初就是在这里,连着将近一个月,每天晚上,他和陆镇都在这里切磋法术,为一个月后的下山历练做准备。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一下山,就是八年后才能回来。 时隔八年,这里却没什么变化,连穆鸾山的草木都茂盛了,这里却好像被定格了一样,一如当年离开的时候。 古道心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轻轻拍了拍。 他记得那个晚上,陆镇就是坐在这里,被他玩笑着推了下去。他知道陆镇不喜欢黑暗,所以推陆镇下去的时候,顺手就把放在一边用来照明的软鳞也给带了下去。 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具体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想对陆镇表达——你看,就算是原本黑暗的地方,也能变成一片光明,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他不知道这么多年,陆镇还有没有把那软鳞带在身上。应该有吧,毕竟有软鳞在,不管处在怎样黑暗的环境中,陆镇应该都不会怕。 古道心探过身子,看着下面的深潭,犹豫了片刻,站起来,脱下外袍和一身劲装,也脱掉鞋袜,只穿着束腰里衣,纵身跃下深潭。 第354章 难得糊涂 与冰凉的潭水激烈碰撞,感受到身体从四面八方被这种流动的凉意所包围,古道心有种前所未有的清醒感。 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情况,更知道他此时此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也不该做这件事。 但是清醒归清醒,很多时候,对于许多事情,又有谁不是清醒的呢?但糊涂的事儿还不是该做做一点不少?所谓的人生难得糊涂,从来都不是真正的糊涂,而是希望在某一刻,自己能追随自己的心意,不要太过清醒,就那么随心所欲一次,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和思量。 从前的自己真的是这样,但是以后…… 古道心放任自己沉在潭底,久久没有上去。好像这一汪深潭能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开一般,让他能短暂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象着一些想做却已经不能做的事。 突然,砰的一声,头顶传来有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 古道心抬头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到一个人影朝自己的方向游过来。 湖面上的光亮太刺眼,又是背光,古道心眯着眼睛,仅仅能看清一团人形的黑影,直到那人游到近处,他才看清是陆镇。 但是古道心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因为陆镇的脸上并不是他熟悉的那种冰冷,而是一种担忧和焦急。 紧跟着,他就被幻觉中的陆镇拽住了手腕,整个人直接被拉了起来,带着往上游。 出了水面,古道心大口大口呼吸空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在下面憋了很久了。原形的时候在水下呆多久都没有关系,人形的时候还是得注意点。 “你在干什么?!” 低沉冰冷的声音,轻而易举能察觉到的怒意。 古道心还想问——你在干什么?怎么就动怒了? 之前在上清仙宗修习的时候,楚河还一度觉得能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能撩拨陆显章动怒的人绝对是天才。 古道心不合时宜地想着,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潭水清澈,想在下面泡一会。” “那是一会儿?” 古道心天看向陆显章,“我在下面多长时间,明渊真君怎么知道?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在看我?” 陆显章瞟了一眼边上的衣服,“我之前路过的时候看到你的衣服。回来的时候你的衣服在,人却还不在。” 古道心明白了,原来是看到了衣服,他就在想,陆镇才不会从一开始就跟着他,这就是个意外。想必是之前看到了衣服,猜到自己应该在潭里,然后过一会还没出来,怕自己出什么事儿,就是从道义上讲,也应该下来看看。 “多谢明渊真君,不过我没事。你这衣服都湿了,还是赶紧回去换一套,免得着凉。” “你也湿了。” “我不过是里衣湿了而已,运起灵力蒸干就好,用不了多少工夫。” “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耗费灵力,而且蒸的时候你也不好受。你我身高相仿,我那里有还没穿过的里衣,可以给你穿。” 古道心真心觉得这样的陆镇有点不对劲儿,以前的陆镇只在不失礼的基础上保持跟人的交往,但今天这么做实在不是他一贯的风格。现在的他对于陆镇而言应该还是个陌生人不是吗? “听闻明渊真君为人冷淡,不爱与人相交,但今日一观,似乎并非如此。是传言有误,还是……” “只是个建议。龙太子到上清仙宗,自然要照顾周全。” 原来是因为自己黑龙族太子的身份,陆镇这么做是为了维护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友好关系,乃是从大义出发。 他就说,陆镇不是那种热情好客之人,但如果是为了大义,他该做什么也从来不含糊。 忽略掉心中的那一点点失落感,古道心扬眉一笑,虽然对方也看不到他的笑容。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古道心跟着陆显章去了雪庐,在快走到雪庐的时候,每一步对于他而言,都特别轻快又艰难。 在雪庐里跟陆显章一起学习的每一个午后、傍晚,都是他记忆中最鲜亮的色彩。 进了院子,古道心便下意识站在原地不动了,没有要跟陆显章进屋的意思。 陆显章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自己进屋找了一间崭新的里衣拿出来,递给古道心,“可以到那边书房里去换。” 古道心接过里衣,点头,转身往书房走。 陆显章没有跟进去,就在书房外面对着关上的门站着。 过了会,古道心出来,已经干净利落地换好衣服,“多谢。” “还有些时间,可以在书房小憩一会。” 古道心知道该拒绝,可就刚刚他进去晃了一圈,闻到那久违的安神香的味道,就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之前陆镇给他的安神香他都放在听雪阁,下山的时候没有带着,之后也一直没有机会让殷霆帮自己拿回来。 他已经离开这么多年,殷霆也早就离开上清仙宗,那房间估计早就被打扫过多次,他的安神香也一定早就被丢了。 闻安神香的味道是一回事,他也想一起和陆镇呆在书房中,就好像一切还是昔年景象,未曾改变分毫。 “那就打扰了。” 古道心的喉咙有些发干,他告诉自己只放纵这一次,就这一次。 两人一起进了书房,书房里有一张软榻,还有一张躺椅,陆显章直接就躺到了躺椅上。古道心就不用纠结了。 但是躺椅哪有软榻舒服? 古道心看了一眼陆显章,没说话,转身解开外袍和肩装,躺在软榻上。 渡劫八年,古道心没有休息一天。从渡劫结束到现在,这几个晚上,他也睡得不踏实,基本上一闭上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渡劫的情形,意识稍微沉一点点就觉得好像回到了渡劫的时候,浑身上下都紧绷起来,睡一觉比不睡还累。 但是在这里,闻着熟悉的安神香,身边还有当初以“除魔卫道、无愧于心”给他起表字的那个人,古道心睡着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 待古道心呼吸平稳,陆显章睁开眼睛,转头看着软榻上的人。 他现在可以拿掉那人脸上的面具,但是他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人一定会醒过来。 这么快就睡着,一定是累坏了。 陆显章就一直这么看着,静静地用目光去描绘那张看起来就冷冰冰的面具。 休息时间结束,古道心还没醒。 一直就没合过眼的陆显章起身,走到软榻边,弯下腰轻轻推了一把古道心的肩膀,“时辰到了。” 古道心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脸,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迷蒙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低低喊了一声:“陆镇。” 这一声,是他自己的声音。 陆镇身体微微一震,只是有宽大的衣袍遮挡着,并不明显。瞳孔轻颤,还有点迷糊的古道心也没有看到。 也就一两息的时间,古道心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猛地坐起来,还差点撞到陆显章,紧张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确定面具还在,下意识松口气。 “明渊真君,抱歉,差点睡过头。” “陆镇”又变成了“明渊真君”,陆显章的眼底有什么闪过,却终究没有表现出来。 “无事。” 古道心穿好了衣服,跟陆显章一起往外走。 到玄武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就差他们两人。 而众人一看到这两人竟然是一块来的,表情就都有些微妙。 有上清仙宗的新内门弟子问师兄们,明源真君跟黑龙族的太子一块过来,那是不是说明真君对对方有些不一般。 被问到的师兄们齐齐摇头,直说到这算什么啊?真正让明渊真君区别对待的,只有当初在上清仙宗修习的古道心,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人。说不定明渊真君只是在半路上碰巧碰到了黑龙族太子而已。 说到古道心,这些人又是一阵唏嘘,话题也就被转移了。 古道心还不知道自己这么一会就又成了被众人议论的焦点,落座后殷霆就立刻凑了过来。 殷霆脸上笑容太过耐人寻味,“你怎么回事?之前还说要装作跟陆显章不认识,怎么一中午就凑到一块去了?我说怎么都没见到你。” 古道心摇头,“只是意外。” 殷霆笑了笑,正准备收住了,结果一眼瞟到古道心的内衬,表情又不淡定了。 他明明记得古道心来的时候是一身黑,虽然没有特意去看,但是黑色的里衬变成白色实在太打眼,不用特别注意都能发现。 “还说意外?什么意外能让你把内衬都换了?这内衬谁的?别说是你的,我可不信你还特意带一件内衬过来。是不是陆显章的?你承认也没什么,反正从前你就穿过他的衣服,我又不是不知道。” 古道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殷霆这么说就有点脸上发热,“是他的,但真的是意外。” 除了说意外,古道心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他大中午不休息,专门跑到后山去泡水?为什么啊?跑了水弄湿了衣服,怎么就换上了陆镇的内衬? 想想也解释不清楚,古道心就干脆不解释了。 殷霆笑得更得意,歪着头偷偷打量了一眼另外一边面无表情的陆显章,又立刻收回视线。 第355章 保重 这场交流盛会也不全是妖修对人修,人修的几大仙门也有相互切磋较量,虽然没有排名一类的东西,但还是各自为营,少年心性,谁都不想输,都想给自己的仙门挣得脸面。 妖族这边倒是非常平和。田峰和燕青所在的族群都是直属黑龙族和墨凤族,也是拔尖儿的,所以一开始都不会上台,只是在下面观望。 这么多年两人除了更成熟之外没有多少变化,两族挨着坐,田峰和燕青又坐在最边上,都挨着。 田峰腿上有个百宝袋,里面装的都是零碎小吃,瓜子、核桃一类,但他只是剥,并不会吃,剥好了一把之后就给边上的燕青。 燕青有的时候会一粒粒吃,有的时候就会一口气都吃掉。两人的这种和谐的气氛看的两族的人都有点眼红。 台上的比试已经开始,但楚河却没有心思看,他一直在抻着脖子往妖族那边看。 中午他特意去妖族休息的地方一趟,但是不管是殷霆还是古道心都没有看到。 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能见到古道心,毕竟就算古道心能振作起来重新修炼,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修为,来这种场合就是在给你自己找难受。 但殷霆应该出席才对,找了一圈不见人,问妖族有没有叫殷霆的,居然都说不知道。这是要一致对外保密啊! 楚琰见楚河一直往妖族那边看,也没心思看切磋,便跟楚河说回头等切磋完了,要是还没找到他的朋友的话,就去帮他到妖族问问。 楚河满意了,心想师兄的分量比自己重多了,自己问不出来的,师兄也能能问出来。 第五天也就是切磋的最后一天,田峰和燕青都上台了。 楚河原本没想过要上,但是看到田峰上去后他就去了,就是想问问田峰知不知道殷霆在哪,有没有古道心的消息。 田峰就跟一块木头似的,楚河问什么他都摇头。 古道心不但没有被废金丹,并且已经渡劫成元婴的这件事是妖界的秘密,黑龙王下了封口令,除了将来古道心自己暴露,否则谁也不能往外说,不然就按照背叛妖族的罪名处理。 田峰上台之前,燕青就跟他说话过,若是遇到从前在上清仙宗学习的时候认识的人,对方问他任何有关古道心的情况,就直接摇头就好。 连着有关殷霆的问题也一起摇头,是避免对方利用殷霆的问题下套,田峰又不太聪明,不懂的随机应变,所以就一律摇头就好。 楚河很头疼,他知道田峰以前就很话少,就燕青在的时候还多一点,但他现在觉得自己面对的就是个哑巴。 第五天下午,所有的切磋结束。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说请黑龙族太子和上清仙宗的明渊真君来一场对决。 一时间,整个玄武台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古道心和陆显章的身上。 如今陆显章是人修的代表和楷模,黑龙族太子是未来的妖尊。他们即将或者已经成为了两族的代表,修为也已经站到了两族的顶峰,他们之间的切磋,不仅仅象征着个人,也象征这两族的切磋。 现在公认的修真界第一人是陆显章,但是在今天之前,人族压根就不知道一直默默无闻的黑龙族太子竟然也是元婴! 这就有意思了。 刚刚提议的人可以说是说出了今天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他们也想知道到底哪边更厉害些。 虽然现场比较安静,但是众人的目光和态度却十分火热,将两人推到了风口浪尖儿上,这时候要是拒绝的话也不合适。最后两人只能对决一场。 上了玄武台,陆显章召出渊尘。 古道心却不能用他的破军。 破军太有辨识度,当年在上清仙宗学习的时候他用破军,想必很多人都有印象,这时候他要是拿出来,那就是变相告诉众人,他就是古道心。 还是殷霆心细,找了一把灵品宝剑给他用。 这时候底下就有妖族的议论开了。 “太子擅长的是用枪,现在换成剑,对太子不利啊!” “对啊,但是我听说太子是没有把法器带过来,根本就没想过要出手。” “那用自己不擅长的剑,对太子来说不公平啊!” “就是!那明渊真君本就最擅长用剑!” …… 人修那边也听到妖族这边的议论声,都觉得有些遗憾。龙太子没有带自己最擅长的法器,但他们的明渊真君的渊尘就在手中,这样就算赢了,也不能有力地说明他们明渊真君是比龙太子厉害,要是输了,那更栽面儿,那还不是人家擅长的呢! 不管台下怎么议论,台上已经开始了。 玄武台自带阵法,刚刚在两人上台的时候,上清仙宗的弟子便启动了三层阵法。之前切磋的时候只启动了二级,但是现在是两位元婴交手,之前的二级阵法已经不足以保证台下观看的人不被波及到,必须再多开一级。 不难看出这位黑龙族太子确实出类拔萃,跟明渊真君过了二十多招还没有一点要败退的迹象,明源真君那边也是,瞧着特别稳当。 然而又过了一会,众人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儿了。 怎么感觉黑龙族太子的剑招跟明渊真君的有点像呢? 这还不是说他们现在的招式像,而是那些之前见过明渊真君动手的人,发现现在龙太子的招式和以前他们见过的明渊真君的招式很像,所以可以排除龙太子是在刚刚交手的过程中学到的,就算有这个能力,但招式不一样啊。那龙太子又怎么会明渊真君以前的招式? 正在交手的两人都是全身心地投入,并没有听到台下的议论声。 但他们虽然认真,可一招一式凌厉却不带有丝毫杀气。 看着陆显章行云流水的动作,古道心想到了当年在上清仙宗修习,在决定是否能跟楚禾他们一拨学习的那场考核的前一天,陆镇过来教他们术法。 当时他可以不学,但他还是弄来了一把剑去学习。 那一次学习的法术难度中等,他虽然是看了陆显章做了一遍就会了,但也是因为自己得天独厚的天赋。还有后来下山历练之前,他晚上跟陆显章到后山去开小灶,有的时候就是用枪,有的时候就是用剑。 在来上清仙宗之前,他从来没有用过剑,从最初接触法器开始,用的就是长枪。所以他之所以会用剑,能用剑,都是跟陆显章学来的。 即使在这场切磋之中,古道心有意避讳,可他学剑的基础就是陆显章给打下来的,而台下坐着的又都是各仙门精英。如何能看不出古道心的剑法路数跟陆显章的相似? 特别是陆显章的剑法虽然是上清仙宗的剑法,但却糅和了自身的特点,路数已经能算得上半自创,因此古道心剑法中所带出来的陆显章独有的路子就更加明显了些。 有人想着,难道这黑龙族太子认识明渊真君?或者是从前就对明渊真君有过特别的关注?不然又怎么会使出这种类似的剑招?他又为何关注明渊真君? 莫不是因为明渊真君乃人族楷模,这黑龙族太子就将明渊真君视为威胁,所以才要了解他的情况,甚至研究明渊真君的法术路数? 也不怪部分人族阴谋论,人族和妖族哪里来的真正的平和?别看他们双方都经常做一些维护友好相处关系的事情,但很多时候,正是因为这种关系脆弱得不堪一击,才需要接连不断的维护,不然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断了。 古道心陷入回忆中,精神便一时分散,被陆镇一剑击得后退数步,到玄武台边缘还没有停下来,一脚已经踩空,本来还离得有一段距离的陆镇瞬移到古道心身前,没有握剑的左手伸出去就揽住了古道心的腰,将人给拉了回来。 古道心重心不稳,由着陆显章的力道,被拉回来后就撞进了陆显章怀里。 陆显章没有立刻放开古道心,稍微多抱了一会才松手,但是因为时间短暂,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也只会当时陆显章当时被撞得有点脚下不稳,等稳当了之后才松开手。 这场切磋就以这个小乌龙结束了。“山,与。氵,夕” 台下观战的众人虽然几乎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台上两人,但是因为陆显章本就是面无表情,而古道心的脸上又带着面具,所以他们也都没有注意到一开始古道心的出神,只当古道心是用不惯剑,才会败在明渊真君手下。 就目前来看,要是能让黑龙族太子用上自己习惯的法器,两人应当是势均力敌。 切磋结束,古道心对陆显章还礼,“多谢明渊真君。” 陆显章什么都没说,收了渊尘下台,让其他内门弟子整理现场。 古道心还站在台上,转身看着陆显章离开的方向,心中默默说了句——保重。 晚膳上清仙宗设宴琼林台,为各仙门以及妖族送行,明天一早,其他人就要离开了。 第356章 留下 古道心在琼林宴上没有见到陆显章,心想陆镇是不打算出席了吗? 可能吧,陆镇本来就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反正不过是场践行宴,他就算不来也算不得失礼,毕竟还有这么多上清仙宗的弟子招待着,堂堂明渊真君,不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另外一边,没有去琼林台的陆显章并不在雪庐,而是去找了康德礼。 康德礼见陆显章这个时候过来很是意外。 “今晚不是琼林台设宴?显章为何没去?” 陆显章行礼,“有要事要和康长老商量。” 看着陆显章严肃的表情,康德礼也跟着严肃起来。显章最是稳重不过,他说是要事就一定是特别重要的事。 “坐下说。” 陆显章撩起衣摆坐到康德礼对面,说道:“这次切磋是为了促进人族与妖族两族和谐共处,确实有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这个目的,但效果并不显著。特别是在最后,我与龙太子切磋,因为龙太子并未将惯用法器戴在身上,与我切磋的时候用的是不擅长的剑术,被我险胜一筹,可能会给妖族以我们是在故意欺人之感。” 康德礼捋着胡子点头,“你说得对,确有可能,那你打算如何?” “黑龙族太子修为高深,并不在我之下,我以为,我们可以请黑龙族太子做仙宗客卿,在仙宗讲道。如此既能表示我们人族与妖修修好的诚意,也能促进双方的了解。” 康德礼想了想,觉得陆显章说得确有道理。妖修的大能大都在妖界,甚少出世,也不怎么去外面历练,这就导致他们对妖修强者的了解不够多。想到妖修那边的龙太子竟然无声无息地成就元婴修为,康德礼就有种后怕的感觉。谁知道在某个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妖修那边就又添了一位高手? 若是能把龙太子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多了解一些妖族之事,也能促进双方交流。 再说有龙太子在仙宗讲道,那么那些来仙宗学习的妖族子弟应该也会有更深的归属感,就不会像之前那样,摩擦频出。 虽然谁都知道人族和妖族不可能永远都相安无事,但现下他们既然处在这个阶段,也还有必要维护这种平和,那就该为此做出一些让努力和让步。 “那就照你说得安排,不过龙太子那边会不会答应,还说不好。” “为了两族和谐,相信龙太子不会拒绝。或者也可以直接去信黑龙渊,等黑龙王那边的回复。” 康德礼点头,“还是看黑龙王的回复,我先去给黑龙渊去信,你就想办法多留龙太子两天,免得到时候人家已经在回去的半路上,黑龙渊的回信来了,还要把人叫回来。” 陆显章点头,起身离开。 陆显章到琼林台的时候,践行宴已经快要结束,好多门派都已经回去休息了,还在这的没有几个。 陆显章没找到古道心,却被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楚河给撞了一下,身上被洒了一点酒。 楚琰看到之后立刻变了脸色,赶紧过去讲楚河拽到身后,对着陆显章见礼道歉,“明渊真君莫怪,清怀喝醉了,绝对没有要故意冒犯明渊真君的意思。” 陆显章轻轻摇头,“无碍。” 楚琰感激了看了一眼陆显章,拖着楚河走了。 楚河醉的不轻,边走还边嚷嚷道:“殷兄、古兄……怎么都没来啊!” 陆显章出去继续找人,终于在琼林台外的古树下找到了人。 古道心正跟殷霆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 古道心还戴着面具,殷霆的面具却已经摘了。得亏楚河已经被楚琰拉走,要是在这看到殷霆,一定会闹腾起来。 殷霆看到古道心背后朝着他们走过来的陆显章,闭了嘴。古道心在注意到殷霆的眼神之后,转身,陆显章已经走到身前。 古道心微微出神,因为有面具遮挡,应该看不出来。 殷霆笑着对陆显章点头见礼,“明渊真君,许久不见。” 陆显章还礼,“没有许久。” 殷霆和古道心一时都不清楚陆显章这话是不是别有用意,不过后面陆显章没说什么,他们也就揭过去了。 “践行宴上没看到明渊真君,还以为真君今晚不会来了。”殷霆率先开口,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太习惯。 从前在上清仙宗的时候,只要陆显章出现,古道心一定有很多话,叽里咕噜地没完没了。但是现在,古道心却避讳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了。 “有些事情耽搁。”陆显章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古道心,“可是准备明天就离开上清仙宗?” 被陆显章这么看着,古道心也不好继续不言语,点头说道:“切磋已经结束,自然要回妖界。我想人族也不会愿意看到我们这么多妖族在人界晃荡,我们一日不走,有些人修就要提心吊胆一日吧?” 陆显章微微皱眉,“妖族在我上清仙宗一日,我上清仙宗便会对妖族负责一日。后天是花灯节,山下镇子会很热闹,你们不妨留下来赏玩一番。” 古道心和殷霆对视一眼,有点闹不清楚陆显章这是什么用意。 按理说陆显章作为仙门正派,应该巴不得他们这些妖修早点回到妖界才是,免得闹出什么乱子。又怎么会邀请他们到山下的镇子上去过什么花灯节? 不过这个提议也确实让他们有点兴趣。妖界的环境不怎么好,数十年如一日的昏天暗地,甚至没有多少鲜亮的色彩。难得出来一趟,让大家四处逛逛也好,就当放松一下。 “好,那就再叨扰贵宗几日,多谢明渊真君相邀。” 古道心行了一个端正的礼仪,从前跟着康长老学习的时候,他大概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把自己学到的这些礼仪用在陆镇身上。 陆显章顿了一下,才回礼。 第二天早上,其他仙门的人都陆续走了,妖族这边因为已经说好明天晚上要去镇子上看花灯,所以就没有走。 其他仙门听说了这件事,都或多或少有点忐忑,说白了就是不放心,怕妖族有所异动。 不过上清仙宗这么做也是为了进一步加强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友好关系,他们也不能说什么,最后决定各门各派留下来一两个人,注意着妖族的情况。但是不住在上清仙宗,而是到山下的镇子上落脚,如此也就不会显得他们是要故意监视。 花灯节当晚,众人下山。 上清仙宗有宵禁的时间,他们一定要在宵禁之前回去,所以下来得比较早,基本上天一擦黑就下来了。 古道心让所有妖族自由活动,但也立了规矩,言行举止要得当,不可闯祸捣乱,不可闹事斗殴,买东西要付账,待人要有礼,宵禁之前必须回去。 殷霆听着古道心一条条数规矩的时候都在憋笑,等都散了之后才放任自己笑出来。 “可以啊,现在就有妖尊的气势了!” 古道心无奈摇头,“我是不想他们闹出什么事端。这次是陆镇主动邀请我们留下来赏花灯节,要是出了乱子,别人会怪到他的头上。” 殷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来说去,你还是担心陆显章会因此而受到牵连。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见你也像为陆显章考虑一样为我考虑考虑呢!” 古道心笑着,“你有什么好考虑的?” “都是好兄弟,你区别对待啊!” 古道心沉吟片刻,纠正了殷霆的说法,“你是兄弟,他,是知己。” 要说相识的时间,陆显章跟他认识的时间自然比不上他跟殷霆。但是知己,并不能用相识的时间长短来衡量。 古道心觉得,他跟陆显章之间就是有一种志同道合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陆镇为他取“道心”为表字的时候尤为强烈,他觉得陆镇是真的懂他。 但讽刺的是,他们一个人族一个妖族,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站在隐形的对立面。 殷霆正要问古道心他怎么就不是知己了,陆显章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今晚也有很多上清仙宗的弟子出来逛花灯节。上清仙宗宗训严苛,一年到头能像这样不背着任务出来放松的机会太少。 殷霆很识相地找个理由溜了,给这对“知己”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两人一起走在街上,夜下的街道张灯结彩,各种颜色、形状、图案的灯笼挂满长街两道,摆出来的小摊上除了灯笼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物件。 妖界没有这些东西,古道心在上清仙宗修习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出来过,下山历练的时候也是有明确的目的地,这样的场面他还没有见过,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很有意思。 两人经过一个卖面具的摊位,陆显章停下来,买了一张银黑色的仅能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眼睛部位也是空的,没有薄纱遮挡。 古道心疑惑道:“你买它做什么?” 陆显章将面具递给古道心:“换上。” 古道心挑眉,“为何?” “你的面具,太闷。” 盖得这么严实,自然是闷的。 古道心有些犹豫,但又想着,他们当初认识不到一年,八年不见,正常人早就该忘了长什么样子,露半张脸而已,也认不出的。 于是古道心接过面具,转头换上。 这下真是舒服多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各式各样的小摊看的古道心眼花缭乱。 陆显章清清楚楚地看到古道心眼中的光彩,柔和了眼角眉梢。 第357章 花灯 傍晚的时候下过一场雨,地上水迹未干,一块块的积水倒映着五光十色的彩灯,偶尔将行人脸上的笑意也一并显现出来,不然有些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此刻上扬的嘴角有多甜。 古道心在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停下来,看着插在木架子上的糖画,目不转睛。 他之前听父王说过,父王和母后第一次到人界的时候,两人还是道友关系。母后被街上的糖画吸引,挪不动脚步,父王就给母后买了一个龙形的糖画。母后说,当父王把糖画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心动了。 这个糖画架子上没有龙形的,但是却有一个很特别的糖画,是两个小人贴在一起站着,面对面,额头抵着额头,袖子前端也连在一起,就好像在抵头握手一样,又像是在弯腰拉着手拜天地,说不出的亲密。 画糖画的老伯见古道心盯着这个糖画,以为是他奇怪为何要做两个男子如此亲密的动作,便主动解释道,之前本来是一对新婚小夫妻,让他给做个糖画,庆祝两人成亲。结果他没做好,弄出来就好像两个男人,人家不满意,就没要。 古道心没说话,但眼睛还是盯着那糖画看。 这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他该转身走了,但是脚尖却都没有歪开一下。 陆显章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给了老伯,取下了糖画递到古道心面前,“喜欢就拿着。” 古道心看着陆显章,瞳孔震颤,也许脑子里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手已经伸过去接过了糖画。 糖画只要五文钱,老伯为难地说这么一块银子他找不开。 而陆显章只是淡淡道:“不用找了。”便跟古道心一起往前走。 古道心手里拿着糖画,心情也好,跟陆显章单独在一起,他就算再怎么绷着,但时间稍微长点,也会习惯性地放松下来,这会脚步都轻快了些。 “我知道上清仙宗很有钱,不过你这样花钱也未免太大手大脚了,五文钱的东西你就直接给了一块碎银子!我都替你心疼。” “我身上没有铜板。” “那就不要买了啊!” 陆显章偏头看了一眼古道心,收回目光,“你既喜欢,银钱多少不是问题。” 古道心停下脚步,随后摇头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倒了一颗丹药出来服下,再开口的时候,便是原来的声音,只是八年过去,少年的音色褪去,成熟许多,“陆镇,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重逢后第一眼。” 古道心低下头,“不是吧?八年前按照你们人族计算的年龄,我跟你一样,只有十八岁,我这八年好歹也长高了不少,五官上也有了点变化,再加上又戴着这么严实的面具,声音也做了伪装,你怎么还能认出来?” 陆显章不慌不忙道:“我心里记着你的模样,也会想,八年后的你,容貌会有何变化,你的长相轮廓,我从未有一天忘记。” 古道心的心口仿佛遭到了重重的撞击,砰的一下,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就算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感情之事,也觉得陆显章的话太暧昧了,这要是对个女修说的,那就是妥妥的表白。 不过古道心又想,陆显章应该跟自己一样,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只是因为陆显章也真的当自己是知己,所以才会记着。而这个人,虽然冷漠,但说话却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再惜字如金,也一定有话直言,所以应该只是想到了便说了,无关其他。 不过站在知己的立场上,古道心还是得劝劝陆显章,这样的话不能随便说,容易引起误会。 “陆镇,之前在上清仙宗修习的时候,我发现,你好像没什么朋友。” 陆显章点头,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刻苦修炼上,就是与同门都没有太多交流,修炼之余还要协助宗主和诸位长老料理仙宗事务,就更没有时间“交朋友”。 古道心想着自己果然没猜错,就是因为陆镇没有朋友,所以有的时候才拿捏不好和朋友相处的度,才会在有的时候说出一些不合适的话。 “以后你对我,想说什么都可以,但要是你有了别的交好的朋友,跟他们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不要太过……亲近,容易让人误会。” 修真界的同性道侣太常见,所以有的时候确实容易引发误会。要是陆显章能一直保持平时对人的态度,古道心绝对不担心会有人误会,但是如果跟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样,是绝对不行的。毕竟如陆显章这般风华绝世,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已经足够让人一眼动心。 他不用要求陆镇对自己注意,因为他能明白陆镇的意思,而且他也不想在陆镇好不容易对他敞开了心扉之后,又把那扇心门关上。 陆显章皱眉,古道心立刻解释道:“我可不是要占你的便宜,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是不想拘束着你。” 陆显章没说话,但看起来情绪比刚刚要低落一些,古道心一直都想不明白陆显章的那个皱眉是什么意思,是自己表达得不够准确?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陆显章不想说,古道心就不再提。两人继续往前走,古道心一路上买了不少东西,但其实很多东西他就只是瞟了一眼,然后跟在后面的陆显章就掏了银子。 两人走到长街街口,这里正热闹着。原来是有几个商户在这里联合举办活动,用竹子搭了一个高高的架子,高到站在架子下面要将脑袋仰到极致才能看到顶上。 架子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灯笼,还有一些小饰品,装点得十分漂亮。 所有人都可以爬到架子上去摘灯笼,摘到了,灯笼就是自己的。 竹架上的灯笼确实非常漂亮,做工特别精致,而且就看比较靠下面一些的灯笼,图案绘制得栩栩如生,用色也十分鲜亮。那上面更高的,一定更好看。 只不过这灯笼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最低的灯笼都在两人高的位置,越往上自然越危险,一旦掉下来,断胳膊断腿也不是没可能。没有人真的会为了一盏灯笼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所以现在大多数人都集中在下面,争夺两人到三人高的地方的灯笼,再往上,只有几个人上去,看身手利落,动作敏捷,想来是会些功夫。 古道心和陆显章停下来看热闹,古道心仰头看着架子顶上的一个小红点,自言自语般好奇地说了一句:“这下面的灯笼就如此精致,不知道最顶上的会有多好看。” 陆显章看了古道心一眼,默默转头,运起灵力点足而起。 众人就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如仙人一般飞起,轻飘飘落到架子顶端,未做片刻停留,取了顶端的灯笼便张开手臂飞身下来,将灯笼递给古道心,“给你。” 古道心都呆了,动作迟缓地接过灯笼,却没有低头看上一眼,目光还锁着陆显章,“你这是做什么?” 陆显章微微偏头,“不是你想看看顶上的灯笼什么样?” 我想要的,你都要给我吗? 古道心不知道说什么,眼睛眨了两下,莫名酸涩。 这时候几个商户的主办人过来了,对着古道心和陆显章就是一顿点头哈腰奉承话,直说没想到他们这小小的活动还能吸引到二位仙师参与,实在三生有幸。 他们其实还想邀请两人到里面去坐坐,但是看着两人一人带着面具,一人冷若冰霜,这邀请的话就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认怂地看着两人离开。 古道心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陆镇啊陆镇,你也真是可以啊,跟一帮普通人抢灯笼,你可是仙师!还是人族第一修士,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没必要不好意思,”陆显章理直气壮,“就算没有我拿,他们也没人能拿到。” 古道心琢么着点点头,觉得也是,那几个一直在往上爬的虽然是有些功夫,但真未必能爬到那么高,实在太危险了。再看看这灯笼,灯架竟然是金子打造,灯穗上坠着珍珠。 这么贵重的灯笼,想来那些商人也不舍得白白送人,所以才将架子搭得那么高,想着普通人上不去,拿不到,他们就不会亏大发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赔了,而且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被仙师摘了,他们能怎么样? 不过这灯笼虽然金贵,但古道心却不是很在意实物价值如何,就算只是一盏普普通通的破灯笼,但这是陆镇给他拿下来的,他就会好好留着。是纯金打造最大的好处,就是便于保存,不会轻易腐坏。 古道心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放进了储物袋,手里面只拿着糖画和灯笼。 陆显章突然转过来对古道心说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古道心还没问是什么地方,就被陆显章握住手臂拉着往前走。 快走着穿过两条街,终于到了目的地。看着面前处处彰显着年代感的钟楼,古道心纳闷,转头看着陆显章,“来这做什么?” 钟楼废弃多年,从前用于提醒人们时辰的钟楼已经显出几分破败,但这依然是整个小镇上最高的建筑。 第358章 留下来 陆镇拉着古道心的手一跃而起,都没用古道心自己调动灵力,便直接将人带上了钟楼的屋顶。 古道心前仰后合了一下,反手抓住了陆显章的手臂才站稳,幸好灯笼和糖画都是在另外一只手上握着的。 “上这来干什么?” “你转头看看。” 古道心纳闷转头,却在看到下面的景象时候惊讶地张大眼睛。 在这个位置,竟然刚好可以将整个镇子的景象纳入眼中,既不会太矮看不全面,也不会太高看不清楚。 平时也就罢了,在花灯节的晚上,整个镇子被各种颜色的灯笼点缀,从这里一眼望下去,漂亮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天上自有星汉灿烂,但是这人间美景也依旧美不胜收。 反正在古道心的脑海中,永远地刻下了这一片和陆显章一起俯瞰的花灯夜景。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古道心几乎是惊喜地转头看着陆显章,眼里明明亮亮的光彩让他看起来依旧是八年前来上清仙宗修习的磊落少年。 “我小时候,父亲带我来过这里,他说他以前经常带我母亲来这里。” 古道心笑了,想说你父亲也是个有情趣的人。后来又想到,陆显章的父亲是在母亲走后没多久离世,当初他父亲应该是单独带陆镇来这里,才会有那样的话,说不定那时候,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而陆显章的父亲只是带着儿子过来看看当初他们一起呆过的地方。 “你爹娘很相爱,我爹娘也是。别看上了年纪了,还没事就喜欢腻腻歪歪的,也不知道避着人。” 古道心本来是想转移话题,不想陆显章因为回忆起爹娘而伤心难过,但现在他说完话,就感觉好像是在显摆了一样。 “呃……我是想说,以后你要是想来这里看,我可以陪你。自己过来就没必要了,没意思。” 陆显章点头,“好。” 古道心觉得陆显章的这一声“好”特别干脆,也特别郑重。 两人在房顶坐了下来,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陆显章坐得还是那么端正,而古道心却歪歪扭扭的,像极了当初上康长老礼教课的样子。 古道心摘了面具放在一边,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有个小惊喜给你。” 陆显章看过来,古道心微微一笑,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壶青梅酒。 “一别八年,我给你的那些青梅酒应该早就喝光了吧?你肯定不舍得动你母亲的酒,这是我出来之前特意弄的。我想着趁着这次切磋的机会,在临走前一天再悄悄放到雪庐去。不过既然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那我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时间有点赶,所以用法术缩短了酿造所用时间,不过我试过了,口感和味道都没有改变,你尝尝。” 古道心打开塞子,将酒递了过去。 陆显章接过酒,顿了一下,仰头嘴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怎么样?不错吧!” 古道心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壶,自己喝了起来,每喝几口还要吧唧吧唧嘴,品着味道。 两人就这么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头顶温润的星空和脚下斑斓的灯光将他们包围其中,天地间,仿佛只有彼此。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回到上清仙宗的时候几乎是踩着宵禁的点。 他们前脚刚刚进到仙宗里面,后脚宵禁阵法就启动了,要是还在外面的话必然进不来,强行破阵肯定会惊动守卫。 古道心拍着胸脯,看起来惊魂未定。 “幸好幸好!真要是被关在外面,那我可就连累你了。一向最是守礼重典的明渊真君居然被妖修拐带夜不归宿,真要是这么传的话,你的清誉可就要被毁了。” “别人的看法,与我无关。” 古道心哈哈笑着,“也对,只要是不捎带上上清仙宗,你才不会管他人怎么评价。时辰不早了,我也要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就要回妖界,又得在路上过几晚。” “你可以多留下来几天。” 古道心摇头,“不行,我带着这么多族人出来,自然就要带着这么多族人回去,不能就顾着自己享乐。” 陆显章沉默了一会,“那你何时再来?” “说不好,你现在知道我的身份,就该明白我平时的事情少不了,要修炼,还要帮着父王打理妖界。父亲虽在壮年,却希望我能尽早接过他的位置,这也是为了历练,趁着还能多指导我些年,便让我能顺利接手。” 古道心说的是实话,而且放纵了这一晚上,他也是该提醒自己,得稳重起来了,他之前告诉自己,就这一次的。 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一开始给自己规划好了、设定好了,或者跟自己说好了,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今晚之后,古道心要再想跟陆显章划清界限,他自己都觉得不容易。因为只是离开了这么一会,他就觉得不习惯了。 第二天早上,用过早膳后,古道心已经准备带众妖修回妖界,但他想跟陆显章做个最后的告别,却没有看到人。问那些内门弟子,竟然也没有一个知道陆显章在哪的。 古道心已经开始担心。 殷霆宽慰他,这是在上清仙宗,能有什么危险?就算有,以陆显章如今的修为,又有多少人能伤他? “不行,我还是得过去看看。”古道心坚信,他都要走了,陆镇无故不会不来送他。 结果他还没走两步,妖界的法令传信就到了。 古道心看了一会传信的内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父王告诉他,上清仙宗邀请他做客卿,在上清仙宗讲道,妖界那边觉得这也是个拉近人族与妖族关系的好方法,便同意了。所以他就暂且不用回去,让殷霆带领众妖修回来即可。 古道心还有点懵,想着是不是弄错了,上清仙宗怎么会主动邀请他讲道?他之前在康德礼礼教课的表现,几乎都可以当做反面例子来举了吧? 这时候陆显章来了,古道心就好像看见救星了一样赶紧凑上前。 “陆镇,我父王传来消息说……” “是我知,”陆显章缓而稳重地点头,“确实是上清仙宗邀请你。” 古道心还是不明白,“可……为何?” 陆显章道:“你年纪轻就修为高绝,确实可以展示一下你的能力。” “展示?”古道心耸肩,“向谁展示?是向各门各派的小辈,还是向那些看不惯妖族的人族?就那点东西,自多琢么琢么多练练就好的,不是会很难。而且不是邀请我讲道?都是纸上谈兵,也展示不来什么。” 陆显章往前走了一步,“那你还是要回去?” 古道心摇头,“父王都让我留下来讲道,那我就留下来讲,只不过到时候你们别怪我讲不出太多的东西。其实比讲话我觉得画画会更有意思。算了,都定下了,不说了。我去给殷霆他们送行。” 殷霆这时候也已经得知古道心被单独留了下来,还挺高兴。 “留你下来也好,你都八年没有出来过了,现在就当是好好放松一下,而且也算是半个我们熟悉的地方,总比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之地强。这还有陆显章在,你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还能找他。” 古道心微笑,“那我找他的次数很定少不了。” 殷霆带着一众妖修离开,临走前还像嫁女儿似的跟后来来到的陆显章千叮万嘱,说一定要照顾好古道心,有应付不了的情况就往妖界去信,要最快的那种。 陆显章面无表情,但眼神却有些冷,就好像再说——不会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古道心以上清仙宗客卿的身份留下来,之前住的地方就不太合适,再加上为了照顾他龙族太子的身份,得换一个更加清幽之所居住。最后选来学去,就选中了在雪庐。 雪庐书房对面的那一排屋子本就是闲置的,稍微收拾一下,添置床铺桌椅等家具进去就能居住。 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一个比一个震惊,谁不知道他们的明渊真君是最不喜欢与人接触的?而且雪庐那个地方,明渊真君一向不许任何人进去,就算是有事情要通报,也只能站在门口传音。 但是如今,明渊真君竟然能允许人住进去,还是一个外人,一个妖族。 这时候有人想起,在人、妖两族术法切磋的第一天下去,明渊真君和黑龙族太子是一块出现的。当时大多数人都以为是巧合,是在路上碰到。但是从现在明渊真君能允许黑龙族太子入住雪庐来看,两人之前果然是认识的,而且还有可能交情匪浅。 说来黑龙族太子会明渊真君的剑法,这该不会是明渊真君亲自教授的吧? 当然这件事也只有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知道,并没有人往外说。 古道心就这样在雪庐住了下来,他讲道的时间不是很多,两三天一次,但是到了后来,他不仅仅负责讲道,还有的时候会教授内门弟子们法术。 他教法术的时候讲的很细致,也特别注重实践,不管是妖族弟子还是上清仙宗的弟子,又或者是那些外来弟子,都很喜欢。最主要的,他虽然会在教术法的时候比较严厉,但也总比明渊真君要和善多了。 第359章 本心 这天古道心讲道,临近下课,陆显章又出现在讲室门口,抱着渊尘,安安静静地站在那看着古道心。 对此,众人都已经习以为常,几乎是从龙太子给他们讲道开始,只要他的课是上午的最后一堂或者是傍晚的最后一堂,明渊真君就会在讲道临结束的时候在门口等着,就好像是怕龙太子会延时课堂耽误用膳似的。之后他们便会一起到膳堂用膳。 过去多少年,他们都很少在膳堂见到明渊真君的身影,据说明渊真君为了修炼,时常服用辟谷丹。 辟谷丹这种东西,又酸又苦又涩,难吃到了极点,这是没人吃过屎,不然估计还真有的一比。 另外辟谷丹还难以炼制,成本高昂,本就被炼丹师们所不喜,也难以购买到,他们上清仙宗的辟谷丹也不是很多。而且口腹之欲本来也是一种享受,所以一般不是特殊情况,没有修士愿意服用辟谷丹。 但是自从龙太子来了之后,早膳、午膳、晚膳,都能准时准点在膳堂看到龙太子和明渊真君。要是龙太子不在,明渊真君也会过去,只不过不会在膳堂用膳,而是打包带走,还是带走两人份,另外一份是给谁的都不用说。 打包的时候多数都是早膳,所以可以想象,应该是龙太子没有那么早起来。而明渊真君已经习惯早起,便会替龙太子带早膳回去。 而且明渊真君也不在抢着带弟子下山历练了。大多数时候不是自己在修炼,就是跟龙太子在一起。 从前都觉得明渊真君是忙到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但是现在要想找明渊真君,那就打听打听龙太子在哪里就好。 这两人的关系,真是比他们原本想象的还要好。如此也是好事,两族翘楚关系亲厚,也有利于两族建立长久的和平关系。 走在去膳堂的路上,陆显章说道:“今日有凤梨排骨。” 古道心低头笑了笑,“哪天有凤梨排骨你都知道,该不会你在膳堂里有人吧?” 古道心也就是句玩笑话,但没想到陆显章竟然认真回答了。 “没有人,就是让仆役每天去打听一下菜色。” 听陆显章这么说,古道心才想起来,到了陆显章这个身份,堂堂元婴真君,身边已经可以配杂役弟子和仆役,但是他在雪庐住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所以那些仆役住在哪? 陆显章看了一眼古道心,了解古道心的疑惑,解释道:“我跟宗主说过,不用仆役,宗主便给我权利,虽可不挑选仆役,但若是需要人做什么事,便直接到外门选用杂役弟子即可。” 古道心点头,他也猜到以陆镇的性格必定不习惯身边有人跟进跟出的。 两人到了膳堂,刚一进去就闻到了一室香气。 古道心本来就饿了,一闻到这个味道,肚子都跟着咕噜噜叫了起来。 两人盛好了饭菜,一块到他们往常坐的角落去。 古道心往陆显章的盘子里瞟了一眼,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 陆显章吃东西一向口味清淡,也不喜好大鱼大肉,古道心一直怀疑让陆显章吃一辈子白菜豆腐都可以。 而每次来膳堂的时候,陆显章会在自己的盘子里打肉菜,都是为了他。最后陆显章盘子里的肉,都会到他的盘子里,他可是无肉不欢的。 “陆镇啊,你不觉得你现在变化挺大的吗?” 古道心一边吃还一边说着,饭都堵不上嘴。 陆显章低着头专心吃饭,“有何变化?” “有啊!你就比如说现在!”古道心想要翘起一条腿踩在长凳上,但腿刚抬起来就又放下了,“就比如说现在啊,以前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一说话,你就会说“食不言”,不让我说话,但是现在,我磨磨唧唧这么多了,你却没有阻止我,你说这不是变化?对于最是知礼的明渊真君而言,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不知礼却能忍受得了,不是很奇怪?” 陆显章放下筷子,“你并非真正上清仙宗弟子,也不是在上清仙宗修习,以客卿身份在上清仙宗,自然不必完全遵守上清仙宗的规矩。” 古道心挑眉,“真的是因为这样?” “是。” 古道心撇嘴,不说话了。 膳后,两人一并回雪庐,到门口的时候又见到了一个内门弟子,而且还很眼熟。 这场景,真是熟悉又陌生。 古道心搔了两下眉毛,“这次,是长老有事找陆镇,还是你们宗主?” 他就纳闷了,为什么各种事情都是在他们回雪庐之后才找上来? 弟子看着戴着面具的古道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心想这位龙太子说话好生奇怪,好像早就知道他来找明渊真君是奉了长老或者宗主之命。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找了,但在龙太子搬来雪庐之后却是第一次,龙太子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明渊真君连这种事都会和龙太子说?那他们还真是无话不谈。 陆显章轻轻拍了下古道心的肩膀,摇摇头,古道心才不大高兴地往后退一步。 “何事?” 弟子又行一礼,“宗主说,不日无极仙宗的萧涵衍会来上清仙宗讲道,请明渊真君做好安排。” 陆显章皱眉,“何时商定的?” “弟子不知。” 陆显章抿唇沉默片刻,“我知道了,去回禀宗主,我会做好安排。” “是。” 那名弟子退下去,陆显章还绷着一张脸。 古道心上前一步,肩膀撞了一下陆显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就是那个萧涵衍要来吗?你们不对付?” 陆显章没有回答,不过脸色还是不好看。 古道心想了想说道:“八年前我倒是见过萧涵衍,而且当初也是你们两个一起到六合仙宗救我,难不成是在之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这次陆显章沉默的时间更长,但古道心很有耐心地等着陆显章开口。 “之前在上清仙宗下山历练,你们跟无极仙宗曾同路。” 古道心点头,“是啊,我们下山后先去了高阳镇,然后在高阳镇除邪的时候就遇上了,无极仙宗比我们先到高阳镇一步。合力除邪之后,因为同去穆鸾山杀堕化妖兽,便继续同行。无极仙宗的人也算不错,我还记得当时跟我一起被抓到六合仙宗的那个修士叫祁……祁建安,挺有意思,明明胆子小,害怕得不行,但就是咬着牙不肯跟六合仙宗的人同流合污。而且我也很意外,当初萧涵衍会跟你一起到六合仙宗去。那时候祁建安不是都已经回去了?他还会特意跑这一趟,也算是够义气。我之前还觉得我跟他也就是点头之交罢了。” “你们就是点头之交。” 古道心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陆镇,“额……你说是就是。不过你为何看起来对他颇有成见?难不成因为你们性格相似?有些人还就是跟自己性格像的人合不来。” “没有。” 古道心明白了,“那你们就是气场不和。” 有些人就是这样,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不喜欢,甚至是反感,这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和。 就比如他,他也很不喜欢殷霆的那个宝贝妹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跟那个人小鬼大的丫头片子犯冲,每次见面的时候总能不愉快,而且还是真的很不愉快的那种。 他总告诫自己,不要跟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孩计较,但那熊孩崽子总是找自己的不痛快,他也忍不了。所以后来殷霆就直接不再让他跟那丫头见面了,之后也大多数时候都是殷霆来黑龙渊找他,他自己很少去殷霆那里。 “既然你们不和,那要不就找别人安排?我帮你也行啊!” “不必,”陆显章拒绝得很痛快,“既是师长交代,我自然会做好。” 古道心笑了,靠近陆显章撞了下他的肩膀,“那你这么照顾我,是因为师长交代,还是因为你自己想啊?” 陆显章淡淡吐出两个字,“本心。” 古道心莫名地心情大好,拉着陆显章往雪庐里面走。 “没事,你要是看萧涵衍不爽,回头安排完他的事情不再见他就是,多看看我洗洗眼就好了,你很乐意看我的对不对?” 陆显章没说话,古道心就当他默认了。 三日后,萧寂到了。 古道心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无极仙宗的人要到上清仙宗来讲道。 康长老给出的解释是,虽然无极仙宗都是乐修,主习音律,但是大道之上,修真界的道法都是同根同源,即便如今有所分化,但在根儿上都是一样的,而且听一听分化成不同体系的道法,对大家理解道法本源的精髓意义也有好处。 上清仙宗也派弟子到无极仙宗去讲道了。原本是要指派陆显章过去,但陆显章说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多,不便离开。 这么多年,只要是师长交代的事情,陆镇从来二话不说地完成,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康长老也就同意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而且虽然萧寂已经半步元婴,但终究还不是元婴,真正到元婴还要个五到十年,而陆镇已经是真正的元婴真君,修为稳固,不是在一个层次上。换个金丹后期的过去讲道也不妨事。 第360章 失而复得 陆显章将萧寂安排住在翠竹苑,古道心知道后再次感慨,陆镇是真的很不待见萧涵衍,在上清仙宗,翠竹苑和雪庐那就是一个南一个北,而且从哪走都不顺路,很难碰上。唯一可能碰见的机会,就是每天中午和傍晚讲道结束到膳堂去用膳。 不过最近陆显章都不让古道心去膳堂了,讲道结束之后就让古道心直接回雪庐等他,他去膳堂打包好饭菜回雪庐,再一起吃。 古道心是没意见,能跟陆镇单独吃他还是很乐意的,只是他不明白陆镇这么做的用意。 陆镇看萧涵衍不顺眼,那应该是眼不见为净,应该让他每日去膳堂打包好吃食,带回去,然后他们一起吃。这样陆镇就不会见到萧涵衍了。 这天陆显章正好有事,就让弟子来给古道心带话,说今天不能一起用膳了,让弟子去帮他打包好吃食送到雪庐去,他自己不用去膳堂。 古道心自然不好麻烦人家内门弟子帮自己打饭,又不是没有手脚。于是就跟内门弟子说他自己去膳堂就好,不劳烦他了。 内门弟子不敢违背明渊真君的嘱托,但是龙太子这边又坚持不用他去打包,无奈之下,只能跟着龙太子一同到膳堂。 好巧不巧,刚盛好饭菜,古道心就看到了萧寂。 萧寂已经来上清仙宗小半个月,但这还是他们在上清仙宗第一次见面。 萧寂礼貌地问古道心自己是否可以坐在他对面。古道心点头笑着说当然可以,这是膳堂,只要是没人的地方,自然都可以坐。 “来上清仙宗多日,都没有见到龙太子,龙太子当真很忙?” 古道心一听这话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明明是不凑巧才一直没有碰上,怎么从萧涵衍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自己故意避着他一样? “忙是有些忙,现在我不仅讲道,很多时候还会教习术法,而我的课程又多与萧公子的不在同一天,时间上总是岔开,所以才一直没有见到。” 萧寂微微垂眸,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古道心的说法。 不过古道心也不是很在意对方接受或者不接受,反正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现在是龙太子的身份,并不与萧寂相识。就算之前在穆鸾山上见过,但当时他是以真面目见的萧寂,而不是以“龙太子”的身份,所以萧寂应当不知道他就是龙太子。 可从萧寂的言行举止来看,就好像认识龙太子一般。但除了在之前的交流会上,他确实不曾以龙太子的身份见过萧寂啊!总不能是萧寂也认出他了吧? “听闻龙太子如今与明渊真君同住雪庐。” 古道心点头,“是。” “太子身份贵重,为何不是单独辟出一个小院?一定要和明渊真君同住?” 古道心笑了笑,“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我本就不甚在意,而且雪庐地方宽敞,一排房子给我住,也足够了。再者我很是喜欢雪庐的清静,明渊真君也非常好相处,住在那里很好。” 萧寂道:“整个修真界,想必也就只有龙太子会说明渊真君很好相处。” 古道心笑容浅淡了些,“那是你们都不够了解他,多有误解。” 不过也无所谓,他了解就够了。陆镇也从来不期盼有多少人了解他。 “不知龙太子还要在上清仙宗讲道多久。” 古道心一愣,这个他还真没有想过,父王那边也没明确说让他什么时候回去,他也从来没有跟陆镇商量过。 “说不好,萧公子有何指教?” “无极仙宗也想请龙太子去讲道,不知道龙太子是否可以安排出时间。” 古道心下意识地皱眉,这不是时间不时间的问题,他是不太想去。 上清仙宗是他熟悉的地方,有他信任的人,所以他愿意长时间留在这里。但是对于无极仙宗,他是真的不了解,跟萧寂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这个还说不好,在上清仙宗这边的讲道还没有结束,又答应要做术法指导,做事总要有始有终,等结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时候妖界会不会有别的安排也未可知,我也不好轻易许诺。” 最主要的,陆镇看你不顺眼啊,我要是答应去无极仙宗讲道,那人应该会不高兴吧?虽然高兴和不高兴基本在那张脸上的反应都一样,但古道心还是能感觉出来。 虽然这样是有点差别对待了,但是古道心觉得为了陆镇必须得这么做。 萧寂看起来有点失望,但还是没有强求。 “龙太子这张面具,和之前在交流会上看到的不一样。” 古道心下意识地摸了下脸上的面具,笑了笑,“恩,之前的面具太闷了,所以就换了一个。” 萧寂仔细看了看,“这面具很合适你。” 古道心笑容加大:“是吗?陆镇给挑的。他眼光一向不错。” 萧寂低头,“龙太子跟明渊真君交情深厚,令人羡慕。” 古道心偏头。“也还好,我将他引以为知己,他也了解我。” “下午龙太子可有课?” 古道心想了想道:“没有,怎么了?” “正好我下午也没有,龙太子可要到我那里去坐坐?” “不必。” 古道心愣顿了一下,他是想这么回答的,但是没这么直接,而且这声音……一回头,果然看到陆显章站在身后。 “陆镇!” 这一声“陆镇”,声音中都带着明显的喜悦,不难听出看到陆显章他有多开心。 “你不是有事忙吗?怎么过来了?” 跟在陆镇身后的内门弟子缩了缩,他能怎么办?明渊真君特意交代过,如果碰到萧涵衍就去告知他,他连饭都没吃就去找明渊真君了。 “处理完了。”对上古道心的视线,陆显章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 古道心笑开,“那你坐着,我去给你弄菜。” 古道心拉着陆显章的手腕让人坐在自己的身边,便去给陆显章盛吃食去了。就像陆显章知道他的口味一样,他也知道陆显章素日里爱吃什么。 内门弟子也终于能去用膳了,抹了把额头迅速离开,这两人碰撞的气场他有点受不住。 萧寂冷冷看着陆显章,“刚刚我是在询问龙太子,明渊真君擅自替龙太子作答,是否有欠妥当?这等做法也有违明渊真君一贯君子之风。” “如此小事,谈不上君子不君子。他的想法我很清楚。我的话,就是他的意思。” 萧寂微微眯眼,“他还没有说,明渊真君如何能确定?” “我就是能确定。” ……这么硬扛,也是让人没有办法接话。 “你知道他是古渊。” 陆显章看了一眼萧寂,“你也知道。” “前不久我在穆鸾山上遇见过他和殷霆,当时他没有戴面具。后来交流会上他戴着面具出现,我也一眼认出。我没想到他就是黑龙族太子,也没想到你会明知他的身份,也要将他留在上清仙宗。” 陆显章垂眸,不去看萧寂,对萧寂的话也不置一词。 被这样无视的萧寂也没有生气,他甚至能理解陆显章的做法,因为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一样会这么做。 八年,足足八年!失而复得的宝物,谁不会想要牢牢抓在手中? 古道心很快回来,将盛着饭菜的托盘放到陆显章面前,还将筷子亲自递到陆显章手中。 “快吃吧!再不吃就该凉了。” 萧寂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相处,眼神越加深沉。 “不知龙太子对我刚刚的提议,怎么考虑。” 古道心正要夹一块排骨到嘴里,听到萧寂的话就是一顿,刚刚陆显章都替自己回绝了,怎么还问呢? “额……我下午虽然没有课,但确有别的安排。不知萧公子请我过去,可是有何重要的事情商议?” 萧寂摇头,“只是闲聊。” “那就改日吧!”古道心笑了笑,“等改日我清闲下来了,就去找萧公子好好聊聊!” 陆显章低头喝汤,没有说话。 用膳后,陆显章跟古道心一起回雪庐。 陆显章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去找康长老有事商议。” 古道心微怔,“你要是有事就早去啊,怎么还特意跟我走回来?这不是耽误你时间吗?” 陆显章摇头,“我送你回来,免得萧涵衍又来打扰你。” 古道心没想到陆显章是为了这个才特意送自己回来,心里面很过意不去,“哎,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忙你的正事要紧,他能怎么着我?我修为还在他之上呢!他就是想我去无极仙宗讲道,可能是觉得我在这讲,只是对上清仙宗优待。” 陆显章微微抬眉,“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你跟他气场不和,我自然也不会与他多有交集,委婉拒绝了。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轻易死心,想叫我下午过去聊聊应当也是为了此事。” “以后尽量少碰面,不要与他单独相处,他要是找你有事,你就告诉我。” 古道心被陆显章这种好像防贼似的防着萧涵衍的态度给逗笑了,这是有多不待见才会这样啊! “你放心,你不喜欢的人,我也不会深交。他当年虽然救过我,但我也算还了这个人情了。只是因为当年之事,不好与他起冲突,但我一定尽力避开。” 第361章 我很高兴 下午没课,古道心就在雪庐没有出去。陆显章事情不少,午休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去了,还跟古道心说傍晚他会带饭菜回来,让古道心不必去膳堂。 古道心知道陆显章很忙,为了能三餐都和自己一起用膳,一定是把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两个半天做完。能力越大责任越重,作为人族第一修士,如今连上清仙宗的宗主和长老修为都在他之下,也可以想见他有多少事情要忙。 匡扶正义,维护正道,保天下安宁,这这在别人那里也就是随便说说撑撑场面的话,在陆显章这里,就是每日的身体力行。 古道心知道对于陆显章来说,上清仙宗就是他的家,他心中有大义,所以为了世间安定,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也正是因为这样,古道心的内心才会痛苦挣扎。 古道心要做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他原本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所以一开始才打算避着陆显章。总想着感情淡化了,到了将来站在敌对立场的时候,彼此出手都不会太艰难。 但是在重逢之后,他与陆显章之间的种种相处,陆显章为他所做的一切,又让他心生动摇,而现在,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房间内燃着安神香,古道心坐在榻上打坐。他是需要好好安神,想想,未来,到底该如何。 不过他还没想多久,就被外头的声音打断了。 古道心推门出去,远远就看到萧寂站在院门口。 雪庐闲人免入的规矩,萧寂第一天来上清仙宗就知道了。所以他这会也只是站在门外,并没有进来。 古道心午休之后还没有束发,就这么披散着头发,搭了一件外衫在身上便出来了。 萧寂第一次看到古道心这样闲适安逸的样子,就算看不到脸,也是眼前一亮。 古道心在门口站定,并没有邀请萧寂进来的意思。 “萧公子来次有何贵干?” 萧寂往里面看了看,确定古道心并没有住在主卧那一排房间,刚刚是从书房对面的房屋出来的,神情宽和了些。 “明渊真君不在?” 古道心挑眉,原来是来找陆镇的。 “不在,陆镇有事在身,午后就出去了。” 萧寂点头,“不知我能否到里面一坐?” 古道心皱眉,人都不在,去里面坐有什么用? 萧寂看古道心皱眉,解释道:“只是想看看这雪庐里面是何景象。” 人不在,所以想看看对方的住处是什么样?这是什么想法?感觉不太对啊! “萧公子见谅,我只是暂住在雪庐,雪庐一向访客止步,我也不好擅自邀请别人进来。若是萧公子真想进来看看,不妨等下次陆镇在的时候再来拜访,或者提前跟他说一声。” 萧寂看起来有点失望,但终究没有为难古道心。 “好,那不知道龙太子现在可有时间,我们到外面走走,聊一聊。这上清仙宗景致风雅,难得有时间,也可以好好品上一品。” 之前已经拒绝邀请人家进来,古道心也不在再三拒绝,便让萧寂在外稍等片刻,他进去稍微打理一番。 过了一会,古道心再出来,便已是束发爽朗,黑袍罩身。 萧寂原本是想往后山走,但古道心就是不想带萧寂去到自己之前和陆显章一起去过的地方,便说往前走走。上清仙宗里到处都是鸟语花香的好景致,可不只是后山的素湍绿潭、绝巘怪柏。 一路上,两人聊了很多,虽然也有不少是关于无极仙宗和妖族的事情,但是古道心却细心发现,五个话题里面,兜兜转转,有三个到四个都是围绕他和陆镇的关系上。 似乎萧寂很想知道他和陆镇的感情怎么样,但出于礼法,又不好直接询问。 萧寂为何有此举动?他跟陆镇什么关系,萧寂为何这般好奇? 古道心突然想到,之前用膳的时候碰到萧涵衍,萧涵衍好像也一直在跟他说陆镇的事,现在也是,所以萧寂其实是对陆镇感兴趣,之所以总来找自己,是想从自己这了解到有关陆镇的消息? 古道心心底突然生出一股警惕。陆镇年少有为又风华绝代,对他有感实在是在顺理成章不过的事儿。只是因为陆镇对谁都是那么冷冰冰的,而且修为又太高,所以才没人主动找陆镇表白罢了,他却因此而差点忘了,陆镇本是多么受人瞩目,让多少修士心生爱慕。 明渊真君,几乎对于所有人而言,那都是人间妄想! 所以,萧寂会对陆镇有意,也没什么好意外。 萧寂已经是半步元婴,修为天赋也都非常人所能比。如果没有他和陆镇,萧寂有望成为最年轻的元婴修士。这样的天赋,也给了他一定的底气向陆镇表白。 如果是这样分析,古道心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摸清真相了!萧寂喜欢陆镇,却要从自己这里下手了解,以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简便的方法打动陆镇的心。 古道心简直想眯眼摇头,真是看不出来啊,萧寂看起来那么正派一人,居然也会用这么迂回而且有心计的方式做这种事。 他绝不会让萧寂从自己这里知道一点有关陆镇的事! 陆镇不喜欢萧寂,天生一见面就觉得反感,要是萧寂还总是缠着陆镇的话,那陆镇一定很不舒服。 萧寂还不知道古道心的心思变化,还在问着。 “龙太子跟明渊真君关系这样亲厚,可是有什么原因?” 这一个问题,在古道心的解读就是——为什么明渊真君不理别人,却独独对你多有照拂?你告诉我你怎么做的,我以后也这样。 古道心想了想,说道:“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我与陆镇天生八字相合,所以相处起来格外轻松。陆镇性格冷淡,但我却是个多话的,他不嫌弃我话多,我也不怕他寡言,正好互补。” “妖族也讲究八字?” “怎么不讲究?这八字命理,都来自修真大道之本源,我们妖族的修炼之法,也是从本源大道中提炼改变,自然也会讲究。” “那我的八字……” “萧公子不必将你的八字告知我。”古道心做了个抬手制止的动作,“我也不会将陆镇的八字告知你。个人八字皆该好好保密才是,若真是想合八字,那就回去过问一下长辈的意见吧。反正我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萧寂越听越糊涂,但唯一肯定的是,古道心说自己跟陆显章很合,从脾性到八字,都很合。 萧寂还想再问一问,但古道心却假借还有事情要处理,先回雪庐了。 晚上陆显章带着饭菜回来,两人一同用膳。古道心就一直琢么着萧寂的事。 陆显章看古道心一直心不在焉,就问了出来:“在想什么?” “我在想萧涵衍。” 古道心说完眼神继续放空,也没注意到陆显章顿时变得不太好的脸色。 “想他做什么?” 古道心啧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陆镇。 其实就目前来看,萧寂人品没什么问题,而且曾经也帮助过自己,但就一条,陆显章一看见萧寂就不痛快,那便不成。、 而且古道心一想到有个人喜欢陆显章并且想要表白,认真考虑和陆显章在一起的可能性,他心里也有些莫名的不舒服。甚至假想,要是陆显章答应了,他这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 让陆显章知道了萧寂的心思也好,这样陆显章就会更加注意和萧寂保持距离。 “今天下午萧涵衍来找我,跟我聊了许多。” 陆显章筷子一顿,“说什么?” “都是些零碎的小事,不过他反复问我和你之间的事儿,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事情格外感兴趣。陆镇,他……他是不是心悦于你?” 陆显章准备要夹给古道心的红烧肉掉回了盘子里,冷冰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裂痕,但是古道心问完这句话后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别开了头,就正好错过了。 过了好一会,陆显章的声音才又响起,“你怎会这样想?” 古道心挠了挠后脖颈,“不是我非要这么想,而是那萧涵衍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对你有意。拐弯抹角地问为什么我们的关系这么好,难道不就是想知道能怎么与你好好相处吗?你看见他就觉得不对付,他肯定能感觉到你的排斥,所以才故意想从我这边找突破口。不过你放心,我只跟他说咱们是八字相合,所以才能相处地那么好。不过萧涵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心的人,我相信他还是有后手,以后你见到他就尽量躲远点。” 陆显章点头,“恩,我知道。” 古道心看着陆显章的表情,微微皱眉,“你似乎一点都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陆显章抬头,“我放在心上了,都放在心上。” 古道心眯眼,“那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的表情好像还有点惬意?” 陆显章微微垂眸,“没有,只是觉得你能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我很高兴。” 第362章 护得住 古道心笑了出来,“我们是知己,亦是好友,应当的!哈!我居然能从你的面无表情中解读出情绪来了!我真厉害!” 陆显章看着古道心高兴的样子,眼神愈加柔和。 “晚上想不想去后山瀑布?” 古道心眼睛放亮,“想啊,当然想!” 陆显章点头,“那今晚就去。”看着古道心眼神明亮欢快,是让他最觉得有成就感的事。 古道心心情敞亮了,特别特别敞亮! 入夜后,两人一块去了后山瀑布。 八年前,这是有过他们美好回忆的地方,八年后,他们虽然也在这里遇见了一次,但当时的情况却并不多和乐。 而现在,他们可以像当年一样,在潭边切磋一会,出汗之后,就将照明的软鳞抛到潭水中,然后脱了外袍纵身而下,在被照得如梦似幻的幽潭中,古道心笑得像个孩子,就是陆显章的嘴角,都噙着一点点温和的笑意。 在潭底憋着,古道心坏心眼地去挠陆显章的痒,从腋下到腰肢,可能有痒痒肉的每一处都不放过,但他还没抓尽兴,就被陆显章束缚住了双手,按在怀里。 古道心挣扎不出来,只能被陆显章这么抱着。心跳莫名加速,冰冷的潭水却阻止不了脸上随着红晕飘上来的热度。 从水里出来后,两人都没急着上岸,就继续在潭里面泡着,背靠着岸边的焦石。像是在缓解因剧烈运动而狂跳的心。 古道心还在想自己之前被陆显章抱在怀里的那种心跳加速,蔓延到脸上的灼热感仿佛到现在都还没有褪去。 是被今天下午跟萧寂的谈话给影响到了吗?他之前虽然没有喜欢的女人,但也确实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产生心动的感觉,应该还只是被影响了吧! 古道心没再往深处想。 陆显章说道:“我知道你给我的那东西是什么了。” 古道心的兴趣被调了过去,笑着问:“是什么?” “是你身上的鳞片?化成原形的时候弄下来的?” 古道心点头,“八年了才猜到,没奖励。” 陆显章珍惜地将软鳞放到自己的荷包中,压根就没有要还给古道心的意思,“没奖励也没有关系,确实是我发现得太晚。” 认错态度良好,又这么干脆利落,谁还能舍得不给奖励?反正古道心是做不到。 “等我回头再给你一块鳞片,两块放在一起更亮。” 陆显章摇头,“不用了,一块就够了。龙鳞若不是自然脱落,拔下来会很痛。” 古道心眯眼,“你怎么知道会很痛?” “猜测,”陆显章看着古道心说道,“与血肉相连,硬生生拔下来,怎么会不痛?” 古道心笑了,“疼就是当时,养好了就没事,而且我给你的这块软鳞,虽然是拔下来的,不过并没有多疼痛,你放心。” 这话自然是假的,化成原形之后,并不是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会发光,真正会发光的鳞片并不多,腹部的三片软鳞会发光,而且光亮柔和,照的范围也非常广,平时被是其他硬质鳞片包围隐藏起来,不容易被发现,再加上像软肉一样被保护着,质地也相对柔软一些,摸着光滑且温润,手感极好。 但是一旦拔出来,那就相当于撕下一块肉,这就是为什么在他刚拔下鳞片的那几天,看着比较憔悴的原因。 陆显章能猜测出来一点,但是古道心不说,他也不点破。 夜晚的潭水终究太过冰凉,两人稍微泡了一会就上去了。 下水的时候只是脱了外袍,里衣没有脱,若是这样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回去难免着凉,陆显章就建议不如脱了里衣,裹着外袍回去,反正回去之后换了干净的里衣直接睡下就是,而且这里也没有旁人。 古道心却是不同意,也不解释,手腕一翻,披着外袍就直接往回走。 回到自己房间,古道心才想起来,他之前换下来的衣服都还没有洗呢!在妖族的时候衣服都是让仆人洗,来上清仙宗后就是自己动手,因为不习惯,难免有的时候会遗忘。 之前在上清仙宗修习的时候,就是常常殷霆洗衣服便要提醒他一次。如今来这里讲道,他已经不是一次忘记洗衣服了。现在就算洗了,也没那么快干,还是没得换。 陆显章跟古道心一起进来,一看到门口放着的木盆里面堆着衣服,就猜到什么情况了。 “我那还有干净的衣服,你先穿我的。”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古道心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吧,那就先穿你的,回头洗干净了我再给你送过来。” 陆显章没说什么,转身出去,古道心紧随其后。 进到陆显章的房间,古道心发现这里也是和八年前他误闯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连摆件的位置都没有变。几乎让他恍然以为这八年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陆显章拿了自己的衣服到偏厅去换,让古道心自己挑一身看得上眼的衣服换。 古道心打趣着:“怎么能说挑一身看得上眼的呢!陆镇的衣服随便一身都好看。看着就养眼,特别喜欢。” 说着,古道心就直接打开衣柜去找了。 找到一身宝蓝色劲装长衫,是满衣柜里面唯一一件深色的衣服了。陆显章真的很喜欢浅色的衣服。 古道心刚要关上柜门,就看到最下面角落有一片黑色的衣角露了出来。看那一点点纹络还有点眼熟。 古道心蹲下来,扶着上面的衣服将那件衣服抽了出来。 这是他的衣服啊,是他八年前的那身。那天晚上,他推陆显章跟他一起到谭水里,浑身都湿透了,然后他就在陆显章这里换了一身对方的衣服穿回去,第二天还被殷霆发现责怪。 当时说好,他回头穿完了一定洗干净给送回来,到时候再把自己的衣服拿回去。 当时谁也没有料到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没有料到那一别,就是八年。古道心更没想到,这八年来,陆显章居然还没有丢掉自己的这身衣服,而是放在了衣柜的最下面,最隐秘的地方,像是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好好地藏了起来。 陆显章在外面喊了一声,古道心听到后的反应就好像做坏事快要被抓包了一样,赶紧将衣服给塞了回去,塞完之后他自己还在纳闷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明明就是他的衣服,为什么要慌手慌脚地塞回去? 陆显章进来,看古道心手里还空着,便道:“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 古道心扯了下嘴角,“还没有,你有没有高领的里衣?我刚刚找了一圈,没找到。” “为何一定要穿高领的?” 从重逢相认那天开始,陆显章就注意到,古道心的里衣都是立领,将脖子给包裹得严严实实。就是现在古道心怎么都不愿意脱下的里衣,也是立领。陆显章还记得,八年前的古道心从来不穿立领的衣服。那时候见到别人穿,他还会说这样穿难道脖子不会不舒服吗? 古道心下意识地摸了把脖子,“啊,喉咙一直感觉不太舒服,从黑龙渊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可能是渡劫的时间太长,出来人界有点不适应。就穿了立领的衣服。你这要是没有的话,那我就要用灵力把衣服烘干。” “有。”陆显章从另外一个柜子里面拿出一套白色的衣服,交给古道心,“这衣服是我早前练功的时候穿的,可能稍微有点小。不过你穿着应该还行。” 古道心抖开衣服对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发现确实可以。他跟陆显章虽然身高相仿,但是骨架确实比陆显章小了点,陆显章穿着稍微小了一点点的衣服,他穿着合适。而且陆显章肩宽,仅仅小这么一点点也不碍事。 “好好,那就这件。”古道心看了一眼陆显章,“陆镇,你……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陆显章转身,走出去,到院子里站着。 古道心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确定陆显章是在外头站着了,这才脱下衣服。 脖子上的一圈伤痕露了出来,跟古道心刚从黑龙渊出来的时候相比,没有半分淡化。 这困龙锁造成的伤,还是这般严重,没个百来年,估计消不了,就算带上一辈子,都有可能。 古道心又低头看了看手腕和脚腕上的伤,眼底酸涩。 过了一会,古道心换好衣服出去。 白色的里衣便不好再搭配黑色的外袍,古道心就直接穿着和这里衣一套的外衣,白色银纹的束腰劲装,腰间巴掌宽的流水云纹腰带将古道心劲瘦的腰身勾勒出来,较为贴合的紧袖更显利落。 古道心抻了抻衣摆,扬眉对陆显章笑道:“陆镇你看!” 陆镇转身,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古道心这么穿,果然很好看。 “不错。” 古道心笑得更灿烂了,“你这衣服我穿着居然刚好合适,我有比你瘦这么多吗?” “我肩宽,骨架偏大。” 古道心点头,走过去拍了拍陆显章的肩膀,“恩,是挺宽的。让那些小姑娘瞧着就觉得有安全感,能护得住人。” 陆显章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古道心。 第363章 我们在一起吧! 古道心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陆镇,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陆镇摇头,“没什么。” 古道心嘴一抿,“那我回去睡了啊!” “恩,早睡。记得点上安神香。” “知道,”古道心展颜一笑,“每天都点的,现在不点我都睡不着。你也是,早点休息啊!好梦!” 古道心笑呵呵地出去了,在院子里披了一身月光,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前还往陆显章那边看了一眼,见那边熄了灯之后才关上门。 第二天一早,古道心特意起了个大早,比平时要晨练还早些,就是想端着衣服去洗,结果起来一看,发现盆子居然不见了,衣服也没有了。再到后院去看,晾了一排的衣服,有自己的,也有陆显章的。 古道心站在原地,看着在风中飘飘摆摆的衣服,心脏剧烈跳动了好一会。 待稍微平静下来后,古道心去敲门,陆显章已经出去,古道心只得先晨练。等他晨练完,陆显章也回来了,像往常一样,带回了早膳,都是古道心喜欢吃的。 “先去洗把脸,过来用早膳。” 古道心点头,又去洗漱了一番,之后就去书房找陆显章。现在书房俨然已经变成了他们用膳的地方,早膳、午膳还有晚膳,只要是在雪庐用膳,就在书房。 这在以前,古道心绝对想都不敢想,那么知礼的陆显章,竟然会在书房这种地方用膳,而且还成了习以为常的事儿。 “陆镇,我的衣服……是你帮我洗的?” 陆显章摇头,平静道:“不是我,是它们自己洗干净,又自己挂在架子上。” 古道心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差点就拍着桌子笑起来。 “哎呦喂陆镇,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幽默的时候!不过……其实你没必要……” 陆显章垂眸,“没事,反正我也是要洗的,顺手。” 古道心低头一笑,“你是知道我经常忘记洗衣服,才会帮我洗的吧?让堂堂明渊真君帮我洗衣服,我可真是罪过。若是让你的那些仰慕者知道,肯定要恨死我。” 陆显章摇头,“你不必在意其他任何人的看法。” 古道心凑过来,肩膀跟陆显章的肩膀靠在一起,“陆镇,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陆显章夹了个水晶虾饺到古道心碗中,“想这么做,便这么做。” 是啊,那为什么想那么做呢? 古道心没有刨根究底地去问,低头默默吃着滋味儿鲜美的虾饺,恩,比黑龙渊的好吃。 上午,古道心去讲道,路上遇到跟陆显章一辈的内门弟子,每个人看他都跟见到鬼了一样。 古道心还纳闷怎么会这样,很快过来找他的萧寂就给了他答案。 萧寂脸色难看,平时看着就是个冷淡的人,这会看着还带着怒气,更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感觉。 “你为何会穿着明渊真君的衣服?” 古道心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挑眉道:“你这么知道这衣服是陆镇的?” “多年前,门派大比,明渊真君就是穿着这身衣服,打败了各大仙门的少年英杰,独占鳌头。不止上清仙宗的同辈内门弟子认识,我认识,所有参与了那场门派大比的同辈修士都认识。” 古道心明白了,难怪上午那些内门弟子看自己的眼神这么奇怪,敢情是看出这衣服是陆显章的。 他原本还以为这就是普通的一身衣服,而且陆镇说多年未穿,他就觉得旁人应该也看不出来,哪里知道陆显章还曾经穿着这衣服打败了各仙门同辈弟子。要是被打败的是他的话,说不定他也会记着这身衣服。 陆显章不是这么不细心的人,想来是根本没把自己赢了这些人的事儿放在心上。所以才不加在意,不然应当也不会让自己穿的。也怪自己,一定要穿立领的衣服遮住脖子上的痕迹,不然当时他就会拿那件宝蓝色的衣服。 “啊,之前是有点小意外,就暂时穿了陆镇的衣服,还挺合身。” “你要是喜欢这身衣服,我……”话到嘴边,萧寂换了个说法,“可以找人做一身,我认识不错的裁缝,没有必要穿明渊真君的衣服。” 古道心眯眼,直觉萧寂是吃醋了,就因为自己喜欢的人的衣服却穿在了别人的身上,心里不爽是自然的。古道心觉得这是个刺激萧寂的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这就没必要了,这衣服我穿着正好,陆镇又说他穿着有点紧,就送我了。就算咱们手头宽裕,但勤俭些也不是坏事,我有这身衣服就够了。人家衣服原主都没意见,萧公子就不必再说什么了吧?” “可是……”萧寂的脸色更加难看,“那毕竟是……” 那毕竟是你喜欢的人的衣服,所以怎么都不愿意别人穿? 古道心撇嘴,还真不能惯着你! “大家都是男人,而且我跟陆镇关系好,就算衣服换着穿也没关系。劲装他穿我的可能是紧了点,但比较宽松的衣服倒没关系,大不了我也给他一套我的衣服就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寂觉得古道心可能误会了什么,正要解释,陆显章过来了。 古道心立刻笑开来,直奔陆显章,“陆镇!” 那个笑容明亮到让萧寂微微晃眼,他从来没见过古道心那样的笑容,那不是虚假客套,而是发自内心,从心里就觉得高兴。 陆镇握住跑过来的古道心的双臂,“上午事情繁忙,没有过去等你下课。” 古道心摇头,“没事没事,你又不是非得每次都去等我下课,现在也不晚啊!走吧,我们去膳堂。” 陆显章抬头,看着古道心身后的萧寂,脸上柔和的神情瞬间冰冻。 “萧公子在此有何贵干?” “他就是觉得你这衣服挺好看,说想做一身一样的。”古道心抢在萧寂前开口道,“我跟他说要是想做就做,没关系,不用特别跟我们说。” 古道心在“我们”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但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而一直都将古道心的一言一行放在心上的陆显章却是注意到了,眼角温和,任由古道心拉着他的手腕往膳堂走。 这几天,古道心一直保持着警惕,他本来以为萧寂应该是那种识趣儿的人,知道陆显章对他没有意思了,就该放弃,但显然他错了。萧寂还是经常来找他,原本还是旁敲侧击地了解,现在却问得越来越直白,而且对自己穿着陆显章衣服的事情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所以古道心就故意的,衣服脏了就去洗,等晾干了之后就继续穿,好像自己特别喜欢这身衣服。之后还特意找陆显章又要了几套他能穿的衣服,换着穿。现在他已经很少穿自己从黑龙渊穿来的衣服,大多数衣服都是陆镇的。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两人已经共用衣柜了一样。 看着萧寂一天比一天难看的脸色,古道心总算觉得自己的折腾有了点作用。 这天晚上用过晚膳,古道心跟陆显章在院子里切磋了一会,累到气喘吁吁,两人就直接坐在廊下,古道心靠在陆显章的肩膀上,“陆镇啊,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一般人喜欢也就罢了,居然也能撩得萧寂那样的人动心,他那样的人啊,不动心则矣,一旦动心,不说一发不可收拾,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将感情收回来的。现在还有我在你身边,他没什么机会接近你。这要是我以后回了妖族,你还得避着他。上清仙宗无极仙宗也算有些交情,只要他不做的太过,你也不好撕破脸,哎,之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执着呢!” 陆显章一直低头,没有言语。 几天后,康长老找来陆显章,说无极仙宗那边透漏出想要邀请龙太子去讲道的事儿,但是被龙太子婉拒了,问陆显章知不知道这件事。 陆显章点头,“知晓。” 康德礼捋着胡子,“头两天,我恰巧看到萧涵衍拦住龙太子说话,我总感觉……萧涵衍似乎对龙太子有意,但龙太子……却误会萧涵衍是对你有意,还百般阻挠,这事……你也知晓?” 陆显章垂眸,点头。 康德礼有道:“那可有必要让龙太子知道他弄错了?” “没必要。”陆显章冷冷地道。 他都这么说了,康德礼便也不打算趟这淌浑水。 只是康德礼并不明白陆显章这么做的用意,是因为不愿意龙太子跟萧寂走太近,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天晚上下课,古道心又被萧寂拦住,说几天后要带弟子下山历练,他是否可以同行。 古道心嘴角一撇,他过几天是要带弟子下山历练,但不是他自己带队。全上清仙宗都知道,明渊真君也会跟着一起,所以现在萧寂特意来找他,不过是为了到时候能够跟着一起下山,找机会跟明渊真君培养感情罢了。 自觉察觉到萧寂真正的动机,古道心很是无奈,到底怎么才能让萧寂死心啊! 古道心回去后想了一晚上,终于有了个办法,大清早,他老早起来,拉住正准备去膳堂的陆显章,神采奕奕、眼睛发亮地说道:“陆镇,我们在一起吧!” 第364章 假戏 陆显章瞳孔一震,“你说什么?” 古道心挑眉笑着,“我们假装在一起,这样就能让萧涵衍死心。他这样不肯死心,还不就是觉得自己还有一线希望么?但是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我想以萧寂的人品,断然做不出那种破坏他人感情的事!” 陆显章垂眸,遮住眼中微微暗淡下来的光芒。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古道心笑了,“那是,我想的办法能差得了吗?不过这办法还是有点损的,当初萧涵衍毕竟帮过我,要不是因为你的话,我也不想这么设计他。那你是同意这个办法了?” “恩。” 古道心笑得更高兴了,“好,那就这么办,回头就对外说咱们俩在一起了。不过我毕竟是妖族,你要是被传跟我在一起,多少会对你的名声有所影响。” “不碍事。” 古道心看着陆显章淡淡的表情,会心一笑,是啊,陆镇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虚名?不过陆镇不在乎,自己却是不能不为他着想,他不想让陆镇为自己背上不好的名声。这么一个如珠如玉的人,不能因为自己被泼上污言秽语。 回头等事情解决完了,他就主动配合陆镇说出这一切都是假的。 古道心忽略心底突然出现的那一瞬不快,笑着道:“那你打算怎么公开这件事?” “我会去找宗主,请求他成全我与你结为道侣。到时候便能让整个上清仙宗都知道。” 古道心呼吸一滞,陆显章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之前分明还没想到要假装道侣之事,现在自己这么一说,他居然就能想到去找上清仙宗的宗主提出这件事。这是要把天一真尊也给拉下来? 不过天一真尊毕竟是仙门宗主,能跟他们串通做这样的事儿? 古道心想了想,便觉得也没什么,虽然天一真尊是宗主,但现在修为最高的是陆显章。整个修真界也向来都是以强者为尊,即便在仙宗里的身份是天一真尊更为贵重,但如果陆显章真提出这样的要求,想必天一真尊也会应允。 而且听闻天一真尊向来对陆显章宠爱有加,当儿子一样护着,不说有求必应,应当也差不多了。 “那行,那你可要跟天一真尊说好啊!赶早不赶晚,你就早点去说,也好让萧涵衍早点死心,别耽误人家的姻缘。” 陆显章看着古道心,“你很关心他。” “不能说是关心,还是愧疚吧。怎么说他之前也帮过我救过我,不管为什么,八年前他也是跟你一起上六合仙宗救我。我也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人,自然希望他也能好好的。现在他一颗心扑在你身上,自然不会去注意别人,也就不会有机会跟别人发展出姻缘来,你说这是不是?” 陆显章点头,“确实。” “就是嘛!你也能这么理解就好,那你今天就挑个时候去跟天一真尊说吧,我一会得去教授他们术法了,得为过两天下山历练准备。” “好。” 陆显章跟古道心一起用了早膳,就去教授法术,而陆显章直接去了真尊宫。 天一真尊前不久刚刚闭关结束,见到陆显章很是高兴。 陆显章名义上是他的弟子,但是这么多年,他早就把陆显章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这一生都没有成亲,没有自己的孩子,在结义兄长去世之后,就把陆显章当做亲生骨肉,疼爱到了骨子里。 “显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用过早膳了?快来坐。” 陆显章恭恭敬敬对天一真尊行了一礼,但却没有坐下,反而直接跪了下来。 天一真尊待他如亲骨肉,他何尝不是当天一真尊如兄如父? “宗主,显章有一请求,恳请宗主应允。” 天一真尊还从来没见过陆显章这样决绝而又郑重其事的样子,猜测这所请之事对于陆显章而言定然尤为重要,神情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 “显章所请究竟何事?” “我想与一人,结为道侣,恳请宗主应允。” 陆显章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是用最坚定的语气,诉说最不可动摇的心声。 天一真尊打心眼里高兴,陆显章早就到了该有道侣的年纪,头又些年他就曾经跟陆显章提过,但都被直接否决。虽然陆显章从来没有说过拒绝的原因,但拒绝的态度明显,他也没法说什么。 但看今天陆显章的样子,明显情根深种已久,想必当初之所以会拒绝,只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显章,你已经有心仪之人了?什么时候的事?” 陆显章低头,“八年前。” 天一真尊震惊,八年前这孩子就已经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而自己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看出来?想想平日也没发现他和什么人走得近,哪能想到这孩子竟然在八年前就已经动心了。 “既然那么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为何到八年之后才来说?” 天一真尊想不到什么原因,难道是对方不愿意吗?不是他看自家儿子哪哪都好,而是这就是事实,如果对方对显章都有所不满,那这世上想必也就没有能让其满意的人了。 “我当初……将他弄丢了。”陆显章的声音很低,但做够天一真君听到。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让天一真君切身处地地感受到了陆显章的那万般无奈与心痛。到底是多深的感情,才能让陆显章这般? “现在找到了?” 陆显章点头,“是,找到了,我绝不会再放手。” 天一真尊又是欣慰又是担忧。 能找到一个心仪之人,愿意共度一生,这是好事,他不用担心陆显章一生孤寂,但是陆显章用情如此之深,情深不寿!他又不免担心。 “对方是什么人?是我们上清仙宗的弟子,还是别门道友?” 陆显章抬头,坚定地说道:“妖族太子!” …… 古道心今天上午一直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到了中午,开始有消息透漏出来——明渊真君心悦黑龙族太子,向宗主求请入妖界,进黑龙族,向龙王龙后提亲,愿与黑龙族太子结永世道侣! 消息像被风卷着的蒲公英种子,半天时间传遍了整个上清仙宗,无人不惊! 不是大众人对明渊真君有任何不敬之意,相反,就是因为太敬了,甚至许多人都下意识地不把明渊真君当做凡俗中人,所以才从未想象过明渊真君会与什么人结为道侣,因为细数下来,好像并没有任何一个男修或者女修能够配得上修为高深又清冷到清冷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明渊真君。 可今天,居然传出消息,明渊真君居然要和他人结为道侣,还是明渊真君主动要求的。 明渊真君动了心,这事儿本就够让人吃惊,而心仪之人居然还是妖修,这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吗?即便在人修中难以找到与之相配的人,也不应该转而找妖修吧? 但很快,众人又反应过来,以明渊真君的性格,所谓配得上配不上,那全凭他一人喜恶,与旁人无关。而且他本就修为不凡,着实没有必要再找一个修为也一定出类拔萃的,最主要的,还得是心里喜欢吧? 再联想着从黑龙族太子到上清仙宗之后两人的日常相处,其他人就是再不相信也得承认,明渊真君待黑龙族太子,确是与众不同。 所以,明渊真君是真的喜欢黑龙族太子,真的想要与之结为道侣? 宗主的震怒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即便如今两族正在较好阶段,但人族楷模怎么能与妖族混在一起?还要找一个妖族的道侣? 重罚在所难免,据说真尊宫中传出十八声打神鞭的声音,但依旧是不能让明渊真君的意志改变分毫,就连宗主也不知道拿明渊真君怎么办,这事便暂时搁下了。 古道心听着这些传言,只觉得陆显章这演的够逼真的,听着整个仙宗的人议论纷纷,感受着那些别有深意的目光投在身上,古道心突然有种自己好像玩儿大了的感觉。 中午,陆显章没来跟他一起用膳,而是让别的弟子打好了饭菜送到了雪庐去。 古道心有些心慌,他突然很想快点见到陆显章。但是一个下午过去,到了晚上,都没有见到。 古道心几乎是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慌慌张张起来,洗漱好之后准备去真尊宫。 到了真尊宫门口,却被拦了下来,古道心说要见陆显章,守门弟子只告诉他明渊真君因被打神鞭重伤,目前正在真尊宫中养伤,真尊吩咐,任何人不能打扰明渊真君养伤。 被挡回去的古道心心里一直不踏实,就算是假的,这也太逼真了吧?陆显章还真就打算在真尊宫中待几天不露面吗?那好歹跟自己说一声,这么突然就没了消息,他总觉的有些不太对。 又过去两天,到了要带弟子下山历练的日子。 古道心已经有四天没有见到陆显章了。而且陆显章也一点口信都没有给他。 古道心不放心,却也不能耽误下山历练的事儿,便嘱咐交情尚可的内门弟子,要是陆显章有什么事儿,就派人到穆鸾山去通知他,他一定即刻赶回。 第365章 是什么时候,栽了的呢? 这些天萧寂倒是很安静,都没有来找古道心,也算是让古道心省心点了。 到了穆鸾山的第三天,古道心一行人遇到了一头堕化撑天熊。 这是古道心第二次在穆鸾山遇到堕化撑天熊。这种等级的堕化妖兽遇到的机会本来就微乎其微,而古道心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遇到了两次,这不是一般的造化。 而且古道心能感觉到,这次遇到的撑天熊跟上次的气息有点相近。 堕化的妖兽往往不会隐藏自己的本源气息,所以古道心才能感觉到,这头撑天熊应该与上次遇见的那一头有血缘关系,而且这一头撑天熊明显年龄更长,修为也更加强大,真要算的话,估计是上一头撑天熊的“长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辈被杀了,所以它现在看起来才这么暴躁。 古道心一人对付这头撑天熊问题不是很大,虽然不能有把握将其击杀,但全身而退不是问题,只是得先让这些弟子先躲开。 “你们还在这愣着干什么?走!这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先散开,到之前落脚的山洞汇合!” 这些弟子们大都算是比较识相的,听古道心这么说了之后就赶紧散开,但是有几个六合仙宗的弟子却不愿意这么离去。 这可是撑天熊!堕化撑天熊!多少师长一辈子都未必碰到一只,他们现在碰上了分明就是他们的运道,黑宗族太子却让他们走,这是什么道理?是想抢功吗?如果他们能制服这头堕化撑天熊,即便是合力,那也够他们说出去显摆显摆的了! 于是在假装跟其他弟子一起走了之后,这三个六合仙宗的弟子又偷偷转了回来,趁着古道心在跟撑天熊正面交手的时候从背后偷袭。 好死不死,这三个人攻击的地方正好是撑天熊背后的禁忌点,这个地方是绝对不能打的。 撑天熊的痛觉迟钝,即使受了重伤当时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这算是它的优势也是劣势。但是背后的禁忌点,之所以称为禁忌点,是因为这里的防御很强,说是铜皮铁骨都不为过,但是在这里却集中了撑天熊的敏锐痛觉。 也就是说,一旦攻击到这里,不但很难伤到撑天熊,还会将他激怒,之后就会遭到撑天熊的疯狂反击。 古道心本来还能跟撑天熊差不多打个平手,但是撑天熊被这么一激怒,顿时爆发,仰头一声怒吼将古道心震出数十米远,心肺都疼着。 而那三个六合仙宗的弟子,也被撑天熊给甩了下去。撑天熊的巴掌一个接一个地拍下去,三个弟子躲避得十分狼狈,而且都受了不轻的伤,吐血的吐血流血的流血,惨不忍睹。 即便撑天熊的动作速度并不敏捷,但是这头撑天熊的修为已经达到这个高度,对于这些金丹期的修士而言,已经是相当快的速度,他们只是能将将避开而已。 古道心勉强起身,摇晃着还嗡嗡作响的脑袋,咬着牙,召出破军,再次飞身而起。 有古道心缠住了撑天熊,那三个六合仙宗的弟子总算没有被熊掌拍死,躲到角落瑟瑟发抖。古道心刀子似的眼神扫过去,“滚!” 三人再也不敢耽搁,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跑了一段路才想起来可以召出飞剑,这是被吓得脑子都不清醒。 古道心被刚刚撑天熊的那一声大吼震出了内伤,这会交手就是在勉力支撑,想找个机会抽身,但撑天熊缠得实在很紧。 胸口疼得厉害,耳边还有嘈杂的声音,手中的破军都显得沉重起来。 古道心抓到撑天熊的一个破绽,一枪刺过去,刺伤了撑天熊,但与此同时,自己也暴露出一个破绽,被撑天熊抓住,一掌打中。 古道心当即吐出一口鲜血,仰头倒着飞了出去。 在即将撞到树上的时候,一道青色身影御剑而来,点足从飞剑上一跃而起,助力一个空翻飞到古道心身边,将人接住抱在怀里。 古道心被撑天熊这一掌打出去力道极大,如果被硬生生拦下来极有可能还会造成二次伤害。只能是顺着这个力道来,缓缓降下。 陆显章抱着古道心,自己却被强大的力道冲击地背后撞上了一棵树,粗大的树身被撞出了裂痕。 落地后因为是在斜坡上,又顺着滚了下去。 期间陆显章一直将古道心保护在怀里,所有有石头或者其他树枝或者尖锐之物的地方,他大都用法术扫开,来不及施展法术的,就让自己滚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古道心,以免古道心受伤。 两人昏倒斜坡底下才停住,而这里似乎是一个小小的沟壑,有很高的灌木丛遮挡,从上面看下来,什么都看不到。 那撑天熊在外徘徊了一会,怒吼两声后便离开了。 古道心吐了一口血,很是虚弱,但意识依然清楚,他知道是陆镇救的自己,也知道陆镇为自己挡了伤。 “你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让我看看!” 古道心想要坐起来看看陆显章的伤,却被陆显章按在怀里。 “我没事,你伤得很重,不要动。” 陆显章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好像没什么不同。 古道心又躺回陆显章怀来,嘴角还挂着笑。虽然身受重伤,虽然浑身都疼,但是陆显章在这里,听着陆显章的声音,古道心就觉得特别踏实。 这时候古道心才意识到,八年后的重逢,他竟然好像比以前还更跟陆镇分不开。 渡劫八年,结束的时候他还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当时也没怎么想陆显章,反而是在重逢之后,看到这人更加成熟也比八年前更加冷漠的脸,心中反而涌起一拨又一拨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包围着他,让他在跟陆显章在一起的时候,嘴角就会控制不住地上扬,看不到这人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寻找,当目光对上,心里就莫名安定。 古道心闭上眼睛笑了,脑袋往陆显章的怀里蹭了蹭,现在不想承认也不行了,他可不是那种会自欺欺人的人——是什么时候,栽了的呢? 陆显章没注意到古道心的表情,他正往古道心体内输送灵气帮古道心疗伤,之前被撑天熊震伤,还有后来被熊掌击伤,古道心的伤势不容乐观。 然而古道心自己却好像不怎么当回事,还能撑着跟陆显章聊天,声音岁有些微弱,却尽是笑意,“我说……你怎么消失了那么久?去哪了?” 陆显章继续输送灵力,“有点事情要处理。” 古道心笑着,开玩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是被打神鞭打了,动不了,在真尊宫养了这么些天。哎,你怎么……说服天一真尊跟你撒这个谎的?这事闹得好像有点大,我担心……后面不好收场啊!” “无碍。” 古道心将这个“无碍”理解为到时候陆显章自然会有办法收场,便也没再过问。 “你怎么会……找过来?” 陆显章低头看着古道心,“我说过,要跟你一起下山带他们历练。” “可你这不是有事儿吗?有事儿……就忙你的事就好,”古道心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这边带人历练,还要你……惦记着,我怕你忙不过来。” “没事,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古道心不言语了,乖乖闭上眼睛,一言不发躺在陆显章怀里。 而过一会,陆显章感受到古道心的呼吸平稳了,知道他是睡着了,但依旧保持输送灵力,等探查到古道心体内翻涌激荡又混乱的灵气都平稳下来之后,才停止输送。 陆显章抱起古道心,在附近找了个干净的山洞。从外面抱进山洞,古道心一直没醒,这不仅仅是睡着了,还是陷入了昏迷,果然还是伤得太重。 那头撑天熊,已经接近元婴期,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它在这出现。 古道心虽然昏迷着,但却好像还有点意识,他紧紧抓着陆显章的衣服,陆显章稍有要将衣服拽开的迹象,他就会攥得更紧。 陆显章要去找柴生火,没有办法,就只能断了衣服那一角,让古道心握着,之后出去附近找干草枯枝来烧。 火生了起来,整个山洞都被照得暖烘烘的,古道心的脸色也被照得红润了一些。 陆显章重新抱起古道心,搂在怀里仔细查看是否还有别的伤处,确定除了内伤之外就只有两处不是太严重的外伤,他的脸色才好了些。 陆显章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古道心披在身上,看着古道心胸口起伏平稳,终于稍稍放了心。 第二天一早,古道心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声音。 古道心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急匆匆走了进来。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是被陆显章抱在怀中。 若是之前,他倒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昨天想通了,这会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第366章 喜欢得不行 “道心!你没事吧?” 古道心定睛一看,才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殷霆。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你还说呢!”殷霆瞪了一眼古道心,又瞟了一眼边上的陆显章,“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真在一起了?” 古道心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懵,没明白殷霆的话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殷霆无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古道心好像还一点都没意识到严重性? “陆显章要与你结为道侣,消息已经传到妖界了,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份的?这事你也瞒着我?” 古道心总算捋清楚了,原来是陆显章谎称他们要在一起的事传回了妖界,他也没想到会传回去的这么快。 “这个……其实你误会了,我跟陆镇是在演戏,没真的在一起。” “什、什么?”殷霆左右看了看,像个傻子一样。 陆显章站起来,“我出去找些吃的东西。” 待陆显章出去,殷霆直接坐到古道心身边,“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 古道心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殷霆讲了一遍。 殷霆听完直摇头,“你们两个厉害啊!居然想出这种办法?那你们就没有想过,等萧涵衍死心了,你们要如何收拾这个局面?如何对众人解释?你们这不仅仅是骗了萧涵衍,还是把修真界众人耍得团团转啊!” 古道心耸肩,“我们一开始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啊!本来就是想糊弄一下萧涵衍,哪知道陆镇那么猛,直接把天一真尊给拉下来了,所以才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的,父王和母后那边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都被吓着了!要不能赶紧让我过来找你?就是想确定一下传言到底是真是假。现在能确定是假的就好,等我回去告诉他们就没事了。” 古道心转头摸了摸脖颈,欲言又止。 殷霆从察觉到古道心变了之后,就一直在盼着能再见到古道心的这个小动作。他当初觉得让古道心跟陆显章多相处,说不定这人就能多多少少变回从前的样子。事实证明他没有推断错,跟陆显章在一起,古道心是有了点从前的样子,但是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动作,他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想说什么?” 古道心嘿嘿一笑,“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么快就看出我还有话说。” 殷霆无奈,“我特希望是我看错了。” 古道心往外看了一眼,确定陆显章还没有回来,才小声说道:“其实你不急着跟我父王母后说也行。” 殷霆有些惊悚,“什么意思?” 古道心向后靠在石壁上,右手垫在脑后,“意思就是……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万一以后城镇了,他们也不用受二次惊吓了。” 殷霆睁大眼睛,“你疯了!” 古道心微笑,“我没疯,而且我感觉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的都清醒!我喜欢他,之前就喜欢了,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懂,也没有意识到,但是我现在很清楚,殷霆,我想跟他在一起,想同他结为道侣。” 殷霆皱眉看着古道心,“可你们现在只是假装,你自己入戏太深,他却没有。你跟他相熟,当比大多数人都了解他,明渊真君动心,可能吗?我看他天生就没有七情六欲,能跟你交上朋友已是意外,还能指望他对你动心?” 古道心偏头,殷霆的话让他心里不舒服。“我知道,但我不想就这么死心。殷霆,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这么喜欢的人,我不想都还没有尝试就放手。” “那你可有想过你父王和母后可会同意?你是黑龙族太子,是未来的妖尊,他们怎么会同意你跟一个人修在一起?” 古道心深吸一口气,“在追求陆镇之前,我会把这所有的问题都解决,绝对不会让他跟我在一起还有后顾之忧。” 殷霆真是被气笑了,“你这是还要护着他,怕你父王母后不同意然后找他的麻烦不成?这还没在一起呢,你就要先为了他违抗你的父王母后,若是最后他没有答应,你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古道心笑着摇头,目光却十分坚定,“我不知道别人有喜欢的人时是什么表现,我只知道我喜欢陆镇,就不会在他身上去计较得失。既然我已经决定要追求他,那么就该把这些可能会让他为难的事情帮他解决。我不想我的感情给他带来麻烦和困扰,也不想如果真有幸他能喜欢我愿意跟我在一起后,还要面对我家人的为难。这本就该是我先做好的事。” 这话一出,殷霆就知道,古道心是真栽进去了。 “我不敢想象你就这么回去跟你父王母后说他们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古道心歪头笑着,“我保证不会,要打赌吗?” 殷霆挑眉,“我跟你打赌就从来没有赢过,还是算了吧。” 殷霆有些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从前的古道心看着好说话,但实际上却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八年渡劫结束,古道心稳重了,但看起来也更加执拗。他既然已决定,那就不容别人劝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妖界?” “等这次历练结束,回上清仙宗之后,一两天内我就回去。正好穆鸾山的事情也要和父王说说。” “是说上次遇到撑天熊的事儿?不是都已经派人过来清理那些阴眼了?” “不是上次,我昨天又遇到了撑天熊,不然你以为我这一身伤哪来的?要不是陆镇,你现在都见不到热乎的我。” 殷霆表情严肃起来,“怎么会又遇上一头撑天熊?也是堕化的?” “当然,而且比之前那一头还厉害,我看都快要元婴了。这穆鸾山上的阴气虽重,但也没有到能催化出一头快要结婴的堕化撑天熊的程度,这太不正常,我想请父王再调人过来调查一下。” 殷霆点头,“确实,出现两头堕化撑天熊本来就不正常,还这么厉害。那要不我先回去禀明情况,你就好好准备过两天回去后怎么让你父王母后同意你跟陆显章的事情吧!” 古道心笑着锤了一下殷霆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最够意思了!” 殷霆很无奈,他能怎么办呢?古道心都认定了,他就算不同意有什么用?最好的兄弟选了一条这样艰难的路,往后有数不清的艰难险阻,有来自各方的反对声音,他不忍心也站到对立面,增加古道心的压力与为难。 想着,殷霆就觉得自己这位好兄弟真是挺苦的。 从前一直生活在黑龙渊没怎么出去过,好不容易有机会到外面去见识见识,结果又遇上那样的糟心事,受了老大的罪不说渡劫还渡了八年。 生平第一次有了心仪之人是个男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人修,是个人修已经很惨了,居然还是个心如铁石人修楷模。都说人非草木,但是遇上这么一个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你能如何啊? 殷霆觉得自己可能应该安慰安慰古道心。 “虽然陆显章看起来不是那种会轻易动情之人,但是他对你到底是不一样的。” 古道心点头,“我知道,不然你以为我哪来的勇气?还不是被他惯的?” 殷霆:……这话也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吗? “所以即便将来……即便将来你们不能成为道侣,你好歹还能安慰自己,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古道心呵呵笑了两声,“就算不是道侣,但我对他好歹也是最与众不同之人,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殷霆点头,“你明白就好。” “明白不代表能做到。” 殷霆反问:“这是什么话?他除了你之外并不与旁人亲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护你周全。他对你百般照顾,你的喜好他也都记得,如此跟道侣也没什么区别吧?” “怎么没区别?只要不确定道侣关系,我就不好可劲儿撩他,总要顾忌那么多礼法,而且有些事情也不能做。” 殷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儿不能做”。在收到古道心满含深意的眼神后,深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多嘴了! “话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那座冰山的?” 古道心想了一会,“具体说不好,反正当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得不行。” 殷霆酸了,这不就是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吗? 其实现在回想起过去两人的相处,殷霆发现果然早有苗头。 古道心认识的长相不俗的人不少,但只有陆显章能让他移不开眼。古道心从到上清仙宗开始就喜欢围着陆显章转悠,一座时时刻刻散发着寒气的冰山,别人都是敬而远之,如果不是因为心有好感,又怎么会觉得冰山有意思?那种自然而然的吸引,便是身体最真实且直接的反应。 殷霆不知道陆显章对古道心的特别是基于什么,但他由衷希望,无论如何,好友不要受到伤害。 第367章 请父王成全! 没一会,陆显章回来,带回来了些野果还有三条鱼。 殷霆琢么着,三条鱼,应该有自己的份儿。 殷霆也不好吃白食,主动承担了烤鱼的任务。好在他的手艺也还不错,没浪费了陆显章打回来的三条鱼。 吃完了鱼,古道心和陆显章要去跟其他人汇合,殷霆就先回妖族。 临走的时候,殷霆瞟了陆显章一眼,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跟古道心说道:“你真的决定了吗?” 古道心点头,“决定了,而且非常坚定,你就不用再劝我了。” 殷霆知道自己就是多此一问。 “好,那我在妖界等你。堕化撑天熊的事我先跟你父王说。” “恩。” 三人分到扬鞭。 在去与其他人汇合的路上,陆显章问古道心:“殷霆的话何意?” “什么话?” 陆显章提醒,“他问你是不是真的决定了。” “哦,”古道心瞟了眼别处说道,“就是等回上清仙宗之后,过两天,我要回一趟妖族。” “何事要回去?” “关于撑天熊的事我还是要亲自同父王说,另外……之前渡劫的时候还有点小问题没有处理。” 陆显章握着渊尘的手微微用力,“你不是已经渡劫成功?还有何问题?” “陆镇你别紧张。”古道心按住陆显章握着渊尘的手,“没有大事,你放心,就是我们妖族体质特殊,在结成元婴之后可能会有些修为不稳,这不是闭关巩固修为就行的,还是要回族中圣地一趟,在那里才能巩固。我估计着时间,是该回去了。” “要回去多久?” “这个说不好,”古道心沉吟,“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陆显章眉心蹙起,“怎会如此之久?” 古道心淡淡一笑,“修为上的事情,马虎不得。要是三个月或者半年的时间能彻底解决好,那我也放心。毕竟我当初不算是自然突破元婴,更得谨慎些。” 陆显章想起当年情形,脸色青黑一片,眼底的阴云汇聚得很快,知道被古道心再次抓住手。 “我现在好好的,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在上清仙宗等我,稳定了修为,我一定立刻过来找你。” 陆显章没再说话,虽然是默认,但看得出他的情绪不佳。 找到了之前的山洞,与一众小辈汇合。 上清仙宗的弟子一看到陆显章都是眼前一亮,一口一个“明渊真君”叫得十分热切。在上清仙宗弟子眼中,他们的明渊真君就是天下无敌,只要明渊真君在,那心里就踏实了。 其他仙宗的弟子也很高兴,有明渊真君和黑龙族太子在,他们的安全绝对不成问题。 接下来两天,陆显章跟他们一起历练。 大多数时候陆显章和古道心都是在边上看着,不动手,即使是遇到危险,他们也会坚持到小辈们真的扛不住了,到最后一刻才出手,这样才能达到历练的目的。 不过陆显章很少让古道心动手,基本上只要危险来临,他都会横起渊尘挡在古道心身前,古道心出手的机会很少。即便是小辈们遇到危险,也都是陆显章应对。 如今给众人的感觉就好像明渊真君处处都在护着黑龙族太子,能不让他出手就不让他出手。 从前古道心对这种情况是乐得轻松,而现在,就还有一份隐晦的愉悦在心里生根发芽。 众弟子看着明渊真君不仅时时护着黑龙族太子,而且就是在吃饭休息的时候,也总将对方各种照顾妥帖。明渊真君还是很少说话,但照顾人的动作却一点都不生硬尴尬,即便有些不熟练,也能看出的明渊真君正在很有耐心地越做越顺。 众人的认知被不断刷新,他们都意识到,在面对黑龙族太子的时候,明渊真君便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明渊真君。即便黑龙族太子之前被撑天熊所伤,需要照料,但是也不用护到这种地步,而且明渊真君应当是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的。 所以仙门里的传言是真的,明渊真君真的喜欢上了黑龙族太子,并且想要结为道侣!若不是喜欢到这种程度,明渊真君也做不来这些事吧! 古道心和陆显章都不管众人如何猜测,两人依旧我行我素。 那三个六合仙宗的弟子一直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和别人一起讨论。那日,黑龙族太子是因为他们三个菜会被撑天熊重创,黑龙族太子似乎没有说出去,他们自己当然更加不敢说,不然若是被明渊真君知道了,哪里还能有他们好果子吃? 几日后,古道心的伤彻底好了,众人便回了上清仙宗。 回上清仙宗之后,陆显章就又不见了人影,只给古道心留话说是宗主那边有事。 古道心心觉得不对劲儿,但有想着陆显章在上清仙宗总不会有什么事儿,因此还是决定尽快回妖族一趟。 古道心准备离开上清仙宗这天,萧寂来找他。 从传出陆显章要和他结为道侣的消息之后,萧寂来找过他,不过就只有一次,不欢而散之后就没再见过。这是第二次。古道心料到萧寂不会那么快死心,也不觉意外。 “萧公子有什么话就直说,无事的话就请不要挡路。” 萧寂手握成了拳头,半掩在长袖之下,“你当真要跟陆显章结为道侣?” 古道心轻笑,“消息都传出来这么久了,还能有假吗?再说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你就算不信我,但总没有怀疑陆镇的必要吧?” “你们不合适。” “我们不合适?那跟谁合适?” 萧寂上前一步,一个“我”字却只发出了一半声音。有些话,他是真的说不出来。 “萧涵衍,其实你人不错,但是感情上的事不是人好就行,还要讲究一个两情相悦。光一个人喜欢那是不够的。” 萧寂惊讶地看着古道心:“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古道心心想,——你那么在意跟陆镇有关的事情,我想不知道都困难。 “你是真的……喜欢陆显章?” 古道心懵了一下,为什么问他?哦,明白了,应该是想看看自己对陆镇是不是真心,如果是的话他才能放心,如果不是,他肯定还要继续追求。这就是“即使对方选的人不是自己,也希望对方好”的那种感觉吧! “我真的喜欢,你放心。” 如果不是为了显得不要太夸张,他特别想指天誓日地说他真的喜欢陆镇,这是实话,说起来没有任何压力。 萧寂不明白古道心让自己“放心”什么,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确实也没有必要再纠缠,他也不想古道心为难。 “你们的身份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阻碍,希望你们能冲破这层障碍。” “一定会的,多谢。” 古道心听得出萧寂最后的话并不是讽刺或者幸灾乐祸,他是真的在祝福他们,一时觉得过意不去。对方如此真诚,而自己却用这种方式让萧寂死心,所以得抓紧时间把假的变成真的,那他就不用这么过意不去了。 离开上清仙宗,古道心回了妖界。 黑龙王已经派人去了穆鸾山,也提前得知儿子会回来,便每日都命人在外面守着,等古道心回来。 古道心拜见了黑龙王和龙后,屏退了所有人。 “父王,儿臣心悦陆镇,想和他在一起,还请父王成全。” 说完古道心就把头垂得更低,等着父王和母后发货火。 然而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任何斥责。 古道心抬头,看着黑龙王和王后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虽然有点难过,但却不见意外和震怒,这跟古道心原本想的很不一样。 “父王,母后,你们……” “我和你母后早就料到有这一天。” “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黑龙王笑了笑,但也只是笑了两下,之后就又板起了面孔。 “就是你渡劫的时候,渡劫八年,这半年你都不知道我和你母后是怎么熬过来的,那时候你完全失去理智,谁也不认的,甚至对我和你母妃也动手。但只有在说到陆显章的名字时候,你会有短暂的清醒。在殷霆讲述你跟陆显章的经历时,你会安静下来听,可见他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能对你有这样大的影响,又岂会是一般的朋友或者道友?” 古道心被说的哑口无言,“还……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啊!” 王后本来还好好的,但看见古道心熟悉的闹后脖颈的后,眼泪一下子就用了出来。 古道心手忙搅乱,“母后!母后你别这样啊!别哭!是儿子做错了什么事情,母后尽管责罚儿子,千万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没有,你没做错什么。”王后赶紧扯着袖子擦了擦眼睛,她只是想起,自己真的很久没有看到儿子做这个动作了。之前还不觉得,可能是因为太忙,心里也紧张,现在没事了,听到儿子这么说,做的还是许久都未曾出现过的小动作,便让她心底又是一片柔软,觉得她天真可爱的儿子回来了。 第368章 堕神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所求,也不过是孩子能平安快乐罢了。 在古道心的母亲看来,只要能让儿子高兴,就算要跟一个人族结为道侣,她也赞成。 古道心满目欣喜,“所以,父王和母后是同意我和陆镇在一起?” “你这样喜欢他,我们怎么能阻止?只要你自己想好了,我们就支持。” 黑龙王很清楚,现在的儿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心思单纯做事仅凭喜好而不多加思索的少年,这八年渡劫,虽然是在龙宫之中,但经历的磨难也足以让儿子成长成熟。 而有些事情,也到了该做决断的时候了。 来到地宫之中,黑龙王看着古道心,“你可想好要怎么做了?” 古道心点头,“想好了,父王,我要斩断那根龙角。” 龙后低头捂着嘴转身,不想让古道心看到自己眼中涌出的泪。 黑龙王心中抽痛,却并不意外儿子的答案,当儿子说想要跟陆显章结为道侣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如果有什么理由让他不同意两人在一起,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八年渡劫,当古道心真正突破到元婴的时候,他化成了原形,而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古道心原形的龙尾上,生出了第三只龙角。 这本来该是可喜可贺的事,值得妖族普天同庆,因为尾部生出第三只龙角,是妖神之力复苏的象征。妖没落至此,归根结底,是因为妖神之力的丧失。 而妖神之力其实并未真的消失,只是沉睡在稀薄的血脉之中。只要妖族有一人能成为妖神,这一支的妖族血脉中的妖神之力便会觉醒。只要与这一族联姻,不管生出来的后代是不是这一族,都可以觉醒妖神之力,整个妖族的复兴便指日可待。 只是,古道心的龙角,并非象征正常妖神之力的金色龙角,而是黑中带红的玄色龙角。这是堕神的象征! 谁也不知道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最大的可能,应当就是受了鬼泪和那些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的凶厉灵气的影响。 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结果已然如此,知道或者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什么。 堕神自古以来就是灾难的代表。如果古道心成为堕神,即便他再想保持本心,再想如现在这般清醒理智,那绝对不可能。即便他强行压制,凭借妖族的本能,尽量不去伤害妖族同胞,但对非我族类,也不会手下留情。比如人族。 如果妖族的崛起要用人族的鲜血铺盖,那古道心绝不可能同意。 之前古道心一直无法下定决心,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或者说侥幸,毕竟这是妖族期盼了千年的振兴的机会,甚至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叫他如何甘心就这么放弃?他想着自己或许能克制得住,不会去残杀人族。到时候他妖族发展壮大,也可以和人族和平共处。 可是如今,他明明白白自己的心意,他有了真正在意的人,因为陆镇,他不愿意冒险,他怕自己万一控制不住,屠杀人族,便是站在了陆镇的对立面,永远不能回头。 他更怕……更怕自己会完全失去理智,连陆镇也伤在他手下。 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斩断龙角,虽是就此断了妖神之路,但是至少,他不会迷失心性,不会威胁到人族,也不会和陆镇最终殊途。 黑龙王长出一口气,“那你可做好了准备?斩断龙角所要承受的疼痛,便是真正碗肉断骨之痛!而且这堕神龙角,要想斩断,用时长久,短则一月,长则三月,疼痛不止。” 每说一句话,黑龙王心里就要痛一分。这可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儿子! 当年他亲手用困龙锁将儿子锁起来,八年!他心里是怎样的痛! 而如今,他的儿子还要承受斩断龙角之痛!这种疼痛还要持续三个月!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才会让他的儿子承受这样的痛! 古道心淡淡一笑,“当初就已经知道了,既然我已经决定如此,那必然已考虑清楚,父王,我们今日做好相应准备,明日就动手吧。我想早点结束,陆镇还在等我回去。” 黑龙王点点头,看着儿子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心里总算好受了些。既然只有陆显章能让儿子这样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古道心在地宫调养了一整天,第二天,便要开始斩断龙角。 偌大的地宫之中,一头黑色巨龙盘踞,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巨龙的尾巴垫在聚灵台上,黑龙王驱动龙族秘宝斩龙刃,开始斩断龙角。 当斩龙刃与龙角碰撞在一起,刺眼的光芒迸发而出,巨大的龙头扬起,一声饱含痛苦的龙吟响彻云霄,甚至穿透了妖族结界。 人族那边也听到了这一声龙吟,远在上清仙宗的陆显章猛地抬头,眼中一片幽深。 半年时间,在修真界真的不算长,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转瞬即逝,但是对于古道心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六个月零十八天,堕神龙角终于被割断。 古道心原本以为在后期他会因为持续剧烈的疼痛而麻木,麻木了,就会好过些。 然而,这一波强过一波的疼痛,足足持续了六个月十八天,他就疼了六个月十八天。每到快要麻木的时候,就会有更加强烈的痛感袭来,将他从一个深渊之中推入又一个深渊。 龙角刚刚斩断,古道心气若游丝,甚至没有力气变成人形,又休息了十多日后才终于能化形。 变回人形的第二天,古道心就准备回上清仙宗。 黑龙王拦住他,“你这么虚弱,少说也要再休息上三个月才能出去!” 古道心脸色发白,却坚定地摇头,“我再不回去,陆镇肯定要担心。我跟他说好,快则三月,迟则半年。” 原本估计斩断龙角的时间最多三个月,所以古道心跟陆显章说时间的时候已是将休息的日子算了进去。 但这种事情毕竟从来没有人经历过,所以估算出现了偏差,足足多出了一倍的时间。他要是再休息三个月再走,陆镇那边一定会担心。 黑龙王气的一拳打在柱子上,整个大殿都震了下。 “你怕他担心,就不怕你父王担心?你这样出去我怎么能放心?” 古道心虚弱一笑,拽着黑龙王的袖子轻轻摇晃,“父王~父王最好了,父王了解我,知道我能照顾好自己。” 看着儿子这样脸色苍白地跟自己撒娇,黑龙王就心软了,“你啊!去跟你母后说,她答应了你就能走。” 古道心笑容灿烂,高高兴兴去找母亲了。母亲更疼她,也更容易心软,他稍微说两句母亲就会同意。 果然,王后也没能扛住古道心的软磨硬泡,撑住的时间甚至没有黑龙王长。 不过黑龙王有条件,要殷霆跟古道心一起回去,在他恢复之前,保护他的安全。 虽然古道心不愿,但为了能早点到上清仙宗见陆镇,也就同意了。 回上清仙宗一路上,殷霆几乎一言不发,那张脸也从始至终都是冷着的。 古道心躺靠在飞溅上,笑看着殷霆,“你什么时候也学的陆镇面瘫了?劝你别这样,你不合适。你没他帅。” 站在飞剑前段的殷霆咬着后槽牙,“你别跟我提他!” 古道心撇嘴,“干什么呢这是?怎么还火了呢?” 殷霆猛然转头看着古道心,“我不能火吗?我不该火吗?!如果不是他,你会把自己弄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受这么多罪?” 古道心白眼,“不要乱迁怒啊!我这样又不是他弄的。” “不是他弄的,难道不是因为他吗?你突然决定要斩断龙角,难道不是因为你怕自己有一丝失控的可能,会与人族为敌?陆显章是人族第一,倘若你屠戮人族,他必然会护在人族之前,与你刀剑相向!即使只是有这个可能而已,你都要将这个可能扼杀在摇篮之中,哪怕搭上妖族复兴的希望!” 殷霆从来没有对古道心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从来没有。 古道心生出堕神龙角的事,原本只有黑龙族知道,后来墨凤族的王和王后也知道,直到前不久,才告诉殷霆。 古道心收敛笑容,艰难地吞咽口水。 “殷霆,对不起,我知道妖族等待这个崛起的机会等了多久,但是……但是我觉醒的是堕神神力,我怕我控制不住,到时候带来的就不是复兴,而是无穷无尽的灾难,这不仅仅是为了陆镇,我没有这个信心控制得住。我们不能为了妖族的振兴,搭上整个修真界。人族无辜,不该成为妖族崛起的牺牲品。” “若我们齐心合力,你怎会控制不住?人族无辜,那我们妖族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我们就不无辜吗?我们是妖神后代,可却被人族压制千年不得翻身!你看看人族生活在什么地方,再想想我们妖界是什么模样!难道你要我们妖族永远生活在那如地狱牢笼一般的地方?你的仁心、善心,就只给了人族吗?之给了陆显章吗?你将我们妖族置于何地?!” 第369章 回来 古道心哽咽,“殷霆,我明白你的不甘,我又何尝不是?可即便没有陆镇,我最终的决定也是如此。” “那可不一定,如果不是因为他,你至少不会这么快做决定,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好?说不定你就会因为我们的劝阻而改变想法。”殷霆深吸一口气,“就算暂且不说这个,你斩断龙角,元气大伤,这还是不幸中的万幸。你可曾想过,一旦在斩断龙角过程中有丝毫差池,受伤还是小的,你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就为了这么一个还不知道有几分的可能,你就要冒这么大的危险,你让我……” 殷霆一甩袖子,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这时候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是,他的心情,古道心明白。 古道心站起来,搭住殷霆的肩膀,微笑着道:“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从前还会任性妄为,是因为我们知道,后面有父王、母后为我们收拾,就算我们闯了祸,也有他们为我们善后。所以我们行事上总是横行无忌。但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走的每一步,都得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现在能为我们所作所为负责的,就只有我们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殷霆皱眉低头,没有言语。 古道心浅浅一笑,“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的决定,是我自己想过很久的,是我心甘情愿、思虑再三的结果。殷霆,你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没有动心过,所以你不会理解我的感受。我那么喜欢他。” 殷霆还是气不过的样子,“可如果喜欢一个人,就是变得束手束脚,就是变得有诸多顾忌,就是要为难自己伤害自己,那我宁愿永远也不要遇上一个会让我动心之人。” 古道心无奈地摇摇头,“殷霆啊殷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你看到的就只有不好的一面,好的怎么不看看?陆镇真的很好,你想想,当初,在那么多人都对妖族有偏见的时候,陆镇是什么态度。他说过,人族和妖族没什么区别,有好人有坏人,那也就有好妖也有坏妖。而且当年康老头让陆镇给我起表字,他明明被我烦的不行,可他还是说“望我能除魔卫道,无愧于心”。他了解我,知道我,也愿意相信我。殷霆,他特别好,真的特别特别好。” 古道心的声音一声轻过一声,却满是缱绻温柔。 殷霆听在耳中,却觉得很是心酸。但一想到古道心就自己做了决定,抹杀掉了妖族复兴的希望,甚至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他便不能轻轻松松将这件事揭过去。 终于到了上清仙宗,古道心摸出之前陆镇给他买的那张面具戴上。 刚到山门下,走下飞剑,陆显章就快步走了出来。 陆显章一贯稳重,行路时即便脚下生风也不会显出丝毫仓促。但这会,却明显急切了些。 “怎么回事?” 古道心歪头笑看着陆显章,“什么怎么回事?我这不是回来了?” 陆显章上下打量,微微皱眉,“你很虚弱。” 古道心嘿嘿一笑,“啊,日夜不停歇地赶路,累了而已,我现在只想赶紧睡上一觉。走吧,我们回雪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帮我打扫一下房间,都是灰尘可不好住人。” 陆显章的身形顿了一下,沉默片刻才说道:“近来事务繁忙,没有打扫,你先到我那睡。” 古道心点头,他倒是不意外,雪庐不让外人进,就是陆显章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杂役弟子,也绝对不会让给杂役弟子进雪庐。而陆显章日理万机,哪里还能有时间去打扫房间? “行,那就只能委屈你了,得跟你挤一挤。” 殷霆冷冷看着两人,“你们说够了没?说够了就回去休息,在这站着堵门口吗?” 刺完了两人,殷霆甩袖子走了进去。 这次殷霆不是以墨凤族太子的身份过来,用的就是八年前在上清仙宗修习的身份,没有戴面具。有认识殷霆的老一辈内门弟子看到殷霆都想打个招呼,但看殷霆气冲冲的样子,就又顿住了。 他们都还记得当年的殷霆是个性情温平之人,虽然不及当年的古渊那般爱笑爱闹,却是出了名的脾气好,还总是当和事老,当古道心跟别人起冲突的时候,他都是在中间调节的那个。 殷霆虽然早已在上清仙宗完成修习,但是因为这些年来在上清仙宗修习的妖修越来越多,他常常送那些妖修过来,也会偶尔来上清仙宗看看妖修们的情况,所以和上清仙宗这边就算一直保持着往来。 这会众人看到他也没觉得意外,只当是他又来看看妖族小辈。只是心中都纷纷疑惑,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殷霆生这么大气? 古道心尴尬地笑了笑,“额……呵呵,你别介意,这两天好像殷霆的心情不好。” “他过来作甚?” “哦,就是妖族那边不太放心小辈们,让殷霆过来看看,看看小辈们在这里跟人族相处得如何。” 两人一起往雪庐走,陆显章说道:“当年你和殷霆一同来上清仙宗修习,也不见有人来看你们的情形。” 古道心低头笑了,又歪头看着陆显章,“你这是在心疼我吗?当初我跟殷霆是第一拨来人修这边学习的妖修,没有前例,难道还能让妖族那边的长辈们时不时过来看我们吗?那岂不是要乱套了?你们人族的那些前辈不得时刻警惕着,草木皆兵啊!” 陆显章微微垂眼,没说什么。 回到雪庐,古道心倒头就睡在了陆显章的榻上,这要是以前,他肯定要在床上打几个滚,深呼吸几口气,好好感受一下被陆显章的气息包围的感觉。 但连日赶路实在辛苦,而且从山门走到雪庐,也是很长的一段路,宗门之内又不能御剑,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也疲惫到了一定程度。 陆显章就坐在榻边,看着古道心安静的睡颜,眉头始终深锁。 过了一会,陆显章起身,去听雪阁找殷霆。 殷霆正在擦剑,看到陆显章到来的时候就只给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站起来见礼。 陆显章也不在意,执剑站在屋中,冷冷看着殷霆。 “古渊,到底怎么回事?” 殷霆还是看也不看陆显章,“什么怎么回事?” “他气息如此虚弱,可是受了重伤?” 殷霆停下擦剑的动作,却也没有说话。 在陆显章这里,向来都是别人说话,他沉默着,但是这会却反了过来,陆显章接着道:“你这次过来,是不是为了保护他?” 这次殷霆终于抬头,“明渊真君挺聪明的啊,那怎么有些事情就是看不透呢?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看破不说破?” 陆显章皱眉,“到底何意?” 殷霆冷笑,“古渊是受了伤,很重很重的伤,而且这伤还是为你而受。哦对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渡劫八年?” 陆显章微微出气,“是因为当年以古渊的修为,还不到要突破元婴的程度,但是因为在锁仙阵中吸取了大量的灵气,而且是凶厉灵气,强行达到了突破界点。” 殷霆叹息,“这是一部分原因,若只是灵气暴涨,那还不至于如此,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在鬼泪上。后面他应该告诉你了吧?当年的鬼泪有两颗,其中一颗他交给了上清仙宗,另外一颗就自己留着。原本是要用来提升破军,但是在锁仙阵中,他为了自保,伪装成金丹已经被消化,便用了鬼泪,阻断了外界对金丹的感知,之后才被扔到阵眼之中。之后鬼泪又与凶厉灵气相互作用,相互吸收,才逼得他以如此凶险的方式突破元婴,而且一突破,就是八年。” 陆显章握着渊尘的手渐渐收紧。 殷霆斜着嘴角一笑,“还不只如此,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渡劫的吗?元婴的雷劫,八十一道白色雷劫。可是在古渊经历完八十一道雷劫之后,还经历了三十六道紫色化神雷劫,险些死于雷劫之下。之后,又是长达数年的心劫。你又可知,他是如何渡劫八年的?他当年险些被鬼泪和凶厉灵气侵蚀心智,六亲不认,险些伤了我,伤了他的父王母后。所以黑龙王用困龙锁困住古渊,八年!这八年来,他没有一天脱下困龙锁!” 陆显章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困龙锁,他怎么会不知道困龙锁?突然,陆显章想到了什么,赫然转身而出。 陆显章回到雪庐,古道心还在睡着。 陆显章将渊尘放在桌上,走到床边,伸手拨开了古道心的立领,在看到那一圈触目惊心的伤痕时,眼睛里几乎瞬间爬满了血丝。 双手下移,他将古道心的袖子撸了起来,那双手腕之上,是一圈二指粗的发黑的伤痕,颜色黑中带青。 陆显章又撩起古道心的裤腿,不意外看到脚踝上的两圈伤痕,仰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370章 这世上就只有两种人 难怪从回来之后,古道心就一直穿着高领的衣服,即使在后山幽潭里弄湿了也不愿意换下,看他换下来清洗的寝衣都是高领,这是时时刻刻为了要遮掩脖子上的伤。 他知道这八年渡劫,古道心一定受了很多罪,却不曾想,他还是低估了对方所受的苦。 陆显章什么都没做,放下了古道心的衣服之后就一直静静坐在床边,用目光描绘着古道心的睡颜。 暮色四合,温柔的夕阳余光透过窗户缝隙照进来,陆显章调整了坐着的位置,用自己的身体为古道心挡住要照在脸上的光。 但古道心还是醒了过来,刚一睁眼还没有看清周围的时候,他的眼神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是在黑龙渊地宫之中,马上就要有一拨新的疼痛袭来。 然而当他目光微微一转,看到守在身边的陆镇,紧绷的身体瞬间就放松了。 “陆镇,你在啊。” 陆显章点头,收住心底那因为古道心一瞬间眼神瑟缩的心疼,“我在,现在感觉如何?” 古道心坐起来,陆显章立刻伸手去扶。 “挺好,我这是睡了差不多一天,现在浑身上下都觉得松快了许多,你一直在这吗?” 陆显章点头。 古道心笑开来,心里高兴的紧,嘴上却还得了便宜要卖乖似的说道:“那多不好啊!你那么忙,怎么好一直陪着我?我又没什么事,就是赶路累了而已。这些天可能不能教他们法术,但讲道没有问题。” 陆显章皱眉,古道心的虚弱他以为是之前渡劫八年的缘故,就是殷霆跟他说的那些,但是之前古道心的身体状况比现在要好很多,怎么回去一趟之后就虚弱到连教授法术都不行了?难道是还有他不知道的情况? “你到底怎么回事,说实话。” 古道心眼神瞟了一下,最后笑着按住陆显章的手,“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累而已。你也知道我这次回去是为了巩固修为,所以有些消耗精神。估计再修养一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那为何不在妖界修养?你们黑龙族应该有特别适合修养的圣地。” 古道心摇头,“我答应你三到六个月就回来,岂能食言?再说这上清仙宗环境清幽,比妖界要好,也合适修养。” 陆显章沉默许久,“在你离开这段时间,我曾听到一声龙啸,虽然不懂那一声龙啸何意,但却能听出其中饱含极度痛苦。那是不是你?” 古道心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然突破了妖界结界,一时间竟想不到该怎么应答。 而他的反应却侧面证实了陆显章的猜测,那声音真是他发出的,不然他不会这般。 “你还想瞒我?”陆显章下意识地就想抓住古道心的手腕,但很快想到古道心手腕上的伤,便又向上移动了两分,转而抓住小臂。 古道心知道自己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老实交代。 尽管父王曾经千叮万嘱,说过他生出堕神龙角这件事不能说出去,不能让别人知道。但是陆镇不是别人,他相信陆镇。 于是古道心便把事情前前后后的情况都跟陆显章说了,只是在说到斩断龙角的时候轻描淡写,只用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一带而过。 但他说得简单,不代表陆显章听得也简单。 “疼吗?” 古道心抬眼,“什么?” “斩断龙角的时候,疼吗?” 古道心背靠着床头,“疼是有点疼,但也不是承受不住,就一开始那一下疼得比较厉害,所以……我就叫了出来。不过后面就不怎么疼了,就好像剪指甲一样,没什么感觉。” 陆显章微微垂眸,如果只是有点疼,古道心又怎么会发出足以穿透妖族结界的龙吟? 他知道古道心一定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古道心一向意志坚定,而且修为不俗,能让他疼到这种程度,又怎么会是“有点疼”? 陆显章没再说什么,古道心不想说,是不想他担心,那他就不问,他心里知道这人受了罪,吃了苦头,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睡了一天,也该饿了,去用膳?” 古道心点头,“萧涵衍呢?” “已回无极仙宗。” “他应该已经死心了吧?” 陆显章看着古道心微微发亮的眼睛,点头。 古道心笑了下,却不是很明朗。 “那、那我们的办法算是奏效了,是不是要对外说明我们并非……” 古道心话没说完就停下了,但他知道陆镇明白自己的意思。 陆镇道:“无需刻意说明,早晚。” 古道心以为陆显章说的“早晚”是指别人早晚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假的,压下心头苦涩点点头,“那就顺其自然吧。” 这样也好,至少他可以多点时间,用这虚假的关系,来多安慰一下自己。 从这天开始,古道心就住在了陆镇这里。 原本只是因为他之前住的房间并没有打扫,所以暂时住在这。但是之后谁都没有提起要收拾房间的事,陆镇没说,古道心更不会说。陆镇这边的卧室本就有一张床还有一张长榻,而且卧房宽敞,中间还有一面九折飞针的山水屏风挡着,也没什么不便。 尽管这么睡和在自己房间睡也没有多少区别,晚上入眠的时候还是看不到陆显章,但是对于古道心而言已经非常满足。至少他们是在一个房间,而且透过屏风,他也能模模糊糊看到陆显章的身形轮廓。每晚都看着轮廓入眠,已经是从前求而不得的好事。他都要美死了。 三个月后,古道心的身体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又能像之前那样,讲道授业,还能教授法术。 当初说好的,古道心原本就只是暂时在上清仙宗教授,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不管是妖族还是上清仙宗,都没有人提出要结束这场合作,便就一直保持着。古道心已是上清仙宗名正言顺的客卿,甚至能长期留在上清仙宗。 得古道心教授的那些上清仙宗还有其他仙宗的小辈,除了六合仙宗之外,对他都很有好感,有事没事就要缠着他给讲课或者指点法术。这些小辈在自己仙门的师长面前都相当乖巧,但是在古道心面前,却难得露出孩子心性。 虽然古道心比他们年长许多,但就是觉得特别亲近好相处。 陆显章经常跟古道心说他特别受弟子们的欢迎,古道心就总笑着回答,这是被上清仙宗的那些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长老们给衬托的。就是因为那些小辈子弟平日接触的授课长老们都太严肃,所以才会格外觉得他甚好相处。 古道心总是不拿这当回事,他自觉摆正自己的身份,在小辈们面前就是传道解惑的师长,所以也没想过别的,直到有一天,他和陆显章晚膳之后散步遛弯的时候,走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听到两个太上仙宗的弟子在聊天,说的还是他。 “东离,你真的喜欢龙太子?” “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且不说他是妖族太子,最重要的,他可是明渊真君的人!你敢挖明渊真君的墙角,不想活了你?” “我知道明渊真君厉害,但是感情这种事,不是谁厉害谁就一定能赢。我看平日明渊真君跟龙太子相处虽然亲近,但也没有出格的举动,这事本就是明渊真君单方面公布,说不定龙太子并不心悦于他。” “兄弟,不是我给你泼冷水,我就想你好好琢么琢么,要是龙太子连明渊真君都看不上,他还能看上谁?你自觉有什么地方能比过明渊真君吗?”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喜欢明渊真君吗?那这世上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明渊真君,就他一个,另外一拨就是喜欢明渊真君的人!” 听到这里古道心差点没忍住笑,抬头瞄着陆显章冷冰冰的侧脸,小声道:“我觉得这位弟子说的很有道理啊!真要这么算的话还就是这么回事。” 陆显章绷着脸,“看来是你我之间的亲密举止还不够。” 古道心微微脸红,“萧涵衍都已经回无极仙宗,还、还要亲密?” “现在在上清仙宗修习的已有无极仙宗的弟子。若是他们也觉得我们就只是朋友关系,回头传到萧涵衍耳中,之前所做的一切便白费了。” 古道心偏头挠着耳朵,“你这么说也很有道理啊!那……那以后就亲……” 古道心话还没说完,陆显章就上前一步,搂住古道心的腰,手臂一收,古道心的身体就贴在了陆显章身上。 “陆镇!” 古道心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但是身体却本能地没有一点排斥的意思。 陆显章伸手捏住古道心的下巴,吻了上去。 山石后面的两名弟子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躲起来,但见没人过来,便以为他们的对话没有被听了去,大着胆子露头往另一侧看去,见到吻在一起的明渊真君和龙太子,震惊地差点当场叫出来。 两人默契地同时捂住对方的嘴,相对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一样震惊的表情。 作者闲话:多谢笨伊人的礼物~来~抱一个~ 第371章 这么好的人 那两个弟子是什么时候走的古道心并不知道,从他被陆显章吻住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注意不到周围的事了。 从震惊慌张到喜悦沉醉,古道心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细数自己的感受变化过程是不是这样,大抵如此吧,反正至少在此时此刻,他是陶醉其中的,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觉得被一股莫大的喜悦包围,但他本身却来不及感受这种喜悦,就已经在沉沦在这个吻中,就连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都没有察觉。 修炼多年都不曾感受到过的“忘我”的境界,因为一个吻体会到了。 古道心太过于专注这个吻,以至于都忘记了呼吸,他只是本能地学着陆显章的动作,等到发现开始呼吸困难的时候,陆显章已经放开了他。 古道心还没懵着,一句话说不出。 “抱歉,是我唐突了。”陆显章嘴里说着抱歉的话,却没有向后退哪怕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这一句道歉也没听出几分诚意在。 在这样近的距离中,古道心的心跳根本无法去恢复正常,说话也还结结巴巴。 “唐、唐突……还、还好吧,呵呵……” 古道心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他怎么能说出这种很满意但还有点欲求不满的话?这显得他好像特别、特别还想亲似的。 陆显章深情透露几分柔和,“他们已经走了。” 古道心往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他得保持距离,不然他都不能冷静思考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你就不怕这件事明天就会传得沸沸扬扬,让整个上清仙宗都知道你真的跟一个妖修……”古道心舔了下嘴角,非礼勿言了。 陆显章偏头,“这难道不是我们的目的?” 古道心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可是这于你的名声有伤吧?向来明礼端方的明渊真君,却在这种地方跟我一个妖族之人做这种非礼勿视之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不过虚名而已,不必在意。” 古道心低头扑哧一声笑了,“你到底是有多不喜欢萧涵衍,竟然宁愿有伤自己的名声也要让他死心?” 陆显章道:“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已。他很执着,被执着的人喜欢上,若是不能回以情感,会很麻烦。” 古道心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下意识地就把陆显章的话代入到自己。 如果陆镇知道自己也对他有特别的感情,如果陆镇知道他是想假戏真做,那么自己的结果,应当不会比萧涵衍好到哪去。最多,陆镇会因为跟他是好友,是知己,而跟他直接坦明,不会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拒绝罢了。 陆显章注意到了古道心表情变化,问道:“怎么了?” 古道心摇头,“没事。那我们回去吧!” “恩。”陆显章点头,走前面两步,将小路中央的石子踢开。 古道心走在后面一点,看着陆显章这种下意识护着自己的行为,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涩。这种维护,终究是出于知己之义罢了。 那天之后,陆显章就开始每天和古道心保持十分亲密的接触。 之前用膳的时候是拿着饭菜到雪庐去用,两人都想图个清静,但是现在却是一直在膳堂,虽然还是找人少的角落,但是他们只要出现,那必定是众人目光的聚集点。 陆显章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像以前一样,让古道心在座上等着,他去端饭菜上来,还都是古道心喜欢的口味。 但光是这样,已经让周围看着的人啧啧称奇。那可是明渊真君,能让明源真君记住喜好,还心甘情愿地做这做那。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看来明渊真君还真是一头栽了进去,深深喜欢上了妖族太子。只是他们都不明白,这个连脸都不曾完全露出来的妖族太子,究竟是什么地方让明渊真君如此着迷,竟然这般不管不顾地喜欢上了。 今天膳堂果蔬端口放的是糖炒板栗。古道心很喜欢吃,陆显章就拿了一小碟过来。 古道心看了一眼,“就这么点啊!” 陆显章面不变色,“板栗饱腹,吃多了在肚子里发起来,你会难受。” 古道心嘿嘿一笑,“知道知道,我少吃点就是。” “你先吃饭,我帮你剥。” 古道心点点头,慢悠悠地吃着,陆显章就在边上耐心地剥着板栗。 没一会,一碟子板栗就剥好了。 陆显章剥的板栗很漂亮,一颗颗都非常完整,没有一点损坏。 古道心吃完了饭,就开始吃板栗。 “恩,不错,这板栗炒的很好吃。陆镇,你尝一个。” 这会陆显章正在吃饭,古道心就伸手捏了一颗板栗递到陆显章嘴边。 古道心只拿着板栗的一点点,陆显章张嘴将板栗含进去,连着古道心的手指。 古道心手指抖了一下,慢吞吞缩回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不确定刚刚他的手指是不是真的被…… 那扫过指尖的温暖湿热的感觉,会不会是他的错觉。 古道心咽了下口水,“刚、刚刚……” 陆显章抬头,“刚刚怎么了?” “哦,没什么。”应该是错觉吧。 用过早膳,古道心要去教授术法。 在一群弟子中,古道心看到了昨天意外碰到的两人。这两人都是太上仙宗的弟子,这会看着古道心的眼神都怪怪的,特别是那个说喜欢他的少年,江源,字东离。 古道心没有把江东离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当真。在他眼中,这些就是一群孩子,孩子能懂什么感情,能明白什么是喜欢?最多不过是一种盲目的崇拜罢了。 古道心教授法术很负责,不仅会亲身演示,在这些弟子们做的时候,还会一个个指导,确保每个弟子都把动作做到位,口诀都能准确。 到教授江东离的时候,古道心并没有因为少年昨晚的唐突之语言而生气,跟其他人一样,一视同仁。甚至他觉得少年昨晚的话很有意思,特别是那番关于这世上只有两类人的说法,着实让他一回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江东离摆好了姿势,感受着古道心的耐心教导,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给他指正,他就心跳得厉害,还好几次都故意把姿势做错。 在众多弟子中,江东离的表现一直算比较突出的,聪明,有天赋,而且不会盲从,有自己的想法,学什么东西都很快,这次连着好几次动作没有做准确,古道心虽然奇怪,但也没生气,就一遍遍给他纠正。 江东离右边的就是昨天跟他一起的同门师兄弟,他当然能看出江东离是故意的,心里就捏着一把汗,生怕黑龙族太子看出来,也生气江东离的大胆。 古道心正指导着,陆显章过来了。 “陆镇!”古道心立刻放下纠正江东离姿势的手,朝陆显章大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无事,过来看看。” 古道心偏头笑着,“这么有空吗?那不如帮我一起指导指导他们!” 陆显章点头,“可以。” 众人发出一片欢呼声。 古道心故意酸溜溜地说道:“能得到明渊真君亲自指导,你们可真是走了大运了。赶紧都好好学,错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了。” 陆显章看着古道心,平静地说道:“若你愿意,以后你教授的术法课,只要我有空,我都过来。” 古道心挑眉,陆显章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向人展示他们的关系好。要是这样还有人不相信他们的关系,那真是没办法了,他自己都要相信了。 “好啊。” 古道心应了一声,正准备继续帮江东离摆正姿势,陆显章便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身边,“你休息一会,我来。” “恩。” 古道心站到一边,看着陆显章指导别人,另一只手悄悄握住之前被陆显章握着的地方,觉得温热无比。 等得到明渊真君的指导,确实是求之不得事情,众弟子一阵欢呼,唯一一个看起来不大高兴的,就是第一个被指导的江东离。 江东离想要借着学习法术接近的人不是明渊真君,但是他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乖乖照做。 陆显章没在江东离这带多久,因为江东离“很快”就掌握了法术的关窍,已经能够自己熟练使用。 古道心摇头,想着陆镇果然是陆镇,他教了好几次江东离都做不好,但陆镇教了一遍江东离就会了。这就是自己结婴和被迫结婴的区别吧! 江东离的同门兄弟笑了好久,直劝他还是放弃算了,之前他们还觉得明渊真君和龙太子之间好像没什么感情,但现在傻子才看不出来明渊真君有多喜欢龙太子。就这样,怎么和明渊真君争呢? 之后的日子里,果然只要是在术法课的时候,十堂课里面有七堂陆显章都会出现,而且手把手教术法的差事基本都落到了陆显章的身上。 古道心看着想笑又不好笑。陆显章那么不喜欢与人碰触,现在却是为了自己而亲自教导这些小辈弟子,这么好的人,叫他怎么能不喜欢? 第372章 靠着我 又过了一个月,古道心的身体基本恢复,殷霆有事回去妖界,而人界这边又赶上了二十年一度的门派大比。 门派大比是各个仙门之间难得正式的切磋交流的机会。 虽说仙门中人不看重名利地位,也不会主动去争个长短高下,但是也难免喜欢在修为上比较一番。 一开始是大小仙门混合较量,之后就是大仙门与大仙门,小仙门与小仙门。 这种较量也是检验修为的一种方式,同时还能在切磋当中相互取其精华,与到别家仙门修习法术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对于整个修真界人族来说,这就是一场盛典,大小门派都参与其中,也都十分重视。 经过商讨,在各门各派修习的妖族也可以参加,在哪个门派修习,就代表哪个门派与别门切磋,切磋起来也没有人族和妖族之分,抽签抽到什么对手就是什么对手。 不过在抽签之前也做了大分类,都是平辈人的较量,不然要是小辈们抽到了陆显章做对手,那也不用上台了,认输就行,明渊真君动动手指他们就输了,也学不到什么。以明渊真君的性格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喂招。 这也是妖族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盛典,妖族那边特意来了黑龙族和墨凤族两位位高权重的长老参与,以表达对此次盛会的重视。 古道心以黑龙族太子的身份参加,作为上清仙宗的贵卿,不用参与切磋,但是却可以旁观。 原本古道心的位置是在上清仙宗长老席位那边,但是古道心却主动挪到了陆显章那边。 明渊真君作为上清仙宗的修为担当,自然是坐在众弟子首位,古道心过去,也就是加了个位置在边上。 古道心注意到众人看着陆显章的眼神很不对劲,说是敬仰不太正确,还有一些忌讳和警惕。 至于原因,古道心一想就知道是因为自己。 因为陆显章说要跟他结为道侣,所以有些人便不能接受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妖族太子的身份,也因为现在上清仙宗本就是正道楷模,实力上隐隐超出其他仙门,若是再和妖族联手,只怕很快就能成为人族第一。 这么多年来,各大仙门成鼎立之势,即便是向来平和重礼的上清仙宗,其他门派也不会乐于看到他们一家独大。 古道心摇头,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啊,多数人心里都有小九九,有的时候还不如他们妖族中人坦白,至少他们心里想什么,想要什么,都会直接地说出来。真正如明渊真君这般身正行直的正人君子,还是不多见啊! 古道心想起,从前殷霆跟他说过,人修多会花言巧语,一人千面,真正表里如一的人少之又少。那他是何其幸运,在他身边就有这样一个人。 上次门派大比的地点是在上清仙宗,这次就轮到在太上仙宗。 从两年多前开始,太上仙宗就在为这场盛会做准备,搭建了偌大的登仙台,用于比试和观看。 登仙台的四周设置了不少法阵,就是为了防止在大比的时候会出现问题。登仙台分为四个部分,可以同时进行四场切磋,还能进行多人切磋,如此就能省下不少时间。不然这么多的仙门宗派,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比完。 古道心坐没坐相,嗑着瓜子,想找个地方靠着,但是这看台之上就是没有靠着的地方,坐得舒服也不管用啊!那些正道人士自然没关系,都已经习惯了脊背挺直地坐着,但是古道心却不一样,在黑龙族的时候,就是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现在已经看了好一会,古道心就觉得累了。 陆显章侧目看着古道心不停变换姿势怎么待着都不舒服的样子,淡淡道:“若是累了,就靠着我。” 古道心“啊”了一声,“这样……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 古道心为难一笑,“旁人都是端坐,我这东倒西歪地本就难看了,要是还这样靠着你,这大庭广众的,不是更加影响不好?” “你我在旁人眼中本就是要结成道侣之人,纵然举止亲密些也是无妨。” 虽然是这么回事,但古道心还是觉得不大妥当。不过陆显章都这么说了,他要是还放弃这么正大光明占便宜的机会,那可就是太傻了。 古道心假模假样地推拒了一会,之后就舒舒服服地靠在了陆显章的肩上。 陆显章的肩膀很宽,古道心靠上去的时候角度位置都刚刚好,很舒服。 前后左右的人看到直摇头,还有人想说什么,但陆显章一个眼神过去,就闭嘴了。 那些在大比期间负责端着果品酒水过来给众人还有安排众人休息的都是杂役弟子。各个门派的杂役弟子说的好听点是还带着弟子的头衔,但实际上就都是些修炼资质实在太差,一辈子也很难结丹的弟子,就被分派在外门,做着杂役的事情。若是想走的话没人拦着。 不过就算是杂役弟子,也比普通人要好上很多,能跟着修炼就能延年益寿,而且每月领的月例银子也不少,还有一些低阶的丹药,这些丹药放在外面也能卖不少钱,不过大多数人都会留着,所以还是比在外面做事要强。再说这身份说出去也好听,普通人家家里要是出一个能在仙门里呆着的,可不管是内门还是外门或者只是杂役弟子,反正只要是仙门弟子,那都是光宗耀祖的事儿。 太上仙宗的杂役弟子中女弟子数量不少,仅次于无极仙宗。这些女修修为天赋不行,甘愿在这里做杂役弟子,除了以上那些好处之外,也是想着能找一位修士弟子嫁了。 即使不是内门弟子,外门的正式弟子也是可以的。这一届的杂役女弟子好运气,赶上了二十年一度的仙门大比盛会,机会就更多了,不仅仅有自家师兄弟,还有别门修士,不管是不是自家的,只要能搭上,后面半生就算有指望了。 陆显章自然是这些女弟子的首选,虽然从身份上来讲,这有点痴心妄想,但是要是让他们直接就放弃这个机会,也都会觉得心有不甘。 这时候,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女弟子端着酒水过来。看到古道心靠在陆显章肩上的时候还稍微愣了一下的,但还是继续走过来。 她知道陆显章,明渊真君的大名都听说过,虽然没见过本人,但就从陆显章的气势和所坐的位置也能推断出来。 女弟子并不知道陆显章和古道心的事儿,还幻想着自己有可能被明渊真君看上,然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成为真君的道侣。 在一众杂役女弟子中,这个女人的长相和气质着实出众,就是有些内门女弟子都比不上,估计若不是因为天赋太差,也早就能被一众男修趋之若鹜了,也难怪她会有点自信。 “明渊真君,这是果品酒水,请慢用。” 以往陆显章出席这种场合的时候从来不会在外面吃喝,但他扫了一眼女弟子手上的托盘,发现有腌制好的笋丁,古道心就很喜欢吃笋丁,便就拿了一盘。 女弟子来之前听交好的姐妹说过,明渊真君不会在外面吃东西,所以这会见明渊真君拿走了笋丁,女弟子就感觉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这还有鲜榨的西瓜汁,明渊真君也可尝尝。” 陆显章淡淡回应,“不必。” 女弟子稍微受了点打击,但是这点打击可抵不上她在听到明渊真君声音时候的那种心神荡漾。这声音,真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为人端正俊雅,修为深不可测,连声音都这么好听,这么好的男人,天底下哪个女人不会动心? “这是我亲手榨的,还请真君品鉴。” 古道心抬起头抬头瞟了一眼,雪白的小盅里浅红色的西瓜汁颜色鲜亮,看着是挺漂亮的。 “瞧着是不错。” 陆显章微微侧首,看着古道心确实想尝尝的样子,就伸手拿了过来,递到了古道心手中,“既用西瓜汁,就不要吃笋丁,杂食太过,易伤肠胃。” “好好好,那就不吃笋丁了,反正这笋丁看着也没有膳堂的笋丁好吃。” 古道心接过小盅,先浅浅抿了一口,吧唧吧唧嘴,“恩,挺不错。这里面应该还搭配了一些香料吧?姑娘好手艺!” 被称赞的女弟子笑容微僵,她那是给明渊真君喝的,怎的被这个脸都不敢露的男人喝了去?只是坐在这的,都是她惹不起的,而且看对方跟明渊真君关系亲厚,她也不敢说什么。 而让女子更吃惊的还在后面。 古道心喝了一口之后将小盅递给陆显章,让他也尝尝。 陆显章就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喝了。 别说是向来不喜欢与旁人接触的明渊真君,就算是普通人,也往往不会愿意和别认共用一个杯子。况下在女弟子手中的托盘上还有另外一个小盅,要喝的话完全可以再拿。 古道心笑着,“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陆显章顿了一下点头,“尚可。” 第373章 与众不同 女弟子此时就有种明渊真君并不觉得多好喝,只是因为他身旁这人说好喝,他才顺着说罢了。 古道心嘿嘿一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不难为你。” 说着话,古道心就将小盅拿过来,将剩下的那一点仰头一饮而尽,最后将空了的小盅放回女弟子的托盘上,还礼貌地微笑着道了谢。礼仪上丝毫挑不出错处,也是当年康长老“呕心沥血”的功劳。 陆显章看了古道心一眼,伸手将古道心嘴角边的一点点西瓜汁抹掉。 女弟子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女弟子走开后,古道心又重新靠在陆显章肩膀上,眯着眼睛说道:“明渊真君的魅力真是大啊!” 陆显章偏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古道心继续道:“刚刚那个女修分明是对明渊真君有意啊,我看她长得挺漂亮,但光脸蛋好看可没用,天赋不佳修为不行,若是被明渊真君的对头盯上,那铁定要拖后腿。以后明渊真君若是真准备找道侣,也一定得找个修为不要相差太多的,旗鼓相当自是最好。” 古道心这话有三分醋意七分试探。 他早知陆镇的好,也知道大多数人不过是畏惧陆镇的气势,才会不敢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意。但也说不准会有那胆子大的,就像今天这个女修。 这个女修天资修为都不如自己,但就因为她是人族,只是这一点,便能让她大大方方地表达出自己的爱慕之情。 古道心竟有些嫉妒。他的感情如此隐晦,如陆显章这般对待感情之事极其漠然的,怕是只要自己不说,陆显章便永远都不会知道。 同时古道心也是想借这个机会问问,看看陆显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道侣之事,如果有,那么在他心目中,怎样的女人或者男人才有资格成为他的道侣。 “龙太子这话说的可轻巧了。” 古道心一听这声音,转头看去,果然是楚河。 “楚道友。”古道心微笑着打招呼。他现在的身份也见过楚河几次,都是在上清仙宗。楚河也已经完成了在上清仙宗的修习,不过每次有太上仙宗的弟子要送去上清仙宗的时候,都是他去。而且也偶尔会去上清仙宗看看小辈弟子们的修习状况。 楚河走过来,对古道心和陆显章见礼。 “龙太子,明渊真君。” “刚刚楚道友的话是何意?” 楚河微微一笑,“明渊真君的修为在目前的修真界可算得上登峰造极,有多少人能与之匹敌?若是真得要找一个修为相当的人做道侣,那这辈子恐怕都要孑然一身了。哦不对,龙太子也是元婴期的修为,你们正好能凑一块。日前听说明渊真君已经表明要与龙太子结为道侣,看来是真的了。不过龙太子刚刚所言,倒是叫我不明白了,怎么听龙太子说来,好像没有要与明渊真君结为道侣的意思?难不成目前还是明渊真君单相思?” 楚河没忍住,话刚一说完自己都乐了。能让明渊真君单相思,这得是什么人? 古道心脸上发红,撇着嘴转过头,“我就是看刚刚你们太上仙宗那位女修对陆镇有意思,所以就顺口说了几句而已,你就当我吃醋好了。” 楚河笑了,“真没看出来,龙太子也是这般幽默之人。” “这是幽默吗?我这是实话实说,我真吃醋了,你没看出来?” 楚河笑着摇摇头。 古道心有点憋屈,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了吗? 陆显章握住古道心的手腕,“我信。” 古道心:…… 楚河左右看了看,意味深长地一笑。 “看龙太子与明渊真君这般相处,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昔日故友。” 古道心心里一震,“哦?不知是哪位故友,我可认识?” “应该是认识的吧?”楚河做思考状,“他叫古渊,字道心。啊,道心这字还是明渊真君给取的呢!也是你们妖族中人,只是不知是哪一族,但他是当年第一拨来上清仙宗学习的妖修,且天资极高,想必在妖族也是有身份有背景的,龙太子应当知晓。他还有个朋友,叫殷霆,龙太子可认识?” 古道心点头,“我知道他们,其实之前也听古道心提过楚道友,对楚道友大加称赞,说能在上清仙宗认识楚道友,也是他一大收获。” 楚河露出惊喜的表情,“不是吧?我还以为他眼睛里只能看到明渊真君呢,原来还有把我这个好友放在眼中啊!不知他现在情形如何?之前我询问妖族其他弟子,竟都是三缄其口。” 古道心心里有些触动,“他现在很好。” “那他可是真失了金丹?” “没有。” 楚河微微松了口气,又道:“可我听说……” “他只是受了重伤,一直在调理。” 楚河点头,“没失了金丹,就是好的。伤重还可以慢慢恢复。” 古道心心中微微一涩,“我代古道心,感谢楚兄关怀。” “这有什么好道谢的,大家都是朋友。不过我是真没想到明渊真君会跟龙太子在一起,当年我看着还不是明渊真君的陆兄与古兄相处,还以为他们两个最后会走到一起。” 陆显章一直都面无表情,但一听楚河这么说,眼睛一瞬间亮了一下,“何以见得?” 古道心也很是惊讶地看着楚河,他不否认可能那时候就已经对陆镇有好感,但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楚河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楚河在古道心身边坐了下来,大有要好好聊聊的架势。 “之前啊,古兄就特别粘着陆兄。刚到上清仙宗的时候,古兄听说了有陆兄这么个人,知道是上清仙宗的首席弟子,是年轻一辈第一人,就想认识认识。这应该就是少年心性,想跟陆兄一较高下罢了。” “那时候是年轻不懂事!”古道心立刻慌里慌张地解释,着急地看着陆显章,“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而且后来他都不想跟你比试较量了,就是对你这人本身有兴趣。” 楚河挑眉,“看来龙太子跟古兄很熟啊,他连这个都龙太子说。” 古道心笑了笑,“还好……还好。” 楚河继续道:“确实,古兄跟明渊真君认识没多久之后,就一点也没想要跟明渊真君比个高低了,估计最多就是找个机会私下切磋一下。看得出来,古兄很被当时的陆兄吸引,做什么事、去到哪都要先找找陆兄在不在。古兄生性欢脱不羁,最是不喜欢上礼教课,康长老的礼教课他都是能对付就对付。但是只要有陆兄在的礼教课,他就格外有精神,课上绝对不会睡觉。陆兄因康长老的安排,教授古兄礼教,一开始就不说了,后面其实古兄很多都懂,但还是每日都要去跟着陆兄学习,这可不就是不想错过跟陆兄相处的机会?还有……” 楚河还在那滔滔不绝,他每说一句古道心的后槽牙就要咬紧一分。 都是兄弟,你这样背后拆我的台真的好吗?不要因为你以为我不在这就乱说话。 古道心着急,陆显章却听得津津有味,“他平时,可有跟你说到我?” 陆显章少有主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楚河有点受宠若惊,“有,当然有。明渊真君也知道古兄和殷兄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殷兄之前见古兄总是要找陆兄,曾经说过他几次,但是古兄却好一番义正言辞地反驳,说陆兄你是面冷心热,说你信他、懂他,古兄还为你跟殷兄生气来着。而且我看明渊真君对古兄也着实与众不同,便猜想过,是否在你心中,古兄也有着特殊的地位和举足轻重的分量。” 陆显章看向古道心,古道心低着头,垂下来的发丝遮住发烫的脸。 陆显章眉目柔和,“他对我而言,确实与众不同。” 楚河微微收住笑容,“那现在,明渊真君可还记挂着古兄?” “记挂着,他当然记挂着!” 古道心忙不迭地回答。 楚河眼角挑起来笑着,“怎么这会龙太子不吃醋了?之前还因为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弟子献殷勤而吃醋,刚刚我说了那么多,明渊真君自己也承认对古兄是不同的,龙太子就能接受了?” 古道心轻咳一声,从前怎么没觉得楚河也有这么刁钻的时候呢? “我了解古道心,也了解陆镇,他们两个的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古道心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就看各人怎么理解。 楚河抿着嘴笑了笑,“说的是。古兄杳无音信的这些年,明渊真君一有机会就要下山,自然是为了寻找古兄。还有当年在上清仙宗的时候,明渊真君对古兄的诸多特别。有些时候,有些感情,也确实要等到失去之后才能明白那对自己有多重要。幸运的人,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聪明的人,会牢牢把握。” 古道心看着楚河淡淡微笑的样子,微微眯眼,“楚道友这是何意?” “没什么特别意思,龙太子就当我是无端感慨吧!我还有事情要忙,先失陪了。” 第374章 意外 古道心转头看着陆显章,“我怎么觉得楚清怀是话中有话呢?他以前不这样的。” 陆显章握住古道心的手,“八年。” 古道心垂眸,“是啊,八年,很多事情都变了。人也变了。清怀看着也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上次人妖两族交流的时候就觉得他比以前稳重了不少,只是那时候也还没有现在这么沉得住气。哎?他师兄呢?这次过来好像没有看到。” “前有数月,楚琰身染怪疾,一直卧病在床,已经许久没有管理仙宗事务。太上仙宗的宗主已即将到大限之期,如今所有的事务都压在楚河身上。” 古道心意外,又有些怅然,“那也难怪他现在心思这么多,普通人尚有不当家做主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情况。从前他上头有师兄,有宗主,他就乐得当个普普通通的修士,聪明,但不是很上进。现在,估计每天一睁开眼睛,面对的就是整个仙宗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想想就觉得心累。” 陆显章转头看着古道心,缓了一下说道:“你是黑龙族太子,未来的妖尊,将来,只会比他更忙。” “是啊,所以我现在没有笑他,总有轮到我的时候。” 古道心又靠在陆显章肩膀上,眼中明明灭灭的光亮,陆显章看不到。 过了一会,楚河忙完回来,又坐到古道心这边。 古道心笑着道:“楚道友事务繁多,怎么还能到这里来偷清闲?” 楚河扬起嘴角,“事情多是多,但也不能一刻不休息,有些事情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去做,要是什么事都要我亲力亲为,那我哪扛得住?而且龙太子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像古兄,我觉着亲近。” 古道心笑了笑,“听闻令师兄身体不适许久,现在可是好些了?” 楚河笑容淡了些,但还是保持着微笑,“还是那样。师兄的病来得突然,到现在医师们也没有查出病因,只能是各种丹药吊着,每日清醒的时候也不是很多。醒过来也说不了多少话就会疲累。” 古道心皱眉,“这种病况倒是前所未见。” “也不知是何原因导致。找不到真正的病因,便也无从下手医治。而且我多方派人调查,也从未有人有过相似病症。不过所幸无性命之忧。养着便养着,师兄劳累半生,现在也是该好好休息,我也该担当起来,不能什么事都指望师兄。” 成长本就是一个痛苦而艰辛的过程,不经历这些,就无法真正成长起来。楚河说得轻描淡写,但古道心却相信,楚河吃了不少罪,也受了不少苦,特别是在这个用修为说话的世道。 楚河纵然天资尚可,但从前觉得修炼辛苦,经常打折扣不好好修习,如今的修为虽然在同辈中也算是不错的,但是要说领导一个仙门,还是不够,也不知道他的师兄弟是否服他,平日传达什么任务指令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故意刁难不照做。 只是就算有再多困难,楚河也只能自己面对,这些事情,外人帮不了他,只有等他自己克服了,才能真正成为太上仙宗说一不二的领袖。 “楚道友心性坚定,相信一定能管理好太上仙宗的事。这场盛会就办得相当不错。” 楚河摇头笑笑,“盛会早已开始准备,都是师兄的功劳,我也不过是保证在这期间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罢了。” 到了下午,登仙台上的切磋进入第一个小高潮。 这是今天的第一场仙门混战。四大仙宗都派了高手在上面,其他小仙宗也派了顶级修士,激战的场面十分混乱,就连登仙台的防护大阵都被震动。 突然,一柄黑色长刀从混乱的人群中被甩飞出来。 照理说,长刀应该会被大阵外围的防护法阵给弹回来才对。可是那柄黑色长刀周围却有黑色的烟雾缭绕,而那烟雾竟然将防护大阵腐蚀出了一个缺口。长刀带着势如破竹之势从法阵中飞出来,直直逼向古道心面门。 古道心手臂一震,袖剑大小的破军已经滑到掌心。 还不等他将破军掷出,陆显章的渊尘便已出鞘。青衫飘动,陆显章迅速起身挡在古道心身前,横起渊尘锵的一声将黑色长刀挡开。 陆显章依旧站在古道心面前,手握渊尘,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仍然混乱一片的登仙台。 楚河神情严肃,赶紧命人去停止登仙台上的混战。 然而过去叫停的人在登仙台下叫了好几声,甚至拉动四个台角的清心铃,也依旧不能让上面的人停下来,他们就好像被关闭了听觉一般,外界的声音根本听不到。 陆显章振臂向前一挥,渊尘从手中飞出去,绕着登仙台飞了一圈后冲进混战的人群中,将还在交手的人都格挡开。 清心铃再度响起,这次众人就好像都听到了,纷纷停下来。 陆显章催动法诀,渊尘飞回鞘中。 停下来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种如梦初醒的恍惚感。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停了?” “我刚刚……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我也是……” “我有点模糊,刚刚我是在跟谁交手?” …… 楚河皱着眉走下来,“各位,刚刚是第二遍清心铃。” “怎么可能?第二遍?我只听到了一遍!” “就是!只有一遍!我就听到了一遍!” “我也是!只听到了一遍!” …… 无怪众人这么惊讶,清心铃是太上仙宗的四大法宝之一,总共有六只。为了这次的盛会,就一口气拿出来四只放在登仙台的四角。 清心铃音一响,即便是修炼到走火入魔也能清醒三分。别说是叫停只是正在切磋的修士们,就是正在玩儿命也应该能听到才对。 而且清新铃音穿透的不仅仅是耳朵,更重要的是对灵识的净化。这种净化并非是你不想听就可以听不到的,捂着耳朵都没用。 陆显章纵身飞到登仙台上,四周的人都下意识地让开,以陆显章为中心,登仙台上空出一片。 “那柄飞出去的黑色长刀,是何人的法器?” 众人相互看看,又开始往后退,只有一个穿着烫金长衫的青年男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处。 “是、是我的,但是我没有将它丢出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渊真君,我真的不知道!” 楚河皱眉,“你不知道?难道是它自己飞出去要攻击龙太子的不成?” “我与龙太子无冤无仇,我为何要那么做?而且我也担不起这个罪名!” 青年男子知道明渊真君跟龙太子是什么关系,要是真坐实了是他有意要害龙太子,那不等妖族问罪,明渊真君就首先不会放过他! 古道心站起来,捡起那把长刀看了看,走到陆显章身边,“这刀上有堕化妖兽之气。” 陆显章拿过来看,那上面的黑雾还在缠绕着。 堕化妖兽的妖气,确实能够腐蚀阵法结界。当然前提是这结界并没有针对堕化妖兽做过加持。毕竟谁也没有想过在这样的盛会上会出现堕化妖兽,自然也就没想到要多此一举。 陆显章握着黑刀的手微一用力,白色的光芒将黑刀包围。他用自己的灵力将这柄黑刀暂时封印了起来。 “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这柄黑刀,暂放上清仙宗。” 那六合仙宗的青年男子嘴唇微动,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陆显章甩袖转身面向观看台,“六合仙宗长老何在?” 虽然是二十年一度的盛会,但是各个仙门的宗主并不会出席。宗主们都是神隐的状态,基本上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大都见不到。带领仙门过来的大都是门派中的长老,即便不是首席,也位高权重,说的话基本可以代表整个仙门。 六合仙宗的领头长老薛仁凯站起来,飞身至台上。 “明渊真君找老夫何事?” 薛仁凯一上来就是一张臭脸。刚刚陆显章没有问过他六合仙宗,就直接缴了六合仙宗弟子的法宝,虽是事出有因,却也还是让人觉得他没有将六合仙宗放在眼中。 薛仁凯作为六合仙宗的长老,算是陆显章的前辈,但尴尬的是他的修为又不如陆显章,这前辈的架子端不起来,便也只能在说话语气上故作老成一些。 然而陆显章压根就不买他的账,漠然道:“贵派弟子的法宝上有堕妖妖气,这件事若是六合仙宗不能给出解释,那就由上清仙宗来调查。” “明渊真君,你不要太过分!那是我们六合仙宗的弟子,听你的意思,难不成还要将人带回去上清仙宗?” 陆显章眉眼一抬,“法宝染上堕妖妖气非同小可,堕妖乃是修真界大患,此事若不调查清楚,危及的是整个修真界。” “这点老夫自然知道,不劳明渊真君教导!明渊真君是因龙太子险些被伤,心有余悸,这点老夫也能理解,只是这毕竟是我六合仙宗的内门弟子,若是直接就将人公开交予别门审讯,那我六合仙宗名声何在?这件事我们定会在三月之内给处一个交代!不劳上清仙宗插手!” 薛仁凯哼了一声,提着那战战兢兢的弟子就走了。 古道心笑着摇头,手臂搭在陆显章肩上,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上去,“陆镇啊,你是真的想接手这件事,还是……” 陆显章道:“不给他们些压力,他们不会着急调查。” 古道心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第375章 占有欲 古道心道:“那这刀也得给送回六合仙宗去吧?这也是线索。” “他们自会来拿。” 古道心耸肩,待陆显章将黑刀交给身边一个小弟子后,两人又回了看台之上。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小插曲,但是盛会照常进行,只是六合仙宗的弟子们都先回去了,毕竟谁也不好说法宝被染上堕化妖兽妖气的就只有那人一个,其他人也得回去调查一下。其他门派的人看他们的眼光已有些异样。 提到六合仙宗,古道心就想起了方志遥和方志远。 当年自己遭的罪,方志遥算是罪魁祸首,但是后来他也听殷霆说了方志遥的情况。 方志遥被萧寂废了丹田毁了金丹,已经是废人一个,生不如死。而害他的那个长老,也被陆显章给废了,他的仇就算报了。 他之前跟方志远虽然也有一点小过节,但后面毕竟是方志远放走了无极仙宗的那个小弟子,那时候的方志远有心救他,便就算功过相抵。只是遭逢大变,听说现在六合仙宗之事都是方志远在主持,也不知如何了。 古道心没有问陆显章,想着陆显章应该看六合仙宗很不顺眼,这从刚刚他故意激六合仙宗的长老就能看出来。说话那般不客气,甚至也没有见礼,这不仅仅是为了激人,肯定是陆显章打心里就不喜欢六合仙宗的人,多半还是因为他。 两人刚坐到看台上没多久,萧寂就过来了。 “你可有伤到?” 还未来得及见礼,萧寂上来就对古道心说了这么一句。 古道心摇头,“没有,多谢萧道友问候。” 他之前一直没看到萧寂,以为萧寂没来,还奇怪这样的场合萧寂不应该不出现才对,没想到人这会就出现了。 萧寂微微松口气,看了眼边上的陆显章,微微颔首,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楚河走过来,正好目睹刚刚那一幕,“看来龙太子跟无极仙宗的萧道友关系也不错。萧道友向来寡言少语,不喜与人结交,我与他也算相识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主动关心过什么人。” “他那哪里是来关心我?”古道心一笑,“估计就是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看一眼陆镇罢了。” 楚河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陆镇啊!萧涵衍对陆镇有意,不过陆镇没有那个心思罢了。萧涵衍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之人,知道……知道我与陆镇的关系,便放弃了,只不过这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住,他应当是心中还对陆镇有意,所以才会借着过来问我的情况来看看陆镇,你没看到他最后是对着陆镇点头吗?” 楚河心说我是看到了,但是我觉得那就是一个普通的打招呼,根本没什么情感在里面,连眼神都是淡淡的。相反,萧涵衍看你的眼神还更深邃一些。 楚河轻笑一声,“龙太子是不是想多了,刚刚我见萧涵衍看向明渊真君的眼神很是淡然,看不出什么爱慕之意。倒是他对龙太子的担心都写在脸上,这可不多见,龙太子怎么就没看到呢?还是说因为龙太子现在心里就只有明渊真君,所以看不到旁人的眼神?” 古道心摇头,“我不会弄错,他都已经承认了。再说萧涵衍的性情楚道友应当知道,本就是淡漠寡言的性子,就算喜欢一个人,估计也不会有太过明显的表示。” 楚河还想说什么,陆显章突然说道:“我刚刚看到几个在上清仙宗修习的妖修从东面出口出去,你可过去看看,一会就该轮到他们上台。若是没有及时回来必然会按照弃权处置。” “啊?都这么个时候了还往外跑什么?”古道心皱眉,拍了两下陆显章的手站起来,“我去看看,等我。” 古道心走了,陆显章转头看向楚河,目光如夜晚月下的湖水,平静而冰凉。 楚河斜着嘴角笑起来,“明渊真君把龙太子支走,是有什么话要特别交代吧?” “不要跟他说萧涵衍的事。” 楚河笑着挑眉,“所以,萧涵衍真正心仪的人应该是龙太子?我倒是好奇,龙太子也不是愚笨之人,怎么就误会到了这种程度?看来是被明渊真君给刻意误导了。” 陆显章没有说话,楚河低头笑了笑。 “我可以不跟龙太子说,但有件事,我想跟明渊真君求证一下,还望明渊真君告知。龙太子,是不是就是古道心?” 陆显章沉默片刻,“为何有此一问?” “因为明渊真君的态度啊!明渊真君虽然性情淡漠,待人有礼疏离,但是越是这样的人,才越是长情,一旦动了感情,便是覆水难收,轻易不会动摇。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明渊真君待古道心真心真意,多年不改,又怎会因为突然出现的以为龙太子就变了?唯一的可能,便是龙太子就是古道心。那时候两族交流大会,我一直没有见到古道心和殷霆,当时还以为是古道心因没了金丹,所以没有参与,还猜测是不是殷霆在陪着古道心,现在想想,他们当时只是戴着面具,是我没有认出来。若古道心是龙族太子,殷霆就是墨凤族太子吧?” 陆显章没说什么,这时候也不需要说什么了。 楚河笑容中有几分得意,“看来我都猜对了啊!啧啧啧,古兄还真是深藏不露,想我当年竟然跟黑龙族和墨凤族的太子一起上过礼教课,也算是老来谈资。萧涵衍应该也认出了古兄吧?” 陆显章点头,这一点也让他很是不快。 楚河看陆显章不愉的脸色,半捂着嘴笑,“当初萧涵衍坚持要跟明渊真君一起上六合仙宗,还直接废了方志遥的丹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对古兄有意。不然他不会做到如此地步。古兄也着实有魅力,当时不过是下山历练,碰上了无极仙宗的人,相处了几日罢了,竟然就让那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萧涵衍动了心。一见钟情也不过如此吧?” “他自然是最好的。” 楚河道:“情人眼中出西施,古兄就是有七分好,在明渊真君眼中,也会变成七十分,七百分。明渊真君就永远也不打算告诉古兄真相了?” “没有必要。” 楚河咋舌,这浓烈的占有欲啊! 过一会,古道心回来,一边坐回陆显章身边一边说道:“这些孩子实在皮,这样的场合也四处晃荡,就是坐不住。” 楚河微笑,“如今在各大仙门修习的妖族都年岁尚轻,正是爱玩儿闹的时候,当年古兄和殷兄在上清仙宗的时候亦是如此,当然,我也是。等以后成长了,该稳重还是能稳重起来,龙太子年少的时候应该也不是多安静的性子吧?” 古道心看了一眼陆显章,才笑着道:“自然不是,我年少的时候也颇让人头疼,就是不知道那时候整日教我礼教的人是不是会很烦我。” 楚河哈哈笑了两声,“能教龙太子礼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对方也一定会觉得很是骄傲。” “我倒希望我能让他骄傲。” 最后这一句话,古道心说的意味深长,还有点点酸涩在里头。 陆显章听了出来,眼神询问。 古道心笑着摇头,示意没什么。 第一天盛会结束,各门各派的修士都太上仙宗住了下来。住处都已经安排妥当。 楚河很用心,知道陆显章喜欢清静,而且古道心的身份敏感,所以给上清仙宗安排的住处最为僻静清幽。两人一间房,也正和某人的意。 古道心在房间找到香炉,从怀中掏出安神香点上。 陆显章侧目,“你还带了安神香在身上?” 古道心在摆弄香炉,没有抬头,但出声应道:“恩,现在习惯了,闻着安神香的味道更好入眠。” 在斩断龙角所耗时的那六个月,地宫之中一直燃烧着安神香。他回来告诉陆显章自己的那么多安神香不小心遗失了,又跟陆显章要了许多,其实不是遗失,而是用光了。被安神香包围,他的痛楚才得以减轻,就好像有陆显章在身边陪着他一样。 而今几个月过去,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在晚上入眠的时候,却不能没有安神香,不然就睡不踏实。 之前带小辈弟子下山的那段时间,夜间不方便点安神香,他便拿出几粒香饵,握在手心搓了搓,搓得满手都是安神香的味道,然后一抬手就能闻到。 只是这样终究不如焚烧来得彻底,效果也不如焚香好。 陆显章皱眉,“是不是不舒服?” 古道心抬头,“没有啊,你哪看出我不舒服来了?我好得很!” 陆显章又看了古道心好一会,最后似乎确定真没什么事,才移开目光。 房间很大,但卧室里面只有一张床榻,虽然宽敞到足够两个男人放开了睡,但想到躺在一张床上,古道心还是会很紧张。他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对陆显章做什么。 陆显章已经在收拾床铺。 古道心走到床边一看,眼睛睁得大如铜铃。 “不是……陆镇,你怎么这样铺被子?” 床上有两床被子,一人一床。但是陆显章在铺被子的时候,居然是将两床被叠在了一起,上下放着,这叫什么事儿啊?那到时候不是两人要在一个被窝了? 陆显章一边抻着被角一边淡然解释道:“现下天凉,夜间尤甚。这两床被子太薄,单盖极易着凉。” 第376章 那个少年 古道心一想,觉得也是,不过一想到要跟陆显章同塌而眠,还是在一个被窝,心里面就多多少少有点慌。 别看他平日得着一切机会可劲儿地撩拨陆显章,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跟陆显章亲近的机会,但实际上,真要到了这种绝对亲近的时候,他就怂了,怕自己克制不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紧张,紧张那就睡不着,睡不着呼吸就一直平稳不下来,然后就会被陆显章发现,那就不好了。 不过都已经在这了,想这些也没用。 陆显章铺好床之后,古道心就利落地脱了外衣上床,挪到了床铺最里面。早点上床,使劲儿眯着,心里默念着“睡觉睡觉睡觉……”,说不定一会就睡着了,睡着了就好了。 古道心也不想错过这个能跟陆显章亲近的机会,两人盖着被子纯聊天一定很能增进感情,但为了避免暴露,还是早点睡着的好,以后的日子还长,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能好好交流。 陆显章发现自己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古道心就跳床上睡觉去了。 “累了?” 古道心闭着眼睛应声,“还好,就是稍微有点精神不济。” 这古道心也确实不是在说谎,当初斩断龙角,虽然伤势已经好了,身体也已经恢复,但是造成的神识创伤却很难回恢复,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完全修复受损的神识。在彻底恢复之前,古道心就是会特别容易精神差,与人交手的时候也应当速战速决,不然若是拖得时间太久,需要神识支撑,那就要显出劣势。 陆显章皱眉,走到床边坐下,“若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要跟我说。” “知道知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古道心翻了个身,面对着里面躺着。 陆显章脱了外衣放在一旁,掀开被子的一角坐进去,却没有着急躺下,而是拿出一本书来看。 现在还不到该睡觉的时辰,陆显章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准时准点睡觉,早了也睡不着。 古道心转向里面之后就睁开了眼睛,心想着陆显章怎么还不睡觉?就非得按照以往的习惯来吗?他不睡自己这样也睡不着啊! 过了好一会,陆显章还是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古道心却是平静了很多。大概是已经习惯现在这样,紧张感就降下了不少。 古道心回忆着第一次见到陆显章的情形,想着自己说不定是一见钟情,因为那时候他就觉得陆显章特别好看,就觉得即便是天狐族,也没有别比陆显章更好看的人。 后来一点点接触,每多了解陆显章一分,他就被吸引一分,直到将陆显章引以为知己,最终一颗心沦陷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他当初会觉得陆显章眼熟也不是信口开河,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想着想着,古道心就睡着了。 他以为跟陆显章一起睡,他应该会紧张到睡不着,但实际上,在紧张和兴奋之中的尤为强烈的踏实感,让他在思考中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古道心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化形,就是一条小黑龙,也就四五米长,经常在黑龙渊外围游荡。 所以严格来说,在去上清仙宗之前,他也不算没有出过黑龙渊,最起码他就常在黑龙渊外的黑水河里游玩。 那条河虽然叫黑水河,但却并不是黑色,只因为围绕着黑龙渊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实际上,黑水河虽然比较深,但十分清澈,周围的环境也不错,至少比黑龙渊里面漂亮,花草树木茂盛繁多,一片生机勃勃,虽然光照时候不长,但亭午夜分能见曦月。 黑水河里还有许多鱼。这些可不是普通的鱼,而是对于人族而言具有疗伤奇效的银针鱼。 银针鱼虽然细小,比绣花针大不了多少,而且身体灵活极难捕捉,但是疗伤效果奇佳。若是受了严重的外伤,服用以十来条银针鱼熬制的鱼汤,即便是深可见骨,也绝对可以在十天内彻底康复。而且就是对内伤也有一定疗效。因此银针鱼在人族中真是备受追捧。 只不过银针鱼十分罕见,在人界几乎见不到多少,已经能算得上传说中的东西。传说中有记载,在妖界黑龙族外的黑龙和就有银针鱼,不过人族一般是到不了妖界的。 小古渊喜欢在黑水河里游来游去,父王母后总是不许他出黑龙渊,这是他能去到的距离黑龙宫最远的地方。 这一天,小古渊又跑到黑水河去玩,却意外看到一个溺水的少年。少年跟他年纪差不多的样子,正在水里扑腾着,而且越扑腾越下沉,他不会游泳。 小古渊赶紧游过去,龙爪抓着少年的衣服,将人拖着上了岸。 少年一身青色衣衫,面容白皙清俊,十分好看。 小古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还想着这人是不是天狐族或者凤鸟族的,不过他之前见过的天狐族和凤鸟族的人都没有这么好看。 少年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面前一条黑色的龙匍匐在身前,半边身子还在水里,虽然不是很大,但也着实吓了他一跳,撑着身子就往后挪,手掌擦破出了血。 小古渊虽然还不能化形成人,但是却已经能说话。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刚刚是我把你救上来的。” 少年这才安静下来,想到自己之前快要溺水,本来以为会死的时候,确实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有光亮向自己靠近,他还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灵识即将溃散的缘故。当时他还想着,那光真的很柔和,很漂亮,要是人在死之前看到的是这样的情形,那死亡也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但是现在看来,这光应该……就是这条龙。 小古渊见少年盯着自己身上发光的鳞片看,得意地笑出来,“是不是很好看?这种发光软鳞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只有我黑龙族皇族才能有,等我再长大一点,就会长出很硬的鳞片将会发光的软鳞遮住,到时候你就看不到了,趁着现在还能看到,赶紧多看几眼。” 少年表情冷冷的,事不关己地转过头。 “哎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不是也觉得好看吗?” 少年还是不说话,但却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再次下水。 小古渊立刻将人拦住,横过躯体挡在少年面前,“你要作甚?还要下去吗?你根本不会游泳,刚刚就差点淹死,怎么不长记性?” “我需要银针鱼,非常需要。” 少年的声音清冷而执拗,小古渊听着,心里就莫名有所感触,也跟着多问了一句,“那你为何非要抓到银针鱼?这东西不好吃,又那么小,我一口吃下几百条也不一定够塞牙缝的。” 少年沉默片刻,极其认真地说道:“那可能是因为你的牙缝比较大。” 小古渊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哎你真是太有意思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是哪一族的?” 少年没说话,小古渊也没有强求,他只是觉得这个少年很有意思,想跟对方交个朋友。母后说过,要想交到真心的朋友,自己也须得付出真心才可以。 “你想要银针鱼是不是?那我帮你!啊,你有什么东西装吗?” 少年犹豫了一下,拿出一个黄色的小葫芦。这小葫芦虽然只有成人拳头大小,但是要装银针鱼却是够了。 小古渊让少年打开葫芦塞子,举着葫芦在岸边站着,自己反身扎进水里。 少年伸头,能看到黑色的小龙在水里游着,一阵阵蓝色的光芒好像波浪一样散开,光芒波及之处,所有的银针鱼都跳出了水面,重新落回去的时候就有不少落进了少年的葫芦里。 少年就这么站着不动,没一会的功夫,葫芦里的银针鱼就满了。 “够了!” 少年喊了一声,小古渊才停下来,半边身子冒出水面,邀功似的说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少年慢慢扣上塞子,认真道:“很厉害!” 小古渊笑了,“那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要不我先告诉你也成!我叫……” 还未来得及将名字说出口,黑龙渊深处传来一声龙吟。 小古渊对着少年吐了吐舌头,“我家人在叫我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被他们发现我偷跑出来,一定会罚我不准吃零食。明天我们再在这里见啊!” 说完话,小古渊一头扎进水中,很快不见了。 少年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想告诉那条黑色的小龙,他明天不能来了,以后可能都不能来了。 古道心醒过来,睁眼一看,屋里灯还亮着,身边的陆显章还在看书,他根本没睡多久,却已经做了一个梦,记起了一些被他遗忘的事儿。 那个被他意外从记忆中翻找出来的少年,和陆镇,有几分相似。 陆显章注意到古道心醒了,放下书本转头看过去,“睡得不好?” 古道心摇头,“就是做了个梦。” 陆显章微微蹙眉,点了安神香一般很难会再做梦,即便做梦也往往会是比较轻松安逸的梦境,不会有从梦中惊醒的情况,除非…… “你神识是不是出了问题?” 第377章 法宝 古道心身体一僵,但还好因为是躺着的,看着并不明显,他遂又笑道:“怎么会?我又没受什么重伤,神识怎么会出问题?真的就是做了个普通的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之前被我彻底忘了,做了这个梦,倒想了起来。” “什么梦?” 古道心看着陆显章,一眼不眨,“在我还是条小龙的时候,有一次,我跑到黑龙渊外的黑水河去玩儿,那河里有很多银针鱼。有一次,我遇到一个溺水的少年,我将他救了起来。但是他好傻啊,明明不会水,在我救他上来之后他居然还要下去,就为了抓银针鱼。我见他挺有意思,就帮了他一把,帮他抓到了不少银针鱼。我想问他姓名,但结果那时候被我母后给叫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我约他第二天见面,但次日他却没有出现。之后我又去等了两次,都没看到,就没再去等过了。久而久之,就把这事给忘了。陆镇,你……之前有没有去过妖界?” 陆镇早就在古道心说道黑水河的时候就愣住了,手中的书本都被他捏皱。 “你想起来了。” 古道心微微惊讶,“你这么说……难道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一开始没有,只是在你给我发光软鳞的时候有些怀疑,后来知道你是黑龙族太子,才肯定。” 古道心低头笑了,“难怪一开始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熟,我跟殷霆说,他还说我是要跟你套近乎。你怎么就没看我眼熟呢?一开始还那么欺负我。” 陆显章道:“我没有欺负你,而且我当初在黑水河见你的时候你是龙形。” 古道心“哦”了一声,“是哈,那时候我还没有化形,要是你看我人形的样子都觉得和当初眼熟的话那我得长成什么样?哎对了,你是怎么进入妖界的?” “禁忌传送阵。” 古道心明白了,上清仙宗应该有一个能通往妖界的传送阵,只不过通往妖界的传送阵在人界应当属于禁忌,有被封印起来才对,当初的小陆镇也许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启动传送阵,才到了妖界。 小小的孩儿也敢往妖界跑,真是胆子大。年少的陆镇就是这般人狠话不多,也难怪会长成今天这样。 古道心原本想问当年陆镇为何要冒险到妖界找银针鱼,不过转念一想,银针鱼的功能就是疗伤,想来不是为了父母就是师长。那等不好的记忆,还是不要问了。 古道心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手肘戳了一下陆镇,“你回去之后就没有想过要再来妖界找我?怎么说我也帮了你一把啊!” “回去之后,因触犯门规,被罚。” “对啊,你开启禁忌传送阵,肯定会被罚。不过那时候你还小,应该不会罚的太重,罚你什么了?” “禁室面壁三个月。” 古道心心里一紧,“小黑屋吗?” 陆显章摇头,“不是,很明亮。” 古道心松口气,幸好是明亮的,不然陆显章得多怕?不过话说回来,陆显章怕黑,上清仙宗应该也知道,到底是最看重的首席弟子,不会真的把他关小黑屋。 再者那时候的陆显章也不一定就开始怕黑了。 “既然你后来认出了我,又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陆显章将书本放到一边,“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当年事,便没有再提。” “你以为?又没问我就你以为。算了算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儿可不能再瞒着我。” “你瞒着我的事也不少。” 古道心顿了一下,转头看着陆显章平静的眼神,嘿嘿一声,企图蒙混过关。 好在陆显章从来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他不说,陆显章便没有逼着问。 “好了,快睡吧,时辰也不早了。” 古道心点头,一点点蹭了下去,滑进被子里。 也许是因为之前聊了那么多,回忆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儿时的情景,这一次古道心没再觉得多紧张,就这么仰面躺着,没一会就睡了。 古道心睡着之后,陆显章转头,看着古道心睡着的侧颜,看了好一会才闭上眼。 第二天清晨,古道心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是真舒服,怀里抱着的也特别暖,枕在脖子下的也硬度适中。 等等!他抱着的是什么?枕着什么? 古道心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白色的里衣让他一个恍惚。 他这才想起来,他昨晚不是一个人睡的,是跟……跟陆镇一起。 眼睛慢慢上抬,跟陆镇清明的眸子对上,古道心本能地咧起嘴角,没办法,只要看着陆镇,就算只是这么简单地对视,看着看着就能笑出来。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几乎是以八爪鱼的姿势扒在陆镇身上,古道心慢慢放开手脚,“不、不好意思啊!你是不是早就醒了?啊,以你的作息时间肯定早就醒了,就是……不太方便起来吧!” 陆显章坐起来,“无事。” 古道心奇怪地偏过头,怎么能说是没事呢?一向的习惯被迫更改,应该很不舒服才对。不过古道心也没想很久,很快就爬起来去洗漱,再赖在床上,他就该有某些反应了。 门口有人候着,两人起来之后就叫人端上了洗漱的水和帕子。洗漱之后又有杂役弟子送了早膳过来。 古道心笑着调侃陆显章,“你看人家太上仙宗的服务多到位,上清仙宗吃饭还要自己跑到膳堂去。” 陆显章挑眉,“那是哪边的好吃?” “这还用说?当然是上清仙宗啊!不是我偏袒啊,这上清仙宗的水都要比太上仙宗的水甜,”说着,古道心还伸手勾了一下陆显章的下巴,笑眯眯地道,“水甜人更甜。” 勾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古道心傻眼了,他刚刚是鬼附身了吗?怎么敢、怎么敢调戏陆显章? “那个……我刚刚……” “用膳。” 古道心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显章打断,睁大着眼睛惊讶地看着陆显章,这人都会打断别人说话了!要是换成别人,别说打断别人说话,就是打断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但这可是陆显章啊!最是明礼知仪态的明渊真君,居然会打断别人说话!这是真的被气大发了吧! 古道心恨不得变成一只蚂蚁,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端起碗挡住脸,古道心眼角余光瞟着陆显章,看到陆显章似乎是面无表情,眼神又看不太清楚,这心里流跟着忐忑,不知道陆显章是不是生气了。自己刚刚那么说,是个男人都会生气的吧? 古道心想道个歉,但又觉得陆显章说“用膳”就是不想再提起这件事,要是自己还说话的话那制肯定不合适,说不定还会让陆显章更生气。 他就是嘴欠! 自我唾弃了一番,古道心就开始慢慢低头吃饭了。 用完了早膳,按照时间安排,众人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自由活动,一个时辰之后盛会才开始。 陆显章在院子里修习法术,古道心不想动,就搬了个椅子在廊下坐着,手边放着洗好的水果,边吃边看陆显章修习。 陆显章人好看,法术动作也是行云流水,随便往哪里一站,摆出一招一式来,就是一幅画。 古道心看得正起劲儿,突然半空中传来一声鸟鸣。 古道心神情一变,放下吃到一半的苹果,瞧着陆显章正投入修炼,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便起身悄悄离开,没有惊动陆显章。熟不知,他刚刚出院门,陆显章就停下了动作,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楚河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十分僻静,院落后面就是一片葱郁的竹林,竹林幽静,只是偶尔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林中有条小溪,源头在后面的山上,溪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林中斑驳的竹影,偶尔还能看到鸟儿落在溪边。 罕见的脚步声,微微扰了竹林的幽静,惊起一片鸟雀。 古道心走到溪边,看到背对着自己站在一块圆石边上的殷霆。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族中有事?” 殷霆转身,“族中的事情已经解决完,这次过来,是你父王有东西要我转交给你。” 古道心低头,看着殷霆递过来的墨笛,一股亲近感油然而生,“这是……我的堕神龙角?” “龙角虽然已斩断,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你父王便召集了全族炼器师,一起将龙角炼制成了笛子,作为你的法宝。” 古道心犹豫着接过笛子,“可是……我已经有破军了。” “那又如何?谁还嫌弃法宝多吗?再说这是用你的堕神龙角炼制而成,旁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能使用的,一个弄不好还会被法宝反噬。” 古道心将墨笛握在手中,只觉得无比舒服,就连神识受创的痛处都得到了缓解。 看着古道心舒展开的眉头,殷霆表情也放松了些。 他知道古道心一直饱受神识受创的痛楚,果然,只要这被分割出来的堕神龙角在古道心身边,就能减轻这种疼痛。 “殷霆,多谢。” 殷霆转身,刚刚才柔和下来的表情又变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用谢我,我不过就是跑个腿,当不起你一个“谢”字。” 第378章 不是移情别恋的人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抬手勾在殷霆脖子上,“行了你!我还不知道你啊!还生我气呢?你说说你现在怎么那么爱生气,差不多得了啊!以前的你多温柔啊!” “什么叫差不多得了?我告诉你,我还没有消气呢,就你做的这事,我要是再给你好脸色那肯定把我自己给憋死。你为了陆显章放弃了成神的机会,这件事在我这永远过不去!” 古道心忙着安抚,“好好好,那你怎么才能消气?” 殷霆斜眼看着古道心,“我说什么你都能答应?” 古道心沉吟片刻,“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啊!看情况吧,你是我的好兄弟,要是能让你消气,我尽量。” “好!”殷霆板起脸,“我就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你跟明渊真君断绝往来!” 古道心收起笑容,“殷霆,你明知我对他的感情。” “知道又如何?你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当初我想你跟他一起,是因为他能让你展露笑颜,能让你变回从前的古渊,可是我没想到你会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存在对你而言就是个祸害!今次能为了他放弃成神的机会,焉知下次不会为了他放弃性命!古渊,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古道心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殷霆,你不明白。” “是,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明渊真君,”殷霆抓住古道心的手“咱们妖界也有很多杰出的妖修,即便比不上明渊真君,但至少咱们都是妖族,明渊真君是人族,人族和妖族早晚要站在对立面,到时候为难的是你,难受的也是你,明渊真君的心就是铁石做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谁说人族和妖族早晚要站在对立面?”古道心推开殷霆,“现在不就很好?妖族的小辈还可以去人族门派修炼,形势一片大好,你为什么非得这么说。” “你不明白?好,那我就告诉你!你之前元婴渡劫,生出堕神龙角的事,已经在妖族传开。” “你说什么?” 古道心一惊,这件事他父王他们一直在保密,若是让其他妖族知道古道心生出了堕神龙角,却硬生生毁掉,那就算他是黑龙族太子,未来的妖尊,整个妖族也不会将这件事揭过去。看殷霆的反应就知道,殷霆跟古道心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都这么耿耿于怀,旁人就跟不必说。 殷霆一脸愁云惨淡,“我们也不知道这事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你父王还在调查。最近妖族乃是多事之秋,穆鸾山上暴涨的阴气,还有那些不受控制的堕化妖兽,一桩桩一件件,都很是棘手。你父王手下的得力大将都派出去调查,我们还怀疑在内部有叛徒。” “怎么会这样?”古道心往后退了两步,“父王、父王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他当然不会跟你说,不管是你父王,还是母后,他们都在尽可能地保护你,很多事情都不让你知道。你从来不清楚他们为你背负了多少。如果他们什么都让你知道,你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单纯、无知!” 当初,殷霆也很赞同黑龙王和龙后的做法,他觉得,古渊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即便有很多事情,古渊不知道,对很多事也总是想的过于美好,但是没有关系,他会好好辅佐古渊,那些不该让古渊知道的阴私之事,就由他来解决。 可是现在,他却不再这么认为。 如果再不让古渊还知道那些现实,他怕古渊会被自己的天真害死。 “你可能成为堕神之事已经在妖界传开,用不了多久,人界及会知道。人族现在之所以能与妖族和平共处,能容得下妖族,甚至各大仙门也对妖族开放,是因为认为妖族不具有大的威胁。如果他们知道未来的妖尊竟然在结婴的时候生出了堕神龙角,有望成为妖神,你看到时候他们还会不会是现在这幅友善的态度!” 古道心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最后转身拂袖而去。 他并没有殷霆说的那么不谙世事,很多道理,他也明白,他也知道如果让人族知道他的堕神龙角,他会很危险,但是……但是他相信,至少陆镇……陆镇会待他如初! “古渊!”殷霆对着古道心的背影喊了一声,“最迟一个月,你一定要回妖界,人界已经不安全了!听到没有!” 古道心心事重重地回去,陆显章就在院门口等着他。 “去哪了?” “啊,没有,就是殷霆回来了,叫我出去说点事情。” 陆显章低头看着古道心手里的笛子,“这是什么?” “法宝。”古道心转了一下,“殷霆说是我父王让他带给我防身的。” 陆显章点头,“这也好,你的破军很多人都认识,一拿出来就会直知道你就是古渊,能用别的法宝也好。” 陆显章苦笑,“是,也好。” 这会,古道心脑海里回想的都是殷霆说的,他生出堕神龙角的事会被人族知道,还有一个月后要回妖界。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必须回去。 就算陆镇相信他,可堕神龙角之事非同小可,他也不想陆镇为难。本以为这次能与陆镇多相处一段时日,却不成想,他们竟然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你怎么了?” 古道心摇头,“没事。盛会也差不多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陆显章皱眉,“可是殷霆跟你说了什么为难之事?不管什么事,你都能跟我说,我会帮你。” “没事,就是之前穆鸾山上不是出现了堕化撑天熊嘛!殷霆回去请父王调查这件事,有了点眉目,过来告诉我。” “事情很棘手?” “是有点麻烦,不过问题不大,只是一个月后,我可能要回一趟妖族,说不定……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再出来。” 陆显章知道古道心一定是遇到了麻烦,但是却不愿意告诉自己。 “我跟你一起回去。” 古道心眼神微颤,浅浅笑道:“那是妖界,你一个人修过去干什么?就算去了也不会有人给你好脸色。”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陆显章说的是当初古道心因重伤,渡劫八年,被困龙锁束缚八年,生不如死。他不会再让古道心一个人受这种罪。 古道心眼眶微红,“好,那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回妖界,我将你介绍给我的父王和母后认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 陆显章点头,“好。” 古道心的手攥成拳头——告诉他吧!就告诉他你有多喜欢他!多想和他在一起!多希望能假戏真做!多希望可以成为他明渊真君的道侣! “陆镇,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 “我想……” “明渊真君,龙太子,盛会开始了!” 外头杂役弟子喊了一声,打断了古道心的话。 杂役弟子进院,像古道心和陆显章见礼,结果发现明渊真君的情绪好像不太对。 虽然平时明渊真君为人就很冷淡,但是近日看起来好像更冷了,那眼神里就好像结出了一层冰,看得他都觉得冷飕飕的。 古道心叹气,“好了,我们知道了。” 两人跟着杂役弟子一起前往登仙台。 到了登仙台,杂役弟子离开,古道心一直撑着脑袋。陆显章看着古道心,“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没什么。”古道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深深觉得自己刚刚就是一时脑热,怎么能就对陆镇说出那样的话?陆镇不知情爱为何物,要是自己冒然说了,以陆镇怕麻烦的性格,估计就酸顾忌这朋友之谊不与他翻脸,也断然不会再与他来往。 好险! 古道心是有点后怕,但同时,还有些遗憾。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就算说了也无妨。他明明白白告诉了陆镇自己的感情,即使被拒绝了,但至少不会留有任何遗憾。 没一会,楚河又过来。 “龙太子,明渊真君,昨夜休息得可好?” 古道心哭笑不得,“楚道友看起来倒是很悠闲。” “还好还好,拖盛会的福,这几日也就只要忙盛会的事情而已。啊,我是该称呼你为龙太子,还是古兄呢?” 古道心微微一怔,“你、你知道?”说完又立刻看向陆显章。 陆显章对他点点头。 古道心笑着摇头,“从前我就觉得清怀你特别聪明,殷霆也总这么说,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楚河道:“你伪装的很好,破军也从来没用过,我能怎么认出来?还不是看明渊真君对你的态度?明渊真君绝不是“移情别恋”之人,能让明渊真君百般护着的只有古兄,那龙太子自然就是古兄。” 这话真是说的古道心通体舒畅,哈哈笑了两声拍着楚河的肩膀,“清怀还是这么会说话。” “我这可不是说给你好听的,不信你问明渊真君,他几时对别人这样过?” 古道心笑了一声,还真转头文陆镇:“你还有没有这样护着过别人?” 陆显章道:“无。” 古道心低头,心想,或许自己真的可以问问。 第379章 表白 楚河看着两人,笑得特别有深意。 “对了古兄,这次怎么没有看到殷霆?他没有一起过来吗?许久未见,我原本还想借这个机会跟他好好叙叙旧的。之前他一个人来过上清仙宗,比以前冷淡许多。业没什么机会说上好。” “妖界有许多事,他忙着。” 楚河挑眉,“他比你这个未来妖尊还忙。” “是我自己懒。躲清闲。回头见到他我一定告诉他,楚兄很是惦念他。” “哎呦可别这么说,怪肉麻的。”楚河搓了搓手臂,一副在搓鸡皮疙瘩的样子,“话说你们二位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为道侣?这消息都已经发出来了,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可别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古道心笑容微僵,看了陆显章一眼。 陆显章道:“快了。” 楚河笑着点头,“快了就好,我这人就不喜欢好事多磨,既然是好事,那自然是赶紧定下来的好,免得夜长梦多。道侣大典又是马虎不得的,要准备诸多事宜,也得花不少时间,你们早点定下来,才好能慢慢准备那些事,到时候可一定得记得邀请我啊!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早点准备贺礼,到时候可不能空手过去。” “那是肯定的!” 古道心应了一声,心里面还很是发虚。他跟陆镇就是假的,哪来的道侣大典?就算是为了让萧寂彻底死心,也不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楚河坐了一会就又去忙别的事儿了,看起来还是有点忙,都不能踏踏实实地坐一会看台上切磋。 古道心舔了下嘴唇,转头问陆显章,“你刚刚说快了……但本来就是假的,你这么说是不是……” 陆显章看着古道心:“我想假戏真做。” 古道心震惊,瞳孔收缩,“你、你说什么?” “假戏真做。” 古道心抿嘴,“你可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知晓。” “你喜欢我?” “喜欢。” 古道心:…… 他现在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梦幻。 原本只是楚河提起了道侣大典的事儿,看样子陆镇的话就只是顺着楚河的话说,他一开始没准备这么说,只是被问到了。之后他们就在讨论本不应该有的道侣大典,但是结果说着说着就变成表白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好像很简单很清楚的事儿,但古道心却觉得他得好好捋捋。 “陆镇,我说的喜欢,不是朋友之谊,也不是兄弟之义,是要结为道侣的那种喜欢。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要共同走过一生,你可明白?” 陆显章点头,“我自然明白。” 古道心满心欢喜,欢喜得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 “可是……你怎么会喜欢上我?我是个妖修,而且我不喜欢守规矩,之前在上清仙宗修习的时候还总拖你的后腿,当你不得不格外花时间叫我。我原以为,你不介意这些,愿意与我相交,跟我做朋友,就已经是极限。我……” 陆显章握住古道心的手,“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 古道心眼角发红,“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我不知道。” 古道心笑了,他竟然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答案。 “那你呢?你可喜欢我?” 古道心笑着,“我若是不喜欢,现在就不会跟你说这些。我以为,我永远都要是单恋,我都做好默默喜欢你一辈子的准备。” 陆显章收紧我这古道心的手,“是我没有早些告诉你。” 古道心摇头,他知道陆镇的性格,这种事本就该是他说出来,可也是因为他了解陆镇的性格,害怕被拒绝,所以不敢说。 说到底,是他对自己不自信。 “那你之前提议说要结为道侣的事,也是……” 陆显章垂眸,“是我的私心,我当时不知你的心意,便想让你试着接受我。如果你能接受与我结为道侣,那也许以后便有可能真的接受我。” 古道心噗嗤一声笑了,在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陆显章是这么会算计的人。真想知道陆显章计划着这些小九九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哎不对,那你之前跟天一真尊请求与我结为道侣,也是……真的?” 陆显章点头。 古道心笑不出来了,“那你的伤……” 陆显章没说话,古道心咬着牙,若不是因为现在大庭广众的,他一定要…… “走,回去!” “回去做甚?” “脱衣服!” 古道心这一声“脱衣服”可不是小声说的,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古道心回头扫视,众人又赶紧收回目光,假模假样地看着台上的切磋,说这些连他们自己都没弄明白的评论。 陆显章在这一刻莫名觉得很愉快,就任由古道心拉着自己的手离开登仙台。 没一会,楚河回来,见古道心和陆显章都不见了,才问边上的人,“龙太子和明渊真君呢?”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楚河纳闷,“你们看什么。我问他们人呢!” 一个中年男子轻咳一声,“他们回去了。” 楚河纳闷,“回去?做什么?” 另外一个年轻修士笑容暧昧,“回去脱衣服!” 楚河一听,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瞬间就闹了个大红脸。心想这两热也太不知道收敛了,白日宣淫也就罢了,怎么还能闹得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似的。 回到屋里,古道心直接上手扒了陆显章的衣服。 陆显章躲也没躲,就由着古道心动作。 衣服一层层褪下来,直到露出脊背。陆显章的后背还是那么白皙,但比那白皙更惹人瞩目的,是那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痕。 古道心手颤抖着摸上去,“这是……打神鞭?” 真尊宫出7年初打神鞭声音的时候,他还当个笑话看,还想着这戏做得挺逼真,天一真尊是真的听护着陆显章,为了陪他做戏竟然连打神鞭都请了出来。 所以,当时,他听到的那十八声,每一下都是真真切切打在陆显章的背上,在他笑着想着陆显章为了摆脱萧寂而下血本的时候,陆显之前那个的背上正挨着一道又一道的打神鞭。 难怪之后他有好些天没有见到陆镇,难怪之后陆镇很长一段时间不肯轻易出手,那是因为重伤未愈,打神鞭的伤,其实那么容易就能愈合的? 打神鞭之于人修,虽然不及困龙锁之于龙族,但也有相似之处,只是程度上有些区别。古道心被困龙锁困了八年,在身上留下了几乎永远难以消除的伤痕,便更是能明白这些东西造成的伤会有多严重。 “天一真尊不同意,你就受了……十八下打神鞭……” 跟古道心指尖覆在疤痕之上,颤抖着轻轻描绘。 有多少人,被打神鞭三两下就抽碎了神识。而陆显章,承受了十八道。 古道心鼻子发酸,喉头也痒痒的。 他咽了一下,想开口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张张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陆显章转身,握住古道心的手,“都过去了。” 古道心道:“可是我却不知道,在你受苦的时候,我却不知道……” “你受苦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古道心张开手臂一把抱住陆镇,狠狠闭上眼睛。 陆显章回抱住古道心,一下下顺着后背。 怀里抱着的人是实实在在的,背后的狰狞的伤痕也已经结疤,古道心手里紧紧攥着陆显章的衣服,告诉自己,他再也不能,再也不能让陆显章受着的伤,再也不能让他为了自己站在他视之为家的仙宗的对立面。 “现在天一真尊同意了?” “师尊已然默认。” 古道心冷笑,不默认能怎样?陆镇已是元婴真君,就算是师长,也不能仗着身份故意为难陆显章。着十八下打神鞭,是陆镇让他打,若是陆镇不让,谁人能耐他何? 说到底,还是陆镇太重视上清仙宗。 虽然陆显章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但古道心还是拿出了黑龙族的秘药给陆显章服用,帮他固本培元,近一步调节身体。 当天两人都没再去登仙台,傍晚的时候康长老派人过来问候情况,确定两人都没事就没说什么,只嘱咐他们明天的盛会不要再错过。 盛会的最后一天,古道心和陆镇全程观看,只不过眼神好心思活的人都能多少看出来两人的相处状况跟之前不同了。 之前他们虽然也有些亲密的举动,但就是觉得两人之间有些隐晦的小避讳,不是完全放得开的那种。甚至当有不少人注视着他们的时候,黑龙族太子还会注意一下,收敛一些。 但是今天,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进一步亲密的举动,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打破了原本的隔阂,更加亲密无间。 明渊真君会弄瓜果给古道心吃。两人还时不时交头接耳地讨论点登仙台上的切磋。偶尔能看到龙太子面对明渊真君的时候勾起原本严肃扯平的嘴角。而明渊真君也是,在龙太子笑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都柔和了。还会跟古道心说着自己的见解和看法,还是那么言简意赅。 第380章 恐吓 临近盛会尾声的时候,古道心已经坐累了。这次没用陆显章提醒,古道心直接就脑袋一歪靠在了陆显章肩头。 周围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还得感谢这两人给他们涨了见识,见过恩爱的道侣,恩爱到这种地步的真没见过。这还没结为道侣呢,要是等结为道侣了,不得更嚣张地秀恩爱?偏偏这两个人又都是元婴真君,真要横行起来别人还确实不能将他们怎么样,也就没人去触这个霉头。 古道心极为享受这种能够正大光明跟陆显章亲近的机会,而起一想到一个月后陆显章愿意跟他一起回妖界,去见父王和母后,他就觉得特别高兴,心情也十分好。 傍晚,盛会圆满结束。 楚河在高台上讲了几句,无非是些场面话,强调仙门团结,说这次的盛会只是为了切磋,不是为了争长短高下,然后希望所有参加盛会的修士都能有所收获,期待二十年后的下一次盛会云云。 古道心想着,从前在上清仙宗的时候,每到康长老讲这些场面话,他跟楚河就会在下面开小差,不是弄弄这个就是弄弄那个,总之就是不愿意听这些。 而今,他们已经变成要讲这种话的人了。 从前有人说,成长就是变成从前的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人。但古道心却觉得这句话既对也不对。 所谓的“不喜欢”,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年少的不懂事,但是长大了,明白事理了,便觉得从前不能接受的,不喜欢的,甚至是看不上的嫌弃的,都有他的道理,倒不一定是被环境和时局所迫。 盛会结束后,太上仙宗晚上在登仙台设宴。 各大仙门难得有聚在一起的时候,吃吃喝喝虽然俗气了点,但也是增进情感交流的好方法。特别是在为期三天的切磋之后,比试期间的小摩擦在所难免,可能也有伤了和气的时候,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修补修补。 不少妖修都过来跟古道心敬酒,未来的妖尊在这里,他们就也觉得踏实。 古道心酒量不错,但是这么多人过来敬酒也是够呛。陆显章想帮他挡酒,都被他拒绝了。陆显章的酒量还不如他呢,他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保持清醒。 陆显章还是不愿意古道心喝太多酒,于是就冷冷看着前来就敬酒的人,来一个看一个,同时还释放元婴真君的威压。 这些修士哪里抵挡得住,最后也都看明白了,就是明渊真君不愿意龙太子喝太多酒,他们也就不在上赶着往前凑,还有那没有眼力见的,也都被别人提醒了。 古道心笑得不行,“陆镇啊陆镇,你这是在恐吓他人啊!” “他们要是心里有点数,就不会没完没了地来敬酒。” 古道心笑了一声,正要说话,楚河走了过来,神情严肃。 “李运成又过来了,现在在清凉殿,说要见你。” 古道心挑起半边眉毛,看向陆显章,“李运成是谁?” 陆显章摇头,他也不知道。 楚河扶额,“就是第一天盛会的时候将长刀丢向古兄的六合仙宗的修士。” 古道心挑起另一边眉毛,“是他?他不是被带回六合仙宗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要见我?谁跟他一起来的?” “没有别人,就只有他自己。” 古道心眯眼,“这个李运成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回六合仙宗?从太上仙宗到六合仙宗,就算御剑飞行不做停留,往返也要五六天。这才不到三天的时间,最快也就刚回到六合仙宗。” “古兄说得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问他情况,他又不说,问他跟他一起回去的那位长老在哪,他也不答,非要见到你才肯说,我就只能先过来找你了。” “那柄刀呢?” “按照明渊真君的意见,放在刀堂,等六合仙宗的人过来要刀之后就会给他们,但是之前六合仙宗的长老走得匆忙,再加上明渊真君说了那刀先放在上清仙宗,那位长老便不敢忤逆。我们是想着等他们回去之后,六合仙宗会派个人过来正常交涉一下,之后就把刀还给他们,毕竟现在还是要六合仙宗先展开调查,线索也不能我们扣着。哪成想还没等到六合仙宗的主事长老,这个李运成就先回来了,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儿。” 楚河的感觉一向很敏锐,他说那人不对劲儿,就不会是信口开河。 古道心皱眉,“那就去看看。” 陆显章点头,跟古道心、楚河一起前往清凉殿。 清凉殿本就是招待访客的地方,晚间的清凉殿披着一身月光,周围树木葱郁,有树影投下来,瞧着就好像是在水中一般宁静漂亮。 古道心看到清凉殿只有主殿亮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那点月光也算不得什么,就叫楚河去吩咐杂役弟子,将外面的灯柱也都点亮。 李运成站在正殿中央,面对着门口,直视着走过来的陆显章和古道心。 古道心负手而立,“我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原本古道心是想问对方为何要指名道姓地找他,最后还是决定,先把正事儿问完了再问也不迟。 这会的李运成看起来比之前在登仙台上的时候稳重了不少,神情也很是严肃。 李运成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但是之前被陆显章的气势一吓就立刻缩手缩脚的,不像个样子,一点也没有修道之人应有的风骨,就算陆显章在实力上绝对压制,他的样子也着实难看了些。这会看着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李运成往前走了两步,眼睛直视着古道心。 古道心眯眼,正当他觉得李运成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儿的时候,那黑色的瞳孔骤然向上翻起,竟然直接翻了过去!两片眼白正对着古道心。 古道心一惊,陆显章立刻拔剑站到古道心身前,同时李运成也发动了攻击。 李运成没有法宝在手,但是从他胳膊肘却钻出来了两根小臂粗细的黑色锥形尖刺。那尖刺看起来黝黑发亮,古道心还觉得很是眼熟,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尖刺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硬度惊人,与陆显章的渊尘碰在一起,声音震耳欲聋。 楚河之前还在外面吩咐众人将院子里和甬道两旁的灯柱都点上,听到殿里传来的声音转头就跑了进去,看到楚河正在跟陆显章交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这个李运成的功夫怎么这样突飞猛进?以他的修为居然还能在明渊真君手底下过几招?前些天倒是小看他了!” 古道心眉心紧锁,“不,这不是他的实力。他用的是妖族术法。” “不会吧?”楚河震惊地卡着李运成,“他是人修啊!怎么会用妖修术法?即便能用妖族术法,那他是跟谁学的?要真有那自学成才的本事,第一天的时候早就脱颖而出了,何至于隐忍这么久?” “那确实是妖族术法,我绝对不会看错。” 古道心都这样斩钉截铁地说了,那就肯定没有弄错。 可是李运成明明是人族,又是六合仙宗的弟子,怎么好端端的就用上了妖族的术法? “清怀,你看李运成手肘处出来的尖刺,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楚河的记性比较好,不说过目不忘但也差不多。之前学习礼教的时候,他虽然也不是很认真听讲,但就是因为超强的记忆力,所以每次礼教小测的时候成绩都不差。 之前楚河的注意力都在李运成的术法上,也就没有注意到他手肘处冒出来的东西,被古道心一提醒才仔细看,还真是很眼熟。 楚河很快想到了之前在哪见过,“是大王蜂!古兄,那跟大王蜂的尾刺一样,不管是外形还是大小都差不多!” 古道心眼睛一眯,对,确实是大王蜂!他怎么能忘了呢?当初就是在对付大王蜂的时候,他救了方志遥,结果反过来被方志遥给恩将仇报地算计,差点就没命再见陆镇。 李运成身上怎么会有大王蜂的蜂刺?如果李运成也是妖修化形成人,以古道心如今的修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但是他在李运成的身上看不到本源妖气,所以绝对不是。而且那蜂刺之上还有堕化妖兽的气息。 整个修真界,从古至今,堕化妖兽能修炼成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且每次出现堕化妖兽化形成人,那就是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是整个修真界的灾难。 而堕化妖兽要想修炼成人形,那也极其艰难,堪比普通修士结婴。若是李运成真的是堕化妖兽化形,他的实力绝对不止如此,不会像现在这样被陆显章压制得死死的。再说一只大王蜂可就只有一根尾刺,李运成身上可是两根。 那这大王蜂的蜂刺又是怎么回事? 古道心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堕化妖兽也是妖兽,那就跟妖界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陆镇,留活口!” 陆显章听到古道心的话,就稍微收敛了招式。渊尘将李运成的腿刺了个对穿。这样一来李运成就应当失去行动的能力。 然而让三人惊讶的是,李运成在跪在地上之后,不过片刻,就又站了起来,还是以一个相当诡异的姿势站着。 第381章 寄生傀儡 这是怎么回事?正常人的关节不可能扭曲到这种程度!骨头早就断了!而且被渊尘刺穿双腿,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古道心吃惊之余,又赶紧拿出留影石,念法诀催动留影石,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站起来后的李运成没有去攻击陆显章,抬起双臂黑刺刺向古道心。 古道心没有动,他知道有陆镇在,李运成绝对伤不到自己。 陆显章点足而起,在空中横身转了一圈,渊尘也旋转着飞了出去。华光闪耀的渊尘直接劈砍尖刺上,李运成右臂的尖刺被砍断。 被砍断了尖刺,李运成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但却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只是身体在剧烈抖动着,好像一身的皮都要抖掉了一样。 楚河不解,就是被拔了舌头也不该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啊!况且李运成的舌头还好好在里面待着呢! 受了伤的李运成看起来愤怒到了极点,对着陆显章就是一顿刺。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了一边的刺,李运成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好像要站不稳似的,也没个准头,陆显章轻轻一避就避开了,有的时候就算站在那里不动也没事。 李运成总是刺不中,看起来很暴躁。 古道心一直在观察李运成,他刚刚还特别跟陆镇说过,不着急速战速决,让他好好看看。 李运成背后的衣服被渊尘的剑气划破,出现好大一条口子,露出了一大片后背。 古道心眼睛眯了起来,他好像看到李运成的背后有什么痕迹,只是李运成移动的太快,晃来晃去得他看不清。 为了看清楚那痕迹,古道心往前走了几步,在快要到他们交手的范围时被楚河拉住。 “危险!” 古道心摇头,“我得走近点看李运成后背上的纹络,这应该是个关键线索。他这样动来动去的我根本看不清。” “那我有办法!” 楚河放开古道心,从怀中拿出一面金色的小镜子,甩上天空,催动法诀,那镜子便发出金色的光芒,变大了一些,对着李运成照了一下,再收回来的时候,镜面上静止的画面就是李运成的后背。 古道心一边眼睛抖了抖,“这么声势浩大的,就只有这点作用,照一下留个画面就完事了?” 楚河怪不好意思的,“古兄也不要这么嫌弃嘛!这怀光镜的作用是鸡肋了些,但现下不正用得上嘛!能用得上的就是好法宝!再说这东西还能随意放大缩小,外形也好看,拿根绳子穿着挂在脖子上还能当装饰呢!” 古道心本来还一副很是瞧不上的样子,后面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上前一步揽着楚河的脖子哥俩好地说道:“清怀啊!咱们也算是多年老友了吧?” 楚河挑眉,古道心的这个语气让他有种自己好像被惦记上了的感觉。而且他现在好像已经察觉到了来自明渊真君的寒意。 “古兄……你有话直说,不用这么……”楚河余光瞄着跟李运成交手好像在都小猫小狗似的的陆显章,捏着指头将古道心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给拿了下去,“你们家明渊真君在边上看着呢!” “成啊,那你这么痛快我就直说了啊!这个怀光镜,是你们太上仙宗的法宝吗?” 楚河摇头,“那倒不是,我们怀光哪能用这么鸡肋的法宝啊,当我们没钱吗?这是我多年前自己在外面的时候在一家法宝铺子看到的,但是就觉得这东西挺好玩儿,又不贵,就买下来解闷儿。没想过能派上什么大用处,就是拿来玩儿而已。” 古道心点头,“那这留在上面的影像可会消失?” “这就是不好的地方,”楚河摊手,“你要说想永久保存的话也成,那就永远不能再用了。用了一次就是会保存你最新使用那次的影像,之前的就没有了,这点就不是很好,不然也不会就这么点钱。” “你多少钱买的?” “五十下品灵石。” “我给你一百中品,你把它让给我吧!” 楚河倒抽一口冷气,“不是,古兄,你拿一百中品灵石……买这个个东西?就说你是龙太子,财大气粗,也不至于这样吧?有钱没处花啊!” 古道心啧了一声,“别这么多废话,给不给啊!” “给给给!不过灵石就免了,就这么个小物件,送你也成啊!” 古道心一点不客气地笑着拿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谢了啊!” 光滑的镜面上,李运成背部的影像看着十分清晰。正是因为太清晰,所以才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背部都是一块块密密麻麻的凸起,数不清有多少,让人看了只觉得麻心。而且在皮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黑色的东西,因为顶着皮肉顶得厉害,便感觉好像随时都要突出来似的,瞧着就有点害怕。 之前外面穿着衣服,这些就不是很明显,直到衣服破了才清清楚楚地看到。 楚河也凑了过来,看到这些立刻恶心地直皱眉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恶心?” 古道心神情凝重,“寄生傀儡……” “什么?什么傀儡?” 古道心没说话,召出破军,在手中变长,点足飞身而起,双手握着破军,对着半空中被陆显章完全牵制住的李运成从头顶劈砍而下。 楚河惊呼一声! 不管怎么说,这个李运成都还是六合仙宗的弟子,还是内门弟子,在门中有些地位,古道心这直接将人砍死不合适吧?真要是有个正当理由也就罢了,古道心妖族龙太子的身份在这,旁人也不会怎么样,但要是无缘无故那就不好交代了。 然而真正让楚河震惊的还在后面。 古道心的破军劈上李运成的脑袋,却不是直接砍下去,而是用破军枪头的尖在头顶上划了一下。 这一划就好像使用锋利无比的刀子割开了香蕉皮,而那一层人形“香蕉皮”就自己褪了下来,露出了狰狞的内在。 在李运成的体内,就然藏着两只大王蜂。这两只大王蜂的体型都比较小,不然也不能塞进一个人的体内。 人皮褪下去后,两只大王蜂就飞了出来。 好在楚河反应快,迅速关上了门窗,还用符椽将门窗封住,避免大王蜂破坏门窗飞出去。 古道心手上正好有两张捕兽网,可以用上。 在陆显章的帮助下,古道心很快就活捉住了两只大王蜂。 楚河直拍巴掌,“明渊真君厉害啊!古兄本就是妖族,能看出来李运成的内部已经被大王蜂掏空并且占据,还说得过去。但是明渊真君又是怎么看出来的?传授传授经验呗!” 陆显章摇头,“没有经验,也未曾看出来。” 楚河一脸“我不信”的表情,“我不信!明渊真君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刚刚古兄出手的架势,谁看了心里都得毛啊,难道你就不怕他把李运成给杀了,到时候不好跟六合仙宗解释?” 陆显章不为所动,“古渊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他若是要下杀手,那必定是这人该死。” 楚河不说话了,小情侣之间绝对的相互信任,他说什么都是破坏人家感情,都是羡慕嫉妒。 古道心很高兴,一点也不意外陆显章会这么说。 “现在证明陆镇没有说错,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他了。” 古道心这献宝一般的语气,让楚河现在才明白,对于古道心而言,真正懂他的,他真正在乎的,就是明渊真君。明渊真君的看法,也是古道心最看重的。至于别人的看法,他已经在试着去忽略。 “好好好,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古兄,你得说说李运成到底什么情况,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空壳,里面还养了妖兽呢!这让我怎么跟六合仙宗交代啊!”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把你看到的东西讲给他们,他们就知道了。” “说得是很简单,也得人家信啊!”楚河着急地直挠脑袋,“本来六合仙宗就是众多仙门中最不好相处的,现在要是杀了他们一个弟子,要是还给不出像样的理由,我们和六合仙宗少不了摩擦。” “你怕六合仙宗?” “怕是不能怕,关键是不知道到时候要交涉多久。” 古道心皱眉,“现在六合仙宗的当家人可是方志远?” 楚河点头,“可不就是他么?现在这个方志远是真的立起来了,经过家中变故,整个人好像就在一夜之间突然就成长了。现在六合仙宗上下的形势不错,我都要对方志远刮目相看,之前是真不知道他有这本事。” “如果是方志远当家做主,倒不是不能一谈,”古道心都快忘记了方志远的长相,不过要是能给他一一幅画像什么的,或者是好好形容一下方志远的长相,他可能就能想起来了,“他人其实不坏,当初是他放走了无极仙宗的弟子,我也帮过他,我们算是关系扯平了。” 第382章 商讨 “话别说得太满。”楚河却是不太乐观,“方志远这几年的心性变化很大,人是稳重很多,但行事手段却十分狠厉。外出历练杀堕化妖兽的时候意外碰上,六合仙宗的人也向来不与人合作,一直独来独往。而且要是发生摩擦的话,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如今的六合仙宗看起来好像比以前纪律严明许多,但整个仙宗上下都戾气极重,这当是受了他们宗主的影响。给人感觉就好像在他们眼中谁都要害他们似的” 古道心料想到方志远会因为当年变故而性情大变,但是变到这种程度还是让他很意外。 “你后来可有见过方志远?” “多年前见过,但是近几年就没再见过。听闻他一直在闭关,冲击修为。” “冲击修为?他现在什么修为?” “之前是金丹中期,现在应该金丹后期,但估计还不是很稳定。” “这么快?”古道心记得方志远的天赋一般,若是能在八年时间内从金丹初期到金丹后期,那确实不一般。 陆显章站在古道心身边,将渊尘背在身后,“听闻方志远召集门中的长老,助力自己修炼。每一位长老都要贡献自己三到五年的修为。” 古道心挑眉,“还有这种事?那些长老竟然也都答应?” 楚河摇头,“三到五年的修为,虽然不算多,可也不太少,没有人愿意凭白送出去。不过一来方志远强势,以宗主的身份压着,二来也是提出了一些好处,比如给丹药、法宝。六合仙宗家大业大,宝库里积年的珍宝不在少数。方志远比他爹更是个明白人,知道留着这么多东西也没有多大用处,他自己又用不过来,所以敢舍敢弃,用这些跟那些长老交换。就这样恩威并济,那些长老们也确实眼红那么多的法宝丹药,也就同意了。左右对于个人而言,舍了三五年的修为不是大事。” 估计对于有些长老个人来说,用三五年的修为换取厉害的丹药和法宝,相当值得。 而对于方志远而言,一个长老三到五年,那四个、五个甚至留个七个长老,所能给他的,就是几十年的修为。用几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动用的法宝来换取几十年的修为,怎么想都是件划算事。 古道心可以理解方志远想要变强的心情,作为几大仙门中最年轻的一位宗主,宗门之中恐怕就要有不服他管教的,更别说别的门派,只怕都是对六合仙宗虎视眈眈,特别是那些即将从大仙门发展到超级仙门的,更是恨不得六合仙宗就此一蹶不振。 但就算如此,也不该走这样的捷径。 “吸取别人的修为虽然能缩短修炼所用时间,可但凡走捷径,还是这种旁门左道的捷径,终要付出代价。强行吸收来的毕竟不是自己的,若是消化不了,日后早晚要出问题。” 以方志远的天赋,不可能在几年的时间内消化掉这么多修为。 楚河摇头轻笑,“这事就不是我们该我们操心的了。人各有命,他既然这么做了那也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古道心也明白这个道理,毕竟谁也不是真正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了,什么样的选择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古道心也不会替方志远感到惋惜什么的,他还没那么宽的心,管到别人的事。只是方志远心性大变,他们确实得找个好的方法应对,不然这件事确实不好办。 “这个留影石记录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只要看过后就会明白发生了什么,到时候也不算空口无凭,这件事既然是发生在太上仙宗,这留影石就交给你,你们跟六合仙宗交涉一番,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我们再出面帮你。” 古道心讲留影石拓印了一份自己保留,之前的那颗留影石就交给了楚河。 楚河点头,“这样也好,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咱们要是一起找上六合仙宗,那倒显得是我们人多势众要欺负他们似的,反而不好。我先跟他们说说。不过此事实在非同小可,若是在其他门派中也有这样隐藏的寄生傀儡,悄无声息地潜入门派内部,那我们各大仙门就麻烦了。” “寄生傀儡确实很难被察觉,而且有能力寄生的都是堕化虫族妖兽,其他种类的堕化妖兽做不到。八年前方志遥招惹的大王蜂应当就是正在进阶的堕化妖兽,而今看来,还不是唯一的堕化大王蜂。依我之见,这说不定还是个庞大的群体。大王蜂本就攻击力极强,性格暴躁,堕化的大王蜂更是危险至极。我们必须小心应对。” 古道心深知堕化妖兽的厉害,原比人修所认识到的还要厉害。这件事他必须告诉父王母后! 楚河道:“那我们还是尽快通知其他门派,将留影石再拓印些,送往各个仙宗,让他们知道事态的重要性。赶紧排查。虽然寄生傀儡难以被察觉,但若是仔细排查,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 “也好,那就这么办。我跟陆镇先回上清仙宗,留影石拓印好之后会分发出去,你这边就先和六合仙宗沟通好,有事我们随时传讯联系。” “好!” 古道心和陆镇也没再耽搁,当天晚上就赶回了上清仙宗。走之前也给康长老他们留了信,让他们明天一早也赶紧回去。 回到上清仙宗,古道心忙着拓印留影石,而陆显章就去找了天一真尊,说了在太上仙宗发生的事。 这次连天一真尊都震惊了,他都从来没有听说过“寄生傀儡”这种东西,在看到留影石的影像之后更是震惊地无以复加。 “真没想到,妖族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陆显章皱眉,“这不是妖族的能力,是虫族的堕化妖兽,只有它们才有这样的能力。” 天一真尊看着陆显章,“堕化妖兽不是妖族?还是虫族不是妖族?本质上一样。” “善是善,恶是恶,好人与坏人不能混为一谈,堕化妖兽就不能与平常妖族混为一谈,它们做下的事,也不能扣到整个妖族的头上。” “显章!”天一真尊动怒了,“你怎么就是不知悔改?之前那十八道打神鞭还不能让你清醒过来?” “弟子没什么好清醒的,弟子只是有了心仪之人,没有做坏事,没有损修为,亦没有迷心性,何须反省?” 陆显章从没有这么硬地回过天一真尊的话,即使是当初他向天一真尊表示,想要与古道心结为道侣的时候,也不曾如此。 他可以接受师尊的斥责,毫无怨言,绝不反抗。但不能接受师尊将整个妖族与堕化妖兽归为一谈。堕化妖兽是修真界的公敌,没有天性与良知,凭着野蛮和凶残的本性行事,屠戮修士,祸害苍生,这样的存在,怎么能与整个妖族同等而论?这是对妖族的侮辱,是对古道心的侮辱。 天一真尊气得脸色发青,在他看来,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竟是让妖族给迷惑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于他。如果没有那个龙族太子,他们师徒关系不会到如此地步。 而天一真尊也很是了解自己这个徒弟的心性,寡言但执拗,认定的事情绝对不回头。他既然已经认定了龙太子,要与其结为道侣,那不管旁人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只会让他越加抵抗而已。 “罢了罢了,你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不过在为师有生之年,为师绝对不同意你与他结为道侣!即便他真没什么坏心,但他毕竟是妖族太子,是未来的妖尊,我们上清仙宗若是与妖族联姻,那在旁人眼里是什么样子?是说我们与妖族勾结,还是说我们想借妖族势力一家独大?不管怎样,都是污点,为师决不允许!眼下有正事,为师暂不与你计较,等处理完了这寄生傀儡的事再说。这件事务必要尽快告知其他门派,约个时间集中商讨对策,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各大仙门的核心弟子就被妖族取而代之了!” 陆显章眉头拧紧,但还是没在说什么,抱剑行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古道心那边已经拓印好了足够的留影石,等陆显章回来之后,跟他确定要分发留影石的大小仙宗门派,之后就让上清仙宗的弟子们带着留影石下山了。估计不到三到五天的时间,整个修真界就都会知道。 这件事在修真界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小门派先不说,各大仙宗在收到留影石看了里面的影像之后,都第一时间联系上清仙宗,询问事情的详细经过。上清仙宗回信,约定时间,共同商讨。 危机当前,各处的效率极佳,很快就商定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因为发现这件事的是龙族太子,而龙太子目前又是上清仙宗的贵卿,因此会面地点就在上清仙宗的蓬莱殿。 确定了地点五日后,各超级仙宗和大、中级仙宗的掌门、宗主都到了上清仙宗。 二十年一度的切磋盛会没能将他们聚集在一起,果然还是要真出事了,才能让这些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宗主们出来见见太阳。 第383章 大实话 如今除了六合仙宗的方志远外,其他仙宗的宗主大都到了一定年岁,多数人都是大限将至。能延长寿命的唯一方法就是提高修为,突破他们当下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到达元婴,寿命就能得以延长,所以才一个个的都不想管事,什么事儿都推给手下的弟子,自己只要一心提高修为就好。 不过眼下可算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也都不得不出来露个脸。 古道心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寄生傀儡”,并且说明了这种东西的危害。 在堕化虫族寄生到人身上的时候,一开始只是虫卵,虫卵在人体内孵化,而人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幼虫依靠食用人的血肉成长,依靠吸收修士体内的灵气修炼。 在这这期间,修士自己依旧感觉不到,只是会偶尔觉得灵力不济或者精神不佳,比较嗜睡,其他感觉不出异样。因为寄生,堕化妖兽的气息也会被彻底包围掩盖,外人也察觉不到。 在吸收灵气和金丹的同时,为了防止被发现,堕化的虫族弄出一个伪金丹,来掩盖真正的金丹已经被它吸收消化的事实,之后会找一个修士做不防备的时间点,一举侵蚀掉全部的神识。 因为没有灵气和金丹的支撑,所以修士的神识根本抵挡不了入侵。待神识被彻底侵蚀之后,修士就会完完全全变成傀儡,被体内寄生的虫族堕化妖兽所控制。 虫族堕化妖兽侵蚀了修士的神识,因此也就会保有修士的记忆,在于同门师兄弟交流的时候就能应对自如,不会出现破绽。 而一般从在虫卵期到能够完全将修士变为傀儡,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三个月里,虫族也已经习惯了修士的行为模式,更加不容易被发现异常。除非就是像那个六合仙宗的李运成一样,在交手的被古道心看出破绽。 实际上,如果是李运成刚刚成为傀儡的时候,古道心还不一定能看出来。他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那两只大王蜂已经长到太大了,跟陆显章一交手的时候就暴露了出来,才被他发现。 就算他没有发现,最多再有三个月,那两只大王蜂也会脱体而出,因为这具躯壳已经装不下了。 不过这还不是结束,通过寄生傀儡的方式成长的堕化虫族,会比正常成长的堕化虫族要更加厉害,修为更加巩固,灵智也会开得更早。对于修炼来说大有裨益。 现在古道心怀疑,当初他们在穆鸾山上遇到的那只几乎已经开了灵智的大王蜂后,很可能之前就是寄生在修士身上的,不然也不会聪明到那种程度。 听了古道心的解释,众人只觉得脊背发凉。 太上仙宗的宗主浩然真尊姚桐漠说道:“这寄生傀儡既然如此厉害,那为何以前竟是闻所未闻?” “就是啊,怎么以前就没听过这种事?” 古道心解释道:“寄生傀儡只有堕化虫族妖兽才能做到,其他种族不行,而且也不是所有的虫族都能做到。另外对修为的要求也非常高。虽然寄生的时候是从虫卵开始,但是要将虫卵送到修士体内,绝对要金丹大圆满的虫族妖兽才能做到。” 众人一听更慌张了!金丹大圆满的堕化虫族妖兽,这是要逆天啊!别说虫族不虫族了,就说整个修真界多长时间才能出现一个金丹大圆满的堕化妖兽? 在座的所有宗主都是长寿的,这也是他们有生之年第一次接触到金丹大圆满的堕化妖兽。一时间都有些坐不住。 他们都明白,龙太子的话,代表现在已经出现了金丹大圆满的堕化虫族妖兽,而且,到底是不是只有一只,却不知道。 另外,虫族的修炼一直是妖兽修炼中最慢的,如果虫族都能出现金丹大圆满,其他种族的堕化妖兽也就都有可能。 多的不用说,哪怕一个种族的堕化妖兽只出现一个金丹大圆满,整个修真界就要沦陷。 眼下的情况让人不禁想起当年的大战,妖族中的反动势力联合人族中的叛徒,对整个修真界发起了进攻,企图称霸修真界。当时在妖族的反动势力中,就有一部分堕化妖兽。 而堕化妖兽原本不能被驯服,也不听命于谁,它们的行动依靠的是杀戮和毁灭的本能。那么为什么在那场大战中,会有一部分堕化妖兽出现,并且只攻击各大仙门和正统妖族?却没有攻击反动势力?它们应该不会去辨别这个才对,在堕化妖兽的眼中,就只有堕化和非堕化的区别而已。 大战之后,没有人去关心这个问题。人修是不太清楚妖修的情况,而且也有点事不关己的意思。而妖修那边面对重创,也一直致力于整顿和恢复实力,怕在这个虚弱的时候被人族从背后捅刀子,没什么时间盘点大战情形,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被双方给忽略了。 若不是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他们还不会想起来。当年的堕化妖兽分明是被控制或者统领,那是不是,就是如今那个金丹大圆满的虫族堕化妖兽在背后操控?又或者还有其他的? 也许那时候它或者它们,还不到金丹大圆满,但是那一场大战带给它们不小的修为进益,也因为跟人修中叛徒的合作得到了不少好处,为后面的修为铺路不少。 处在金丹后期的堕化妖兽就已经有不输于人的灵智,金丹大圆满就更不必说了。 众人只觉得有一座巍巍高山突然压在面前,还附赠乌云盖顶,让他们实在喘不过气。 “那不知龙太子这边可有对策?” 古道心道:“我已经给父王送过信去,但是父王也从来没有见过金丹大圆满的堕化妖兽,一切还都是从古籍上看来,上一次出现金丹大圆满的堕化妖兽的时候,在座最年长的人都还没有出生,我父王也是如此,所以目前也说不好该如何解决此事。” 无极仙宗的宗主靖寒真尊玉元正看向方志远,“第一个发现的寄生傀儡是六合仙宗弟子,之前太上仙宗也将留影石送到六合仙宗,曾与方宗主谈过,不知道方宗主可有对门中弟子进行排查,是否有发现异常情况。” 靖寒真尊童颜鹤发,脸上的表情也冷淡如霜。这话说出来其实有点得罪人,但是靖寒真尊就是这么直言不讳。 他这也不是看方志远年轻就欺负他,众所周知,靖寒真尊对谁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就是萧寂的加强版。许多人都说,萧寂现在的性子就像极了玉元正年轻的时候。而早晚,萧寂就会成为第二个玉元正。 方志远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凛冽,“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我便派门中弟子前去排查,依照楚清怀所说的可能的特点进行知悉核对,但并没有发现异常,诸位若是不信,可以询问楚清怀。” 坐在自己宗主边上的楚河点头,“方宗主所言不错,在我将留影石交给方宗主,并转述了龙太子的话之后,方宗主就立刻下令排查了,之后我还特意在六合仙宗等了两天,等所有排查结束之后,听弟子回报,确实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有没有发现,那也是六合仙宗的弟子说了算,又不是楚道友自己亲眼所见。他们若是有心隐瞒,又或者惑于同门之宜故意藏匿,楚道友也未必知道。” 混元仙宗的宗主田英纵说道。 如今除了四大超级仙宗之外,在有可能发展成为超级仙宗的大仙宗中,混元仙踪算是拔尖儿的。若是六合仙宗被挤下去,混元仙宗上位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那他现在说的这些话,不管是不是真这么回事,其目的,昭然若揭。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往上爬这没什么问题,但关键是从前六合仙宗还很嚣张得势的时候,这个混元仙宗可是在后面屁颠屁颠跟得紧,没少溜须拍马,还跟着六合仙宗的前任宗主做了不少荒唐事。 等方志远继任六合仙宗宗主之位后,这个田英纵就没怎么往六合仙宗跑了,左右不过是觉得方志远还是个毛头小子,撑不起六合仙宗,六合仙宗早晚会落败,这个时候不踩上一脚,还等什么时候啊? 古道心最是看不上这样的人。在他眼中,这种势利眼的墙头草,比那些一心助纣为虐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更可恶。 田英纵说完,见没有人附和他的话,那些超级仙宗的人没有一个搭理他,而同等级的仙门也都是持观望态度,顿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转头对着古道心带着三分讨好地说道:“龙太子觉得在下说的可有道理?” 田英纵以为,当初那个在上清仙宗学习的妖族,曾在六合仙宗吃过大亏,听说还是一位天赋极佳、惊才绝艳的少年,却被六合仙宗的前首席弟子方志遥给折磨得失了金丹成了废人,这个方志遥还是方志远的亲兄长,所以龙太子为了妖族中人不平,一定记恨六合仙宗,当会同意自己的话。 然而古道心连个眼神都没有给田英纵。 另外一边的靖寒真尊又开始丝毫不留面子地说大实话了,“你还不够资格同龙太子讲话。” 田英纵脸上一阵红转青白,脸色活像被人扇了好几巴掌一样难看。 第384章 涸泽而渔 古道心憋着笑,微微侧过身子跟边上的陆显章说道:“陆镇,这个靖寒真尊还真是有意思,难怪能把萧涵衍养成那样的性格。以后萧涵衍要是跟他师尊一样那就有意思了。你们人族就是缺少像这样爱说大实话的人。” 陆显章侧目,“我也说实话。” 古道心顿了一下,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陆显章这是有点吃醋的意思了,立刻笑弯了眉眼。 他发现自从他们说开心意之后,他对陆镇的感觉就更敏锐了,更能准确地看出对方是什么想法,这大概就是心意相通的结果。 “对对对,你也说实话,我家明渊真君什么时候说过谎?没必要,也不屑!是吧?” 现在的古道心真的很会哄陆显章高兴,一句“我家明渊真君”就让刚刚才要弥漫开来的醋味消散了。 陆显章还郑重地点头,“对。” 其他门派的人本想问问古道心接下来准备如何应对,结果看到古道心在那跟陆显章说悄悄话,一时又不好插嘴,还有种非礼勿视的感觉,一个个的想看又不好意思看。 之前听参加盛会的弟子回去说龙太子和明渊真君的感情极佳,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开始准备两人道侣大典的贺礼了,现下看还真是如此,这两人就是一副如胶似漆的状态。谁也不曾想过如高山冰雪的明渊真君,竟然也会有陷于儿女情长的一天,还是跟妖族太子,缘分这种事情还真是谁都说不好。 天一真尊脸色不大好看,重重咳嗽了一声,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古道心和陆镇也停止了交头接耳。 但古道心也没有给天一真尊正脸,他记着陆镇背后十八道打神鞭的伤痕是拜谁所赐,如果天一真尊不是陆镇敬为亲长的师尊,他早就对天一真尊动手了。看在天一真尊抚育陆镇长大的份上,也看在陆镇对天一真尊的敬重,古道心不会与他正面杠上让陆镇为难,但也别指望他能有什么好态度。 众人也看出龙太子与天一真尊之间似乎有些不妥,为避免尴尬和矛盾,浩然真尊打破寂静说道:“此事咱们还需商讨个应对之策出来。各个宗门内部的排查势在必行。而且之前龙太子也言明,被寄生的修士,一开始会有些神思倦怠,觉得灵力不济,还有些嗜睡的现象。我们不妨根据这几个特点进行排查,看看有哪些弟子之前有过或者是现在正在经历这样的情况。将消息在宗门中散布出去,让弟子们相互监督,发现之后及时上报,但是没有必要告诉他们寄生傀儡之事,只说是一种怪病,并且有传染的可能性,以免造成恐慌,或者因同门之宜而不愿上报。” 目前有关寄生傀儡的事还只是在各大仙门的宗主以及首席弟子和部分长老之间流传,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 靖寒真尊点头,“这个方法可行,若是能锁定一个范围,或者一些人,那龙太子是否能从这些特定的人身上看出他们是否被寄生?” “有个范围自然比大海捞针要容易得多,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确实可以尝试,我以前也没有做过这种事,都是从古籍之上看出来的方法,还有待实践。” 古道心不敢打包票,毕竟是没有亲自尝试过的事,话不好说得太绝对。 “那敢问龙太子,那些被寄生之人,可还有救?”方志远眉头深锁,“我知道如李运成那般是没救了,但如果是初期,还是虫卵的时候,又或者是刚刚孵化的时候,可有办法在不伤及被寄生修士性命的情况下将其分离出来?” 古道心思索了一番才说道:“这个很难。也不是说完全不可能。仅限于在虫卵期被发现,那就还有的救,可一旦孵化,便不成了。而且在虫卵期虽说是有的救,却也仅仅只是能够保全性命而已。虫卵一旦寄生到修士体内,就会连通修士的灵识,在其孵化之前将其剥离,也一定会伤害到灵识。灵识受损,轻则变成傻子,重则生活不能自理。不论怎样,都不能再修炼了,而且也与常人有异。” “真真是可恨!”天一真尊吹胡子瞪眼,“这妖族的手段怎可如此卑鄙?!” 古道心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陆显章握住古道心的手,拇指摩挲着后者的手背,无声安抚。古道心反握住陆显章的手,脸色才好看些。 萧寂眉心一蹙,“天一真尊所言不妥,这仅是堕化妖兽的所作所为,焉能算到整个妖族头上?” “萧道友所言有失偏颇,”田英纵又开始作妖,“我倒觉得天一真尊前辈说得很有道理。那堕化妖兽归根结底也是属于妖族啊,这么说有何不对?想想那死得凄惨的六合仙宗修士,难道萧道友还要为妖族开脱不成?” “田掌门这话说的可不对了,人修还有好有坏呢!有的人重情重义,有的人墙头草两边倒,那怎么就不许人家妖族也有好有坏?若是因为堕化妖兽也是妖族,便将它们做的坏事都算到整个妖族头上,那是不是人族之中的宵小之辈也能代表整个人族啊?”楚河平时看着挺温和,但要是怼起人来那也不差。 “你……”田英纵又气得脸色涨红,他总觉得楚河说的“宵小之辈”还有“墙头草两边倒”是在暗示他一样。 “涵衍和楚清怀所言不错,”靖寒真尊冷冷看了一眼天一真尊,“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噗!”古道心一口茶喷了出来。 众人看过来,古道心立刻端着龙太子的架子,面色镇定地擦擦嘴,自顾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等众人移开目光后,古道心才又小声对陆显章说道:“我真是越来越欣赏靖寒真尊了。” 天一真尊被当中这样怼着,脸色难看,但也深知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便狠狠瞪了靖寒真尊一眼,没有说话。 靖寒真尊却好像铜皮铁骨,一点没把天一真尊“凶狠”的眼神放在眼中。 古道心轻咳一声说道:“其实之前我在穆鸾山上遇到了两次堕化撑天熊。各家仙宗带小辈去穆鸾山历练的时候应该也有所发现,穆鸾山的堕化妖兽变多,而且都修为不俗。这点难道就不曾引起各位的怀疑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不太明了,他们虽然是宗主,但是已经太长时间没有管事,所以还是得问身边的弟子。多年来宗门的事务都是得意弟子在打理。 古道心一拍脑门,这些个甩手掌柜啊! 靖寒真尊给了萧寂一个眼神,萧寂便说道:“我们确实注意到这种情况。大约从六七年前开始,穆鸾山的堕化妖兽就有增多的趋势,而且确实修为突飞猛进。我带门中弟子到穆鸾山历练,几年前遇到一条堕化黑森蚺,当时还是筑基后期,且并没有丝毫破丹迹象,就连筑基后期的修为都还不是很稳固,但之前不久去历练的时候又遇到了,却已经是金丹初期。按照正常的修炼速度,不过几年时间,光是稳固修为都不已订购,要想成丹,少说也还要百年。” 萧寂说完,楚河又补充道:“我不曾做过比对,但就经验而言,多年以前在穆鸾山历练的时候,还不曾见到这么多的堕化妖兽,现如今,想要找堕化妖兽那是十分容易的事儿。而且它们成长修炼的速度确实惊人。也不知是为何。” “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人修对阴气并不十分敏感,阴气浓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们也顶多觉得有点冷,或者不大舒服,不会有何异样之感。”古道心道,“堕化妖兽的形成离不开阴气和灵气。穆鸾山底下原本是有条阴脉,但是因为年岁久远,阴脉的作用已经退化,虽然还能够滋生堕化妖兽,但是也绝不会太厉害。可是日前,我曾到穆鸾山上去看过,那阴脉竟然已经被重新激发。阴脉和灵脉一样,都能被二次激发,虽然这次激发之后,再经损耗,便不能自行修复,可就在被激发的时间段内,其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甚至不会低于一开始的鼎盛时期。” 楚河听着震惊,“那这不就是涸泽而渔?” “且看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就是为了在短时间内产生更多更厉害的堕化妖兽,涸泽而渔又如何?再说这天下又不是只有穆鸾山有阴脉,含有阴脉的山川多得是,只不过是要花时间去一一寻找罢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古道心所说的这些便是黑龙王让人调查之后得到的结果。 要想二次激发阴脉,绝非常人能做到。首先必须是妖修,人修就算修为再高都不具备这个能力,感知阴气是妖修与生俱来的本事。 其次,一个妖修肯定不够,这可是激发阴脉,以他现在元婴期的修为都未必能做到,而他是妖族唯一一个元婴。 第385章 赏心悦目 古道心觉得现在要考虑的是,激发阴脉的,到底是心怀鬼胎的妖修,还是已经开了灵智的金丹大圆满的堕化妖兽。 之前殷霆传话来说,妖族中可能出现叛徒内奸,也不知道现在查得怎么样了,这件事是不是也跟那些内奸有关系。 “不论如何,那些堕化妖兽将手伸到了仙门之中,那就绝对所图不小,咱们就得打起精神小心应对。”浩然真尊说道,“我提议,先按照之前说的,各个仙宗内部严格排查,之后再从各个仙宗中派出一些已经确定没有被寄生的弟子,聚在一起,巡逻穆鸾山,一旦穆鸾山出现新的堕化妖兽,先看看能不能对付,若是不能,及时传消息回宗门,我们再派人到穆鸾山去。现在一定要控制堕化妖兽的数量,不能让它们这样发展下去。” “可如此也是治标不治本,”靖寒真尊看向古道心,“妖族既然对阴气有特殊的感应,那对于这二次激发的阴脉,可有何应对之法?” “之前我第一次在穆鸾山碰到堕化撑天熊的时候,就已经修书父王,父王派来了很多妖修,捣毁了不少阴眼。现在看来光是这么做还远远不够,届时我会告知父王,加派人手捣毁阴眼,并集中妖族中的大能封闭穆鸾山阴脉。只是封闭阴脉所耗巨大,这件事还得与族中长老以及妖族各族的首领进行商讨,不会那么快确定下来。” “那我们就双管齐下,先压住堕化妖兽的数量,捣毁阴眼,同时商讨封闭阴脉之事,”浩然真尊性子比较急,什么事都不喜欢拖,能定下来就当场定下来,“虽然人族对阴气不敏感,但是可以共享修为。既然关闭阴脉所耗巨大,那我们人族也可以出一份力,各个仙门中都有好手,到时候若是有需要,只要吱一声,相信各位都会积极帮忙。” 靖寒真尊先表示同意。方志远随后也跟着点头。就只有天一真尊,犹豫了好久,最后才在众人集中起来的强势目光下也表示赞同。 古道心笑了,“好,那我就去这么回复父王。” 古道心起身离开,陆显章就也跟着走了。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浩然真尊才对着天一真尊说道:“你看看你,一直都是什么表情?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厌恶妖族。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人族与妖族和平共处,现下还要一起对付堕化妖兽和寄生傀儡,你这样的表现可有点拖后腿。” 天一真尊冷哼,“即便没有他,没有妖族,我们自己也不是对付不来!” “没人说你对付不来,但关键是能用最短的时间和最少的伤亡实现我们想要的结果,难道不更好?最了解堕化妖兽的就是妖修,之前我们对寄生傀儡又一无所知,真要就我们自己摸索,要何年何月才能弄清楚情况?这期间又会有多少弟子遭害?” 浩然真尊就像个明事理的老大哥一样,跟天一真尊讲道理。他的年龄也确实是所有仙门宗主之中最大的,而且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一直闭关提升修为,却因为心性还达不到更高的层次,修为一直难有进益,大限将至,反而比以前看的更通透些了。 从前他也很不喜欢妖修,但现今却能做到心平气和地跟妖修共事。 天一真尊嘴角绷着,还是很气不过。 靖寒真尊揣着手说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吗?不就是看陆显章跟龙太子在一起,觉得自家养得好白菜被猪给拱了吗?人家龙太子是未来妖尊,又有元婴修为,除了他,还有谁配得上你们家显章?你知不知道要是换成了别人得多乐意?龙太子要是看上了涵衍我立马让他们就地结为道侣,先定契再走过场。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 被点名的萧寂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天一真尊一噎,最后还是气鼓鼓地说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想法,我可不这么想,我上清仙宗也不在乎妖族的势力。” 靖寒真尊冷笑,“你当我看重只是妖族的势力?如果不是涵衍喜欢,将整个妖族交给我统领我都不会答应。漫漫修真路,不得一心人。能遇上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还能一起走上修真大道,不容易,你家孩子遇上了,那是他的造化,你这当长辈的,不能给予祝福,已是你的不是,若是还要因为对方是妖族就棒打鸳鸯,那你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萧寂低头,“师尊……” “作甚?”靖寒真尊冷冷瞥了一眼萧寂,“我还没说你,这么多年总算有个看对眼的,却没争过别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别人如胶似漆。你唯一的指望就是天一真尊苛待龙太子,龙太子一气之下不跟明渊真君过了,那你就有希望了。” 萧寂沉默不语,旁人都不约而同地举起杯子喝茶,大概是在同一是件觉得口渴。 各大仙宗的宗主、掌门回去之后,便开始严格的排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林林总总,各门各派都找出了不下百余人。 这么多人,古道心一个人短时间内也看不过来,没办法,只能把殷霆找来,还带来几个妖族的高阶修士。 殷霆一点也不想管人修的事,若不是因为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妖族,他绝对不会来。 这次殷霆是以当初来上清仙宗修习的身份过来,不是墨凤族的太子,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同时,为了方便辨认,各个仙宗排查出来的人都被集中到上清仙宗,这样妖族的人也就不用四处跑,浪费许多时间。先到先查,也不会白白耽误功夫。 古道心最先给上清仙宗的九十多名弟子排查,发现了两个被寄生的,而且都是虫卵期。没想到一开始就碰到两个,古道心立刻给他们做了剥离。 这件事传开后,那些原本磨磨唧唧不愿意过来的仙门弟子都加快了速度。 先到先排查,排查出来是虫卵期就能提早剥离,越是拖延越不利,万一原本是虫卵期,结果硬生生拖到了孵化,那哭都没地儿哭去。虽然从修士变为一个普通人可能比死了还难受,但死也讲究个死法,没人愿意成为妖兽的养料而死。 连着七天排查,古道心已经七天六夜没有合眼,又看完一个太上仙宗弟子,古道心站起来,原本是想去倒杯水喝,结果刚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身子晃悠了一下,被陆显章从后面扶住。 “古渊!” 古道心靠在陆显章肩膀上,晃了晃脑袋,“没、没事……就是有点头晕,你让我靠一会就好。” “今天休息。” “哪能休息啊!这多耽误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有危险被孵化。” “你身体支撑不住,先休息。” 古道心要起身,又被陆显章按了回去,“要不你休息,要不我让你休息。” 古道心噗嗤笑了一声,最后还是放松了自己,很快就在陆显章怀里睡着。 七天六夜不眠不休不是什么难事,金丹期的修士都能做到,难的是还要不断用魂力来探查是否有被寄生。连续这么长时间的魂力消耗,就算是身体强韧的妖族,也撑不住,如果不是古道心已经有了元婴修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元婴,也根本扛不住这么长时间。 这一觉,古道心就直接从傍晚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古道心是在一阵阵舞剑的咻咻声中醒过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古道心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经在雪庐。不用说,肯定是陆显章把自己给抱回来的。低着头,古道心笑出了鹅叫声。被一个男人抱回来,古道心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相反,他还特别乐意。 他知道,即便现在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他和陆镇的事儿,但是仍然有很多喜欢陆镇的人还没有死心,还等着陆镇哪天能不喜欢他了,然后他们就能有机会。那就让他们看看,陆镇有多喜欢他,喜欢到就算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愿意抱着他不撒手。 古道心穿好衣服,推开门,一片铺天盖地的银白入目。昨天傍晚的时候就开始下雪,现在整个院子,包括屋顶瓦砾,都是刺目的白色。 而在这一片白色之中,那一抹跃动的青色便显得格外亮眼。 陆显章在练剑,院中三寸深的雪,但是脚印却不显得杂乱,古道心数来数去,也就是有二十来个脚印。陆显章的一招一式并不重复,却能保证每一招都踩在这二十多个脚印上,不会多出来。 古道心斜靠在门边,就像在欣赏一幅画一样欣赏陆显章练剑。 他见过用剑的人不少,就是他们妖族之中也有很多喜欢喜欢用剑的妖修,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将剑用得这么好看,还威力无边。他没有告诉过陆镇,每一次见陆镇用剑,他都觉得那么赏心悦目。 从前古道心喜欢用破军,是因为他觉得枪的杀伤力才是最大的,但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了。法宝的威力,在很多时候,不仅仅取决于法宝本身,还有使用法宝的人。 渊尘是真正的神兵利器,而在陆镇的手中,才能将威力发挥到最大,方能不辱没了渊尘,也不辱没了陆镇。 第386章 铁石心肠 陆显章收剑,朝古道心走来。 古道心低头,看着雪地上新出现的脚印,一样的深浅,步子之间的距离十分均匀。 看着这样平整的脚印,古道心撇嘴,直接从台阶上跳了下去,快走两步奔向陆显章,将原本整齐的脚印踩乱,张开手臂将人抱住。 陆显章一手握着渊尘,一手搂着古道心的腰,“有汗。” 古道心偏头笑着,“我又不嫌弃。” 陆显章浅浅勾着嘴角,闭上眼睛,埋首在古道心颈窝披散的发间。 两人就这么交颈相拥了好一会,直到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咳咳……明渊真君,龙太子,该是用早膳的时辰了。” 古道心放开陆镇,“怎么现在用早膳还有人叫?之前不都是自己去膳堂吗?” “康长老怕你还没有醒过来,而我会因为照顾你忘了时间,所以特意叫人来提醒。昨晚也是。” 古道心抿嘴笑,“看不出康老头还挺心细的。那走吧,去用膳,吃完东西我好继续去排查。对了,殷霆那边进展如何?” “太上仙宗已经排查完,有六个。四个在虫卵期,两个已经孵化。虫卵期的已经分离虫卵。”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那孵化期的……” “楚清怀已经做主,废去他们的修为。” 古道心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至少这样他们还能多活一段时间。没想到太上仙宗会有这么多。之前我还觉得上清仙宗有两个已经不少了。这段时间就不要组织弟子下山历练了,免得再沾染上,还是等事情都结束以后再说。” “各门派也都是如此打算,已经发布命令下去,所有弟子无事都不得离开仙宗。只是未免造成恐慌,还未告知寄生傀儡之事。” “等拔除了所有傀儡,该告诉还是要告诉,仙门总不能一辈子庇护他们。这次的事对于人修来说是个惨痛的经历,但从另一方面讲,何尝不是一次成长?过了这个坎,都会成熟许多。他们也得学会自己面对这些事。” “恩。” 古道心跟陆显章一块去膳堂用膳,吃到一半就碰到了殷霆。 殷霆直接无视陆显章,看着古道心,“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妖界?” 古道心叹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总要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完。” “我已经修书父王,过两天会有更多的妖族修士过来,一起帮忙。左右不过十天,就能排查并拔除所有寄生虫族,到时候你必须跟我回妖界。” “不用你说,到时候我一定回去。” 殷霆转身离开,只在最后看了一眼陆显章,很是不善。 陆显章不在意,旁人对他的态度,是好是坏,都不能影响到他,他只在乎古道心的反应。 “到底因何你一定要回妖界?不要随便找理由搪塞我。” 古道心刚要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好,我告诉你,不过我们得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来到了后山幽潭边上,这个地方现在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根本不会有别人来。而且古道心还在这附近设置了结界,有人靠近的话结界会发生震动,也会阻拦。 古道心将在结婴的时候发生的事毫不保留地告诉了陆显章,在说到他有可能成为堕神的时候,声音微颤。 “那现在是如何解决的?你可还会成为堕神?” 古道心笑着摇头,“放心吧,不会了,我已经解决了,绝对不会成为堕神,你我不会有交手的机会。” “如何解决的?” “那就不能告诉你了,这是龙族的秘密,等我们什么时候正式结为道侣了,我再告诉你!” 陆显章皱眉,他知道古道心在瞒他,现在不能说的事情,以后结为道侣了也一样不能说,古道心从来没有因为他不是妖族人而对他隐瞒,所有的隐瞒都是因为…… 陆显章一下子抓住古道心的手腕,“你是不是受了重伤?之前回妖界的那几个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古道心咋舌,喜欢的人太聪明了有的时候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儿。 “好了,你别瞎猜了,反正我现在没事,等一切都平息之后,我一定告诉你,我保证!” 古道心立着三根手指头跟陆显章保证,立得笔直,就怕陆显章不信。 陆显章深知古道心的性子,这样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最后便还是什么都没说地揭过去了。就算古道心不说,他以后总有办法知道。 而同时,陆显章心里也很是感动。他知道,古道心之所以会放弃成神的机会,一定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的原因。 两人又在潭边坐了一会,之后才回去。古道心继续排查,拔除虫卵。而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最不愿意说的话,就是告诉那些眼含希冀看着自己的修士,告诉他们虫卵已经孵化,然后看着一双双眼睛失去光亮。 十多天后,所有的排查终于结束了,古道心累的半死,看完最后一个的时候他直接就仰头向后倒去,好像早就知道陆显章一定会及时接住他一样。 古道心稳稳落在陆显章怀里,眼睛都不想睁开。 “陆镇,我没力气了,让我歇会,要不你就把我抱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差点笑出来,本来愁云惨淡的一片,却因为古道心的一句话轻松了不少。 边上殷霆特别无奈,“你又不是没脚不能走路,怎么还要人抱?” “我累了懒得走不行吗?你倒是想找人抱,你看有没有人愿意?” 殷霆一甩袖子,“不像样!” 古道心指了指陆显章的脸,“这样要是还不像样,那得什么样才像样?殷霆以前没发现你要求这么高啊!” 殷霆说不过古道心,转身走了,刚走没两步又停下来,半回头地说道:“此事已了,你父王已经派了不少人去穆鸾山,也不用你操心,该回去了,你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妖族。” 古道心憋着不说话,等殷霆一走又立刻转头对陆显章说道:“明天一早,跟我回去见公婆!” 陆显章点头,“好。” 殷霆出门,还没走出院子,就看到站在院门口单手负于身后的楚河。 楚河转身,对殷霆展露笑颜,“殷兄,好久不见。” 要说人族中还有什么人能让殷霆有好脸色,也就只有楚清怀。 “这几天一直在见。没见的话谁给你们太上仙宗的弟子拔除的虫卵?” 楚河笑笑,“殷兄知道我说的是在这之前。我其实一直觉得有点委屈,我对殷兄推心置腹,但是殷兄对我却有诸多隐瞒,当初人、妖两族的交流盛会上,我便觉得那位墨凤族太子有几分熟悉之感,可当时我们都见面了,殷兄却不肯以真面目对我,还要隐藏身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殷兄真是没把我当朋友啊!” “在你我的身份,都有许多身不由己。我不方便暴露身份,不过你不也还是知道了吗?是古渊告诉你的?” “你都说了,在我们的身份有许多身不由己,他怎么可能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到的,不过去找他印证了一番。当然,我也用了点小伎俩,我误导古兄,让古兄以为我是先猜出他龙太子的身份,之后才猜到殷兄。但实际上是反过来,我是先看出了殷兄的身份,才推断出古兄就是黑龙族太子。” “你一直都很聪明,只是从前一直不往正途上用。” 楚河噗嗤一笑,“什么叫正途?一定要乖乖坐着听康老头讲礼教才叫正途吗?我每次小测作弊的成绩都比你认真学习还要高的好吗?” 殷霆眼神恍惚,仿佛看到了八年前,他们还在上清仙宗修习的场景。 楚河看着殷霆的表情,也露出追忆的神情。 “当年在这修习,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确实是一段最为轻松快乐的日子,最大的忧心,也不过是想着要如何应对康老头的下一次小测。那时候,你,我,还有古兄,我们三个天天在一起,斗斗嘴,说说笑话,相互调侃,一日日过得平淡却也欢愉。而如今,我们都位高权重,却再也找不回从前简单的快乐了。当年作为学生,我在课室里坐不住,但而今,我却能安安静静坐上数个时辰。殷兄,要不要到课室去坐坐?这个时辰已经下课了,课室没人。” 殷霆低头,“不必了,已经过去的,再回忆,也是过去。” 楚河微笑着偏头,“以前怎么没看出殷兄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人呢?” “自己心软,受伤的就总是自己,得利的,就总是他人。” 楚河靠在门框上,“殷兄这说的不是自己吧?是不是古兄?其实我也猜测这八年时间一定是古兄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殷兄你这般性情大变。当年古兄被困锁仙阵,即便金丹得以保存,想必也受了极大的罪,九死一生在所难免,能活下来,还能保全修为至修为突飞猛进,必然经历了万分凶险的过程。殷兄与古兄兄弟情深,自然看不得古兄受罪。只不过古兄现在与明渊真君两情相悦,乃是好事,怎么殷兄看起来,好像并不赞同呢?难不成殷兄是对人族有芥蒂,所以才不愿意他们在一起?” 第387章 你等我 “人族与妖族,终究不同。” “是因为不同,还是因为楚兄担心,两族终有一战,而到时候,龙太子与明渊真君立场尴尬,甚至会敌对相向啊?” 殷霆看了依旧笑眯眯的楚河一眼,“你既知晓我的担忧,又何必再问?” “我是知晓,但是却不认同罢了。殷兄与古兄一起长大,又比古兄虚长几岁,想必是从小就习惯照顾古兄了吧?从前不说,现在却是真没有必要。古兄其性至纯,其心至善,且聪明绝顶,如今又有元婴修为傍身,实在不需要他人保护。而且他自己心智成熟,也分得清是非黑白,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他与明渊真君相交,便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身为朋友、兄弟,当支持能让他开心之事。即便将来两族终有一战,以他们几乎旗鼓相当的实力,就算直接从战事中抽身,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你又何必非要让古兄割舍掉这么一个对于他来说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之人?” 殷霆皱眉,“正是因为他把陆显章看的比命都重要,我才不想他们在一起。” 楚河轻笑,抬头看着天空,轻声说道:“有一个让我们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人不是一件坏事,因为这会让我们为此而变得更加强大。” 殷霆抬头,“楚兄这话像是有感而发。” 楚河挑眉,“算是吧。明日你们就要回妖界,明天一早一起吃个饭吧。” 殷霆点头,他们确实很就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你刚来那天本来就想叫你一起用膳,不过那天你太忙了,一直都在排查,要不就是剥离,吃饭也就是让人送过来,随便捯饬两口,所以就没叫你。一耽误就是这么多天,现在终于解决了,我们也能慢悠悠吃顿饭了。” “恩,能解决就好。后面各大仙宗也得注意,在找到那金丹大圆满的堕化妖兽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这是自然。不过……”殷霆轻咬嘴唇,欲言又止。 殷霆道:“不过什么?” 楚河摇头笑笑,“可能是我想太多吧,我还是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雷声大雨点小。” 殷霆微微皱眉,之前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儿,现在楚河这么一说到提醒他了,这种不对劲儿就是因为这件事雷声大雨点小。从当初那个李运成爆出来的时候被古道心断定为寄生傀儡,之后又在各个仙宗排查,又通知妖界那边,还双管齐下,这一切好像都进行得太顺利了。 “寄生傀儡确实危险,但是被我们这么轻易就找出来这么多,的确有些顺利过头。” “不仅如此,”楚河眉心蹙起,“我还发现,在所有被寄生的弟子当中,只有几个是修为比较高深的内门弟子,也包括六合仙宗的那个李运成,他应当是所有被寄生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其他人都是中等修为,而且大多数都是来自中小门派。既是有寄生傀儡的法子,为何不试试高阶修士?或者专攻四大仙门?现在连一些不成气候的小仙门都中了招,有什么作用?在背后控制的那个金丹大圆满的堕化妖兽就不会觉得浪费精力?” “那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不太相信本来这种能为整个修真界招致灾难的寄生傀儡会这么轻易就被我们给解决了。当然了,有可能是我想太多吧,我师兄就常常说我喜欢没事瞎琢么。” 然而殷霆却不觉得楚河是想太多,他自己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不行,还是等回去妖界之后跟众人说说这件事,然后再想想应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膳之后,古道心和殷霆就准备回妖界。当殷霆知道陆显章也要跟他们一起的时候,气得差点从飞剑上摔下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何跟我们一起?” 古道心嘿嘿一笑,“陆镇要与我结为道侣,那肯定要见我的父王和母后才行,我这是带他回去见公婆。” 殷霆脸色发黑,“你是认真的?” 古道心正色道:“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妖族的规矩,非本族人不能进入妖族,我若不是想着要与他结为道侣,又怎会带他进去?” 殷霆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陆显章,“你也是认真的?” 陆显章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点头。 “之前我想你们在一起,是因为我觉得古渊变了,只有明渊真君你才能让古渊变回从前的样子。后来我不赞同你们在一起,是因为古渊把你看的比他自己还重要,我怕这会害了他。但不管我怎么看,都阻止不了你们的选择。陆显章,到现在我也要说一句,我不看好你们。” 殷霆转身离去。 古道心气得直喘粗气,伸手握住陆显章手臂,“陆镇,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脾气变得特别差,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陆显章道,“以前什么样?” 古道心“啊”了一声,“你不会不知道吧?殷霆以前很好性子的,什么时候都是笑笑的,根本没脾气一个人,以前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闯祸,还经常气他,他都很包容我,我做错事的时候还会替我背黑锅。但是自从……” “自从什么?” 古道心看着陆显章,“我怎么感觉你在套我的话?” 陆显章垂眸,“没有。” “哎你别露出这个表情啊!你一露出这个表情我就不好跟你计较了。” 陆显章道:“为何?” 古道心双手捧住陆显章的脸揉了揉,“因为太可爱了,我受不了!” 陆显章勾起嘴角。 古道心笑了,“对,你得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特别特别好看。不过只对我笑就好了。对别人笑他们扛不住,肯定会给我招徕一堆情敌。” 陆显章低头,“你父王母后会不会不喜欢我?”“山,与。氵,夕” 古道心扑哧笑了。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陆镇你居然也会问这种问题。这些都是普通人的困扰,你也会有,所以,你也是个普通人。” “恩,在你面前,我就是个普通人。” “那可不用,不管你是什么人,上清仙宗首席弟子,明渊真君,还是普通人,你都是我的陆镇。哎,我说这些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肉麻?” “不肉麻,很好听,我喜欢。” 古道心耳朵尖泛红,“恩,那以后……我可以经常说给你听。” 入夜,古道心和陆显章在就近的镇子休息,殷霆也在这个镇子,但是却跟他们不住在一家客栈。 在客栈一楼用过一顿丰盛的晚膳,古道心和陆显章正准备上去休息,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从门口飞奔进来。 “明渊真君!明渊真君!” 古道心叉腰扶额,“我说怎么又是你啊!”当年就是这个弟子总是堵在雪庐门口,一来就是谁谁谁找陆师兄,不是宗主就是某位长老,现在变了,一开口谁谁谁找明渊真君。在上清仙宗还不够,他们都出来了这弟子也能跟出来,说是阴魂不散都不为过。 “我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每次都被你截胡,你值得拥有姓名啊兄弟!”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明渊真君,你快回仙宗吧!仙宗收到消息,有一大批堕化妖兽正往仙宗而去,光凭我们怕是抵御不了!” “你说什么?!” 那弟子急的快哭出来,“宗主已经派人去联络了其他仙宗,但是不让我们来找明渊真君,我、我担心其他仙宗不能及时赶到,我们自己又应对不来,所以就自作主张过来了!明渊真君快随我回去吧,不然就赶不及了!” 陆显章看向古道心。 古道心双手握住陆显章的手臂,“还看着我干什么?赶紧回去吧!” “可是……” “要见我父王母后什么时候都行,现在上清仙宗有危险,你不能不回去。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行,你不能跟他回去!”殷霆突然出现,“你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一个月内不回去你一定会有危险!” 陆显章猛地转头看着古道心:“你为何会有危险?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古道心啧啧嘴,“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那我就回妖界,你先回上清仙宗,等解决完这次的事情,我什么都告诉你。” “你等我,我一定会去妖界找你!” 古道心点头,“恩,我在妖界等你!” 陆显章抱了古道心一下,便跟那个弟子一起走了。 殷霆冷笑,“你看,我就说,在上清仙宗和你之间,他一定会选择上清仙宗。” 古道心皱眉,“上清仙宗有难,我这什么事都没有,他当然应该先回去,这根本就不是选择谁的问题。好了,我们也走吧。” 殷霆挑起半边眉毛,“怎么?明渊真君不在,连休息都没有必要了?还是说你担心上清仙宗那边,怕陆显章过去会有危险,所以连休息的心情都没有?” 古道心无奈,“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风凉话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知道吗?” 古道心不说话了,现在跟殷霆说话越说越气。 第388章 传送阵 三日后,殷霆和陆显章到了妖界。 他们走的秘密传送阵,而没有经过妖界的通道。 黑龙王见到古道心平安无事地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幸好你没事。怎么也不早点回来?这都快一个月了,知不知道我和你母后会担心?” 古道心嘟囔着,“这不是消息还没有传到人界吗?” “真要等传到人界了你还能回的来?臭小子,我要是不让殷霆盯着你,你能乖乖回来?” “当然能!这回就是我自己主动回来的,可不是殷霆催的,他就是给我个最后时间,不信你们问他。” 黑龙王叹气,“现在没功夫跟你贫嘴,没有人知道你们回来吧?” 古道心摇头,“没有,我们是从秘密传送阵进来,没有人看到。殷霆也只是提前告诉了他的父王母后,也没有别人知道。” “那就好。你们现在就去龙族秘境,如果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就不要出来。” “古叔叔!到底怎么回事?”殷霆急了,“我父王母后呢?为什么我给他们消息他们却一直没有回复我?发生什么事儿了?还有龙宫的护卫呢?我们从后面进来也没有看见护卫。平时不都是有好几队护卫交替巡逻龙宫的吗?” 龙后眼眶发红,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你们就别问了,让你们去秘境就去,不要问为什么。殷霆,这也是你父王母后的意思,让你跟古渊在一起。你们要听话,如果我们没有进去找你们,你们就不要出来。” 古道心也发现不对劲儿了,“不,你们不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进去!” 黑龙王一脸沉重,“妖族内部发生了问题,有人联动其他隐藏在各族的反动势力发动战争,已经多族遭殃,而且都是大族,周边小组因为不敌而主动投降的也不在少数,现在反动势力扩张迅速,已经快要将黑龙渊和墨凤岭包围。他们不知道你们已经回来,只要你们躲进龙族秘境,就会安全,到时候等反动势力平息,你们再出来。” “怎么会这样?反动当初不是已经被清剿地差不多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当初人族叛徒与妖族的反动势力相勾结的时候,古道心和殷霆都还没有出生,他们没有参与过那场大战,但是后来也听长辈们经常谈论,所以也知道不少。 当时妖族死伤无数,实力受到重创,但是也将反动势力清剿地差不多了,即便还有一些隐藏的比较深的,那也在少数,不足为惧,又怎么会酿成今日之祸? 黑龙王道:“当年本就有逃窜的叛徒没有被找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一直在暗中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已经有不少正统妖修被同化。而且还与人修之中的败类相互勾结,据探子回报,有一个超级仙宗在当初大战的时候就已经被控制。只是隐藏的很好,一直没有被发现。” 古道心震惊?连超级仙宗都被控制了? “整个仙宗大部分修士都已经被换成了妖修,这些年来一直是在做戏隐藏而已,还招收培养了不少强大的人类修士收为己用。而且他们之中已经出现了金丹大圆满的堕化妖兽。你之前送来的消息,说有寄生傀儡的出现,十有八九也是他们的手笔。只可惜查出来的太晚,还没有来得及给你送消息。另外,你之前深处堕神龙角的消息被散布出去,有相当一部分实力强大的妖族对此表示愤怒,觉得你是为了人族而背叛妖族,再加上叛军的游说,便也加入了叛军,这里面甚至还有一部分黑龙族和墨凤族的大能修士。这次就是那个仙宗的部分人与部分叛军,还有那些被游说的强大妖族里应外合,我们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殷霆急了,“那我父王和母后的处境不是很危险?我要去找他们!” “不行!从黑龙渊到墨凤岭的路已经被叛军占领,你这个时候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本来你父王母后还能抵挡,但如果你落入叛军手中,他们以你威胁你父王母后,到时候才会害他们陷入危险境地!我们答应了你的父王母后,一定要保护你!你们听话,先进秘境,等平息了战事我们再接你们出来!” 殷霆眉头一拧,他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古道心咬牙,“你们不要骗我,如果真的还有机会打败叛军,你们为何不让我们参与?我现在已是元婴修为,是强大的战力,可以大大增加胜算,你们却让我躲进秘境,分明是因为即便我参战也无法取胜!那若是没有我们加入,你们又如何应对?” 殷霆这才反应过来,古道心说的没错。 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当古道心还是从前自己认识的那个,跟自己一起长大,虽然修为天赋高,但是因为在修炼上不怎么专心所以修为也只是比自己高一点点的古道心,几乎都忽略了古道心已经是个元婴真君。如果连元婴真君都不能应对的局面,他们的父王母后又能怎么应对? 黑龙王见两人不肯听话,便突然出手,点了两人的穴道。 两人没有防备,都没有想到黑龙王会对他们出手,全被定在了原地。龙王和龙后一人带着一个,将两人送进了龙族秘境。之后才退了出去。 古道心和殷霆就眼睁睁看着,龙王和龙后退出秘境,转动边上的机关,秘境被缓缓关闭。 在越来越小的缝隙中,古道心看到自己的父王沉痛而决绝的眼神,看到母后满眼忧伤,终究流下了眼泪。 古道心一遍遍叫着父王母后,双目通红,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抠翻血肉,鲜血直流。 殷霆怒吼咆哮,声音都嘶哑了,但是在这秘境之中,除了古道心之外,也没有人能给他回应。 两人不知道在秘境之中待了多久,粗粗算计时间,可能有五天,七天,也可能有八九天,说不太准确。他们一开始还能慢慢算着,但是后来越算越乱。秘境之中永远都是白天,没有太阳,却一直光亮。无法以白天黑夜来推导时间。 而且秘境之中灵气充沛,再加上如今都修为不俗,即便是不吃不喝,如果只是这么坐着,没有多少消耗,就是待上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一开始,古道心还会想要挣扎,可怎么都挣扎不开。黑龙王也已经有金丹大圆满的修为,他点的穴即便元婴期也没那么容易冲开。但是这几天却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怎么了。 殷霆一直叫古道心,但古道心始终没有反应,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没过多久,古道心突然睁开了眼睛,双臂一撑,冲开了穴道。 自己冲开之后,古道心又赶紧转身给殷霆解开穴道。刚解开,他便向前一俯身,猛地吐出一口血。 殷霆一惊,立刻辅助古道心,“你怎么样?” 古道心摆手,额头上青筋绷着,“没、没事,只是强行冲开穴道,受了点伤。父王点的穴太厉害,如果我不冲开,我们至少还要被困半个月。” 殷霆扶着古道心坐下,传送灵力帮古道心疗伤。 所幸古道心伤得也不是特别严重,一点点内伤,休息几天便能全然无事。 “我们现在困在这里面,又该怎么出去?可有什么方法从里面将秘境打开?” 古道心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听父王讲过,龙族秘境是给龙族的王室子弟修炼的地方,我从前也进来过多次,但是每次都是父王从外面打开,然后到了日子再让我出来,从来没有说过里面也能打开。我估计是没有,如果真的能从里面打开秘境,那还叫什么历练?遇到危险直接打开秘境跑出去就是。” “那怎么办?我们就在这等着吗?” 殷霆一拳打在树上。 即使不说,但殷霆和古道心都很清楚,他们未必能等到龙王过来开启秘境。而秘境的开启方法,又只有龙王才知道。 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不测,他们是不是要永远都留在秘境之中?这是不是黑龙王的打算?就算永远不能出去,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能活动之后,至少计算时间就方便了。两人每天忙着找出口,找能够打开秘境的方法,一边算计时间。 从他们冲开穴道开始,过了半个月,也没有找到任何出口。但秘境这么大,他们现在所找的地方还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 秘境之中也有妖兽,但是对于用他们如今的修为而言,已经都不算什么。 这天,古道心下水抓鱼,结果不小心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原本是在靠近岸边的地方,这一摔就摔倒了河中间。岸边还只是半人高的水,但河中间却很深,古道心一睁开眼,顿时大吃一惊,这水底竟然有一个阵法! 古道心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往大阵游去。 过了好一会,古道心游出水面,对着岸上正在架火堆的殷霆说道:“殷霆!这水下有个法阵!是传送阵!” 殷霆震惊得手里的木头都掉了,赶紧快步跑过来,一头扎进水中,跟古道心一起往河底的传送阵游去。 第389章 名门正派 这个传送阵虽然是在河底,但是保存得却相当完好,仅仅有一点破损的痕迹,并不太影响使用,只不过要多花费一些灵石而已。古道心的身上有很多灵石,这些还都是陆显章给他的。 在水底看了一圈后,两人又回到了岸上。 古道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道:“这个传送阵可以使用,灵石我这里也有,但是……” “但是不知道会被传送到什么地方。” 古道心点头,“是,这是个单向传送阵,只能出去,不能进来。上面的符文我认识一些,至少确定传出去的地方不是妖界。” 殷霆道:“就算不是妖界但我们可以回来,怎么都比一直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要强。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外面也不知道情形怎么样了,我实在担心父王母后他们。” 殷霆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回妖界之后他就没有见过父王母后。而且自己没有收到回讯,也很担心是不是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墨凤岭就已经出了事。心里一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古道心也是这个意思,不管传到什么地方,至少他们能出去。 两人简单合计了一番,就又回到了河底,开启传送阵。 从传送阵的阵法纹络上发出耀眼的白光,由灵石引导,将古道心和殷霆包围。 两人被强烈的光芒刺激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秘境,而是在一个山洞之中,哗哗的流水声让两人一起往洞口的方向看去,他们竟然是在一个瀑布的后面。这个山洞也不是很大,刚刚好够画一个传送阵。 瀑布的水帘并不是特别大,但也还是看不清外面的情景。 两人召出法器,穿过瀑布飞了出去,看到外面熟悉的环境,古道心心中有一瞬间的安定,“这是上清仙宗!” 这地方正是位于雪庐之后的后山,瀑布下面就是古道心熟悉无比的深潭。他来这里那么多次,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在这瀑布后面有个山洞,而且还有个传送阵,单向连同他们龙族秘境。 殷霆正要飞出去,被古道心拉住,“等等,我们先去找陆镇。” 殷霆猛地甩开古道心的手,恶气声声地说道:“你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他?!” 古道心解释,“如果上清仙宗的危机已经解除,那我们就可以让陆镇和我们一起回妖界,他已经有元婴修为,也是一大战力。你我再加上他,别的不说,救出我们的父王母后总不是大问题吧?” 殷霆冷静下来,觉得古道心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好!可以!分头行动,我先回妖界,你去找陆显章!” 古道心点头,又叮嘱殷霆一定要小心,遇事千万不要逞强。 殷霆先走了,古道心也立刻赶往雪庐。 这个时候已经入夜,古道心远远就看到雪庐里面点着灯,立刻跑了进去,边跑边喊,“陆镇!” 陆显章从雪庐出来,看到古道心之后皱了皱眉,却没有立刻迎上去。 古道心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一点点异样的感觉,他跑到陆显章面前说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上清仙宗的危机解决了吗?要是已经没事了你就跟我回妖界,妖界也遭受到了攻击,有人修和反动势力勾结,现在我父王和母后都很危险!” 古道心说完就要去抓陆显章的手,却被陆显章避开,还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古道心的手还悬着,他怔怔地看着陆显章,“陆镇,你怎么了?” “你是何人?为何直呼我名?” 古道心的脑子里轰隆隆一阵雷响,“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何人。” “何人?陆镇你搞什么?” “我不认识你。” 古道心张了张嘴,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不记得我了?” “我应当记得你?” 古道心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陆镇问这样的问题,他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是他听错了,还是他在做梦?一个噩梦! “我的表字是你给我取的!你说虽然我是妖族,但你了解我的心性,所以康长老让你给我取表字的时候,你说“除魔卫道,无愧于心”,你知道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你还要跟我回妖族见我父母,好筹备道侣大典,你都忘了?” “荒谬!表字该是父母师长所取,我与你毫无关系,康长老怎会让我为你取表字?且我虽对妖修并无芥蒂,但井水不犯河水,我也决计不会与妖修结为道侣。你莫要再胡言!赶紧离开雪庐,这不是你能踏入之地!” “陆镇!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是你亲口说你心悦我!是你说要与我结为道侣!你怎么能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会失忆?是不是受了重伤?” 陆显章脸上寒意不减,他确实受了伤,也确实丢失了一段记忆,这妖修竟然知道,可见他们之前确实认识。 但即便如此,陆显章也不相信他会喜欢上一个妖修,还要结为道侣。而且他之前问过宗主,在他丢失的记忆中是否有重要之事,宗主都说没有。若他真要与人结为道侣,这等重要之事,宗主又怎会不告诉他?再者他醒来有半个多月了,宗门之中也从来没有人跟他提起过他有一个妖修准道侣。 “你不要再胡言乱语,赶紧离开!” “我不走!我一定要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去找天一真尊,去找康长老,难道他们就都没有告诉过你,你曾经和黑龙族太子古渊在一起,还给他起了表字“道心”?” “你是黑龙族太子?” “没错!你连这也不记得了?你……” 古道心话还没说完,陆显章便渊尘出鞘,飞身向古道心刺了过去! 古道心一惊,张开双臂后退,退了数米之后抽出腰间墨笛将渊尘挡开。 “陆镇,你疯了!” 陆显章挽了个剑花微微收势,“黑龙族太子结婴之时生出了堕神龙角,虽然已经斩断,但既然能长出一次,就能长出第二次,一旦让他成为堕神,整个修真界必会生灵涂炭!各大仙门已经发出通缉令,见黑龙族太子,格杀勿论!” 古道心心口猛地疼了一下,“所以,你要杀我?” 陆显章看着古道心发红的眼,心里莫名软了些,但最后还是冷冷说道:“你之前能主动斩断龙角,说明你心存善念,我不欲杀你,但要废你修为,化掉你的元婴。没有修为,你自然不会再成为堕神,便不会威胁修真界,到时候我可以保你一命。” 古道心凄惨一笑,“化掉我的元婴?你居然说要化掉我的元婴?当初你以为我的金丹在锁仙阵中被化,你险些挑了六合仙宗,现在,你竟然说要亲手化掉我的元婴!陆显章!你怎么可以!” 陆显章心里一颤,“即便我从前确实认识你,但大义当前,为了整个人族,我不得不这么做!你放心,只要你没了修为,我定然会在众仙门中保你性命,日后你也可以居住在上清仙宗。” “哈哈哈哈!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么?” 古道心转身冲了出去,他不相信他的陆镇会这样对他!他要去问天一真尊,去问康长老,去问所有知情人,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陆镇不记得他了! 陆显章眉梢一跳,赶紧纵身一跃追了出去。古道心就这么出去,别人见了他一定会群起而攻之,将他置之死地,不会给他留生机! 古道心虽然没有戴面具,但是如今人族也已经知道当初的古渊就是黑龙族太子,所以他一出现,之前认识他的那些人都立刻认了出来。 众多上清仙宗弟子围攻古道心,还有许多长老也加入。 古道心的元婴修为已经巩固,对付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当他看到陆显章过来的时候,眼中闪过痛楚。 “古渊,不要再抵抗了!” 古道心看了一眼被陆显章提在手中的渊尘,凄惨一笑,“你想让我束手就擒?若是我不肯呢?你是不是就要取我性命?!来啊!” 古道心抡起破军,一招将周围一票人掀翻! 陆显章嘴唇抿紧,看着周围受伤的上清仙宗弟子和长老,还是对古道心出手了。 古道心却没有迎面而上,反身飞向真尊殿。 真尊殿的门紧闭着,古道心横向一挥破军,大门便砰地一声裂开。 天一真尊坐在高座之上,下座是康德礼。 陆显章紧随其后进来,混乱之中匆匆收势对天一真尊和康长老行礼。 两人回礼。 古道心冷笑,手腕一翻,破军直指天一真尊,“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只问你们,陆镇因何不记得我!到底发生了何事?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天一真尊冷哼一声,“哼!显章忘记你是应该的,你乃邪魔歪道。正邪不两立,你休想再蛊惑显章!” 陆显章也抬头看向天一真尊,“师尊,我之前真的与他……” “你之前当他是知己好友,只是识人不清罢了!” “知己好友?哈哈哈!”古道心冷笑,“会上床的知己好友吗?枉你们是名门正派!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第390章 你伤他了?! “古道心!”康长老呵住古道心,但也没有像天一真尊那般疾言厉色,看起来更多的是为难和无奈,“他已经忘了你,你又何苦再让他想起?再说你现在已经是人族公敌,就算你有元婴修为,也不可能抵得住整个人族的追杀,若是显章还与你站在一起,只会被你连累!你若是真心为他好,就自裁了吧?” 古道心往后退了两步,脆弱的神情一闪而逝,很快又被冷厉取代。 “他到底怎么失忆的?” “当初堕化妖兽围攻宗门,本来有护山大阵在,宗门内的大能修士也都在,还不足为惧。但是……人修内出现了叛徒。” “我知道人修里面出现了叛徒,就是人修里面的叛徒和妖修之中的反动势力相勾结,我父王说有一个超级仙宗已经被妖修掌控,里面做主的就是金丹大圆满的堕化妖兽,里面的人修也都听命于对方。所以妖界才会腹背受敌!难不成上清仙宗遇险,也是和他们有关?是不是六合仙宗?” 康长老摇头,“不是。当时袭击上清仙宗的妖兽并不算多,但是应对起来也有些麻烦,门中受伤的弟子也不少,直到显章回来后才减少了伤亡。这时候太上仙宗来了支援,楚河亲自带人过来,说是收到了求救信号,而当时他们又刚刚离开上清仙宗,还没有走多远,所以就立即赶回来。” 古道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楚河……不,怎么可能?他……” “就是太上仙宗。他们就是堕化妖兽的内应。我们都没有看出来,便对他们打开了山门,让他们进来。之后在交手到激烈的时候,太上仙宗的人突然对我们动手。我们完全没有防备,显章也被重伤。” 古道心难以置信,“就算没有防备,但显章可是元婴真君,楚清怀只是金丹中期!” “那是他的伪装,楚清怀,就是那只金丹大圆满的堕化妖兽。” “不可能!堕化妖兽金丹大圆满还不能化形,而且如果是寄生,我与他相识这么久也应该早就能看出来。他不可能是刚刚被寄生,刚被寄生也不会那么快被剥夺神志。” “他是半寄生半化形。之前你也说过,如果是寄生,修为增长会快很多。早在十多年前,楚清怀就已经被寄生,我们接触到的,一直都是早早便开了灵智的堕化妖兽。而楚清怀的师兄,估计就是因为撞破了他的这个秘密,才会惨遭毒手!可怜这么些年,楚琰一直对楚清怀照顾有加,即便立场对立,楚清怀也不该下此狠手,堕化妖兽就是堕化妖兽,他们永远没有心!显章就是被楚清怀从背后偷袭,受了重伤。当时的伤足以要他半条命,但他还是撑着,直到将所有的堕化妖兽赶出上清仙宗。等护山大阵重新立起来,显章就撑不住了。再醒过来之后,就失了部分记忆,而且恰好就是从当初龙太子到上清仙宗修习开始,到你们离开上清仙宗,准备……总之,这段记忆没有了,对显章来说也是好事,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当初……当初你们是好友,但如今……” “好友?哈哈!好友!”古道心踉跄后退两步,通红的眼中有泪滚动,他转身看着陆显章,“陆镇,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在骗你,半真半假的谎言听起来最真实,他们不说你我从来不认识,是因为这样的谎言太容易被拆穿,所以才说我们是好友,是兄弟!荒谬!兄弟是用来上床的吗?他们家的兄弟是用来上床的?” “住口!”陆显章握着渊尘的手收紧,“注意言辞!” 古道心垂眸,看了眼陆显章的手,皱着眉笑着,“你又要跟我动手?陆镇!当初你问我是怎么解决堕神之事,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如果告诉你,我用了六个月的时间,一点点斩断龙角,饱受剜心刻骨之痛,你一定会心疼。但你现在知道了,却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陆镇啊陆镇,你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相处的一切,你就不担心,你伤害的,是对你来说最重要之人?” 陆显章皱眉,“若真是重要之人,我又怎会忘记?会忘的,必然都是不重要的。” 古道心捂住胸口,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心上好像被尖利的东西扎了进去,越扎越深,还在心里翻转捣拄。 古道心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一弯腰,猛地吐出一口血。部分血喷到了渊尘上,陆显章突然觉得渊尘有些沉重。 “不重要的……不重要的……陆显章!好,你好!”古道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看向天一真尊和康长老,“陆镇的事暂且不说,但妖界之事你们不能不管!当初大战,我父王他们为你们扫平了多少障碍?如果没有正统妖族的帮助,你们如何能赢?而今妖界遭难,你们不能袖手旁观!” “哼!”天一真尊冷哼,“今日之祸,归根结底都是堕化妖兽策划,堕化妖兽也是妖族,这是你们妖族的事!我们没追究你们就算不错了,还妄想让人族帮忙!做梦!你们堕化妖兽害了多少人修!蛊惑了多少人修?一个太上仙宗已经毁在妖族手中,现在连我上清仙宗也想染指?休想!” 康长老道:“此事我们确实帮不上忙!太上仙宗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众怒,如今那些中小仙宗,联合着大仙宗,开始质疑超级仙宗,随时发难,我们确实没有办法分出更多的人手支援妖界。若是龙太子能束手就擒或者自我了断,或许人族这边的动荡能结束,到时候我们可以帮妖族一把。” 古道心握着破军的手愤怒地颤抖,“我活着的时候你们不肯帮助妖界,却让我相信如果我自裁在这,你们就会帮,当我是傻子吗?好个超级仙宗!好个人修正道!你们想要我的命,那就自己来拿啊!” 古道心挥动破军,一道镰刀形的黑色光芒劈砍出来,逼向天一真尊和康德礼。 这可是元婴真君的强势一招击,两人根本抵挡不住。 陆显章纵身而起,渊尘一扫,白色的剑芒与弯刀黑芒撞在一起,整个真尊殿就炸开了。 古道心本就被刺激出了内伤,又与陆显章这一硬碰硬,伤上加伤,五脏六武都被震得剧烈疼痛,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涌了上来,却又被他生生逼了回去。 陆显章手上一顿,立刻收了招式,下意识地就往古道心那边迈了一步,却又在看到天一真尊重伤,被康长老扶着的狼狈样子时停住了脚步,“你投降吧!你已受伤,不是我的对手。只要你自废修为,我必保你一命。” 古道心站得笔直,他身上有多处伤口,皆是被刚刚撞碎的剑芒所伤,鲜血顺着古道心握着破军的手不断滴落。 这些其实都只是皮外伤,算不得多严重,可是古道心却觉得,每一道伤口都钻心地疼,比当初他斩断龙角的时候还要疼! 从前的陆镇,他的陆镇,在有危险的时候,会手执渊尘,站在他身前,挡掉所有的伤害,都不让他动手。他被陆镇宠着、惯着、护着,差点忘了什么叫世道险恶、人心难测! 而现在,渊尘上沾着他的血! “陆显章,你是真想要我的命!可惜,我还不能给你!” 古道心掏出两张符,扔了出去。陆显章和天一真尊他们下意识地抵挡,一阵烟雾弥漫开来。待他们拨开烟雾,已经不见了古道心的身影。 陆显章低头看着还在震动的渊尘,眉头深深锁紧。 刚刚,在他对古道心出手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渊尘的抵抗。 渊尘不想伤古道心。 仙剑有灵,渊尘已经形成了剑灵,有一定的意识和记忆,如果它不愿意伤害古道心,那就是说,之前,他们的关系确实亲厚。如果只是一般朋友,或者如师尊和长老所言,是知己,可会到这种程度?他又是怎么跟一个妖修成为知己? 不多时,听闻龙族太子出现在上清仙宗的萧寂赶来,看到一片狼藉的真尊殿,冷冷看着陆显章,“你跟他动手了?你伤他了?” 正在指挥弟子收拾的陆显章无视萧寂,不知为何,他看萧寂总觉得有点不顺眼,现在更甚。 “我问你是不是伤他了!” 萧寂挡在陆显章面前,一贯冷淡的面容上满是怒气。 “龙太子可能会成为堕神,各大仙宗的首要任务就是抓到他,他不肯束手就擒,我只能出手。不过他也有元婴修为,应当伤得不重。”陆显章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像是在告诉自己一般——应当不重。 萧寂咬牙,召出长剑就向陆显章刺了过去。 陆显章避开,以剑鞘挡住萧寂的剑,冷冷道:“萧涵衍!” “你居然对他出手,还伤了他!你知不知道,仅仅是你对他出手这件事本身,对他而言就是莫大的伤害!他心上的伤会比身上的更重你知不知道!” 第391章 恨 面对萧寂难得一见的咄咄逼人,陆显章只是淡淡道:“即便我与他是好友,是知己,但他若成为堕神,整个人族都将不能幸免于难!我告诉他,只要他自废修为,我必保他一命,这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知己?亏你说的出口!你们上清仙宗……” “萧道友!”康长老及时喊住了萧寂,“这件事各个仙宗已经达成了共识,萧道友不要坏了约定!” 陆显章皱眉,“什么共识?” 萧寂咬牙,但最后还是收了剑,召出飞剑,离去之前,萧寂回头冷冷看了陆显章一眼,“你会后悔,追悔莫及。” 看着萧寂的身影消失在天边,陆显章攥紧了渊尘。 后面有人陆陆续续过来,问可知道龙族太子去了哪里。康长老想说妖界遭难,应该是回妖界了,但却被陆显章快一步说不知道。众人知道如今明渊真君已经失去了有关龙太子的记忆,肯定不会偏袒龙太子,便都相信了。 康长老几番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认了陆显章的说法。 天一真尊已经被弟子扶进去休息,陆显章拦住正要回去的康德礼。 “康长老,弟子有事请教。” 康德礼就料到陆显章会找自己,拉着陆显章到人少的地方说道:“显章,不管你现在问我什么,我都不能告诉你。” “我只是想知道我跟古渊真正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你不相信我们的话?” “在今天之前,弟子相信。” 康德礼转过头,连连叹息,“你都已经忘了,是什么关系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倘若我真的曾经许诺要与他结为道侣,又怎能因为失忆便言而无信?” “那你是想要将他寻回?是因为你要信守承诺,还是因为你心中有他?若只是为了信守承诺,以古道心的骄傲,他可会同意?” 陆显章脸色绷紧,“表字“道心”,是我取的?” 康德礼点头,“是,妖族没有表字,当初我让他取表字,他却说父母让他自己做主,我便让你为他取个表字。你说,古渊也有济世之心,所以给他取表字——除魔卫道,无愧于心。不过显章,这些都已经不重要。就像你自己说的,若他对于你而言是真正重要之人,你又怎么会正好忘记他?” “可是连无关紧要的事情我都记得,却偏偏忘记和他有关之事,这不才是真正奇怪之处?” “你都已经忘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而且你刚刚伤了他,看他的样子,已是打算与你割袍断义。显章,听我一句,不要再与他有任何关系,你是人人敬仰的明渊真君,是正道楷模,不该同他在一起。说不定这就是天意,古道心注定要站在人修的对立面,上天帮你斩断你们之间的联系,就是希望你们在对上的时候不要有所顾忌。” “不有所顾忌的人,只有我。他始终未对我下狠手。” 康德礼又叹息,“那是他命该如此,谁让他竟然觉醒了堕神之力?这世间就注定容不下他。” “可是他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世间之事。” “做没做过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只要想做,就有这个能力做。而且,一旦他真正成为堕神,那这世间,就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我们也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谁都没有错。” 康德礼拍了拍陆显章的肩膀,往天一真尊休息的房间的走去。 陆显章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硬,握着渊尘的手青筋绷起。他抬起步子要往雪庐走,却在落脚的时候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 俯身捡起来一看,是一面金色的袖珍小镜子,有灵力波动,是法宝。镜面被施法遮住,背面刻着三个字,应该是这法宝的名字——怀光镜。 从镜面上施的法术气息感知,是元婴修士,整个修真界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古道心是元婴修为。这应该是刚刚交手的时候从古道心身上掉下来的。 陆显章一挥手,镜面上的遮挡法术被抹掉。 明亮的镜面上,好似一副逼真无比的画,是他和古道心靠在一起。古道心歪头靠在他的肩上,笑容甜进了他的心里。而镜中的自己,表情柔和得他都不认识。 另外一边,古道心回了妖界,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仿佛是被战火洗礼过的妖界一片狼藉,断壁残垣,尸骸遍地,火光连片,连一处完好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墨凤岭更近一些,古道心先飞回了墨凤岭。 整个墨凤岭一片死气沉沉,鲜血汇聚成河,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脚下的黏腻,鲜血几乎没过了鞋底。 古道心找了一会,没有找到一个活口,还在堆积成山的尸体中找到了殷霆妹妹的尸身。当时古道心的脑海中就好像被雷劈了一下。他又翻找了一会,没找到凤王和凤后,便赶紧回了黑龙渊。 古道心飞到了黑龙宫上方,落在暗沉沉的宫殿顶上,看着化作一片焦土的黑龙渊,焦尸遍野,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直接跪了下去。 “父王!母后!” 古道心大喊一声,在空旷的黑龙渊中甚至听不到一点回声。 他踉跄着站起来,两步三倒,飞下去跌跌撞撞地在陈尸满地中寻找。 大多数尸体因为焚烧而面目全非,能辨别出来的在少数。在这少数的面孔之中,许多许多,都是古道心熟悉的人。有从前一起修炼果的同族众人,有比自己年幼的族中弟妹,有父王母后的得力下属,有他们黑龙渊忠心耿耿的护卫…… 每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古道心的心中就要扎一下,千疮百孔,却麻木不得。 在地宫入口,古道心见到跪在那里的殷霆。殷霆的怀中,抱着什么人。 古道心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在看到被殷霆抱在怀中的凤后的尸体时,眼里忍了许久的泪水流了下来。 在旁边,还有凤王的尸体,和他的父王母后。 四具尸体,只有凤后的尸体还是完好的,其他…… 古道心哽咽着,跪着,一步步移过去。他的嘴唇在打颤,牙齿也在打颤,他伸手去抱自己母后并不完整的尸体,第一下却没有抱起来,摔倒在残肢上,脸上沾半边血,脸边,正对着,是他父王死不瞑目的头颅。 古道心撑着身子跪起来,抱着龙后的半边身子,抬手颤抖着抚上那满是血污的脸,“母后……我回来了,渊儿回来了……母后……你睁开眼……看看渊儿……母后……” 古道心的声音很轻,他想将母后叫起来,却又好像担心吵醒母后,他模模糊糊觉得母后是睡着了,要是被自己吵醒,母后会睡不好。但是就算睡不好,母后也不会怪他。不管他闯了什么祸事,母后从来都不会怪他。 古道心一手搂着龙后,一手拉着龙王的手,“父王,母后,父王……母后……啊……啊啊……啊!!!” 古道心仰头闭上眼睛,两行血泪从眼角流下。 殷霆转头,看着古道心,眼中竟有恨意,“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他放下凤后的尸体,一拳打在古道心脸上,这一拳没有用任何灵力,却用上了全部的力道,硬生生将古道心的嘴角打出了血,“如果不是你斩断龙角,他们不会死!都不会死!你本来有能力保护用他们!你能保护他们!” 古道心咽下嘴里的血水,轻轻放下龙后的尸体。 刚刚放下,殷霆的又过来一拳,将古道心打得偏向另外一边。 殷霆还气不过,抽出佩剑,一剑刺向古道心。而这一剑,灌上了他所有的灵力。 古道心不躲不闪,就让这一剑刺中了腹部。 殷霆咬着牙抽出剑,古道心嘴角淌血,却还是面无死灰,甚至都没有用手去捂一捂伤口。 殷霆扔了佩剑,双手揪着古道心的衣领,“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吗?就算你搭上这条命,他们也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你还护着人族,你看看这些尸体,这些叛军中,除了堕化妖兽,还有多少人修!这就是你斩断龙角也要维护的人!你护着他们,他们却来杀了我们的父王母后!” 殷霆坐在地上,捂着脸,泣不成声! 从他回来妖界,看到这一片景象之后,他一直没有哭,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在凶狠过后,抱着双腿,哭得像个孩子! 古道心嘴唇颤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血泪无声而下,模糊了面庞。 “啊!!!” 古道心大吼一声,化身巨龙,冲向天际! 巨大的黑色龙身蜿蜒而上,哀痛绝望而愤怒的龙吟响彻天地! 妖界的结界已经不复存在,这一声龙吟从妖界传到了人界,听到的人修大都生出毛骨悚然之感,修为不足金丹的甚至感受到了一阵阵恐惧,哆哆嗦嗦得站都站不稳。 正在雪庐中看着怀光镜的陆显章猛地站起来,冲出房间,看着外面突然暗沉下来的天空,握紧了怀光镜,任凭那锋利的边缘在手心留下血痕。左手捂上胸口,强烈的痛感让他脸色发白。 康长老也走出来,看着外面的天色,忧心忡忡,“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吗?我们那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392章 伪君子 萧寂赶到妖界的时候,正好下起了倾盆大雨。 地上本就血流成河,这雨一下,整个妖界都几乎泡在血水之中,刺鼻的血腥味儿直冲脑门。 萧寂抬头,看到远处的空中盘旋着一条巨龙,想到刚刚那一声龙吟,赶忙御驶飞剑飞了过去。 一路过来,萧寂没有看到一个活口,心中震撼,也越来越担忧。妖界遭到如此灭顶之灾,人族不但没有伸出援手,甚至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也推了一把,之后更是想对古渊赶尽杀绝,只怕…… 黑龙周身被紫色雷电缠绕,萧寂靠近不得,而且看黑龙双目黑沉如墨,不见一点白,明显已经失去理智,萧寂只得先落下来。 刚一落下来,萧寂顿时感受到一阵强烈地杀气,身子向后一仰,避开从侧面刺过来的一剑。 殷霆一身狼狈,但萧寂还是认出了他。 “住手!我不是敌人!” 殷霆咬牙,“所有人修,都是敌人!” 萧寂闪躲着殷霆的攻击,也看出殷霆状态不好,所以并没有回击。 “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现在需要帮手!古渊的情况不好!这样下去你们还没报仇他就先死在自己手里了!” 说到古道心,殷霆才终于停下手。 古渊失去理智化成原形,灵力爆散招来雷雨,若是不加以阻止,他确实会耗光自己的灵力,最后力竭而死。 殷霆化成原形墨凤,飞上天空,企图阻止古道心。但他本就五内郁结,有内伤在身,再加上修为本就不如古道心,周旋一番之后不但没能阻止古道心,还被古道心所伤。 “困龙锁!黑龙渊地宫中有困龙锁!” 现在也就只有困龙锁还能困住古道心。 殷霆在上面继续跟古道心周旋,分散他的精力,让他的灵气溃散得不要那么快,同时指点萧寂地宫怎么走,助他拿到困龙锁。 在废墟一般的地宫中找到困龙锁,萧寂乘飞剑上去,将最粗长的一条困龙锁扔给殷霆,自己拿着另外四条。 殷霆用那条困龙锁锁住了黑龙的脖子,而萧寂就用另外四条锁住四足。 黑龙惨叫一声,跌了下去。 若不是原本就受了伤,心神重创,再加上刚刚那么些时间已经溃散了不少灵力,古道心化身的黑龙已经很虚弱,断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套上困龙锁。 不过就算这样,殷霆和萧寂也都受伤不轻。 巨大的黑龙摔在地上,整个黑龙渊都像地震似的颤了一颤。 片刻后,黑龙变回了人形,但古道心却还没有清醒过来。 萧寂抱起古道心,“此地不宜久留,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引得其他仙门修士过来,你们可有地方藏身?” 殷霆冷着脸,“跟我来。” 殷霆带着萧寂来到了龙族秘境,之前他看黑龙王怎么打开秘境过。 秘境是龙族最隐秘的所在,整个黑龙渊都快化作焦土,这里却没有人发现。 “这个秘境需要人从外面关上,关上之后入口就会消失,只要你不说,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你信我?” “我们还有第二条路?” 萧寂将古道心交给殷霆,“我不会让他们找到这里。你们好好躲在里面,他……照顾好他!” 殷霆什么都没说,打开秘境之后就转身走了进去。 萧寂在后面目送,直到看不见殷霆的身影,才从外面关上了秘境。果然,在锁上了之后,整个秘境就消失了。 萧寂深吸一口气,开始抹除掉古道心和殷霆以及自己的所有痕迹,之后立刻离开了妖界。 在萧寂离开后没有多久,大批人修便到了。 看到妖界的情形,所有人修也都大吃一惊。 他们知道妖界遭到袭击,在堕化妖修攻击上清仙宗那天就知道,但是他们并没有派人支援。一方面是因为当时他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太上仙宗的背叛让他们受到了重创。 另一方面……有些人甚至想着要是能让妖族和堕化妖兽相互消耗也好,就算有人修参与其中,那也是人修中的叛徒,死了更好。最好两边都灭绝了,他们就再没有后顾之忧。 陆显章看着脚下这片焦土,心中震颤。 他重伤醒过来后大战已经告一段落,楚河等堕化妖兽和叛变的人修暂时退回了太上仙宗。之后第二天,古道心就来了。古道心希望他们过去支援的时候,他想过去,唇亡齿寒,他们面对共同的敌人,理应相互帮忙。就像当年那场大战一样,是人族主动向妖族求助,希望能共同对敌,现在妖族有难,他们本不该袖手旁观。 他还记得战时的情形,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感觉堕化妖兽这边应该还留了后手。现在看出来,他们的“后手”就是一边牵制住人族,一边攻打妖界。 人族这边的战事原本并不激烈,如果不是太上仙宗突然反水,他们很容易就能赢。所以堕化妖兽的主要战力在妖界。 他向师尊请求来妖界,师尊不同意,还是后来有人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说妖界有异动,结界似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各大门派集结来妖界,他才得以过来。他想赶在所有人之前先一步到,若是古道心在,就先将古道心藏起来。 然而到了这里,看到昔日赫赫威名的妖界变成这副模样,他莫名心慌,突然明白了听到的那声龙吟中为何饱含了无限痛苦。 他到底在哪? 仙门众人还是四处搜获,看看还有没有活口。若是有的话还能带回去。 妖族如今的境况,只要古渊不成为堕神,那就再无威胁到人族的可能。留下一些活口也无妨,还能彰显他们的仁义。 然而搜遍了整个妖界,都没有找到一个活口,甚至因为被火烧过的缘故,就是还算完整的尸身都没有找到多少。 众人在黑龙宫找到了龙王、龙后和凤王凤后,陆显章看着四具尸体的惨状,闭上了眼睛。 田英纵用力将剑插在地上,“可恶!没有找到古渊和殷霆,一定是被他们跑了!我们不如将黑龙王和墨凤王他们的尸体带回去,挂起来暴晒,等古渊他们自投罗网!除非他们已经丧心病狂到能看着自己父母的尸体被晒成干,不然他们一定会出现!” 咻的一声,渊尘出鞘,横在田英纵的脖子上,陆显章冷冷看着田英纵,目光如刀,“有胆再说一次!” 田英纵吓得手脚瞬间冰凉,他感觉到陆显章绝对不只是比划一下,自己脖子上已经传来刺痛感,有血流下来。 边上混元仙宗的弟子们纷纷举剑,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甚至没有一个敢明着拿剑指着陆显章。 “显章,你这是要做什么?” 天一真尊呵斥陆显章,让他放手,陆显章却是无动于衷。 陆显章冷声道:“想出这等卑鄙的方法,才是真正丧心病狂,枉为正道修士!魔修都比他有人性!”说完,渊尘剑又陷入一分,田英纵疼得吱哇乱叫。 堂堂修士,不过是这点皮外伤而已,就叫得比杀猪的还惨,实在丢人,就连他门中的弟子都不忍看,此刻都为自己是混元仙宗的弟子而脸红。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宗主? “即便田宗主的提议有失偏颇,你也不能这般威胁同道!上清仙宗的规矩都忘了吗?” 靖寒真尊冷笑,“天一真尊这话恕本尊不敢苟同!说错话做错事,理应受到惩罚,这不是最基本的道理?堕化妖兽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你就喊打喊杀,这也就罢了,却还要算在整个妖族头上,田英纵提出这种猪狗不如的建议,明渊真君不过是做了真正的正道人士应该做的事,说了该说的话,你就要苛责,什么时候这是非对错的判定,也开始对人不对事了?还是你上清仙宗的规矩,就是人修做错了什么都可以原谅,妖修就算没做错事,但只要错事跟他们沾一点点边儿,就活该死全家,甚至家人的尸体都要被折磨侮辱?天一,以前我还觉得你只是古板而已,现在看来,你是心性就有问题啊?你那颗心是不是外红内黑?” 靖寒真尊这张嘴,有的时候真是比法术还要厉害,能够伤人于无形。 天一真尊被这么怼了一番,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一口淤血堵在胸膛,脸色乍红乍白,瞧着很是难看。 陆显章看到天一真尊这般,也不好受,也想过去看看,但是一想到刚刚天一真尊和靖寒真尊的话,他就硬是刹住了步子。他尊敬的师尊,不该说出那样的话。到底是师尊变了,还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师尊?现在的陆显章竟然开始有些怀疑。 田英纵就这么被当着面骂了两次,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能说。而除了天一真尊之外,竟然也没有人开口为他说一句话。是不想得罪明渊真君,还是真听不惯他的话,田英纵心知肚明。这些伪君子,都跟自己的想法一样,却只有他一个人敢出说来罢了! 第393章 你觉得他好不好? “逝者为大,”方志远道,“即便古道心有可能成为堕神,但当初是他和殷霆帮助各门各派拔除的虫卵,你们要是连这都怀疑他们是另有目的,那就想想那些被孵化之人的下场。冲着这点,我们也不能拿人家父母的尸体做文章,这枉为人。” 一个“枉为正道修士”,一个“猪狗不如”,现在还来了一个“枉为人”,田英纵猛地吐出一口血,硬生生那自己给憋成了内伤。 陆显章收了渊尘,也没有再给田英纵一个眼神。周围的人都自动往后退了一点点,现在明渊真君周身都仿佛缠绕着冷气。那些大中门派也没人敢上前跟陆显章说话,只是集中在其他两个超级仙宗的周围。 从前还觉得六合仙宗的人太霸道嚣张,无极仙宗的人太冷淡自我,上清仙宗的人太漠然古板,现在跟明渊真君比起来,只觉得这三种性格也都是可爱的。 “既然没什么发现,那我们不如先撤离,反正在这里也是耗费时间,不如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我看就那古道心也必然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康长老从前总是吹胡子瞪眼说学生不好好修习,现在却佛性了许多,总是好言好语的,成了专业劝架的。 有了康长老的话,天一也算找到了个台阶下,一甩袖子,召出飞剑就往外飞了出去。 康长老走过来拍拍陆显章的肩膀,“你师尊有的时候说话是欠妥,但他也是为了整个人族着想,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若是连你都不理解他,他心里得有多苦?” “师尊的不容易我自然知晓,但不管有多苦,做人也不能失了底线和原则。” 陆显章依旧绷着脸,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是真愤怒到了一定程度。 康德礼知道这时候劝也没什么用,陆显章也听不进去,就决定等回去之后再好好说,他也确实要劝劝宗主,现在宗主的性子比之前还要偏激也是事实。 众人走得差不多了,萧寂才到。 靖寒真尊看了自己徒弟一眼,“哪去了?” 萧寂抱剑行礼,“半路上有事耽搁,请师尊责罚。” 靖寒真尊没说话,微微眯着眼睛看了萧寂好一会,最后一转身,“为师先带其他人回去,你晚来,就再在四处好好看看,若是没有收获再回去。” 萧寂头垂得更低,“是……谢师尊。” 边上有无极仙宗其他的弟子不明白他们的萧师兄是在谢什么,但也没问,问了以萧师兄的性格也不一定会搭理他们,便都跟着靖寒真尊走了。 陆显章走过来,看周围没有人,才低声说道:“你是不是早就来过?是不是见过他?” 萧寂看着陆显章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冰冷,“我是不是见过他,跟明渊真君有何关系?明渊真君是怀疑我将他藏了起来吗?那要不要严刑逼供一番?” 陆显章皱眉,“你不必如此,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萧寂斜抬起手指着地面,冷声道:“他出生并且长大的地方化为一片焦土,他全部的族人无一生还,他父王母后的尸体就在这里,你说他好不好?” 陆显章握着渊尘的手微微颤抖。 “你曾信誓旦旦地说,他是你最爱之人,你会永远爱他、护他,可是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不记得他,甚至拿着渊尘要伤他!父母惨死,宗族被灭,连心爱之人都对自己刀剑相向,你觉得他好不好?!” 萧寂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心快疼死了! 他用困龙锁束缚住古道心的时候,看到那些闪着黑光的尖刺扎进伤口,扎进那些之前就存在的才好没多久的伤口。那些刺就好像也扎进了他的心一样。他还看到那头明明应该看起来凶狠无比的黑色巨龙,却流下了血泪,那狰狞的面庞上尽是绝望和痛苦! 那时候,他就有预感,他熟悉的古道心,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当初会退出,是因为我相信你能护住他,我相信你对他的感情。但我没想到这会成为我毕生最后悔的事!” 被萧寂数落了这么久,陆显章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萧寂眼神看向远处,“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他,在哪里!” “你若真是威风,就杀了我,就算你杀了我,你也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哪。”萧寂第一次冷笑,“你已经是明渊真君,修真界第一人,就没有必要再抓他邀功了吧?谁还能给你功?” “我不是要抓他,我……”陆显章顿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这么样了。” 萧寂抬眸,“他怎么样,与你有何关系?你不是坚定你们之间只是朋友之谊,不是还要为了人族大义而毁掉他的修为?他现在是真的除了修为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是还打算这么做,那还不如杀了他给他来个痛快。” “我不会再伤他,也不会要废他的修为,我要见他。” 萧寂看着陆显章没说话。 陆显章从怀里掏出怀光镜,伸手一挥,镜面上的书法遮挡消失,萧寂看到镜中的两人,心里却连酸都没来得及酸一下,只是想着,要是能再让古道心露出这样的笑容,那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你从哪里得来的?” “交手的时候,他掉在上清仙宗。” “所以,凭这个,你愿意相信?那你相信的到底是证据,还是你们之间的感情?你要见他,又是因为什么?要对他负责吗?” 康长老也问过他乡试的话,当时他还没想好答案,但是现在,他想他已经有了答案,“我心里一直有种感觉,好像缺了什么,但是在见到他之后,这种缺憾被填满。我不保证,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他,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他很重要。” 陆显章有自己的判断,师尊和康长老的反应,古渊的话,这个怀光镜,还有萧寂的话,和他自己的感觉,这种种拼在一起,他确定,之前古渊的话是真的,他们之前真的在一起,他甚至已经许下诺言,要与古渊结为道侣。 但是现在他忘记了从前的事,尽管他能察觉到,自己见到古渊的第一眼就对他有好感,却也不能保证,他会像以前爱得那样深。可不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古道心。他自己在外面太危险,一旦被其他仙门的人抓到后果不堪设想。 刚刚田英纵那么提议的时候,反对的竟然只有他,还有六合仙宗和无极仙宗,其他仙门竟然都没有说话,他的师尊更是有赞同之意。如今的仙门,有许多已经从里子腐朽。 古道心还有伤在身,一个人太过危险。 然而萧寂对陆显章的话并不买账,“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你想见他,就自己找吧。” 说完萧寂就去别的地方看了。 之前已经被仙门众家翻过一遍的妖界实在没什么好翻的,但萧寂还是没有放弃,他要自己找过一遍,确定是真的没有活口了才能算。 陆显章忍着,没有对萧寂动手,转身去找。 其他仙门的弟子都已经陆续撤离干净,整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妖界就只剩下陆显章和萧寂两人。 找了一个月,萧寂是真的将整个妖界翻遍,都没有找到一个活的,他也死心了,看了一眼还在找的陆显章,召出飞剑离开了妖界。 陆显章一直没有找到古道心的踪迹,但是他有直觉,古道心不会离这里太远,一定就在妖界,或者妖界附近。他找的比萧寂还要仔细,准备等找完了妖界之后就去附近看看。 一个月来,上清仙宗已经多次送信过来,让他回去,但陆显章一直没有回信,更没有回去的打算。他到现在都不能接受当时师尊要为田英纵开脱,甚至有要同意的意思。 这天,陆显章走到一处空地。 这里的空地与别处稍微有些不同,虽然堆积的尸体不少,但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却不是很明显。不过因为之前有尸体压着,所以如果不是将尸体一具一具搬开,就根本不可能看出来。即便搬开也不太显,不细心的话自然注意不到。 这里明面看着,除了尸体之外并没有其他东西,但陆显章却察觉到了术法的气息,而且是萧涵衍的术法气息。 萧涵衍比他后到,而且这一个月,他基本都是和萧涵衍在一起,他确认萧涵衍没有用过术法,所以这里既然残留了一丁点萧涵衍的术法气息,必定是在之前就留下的,而且时间不会很长。 陆显章推断,萧涵衍就是在他们到妖界前不久来过这里,后来在他们快要来的时候才离开,去外面绕了一圈才过来,所以才会晚到那么多。而且萧涵衍虽然一直在翻找,表情却不是很担心。 陆显章看得出萧涵衍心仪古渊,既然萧涵衍不那么担心,就说明古渊暂时是安全的,那么之前就一定是萧涵衍将古渊藏了起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仙门众家才找过妖界,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再回来,所以古渊极有可能就在这里。 第394章 还好,他忘了他 陆显章召出渊尘,打了数道剑光出去,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其他剑光都顺利打了出去,只有一道剑光,在半空中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而消散了。 能消散他的剑光,绝对不是普通的阵法或者结界。而且还在无形之中,瞒过了所有人都没有被发现。 陆显章有些紧张,又试着打了几道剑光出去,最终确定了位置。 收起渊尘,陆显章双手画圆,凝聚出蓝色的光芒在双掌之间,向那一点推了过去。 嘭地一声,仿佛有一阵气浪反弹回来,陆显章点足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身避开气浪才重新落地。 元婴真君一招,那一点仅仅显出了一片好像被摩擦过得朦胧的白色,还不过指甲片大,也看不出是什么。 陆显章几乎断定,这一定就是古渊藏身的关键,想来估计是秘境之类的地方,这里可能就是一个秘境入口。 也只有这样的所在,才能让萧涵衍放心。 之后陆显章又试过了很多方法,却都不能找到任何关窍。 但是他也没有就此回去,而是直接守在这里,每日就在这一片焦土上打坐,每天都尝试几次。 他想,即便自己打不开,但总有一天,古渊要从里面出来,他想古渊出来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自己。退一万步说,古渊一直不出来,但等他的修为能突破化神,总能打开这里。而到时候,他也将有更加强大的实力护着古渊,即便是众仙门联手,也不能奈他如何。 一晃三年。 上清仙宗的弟子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是劝陆显章回去的,但陆显章都不为所动。其中有一次,天一真尊让人传话,骗陆显章说他病重,陆显章回去了,但在知道是骗局之后,他闯过了天一真尊为了留下他而特意摆下的阵法,远走之后传音道:“再有下次,他就要脱离上清仙宗。” 陆显章已经深刻认识到,现在的师尊,不再是他从前敬重的师尊,他也不想再留在这样的地方。 对于可能会失去陆显章坐镇的上清仙宗,就等于将失去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其他仙宗对待上清仙宗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 而这些,陆显章通通不在乎。 三年未见,他对古渊的喜欢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深,思念之情日益加重,只能靠看着怀光镜中那人的笑颜稍稍宽慰。 他甚至有些嫉妒怀光镜中的自己,肩膀可以被古渊靠着,可以让古渊露出那样灿烂的笑容。 现在的自己,一定不是古渊喜欢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时间太长,思念太重,现在每每想到自己从前跟古渊是一对,是即将结为道侣的爱人,他心里的感受就很复杂,既高兴,又不高兴。 过去的自己,现在的自己,都是自己,这是他高兴的。 不高兴的,是他没有关于他们之间此昂出的一点记忆,他就好像一个外人一般,甚至都没有资格去旁观两人的过往。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把曾经跟古渊在一起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明明白白地区分开。他想着,古渊真正喜欢的,是从前的自己,现在的他伤害过古渊,还用渊尘指着古渊,如果古渊不再接受他了,他该怎么办? 陆显章握紧怀光镜,放弃不可能,即便用上全部余生,他也要让古渊重新喜欢上自己! 秘境之中,三年已过,古道心已经化成了人形,但是身上的困龙锁却没有摘下来。 古道心在寒潭中打坐,过了好一会,殷霆回来,带回了一只野鸡和两条鱼,还有一些野果。 弄好了所有的东西,殷霆喊了一声。 古道心睁开眼,站起身,飞身到岸上,走到殷霆身边。困龙锁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古道心每动一下,那些扎进颈部和四肢的尖刺就会活动一分,伤上加伤。这三年,古道心的伤就从来没有好利索过。 殷霆看着不忍,“我帮你拿下来吧!”这句话,他说了将近两年。而每一次得到的回应都是一样的。 古道心摇头,“不用。” 殷霆坐下来,将一条烤好的鱼递给古道心。 “今日感觉如何?” “墨笛与我的神魂更加切合,”古道心漆黑的眼瞳看着天空,“不会太久了。” “你真的要……” “你我都知道,我没有选择,仅凭我们现在的力量,无法报仇。” “可是你……” “墨笛是用堕神龙角炼制,炼制过程中本身就去掉了部分戾气,而且我使用墨笛,即便是与墨笛完全契合,到底也比不上堕神龙角就长在身上,最多也只是能发挥出堕神五分之一的实力,就能保留住神志,不会被完全夺去意识。所受影响也还在能把控的范围之内。” “既然可把控,那你就把困龙锁解开!” 殷霆低吼一声,他觉得这困龙锁折磨的不仅仅是古道心的身体,还有他的心。三年,他亲眼看着这三年古道心在困龙锁下受的罪!当初古道心结婴的时候,这困龙锁困了他八年,而今又是三年。就算现在将困龙锁解开,古道心身上的伤也永远不会消下去了。 “不能解开,我虽然觉得可把控,但是也不排除可能会出现意外,如果真的出现意外,我完全失去理智,没有困龙锁,谁也制不住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现在只有你知道如何使用困龙锁,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该知道要怎么做。” 殷霆没说话,他觉得不会有那一天,只要受伤的不是古道心,就算到时候古道心屠了人族,他都不会阻止。 但古道心坚持,从决定修炼墨笛,与墨笛完全契合唤醒堕神之力的那天开始,古道心就做好了一辈子戴着困龙锁的打算。 由堕神龙角炼制的墨笛绝对算得上神器,要想将神器炼化成本命法宝,与神魂完全契合,很难,非常难,因为这世间所有的神器存在的方式都是古籍上的图案或者文字,现存神器一件都没有。但是根据古籍资料推断,消化一件神器,少说也要十几年的时间,二十来年都是正常。 但是墨笛不一样,墨笛是堕神龙角,本就是古道心的一部分,所以炼化起来格外容易。 一个月后,古道心终于让自己的神魂与墨笛契合,并且对墨笛的操控已经完全运用自如。 “是时候离开了。” 河底的传送阵还在,进秘境之前他们又跟萧寂要了许多的灵石,而且古道心有空的时候还会过来稍微修补一下,修补几次,传送阵残缺的地方被古道心给填上了,所需要的灵石更少,而且稳定性也更高。说白了,就是使用传送阵的时候会舒服一些。 古道心正要下河,殷霆喊住了他,“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古道心转身,“什么问题。” “你可恨陆显章?他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来妖界找你,甚至还忘了你,对你出手,要废你修为。这次出去之后就是上清仙宗,你可会去找他?” 问完这些。殷霆其实比古道心还要迷茫,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话。 或许,他只是想替自己问问,想知道古道心是不是还没有放下陆显章。而他也说不清,自己想要听到的是怎样的答案。 这三年,他看着古道心从最初的痛不欲生,到后来的渐渐平静,一身的正气被一身堕神之气取代,再不见当初的意气风发、光明磊落,任谁看了,都得觉得他一身邪气绝非善类。 这幅样子,若是让陆显章见了,说不定又要拔剑相向。 这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样子,他是想古道心强大起来,但如果强大的结果就是这般生死不辨地活着,殷霆也不知道他还该不该继续自己原本的坚持。 但就像古道心说的,其实他们没有别的路可走。族仇家恨,哪一样,都能让他们和整个人修势不两立。而为了报仇,这是他们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之前恨过,但是现在,”古道心摇头,“他忘了我,所以他才会对我挥剑,才会在我和人族大义之间选择后者,实际上他能说出愿意保我一命的话已经不容易。我自己心里知道,如果他还记得我,必然不会如此。说到底他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忘了我而已。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是明渊真君。” “可是你就不怪他忘了你?” “这种事,谁能控制得了?他也不是有意的。”古道心看着殷霆,“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说气话?” 殷霆摇头,“没有。” “是没有,而且现在的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冷静。你当初说的对,人族和妖族本就不同,在一起就是个错误。特别是我。就算再少,我也觉醒了堕神之力,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是整个人族的敌人,他跟我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现在这样,正好。” 之前古道心还为陆镇忘记了他而痛不欲生,现在他却觉得,还好,他忘了他。 第395章 最大的错处 古道心调整好了自身,跟殷霆一起潜入水下传送阵。 直到传送阵启动的时候,古道心也不知道,在秘境的入口处,有个人,守了三年还未曾离开。 进入上清仙宗,古道心的一身邪气惊动了护山大阵。 大阵预警,上清仙宗的众多修士都往邪气中心赶了过来。古道心和殷霆也没在原地等着,飞身到了玄武台。 古道心不愿意留在后山,那里,是他心中为数不多的一块净土。他不愿意在那里交手,毁了那一处美好宁静。 天一真尊带领众弟子包围两人。 “古道心!你果然还没死!” 古道心冷笑,“你都还活着,我怎么会死?再怎么说你也是陆显章的师傅,看在我和他一场交情的份上,怎么也得先给你送终!” “古道心!你不要再作恶了!”康德礼愤怒道,“你这样下去,只会让显章更加为难。” “康长老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殷霆冷冷一笑,“什么叫“再作恶”?请问古渊之前做了什么恶了?是杀人放火,还是奸淫掳掠?” 康德礼语塞,确实,细算起来,古道心真的没有做什么恶事。 天一真尊哼了一声,“以前没做,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做。而且古道心生出了堕神龙角,有望成为堕神涂炭生灵,便是他最大的错处!只有古道心身死,修真界才能安然无虞!” 古道心仰头大笑,“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只是因为我有能力做坏事,你们就要喊打喊杀,那我今天要是说你日后有可能叛出正道成为为祸苍生的大魔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将你们杀个干净啊!” 众人闻言,立刻都后退了一步。他们感觉古道心不像是在说笑,而且就那一身邪气冲天,周身灵力的漩涡几乎凝实,要想将他们全杀了,还真不是不可能。 之前古道心就已经是元婴修为,三年过去,他的修为似乎更加精进了,只是看不出到底是元婴中期还是后期。 天一真尊就算嘴上不饶人,却也知道他们的实力不能跟古道心硬碰硬,别说旁边还有一个金丹大圆满的殷霆。 三年前的殷霆刚刚金丹后期,不过三年,不但稳固了修为还到了金丹大圆满,这一定是古道心的手笔。由此可见,古道心的修为至少是元婴中期。 天一真尊一边让康德礼跟古道心说话分散古道心的注意力,一边偷偷让人去给陆显章送信。就算陆显章还牵挂着古道心,但至少不会眼看着古道心灭了上清仙宗吧? 古道心看到了天一真尊的小动作,但是没有阻止,只是奇怪陆显章居然不在上清仙宗。莫非是楚河那边又在作妖?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是更习惯在雪庐闭关修炼,不让任何人打扰,自己也不出来。 “你们不必如此紧张,至少今日我们的目标不是你们上清仙宗。当然,你们要是标榜除魔卫道,也可以拦着我们试试,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古道心往前走了一步,众人就后腿一步,看他握着墨笛的手抬起来一分,就要后退三步。 现在谁都知道,当年斩下来的堕神龙角被练成了墨笛,成了龙太子的法宝。那可是堕神龙角!他们确实好奇这东西的威力,但一点也不愿意拿自己来试验。 而且在围攻古道心的上清仙宗弟子中,有好些内门弟子都是当年跟古道心一起上康德礼的礼教课的,还曾看着古道心为了他们的陆师兄而怒怼六合仙宗的方志遥,他们想说却碍于礼教而不能说的话,都是古道心说的。这个人用最直接的方式护着他们的陆师兄,还曾经在一起下山历练的时候,保护了他们不少人。 那些小辈弟子也想着古道心之前给他们讲道,还有教他们术法的时候,虽然说话偶尔夹枪带棒,却也是认认真真教导他们,从来不对付,姿势错了手把手指导也有。带他们下山历练,不顾自己安危也要保护他们。 于是不管是老一辈内门弟子,还是小辈弟子,在围攻古道心的时候本就不那么走心,其他弟子又很是害怕,所以最后就都眼睁睁看着古道心和殷霆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上清仙宗。 天一真尊气得脸上通红,恨不得追出去一剑刺向古道心的后心。最后被康德礼拦下。 “咱们都不是古道心的对手,还是等显章回来再说吧!” “等他回来又怎么样?他在妖界三年不就是在等古道心!还能指望他对古道心出手吗?当年失忆之后第一次见古道心他都不能全力以赴,更不要说现在!我真是想不明白,那个古道心究竟有什么好!能值得显章为他这么神魂颠倒!” 旁边有小辈弟子嘀咕,一个人,自然只有最喜欢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好,不喜欢他的人,又怎么可能看到他的好?不然也不会不喜欢了。 天一真尊模模糊糊听到絮叨声,猛地转头看过去。众弟子立刻装模作样,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三三两两地谈论着今天的天气不错。 陆显章还守在妖界,收到仙门传信的时候,他以为又像之前一样,是叫他回去,结果一看,竟是古道心和殷霆现身在上清仙宗。 他第一反应是这消息是假的,但是他又想到几天之前,他确实感觉到这附近有一阵术法波动,但是因为波动太过短暂薄弱,所以不好判断是什么。 联系着今天就收到仙宗的消息,说不定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那就不妨回去看上一看,反正如果是假的,他再回来就好,而今以他的修为,仙宗已经不了能强行留住他。往后他也不会再信仙宗传来的消息就是。 陆显章回了上清仙宗,看仙宗一切如常,还以为自己又被骗了,但有几个之前跟古道心交情还不错的内门弟子告诉他,之前古道心确实来了上清仙宗,跟殷霆一起,一身的邪气,连宗主都出来了。 只不过也不知道他们来上清仙宗到底所谓何事,因为他们什么都没做,进来在玄武台溜了一圈就出去了。什么都没拿,也没有伤人。所以他们也很奇怪。 陆显章皱眉,“什么都没做?” “是啊,就是过来晃了一圈。宗主本来还担心他们是要攻打上清仙宗,所以一直在跟龙太子说话想要拖延时间,只是控制不住言语上挑衅。可是龙太子却说他们今日的目的不是上清仙宗,之后就走了。我们还都纳闷,既然不是要跟上清仙宗过不去,那他们过来是来干什么的?总不会是来观光的吧?” 另外一个内门弟子也跟着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事,不过我还没有告诉宗主,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何事?” 那弟子想着明渊真君虽然失忆,但却还是很照顾古道心的,便说了。 “其实在赶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古道心和殷霆是从后山方向过来到玄武台这边的,但是宗主和康长老都以为他们是破坏了结界进来的。我、我也没说,一开始也是觉得不太重要,而且……” 陆显章拍了下那弟子的肩膀,“你做得很好,这件事以后也不必告诉他们。” “是。” 两个弟子抱拳行礼,如今在他们的心中,陆显章的声望早就已经超过了宗主和一众长老。明渊真君的话,他们言听计从。 让两个弟子离开,陆显章便直接去了后山。 已经过去了好些天,后山就算有法术残留也估计早就散了,但陆显章还是一点点去探。他不知道古道心去了哪里,已经派弟子出去打探,那现在他至少要知道,古道心为何会出现在上清仙宗。 既然他们的目标不是上清仙宗,那么听起来这里更像个过路点。什么情况,才会让上清仙宗成为过路点?陆显章想了很多,最后只想到一种可能——传送阵! 上清仙宗禁室中有能通往妖族的传送阵,那说不准妖族也有能通往上清仙宗的传送阵,这是古道心出现在上清仙宗却什么都不做便离开的唯一解释。 找了两天,陆显章总算发现了瀑布后面的山洞,还有那画在地上的阵法,果然是个传送阵,不过是单向的。 陆显章突然想起,他失忆之后第一次见古道心,就是在雪庐之中。上清仙宗有护山大阵,外来者没有通行玉牌根本不可能进来,就算修为高深破了阵法,那也应该会惊动他们。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雪庐。可见那一次,古道心就是从这个传送阵出来的。 只可惜这个传送阵是单向,不然他就能知道另外一边是什么地方。 找到了传送阵,陆显章悄无声息地给这四周做了加持,让本就隐秘地传送阵更加不容易被发现。 之后便准备离开上清仙宗,出去找古道心。只是在他刚走到山门口的时候,天一真尊便赶了过来。 “你三年没有回来仙宗,如今刚一回来,连师尊都没有见就要离开,你眼中可还有仙宗?可还有我这个师尊?” 第396章 能奈我何! 陆显章面无表情地行了一礼,“弟子还有要事在身,师尊若无事弟子就先下山了。” “你什么要事?不就是去找古道心?显章,你怎么还怎么执迷不悟?你都已经忘了他,还要找他做什么?” “不管我记不记得,我都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我要找到他,护着他,再不让任何人伤他。” 天一真尊气恨地一甩袖子,“荒谬!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是邪魔外道,你是正道楷模,你要跟他在一起,会名声丧尽,会被千夫所指!” 陆显章抬头,眼神锋利地看着天一真尊,“我从不在意外人对我的看法,正也好,邪也罢,随他们怎么去说,我只要无愧于心!” 陆显章抬脚就走。 “显章!”天一真尊转身,再次叫住陆显章,“龙角墨笛已经和他的神魂契合。” 陆显章身形一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已经恢复了部分堕神之力,即便现在还不多,但谁也保证不了未来他不会成为堕神,就算你现在正找到他,如果这事注定发生,你也阻止不了。到时候,你说不定会死在他手中。天下苍生,也会毁在他手中。显章,为了人族大义,你……” 天一真尊的话还没说完,陆显章就走了。这样的失礼,还是第一次。也许是因为乍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太失态,也是是因为……陆显章再也不会为了所谓的正道大义,伤害古道心。 陆显章一走,天一真尊绷着的身子就垮了下来,往后退两步靠在石柱上,如同受了莫大的打击。 康德礼扶着天一真尊,“宗主,你这又是……哎!” 天一真尊无奈又无力,“显章真的不肯听我的了。就算会威胁到人族,他也不愿意……” 康德礼叹气,“我们都没想到,即使失了记忆,显章他最后还是对龙太子一往情深,也许这就是命,就是他们的宿命,我们强求也没有办法,只会把显章推得离我们更远。如今整个修真界,恐怕也只有显章有能力与龙太子一战,我们切不可将他逼得太紧,若是直接把显章逼到龙太子身边,那人族就真的没希望了。宗主,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像手里的沙子,攥得太紧,反而更不容易掌握。” 天一真尊一拳挥在石柱上,“我将显章从小教养长大,教他明礼识法,手握着手教他写上清仙宗门规,结果就教出来这个一个痴情种!” 边上的弟子都背转过身,不知道为什么,宗主都气成这样了,他们却莫名觉得这句话很喜感。 另外一边,古道心和殷霆原本是想去太上仙宗,结果在路上却意外看到了几个记号。这几个记号,是吞天蟒一族用来在特殊时期联系黑龙族的记号。除了吞天蟒族的高层外,就只有黑龙族皇族才能看懂。 殷霆只能看出这是妖族记号,却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上面写的什么,你能看懂吗?” “这是田峰留下来的记号。跟着记号走,能找到田峰的藏身之处。” 殷霆惊讶,“田峰还活着?你确定是他?” 古道心神情漠然,“记号上是这样表示,实际就不知道了,跟着记号走就能知道答案。” 殷霆拉住古道心的手臂,“还是小心点好,你父王说过,很多妖族被灭,还有些妖族已经归顺堕化妖兽,我们也不知道吞天蟒一族的情况,如果他们也归顺了,这很有可能就是个陷阱。” “陷阱不陷阱的又如何?就算是陷阱,他们能奈我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无力。对于如今的古道心而言,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古道心拉拢领子,将脖子上的困龙锁遮盖严实,继续向前走。 殷霆看着那困龙锁,心里又是一疼。缩小了的困龙锁虽然可以用衣服大概遮掩住,但是伤害却不会减小一分。古道心虽然已经与龙角墨笛神魂契合,能够在被困龙锁束缚住的情况下施展术法,但是在施展的同时,伤害也再继续。 可是古道心就是死活不肯摘下困龙锁,他告诉殷霆,困龙锁是他对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只有戴着,他才会心安。 戴着困龙锁,才能心安……每每想到这句话,殷霆就疼地恨不得捂住胸口。 两人寻着记号,来到一座边陲小镇。 小镇很是荒凉,又地处边陲,终日黄沙漫天,来往行人稀少,大多数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相互之间也毫无交流。 边塞地区就是如此,也谈不上什么民不聊生。 记号到这里就没有了。古道心和殷霆准备先找个店住下来,再继续找。 小镇上只有一家客栈,综合酒肆、饭馆。他们也没得选择。 两人要了两间房,之后就在大厅用茶,顺便向店家打听情况。 古道心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打听点事。” 伙计两眼放光,恨不得抓起银子舔两口,但也看得出古道心和殷霆都不是好招惹的,便忍着口水道:“二位仙师要打听什么事儿?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本地人?” 伙计点头,“是是是,俺爹娘也是本地人。这家客栈就是俺家的!俺们这太偏僻,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人,钱可不好赚,也请不了伙计,不然哪用得着我跑堂?搁外面我这身份也是少东家!” 古道心眼睛一斜,“不跑堂你想做什么?” “抱着大姑娘小媳妇钻被窝啊!” 殷霆皱眉,粗鄙,古道心怎么能受得了? 古道心笑了,“那我倒是想问问,既然你们这里这么荒凉,一天到晚也见不到多少人,那你又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我们是仙师?你不是出生在这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吗?” 殷霆猛然拔出长剑,横在店伙计的脖子上。 “凤太子住手,都是自己人!” 田峰从柜台后面掀帘子进来。 古道心眼角冷冷扫了一眼田峰,“谁给你的胆子试探我们?” 田峰局促,“不、不是试探,我之前在外面打探消息,你们来后,就有伙计去告诉我,说有好像是太子和凤太子的人过来了,我就赶紧回来。之前我吩咐过,如果有像你们的人来,就先好生招待,要等我过来确定之后才能表明身份。” 殷霆收了剑,“以后找个机灵点的做跑堂的,别三言两语就暴露。” 田峰脸红,低着头检讨自己,“是我失职!请太子责罚。” “起来吧。”对于可能仅剩的妖族,还是忠心自己的,古道心不可能责罚,最起码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儿责罚。 “你这里有多少人?” “不多。叛军里应外合攻打妖界的时候,我正好奉命去穆鸾山调查,带了二十几个族中好手。我们当时根本不知道妖界出事了,知道之后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我们救下了所有的幸存者,还在半路上和龙王陛下的一队亲兵碰上。多亏了他们,才将一路尾随我们的堕化妖兽杀个干净,这才没有被暴露我们还活着。” “我父王的一队亲兵?” “是,他们原本被派去穆鸾山捣毁阴眼还有调查堕化妖兽的事,也是听闻妖界遭难才赶紧回来,与我们正好碰上。人修和堕化妖兽虽然还在时不时地交手,但是两边也都在找我们。人修当初对我们的事袖手旁观,冲这点,我就不信他们找我们是有什么好事,不是为了让我们与他们合力对付堕化妖兽,就是想除掉我们,所以我们就躲在了这个地方,一边照顾伤员恢复,一边去寻找还有没有其他幸存妖族。” 合作是断断不可能,他们现在只有这么点人,即便在战斗中还是不可小觑的力量,但是如果解决了堕化妖兽,那下一个被解决的,应该就是他们。人族的行事作风一贯如此,只是之前他们竟然没有发现,还把人族想象的很友善。 “你们有没有问过那些幸存的人,在妖界陷入混战的时候,可有……求救人族?” “我问了,他们说求救了混元仙宗还有灵韵仙宗,这两个仙宗虽然不是超级仙宗,但也在大仙门行列内,而且又是距妖界最近的。但是那两方的人却不肯派人增援,还将我们的人赶了出来。这是仗着现在我们遭难,不能将他们怎么样,才故意如此!” 古道心攥着墨笛的手微微颤抖,“混元仙宗,灵韵仙宗,我记住了!” 殷霆又看向田峰,“燕青呢?他得救了吗?是不是也在这边?” 玄鸟族的人大都有着过人的智慧,燕青又是族中精英,自然聪慧非常,殷霆本以为,田峰都能幸免于难,那经常跟他在一起的燕青应该也可以。 墨凤族只有他一人,倘若能找到一些同族,或者是分支也好,父王和母后若是有知也应该会很高兴。 田峰欲言又止,“燕青……” 古道心眯眼,“他是不是加入了叛军?” “不可能。”殷霆反驳。 燕青平日虽然性格乖张,做事也常常出格了些,但是对墨凤族的忠心还是有的,燕青的母亲玄鸟王还曾是他父王的得力下属,他跟燕青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实在不相信燕青会做出背叛墨凤族的事。 第397章 反击 古道心没有解释,但他觉得自己猜得应该没有错。 燕青跟田峰关系亲厚,如果燕青是遭遇了不测,那在提到燕青的时候,田峰的反应应当是悲痛欲绝,还有对堕化妖兽和反叛人修的憎恨。 但是田峰没有。他欲言又止,很是难过,还非常愧疚。 一个人有的时候之所以会愧疚不一定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还有可能是自己的重视在意的人做了错事,因为彼此关系亲近,所以也会不自觉算到自己身上。 田峰跪了下来,“是我没有劝住燕青,请太子责罚!” 殷霆闭上眼,死死咬住嘴唇。 古道心面无表情,“这不关你的事,做什么选择,是他自己的决定。你们关系亲厚,你怎么没有跟燕青在一起?他应该有想要策反你。” 田峰低着头,“我什么都可以由着他,除了背叛妖族。太子,燕青他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是太恨人族,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希望太子能……网开一面……” “当燕青向同族人动手的时候,他可想过要网开一面?墨凤族会败得这么彻底,想必有他一份功劳在。” 殷霆赤红着眼睛抓着田峰的衣襟,“他到底做了什么?!” 田峰闭上眼睛,眼角湿润,“他、他打开了墨凤宫的结界,放堕化妖兽进来。” 殷霆额头上青筋凸起,额角跳动,好像随时都会爆开一样。 “燕青!” 古道心按住殷霆,让他冷静,现在发多大的火都没有用,又转头问田峰:“玄鸟族整体叛变了?” 田峰摇头,“没有,玄鸟一族下的分支渡鸦族没有叛变,日前我们已经与渡鸦汇合,渡鸦的首领黑泽虽然年轻,但也有金丹后期的修为。” “在哪?” “他带了一小队出去寻找还有没有幸存的正统妖族。黑泽被燕青重伤,我原是想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但是他不愿意,担心自己多耽搁一会就会耽误营救。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哪里能找,说到底也就是去碰碰运气罢了。” 古道心点头,“一会再回来的人,就让他们不要再出去了,将所有的人集合到一起,清点一番,看看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是,太子殿下是有何部署?” 古道心攥着拳头,眼中有猩红色的光芒闪过,“血债血偿!” 田峰心潮涌动,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们现在所剩的实力不多,不管是人修还是堕化妖兽,都打不过,但是只要有古道心在,田峰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不管古道心要做什么,他都有信心一定能做成! 几天后,所有外出的人都回来,见到古道心和殷霆后,好些人都激动地险些哭出来。 虽然他们都对黑龙族忠心耿耿,但是面对这样的灭顶之灾,若是没有个主事之人,若是他们的信仰都不存在了,那也难以维系下去。好在这时候古道心出现了,只要他出现,就能给他们以希望。 古道心清点了一下,目前各族都还有生还者,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至少种族血脉能得以延续。在古道心这里,那些不管是从一开始就跟堕化妖兽勾结的反动势力,还是后来被策反的,都已经是死的了。未来妖界重建,将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众人得知古道心已经跟龙角墨笛神魂契合,更是燃起了希望。 还留在这里的,都是比较理智的。他们也明白,要是让龙太子直接觉醒为堕神,纵然能轻而易举称霸人界,但是他们这里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神志不清的龙太子,也领导不了妖族。 但是现在不一样,保留着清醒的神智,还有堕神之力在身,即使只是一点,但报仇雪恨并且在修真界打下一片立足之地总是可以的。 田峰和黑泽单膝跪地。 “太子,所有族人已经准备就绪,请太子吩咐。” 古道心一身玄色长袍加身,广袖立领遮住困龙锁,黑沉的眼神不见昔日揉碎的星光。 “堕化妖兽的情况可已经查到?” 黑泽道:“是,目前堕化妖兽的中坚力量集中在太上仙宗,整个太上仙宗已经被楚清怀掌控。其他还有分散在各地的堕化妖兽,各大仙门正在进行清剿,但效果不佳。” “太子,楚清怀不敢把所有的堕化妖兽集中到一起也是怕被一网打尽,所以他选取易守难攻的太上仙宗,将几个堕化妖兽的首领和部分叛出的妖修以及人修叛徒集中在太上仙宗,然后将其他大部分力量分散各地。太子准备何时对堕化妖兽动手?” 田峰对堕化妖兽恨得不行,不仅仅是为妖族遭难,还有如果不是他们花言巧语地蛊惑,燕青也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他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跟太子一起去灭了所有的堕化妖兽。 “现在也是动手的时候了。先将那些分散出去的势力清扫干净,最后留下太上仙宗,我们可以好好跟他们玩玩,郑重其事一些。” “是!” 古道心带着田峰和黑泽开始扫荡修真界,只要见到堕化妖兽和背叛妖族的妖修或者人修叛徒,他们都从来不手下留情。 一时间修真界人心惶惶,虽然已经打探到,古道心这般大的动静只是针对那些叛出的族人和人修中的叛徒,但这样的实力还是让人无法不侧目。他们都会有一种被威胁的感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无法不担忧,是不是有一天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古道心,这样的灭顶之灾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之前那些嚷嚷着要杀古道心的正道门派也都消停下来,在见识到了古道心的实力之后,谁也不再愿意乱蹦跶做出头鸟,就怕被古道心给盯上。 别看之前各大门派闹得凶,他们要杀古道心也只是因为害怕古道心成为堕神之后他们在修真界的地位就会被妖修压制,好的修炼资源也再也轮不到他们,说来说去也就是为了利益而已。 为了利益而结盟,最牢靠也最脆弱,稍微遇上点事就土崩瓦解,就比如现在。当下正道仙门的目标已经放在要消灭分散在各处的堕化妖兽上,这也算是变相地跟古道心合作。 有些人也开始后悔,如果他们当初有对妖界搭一把手,今天就不用这样胆战心惊。 杀戮每天都在进行,整个修真界都好像弥漫着一层久久散不去的血腥味儿。 一场大雪连下了七天七夜,将所有的痕迹掩埋,瞧不见焦土、尸体与鲜血,暂时显现出了一片和平的假象。 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以及混元仙宗一起,到九惠城去抓堕化妖兽。 之前有在外打探消息的弟子探得,在九惠城有堕化妖兽的踪迹。 据说有数百堕化妖兽屠杀了九惠城全城百姓,占据九惠城作为落脚点。 陆显章本来在外寻找古道心,后来还是被康德礼劝了回来,说现在各大仙宗三三两两合在一起清剿堕化妖兽。古道心要报仇,肯定也会去杀堕化妖兽,到时候说不定能碰上,比他在外面毫无头绪地寻找要好得多。陆显章便答应了,作为上清仙宗的领头人,与其他仙宗一起行动。 一路上,陆显章都不曾与田英纵说过一句话,就是上清仙宗的其他内门弟子,也都很少搭理混元仙宗的人。 无极仙宗的萧涵衍也不必说,他对田英纵的态度也没有比陆显章好哪去。 田英纵觉得屈辱,他混元仙宗就算不是超级仙宗,但也算得上大仙宗,却被两人忽视了一路。不仅如此,他还时刻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甚至认为如果有机会的话,陆显章和萧涵衍都想要了他的命。 他现在真是痛恨自己的运气,分组的时候怎么就被分到跟上清仙宗和无极仙宗一起。若是能跟六合仙宗在一起,即便大家从前有点过节,自己厚着脸皮修好就是好,再不济就不交谈,也比现在感觉命都没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到了九惠城,田英纵打头带着自己仙宗的人闯了进去,手拿长剑,一脸正气凛然、义愤填膺,摆了个自认为帅到惊天地泣鬼神姿势,结果却发现……遍地堕化妖兽的尸体染红了厚厚的白雪,红白相间的颜色从城门口铺向远方,一眼望不到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众混元仙宗的弟子惊恐后退,举着剑防备的姿势看着都很是滑稽。 萧涵衍上前,雪白的靴子上沾上了一点堕化妖兽的血。 “有人先我们一步,杀了所有的堕化妖兽。” “谁?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其他仙宗应该往别的方向去了,到这边来啊!” “那难不成还有别人在追杀这些堕化妖兽?” 混元仙宗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陆显章和萧涵衍已经开始带领着各自门中弟子检查堕化妖兽的尸体。 田英纵脸色难看,狠狠拍了一下身边一个弟子的后脑勺,“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先看看有什么线索,等着别人告诉你们现成的吗?” 第398章 千古罪人 堕化妖兽都被杀了。 这样的大手笔,就算让他们这些人来做,也未必能做到这么干净。 无极仙宗的一个弟子说道:“从这些堕化妖兽身上的伤来看,杀他们的不是人修术法,很可能是死在妖修手上。” “可是妖界都已经毁了,就算还有些妖兽也是在四下逃窜,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杀这些堕化妖兽?” “你忘了龙太子吗?现在龙太子正将所有还存活下来的正统妖修都结集到一起,找堕化妖兽报仇,我看这就是他们做的。” “我也这么觉得,除了龙太子外,应该没有别人有这个能力了。” 一众弟子议论开,古道心和萧涵衍却一直没说话。 田英纵哼了一声,“就算是他杀的又怎么样?他都跟龙角墨笛神魂契合了,这点事对于他来说可算不得什么。而且他这是为了报仇,是一己之私,也算不得大义之举。” “田宗主这话未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祁建安听不下去了,当年他跟古道心的相处还记忆犹新,他始终不相信那样的人会是大奸大恶的人,一定还是有什么误会在。每次听到有人编排古道心的不是,祁建安都听不下去,纵然他人微言轻不好反驳,但也从不附和。 田英纵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不齿,祁建安从一开始就对他没好印象,现在更是不想看到他。听他这样说就心里烦闷,便忍不住出声了。 田英纵黑着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堕化妖兽联合人类叛徒和妖修的反动势力血洗妖界,龙太子要找堕化妖兽报仇难道不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这也能叫一己之私?我想龙太子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以此邀功,不然人家早大张旗鼓地宣传了。倒是田宗主,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一口一个大义,该不会就是因为您就是这么想的,想让别人觉得田宗主深明大义?” “胡言乱语!本宗主何时这么想过?萧涵衍,你也不管管你们无极仙宗的人,就是这么对同道中人说话的!” 萧涵衍冷冷看了一眼田英纵,“他说得不对?” 田英纵被噎住,身后混元仙宗的弟子也小声议论起来。 “我觉得人家说的没错啊!” “那可不,有这血海深仇在,人家龙太子就是把堕化妖兽都杀了也是理所应当,不一定就是为了大义啊!” “再说了人家可是妖族太子,用得着这虚名吗?” “就是就是!” …… 田英纵一转身,后面的弟子都低头闭嘴了。 最后众人又在城里转了一圈,还是没什么发现之后就回去了。 一路上陆显章都没有说话,在九惠城的时候都是一言不发。 各大仙宗约定好探查完情况就在上清仙宗碰面。 回到上清仙宗,在把守山门的弟子那里得知其他门派也都刚回来不久,这会都在普济殿,就也往普济殿过去。 那个总是负责传话的内门弟子快走两步到陆显章身边道:“明渊真君,这一路来明渊真君的脸色都不好,可是在担心古……龙太子?” 这弟子名叫唐毅,字星海,也算是机灵的,看得出来即使陆显章失忆,但仍然很关心古道心,不然在妖界的时候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要对田英纵动手。 明渊真君一向明理克制,即便田英纵真有做的不当的地方,他也不会用当场将渊尘横在田英纵脖子上。 陆显章余光看了弟子一眼,没说话。 “其实我也不相信龙太子是大奸大恶之人,就算那什么堕神龙角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的心志,我也相信他一定能克服。那可是龙太子,也是跟明渊真君一样的元婴真君。这才九惠城的事一定是龙太子的手笔,只是时间稍长,现场的术法气息都已经散了,也不好判断。不过看这些堕化妖兽的情况,想来现在龙太子的状况应该还好,不然也不能这样大开杀戒。” 陆显章脚步顿了一下,“但愿。” 虽然陆显章只回应了两个字,但那弟子也好像收到了鼓舞一般,继续叨叨叨地说着。 唐星海其实心有愧疚,三年前,是他去追明渊真君,让明渊真君没能跟龙太子一道去妖界。当时他也真的没想到,两人这一分别,就是会三年未见。更没想到明渊真君会失忆,本来都已经快要结为道侣的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他始终觉得这里有自己的责任。 到普济殿,陆显章对天一真尊行礼,便面无表情坐到一边。 后面萧涵衍和田英纵进来也找空位坐了下来。 方志远正说到他们六合仙宗和灵韵仙宗一起去彤观城,见到的是满城堕化妖兽的尸体,各个死状凄惨凄惨,一个活口都没有。 其他仙宗也纷纷说起他们去的那些城。虽然都是些小城镇,但是情况跟方志远他们遇到的一样,有人在他们之前将满城的堕化妖兽都给杀干净了,省了他们的事。 康德礼也带了不少人出去,遇到的情况跟他们超不多,甚至还更过一些。 他之前收到消息,说有一部堕化妖兽躲在霖城,而那些堕化妖兽还是的当初攻打妖界的部分主力,而当他过去的时候,整个霖城已经化作一片焦土。他们不知道那些堕化妖兽的死状如何,因为大都已经化成灰了。 待各仙门交流完各自的情况之后,他们得到一个统一结论,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势力,正在各处清剿堕化妖兽。 而这股势力的领头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找寻许久的黑龙族太子古道心。 如今已经没人再主动提议追杀古渊,不了解古渊的实力,贸然动手,很有可能会以卵击石。 然而他们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之前他们与古道心之间多有摩擦,妖族本就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从这些堕化妖兽的下场就能看出。说不定等古道心解决完了堕化妖兽报了妖界之仇,就该到了跟他们清算的时候了。 眼下对于不少人来说,古道心的威胁已经超过了堕化妖兽。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总不能就让古道心这样壮大下去吧?我看说不定堕化妖兽也是他们是试刀石,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了!” “不见得吧?我们又没有得罪他?” “你们没得罪,有人得罪,我可是听说当初妖界有人到就近的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求救,但不仅没得到支援,还被赶了出来。我要是黑龙族太子,别的不说,至少我不会轻易放过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总要让他们付出些代价。”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风凉话!”田英纵指着刚刚说话的那个六合仙宗的弟子怒声道,“我会那么做也是出于谨慎起见,谁知道那是不是妖界的阴谋?说不定是他们想把我们骗到妖界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我自然不能轻易答应!” 靖寒真尊冷哼,“真是笑话,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你们混元仙宗有什么啊?有什么值得人家妖界算计的?要算计也还有我们在,轮得到你混元仙宗?怕死就怕死,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再说,田宗主你当初不是还想将人家爹娘的尸体挂起来示众?就冲这点,人家要对你们下手那也理所应当。” “靖寒真尊!”田英纵喘着粗气,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指着玉元正,“你不要欺人太甚。” 靖寒真尊一声冷笑,衣摆一撩,“我就欺你了,你能怎么样?有本事来打一架啊!” “你们这是做什么?”天一真尊一拍桌子,“大敌当前,你们还要内斗!” 靖寒真尊一转眼,犀利的目光锁在天一真尊身上。 对面的田英纵莫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总算转移目标了。 天一真尊被靖寒真尊看得不舒服,“你这么看我是何意?” 靖寒真尊偏头,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是想问问,天一真尊口中的“大敌”,指的是谁?堕化妖兽?太上仙宗?还是龙太子?” “他们都是!” “呵呵,前两个也就罢了,如果说最后一个也算大敌的话,那就是天一真尊你自己作出来的。” “靖寒真尊,”康德礼皱眉,“请慎言!” “慎言什么慎言?”靖寒真尊是一点都没把天一真尊和康德礼放在眼中,依旧姿态放肆地说道,“之前贵派的明渊真君和龙太子是什么关系,所有人都知道,行了行了,别咳了,我不说人家明渊真君就不知道吗?你当人家傻的?” 咳的嗓子痛的康德礼看了一眼陆显章,对上对方的目光,立刻低下头。 敬涵真尊继续道:“明渊真君将古道心宠成了个孩子,结果你们就是不认可,还各种从中作梗,当初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还直接拒绝妖族的求援,也是有天一你在背后怂恿吧?是你却硬生生把龙太子给逼成了堕神,让他身怀堕神之力站在人修的对立面。倘若龙太子真对人族动手,那就是你逼的,要我说,你就是人族的千古罪人!” 第399章 难为你了 靖寒真尊对天一真尊的不满真是到了一定程度,他虽然大多时候为人冷淡,但也确实脾气暴躁,对于自己看不顺眼的事从来不委屈求全,看不顺眼的人也不会好言好语。 在他眼中,天一真尊根本不配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刚刚说的话已经算是轻的了。 而且靖寒真尊话粗理不粗,他这一番话也得到了不少的共鸣,特别是十一年前就认识古道心的人,他们都看得出来,明渊真君对古道心是真的好,将古道心宠成了个孩子。要是两人能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他们又怎么会到今天这个战战兢兢的地步? 其他人也开始小声说着天一真尊的不是,他们不敢像靖寒真尊那样直白,但是这种小小声的议论也很让人火大。 天一真尊气得七窍生烟,康德礼赶忙在一旁劝慰,一句句“大局为重”压的天一真尊快要吐血。 这时候陆显章却站了起来,冰冷的眼眸直直看向天一真尊。 天一真尊注意到陆显章的举动,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地怒吼道:“孽徒,你又想干什么?又想出去找古道心?仙宗还真是一刻都留不住你了!” “他说的是真的?” “什么?” 陆显章又逼近一步,“靖寒真尊说,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敢直接拒绝妖族求援,是因为师尊在背后……怂恿?” “什么怂恿?注意言辞!”天一真尊气得绷着脸,明明被陆显章强横的威压逼得难受但就是不低头,“为师这么做也是出于长远考虑,当时已经收到消息,古道心觉醒了堕神龙角,若是妖族顺势崛起,以后这修真界哪里还有我们人族的立足之地?那些顶好的修炼资源也会被妖族占有,到时候我们和妖族的情况就会对调。人不为己尚且天诛地灭,我这是为了整个人族,为了大义!” 靖寒真尊又是好一阵冷笑,“什么大义?不过就是怕自己的地位被动摇罢了!你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古道心的为人,就因为他是妖修而对他偏见不断。他若真是自私自利,势必要让妖族压人族一头,你现在还能稳稳坐在这?他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对人族动手了。再说他已经斩断了堕神龙角,足以说明他的态度,你还如此,那就是你的问题,是你纯粹容不下他罢了!你赶走了一个古道心,换来一个强大的敌人,可还满意?” 陆显章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看着天一真尊。 天一真尊本就被陆显章的眼神看得有点慌,又被靖寒真尊这么一说,老脸气得通红,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颇有点词穷的意思。 陆显章就这么看着天一真尊,慢慢解下了腰间的通行玉牌,啪的一声按在桌子上,“从今日起,我陆镇,脱离上清仙宗!” 康长老猛地站起来,“显章!” 天一真尊手哆嗦着,“你”了半天,“你、你这是要叛出师门!” “随便你们怎么说,从今天起,我便不再是上清仙宗弟子!” “显章,你冷静点,这种话不能乱说”康长老着急道,“你有什么不满的,直接告诉我,我们可以商量着来,没有必要脱离仙宗这么严重!” “我为何如此,想必康长老明白。仙门与我有养育栽培之恩,我为仙宗做的事情也不少,从今往后,我陆镇跟上清仙宗再无干系。” 陆显章撂下了最后一句话,众人就都禁声了,目送着陆显章离开。 天一真尊瘫了似的坐回椅子上。 上清仙宗失去了陆显章,那就是失去了最强战力,和其他仙门之间的距离就少了好一大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追上了。 众人假模假样地关心了一番天一真尊,天一真尊说累了,要休息,但外面天色都还没有黑下去。 康德礼让人扶着脚底下有点软的天一真尊回去,众人也没说什么,但各怀心思。 在那之后,堕化妖兽的消息依然经常传来,但每次各大门派过去,都是白跑一趟,因为每次都被妖修捷足先登。 久而久之,有些仙门懒惰,得了消息也不愿意再跑了,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整天待在宗门里什么都不做,堕化妖兽也会被消灭干净,他们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两件事,第一:如何交好古道心,第二:如何杀了古道心。 这两件事他们总要做成一件,不然以后的日子真要不好过。 转眼一年多过去,各处传来的堕化妖兽的消息越来越少,因为都要被古道心杀得差不多了,但古道心一直没有收手的意思,大有要杀尽堕化妖兽的架势。 各大仙门中有去穆鸾山等处历练的,也都发现如今找上几天也都未必能找到一个阴眼,各山林中的阴眼大都被封闭了,没有阴眼,便不会有多少新堕化妖兽的诞生,靠繁衍的话又太慢,依旧逃脱不了全灭的结果。 曾经的心腹大患,瑞金到了濒危的边缘。 堕化妖兽这边有古道心,各大仙门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太上仙宗,也有一部分是想着如果能拿下太上仙宗,然后活捉楚清怀交给古道心,也算是对古道心的一个交代,说不定能将功抵过,让古道心对人族网开一面。 人族也不愿意这么低声下气,但是他们之中唯一能跟古道心抗衡的陆显章已经离开,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这一年多以来,也有不少人见过明渊真君,要找他也不难,只要去打听打听哪里的堕化妖兽又被灭了,就很有可能见到明渊真君。因为明渊真君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古道心。 只可惜现在谁都看得出来,龙太子并不想见到明渊真君,不然也不会故意避着,这么长时间以来一面都没有见过。 落日余晖将秋山渡染成一片暖黄色,深秋的晚风来得不知不觉。 大大小小的妖兽头颅被垒成了一座小山,毛发为草木,鲜血为溪流。 今天是妖界的忌日。 这个日子是古道心和殷霆一起定下的,因为他们被困在秘境之中,并不知道妖界沦陷具体在那一天,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父王母后准确的忌日,便只能靠推测来定日子。 这一批堕化妖兽,是最后一批。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们清剿了在外的所有堕化妖兽,特地选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扫尾,为了祭奠。 修整半个月,他们便要攻上太上仙宗。给了楚清怀两年的时间喘息,该够了。 古道心一把火点燃了堆成高墙的头颅,火光冲天,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耀眼。直到他们离开,大火还在燃烧。 古道心他们走之后没多久,陆显章赶到了。 血腥味和焦灼味混杂的城中没有活口。 陆显章找了将近两年,每次都是来晚一步。而在去年的今天,他赶到某座城池的时候,也是像现在一样,火光满天。同一个日子发生的不同于往常的同样的事情,陆显章也能猜出今天应该是个特别的日子,大概算着时间,也不难猜出来。 握着渊尘的手收紧,剑柄上的花纹印在手掌心。 “古渊,你到底何时才肯见我?” 古道心回了妖族。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们将妖族重建,结界也重新建立了起来。唯一没有重建的,就是黑龙渊。 总要有一块地方,时刻提醒着他们曾经的劫难,那场让他们失去了无亲人朋友、险些惨遭灭族的劫难。 只有牢记痛苦,才能避免痛苦。 殷霆多次让古道心搬到墨凤岭去住,但古道心都拒绝了,这一年多,他就住在黑龙渊这片废墟之上。每晚耳边仿佛都回响着哀嚎,一闭上眼睛都好像能看到当时的惨状。 午夜梦回,不知道多少次从梦中惊醒。他梦见过无数次父母惨死的景象,各种各样的,醒过来的时候浑身虚脱,抬手一摸就是一脑门儿的汗,之后就一直坐到天明。 又是一个不眠夜,也许因为是忌日,古道心刚躺下没多久耳边就响起了厮杀声,近近远远的,有时候很真切,有时候很模糊。他便直接起身,爬到焦黑一片的宫殿顶上,坐着,看着黑沉沉的天,一脸麻木。 身上突然加上了一层重量,古道心回头,看到殷霆给他披上披风,在他身边坐下来。 “晚上凉,你身体不好,小心些。” 古道心低头扑哧一声笑了,“我身体不好?” “你不用装,我都知道。你吐血那天我看到了。” 古道心的笑容逐渐消失。 殷霆接着道:“我还看到,有一次你不小心划伤了手,结果好几天过去,那伤口都还没有愈合。我们妖修的自愈能力本就比人修强。以你现在的修为,这伤不说当时就好,也不会超过半天就能愈合才对。” 古道心还是沉默着,殷霆却难得起了好性子,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其实你不用瞒着我,现在你身边只有我了,你还瞒着我,不是就得自己一个人扛了?” 古道心眼眶发热,喉结滚动了一下,遂又笑开,“难为你了。” 第400章 我没有错! “你躲了陆显章这么久,还没有躲够吗?” 古道心偏头看着殷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撮合我跟陆镇?当初不是你死活不想我跟他走的太近吗?怎么现在转性了?” “不让你们走得太近你们也走近了。而且……” 殷霆没说完,古道心却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担心我的身体,觉得我见到他就能高兴,说不定会对我的身体有好处?” 殷霆没有否认。 古道心笑了,“陆镇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怎么会见到他就能好?你也别想太多,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没事。” 如果没事,你怎么会吐血?如果没事,为何伤口愈合得越来越慢?如果没事,为何在有的时候,甚至会有那么一瞬间,感受不到你的气息? 这些话只是在殷霆的心里过了一遍,没有说出来。他说出来也没用,古道心总会找到看似合理的理由来搪塞自己。如果真的没事,又何必说谎?殷霆真的很担心,担心古道心的身体状况快撑不了多久,才松口,乐意让古道心见陆显章。别的不说,至少他应该很高兴才对。但是现在的古道心,似乎已经没这个念想了。 很多时候,心中没有一丝希望,比死还要让人难以承受。 “等解决了太上仙宗,你打算如何?” “不是还有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吗?在那等紧要关头,他们却袖手旁观,放任妖界被堕化妖兽攻陷。他们都不顾人、妖两族的交好协定,那我们自然也不用顾忌。不让他们付出点代价,那可不是我的作风。” “那之后呢?惩治了那两个仙宗之后,你又有何打算?” 古道心想了想,笑着道:“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我就回妖界,这辈子都不再出去了。” 他还记得从前父王和母后都在的时候,他总是呆不住,一天到晚都想往外跑,却总被圈着,最多不过是在城外的河边玩一玩儿。 现在回想起来。那被父王和母后拘着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只是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珍惜。 “那陆显章呢?” 古道心轻笑出声,“你怎么就老惦记着他?” 殷霆翻白眼,“我是替谁惦记?说真的,你真的打算永远都不见他了?你不是不怪他吗?难道你就不想他?” “我是不怪他,但也不能见他。他现在已经忘了我,正好可以重新开始他光明灿烂的人生。他是人人敬仰的明渊真君,我是天下人修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妖族太子,我跟他根本不可能。再说和我在一起,只会连累他名声受损,在我和上清仙宗中间左右为难。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就算忘了你,也可以重新喜欢上你,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一年多都在四处找你?我们在哪他就要追到哪去?这都是为了谁?” 古道心垂眸:“毕竟从前深深相爱过,可能还会有一点朦胧的情感。陆镇就是死心眼,即便只是一点点朦胧的感觉,他也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等时间再长一些就好了,这点感觉,支撑不了多少时间。” “你这又是何必?” 殷霆深深叹息一声,年少轻狂无忧无虑的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修整结束后,古道心带领着妖族进攻太上仙宗。 楚河也是失策了,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分散在外面的那些堕化妖兽吸引住各大仙宗的注意力,对他们的实力进行消耗。之后他这边就可以从较弱的仙宗开始,逐个击破。 可他没想到被他计划中第一个应该消灭的妖族竟然会成为他计划的绊脚石,整个安排中最大的变数就是古道心。他小看了这位黑龙族太子。 古道心的修为虽然高,但是楚河一直不觉得他是个多大的威胁,因为他太单纯好骗,特别容易相信人,跟人交朋友。就比如他们认识了这么久,如果他不动手,古道心就永远不会发现他的真面目。 而且古道心的心思都在明渊真君身上,一个被儿女情长所束缚的人,能有什么作为?就算是元婴修士又如何?被感情问题冲昏头脑,就好像一件没有人使用的高阶法宝,再厉害也不能构成多少威胁。 但楚河低估了一个人在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时所能激发出来的潜力。 古道心本就拥有强大的心性,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在仇恨之火中成长,更是有了惊人的蜕变。而这些,都是楚河一开始没有考虑到的。如果他知道古道心会有这样的变化,他绝对不会将妖族作为第一个动手的对象。 古道心率领的妖修大军飞剑驭使飞剑包围了整个太上仙宗,天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妖修。 古道心面色冷然站在最前方,玄色华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底下仙宗内的妖修、人修还有堕化妖兽都拿着各自的武器战战兢兢地比划着。 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古道心对堕化妖兽的清剿已经让他们闻风丧胆。今天他们终于亲身面对上了与龙角墨笛神魂契合的古道心,觉醒了部分堕神之力的古道心,他们才明白这种绝对的恐惧是什么了,也才真正体会到了那些堕化妖兽在面对古道心的时候,是何等的绝望和恐惧。 这种他们不知道曾经多少次施加给他人的恐惧,今天终于自己尝到了。 不过他们仍然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想着古道心因该没有那么容易攻破护山大阵。这大阵乃是太上仙宗第一代宗主所设,之后又被各代宗主一遍遍加持,想要突破可没有那么容易。 然而还不等他们多安慰安慰自己,古道心便召出破军,黑色的长枪在手中变长。 众人就这样眼看着古道心高高扬手将破军掷了下来。 黑色泛光的枪头撞上护山大阵,黑光与白光迸发较量。 最终,黑色光穿透白色光芒。破军以无人能挡之势扎进登仙台,偌大的登仙台被毁于一旦,只剩下一个骇人的大坑。 护山大阵被开了个口子,那就好突破了,古道心将一团黑色的光打了下去,黑光包围住被破军打出来的豁口。 古道心双臂张开,随着他的动作,那个被黑光包围着的缺口就好像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拉着一样,向两边撕扯开。原本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口子,慢慢就变成了能容纳几个人进入,而且还在继续变大。 下面的人吓得四散逃窜。 若是实力相当,还有一战的必要,但彼此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那就算了,不然就不是斗法,而是单纯地被吊打。 古道心在上面继续撕开护山大阵,殷霆泽带着妖修从已经撕开的口子中冲进去。 曾经一派祥和的太上仙宗被厮杀声占满,跟随古道心的每一个妖修都几乎杀红了眼。每杀一个人,他们心里的想法就只有一个,始终不变——报仇!报仇! 这些人毁了他们的家园,杀了他们的亲人朋友!他们要把这些人通通送下去,让他们到下面去向被残忍杀害的父母族人道歉! 田峰一边杀着一边在人群中找寻燕青的身影。 这一年多被他们杀的有堕化妖兽,还有一些背叛妖界的妖修,但是一直没看到燕青,那么燕青应该就在这里。 田峰的脸上身上都是血污,杀了好一会,终于在一条回廊上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燕青受了重伤,正躲在回廊的角落疗伤,身边有一个半人高的盆景当着他。 然而这个地方也并不隐秘,一个妖修正往燕青那边走,再走几步就能看到了。 燕青脸色苍白,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拿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妖修,只不过以他现在的情形,逃脱很难。 田峰一急,立刻跑过去拦住那妖修,说这一块有他,让那妖修去别处。 那妖修不疑有他,转身离开。 田峰看周围没人,就立刻过去扶起了燕青,将燕青带到已经被他们清剿过的一个空院子,将人安置在屋中。 燕青咬着嘴唇,瞪着田峰,“为何要救我?” 田峰没说话,就只是低着头给燕青处理伤口。 燕青冷笑,“你是在同情我吗?还是在嘲笑我?当初我让你跟我一起,你说什么也不肯,现在你跟随龙太子杀上门来,真是好威风啊!你指望我跟你道歉吗?还是让我向你摇尾乞怜?你别想!” 田峰手上动作停了一下,又默默继续。 燕青眼睛红了,一拳打在田峰肩头,“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这么凶你,说话这么难听,你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骂我?” 田峰抿起嘴,“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想骂就骂吧。我知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是真的这么想的。而且当初也是你给我送信让我暂时不要回妖界,我才能幸免。” 燕青咬得嘴唇发白,抱着田峰放声大哭。 “我没有做错,我没有!我只是想报仇而已!我为我娘报仇,有什么不对!” 田峰双手不知道放哪,最后还是轻轻放在燕青背上,一下下顺着,“别怕,我会护着你。” 第401章 了无牵挂 各大仙宗都有密室,当年古道心在上清仙宗的时候闲得无聊就曾经以寻找密室为乐,而且还真被他找到了所有的密室。 陆显章还曾经夸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说不定这天赋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古道心很快就找到了太上仙宗的密室,并且在密室中见到了受伤的楚河。 殷霆跟在古道心身后,看着对他笑的一如往昔的楚河,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给找到了,看来这密室的位置真的是一点都不隐秘。我之前还跟兄长建议过换个地方,他却不听。” “不是你们的密室不够隐秘,是我有找密室的天赋,”古道心歪头轻笑,“我觉得我得为我自己的能力正名。陆镇只是帮我确定我找到的确实是所有的密室,没有一处遗漏。而且我应该纠正你,楚琰不是你真正的兄长,你只是一头灵智不低于人修的堕化妖兽,没有资格叫他师兄,他疼的爱的人都不是真正的你。” 楚河面色微微僵硬, 古道心继续道:“伪装的太久,以至于你都忘记了自己真实的身份?父王和母后告诉过我,有的时候,面具戴得太久了,就很难再摘下来,甚至会长在脸上,让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是谁。世界上最好的事,就是坏人戴上好人的面具,然后摘不下来。” 楚河笑了一声,“我没想到你还会跟我说这么多。本以为一见面你就会要了我的命,为你的父王母后报仇。” 古道心的眼睛变红,不是有血丝,而是真正的由黑转红,红色的流光围绕着黑色的瞳孔打转。 殷霆上前,“我们还在这里跟你说话,只是因为我们都曾经把你当做真正的朋友。” 楚河撇嘴,“这就是你们会遭此劫难的原因,身为妖修,却还这么心慈手软,这么天真。古道心被你们保护得太好不知世事险恶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么容易相信人?殷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真正的朋友,我一直都在骗取你们的信任,为了方便从你们那里得到消息罢了。如果你们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也可以回答你们,只是为了公平。凭什么修炼的资源不是在人族手中就是在你们手中?我们堕化妖兽就不能拥有资源?这也就罢了,你们还以猎杀我们作为历练,这不公平,对吧?我们堕化妖兽拥有了神志跟人修和妖修又有多大区别呢?可你们却偏偏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只能为自己争取。” 古道心没再说什么,给了楚河说这最后一番话的机会,就算全了当年他们的朋友之谊。剩下的,就只有仇恨了。 楚河看着古道心和殷霆,又笑了下,“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殷霆嘴唇动了动,面无表情,亲手将长剑刺进了楚河胸膛。 楚河嘴角溢出血,看着殷霆的眼中有光闪动。他最后嘴唇开合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嘴型,古道心和殷霆都看懂了——对不起。 清剿的进行原比想象中的简单,楚河几乎没有怎么抵抗。 古道心对此也怀疑过,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阴谋,但是当他找到署名楚琰的坟墓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当初有人说楚琰是因为发现了楚河的真面目才遭遇了毒手,事实如何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厌恶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那应该不会把对方的坟墓修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会将对方的灵位放在床头。而楚琰的死因,估计现在也没有人知道真相。 当在世上了无牵挂的时候,也就无所谓生死了。 可见对于堕化妖兽而言,灵智开得太彻底也不好,躲不过七情六欲的纠缠,就很难达到他们最终想要得到的目的。 他们苦苦修炼是为了能够开灵智,能够像其他正常的妖修和人修一样,但最后,楚河也是因为灵智开得太过,而轻易选择了放弃生命。 太上仙宗被攻破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各个仙宗,不到三天时间,大小仙宗都知道之前被各大仙门久攻不下的台上仙宗被古道心率领的一众妖修禁用一天时间就给拿下了。 众人再一次聚集到上清仙宗,商讨这次的事。 田英纵来回摩挲着下巴道,一会快速眨眼一会添添干燥的嘴唇,看起来十分急躁:“其实这、这也不能就说明古道心很厉害对不对?之前我们也跟太上仙宗周旋了许久,他们的实力已经被我们消耗掉了不少,这时候古道心下手那就是捡便宜,跟已经实力大减的太上仙宗对上,所以才能取胜。” 靖寒真尊哼笑,“这种话亏你也说得出口,你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攻打太上仙宗吗?你们不肯集中力量对付太上仙宗,非要各行各事,结果如何?而且一方受挫之后,其他人就怂了。当初我无极仙宗攻打太上仙宗之时,已经打到内部,结果因后继无力而不得不放弃,如果当时你们谁能来支援一下,哪怕在我们撤走之后立即打上门去,也不至于让他们有喘口气的机会重新布防。你们担心功劳会被我分去一般,又或者是看我们仙宗损失惨重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白白放过了这么好的机会!现在人家妖族一举拿下太上仙宗那是人家的本事,谁好意思舔着脸来说有自己的功劳?我看田宗主就应该带头冲锋陷阵,这么厚的脸皮,一般的大法术可穿不透。” 田英纵黑脸,不说话了。天一真尊想为田英纵分辨一声,但他刚要开口,就潜江靖寒真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想到对方不管不顾的性格,还是什么都没说。 灵韵仙宗的宗主说道:“现在古道心不仅统领妖界,还占领了太上仙宗。太上仙宗本就易守难攻,再有古道心坐镇,咱们是别指望收回了。在灵韵仙宗范围内还有不少修炼资源,是不是都要拱手让给古道心?” 天一一听细数这些就觉得烦,“不然还能如何?去找古道心要回来?交战不成,找人去谈吗?找谁去谈?人家能把已经“吃”下去的还给你?” 旁边也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句:“若是明渊真君能过去谈的话,这事应该有戏。” 天一真尊立刻转头看过去,众人看天看地,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靖寒真尊哈哈大笑两声,“你们不用装作没说,我都听见了,天一真尊应该也听得清清楚楚吧?说的没错,要是有明渊真君在,这件事十拿九稳。只可惜啊,明渊真君也看不下去天一的所作所为所以离开了,你们现在也就只能想想了。” 天一冷哼,“我就不信,没有那叛徒的帮助,我们还就不能跟妖界打交道了!” “什么叫叛徒?是明渊真君自己要脱离上清仙宗,天一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都这么熟了,没必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天一你不就是觉得脸上无关吗?” “玉元正!”天一真尊气得直拍桌子,“你就一定要跟我过不去,说这些夹枪带棒的话?” “我这哪叫夹枪带棒啊?我说的还不够直接吗?要是还不够的话我再给你说一次也可以!” “不要吵不要吵!”康德礼又站出来当和事老,“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古道心端了太上仙宗就是在除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我们跟妖界进水不犯河水,我看他也未必会对我们怎么样。这一年多,古道心也没有伤害过人修,这不是挺好的吗?” 康德礼的话就是在给众人一个台阶下,正正经经说,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当古道心是个威胁,威胁,自然还是除掉的好,但如果不能除掉,也就只能自己找理由安慰自己罢了。 商量了大半天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就散了。 半个月后,灵韵仙宗遭袭。 妖修来势汹汹,动作又快,灵韵仙宗甚至来不及将求救信号发出去就被控制住了。 古道心亲手废了灵韵仙宗宗主的修为,捏碎了金丹捣毁了丹田,让对方再没有修炼的可能。至于灵韵仙宗的所有长老,也都被废了修为,不过丹田还算完好,往后还能修炼,只不过这一生都很难再达到金丹修为了。年龄在这,重修也需要不少精力。 待古道心带着一众妖修离开后,灵韵仙宗的宗主才叫人往其他仙宗送信,各大仙宗收到消息后都派人去了灵韵仙宗了解情况。 灵韵仙宗没有一名弟子死亡,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对于被废了修为的宗主和那些长老而言,可能活着还更痛苦一些,只是他们没有勇气去死罢了。 妖界先对人界出手,到了这个地步,人界这边自然要有反应。总得想问问原因。不然总被打却不出声,就太过丢人了些。 上清仙宗作为现在各大仙门中实力最强大的,派了个弟子到妖界去,了解情况。 被派去的不是别人,正好就是当初那个总是奉命去找陆显章的小弟子——唐星海。 第402章 没什么不对 上清仙宗许多弟子都很同情唐星海,在唐星海下山的时候纷纷过来送行,说他这次肯定凶多吉少了,妖族杀人不眨眼的,现在两族结怨,以龙太子的手段,被派过去的人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人家能直接对灵韵仙宗的掌门和长老下手,还会在意一个弟子吗? 即便是上清仙宗的弟子,也未必能得到优待。 还有人说,要是龙太子真要下杀手,就让他提提明渊真君,说不定人家还能看在明渊真君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又有人反驳说那也就是以前,现在明渊真君的关系可不好用了。明渊真君失忆之后不认古道心,两人的关系大不如前,不然这么长时间龙太子也不会对明渊真君避而不见。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说好话的。 然而唐星海却不害怕,他还记得当初那个调侃自己的古道心,那个会嫌弃他多事但从来没有阻止明渊真君跟他一起离开的古道心。 唐星海带着上清仙宗的拜帖到了妖界入口,守门的妖修将拜帖送了进去,没一会,就有一个青年男子跟守门妖修一块出来,引他进去。 唐星海四下看着,瞧见虽然已经重建,但还仍然多多少少能看出来一点痕迹的妖界,心里不太是滋味儿。他不是上位者,没有上位者考虑的那么全面,只是他真的不明白,当初为何宗族会授意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不要援助妖界。 这件事古道心因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当唐星海在废墟一般的黑龙渊见到古道心的时候,心里都跟着疼了一下。 当年战后,他也是跟宗主们一块过来的。当时妖界的惨状他也看到了,包括黑龙渊。 他一路走来,看到别处都已经重建,还以为整个妖界都重建了,结果没想到黑龙渊还是如此。 想必这是古道心故意的吧。 “上清仙宗内门弟子唐星海,拜见妖尊。” 是,如今的古道心,即便没有经过妖界加冕,也已经是公认的妖尊,不管是在人界还是妖界。 与周围一片焦土同样颜色的黑龙王座上,古道心撑着侧脸,一见到是熟人,眉梢轻挑。 “唐星海,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 听到古道心这句话,唐星海一下子鼻子发酸。十多年前,明渊真君要跟古道心一起回妖界,自己拦住了他们,叫回了明渊真君。当时古道心问自己的名字,他当时着急,也没有自我介绍的心情,就没说,还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 但谁能想到,到他告诉古道心自己的名字时,就已经是十多年之后。 古道心不知唐星海心里所想,淡淡道:“天一还真是会派人过来,他是怕派别人会被我直接杀了吧?” “就算不是我来,妖尊也绝对不会轻易杀人。” “你不知道我是杀人不眨眼吗?”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没什么不对。” “说得对,没什么不对。”古道心一笑,“你过来可是为了灵韵仙宗的事?” “是!之前妖尊一直没有对人修出手,今次突然发难,却部不知为何。还请妖尊告知!” “说好听点是告知,说不好听点是给个交代吧?” 唐星海低头,宗主他们确实是这个意思。 古道心笑了:“你们这些人修,就是喜欢口是心非,还要做什么事都得找个漂亮的名目。累不累啊?” 唐星海认真地思考,最后认真地回答,“累。” 古道心被唐星海逗笑了,“你倒是耿直。行,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我这么做就是在报仇而已。是你说的,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没什么不对。当年灵韵仙宗无视两族正在交好的情况,拒绝妖族求救,甚至还将前去求救的妖族弟子打伤。如果说楚河是元凶,那他们就帮凶,我已经很仁慈,没有伤一条性命,该知足了。” 这件事还真是无话可说,就连唐星海也觉得人家在理。若是别的小事也就罢了,那一次可是毁了整个妖界,古道心的父母也都惨死,纵然灵韵仙宗没有参与,但他们有能力支援却不肯支援,还有那样的反应,也无怪古道心出手狠辣。 “那往后,妖尊可还会……” “告诉你也无妨。当初我妖界的人去灵韵仙宗和混元仙宗求助,都是一样的结果,没理由灵韵仙宗付出了代价,混元仙宗还好好的,不然不是太不公平了?灵韵仙宗也不会愿意。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也可以回去转告给其他人,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攻上混元仙宗,灵韵仙宗的下场,就是混元仙宗的下场。你们要是想阻止,就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唐星海明显能感觉到古道心的怒意,即使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他依旧怒火难消,不过这样的事,任谁也不会轻易揭过去。 “我会原句转转述给宗主。” 古道心看唐星海说完还不立刻走,又问道:“还有事?” 唐星海欲言又止,“妖尊和明渊真君……我的意思是……” 唐星海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说两人的关系,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他从前也很看好他们,甚至觉得他们这么优秀,只有对方才能配得上彼此,没有谁比他们更绝配。他甚至没想过自己的感情问题,只觉得能看到他们在一起就圆满了。不然他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冒险问出这个问题。 古道心微微出神,好一会缓过来,才发现唐星海还在,他刚刚直接把人给忘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有缘无分。” 唐星海心头一酸,他真不太喜欢这个说法,“但是明渊真君他……” “既然正事说完了就让人带你去休息,明天送你回上清仙宗。” “谢、谢妖尊。” 唐星海蔫哒哒地转身跟着一个妖修出去了,心里越想越难受。 古道心坐在王座上,撑着额头的手遮住眼睛,好像一尊石像,许久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殷霆回来。 他现在负责整个妖族的修士修炼,殷霆本就修为高深,再加上在上清仙宗也修习了那么久,足够能力教其他妖修术法。 之前古道心就发现了,妖修术法与人修术法相互结合,威力非同一般。 殷霆挥手,旁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上清仙宗来人了?” “意料之中。” “他们什么态度?” “没有表态,只是问我们为什么对灵韵仙宗动手。” “为什么?”殷霆冷笑,“他们还有脸问为什么!我们只追究灵韵仙宗和混元仙宗,已经是我们宽仁,他们要是还不知足,那该动手动手,我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敌人最强大的状态从来都不是兵强马壮,而是破釜沉舟。 现在的妖界就是这个状态,他们虽然是在重建,但是一个个都还没有从失去亲友的悲痛中走出来,这时候要是跟他们动手,他们绝对拿得出拼死一搏的架势。反正就算死了,他们也只是去另外一个世界见那些逝去的亲人而已。 人族也很清楚妖界是这么个情况,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古道心没说话,殷霆看着古道心的状态,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仔细一想便有了猜测,“过来传话的人,你是不是认识?” 古道心一笑,“说不认识确实已经见过多次还说过话,但说认识,今天之前我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之前在上清仙宗修习,还有后来以贵卿的身份到上清仙宗讲道和教授法术,和陆镇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天一或者其他长老找陆镇有什么事,都是让那个小弟子跑腿传话,有好几次我们回雪庐的时候远远都看到他在门口等着。你也见过,就是当年我原本要带陆镇回妖界,结果半路追过来让陆镇快点回去的那个小弟子。” “原来是他。呵呵,上清仙宗也是煞费苦心,特意把他找出来传话,这是怕如果派了别人过来,会被我们杀掉?还真当我们是滥杀无辜。” “他们怎么想不要紧,也与我们没有关系。下一个目标是混元仙宗,该付出代价的,绝对不能让他们逃了。其他仙门若是要阻止,那便开战,这么多年,我该做的都做了,仁至义尽,他们若是还步步紧逼,我们也不用再手下留情。” “那上清仙宗呢?如果是上清仙宗要找我们的麻烦,你也不会手下留情。” 古道心还没回答,殷霆就说道:“往后你不用再为难了,我刚刚得到消息,陆显章已经脱离上清仙宗了。” “什么?”古道心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陆镇他怎么了?” “他脱离了上清仙宗。据探子汇报,根据这一年来的观察,看得出确实如传闻中那般,陆显章和上清仙宗之间出了问题,而前不久,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陆显章彻底跟上清仙宗闹掰了,直接宣布脱离上清仙宗,天一真尊和康德礼拼命挽留都没能将人留住。陆显章如今就是上清仙宗修士们的精神支柱,没有了陆显章坐镇的上清仙宗一团乱麻,估计天一要好好整顿一段时间。” 第403章 志同道合 殷霆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古道心的反应,可是古道心除了在一开始表现出了震惊意外之外,就没有别的表示了。殷霆有些失望,但又说不清自己在失望什么。这样冷静沉着的古道心,更有希望带领妖族重新走向辉煌,他应该高兴才是。 “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为什么会离开上清仙宗?” 古道心一直闭着眼睛,好像在闭目养神,直到殷霆说道这句话他才睁开眼。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对陆镇死心了。他把上清仙宗当家,却能为了你而离开家,就算他忘了你,却没有忘记对你的感情。重新开始没什么不好,只要你还想要开始。” 古道心扑哧一声笑了,“行啊,现在讲话真是一套一套的了。跟谁学的?” 面对古道心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的举动,殷霆没有穷追不舍。他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有接受陆镇,也依旧觉得古道心不该跟陆镇在一起,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古道心还有大把的时间,能好好享受他的余生。 第二天,古道心让人送唐星海回去,唐星海婉拒,他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要让人送? 离开妖界,走出长长的甬道,直到已经看不见妖界的入口才算离开了结界范围,这时候才能御剑。 唐星海刚要御剑,突然从旁边灌木丛中走出来一个人,他还没看清就立刻扬剑刺过去,被对方轻轻松松挡开,对方的剑都没有出鞘。 唐星海却一脸欣喜,“明渊真君!” 自从明渊真君离开上清仙宗后,唐星海就跟很多内门弟子一样,整天都无精打采,盼望着什么时候明渊真君能回来,特别是那些小辈弟子,一有空的时候聚在一起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唐星海乍然见到明渊真君,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陆显章对唐星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唐星海才稍微安静下来。 “没想到您竟然在这里!您真的不回仙宗了吗?大家都盼着您回去呢!” 陆显章摇头,“我既已经脱离上清仙宗,就断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你见过他了?” 唐星海反应了一会,才明白明渊真君说的“他”是谁。 “恩,见到了。” “他怎么样?胖了瘦了?有没有受伤的痕迹?” “离得太远,我也没有看得很清楚。而且妖尊前辈身上穿的衣服是非常宽松的长袍,遮的严严实实的,脖子都看不到,别说能不能看出是否有受伤。不过明渊真君放心,妖尊前辈那么厉害,没人能伤的了他的。” 陆显章沉默,旁人不行,古渊自己却可以。 唐星海见陆显章沉默,偷偷瞄了一眼,犹犹豫豫地问道:“妖尊前辈……还是不愿见明渊真君?” 陆显章摇头,如果古渊愿意见他,他就不会整日待在这里了。 唐星海第一次觉得,就算是强大如明渊真君这般,也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有无法心想事成的时候。 “妖尊前辈说,过两日就要对混元仙宗下手。之前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对妖界遭难袖手旁观,还打伤了前去求救的妖修,妖尊前辈要报仇。之前灵韵仙宗发生的事,明渊真君已经知晓了吧?” 陆显章点头,他确实知道。古渊等妖修离开灵韵仙宗没多久之后他就赶到了,也看到了灵韵仙宗的惨状。但是他也发现,古道心只是惩治了灵韵仙宗的宗主和长老,对于那些门人,他都网开一面。古道心到这时候还能顾及那些门人,让陆显章很是心疼。 明明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但有些人就只看到了妖修的身份。别的一律注意不到。 “我过来是奉命来问妖尊前辈为何要对袭击灵韵仙宗。妖尊前辈说是为了报仇,还说下一个目标就是混元仙宗,让我回去告诉仙门,若是要阻拦就尽管来,他不介意开战。” “古渊不是会伤及无辜的人,只要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去报复。这件事到混元仙宗这里就该结束了。仙门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不要插手。” 陆显章到底还是没有告诉古道心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的背后是天一真尊的授意,不然古道心不会放天一真尊,上清仙宗也有可能遭难。 他到底曾是上清仙宗的弟子,这就当是他为宗门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宗门的事情就跟他再无关系。 “我会将明渊真君的话转告给宗主。” “不要转告宗主,告诉康长老,康长老会劝宗主。若直接跟宗主说是我说的,只怕他会立刻反其道而行之。” “明渊真君也是为了仙门考虑,怎么宗主现在这般……” 唐星海没把话说完,他还是上清仙宗的弟子,不能背后说宗主的不是。 陆显章没说话,弯下腰拔了一棵草,在手中攒了攒,变成一只绿色的小纸鹤,递给唐星海。“这个给你。” 唐星海接过纸鹤双手捧着,小心翼翼,“这是……” “如果仙门中有关于妖尊的事情,比较重要的,你就用这个传信给我。” 唐星海兴奋地说不出话,这可是最高阶的传讯术法,他只在书上看过,因为只有打了元婴修为,才能做到这样! 他现在就盼望着永远不要出现什么事要让自己用到这个传讯术,这样他就能永远留着这只小鹤了。 “是,我知道了。多谢明渊真君愿意如此信任我。” 这么时候的唐星海,本能地忽略了在这里除了他和陆镇之外根本没有别人,陆显章这也是没有选择。 唐星海找出飞剑,正准备升空,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停下来看着陆显章。 “明渊真君,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 “您和妖尊前辈还会在一起吗?” 陆显章沉默了好一会,无比坚定地道:“会,当然会。我跟他是一类人,我们志同道合。总有一天,会重新走到一起。” 唐星海一笑,“那我就放心了,我之前着的很怕你们二位是真的关系不好了。昨天我还想跟妖尊前辈说明渊真君的事儿,但是他不让我说。我能看得出来,其实妖尊前辈还是非常在乎名言真君的,要不然也不能直接堵上我的话头不让我说。如果是真的不在乎了,旁人说什么不行?更何况你们还是“知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说不定就是有些人见不得你们强强联合,但以你们现在的实力,也不同太顾及旁人的想法。” 陆显章没说话,从那八年分别,他就已经没有再将旁人的想法放在眼中,他只看重一个人的意见,就是古道心。 唐星海回了上清仙宗,显示找康德礼说了全部的情况,包括陆显章跟他说的话。 康德礼想着,这多少也算是陆显章还惦记着仙宗,心中有些欣慰。 之后唐星海又跟天一真尊和暂住在上清仙宗的其他仙门传达了古道心的原话。 一个中型仙宗的宗主松了一口气说道:“那这么说来,妖界只是为了报仇,那就到混元仙宗这里就打住了,不会威胁到我们,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还好!”田英纵气得想掀桌子,“你们是好了,那我们混元仙宗呢?等妖界对我们下手,你们全都都想置身事外不成?天一真尊,当初我们可是想询问了您的意见,是您说不必管,我们才拒绝了妖界的求援,您不是想撒手不管吧?” 兔子急了还咬人,说的就是田英纵现在的情况。 这要是在平时,他哪里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天一真尊说话?一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妖界就会打上门,他就连坐都坐不住。心里火急火燎的,一刻也安定不下来。 天一真尊皱眉,“你现在是要怪在我头上看?我当初是让你拒绝妖界求援,但可没让你将他们打伤!你自己自作主张,得罪了妖界,还要怪我不成?” 田英纵气得眼睛发红,“你这意思就是要袖手旁观了?好!我这就让人送信到妖界,让妖尊知道,当初我们会拒绝求援,都是因为你的劝说!罪魁祸首是你!看看到时候你们上清仙宗还能不能独善其身!” “田道友这是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这样说话伤和气!”康德礼赶紧拦住起身要走的田英纵,好言好语地哄着。 “哼!你们做事这般不仁不义,还想讲什么和气?” “话不是这么说的。”康德礼脸上带笑,心里也是一阵阵无奈,他原本的暴脾气就是因为一次次给总爱得罪人的天一真尊做和事老给磨没的,“我们不是不帮,而是这事得好好筹划筹划,毕竟关系到混元仙宗的切身安危,田道友也不想我们草草应付了事不是?总得给点时间好好琢么该怎么化险为夷。” 田英纵听着康德礼的话,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妖界的强大实力摆在那,要是天一真尊一开始就痛痛快快一口应承下来,那他才应该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好,那你们说要商量多少天?总得给个日子吧!别让我们无限期地等下去又糊弄我们!” “这等大事不能草率,就从今天下午开始,每天讨论一个时辰,之后也得留时间制定计划。” “也好,那就这么办!” 第404章 吃不了兜着走 康德礼总算安抚住了田英纵,众人又讨论了一会,也没讨论出什么实际的东西来,就散了。 为了方便议事,在商量出解决办法之前,众仙门宗主就先住在上清仙宗,康德礼吩咐弟子带众人到住处休息,又跟天一真尊回到书房详谈。 “宗主,这事咱们真不能插手。” “哼,”天一真尊一甩袖子,“看今天田英纵那副着急咬人的样子,我也不想插手,但如果我们真不管,回头他要是狗急跳墙,告诉古道心是我不让他们拒绝妖界求援,那到时候古道心不是要杀上上清仙宗?陆显章那个孽徒又不在,谁能抵得过?” “但如果我们插手,妖界当时就会将矛头转向我们,结果一样,而且还可能更快被妖界攻上来。为今之计,就是要和混元仙宗撇清关系,同时还得让田英纵不能反咬我们一口。” “那这怎么可能?混元仙宗要是完了,绝对不会让我们独善其身。” “所以咱们得先下手为强。” 天一真尊皱眉,“你的意思是……” “混元仙宗上下,只有田英纵一人知道是宗主授意,只要他不能开口了,那古道心也就无从知晓是宗主在背后授意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这关系就撇得开。当然,我们只是针对田英纵一人,绝对不能伤及无辜。回头等混元仙宗被妖族重创之后,我们再施以援手,帮他们稍微安置一番,尽全力给予补偿。” 说这样一番话,康德礼心中也不好受,甚至是及其煎熬。 提出这样卑鄙的建议,根本违背他一贯做人做事的原则。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脸面去教授那些门人礼教道义,因为他自己就不是个讲究礼教道义之人。 天一真尊点头,“好,这个方法好!” 康德礼叹息,为自己也变成了这样的卑鄙之人叹息。从前的他最反感的就是这样的阴诡手段,而现在,他就是提出这样手段的人。 “那我明天想办法将田英纵引到仙宗外面去,用毒封闭他的五官,如此他便不能说出真相。其他仙宗的人也不会主动告诉妖界是宗主授意,即便说了妖界也不一定会轻易相信,他们又不能向田英纵求证,古道心也不是那种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的人。在不能绝对确定的前提下,看在显章的面子上,他不会对我们下手。” “不行,”天一真尊抬手,“光是封闭五官还不够,他还有手能动,能写出来,而且古道心已经是元婴修为,能搜魂,若是他对田英纵施展搜魂,一样能知道。” 康德礼皱眉,“宗主是想……”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死人不会告诉别人任何事,也不能被搜魂。杀了田英纵!” “咔嚓”一声,康德礼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直接掰下了一块扶手,“宗主!你可还记得我们是仙门!怎么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 天一真尊嘴角绷着,“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就愿意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但我们没有办法,如果真让田英纵把事情说出去,我们就完了!你好好想想灵韵仙宗是什么下场,你也想我们变成那样吗?就算我们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仙宗中的弟子们想,如果我们出了事,他们怎么办?上清仙宗怎么办?到了下面我们可有面目面对上清仙宗的前辈们!可能给他们一个交代!既然要做,自然是要将事情做彻底,别再留下后患!” “就算如此,要伤及人命也太过。搜魂会对神识造成重创,古道心只找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的麻烦就说明他心中仍有善念,应该不会去搜魂。而且他都没有伤及性命,只是要废了修为,我们却要田英纵的命,这不是比他还过分?” “他是未必会搜魂,但你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搜魂,只要他一旦搜了,我们就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再说田英纵的行事作风你我都清楚,他曾经一度欺压那些中小门派,用武力强行抢夺属于他人的修炼资源,如果他被废了修为,混元仙宗的长老们也都被废了,那一定会有仇家找上门,到时候他还不是要被人报复?能不能保住性命还说不好。对于我们修道之人,损了修为,还是直接被废的,以后甚至有可能再不能修炼,那还不如死了干脆。人一生中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也是,我也是,我们现在是被逼无奈,为了仙宗没有办法。”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出来都好像有理有据。 但是康德礼知道事情不是这么说这么看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君子为人之道,亦不是道义礼法能容之事,要是还对田英纵下杀手,那便是罪上加罪,罪无可赦。 但天一真尊压根听不进去康德礼的劝说。不管康德礼说什么,他都坚持,田英纵不能留。明天就要对田英纵下杀手。 田英纵死了。妖族杀上混元仙宗,也就是惩罚几个长老出出气,这事就算过去了。而他们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说是田英纵是害怕被报复所以跑了,只要藏好田英纵的尸体,那就没事, 康德礼劝不了天一真尊,后面他一再劝说的时候天一真尊还对他发火,说要是他不敢也不忍下手,那明天就好好待在上清仙宗便是,这件事他能自己解决。 天一真尊执意如此,他还能说什么呢?除了配合还是配合。但是康德礼决定,等这件事解决之后,他就闭关,老死在闭关的密室里,这辈子都不再出来。这是他给自己的惩罚。 第二天晚上,众人又一起议事,但田英纵并没有出席。 方志远问道:“怎么不见田宗主?” 靖寒真尊皱眉,命人召来在外殿等候的跟着田英纵过来的混元仙宗的弟子问道:“你们宗主呢?” 两个弟子一起摇头,其中一个回答道:“我们也不知道,用过午膳之后宗主说又是要下山一趟,晚膳前会回来,但是到用晚膳的时候也没见到宗主,我们也不知道宗主去了哪,就派了两个随行弟子去山下就近的城镇去找,还没有消息。” 另一个弟子说道:“宗主离开的时候也并没有说是因何事下山,我们也不好多问。” 靖寒真尊冷笑,“这个田英纵,该不会是怕了妖尊,所以走为上策了吧?逃跑也比被废了修为强。所以就先跑了,不告诉我们估计是怕我们会留住他,怕我们会担心如果他跑了妖尊会迁怒,我们就不让他走,所以就是对自己门中弟子都要瞒着,这心机,啧啧!不过跟了他的弟子真是倒霉了。” 混元仙宗的弟子听靖寒真尊这么说自然不大高兴,但是他们也没有胆子反驳,而且关键是他们也没有有力的事实反驳,从现在的情形看,宗主丢下他们逃跑的可能性确实最大。 其实他们一直都知道宗主不是一个多有担当的人,但是他们真的没想到宗主会把他们丢下,让他们这些弟子来承受妖族的怒火。如果妖尊知道他跑了,不牵累整个混元仙宗是不可能的。原本只要宗主和长老们付出代价,现在内门弟子估计都难以保全。 天一真尊看着那两个低下头的混元仙宗弟子,开口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沮丧,妖尊也不是滥杀无辜之辈,虽然田英纵跑了会连累你们,但是我愿意派人给你们做证明,等妖界的人来了之后就告诉他们田英纵逃跑的事你们这些弟子也并不知情,希望能有些帮助。” 两个弟子十分感动,齐齐向天一真尊道谢。在这个六神无主的时候,天一能给他们出主意,那在他们的心中,天一真尊的形象瞬间就高大起来。 靖寒真尊眯着眼看着天一真尊,“不对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居然会主动关心帮助?哎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田英纵的失踪会不会跟你有关?” “玉元正!”天一真尊一拍桌子,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平日就喜欢口没遮拦诋毁我也就罢了,这样的事也能拿来开玩笑?你可知道混元仙宗的修士有多心急如焚?你这么还能如此漫不经心?!” 混元仙宗的两个弟子都是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靖寒真尊,之前他们连个眼神都不敢瞥过去,现在有天一真尊给他们说话,顿时就觉得腰板硬了。虽然还是不敢跟靖寒真尊叫板,但至少敢直视。 靖寒真尊原本还真就是无心之言,就是习惯了怼天一真尊所以才故意那么一说,他还没真想那么多,但是后面看到天一真尊那好像狗被踩了尾巴的反应,顿时觉得有问题,难不成还真被他胡说一通给说中了?真是天一对田英纵做了什么? 天一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怎么说田英纵也是一门宗主,上清仙宗也是名门正派,如果天一真对田英纵做了手脚,那他真是蠢到了极点。这件事不可能永远瞒着,真要是被发现了,上清仙宗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第405章 何谈原谅? 至于天一这么做的动机也很简单,靖寒真尊也猜到了一些,就是昨天田英纵撂的狠话,天一真的怕田英纵会说出是他幕后指使的事,所以才着急杀人灭口。 天一很清楚,这种事情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难,而且虽然知道这件事的不只是混元仙宗,但是其他仙宗的人不会往外说,因为现在唯一能稍微跟妖族抗衡的就是上清仙宗,上清仙宗是整个人族的希望,他们自然不会乱讲。 靖寒真尊抬手支撑着脸侧,“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天一真尊反应这么大倒是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该不会被我误打误撞猜中了吧?天一真尊是要杀人灭口,就是因为担心你们的秘密会被他袒露出去。” 康德礼笑了笑,“谁都知道我上清仙宗是最是明礼重义,断断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靖寒真尊是不相信吗?” “没有不相信,就是随便说两句而已,你看看你们紧张的,真的很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康德礼抹了把日头上的汗,又笑着说道:“靖寒真尊果然幽默。” 靖寒真尊没有给天一真尊正脸,只是似笑非笑地回应了康德礼。 “既然现在田英纵已经不在了,咱们也得赶紧制定出计划来,混元仙宗的人到底怎么安排还得好好商议一番。” “对啊对啊,现在混元仙宗没人看着,很容易乱作一团,总得找个管事的先将仙门稳定住,之后我们在想办法应对。” “找长老不管用吧?如果妖族打算对混元仙宗做的是和灵韵仙宗一样的事,那所有的长老也不会幸免。” “关键现在田英纵下落不明,消息若是传回混元仙宗,一定大乱。”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之前商量该怎么办的时候还一个个毫无主见,现在田英纵失踪了,他们倒是能畅所欲言了,当然也可能是被逼的,他们也怕妖族会因为这件事迁怒其他仙宗。 那两个混元仙宗的弟子都看着天一真尊,其中一个甚至提议让天一真尊派人坐镇混元仙宗。 “还请天一真尊帮这个忙,只要天一真尊能派人到我们仙宗稳定情况,大家一定不会乱,我们会把天一真尊当成主心骨。” “对,”另外一个混元仙宗的弟子说道,“能看到天一真尊,会让我们更加坚定,还请真尊跟我们回仙宗主持大局。” 现在人家混元仙宗的弟子都直接表态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天一真尊眼底有些得意,但控制着没有让任何人看出来。“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不好推辞,好,我就先让康长老跟你们回混元仙宗。直到你们能找到田英纵或者是选举出新的宗主,到时候就没我什么事了。” 两人一再道谢,真是把天一真尊给当成了救世主一样崇拜。 三天后,妖界大军已将混元仙宗团团包围,天上地上都是妖修,密密麻麻的一片。 古道心站在飞剑上没有立刻下去,因为他发现混元仙宗的护山大阵竟然是直接打开的,这是请他们进去? 不多时,从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中出来一个人,踩着飞剑升空,跟古道心面对面。 “许久不见,妖尊进来安好?” “还成,没什么好不好。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总不会是讲道都讲到了别家仙宗来了吧?” 尽管过去这么长时间,但古道心还是能做到一句话堵死康德礼,这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上礼教课的时候,那时候什么事都很简单,自己惹了康长老生气,康长老就总罚他到廊下去站着,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让陆显章为自己补修,但现在……物是人非。 康德礼眼睛一瞪,“我不是来讲道的。” “那就是来阻止我的?之前我让唐星海转达的话,他应该已经传达到位了,所以你们是决定要开战?那我随时奉陪。” “妖尊误会了,我们上清仙宗一向以和为贵,又怎么可能会主动要求开战呢?实际上是混元仙宗出了些事情,而混元仙宗的首席弟子和内门弟子以及长老们又联合请命,希望我们上清仙宗能派个人过来帮着主持大局。” 古道心挑眉,“出了何事?” “日前,田英纵曾经上清仙宗求助,因为知道妖尊不日就攻上他们仙宗。当时我们的意思是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错处,便一时间也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想着再行商议。但是第二天,田英纵就失踪了。跟随田英纵来的混元仙宗弟子说,田英纵一个人下山了,说是有事,却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但下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们怀疑他是潜逃了,因为担心自己的下场会像灵韵仙宗的宗主一样。” “逃了?丢下整个混元仙宗,自己逃了?” “这个我们也不能确定,只是目前最可能的一种推测。混元仙宗虽然家大业大,但是想来对于田英纵来说,也没有自己的修为重要。仙宗没了还有机会招收门徒东山再起,要是修炼的根基被毁,那这一辈子就完了。” 古道心轻笑,“你倒是很会分析田英纵的想法,听你这话,倒像是已经认定他是跑了。” “猜测,都是猜测。”康德礼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古道心的眼睛。他总觉得古道心的眼睛好像能够穿透他的眼神,看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旦对视,便会暴露,那就不如从一开始就避开。 “那你在这是何意?主事混元仙宗?” “田英纵毕竟有错在先,我们也不是要替他求情,但请妖尊不要因为田英纵的潜逃而迁怒混元仙宗的其他弟子,至于原本妖尊想要对混元仙宗做什么,我们绝不干涉。” 古道心点头,“看来你们还算识趣儿。好,念在我当初也曾在你们上清仙宗修习的份上,这个人情我卖给你。我只废所有长老的修为,不会伤及任何一个弟子。但是如果以后让我知道是他们窝藏田英纵,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康德礼松了口气,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能保住混元仙宗的这些弟子,他的心里就好受一些。 “多谢妖尊。” “不必谢我,你曾经对我也算照顾,就当还了你的人情。” 古道心恩怨分明,当时在上清仙宗,虽然康德礼总是说他不守规矩,还经常罚他抄书,但也确实没有坏心,而且也是真心为他考虑,希望他能学好,不然也不会让最得意的弟子陆显章另外花时间教养他。而且如果没有当初康德礼的安排,他之前跟陆显章的发展也不会那么顺利。 冲着这些,他确实可以答应对方的这个要求,不过也就只有如此了。 殷霆他们已经动手,一个小小的混元仙宗,还用不着古道心亲自动手,他就在上面看着就好,也是给妖族小辈们一个历练的机会。 康德礼也在上面看着,虽然有些心焦,但更多的事情他也做不了了。 趁着下面在交手的时候,康德礼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问了从刚一见面的时候就想问的问题——“显章是不是在妖界?” 古道心脸上微微绷紧:“不在。” 意料之中的答案,康德礼却更加消沉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他。” 这个问题古道心真是说腻了。从殷霆到唐星海在到康德礼,每个人好像都要问一遍。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他,何谈原谅?” “那你为何还是不肯见他?” “也不为什么,就是突然想通了,觉得你之前的话很有道理,我跟他确实不合适,跟她在一起我只会害了他连累他。” 被自己当初说过的话给怼了回来,康德礼面露窘色。 “但是你知道他根本放不下你,他已经为了你脱离上清仙宗。” “说到这个我还想问问,听说陆镇离开上清仙宗是因为与天一真尊不和,但我知道他非常敬重天一真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那么决绝地要离开?” “这个……”康德礼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能告诉古道心真相,琢么了一会才说道,“意见不合。身份不同,考虑事情的角度就不同。显章他……对宗主的某些做法不能认同。你也知道,显章的性格宁折不弯,对于很多事情,他都坚定自己的处事原则。” “那你呢?” 康德礼抬头,“什么?” “康长老对你们宗主的行为处事,就是绝对赞同的?” 康德礼没回答。古道心却笑了。 没一会,殷霆回来,“都解决了。” 古道心点头,又转向康德礼,“我们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后会有期,康长老。” “等等!” 古道心转身。 康德礼舔了下嘴唇,“回去之后我就要闭关,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出关。如果妖尊见到显章,请帮我跟他转达一句……对不起。” 古道心没回应,康德礼看着古道心的背影,小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回去的路上,殷霆道:“你真的相信田英纵是自己跑了?” 第406章 错觉罢了 古道心低头,左右手摩挲着左手手腕上被衣袖掩盖住的困龙锁,“你不相信?” 殷霆摇头,“不信,我总觉得他在这个时候跑有点不太对劲。田英纵算不得什么人物,但是如果说他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经营了几十年的仙宗,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据探子回报,日前各个仙宗的人到上清仙宗商议,当时上清仙宗也没有明确表示不会出手,怎么田英纵就直接跑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想再争取一下?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儿。” “康德礼的态度也不对。他明显有事隐瞒。” “那要不要我去查查?” 古道心点头,“去想办法问问之前跟田英纵一起去的混元仙宗的弟子。” “好,我现在就去。” 殷霆去调查混元仙宗的事,就没有跟古道心一起走,古道心便一个人带领一众妖修回妖界。 快到妖界的时候,古道心忽然一阵胸口剧痛,痛得他捂着胸口弯下腰。 跟在后面的田峰看出古道心有点不对劲,立刻上前。 古道心抬手制止正要说话的田峰,“我没事,你们先回去,我在外面走走再回去。” 田峰不会像殷霆那样觉得不对劲儿就说出来,他更多时候是无条件服从古道心的命令,尽管心中觉得妖尊似乎有些不妥,但还是听从命令先带一众妖修回去。 古道心在最后面慢慢御剑飞着,待到看不见所有妖修的身影,才在原地降落,找了个相对隐秘的地方盘膝而坐,开始调理。 这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大概就是从他跟龙角墨笛神魂契合开始,这种胸口剧痛的感觉便出现了。 以前还是大约两三个月出现一次,后来越来越频繁,直到如今一个月便要出现两三次。 除了胸口剧痛之外,还有自愈能力大大下降,几乎丧失,并且体内之前几乎被完全压制的暴戾之气又开始蠢蠢欲动。而且有的时候他还会有短暂的神志不清,当恢复过来之后,就发现周围被他破坏的厉害。 好在这种神志不清虽然没有规律可循,但是在发生之前会有征兆,他便能在征兆出现的时候赶紧进入密室之中,设好结界,将自己关在里面,他在里面怎么折腾都行,都不会影响到外面,不会伤到别人。 但令他担忧的是,这种神志不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古道心当初以为,自己只是跟用堕神龙角炼制成的墨笛神魂契合而已,应当能保全神志清醒,不会像之前那样,成为一个完全不能自控的堕神,一个没有看感情和理智的杀器。 但是现在,古道心却不敢肯定了,因为一切的征兆都是在表明,他是在向堕神的方向改变。 其实他早该想到,从当初他结婴生出堕神龙角的时候,他的身体资质就已经发生了变化,这就是一具能成为堕神的肉身,所以即使堕神龙角被斩断,被炼化成法宝,但只要这具身体与堕神龙角实现神魂契合,那么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早晚的分别而已,还有他会受更多罪。 他的身体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如果在他的身体到达极限之前,他能成为堕神,那么他的身体肯定会恢复,还有望永生。可如果在成为堕神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撑不住了,那就不用说了,到时候就是真的一了百了。 不管是哪种可能,对于古道心而言都不是好事。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而如果会成为堕神,他宁愿一死。哪怕他的生命只剩下一个月,甚至十天,他也不想做出任何有违本心之事。 古道心打坐许久,但也许是因为心里想的事情太多太杂,这心就一直静不下来,脸色始终没有好转,胸口的痛感也没有减弱。 陆显章赶了过来,在半人高的灌木丛后面找到了古道心,立刻盘膝坐到古道心身后,为古道心输送灵力。 之前看到田峰他们回去,不见古道心和殷霆,他便担心出事,这才一路找了回来。幸好及时看到了古道心。 然而这一输送陆显章就觉出不对劲了,他输送进去的都是至纯的灵力,这种灵力是不受修为和修炼方式的限制,任何人都能吸收,比本源灵气不差多少。 但是陆显章却感受到了一种抵制的力量,那种力量就从古道心的丹田中出来,也是一种灵力,只不过感觉很特殊,将他的灵力拦截在外。 不仅如此,陆显章还感觉到拦截自己的那股灵力十分强横霸道,似乎就是古道心自己也不能完全将其控制,不然早就该好了。 但至少这股霸道的灵力好像并没有要伤害古道心的意思。陆显章就不打算做什么,这毕竟是在古道心的丹田内,他也担心一旦硬着对上会伤害到古道心。 那股特别的灵力将陆显章的灵力包裹,却不急着做什么,只是一圈圈包裹起来,看样子,好像是在评估陆显章的目的,看看是不是要伤害威胁自己。 最后得出陆显章的灵力是安全的,这股霸道的灵力才停止了阻止,让陆显章的灵力能被古道心吸收。 有这些灵力的输入,古道心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过了一会,古道心睁开眼睛,陆显章才慢慢撤掉灵力。 古道心刚刚已经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是陆显章在为他输送灵力。这也不是第一次,陆显章灵力的感觉,他记得——清爽、舒适、温柔。跟在大多数人眼中他本人冷冰冰的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古道心偏头,“多谢。” 陆显章没计较古道心跟他的客气,皱着眉说道:“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为何你的丹田中有一股邪狞霸道的灵力?这不像是龙角墨笛的影响,到底怎么回事?” 古道心站起来,走两步转身背靠在一棵树上,“没怎么回事,就是之前闭关的时候太冒进,修为虽然大大提高,但是有些灵力还没有完全消化。” “这些话糊弄糊弄别人也就罢了。”陆显章看起来很生气,“古渊,你就不能顾一顾你自己?” “我怎么不顾我自己了?”古道心轻笑,“我现在修为高深,实力强大,所有的妖修都臣服于我,就连人修当中也有不少人仰慕我,这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我这样有什么不好?明渊真君还当这还是在上清仙宗,是我跟殷霆在你们那修习的的时候,你想怎么管教我就能怎么管教我?别说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就算有,我也没有必要必须听你的吧?”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更。多。完。整。无。错。文。本。请。关。注。屿。汐。 “我还真不知道。我又不是明渊真君什么人,没有多了解你。明渊真君也不了解我,说起来,在明渊真君这,好像我们也没有认识多久。” “你还是怨我忘了你。这是我的错,我一直想不起来,但是我知道,我想对你好,这种感觉不会作假。” 古道心心里疼的厉害,但还是强硬着说道:“什么不会作假?只是错觉罢了!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天一真尊和康德礼说的是真的,从前我们只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而已,并不是什么爱侣。我不过是看你失忆故意逗逗你罢了。就是从前,我也没有真心当你是朋友。你是人修,我是妖修,我怎么可能跟你做朋友?这种事也就只有你会相信。傻子!” 陆显章握紧渊尘,就算知道这些话是古渊故意说来气自己,但听着还是很难受。 自己都是如此难受,那么说出这些话的古渊,又会是什么感受? “即便有些事情我不记得,但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我也看得出来,我不会被轻易蒙骗。” 古道心蔑视一笑,刚要继续嘲讽,却一眼瞥到陆显章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那是一条项链,陆显章戴在脖子上,项链坠子被贴身放着,可见其重视。 再看到坠子的一瞬间,古道心脸上还未成型的蔑视的笑意就僵住了。那是……怀光镜? 很早之前古道心就发现怀光镜丢了,他发疯似的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没想到会在陆显章那。 “怀光镜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失忆后,第一次在上清仙宗见你,你掉的。” 古道心看了一眼怀光镜,又看了一眼陆显章,“你看过了?” 陆显章点头。 古道心闭上眼。 好一会,古道心才说道:“那也不能代表什么。我只是没有来得及扔而已。” “这样的借口,换做是你,你也不会相信。” 古道心冷着脸,“我都说了我是在骗你,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知道你身体的真是情况,真实。” 古道心转身,“知道又怎么样?有些事情改变不了,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分别。知道了还要多思多虑,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陆显章的心沉了下去,古道心会这么说,那情况就是很严重了。 第407章 求人不如求己 “没有办法了?” “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但对我来说,都没什么不同。” 就算身体好了,那古道心也会在成为堕神之前自我了断,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顺其自然,真要有那个命活到成为堕神,反倒是一件不幸的事。 古道心还准备告诉殷霆这件事,到时候说不定还需要殷霆搭一把手,只是又要为难他了。 “明渊真君,你也不用日日守在妖界,没用。我已经不想再与你有任何关系,朋友也好,知己也好,或者其他,都没必要,我们就做陌生人也挺好的,相见不相识,这对于你我来说才是最好的状态。之前殷霆说过,我跟你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我还不信,是我不撞南墙不回头,结果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才知道,有些事情,真的没必要去尝试,结果不会改变,还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这又是何必呢?不跟我在一起,对你来说也好。现在人修畏惧我的实力,还不敢把我怎么样,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安心让我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想办法集中对付我,你要是跟我在一块,一定会被认为是我的同党,到时候你的名声有损,还会有被群起而攻之的危险,划不来。” 陆显章坚定道:“很多事情做与不做,从来不是看划不划得来,无愧于心就好。” 古道心无奈,他怎么说陆显章都听不进去,那便不说了。只要他不理会陆显章,陆显章总有一天会等累的,现在不会等累,但等他……等他死后,也总会忘的。 古道心正要转身离开,身后陆显章又突然叫住他。 “你脖子上的伤好了没有?” 古道心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摸到立领之下的微微凸起才想到,他现在穿着这样的衣服陆显章应该看不到困龙锁,他问的应该是以前。 “好了。” “如果好了,你为何还穿这种衣服?” “习惯。” 古道心抬腿要走,被陆显章一下拉住手臂,“你说谎。我看过你的伤,没好就是没好,困龙锁的伤几年好不了也正常,你没必要撒谎,是不是又有新伤?” 古道心用力挣脱着,他发现要是再让陆显章问下去那什么都得被问出来。 古道心想抽出手,陆显章却不放手。 拉扯之间,古道心宽大的袖子往后落了些,露出了被困龙锁锁着的手腕。 陆显章瞳孔一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扣着困龙锁?谁干的?” 古道心一个用力挣开陆显章的手,“不关你的事。” 陆显章脸色冷下来,“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妖界问,一个一个妖修地问,总有知道的。妖界的结界拦不住我。” 陆显章也是想让古道心知道,他没有强行进妖界,不是他进不去,只是因为他不想古道心生气而已。 古道心无奈,“是我自己。” “为何?!” 陆显章之前就有这个猜测,以古道心的修为,就算是困龙锁,但想要给他戴上,除非他自愿,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 “我与堕神龙角炼制的墨笛神魂契合,得到了一部分妖神之力,但是我怕我会控制不了自己,失去理智,所以用困龙锁困着自己,如果真有一天,我被妖神之力吞噬了理智,困龙锁是唯一能制住我的方式。” “可你天天这样戴着困龙锁,不是每天都在……”都在受折磨? 古道心一笑,“谁让我不是什么好人呢?人人喊打的妖族太子,就活该受这种罪过。我还有事,恕我不能奉陪了,明渊真君也不要总在妖界转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归顺妖界。” 古道心转身离开,这一次,陆显章没有再拦着他。 殷霆三天后回了妖界,在门口被陆显章给拦了下来。 “古渊的身体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从得知陆显章脱离上清仙宗之后,殷霆对陆显章的态度就没有之前那么恶劣。至少能好声好气地说话了。 “不好,他身体的状况一直在恶化,受伤之后要很久才能痊愈,而且有的时候气息会非常微弱,胸口疼痛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是他自己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我找了很多书看,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情况,只能初步判断应该跟堕神龙角的墨笛有关,这些都是在神魂契合之后的事。” “当初为何不阻止他神魂契合?” “我没有办法阻止,而且当时的我们都是一心想给父王母后报仇,给妖界报仇,但是当时凭借我们的实力并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你们可以来找我!” “古道心之前没去找你?你当时根本不记得他,谁知道如果再去找你你是会帮我们还是直接把我们交给各大仙门?求人不如求己,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我们能够自己解决,不麻烦别人,干脆,安全。而且那时候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如果早知道会给他的身体代来这么大的伤害,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与龙角墨笛神魂契合。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我现在就想着,他想做什么,我就陪他做。其他的,我做不了,也改变不了。” 陆显章收紧拳头,嘴角绷得紧紧的。 殷霆继续说道:“他也把你考虑了进去,他知道如果他将来失去理智,被堕神之力所支配,你一定会阻止他,即便他不顾一切,他也不想你受伤,而且他也不想成为你眼中十恶不赦的人,所以他要我在他犯错之前,用困龙锁制住他。” “你下不去手。” “这是当然,但是如果我不下手,放任他犯错而不加制止,你觉得这样他会愿意?如果成为堕神之后能有短暂地清醒,当他想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他又会是什么感受?这些年我眼睁睁看着他时时刻刻被困龙锁所伤,我就好受?我就没有跟他说过要给他摘下来?但是他不愿。” “会有办法,我去找古籍,上清仙宗的藏书阁禁室中有很多古籍,说不定就有如何解决这种情况的。” 殷霆眼中也有了点希望,“我之前也听说上清仙宗收集了很多绝版古籍,要是有能找到解决的方法那固然好,只要真的有,我们妖族一定奉你为贵卿,你和古渊之间的事我一定帮忙!” 陆显章点头,没在多说,反身召出飞剑离开。 殷霆望着陆显章的背影,想到这已经是给他们唯一的希望了,希望陆显章真的能找到解决办法。 殷霆回到妖界,第一时间向古道心说了自己的调查结果,但没有说自己在门口遇上陆显章的事。 “我假扮成上清仙宗的弟子,跟混元仙宗那两个弟子打听情况依据他们所言,田英纵在失踪之前并没有任何异常之举。而且那两人还在他要走的时候无意中说道,前一天议事的时候,田英纵差点和天一吵起来,但是后来被康德礼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而天一也似乎给了田英纵一个算不上承诺的承诺。至于他们是因何吵架,还有天一究竟给了什么承诺,那两弟子便说他们也不清楚,好像是跟妖界要攻上混元仙宗的事情有关。我怕打草惊蛇,所以就先回来说明情况。” “他们不肯说的情况一定是最关键的情况,上清仙宗那边有何动静?” “有,动静还不小。混元仙宗没有主事之人乱作一团。原本是康长老来代为管理混元仙宗,但是康长老突然决定闭关了,而且没有说明闭关结束的日子,所以就又没人管了。天一好不容易从现在混元仙宗的内门弟子中选了三个人出来共同主事,才算暂时稳定住了局面。另外,天一真尊还派了几个上清仙宗的内门弟子过去帮忙打理事务,又送了不少疗伤丹药过去,灵石也有不少。” 古道心摩挲着手腕上的困龙锁冷声道:“天一真尊不是这么好心的人,凡事必有目的。” 殷霆道:“我也这么认为。你说他是不是想借着帮忙稳定局势,实际上是为了方便安插人手,暗中掌控整个混元仙宗?” “混元仙宗虽然这些年发展得不错,但还远远不够超级仙宗的级别,天一真尊手上有上清仙宗已然足够,又没有人跟他分权,康德礼又闭关了,他手上的事情都不一定忙得过来,没理由还有掌控混元仙宗,如此更容易顾此失彼。” “那如果不是为了掌控混元仙宗,他还有什么理由这么大费周章地帮着混元仙宗?总不会是真的大发善心。” “那自然是不可能,但如果是为了补偿就不一定了。” 殷霆立刻明白,“你的意思是田英纵的失踪跟他有关,他是为了补偿混元仙宗才会这么做?” 古道心冷笑,“他未必想补偿,这应该是康德礼的意思。之前康德里说他要闭关,终生不出。这哪里像是闭关?根本就是在惩罚自己罢了。那他为什么要惩罚自己?是做了什么违背仁义道德的事?” 第408章 龙鳞 殷霆一拍手,“没错,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康德礼一定是为了上清仙宗而不得不做了违背他一贯为人处世原则的事,违背礼法道义,所以他才要惩罚自己。而这件事应该就是和天一真尊及田英纵有关!也许是田英纵知道天一真尊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天一真尊对田英纵下手,康德礼为了上清仙宗不能阻止,心里却过意不去,因此要求天一真尊要厚待混元仙宗,自己就去永生闭关以忏悔。” “这还只是我们的猜测,要想确定,还得去问问那天参与了那场议事的人。上清仙宗的人不肯说,混元仙宗的弟子不清楚,那就问问别的仙宗,用些手段也无妨。但是要提防着,暂时不要让上清仙宗知道。” “我明白,我这就去办。”殷霆正要离开,又想到了什么转头说道,“你脸色不太好,休息一会。” “我知道,说来我正准备闭关两天。” 殷霆皱眉,“好端端的为何要闭关?是不是你的身体又出了社么问题?” 古道心低头,“我最近感觉身体状况不好,情形你也知道,但这还不是最严重,我觉得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怎么会这样?堕神龙角已经砍下来,你只是与用它炼制撑得墨笛神魂契合,并不是直接长在你身上,怎么还会……” “就算砍下来,也改变不了它就是我身体一部分的事实,尽管已经不长在我身上,但既然进行了神魂契合,那也一样,区别不过在于时间而已,我现在距离完全失去理智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殷霆,我希望你答应我,如果真到我不能自控那一天,杀了我。” 殷霆缓缓摇头,咬紧牙关说道:“你怎么能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你这么能!” “对不起,但是我没有别人可以托付。” 殷霆咬牙,“我不会答应你,就算你失去了理智我也不会杀你!绝不!” “一旦失去了理智,我便只会被戾气所控,什么人都认不出,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没有自尊的活着,手上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说不定还有我曾经的朋友,你觉得如果我稍微有点感知,我会希望自己变成这样吗?那还不如死了更痛快,至少活着的时候,我还是我,不是一个我自己都不愿意接受的杀人凶器。殷霆,答应我,别让我变成那样。” 古道心的声音很软,从他们从秘境之中出来之后,殷霆再没有听过古道心这样说话。 这种近乎哀求的声音让殷霆心疼到颤抖。 “好,我……我答应你。” 古道心欣慰地点头,“谢谢。” 殷霆转身离开,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陆显章身上了。 古道心开始闭关,没人知道在密室之中发生了什么,只是能看到这几天,密室的上空都一直笼罩着层层黑云,一直都没有散去。还时而能听到龙吟从密室之中传出来,饱含痛苦。 十天后,闭关结束,密室的大门打开,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的殷霆冲进去,就看到古道心倒在蒲团上,浑身被汗水打湿,就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色惨白。 殷霆正要抱起古道心,古道心胸口的衣服因为殷霆的动作微微扯开了一点,露出了胸膛。 殷霆怔住,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狠狠眨了下眼睛再看,他没有看错,古道心的胸前确实有一大偏密密麻麻的黑色龙鳞。 这些龙鳞呈现从四周包围心脏位置的形势,而如今距离心脏的位置,也就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 “古道心!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殷霆顾不得古道心还晕着,拼命摇晃。 整个妖界都知道,如果在化成人形的时候却显出了妖兽形态的特征,那就说明快死了,而当这种特征将心脏位置彻底覆盖的时候,便是死期! 这应该有一个过程,龙鳞已经蔓延到这个位置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但他竟然不知道,古道心竟然瞒着他! 古道心被摇晃地醒了过来,“你能不能轻点,再这么摇晃我本来没事也能被你摇晃死。” “没事?你这也叫没事?龙鳞都快到心脏位置了你还跟我说没事?我知道你身体出了问题,可你从来没告诉我已经这么严重!” “当年我斩断龙角,重伤本就没有完全恢复,之后又出了那么多事,到在秘境之中与龙角墨笛实现神魂契合的时候又太过急于求成,便遭受到了反噬。”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你是有什么办法吗?什么也改变不了,还多一个人担心,那还不如不知道。” “可我……” “好了,现在讨论这些也没有意义,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不好,只是不知道具体而已。” 殷霆真要气坏了,但是他也不能跟古道心发火,因为古道心没说错,告诉他也不能改变什么,他也没有办法救古道心,如果换做自己,他也会跟古道心一样选择隐瞒。 殷霆也没有告诉古道心陆显章回上清仙宗去寻找古籍了,如果没有找到,那不是给了希望又失望?还是等确定下来,再告诉他。 古道心坐起来,“有吃的东西没有?我饿了。” “醒过来就找吃的东西,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殷霆故意板着脸说道。 古道心一笑,“我闭关十天水米未进,出关就想吃东西有什么问题?赶紧的,给我下碗面去,西红柿鸡蛋面,要不就青椒肉丁打卤面。” 殷霆差点被古道心气笑,但是看着古道心这还有力气只是他去弄东西吃,这心里就稍微好受些。 殷霆扶着古道心到房中休息,之后又亲自到后厨去下面。 过了一会,殷霆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过来,红黄白相间的面相很好看,上面又撒着一点点油绿的葱花,很是漂亮。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面香。 古道心接过面,一边拌着一边笑着说道:“这么长时间了,你这手艺还没退步,可以啊!” “古少爷要吃,我哪敢退步啊!” “行,我吃着,你说说你打探到的情况。” “等你吃完再说。” 古道心抬头看了殷霆一眼,“又不耽误事,说吧。” 殷霆挑眉,“你也不赶时间啊,急什么?” 古道心笑着摇摇头,慢悠悠吃着面。 一大碗面很快见了底,殷霆翻过桌上的杯子给古道心倒了杯茶。 古道心点头,“行啊,还知道自己的面咸了。” “咸了你还吃得这么香?” “殷大少爷难得下厨,这么也得给面子不是?” “少来。” “行了行了,说说吧,什么情况。” “我去找了一个中型仙宗,威逼利诱,对方说了,田英纵确实是失踪,就在他们议事的第二天。第二天本来是要商讨对策,但是田英纵一直没有出现。靖寒真尊命人传来跟着田英纵一块过来的混元仙宗弟子,询问情况,那两个弟子便交代说用过午膳后田英纵就下山了,也没带他们,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难道真是田英纵自己跑了?” “也不一定,”殷霆继续道,“那个中型仙宗的宗主说,第一天议事之时,田英纵和天一真尊发生了口角。” “什么口角?” 殷霆面带狠色,“他说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之所以有那么胆子拒绝妖族的求援,就是因为有天一真尊在背后撑腰。他们双方都是得到天一真尊的指示,说不用派人支援,才会拒绝。本来天一真尊不想插手这件事,但是田英纵以此为威胁,说如果天一真尊不帮他度过这一劫,他就把真相告诉我们。康长老打圆场,说不是不帮忙,是需要从长计议,安抚了田英纵之后约定先各自想想对策,第二天再行商议。结果第二天田英纵就失踪了。” “咔嚓”一声,古道心捏碎了手里的盘子,“好个天一真尊!他竟然敢如此给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出主意,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 “虽然这事还没有得到证实,但我觉得却有可能。而且那人还说在第二天的议事上,靖寒真尊只是随口一问,说天一真尊是不是和田英纵的失踪有关,天一真尊的反应就很大,想来是因为心虚。其实这件事谁的嫌疑最大大家很清楚,只不过有些事情不适合被拿到明面上说而已。上清仙宗毕竟是众仙门之首,就算明渊真君已经脱离上清仙宗,但别家仙门也得顾忌着。再说我们给那些仙门的压力也不小,他们当然也希望有个仙门能与我们抗衡,所以才没有针对天一真尊。估计如果不是我们的威胁太大,他们也不会轻易结果这件事,总要想办法调查一番。” “田英纵是死是活我不在乎,是不是天一真尊下的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证实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拒绝求援的背后是天一真尊的授意。” 第409章 你该感到高兴才是 “我向几家仙门求证,他们都以心魔发誓,在第一次议事上田英纵确实是这么说的,而当时天一真尊并没有否认。在想后面康长老的反应也能证明。如果是假的,康长老完全不必如此态度。”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得找天一收收账。” 殷霆也不想放过天一真尊,但是…… “他毕竟是明渊真君的师尊。” “看在陆镇的份上,我只废掉他的修为,不动上清仙宗的长老和弟子。” 这已经是古道心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在休息半个月,我要调理一下身体。” 这一次,说不定要亲自动手。 “殷霆,陆镇一直在妖界外,你知道吧?” 殷霆眼睛一转,“之前是,但今天好像不在。” “是么,我还想说让你把他引开,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上清仙宗,现在看来是麻烦了。” 殷霆心下着急,何止是麻烦,现在明渊真君就在上清仙宗,只盼着在他们去上清仙宗之前陆镇能找到古籍回来,到时候他可以找个理由将明渊真君调开。 “也不见得,说不定明渊真君只是今天有什么事情所以暂时离开了,可能过两天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将他调开也是一样的。” “恩,那就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后面这些天,殷霆每天都去要妖界入口,想看看陆显章回来没有,但每次都没见到。上清仙宗的藏书阁究竟有多大?这么久还没有找到吗? 而与此同时,上清仙宗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之前被殷霆盘问的那几个仙宗一起上上清仙宗,跟天一真尊说明了情况,他们当时也是被逼的,如果不说实话就要被搜魂,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才说了。他们现在赶过来告诉天一真尊,就是希望他有所准备,免得等妖界杀上门了都还不知道。 而这些人会特意过来告诉天一真尊也不是出于愧疚什么的,只是想着如果连上清仙宗都被妖界给收拾了,那他们其他仙宗也早晚会被妖界吞掉。 从前哪里会想到,一直不怎么被他们放在眼中的妖界会在灾难洗礼之后强大到这种程度,特别是妖尊古道心,怎么这么多年妖界都是风平浪静的,就出来这么一个拥有堕神之力的。 想来想去,最后各仙宗在心中还是把这件事怪到了上清仙宗的头上。他们深深觉得当初无极仙宗宗主靖寒真尊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靖寒真尊说,明渊真君已经将古道心给宠成了一个孩子,两人本来你侬我侬好好的,他们好好的,整个妖界就好好的。 可上清仙宗非要棒打鸳鸯,现在好了,当初单纯的古道心没了,成就了现在心狠手辣还拥有堕神之力的妖尊,这可不就是上清仙宗给作的? 要不是上清仙宗现在还是人界第一仙门,早就被吐沫星子给淹了! 天一真尊刚一听到消息的时候顿时六神无主,想着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但现在也不是害怕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 天一真尊召集了其他仙门,想要共同应敌。然而除了那些中小仙门之外,竟然没有超级仙宗和大仙宗回应。 无极仙宗和六合仙宗都没有给予回复,他们都不想和古道心为敌,自然不会为了本来就算不得关系好的上清仙宗得罪妖界。 最重要的是,靖寒真尊和方志远都坚信,古道心不会滥杀无辜迁怒旁人,本就是天一真尊自己有错在先,怨不得人家如今知道真相动手。所以也就不用有唇亡齿寒的担忧。 而那些与灵韵仙宗和混元仙宗齐名的大仙宗,之所以不回应,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在灵韵仙宗和混元仙宗出事的时候上清仙宗的反应。 灵韵仙宗事发突然也就算了,混元仙宗感受到威胁而到上清仙宗求救的时候,上清下仙宗就是一副想要撇清关系的态度,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简单理解不过就是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上清仙宗更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负大责任。想当初如果不是天一真尊的怂恿,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又何至于有今日之祸?他现在着急忙慌地找帮手了,之间干什么去了?还有没有一点超级仙宗的担当?怎么那么让人看不起呢! 天一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自己就是遇上了一堆白眼狼! 有事的时候好言好语地来求着自己,到他这边有事了就一个个装死! 但气归气,凭他现在集中起来的力量,到时候等古道心带领一众妖修过来了,那还是被吊打的份! 最后天一真尊决定,要化被动为主动,主动攻打妖界。 他们主动出击,妖界一定想不到,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至于护山大阵,那大阵是古道心亲手布置,古道心元婴的修为,天一自然破不了大阵,但是他可以将妖修们引出来,只要在大阵外面弄出点动静,一定会有妖修出来探查情况。 出来一波就杀一波,到时候等古道心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杀了不少妖修了,也从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妖界的实力。 天一真尊亲自到康德礼闭关的密室,说了情况,现在已经到了上清仙宗生死存亡的时候,要是康德礼还能踏踏实实地留在仙门闭关,那他就不是上清仙宗的人! 好一会,康德礼才从密室中出来,脸上都是任命的愁苦。 “怎么回事?妖界怎么会知道真相?” “古道心派殷霆去向那些中小仙门打听情况,软硬兼施,那些仙门扛不住殷霆的威压,便都说了。” “说了什么?他们知道的也有限。” 天一真尊一脸无奈,“他们知道的是不多,但是在第一次议事的时候,田英纵明明白白地说明是听了我的话才会拒绝妖修的求援。他们不是聋子,也都听到了,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古道心,那就可以给我板上钉钉!德礼,你辅佐我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这次你不能不帮我。” “我能怎么帮你?我也不是古道心的对手。当初虽然教过他一段时日,但你总不能指望他会念着这点对你网开一面。宗主啊,当初你授意田英纵他们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跟我商量商量?现在我能怎么办?” “当初跟你商量,你能同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天一真尊瞪着康德礼,“你表面上不说,但你对古道心也很认可,也觉得他没有坏心,觉得他有心向善。你嘴上一直说妖族怎么怎么样,但你心里一直坚信人族和妖族能和平共处,你会同意?” “这种事本来就不该同意!抛开人族还是妖族不说,我们是名门正派,可是你看看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可还有一点名士该有的样子?” “我什么样子?我这样难道不是为了整个仙宗?不是为了能让仙宗成为真正的修真界第一再无任何威胁?你在指责我的时候,也该想想这些年你都为仙宗做了什么!” “君子爱财尚知取之有道,就算是为了强大仙宗,也不该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我们……” “好了!”天一真尊一挥袖子打断康德礼的话,“我不跟你说这些,你只管给个痛快话,帮,还是不帮!” “你想我怎么帮你?” “简单。现在能够跟古道心抗衡的只有显章。显章就算已经脱离了仙宗,但他心里一定还牵挂仙踪,牵挂我这个师尊,如果古道心对我这个师尊下杀手,他一定不会放过古道心!” “你就这么确定?” 天一真尊十分有把握地说道:“如果显章没有失去记忆还真不好说,但他毕竟已经忘了,就算还有对古道心的感情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而已,再深刻也不可能抵得过我们多年师徒情分。” “就算可行,但如果古道心真对你下杀手,你未必能撑到显章来救你。”更何况康德礼是真的不认为陆显章会为了他而跟古道心动手。 “所以才需要你帮我!到时候你跟我互换身份,你假扮成我,古道心杀了你,我就立刻将消息散布出去,显章一定会知道,到时候他必然会去找古道心报仇。等古道心死了,我就可以恢复本来的身份,或者我也可以以你的身份成为上清仙宗的新宗主。总之到时候威胁已然消除,我们上清仙宗就可以再无后顾之忧!” 康德礼嘴唇发干,“你这是……要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命?” 天一真尊冷下脸,“你不愿意?身为上清仙宗修士,应当做好随时为宗门牺牲的准备。宗门不能没有我,所以只能你牺牲一下自己。不过你放心,你的牺牲必定是有意义的,是你的牺牲换来了仙宗的安定,到了底下,你也能对前辈们有个交代。再说反正你也准备闭关到死,死前还能为仙宗做一件事,也算死得其所,你该感到高兴才是。” 第410章 心酸 康德礼抹了一把脸,“好,就算我按照你的计划配合,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显章不是古道心的对手怎么办?古道心可已经拥有了堕神之力,就算同时元婴修为,显章又能有几成胜算?只怕一半都没有!本来古道心还念在从前的情分上不准备对显章不利,但你骗显章对古道心下死手,古道心如何还能容他?你就不怕害死显章?”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谁让显章是人修当初唯一一个元婴真君?显章是我一手教养,你以为我就不心痛吗?”天一真尊垂着胸口,“我这里不比你好受!但是为了大义,为了上清仙宗,我之后能割舍!就算显章不敌,但也应该至少能重创古道心,到时候我在出手,也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而且如果是由我亲手解决了妖尊,一定能获得整个人族的拥戴,到时候就能把上清仙宗推到一个更高的地位。只是牺牲了个把弟子,就能得到这样好的结果,我想不明白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 “你疯了!”康德礼仰头闭上眼,“你再不是我以前认识的宗主,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听听你的话,说来说去,不过几点,贪生怕死,利欲熏心!” “放肆!”天一真尊脸上憋得通红,“这是你跟宗主说话的态度?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如果我说不呢?” 天一重重呼出一口气,“我以宗主的身份命令你,必须答应!” 康德礼惨笑,“是,宗主!” 天一真尊放缓语气,“你我是多年兄弟,当初是一起被师尊收养,我们说过要相互扶持,又何必要闹到这种地步?我知道我的有些做法你不认同,但那是因为你不在我的这个位置上,你不了解我的苦衷。如果换你是宗主,你会跟我做出一样的决定。” “不用那身份当挡箭牌,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你说这些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说给你自己听的。谁也没有能力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一定要这么自欺欺人,我也无话可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这条命都给你了,以后也没有再被你利用的机会。最后给你一句忠告,做人要有良心,还有原则底线,这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跟你说,你好自为之吧!什么时候要换身份,尽管来找我。” 康德礼回房休息了,天一真尊看着康德礼的背影,面色铁青。 他终是没有将康德礼的话听进去,只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自己身为宗主却被挑衅了权威,若不是因为还要跟康德礼换身份,让康德礼替他去死,他不会任由康德礼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 上清仙宗的藏书阁中,陆显章还在找古籍。 藏书阁外层他已经找了个遍,现在他是在禁室中找。禁室里藏着的书籍都是不能轻易对外公开的,也是上清仙宗祖祖辈辈的修士花费了大力气从外面收集而来,能进到禁室里看古籍的只有宗主以及首席长老和首席弟子。 陆显章一直有这个权利,但是他从来没有进来过,以为康长老跟他说禁室里面的有些书记载着的术法可能会损害心性,侵蚀神志,让他轻易不要下来看。 若不是这次为了古道心,他应该永远不会来禁室。 以陆显章的修为,能轻而易举在不让任何人察觉到的情况下进入上清仙宗,来藏书阁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在禁室中也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藏书阁每天都有人打扫,而且是一日两遍,风雨不改。 之前每天陆显章都能听到上面有人在固定的时辰进来打扫的声音,他还能通过这个来判断大概时辰,但是这几天却有了点变化。 先是在几天前由一天两次的打扫变成了一天一次,最近几天更是直接没有人来打扫了。 陆显章也猜测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上清仙宗的弟子绝对不敢也不会轻易偷懒。但是他还没有找到古籍,就暂时没有出去。 又过了两天,陆显章终于找到了有相关记载的古籍,挺厚的一本,他就翻看了前面几页,确定了内容之后就赶紧离开了。 出去后他假扮成普通的小弟子,说自己之前下山探亲刚刚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感觉仙门里乱糟糟的,跟人套话。 结果得知竟然是仙宗要跟妖界开战了,这两日正在集结人手,召回在外的弟子,原定明天就要向妖界进军。 陆显章很是诧异,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开战?而且天一真尊应该知道自己不是古道心的对手才是。 陆显章不能暴露身份,他真正能信任的人不多,最后还是去找了唐星海。 唐星海一见到陆显章,本来愁云惨淡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意,好像只要有明渊真君在,就有种什么都不必担心的感觉! “明渊真君!” “仙宗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跟妖界开战?” “这个说来话长,我本来正要给您送信呢!” 陆显章顺着唐星海的目光看向桌上,看到了那只他交给唐星海的绿色小鹤。 “到底发生何事?” “哎!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当初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会对妖界的求援袖手旁观是因为宗主授意!你说宗主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之前还那么大义凛然地说灵韵仙宗和混元仙宗的不是,说自己不淌这趟浑水,原来自己才是……哎!妖尊之前从混元仙宗的宗主田英纵失踪就怀疑事有蹊跷,便着令殷霆调查。殷霆对几个参与了议事的中小仙宗进行威逼利诱地询问,得知了事情真相,肯定是不会放过宗主的。那几个中小仙宗也是,轻而易举地招了,还有脸回过头来找宗主商议该怎么办。宗主便想先发制人,这才集结所有门人,还有那些中小仙宗,准备一起攻上妖界。” “他们不是古渊的对手。” “可不是嘛!人家妖尊是元婴修士,还有堕神之力!我们这些人过去还不够给人下菜的!可那些超级仙宗不搀和,大仙宗又因为灵韵仙宗和混元仙宗的事对我们仙宗多有接地不肯帮忙,宗主也实在找不到别人了。想当初我们上清仙宗也是一呼百应,但看看现在,这又是什么光景?” 唐星海越说越心酸,他当初进入上清仙宗修习的时候,上清仙宗还是人人称道的正道第一仙门,他能通过考核进来那是令多少人眼红的事? 可是如今,这才多长时间过去?怎么就变得这么乌烟瘴气,还里外不是人? 陆显章觉得不太对劲儿,他虽然觉得天一真尊变了很多,不再是自己从前的师尊,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了解过他这位师尊,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还是知道的,比如天一真尊绝对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 即便是如现在这般没有退路,他也不可能轻易决定在这样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对妖界开战,这就是在找死。 陆显章肯定,天一真尊一定另有打算。 “康长老在何处?” “康长老之前闭关,但是后来宗主还是把康长老给请了出来,具体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传言说康长老和宗主之间也有不和。我前两日见到康长老跟宗主在说话,但远远看着就像是在吵架。只是他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瞧着康长老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康长老也会参战?” “那是肯定的,康长老的修为在众长老中为首,这样强大的战力怎么可能不参加?就算之前康长老说要闭关,但这种关系到仙宗生死存亡的大事,也不可能不管的吧!明渊真君回来可是要参战?您和妖尊……” 唐星海自己对这场战事都不期待,不只是他,几乎一半以上的内门弟子都不愿意开战。他们这些人都或多或少跟古道心有点交情,新内门弟子都得过古道心的教导,老一辈内门弟子又跟古道心有同窗之谊,念着古道心曾为他们出头的好。 而且现在整个仙宗都知道,这事分明就是他们的宗主不仁不义在先,如果不是宗主在幕后怂恿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对决绝救援妖界,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现在人修和妖修不是交好么?嘴上说着交好,实际上却做着这种事,心口不一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那就是卑鄙无耻。 再者有很多人也得到消息,妖界就算对上清仙宗动手,也只是要惩治天一真尊,不会牵累任何人,甚至都不会像灵韵仙宗那样连长老都不放过,这也算是人家妖界的让步,他们这边也该有点让步才对, 若是宗主肯认认真真跟妖尊道个歉,可能就没这么多事了。现在宗主要为了自己,而发动人修和妖修的战争,这种做法未免太过自私了。 上清仙宗的弟子纵然有好些性格古板了些,但也不是傻子,天一真尊的做法就是在为自己谋划,也没有如他一贯所说的那般站在仙宗的角度考虑。 第411章 我还要感激你们 “那到时候明渊真君会站在哪边?” 唐星海心里很复杂,他想明渊真君站在仙宗这边,那就算跟自己站在一边,但是他又想明渊真君跟妖尊前辈在一起。想必在明渊真君的心中,能跟妖尊前辈同道,才是他真正希望的。 “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他,任何人。” 一句话,陆显章的立场已经表明。 唐星海欣慰,这样也好,至少是明渊真君发自本性的选择,而不是被那些大义约束着要怎么做。 “我要见康长老。你帮我传个话。” 唐星海摇头,“不行,宗主下了命令,谁都不能私下单独跟康长老见面,要见康长老,一定要先跟宗主报备,宗主允许了才可以。” “康长老被软禁了?” 唐星海挠头,“也不能算,偶尔还是能看到康长老出来的,真要有事找康长老,跟宗主说明情况,宗主检查完之后就会放行去见康长老。” “检查什么?” 唐星海摇头,“那我不知道,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之前有一个人被检查出了问题,不但没见到康长老,还被人带走了,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陆显章现在有些焦躁,见不到康德礼,就不知道天一的全部计划,他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还有什么特别情况?” 唐星海摇头,“没有了。” 陆显章又道:“你再好好想想,任何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都行。” 唐星海真是绞尽脑汁在想了,想了好一会说道:“就还有一点,但是是小事,所以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说来听听。” “就是我之前远远见过康长老两次,觉得康长老的穿衣,还有走路的姿势和一些习惯性的动作都变了,变得跟宗主很像,一开始我还直接认成是宗主了,直到康长老转过来才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陆显章若有所思。 唐星海说道:“反正距离出发妖界还有两天,明渊真君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在我那住下来,方便观察,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也好。” 唐星海有点激动,想着得先赶紧回去打扫打扫房间,可不能让明渊真君住着不舒服。 接下来两天,陆显章就在上清仙宗住下来。平日打扮成不起眼的小弟子,暗中调查。 他发现唐星海说的没错,康德礼的确改变了穿衣风格。 康德礼的年纪摆在那,早就过了花里胡哨的时候,喜欢的类型早就定了。平时穿衣服的风格也不会改变。 但是康德礼现在不仅变了,就连行为举止也几乎跟天一真尊一模一样,加上两人的身高体型也想放,站在一起的时候,光从背影还真的很难第一时间判断出来谁是谁。 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康德礼有意为之,天一真尊也很清楚,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这才是值得深究的。康德礼原本已经决定闭关不出,这个时候出关,就算是为了大战也早了些,会不会就是为了提前适应天一真尊的装扮好习惯一下?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转眼,到了上清仙宗要出发妖界的日子。 陆显章提前上路,先到妖界将古籍交给了殷霆,并且告诉殷霆,上清仙宗真率领一众中小仙宗往妖界过来,要攻打妖界。 殷霆听了就像听到个笑话一样,“就算上清仙宗和六合仙宗、无极仙宗联手也不会是古道心的对手,他居然还带着一帮孩子玩儿闹,这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我们妖界?” “天一真尊从来不会做无准备的事,他不是不清楚古渊的实力,既然敢这样过来必定是有所准备,还是小心为上。” 殷霆点头,“我们会小心,不过你真的不打算站在上清仙宗那边?你做的到?” “该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对仙宗,我仁至义尽。若仙宗是无端被人欺负也就罢了,但眼下是宗主应当付出的代价,他不愿意付出代价而宁愿拉整个仙宗入水,我更不会帮他。” “好!就冲你这么是非分明,等解决完了上清仙宗的事,我会促合你和古道心,会给你创造机会。” 陆显章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殷霆,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殷霆嘴里出来的。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殷霆笑了,“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没想到。” “古道心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了,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只要你能让他快乐就行,其他的,都可以交给我。他为了妖族已经受了太多罪吃了太多苦,真的够了。” 陆显章点头,“我必然不会辜负他。这是我从藏书阁禁室找到的古籍,里面应该有相关情况的应对之法,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看,你可以看看,我现在要回那边看看情况。” “恩,我会照顾好他。” “这个给你。”陆显章又弄了一个草折的小鹤交给殷霆,“有什么情况,用这个可以联系到我。” 殷霆接过纸鹤,“你这折得很精致。” 陆显章低头看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折这种东西,记忆中从来没有折过,也没有人教过。可能是他教的。” “难怪看起来像,小时候我们闲来无聊,就总是会折一些小东西。是他母后教我们的,龙后手很巧,古道心遗传到了这点,他总是一学就会,”殷霆低头笑着,“我就不行,学了很久还是不会,折出来的东西就好像一团纸攒在一起。现在看起来你也有这样的天赋。” 陆显章没说话,但他看着绿色的小鹤,眼神却很是温柔。 等陆显章离开后,殷霆就回去告诉古道心,说上清仙宗已经带领着那些中小仙宗攻过来了。 古道心一开始的反应跟殷霆一样,但是后来他想到,天一真尊不是那么愚蠢的人,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情,所以这里面毕竟有猫腻。 古道心派了人去打听情况,并立刻开始安排布防,没有因为敌人能力不如自己这边而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几天后,上清仙宗带领的众人修出现在妖界的入口外。这时候的天一真尊和康长老已经互换了身份。以天一真尊的身份站在最前面的人就是易容后的康长老。 上清仙宗也没想到妖界的结界会这么快就修复好,而且从感觉看,好像还比之前更加牢固了,从前的结界只是单纯的防御还有掩盖所在地。但是现在的结界甚至有被动攻击的能力,只要有人攻击结界,结界就会像镜面一样把攻击的招式给还回去。 已经有不少人修在结界上面吃了亏,这还没有开始打,就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被结界给伤了。 “天一真尊”将指挥权全权交给了“康长老”。 “康长老”原本想要用人海战术,用那些并没有太多能力的人去闯结界,但是真这样做的话,那一定会造成死伤惨重的局面,那到时候就更没有人听他的指挥,所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没有办法,“康长老”只能想办法将古道心给调出来。 可任凭“康长老”在外面怎么说,尖酸刻薄难听的话齐上,古道心这边都没有反应,就好像压根没有听见一样。 最后没办法,“康长老”让守在妖界门口的妖修往里面传话,说问问古道心,想不想知道陆显章到底为什么忘了他。 这一次,古道心出来了。 “康长老”笑了笑,“你终于出来了,要见妖尊一面还真不容易。” 古道心原本真的没打算这么早出来见天一真尊,他是想着等天一真尊这边的气势耗得差不多了,他再下令发动攻击。到时候他也会出来,他会亲自动手废了天一真尊的修为,算是给天一真尊最后的尊重。 不过他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陆镇的失忆不是因为他受重伤?” “确实是受重伤,但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到底什么情况?” “康长老”道:“很简单,是我……我们宗主在他的伤药里放了忘情草的草汁。我们不愿意看到你跟显章走得太近,也不愿意看到显章那么重视你。但当时你已经是显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所以我们只能用灵草来让显章忘了你。不过往好的方向想,他忘了你,也说明他对你是真心的,不然忘情草也发挥不了功效。” “康长老”本以为自己说完这句话古道心因该暴跳如雷,应该要闹这要跟天一真尊决一死战。但实际上并没有,古道心还微笑了一下,“那我还应该谢谢你们宗主。” “康长老”嘴角一抖,“谢什么?” “当然是谢谢天一真尊让陆镇忘了我,我现在的情况的确不适合跟陆镇在起一起,你们能那么做真是非常好,我还要感激你们。” “康长老”以为古道心在故意说反话,但是看古道心的表情却又是非常的认真,好像这一番感谢真是发自肺腑的一样。 “你不生气?” “这要是放在以前那肯定是要生气的,但我现在已经发现,我跟陆镇确实不合适,你们能劝分不谦和也是没有错。对了,今天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作者闲话:最近回复不了评论,抽得厉害,不过本文快完结了,这个月内哦~ 第412章 活命的机会 “康长老”咬牙切齿,“废话少说,当然是来开战的。” 古道心很是嫌弃地瞥了一眼,“开战就开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干什么?听着就觉得费精神。” “康德礼”咬牙切齿,他当宗主这么多年,出了古道心之外,真的没有人这么不尊重他。 “好,本来还想先礼后兵的,现在倒是不用了。上!” “康德礼”一招呼,身后众弟子立刻杀上去。 古道心面无表情地一招手,妖修大军也攻了上去。如今还留下来的妖修本就是妖界中战力较强的,之前又被殷霆训练了那么长时间,现在的修为更不必说,即使是对上这些仙门弟子也不在话下。 更何况在这些仙门弟子中,也就是部分上清仙宗的弟子战力较强,那些中小型的仙宗弟子也就是来凑个数的,显得人多势大罢了,真要动起手来确实没多大用。 “康德礼”给“天一真尊”使了眼色,“天一真尊”无奈叹息一声,上前跟古道心对上。 古道心被就没有打算留手,原本只是计划废了修为便是,但既然他们敢主动找上来,主动挑起争斗,那古道心就没打算让天一真尊全须全尾地回去。 古道心一开始就重击了“天一真尊”,看着对方不敌自己一招,倒地吐血,古道心顿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虽然他的修为高于天一真尊,但是也没有到随便一招都能要了对方半条命的地步。天一真尊好歹也是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修为,不会脆到这种地步。 古道心眯起眼,回想着从一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太对的地方。 康德礼性情较为沉稳,又最是注重礼法,就算是放狠话的时候也会咬文嚼字的,而且他钥匙不被惹怒了,一般也不会主动放狠话,更不会挑衅他人。 但是今天的康德礼从一开始到之后就一直在放狠话,不停地惹怒古道心。 最重要的是他还把火往天一真尊身上引,这不正常。 “康德礼”见古道心收招,又赶紧看向还倒在地上的“天一真尊”,“起来反击啊!一下你就还不了手了?” 这样不恭不敬的态度更让古道心起疑。 “天一真尊”咬牙,站起来再次攻向古道心。 而这一次,古道心却没有着急还手。他观察着“天一真尊”的术法路数,确实是上清仙宗的术法没错,但是从这出手来看,修为远远不到金丹后期大圆满。 到底是天一之前因为什么受了伤不能发挥全力还是怎么回事?刚刚交手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发现对方有伤在身。 结合着“康德礼”的反常和对宗主的态度,古道心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古道心召出破军,瞧着好像是朝“天一真尊”刺了过去。 “天一真尊”也认命地闭上了眼,似乎就准备这么静待死亡的来临。 然而半途中,破军却调转了方向,直指“康德礼”。 “康德礼”脸色大变,“古道心!尔敢!” 一听这口气,古道心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康德礼跟天一真尊调换了身份! 好个天一真尊,这是想让别人替自己死,而他一旦杀了“天一真尊”,想必就是陆显章那也不能轻易过去这一茬,天一真尊是想借刀杀人,让陆显章为自己报仇而杀了他,等他死后,天一真尊就在出现,或者是以“康德礼”的身份成为新的宗主。 古道心之前是真的没打算要了天一真尊的命,但是被算计到了这个地步,他要是还让天一真尊活着回去,那才是对不起自己。让这样卑鄙的人活着,那就是后患无穷! “康长老一向大义,我看在陆镇的面子上绕过你们宗主一命,就拿你的命抵吧!” “康德礼”大惊,没想到古道心竟然如此不按套路出牌。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 “康德礼”猛地打住,如果这时候他说出自己就是天一真尊,那就等于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跟康德礼换了身份,让康德礼代替自己去死,到时候他就算侥幸活着,也是身败名裂!那还有什么意义!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古道心看出了“康德礼”的心理变化,笑道:“你是什么?康长老怎么不把话说完啊?你要是不说那我也就不给你机会说了,回头就等到下面去跟阎罗王说吧!” 咻的一声,破军再度出手,而这一次“康德礼”没能再躲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胸膛被破军贯穿,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 “古道心!你……”“康德礼”口吐鲜血,“你不会有好下场!” 古道心伸手,扑哧一声,破军自己拔出来回到古道心手中,“即便我没有好下场,那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陆显章正在收着法力伪装成普通妖修跟别门弟子交手,结果一没注意到,再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康长老”已经死在破军之下。 他本来已经想通,应当是康长老和天一真尊换了身份。 当陆显章明白过来天一真尊的意思是让康德礼替自己去死的时候,他真的有种过去的自己是瞎了眼的感觉。 没有经历过重创,没有发生过生死攸关的大事,一个人的性情怎么可能改变得如此彻底?只能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真正了解自己的这位师尊罢了。 而现在,天一真尊死在古道心手上,以康德礼的身份,也算是他自食恶果。 一旁伪装成天一真尊的真正的康德礼懵了,看到自己的尸体就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真的很诡异,就好像灵魂出窍一样,还能多看看自己。但如今的关键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显章以本来面目现身,康德礼看到了陆显章就好像看到了救星。 “显章!你来了!” 陆显章对康德礼行了一个见礼,不再是从前总门弟子对长老和宗主的见礼,变相提醒着康德礼,他已经不再是上清仙宗的弟子了。 康德礼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难看,但是顶着天一真尊的脸,就只是稍微有些冷硬而已。 “天一真尊,康长老已死,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康德礼也是这么想的,他本来就不想来找妖界的麻烦,就是因为天一真尊坚持,现在天一真尊没了,他当然想要撤回去。只是就这么简单便答应回去,好像也太假了点。 “康长老是我们上清仙宗的首席长老,如果被妖尊无故所杀,而我们还什么都不做,那不是太过凉薄?” “怎么能说是无故?天一真尊怂恿混元仙宗和灵韵仙宗拒绝妖界的求援,我们要报仇也是天经地义。康长老大义,愿意替天一真尊受过,天一真尊应该感动才是,我们这就算是扯平了。往后井水不犯河水,但如果上清仙宗再找事,那就不要怪我不念及昔年情谊。” 康德礼松了口气,“好,我们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说完康德礼又咳嗽了两声,吐了不少血出来,之前古道心那一招伤的他太重。 古道心没看康德礼,转头扫视了一圈,笑着说道:“我跟上清仙宗的帐算清楚了,但你们这些中小仙门的帐还得再算一算。本来没什么牵扯,你们却要跟上清仙宗一起来攻打妖界。上清仙宗要动手是为了先发制人,不想被我废掉修为,你们又是为什么?过来凑个热闹,还是来送人头?上清仙宗的人可以走了,不过其他仙宗的人,一个都别想离开!” 那些中小仙宗的人一听这话腿都要软了,纷纷说着好话, 康德礼也很着急,虽然这些人都各有一些小心思,但毕竟是天一真尊集结来的,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将他们留在这里,只怕他们上清仙宗的名声也要毁个干净了。 “妖尊,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们上清仙宗不对,这些仙友也是被我们请来帮忙,许了好处,并非要诚心跟妖界过不去,我在这里向妖尊郑重道歉,还请妖尊网开一面。” 古道心看了一眼康德礼,又转头看向陆显章,“明渊真君觉得该当如何?” 听古道心这么一问,众人心里顿时就踏实了。明渊真君就算已经脱离了上清仙宗,但到底还是正道楷模,应当会为他们说话。 然而陆显章一开口,这些人就又绝望了。 “随你。” 众人敢怒不敢言,别说这还是在妖界的地盘,就算是在外面,他们也不敢真对明渊真君发火。 古道心低头一笑,“看着明渊真君的面子上,我给你们活命的机会。” 众人正要欢呼,古道心又道:“别急着高兴,我只是说给你们活命的机会,但没说你们一定能活。你们每人交上一千上品灵石,买你们的命。” 古道心话音落下,此起彼伏的都是抽气声。 一千上品灵石!上品灵石!这是狮子大开口啊!这么多灵石都够买一件品阶相当不错的法宝了! 上清仙宗也及罢了,那些中小仙宗出来的人不少,每人一千上品灵石,这是要韬光整个仙宗的家底儿都不够的意思。 第413章 他总算没有看错你 康德礼左右看了看,说道:“能不能再少点?有些仙宗真的无力承担每人一千上品灵石,有这么多人,这灵石就是都掏光了都不够。” 古道心浅浅微笑,“每人一千而已,我还觉得少了,要是有谁觉得自己的性命不值一千上品灵石,那就站出来,我看看。” 没有人回话,就算他们真的觉得一千上品灵石太多,也绝对不可能说自己的性命不值这些。 古道心挑了挑眉,“这样吧,各个宗门的宗主和长老都是一千上品灵石,内门弟子五百上品灵石,外门弟子及新弟子,一百上品灵石。这也不是菜市场,咱们也别讨价还价了,多难看!” 最后一项还是有很多弟子觉得贵,他们在外门那么长时间,一辈子都未必能攒够一百上品灵石,宗门也应该不会为了他们花这个钱。 康德礼知道古道心已经让步,便也不好再要求。 而这个时候,那些中小仙门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也得把所有的人给赎回去,不然若是传出去,仙门为了灵石连自己的弟子都不顾了,这名声得臭成什么样?以后谁还敢到这个仙门来修习? 上清仙宗不用花钱,却更拉了仇恨,各个仙宗都打定主意,回去后一定要私下里把这个钱跟上清仙宗要回来!不然他们就是白忙活一场,还差点把家底陶干,这个亏就吃的太大了,至少一半钱总是要拿回来,那一边,就当花钱买教训了,以后这种事绝对不能在跟风,再也不敢轻易到妖界这边来捣乱。 妖界赚了个满盆满钵,今天一天就有数不清的上品灵石进账,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妖界的开销都不用担心了。 再等过一段时间,妖界彻底恢复往日的运作,古道心就能彻底放心。 三天时间,灵石陆陆续续交到位,正道修士一批批送了出去,就跟一批批犯人出牢似的,这场面着实有些好笑。 陆显章找到古道心,“那天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你跟假扮成康德礼的天一真尊说,就算没有好下场,那也是你自己的决定,这是什么意思?” 古道心偏头,“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怼他一句罢了。” “怼人的话有很多,你为何要选择这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古道心觉得很心累,不想跟陆显章多说。 他知道陆显章是关心他,但是他真正怀念的,是从前在上清仙宗的时候,他们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说不了几句就满是火气。 他当然也知道陆显章是为了他好,但是已成定局的事情,说再多也没有用,发脾气也不会改变什么,他更想能好好的,安安静静地在一起待一会,比什么都强。只可惜,陆显章不能成全他,他也不能说太多。 古道心抛下陆显章回了密室闭关,之前跟康德礼和天一真尊动手,虽然很快就解决了两人,都没费什么力气,但是他却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很不对劲,几乎是在暴走。 当时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他一直忍着,忍了这么多天,直到今天拿了灵石放走了最后一个修士,他就已经快撑不住了,跟陆显章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背对着,怕被陆显章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满脸的汗。 情况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严重,曾经以为至少还能撑个几年的,但现在古道心确定,他连一年都可能撑不住,而且每一次动手,他的神志就会被加速侵蚀,越来越难以自控! 如果他能保证再不出手,他应该能撑过八个月到一年,但如果再动手一次,他也许当场就会彻底失去理智。 古道心让人对外宣称他要进行长时间的闭关,什么时候出关不一定。 外头人心惶惶,只想着现在妖尊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还要闭关,这要是再出来,那得强撑什么样?明渊真君是元婴修为,但又那么护着妖尊,这两个修真界最强大的人却联手在一起,往后这个修真界听谁的话,不言而喻。这可是要变成一言堂了。 且不管那些人怎么想,陆显章却很心焦。 自从古道心闭关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古道心,他直觉古道心闭关不是为了再次提升修为,而是因为身体出了状况。 陆显章去问殷霆,殷霆也不知道。 不过现在殷霆放陆显章进入妖界,还给他安排了住处。 妖界众人对陆显章并不抵触,能有一个元婴加入,大家高兴还来不及,而且明显之前开战的时候明渊真君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殷霆一直在潜心研究古籍,废寝忘食,他总是担心自己还没来得及及找到解决办法古道心就撑不住了。 古道心闭关一个月,出关的时候模样却惊到了守在密室门口的陆显章。 披散的黑发猩红的眼睛,这说是走火入魔都不为过。 “古渊!”陆显章叫了一声。 古道心抓住陆显章的肩膀,眼神中甚至有几分凶狠。 陆显章抓住古道心的手腕,“你可还知道我是谁?” 古道心一眼不眨盯,“陆镇。” 听到这样的回答,陆显章稍稍放心,还好,还认得人。 “你怎么了?” 古道心摇头,“我快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闭关的这些天,我没有多少时候是清醒的,你看这个。” 古道心抬手,让陆显章看到自己手上困龙锁的锁链,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 “我的法力在逐渐增大,修为越来越强,意识却越来越模糊。我以为还能撑过一年,但现在看来半年都很危险,你要告诉殷霆,随时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 古道心咽了下口水,放开陆显章,“他知道。” “告诉我!” 古道心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陆显章立即伸手抱住下滑的古道心,将人拦腰抱起,带到自己的房间。用灵力探知古道心身体的状况,发现并没有什么受伤的迹象,只是体内的灵力暴走得厉害。 放下古道心后,陆显章赶紧去找殷霆。 殷霆现在也是闭关的状态,他放下手上所有的事,大小事情都交给田峰和黑泽打理,自己就一心研究陆显章带回来的那本古籍。他之前在墨凤岭的时候就对古籍涉猎甚广,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人能从古籍中找到救古道心的方法,一定是殷霆。 陆显章以秘法传音联系到殷霆,说了古道心的情况。 殷霆一惊,立即从密室中出来,跟陆显章一起去看古道心。 了解完情况,给古道心做了简单的检查,殷霆面色凝重。 “我们时间不多了。” “你可找到方法?” “方法是找到了一个,但是不知是否可行,之前还从来没有人试过,如果不成功……” “不管是否可行,总要试一试。什么方法?” 殷霆沉默片刻,“你跟我来。” 陆显章俯身给古道心押了押被角,这才跟殷霆一道去了书房。 殷霆将几本书连着那本古籍,翻开放到陆显章面前,“这个方法简单来说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古道心之所以会在斩断龙角之后与墨笛神魂契合还是会丧失理智,就是因为他的身体资质在生出堕神龙角的时候就已经改变,成为堕神体质,所以即便堕神龙角已经斩断,可一旦重新建立起联系,那就跟从前没什么两样,只是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罢了。结果不会改变。所以我们必须给古道心……换个身体。” “换个身体?夺舍?” 殷霆摇头,“光是夺舍还不够彻底。” “怎么个彻底法?” “所谓的堕神之力本身就是这个修真界的本源之力的一种,只有切断与修真界的联系,才有可能将堕神之力彻底拔出,而到时候即便还是用墨笛,也只会拥有墨笛本身夺取与转换生机的法力,不会再被堕神之力影响心智。” 陆显章闭上眼,揉着额头,“要切断与修真界的联系谈何容易?就算身死都断不了。” 殷霆道:“所以只能去异世。在修真界之外还有三千小世界,我们可以将古道心送去那些三千小世界,只要以新的身份走完了在小世界的机缘宿命,再回来修真界,就是以一个独立于修真界之外的人的形式存在,不受修真界的法则约束,自然也不会被堕神之力所影响。” 陆显章点头,“确实,但要怎么送他到异世去?” “有龙角墨笛的法力,古道心自身的法力,还需要你的法力。只不过要去异世消耗巨大,你的修为可能会全部搭进去。” 再说的难听点,这就跟本废了修为没什么两样。田英纵和天一真尊那么折腾,说到底就是不想没了修为而已,越是强大的修士就越是舍不得自己的修为,这是人之常情。 但陆显章却只有轻飘飘的三个字:“没关系。” 殷霆欣慰,“他总算没有看错你。你放心,我会帮你一把,将你和他一起送到异世,就送到一个没有修真也没有法力的小世界去。你们有命定的缘分,一定会找到彼此并且在一起。等完成了在小世界的宿命,我会让我的分身过去带你们回来。等回到这边的世界你们的修为还可以恢复。” 就目前看来,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第414章 保护 殷霆所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这个方法成功的基础上。 如果失败,古道心会死,陆显章会修为全失而且再不能修炼。这样严重的后果,也需要面对的勇气。 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殷霆和陆显章都了解古道心,知道如果他有意识,必然宁愿死,也不愿意像个杀人傀儡一样不生不灭地活着。而陆显章,也愿意为了古道心牺牲一切,即使从来没有人尝试这么做过,即使只有三成可能成功,他会说“还能有三成,不低”。 这件事他们并不打算告诉古道心,古道心可以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但绝对不会同意拉上陆显章冒险。 别看现在古道心一直没有给陆显章好脸色,但是他对陆显章的感情,不管是陆显章本人,还是殷霆,都看得出来,他肯定不愿意陆显章为了他冒着修为全失的风险,就为了一个三成几率成功的可能。 商议好之后,殷霆开始做准备。除了龙角墨笛之外,还需要一些天才地宝。 好在妖界本身就有很多,而且之前叛军扫荡妖界的时候可能是出于舍不得或者想着以后可以留着自己用,所以并没有把那些天才地宝都毁掉,好多都还长得好好的,就被殷霆带着人挖了不少。剩下还有一些,殷霆就让人发了消息出去,不管是散修还是各大仙门,只要能找到单子上的材料,赏金一千上品灵石。 之前因为赎人而大出血的仙宗门赶紧发动人去找,一边派人去找一边打听情况,得知是殷霆好像在秘密炼制什么丹药,所以才需要那么多天才地宝。他们这才知道殷霆居然还会炼丹,是个丹修啊! 一时间又不少仙门感慨,怎么这么优秀的人都是妖修那边的呢?他们这边怎么就不能来一个呢!真的是一个也行啊! 殷霆忙着,陆显章也没闲着。 陆显章暂时用自己的灵力帮古道心压制住了他体内暴走的灵力,又帮他梳理经脉,调理气息,几天过去后,古道心的脸色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状态。 古道心照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挺有精神,眼睛也特别亮,便说道:“这个模样才对,之前那样子我自己都懒得看,陆镇,你说怎么样?” “很好。” 古道心笑了,“问你等于白问,反正你肯定会说很好。” 陆显章低头,“接下来想去做什么?” 古道心偏头看着陆显章,“我做什么你都跟我一起去?” “恩。” “你这么闲?” “多陪陪你。” 古道心端着手臂,“你是不是觉得我时日无多,所以想最后陪我一段时间?” 陆显章立刻皱起眉头,“不许胡说!” 古道心哈哈大笑,笑弯了腰,眼泪都笑出来了。 陆显章眉头锁得更深,还有几分哀愁被夹在那深深的“川”字中,无奈地喊了一声,“古渊。” “好好好,不说,那你觉得我们去哪?你挑个地方。” “我们回上清仙宗。” 古道心笑容微微收敛,“去那干嘛?现在上清仙宗上下都把我当做敌人吧?不请自来,康长老肯定要对我吹胡子瞪眼。” “康长老一向只有嘴上比较厉害,你无视他的话他就不能把你怎样。我们能一起到潭中游水,听康长老的礼教课。我课后给你单独讲道,就在雪庐之中。雪庐中还有你酿的青梅酒,这么多年陈着,一定很好喝。” 古道心眼神有点模糊,好像被水汽给氤氲了一般。 “你知不知道在幽潭上面的瀑布后面有个山洞,山洞里有个单向传送阵,另外一头就在妖界秘境。当初我们躲进秘境之中,就是从这个传送阵出来。” “我看到了。” “我当时出来后就先想着来找你,看看你的伤有没有好,还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妖界,但结果在我霹雳啪啦说了那么多之后,就告诉我,你不记得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 这么长时间了,古道心终于能跟陆显章埋怨一番,抱怨一下。 陆显章上前一步,抓住古道心的手,“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想起以前的事,但我跟你保证,我再不会忘记你,永远不会。” 古道心笑了,所有的误会,所有的伤痛和难过,好像都在这一笑之间烟消云散。 他之前想的,以为的,打算的,都不重要了。他只想用最后的这点清醒的时间,好好享受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之后一天,多一天的快乐也好。 “陆镇,失忆后你是什么忙时候喜欢上我的?”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那你对我也算是一见钟情了。喜欢同一个人,却占据了日久生情和一见钟情两种情况,也没别人了。” 古道心很骄傲,其实当初发现失忆后的陆镇还是对自己有感情的时候,他嘴上说着那些不中听的话,心里却是高兴的。这样的心口不一,现在回想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 陆显章和古道心一起回了上清仙宗。 如今康德礼就直接以天一真尊的身份领导上清仙宗,有他在,自然是给古道心和陆显章打开方便之门,两人什么时候想回来上清仙宗都可以。 外面有传言说,明渊真君跟上清仙宗的关系已经有所恢复了,就连妖尊也因为明渊真君的关系和上清仙宗关系不错。所以现在妖尊是真的和明渊真君在一起了。 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外界有很多不看好的声音,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更多的人都希望这两人能好好的在一起,他们好好的,修真界就是平平安安的,大家就能相安无事。 而且撇开这些不说,他们也确实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磨难才能走到今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康德礼将雪庐和后山都化成了禁地,除了陆显章和古道心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去后山,那就是他们两人的地方。 外面还有无数值得一看的山山水水,但是对于两人而言,这世间最美的景色,就是这里,如果可以,他们愿意永远生活在这里,不踏出一步。 古道心和陆显章联手给后山立了结界,结界范围也包括了雪庐。那些小辈们平时修炼之余也会偶尔到结界外去看上一看,不是想去窥探两位前辈的生活,只是瞧瞧那强大的结界,以激励自己一定要努力修习法术,将来也能够向两位前辈那样,建立起如此强大的结界。 陆显章跟着殷霆学会了做西红柿鸡蛋打卤面,还会做其他很多好吃的东西,除了红烧鱼、红烧肉等家常菜之外,还有一些小吃,黄油甜饼、白糖烧饼、糯米鸡、蛋包饭等,虽然都不是多复杂的东西,但是他堂堂元婴真君肯沉下心来学些这些,并且每天给一个人做,这本身就是很难得的事。 古道心教陆显章他小时候在族中玩儿的一些游戏。他不能离开黑龙渊,所以只能靠一些小游戏来打发时间,而陆显章则是因为严苛的宗门门规从来没有玩儿过游戏,古道心刚好教他。 最简单的打手背的游戏,古道心只给陆显章讲了一遍规则,试了几次之后,陆显章就比他玩的还好了。 每次陆显章都能打中他的手背,就算力道很轻,但那么多次打下来,古道心的手背也红了。 后来好不容易打空了一次,那可把古道心给美的,好像是他打中了一样。 然而他却没有把我好机会,一打就空了。 陆显章看古道心撇着嘴不高兴,就说让他多打几次,但打了三次都没打中,最后一次,气得古道心直接抓住陆显章的手拉到自己这边来,另一只手拍了好几下。 虽然被耍赖了,但陆显章却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古道心的状况越来越不好。如果不是有结界在,整个上清仙宗的人都能常常听到古道心痛苦的吼声。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甚至有两次在短暂的失去神志的时候对陆显章动手。 所幸即使失去神志,但他还是本能地不愿意伤陆显章,出手的时候还有明显的克制,所以并没有真的伤到陆显章。 只是这两次没有伤到,以后就不一定了。 陆显章想瞒着古道心,不让古道心知道他在失去神志的时候攻击了自己,但还是被古道心发现了端倪,他没有告诉陆显章自己知道了,还是装作不知情,但内心却饱受煎熬。 两个人,都在为了对方而隐瞒,这也是一种保护。 半个月后,殷霆那边终于找齐了所有的天才地宝,做好了准备,只等古道心和陆显章。 古道心并不知道事情如果失败,陆显章可能会失去所有的修为,他以为最多就是自己身死,但他宁愿这样死去,也不愿意让自己有伤害到陆显章的可能。 殷霆在妖界秘境中布置好了法阵,这个阵法能将人的神识与肉体分离,在通过那些天材地宝以及堕神龙角的辅助,将神识送到指定的小世界去。 第415章 欢迎回家 阵法分为两部分,古道心先进入左边,封闭五感灵识之后,陆显章才进入右半部分。 殷霆站在阵法之外,看着陆显章慎重地说道:“阵法会将你们送到同个小世界,你要快点找到他。” 陆显章点头,“我会的。” 殷霆深呼吸一口气,催动阵法。 从阵法符文中发出的光芒将两人包围,光芒越来越盛,已经到达了最关键的时刻,殷霆也已经全神贯注,不敢有任何马虎。 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闪身进入秘境,手上凝聚了一团蓝色的光芒打向阵法之中。 后面紧跟着跑进来的田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燕青!住手!” 田峰喊得太晚了,在他喊话的同时,那团光芒已经打了过去。 阵法遭到外力攻击动荡起来,光芒时强时弱。 陆显章和古道心在阵法之中无所觉,在外面的殷霆却是满头大汗,这会的他也根本无法分心对付燕青。 田峰过来制住燕青,燕青却像疯了一样大笑,看着陆显章和古道心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光亮下变得越来越模糊。 殷霆心下大急,阵法出现了问题,古道心和陆显章的中间有一道明显的裂痕,这样下去两人很可能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小世界。 这时候黑泽从外面进来,跟田峰一起制住燕青。 殷霆立刻喊道:“黑泽,你化成原形跟妖尊一起!” 黑泽也没问为什么,立即化成原形——一只黑色的乌鸦,飞进阵法当中,落在古道心肩上,两只爪子紧紧抓着古道心的肩膀。 片刻后,古道心、陆显章的神魂都今日了小世界,肉体还留在原处,而黑泽是整个消失了,阵法的光芒也彻底暗淡下来,并且用来布置阵法的材料除了墨笛之外都已经崩坏,要想修复这个阵法要用有很长时间。 不过反正现在殷霆的修为还不够高,就算阵法是好的,他也还不能启动阵法将自己的分身送过去。目前法阵又是单向的,还要等他继续收集更多的材料,才有望将他们带回来。 但是在这之前,他要想处理掉燕青这个叛徒! 田峰护在燕青身前,却讲不出一句为燕青辩解的话,这种事根本就乜有辩驳的余地。 燕青却一点不怕,还一把推开了田峰,毫无畏惧地看着殷霆,“我一点也不后悔这么做。当初如果不是古渊放弃成为堕神,后面那些人修也不会有机会联合堕化妖修攻上妖界,我舅舅就不会死!他是我唯一的情人了!古渊先是和人修混在一起,分不清敌我,后面又为了人修斩断堕神龙角,如今又只是报复了两个仙宗而已,跟上清仙宗都没打起来,还想和人族井水不犯河水?说到底就是不想伤害人族罢了!这样的他,怎么有资格成为妖尊?我杀了他,就是为舅舅报仇,等人、妖两族开战,我就能为母亲报仇!” “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殷霆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跟燕青说,挥剑斩掉燕青首级。 当初殷霆四处搜查没有找到燕青,就曾怀疑会不会是田峰将其藏起来了。因为事情太多,所以也没来得及调查。殷霆很是后悔,如果能早点盘问田峰,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燕青滚落在地的头颅还大睁着眼睛,好像不敢相信殷霆就这么杀了他。 田峰的脸上溅上温热的血,愣了一瞬之后才双手颤抖着拿起燕青的头颅,就像小孩子拼玩具那样想要将头颅给拼上去,但是拼了半天都不成功,斜着的切口,总是会滑下来。 殷霆冷眼看着田峰,“如果你能从窝藏他的第一天就将他交出来,他也许还不会死,从今天开始,你被逐出妖界,再不许踏入妖界一步。” 燕青可恨,而窝藏燕青间接导致这一切的田峰也不可原谅。看在他也为妖界做了这么多的份上,殷霆不会要他的命,也不会伤他,但是他却不能再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殷霆所能给出的最宽厚的处理。 田峰抱着燕青的尸体离开,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见过田峰。 有人说田峰带着燕青的尸体归隐,也有人说当天田峰就自尽陪着燕青去了。 但不管哪种,那都是田峰自己的选择。 ———— 到这里,所有的回忆都结束了。 虚空之中的古道心和陆显章睁开眼睛,五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笼,一开始还有点心慌。但当所有的感知恢复之后,感受到他们仍然牵在一起的手,转头将对方映入自己的瞳孔之中,飘着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回忆太过漫长,两世的记忆又叠加在一起,一时间觉得沧海桑田,整颗心都沉重无比。 下一瞬间,古道心和陆镇从虚空中出来,脚踩在湿地上,周围传来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才觉得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古道心弯下腰,捂着胸口。但他一时间分不清胸口的这种闷痛感是因为之前在修真界的时候身体的每况愈下,还是因为记忆回笼得太过汹涌,又或者是从虚空之中出来有些不适应。 陆镇眼疾手快地扶住古道心,“怎么样?” 古道心腰还没有直起来就先摆手,“我没事,就是突然间接收的东西有点多,还没完全适应过来。” 陆镇心里也很震惊,他没想到自己和古道心还有这样的过往,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他和古道心即使在不同的世界也会相遇,是因为他们有命定的缘分。 古道心直起身,拍了两下胸口,又搭上陆显章的肩膀,“不是……真没想到从前的我竟然可以这么牛逼!修士啊!我只在现代世界的小说里面看过,这简直就好像进入另外一个超级逼真的虚拟世界一样!” 陆镇轻笑,他之前听古道心说了很多有关那个“现代世界”的事情,很多事他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想来对于古道心来说,接收了修真世界的记忆比自己当时的感觉还要震撼。 两人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身后不远处的法阵上。 法阵虽然已经损坏,但仍然有微弱的光亮从符文上发出来。而且在阵法之中,还坐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在他们的记忆中最常见到,就是曾经的他们,也就是他们在修真界的肉身。 因为这么多年来殷霆一直维持着法阵的运作,虽然功效微弱,但是能够保持肉身不坏。 古道心和陆显章的神魂去了异世界,也有了新的肉身,如今再回来修真界,就是以外来者的身份,不仅恢复了法力,而且还不会受到这个世界法则的约束,古道心也可以放心使用墨笛,再不用担心会有失去理智成为堕神的风险。 看着从前的自己,心情微妙。 古道心摸着下巴围着阵法转了一圈,眯着眼睛评价道:“我以前真是个美男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啊!以前电视上果然不是唬人的,厉害的妖都长得特别好看,难怪连冰山一般的明渊真君都能为我倾倒。” 陆镇在边上补充,“心甘情愿。” 古道心笑着勾住陆镇的脖子,“得一直保持下去,要是遇上比我更好看的了怎么办?” “我不是看脸。”陆镇握住古道心的手,按照古道心曾经描述的动作的举起来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我心悦你,而你又恰好长得很好看。” 古道心眼睛都快笑得看不见了,却灿烂如星辰大海,“说得对。话说回来,虽然我们到了异世后不记得从前的事,但潜意识里还有彼此。你以前用剑,现在用枪,难道不是因为我之前用的是破军?” “不仅如此,我们还缘分天定,你现在也叫古道心。” “殷霆说的嘛,我们有命定的缘分,即使当初出了点意外让我们没能从一开始就在一个小世界,但即使处在不同的世界,也拦不住我去找你。” 古道心也弄明白了,那只一直引领自己的乌鸦就是当初跟自己一起过去的黑泽,只是黑泽是后来才冲进去,没有经历一开始本体和神魂分离的过程,所以就整个过去了。如果不是黑泽可能他们还要费上一番周折才能重逢,古道心会给予渡鸦一族最大的优待和补偿。 陆镇对自己的肉身没兴趣,倒是看了好一会古道心的肉身,不太贴切地说,有种梦中情人变现的感觉。 古道心看着四周,百感交集,这还是黑龙族的秘境,几世下来,也没什么变化。 古道心带着陆镇去了河边,“这下面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能到上清仙宗的传送阵,当初妖界遭难,我跟殷霆就是被父王关进了秘境,之后意外发现了河底的传送阵,才得以出去。” 陆镇低头,什么话都没说,他知道那段时间是古道心最难熬的时候,而那时候的自己还给他补了几刀。他也不想口头做什么保证,而会用自己的全部余生,来护着古道心,再不让他遭遇任何不好的事情。 两人正琢么着是不是要通过河底的传送阵出去,但是他们身上都没有灵石,还要去搜阵法里的两具肉身上有没有。 刚转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背着手朝两人走过来。 广绣长袍的殷霆,和他们回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眼神更显稳重。 殷霆歪头对两人笑着,“欢迎回家。” 古道心和陆镇相视一笑,是的,他们回家了。 作者闲话:【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