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成反派城主心尖宠 作者:皎姣 卫筱筱追一本小说,为书中的反派男二悲惨的命运唏嘘不已,然后她被选中穿成了书中的炮灰女配,绑定了"反派男二HE系统",拯救书中黑化得没边的“美强惨”反派城主。 第一次穿书,她成了“落魄公子的甜心丫鬟” 她来到反派城主落魄少年时,予他温柔关爱,她成了他黑透的心尖上唯一的那点红,成为独宠的公子夫人。 第二次穿书,她成了“反派城主重生归来的白月光亡妻” 反派城主失而复得,对她极尽宠爱,她成了盛宠的城主夫人,可反派城主却已彻底黑化,凤麟城末日将至。 第三次穿书,她成了“史上最粗金手指的炮灰女配” 反派城主精分,见人就杀,却独独将她护在怀中,他说:我若疯魔了,你就是唯一的解药。 这一次,她要为他逆天改命。 注意,这不是快穿! 女主每次都是死了之后再换个身体穿进来,反派城主每次都能一眼就认出她。 本书不虐女主,小虐男主。 双洁,1V1,HE,日更! 高冷腹黑的醋精反派X善良调皮的小可爱。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筱筱,凤胥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001章 被囚少年 初秋的清晨,禹州城朱雀大街。 牙婆走在大街上,对身后跟着的少女道:“算你运气好,刚想着卖身为奴就遇到这样好的人家。青石巷的凤宅对下人好,是出了名的。” 少女名唤卫筱筱,刚满了十八岁,是城西卫厨子的女儿。 卫厨子半月前重病去世了,她给亡父办了丧事,欠了不少的外债,上面又还有一位年迈多病的老祖母要赡养。她迫于无奈,只有卖身为奴,还了外债,还能余下一些银子给祖母养老。 卫筱筱沉稳的道:“还要谢谢婆婆引荐,您的大恩大德,筱筱没齿难忘。” 牙婆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喜欢这少女的性子。以前那些来卖身为奴的丫头,个个都哭哭啼啼,吵得她心烦,难得遇到一个性子这般沉稳冷静的。 念着她如此懂事,牙婆提点道:“一会嘴巴再甜点,把后院管事的张嬷嬷给哄高兴了,留在凤宅不难。” 卫筱筱轻声道:“多谢婆婆提点,筱筱记住了。”说完便将手上的银镯子取下来塞给了牙婆。 她们走到朱雀大街尽头,拐进了一条青石小巷。 巷子里,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大门上方的墨色牌匾上,写着古朴的“凤宅”二字。 牙婆叩响大门,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一个四十多岁,睡眼惺忪的家丁才慢腾腾的来开门。家丁认识牙婆,慵懒的打着呵欠,挥手招呼她们自己进来。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屋舍井然,却没什么人,一路上只瞧见一个小丫头在洒扫。 如今只是初秋,院子里的植物却因为疏于管理而凋零,整座院子都透着懒散。 宅子的中心有一座三层的小楼,所有的窗户都用木条封死了,一楼的大门上挂了一把偌大的铜锁。 卫筱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牙婆立刻提点道:“想在凤宅当差,好奇是最大的忌讳。” 她急忙收回视线,捏紧了袖中的手指,在心里提醒自己:慢慢来,切不可心急暴露了行迹。 她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卫筱筱,她穿进了一本书中,绑定了反派男二HE系统。 书中的反派男二名叫凤胥渊,是凤麟城的大公子,和许多的反派一样,他有一个非常悲惨的童年。 五岁那年,他亲眼看着母亲被乱刀砍死,他从凤麟城金尊玉贵的大公子变成了阶下囚,而害死他母亲的人从受尽冷落的金氏小妾,变成了凤麟城一手遮天的城主夫人。 他爹凤非城深爱妻儿,为了给惨死的妻子复仇,也为了儿子能活下来,凤非城隐忍讨好金氏,将一片爱子之心悉数隐藏,转而将金氏所出的一对双胞胎儿女宠上了天,让世人皆以为他成了父亲的弃子。 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三年,金氏为了彰显自己的贤德讨好他爹,将八岁的他发配到了这里囚在了小楼中,一晃眼便是十年。 仇恨自幼就埋在了他的心底,长大后的他全面黑化,和隐忍筹谋多年的凤非城一起,将金氏和其背后的门阀削成了人棍,夺回凤麟城,坐上了城主之位。 后来,他被命运携裹着堕身为魔,使凤麟城生灵涂炭,最后引来帝国特使,被原书正义的男女主诛灭。 卫筱筱熬夜看完书,对伟光正的男女主没有感觉,独独喜欢上了这个疯魔的男二。 他原本可以是一个才华横溢,受万民拥戴,无数少女倾慕的少年城主,却一步步的被推进地狱,化身为魔吞噬人间。 她为他的遭遇唏嘘不已,希望他能HE的愿力触发了系统,给了她穿书改变结局的机会。 凤胥渊人生中第一个大的转折是在三个月后,他被接回凤麟城彻底卷入诡谲的门阀纷争。 她这一次的穿书任务就是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 凤宅的大管家去了凤麟城,如今宅子里的事由掌管后院的张嬷嬷做主。 张嬷嬷起得晚,她们喝了好一会的茶,张嬷嬷才姗姗而来。 卫筱筱起身,行了个大户人家丫鬟标准的屈膝礼:“见过张嬷嬷。” 张嬷嬷满意:“丫头不错,挺懂规矩的。都会些什么呀?” 卫筱筱:“自小跟父亲学了些厨艺,又跟着祖母学了刺绣。” 她在现实世界只是个普通的大三学生,厨艺和刺绣都是不会的,这都是原主自身的技能,她穿进来之后,原身的记忆和技能都一并获得了。 牙婆夸道::“筱筱的厨艺和绣工,在禹州城是排得上名号的。” 张嬷嬷懒懒的喝了口茶:“那便留下吧!日后照顾大公子,万不可懈怠。” 卫筱筱屈膝:“多谢嬷嬷收留。” 她回家安排好了祖母,简单的收拾了包袱就进了凤宅。 翌日,张嬷嬷亲自带她走进了囚禁凤胥渊的小楼。 凤胥渊做阶下囚的这段日子并不好过。 他们每天只给凤胥渊送一顿饭,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晚上,全凭他们心情。 他吃的菜里要加很多的盐,咸的难以入口。 他喝的水是用黄连熬煮的,苦得难以下咽。 他沐浴的水,冬天是彻骨的冰水,夏天是滚烫的热水。 张嬷嬷以前是世家当家主母身边的贴身丫鬟,这些细碎折磨人的法子最是擅长。 他为了配合父亲做戏,忍下了所有折磨,但他也并非任人宰割。 卫筱筱能进来,是因为凤宅刚死了一个丫鬟。 丫鬟名唤许翠,偷了宅子里的财物准备逃走,被抓了个正着,活活打死了。 这里面其实还有一番内情,许翠此前一直奉命服侍凤胥渊。 凤胥渊如今正值十八岁,模样俊美,天生一股冰冷忧郁的气质,极讨女人喜欢。 许翠与他年龄相当,花一样的年纪,又成日面对着这样一个人,哪能不动心。 只可惜凤胥渊是个冰坨子,无论许翠如何热情主动,都得不到一丝回应。 久而久之,许翠便有了怨怼之心。 她本就奉命用细碎的法子折磨凤胥渊,当下便更加过分,凤胥渊的双手都被她用滚烫的茶水烫伤了。 凤胥渊隐忍多年,早就习惯了,对她的折磨没有半点反抗,反而更加无视她。 一天夜里,她想爬上凤胥渊的床,却被推了下来。 她气极,认定凤胥渊是瞧不起她的出身,便出言羞辱凤胥渊是杂种,因他的母亲是最低贱的渔女。 母亲是凤胥渊的逆鳞,触之必死。 他可以容忍自己被羞辱被伤害,却不能容忍母亲被诋毁分毫。 他三言两语就挽回了许翠的心,再用三言两语挑拨许翠盗取凤宅的财物和他私奔。 那夜,许翠满心欢喜的等着他来汇合,等到的却是愤怒的大管家。 他五岁那年被人按在地上,亲眼看见母亲被乱刀砍死,血流了一地,将他的全身染成血红,从这一刻起,他就已经黑化了。 他这些年被囚在小楼里,以他的本事想要逃走并不难,他之所以不走,是在等待回到凤麟城报仇的机会。 卫筱筱端着黄连苦水,跟着张嬷嬷踏进了小楼。 小楼一共三层,第一层用来洗漱沐浴,第二层堆满了书,第三层是他住的地方。 里面常年不见阳光,散发着潮湿腐朽的味道,楼梯狭窄,年久失修,走在上面发出低哑的咯吱声。 楼梯的尽头,她终于看到了凤胥渊。 那是一张极好看的脸,和她想象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坐在封死的窗户旁,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上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清晨的阳光透过木条的缝隙斑驳的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有些不健康的苍白,身姿挺拔,却瘦得让人心疼。 卫筱筱平复了激动的心绪,缓步走了过去。 张嬷嬷引荐道:“大公子,这个丫鬟名唤卫筱筱,日后便由她贴身服侍您。” 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视张嬷嬷若无物。 张嬷嬷冷冷的一笑,下楼去了。 卫筱筱将黄连苦水放到他面前,轻声道:“大公子请用。” 凤胥渊全部心思都放在桌上的珍珑棋局里,仍旧半点反应也无。 “大公子若没其他吩咐,我便退下了。” 卫筱筱不再打扰他,将藏在袖中的一小块蔗糖,悄无声息的放在了黄连苦水的旁边。 凤胥渊正在落子的手微微一顿,转瞬又如常落下。他漆黑的眸子凝定在棋盘的杀局里,似乎对身旁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卫筱筱无声的退下了。 出了小楼,守楼的家丁王铨奇道:“张嬷嬷才刚走,你怎么就出来了?” 卫筱筱压低了声音:“大公子像尊冰坨子似的,我有些怵他。” 小楼里,凤胥渊将蔗糖拿起,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随手丢到了床底。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穿成饲养大佬的小仙女》求收藏! 宋璃是少年班学霸,被父母当做炫耀的资本,受尽了同龄人的欺压。 没有人真正关心她,除了那个生长在阴暗角落,暴戾、孤僻的少年。 少年将所有欺负她的人打跑,心疼的将她揉进怀里,把她从小护到大,直到少年被病魔带走。 宋璃追随少年而去,却穿书成了同名同姓的帝都小官之女。 再次遭遇极品家庭,继母和妹妹陷害她,逼她嫁给侯爷做妾。 为了改变枉死后宅的命运,宋璃在家门口捡了个脏兮兮的乞丐,以养他一辈子为条件,和她假订亲。 乞丐洗干净后,竟与她朝思暮想的少年长得一模一样。 宋璃暗暗发誓,这一世换做她来护着他,守着他,绝不会再让他早早逝去。 -------------------------- 少年自幼流落在外,被仇人抚养,咒骂他是从骨子里烂透的坏胚子,给他取名“楚坏”。 他尝尽世间百态,从阴暗地狱爬回帝都,恢复了身份: 帝国长老是他爷爷,国务大臣是他舅舅,帝国未来的继承人是他小跟班。 而他,是下一任统摄千国的雍州王。 当那个又乖又萌的小姑娘认真的说要养他的时候,他冷硬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这姑娘好像在哪儿见过? ------------------------ 宋璃将自己挣的第一笔银子塞给少年:“拿去花,银子我来挣。” 少年心一抖,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你说要养我一辈子的,不许反悔。” 众人:“殿下,你这样骗一个小姑娘,良心不会痛么?” -------------------------- 暴戾孤僻帝都大佬VS乖萌学霸小仙女 1V1,HE,双穿,男女主都是同一个灵魂。 第002章 年幼初识 卫筱筱将炒好的两个菜呈到张嬷嬷面前:“我多加了盐,嬷嬷尝尝够味了没有?” 张嬷嬷拿起筷子沾了一点汤汁送入口中:“呸,呸,好咸。” 卫筱筱忙倒了一杯清水过来给她漱口,张嬷嬷哭笑不得:“你到底放了多少盐?” 卫筱筱伸出两根手指:“多加了两大勺。” 张嬷嬷心道:这丫头真够实诚的。 卫筱筱为难:“是我加多了么?我重新去炒。” 张嬷嬷拦住她:“不用了,就这样送去给大公子吧。” 卫筱筱拎着饭盒往小楼去了。 王铨懒散的躺在摇椅上,将钥匙拿给卫筱筱:“自己开门去。” 卫筱筱接过钥匙开了门,无声无息的将钥匙印在了事先准备好的面团上。 脚一踏进小楼,她的心就砰砰直跳,就像她少女时代作为真爱粉,第一次见到追了多年的偶像天团的时候。 看书时,凤胥渊刚一出场,她就被圈粉了。看完全书,她彻底成了凤胥渊的铁粉。 凤胥渊是事业型的反派男神,看他黑化逆袭上位十分带感,最后他BE的时候,卫筱筱哭肿了双眼,心疼的直抽。 如今有了第二次选择,她定要带他远离纷争,安稳的度过余生。 她站在旋转楼梯尽头,平稳了呼吸才慢慢走向凤胥渊。 她将桌上的棋盘移开,打开饭盒,将那两盘极咸的菜拿出来放到一边,然后打开饭盒里面的隔层,拿出了两盘一模一样的菜,这两份是她花了心思精心炒的,最拿手的菜。 凤胥渊看着她变戏法似的把菜拿出来,微微抿了下薄唇。 “这两样都是我拿手的菜,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不同的菜式,遇到特别喜欢的就告诉我,我接着给你做。” 他太瘦了,必须好好补补。 他还在娘胎里就被金氏下毒,生下来差点活不了,他爹想尽办法,耗费无数家财才请来奇人异士暂时压制了胎毒。 他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这些年过的又是这般生不如死的日子,将身子熬得更差了,卫筱筱几乎每夜都能听见他的咳嗽声。 面对卫筱筱的好意,他没有一点表示,和往常一样,静默的吃起来。 卫筱筱却很高兴,以前送来的饭菜他都只吃一半,今天他可吃了个干干净净。 收拾完桌子,卫筱筱从怀里拿出了贴身藏着的烫伤膏,放到了他面前。 “一早一晚在伤口处各抹一次,不出半月手背上的烫伤就能完全好了。” 他两只手的手背都被许翠烫伤了,没有上过药,如今还红肿着。 原书里,烫伤结了疤,一直留在他手背上。 卫筱筱一直觉得很可惜,他那样好看的一双手,不管是执棋还是抚琴,都让人赏心悦目,留了疤多碍眼啊。 她如今还没完全得到张嬷嬷的信任,片刻不敢多待,匆匆离开了小楼。 她刚一离开,烫伤膏就和蔗糖一样的命运,被丢进了床底。 白日里下起了雨,气温骤降,凤宅的人都穿上了厚衣。 凤胥渊还只穿着一件单衣,盖的被子也薄得紧,卫筱筱忧心,该寻个什么理由给他送厚的衣服和被褥呢? 傍晚,湿冷的秋雨天又刮起了风,吹到身上浸骨的寒气。 张嬷嬷将她叫来:“给大公子打水沐浴,记住了,大公子冷天喜欢洗冷水。” 卫筱筱在袖中握紧拳头,脸上却淡然道:“我这就去准备。” 张嬷嬷四十多岁的年纪,却有一双老寒腿,遇到湿冷的天气就关节疼,她吩咐完就回屋歇下了。 卫筱筱用的是新打出来的井水,井水恒温,外面天气冷,井水摸着反而有些温度。 她不敢明目张胆的烧热水,只能想法子让他少挨一些冻。 凤胥渊下楼来,面无表情的走进了浴房。 卫筱筱守在外面,听着里面的水声和持续不断的咳嗽声,心一抽一抽的痛,她能做的还是太少了。 凤胥渊沐浴完出来,一头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身子也没擦干就穿上了单衣,衣服被浸湿了大半。 他可真是一点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回到三楼,他拿起一本书自顾自的看起来,卫筱筱上前给他梳理长发。 握着他墨黑的头发,卫筱筱又是心疼,又是激动。对于大多数的粉丝而言,能远远的见一面idol就已经幸福感满满了,能触摸到idol是想都不敢想的。 梳理头发的片刻功夫,他已经看完了一本厚厚的地理志,又拿起了禹州本纪看起来。 金氏一心想让他当废物,从未给他安排过教习师父,可金氏不知,他从小就有过目不忘之能,五岁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所有的字,打下了自学的基础。 他被关的这座小楼原本是藏书楼,决定用来关他之后,下人们偷懒,没有把书清理出去,只胡乱的堆在二楼,这便给了他自学的条件。 他自学下棋,能赢过禹州的棋圣。 他自学抚琴,能让琴艺大师汗颜。 他还从书中学会了隐忍和诡计,逆风翻盘报仇雪恨。 卫筱筱看书的时候,每次他出场都激动得想嗷嗷叫,她真想立刻掏出一个小本本让他签名。 长发总算梳顺了,卫筱筱嘱咐道:“大公子,记得等头发干透了再歇下。” 踏出小楼,王铨打招呼道:“今天待的挺久啊!” 卫筱筱心中一凛,低声道:“伺候大公子沐浴呢!大冷天的喜欢洗冷水澡,真是怪人。” 王铨压低声音笑道:“这世间怪人多了去了。” 卫筱筱:“天寒了,铨哥守在这里可得注意身子别着凉了,我明日熬些驱寒健体的汤药给你送来。” 王铨笑道:“还是你最知道疼人。” 翌日,秋雨绵延的日子里难得的出了日头。 这日头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又开始没完没了的下雨,卫筱筱熬了一大锅驱寒汤药,给每个人都送了一碗。 她偷偷藏了一碗送进了小楼。 “这是驱寒的汤药,大公子请用。” 他喝完,卫筱筱顺势将一块糖丢进了他嘴里,之前的糖堆在床底,被她瞧见了。 他抬眸看她,眼中蕴着一丝怒意。 卫筱筱低垂着眸子,不敢与他对视,自顾自的从怀里拿出了另一支烫伤膏。 他的手一直肿着,半点没好转,明显没抹过。 “大公子,我给您上药。” 卫筱筱试探着伸手去握他的手腕。 他倏的避开,冷咤:“不用伺候了,退下。” 他的声音底而冷,十分好听。 卫筱筱瞧着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心疼温言道:“你的手这般好看,留了疤多可惜。” 卫筱筱朝他伸出手,柔声道:“把手给我。” 一条海草编织的手链从她的手臂上方滑下,露出衣袖,停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 浅紫的海草里编入了一颗翠绿色的猫眼石,在斑驳的阳光下迎光闪动。 凤胥渊的视线凝定在那颗猫眼石上,在他怔住的这一瞬,卫筱筱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放到了桌上。 凤胥渊抬眸看她,眼中有异样的光芒闪动。 卫筱筱静静的道:“我五岁那年,家乡发了大水,我娘和刚出生的弟弟都不在了。姑姑生了孩子,爹爹带着我和祖母去探望,所幸躲过一劫。全村上下,只有我们三人还活着。” 绿色的药膏抹到手背上,带着点点冰凉。 凤胥渊的手指慢慢收拢,捏紧发白,最后吱吱作响起来。 他一直低垂着眸子,此刻忍不住抬眸看她。 卫筱筱抹完药,正准备再嘱咐几句,便对上了他的眼睛,淡淡一笑:“不痛了吧,这可是治烫伤最好的药膏,花了我不少银子买的,可不能再丢了。” 卫筱筱将烫伤膏留下,离开了小楼。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烫伤膏,抬头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外面雀跃的阳光,眼底的阴影越来越重。 那一年,他的母亲被金氏害死,金氏仍不解恨,派人屠灭了他母亲的家乡,那个弱水之畔与世无争的小渔村。 渔村的绝大多数人都姓卫,他的母亲也姓卫。 他年幼时,母亲常带着他去渔村小住,他遇到了一个年纪相仿的渔村小女孩,手中拿着一个很好看的海螺,他想要,身上没有东西可以交换,就拆下了发冠上的猫眼石。 那个静谧的黄昏,他坐在沙滩上把玩海螺;小女孩坐在他的旁边用晒干的海草编织手链;不远处,是牵着手笑声说话的爹娘。 这是他对渔村最后的记忆。 第003章 弱水送葬 这几日,卫筱筱过得十分开心,因为idol终于愿意开口和她说话了。 “黄连水里少加糖,太甜了。” “子姜肉-丝明日再送来。” “……” 虽然每日都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卫筱筱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信任的感觉。 如此过了一个月,街坊传来消息,卫筱筱的祖母重病,已到了弥留之际。 她立刻向张嬷嬷告假回家了。 她跪在祖母的床边,握着祖母的手红了眼眶:“祖母,筱筱回来了。" 她穿书之后和祖母相处的日子很短,可她拥有原主的记忆,祖母疼爱原主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令她伤心不已。 祖母神智已经模糊,嗫嚅道:“芸娘,把聪哥儿叫来,我给他买了糖人。” 芸娘是卫筱筱的母亲,聪哥儿是她年幼的弟弟,二人皆在渔村的屠杀中丢了性命。 卫筱筱含泪答道:“祖母,聪哥儿在睡觉呢,娘在守着他,您有什么话就和我说。” 祖母脸上悲伤凝固:“筱筱,祖母走了,留下你一个人怎么办?” 卫筱筱落泪:“祖母别走,留下来陪我。” 祖母摇头:“我不成了。筱筱,照顾好自己,别让仇恨蒙蔽了眼睛,祖母不想你报仇雪恨,只愿里能活得好好的……”祖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可惜在原书中,原主没有听从祖母的遗言,办完祖母丧事后就去了凤麟城,成为金家的丫鬟,再以自己的身体饲毒勾引金家家主,将他毒死在了自己的床上,替凤胥渊解决了最大的敌人。 卫筱筱穿进这个身体里,不会走原主的老路,她会听从祖母的遗言,好好活下去。 凤麟城的子民信奉一个传说:死后归葬于弱水,便能和死去的亲人团聚。 卫筱筱决定把祖母的骨灰送到凤麟城的弱水墓中安葬。 凤麟城的城池之名,来源于她所在的地界——凤麟岛。 凤麟岛是一座海中孤岛,四周弱水环绕,鸿毛不浮,唯有以木兰铁矿冶造的木兰舟可以行使其中。 木兰铁矿一直是城主凤家的私产,而木兰铁矿的冶炼秘法一直以来只由历代城主掌控,这是凤家能从凤麟城的八大门阀中脱颖而出,坐上城主之位的根本。 弱水之中,有岩蟹和龙鱼臻稀而味美,是凤麟岛最负美名的特产。 弱水连鹅毛都飘不起来,人入弱水便似坠入空中,无力可托。 岩蟹和龙鱼在弱水之中自然也游不起来,它们平素都躲在弱水底的珊瑚群中。 普天之下,只有凤麟城的渔民,自幼在弱水海畔长大,熟悉弱水又能憋气,胆敢潜入弱水海底捕蟹捉鱼,凤胥渊的母亲卫椿茴一家干的便是这个营生。 那一年,凤胥渊的爷爷病重,他的父亲凤非城正在外游历,闻询急忙赶了回来。 凤非城有三位同父异母的兄弟,背后都有不同的门阀支持,个个野心勃勃。 凤非城是嫡长子,是正统的继承人,他死了,其他兄弟才有机会。 那日,凤非城着急见父亲最后一面,急匆匆的来到禹州码头误上了贼船,木兰小舟行到半途,船被人破坏,沉入了弱水。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葬身于此,却在弱水海底遇上了卫椿茴。 卫椿茴见着他,立刻丢掉背上装满了岩蟹和龙鱼的竹篓,将已经快要丧失意识的他负到背上,抖动身上栓着的绳子,一起被渔民拉出了弱水。 弱水有毒,吸入弱水会损伤心肺,凤非城坠入弱水,在渔村修养了十日才缓过来,这十日都是卫椿茴悉心照顾他。 这段时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别有用心的三个兄弟把他罹难的消息告诉了城主父亲,听闻最宠爱的嫡长子罹难,城主悲痛而亡。 城主之位空悬,他的三个弟弟联合七大世家,斗得天翻地覆,原本一直支持他的金家也转身投向了二公子,还将原本与他定亲的嫡长女也许给了二公子。 谁都没有想到他能活着回来,凤麟城上下唤了他二十年的少城主,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城主出殡那日,他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顺理成章的登上了城主之位,并将三个兄弟驱逐出了凤麟城。 他与金氏女自幼定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果没有这次意外,他会和先代城主一样迎娶门阀贵女,巩固凤家的地位。可金氏女已断了与他的婚约另许他人,他也爱上了救命恩人,这段姻缘注定断了。 没过多久,他就无限风光的迎娶了卫椿茴,并给弱水之畔的所有渔村减免税赋。渔民一直都是凤麟城的贱民,因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这成了门阀贵族心里的一根刺。 后来,金氏女为了重获城主夫人的尊位,用计失-身于他,他念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不忍她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便纳她入府做了小妾,只是他与卫椿茴伉俪情深,金氏女一直就是后院里的摆设。 没过多久,金氏女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女,她原本以为可以凭着昔年的情分和孩子重新得到凤非城的心,可最终不过就是后院多了两个摆设罢了。 金氏女出身高贵,不可一世惯了,岂肯屈居渔女之下,为了心中那口积蓄多年的怨气,也为了金家的利益,她开始疯狂的追逐权力,联合母家筹谋多年,积蓄所有力量,在凤非城给卫椿茴庆贺生辰的时候发难,攻下了城主府。 那一战,卫椿茴惨死,凤非城成了傀儡,凤胥渊被囚禁,原本美好的一家三口分崩离析。 金氏女恨卫椿茴入骨,自然不会将她葬入弱水墓和亲人团聚,只将她用草席一卷,丢进了山中乱葬岗。 卫筱筱此行除了给祖母送葬,还想去看看卫椿茴,她的生祭与死祭马上就要到了,凤胥渊一定很思念她。 原书中描写过,卫椿茴埋骨之地在乱葬岗的南侧,旁边长着一棵繁盛的木犀树。 正当木犀树的开花时节,她走在乱坟之中,很快就瞧见了木樨暗淡轻黄的小花,幽香袅袅没入鼻息。木犀树旁有一座小坟包,长满了野草和野花。 卫筱筱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别怕,一堆白骨而已,茴姨是好人,她就算变鬼,也是个好鬼! 她开始挖坟。 回到弱水墓旁的客栈,正好赶上送葬的木兰舟出海。 下葬弱水墓有不同的规格,鼎富之家连同棺椁下葬全尸,普通人家下葬骨灰和少许陪葬品。卫筱筱的葬棺里装了祖母的骨灰和卫椿茴的尸骨,陪葬品只有那串猫眼石海草手链,重量和普通人家的差不多,倒也不会惹人生疑。 木兰舟行到弱水葬域停下,送葬的人轮流站到船头,看着亲人的棺椁送入弱水。 轮到卫筱筱,她独自站到船头,心道:“祖母走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茴姨走好,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凤胥渊。” 回到凤宅。 小楼里,凤胥渊正蹙着眉头把玩一枚黑色的棋子,今日是他母亲的生祭和死祭,他心绪乱做一团,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卫筱筱将木犀树的折枝放到他面前。 凤胥渊知道母亲的尸骨被丢弃在了乱葬岗一棵木犀树的旁边。 他的手指因为捏棋子太过用力而泛着苍白,他缓缓抬眸看她,双眼通红。 “茴姨的尸骨已入了弱水墓和渔村的亲人们团聚。猫眼石原本是你的东西,我将那串手链留在了她身边。” 卫筱筱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有些悲伤不愿被人看见,她不想打扰他。 第004章 长夜相伴 卫筱筱近日很忧心,凤胥渊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昨夜他咳了一晚上,她在床上发现了几点血迹,一定是他咳出来的。 他体内的胎毒被镇压了十八年,如今已有复发的迹象。金氏势力庞大,他们的逃亡路注定艰辛,没有健康的身子,就没力气逃命,她必须给他用药了。 卫筱筱借故自己身子不舒服,跑了趟医馆抓药,又悄悄的去配了小楼的钥匙。 她在晚饭和茶水里加了助眠的药,凤宅的人用了饭,早早的去睡了。 卫筱筱假装睡下,估摸着大家都睡熟了,偷偷摸去了厨房熬药。 小楼里蜡烛还亮着,凤胥渊正歪在床上看书。 卫筱筱压低了声音:“过来喝药,治咳疾的。” 凤胥渊双眸一沉,冷眼看她:“你这个时辰过来,就不怕被发现了,打死丢出去么?” 卫筱筱狡黠的一笑:“我做了万全准备。” 药还有些烫,卫筱筱吹了一阵,递给他:“趁热喝了。” 凤胥渊皱着眉头,不接药:“走吧,以后别来了。” 卫筱筱柔声道:“我辛辛苦苦熬的,又冒了这么大的险送进来,你就喝了嘛,你喝了我立刻就走,我保证。” 他冷着眉眼,接过药一口喝了。 卫筱筱忙掏出手帕,将包好的蔗糖和几块点心放到了他手中。 卫筱筱不敢多待,嘱咐道:“喝了药好好睡一觉,咳嗽定能缓解的。” 她走到楼梯口,一个声音突然在小楼下响起:“门怎么没锁!” 卫筱筱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是凤宅的门房李善,他怎的回来了? 李善好赌,一到晚上就去赌坊,要第二天早上才回来。他一定是输光了钱,这才提前回来了。 小楼三楼很小,没有藏身的地方,李善已经进了小楼,往楼上来了。 卫筱筱慌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凤胥渊突然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床上。 李善来到三楼,见凤胥渊正歪在床上看书,大大松了口气。幸好人没丢,不然,这座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得陪葬。 凤胥渊漆黑的眸冷冷的看向他。 李善心里一寒,这大公子看似病怏怏,却让他莫名觉得可怕。 “大公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李善退下了,没多久,楼下传来李善和王铨的争吵。 李善:“管家才走多久,你就懈怠成这个样子,连小楼的门都能忘记锁。” 王铨:“我真记得锁了的......” 楼下传来锁门的声音,二人的争吵声也渐渐远去。 卫筱筱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贪婪的呼吸着失而复得的空气,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她趴在床的内侧,方才因为紧张,双手抱住了凤胥渊的腰。 危机解除,她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些诡异...... 她的脸顿时羞得通红,急忙爬起来,却因为过于紧张,双脚还有些发软,一个踉跄又撞进了凤胥渊的怀中。 他们身体贴在一起,近得呼吸交融,卫筱筱羞得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卫筱筱挣扎着爬起来,因为太过用力,头顶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连翻闯祸,卫筱筱越发手忙脚乱,一脸窘态:“对,对不起,撞得可严重?” 他冷着眼:“下去。” 卫筱筱急忙爬下了床,跑去一楼瞧门锁,果然——锁死了。 “我出不去了,这可这么办?”卫筱筱本尊毕竟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学生,一时有些慌了。 “无妨!”凤胥渊冷静的道:“明日一早我帮你离开。” 听到idol的保证,卫筱筱顿时安心了。 他可是反派大BOSS,耍得一手的好计谋,将一众老谋深算的人玩得团团转,对付凤宅这些小虾米不在话下。 没安心多久,卫筱筱的心又悬起来了,他们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的共处一室…… 卫筱筱退到一个角落,嗫嚅道:“大公子早些歇下,我就在这靠着将就一晚。” 凤胥渊将放下的书卷重新拿起,歪在靠枕上继续看书。 卫筱筱将一把椅子搬到角落里,坐在上面手足无措,如坐针毡。 在度日如年的沉寂中,凤胥渊手中的书突然落到了地上,他抚着胸口,眉头紧紧的蹙作一团。 卫筱筱这才想起大夫的嘱咐,这治咳疾的药喝了有心悸的副作用。 她急忙上前:“心悸是药的副作用,你放松心情,切莫有压力,症状就能减轻。” 凤胥渊下床,坐到桌子后拿起了棋子。对他来说,下棋就是放松心情。 那药除了心悸的副作用,还会让人失眠,卫筱筱不忍他独守漫漫长夜,坐到他对面:“我也睡不着,不如一起来下棋吧。” 凤胥渊轻轻“嗯”了一声,问:“你执黑还是执白?” 卫筱筱笑道:“大公子每日都下围棋,一定腻了,我教你下我家乡的棋如何?” 凤胥渊俊秀的眉挑了挑,这座小楼里棋谱中那些著名的珍珑棋局,已经被他破解完了,着实已没甚趣味,试一试新的下法也好。再则,渔村的棋他也想学。 “如何下?” 卫筱筱笑道:“你看仔细了,就这样,五颗相同颜色的棋子连成一条线,就算赢了。” 凤胥渊:“......”以前渔村都是这样下棋的? 卫筱筱被他的样子逗乐了:“这叫五子棋,我的家乡都这样玩。” 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下吧!” 卫筱筱选了白色的棋子,两人开始下棋。 卫筱筱读书的时候,时常在课堂上和同学偷下五子棋,有“五子棋王”的外号。 可惜她今天选错了对手。 她一盘未赢,就让凤胥渊摸索出了规律,输得那叫一泻千里,五子棋王的脸面彻底丢没了。 卫筱筱脸上有些挂不住,幽幽的道:“在我的家乡,男孩都会让着女孩的。” 凤胥渊眼底闪过一丝促狭,面无表情的又连杀了她十局。 卫筱筱觉得自己要对他粉转黑了,她可能是开天辟地第一个因为下五子棋输了而粉转黑的粉丝。 在不知道输了多少局之后,卫筱筱彻底怒了,横了他一眼:“不下了。” 凤胥渊看着她轻咬嘴唇生气的样子,忆起了昔年母亲与父亲下棋的模样,母亲棋艺不好,输了之后也是这般和父亲置气。 他心中一软:“想下围棋么?” 卫筱筱赌气:“我不会!” 他语气轻柔:“我教你。” 他的声音一贯低冷,此刻柔着嗓子,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动听。 卫筱筱顿时什么闲气都没了,拖着长长的尾音“嗯”了一声。 他教她下棋,虽仍冷着脸,却异常的有耐心,和刚才下五子棋的杀伐果决判若两人。 这短短的一会,卫筱筱就经历了粉转黑,黑转粉的复杂心路历程。 教完基本的规则,二人下起了指导棋,凤胥渊耐心的引导她,她越下越顺手,高兴得笑弯了眉眼。 夜深,卫筱筱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中还抓着棋子。 凤胥渊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弱的笑意,他将卫筱筱抱起,放到床上压好被角。 他转身吹灭了蜡烛,重新坐到桌子后,右手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心悸似乎更严重了,心绪无论如何都平稳不下来。 自小被囚禁,他见过的人很少,但他识人的本事却比多数人都强。 这座凤宅里,下人们看似懒散度日,实则各有心思。 许翠之流,眼中只有贪婪和欲望,施舍一点好意,就想让人感恩戴德,得不到便疯狂报复。而在卫筱筱的眼中,他只看到了天然的关切和心疼,没有一丝杂质。 这个突然而至的少女,到底是敌是友,又是为何而来? 身旁传来卫筱筱均匀的呼吸声,这漫漫长夜,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翌日,卫筱筱从床上醒过来,睁眼便瞧见睡着了的凤胥渊。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到他熟睡的脸上,有一种惊人的美感。 她以前追星,最喜欢躺在床上,用手指去勾画海报上idol的脸部轮廓。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勾画起了凤胥渊的轮廓,深邃的眼睛,□□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优美的下巴......他可真好看。 想起他最终的结局,她又是一阵心痛,她暗暗发誓:凤胥渊,我一定竭尽全力让你HE。 第005章 名医问诊 清晨,大家还未睡醒,凤宅一片安静祥和。 王铨昨夜因为忘记给小楼上锁,被李善从被窝里逮出来臭骂了一顿,又被李善仗着这个把柄强借了不少银子,李善是个滥赌的,借出去的银子保准是打了水漂,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整晚都没睡好。 他拿着钥匙,打着哈欠懒散的踱来开门,一声巨响突然从小楼的三楼传来。 他吓得心里猛地一抖,冲向了三楼,千万别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又落给李善把柄。 三楼里,棋盘摔在地上,棋子落了一地,凤胥渊正坐在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外面。 人还在!王铨心中稍安,躬身道:“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凤胥渊冷声:“一时失手打翻了棋盘。” 一阵急促的登楼声传来,卫筱筱走近了,急道:“我听到了响声,出什么事了?” 王铨不疑有他,道:“你来得正好,大公子失手打翻了棋盘,你收拾一下。”说完便退下了。 瞧着王铨离开,卫筱筱狡黠的笑了笑。 王铨听到巨响,第一反应就是冲去三楼看人丢没丢,没注意到一楼还藏着个人。他登楼后,卫筱筱再装作从外面刚进来,遮掩了她一直就在小楼的事实。 日子又过了半月,卫筱筱每隔两天就悄悄的大家的饭食里下一次药,待大家睡沉了,趁机给凤胥渊送药,他的身体也略有了好转。 同时,凤宅懒散的日子也到了尽头,去了凤麟城的管家马上就要回来了,与他同行的,是金氏女的嫡亲弟弟,门阀金家的继承人——金晟。 原书中,凤胥渊就是被金晟接回了凤麟城。 人心贪婪,金氏女得到了权力,又想得到凤非城真正的爱。 她一边派张嬷嬷暗中折磨凤胥渊泄愤,一边又装作贤德大度用父子团聚试探和讨好凤非城。 这些年她明面上与凤非城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实则心里一直没有真正信任过对方,她不停的试探,是想确认凤非城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凤家父子二人巧妙利用了金氏女的心思,得以团聚共谋复仇大业。 金晟的到来就是凤胥渊命运的第一次大转折,要改变他BE的结局,就要阻止他回到凤麟城。 管家和金晟今儿就到,张嬷嬷殷勤的让李善去码头迎接了。 张嬷嬷原是金氏女的陪嫁丫鬟,自小在金家长大,金晟也是她的半个主子,而她与管家的关系也并不简单。 原书中,凤胥渊被囚在小楼的日子描写很少,更多的细节需要她去观察,要想带凤胥渊离开,凤宅里的所有人都得了如指掌。李善嘴碎,最爱说宅子里的闲话,卫筱筱一有空就和他闲聊。 宅子里统共六个人,卫筱筱负责大家的饮食和贴身照顾大公子,没甚可说的。 小丫鬟春芽只有十二岁,沉默寡言,每日不是洒扫,就是照顾张嬷嬷起居,是和凤胥渊齐名的小冰坨子,自然也没甚八卦可说。 王铨每日守在小楼外,训狗逗鸟,和动物的关系比人亲近。 这满宅子的闲话都落在了张嬷嬷和管家头上。 据李善所言,二人早在多年前就偷偷好上了,早些年张嬷嬷身子还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管家夜夜都往张嬷嬷的屋子里钻,近些年张嬷嬷身子越来越不好,容颜憔悴,管家竟也没嫌弃,对她照顾有加,说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也不为过。 张嬷嬷平素身体不好,一脸的病容,今日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整个人容光焕发,四十多岁的年纪瞧着只有三十出头。 卫筱筱这才琢磨过味来,都说小别胜新欢,张嬷嬷这般年纪还能如此有心,也实属难得。 卫筱筱和丫鬟春芽将宅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被张嬷嬷叫去了。 张嬷嬷指着一件粉嫩的鹅黄衣裙道:“快去换上新衣衫,好好打扮一番,别在金少爷面前丢了凤宅的脸面。” 卫筱筱接过衣衫,乖巧的道:“这衣衫料子可真好,绣工也是上品,一定很贵吧,嬷嬷待我真好。” 张嬷嬷意味深长的道:“只要你肯听话,好处多着呢!” 卫筱筱:“我什么都听嬷嬷的,嬷嬷肯教我,是我的福分。” 卫筱筱回到自己屋里,房门一关,就将衣衫丢在了地上。 张嬷嬷哪是什么好意,分明是想将她献给金晟邀宠。 金晟是出了名的色中饿鬼,府中姬妾无数,还在外四处拈花惹草,最爱良家□□和稚龄幼女。 卫筱筱庆幸张嬷嬷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将春芽献出去,春芽十二岁,性子冷,模样俊,正是金晟偏爱的类型。 张嬷嬷让她好好妆扮,那她便好好妆扮一番,保准让金晟一眼难忘。 李善迎着管家和金晟以及一众丫鬟随从入了凤宅,卫筱筱拉着春芽在厨房里泡茶,嘱咐道:“金少爷来的这几日你就待在厨房,切莫出现在他面前。” 春芽只点了一下头,并未追问原由。 春芽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个子已和她差不过高,就是瘦得跟竹竿似的,身上一点肉也没有。 听李善说,春芽是管家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她没爹没娘,被乞丐欺负被野狗追咬,满身的伤,瞧着别提多可怜了。 卫筱筱瞧着她便母爱泛滥,摸了摸她的头,拿出一块给金晟准备的糕点,递给她:“平日记得多吃些。” 卫筱筱端着茶走出了厨房,金晟此行因为要带凤胥渊回去,带了几十个随从,凤宅一时热闹得哪儿都是人,一路之上,卫筱筱收获了无数关注。 行到大堂,张嬷嬷最先看到她,顿时嘴角抽搐,拼命使眼色让她赶紧滚。 卫筱筱殷勤的对着张嬷嬷拜了拜:“嬷嬷,我给金少爷送茶来了。” 正在说话的管家和金晟闻言看向她,管家惊得张大了嘴,金晟眼角直抽,急忙看向身旁立着的美貌府姬洗眼睛。 卫筱筱穿上了张嬷嬷送的粉嫩鹅黄衣衫,也“精心”打扮了,为显隆重,她将自己所有的绒花和发饰都戴在了头上,脸上也堆满了各色胭脂水粉,活像一个调色盘。 管家震惊之后,问:“她是?” 张嬷嬷忙道:“她是新入府的丫鬟,顶替的是许翠的位置。” 管家:“金少爷带了不少伺候的人,让她继续伺候大公子,这里用不着她了,让她退下吧。” 张嬷嬷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还不退下!” 卫筱筱装作“依依不舍”的离开,一路憋着,回到厨房才爆笑出来。 没多久,厨房也被金晟的随从占用了,她和春芽被赶了出来。 卫筱筱让春芽回屋子里待着不要出来,她去了小楼。 凤胥渊站在窗边,看外面的金晟,眼中阴郁的杀气翻涌不息。 当年他的母亲卫椿茴被乱刀砍死,其中落下致命那一刀的就是金晟。 后来他成功复仇上位,并没有立刻杀死金晟,而是将金晟关在了水牢中慢慢折磨,十大酷刑轮番上阵,最后被削成了人棍中的人棍。 卫筱筱出声:“大公子,用饭了。” 用完饭,管家领着三个中年人来到了小楼外。 管家道:“城主夫人听闻大公子身体不好,特意请了三位名医来探病,筱筱,将三位名医请上去。” “筱筱遵令,三位名医请随我上楼。” 卫筱筱领着他们上楼,脚步沉重,那件事怕是瞒不住了! 名医们轮流给凤胥渊把脉问诊,最后都说是普通咳疾,用几服药多休息就能完全好了。 名医们离开小楼,匆匆去见金晟了。 凤胥渊的眼神越发阴沉,机敏如他,察觉出了不对劲。 第006章 房里人 凤胥渊一直阴沉着脸,卫筱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 金氏女在就要放他回凤麟城的当口派三位名医来会诊,是想要确定他的身体状况,什么样的身体状况才能让金氏女放心的将他放回凤麟城呢? 她知道答案,可她不敢说,更不想对他撒谎。 他的病很严重,胎毒自母体而来,损伤的是根本,几乎无药可治。 楼下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大公子,您的舅舅来看您了。” 舅舅?卫筱筱听了都忍不住犯恶心。 凤胥渊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长袖一挥,棋盘上的棋子滚落了一地。 “啧啧,多年不见,我们大公子还是这么大的脾气。”金晟揽着美姬上楼来。 卫筱筱脸上没有画成调色盘,怕被他瞧上,急忙垂首躲到了一边。 金晟走近他,上下打量:“大公子都长这般大了,模样越来越像城主了。” 凤胥渊抬眸看他,眼中杀气纵横。 金晟狂妄大笑:“瞧瞧,我们大公子的眼神,多吓人呀!我好怕。”一只被拔了爪牙的小老虎,除了虚张声势,什么风浪都翻不出来。 凤胥渊冷斥:“滚出去!” 金晟捏着美姬粉嫩的脸颊,笑道:“大公子别急,舅舅我马上就走!我来此,是替你母亲也就是我姐姐传话的。姐姐心慈,决定赦免你的罪过放你出去。” 凤胥渊冷笑:“赦免我的罪过?我何曾有过罪过?” 金晟鄙夷的冷哼一声:“你的出身就是罪过,你身上流着凤麟城贱民的血,玷污了门阀世家的高贵血脉。” 凤胥渊将手中的棋子捏得吱吱作响,身子亦气得发抖,冷斥:“滚!” 金晟见他气成这样,拥着美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出得小楼,他吩咐管家:“五日后启程回凤麟城,这几日让大公子在禹州好好逛逛,要让大家知道,家姐对这个继子有多好。” 金晟走后,凤胥渊身上的愤怒立刻消失无踪,他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里,嘴角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 卫筱筱感叹,他这演技,若是去演戏,妥妥的影帝呀。 凤胥渊能成为反派大BOSS,城府深不可测,金晟区区一个好色无脑之徒,自然不能将他激怒。 金氏女在后院隐忍多年,暗中筹谋一朝夺权,隐忍是她成功的手段。凤胥渊若也如金氏女那般喜怒不形于色的隐忍,只会让金氏女担心他在谋划什么。 凤胥渊这般任情任性,将自己的愤怒和敌意展示出来,看似毫无城府,却足以迷惑敌人。 稍许之后,王铨上楼来,舔着脸笑道:“大公子,城主夫人为您解了禁,您如今自由了,想去哪儿玩,吩咐一声,我立刻去准备车马。” “滚出去!”凤胥渊怒斥,继续演戏。 王铨屁颠颠的滚了,不忘给卫筱筱使眼色,让她出来。 小楼门外,王铨低声嘱咐道:“我们马上就要跟着大公子去凤麟城了,如今凤麟城虽然还姓凤,但谁都知道,凤麟城早已是金家的天下。为了大家的前程,一定要把金晟少爷吩咐的事情办好。这几日带着大公子去禹州人多的地方逛逛,让大家知道城主夫人对大公子的好意。” 卫筱筱:“多谢铨哥提点,筱筱一定照办。”她想带着凤胥渊跑路,这几日就是最好的时机。 小楼内,凤胥渊正坐在窗户边,透过缝隙看外面。 凤宅的隔壁是禹州城有名的剑修门派禹天宗,从这扇窗户看过去,是禹天宗宗主的女儿薛吟婉的闺楼。 囚禁的日子暗无天日,窗外那个娇俏英气的小女孩是他童年唯一的光。 后来,他们之间只剩下龌龊算计,薛吟婉亦死在了他手上,但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认识了她十年,薛吟婉却丝毫不知道他的存在,这是他少年时的遗憾。 卫筱筱想把他这个遗憾给圆满了,道:“隔壁的禹天宗在收徒弟,可热闹了,我们去瞧瞧?” 凤胥渊眼神微动,沉吟半晌后,道:“好。” 囚徒十载,这是他第一次踏出小楼,第一次完整的沐浴在阳光之下。 阳光刺眼,他抬手遮住阳光,极淡的笑了。 一直候在小楼外的王铨悄悄的对卫筱筱竖起了大拇指,赞她办事利落,这么快就把大公子请出了小楼。 王铨道:“大公子准备去哪儿?可需要准备车马?” 凤胥渊没有理他,径直往凤宅大门走去。 卫筱筱忙道:“用不着车马,我们就去隔壁瞧瞧热闹。” 门房李善瞧见大公子走来,急忙打开了凤宅大门。 凤胥渊踏出凤宅的刹那,十几个暗卫闻风而动,紧紧跟上了他。 凤宅在青石巷深处,禹天宗的大门正对朱雀大街,他们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禹天宗门口。 禹天宗每三年收一次徒,每次只收十人,精挑细选,全宗弟子不多,能人却不少。 候选的弟子送上拜师帖后按照顺序被叫进去试炼,薛吟婉在宗门里面,想要见到她须得混进去。 卫筱筱灵机一动,找街对面的先生临时弄了张拜师贴,进了禹天宗。 禹天宗的宗主坐在内堂试炼弟子,外堂招呼的就是薛吟婉。 她穿一身束袖的水蓝衣衫,腰上挂着一把短剑,一股子娇俏的英气。 她瞧着拜帖,俏声道:“凤胥渊,凤麟城人士,为何想要入我禹天宗呀?” “我没想入禹天宗。”凤胥渊淡淡的道。 薛吟婉一下子怔住了,抬眸看他:“那你来做什么?” “还一样东西给姑娘。”凤胥渊拿出了一柄银制的三寸长的飞剑。 薛吟婉顿时俏脸一红:“你是隔壁凤宅的呀!”她年幼时学习驾驭飞剑,操作失了准头,飞进了隔壁小楼中。 她害怕自己伤了人,又不敢告诉父亲,成日里担惊受怕的等着凤宅的人上门闹事,不曾想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薛吟婉接过飞剑,不好意思的道:“我可有伤到你?真是对不住。” 凤胥渊摇头:“没有伤到,我从姑娘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两清了。” “跟我学了东西?什么东西呀?” 薛吟婉追问。 凤胥渊淡淡一笑,没有回答,看向卫筱筱:“回去吧!” 薛吟婉修剑天赋不高,他爹绞尽脑汁给她研究出了一套杀人自保的剑招,在闺楼私下教她。 凤胥渊是事业型反派,日日透过窗户看的不是薛吟婉,而是杀人技巧 ,有些仇人要自己亲手杀了才能泄愤。 出了禹天宗,卫筱筱问:“可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他被关了这么久,一定对外面很好奇。 凤胥渊摇头,心事重重的回凤宅了。 卫筱筱的心揪紧,他在忧心名医会诊这事,他已经隐隐察觉身体的异样。 回到小楼门口,他们又遇到了金晟,卫筱筱急忙垂首躲到凤胥渊身后。 “我们大公子也到了懂女人的年纪了,舅舅送你几个女人如何?”金晟嘲笑道,暗卫向他汇报了凤胥渊的行踪。 凤胥渊无视他,踏进了小楼,卫筱筱垂首紧随其后,却被金晟拦下。 “抬起头来!”金晟近得身来,下令。 卫筱筱心中大骇,不敢抬头,见她无动作,金晟伸手就要抬起她的下巴。 卫筱筱正不知如何是好,凤胥渊走过来,挥手打开了金晟的手。 他站到卫筱筱身旁,揽住了她的腰:“她是我房里的人。” 金晟大笑:“哈哈,看不出来,你开窍得还挺早的。” 凤胥渊拥着她上了小楼,卫筱筱一路忐忑,到了三楼才舒了口气。 凤胥渊放开她,嘱咐:“以后与我寸步不离,切莫靠近金晟。”金晟好色成性,就像是条喂不饱的饿狗,见着别人的女人就如同见到肉骨头,得不到不会罢休。 以原书凤胥渊冷漠的性子,对丫鬟的死活是绝不会在意的,如今他能这般护着自己,可见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卫筱筱心中感动,乖巧点头:“多谢公子护我。” 第007章 名扬禹州 卫筱筱没有料到,凤胥渊说的寸步不离,是真的一步也不离开。 她做饭,凤胥渊便一直守在厨房门口。 到了晚上,凤胥渊直接让她住进了小楼。 小楼里只有一张床,她搬了张椅子放在一个角落,坐着睡将就一晚上,第二日醒来,她却睡在了床上。 凤胥渊坐在椅子里,单手撑着额头,眉头紧蹙着,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噩梦是胎毒发作的症状之一,卫筱筱心中一痛,下床向他走去,温言:“大公子,醒醒!” 凤胥渊从噩梦中惊醒,眼里泛着血丝,他梦到了卫椿茴被杀时的场景。 卫筱筱端来冷茶,暖声道:“喝口茶定定神。” 他接过茶一口喝了,眼中的惊恐才慢慢散了。 卫筱筱:“我们今日去外面下馆子,吃禹州城的美味,可好?” 凤胥渊淡淡的“嗯”了一声。 王铨准备了马车,载着他们往禹州城最出名的留仙楼去了。 卫筱筱道:“以前我爹就是留仙楼的大厨,楼里好几样招牌菜都是我爹自创的。” 凤胥渊道:“吃你爹创的菜。” 卫筱筱高兴的报了菜名,招呼小二上菜。 每一道菜卫筱筱都详细介绍着,说的眉飞色舞,凤胥渊淡淡的笑着听她说,一顿饭吃了约莫一个时辰。 临近中午,朱雀大街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对街的禹城会馆里里外外围得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出了留仙楼,卫筱筱便拉着他到禹城会馆凑热闹。 禹城会馆是州府办的官家会馆,平素用来招待重要客人或是禹州的才子们切磋技艺。 如今天下民风开放,女子亦能为官做宰,活得潇洒坦荡,今日包下会馆的是禹州最负盛名的琴艺大师柳若雪。 柳若雪不仅琴弹得好,还是禹州城的第一美人,她出现的地方,必然人山人海,窥美者如云。 今日柳若雪在禹城会馆办的是“才局”,想要进会馆的人须得有一项拿得出手的才艺。 凤胥渊走到会馆门口,随手挑拨琴弦,奏了一小段曲子,便立即被迎了进去。 会馆布置得十分雅致,里面已坐了很多的人,大家说话都很轻,互不打扰,极有素养。 凤胥渊不缺钱,花重金要了会馆二楼位置最好的包间,包间正对会馆的艺台,中间垂着淡如烟云的帷幕。 艺台上摆放着一架很有年月的珍贵古琴和一卷古朴的琴谱,以及柳若雪拿出来作为今日彩头的玉簪。 那玉簪通体莹白,用的是极上成的南阳玉,簪尾用清刀法雕刻着木樨花。 女子天生便爱这些东西,卫筱筱情不自禁赞道:“那根簪子真好看。” 凤胥渊正凝神听四周的人清谈,闻言看向了艺台。 “你喜欢?”凤胥渊淡淡的问。 卫筱筱点头,雕刻木樨花的簪子很少见。乱葬岗那棵木樨树为卫椿茴遮风挡雨十三年,她对木樨花有些莫名的偏爱。 柳若雪新得了一卷流失多年的珍贵琴谱,但琴谱的弹奏之法极其艰难,她今日设局便是想寻得能弹奏琴谱的高人。谁能完整的将琴谱演奏出来,谁就能得到那根簪子。 柳若雪的琴技在禹州城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她都弹奏不了的曲子,极少有人敢上去尝试。 整个上午也就寥寥几人上去试了下,皆铩羽而归。 凤胥渊起身:“你站在这里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我下去一趟。" 金晟那斯越是得不到的女人,越是心痒难耐,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他不敢让卫筱筱离开视线片刻。 他离开包间,下去一楼,踏上了艺台。 在座的都是禹州城的才俊,大都是相识的人,极少出现陌生人登台的情况。 他身如芝兰玉树,模样俊雅,又气质冷冽,如此品貌,即便是走在人海中也能吸引众人眼球,更遑论他踏上的是会馆中心的艺台,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目光都凝定在他身上。 “这是哪家的公子?可有人见过”众人好奇问。 “模样长的可真俊!”有女子羞红了脸。 ...... 他淡淡的坐到了古琴后,拿起琴谱翻看了一遍,看似随意的挑拨了几个音符后,便将琴谱放到一边,开始正式弹奏起来。 曲子畅如行云流水,时而旷远,时而清冷,时而缥缈。散音、泛音、按音天地人三籁三音交错、变幻无方,说不出的恣意舒畅,整座会馆都沉浸在这天籁之音中忘记了一切。 他一边弹奏,一边不忘二楼包间里的卫筱筱,曲子指法繁复至极,他还能分出心神来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一曲毕,会馆中喝好声如雷,柳若雪激动的登台,问:“公子以前练过这首曲子?” 凤胥渊淡淡道:“第一次弹奏。” 只简单看了一遍琴谱,第一次弹奏就能不看琴谱行云流水的弹奏出来,其才华令人心惊。 柳若雪爱琴如命,遇到高人忍不住结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所居何处,若雪想向公子多多请教。” 他起身,淡然道:“凤麟城,凤胥渊。” “凤胥渊?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凤麟城,姓凤,啊,是城主府的大公子!" “好像听人说起过,凤麟城的大公子一直在我们禹州城养病。” 凤胥渊幼时便有才名,禹州城人尽皆知,凤麟城城主生了位天才公子。城主府的变故除了凤麟城的门阀,外人极少知道,金氏女对外一直宣称凤胥渊去了禹州城养病。 凤胥渊指着玉簪:“它可归我了?”柳若雪立刻将玉簪奉上。 凤胥渊回到了二楼包间,卫筱筱激动的将他迎了进来。 原书中,凤胥渊琴艺胜过琴艺大师柳若雪只用了短短几个字去描写,没想到真实场景这般令人心潮澎湃。 凤胥渊将玉簪插入她的墨发间,轻声道:“这支簪子就当做赔你的海草手链。” 想起方才他问她可喜欢这根簪子,原来他上台演奏是为了这个彩头。 卫筱筱轻轻的“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倏的脸红了个通透。 琴艺只是“才局”的开头,接下来禹州城的才俊们和同好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切磋交流,凤胥渊去寻了禹州的棋圣莫君蒿下棋。 凤胥渊一曲成名,大家皆以为他会和柳若雪一起切磋琴技,却不料他直接找了棋圣莫君蒿,大家一时好奇,纷纷过来围观。 卫筱筱随侍在他身侧,第一次见他与旁人下棋。 莫君蒿之所以被称为禹州棋圣,是因为放眼整座禹州城,无人可以下赢他,可与凤胥渊对弈,他全然没有招架之力,三局下来,皆在中盘便已认输。 卫筱筱这才知道,那日下五子棋,她虽然输的一败涂地,可凤胥渊仍旧放了海量的水。 今日因他的到来,禹城会馆喝好声不绝,众才俊的风采被他一人独占。 莫君蒿连输三局,脸上却半点没有难为情,反而喜道:“我的棋艺是叔父所授,叔父棋艺远胜于我。高处不胜寒,叔父寂寞多年,我一直想为叔父寻一对手,今日得遇凤公子实乃大幸,凤公子可愿去莫府与我叔父手谈一局?” 凤胥渊点头同意了。 莫君蒿立刻让下人准备车马,热情的领着他们往莫府去了。 到了莫府,凤胥渊要求与莫君蒿的叔父莫荀单独下棋,二人进了莫宅书房,秉退左右。 莫君蒿见卫筱筱发间的玉簪,猜测她与凤胥渊不是简单的主仆,不敢怠慢,遣了丫鬟好生伺候。 他们这棋足足下了两个时辰,天色将暗之时才结束,莫荀亲自送他们出了莫宅。 自打从莫家书房里出来,凤胥渊的脸色就一直不好,比之前更添了几分苍白,卫筱筱猜测,他怕是输了。 卫筱筱劝慰道:“偶尔输一次嘛,别在意。” 凤胥渊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弱笑意:“我没输,是平局,明日再来比。” 王铨驾着马车送他们回凤宅。 二人坐在马车里,凤胥渊心事重重的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整个人瞧着有些落寞。 他才十八岁,胜负之心难免重些,卫筱筱不知道如何开解,便拿出方才在街上买的糖炒栗子剥好了递给他:“刚出炉的栗子可香了,你尝尝。” 凤胥渊闻言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抬手来取,卫筱筱眼尖,发现了他手指上的伤口。 他的手指修长莹白,那一道伤口还带着腥红的血迹,是以十分显眼。 “手指怎么伤到了?”卫筱筱心疼,立刻拿出手帕将伤口包扎好。 凤胥渊神色有些恍惚,只淡淡的道:“无妨,不小心弄伤的。” 卫筱筱:“好在伤口不深,回去抹了药很快就能好了。” 回到凤宅,王铨盯着他们进了小楼,便去向金晟汇报他们今日的一举一动。 金晟听闻之后,大笑道:“好一个凤家的麒麟子,刚得了自由,就名满禹州城了。速派人将他今日的风光告诉城主,让他爹也高兴高兴。” 王铨走后,美姬娇柔的坐在金晟腿上,嗔道:“少爷既不喜欢那对父子,为何还将儿子的风光告诉当爹的?” 金晟讥诮的笑道:“一块美玉和一块瓦片,打碎哪一样更令人心痛?” 美姬媚声道:“自然是美玉了。” 金晟哈哈大笑:“凤胥渊这块美玉,就要碎了。” 第008章 月下共饮 金晟请了戏班子来凤宅唱戏,闹到亥时末才渐渐散去。 小楼里,凤胥渊坐着下棋,不知是被外面吵到了,还是白日下棋没赢,整个晚上都神思不属,棋子捏在手中,许久都没有落下。 他指尖的伤口已经抹了药没有大碍,卫筱筱却觉得,他的伤口没好,只是这伤口不在手上,而是在心上。 他今日这般反常,真的只是下棋平了一局么? 卫筱筱猜不透他的心思,原书中对他在禹州城凤宅的描写实在太少了。 “大公子,可想吃点宵夜?”他晚饭基本上没怎么吃。 凤胥渊轻轻摇头。 卫筱筱又道:“我饿了,想吃点东西。大公子可愿陪我去一趟厨房?”带他出去走走,总比一直在小楼里闷着好。 他起身:“走吧!”时近深秋,天气已有些凉,卫筱筱拿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和他一起下了小楼。 金晟下令给了他自由,小楼入夜便不能再上锁了,王铨便抱着被子在小楼门外守夜。 他看到卫筱筱出来,眼中精光一闪,正准备起身上前,转眼又瞧见了凤胥渊,便不敢再动了。 王铨舔着脸笑问:“大晚上的,大公子是去何处呀?” 凤胥渊自然不会理他,径直往厨房的方向去了,卫筱筱答道:“去厨房弄点东西吃,铨哥可有想吃的,我一并给您做一份?” “不了,不了,吃不下!”王铨挥手,眼角却看向凤胥渊离去的方向。 卫筱筱和王铨寒暄的功夫,凤胥渊已经走了十几步,他停在回廊转折处,等着卫筱筱过来,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片刻。 “铨哥您先睡着,我们估计回来得比较晚。”卫筱筱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 王铨朝地上唾了一口,道:“好个小妮子,不知不觉间竟把大公子勾搭得这么紧。总有你落单的时候,被我逮着了把你绑上金晟少爷的床,少不了我的好处。” 金晟带来的人没打算在这里长住,厨房乱成一团也没人收拾,她不忍凤胥渊待在这般杂乱的地方,在厨房前院的槐树下搬来了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将他安置在了那里。 临近十五,月朗清辉,是难得的好月色。 凤胥渊坐在椅子上,静默的抬头看天,漆黑的眸子越发深邃,仿若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无来由的,卫筱筱有些害怕,原书中对他堕魔后的眼神描写便是这样。 卫筱筱很快忙完了厨房里的事情,端着一盘油炸花生米和一壶清淡果酒出来。 “今夜月色这么好,不如一起来喝点小酒?”卫筱筱坐到他对面,给他倒了一杯。醉能解愁,能助眠,对此刻的他好处多多。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卫筱筱特意挑的是最清淡的山梨酒,就算是喝醉了也不会伤身。 凤胥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住黑瓷的酒杯,犹豫了稍许,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他喝得急了,呛了几声,卫筱筱急忙给他拍背:“酒不是水,要慢慢喝的。” 一杯酒下肚,他雪白的脸变得有些红,眼神也不再是漆黑无底,染了些迷离的颜色。 “再来一杯。”他道。 卫筱筱依言又给他斟了一杯,却不递给他:“先吃点花生米垫垫肚子。” 他拿起筷子夹花生米,因为醉酒手有些抖,怎么夹都夹不起来,他气得将筷子扔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活得十分清醒,清醒的记得仇恨,清醒的忍受折磨,就算是发脾气也是清醒的算计,他从未真正的由着性子做过什么事情。 可方才,他是真的生气了。卫筱筱敢断定,他喝醉了,没想到他的酒量浅得这般惊天动地,莫名的有些可爱。 卫筱筱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花生米:“张嘴,我喂你。”他乖乖的张开了嘴,吞下了花生米。 他盯着卫筱筱手中的酒杯:“给我!” “给你可以,你得答应我慢慢喝,不能再一口干了。” 他点头。 原书中,由于身体原因,他在后期是千杯不醉的,反派大BOSS喝醉了的可爱样子难得一见,方才喂他吃花生米又十分得趣,卫筱筱决定肥着胆子再逗逗他:“你张嘴,我喂你喝。” 这次他却没听话,皱着眉头看她:“你答应了要给我的?” 卫筱筱欺负喝醉的人:“我何时答应了?一定是你记错了。” 他微微抿了下薄唇,抬眸有些愠怒的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抓住了她握酒杯的手腕,用力将她整个人拉进了怀里,等卫筱筱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了凤胥渊的腿上。 卫筱筱顿时脸上燥热,想要起身,凤胥渊的手臂却环过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大,大公子,”卫筱筱又羞又怕,说话都结巴了:“我错了,你放了我吧!” 凤胥渊没有理她,眼神落在她犹自握着的酒杯上,他抓着她的手腕,将酒送到了自己的唇边,一口饮了。 卫筱筱暗骂自己是小人,稍微得志就猖狂。反派大BOSS就算是他最落魄的时候,也没人能真正欺压得了他,就算是他喝醉了,也不是能任人宰割的主。 这一杯酒下肚,他的眼神更迷离了。 他仔细的看着怀里的卫筱筱,轻声道:“别怕,我不会让金晟伤害你的,我能护住你,我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五岁孩子了。” 卫筱筱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伤心。欢喜的是能得到他真心的保护,伤心的是他过了这么多年,仍然对年幼的自己对母亲之死的无能为力而耿耿于怀。 卫筱筱决定再小人一回,大着胆子用自己尚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去触摸他的脸颊:“有你在,我不怕。” 他的脸因为醉酒而滚烫,卫筱筱的手却是冰凉的,脸颊蹭着十分舒服,他干脆将卫筱筱另一只手也抓过来,按在了自己的脸上,发出舒服的“嗯哼”声。 这下轮到卫筱筱的脸颊滚烫了,他们现在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过亲密了。 直到卫筱筱因为害羞而全身滚烫,双手不冰凉了凤胥渊才将她放开,她从凤胥渊的腿上离开,正准备离得远远的,左手却又被抓住,凤胥渊因为醉酒言辞已有些不顺畅:“别,别走远了,我保,保护你。” “好,我不走远!夜深了,我们回去了。”她不敢再喂他喝酒,将他搀扶着回了小楼。 第009章 寿数难永 回到小楼,卫筱筱将他扶到床上躺下,他握住卫筱筱手腕的手仍不松开,卫筱筱几番努力想将他的手指掰开,他的手却越抓越紧,嘴里一直含糊的说着:“我保护你,我能护住你的......” 卫筱筱实在无计可施,只得就着被他抓住的样子,坐到地上,靠着床将就一晚上。 翌日,她醒来发现自己又睡在床上,凤胥渊已经起了,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窗边看。 他因为自小少见阳光,身体里又有胎毒,皮肤一直白得不甚正常,可今日一瞧,他苍白的皮肤上竟然多了一丝血色。卫筱筱隐隐猜测,他是在为昨夜的事情脸红。 想到此,卫筱筱又忍不住想笑,反派大BOSS也是从纯情的少年时代成长起来了呀。 她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下楼打水伺候他洗漱。 简单用了早饭,他就出门去莫宅应棋圣叔父莫荀的约了。 马车一早就准备好了,门房李善站在大门口,恭送凤胥渊出门,卫筱筱照常和李善寒暄几句:“善大哥今儿个起得可真早。” 李善好奇道:“大公子这一大早的去哪儿呢?” 卫筱筱道:“和棋圣的叔父莫荀老先生约了下棋呢。” 李善竖起大拇指:“真是了不得,大公子没出几趟门,竟然就和莫荀老先生这般亲近了,莫老可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下棋和医术都是双绝。” 卫筱筱正要踏出门槛,倏的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你刚才说什么?莫荀老先生是什么双绝?” 李善道:“下棋和医术呀。” 卫筱筱霎时脸色煞白,想清楚了近日发生事情的所有关节。 凤胥渊并不是爱凑热闹的人,那日她提议去禹城会馆,凤胥渊并未拒绝,甚至为了进去,还主动在会馆门口弹了一段琴。进了会馆,他一言不发,细听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他一定是当时就听到了棋圣莫君蒿的叔父是下棋和医术的双绝,这才有后面主动找莫君蒿斗棋从而得见莫荀的机会。 金氏女让名医来给他会诊,他就感觉出来自己的身体一定有十分严重的病症,这个病症才是金氏女愿意放他回凤麟城的根本原因。所以他见了莫荀就要求屏退左右单独下棋,为的其实是让莫荀给他诊病。 他的病症极其复杂,一时半会莫荀只能诊出个大概,只能告诉他,他病得很严重,这就是他离开莫宅后一直心事重重的原因。 病症可底有多严重,不可能当时立马就有确切的结果,所以他留下了自己的血给莫荀查验,这也就是他手指上伤口的来源。 今日他去赴约,根本就不是下棋,而是让莫荀告诉他结果:他到底还能活多久。 卫筱筱站在马车外,鼻子酸涩,心里袭过一阵揪心的疼痛,血在一滴一滴的流着,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才十八岁,却已受尽地狱般的苦楚,大半生孤苦无依,一直以来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是复仇,是对自己未来的憧憬。他要如何才能接受,自己活不过二十岁的事实? 他身上中的,是弱颜花之毒。 弱颜花长在弱水边上的悬崖峭壁之上,百年发芽,百年长成,百年开花,花朵美若女子娇颜,却含有剧毒,此毒无色无味,试毒的银针也无用,防不胜防。 中毒的人会慢慢丧失五感,五感消失完后,身体就会腐烂成泥,连骨头都不剩。而且毒性除了它的花根,无药可解。 弱颜花在世间早已消失了数百年,金氏女用的那一朵,是金家先祖的珍藏。金氏女用弱颜花的花瓣下毒后,就毁了花根,这世间再也找不到解药。 这毒是下在卫椿茴体内的,那时她刚刚有孕,凤非城高兴得全城大庆,金氏女恨得咬牙切齿,便动用了金家埋在城主府几十年的奸细,在卫椿茴的安胎药中加入了弱颜花汁。 毒性初现的时候,卫椿茴已经开始逐步丧失嗅觉,凤非城发现之后,怒不可遏,为了找出下毒之人,杀了城主府几十人。他找遍名医,只得出一个救治方法:将母体的毒用秘术逼到胎儿体内。 凤非城决定牺牲掉第一个孩子,他们日后还能有很多孩子,可他心爱的女人只有一个。 凤胥渊还没出生,就背负了父辈的恩怨,注定是个弃子。 后来,卫椿茴顺利生下了孩子,母体平安,胎儿却全身青紫,虚弱至极。 凤非城知道孩子活不了,不想孩子受苦,便想放弃救治,卫椿茴却不依,母性使然,她不分昼夜的守着孩子,一定要将孩子救活。若孩子救不活,她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凤非城无法,只得又想尽办法,以折损自己的寿命为代价,暂时封住了凤胥渊体内的毒。 可是这毒最多只能封到他十八岁之前,过了十八岁,弱颜花毒就要开始慢慢侵蚀他的身体,最多两年,他就将五感尽失,尸骨无存。 这是他一生悲剧的开端。后来,他为了活下去,一步错,步步错,最终万劫不复。 马车匀速的行驶着,外面是热闹的朱雀大街上,马车里却仿佛结着寒霜。 凤胥渊眼中含着沉郁,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孤凄的倔强,静默无声的等着宣判死刑。 卫筱筱的手在袖中不停的抖动着,她焦急不安,心里像有十只猫爪在抓。 对他的病情,她目前无能为力,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苍白无力。 “卖糖人了......”朱雀大街上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卫筱筱心中一动,忙对驾车的王铨道:“停一下,我要下去。” 马车停下,卫筱筱跳下马车,买了一对男女童娃的糖人。 马车继续前行,卫筱筱将女童的糖人递给凤胥渊:“这是糖人,可甜了,尝尝?” 凤胥渊摇头:“我不想吃。”他转眸继续阴沉的看着外面。 “尝一尝嘛,就尝一口。”卫筱筱怕王铨听见,又压低声音:“以前茴姨来渔村,最爱给孩子们带糖人了。” 听她说到母亲,凤胥渊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接过糖人,轻轻舔了一口:“很甜。” 卫筱筱笑得眼中带泪:“以前我吃了药,爹就给我买糖人,吃了甜的,便不觉得苦了。” 可他太苦了,这一丝的甜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第010章 还要我么 莫宅,卫筱筱焦急的等在书房外面。 凤胥渊已经和莫荀单独关在屋子里快两个时辰了,里面寂静如死,半点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自昨天知道自己身患重症之后,凤胥渊就一直心情低郁,他一定在心里幻想过各种可能,可他万万不会料到,自己中的会是失传了数百年的弱颜花之毒,这个结果定然比他设想的最坏可能还要坏。 卫筱筱等得度日如年,心口上仿佛有一把钝刀在反复剜刮,摧心摘肺一样的疼。 终于,书房的门打开,凤胥渊低垂着眸子走了出来,双肩耸拉着,仿佛上面压着千斤重担。 卫筱筱急忙迎了上去,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身子在发抖。 “大公子!”卫筱筱轻轻唤他。 他转眸看向她,双眼血红,似要滴出血来。他咬着牙,眼神像一只想要吃人的野兽。 卫筱筱的心刹那间堕入没有底的寒冷深渊,她能感觉到,黑暗已像汹涌的浪潮,将他完全吞噬。他的心已经完全被仇恨占据,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他径直向马车走去,不等卫筱筱上来,下令:“回凤宅。” 王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察觉到凤胥渊对卫筱筱的冷淡,幸灾乐祸的看了她一眼,扬起马鞭抽在马背上,赶着马车走了。 卫筱筱追上去,一路小跑着,走在马车旁边。 马车的垂帘落下来,将马车里面封了个严实,她什么也瞧不见,不清楚凤胥渊的状况,她的心越发慌张。 “大公子,让我上马车好不好!”卫筱筱哀求:“马车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大公子,你要是心里觉得苦,就吃糖人。”她撩开垂帘的一角,将方才买的糖人递进去。 糖人被取走了,卫筱筱正舒了口气,少顷,糖人却被他从里面丢了出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卫筱筱一惊,脚下趔趄,一阵巨痛传来,脚崴了。 马车行到青石巷,门房李善大老远便瞧见卫筱筱一路小跑的跟着马车,步子一瘸一拐的。 他忙迎上来扶住她:“怎的没和公子一起坐马车?你惹公子生气了?” 卫筱筱红着眼眶摇头,她倒宁愿是惹他生气了,做几个好菜说几句软话哄哄就行了,可如今陷入的是无解之局,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凤胥渊下了马车直奔小楼,卫筱筱脚崴了走不快,待她追上去,他已从里面锁上了小楼的门。 卫筱筱被拒之门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大公子,求求你,开门让我进去......” 她一直锲而不舍的敲门,里面仿佛是一座空楼,没有任何回应。 卫筱筱双手捂着脸,掩面而泣,声音凄凉:“大公子,你说过的,要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保护我,你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么?” 她敲门和哀求的声音将凤宅所有的人一起引了过来。 李善最爱打听闲话,拉着王铨问:“他们这是怎么了?早上出去的时候都好好的,才过了几个时辰就翻脸了?” 王铨讪笑道:“男人嘛,身边的女人不都是玩几次就腻了?” 李善摇头:“我瞧大公子不像是那种人。” 王铨白了他一眼,嘲讽道:“都知道你滥赌,没想到你还懂相面呀。” 没过一会,春芽扶着张嬷嬷也来了,张嬷嬷又犯病了,脸色不大好,怒声道:“大声嚷嚷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卫筱筱顿时熄声,崴伤的脚连翻奔波,痛得越发重了,她扶着小楼的门坐到地上,痛得丝丝的抽气。 紧随着张嬷嬷而来的管家厉声问:“大公子怎么了?” 王铨道:“今儿大公子就去了一趟莫府下棋,从莫府出来就这样了。” 管家狐疑追问:“莫府?哪个莫府?” 李善补充道:“就是医术和棋艺双绝的莫荀老先生府上。” 管家嗫嚅:“医术和棋艺双绝......” 他顿时脸色大变,唾声道:“谁让你们带公子去莫府的?你们一个个都是懒散得太久,活腻了想找死。” “哈哈......”金晟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听说我们大公子生气了?” 金晟昨夜和戏班子的人在房里鬼混到深更半夜,方才刚起床,他的眼线就汇报了宅子里发生的事情,他立刻幸灾乐祸的过来瞧热闹了。 管家凑到他身边耳语了一阵,金晟笑得越发猖狂:“哈哈,这么说他知道自己是短命鬼了?” 金晟兴奋得手舞足蹈,猛踹了三脚小楼锁死的大门,扬声道:“大公子,快开门让舅舅进去安慰安慰你。” 金晟每次瞧见凤胥渊的张狂样就忍不住想要告诉他,他就要死了,死状还注定十分凄惨,想要看他痛苦的模样,如今机缘巧合下他知道了真相,金晟巴不得拆了小楼,将他拖到自己面前欣赏他的痛苦。 卫筱筱气得咬牙切齿,可也只得忍耐。 小楼里没有任何反应,金晟闹了一阵便觉得无趣,把注意力放到了卫筱筱身上。 金晟色眯眯的道:“小美人,凤胥渊是个短命鬼,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废人,最后化成一滩可怕的血泥。他就是个拖累,你跟着他过不上好日子。” 他张开双臂:“快,到本少爷怀里来,我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卫筱筱再也忍不住,呛声道:“若大公子不要我了,我宁愿去跟阿福过一辈子,也不要你。” “阿福是谁?把他拖出去打死。”金晟盛气凌人。 王铨颤巍巍的道:“金少爷,阿福是小人养的狗......” 金晟这才回过味来,暴怒:“你胆敢骂本少爷不如狗!” 他怒极反笑:“好个烈性的丫头,本少爷越来越喜欢你了。我倒要看看,你这烈性子在床上能浪成什么样。来人,把她给我绑了,送我屋里去。” 话音刚落,小楼的门突然打开了。 卫筱筱坐在地上,正被金晟那番话吓得要死,却感觉到身后的门开了。 她转头,看到了凤胥渊的脸,眼泪倏地落下来,软声唤道:“大公子,你还要我么?” 凤胥渊血红的眸子里翻涌着杀气,他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重新走进了小楼,门再次从里面锁上。 第011章 凤宅惊变 凤胥渊将卫筱筱放到楼梯上坐好。 她的脚肿得很严重,每着地一下都痛得不行,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竟然用这样的脚追着马车一路小跑回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凤胥渊的双眼犹自血红,里面汹涌的仇恨却已经平息了,只剩下一潭死水。 他的手指在卫筱筱的伤脚上移动,带着冰凉的触感。 他低声道:“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卫筱筱被他手指的触感扰得心慌意乱,没有听清,问:“你说什么?” 凤胥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手上突然用力,将她的伤脚复位拉筋好了。 卫筱筱只感觉脚上一阵刺痛,很快就转成肿胀感,舒服多了,着地也没那么疼了。 “好多了!多谢大公子。”她灿然一笑,脸上却还挂着方才落下的泪。 凤胥渊静静的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有一丝异样,伸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转身上了三楼。 卫筱筱起身想跟上去,凤胥渊冷冷的转眸看向她:“不要上来。” “我......”卫筱筱将心里的话咽下去,自己不该得寸进尺,男子痛苦的时候或许更愿意独处。 她轻手轻脚的爬到了三楼的楼梯口,不被他看见,又能陪着他。 三楼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那样的人,宁可流血,也不会哭的吧!可憋在心里只会更难受。 卫筱筱越来越恨自己无用,不但帮不了他,还需要他相护。 今儿个又是心急,又是受伤,又是懊恼,她实在是乏了,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眼前突然一亮,变成了一个奇异的纯白空间,一个软萌的萝莉音在唤她:筱筱,看这里。 竟然是【反派男二HE系统】的系统小萝莉,丫丫。 自打卫筱筱穿进书里,这还是系统小萝莉第一次找她。她都快忘记自己也是有系统的人了。 卫筱筱情绪低沉:丫丫,书里那么多能人,你为什么让我穿进卫筱筱的身体里呢,难道就因为我们名字一样? 丫丫道:穿书绑定的人物都是系统通过精密计算得出的,现阶段最合适的人。 卫筱筱抱怨:我哪里合适了?他病得这么严重,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丫丫道:系统不会出错的。你想想,以凤胥渊缜密的心思,你越能干,他越是会防备你。你处处依靠着他,他反而会将你留在身边。 卫筱筱琢磨过味来,丫丫说得没错,若是没有渔村的这段缘分,她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接近凤胥渊。 卫筱筱:留在他的身边又能这么样?我什么都帮不上他。 丫丫道:现阶段他需要的,只是你的陪伴。记住我的话,渔村卫筱筱这个身份是现阶段最合适的...... 卫筱筱从梦中惊醒,抬头便看见凤胥渊站在三楼的楼梯口。 “大公子!”卫筱筱惊喜,他的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走到了窗户旁,负手而立。 得见凤胥渊痛苦,金晟十分高兴,包了禹州城最大的花楼,带着他的心腹随从们玩乐去了,走了大半的人,凤宅里一时很安静。 不知不觉间,外面天都黑尽了,凤胥渊就清早吃了点东西,想必一定饿了。 卫筱筱站起来,睡了一觉,脚也不怎么疼了。 她想起丫丫的话,凤胥渊此刻需要的是她的陪伴,那她就悉心照顾好他的身子。 “大公子,我去弄些吃的来!”卫筱筱离开了小楼。 她抬头,看见三楼上的凤胥渊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心中一暖,对着他挥了挥手:“我很快就回来。” 她高兴的走到回廊转折处,遇到了张嬷嬷。 张嬷嬷低低的咳嗽着,春芽在一旁搀扶着她。 “见过张嬷嬷。”卫筱筱行礼。 张嬷嬷冷哼:“你攀上了高枝,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嬷嬷。” 卫筱筱满口漂亮话:“您任何时候都是我最尊敬的嬷嬷。” 张嬷嬷冷冷的一笑:“那嬷嬷的话你可要听?” “自然要听的。”卫筱筱笑道:“嬷嬷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头。” “哦?”张嬷嬷挑眉:“那随我去伺候金少爷吧。” 卫筱筱心里一沉,悄无声息的退后了一步,随时准备撒腿跑人:“大公子还等着我伺候呢,筱筱改日再垂听嬷嬷教诲。” 张嬷嬷冷笑出声:“这次可由不得你了。” 卫筱筱转身欲跑,去路却被王铨给堵了,她开口呼救,王铨即刻冲上来捂住了她的嘴:“你叫破喉咙也没用,小楼已经被我锁了,大公子就算想救你,也出不来。” 卫筱筱心里一阵恶寒,她别无他法,挣扎着向春芽求助。 张嬷嬷冷眼对春芽道:“回去将我的药熬上。” 春芽犹自冷着一张脸,垂着眸独自离开了。 卫筱筱心痛!春芽,枉我平日里处处护着你! 王铨拿来布塞进了卫筱筱的嘴里,又将她用绳子绑了,拖着她往凤宅大门走去,他们要将她送到金晟所在的花楼去。 到了凤宅大门,卫筱筱挣扎着向李善求助。 可李善瞧这阵仗,怕了,缩到一边半步都不敢靠前。 王铨唾声道:“瞧他那怂样,你泰迪还指望他能救你?” 绝望之中,管家的声音突然想起:“你们在做什么?” 张嬷嬷眉开眼笑的迎过去,道:“好不容易逮着这个小妮子,金少爷瞧上了她,我们送过去就是大功一件。日后你去了凤麟城,少不了金少爷提携。” 管家沉默了半晌,轻抚张嬷嬷的脸:“你总这般处处为我着想。” 张嬷嬷苍白的脸顿时红了:“你这是做什么,旁边还有人瞧着呢!” 她长叹一声:“我身子是不行了,就盼着你能好。” 管家轻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让你身子不好了,或许有幸能留下一命。” 张嬷嬷听得云里雾里:“你说什么?” “对不住了。”管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眨眼间,一把匕首扎进了张嬷嬷的心口。 张嬷嬷身体萎顿下去,满脸的不可思议,嗫嚅:“阿琅,为什么?”管家的名字唤作丁琅。 管家轻声道:“各为其主罢了。” 张嬷嬷痛苦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王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快疯了,他双腿发软,跪到地上:“管,管家,别杀我。” 不需管家动手,一直躲在一旁的李善突然窜出,一剑对穿了王铨的心口,眨眼间便没了生息。 金晟带来的人有三个听见了前院的动静,过来看热闹,正瞧见杀人的这一幕,刚要惊叫出声,一抹黑色的流光突然飞过,他们的头颅顿时齐刷刷的落到了地上。 黑色流光凌空一个转折,飞向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一个人影。 卫筱筱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 黑暗中的人影慢慢的朝着明亮处走来,卫筱筱看清楚了她的脸。 竟是丫鬟春芽! 她全身都被鲜血浸透,雪白的脸亦被染成红色,也不知杀了多少人。 那抹黑色流光是一把黑色的弯刀,握在她的手中,正往地下滴血。 她浑身浴血,眼神却是淡漠的,似乎杀的不是人,而是什么没有生命的东西。 刹那间,卫筱筱猜到“她”,确切的说应该是“他”到底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开始搞事,即将开启爽文模式 顺道求个收藏,么么哒 第012章 金晟毁容 原书中,凤胥渊的身边有两个极厉害的护卫,是一对云姓姐弟。 云家一脉体质特异,天生冷情冷性,擅长修行武道,进境神速,自幼童开始,就会成为凤家子孙的护卫。 当年门阀之乱,城主府破,云家的人为了护主,几乎死了个干净,就只剩下这对年幼的姐弟。 春芽的真名唤做云弋,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 卫筱筱回想起来,自己在凤宅的日子,每每见到扮作女孩的云弋就母爱泛滥,对他亲昵的摸头拉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他可是尊杀神啊,自己真是命大。 管家走向云弋:“可都解决了?” 云弋用冷脆的声音答:“九个随从,十二个暗卫,已悉数被诛。” 卫筱筱心里咯噔了一下,如今的凤宅里,竟没剩下几个活人了。 她还被布塞着嘴,身上绑着绳子,她“唔唔”的叫唤了几声,引管家的注意。 管家给李善使了个眼色,李善忙给她松绑了。 卫筱筱将嘴里的布团扯出来,深吸几口气,才缓过来,道:“大公子还被锁在小楼里呢!” 方才王铨为了防止凤胥渊出来救卫筱筱,给小楼落了锁。 卫筱筱只觉一阵黑色流光从眼前一掠而过,小楼大门锁头落到地上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云弋可真是厉害! 卫筱筱推开小楼大门,蹭蹭的飞速上了三楼,见凤胥渊正淡定的坐在棋盘后下棋。 他着实会下棋,凤宅伺候的下人除了自己一共五个,竟然有三个都是他的人,他早已掌控一切。 “大公子,外面的事已经结束了。”卫筱筱轻声道。 “嗯!”凤胥渊淡然起身,走出了小楼。 外面,管家丁琅、门房李善、暗卫云弋整齐的跪在地上迎接。 他走在满地的血污和尸体之间,淡然转身看这座囚禁了他十年的小楼,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烧了。” “遵命!”管家丁琅和暗卫云弋立刻行动起来,将藏在地下的两桶桐油挖了出来,浇满凤宅各处。 他们忙碌着,门房李善却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抽起了旱烟,吞云吐雾,甚是悠闲。 今夜死的人太多,流的血也太多了,大晚上的站在尸堆里,卫筱筱心里怵得慌,正想找个人说话壮胆,李善却先开口了:“筱筱,你小时候见过我,还记得么?” 卫筱筱顿时愣住了,何曾见过? 李善吐了个烟圈,眼神怀念,似是看到了过去某段开心的时光:“我妹妹的夫家姓卫,她嫁去渔村的时候,是我送的嫁。” 卫筱筱恍然大悟:“你是李家姐姐的哥哥?” 李善点头,眼神又变得哀伤:“我从小喜欢的那个姑娘是我妹妹的闺中密友。那天,她去渔村见我妹妹,那一去,便回不来了......” 卫筱筱心里一痛,他喜欢的那位姑娘一定碰上了金氏女屠村,被无辜殃及了。 卫筱筱想要安慰他几句,可尚未开口,李善却起身朝后院走去。 如今满凤宅都洒满了桐油,一点火星就能引发大火,李善抽着旱烟过去着实危险得紧,卫筱筱担心他想不开做傻事,跟了过去。 李善走到了后院的水井边上,深吸了一口旱烟,吐掉烟圈后,道:“来吧!” 他这句话是对云弋说的。 只见李善抬起自己的右臂,做出了护头的姿势,下一秒,云弋手中的黑色弯刀朝他的手臂飞去。 “不要!”卫筱筱惊叫出声。 弯刀去势极快,眨眼间,李善的手臂便被削下,顿时鲜血四溅。 李善脸上的表情极痛苦,却对着卫筱筱扯开嘴角笑了笑,然后身体向后仰去,坠入了水井中。 卫筱筱吓得脸色苍白,正要扑过去看李善的情况,腰上却突然一紧,被人拦住了。 是凤胥渊! “大公子,救救李善!他的妹妹是渔村的李家姐姐,你见过的。”卫筱筱哀求。 凤胥渊站在她的背后,温言淡声道:“这是他的选择,他不会死的,放心。我们该走了。” 不容卫筱筱反驳,凤胥渊抓着她的手腕走出了凤宅。 背后,是汹涌而起的大火,火苗刹那间席卷了整座凤宅,照亮了半个禹州城的夜空。 “青石巷走水啦......”巡夜的更夫敲响铜锣,奔走相告。 转眼间,青石巷附近的烛火亮了大半,城中负责救火的防隅军也出动了,青石巷附近顿时闹得人仰马翻。 他们趁乱由管家丁琅引着来到了凤宅旁边一座空置了多年的宅子,宅子里也有座三层高的小楼,站在小楼三楼的窗户边,恰好能瞧见凤宅的入口。 金晟被姐姐遣来接凤胥渊回凤麟城,如今凤胥渊丢了,按照金晟不懂遮掩的莽撞性子,定然会大张旗鼓的将整座禹州城都翻一遍,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把凤胥渊给找出来。 这样一来,当年城主府的旧案就瞒不住了,很快,整座禹州城和凤麟城都会知道,金氏女是靠着家族势力,害死了前城主夫人而上位的恶毒女人,她这些年努力营造的“出身高贵、心地宽厚的城主夫人”形象就要破灭了。 他们马上就会成全城通缉的要犯了,自然不敢招摇,空宅子里不敢点灯,他们摸黑走进来,一路走得十分辛苦。尤其是卫筱筱,她在晚上眼神不好,脚上的伤也还没好得利索,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凤胥渊给扶住了。 “谢谢......”卫筱筱在这短短的一路不知道说了多少句谢谢了。 许是凤胥渊实在听不下去,又许是实在嫌弃她太笨,直接搂住了她的腰,半搀扶的带着她上了三楼。 他们站在窗户旁看戏,凤宅就是戏台子。 防隅军已经开始救火,附近好心的居民也加入进来,火势很快控制住了,没有殃及到隔壁。 金晟闻讯带着侍从们从花楼赶回来,看着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凤宅勃然大怒:“凤胥渊呢?是烧死了还是跑出来了?” 侍从们忙走进废墟翻找,里面二十多具尸体,都烧得面无全非,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快,水井里有人!” 众人合力将李善救起来,他吓破了胆,见着金晟便哭天喊地的扑过去:“金少爷,救我,我手断了,痛啊......” 金晟嫌恶的将他一脚踹开:“凤胥渊呢?” 李善语无伦次:“来了一伙人,杀,见人就杀,我逃进了井里,他们在找大公子,后来就是火,好大的火。” 金晟追问:“是什么人?” 李善:“我不认识。” 金晟气得咬牙切齿:“还站着做什么?去给我找,就算把禹州城掘地三尺,也把他给我找出来。” 突然,一道黑色流光飞过,金晟的面颊被削掉了一块肉,黑色弯刀速度太快,等他感觉到疼痛时,刀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金晟捂住左边脸颊,痛得“啊,啊……”的大叫起来。 “有刺客,有刺客......”四下乱做一团。 鲜血从他捂脸的指缝间溢出来,金晟痛极怒极,大声嘶吼:“抓到刺客,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金晟模样长的好,是他自傲的资本,也是他勾引女人的利器,如今半张脸毁了,比打断他的腿还要难受。 第013章 他的柔情 凤宅惊变,卫筱筱这一天的经历都有些云里雾里,看到此处,她方才想起了原书中的一段剧情。 凤麟城八大门阀世家,以凤家为首,坐拥凤麟城,接下来最厉害的是金、王、谢三家。 金、王、谢三家被凤家压了多年,早有取而代之的野心,这才有了十三年前的城主府血案。 王家家主早逝,新的家主还是个孩子,他的叔伯欺压幼子,想要篡夺家主之位,王家内争不断,这些年已有没落之势。 金谢两家趁机瓜分了凤家和王家不少的产业,这些年越发做大,但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家一直纷争不断。 谢家的嫡女谢覃心地善良,曾从金晟的手中救下了一位强抢的姑娘,金晟打上门去,用鞭子打抽伤了谢覃的左脸。谢覃的哥哥谢封也是个火爆的性子,又最是疼爱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当即和金晟大打出手。 谢封立下誓言:他宝贝妹妹受的伤,要十倍的还给金晟。 后来这件事被两家长辈给压下去了,也就不了了之。 没过多久,金晟夜里悄悄钻进□□闺房的时候,被一个刺客划破了脸,正好应召了谢封的誓言,可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谢封干的,金晟吃了哑巴亏,自此便恨极了谢封。 凤胥渊回到凤麟城不久,在一次外出泡温泉养病的途中,被贼人给掳走了。 他的护卫几乎全部被杀,只留下一个机灵的装死逃过一劫,这个人被带回城主府,一边治伤,一边严加审问,得出了一些关于贼人模棱两可的细节,金晟和谢封有仇,便将这些细节都落到了谢封身上。 而且这些年金氏女以城主夫人的身份把持凤家,谢家眼红已久,门客之中建议家主扶持凤胥渊上位,进而把持凤家的谏言不少,如此他们谢家掳走凤胥渊也就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 金谢两家因为这件事嫌隙更甚,明争暗斗得越发激烈,最终的结果是谢家败落,凤胥渊在这个时候接纳了谢家,而王家年幼的家主被金谢两家和叔伯们逼得走投无路,在暗中也早已归顺了。自此,金家的盟友彻底没了。 原书中那个装死泄露贼人细节的角色对应的应该就是李善,而金晟的脸被毁就发生在刚才。 也就是说,这段本该发生在凤胥渊回到凤麟城之后的情节,提前发生了。 是什么事情扰乱了时间线呢? 卫筱筱心中一动,难道是因为自己? 因为金晟对她的觊觎,所以凤胥渊提早启动了计划。 卫筱筱心里淌过一阵暖流,转眸看向身边的人,情不自禁的唤了出来:“公子。” 凤胥渊看向她,眼神淡漠,却蕴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卫筱筱心慌意乱,恨不得抽自己那张不听话的嘴一巴掌。 “何事?”凤胥渊问。 她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脚又痛了?” 她摇头:“不痛,好多了。” “饿了?” 她短路的脑子终于连接上:“我们以后住哪儿?” 凤胥渊淡淡的转眸看向管家丁琅。 管家丁琅道:“姑娘放心,住的地方已经准备妥当,我先行去安排。” 丁琅离开了,漆黑的小楼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们也走吧。” 凤胥渊如方才登楼那般,搂住她的腰,半搀扶着走在黑暗中。 这一夜又是惊吓,又是死人,她的心跳频率一直很快,此刻和他相携稳稳的走在路上,心里却出奇的宁静。 有他在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云弋引着金晟的侍卫们在禹州城南边兜圈子,他们往北边走,这一路走得十分清静顺畅。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走到了一家卖馄饨的夜店前。 馄饨店老板是一对老夫妻,见着他们热情的招呼:“进来吃碗馄饨吧,玉米猪肉馅的,香得紧。” 卫筱筱被张嬷嬷给逮住的时候,正准备给凤胥渊弄宵夜,后来发生了那一系列的事情,宵夜没做成,他还饿着肚子呢! 卫筱筱:“公子,我们吃碗混沌吧,我有些饿了。”凤胥渊方知晓自己活不过二十岁,正是心情低郁的时候,不会有什么胃口,直接让他吃他应该会拒绝,说她自己饿了,凤胥渊一定会陪着她吃上一碗。 果然,凤胥渊扶着她走进了馄饨店。 “婆婆,要两碗馄饨。” 老婆婆揭开锅下馄饨,老公公在一边烧火。 看这个店铺的陈设,白日里应该不是卖馄饨的。这对老夫妻许是跟真正的店家租了晚上的使用时间,卖点馄饨挣点微薄小钱度日。 灯火昏黄,锅里的水沸腾,冒着丝丝的热气,满头花白的两位老人一个看火,一个看锅,烟火气息让人觉得心中温暖。 能得一人相携到老,生死不弃,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想到此处,卫筱筱心中一痛,凤胥渊年老时候的样子,她或许注定看不到了。 她偷偷看向凤胥渊。 他或许是特意避开这对老夫妻相处的温暖画面,视线落在漆黑的夜色中,眼神淡漠。 自从知道他的命数之后,他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眼中无论是阴郁还是冰冷,都是有锋芒的鲜活的生命。 而如今,他的眼中只剩下灼烧后的余烬,一片冷灰。 “馄饨来了!”老婆婆端上热腾腾的馄饨:“快用,冷了就不好吃了。” “谢谢婆婆。”卫筱筱强颜欢笑。 她拿出筷子,在手绢上擦干净了,递给凤胥渊:“公子,吃馄饨了。” 他将视线收回来,接过筷子吃了起来。 离开馄饨店,他们摸黑一路走到了禹州城的鎏聖码头 ,再沿着码头的小路继续往北走了一会,就遇上了管家丁琅。 一艘木兰巨舟正靠岸停着,舟里没有灯火,一块约半米宽,十米长的木板连接着岸船两边。 木板这宽度,容不下两个成年人并肩而行,卫筱筱道:“我脚不怎么疼了,能走过去。” 凤胥渊一言不发,将她拦腰抱起,走上了木板。 卫筱筱的心噗通直跳,他真的变了好多,以前的他其实有些钢铁直男,和她下个五子棋能杀得她差点脱粉,现在的他时常温柔体贴得让她脸红心跳。 他们踏上木兰巨舟没多久,一个矫捷的身影从天而降,平稳的落在了甲板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卫筱筱猜测应该是云弋。 “开船!”管家丁琅压低了声音下令。 木兰巨舟立刻行驶起来,走了约莫三盏茶的功夫,离禹州城远了,巨舟上的灯火顿时全部亮了起来。 卫筱筱看清周围的一切,禁不住震惊的“啊”了一声。 这是一艘极华丽的木兰舟,有两层的船楼。 此刻甲板之上跪满了人,有老嬷嬷,有年轻丫鬟,更多的是精壮的护卫,他们齐声高呼:“参见大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甜甜哒! 第014章 葬域祭祀 木兰巨舟在弱水上快速行驶着,今夜无风,水面一片平静。 卫筱筱和凤胥渊相对跪坐在甲板上,用海草折葬花。 船正驶往葬域,他们要去拜祭亲人。 凤胥渊的手修长,下棋弹琴都功夫一流,可到了折这些小玩意的时候,却十分笨拙,浪费了十根海草都折不出一支完整的葬花。 他微微蹙眉,仔细的跟着卫筱筱的动作,可模样学去了,力道却半分也把控不好,折出来的葬花要么松垮,要么紧成一团,真的是丑死了! 卫筱筱偷笑,总算是遇到一样他不擅长的东西了,瞧着他认真的样子,莫名的觉得可爱。 “大公子,海草不是绳子,用劲太大容易断的。”卫筱筱提醒的话刚出口,他手上正拉扯的海草就断了。 凤麟城的百姓都相信,葬花必须得亲人亲手折,才能在弱水中准确的落到亲人的尸骨身边,传达到自己的思念。即便耐心已经快被耗光了,凤胥渊仍耐着性子重新拿起一根海草,仔细的折起来。 男子天生不擅长这些东西,由着他这般胡乱折腾,到了葬域,他怕是一朵都折不出来。 卫筱筱走到他旁边,跪坐下手把手的教起来。 “像这样,先对折,别用太大力去压折痕,容易断......” “对,从这里穿过去,再拉下来绕一圈......” 经她这一番手把手的指导,他折的葬花总算是勉强能见人了。 到达葬域的时候已经下半夜,今儿个不是祭祀的大日子,葬域只零星的飘着几只祭祀的木兰舟,葬乐带着生者对死者的思念,轻轻的飘在水面上,让人不自觉的想起逝去的亲人。 祖母临终前对她说:筱筱,照顾好自己,别让仇恨蒙蔽了眼睛,祖母不想你报仇雪恨,只愿你能活得好好的。这是祖母对她的期望。 以卫椿茴与世无争的柔和性子,她对凤胥渊的期望应该也是一样的。 她定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将短暂的余生都用来复仇,深陷在阴暗诡谲的阴谋里。 卫筱筱一直想劝说凤胥渊珍惜余下的生命,放下仇恨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可她说不出口。 正如卫筱筱身体的原主那般,即便知道祖母对自己的期望,仍要复仇,有些恨只能血债血偿才能消退。 仇恨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没有过切肤之痛,就不该评判别人,要求别人。 他们二人站在船头,将折好的葬花洒进葬域,弱化鸿毛不浮,葬花入水便直落水底。 每一朵葬花都用双手捧着,在心里说一句想要告诉逝去亲人的话,葬花便能将这句话带去亲人那里。 洒完葬花,凤胥渊拿出一只骨埙,骨埙的音色悲凄哀婉,最适合用来吹奏葬乐。 骨埙音起,没多久四周其他的葬乐就停了,偌大的葬域静默无声,只剩下他这一只骨埙。 一点极轻微的杂音突然响起,不是骨埙发出来的,卫筱筱转眸看他,是他的眼泪打在木兰舟船头围栏上的声音。 卫筱筱急忙转眸看向别处,大概世间所有的男子都不愿意被别人瞧见落泪吧。 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岁,他难受得双眼红得快要溢出血来,仍没有落下半滴泪。 此刻面对母亲,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总算是卸下一切防备和自傲,哭了出来。 卫筱筱看着一朵朵葬花坠入弱水,跟着葬乐的节拍,唱起了葬歌:“我永远思念的亲人,放下对人世的眷恋,安息于弱水,请护佑您的亲人,我们会永远将您铭记,带着对您的思念和美好的回忆,坚强勇敢的活下去,百年之后,我们亦将安息于您的身旁,永不分离......” 唱着唱着,卫筱筱情不自禁的大哭起来,她想起了原书中凤胥渊的结局:永远封印在葬域,不入轮回,不得转世,永无解脱。 凤胥渊以为她在思念祖母,停下吹奏骨埙,轻轻按着她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卫筱筱无助的抓住他的衣袖,他要活下去,难道真的只有那一个法子? 这场祭祀在快要天亮时才结束,木兰巨舟离开葬域,向飞鸟渡行进。 飞鸟渡是弱水中最危险的一片水域,礁石暗流密布,一般的木兰舟开进去很少能活着回来,只有少数经验极丰富的渔民敢开着小舟进去。 没有人会想到,他们胆敢乘坐这艘大型的船楼进飞鸟渡。 飞鸟渡内有一个小岛,岛上是凤家的一处秘密宅院,只有靠着凤家珍藏的《飞鸟渡水流分布图》才能避开礁石和暗流开进去,是一个天然的藏身好地方。 外面丢了凤胥渊这个敏感人物,犒赏了重金在全城寻找,所有赏金猎人都闻风而动,势要将他找出来。 金谢两家的争斗也从私下暗斗,大张旗鼓的放到了台面上,如今的凤麟城乱得不成样子,他们不去搅浑水,待着飞鸟渡坐山观虎斗才是上策。 卫筱筱站在船楼上,远远的就瞧见了一座小岛,岛上有一座五进的宅院,白墙灰瓦掩映在苍翠的木犀树中,十分的雅致,这就是他们日后的家了。 下人们在收拾屋子,侍卫们忙着布防,就她和凤胥渊、云弋闲着,暂时被安置在了水边的木亭子里。 木亭子外就是细白的沙子和清澈见底的弱水,肥硕的龙鱼和大只的岩蟹随处可见。 一只雪鸦从远处飞来,落在了云弋的小臂上,雪鸦的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信筒,定是外面传来的消息。 知道他们要说正事,卫筱筱出了亭子,脱了鞋子,挽起裤脚衣袖,下水捉鱼。 龙鱼在弱水里游不动,双鳍却进化得可以走路,在海草里神出鬼没的,极难捉住。 卫筱筱折腾了好一会,累得腰酸背痛,硬是一只龙鱼都没逮到。 瞧见他们说完了事,一大一小两个冰坨子干站着,瞧着弱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提着裙子,一路踩着水小跑过去:“大公子,一起来抓龙鱼吧,一会我做烤鱼吃。我烤的龙鱼可好吃了。” 她的双脚小巧白嫩,比弱水的白沙还白上几分,十分的精致可爱。 凤胥渊的视线落在她的双脚上,脸上乍现一丝红晕,急忙移开视线,道:“云弋,陪姑娘去抓鱼。”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我的甜里每次都带着点刀子,真是这样么? 第015章 秘术治病 云弋鞋袜未脱直接下了水,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抓了六条龙鱼。 卫筱筱忙道:“够了,够我们吃了。” 今日阳光和煦,微风拂面舒爽怡人,在弱水之畔品鱼小酌,别有一番趣味。 她将龙鱼清理干净,放到一边,便提着裙子跑去宅子里寻美酒和烤鱼的炭火。 “站住!”凤胥渊突然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不解的看向凤胥渊:“大公子有什么事要吩咐么?” 凤胥渊怕自己的视线再落到她双脚上,抬头看天空飘逝的云彩:“把鞋袜穿上,如此......成何体统。”女子的脚岂能随便给人看见,他看了也就罢了,云弋还是孩子,其他男子是绝对不能看的。 卫筱筱这才发现,自己玩水太高兴了,上了岸都忘记了穿鞋袜。 离开了禹州城凤宅那个时刻让人小心翼翼的地方,她有些得意忘形了。 飞鸟渡别苑伺候的丫鬟婆子那么多,自己这般行径被瞧见了,她们私下里不知道会说多少闲话呢。说她就算了,可若是说到凤胥渊头上...... 她略有些难为情的吐了吐舌头,穿好鞋袜,整理好衣裙,拿捏着大公子身边大丫鬟的端正做派,往宅子里去了。 凤胥渊偷偷用眼尾瞧着她离开,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她本就是性子活泼的人,在凤宅一直被压抑着,到了这里轻松没多久,就被他一句话给打回原形了。 宅子里收拾好了,三个丫鬟过来贴身伺候凤胥渊。 这座木亭里,有了他和卫筱筱、云弋,多一个人就显得拥挤,多了三个人似乎就寸步难行。 “你们下去吧,这边不用你们伺候了。”凤胥渊下令。 三个丫鬟遵命离开了木亭,却也不敢走远,在木亭外不远的地方候着听差。 卫筱筱心里像抹了一层蜜,觉得丝丝的甜。她原本以为伺候的丫鬟婆子多了,凤胥渊的身边就不会只有她一个了,如今瞧来,自己终归是与众不同的。 三人吃着烤鱼小酌了不少,云弋体质特殊,半点醉意都没有。卫筱筱酒量尚可,却因为心里高兴不小心喝多了,醉得人事不省,凤胥渊是一杯倒的酒量,最后他俩被云弋扛回去了。 翌日,卫筱筱在高床软卧上醒来,入目是纯白的纱账,坠着彩色的珍珠,房间不大,每样陈设都很雅致。 床头的青瓷瓶里装着新折的木犀花枝,鹅黄色的小花暗香四溢。 衣橱里挂着三身新作的衣裳,看材质用的都是最上层的鲛绡。 妆台上放着各类胭脂和当下最时兴的珍贵首饰。 卫筱筱这才真切的感受到凤家的实力,凤家在最鼎盛的时期,金王谢三家的实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 传承千年的城主府,根基之深非普通门阀世家可以想象,这也是凤胥渊能够斗败金王谢三家的底气。 卫筱筱换上鹅黄色的新衣裳,从首饰盒中挑了一对珍珠耳坠戴上,发间仍只插凤胥渊赢下的那支木犀花簪。 她推开房门,外面是一条内走廊,往左是凤胥渊的卧室,往右是他的书房。 原来,她所住的地方,是主人起居的大套房里,专门给贴身伺候的丫鬟准备的,位于中心的小隔间,方便她随时听候差遣。 丫鬟住的地方不可能有这些名贵的衣服首饰,这些都是凤胥渊特意吩咐准备的。 卫筱筱心中一暖,四下寻找凤胥渊,他正在书房里和什么人说话。 卫筱筱去厨房泡了茶来,走到书房门口,只听里面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大公子,当年我就和令尊说过,秘术最多只能保您到十八岁,这往后的日子,就只能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凤胥渊的声音道:“若我偏要与天争命......” 卫筱筱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大公子,请用茶。” 凤胥渊脸色很不好,她笑靥如花:“大公子,中午我们吃岩蟹可好?我会岩蟹的好多种吃法呢!” 他的脸色微微变好了一些,淡声道:“好。” 卫筱筱看向方才说话的陌生人,这人应该就是原书中没有正面出场,一直以背景存在的秘术师扶灯。 当年就是他以命换命,将凤非城十八年的阳寿换给了凤胥渊,让凤非城早逝,在凤胥渊的心口上又插了一刀。 扶灯是个百余岁的老头子,脸上却没什么褶子,像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卫筱筱打量扶灯,扶灯亦在打量她。 “见过姑娘!”扶灯拱手。 卫筱筱微微屈膝:“见过大师。” 扶灯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笑问:“大公子,这位姑娘是?” 凤胥渊淡声道:“我的贴身侍女。” 扶灯眼中笑意加深,侍女如何能穿鲛纱的衣服,如何能与主人那般亲昵说话,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看这位姑娘面相,是有天地间难得的,有大福分之人,但凡与姑娘相交的都会福泽绵延。” 卫筱筱觉得着扶灯太能吹了,她这张脸的原主可是年纪轻轻就孤苦无依,最后惨死在了报仇路上。 这样的命格说是霉神投胎都有人信,哪里见着一丝福分了? 扶灯拱手道:“有这位姑娘的福泽庇佑,我愿意再为大公子身上的恶疾一试。” 凤胥渊眼中闪现希冀,笑道:“那便有劳大师了,事成之后,凤家自有重赏。” 卫筱筱心中一沉,扶灯这人在秘术师中风评极差,什么禁忌的秘术都敢用,他用的秘术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正如当年为了给凤胥渊续命,凤非城就折损了阳寿。 他如今再次给凤胥渊续命,要的又是什么代价呢? 扶灯凝视着卫筱筱,笑得意味深长。 她无来由的觉得瘆得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天上午,凤胥渊安排好事情,下午便开始用秘术治病。 扶灯和凤胥渊二人单独关在卧室里三个时辰,天黑尽的时候才结束。 凤胥渊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脸色青郁,看起来十分不好。 扶灯道:“姑娘不必惊惶,大公子只是睡着了。接下来三天,大公子的身体会有很多不好的反应,还望姑娘仔细照顾着,切莫受了寒气再添其他病症。” 卫筱筱点头,焦急的握紧了他的手,要是三天之后病没好,她一定让云弋了断了扶灯这个骗子。 第016章 生之代价 飞鸟渡宅子里的都是新人,虽然凤非城安排来的人都是亲信,但日久才能见人心,如今正值紧要关头,任何差错都不能有。管家一力把控着外面,内面就只留了卫筱筱和云弋照顾。 凤胥渊沉睡到深夜都没醒来,卫筱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他这么久了滴米未进,卫筱筱担心他身体熬不住,去厨房熬了碗参汤,一点一点的喂给他喝。 快要天亮的时候,他突然发起了高热,全身滚烫,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 沾了汗水的衣服不换很容易着凉,云弋只有将他的衣物全部脱去。 卫筱筱去打了冷水来给他擦拭身子降温,如此折腾到第二天中午,高热总算退了。 熬了一晚上,卫筱筱整个人憔悴不堪,云弋让她回去歇息,她摇头拒绝了,她实在放心不下。 凤胥渊的面色看起来比昨天更差了,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纠结成一团,似乎陷入了可怕的梦魇里。 “大公子,可听得见我的声音?我是筱筱,我们现在在飞鸟渡,很安全......”卫筱筱在他的耳边不停的说话,想要把他拉出梦魇,可一点用都没有,他的神情越来越痛苦。 卫筱筱急了,和他的手十指交握,轻唤:“大公子,你醒来看看我......” 如此到了夜间,睡梦中的他神情总算是平稳了,可他的身体又开始发冷,棉被加了好几床,屋子里也生了火盆,他的身体还是冷得发抖,苍白的肌肤上覆上了一层寒霜。 卫筱筱真想杀了扶灯,他到底行不行,哪有人治病越治越严重的。 他的脸冷得青紫,双唇不停的哆嗦着,嘴里含糊的说着:“冷,冷......” 扶灯说了,不能用外力和药物帮助他缓解病情,云弋无法用内力相助,站在一旁一双手捏得吱吱作响。 卫筱筱心念一动:“云弋,你先出去。” 云弋信任她,什么也没问就出去了。 卫筱筱深吸一口气,脱了外衣,只留下一件单薄的里衣,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她躺在他的胸口上,双手抱着他的肩,嘴里呵出温热的气息温暖他的脸颊。 大公子,你一定要醒过来。 他一会被梦魇折磨,一会被身体冷热交替折磨,卫筱筱殚精竭虑的照顾了三天,到了第三天夜里,实在熬不住了,窝在他的怀中睡了过去。 清晨熹微的阳光从纱窗外面射进来,睡梦中的卫筱筱觉得有些刺眼,不满的“嗯哼”了两声,刺眼的光一下子没了,她满意的又睡沉了。 累了三天,她这一觉睡得极好,就是有点热。 她掀开被子,一股凉气袭来,她舒服的动了动,没一会,被子又被盖上了。 她十分不满,掀被子手加大力道,却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又给塞进了被子里。 她睡得迷糊的脑子渐渐清醒,终于想起来自己睡在哪儿!顿时如遭雷击,身体僵硬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双眼睁开一条缝,入眼是凤胥渊光光的胳膊,正压在被子上。 方才又给她挡光,又给她盖被子的人就是凤胥渊。 她又是欢喜又是尴尬,欢喜的是凤胥渊总算是醒了,尴尬的是自己竟然在给他暖身子的时候睡着了。 如今这暧昧的姿势......卫筱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暂时没勇气面对凤胥渊,决定继续装睡。 没多久,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又睡着了? 卫筱筱慢慢的抬眸看他,只见他墨黑的长发凌乱的洒在软枕上,脸上的表情沉静,没有做噩梦,面色也好了很多。 她总算放心。 扶灯说有三天的不良反应,当真三天后就好了,那个老骗子倒也有几分真本事。 趁着他睡沉,卫筱筱急忙爬下了床,穿好衣服躲进了自己的屋子,她暂时是没脸见凤胥渊了。 她一离开,凤胥渊就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可没多久,又被凝重所代替。 病了三天,他的身子还很虚弱,他挣扎着坐起来,唤来云弋:“速让扶灯来见我。” 书房里,凤胥渊质问扶灯:“你给我下的是什么秘术?”这三日,他不停的做噩梦,梦中,卫筱筱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死去,他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扶灯并不回答,反问:“大公子感觉如何?是否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凤胥渊眼神一沉。 扶灯笑道:“城主让我救大公子一命,我幸不辱命,找到了救治的法子。” 凤胥渊怒声道:“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给我下了什么秘术?” 扶灯道:“大公子稍安勿躁,我下的秘术叫相思劫,中此秘术的人若有心爱之人,就会陷入梦魇,不停的体会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痛苦越深,爱得越深。” 凤胥渊眼神越来越冷:“你给我下相思劫,是想证明什么?” 扶灯道:“证明大公子有心爱之人,也顺便证明,筱筱姑娘对大公子的心意。” 凤胥渊:“证明之后,又如何?” 扶灯:“鄙人修行的秘术独树一帜,讲究的是等价交换,当年您的父亲以父子之情为纽带换命,给大公子续了十八年的寿命。如今您的母亲早亡,父亲的寿命也所剩不多......” 凤胥渊双眼血红:“你说什么?父亲为我换命?” 扶灯头冒冷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换命一事凤非城一直瞒着凤胥渊的。 凤胥渊声音颤抖:“我父亲还能活多久?” 扶灯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约莫三到四年。” 凤胥渊身子也发抖:“继续说。” 扶灯:“以如今的形式,以父母血亲为纽带换命这条路是行不通了。那日在书房瞧见筱筱姑娘,我便想起了另外一条路:以男女之情为纽带换命。越是深爱的两个人,换过来的寿命越多,经过前三天相思劫的试探,我断定大公子与她换命,可获得十年的寿命。而且以她对大公子的情谊,她也一定愿意这么做。” 第017章 她臊得慌 凤胥渊看着扶灯,身子不再发抖,神色又冷上几分:“我多活十年,她要付出什么代价?” 扶灯吐出一个字:“命。” 他竭力劝说:“大公子,想要成就霸业,必然要付出代价。世间女子这么多,失去了这一个,还能遇到其他的。筱筱姑娘不过就是一个丫鬟,日后您登上城主之位,凤麟城所有的贵女,您想要谁得不到......” 书案上青瓷瓶里新折的木犀花枝开得正好,凤胥渊怔怔的瞧了半晌,道:“在我们凤麟城,男女成亲拜堂的时候,男子会说一句誓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世间女子有很多,可她们不是我想要的那一瓢。” 扶灯叹息,这父子俩不禁外貌相似,情种这毛病也一模一样。 凤胥渊转眸看向扶灯,眼中蕴着杀气:“云弋,将扶灯带下去软禁,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 扶灯挣扎:“大公子,我的法子是为了救你,我是为你好......” 云弋将他直接打晕,拖了下去。 安置好扶灯,云弋回到书房复命。 凤胥渊神色凝重,道:“跪下!” 云弋不问缘由,领命跪下了。 凤胥渊道:“以云家的列祖列宗起誓,你不会将今日扶灯的话泄露给任何人,就算是我父亲用刑逼问,你也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卫春茴死后,他就是凤非城活在这世上的唯一信念,为了救他,凤非城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云弋沉吟片刻,立下了誓言。 卫筱筱脸上臊得慌,在屋子里关了一天,第二日才敢出门。 凤胥渊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书房里,雪鸦不停的带着消息从外面飞来,又带着消息飞去凤麟城。 他在下很大的一盘棋,不仅要拿下谢家,还要让金家从内部分-裂,阴谋诡谲复杂,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满盘皆输,不敢有一丝懈怠。 云弋取了雪鸦的信筒正要送进去,却被卫筱筱给半路截下了:“大公子的身体怎么样了?” 云弋声音一贯冰冷简短:“好多了。” 卫筱筱:“单是高热发冷的病好多了,还是病根子也好了?” 云弋:“你自己去问大公子。”说完便推门进了书房。 卫筱筱急忙躲到一边,生怕被凤胥渊瞧见。 她担心凤胥渊的身子,可脸皮又臊得紧,一番天人交战后,她决定先去厨房躲躲。 飞鸟渡虽然偏僻,物资却极丰富。山上跑的,海里游的,厨房里什么原材料都有,她一身厨艺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凤胥渊身中剧毒,身体底子原本就比普通人差,这些年在凤宅被苛待,身体一直很虚弱,需要仔细的调理。而云弋只有十三岁,还在长身体,瘦的跟竹竿似的,也需要多补充营养。 在报仇这事上她出不了什么力,就只能好好的照顾他们饮食起居。 中午,她做好一桌饭菜,在他们来之前又溜走了。 她坐在弱水之畔的木亭子里,脱了鞋袜玩水,准备等他们用完了饭再回去收拾。 一群一寸长的小龙鱼围着她小巧白嫩的双脚转悠,带着微痒的酥麻感,她忍不住咯咯的笑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声,卫筱筱猛然回头,竟是凤胥渊。 他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视线落在弱水远处。 想起他那句“不成体统”,卫筱筱急忙穿上了鞋袜,恭谨的站好:“大公子。” “为何不一起用饭?”他问。 卫筱筱心里道:因为害臊! 可这话出口了,不就自然而然的引起了那件事的话头了么? 不,那件事千万不能再提,最好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觉得饿了,就在厨房提早吃了。”卫筱筱说得无比诚恳。 “嗯!”他没有再刨根问底,又道:“听说你除了厨艺还会刺绣?” 卫筱筱一脸的小傲娇:“我的绣工在禹州城是排得上号的。” “那你可会裁衣?”他问。 卫筱筱点头:“会的,祖母和爹的衣服都是我做的。” 他淡淡的道:“给云弋做几身衣裳吧,婆子们做的不合身。” 卫筱筱疑惑,不合身?云弋穿的衣服挺合身的啊! 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闪过,凤胥渊难道是自己想穿我给他做的衣服,而拿云弋来说事? 卫筱筱当即笑道:“好呀,我今早去库房看了看,好多上品的料子呢,有几个颜色正适合云弋。大公子的衣服可合身,要不我顺道也给您做一套?” 凤胥渊转身离去:“若是得空,就顺道做一套吧。” 卫筱筱瞧着他同手同脚走路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谁能想到,原书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反派,竟然也会这般弯弯绕绕的让一个姑娘给他做身衣服。 云弋平素只穿墨色,又是个孩子,衣服简单舒适为主,不需要复杂的绣工,他的衣服一日便做好了。 卫筱筱让他换上,在凤胥渊面前转了几圈:“大公子看看,合身么?” 凤胥渊正在回复凤麟城那边的消息,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打发了云弋,卫筱筱拿着软尺靠近了他:“大公子,抽空让我量量尺寸嘛。” 凤胥渊走到宽敞处,抬起了双肩,由着她拿着软尺量体裁衣。 他的个子很高,卫筱筱只到他的肩膀,她踮起脚尖去量他的肩膀,抬眸正瞧见他嘴角的一缕轻笑,卫筱筱顿时有些紧张,呼吸也慢慢急促起来。 软尺缠到他的脖子上,因为痩,脖子下的锁骨清晰可见。 想起他重病那三天,卫筱筱为了给他取暖,一直枕着他的锁骨......她的脸倏的红了个通透。 她双手环过他的腰用软尺量腰围,他的腰可真细。他身姿挺拔,又宽肩细腰,穿衣服最好看了。 卫筱筱为了防止自己失态,强行摒除一切杂念,将自己所会的所有绣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准备挑个最适合他的绣到衣服上。 可头上倏的有一股热气传来,似乎是他突然灼热的呼吸......卫筱筱再也量不下去,拿着软尺跑了:“量完了,我先退下了。” 第018章 暖心时光 卫筱筱害羞跑了,凤胥渊调整好急促的呼吸,重新坐到书案后,处理从凤麟城来的那些繁杂消息。 当他深陷在远处的阴谋诡谲之中难以喘息的时候,眼前的岁月静好便能让他活过来。他知道这份美好不会持续太久,所以此时此刻,他倍加珍惜相处的点滴。 没多久,云弋来了。 云弋下跪:“云弋无能,让扶灯跑了,请大公子责罚。” 他的心倏的一沉,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飞鸟渡上下近百人,除了卫筱筱和云弋都是他爹的人。 他虽是少主,但一日没掌权,这些人一日效忠的,就是他爹。 扶灯是他爹请来的人,身边跟着他爹的亲信,扶灯知道救他的法子,手中握有筹码,他爹的亲信定会安然无恙的把扶灯送走。 他身中秘术相思劫生病的那几天,扶灯或许就已经将救治的法子泄露了出去。 按照他爹的个性,定不会放过卫筱筱。 美好的时光比他想象的更短,就要不舍的结束了。 卫筱筱这几日一直被拘在凤胥渊的身边。 许是他自小被囚禁在小楼中,一个人独处惯了,如今飞鸟渡一堆的丫鬟婆子等着伺候他,他却一个也没要,起居的套房里只留了卫筱筱伺候,不给她半点休息的功夫。 给他研好磨,卫筱筱就坐到书案对面的小榻上,一边做衣服,一边听他随时差遣。 衣服已经裁剪缝制好了,如今只差绣工。 凤胥渊和云弋一样,不爱多余的花哨,她就只在领口和袖口边沿绣一些木犀花点缀。 卫筱筱埋头认真做着绣工,总感觉有一道视线灼灼的落在她身上。 书房里就只有她和凤胥渊两个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卫筱筱突然抬头看他,却只见凤胥渊垂眸认真的在纸上勾画着什么。 可真能装! 方才研的磨该用完了,卫筱筱放下绣工,正要起身去书案旁研磨,却被他阻止了:“你就在那坐着不要过来。” 卫筱筱只得又坐回了榻上。 凤胥渊看向她:“继续做绣工。” 卫筱筱侧了个身,拿起针线继续刺绣。 凤胥渊又道:“侧过身去,用方才的姿势。” 卫筱筱:“......” 经过这番折腾,她敢断定,凤胥渊在纸上勾画了一个早上,定是在画她。 原书里没说过他还有画画这个技能,也不知他画得像不像。 趁着他埋头下笔的时候,卫筱筱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似的跑到了书案前。 她看清了画作,突然而至的灵魂暴击让她差点摔倒! 这画中人怎么可能是她?一定不是的!她不可能这般丑。 这比小学生涂鸦还不如的画技,真的是她的男神画的么? 她心中完美的反派男神形象就此破灭。 她额头直抽:“大公子可真是灵魂画手。” 凤胥渊用一种看知己的眼神看她:“书上说,擅画者,非在于绘形,而在于写意。形态好画,意境难摹。” 擅画你个头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绝不是她的意境。 卫筱筱一边嘴角抽搐,一边强行尬夸:“大公子高见。” 他虽然心机深沉了一点,但本质上只是个被囚禁多年,没见过世面的十八岁的少年,卫筱筱决定不打击他。 凤胥渊:“你能看出这画的精髓所在,十分难得。” 卫筱筱:“......公子谬赞。” 绣工做完,卫筱筱招手:“大公子,过来试一下?” 凤胥渊从书案后走出来,展开双臂:“替我更衣吧!” 卫筱筱:“......”她虽然一直贴身照顾他,但穿衣这种事情向来是他自己干的。 自那件事后,她一和他有身体接触就容易不淡定,贴身丫鬟给主人更衣这事原本是天经地义的,可如今做着总觉得有一丝暧昧。 她的小心脏一直狂跳,一个简单的更衣动作耗费了一盏茶的功夫。 凤胥渊是个极好的衣架子,穿上她做的衣服越发俊逸非凡。 他是凤家麒麟子,无论才华,还是模样,永远都是人群中最出挑的那个。 “好看么?”凤胥渊轻声问。 她微微红了脸,轻轻“嗯”了一声。 “我想吃烤龙鱼。” “嗯?”卫筱筱有些懵,这话题转得有点陡。 他们来到了弱水之畔的木亭。 弱水是恒温的,不受四季影响,连带着弱水中的岛屿也四季如春。 每次一来到这里,卫筱筱就忍不住想要脱了鞋袜下去踩水。 凤胥渊那句“不成体统”又在脑海里响起,她强忍住冲动,道:“云弋呢,唤他来抓鱼。” 凤胥渊:“云弋有要事去做,自己去抓。” 卫筱筱:“成体统么?” 凤胥渊:“成。” 卫筱筱狐疑,这么快就转性了? 卫筱筱脱了鞋袜下水,有模有样的学起了云弋上次抓鱼的样子,第一次竟然就逮了一条大肥鱼。 她高兴坏了,兴奋的举起龙鱼:“大公子快看,我捉住了。” 木亭里的凤胥渊展颜笑了,她的快乐这般简单,他忍不住想要妥帖收藏一辈子,可他没有一辈子,就连短暂的两年都没有了。 她抱着龙鱼往岸边飞奔过来。 “慢点,别摔了!” 卫筱筱很快就逮了四条龙鱼,正要上岸,却被凤胥渊一把抱了起来,坐在了亭子里的石墩上,而沾满水的双脚放在了他的腿上。 卫筱筱一下子全身僵硬了。 凤胥渊用衣角给她的双腿擦水,他擦得很仔细,仿佛对待的是稀世珍宝。 太亲近了! 卫筱筱察觉出他有点的不对劲。 他这人虽然阴谋诡计玩的溜,但在感情上和大多数十八岁的少年差不多,还处于启蒙阶段,脸皮薄得紧。 给女子的双腿拭水这个动作太撩了,不是正常状态的他做得出来的事。 擦干了水,他又给她穿上了鞋袜,淡淡一笑:“烤鱼吧,饿了。” 就着烤鱼,他们一起行酒令喝酒。 这个世界的酒令他们都不会,卫筱筱教了他最简单的:石头剪刀布。 凤胥渊很快就从她手指的微变化中找出了她出拳的规律,她输得一败涂地,酒一杯一杯的喝下去,很快就醉了。 卫筱筱喝的神志不清,就要一头栽到地上,凤胥渊急忙走过去,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晚霞将天空染成血色,一艘中型的木兰舟停靠到了弱水之畔。 云弋站在船头,小小年纪,眉头却蹙成一条深沟,他是来接卫筱筱离开的。 第019章 坠入弱水 云弋来到木亭。 卫筱筱靠着凤胥渊的肩,醉得十分不安分:“剪刀,啊!又输了,为什么我老输?再来,我一定要赢你。” 凤胥渊柔声道:“好,这一局让你赢。” 卫筱筱抬起头,抓着他的袖子摇晃:“是你说的,让我赢的,不许反悔。” 他将卫筱筱的头重新按到自己的肩头:“不反悔!” “大公子,送她的船到了。”云弋道。 凤胥渊轻轻“嗯”了一声,复又看向卫筱筱被酒熏得通红的柔美脸庞,轻声道:“去了帝都照顾好自己,我们,就此别过。”此生没有机会再见了。 他将卫筱筱抱起,走向了木兰舟。 卫筱筱从宿醉中醒来,只觉得头痛得厉害,她坐起身来,轻轻的揉着额头两边的穴道。 四周静悄悄的,耳畔只隐隐传来船帆猎猎的翻飞声。 她睁开眼,瞧见一个陌生的船舱。 又上木兰舟了么?这是要去哪儿? 她推开舱门,外面就是甲板和广阔无际的弱水,这艘木兰舟可真小。 她踏上甲板,想找人问问大公子在哪儿,可寻了半天一个人都没见着。 她只得大声唤道:“有人么?有人在么?” 叫了好一会,终于有一个人从船底出来,是云弋。 他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递给卫筱筱:“醒酒汤,喝了吧。” 卫筱筱嘴角直抽,云弋那双手握刀所向披靡,掌勺却是个手残。 “不用了,酒已经醒了。”她婉拒,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云弋看着弱水远处:“帝都。” “帝都?”卫筱筱欢喜的叫出声来,那可是个万国朝拜,辉煌盛世之地,她一直想去见识一番。 可她转念一想,事情不大对! 凤麟城的门阀之争正在紧要关头,帝都远在数千里之外,路途遥远,去那作甚?莫非...... “大公子的病有救了,是去帝都治病么?”她满含期望的问。 云弋淡漠的摇头:“大公子不去,只有你去。” 卫筱筱的心倏地沉入谷底:“帝都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去哪儿做什么?” 云弋道:“大公子已在帝都做好一切安排,保你一生富贵无忧。” 卫筱筱的眼圈立刻红了:“大公子不要我了?”难怪他近些日子这般反常,原来是在告别。 云弋冷淡答:“是。” 卫筱筱怒了:“凭什么他说不要就不要,一声不响的就把我送走,他当我是什么,一件摆设么?” 云弋:“大公子是为了你好。” “他不是我,他怎么知道如何才是为我好!”卫筱筱斩钉截铁的道:“我要回去。” 云弋静默半晌:“木兰舟马上就要靠岸了,我只能送你到这。接你的人已经到了,剩下的路你好自为之。” “云弋!”卫筱筱动之以情:“在凤宅的时候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有数。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就真的忍心半路把我撇下?” 云弋转身过去,不再看她。 卫筱筱暗忖:想要打动云弋这个杀神难如登天,可若再这么僵持下去,下了木兰舟被别人接走,就真的无计可施了,必须要赌一把。 她看到了船头的绳子,这艘木兰舟原本应该是弱水的渔民出海捕渔用的。 “云弋,”卫筱筱高声唤他:“你们要把我送走,我宁可一死。” 她咬牙,转身跳入了弱水。 弱水鸿毛不浮,落水之后便如凌空坠落,弱水带着腥咸的味道灌入肺腑,说不出的难受,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她正要失去意识的当口,云弋腰上拴着绳子飞身来到了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再沿着绳子爬了回去。 “你疯了么?”云弋将她丢到甲板上怒斥。 卫筱筱呛了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直言道:“我没疯!你们敢送我走,我就敢跳弱水,你拉得住我一次,拉不住我第二次、第三次。” “你......”云弋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一贯不擅言辞,习惯用手中的刀说话,偏偏眼前这个人半分都伤不得。 方才一番惊吓,卫筱筱双腿发软站不起来。她见好就收,挪动身子去拉云弋的袖子:“让我回去好不好?大公子若要怪罪,所有的惩罚我一力承担。” 云弋气得咬牙:“若你回去了,会丢掉性命,你还愿意回去么?” 原来是怕她留在他们身边有性命之忧才送她离开的? 不过,危险怕什么,她若是死了,换个身子再穿进来就行了。 卫筱筱回答得毫不犹豫:“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即便丢掉性命我也愿意。” 云弋凝视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许久之后才叹息了一声:“罢了,随我回去吧。” 弱水有毒,方才她呛入不少弱水,此刻肺腑火烧般的疼,她一路强忍着,总算回到了飞鸟渡。 凤胥渊正在书房,看到他们进来,气得拂袖,将书案上的东西扫落,乱了一地。 云弋顿时跪下来匍匐在地:“云弋办事不利,请大公子责罚。” 卫筱筱急忙辩解:“是我强迫云弋带我回来的,大公子要责罚就罚我吧。” 凤胥渊冷冷的凝视着云弋,他生气的不是云弋将卫筱筱带回来,而是云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以云弋的本事,有许多办法让卫筱筱失去行动能力,可云弋选择将她带回来,不过是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心思:万一大公子反悔了想要换命呢,毕竟谁不想活下去。 “自去领罚一百杖。”凤胥渊冷声下令。 “领命!”云弋正要离开,卫筱筱急忙拦住他,求情道:“是我跳了弱水,云弋怕我再寻死,这才带我回来的。” “你跳了弱水?”凤胥渊惊得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拉住她:“身体如何?可有伤到?” 卫筱筱立刻顺势假装难受,身子向凤胥渊倒去:“疼,肺腑里像火烧似的疼。” “是弱水的毒!”凤胥渊脸上浮现少有的惊惶:“来人,速将墨大夫请来。” 凤胥渊将她抱回屋躺下。 卫筱筱急忙给云弋使眼色,让他别那么实诚真去领罚。 云弋救人救得及时,她中毒并不深,吃几贴药就好了,可她怕再被赶走,决定装病。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叫疼。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表白啦 第020章 表明心迹 凤胥渊责问墨大夫:“不是说不严重么?怎么会疼得这么厉害?” 墨大夫:“......估计是个人体质的原因,筱筱姑娘对弱水之毒比较敏感。多喝几贴药就没事了。” 墨大夫离开了,不久有药送来,凤胥渊将她上半身抱起,枕到自己肩上。 “喝药了,一会就不疼了。”他柔声抚慰,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 墨大夫医术高明,一帖药下肚果然舒服多了,她仍装作痛苦不堪,紧蹙着眉头轻轻唤疼。 没多久,又有一碗药送进来,大老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十分酸爽的味道,不用想都能知道一定比黄连还苦。 “来,喝了!”凤胥渊将药送到她嘴边。 “刚刚不是喝过了么?”她垂死挣扎。 “刚才喝的是普通的药,这一碗是针对你体质的特效药,连喝十碗,很快就能药到病除了。” “十碗?”这东西喝一口都能要了她的小命:“咦,好像也没那么疼了。墨大夫不愧是当世名医,药到病除啊。” 凤胥渊冷冷的看着她:“不装了?” 卫筱筱尴尬的笑,真是只狡猾的狐狸,什么都骗不过他。 凤胥渊转过身去:“明日一早送你去帝都,有什么想要带的,就收拾一下。” 卫筱筱脱口而出:“我只想带上你,可以么?” 凤胥渊嘴角闪过一丝讥诮:“我活不了多久了,带上我只会成为你的累赘。” 卫筱筱心中刺痛,强忍眼泪,笑道:“正因为没有多少日子可以在一起了,才不应该分开。我什么都不要,只想陪在你身边,让我留下,好么?” 凤胥渊背对着她,身体僵直,沉默许久后才道:“很快我就会五感尽失,变成一个彻底的废人,你就算留在我身边,我也看不到你,听不到你,感觉不到你,你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卫筱筱争辩:“至少你的心会知道,你的身边一直有我。” 凤胥渊苦笑:“你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不该虚耗在我这样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身上。到了帝都,我会让人给你说一门好的亲事,以后相夫教子,和乐美满的过完一生吧。” 卫筱筱强忍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赌气道:“好呀,不就去帝都么,我早就想去了,那里可比禹州城大多了。以后我嫁了人,有了孩子,得闲了我会告诉他们,我曾服侍过你这样一个好主子,自己快死了,还不忘安排好身边伺候的人,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逢年过节,给你上一炷香。” 凤胥渊死命的克制住情绪,将所有的痛苦埋进心底,只留下淡入云烟的四个字:“如此甚好。” 好你个头啊! 卫筱筱再也忍不住,翻身下床,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我哪儿都不去,你要赶我走,我就死给你看。五感尽失怕什么,你看不见了,我来做你的眼睛,你听不见了,我做你的耳朵......你要是五感都没了,我就陪你一起死,就算入了弱水葬域,我也要日日夜夜的缠着你。” 听到她说出“陪你一起死”这几个字,凤胥渊的脸上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时而痛苦,时而高兴,他的心里似乎有一头恶兽就要出闸,叫嚣着要拉着这个世界陪葬。 可恶兽最想的,是拉着卫筱筱陪葬。 它不怕死,可它不想孤单的一个人死,它迫不及待的想要锁一个人在身边,陪着它走向末路。 凤胥渊被自己心中的阴暗震惊,他将卫筱筱推开,踉跄着逃走了。 入夜,卫筱筱没有等来送她离开的船,却等来了管家。 管家道:“姑娘,公子下令,以后不让你贴身服侍了,你住到偏院去吧。” 卫筱筱了然,凤胥渊怕是被她那句“你要赶我走,我就死给你看”给震住了,所以没有强行送她离开,而是将她晾到一边,慢慢消磨了感情,死心了再送走。 管家将她带到了飞鸟渡下等丫鬟们住的偏院门口:“你日后便住在这里吧,没有召唤,不得去前院。” “筱筱遵命!”她一脸的淡然。 凤胥渊的算盘打得好,可惜她不会让他如愿。他想她落寞失望,黯然离去,她偏要安之若素,静静以待。 管家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伤心或是失望的神色,可惜半点都没有,他正苦恼着如何给主子回话,卫筱筱已经踏进了偏院,赞道:“还挺干净的......” 偏院里,一间大的通房住了十几个丫鬟,大家刚刚洗漱完正要睡下,瞧见公子身边的大红人进来,一时都怔住了。 她莫不是来查房的? 丫鬟立刻规规矩矩的站了一排,躬身道:“见过卫姑娘。” 卫筱筱忙道:“不用这般多礼,日后大家住在同一屋檐下,都是姐妹。” “住同一屋檐下......”丫鬟们嘀咕了一阵,得出结论:卫筱筱失了大公子的宠爱,从上等的贴身丫鬟,被贬成了粗使的下等丫鬟。 丫鬟们各自睡下了,当下便没有人再理她。 通铺睡得满满的,就只剩下房门旁边的一个床位。 房门闭合得不严实,外面的风从门缝里吹进来,晚上定然会很冷。 “各位姐姐,请问被褥在何处呀?”卫筱筱问。 不出所料,没有人理她。 轻叹了口气,卫筱筱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来到了院子里。 凤胥渊住的院子花草树木都布置得十分精致,夜间漫步其间鸟语花香十分美妙。这里的院子无花无草,只有一个青石的井台和一个将散不散的秋千架。 卫筱筱将秋千架的绳子重新拴紧,坐了上去,轻轻荡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说的那番气话,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又想起抱着他说的那番情话,脸上烧得厉害。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想着想着便靠着秋千睡着了,秋千架本就不结实,她只加固了下面的绳结,上面的绳结却松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色的人影飞掠上了秋千架,抓住了下坠的绳子,正是云弋。 卫筱筱全然不知自己方才差点摔个狗坑泥,纤长的睫毛轻微动了一下,继续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表白的份上,求个收藏。 第021章 贬入偏院 云弋将秋千的绳子重新绑好,确定了秋千架不会再出事后,又怕她睡熟了从上面摔下来,只得一直守在她身侧,她身子一歪,就急忙给扶正了。 翌日,卫筱筱从秋千上醒来,偏院管事的丫鬟秋荷正气势汹汹的站在她面前。 “卫筱筱,在院子里睡觉可不是我们这里的规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在禹州城的凤宅做小伏低了那么久,经验丰富,当即垂首乖觉的道:“筱筱初来乍到,不知这里的规矩,还请姐姐见谅。日后筱筱定当什么都听姐姐的,绝不再冒犯。” 秋荷小模样长得不错,也认识几个字,一直觉得自己当个下等丫鬟的管事屈才了,见着卫筱筱这个大公子身边的前红人便没来由的想撒气,本想着卫筱筱当了那么久的上等丫鬟,定然会不服管教,她正好借机发难,挫了卫筱筱的锐气,日后才好管教,可不曾想,卫筱筱竟然这么乖觉,她一时找不到发难的借口了,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十分的难受。 “你来的突然,暂时分配不了什么活给你,你就暂且在偏院里做事。”秋荷指着青石井台旁放的一大堆衣服,继续道:“今早把这些衣服洗干净了。” 飞鸟渡的主子就只有凤胥渊一个,伺候的人却多,丫鬟们其实个个都很清闲,秋荷将她留在院子里做事,实则是给她们当苦力。 卫筱筱看出她在故意刁难,一时将看过的小说中,大宅院里下人们勾心斗角的剧本,在脑子里精彩的上演了一轮又一轮。 看来凤胥渊给的剧本是让丫鬟们打压她,让她知难而退,自己哭着求着离开。 可凤胥渊也实在太小瞧她了,她岂是能被这些手段赶走的人? 卫筱筱笑靥如花:“姐姐放心,筱筱定洗的干干净净,让诸位姐姐们穿得舒舒服服。” 秋荷嘴角抽搐,她是傻了么?还是受刺-激过度魔怔了?被大公子厌弃了,发配到了这里还能笑得这般没心没肺。 卫筱筱坐到青石井台边,专心致志的打水洗衣。 丫鬟们都换上了自己最鲜艳的衣衫,仔细的描摹了妆容,精心打扮起来。 以前凤胥渊的屋子里只留了卫筱筱一个人伺候,如今她被驱逐来了此处,凤胥渊的房里必然要添人,这些丫鬟便都有了近身的机会,作起了飞上枝头的美梦。 她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所到之处香风阵阵,彼此调笑着出了偏院。 卫筱筱瞧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总算安静了。 她正埋头搓洗衣物,刚刚离开的丫鬟们却又突然回来了。 她们个个面带惊恐之色,将各自的衣物要了回来。 “不麻烦姑娘了,我们自己洗。” 卫筱筱忙道:“我初来乍到,给姐姐们洗衣服是应该的,给我洗吧。” “不,不应该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您到一边歇着。” 卫筱筱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们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莫不是方才出去碰见了什么人? 卫筱筱一个箭步跑到门口,正瞧见一个熟悉的黑色的人影闪身离开,除了云弋还能是谁! 不过以他平常的身手,卫筱筱应该看不到一丝影子的,除非是他受了伤? 想来凤胥渊让他去领的一百杖惩戒,他是生生受了,还真是个实诚人。 秋荷将自己最里面的床位让了出来,铺了全新的被褥,谄媚笑道:“卫姑娘您看,日后睡这个位置,可还满意?” “满意的,就是委屈了秋荷姐姐。对了,姐姐给我安排什么活呢?” 秋荷笑道:“我们这里这么多丫鬟,活计就那么点,哪里还轮得上姑娘您出马,您安心歇着就好。” 说完,她便带着丫鬟们离开了,中途有丫鬟们换班回来休息,也埋头就睡,把她当做空气。 她的一日三餐都有专门的人送来,好吃好喝的没一样短了她,就是没人和她说话,怪无聊的。 卫筱筱这才明白,原来凤胥渊给她们的剧本不是打压,而是冷待,把她当看不见空气对待。 想来他终究是舍不得伤害她分毫。 如今虽然不能时时伴在他身边,但住在同一个宅子里,总能远远的看上几眼的。 比如他时常独自一人站在弱水之畔的木亭子里,卫筱筱爬到偏院的屋顶上,便能远远的瞧见他。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 这一日,如今在凤胥渊房中伺候的上等大丫鬟月华来了偏院。 月华伺候得力,得了很多的赏赐,拿来分给偏院的姐妹们。 卫筱筱坐在秋千上,瞧着丫鬟们将月华团团围住,吹捧她的美貌是上天入地的绝一份,她的才华是盖世的第一人,听得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丫鬟们不主动和她说话,但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还是听到了很多闲言碎语。 月华不是普通的上等丫鬟,她是凤非城精挑细选出来,用来给凤胥渊诞育子嗣的。 弱颜花之毒有多难解,凤非城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他一共三个孩子,除了凤胥渊,皆是金氏女所出。 以他对金氏女的憎恨,他宁愿让凤麟城覆灭,也不会将城主之位传给金氏女的孩子。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凤胥渊留下孩子,承继城主之位。 月华面如盈月,瞧着就是好福相,臀部圆润肉厚,确实是老人家口中好生养的类型。 卫筱筱曾经在凤胥渊的书房门口瞧见过她多次,她屡次求见凤胥渊,但都被拒之门外了。 她身负凤非城的命令,如今又近水楼台得以近身伺候凤胥渊,他们会不会已经...... 卫筱筱急忙摇头,将这一丝想法甩开。 不会的,原书里凤胥渊一心搞事业,对女人没半点想法。 后来他登上城主之位,有人要害他,将唯一与他有过半点交集的,禹州城凤宅的邻居薛吟婉送来,他可是半点情面都没留,将薛吟婉利用得一点渣都不剩。 原书里,他至死都是个雏儿,凤家的人也死了个干净,自此凤麟城再无城主。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月华走到了她面前,手中捧着一块木犀花糕:“卫姑娘,听大公子说您和他都喜欢吃这个,这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 她对木犀花糕没甚偏爱,不过是凤胥渊爱吃,爱屋及乌罢了。 可凤胥渊怎会跟月华说这个,他们的关系竟已这般亲近了? 卫筱筱接过糕点,咬了一小口,木犀花加多了,比她做的差了一点。 凤胥渊自小喝黄连苦水,舌尖对甜的味道十分敏感,一点甜便觉得腻,这个糕点凤胥渊怕是吃不惯。 “少放些花,味道淡一些,大公子会更喜欢。”卫筱筱好心提醒。 月华脸上有一刹那的不自然,可很快就掩盖了,得体的笑道:“多谢姑娘指点。” 卫筱筱吃完了糕点,月华还站着没走,卫筱筱笑问:“姐姐还有事?” 月华悠悠叹了口气,道:“卫姑娘看着憔悴了不少。” “憔悴了么?”卫筱筱奇道:“我这大半个月好吃好睡,又出不了偏院运动少了,身上长了好些肉,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紧了。” 月华嘴唇微微扭曲,她原本是想借这个话头劝卫筱筱离开的。 她名义上在凤胥渊的房中伺候,可凤胥渊根本就不让她近身,她只能站在凤胥渊起居的大套房外,老远的等候差遣。凤胥渊起居套房里,那个卫筱筱住过的小隔间,一直都锁着,不让任何人进去。 她看得出来,凤胥渊的心里有人,想要完成凤非城给的任务,生下凤麟城未来的继承人,她必须先要解决掉那个人。 月华盈月一般的脸上透出一丝娇羞:“大公子让我转告卫姑娘一声,姑娘若是觉得这里待着闷,可随时离开。不管是禹州城还是帝都,只要姑娘想去,说一声便是。” 卫筱筱忖道:凤胥渊莫不是以为她会吃月华的醋,进而伤心失望的离开? 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点小伎俩就想赶她走,想得倒美。 卫筱筱笑言:“劳烦姐姐回去禀报大公子一声,我不觉得闷,这清闲日子我过得甚好!” 月华听罢,嘴唇咬得越发扭曲。 第022章 假扮夫妻 又过了三日,月华不厌其烦的日日都来,无外乎都是找各种理由激将卫筱筱离开,卫筱筱被冷落许久,终于有人来找她说话了,甚是高兴,每日和月华斗嘴斗得十分得趣。 这一日,偏院的丫鬟们突然间忙碌了起来,飞鸟渡迎来了贵客。 弱水码头上,凤胥渊一大早就亲自带着一干人等候着贵客。 一艘华贵的木兰舟靠岸,一位华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船头。 男子剑眉星目,顾盼之间一派风流倜傥,他着一身紫袍,手中握着一把白玉为骨的折扇,扇面上绘着苍翠的凤尾竹。 卫筱筱站在偏院的屋顶上,远远瞧见来人挥动折扇的俊逸模样,心中咯噔了一下,这人应该是桑怀! 桑怀来了,代表凤胥渊即将回归凤麟城,大张旗鼓的搞事了。 按照原书的时间线,桑怀应该在半年之后才出现。 金晟毁容的时间提前了,桑怀来凤麟城的时间也提前了,凤胥渊似乎加快了所有的部署。 桑怀是帝都五大皇商之一桑家的少主,是凤胥渊的神交挚友。 凤胥渊被囚禁在禹州城凤宅的十几年间,暗中做了很多事,和桑怀搭上线就是其中之一。 桑家人丁兴旺,子嗣众多,桑怀只是庶出的儿子之一,母亲还是出身不高的家姬。 但他不甘平庸,暗中筹谋多年,为家族做成了不少大事,终于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被当代家主钦定为少主。 这些事情若是没有外力相助,单凭他一个家姬之子,就算他再有才华,自然也是办不成的。 他背后最大的助力就是凤胥渊,在桑家的继承人内斗中,凤胥渊买定了他,人力财力不断的输送助他成事,他也不负所望的胜出了,接下来该他回报给凤胥渊了。 凤麟城的特产岩蟹和龙鱼价高味美,一直是帝都的达官贵人们最爱的美食之一。 帝都和凤麟城关于岩蟹和龙鱼的贸易一直都是由桑家垄断的。 岩蟹和龙鱼到了新一年最肥美的季节,正是帝都大量购买的时候。 桑怀作为桑家新上任的少主,将来要接管桑家所有的生意,前来凤麟城视察,签署这一年的贸易协议顺理成章。 而凤胥渊,会易容换貌,顶替桑怀的身份回到凤麟城,亲手把金晟削成人棍,给母亲报仇。 最深的仇,一定要自己亲手报才能解恨。 桑怀来飞鸟渡,就是来和凤胥渊交换身份的。 和桑怀同行的,还有一位美貌女子,二人的举止甚是亲昵,眉目间皆是浓浓的情意,她应该就是桑怀的新婚妻子虞少夫人。 贵客上门,飞鸟渡举办了盛宴迎接,所有的丫鬟都忙得脚不沾地,偏院里只剩下卫筱筱无聊的独坐在秋千上叹气。 宴席设在弱水之畔,凤胥渊和桑怀夫妇坐在木亭子里对饮。 舞台搭在弱水里,歌姬的婉转吟唱和乐师的悦耳奏乐时不时的传进偏院里,扰得卫筱筱心神不宁。 管家只是让她没有召唤不要去前院,她这些日子怕又惹凤胥渊不快,安分守己得紧,连偏院都没有踏出去过。 大半个月了,她都只能坐在屋顶上,远远的瞧见他一个模糊的背影。 可这远远不够,她好想见他,清晰的瞧见他的眉目,待在他的身边感受他的气息。 他的日子不多了,时间浪费一天就少一日,看一眼就少一眼,她真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他绑在自己身边,片刻也不要离开视线。 她想得都快要魔怔了,心中仿佛有一万只猴子在挠她痒痒,叫嚣着要去见他。 她从秋千上跳下来,自语道:“管家只让我不去前院,可弱水之畔的木亭子在宅子外面,不算是前院。我就躲在木犀树后面偷偷瞧他两眼,不让他看见我,就不会惹他不快了。” 卫筱筱打定主意便立刻行动起来,踏出偏院,沿着宅子外围走,来到了弱水边上。 她躲在距离木亭子大约百米外的一棵木犀树后面,偷偷瞧过去:凤胥渊的脸色不大好,他因为被囚禁在小楼中常年不见阳光皮肤一直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但自从得了自由,卫筱筱就时常拉着他到外面晒太阳,他苍白的皮肤渐渐的变得白皙如玉,气色好了不少。可如今只不过短短的大半月不见,他的气色又变得苍白,双眸亦只剩一潭死寂。 卫筱筱的心揪紧,他自从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岁,少年人的眸中的鲜活就消失殆尽了,空留一片冷灰,可因为她的存在,凤胥渊的眼中仍残存一丝微弱暖意,如今连这一丝暖意也没有了。 她凝视着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心上人,眼中含泪,将泣未泣,直到一张秀雅的容颜突兀的出现在视野之内,吓得她踉跄倒退了几步,急忙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来惊动那边的宴会。 秀雅容颜的主人见吓坏了她,急忙上前扶住她,柔声道:“姑娘小心,对不住,吓坏你了。” 这女子身穿浅紫的鲛纱长裙,笑容温婉,正是桑怀的新婚妻子虞少夫人。 “没事,是我走神了。”卫筱筱站稳了脚步后说。 虞少夫人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过去,笑道:“你用那般深情的眼神,瞧的是谁呢?” 卫筱筱顿时头皮发麻,虞少夫人不会以为她在偷看桑怀吧? 虞少夫人可是个出了名的醋坛子! 桑怀年少有为,模样又俊俏,自己不风流招惹是非,狂蜂浪蝶也紧缠着不放。 虞少夫人虽然性子温婉,用起后宅里那些整治人的手段却也是把好手,偌大的桑家后院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她若是以为自己对桑怀有意思......卫筱筱怕自己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虞少夫人,我看的绝不是您的夫君。”卫筱筱急忙辩解,可仔细琢磨这句话,又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哦?”虞少夫人挑眉。 卫筱筱越发紧张:“我发誓,我真的没看桑少主。” 虞少夫人突然爽朗大笑:“哈哈,姑娘别紧张,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瞧的是大公子。” “我也没瞧他,我谁也没瞧。”卫筱筱的脸倏地红了,无力的辩解。 虞少夫人还想说几句玩笑话,却见木亭子那边桑怀久久不见妻子回来,放下酒杯起身四下张望寻找起来。 凤胥渊亦向她们这边看过来,卫筱筱急忙躲到木犀树后面:“虞少夫人,我告辞了。” 她提着裙子一溜烟似的跑的没影了。 虞少夫人微微一笑,叹道:“这姑娘的身段、神态与我竟这般相似。” 因为桑怀来的时间提前了半年,事情和原书有了一定的偏差:桑怀带来了他新婚的妻子。 虞少夫人出身亦是五大皇商之家,自幼和桑怀青梅竹马,两人成亲之后更是如胶似漆。 桑怀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他此来凤麟城,若不带着新婚的妻子同行,会十分可疑。 也因此,凤胥渊顶替了桑怀的身份后,还得找个女子顶替虞少夫人,和他一起假扮成夫妻。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几章是小夫妻的高甜模式,就算是进入复仇剧情也是甜甜的。 第023章 直言表白 翌日,月华又来了偏院,她送来了虞少夫人从帝都带来的稀有珍果分给丫鬟们。 她留下一个最大的珍果,亲自拿给卫筱筱,笑道:“卫姑娘也尝尝。” “多谢!”卫筱筱接过珍果,走近了才瞧见月华的脸色很不好,眼下盖了很厚的一层脂粉,但仍瞧得见一片阴暗,怕是多日未曾睡好。 “伺候大公子一定很辛苦吧?”卫筱筱问。 月华轻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大公子夜夜都要我陪着,脱不开身,许久都没睡过整觉了。” 卫筱筱心中一个激灵,她是在暗示她和凤胥渊已有了肌肤之亲? 若不是卫筱筱看过原书,知道凤胥渊的为人,差点就信了。 卫筱筱这几日和她斗嘴,颇有心得,当即反击,道:“大公子怎的对你这般不体贴?当初我服侍公子,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他为了让我睡个好觉,自己就整夜坐着,将床让给我睡。” 月华额头的青筋直跳,勉力笑道:“我过几日就要和大公子去凤麟城了,不会回来这里了。姑娘若是想离开,就找管家,他会妥善安排的。” 我们?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 卫筱筱笑道:“你们自去便是,我不会离开的,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大公子回来。” 月华冷然一笑,离开了。 如此又过了一日,虞少夫人带了赏赐给宅子里的丫鬟们,让所有的丫鬟们去前院领赏。 卫筱筱忖道,这所有的丫鬟里应该包含了自己,她跟着偏院的丫鬟们一起往前院去了,可走到半路,月华拦下了她。 月华柔声道:“卫姑娘,大公子也在那,你若去了怕会惹他不快,你的赏赐会让秋荷捎给你的。” 她还真是严防死守!凤胥渊筹谋多年的复仇大计就要展开了,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确实不该打扰他。 卫筱筱独自回了偏院,没多久,管家却来了。 “卫姑娘,虞少夫人要见你。” 卫筱筱愣了半晌,她见我做什么?随即跟着管家到了前院的水榭。 飞鸟渡所有的丫鬟都聚集在前院,手里高兴的拿着各式珠花,想来便是虞少夫人的赏赐。 卫筱筱穿过整齐列队的一众丫鬟,来到了水榭边上。 水谢里,凤胥渊和桑怀正在品茶。 虞少夫人瞧见她,高兴的从水榭里迎了出来,道:“那日我遇见的就是这位姑娘。”她借赏赐之名召来所有丫鬟实则是为了找人。 桑怀放下茶杯看过来,轻声笑道:“这姑娘身段和神态与我夫人果然有几分相似。” 凤胥渊并不看她,垂眸轻轻的吹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又喝了一口茶,恍若未闻。 虞少夫人对管家道:“让姑娘们都回了吧。” 管家立刻将丫鬟们遣散了,水榭里只剩下五人,凤胥渊和桑怀继续喝茶、 月华在一旁漫不经心的煮茶,眼神一直在意的落在卫筱筱那边。 虞少夫人拉着卫筱筱的手转了两圈,笑道:“你扮成我的模样最适合不过了。” 扮成她?卫筱筱只愣了一会便明白过来,凤胥渊要扮作桑怀,自然还差个人扮作他同行的爱妻,如此便又能日日陪在他身边了。 卫筱筱当即笑道:“多谢虞少夫人赏识,我一定将您扮得好好的。” 月华见状,再也忍不住,喝道:“她怕是不合适!” 月华站起身来,福了福,道:“虞少夫人有所不知,她曾是大公子的贴身丫鬟,因为惹恼了公子,被贬去了偏院。她这样的人,又怎能与大公子扮作恩爱夫妻呢!” “哦,”虞少夫人奇道:“还有这事?” 她看向卫筱筱:“你是如何惹恼大公子的?” 卫筱筱沉吟半晌,鼓起勇气,凝视着凤胥渊,一字一顿的道:“因我喜欢大公子,不愿离开他。” 听罢她这番直言表白,偌大的水榭一时静极。 虞少夫人惊讶的看了看卫筱筱,又看了看凤胥渊,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两个当事人一个继续喝茶,脸上淡然如常,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出青白;一个羞红了粉脸,低垂着双眸不敢看人。 最先沉不住气的却是月华,她勃然大怒,喝道:“胡说八道!你痴缠公子,行为不检,还敢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被泼了一身脏水,卫筱筱正要反驳,虞少夫人却按住了她,轻声道:“交给我,月华那贱婢我早就瞧不顺眼了。” 卫筱筱一怔,她们这是有过节? 虞少夫人走向月华,柔声笑道:“月华姑娘,说到行为不检,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昨天夜里是为何衣衫不整的被赶出了大公子的寝居?” 卫筱筱心中一紧,转眸看向凤胥渊,他仍面无表情的在喝茶。 月华紧张得声音颤抖:“我......我是因为伺候不周......” 虞少夫人又道:“我再问你,大公子茶水里的药是何人下的?” 月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瘫软到了地上:“不是我下的,真的不是我。” 虞少夫人客居于此,别人家宅子里的事不好插手太多,话到此处便不再说下去,交由主人自己处理。 她微微得意的一笑,拉着卫筱筱进了水榭,坐到一边,抓了一把瓜子分给她:“来,嗑瓜子看戏。” 卫筱筱听到下药两个字瞬间脸色大变,月华想要生孩子,下的什么药可想而知。 她接瓜子的手有点抖:“他们可有......肌肤之亲......” 虞少夫人见状,失声笑道:“别紧张,没有的事。许是怕被察觉,药的量下得浅,大公子的定力又强,夜间月华想要爬床的时候,被大公子给赶了出来。” 卫筱筱心中的大石落地,她有些好奇,月华平素惯爱用些小恩小惠笼络旁人,看着挺会做人的,虞少夫人才来几天,怎的就被月华给得罪了呢? 卫筱筱试探着问:“虞少夫人,月华她可是开罪你了?” “没有呀!就是看她不顺眼。”虞少夫人凑过来道:“原本定的是月华扮作我的样子,可那贱婢看大公子的眼神除了谄媚就是勾引,一想着她要顶着我的脸,做出这副令人作呕的姿态,我就浑身不自在。” 卫筱筱干笑了两声。 另一边,月华正跪在凤胥渊面前苦苦哀求:“大公子,我虽奉城主之命伺候您,夜间有所冒犯,但万万不敢下药啊。” “还敢狡辩,”虞少夫人忍不住又呛声道:“你送给大公子的茶水有剩下,我亲自交给墨大夫查验了,证据确凿。” “不是她下的。” 半晌之后,一直沉默的凤胥渊终于开口说话,用轻飘飘的五个字结束了这场纷争。 他放下茶杯,看向水榭入口,管家丁琅正候在那里听差,迎上他的目光,立时跪到了地上,吓得浑身发抖,明显是在心虚。 凤胥渊幽幽的道:“这座宅子里的人,归根结底,效忠的都是我父亲。” 话到此处,水谢里一时静极,无人再言。 月华被赶去了偏院,勒令永远不准接近凤胥渊。 而卫筱筱,将和凤胥渊一起同进同出,片刻不离,练习如何假扮恩爱夫妻。 第024章 夫妻之道 卫筱筱坐在铜镜前梳妆,虞少夫人在一旁给她挑衣服首饰。 桑家尚紫,他们夫妻二人的衣物皆以紫色为主,卫筱筱里面穿了一身素色的长锦衣,裙摆上娟秀了几朵紫色的幽岚花,外披一件深紫的纱衣。 帝都贵女打扮尚简,头发上仅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只在左侧戴了支紫玉雕刻而成的幽岚花式步摇。 虞少夫人瞧着镜中人,满意的啧啧了几声,笑道:“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果然不假,瞧你这小模样,大公子见了哪能不喜欢。” 装扮完毕,虞少夫人将自己的身世背景、家中人物关系以及和桑怀的故事悉数告诉了她。 卫筱筱将发间的幽岚花步摇取下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这就是你们定情的那朵幽岚花?” 虞少夫人点了点头,眉目间全是浓情蜜意。 虞少夫人和桑怀的感情能修成正果,颇费了一番周折。 虞少夫人并非虞家的嫡女,桑怀起初也只是桑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二人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倒也算门当户对。 但桑怀才华卓著,登上了桑家少主之位后,虞家的嫡母却眼红了,一心想把自己的嫡女嫁给桑怀,为此,她不惜悄悄给虞少夫人下药,让她得了宫寒之症,以致难以受孕。 桑家不能接受一个可能无法诞下继承人的未来主母,让桑怀改娶虞家的嫡女。虞少夫人不想连累桑怀,也主动退婚。可桑怀在桑虞两家长辈的合力压迫下,仍一口咬定此生只娶虞少夫人。 为了不让虞少夫人放弃,他远赴千里之外的幕幻圣境,亲手摘来了幽岚花,此花的花语是“至死不渝的爱”,他用花表明自己的心意。 “为了我们的未来,他一直在拼命的努力,我又如何能放弃。”虞少夫人坚定的道:“收到幽岚花后我就决定,不管以后会面临多少艰难险阻,只要他还想坚持下去,我就永不离弃。” 卫筱筱心情激荡,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幽岚花的花语,至死不渝的爱,爱若能永生,死又有何惧。 她突然间明白了系统丫丫的那句话:现阶段凤胥渊需要的,只是你的陪伴。 若早亡是凤胥渊不可避免的命运,她便陪着他走到终点,一起归葬于弱水,身陨情长,永世不灭。 这于他原本被孤零零的封印在弱水,永世不得超生的结局,或许也算是HE。 水谢里,凤胥渊也已装扮完毕,他穿一身深紫广袖长袍,头戴紫玉冠,桑怀时刻不离身的折扇也已到了他手中。 修长白皙的手,搭配白玉为骨,翠竹为面的折扇,再配上他冷若霜雪的面庞,真真一个清傲绝世的贵公子。 虞少夫人带着卫筱筱来到了水榭外,扬声道:“大公子,快来迎接你的小娇妻。” 凤胥渊冷着脸,坐着不动。 桑怀道:“凤兄,你既扮作我,行事便要似我。我与虞儿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半刻都不愿分离的时候,见到她来了,可不能这般冷淡,你得高兴的迎上去。” 凤胥渊微微蹙眉,起身跟着桑怀走出了水榭。 桑怀自然而然的走到了虞少夫人身旁,扶住她的腰,又理了理她鬓角有些散乱的发丝,亲昵的道:“让夫人费心了。” 虞少夫人顺势靠到了他的肩上,柔声道:“夫君的事就是我的事,自该尽心。” 两人走到一旁,亲昵的细声耳语起来,半晌之后才发现,卫筱筱和凤胥渊还各自站得老远,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卫筱筱瞧着他欲言又止,凤胥渊则一脸冷霜的看着别处。 桑怀开口道:“凤兄,我平时看起来这般严肃么?笑一笑,别把筱筱姑娘吓到了。” 虞少夫人亦道:“筱筱,快过去挽住大公子的手,就像我这样。” 卫筱筱踌躇片刻,鼓起勇气踏出了步子,待她走得近了,虞少夫人又道:“快唤夫君。” 凤胥渊脸上寒霜胜雪,卫筱筱有些犯怵,她慢慢的用双手抓住他的衣袖,用微微颤抖的语调,低低的唤出了声:“夫君。” 她正忧心凤胥渊会不会把她甩开,下一刻,她的身体却被凤胥渊拉入了怀中。 卫筱筱震惊的看向他。 他仍旧霜雪一样的脸,低冷的声音道:“记住,这只是做戏,不要有非分之想。戏演完了,你就离开,从此再无瓜葛。” 说完,他一秒入戏,脸上的霜雪犹如被暖阳驱散,绽放出一个春风得意的笑容来,用爽朗而又柔软的声线唤道:“夫人。” 卫筱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错漏了几拍。 若是没有父辈的那些纠葛,凤氏麒麟子,凤麟城少城主,本该就是这般华贵活泼的少年,笑得春风得意,性子爽朗而又柔软。 演戏这事需要天赋,没天赋若有对戏之人引导也可小成。 卫筱筱属于没天赋那类型的,可面对这样的凤胥渊,她一秒进入小娇妻的角色。 “夫君,我好闷。”卫筱筱轻轻摇晃着他的袖子,抿着嘴唇撒娇:“陪我去弱水边上走走好不好。” “好。”凤胥渊笑着扶住她的腰,慢慢朝弱水走去。 今日他们模拟夫妻相处,虞少夫人和桑怀跟在他们身后,随时指点错漏之处。 近些日子,卫筱筱又是被送去帝都,又是被赶去偏院,心里憋了不少的火,今日得了扮作盛宠夫人的机会,她决定趁机发泄一番。 走到半路,卫筱筱停下脚步,娇声道:“我走累了。” “到旁边歇一歇?”凤胥渊温言问。 卫筱筱摇头,抱住他的腰:“我要你背我。” 凤胥渊脸上的表情仍旧完美,眼神却在警告:不要得寸进尺。 卫筱筱无视他的警告:“背我嘛,我想要你背。” 凤胥渊深吸一口气,在她面前半蹲下:“上来吧。” 卫筱筱高兴得一下子扑了上去,凤胥渊猝不及防,差点摔到地上。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背着她站了起来,沿着弱水慢慢走着。 卫筱筱爬在他的背上,开心得快要飞起。 凤胥渊身子不好,她怕累到他,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指着之前常去的那个木亭子道:“我们去那儿。” 进了木亭,凤胥渊将她放到石凳上坐好,额头上出了不少的汗。 卫筱筱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拉近,从袖子里拿出手绢,为他细细的擦干了额头上的汗珠。 “你先歇一歇,一会去捉鱼,我想吃夫君亲手烤的龙鱼。”卫筱筱灿然笑道。 凤胥渊:“......” 第025章 一方净土 凤胥渊除了鞋袜下水捉鱼,卫筱筱在岸边兴奋的瞎指挥:“你身后有一条大的,逮那条,快……” 经她这般叫嚷,再多的鱼也被吓跑了。 凤胥渊忍无可忍,仍不出戏,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夫人,禁声。” 卫筱筱乖巧点头,双手轻轻捂住双唇不再说话,没了她捣乱,他一会功夫就逮了条肥鱼,踏着水稳稳的走过来交给卫筱筱:“一条够吃了么?” “不够。”卫筱筱看向一旁的桑怀夫妇:“还要待客呢,多抓几条。” 桑怀夫妇坐在一棵木犀树下,悠闲的嗑着瓜子,眼前这场戏他们瞧得十分起劲。 虞少夫人揶揄道:“瞧瞧,大公子多宠筱筱,你呀,可得好好跟大公子学学。” 桑怀若有所思的道:“我与凤兄神交已久,一直认为他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是个冷情冷性之人,除了利益交换,不敢深言交情。今日看他与筱筱姑娘在一起,才知他心中仍有一方净土。” “一方净土?”虞少夫人不解,反问:“何意?” 桑怀道:“我与凤兄皆活于荆棘之中,不想被荆棘所伤,就只能先发制人,不停的阴诡算计、利用人心。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敞开心扉对待一个人是一件极冒险的事。重则满盘皆输,轻则黯然神伤。最安全的,就是让心黑透了,天下之人皆为棋子,父母妻儿也不例外。” 虞少夫人双手捏拳:“在你心中,我也是棋子么?” 桑怀笑道:“傻夫人,我黑透的心尖上唯一的那点白,放的就是你。遇见你,我何其有幸。” 虞少夫人眼中有泪光闪动,她握住桑怀的手:“能遇到你,我亦何其有幸。” 二人相视一笑,又齐齐看向弱水之畔打闹的一双璧人,凤胥渊黑透的心上唯一的净土,放的便是这位筱筱姑娘吧。 凤胥渊继续捉鱼,卫筱筱又起了捉弄的心思,踩着水走到他身侧,轻唤道:“夫君,看这边。” 他缓缓转身,只见一滩水兜头泼了过来,他躲闪不及,被泼了个满脸。 “哈哈......”卫筱筱笑得前仰后合,将这些日子的抑郁和烦闷悉数发泄了。 可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凤胥渊骤然拉住了她的手,朝前一拉,她脚下立刻不稳,整个人栽进了弱水里。 真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男人! 卫筱筱不想吃这个闷亏,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把他一起拉进了弱水。 两人的身体撞在一起,凤胥渊凌空一个翻转,自己主动做了肉垫。 弱水有毒,凤胥渊怕她又吸入弱水生病,急忙站起,将她的头抬出了弱水水面。 吃了上次跳入弱水生病的亏,卫筱筱学聪明了,入水的刹那就憋了气,被凤胥渊捞出水面后,她一边大口的喘气,一边求饶:“夫君,我错了,不玩了,就此打住。” “不玩了?我倒觉得挺好玩的。” 凤胥渊嘴角上扬,卫筱筱只觉得脑后一空,头又坠入弱水,她忙憋了气等着弱水没顶,可下沉的头又突然停住了。 卫筱筱睁眼,瞧见凤胥渊笑得神采飞扬的脸,心中一暖,他其实是很高兴的吧。 凤胥渊将她整个人捞起来站好,转身回到了木亭子里。 最后,烤鱼还是卫筱筱来做了,两对真假夫妻浅酌玩笑了一会,便各自回了寝居。 为了更好的假扮对方,凤胥渊和卫筱筱住进了桑怀夫妇的屋子。 天色已不早,虞少夫人的两个心腹大丫鬟春意和秋浓伺候卫筱筱沐浴更衣。 收拾完毕,秋浓意味深长的笑道:“少夫人,该去伺候少主沐浴了。” 卫筱筱:“......” 原来这虞少夫人是个醋坛子,贴身伺候桑怀的事向来都是亲力亲为,她只庆幸,二人没有一起洗鸳鸯浴的习惯。 浴房外,一只雪鸦立在云弋的肩头哑哑的叫唤,凤胥渊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拿着消息在看。 因要伺候夫君沐浴,卫筱筱此刻穿得十分的清凉,肩上只披了一件透明的雪白纱衣,薄纱下白皙如雪的肌肤隐约可见。 云弋瞧见她过来,脸上倏的一红,立刻垂下眸子,半点不敢再抬起来。 卫筱筱只觉得好笑,他一个半大的孩子也知道害臊了。 她从善如流的走过去,双手抱住了凤胥渊的臂膀,娇着嗓子道:“夫君,一会再忙,先去沐浴嘛。” 云弋静立的身体明显抖了抖。 卫筱筱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小云弋,你还在这做什么?是想顺道一起洗了么?” “大公子,我先告退。”云弋话音刚落人就没影了。 凤胥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夫人今日很是活泼啊。” 卫筱筱如今有恃无恐,娇声反问:“我活泼的样子,夫君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 凤胥渊做什么事都出类拔萃,演戏这一项亦然,他顿时桑怀附体,春风得意的一笑,凑到卫筱筱耳边,声音爽朗柔软:“夫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的呼吸就在耳畔清晰可闻,嘴角眉梢的笑意落入了卫筱筱的眼底,心里仿佛有火星炸开,落在心上滚烫。 这下轮到卫筱筱身体抖了抖,她僵硬着身体进了浴房。 浴池极大,池里的浮木之上载着美酒。 凤胥渊进来,丫鬟们全都退下了,偌大的浴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没有了看戏的人,戏便没必要再演下去。 卫筱筱方才的嚣张活泼悉数收敛,规规矩矩的坐到浴池旁边的小榻上,视线凝定在面前的白瓷瓶上,半点也不敢乱瞧。 凤胥渊褪去脸上的笑意,面带寒霜的撩开垂落的珠帘,脱去衣物,走进了浴池,少许便有撩水声传来。 卫筱筱面壁而坐,身后是一派艳丽春色,他赤身的模样她并非没见过,但之前那次他昏迷着,心里又一直担心着他的病,没甚空闲去多想。 这次他却是活生生的在她背后沐浴,中间只隔了一串什么也挡不住的珠帘,她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热得似要烧起来。 终于挨到他沐浴完穿好衣物,卫筱筱深舒了口气,复又瞬间入戏,轻笑着走过去为他整理衣袍,然后挽着他的手走出了浴房。 第026章 永伴佳人 丫鬟们提着灯在前面引路,卫筱筱走在他身侧,鼻息间是他沐浴之后清爽的气息和小酌后清浅的酒香。 夜风袭来,走廊旁木樨花鹅黄色的小花簌簌坠落。风卷着花瓣飘落到凤胥渊的肩头,在他雪白的长袍上染上微黄的痕迹。 卫筱筱驻足,纤手拂去落花,刹那间想起了桑怀夫妇的定情之花幽岚,大多数的花都有花语,幽岚是至死不渝的爱,木樨花又是什么? 她心里想着,不自觉的脱口问出:“夫君,木樨花的花语是什么?” 凤胥渊凝视着她,眼中瞬间有异样的情绪闪动,但很快只剩一片灰暗死寂。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卫筱筱忙圆场道:“不知道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夜里风大,我们回屋吧。” 回到寝居,秋浓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卫筱筱大老远闻着就犯恶心。 虞少夫人被嫡母下药伤了身体,孕育子嗣艰难,为了给桑怀诞下桑家的继承人,她花重金寻来了这个调理的偏方,每天就寝之前都得喝上一碗。 做戏得做足,卫筱筱也得照着方子喝药。好在这药药性温和,重在调理,她喝了也没什么坏处,就是难喝罢了。 她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强行将整碗药给灌了,胃猛地抽搐起来,几欲呕吐,她急忙捂住嘴,将药又给压了下去。 世人皆知虞少夫人生孩子心切,用尽了法子,明日去了凤麟城,她若是被人瞧见将喝了的药吐出来,势必会引人怀疑。 嘴里苦得紧,卫筱筱正忍得辛苦,却听凤胥渊轻声道:“张嘴。” 卫筱筱依言张开嘴,一块蔗糖飞进了她嘴中。 虞少夫人这药很奇特,不仅味苦,还和糖相冲,喝了药吃糖会降低药性,虞少夫人便只能将这苦味生生受着。 卫筱筱心里发甜,却还是道:“下次不能给我吃糖了,被人看见了就穿帮了。” 凤胥渊转过身去:“下次再说。” 秋浓轻笑道:“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少主也时常喂少夫人吃糖的,有的时候啊,少主还将药偷偷倒了,就怕少夫人苦到,他们还时常因为这事吵架呢。” 什么吵架,不过就是变相的恩爱罢了。卫筱筱很羡慕他们,虽然历经波折,但总算是走到了一起。 秋浓伺候他们上床躺下,放下云帐后退下了。 寝居里一片静寂,云帐下的方寸之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寒霜再次爬上凤胥渊的脸,卫筱筱识趣,慢慢的往床里面挪了挪身子,在她和凤胥渊之间留下一个偌大的空间。 床的另一边,凤胥渊正面躺着,双手交合于胸前,以一个最标准完美的睡姿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就传来他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他的气息萦绕在云帐里,卫筱筱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怎么都无法入睡。 她大着胆子将身子悄悄的挪过去一点,再一点,最后虚靠着他的肩上,凝视着他俊美的侧颜,这才心满意足,慢慢的有了睡意,渐渐睡了过去。 待她睡熟了,凤胥渊却睁开了眼睛,他原就一直在假寐。 他转过头,看着虚靠在他肩上的卫筱筱沉静的睡颜,心中仿若有千万支利箭穿过。 她问他木犀花的花语是什么,他是知道的,只是他说不出口。 因为“永伴佳人”这样的花语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讽刺。 以前,他对自己的命运,只是憎恶,却从未恨过。 可当卫筱筱问他花语的那一刹那,他却痛恨起了自己的命运。 天道何其不公,为何他就不能活下去? 金晟,金氏女,所有参加十三年前叛乱的门阀世家,甚至包括他那对双胞胎弟妹,他恨不得杀了他们所有人,可他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也不能让他活下去,不能让他长久的陪伴在卫筱筱身边。 所以,他只能推开她。 他贪婪的凝视着卫筱筱,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拂过她的眉目,她的鼻尖,她的双唇,最后停留在她小巧的耳垂旁。 他暗暗发誓,轻声嗫嚅道:“我只把你锁在身边最后十天,十天之后,一定把你送走。” 卫筱筱做了一晚上的美梦,翌日清晨,她嘴角含笑,半梦半醒的舒展四肢,手心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滑滑的,带有一丝冰凉,手感十分的好。 她舒服的摸了半天,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微阖的双眼打开,首先进入视野的便是凤胥渊俊美的侧颜。 他微微侧着头,漆黑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她:“摸够了么?” 卫筱筱这才惊然发现,她方才摸的是凤胥渊的胸膛。 她触电般的抽回手,捂着丢尽的脸,撩开云帐摸下了床。 她匆匆的穿戴完毕,将云帐向两边撩起,复又化作娇俏妻子,笑道:“夫君,起床了。” 服侍他穿好衣物,她打开寝居的门,让已等候多时的春意和秋浓进来伺候洗漱。 普通的洗漱完毕,丫鬟们退下,云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易容换貌的药膏和□□。 卫筱筱坐在铜镜前,看着里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连连称赞云弋易容的本事高超。 所有的事情都已准备妥当,他们即刻就要离开,桑怀和虞少夫人到码头来送他们。 虞少夫人拉着卫筱筱转了两圈,笑道:“太像了,让我亲娘来认也不一定能识破。” 她将卫筱筱拉到一边,耳语道:“旁观者清,我可是看出来了,大公子心里有你。” 卫筱筱黯然一笑:“我知道的,他的心,我从未怀疑过。” 只是他们之间横亘着生与死的鸿沟,太难以翻越了。 木兰舟离开飞鸟渡,到了禹州城的码头,他们悄悄潜入禹州城,到了桑家一行人驻扎的归云客栈,此次跟随桑怀而来的都是绝密心腹,皆知换主一事。 桑怀夫妻二人消失的这几日,对外说法是虞少夫人水土不服病了,桑怀一直在贴身照顾。 凤麟城的水产贸易是金家的势力范围,这次负责接待他们的,是金家的三少爷金轩。 金家一共有三子两女,凤胥渊的继母金芫和金晟是嫡出。 二少爷金华和二小姐金月是金晟母亲从娘家带来的通房丫鬟淮梦所出。 金轩的母亲原本是花楼里唱曲的清倌,被金家家主强占后生下了孩子。金轩的母亲没有正式的名分,金轩被记在了淮梦姨娘的名下。 金轩自小没有母亲疼爱,父亲对他亦是不管不顾,他在金家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但金家这一代五个孩子,他却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金家最后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也是凤胥渊最忠实的盟友。 凤胥渊与桑怀结盟,是因为利益交换;而与金轩结盟,是因为他们有个共同深恶痛绝之人——金晟。 这场围绕金晟的杀局,便是他们二人合力设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预收文:万人迷太子的怪力骄妻 求收藏啦!纯甜,这次绝不糖里带刀 和反派城主这本是一个世界背景,故事发生在帝都。 十四岁的景枫上捭剑宗,遇到了一个十岁的娇俏女孩宋璃,豆芽似的双臂,却能将一柄八十公斤的重剑舞得虎虎生风。 二十二岁的景枫因为家里有王位要继承,被逼着相亲,在相亲宴上又遇到了宋璃。 十八岁的宋璃长得美艳动人,芝麻小官的爹一心想让女儿攀上权贵振兴家族,她却一心想进讲武堂成就一番事业,在相亲宴上故意扮丑。 为了应付长辈,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假装订婚。 帝都最炙手可热的太子殿下,相看上了芝麻小官的女儿,帝都沸腾了。 什么?太子殿下的母亲送了她代表王后的玉佩! 什么?她爹的官位又升了! 万众瞩目中,她低调的进了三千幻界修行,却被喜欢景枫的女人围追堵截,就在这时,幻界里最厉害的大佬从天而降。 宋璃开始和大佬不停的偶遇,得大佬一路相护,她动心了。 她决定表白,在现世里找景枫解除婚约,可不曾想,大佬和景枫本就是一人。 双向暗恋,现世里景枫暗恋宋璃,幻界里宋璃暗恋大佬,纯甜! 万人迷太子殿下VS美艳怪力少女 第027章 为你陪葬 午时刚过,金轩派了人过来请他们登船前往凤麟城。 码头上,一艘涂装得金灿灿的木兰舟正停靠着,在一众颜色暗沉的木兰舟里十分显眼。 如今凤麟城实力最强的四大门阀世家,王谢两家没落,凤家一向低调,而金家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 金家吞没了王谢两家诸多产业,财力雄厚,但凡他家的木兰舟皆全身镀金以显奢华。 不仅如此,金家的木兰金舟所停靠的码头,百米之内不允许有船只靠近,违者将受到重罚。 现在正是码头最繁忙的时候,大量船只排队等着入港停泊,唯有金家的船来去自如,谁也不敢说嘴。 卫筱筱和凤胥渊带着桑家一干人等上了木兰金舟,上面早有伺候的人打点好一切,歌舞美酒轮着送上,给他们打发三个时辰的水路。 金轩做事滴水不漏,待人接物完美是出了名的。 两人喝了一会的酒有些微醺,屏退了歌舞,一起站到船头吹风醒酒。 凤胥渊这人学什么都快,喝酒亦然,他今日情绪有些高,连喝了十几杯酒,也只是微醺,船头的风一吹,立刻就清醒了。 弱水远处的凤麟城已隐约可见,凤胥渊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十三年了,他终于再次踏上凤麟城的土地,这里是他心心念念的家乡,亦是他毕生憎恶之地,他这一生所有的悲剧皆因这座城池而生。 他的嘴角突然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 卫筱筱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你笑什么?” 凤胥渊脸上、眼中的讥诮越发浓厚,声音亦森冷异常:“若是让凤麟城给我陪葬,那定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卫筱筱被他这番反派言论吓得心里一抖,他在原书里确实这样干了,整座凤麟城被他搞得怪物横行,地基崩塌差点沉入弱水...... 卫筱筱急忙将他心里这一缕邪恶的小火苗掐熄,道:“让一座冰冷的石头城陪葬有什么好的,我给你陪葬。” 凤胥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视线,看着越来越近的凤麟城,眼神有些茫然。 凤麟岛是海底岩浆喷发凝聚而成的岛屿,陆地面积约有十万顷之广。 凤麟岛北部地势崎岖长满繁茂的高大乔木,人烟稀少;南部地势平坦,沿着弱水布满了码头,是凤麟岛与外界往来之地,也是凤麟城的所在。 凤麟城是帝国有名的城池,居住着近二十万的百姓。 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爱情典故,帝国很多新婚燕尔都会选择来此游玩。这里四季如春,游客也常年不绝。 凤麟城没有宵禁,热闹昼夜不歇,有不夜之城的美誉。 凤麟岛的码头比禹州城还要繁忙,沿着弱水码头多得一眼望不到边,每个码头却都排着长队等待靠岸。 他们的木兰金舟行到金家专属的码头那里,前面竟也排着五艘船。 今日来禹州城接人的,是金轩的亲信金莘,金轩正候在码头准备迎接。 金莘怕贵客久等,站到船头大声叫道:“前面是谁的船?帝都的贵客到访,可否先让一让?” 前面的船立刻答道:“我们这坐的是大少爷从四叶落语请来花魁娘子,大少爷正等着她们呢!我们的船让不得,耽误了时辰,大少爷怪罪下来,我们担待不起。”他们口中的大少爷便是金晟。 凤胥渊站在船头,潇洒的摇着折扇,轻言自讽道:“无妨,慢慢等着便是。我们这些满身铜臭的生意人,自然比不上温香的花魁娘子。” 金莘额头冷汗直冒,帝都的贵客刚来就被得罪透了,可怎么得了。 金家家主金铨六十大寿就要到了,这些花魁娘子都是金晟请来在金铨的大寿上表演助兴的。 她们都带着舞姬乐师同行,表演相关的东西也不少,一箱一箱的抬下去费了不少时间,等他们的木兰金舟靠岸的时候,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一直候在岸上的金轩急忙迎了上来,拱手道:“让少主和夫人久候了,实在失礼。” 卫筱筱看向金轩,他和书中描述的一样,脸上总是带着笑,一举一动都谦和有礼,和金家其他人的嚣张跋扈全然不同。 卫筱筱的视线落在他一身素雅的白袍上。他自小只穿白色,大家都以为他喜欢白色,没有人会想到,白衣是他的孝服,他一直在给枉死的亲人守孝,直到手刃了仇人。 凤胥渊回礼:“三少爷也久候了。” 金轩道:“少主,凤麟城商会的各位东家已在来仙楼设宴,正恭候少主大驾。” 卫筱筱和凤胥渊约好了装病,她虚弱的靠在凤胥渊的肩头,轻声呢喃:“夫君,我晕船得厉害,好难受。” 凤胥渊忙安抚道:“我们这就找个地方歇息。” 他环顾四周,抬起手中白玉为骨的折扇,指着不远处的小酒楼道:“夫人再忍一忍,我们去那坐坐。” 凤胥渊转而向金轩道:“多谢各位东家美意,只是我夫人大病初愈,又在船上耽搁了这么久,需要休息,恕我不能赴宴了。”言毕,便扶着卫筱筱向小酒楼走去。 凤麟城商会的各位东家都是大忙人,他们今儿一早就包下了来仙楼候着帝都来的皇商,可如今不仅白白多等了一个多时辰,等的人还不去了,可如何给东家们交代。 金莘焦头烂额的道:“三少爷,是奴才办事不利,您罚我吧。” 金轩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这件事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我留下给桑少主赔罪,你去来仙楼将事情如实告知各位东家。” 这事归根结底是金晟的错,是他的人跋扈,用载着花魁娘子的船堵住了帝都皇商的船。 这件事可大可小,从小了看,是下人们办事不周到,从大了看,是有意折辱帝都皇商。 凤胥渊此来除了找金晟报仇,还要扶金轩上位,能给金晟找麻烦,这件事自然要闹得越大越好。 这个码头边上的酒楼很小,一共就两层,金轩当即全部给包了下来,给正在吃饭的客人付了饭钱,又给每人一些银子补偿,恭恭敬敬的把人给送走了。 金轩将他们请到了二楼,又命厨房立刻熬来了治晕船的汤药,他还贴心的在汤药里加了糖,再亲自送到了卫筱筱面前:“虞少夫人,请用。” 卫筱筱接过,轻声道谢之后,小口的喝了起来。 她在心里叹气,最近还真是药不离口。 外面的码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哭骂声,他们好奇的看向窗外,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码头管事正从一个年迈父亲的身边抢走妙龄的女儿。 女儿在哭,父亲在骂。 凤胥渊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着桌子,幽幽的说:“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凤麟城竟是这般法外之地,我此来倒真是大开眼界。” 第028章 凤二公子 金轩尴尬着沉默不语。 码头原本是谢家的产业,近些日子被金家给夺了过来,如今金晟在管理,为了敛财,他强加了一条码头维护费,让所有船工缴纳。 近十几年来,凤麟城的税赋一年比一年高,船工们日子过得艰难,如今又雪上加霜,船工们实在拿不出银子来,他的属下便三天两头的在码头打骂船工,遇到家里有女儿的,但凡姿色不错,就会被抓去献给金晟。 旁边正在沏茶的小二不认识金轩,低声讽刺道:“可不是,帝国的律法在如今的凤麟城可行不通,这里行的,是金家的律,守的,是金家的法。” 酒楼里气氛越发尴尬,外面强抢民女的戏码却有了转机。 一个锦衣的俊秀少年突然骑马而至,手里的马鞭扬起,重重甩到了码头管事的脸上,留下一条血痕...... 小二喜道:“凤二公子来了,这对父女真是前世修了福德。” 卫筱筱心里一个激灵,转眸看向凤胥渊。 凤二公子就是凤胥渊的弟弟,名唤凤胥卿,乃金氏女所出。 凤胥渊敲击桌面的折扇突然停下,握紧折扇的手指微微泛白,笑问:“这位凤二公子似乎很得人心啊。” 小二笑道:“这位公子定是带着夫人来游玩的吧,你们初来凤麟城,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位大名鼎鼎的凤二公子了。他是出了名的爱打抱不平,只要遇到不平事,不管对方是谁,他都敢出头。我们凤麟城的百姓都指着他登上城主之位,给我们好日子过呢。” 凤胥渊脸上笑着,眼神却越来越冷:“他是二公子,那必然是有位大公子的,为何继位的不是那位大公子呢?” 小二愣了半晌,道:“大公子?很多年没听过他的消息了,估计早已不在了吧。” “这样啊。” 凤胥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直低垂着眸子,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对这个弟弟,凤胥渊心情一直很复杂。 他们年纪只差了几个月,凤胥卿十分崇拜天生聪慧的哥哥,自小就是哥哥的跟屁虫,五岁之前,他们的感情其实很好。 如今,凤胥渊在刻骨仇恨中变得阴鸷冰冷,凤胥卿却一直向阳而生,变成心怀坦荡的明媚少年。 凤胥卿才是凤胥渊一直想要成为的人,他羡慕弟弟,也因此憎恶弟弟。 最终他们兄弟二人的结局,说不上谁比谁更惨,令人无限唏嘘。 码头那边,凤胥卿身姿潇洒的飞身下马,扶起了被拖曳在地上的少女。 前一刻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码头管事,见到他立刻跪到地上求饶。 凤胥卿又是一马鞭甩到管事身上,呵斥道:“快滚,再敢欺压船工,我抓你进城主府水牢。” 船工老迈,方才在争抢女儿的过程中伤了腿,凤胥卿立刻遣了下人将船工扶上马送去医馆,少女一边千恩万谢,一边娇红了脸颊。 凤家三父子长得极像,都是清俊秀逸的美男子,只是神态千差万别。 凤胥渊冰冷阴鸷,凤胥卿阳光明媚,都是招女人喜欢的类型。 码头的热闹散了,凤胥卿朝一艘木兰舟走去,正要上船,却被一众突然出现的下人给拦住了。 正在斟茶的小二笑道:“我们这凤二公子还是孩子心性,三天两头的想往外面跑,估计他今天也跑不掉。” 凤胥卿身手不错,可耐不住下人人多,将他四肢和腰团团抱住举到空中,他在空中徒劳的挣扎,被送去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那儿。 一直沉默的金轩轻声开口道:“城主夫人亲自来抓凤二公子回家了。” 原来那架马车里坐的便是凤胥渊的继母,金氏女金姵。 这场看似无意的闲聊,其实各有心思,卫筱筱猜不透身边这两位高深莫测,玩阴谋的高手在打什么机锋,只能埋头慢慢喝药。 凤胥卿站在马车窗户外说了一会话,视线便看向了他们这边。 他拱手辞别了母亲,对着小酒楼高兴的挥了挥手,大踏步的过来了。 卫筱筱在心里替凤胥卿默哀了一阵,他这是在往枪口上撞。 少年人动作快,他转眼就登上了酒楼二楼。 他笑得一脸灿烂,走过来亲切的唤了声“小舅舅”。 大舅舅跋扈好色,二舅舅阴险贪功,他都瞧不上,只有这谦逊能干的小舅舅对他胃口,常有往来。 金轩起身,给他们做了相互介绍。 彼此见礼后,凤胥卿坐了下来,皱着眉头抱怨道:“我一直想去帝都看看,可娘不允。我长这么大了,还没出过凤麟岛。爹像我这样大的时候,九州大陆都快游历完了。” 金轩笑道:“长姐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卫筱筱在心里补充道:你爹外出差点淹死在弱水里,前车之鉴,你娘自然不敢放你走。 凤胥卿看向凤胥渊,明媚笑道:“桑少主,帝都是什么样的,能和我说说么?” 凤胥渊潇洒的摇着折扇,笑着婉拒:“《帝都风物》这本书对帝都的描写十分详尽,凤二公子可去看看。” 凤胥卿:“我看过,书都快被我翻烂了,我想知道一些书中没有的东西。” 凤胥渊摇着折扇但笑不语。 凤胥卿不会看人脸色,还想再说什么,金轩急忙打断他:“少夫人身体可好些了?此处简陋,驿馆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不如移步去那边休息。” 卫筱筱轻声道:“我好多了。”再待下去,她怕凤胥渊忍不住直接翻脸了。 桑家的车马很快便整顿好,浩浩荡荡的进了凤麟城。 帝都皇商到访,奉天大街站满了百姓围观。 路上,凤胥卿骑着马与他们的马车并行,热情的介绍凤麟城的风土人情。 凤胥渊间或品评几句和帝都的不同之处,凤胥卿便十分高兴,越说越兴奋。 进了驿馆,凤胥卿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被金轩以客人要歇息为理由强行拉走了。 卫筱筱不禁感叹,血脉亲情这种东西当真奇特,凤胥卿从小就崇拜哥哥,是哥哥的跟屁虫,长大了还是。 下午,来仙楼的各位东家又让金轩来请凤胥渊赴宴,他再次以卫筱筱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晾了他们一天,凤麟城商会的各位东家坐不住了,一起去了金家,劝金家家主金铨送份大礼来赔罪。 凤麟城对外的生意,帝都占了大头,得罪了皇商,损失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没有人想和银子过不去,金铨虽然溺爱嫡子,但还是当着众东家的面,将金晟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然后命金轩捧着一尊弱水出产的极珍贵的珊瑚树登门请罪了。 金晟最好面子,这番羞辱足以让他暴怒,而人在暴怒的状态下容易出错。 凤胥渊见好就收,答应明日赴宴来仙楼。 翌日,凤胥渊将卫筱筱安置在来仙楼隔壁的曜尘居小酌赏曲,并留下云弋护卫,这才在金轩的陪同下离开,去见商会的各位东家。 一场针对金晟的杀局,三个人的复仇,正式启动。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被扎心了 第029章 杀局启动 卫筱筱坐在曜尘居二楼,悠闲的听曲。 云弋一身小丫鬟打扮,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春意和秋浓在她的身侧伺候。 曜尘居中心的花台上,歌女白芷雪用柔美的嗓子唱着吴侬软语,歌声入耳,不分男女,皆酥得全身骨头都软掉了。 白芷雪嗓子好,模样更是出挑,冰肌雪肤,混迹风月之中,却有一番出尘绝世的风姿。 当今帝国实力强大,万国臣服,律法更是森严,对弱者的保护条例甚多,风月场中的女子亦在其中。 如今的风月场中不允许死契存在,姑娘们来去自由,卖艺还是卖身皆由自己决定,决不允许强买强卖,违者或有杀身之祸。 有了律法护佑,许多有才情的女子以清倌的身份进入风月场,不仅可以给自己挣得安身立命的本钱,若是有幸,还能遇见志同道合相伴一生之人。 白芷雪便是曜尘居请来争场面的清倌,她的歌声软侬,模样出尘,是凤麟城最受追捧的清倌之一,为见她一面,一掷千金者大有人在。 卫筱筱甚是喜欢她的歌声,听她唱完一支曲子,立刻让丫鬟秋浓去打赏了一百两银子。 白芷雪收下银子,对着二楼卫筱筱所在的位置福了福。 秋浓道:“雪姑娘,我家夫人想请姑娘上去坐一坐。我家夫人自帝都而来,想与姑娘聊聊凤麟城的风土人情。” 白芷雪极少私下陪客,但见她是从帝都来的年轻贵妇,便答应了。 卫筱筱招呼白芷雪坐到自己身边,又拿出了从帝都带来的好茶招待,一起相谈甚欢。 就在这时,喝得烂醉的金晟进了曜尘居,大声嚷道:“白芷雪,你在哪儿?快给本少爷滚出来。” 金晟入局了。 卫筱筱垂首轻呷了口茶,掩盖了嘴角的笑意后,抬眸看向白芷雪:“雪姑娘与那位公子认识?” 白芷雪冷声道:“谈不上认识,一个好色下作的登徒子。” 金晟在一楼花台附近找不到人,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往二楼来了。 白芷雪脸色大变,轻声道:“少夫人,恕我先行一步。” 她提着裙子,迅速的朝另一侧的楼梯走去,可行到半路,还是被金晟的属下给拦住了。 “小美人,你往哪儿跑呢。”金晟喝得脚步踉跄,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放开我......”白芷雪拼命挣扎。 金晟一巴掌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脸上:“装什么烈女,你在我二弟床上的时候不是很浪么!” 白芷雪白皙如雪的脸上落下五个清晰的指印,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又被她倔强的给逼了回去。 她一字一顿的道:“金大少爷,我不卖身,你若想找女人,请去别处。” “不卖身?”金晟冷笑着反问:“那我二弟为何夜夜宿在你房里?” 白芷雪答得光明正大:“我心悦他,心甘情愿的委身于他,不是买卖。” 金晟仿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了一阵,道:“他一个洗脚婢的儿子和你这个千人骑万人睡的歌妓,倒也臭味相投。” 金家二少爷金华乃淮梦姨娘所出,淮梦在成为姨娘前是金家主母肖芸的丫鬟。 自己和喜欢的男子双双被侮辱,白芷雪气得身体发抖:“金大少爷,你羞辱我可以,何必羞辱自己的弟弟。” “羞辱?”金晟笑得越发猖狂,伸手去撕白芷雪的衣服:“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羞辱。” 金晟和金华一直不和。 金晟仗着母亲肖芸出身帝都世家,一直瞧不起姨娘所生的儿子们。 庶出三弟金轩谦逊低调,又不得父亲宠爱,平素和他的关系倒也过得去。 他最厌恶的是二弟金华。 金华野心勃勃,对上讨好父亲金铨,对下强抢金轩的功劳,又贯会邀功笼络人心,越来越得金铨看重。 再加上金晟的母亲肖芸是世族大家嫡女出身,平素行事高冷强硬,和金铨多有摩擦。 而淮梦姨娘却是个温柔细腻之人,这些年和金铨的感情越来越好,有她的耳边风吹着,金铨对金华也越发疼爱。 自从金晟在禹州城凤宅被云弋毁容后,性子越发乖张,变本加厉的好色酗酒,被金铨多次训斥。 昨天他的属下未经通报,擅自阻拦了帝都皇商的船,在金华的挑拨下,他莫名的又被金铨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 金铨越来越听金华的话,金晟已经明显感觉到金华对他金家继承人位置的威胁。 他心里窝着火,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找金华的麻烦,便只能找白若雪撒气。 金晟在凤麟城嚣张跋扈已久,不管闹出什么乱子,都有他母亲金夫人和长姐城主夫人善后,是以曜尘居虽然坐满了人,倾慕白若雪的也大有人在,却无人敢出头阻止。 眼见着白若雪的衣服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撕开,一个人影突然飞来,一脚将金晟踹了个趔趄。 来人正是云弋。 金晟的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正好和白若雪脸上的巴掌是同一边。 云弋护到白若雪身前,而卫筱筱站到了云弋前面。 金晟嚣张惯了,哪里受过这等屈辱,当即暴怒:“来人,把他们给我围住。” 言毕,他的十几个随从立时亮出兵器,将卫筱筱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前发生的这一切和凤胥渊预料的丝毫不差,曜尘居里除了云弋,还埋伏着其他高手,足以保证卫筱筱不受丝毫伤害。 她毫无惧意,拿捏着虞少夫人的神态和威严,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凤麟城还有律法么?” 金晟擦掉脸上的脚印,整理好仪容走过来,瞧见卫筱筱貌美,色心又起:“这位夫人的胆色真令人敬佩,不如与我回家,我与你细说凤麟城的律法。” 金晟自毁容后,找遍名医救治,脸上的疤痕虽然去掉了,可剜掉的那片肉新长出来,总归和脸其他地方不一样的,仔细看仍有些恐怖,金晟这人一向自诩是英俊的贵公子,自是无法容忍,他就垂落下了半边头发遮挡。 待金晟行到近前,卫筱筱故意盯着他毁掉的那半张脸看,然后惊恐的大叫了一声:“啊,好丑!” 脸上的疤一直是金晟的心结,平素谁敢多看一眼,多说一个字,他就会勃然大怒。 果然,他当即挥起一巴掌朝卫筱筱落去,云弋原本被卫筱筱护在身后,见状立刻窜出,凌空抓住了金晟的手。 金晟暴怒:“找死。” 云弋冷笑一声,然后面无表情的掰断了金晟的三根手指。 “啊,啊……”金晟痛得大叫:“来人,给我撕了这两个女人的衣服,砍掉这个小厮的双手。” “放肆,帝国律法之下,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卫筱筱大喝一声。 “帝国律法?”金晟阴冷的笑道:“在凤麟城,我就是帝国律法。” 卫筱筱的嘴角几不可见的一翘,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帝国强盛,素以律法治国,铁律之下,人人可诛。 金晟方才说的那句话,若是在帝都,足以让他死一万次。 就算凤麟城是他的地盘,曜尘居众目睽睽,他抵赖不了,卫筱筱他们便可借此大做文章。 金晟的随从举着刀剑攻了过来,他们平素都只是陪着金晟吃喝玩乐,没什么真本事,云弋收拾他们绰绰有余,但他还是装作不敌,护着卫筱筱和白若雪到了走廊尽头。 他们无路可走,金晟从随从手里夺过一把刀,逼到了云弋跟前。 白若雪见状立刻哀求道:“金大少爷,放过他们吧,我跟你走,任你处置。” “晚了!” 金晟举刀砍向云弋,刀正落下,一枚袖箭突然贴着他的鼻子飞过,打在了刀身上,金晟只觉得手一麻,刀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谁敢伤我的人。” 一个冷冽之声传来,只见曜尘居的入口进来了很多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凤胥渊。 金晟看着三弟金轩和商会众东家拥着一个紫袍的青年男子走进来,当即知道了自己方才又是撕衣服又是砍手的对象是谁,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第030章 金晟被罚 刚才一见情况不对,丫鬟秋浓就立刻跑去了隔壁的来仙楼通知主子。 凤胥渊正和商会的诸位东家商谈增加贸易货物名目的事,眼看着大好的生意将成,却出了这档子事,商会的东家们个个气得咬牙切齿。 此来凤麟城,桑怀带来的护卫都是高手,他们冲上曜尘居二楼,三两下就将金晟的随从打趴下,缴了兵器。 而金晟,被押着跪到了地上。 “桑少主,是误会,都是误会啊!”金晟大声叫屈。 凤胥渊上了二楼,路过金晟,嫌恶的一脚将他踹翻到地,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卫筱筱身边。 “夫人,可有伤到?” 他焦急的问,一半是演戏,一半是真情。虽然他安排得万无一失,但用卫筱筱来设局,他还是很不安心。 卫筱筱立刻接戏,嫣红小嘴一撇,倒在他怀里,做出一副惊吓后慌然失措的柔弱样来。 “夫君,你可算来了。那个人,方才要撕我的衣服,还要斩云儿的双手。你要是晚来一步……我,我只能一死以保清白了。” 她靠在凤胥渊的肩头嘤嘤哭泣,直哭的金晟头皮发麻。 帝都桑家少主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曾经有一个从外地到帝都的巨贾不识得虞少夫人,冲撞了她,桑怀立刻联合皇商们封/锁了巨贾在帝都的所有生意,最后巨贾亏损了数十万银两,灰溜溜的撤离了帝都。 帝都有言,宁可得罪桑少主也不要得罪虞少夫人。 卫筱筱一直在哭,凤胥渊看金晟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金晟倒在地上,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腾到脑门。 今天这事闹大了,必须要找人救场。他娘是金家夫人,出身帝都世家,长姐又是城主夫人,她们定能护住他。 他的随从们都被凤胥渊的护卫制住了;曜尘居里的客人厌恶金晟已久,都一脸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商会东家们一个个恨不得当场和他撇清关系,以免被连累…… 他一时间竟找不到可以去搬救兵的人。 就在这时,金轩也上了二楼,他将倒在地上的金晟扶起来,轻声道:“大哥别慌,我已派人去告知嫡母,她很快就到。” 金晟狂喜,这三弟果然能干。 他兴奋的抓住金轩的手,允诺道:“三弟,他日我登上家主之位,定不会亏待于你。” 金轩淡淡一笑:“多谢大哥。” 那边,凤胥渊哄了好一阵,才让卫筱筱止住了哭声。 他将卫筱筱和白芷雪安置在包间里坐好,这才腾出手收拾金晟。 他冷冷的看着尤自跪在地上的金晟,道:“留着他的命,给我往重里打。” 金晟当即脸色大变,求饶道:“桑少主,我是金家嫡子,是金家未来的继承人,方才都是误会,是误会啊。” 凤胥渊冷声道:“好一个金家继承人,先是用花魁娘子的船挡道折辱于我,如今又当众调戏我夫人,你们金家真是厉害。” 金晟解释道:“船的事是下人们不懂事,我已经被责骂过了。今天夫人的事是误会,若早知道是夫人,我一定不敢得罪。金家和桑家交好多年,我外祖肖家在帝都与桑家也是世交,还请桑少主看在三家的情面上,放过我。” 凤胥渊怒极反笑:“你这是在拿金家和肖家来压我?可笑!敢伤害我夫人,我管你是王侯还是将相,我一样敢打。” 眼见着凤胥渊护卫的拳头就要落到金晟身上,金轩挺身而出,护到了金晟面前。 金轩拱手道:“桑少主,我大哥的确有错,但动用私刑恐怕不妥。凤麟城由府令掌帝国律法,不如将我大哥交给府令量刑?” 卫筱筱坐在一边闲闲的道:“方才金大少爷亲口说,在凤麟城,他就是律法,我还以为凤麟城没有府令呢!” 金轩震惊的看了一眼金晟。 金晟一脸死灰,徒然道:“我喝醉了胡言乱语,不作数的。” 凤胥渊看向金轩:“敢问三少爷,公然藐视帝国律法是何罪?” 金轩头冒冷汗,藐视帝国律法这个罪名十分敏感。 简单的,治个不敬之罪,打几板子就行了。 严重的,被牵连抄家灭族的也不少。 凤胥渊冷笑:“还有,在帝都有个约定成俗的规矩,但凡调戏羞辱女子的犯人,可以先打了再报官。” 护卫们立刻擒住了金轩,将他拖到一边。再也没人回护金晟,如雨的拳头落下,金晟痛苦的嚎叫之声在曜尘居回荡。 在场的众人大多在心里叫“打的好”,只有金轩一直在哀求凤胥渊放过大哥,一众看客在心里都不禁对金轩赞赏有佳,金家兄弟之间勾心斗角多年,也就他还念着这点骨肉亲情。 金晟挨揍并没持续多久,因为金家家主夫人肖芸赶来了。 “桑少主,求您放过我儿……” 肖芸一边大叫着阻止儿子继续挨揍,一边急匆匆的上了二楼,瞧见自己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心痛得直抽。 金轩见着她,恭谨的后退了几步,让她一眼就瞧见了卫筱筱的所在。 肖家是帝都大户,和虞家、桑家都是世交,桑怀个性强硬,为了夫人什么事都敢做,想要平息这场闹剧,还得从他夫人那里着手。金轩这是在给肖芸指路。 肖芸满意的点头,金轩既不贪功,又心思细腻,是个会办事的人,比野心勃勃的金华强多了。 方才多亏他派人来通传,她才知道自家儿子捅了娄子,速速赶来,要不然,金晟就算侥幸留了一条命在,也得残废了。 自家儿子是不成器的,可若得了金轩辅佐,坐稳家主的位置不难。 她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好处,我记住了。” 金轩道:“母亲言重了,做弟弟的自当回护哥哥。” 肖芸对他越发满意,骨肉亲情在金家实在太难得了。 肖芸走到凤胥渊面前,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打了自家人。桑少主息怒,容我先去瞧瞧我那外侄女怎么样了。” 肖芸走到卫筱筱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瞧了半晌,心疼的道:“我的好外侄女,可怜见的,脸都吓白了。” 她又看向金晟,冷声道:“你是活该被揍,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肖芸握紧了卫筱筱的手,恳求道:“都怪你表兄喝醉了,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你大人大量,看在你嫡母和我是表姐妹的份上,原谅了你表兄。” 肖芸并不知道虞少夫人与嫡母之间的恩怨,她借与虞少夫人嫡母的关系来此斡旋,也在凤胥渊的计划之中。 今天这场戏,她和凤胥渊并不是主角,他们只是负责搭台子,后面的戏要由金家自己人唱下去。 按照时间推算,金华得了消息,也差不过部署好,该过来添乱了。 第031章 歌女诉冤 卫筱筱得了台阶便下,做出一副两难的样子,一边不想放过金晟,一边又碍不过长辈的情面…… 肖芸见成功在望,忙补充道:“你心里要是有气,跟我回金家,你想怎么罚他都可以。都是一家人,关上门来什么都好办,可这儿这么多外人,平白被看了我们几家的笑话。” 卫筱筱装作思忖了片刻后,默默点了点头。 肖芸大喜,立刻对金晟道:“还躺在地上做什么,赶紧过来给少夫人斟茶认错。” 护卫们看了看主子,夫人松口了,凤胥渊也不再坚持,下令放了金晟。 金轩早一步备好了茶,端给了金晟。 金晟捧着茶 ,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卫筱筱跟前,躬身奉上茶,道:“多谢少夫人原谅。” 眼瞧着风波将止,又一波人涌进了曜尘居,竟是府令带着衙役们来了。 “人犯在何处,胆敢调戏皇商夫人,我凤麟城府令定要明正典刑!” 曜尘居诸人面面相觑,这事情都要和解了,府令来瞎凑什么热闹? “府令大人,民女有冤要诉。” 就在大家愣神的当口,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若雪突然大声叫道。 凤麟城府令名唤邓淳,岁至中年才得以入仕,生平最会钻营,靠着给金晟捂住了数十桩血案,才得城主夫人金姵的保荐坐上了府令的位置。 邓淳原本正在府中享乐狎妓,突然有人来报,皇商夫人在曜尘居被歹人欺压调戏。自从皇商桑家的少主确定要来凤麟城,他就立刻托了帝都的朋友打听桑家的事情。 除了桑少主是个宠妻狂魔外,他还打听到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如今帝都最炙手可热的监察特使正是出身自桑家。 这位监察特使十分厉害,但凡落到他手上的,不管是王候还是将相,都会被查得个底朝天,最后丢了王位的,满门抄斩的,被放逐蛮荒的,数不胜数。 他帮金晟干的那些龌龊事,最怕的就是监察特使来细查。可如果结交了桑家少主,日后面对监察特使,至少说得上话。 他听闻虞少夫人被歹人欺辱,连查问歹人是谁都忘了,急匆匆的带着衙役赶过来救人,想要立下一功,以此结交桑家。 白若雪的声音将他的视线吸引到了二楼,他看着二楼站着的金晟、金夫人,立刻知道了歹人是谁,顿时额上冷汗直流,真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白若雪的声音再次响起:“府令大人,民女要状告金氏的大少爷金晟,他公然违抗帝国律法,强抢民女,公然羞辱于我,在场的诸位皆是人证。” 言毕,她看向卫筱筱:“夫人,多谢您出面保护我。您的恩德我来日再报。您与金家有亲,与金家和解在情理之中,可我被金晟羞辱了这么多次,实在不想再忍了。” 卫筱筱碍于身旁的金夫人并未回话,只是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府令邓淳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趟浑水若是淌了,肯定得罪金家;若是不淌,就是在帝都皇商面前公然违背帝国律法…… 邓淳正左右为难,白若雪索命似的声音又响了:“府令大人,民女的冤情,您接还是不接?” “接,自然要接......”邓淳用官服的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下令道:“速将人犯带来,本官要当堂审讯。” 曜尘居一楼的花台成了临时的审讯之地,金晟站到邓淳面前,眼神轻蔑。 邓淳就是他金家养的一条狗,若不是长姐举荐,邓淳在官场一辈子都只能打杂跑腿。 金晟并不知道桑家还有位监察特使,以为邓淳就是做做样子。 邓淳道:“金晟,白若雪姑娘状告你强抢民女,公然羞辱于她,你可认罪?” 金晟被打得全身都疼,只想赶快结束这场闹剧,认罪了无非赔偿一些银子,走个过场便是,他点头道:“我醉酒后说了些胡话,做了些糊涂事,是对她不敬了。” 邓淳没想到金晟这般容易就认罪了,怔了怔,然后道:“按照帝国律法,强抢民女未遂,当处以律鞭一百下的惩罚。” 金晟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向邓淳。 邓淳被金晟看得胆颤心惊,硬着头皮道:“立刻行刑。” 待衙役从盒子里请出律鞭,金晟才反应过来,大声叫道:“娘,救我......” 肖芸脸色发白,听见儿子求救,却没动。 她知道桑家出了位监察特使,在桑家面前,她亦不敢公然违抗律法包庇儿子。 金晟见求助母亲未果,转而搬出金姵:“长姐,救我,我可是城主夫人唯一的嫡亲弟弟......” 肖芸额头青筋直跳,当即捂住金晟的嘴,训斥道:“今天这件事一定不能将你姐姐牵扯进来。” 金晟公然藐视帝国律法,若是再想利用强权违背律法,那凤麟城立马就得迎来一位监察特使,城主府千年的传承,或许会毁于一旦。 所以金晟这顿鞭子,挨定了。 肖芸轻声道:“一会挨几鞭子后,你就假装昏过去,我会请府令他日再罚,等送走了皇商,事就好办了。” 金晟刚跪到地上准备受罚,金家家主金铨就在金华的陪同下到了曜尘居。 金华将金晟今日闯的祸添油加醋的说给了金铨听,金铨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子虽多有溺爱,但在金家的利益面前,区区一个嫡子又算什么。 金铨心知桑家是决计不能得罪的,不然损失的不禁是金家的利益,更有可能连累女儿的城主府。 金铨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怒道:“金晟,你这个不孝子,犯下如此大错,枉为我金家之子。还请府令大人重罚。” 邓淳额头的冷汗总算是止住了,幸好金家主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此事也不会太过得罪金家。 邓淳当即下令:“用刑。” 金晟被按到地上,愤怒的瞪大双眼看着金华。 金华正站在金铨背后痛快的大笑,看金晟的眼神仿若看一条败狗。 金晟立刻明白了,府令和金铨来都是金华一手操纵的,白若雪是他的女人,他们一定是串谋好的。 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金华当场撕得粉碎。 他暗下毒誓,一定要报复金华和白若雪。 金晟被按在地上用律鞭抽打,七鞭之后他就按照母亲所言假装昏了过去。 肖芸正要冲上去求情,金铨却拦住了她,冷声道:“继续抽,生死不论。” 肖芸苦苦哀求,金铨仍不为所动。 肖芸哭闹了一阵,看着被抽打得血肉模糊的儿子,急得差点昏过去。 金轩急忙上前扶住了她:“母亲,千万保重身体,大哥一会还需得您照料。” 金晟装晕逃脱不成,又被几鞭子给抽醒了过来,百鞭之后,他的整个后背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血肉,昏死过去。 凤胥渊站在二楼,对着金铨赞道:“金家主大义灭亲,桑怀佩服。” 回到驿馆,凤胥渊叫来美酒,和云弋坐在院中对饮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冰坨子只顾着喝酒,一句话都没说,可卫筱筱看出来,他们很高兴。 那年城主府之乱,凤家和云家惨死了很多亲人,金晟是他们共同的仇人。 凤胥渊喝醉了,卫筱筱扶他回房。 将他在床上安置好,凤胥渊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嘴里含糊的道:“娘,娘,我马上就能给你报仇了……” 卫筱筱心里一软,俯下身来,柔软的嘴唇轻轻的扫过他的鼻尖,轻声道:“乖,好好睡。” 金晟作恶太多,他的地狱之路,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桑家的那位监察特使就是原书男主哦 第032章 寿宴风波 三日后,凤麟城商会在金轩的带领下,成功谈定了和帝都的核心贸易协议。 协议在来仙楼签署,代表凤麟城出面签字的人是金华。 被抢了功劳,金轩只是淡然的笑着站在下首,安排签署仪式的琐碎事情。 金晟坐在下面,看着台上金华风光无限的模样,直恨得牙痒痒。 他被罚了律鞭一百下,行刑的人手上留了情面,只是看着严重,筋骨却是半点没伤到。 他在床上养了三日,灵丹妙药堆着用,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金晟挥挥手,将金轩唤了过来:“三弟,金华这厮又抢你功劳,你也别生气,大哥明儿个就给你出了这口怨气。” 明天是金铨的六十大寿,要大肆操办,凤麟城所有的达官显贵都会赴宴。 金轩忧心道:“明天是父亲的寿宴,给父亲祝寿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金晟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嫌弃样:“你就是太软弱了,金华才敢这么对你。” 翌日,金府寿宴,卫筱筱跟着凤胥渊一起赴宴。 金府之内有一湖泊,引弱水活水而成,湖泊中心设有花台做表演之用,花台两边分设了男客和女客的位置。 卫筱筱一入府就被肖芸给请走了,凤胥渊也被金轩请去了金铨那边。 肖芸亲自给卫筱筱斟茶,笑问:“少夫人在凤麟城可住得惯。” “惯的。”卫筱筱笑答:“就是驿馆太小,我一直在忧心如何安排晟表兄送来的十个美人。表兄送来的人,筱筱不敢怠慢了。” 肖芸闻言身体僵了一僵,尴尬的一笑,然后埋头喝茶。 金晟惹怒了皇商,事后便想着弥补,于是送来了十个拔尖的美人。 虞少夫人醋名远扬,卫筱筱既扮作她,自然要为这事闹一闹,是以他们在驿馆假装吵架吵了三天。 凤麟城的贵妇贵女们基本都到了,凤家地位最尊,就算是外祖的寿宴,也要掐着点到。 后天就是凤麟城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凤天火节,凤非城要准备节庆的事情,没有来寿宴,城主府由金姵带着一对儿女来祝寿。 金姵如今三十有六,却保养得像二十出头,她本就生得美,自小养尊处优,举止雍容华贵,神态却又谦恭和善,极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金姵和肖芸说了一会家常,便把话题转到了卫筱筱身上。 金姵笑言:“少夫人,我那弟弟是个糊涂人,成天做糊涂事,您可千万别和他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他送去的人,我今夜就派人接走。” 卫筱筱看着她光鲜美丽的模样,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卫椿茴埋在乱葬岗的枯骨。 她对金姵摆不出好脸色,只淡淡的道了声谢。 金姵以为她还在为美人的事不高兴,也不再多言,去了金铨那边祝寿。 前些年卫椿茴刚死,凤非城一直被软禁,城主府的大小事务都由金姵一手掌控,一般这种男女分开坐的场合,金姵都以城主府当家人的身份坐在男宾那边,方便谈事。 卫筱筱不禁有些担心,以凤胥渊对金姵的憎恨程度,他定然会忍得十分辛苦。 给金铨祝寿之后,金姵的小女儿凤胥婉回到了女宾这边落座。 肖芸招呼她坐到了卫筱筱旁边:“小婉和少夫人年龄相仿,你们坐在一起好说话。” 金家的人除了凤胥渊,凤胥婉是卫筱筱唯一喜欢的人。 在几乎全员黑化的凤家,凤胥婉是唯一的那抹白,她从始至终都纯白善良,不曾害过任何人,她的死也最令卫筱筱唏嘘。 凤胥婉芳华正茂,继承了金姵的美貌,性情淑静温柔,又热衷于慈善,带着一众世家小姐成日里待在抚育寡幼的慈幼坊中,照顾孤寡老人和孩子,是以她在凤麟城的风评极好,百姓对她甚为爱戴。 虞少夫人在帝都也爱做慈善,是慈幼坊的常客,这次来凤麟城,她特意送了一批适合给孩子们做衣服的布料和老人们治风湿的特效药材过来。 凤胥婉笑言:“少夫人,您送来的布料已经做成了衣服,孩子们穿上都很高兴。您送的药材老人们也喝上了,疗效很好,他们都让我一定要当面谢谢您。” 卫筱筱笑道:“不用言谢,用得上就好。” 凤胥婉看着卫筱筱头上那支幽岚步摇,笑道:“少夫人,我近日得了件小玩物,想要送给您。” 她的贴身丫鬟拿出了一个雕工精致的木盒子,盒子打开,是一块水晶石,水晶石里有一个花骨朵。 “这是......”卫筱筱认不出来,原书里没有出现过这个东西。 凤胥婉笑道:“这是幽岚花石。在幽岚花生长的幕幻圣境有一个传说,男女一起握住它,若他们对彼此有情,幽岚花石里的花就会绽放。” 卫筱筱感叹:“世间竟还有这般神奇的东西。” 凤胥婉道:“传说而已,不过觉得好玩罢了。” 卫筱筱心念电转,若是以此证明了凤胥渊对她有情,她是不是就能留下来了? 卫筱筱收下花石,珍而重之的放入了袖中:“多谢婉儿姑娘,这件礼物我很喜欢。” 奏乐换了个调子,湖泊中心的花台上舞姬们退下,换上了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女子,竟是白芷雪。 她三天前才当众向府令状告了金晟,这个时候不躲得远远的,还跑到金府来做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 白芷雪脸上有两滴清泪躺过,她抬起如雪的双臂,解开了身上的斗篷。 斗篷落到地上,露出她只着片缕的身子,大片如雪的肌肤暴露在外面。 金府众宾客都震惊了,各色目光交织在她身上,她微微颤抖着身体,开始唱曲。 女宾这边,窃窃私语开了。 “白若雪有一个残疾多病的弟弟,就在昨日,她弟弟莫名失踪了。” “听闻她家里除了这个弟弟,已经没人了,弟弟就是她的命根子。” “带走她弟弟的人莫不是金......” “嘘,别多言,以免惹祸上身。” 白若雪站在花台上被众人的目光凌迟,男宾那边,金华已气得掀翻了桌子。 他想冲上花台,却被白若雪用眼神阻止了。 金华是金家人,他敢和金晟翻脸,她却不敢,她病弱的弟弟还被泡在弱水里奄奄一息。 金铨怕金华和金晟当着众宾客的面闹起来,他命管家将金华强行带走了。 金晟对着他离去的背影狂妄叫嚣:“二弟,晚上雪姑娘陪大家玩,你一起来呀,哈哈。” 肖芸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女宾们的窃窃私语。 肖芸生下长女金姵之后,多年未有孕,一把年纪才得了这么个嫡子,一直当宝贝似的宠着,可不曾想竟宠成了这样。 她骂也骂过,劝也劝过,可都没用,她只能跟在后面不停的善后,每日祈愿他别闹出什么她和金姵都遮掩不了的大事来。 她给卫筱筱倒了杯酒,递过去:“少夫人,这是凤麟城独酿的美酒,您尝尝。” “多谢金夫人。”卫筱筱嘴上客套着,手却没伸过去接那杯酒。 金晟血债累累的走到今天,肖芸的纵容是大过。金家家教并非不严,只是金晟每次闯祸,肖芸都死死护着,不让金铨动用家法,这才给了金晟胡作非为的底气。 肖芸叹了一口气,尴尬的将酒放下了。 白若雪唱完了一支曲,金晟的狐朋狗友们大声喊着继续唱,不让她下去。 就在这时,凤胥婉竟出现在了花台中。 她走到白若雪身后,捡起了地上的白色斗篷,披在了白若雪的身上,再仔细的系好衣带,将她的身子完全遮住。 凤胥婉扬声道:“大舅舅,让雪姑娘陪我说说话,你不会不允吧?” 金晟深知他那对双胞胎侄儿和侄女,一个爱打抱不平,一个爱同情弱小,他们是长姐的心头宝,他长年得长姐庇护,自然不敢驳了侄女的面子。 金晟当即笑道:“婉儿想要的,舅舅何时不允过了。” 凤胥婉纵然心里对金晟不满,也礼数周全的福了福:“多谢舅舅。” 她扶着白若雪一直颤抖的身子,来到了女宾这边。 卫筱筱立即倒了一杯热茶送上:“喝口热茶压压惊。” 白若雪已哭得泪流满面,哽咽着道:“多谢三小姐,多谢少夫人。” 卫筱筱想起自己的马车里还备着一套衣服,立刻遣了秋浓去取了来,凤胥婉带着她去了女宾临时休息室里换上了。 白若雪怕激怒了金晟,让弟弟丢了性命,所以不敢离开,也不敢向她们说出实情,只是默默的坐在一边垂泪。 卫筱筱看着她,心情复杂。 一个女人为了给亲人复仇,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场杀局,针对的是金晟,入局的人是金华,布局的人是凤胥渊、金轩、白若雪三人。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快走完了,下一章金晟要被削成人棍 为庆祝感情线即将回归,求个收藏 这篇文我一定会写完的,大家放心收 第033章 金家血案 白若雪的风波刚止,男宾坐的那边又出事了,隐约间听到了凤胥卿生气的说话声。 凤胥婉性子沉稳,凤胥卿却是个急脾气,她担心二哥闹出什么事来,立刻遣了丫鬟过去瞧瞧。 一会之后,丫鬟来报道:“三小姐别担心,是二公子的朋友开玩笑过分了,惹恼了二少爷,二少爷发了一顿脾气,现在已经没事了。” 凤胥婉有些好奇,自己这二哥大大咧咧惯了,还能有什么玩笑能让他生气? 她问了丫鬟。 丫鬟答道:“是徐家公子开玩笑说,二公子登上城主之位后,别忘了兄弟们。二公子听后就生气了,说城主的位置是大公子的,让他们不要再胡说。” 卫筱筱听着她们主仆的对话,默默握紧了手里的酒杯。 凤胥卿尊敬兄长,疼爱妹妹,是个大好的明媚少年,只可惜生不逢时,父兄皆是敌人。 寿宴结束,卫筱筱和凤胥渊同坐一辆马车回驿馆。 马车刚驶出金府,就见凤胥卿骑着一匹矫健的白色骏马追了上来。 他们的马车停下。 凤胥卿利落的翻身下马,在马车的垂帘外拱手道:“桑少主,可否一见。” 今天寿宴上,凤胥渊一直和金家众人虚与委蛇,心情差得很,完全不想理这个没有眼力劲的弟弟。 卫筱筱撩开垂帘,笑道:“二公子,我夫君在寿宴上喝多了,上了马车就睡着了,不能和二公子相见了。” 凤胥卿奇道:“桑少主的酒量竟这般浅,他没喝几杯呀。” 卫筱筱满头黑线,这么明显的托词,他竟然没有听出来。 金姵和凤非城都是城府极深,玩阴谋诡计的高手,怎么生的儿子就这么傻白甜呢。 卫筱筱淡淡笑道:“我夫君极不擅长饮酒,让二公子笑话了。” 凤胥卿失望的哦了一声,又道:“我原本想约少主共游凤天火节呢,夫人知道凤天火节么?那是我们凤麟城最重要也最盛大的节日,可热闹了。” 卫筱筱笑道:“多谢二公子相邀,待我夫君醒后,我替你问问他。” 凤胥卿立刻高兴起来:“多谢夫人了。” 方才一直配合卫筱筱的托词装睡的凤胥渊坐了起来,凤胥卿越过卫筱筱的肩看到了他,兴奋道:“桑少主,你醒了。” 凤胥渊嘴角微翘,极淡的一笑,眼里却是冷的。 他道:“凤天火节我要与夫人同游,恕我不能赴约了。” 凤胥卿听罢,尴尬的笑道:“我可真糊涂,少主自然是要和夫人同游的。” “不过,”凤胥渊顿了顿,眼里的神色更冷:“明日二公子若有空,可到曜尘居来,与我饮酒畅谈一番。” “好呀!”凤胥卿立刻高兴的答应:“明日我定当赴约。” 凤胥卿高高兴兴的骑马走了。 明日的曜尘居注定腥风血雨,凤胥渊诓他来是想吓吓他。 对敌人,凤胥渊一旦出手,皆要见血。 他用这些小伎俩来吓凤胥卿,反而说明他其实没那么憎恶这个弟弟,只是单单不喜欢而已。 第二日清晨,一个流言传遍了整座凤麟城。 昨夜金府寿宴后,金华被看管在自己的院子里,喝得烂醉如泥,一边乱砸东西,一边咒骂金晟,抛下狠话,总有一天要让金晟生不如死。 金家兄弟阋墙多年,两兄弟明争暗斗,凤麟城上下已经见怪不怪,谁也没有将金华的狠话放在心上。 凤胥渊和凤麟城的各位东家还有一些私下的生意要谈,他和上次一样,将卫筱筱安置在了曜尘居,只是身边的护卫翻了几倍。 曜尘居中心的花台上,白若雪仍在唱曲,只是昔日出尘绝世的风姿已然不再,透着一股子衰败之气。 金晟带着一帮子的狐朋狗友坐在花台下面,说起昨夜和白若雪的风流韵事,用词十分下流。 白若雪是金华的女人,为了报复金华,金晟发誓要让白若雪成为千人骑万人睡的女人,让凤麟城的所有男人都给金华戴一顶绿帽。 白若雪唱完曲,立刻就被金晟强行带去了曜尘居后院,让他的狐朋狗友们狎玩。 约莫一个时辰后,临近中午的时候,凤胥卿带着妹妹凤胥婉一起来了曜尘居,准备和凤胥渊一起用饭。 凤胥渊还没到,卫筱筱便招呼兄妹二人品评从帝都带来的新茶。 曜尘居原是风雅之地,金晟那伙人走后,在坐客人的都轻声交谈,互不打扰,十分幽静。 就在这时,一个惊恐的叫声突然从后院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卫筱筱握茶杯的手一抖,差点溅湿衣裙,这场杀局终于到了最精彩的时候。 凤胥卿当即怒道:“曜尘居是风雅之地,谁在鬼吼鬼叫的。” 回答他的是另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响起,只见金晟的那帮狐朋狗友一个个惊慌失措的从后院跑到了曜尘居里,神色惊惶的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他们身上都沾着或多或少的血迹,又语无伦次的,明显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曜尘居里,一时气氛十分紧张。 所有人都在猜测,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杀人的人是谁,被杀的人又是谁? 凤胥卿年少,正义感强,行动力也强,他拦住一个惊骇奔逃的人,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吓得牙齿打颤,半天说不出一个整句,只隐约能听出‘金……杀……金’等几个模糊的字眼。 见他已被吓破了胆,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凤胥卿只得放开他,让自己的随从看住他,方才惊慌失措逃走的人也被凤胥卿下令抓了回来,暂时稳住了场面。 曜尘居的掌柜一见血就吓得软了双腿,当即派了小厮去报官。 几个胆大的年轻男子相约去了后院,凤胥卿也跟着去了。 凤胥婉善良温婉,但从不怕事,她担心白若雪,提议去看看,卫筱筱沉吟了一会,和她一起去了。 她们这一去,曜尘居里好奇心旺盛的客人,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后院门口,两个吓得脚软的人正瘫在地上,浑身发抖。 率先过来查看的那几位男子,站在门口满目震惊,哆嗦着退出了后院,他们惨白着脸,将一众过来看情况的人拦下了:“不要去看,以免做噩梦。” 只有凤胥卿在短暂的震惊后,咬着牙走了进去,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退出来,身上沾了很多的血以及酒,血和酒的味道掺杂在一起,十分的刺鼻。 他的眼眶红得快要溢出血来,吩咐随从立刻去金府和城主府送信,让外祖和母亲立刻赶来,又遣人去请了大夫。 他轻轻掩上了门,然后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凤胥婉上前,关切问:“里面如何了?” 仿佛她这一问勾起了极其血腥的回忆,凤胥卿血红的眼中恐惧加深,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大舅舅,变成......” “变成什么了?”凤胥婉握紧了凤胥卿的手,温柔安慰。 凤胥卿深吸了一口,苍白的嘴唇蠕动,吐出了两个字。 凤胥婉惊得全身僵硬,顷刻间冷汗淋漓。 卫筱筱隔得远,没有听见凤胥卿在说什么,但她能猜到,凤胥卿吐露的那两字是:人彘。 作者有话要说:金晟的下场大家觉得怎么样? 第034章 灭门之仇 金晟被削成了人彘。 曜尘居这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来仙楼,凤胥渊、金轩和商会诸位东家一起赶了过来。 凤胥渊穿过后院外聚集的人墙,走到了卫筱筱身边,关切问:“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卫筱筱摇头,轻声道:“二公子守着不让人进去,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凤胥渊假惺惺的看向凤胥卿:“二公子,出了何事?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凤胥卿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凤胥渊的嘴角几不可察的一弯,一脸使坏得惩的小得意。他们小时候,凤胥渊就爱捉弄这个傻甜的弟弟。 凤胥卿虽然故作镇定,但金轩看出了他的恐惧,金轩走过去,默默按住了他的肩。 金轩透过他的肩头,看到了里面的血腥场面。 金轩双瞳猛地一收缩,脊梁骨淌汗,瞬间湿透了白衫,他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克制了情绪,轻声道:“别怕,小舅舅来了。你去一旁歇着,这里让我来守。” 凤胥卿咬着牙关,倔强的摇头,金轩轻轻叹息了一声,和凤胥卿并肩站到一处。 金铨和肖芸、金姵率先赶了过来,肖芸担心儿子,第一个冲了过来,可只看了一眼,当场就昏死过去,金轩急忙扶住了她,喂她吃了一颗护心丹。 金铨惨叫着跪到地上,双手握成拳,重重的捶到地上,大喊:“冤孽啊,冤孽......” 金姵脸色苍白,一时头晕眼花,身子虚软得站不稳,凤胥卿忙扶住了她。 金姵颤声问:“卿儿,你大舅舅,还活着么?” 凤胥卿哽咽着道:“活着,还有气息,我给他含了一颗还魂丹。”他进去的时候,金晟正以人彘的状态被泡在酒缸里,是他将金晟捞了出来,又喂了续命的丹药。 金姵忙道:“大夫呢,大夫到了么?” 大夫和府令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府令看到里面的血腥场面,立刻没出息的跑到角落大吐特吐起来。 大夫见多识广,什么血腥场面都见过,虽忍住没吐,也吓成了个软脚虾,最后被金轩扶到了血肉模糊的金晟面前。 还魂丹加上大夫的施针止血,金晟的命保住了,只是他没了四肢,没了眼睛,没了耳膜,没了舌头,人完全废了。 这场凶案的现场除了被削成人棍的金晟,还有三个犹在昏迷的金晟的狐朋狗友,以及撞破了脑袋的白若雪,以及原本不应在这里,却突然出现了的金华。 金华醉得不省人事,浑身染血,手里还紧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金家兄弟相残的血案顷刻间传遍了整座凤麟城,府令为了在皇商面前表现,决定公开审理,凤胥渊作为公证人,卫筱筱作为证人,一起参加了庭审。 经过一番简单的审讯,大致还原了当时情况:金晟带着他那帮狐朋狗友玩乐,他们喝的酒里被下了药,都短暂的失去了意识,等他们醒来的时候,金晟已经变成了人彘,猝不及防的血腥场面让他们惊慌失措,疯癫大叫的逃离了现场。 经衙役们查验,他们喝的酒里确实被下了一种名叫曼陀罗花的药,这个药无色无味,配合酒使用,能让人极度兴奋后短暂失去意识。此药在凤麟城十分稀少,只有药圣楼有卖,而顾客的购买记录里面,赫然就有金华。 金华喝得烂醉,连着灌了几碗醒酒汤也没清醒过来。 金晟虽然还活着,但听不见,看不见,说不来,写不出,和死人无异,根本没用。 只有白若雪被大夫用银针猛扎痛穴给弄醒了,府令便先提审她。 白若雪额头上撞破了很长一条口子,她面如死灰的跪在堂上,不等府令发问,直接道:“我认罪,是我杀了金晟。” 府令询问她杀人的细节,她却一直沉默不语,只是一心求死。 府令没有办法,只得先将她带下去,而金华总算是醒了。 金华被衙役带来公堂,看到金铨,立刻大声呼救:“爹,救救我。” 金铨看着他,眼神复杂。 府令落下惊堂木,问:“金华,你可认罪?” 金华一脸的莫名奇妙,认什么罪? 他好不容易救走了白若雪的弟弟,又给金晟他们下了药,准备带白若雪离开,却莫名其妙的被人打昏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这里了。 金华怒道:“我给他们下药是不对,可金晟私自囚禁了白若雪的弟弟,逼清倌卖身,他的罪更是罄竹难书。” 府令道:“所以,你就趁着他们昏迷不醒,对金晟动用私刑,将他变成了人彘。” 听到人彘两个字,金华瞬间吓得魂不附体:“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被人打晕了过去,什么都没做。” 他看向一旁听审的金铨,哀求道:“爹,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 从现场来看,药是金华下的,杀人凶器是把宝刀,是金华的藏品,也是握在他手上的,况且因为白若雪的事,前一天晚上他还赌咒发誓要让金晟生不如死,杀人动机也很明确。 看着苦苦哀求的儿子,金铨微微动容,天下父母大抵都是一样的,兄弟二人打斗失了手,死了一个人,父母首先想到的不是给死去的儿子报仇,而是先要保住剩下的这个儿子。金晟已经毁了,并且是他咎由自取,金铨不想再毁了第二个儿子。 先前有了白若雪的口供,金铨正好可以给金华开脱,眼见着金铨就要开口帮金华说话,肖芸忍不住站起来,指着金铨的鼻子,咒骂道:“金铨,你要胆敢包庇金华,我就算死后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金晟的事已让肖芸几近油尽灯枯,这番情绪的激烈波动,让她呕出一口鲜血。 金轩急忙扶住她,又给她吃了一颗护心丹,肖芸气若游丝的看向长女金姵:“一定要给你弟弟讨回公道。” 金轩一贯低调,隐在人海里极难被发现,他冲出来扶住肖芸,卫筱筱才发现,金轩的衣服换了。 金轩穿了一身青衫,换下了他穿了二十年的白色孝衣。 这表示,他已大仇得报。 金轩的母亲原本是花楼里唱曲的清倌,她被金铨强占后怀了孩子,可她知道肖芸的狠毒手段,定然容不下她,她带着孩子跑了。 后来她嫁了一个老实本分的手艺人,手艺人待她和金轩极好,即便后来她和手艺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手艺人待金轩也视若己出,疼爱有佳。 可是好景不长,金轩的存在被金铨发现了,金铨虽然对这个孩子没什么感情,但不想金家的血脉留在外面,命金晟将他带回来。 金晟带人闯进了他家抢人,金轩父母自然不从,争抢之间,金晟被金轩娘抓伤了脸,金晟一气之下,下令杀死了金轩父母,就连金轩三岁的妹妹都没放过。 金轩被人抱走,直愣愣的看着父母和妹妹的血流得满地都是,染红了养父给他新做的小木马。 金轩对家的最后记忆是满目的鲜血,从那以后,他只穿白衣,为家人守孝。 金铨将他从疼爱他,温暖他的家里抢过来,并未好好对待,只是将他丢给了淮梦姨娘,便不再过问。 淮梦姨娘早就有儿有女,只把他当空气对待,他在冷漠中长大,学会了用谦逊微笑掩盖刻骨的仇恨,隐忍多年,最终报仇雪恨。 第035章 逆臣当诛 金轩将肖芸扶到位置上坐下,周到的照顾着。 卫筱筱看了原书,也没读懂金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残杀金晟,密谋上位,算不上好人。 可后来,他在凤非城设下的惊天杀局中救走了金铨,他也一直孝顺肖芸,即便在凤麟城陷入末日劫难,生存举步维艰的时候,他也没有丢下这个从未给过他亲情的嫡母。 金晟是金姵唯一的同胞弟弟,她一心要杀了金华给弟弟报仇雪恨,但她也不想当场和父亲撕破脸面,毕竟她在城主府要站稳脚跟,离不开父亲的支持。 金姵只道:“既然白若雪和金华都醒了,不如让他们当面对质。” 白若雪被带了上来,她看了金华一言,眼神哀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揽下一切罪责,便不再开口。 而金华完全如金姵所料,在生死面前,情爱都只不过是云烟,他贪生怕死,顺势将一切推给了白若雪,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白若雪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 她气得当场翻供:药是金华给她的,是她在酒中下药,药倒了所有人后,金华就悄悄溜了进来,准备带着她逃走。可金华喝醉了,加上连番被羞辱,怒极攻心,一时控制不住,对金晟下了狠手。白若雪想阻止,可娇弱无力,被金华推开了,撞到柱子上昏了过去。 金华也立刻翻供:他下手打了昏迷的金晟,可绝没动刀,说白若雪栽赃,两人在公堂之上对撕起来…… 凤胥渊坐在公堂之上,脸上的表情是此时该有的凝重,眼底却是讥讽和嘲弄。 一个家族的败落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的,金家夫妻离心,父子有怨,父女算计,败落已成定局,只要金轩坐稳继承人的位置,金姵失去了金家的支持,就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凤家的胜局已定,剩下的就是清算当年参与城主府叛乱的人。 逆臣,当诛。 至于变成人彘的金晟,金家会好好养着,他活着一日,就是刺在金家所有人心口上的一把刀。 以后金家败亡了,凤胥渊也会继续养着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生不如死,想死而不能死更痛苦。 最后,人证物证俱在,金华被判了斩刑,明年秋后行刑。 这事白若雪原本无辜,但金晟伤成那样,难保没有她的一分力,而且金华死活不认罪,咬定一切都是白若雪做的,案情一时清楚不了,她被判了临时□□。 凤胥渊设下的这场杀局不禁要杀金晟,还要毁掉金华,只有这样金轩才能上位,才能摧毁金姵最主要的助力金家,才能真正给当年那场城主府内乱一个了结。 因此,凤胥渊和金轩找到了白若雪。 白若雪的家原本是城外凤山里的猎户,母亲早逝,父亲带着她和弟弟生活,虽然清贫倒也幸福。 可那日,金晟和金华进凤山狩猎,他们没有遇到好的猎物,正好撞见了白若雪的爹和弟弟,他们丧心病狂的将他们当做了猎物追杀,她爹当场中箭惨死,弟弟身中三箭,重伤。 为了救治弟弟,白若雪不得不开始卖唱,可弟弟痛苦的挣扎了三年后,还是去了。 她恨极了金晟和金华,只要能复仇,她什么都愿意做。 为此,她甘愿舍身去勾引金华,激化金华和金晟的矛盾,造就了金华杀金晟的合理理由。 金晟废了,金华毁了,金家年轻一辈的男丁只剩下金轩,他得了最大的好处。 在凤麟城漫天的流言里,有阴谋论者怀疑是他筹谋了这场杀局。 可那日,他一直待在来仙楼,和凤胥渊一起谈金家和桑家的生意,众目睽睽之下,他又如何□□去杀人。而且金华一直抢他的功劳,金晟才与他兄弟情深,他又何必对金晟下这么重的手。 百姓都认为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头巷尾的新流言里。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看似站不住脚的说法,却是最接近真相的。 曜尘居和來仙楼比邻,这两处都是金家的产业,多年前曾大修过一次,主持那次修缮的就是金轩。 金轩偶然间发现了曜尘居和来仙楼的两个房间里有一个暗道,将两处连在了一起。 曜尘居和来仙楼原本不是金家的产业,是他们强买过来的,原来的老板早已离开凤麟城没了音讯,这处暗道也废弃多年,金家无人知道它的存在。 废弃的秘密暗道形成了这场杀局最初的雏形。 今日,金轩借口要与凤胥渊谈私密的生意,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来仙楼的那个房间,他们通过暗道来到了曜尘居金晟的房里,和白若雪一起,亲手将金晟削成了人棍。 最深的仇,一定要亲手报才能解恨。 凤胥渊于他,是杀母之仇。 金轩和白若雪于他,皆是灭门之恨。 金晟的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 堂审结束,凤胥渊就以夫人受了惊吓为由,辞别众人,要启程回帝都,留下一个管事继续谈生意。 金家出了这样的丑事,金家人自顾不暇,商会的东家们也没脸让他留下来。 凤胥卿一路送他们回了驿馆,十分遗憾凤胥渊不能参加明天的凤天火节。 凤胥渊道:“二公子若有空,可去帝都寻我,我带二公子好好参观帝都。” 凤胥卿高兴的道:“我一定去。” 得了凤胥渊相邀,凤胥卿高高兴兴的离开了,看着他雀跃离去的背影,卫筱筱轻轻叹了口气。 凤胥渊在套路这个傻甜弟弟。 凤非城的杀手已等待多时,就等着凤胥卿踏出凤麟城。 城主府父慈子孝的戏码演了十三年,凤胥卿深信不疑,凤非城却恨之入骨。 两个人扮作桑怀和虞少夫人乘坐皇商的船离开了凤麟城。 凤胥渊和卫筱筱恢复本来面貌,来到了凤家在城外的一处秘密宅院。 这是一座三进的宅子,门匾上写着“非椿院”,是以前凤非城和卫椿茴躲起来过小日子的秘密天地。 非椿院的院子里摆着供桌,上面放着卫椿茴的牌位。 这是卫椿茴死后,凤胥渊第一次给母亲上香。 最开始被囚禁,是没有机会;后来得了自由,是没有脸面。 如今他手刃了仇人,给母亲报仇了,他终于敢跪在母亲牌位面前。 “娘,我给你报仇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努力克制住哽咽后,又道:“娘,我很快就要去陪你了,等着我。” 深重难言的悲伤在空气中弥漫,卫筱筱的心撕扯般的痛。 她望向凤胥渊那张克制住情绪的脸,可在他的嘴角还是捕捉到了苦楚的痉挛。 他才十八岁呀,大半生被囚禁在冰冷阴暗的小楼里,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却又陷入了诡谲阴谋中,最可悲的是,他短暂的余生,也将在癫狂疯魔中度过。 凤非城为了强留住心爱的女人留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无所不用其极,后来凤胥渊活了下来,代价却是让整座凤麟城陪葬,他最终的命运也是封入弱水,永不超生。 卫筱筱一直在想,如果再给凤胥渊一次机会,他是不是还会选择生不如死的活下去? 找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快乐的度过剩下的日子,会不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拜祭完母亲,凤胥渊递给了卫筱筱一个包袱。 卫筱筱接过来打开,里面有两身换洗的衣服,还有一叠银票、一张房契和数张田契。 房契和田契都是帝都的,而银票加在一起足足有五万两。 卫筱筱又是生气,又是无奈:“你又赶我走?” 第036章 此情不渝 凤胥渊面若霜雪:“早就说过,戏演完了,你就离开。” 卫筱筱委屈的咬着下唇不说话。 凤胥渊的心刀绞般的痛,脸上仍不动声色:“我已传信给桑怀,托他在帝都好好照顾你。” 卫筱筱叹了口气,轻轻点了下头,又抬头看了看天:“天色不早了,我明日再走可好?” 在她点头的刹那,凤胥渊的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他的十指在袖中握紧:“随你。” 当了这么久的虞少夫人,总算做回了自己,卫筱筱高高兴兴的霸占了厨房,亲手烧了一桌的好菜。 “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就当给我践行,陪我吃最后一顿饭可好?” 卫筱筱眨巴着眼睛,把凤胥渊和云弋忽悠着上了桌。 上次她被送走,是因为猜拳输了,被凤胥渊给灌醉了,今儿个她学聪明了,什么酒令都不行,每人发了一瓶酒,直接喝。 许是离别的愁绪有些浓,凤胥渊和云弋都一言不发,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卫筱筱陪着他们一起喝,喝完了再搬几瓶出来管够。 喝到最后,凤胥渊直接趴下了。 云弋用内功化解了酒劲,眼神清明的看着卫筱筱:“你的酒里掺了水。” 卫筱筱嘻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真乖!知道要等大公子喝趴下了才揭穿我,不枉我这么疼你。” 云弋认真的问:“你不想走?” 卫筱筱回答得理所当然:“是啊!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他,自然不能离开。” 云弋想说什么,嘴唇微动,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你应该走的。” 云弋起身离去,他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你能给大公子续命,你留下来,城主不会放过你的。 这座非椿院,早已布满了凤非城的人,凤胥渊执意送她走,生平第一次违逆了父亲。 卫筱筱将凤胥渊扶回屋里躺下,没跟以前一样准备醒酒汤,只是给他擦了脸,照他酒醉的程度,估摸着他要睡到明天中午。 离开凤胥渊的屋子,卫筱筱从怀里拿出那枚幽岚花石,花石开花的传说到底是真是假,她得找人试试...... 翌日,卫筱筱装作宿醉未醒,一直在床上磨蹭到太阳快要落山才慢悠悠的起来。 凤胥渊中午醒过来后,就一直等在她的房外。 凤胥渊将包袱递过去:“该走了。” 卫筱筱抬头看了看渐起的夜色,抿着嘴唇,惋惜的道:“凤麟城的凤天火节一定很热闹吧,可惜看不到了。” 凤胥渊黯淡的眸子越发沉了,他转身:“走了。” 他在前面带路,他以前走路极快,卫筱筱有时候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可今天,他刻意放缓了脚步,和卫筱筱并肩慢慢走着。 到了岔路口,他带着她拐向了一条长满了杂草,多年未曾有人踏足过的小路。 小路的尽头是一个悬崖峭壁,站在峭壁之上,能俯瞰整座凤麟城。 卫筱筱惊喜的抓住他的袖子:“谢谢大公子。” 方才她惋惜不能见识凤天火节,他便带她来看了。 整座凤麟城被火焰照的亮如白昼,欢声笑语远远的传来,听得人心里暖暖的。 海底岩浆喷发冷却后化为了凤麟岛,凤天火节庆祝的就是凤麟岛的诞生。 凤麟岛地下翻涌的岩浆未曾停息过,每年的凤天火节,城主府都要派人去地底用岩浆点火,城中百姓信奉将岩浆地火请入家中,能驱逐家里汇聚了一年的邪祟和霉运,给家里人一个全新的开始。 “真热闹,好想去逛逛。” 卫筱筱将他的袖子越抓越紧,轻轻摇晃着,满眼期待的凝视着他。 凤胥渊的呼吸微有变化,他转开眸子,不敢看她,用低冷的声音道:“最多逛一个时辰。” 卫筱筱立刻雀跃的道:“好!” 凤胥渊自从在禹州城凤宅失踪,寻找他的文书就贴满了凤麟城,为了防止他被人认出来,卫筱筱先进城,挑了两个面具,再来寻他。 卫筱筱将大的那个面具给他:“戴上吧。” 凤胥渊的眸子凝定在面具上,手有一瞬间的迟疑,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卫筱筱买的那一对面具是凤天火节最有名的“凤凰双飞”,白色的面具上,一个描绘着火凤,一个描绘着火凰,是专门卖给情侣或者夫妻戴的。 凤胥渊并不戳破这个面具的特殊含义,带着她走进了凤麟城。 全城百姓和游客都在大街上游玩,宽阔的街道拥挤得水泄不通,摩肩继踵,他们俩前一秒还并肩走着,下一秒就被人流给冲散了。 卫筱筱被人流拥着往东边去了,而凤胥渊却去了西边,转眼没了踪迹。 她焦急的大喊,可声音淹没在了人海里,她正绝望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在这。” 卫筱筱转身,看到了他俊美的脸,他的衣服有些凌乱,定是逆着人流来找她被挤的。 她差点喜极而泣,抓住了他的袖子:“人太多,我怕走散了。” 凤胥渊没有甩开她,反而握紧了她的手:“跟着我!” 他们来到了城主府外的天火祭坛,马上就是点火仪式。 千年城主府巍峨的立于他们面前。 城主府的围墙比凤麟城的城墙还高,城主府的人站在高高的围墙上,与民同庆。 世人眼中的城主府,夫妻恩爱,父慈子孝,是全城百姓的楷模。 凤胥卿站在城楼上,手里握着一把宝弓,正在试弓弦的力道。 凤胥婉站在一旁掩唇笑道:“二哥,你要是不行,就换爹来,一会要是射出的箭点不燃祭坛的天火,你的脸可就丢大了。” 凤胥卿拿着弓作势要打,吓得凤胥婉躲到了凤非城和金姵的身后:“爹,娘,你们看看二哥,就知道欺负我。” 凤非城和金姵相似一笑。 金姵道:“你二哥够紧张了,你就不要去火上浇油了。” 天火祭坛旁,有游客好奇问道:“那边射箭点火的人是谁呀?” 一位帝都百姓笑道:“那是我们城主府的二公子,将来的城主。祭坛的火,除了城主就只有少城主能点。” 这话刚落,祭坛的火就熊熊燃烧起来,冲天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 游客和百姓们一起欢呼,鼓掌,夸二公子的箭术精湛。 凤胥渊此刻心里一定不好受,卫筱筱拉着他离开了天火祭坛。 他们随着人流,来到了凤鳐河畔,人们在这里放凤火灯。 卫筱筱走到摊贩前,挑了个喜欢的灯,转眸看向凤胥渊:“这位公子,能给我买盏花灯么?” 凤胥渊眸子一沉:“我身上没银子。”他出门一向只带丫鬟小厮,从来不带钱袋。 卖灯的老板道:“公子,男子出门不带银子,可不讨姑娘喜欢。” 卫筱筱笑靥如花:“老板说得对。” 她调笑着看向凤胥渊:“公子想要买什么尽管挑?我给你付银子。” 凤胥渊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不用了。” 卫筱筱拿起灯,到一旁的桌上写心愿。 “不许偷看!”卫筱筱小声警告身后的人。 凤胥渊看向别处,可当卫筱筱背过身去执笔写心愿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偷看了。 卫筱筱工整的写下了:愿百年之后,同葬弱水,永不分离 凤胥渊嘴唇颤动,可很快又克制住情绪,装作无心的看着别处。 心愿放入凤火灯,灯中油烧尽的时候,心愿也会被焚成灰烬,传达给天上的神明。 卫筱筱蹲在凤鳐河边放灯,一个小孩突然冲过来,将卫筱筱撞得一个踉跄,她差点扑进河里,幸好凤胥渊急忙抱住了她。 这里人太多了,凤胥渊一言不发的拉着她离开,绕过一段小路,来到了凤鳐河的对岸。 这里没有商贩,也没什么游人,清静得很,和对面的繁华喧嚣对比鲜明。 昔年卫椿茴喜欢看灯,凤非城怕人太多磕碰到她,就下令将凤鳐河对面的商贩全部遣走,在凤天火节这天也不装饰任何花灯,这里没了看头,人自然就不来了,后来这里几乎成了他们一家三口专属的赏灯地。 卫椿茴死后,凤非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灯。 “大公子,我该走了。有一个东西想给你,你把手伸出来。” 凤胥渊将心中的不舍和痛苦悉数隐藏,淡淡的伸出的手。 一个温暖的,光滑的东西落入他的掌心,卫筱筱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那件东西的上面,遮住他的视线,看不见是什么。 突然,有紫色的光从他们虚合的手掌里透出来,越来越光华璀璨。 卫筱筱移开自己的手掌,躺在凤胥渊掌心里的幽岚花石,外面那层水晶已经消失,幽岚的花骨朵绝美绽放。 幽岚花开,此情不渝,生死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打脸,第一步,幽岚花石,GET 第037章 为你换命 “开花了,真的开花了。”卫筱筱不可思议的欢呼。 凤胥渊知道幽岚花石背后的意义,他脸色一沉,手握紧,捏碎了那朵孱弱的小花。 卫筱筱见状,心抽的一痛:“你明明喜欢我的。幽岚都开花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呢!” 凤胥渊冷笑:“奇技淫巧,这种荒谬的传说你也信。” 卫筱筱无力的争辩:“是真的,不是传说!昨天晚上我找了云弋,找了非椿院好多的人试,都没有开花,就只有我和你......” “不要说了,再纠缠下去,很难看。”凤胥渊冷声:“你该走了。” “我不走,我死也不走。”卫筱筱耍赖,蹲到地上不起来。 凤胥渊声音越发冷:“你这一套对付云弋有用,对我没有丝毫用处。” 他突然俯身,一手环过她的腰,一手穿过她的双腿,将她抱了起来,大踏步的朝城外走去。 卫筱筱拼命的挣扎,一边打他,一边大声道:“凤胥渊,你放开我!就算你把我送去帝都,腿长在我身上,我还不能自己跑回来么......” 刚出了城门,就遇到了云弋。 凤胥渊被卫筱筱吵得满头黑线,当即对云弋道:“点了她的哑穴。” “ 云弋,你......” 卫筱筱嘴里的“敢”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云弋点了哑穴,还顺道点了她身上其他几处穴道,让她不能动弹。 云弋,你记着! 她被迫安静了,云弋方道:“大公子,城主府有异动。” 凤胥渊顿时面如寒霜,眼神亦阴沉得吓人:“即刻出发。” 卫筱筱感觉气氛好像不对! 凤胥渊只是送她走而已,可怎么有一种逃命的感觉。 云弋在前面开路,眼见着码头要到了,一抹黑色流光突然而至,云弋急忙祭出袖中的弯刀抵挡,黑色流光被格挡开,可下一秒,一把程亮的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云弋声音微微颤抖:“姐姐。” 竟是云家仅存的另一个人,云弋的姐姐云夙,她是凤非城身边的死士,她做的任何事都只会听命于凤非城...... 一阵突然而至的甜香没过鼻息,卫筱筱霎时失去了意识。 卫筱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一声脆响惊醒的。 她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了站在中心,浑身紧绷的凤胥渊。 那声惊醒她的脆响是一个砸到他脚下的茶杯,茶水沾湿了他的双脚,还丝丝的冒着热气。 敢把一杯滚烫的茶砸到凤胥渊的脚下,是谁活腻了? 她的身子还疲乏得紧,浑身没力气,她费了半天劲才转过头,去看与凤胥渊对峙之人。 这一看,吓得她立刻神智清明了:竟然是另一个凤胥渊! 原书里写凤胥渊和凤非城父子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她这咋然一看,要不是年龄略微有点差距,几乎以为是同一个人。凤非城如今四十出头,但一点都不显老,说他们是兄弟也不过分。 父子之间的事情,外人不好插手,况且凤非城这人很危险,卫筱筱有些怵他,决定继续装睡。 他们这对父子,不仅模样长得像,行为做事也是一样的疯魔。 可这疯魔之中也有些差别,凤胥渊是精神裂变,行为不由自主。而凤非城却是一直用最清醒的状态,做最疯狂的事情。 所以,凤非城这个人惹不起,只能躲。 “筱筱姑娘,既然醒了,就起来说话。”凤非城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卫筱筱心里一凉,躲不掉了,听天由命吧。 身子还不能操控自如,她挣扎了半天也没站得起来,凤胥渊走过来,扶了她一把。 卫筱筱站稳了,对凤胥渊感激的笑了笑,然后对着凤非城屈膝福了福:“见过城主。” 凤非城神色冷淡:“不必多礼。” 察觉到凤非城似乎不喜欢她,她识趣的往凤胥渊的身后挪了挪,坚决不往凤非城的面前凑。 可偏偏凤非城不放过她:“筱筱姑娘,到我跟前来,让我看看你。” 卫筱筱心里一抖,让凤非城感兴趣,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她抓紧了凤胥渊的腰带,求助。 “去吧!”凤胥渊说,神色却十分凝重,卫筱筱越发不敢去了。 短短的几步路,卫筱筱硬是磨蹭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站到凤非城跟前。 凤非城用冷淡的眼神上下打量她,过了半晌才道:“你这性子,与我妻子倒有几分相似。” 他口中的妻子自然不会是金姵,卫筱筱轻声道:“我与城主夫人是同一个渔村的老乡,祖上可能还有些血缘关系,像倒也正常。” 卫筱筱拉近和卫椿茴的关系,希望能讨得凤非城一点善意。 岂料凤非城的眼神越发冷淡,话锋一转:“我儿子为了你,殚精极虑的筹谋,连命都不要了......” 凤胥渊急忙打断了他:“爹,不要说了。” 卫筱筱听出了点端倪,在凤胥渊送她走的当口,云夙突然出现制服了云弋,她自己也被药昏了过去,被带到了这里......她若猜的没错,这里应该是非椿院泰迪的正堂。 凤胥渊对父亲一向尊敬顺从,能有什么事情让能他公然与父亲对峙? 凤非城对凤胥渊亦是真心疼爱,为了儿子不惜折损阳寿换命,又能有什么事情能让凤非城如此大发雷霆,将滚烫的茶水砸到儿子身上? 一定是性命攸关的! 卫筱筱郑重的道:“请城主言明,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你不要说话,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凤胥渊脸上出现少有的急切,似乎害怕她知道什么。 卫筱筱更加想要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凤非城道:“筱筱姑娘,你应该很清楚,渊儿最多还有一年半的性命。” 卫筱筱点头。 凤非城又道:“可若你愿意给他换命,他还能多活十年。” “真的?”卫筱筱惊喜的叫出声:“真的还能再多活十年?” 凤非城点头。 “换啊!”卫筱筱毫不犹豫:“我愿意换。”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穿成饲养大佬的小仙女》求收藏! 宋璃是少年班学霸,被父母当做炫耀的资本,受尽了同龄人的欺压。 没有人真正关心她,除了那个生长在阴暗角落,暴戾、孤僻的少年。 少年将所有欺负她的人打跑,心疼的将她揉进怀里,把她从小护到大,直到少年被病魔带走。 宋璃追随少年而去,却穿书成了同名同姓的帝都小官之女。 再次遭遇极品家庭,继母和妹妹陷害她,逼她嫁给侯爷做妾。 为了改变枉死后宅的命运,宋璃在家门口捡了个脏兮兮的乞丐,以养他一辈子为条件,和她假订亲。 乞丐洗干净后,竟与她朝思暮想的少年长得一模一样。 宋璃暗暗发誓,这一世换做她来护着他,守着他,绝不会再让他早早逝去。 -------------------------- 少年自幼流落在外,被仇人抚养,咒骂他是从骨子里烂透的坏胚子,给他取名“楚坏”。 他尝尽世间百态,从阴暗地狱爬回帝都,恢复了身份: 帝国长老是他爷爷,国务大臣是他舅舅,帝国未来的继承人是他小跟班。 而他,是下一任统摄千国的雍州王。 当那个又乖又萌的小姑娘认真的说要养他的时候,他冷硬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这姑娘好像在哪儿见过? ------------------------ 宋璃将自己挣的第一笔银子塞给少年:“拿去花,银子我来挣。” 少年心一抖,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你说要养我一辈子的,不许反悔。” 众人:“殿下,你这样骗一个小姑娘,良心不会痛么?” -------------------------- 暴戾孤僻帝都大佬VS乖萌学霸小仙女 1V1,HE,双穿,男女主都是同一个灵魂。 第038章 遭遇海難 反正她系统在身, 这条命换给凤胥渊, 换条命再穿进来就行了。 凤胥渊的目光凝定在卫筱筱身上,眼里复杂的情绪翻涌。最后,那些复杂的情绪褪去,只剩下一点温暖的光, 越来越亮。 凤胥渊一字一顿的道:“你说过,我若死了, 你就给我陪葬。我亦然。你死了, 我也给你陪葬, 绝不独活。” “我不会真的......” 卫筱筱想要说自己不会真的死, 可涉及到她身上系统的秘密, 她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挣扎了半天, 最后只能放弃, 气得想锤爆了系统小萝莉丫丫。 “我就是随口说说,想留在大公子身边享福,你多大一个人了, 还信这种鬼话。” 卫筱筱胡说八道, 只要能让凤胥渊愿意换命, 她宁愿凤胥渊恨她。 凤胥渊却笑了,笑容如冰雪初晴, 潋滟绝世:“我信了,你的话我都信。” 卫筱筱被他笑容震得心慌意乱,颤声道:“我方才那句话你怎么不信。” “那句话不算。”凤胥渊回答得理所当然。 卫筱筱心念电转, 凤胥渊这个人意志坚定,想要说服他换命难度太大,不如悄悄的把事情办了,他不是一意孤行的要送她去帝都么?那就去帝都好了,凤非城不会善罢甘休,自然会来找她。 “不换就算了。”卫筱筱状似赌气的道。 她瞧见了方才一直背的包袱,里面有凤胥渊给她的房契田契,还有五万俩银票。 她打开包袱清点了一下,一样都没少,然后背起包袱,道:“走吧,你不是要送我去帝都么?赶紧出发吧,我早就想去见识帝都的繁华盛世了。” 凤胥渊:“......” 凤非城淡声道:“筱筱姑娘,你可知帝都有什么在等着你?” 卫筱筱道:“一座大宅子,一座有无数田地的庄园,还有皇商桑家的庇佑,日子好得很。” 凤非城轻轻笑了一下,道:“还有一颗桑家倾尽家力寻来的忘情丹。” 卫筱筱惊愕? 忘情丹又是什么鬼? 自从她和凤胥渊发展出了原书里没有的感情线,遭遇的这些事情越来越偏离原书了,她的先知金手指不够用啊。 凤非城补充道:“使用换命的秘术,换命的两个人需要有密不可分的羁绊,不是平白无故谁都能换的。譬如父子之情,男女之情。你若吃了忘情丹,忘记了与渊儿的这段情,便不能换命了。” 卫筱筱心神一震,凤胥渊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要让她完全忘了他?他可真是算无遗策。 “凤胥渊,”卫筱筱怒极,大声道:“你敢给我吃忘情丹,我就......” 她一时竟找不出什么狠话来说,以前是寻死,可她吃了忘情丹都忘情了,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不记得的人寻死? 她偃旗息鼓,轻声嗫嚅道:“我嫁给别人,和别人生儿育女,你就真的不心痛么?” 凤胥渊苍白的嘴唇颤动着,半晌之后才吐出两个字:“心痛。” 卫筱筱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看凤胥渊落寞的表情,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心痛”两个字。 她雀跃的道:“凤胥渊,我们一起走吧,找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好好度过余下的日子。日子虽然不多,但我们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珍惜着好好过,也不算亏。”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活了很长,但真正开心的日子少之又少。 比如凤非城,城主府的那场谋逆,他若是选择了与卫椿茴同去,也不会苦了这十三年,在刻骨的仇恨中癫狂疯魔。 又是一声脆响,凤非城又摔了一个茶杯。 卫筱筱立刻怂了,躲到了凤胥渊的身后。 在一个疯子面前拐带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珍爱的儿子私奔,是实打实的找死啊。 “爹,”一直沉默的凤胥渊终于开口,他神色坚毅的跪到地上:“请恕儿子不孝。” 凤非城声音颤抖:“你要跟着她离开?” “嗯。”凤胥渊低着头,不敢看父亲失望的眼神。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凤非城道:“渊儿,抬起头来。” 不过刹那之间,凤非城的声音就变得沙哑苍老,仿若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凤胥渊缓缓抬头,与父亲对视。 凤非城仔细的凝视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卫椿茴的影子来。 “真是可惜!你怎么就这么像我呢!模样长得像,性子也像,半点也没阿茴的影子。” 卫筱筱看出来了,凤非城这是心软妥协了,说凤胥渊性子像他,是他站在凤胥渊的位置想,若是要让卫椿茴给他换命,他也会做出和儿子一样的选择。 凤胥渊声音亦带着一丝哽咽:“娘说过,我的眼睛像她。” “是啊,眼睛像她,她的眼睛最美了。”凤非城将儿子扶起,轻声嘱咐道:“去你想去的地方,被囚禁了那么久,你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间。记得常给我来信,让我知道你的消息。” 凤非城带着人离开了非椿院,回去了那个冰冷的城主府。 凤胥渊深知父亲对他这条命的执念,怕凤非城反悔,不敢坐凤家的木兰舟离开,他让云弋给他和卫筱筱易容换貌,扮作普通的游客,随机选了一艘去禹州城的客船,连夜离开了凤麟城。 客船在弱水上平稳的行驶着,这是一艘下等客船,乘客都是些家境普通的老百姓,没有设包舱,所有人挤在一个偌大的船舱里。 刚刚才瞧了凤天火节的热闹,大家都兴致很高,肆意的聊着天。 “城主府的这位二公子箭法可真准,隔得那么老远,一箭嗖的过来,就点燃了天火祭坛上的引线。” “我听酒楼茶肆里当地的老百姓们闲聊,说是大公子十有八九已经死了,这位二公子就是以后的城主,他最爱打抱不平,替百姓们出头,凤麟城百姓都极喜欢这位二公子。, “......” 游客们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卫筱筱无声的握住了凤胥渊的手。 凤胥渊淡淡的笑了笑:“他担得起城主的位置。” 他这个弟弟,心性纯良,天生乐观,就算幼时被禁足在后院,也见谁都是一张可爱的笑脸。 决定和卫筱筱离开凤麟城的纷争后,凤胥渊对弟弟的那一丝不喜欢也消失不见了。 在大家纷杂的议论声中,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谁说大公子死了?胡乱造谣就不怕吃官司么?大公子会回来的,他才是未来的城主。” 少年的话太不合群,没人搭话,大家很快就聊其他去了。 卫筱筱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循着声音的来向看过去,那个少年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是最普通的材质,大街上随处可见,可斗篷下露出的衣角,暴露了他不凡的身份。 衣角的材质是鲛纱,除了大富大贵之家,寻常百姓不可能用得起。 一个贵族的小少爷,鬼鬼祟祟的挤在这样一艘下等的客船上,一定有什么猫腻。 过了一会,少年似乎觉得气闷,将头上罩得严严实实的斗篷兜帽推了下去。 卫筱筱倒吸了口凉气,那不是凤胥卿么? 原书里,凤胥卿第一次偷偷离开凤麟城,就遇到了海难。 他爹凤非城可是卯足了劲要弄死他。 突然,一声极诡异的危险声响传来,一个水手惊恐的叫道:“不好,船底裂了......” 卫筱筱在心里连连卧槽,这点子也太背了吧,那么多船随机挑了一个,就偏偏遇到出事的这艘! 第039章 少女小鱼 客船从底部整个裂开, 弱水汹涌着灌进来, 在水压撕扯之下,上面船舱也逐渐断裂,最后整艘客船裂成了两半,所有人都坠入了弱水。 凤非城的“水鬼”专门在这篇水域下手, 是因为这片弱水表面平静,下面却是汹涌凌乱的暗流, 船上的人落水之后, 瞬间就被暗流冲散去了各处。 凤胥渊紧紧的抓着卫筱筱的手, 他们一直没有分开, 而云弋却不知被暗流带去了何处。 他们在弱水里越沉越深, 身体里的空气耗尽了,弱水开始灌进他们的肺腑。 绝望之间, 他们却相视一笑, 拥抱在了一起。 卫筱筱实在没想到,“同葬弱水,永不分离”的誓言竟然这样成真了, 果然flag不能乱立, 谁立谁倒霉。 就在他们快要失去意识之际, 一双突然而至的手分别抓住了他们两个,身体里的弱水退去, 空气再次进入肺腑,他们贪婪的呼吸着失而复得的空气,恍若重生。 模糊的意识回来, 卫筱筱看着近在咫尺的凤胥卿的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原书中,针对凤胥卿的这场海难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因为凤非城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金姵对自己所生的这对儿女有多看重。 凤胥卿从小就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成天嚷着要去外面看看。 有了凤非城的前车之鉴,金姵怕自己的儿子会不明不白的死在弱水里,她做了两手准备,一边看紧了凤胥卿不放他走,一边耗尽了她几乎一半的嫁妆,重金寻购了价值万金的至宝“避水珠”。 避水珠护着他们三个,原本可以在弱水里呼吸自如,如履平地,可这里的暗流太急了,他们三个一起被暗流冲进了弱水海底的一个神秘洞口,冲撞间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们三个躺在一个湖泊边的浅滩上,湖水漾绿摇翠,散发着美玉一般的光泽,里面游动的龙鱼鳞甲幽幽,竟是五颜六色的。 湖泊的四周是苍翠欲滴的山谷崖壁,整个山谷空灵翠绿、生机勃勃。 最让人震惊的是山谷的上方,不是皓月当空,不是蓝天白云,而是弱水,不仅有珊瑚游鱼,偶尔还有木兰舟投射在海底的影子飘过。 卫筱筱和凤胥渊脸上的易容药粉都是防水的,在弱水里泡了这么久,易容也没掉,凤胥卿没有认出大哥。 三人相互搀扶着走出浅滩,走进了山谷的芳草地里。 卫筱筱和凤胥渊肺腑间都吸入了不少的弱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凤胥渊将卫筱筱扶到一块雪白的玲珑怪石旁坐下,轻声道:“你歇息一下,我去找药。” 上次卫筱筱掉进弱水,凤胥渊就特意看了治疗弱水之毒的医书,有一种名唤“木薯”的果子可以缓解毒性,山谷里繁盛的花木乱了时序生长,极有可能有这种果子。 凤胥渊没走多远就找到了木薯,两人一起服用之后立刻好多了。 山谷并不大,凤胥卿很快就转完了,他走回来,道:“没有找到出路。” 凤胥渊看过的书多,又博闻强记,他思忖着道:“我在一本杂记上看过一篇游记,写的是一个在弱水上遇到海难之人的奇异经历。里面写到,弱水里的生物,并非只有石蟹和龙鱼,还有一个神异的种族,名唤弱水族,他们长着和人一样的外表,却可以在弱水里自由行动,呼吸自如。他们所居之地,在弱水海底之下,那里别有一番天地,具体的描写与这里很相似。” 凤胥卿听罢,亦兴奋的道:“我听老渔民们讲过类似的传说,说是有些渔民在海底摸石蟹和龙鱼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人”在弱水海底迁徙,他们还以为看见了水鬼。” 卫筱筱在一旁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回忆原书里凤胥卿的故事线,凤胥渊遭遇船难后,被避水珠护着没有死成,他失踪了大半年,再回到凤麟城的时候,身边带着一个美丽得近乎妖异的女孩,凤胥卿唤她小鱼。 小鱼就是弱水族,而且在族中地位极高。 小鱼来到凤麟城,代表凤胥卿悲剧的一生真正开始,也是凤麟城走向末路的开端。 总之,小鱼那姑娘,千万别去惹,谁也惹不起。 这个地方......卫筱筱如果没有猜错,小鱼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 静谧的湖畔溅起水花,碧绿的湖泊里,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有着海藻似的暗红色长发,绿色琉璃般的澄澈眼眸,美丽得近乎妖孽......果然是“小鱼”。 凤胥渊是慎重之人,见着突然出现的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女孩,身体做出防备的姿态,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卫筱筱的手。 卫筱筱心中一暖,干脆直接靠在他身上,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那对璧人,见证一场即将发生的“一见钟情”。 凤胥卿凝视着湖泊里美丽的女孩,短暂的震惊之后,眼里浮现的是对美的欣赏,再然后,就是少年人对美丽少女的狂热。 凤胥卿飞奔到湖边,踏进浅滩,凑到了少女跟前,笑得明媚多情:“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凤胥渊扶额,轻轻叹了口气,他这个傻弟弟,真是没眼看。 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遇上一个明显十分诡异的姑娘,凤胥卿做得第一件事竟然是去问姑娘的名字,他就不怕姑娘是什么怪物,一口把他吞了么? 姑娘轻轻歪着头打量他,婉转悦耳的声音如珠如玉:“你不怕我?” 凤胥卿舒朗明艳的一笑:“姑娘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怕你?” 姑娘咯咯的笑出了声。 她沉入湖里,像一条鱼一样,在水里自由畅快的游着,湖畔红火的枫叶在微风中飘落,坠入湖里,没有任何浮力,直接落到了湖底。 这片湖的水也是弱水,她却能在里面游得这般畅快。 凤胥卿看着女孩,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盛,笑得越发温柔:“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在水里吐了一串五颜六色泡泡,游到巨树横伸进水里的一截树枝上坐下,好奇的看着凤胥卿不说话。 凤胥卿自来熟的笑道:“你不告诉我名字,那我就叫你小鱼了。小鱼姑娘,在下凤胥卿,凤麟城人士,很高兴认识你……” 卫筱筱看着他们,唏嘘不已。 一场美好明媚的邂逅,却以那般残忍血腥结束。 卫筱筱看着凤胥渊俊逸的侧脸,凑过去亲了亲,凤胥渊转眸看向她,眼里带着温暖的笑意。 幸好,那场末日的劫难,将与凤胥渊再无瓜葛。 确定了小鱼没有恶意,凤胥渊和凤胥卿去寻吃的了,卫筱筱走到湖边,小鱼正坐在树枝上,用白皙如雪的小脚撩水玩。 “小鱼姑娘,我有一事想请教。”卫筱筱轻声道。 小鱼眨巴着琉璃似的翠绿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仿佛在说“你问吧”。 卫筱筱就当她是这样回答的,开口问道:“在这世间,还有弱颜花么?” 就算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还是想给凤胥渊解毒。 小鱼垂下眸子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卫筱筱大喜:“生长在何处?” 小鱼下水,游到了浅滩,对着卫筱筱伸出了手。 卫筱筱握住她的手,脑中迅速的闪过几个零散的片段,有渔村,有朝阳,还有悬崖峭壁,以及一朵生长在石缝里,在晨曦中悄然绽放的弱颜花…… 这个世间竟然真的还有弱颜花,卫筱筱喜极而泣。 第040章 结为夫妻 小鱼答应, 等到暗流平静了, 就用螺舟送他们离开。 透过谷顶的弱水,依稀能看见天上零散的星子。 折腾了一天,凤胥渊睡着了,凤胥卿在湖边和小鱼玩闹了一阵, 小鱼沉入湖底也睡了,凤胥卿坐在湖边, 一脸痴笑的看着她。 对于他们注定悲剧的未来, 卫筱筱于心不忍, 决定提醒一下凤胥卿。 卫筱筱坐到凤胥卿身边, 搭话道:“你也睡不着呀!” 凤胥卿是个话多的, 尴尬的开场白后,两人就聊起了那场海难。 卫筱筱道:“客船是用木兰铁矿冶造的, 普通的利器根本凿不开, 能把客船的底部整个切割开的,用的一定是木兰铁矿专门的切割工具。” 凤胥卿点头:“能切割木兰铁矿的,只有城主府冶炼坊的火晶石。” 卫筱筱大喜, 他竟然这么快就想到这一点, 看来这二公子也不算太二。 卫筱筱继续引导:“那艘客船上都是普通百姓, 城主府这是要害谁呢!” 凤胥卿神色凝重:“恐怕是我连累了大家。” 卫筱筱故作惊讶:“为何?” 凤胥卿似是对连累了无辜的人十分愧疚,低声郁郁的道:“前一阵, 冶炼坊的管事醉酒,当街调戏民女,被我打了, 还拖去官府治了罪。” 卫筱筱道:“......因为这点小事不至于让一船人陪葬吧。” 凤胥卿道:“事情不小,他后来被赶出了城主府,他没了差事,老婆也跟人跑了。” 卫筱筱提醒:“你再想想,会不会是其他人?” 凤胥卿闷声道:“我总爱强出头,得罪了不少人。他们想要害我便罢了,为何还要对一船无辜的人动手。” 凤胥卿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和愧疚中,不管卫筱筱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卫筱筱头痛不已,他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金姵怎么能把儿子教得这么纯良呢,当年城主府的叛乱,虽然被刻意锁住了消息,但闲言碎语并不少,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一直对凤非城全然的信任。 卫筱筱决定收回方才那句“二公子也不算太二”的话。 她最后努力道:“我觉得这场海难没这么简单,安全起见,你最好不好回凤麟城了,外面天大地大,四处游玩多好。” 翌日,三人登上了螺舟,凤胥卿却在螺舟出发的刹那钻了出去,他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进翠谷找小鱼去了。 驾驶螺舟的是一个弱水族人,她将他们二人送到了凤麟城到禹州城这条最繁忙的航线旁的礁石上,嘱咐他们不要将弱水海底的所见所闻告诉任何人,然后乘坐螺舟离开了。 他们在礁石上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一只雪鸦从他们头顶飞过,没多久就瞧见一艘木兰舟驶了过来,站在船头的正是云弋。 云弋功法深厚,坠水后一路憋着气从弱水海底走到了一块礁石上,被渔船救起后,他立刻通知了凤非城,派了大量的人来寻找,又派了雪鸦在空中监控,总算是找到人了。 上了船,两人洗去脸上的易容,一起站到船头说话。 “你想去哪儿?”凤胥渊轻声问。 “去哪儿都可以?”卫筱筱歪着头看他。 凤胥渊点头:“任何地方我都陪你去。” 卫筱筱笑靥如花,指着东方道:“我们到弱水东边的尽头去看看。”那里是小鱼所指,弱颜花的所在。 “好!”凤胥渊笑答。 卫筱筱凑近了去看他:“你真是凤胥渊么?现在变得这么听话,我都害怕了。” “害怕什么?”凤胥渊柔声问。 “害怕你脑子进水了,哈哈!”卫筱筱笑得肆意畅快,太得意了些。 凤胥渊双眼一沉,似乎有些生气了。 卫筱筱抓着他的袖子撒娇,哄道:“乖,别生气了。” 凤胥渊的双眼又沉了一分,卫筱筱立刻怂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大公子,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凤胥渊一个强力的动作,卫筱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腰被一只手臂紧紧的箍住,后脑也被托住,无处可逃,呼吸瞬间被夺去...... 在场面越来越失控的时候,一声咳嗽打断了他们。 云弋站在他们身后,低垂着眸子,脸一直红到耳朵根,他颤声道:“大公子,船夫在问,船往哪儿开?”他觉得自己会被大公子丢进弱水里。 卫筱筱双脚发软,双手扶住围栏才勉强站稳。 方才还热情如火的男人转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淡自持:“向东,到弱水尽头。” 弱水的极东之地,是一片陡峭的悬崖,悬崖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小渔村,这个地方和小鱼给卫筱筱看的场景极其相似,卫筱筱决定在这里住下。 云弋带来的侍从都是凤胥渊的心腹,办事效率极高,才一会的功夫,他们就买下了渔村里最好的一间屋子,洒扫干净了恭迎他们入住。 屋子建在悬崖边上,弱水尽收眼底,视野极好。 屋子一共只有两间房,其他的随从分散的住在周边,云弋却是一定要和他们同住的。 天早就黑尽了,云弋打了个呵欠,提着自己的包袱,十分自觉的独占了一间房,然后乖觉的锁上了房门,仿佛在说:我再也不做碍眼的事,你们请随意。 剩下的那间房必须要住两个人了。 卫筱筱表面上还是凤胥渊的贴身丫鬟,贴身照顾主子也在情理之中。 她走进房间,仔细打量,这间屋子够大,还能安置个小榻,给她睡觉够用了。 她正畅想着未来和凤胥渊的主仆生活,身体却突然被凤胥渊从后面给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她失了重心,紧张的攀上了凤胥渊的肩。 “你做什么?”卫筱筱惊声道。 “做刚才没做完的事。”凤胥渊声音仍旧低冷,呼吸却灼热得烫人。 ...... 足足折腾了一晚上,天亮的时候凤胥渊才放过卫筱筱。 卫筱筱累极,临近太阳落山了才醒过来,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她唤了两声凤胥渊,没有人回答。 她有些担心,想爬起来,可稍微一动,腰和某处就痛得紧,她只能放弃了,继续趴着当一条咸鱼。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卫筱筱急忙扯过被子盖住身子,凤胥渊推门进来了。 昨天身在其中倒不觉得有什么,事后却觉得脸烧得慌。 最尴尬的是,凤胥渊此刻穿戴整齐,她却什么都没穿,实在有些丢脸,她用被子蒙住脸,不好意思见他。 凤胥渊轻轻笑了一声,就着被子把她整个人翻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卫筱筱用双手蒙住脸,支吾着道:“你,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凤胥渊声音里的笑意加深:“都是夫妻了,还怕羞做什么。” 卫筱筱将他乱动的手踢开:“谁跟你是夫妻了。” 凤胥渊将婚书塞到卫筱筱的手中:“红纸黑字写着,你莫非想赖账?” 卫筱筱睁大眼睛看着婚书上那两个名字,原来方才他是去办这个了。 “夫人。”凤胥渊突然唤了声。 “夫君。”卫筱筱也唤了声。 第041章 待我归来 男女这事, 少年人初尝之后, 大多把持不住,卫筱筱这大半个月算是充分领教了。 凤胥渊这人是天才,学什么都快,学以致用的能力更强, 她严重怀疑当年囚禁凤胥渊的那座禹州城凤宅小楼里,除了那些正儿八经的书, 一定还有些不正经的。 日夜都没羞没臊的折腾也不是个事, 卫筱筱觉得日子不能再继续这样过下去, 决定给凤胥渊找些事做, 将赚钱养家的严峻任务交给了他。 她把凤胥渊赶出了家门, 让他去找点活计来做,找不到就不要回家了。 凤胥渊出门好几个时辰, 一直没有回来, 卫筱筱担心得坐立不安。 他虽然阴谋诡计玩得转,可从未做过什么活计,他不会受了打击不好意思回来了吧? 卫筱筱实在忍不住, 着急的出门去寻人了。 她走到半路, 瞧见村民们一起往一个地方去, 似乎有什么大的热闹好看。 她跟着去了,说不定凤胥渊也在看热闹呢! 她猜对了一半, 凤胥渊在热闹之中,却是被看的那个热闹。 他在渔村的学堂里,站在讲台上教孩子们认字。 简单的一个字, 他却能旁征博引,说出一系列好玩有趣的典故来,不仅孩子们听得入了神,旁听的渔民们也一会惊叹,一会大笑,全都被他掌控着情绪。 他这人,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是掌控人心的高手。 卫筱筱站在人群里,看着他芝兰玉树的身影,侃侃而谈的俊雅模样,得意的在心里道:这个人是我的夫君。 凤胥渊在围观的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她,展颜微微的一笑,卫筱筱有一瞬间的目眩神迷,四周响起女人惊叹的声音。 卫筱筱在美色中清醒过来,冷哼一声,在心里骂道:好一只胡乱开屏的臭孔雀。 凤胥渊道:“今天的课先上到这里。” “还早呢,多讲讲嘛!”周围的人起哄。 渔村的孩子少,所有年龄段的挤在一起上课,一个六岁的小女娃扯着他的袖子,娇糯的道:“先生,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嘛。” 凤胥渊笑着将小女娃抱起来,坐在他的手臂上,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指着卫筱筱道:“先生的夫人来唤我回家用饭了,先生不敢不从啊。” 卫筱筱娇嗔道:“少拿我说事。” 她这才知道,原来凤胥渊喜欢孩子,和孩子们在一起,他可以毫无戒备,这般轻松自在。 回家路上,凤胥渊道:“夫人,我寻了学堂教书的活计,薪水很微薄,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卫筱筱叹气道:“谁让我看上你了呢!日子穷点就穷点吧,将就着过。” 末了,她又花痴道:“不过,你授课的样子,真挺好看的。弄得我也想当你的学生了。” 凤胥渊微一挑眉,嘴角一抹坏笑:“来呀,先生和女学生,想想还挺激动人心的。” 卫筱筱脸红,凤胥渊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草丛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卫筱筱钻进草丛,抱出来一只小橘猫。 “是只小可怜,脸上还有伤。”卫筱筱很喜欢猫,以前养过一只大橘。 卫筱筱笑道:“夫君,我们收养了它吧。” 凤胥渊瞧着小橘猫脏兮兮的模样,一脸嫌弃:“你自己养在外面,别让它进我们的房间。” 卫筱筱冷哼两声,等着吧,你迟早成猫奴。 又过了半个月,小橘猫胖了两圈,她有了自己的闺名:橘滚。 夕阳在远处落下,出海打渔的船归家,渔村各户的厨房里都冒着炊烟。 凤胥渊在院子里喂橘滚吃小鱼干。 卫筱筱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凤胥渊笑道:“夫人,我们家里是穷得买不起盐了么,你做的菜越来越清淡了。” 卫筱筱身体猛地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笑道:“吃清淡些对身体好。” 她做的菜并没有少放盐,是凤胥渊的味觉在退化。 他退化的不仅是味觉,还有触觉。 那日,她在厨房蒸鱼,盘子太烫,她触碰之后痛得跳脚,凤胥渊却丝毫不觉得烫,淡然的将盘子端了出来,可手指明明已经烫得起了水泡。 弱颜花的毒会让他慢慢的五感尽失,他的味觉和触觉已经开始了,接下来还有视觉、嗅觉和听觉。 这天晚上,卫筱筱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她梦见凤胥渊五感尽失,最后化成了一滩血水...... 她吓得从床上惊醒,吵醒了凤胥渊,凤胥渊见她满头大汗,柔声问:“怎么了?” 卫筱筱一把将他抱住,哽咽着道:“我做噩梦了,梦见......梦见你和别的女人跑了。” 凤胥渊低低的笑出了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声音越发温柔:“除了你,我什么女人都不要。乖,睡了。” 后半夜,两人其实都没睡着。 第二天,凤胥渊去学堂授课了,卫筱筱来到渔村的一户农家前,敲响了房门:“管家,我有话跟你说。” 半晌之后,前凤宅的管家丁琅才打开了房门,讪讪笑道:“卫姑娘......” 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叫错了,立刻改口道:“少夫人。” 丁琅是凤非城的人,他受命在这里保护少主,怕凤胥渊多想,凤非城一直让他们低调行事,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卫筱筱道:“管家,我想请你帮一个帮。” 丁琅道:“少夫人直接吩咐便是。” 卫筱筱道:“助我寻弱颜花。” 弱颜花的事,她一直没有告诉凤胥渊,她怕万一找不到,会让凤胥渊有了希望再失望。 卫筱筱在菜里多加了盐,希望让凤胥渊察觉不到味觉的退化。 这些天晚上,她每夜都要醒很多次,确定凤胥渊完好的睡在身旁,才又睡过去。 这一天,她醒过来,身边却没有人。 她焦急的起身,碰到了正守在门口的云弋。 卫筱筱问:“凤胥渊呢?” 云弋道:“有人来了,大公子去见了,很快就回来,不要担心。” 卫筱筱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去见谁了?” 云弋沉默着不说话。 卫筱筱凝视着云弋,苦笑道:“我们都成夫妻了,他还事瞒着我。” 云弋叹了口,坦诚道:“桑家送来了忘情丹。” 卫筱筱震惊:“他还想送我走?” 云弋摇头,解释道:“大公子只是不想你陪葬。” 卫筱筱笑得越发苦涩,原来他是在安排后事了。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病化呢。 她所做的那些掩饰,落在凤胥渊的眼里,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这些日子,他们虽然夜夜欢爱,但凤胥渊其实一直算着日子,很小心的不让她有孕。 一天夜里,卫筱筱问他,若是日后有了孩子,他是喜欢男孩多一些,还是女孩多一些? 他一时沉默了,很久后才道:“男孩和女孩都喜欢,唯愿他能向阳而生,不要像我生活在阴诡的仇恨里。” 若他们有了孩子,凤非城定然要扶持这个孩子坐上凤麟城城主的位置,孩子要面对的,就是数不尽的阴谋算计和最可怕的人心。 所以,他宁愿不留下孩子。 卫筱筱回到房里假寐,没多久凤胥渊就带着一身冷霜回来了,卫筱筱装作浑然不知的抱住了他,在他的怀里蹭了蹭,给他暖身子。 一个月后,丁琅带来消息,他们根据卫筱筱提供的线索,在弱水之东的悬崖峭壁上一处一处的搜索,终于找到了那朵夹在石缝里的弱颜花。 他们怕认错了,找卫筱筱去亲自确认。 这天早上,用完早晚,他们挽着手一起出门,凤胥渊去学堂,卫筱筱假装跟着渔民们出海玩。 他们在岔路口分别,卫筱筱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鼻子:“饭等我回来再做,你可千万别进厨房。” 凤胥渊轻笑着点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嘱咐道:“别贪玩,小心掉进弱水里。” 分别之后,卫筱筱又悄悄跟着他去了学堂,偷看他授课的样子,看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的踏上了丁琅的船。 他们到了一处峭壁之上,弱颜花长在峭壁半山腰的夹缝里。 丁琅护着卫筱筱,用软梯从峭壁顶上一路爬了下去。 峭壁夹缝里,一朵弱颜花娇怯的在海风中摇曳。 卫筱筱看着它,喜极而泣。 第042章 毒蛊师寐罗 凤麟城, 凤天火节。 布衣酒楼是凤麟城最大也最热闹的酒楼。 名曰“布衣”, 便代表这里不会出现什么达官贵人,名流巨贾。 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大家天南地北的聚在一起, 明天就不知道去了何处,没有后顾之忧, 说话聊天便无所顾忌。 因此, 想要打听什么消息, 这里是最好的地方。 刚过了晌午, 酒楼里说话声, 笑声,打闹声混杂在一起, 十分的热闹。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红色连帽斗篷的少女走进了布衣酒楼。 布衣酒楼里不设包间,所有人都坐在一个大堂里,人挤着人, 一眼扫过去, 竟然没有空位。 小二抱歉的道:“姑娘, 真不好意思,没位置了。” 红斗篷的少女转眸看向小二, 抿着嘴,春花灿烂般的一笑:“小二哥哥,替我挪个位置嘛。” 少女的声音软糯中带着一丝稚气, 瞧着年纪只有十五岁上下。 小二看了一眼人挤得满满的大堂,为难道:“小妹妹,不是哥哥不帮你,是真挪不出位置了。” 少女咯咯的一笑,指着大堂正中间的一张桌子,道:“那张桌子只坐了三个人呢,我去挤一个座。” 小二忙道:“那三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你一个小姑娘可千万别去招惹......” 小二话音未落,少女已经举步走了。 “三位哥哥,我能坐这里么?” 三个身上带疤的大汉听到这个甜美娇俏的声音,齐齐看向少女,眼里的坏心思藏也藏不住:“小妹妹是一个人呀!” 少女烂漫的笑着点头。 “坐,快坐,小二,给小妹妹上酒。” 这小妹妹危险了!小二叹息一声离开了。 “小妹妹,你是一个人来凤麟城参加凤天火节的么?”一个额头有疤的大汉涎着脸问。 少女将手指竖在粉唇中心,轻声道:“嘘,安静。” 三个大汉闻声,立刻双眼失神,默默的趴到桌子上,睡过去了。 小二送来酒,奇道:“他们怎么了?” 少女眯着眼灿漫的一笑:“他们困了。” 少女侧身斜坐着,懒懒的喝着酒,听周围人的谈论。 “听说去年是城主府的二公子射箭点燃的祭坛天火。这位二公子不仅长得好看,射箭的模样更是英姿不凡,今天晚上可一定要去祭坛见识一番。” “你们这消息太落后了,今年射箭点燃天火的是大公子。” “大公子?大公子不是早死了么?” “不要胡说,大公子之前只是去禹州城养病了。” “什么养病啊,听说是被城主夫人囚禁了。” “城主夫人这娘当得也太狠心了。” “又不是亲娘,大公子的亲娘早死了,如今的城主夫人是小妾扶正的,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当未来的城主了。” “大公子被囚禁,城主就不管?” “有了后娘,亲爹就变后爹了。” “听说祭坛的天火只有城主和未来的城主有资格点燃,今年让大公子点天火,那这二公子是失宠了啊。” “嘘,给你们说个小秘密。听我在城主府内院当差的侄女说,二公子——疯了。” “啊......” “......” “这大公子啊,是大概十个月前回来的凤麟城,你们猜他回来的时候带着什么?” “难道是什么宝物?” “啧啧,你们绝对猜不到。他带了一口棺材回来。” “棺材?里面装的谁?” “听说是他的夫人。” “大公子对他的过世的夫人倒是情深义重啊。” “哈哈,什么情深义重呀,没多久,他就开始重新选少夫人了。选了一次还不够,已经连续选了三次,凤麟城适龄的女孩基本上都被挑了一轮,凤天火节一过,马上就是第四次挑选了。” “这位大公子竟然这般贪图美色,帝王选秀还是三年一选,他倒好,一年选四次,哈哈......” 听到此处,少女狠狠的踹了桌子腿一脚,冷声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她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二:“不用找了。”然后气呼呼的走了。 她前脚刚出了酒楼,两个混子就跟了上去。 她一个柔弱少女,却出手阔绰,又是一个人,是最好宰的肥羊。 少女知道后面有人,嘴角狡黠的一笑,引着他们走进了背街的巷子。 她坐到一辆废弃的马车上,悠闲的翘着双脚,好整以暇的等着混子上门。 她狡黠的笑:“两位哥哥,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混子们威胁道:“小妹妹,乖乖把身上的银子拿出来,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她对着他们勾起了白嫩的手指:“你们自己过来拿呀。” 混子们看着她娇俏可人的模样,搓着手,涎着脸走近:“小妹妹,可是你让我们过来的。” 她咯咯的笑,身子微微向后仰去,雪白的手指勾得越来越摄人心魂。 一缕蓝色的流光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指周围,流光状似雾气,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由无数只蓝色的小虫子汇聚在一起的效果。 她勾起的手指轻轻往外一弹,蓝色的流光便倏地飞过去,进入了两个混子的鼻子。 两个混子的双眼顿时变得混沌,眼瞳完全消失,只剩下惨淡的眼白。 他们相对跪到地上,开始互扇巴掌,一边扇,一边道:“我错了,我不该当混子......” 少女坐在马车上,笑得前仰后合。 突然间,一阵冷光闪过,两个混子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丝血痕,然后头滚到了地上。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就克制下来。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对身后的来人噘着嘴抱怨道:“你去哪儿了?把我一个柔弱的小女孩丢在人海里,你就不怕我被人拐了么?” 来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漆黑的头发披散着,将暗红色的双眸遮住了一半,他穿着暗红色的衣裳,皮肤白得仿佛能看见皮下的血管。 少年嘴里正咬着一支糖葫芦,凉飕飕的一笑:“主人您哪里柔弱了?您老人家可是南疆密林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毒蛊师——寐罗。” 少女春花灿烂的一笑:“我再厉害,也离不开暗奚你的保护呀。” 少女便是死后重新穿进来的卫筱筱,这一次,她穿成了即将和金姵合作,对付凤非城父子的毒蛊师。 寐罗出身南疆密林里最厉害的毒蛊门——寐斋。 她自小就拿活人练蛊制毒,长着一副灿若春花的娇俏模样,内里却是残酷冰冷的蛇蝎心肠。 卫筱筱穿成寐罗一个月,时常因为不够变态残忍而与寐斋的门人格格不入,在身份暴露的边缘疯狂试探。 毒蛊师擅长远程控蛊施毒,不适合近战,一旦遇到厉害的杀手近身,就只有丢命的份。 寐斋每年都会从南疆的城寨里强抢身体质素好的男童回来,用毒蛊炼成奴隶,修习武道,保护毒蛊师。 暗奚就是寐罗的武奴,但他不是普通的武奴,他向往自由,宁可死也不愿一辈子当被毒蛊控制的奴隶。 最后,他在寐罗与人斗法的关键时刻反水,在背后捅了刀子,杀掉了主人。 卫筱筱穿成寐罗后,一边要假装变态残忍,让人不要疑心寐罗换了芯子,一边还要和暗奚好好的“培养感情”,以防背后被捅刀子。 这段时日,她过得十分辛苦,但总算是到了凤麟城,马上就能见到凤胥渊了。 “我们该去见城主夫人了。” 卫筱筱领着暗奚来到了一间废弃的宅子前。 四只蓝色的蝴蝶从卫筱筱的红色斗篷里飞出去,落在宅子的门上,门自己打开了。 他们走进宅子,穿过杂乱的前院,来到了宅子的正堂。 金姵正坐在那里。 卫筱筱上一次见她,是在金府的寿宴,那时的她三十有六,却保养得像二十出头,美丽绝伦,举止雍容华贵。 如今只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却仿佛老了二十岁,鬓角都有了白发,眼神更是浑浊中带着一丝死气。 这一年,她过得十分不好。 弟弟成了人彘,儿子疯了,女儿即将被推入火坑,她对金家的控制也越来越无力,和她假装恩爱了多年的丈夫取下了温情的面具,没日没夜的精神折磨她...... 第043章 跳下悬崖 金姵看见她, 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那位传说中, 在南疆密林横行无忌,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蛊大师,竟然是个小女孩? 金姵起身:“见过寐罗大师。” 卫筱筱对金姵一直没甚好感,她也不回礼, 直接坐到了大堂主座的另外一侧。 金姵眼中泛起冷意,端着城主夫人的尊贵架子, 由侍女搀扶着也回座了。 金姵的心腹侍女捧着一个盒子出来。 暗奚走过去, 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朵神血灵芝。 卫筱筱驱使一只蓝蝶飞过去, 蓝蝶刚一触到神血灵芝, 就化成了一滩血雾。 卫筱筱嘴角一勾,是真的神血灵芝, 毒蛊师最大的克星。 她示意暗奚将东西收下, 这才开口道:“城主夫人有什么请求,就说吧。” 请求?好大的口气! 金姵十指捏成拳头,脸上端着上位者虚伪的谦恭和善:“此间与寐罗大师做交易, 我一是寻到了万金难求的神血灵芝奉上, 二是伪造了身份, 助大师混入城主府。我要寐罗大师做的是三件事。第一,治好我儿子的疯病。第二, 保护好我的女儿,破坏她的婚事。第三......” 金姵说到前面两件事的时候神色还很正常,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担忧自己的儿女。 可说到第三件的时候, 金姵的神色间已有些癫狂之意:“第三,不要让凤胥渊留下子嗣。凤胥渊就快死了,卫椿茴那个贱民的血脉就快要永远消失了,这个世界上,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带着那个贱民血脉的人。” 卫筱筱在心里唏嘘,城主府一家,除了凤胥婉,剩下的四个,都是名副其实的疯子。 她没想到第二次穿进来会隔这么久的时间,上一次穿书,她好不容易才把凤胥渊从黑化的边缘拯救回来。 可是,凤胥渊骤然失去新婚的妻子,受了不小的刺-激,也不知道心性有没有变化,他现在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 侍女给他们端了热茶来,金姵喝了一口后,情绪才慢慢的稳定下来,继续道:“今天晚上祭坛点火仪式之后,凤胥渊会去一个地方赏灯,那里就是你下手的时机。给他种下情蛊,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再不会碰任何女人。” 金姵说完,卫筱筱却半晌没答话。 金姵皱着眉头转眸看向卫筱筱,只见一只蓝蝶停在她的雪白的指尖上,振翅双翼,飞到了大堂里陈设的一盆榕树盆景上,蓝蝶落到榕树枝叶上的刹那,满榕树的枝叶瞬间全部衰败掉落到了地上,粗壮的块根宛如烧焦了般化成了灰。 亲眼见证了南疆密林的毒蛊大师用毒的手段,金姵眼带惊恐的倒吸了口凉气,方才城主夫人的颐指气使瞬间漏了个干净。 卫筱筱灿若春花的一笑,打破了恐怖的气氛。 “城主夫人可真是位好母亲。”卫筱筱略带讥讽的道:“为自己的儿女考虑得周全。”对别人的儿子,却满是阴损算计。 “不过,我有些好奇。”卫筱筱笑问:“您既然这般厌恶这位继子,为何不直接让我杀了他?” 金姵定了定神,眉宇间的癫狂再次浮现:“杀了他多无趣,他马上就要化成一滩血水了,我想亲眼看着,毕竟,这是我十九年前的杰作,我想有一个完美的收官,呵呵......” 卫筱筱强忍住用化尸蛊溶掉金姵的冲动,冷笑道:“你的交换条件我都会依约做到,但是......” 她顿了顿,冷冷的看向金姵:“我不需要别人来教我应该怎么做。” 她半刻都不能忍受和金姵待在一个屋檐下,举步离开了。 离祭坛点火还有些时辰,卫筱筱带着暗奚在凤麟城热闹的街市里闲逛。 “买面具了,参加凤天火节必备的面具......” 卫筱筱被小贩叫卖的声音吸引过去,摊位上挂了一排“凤凰双飞”的面具,是专门卖给情侣或夫妻戴的。 卫筱筱伸手抚摸着火凰的面具,心中一暖。 上一次她和凤胥渊逛凤天火节,她特意买了这对象征情侣的面具,凤胥渊明明知道面具的含义,还是戴上了。凤胥渊那个人,表面上阴鸷冷漠,但对在意的人,其实很温柔的。 卫筱筱拿了火凤面具戴上,笑着问身后的暗奚:“这个面具好看么?” 暗奚暗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语调一如既往的敷衍,声音凉飕飕的:“主人戴什么面具都好看。” 卫筱筱如今这个身子的原主寐罗是出了名的变态,暗奚在她的手上吃了很多苦头,对她的憎恶深入骨髓,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对于他的态度,卫筱筱只假装看不出来,笑道:“我给你也买个,你喜欢哪个自己挑?” 暗奚嘴角一挑,将手伸向了与火凰一对的火凤面具...... 卫筱筱暗忖,暗奚到底知不知道这两个面具代表什么?他挑火凤是什么意思? 在她心里,火凤那个面具,是独属于凤胥渊的。 “我喜欢这个!”暗奚指着火凤面具,摆出一副看戏的态度来。 “那个不适合你。”卫筱筱轻笑着,取下了旁边描绘着木犀花的面具:“木犀花的花语是永伴佳人,暗奚,你要一直陪着我,保护我哦。” 暗奚接过木犀花面具,用森冷的声音问:“若我想离开呢?” 卫筱筱淡淡一笑:“那我就放你自由。” 暗奚的脸上情绪复杂,卫筱筱直接用面具给他盖上,笑若春花:“木犀花公子,饿了么?我们去吃你喜欢的石蟹。” 一起用完饭,他们来到了天火祭坛。 天刚擦黑,祭坛四周已经挤满了人,城主府巍峨的立于祭坛后面,百丈高的院墙角楼上,终于有人出现了。 “城主,城主......”凤麟城的百姓带头高呼,游客们也跟着一起呼喊起来。 继凤非城之后,出现的是凤胥渊。 “大公子,大公子......”所有人一起欢呼。 凤胥渊芝兰玉树的站在院墙角楼上,雅致的鲛纱白袍上绣着苍翠的凤尾竹,头上插着一支羊脂白玉的发簪,他嘴角弯成微笑的幅度,对着下面的百姓轻轻的挥手,俊美绝伦。 只是他的眼里,却是没有丝毫笑意的,冷漠的气息如影随形。 眼前他的模样,和卫筱筱在禹州城凤宅与他初见时十分相似,冰冷阴寒,仿佛一块来自幽冥的冰坨子。 她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将这块冰坨子焐热了,可如今看来,都白费了。 她一时有些后悔了,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冲动。 那一日,她在悬崖峭壁上摘下弱颜花,想到凤胥渊有救了,按耐不住的高兴,她站在悬崖边上对着广阔无边的弱水大喊:“凤胥渊,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 可是,她没高兴多久,丁琅就带着墨大夫来了。 凤胥渊的身体自小就是墨大夫在照看,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寻找弱颜花,研究它的药性。 墨大夫带来的消息字字诛心:“这朵的确是弱颜花,只是它还没有绽放到可以入药的那一刻。” 弱颜花百年发芽,百年长成,百年开花,花要开到最后的十年,花朵凝聚的弱水之毒才足够转变成无药可解的弱颜花之毒,那时候的花根才具备解毒之效。 这朵弱颜花才开了三十多年,还有等待大概六十年的时间,才能入药。 可凤胥渊还剩下一年多的寿命,哪里还有时间再等六十年。 卫筱筱绝望的瘫软在悬崖边上,这世间没有什么比希望之后的绝望更让人痛苦。 她恨自己无能为力,能给他的HE,竟然只是安然的等待死亡。 她更恨自己食髓知味,和他做了两个月的夫妻,便再也离不开他。 最后,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死。 她想起了系统丫丫的话:穿书绑定的人物都是系统通过精密计算得出的,现阶段最合适的人。 如果说她第一阶段作为小丫鬟来到凤胥渊的身边,是让他心有所爱,保留下一丝善念。 那么,她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全新的,一个不是只会做菜和刺绣,而是真正有实力让他活下去的身份。 她暗暗下定决心,撕下一片衣角,咬破自己的手指,写下了作为小丫鬟卫筱筱的遗言:待我归来,再续前缘。 她将头上那支凤胥渊送的木犀花簪取下来,将写有遗书的衣角插在了悬崖上,然后跳了下去。 第044章 再次相遇 祭祀的乐器奏响, 凤胥渊踏上了角楼的最高处, 他张弓搭箭,身姿倜傥,箭离弦激射而出,准确无误的命中了天火祭坛上的引线, 天火烈焰灼灼燃烧起来。 百姓和游客们齐齐欢呼,喊声震天。 天火点燃, 凤天火节正式开始, 巡游的花车列队从城主府里开出来, 驶入了人海...... 暗奚手里把玩着木犀花面具, 讥笑出声:“这位城主府的大公子竟是个绣花枕头, 中看不中用。” 凤胥渊的箭法虽然赢得满城喝彩,但其实赢得并不光彩, 因为箭上有猫腻。 那支射出去的箭上有一只子蛊, 引线上有一只母蛊,子蛊循着母蛊的所在飞去,带着箭点燃了引线。 这个法子很高明, 除了他们这种从南疆密林来的用蛊高手, 很少有人会看出破绽。 卫筱筱并不认同暗奚对凤胥渊“绣花枕头”的评价。 凤胥渊这个人冷傲是长在骨子里的,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不屑于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他的眼睛, 就快要看不见了。 他的视觉已经退化得很严重,白天还好,能勉强看得清东西, 可到了晚上,光线不好,他的眼前就只有模糊的一片。 用这样一双就快要完全瞎了的眼睛,又怎么可能射中那么远的引线呢。 卫筱筱从袖中拿出一颗药,递给暗奚:“凤天火节是出了名的热闹,去好好的玩一晚上吧。” 暗奚身上被种了距蛊,和主人离开的距离超过百丈,身上立刻就会有万蚁噬心的痛苦,这枚药吃了能让距蛊短暂蛰伏。 暗奚沉默着,脸上有些不悦的神色,没有伸手去接药。 卫筱筱好脾气的哄道:“距蛊的解药配起来有些复杂,还需一些时日,你先将就着用这个,最多还有半个月,我就能配好解药了。” 暗奚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接过药,丢进了嘴里。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个。”卫筱筱又拿出一袋碎银子给他:“喜欢什么就尽管去买,我们不缺银子。” 暗奚嘴角微翘,泛起看不穿是讥诮还是真心的笑意:“你可真是寐斋最好的主人。” 每次听到“主人”两个字,卫筱筱眼前都会浮现那种带点颜色的角色扮演的诡异画面,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诚心提议道:“你以后能别叫我主人了么?” “哦,”暗奚故意拉长尾音:“主人想让我怎么称呼您呢?” 卫筱筱想了想,道:“叫我阿罗,或者妹妹好了。”他们即将混入城主府的假身份是一对兄妹。 暗奚沉默了一会,然后极淡的一笑,轻声唤道:“阿罗。” 卫筱筱欢喜着,推了他一把:“去玩吧,一定要玩得开心哦,这里的热闹南疆可瞧不到。” 暗奚的身世很可怜,他遇到寐罗,着实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以致于卫筱筱在看书的时候,当暗奚在背后捅寐罗刀子的时候,连叫了几声好。 暗奚是八岁那年遇到寐罗的,当时的寐罗只有六岁,却已经是个十足的小恶魔。 当时的暗奚是南疆一位村长的孙子,寐罗孤身一人来到村子里寻找合意的武奴,一眼就相中了暗奚,她为了带走暗奚,召来毒蛊,毒杀了村子所有人。 暗奚被带去寐斋,因为他不听话,被寐罗种下了上百种蛊毒,每日生不如死的折磨着,暗奚却是宁折不弯的性子,无论多痛苦,都要和寐罗对着干,后来寐罗被他闹得没了耐性,就把他丢进了武奴的修罗场,修罗场里的武奴都要和毒蛊师练蛊一样,相互厮杀,一百个里面,只留下一个最强的。 寐罗原本以为暗奚早就死在修罗场了,却没料到,他不仅活了下来,还再次走到了她的面前,成为了她的武奴。 这一次,暗奚收敛了所有利爪,匍匐在了寐罗的脚下,乖顺的唤她主人。 暗奚在暗无天日的修罗场中拼杀八年,支撑他的唯一信念就是复仇,他在灭族仇人身边蛰伏着,默默等待多年,终于等待到了那致命的一击,和寐罗同归于尽。 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一生都深陷在仇恨的地狱里,从未有过一日真正的快乐,卫筱筱很心疼他,既想在他手上求生,也想给予他一些微不足道的快乐。 打发了暗奚,卫筱筱独自来到了凤鳐河畔,她循着凤胥渊当年带着她走过的小路,来到了凤鳐河对岸。 和去年一样,对岸灯火灿烂,繁华喧嚣,这里清冷寥落,左右无人。 金姵说,凤胥渊要来这里看灯,卫筱筱在等他。 卫筱筱将红色斗篷铺到地上,坐到上面,看着对岸的热闹,心里却空落落的发慌。 她以为自己会很快回来,可她却离开了十个月,这十个月足以发生很多的事,比如凤胥卿没有听她的劝告,带着小鱼回到了凤麟城,而凤非城终究还是对小鱼下了毒手。 最让她担心的,是凤胥渊又回到凤麟城。 上一次穿书,她费尽心力才将凤胥渊带走,想要他避开凤麟城的末日劫难,可他偏偏又回到了这个即将被诅咒的地方。 凤胥渊即将面临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生死抉择。 他若选择生,就是凤麟城的末日,卫筱筱或许将再也无力改变他的结局。 他若选择死,卫筱筱或许还能有法子给他续命。 没有了生的机会,凤胥渊或许能坦然等待死亡,可当生的机会摆在面前,哪怕要付出那样可怕的代价,他真的能放弃么? 耳畔迎风送来脚步踏碎枯枝的声音,凤胥渊来了。 黑夜中,一盏木樨花灯的光微弱的照亮前路,凤胥渊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因为他看不清楚前路。 卫筱筱看着凤胥渊慢慢的走近,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的神色很安静,或者用死寂来说更恰当,眼底是一潭没有任何波澜的死水,漆黑无光。 他们之间只隔了几步路的距离,凤胥渊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上,身体一个踉跄向前倒去,卫筱筱一个飞身,接住了他,一起摔倒在了红色斗篷上。 木樨花灯微弱的光在闪烁了几下后,完全灭了。 寂静的夜色中,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凤胥渊压在卫筱筱身上,彼此呼吸清晰可闻。 隔了这么久,再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凝视他的模样,卫筱筱压抑着越来越灼热的呼吸,强忍住一把搂过他亲上去的冲动,用十分不淡定的声音淡定的道:“这位公子,你压着我了,能挪一下么?” 第045章 我在等她 凤胥渊的双臂撑到地上, 慢慢支起上半身, 静静的看着她。 卫筱筱有刹那的心慌,但仔细瞧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双漆黑的眼眸并没有焦距。 四周光线太暗了,凤胥渊的眼前一片模糊, 看不清楚眼前的人。 卫筱筱噗通得快要跳出嗓子的心总算回到了原位,她伸手戳了戳凤胥渊的肩:“这位公子, 能让我起来么?” 凤胥渊缓缓起身, 坐到了一侧, 尽管看不清, 他的双眸还是死死的锁定在卫筱筱身上。 卫筱筱被看得心里发慌, 生怕自己不小心露了什么破绽。 她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裳, 道:“公子, 你的灯灭了,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凤胥渊轻轻的摇头。 卫筱筱身上也没有火折子,但她有火蛊。 卫筱筱道:“我身上有火折子, 就帮你点了吧。” 她拿出木犀花灯里的红烛, 背过身去, 手指微微一勾,一只红色的蛊虫飞来, 落在花灯的灯芯上,熄灭的红烛倏地重燃了。 她举着红烛,转身送到了凤胥渊的面前, 将他苍白的脸照了个透亮。 他好像在笑!笑容极淡,却温暖人心,让卫筱筱空落发慌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他们的中间隔着一只燃烧的红烛,相互凝视了许久,直到一滴烛泪烫到卫筱筱的手上。 卫筱筱吃痛,低低的惊呼一声,凤胥渊忙抢过红烛,又握住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的吹着去痛。 卫筱筱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生气。 欢喜的是能和凤胥渊离得这么近,这般亲密相对,纾解了心里潮水般的思念。 生气的是凤胥渊这段时日勾搭女人的能力突飞猛进,和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女都能做出这般亲近的举动。 短短十个月,他就选了三次少夫人,马上还要进行第四次挑选,真是比帝王还威风。 卫筱筱心里泛醋,将被握住的那只手强行抽了回来,冷声道:“公子,男女有别,请自重。” 凤胥渊微微一怔,轻声道:“恕在下唐突,冒犯姑娘了。” 凤胥渊将红烛放入木樨花灯里,正要起身离开,手在胸口上一摸,却发现掉了东西。 他放下花灯,焦急的在四周的地上摸着搜寻,卫筱筱忙问:“你掉了什么?” 凤胥渊低垂着眸子,有些失落的道:“一块幽岚花石,是我寻来送给我夫人的。” 去年的凤天火节,就是在这里,卫筱筱用幽岚花石证明了凤胥渊对她的真心,可凤胥渊为了不让她给自己换命,生气的捏碎了那朵孱弱的小花。 后来他们成亲了,住在弱水之东的小渔村里,卫筱筱一直闹着让凤胥渊赔她一朵幽岚花。 原来他一直记得这件事。 卫筱筱眼圈一红,眼眶里有泪水打滚,她忍住哽咽,道:“你眼睛不方便,你坐着,我帮你找。” 她跪在地上,在草丛里一处一处的仔细搜寻,很快就找到了。 她将幽岚花石放进他的手心:“你收好了,可别再掉了。” 凤胥渊轻轻点了点头,将幽岚花石放进了怀里。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看凤鳐河对岸璀璨的灯火。 凤胥渊轻声问:“姑娘为何一个人在这里看灯?” 卫筱筱心道:我在这里等你呀。 可此话不能出口,她不想随便杜撰个理由骗他,反客为主:“公子又是为何一个人在这里看灯呢?” 凤胥渊静静的道:“去年我与夫人一起来过这里。可那次,我没有陪她好好的看灯,今年我想弥补她,可她不在了。” 卫筱筱低声叹息:“不在了啊。” 凤胥渊突然雪后初晴般的一笑:“她让我等她归来,与她再续前缘,我一直在等她。” 卫筱筱鬼使神差的问:“万一她不回来了呢?” 凤胥渊笑得潋滟绝世:“她说了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她的话,我都信。” 卫筱筱被他的笑迷得心神荡漾,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夫人。 可她还是强行忍住了。 第一次穿书,她只是个小丫鬟,对很多的事只能旁观,不能参与。 可这一次,她变成了实力强大的毒蛊师。毒蛊师将是后面一系列事情的核心推动者,要改变凤胥渊最终的命运,她必须入局,甚至要站到凤胥渊的对立面。 可她一旦暴露了身份,以凤胥渊强势的个性,定然会将她严密的保护起来,不会让她参与进任何危险的事情,到时候,她将什么都做不了。 凤胥渊将要面临的抉择太难,只靠言语去影响一个人实在太被动了。 这一次,她要掌控主动权。 看完对岸热闹的花灯会,木樨花灯里的红烛已经燃尽了,这点微弱的光都没有了,凤胥渊就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凤胥渊开口:“姑娘,可否麻烦你送我到对岸去。” 卫筱筱正有此意,当即应道:“不麻烦,顺路。”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胳膊,将凤胥渊的手放到上面,引着他朝对岸走去。 到了对岸的灯火通明处,凤胥渊眯着眼睛,慢慢的靠近,想要看清楚她的模样。 卫筱筱有些紧张的身子向后仰,想要避开他的凝视,凤胥渊却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凝视了她半晌,凤胥渊略微失望的垂下了眸子,轻声嗫嚅道:“不像我夫人。” 卫筱筱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 像你个鬼呀!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透过现象看本质。 “姑娘家住何处,今夜你帮了我,改日我备上薄礼登门致谢。” 卫筱筱道:“我家在禹州城,后日我就要进城主府参加百花会。” “哦!”凤胥渊微微挑眉,眸子倏的一沉:“那就后日再见了。” 凤胥渊转身离开,消失在了人海里。 卫筱筱舒了口气,正要举步离开,却瞧见了一旁的灯火阑珊处站了个人。 是暗奚,他嘴里咬着一串糖葫芦,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卫筱筱,又看了看方才凤胥渊离去的方向,讥笑道:“主人可真厉害,不用情蛊也能把凤麟城未来的城主给勾引住。” 卫筱筱一时有些头疼,之前不是改口叫阿罗了么,怎么又变成主人了。 到底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 这少年的心思真是比凤胥渊的还难猜。 第046章 百花榜首 凤麟城有一座凤归楼, 是城主府的产业, 平素招待城主府的贵客,但自从城主府的大公子开始大张旗鼓的挑选少夫人后,这座楼就变成了待选的女子们入府前暂住的地方。 金姵给卫筱筱的假身份是禹州城落魄的世家,许氏的女儿, 许莲慧。而暗奚的假身份是许莲慧的堂兄许贞宣。 许家自落魄后,家中的女眷就带着孩子们回了外地乡下老宅, 许莲慧和许贞宣都是在外地长大的, 禹州城和凤麟城几乎没有认识的人, 正好可以假借身份。 许家落魄, 为了不引人怀疑, 他们出行装扮便不能铺张,两人换了普通的衣衫, 坐了一辆老旧的马车, 来到了凤归楼。 城主府挑选少夫人不设门槛,只要是适龄的未出阁少女,都可以前来。 城主府出手阔绰, 入了城主府, 好吃好喝好穿好住, 还会拔了丫鬟专门伺候。就算是落选了,离开的时候还能得一些打赏银子。 是以禹州城和凤麟城适龄的女子几乎都上赶着参选。特别是一些家境不太好的, 对她们来说,既能进城主府见见世面,又能得银子补贴家里, 何乐而不为呢。 凤归楼负责接待的小厮都是些人精,一看卫筱筱的装扮和马车就笃定她出身不好,是来城主府打秋风的。 小厮觉得从她那儿得不到什么打赏,接待便十分敷衍,把他们领到柜台处领了入住的房号,就让他们上楼自己找房间。 卫筱筱见多了这种看人下菜碟的人,没觉得有什么,暗奚却一路沉着脸。 卫筱筱宽慰道:“这里的人不如南疆淳朴,人心复杂,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 暗奚静静的看着她:“你经历过很多?” 卫筱筱经历过很多,寐罗可绝对没经历过,敢给寐罗脸色看的,都去见阎王了。 卫筱筱急忙圆话道:“我可是南疆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蛊师,哪能经历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 暗奚嗤笑一声,独自回屋了。 凤归楼的厨房也是看人下菜,送来给他们的饭菜都不好,暗奚当着小厮的面直接打翻了饭菜,拉着卫筱筱到了对面的荟萃楼。 荟萃楼里坐满了人,十分热闹,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少爷小姐。 荟萃楼大堂的正中心挂着一张百花榜,榜上一共有十品花木,每个花木的后面都跟着这次参选的闺阁少女名字,卫筱筱的假身份许莲慧的名字在最下面,“萱草”那一栏。 卫筱筱有些莫名,这张榜是做什么的? 就在这时,又一位参选的姑娘抵达了凤归楼,荟萃楼里坐着的人立刻闻风而动,全部挤到了门口想要一睹芳容。 “是叶家的那位三小姐么?” “就是她,叶媚儿,苏纭姑娘的表妹。” “长得怎么样?和苏纭姑娘像么?” “像,还真是像。” “......” 凤归楼的掌柜亲自将叶媚儿迎了进去,叶媚儿的身影消失,荟萃楼的看客们又一起涌到百花榜下面的柜台那里。 “我买叶媚儿,一百两银子......” 一会之后,叶媚儿的名字出现在了百花榜的最上方“牡丹”那一栏,而且是唯一的一个名字。 卫筱筱:“......” 她终于明白这个榜是做什么的了,是这群少爷小姐在赌谁最可能被凤胥渊挑中。 在凤麟城,牡丹是最珍贵的花木,只在天火祭坛种得有;而萱草是烂大街的花木,随处可见。 叶媚儿的名字在最上方的牡丹后面,代表她是最有可能被挑中的,而许莲慧的名字在最下方的萱草后面,代表没有人认为她能入选。 卫筱筱感叹:这也能赌? 这些人还真是闲得没事干啊。 不过,她如今就是许莲慧,名字垫在最下面,着实有些不好看。 她不小心嘟囔着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暗奚冷笑一声:“明天就让你爬到最顶上去。” 卫筱筱闷笑一声,抬手拍了拍暗奚的肩:“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了。” 入夜,暗奚换了个装,揣着一叠银票去下赌注了,势要用银子把“许莲慧”砸到最上面去。 凤胥渊四次挑选少夫人的这段剧情完全偏离了原书,卫筱筱没了先知的金手指,心里放心不下,决定设法探探底。 她手腕一翻,召来一只蓝色的蛊蝶,放去了叶媚儿的房中。 蓝蛊蝶与她神识相连,她很快便亲眼看到、听到了叶媚儿房中的事。 叶媚儿正坐在铜镜前梳头,她左右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对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道:“小梦,我与苏纭表姐真的长得很像么?” 丫鬟小梦甜嘴奉承道:“主子可比苏纭小姐好看。” 叶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惜大公子挑的不是好看的,是长得像他的亡妻的。我就算是被挑中了,也不过就是个替身。” 丫鬟小梦立刻宽慰道:“主子叹什么气呢,世家之中皆在传,大公子病重,命不久矣,城主如此迫不及待的给他安排了四次挑选少夫人,就是为了让大公子尽早成亲,留下子嗣。凤家的二公子已经疯了,主子和大公子留下的子嗣,将来一定是城主。这要是搁在皇家的后宫,您就是直接成了太后,太后的地位比太子妃可稳固多了......” 听到此处,卫筱筱刚喝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这位小梦丫鬟着实聪明伶俐,口才一流,叶媚儿被她一番“神言论”宽慰后,全身轻松的上床歇下了。 卫筱筱大概明白城主府为何会如此大张旗鼓,不设任何门槛的挑选少夫人了。 是凤胥渊对她留下的那八个字“待我归来,再续前缘”坚信不疑,一直在等她回来。 可凤胥渊回了森严的城主府,怕卫筱筱见不到他,就以挑选少夫人的名义,给她制造了进入城主府的机会。 他的用心良苦,着实令人心疼。 翌日,卫筱筱和暗奚一起到荟萃楼用早膳。 百花榜前聚满了人,大家都在谈论那个突然从最下面的萱草一夜之间跃升到牡丹,和叶媚儿齐名的许莲慧。 卫筱筱心满意足的咬了口虾饺,好奇问:“暗奚,你是怎么做到的?” 暗奚淡然道:“砸了二十万两银子。” 卫筱筱筷子上面夹着的虾饺直接被吓掉了。 真是个败家子呀!虽然寐斋的毒蛊师都不缺银子,但也不能这样挥霍啊。 她心在流血,面上却笑若春花:“砸得好,反正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如今看来,不管是为了凤胥渊还是为了二十万两银子,她都得在这次的少夫人挑选中胜出了。 第047章 被打压了 用了早饭, 凤归楼开始安排待选的姑娘们一拨一拨的进城主府。 叶媚儿是中选热门, 又是上一次入选的苏纭的表妹,她是第一个出发的。 卫筱筱的身份许莲慧虽然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登上了百花榜榜首,但所有人都觉得买她赢的人在大半夜下注,一定是睡迷糊买错了, 没有参考意义。 所以卫筱筱被安排成最后一波进府,等她到城主府门口的时候, 已经快中午了。 凤家的这座城主府占地极广, 足有数千亩, 东西北三面皆靠着弱水, 南面比邻天火祭坛。 城主府屹立在凤麟岛已有千年, 院墙修得比凤麟岛的城墙还高,俨然一座森严的堡垒。 城主府分成了内外两院。 外院设有凤麟城的权力核心枢密院, 城护军的演武场, 木兰铁矿的冶炼坊,木兰舟的造船坊等。 内院是凤家人居住生活的地方,里面又分成了诸多小筑, 譬如城主居住的苍梧小筑, 大公子居住的栖梧小筑, 还有专门接待贵客的瑶光小筑,以及这次召开百花会的繁花小筑等。 参选的姑娘们都被安排住进了瑶光小筑, 而卫筱筱进了城主府,却被接待的丫鬟引着走进了一条偏僻小路,最后在一个破旧的院门前停下。 丫鬟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傲岸神色, 拿腔拿调的道:“慧姑娘,请进吧,百花会这几日你就住这儿了。” 暗奚冷笑一声:“这里像是人住的地方么?” 丫鬟傲慢的道:“出身不好,脾气倒还挺大的。” 暗奚暗红色的双眸一沉,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紧了袖中杀人无形的金蚕丝。 卫筱筱见状,急忙握住了他的手,对丫鬟灿然一笑:“多谢姐姐带路,我们进去了,姐姐慢走。” 丫鬟冷叱一声,转身走了。 暗奚不悦的甩开卫筱筱:“城主夫人给的假身份可真够鸡肋的。” 卫筱筱顺着他的话哄道:“是啊,用着不称心,可不用行事又不方便,暂且先忍忍,你方才受的气,我定替你讨回来。” 暗奚神色好了些,一脚踹开破旧的院门,走了进去。 小院里透着一股腐朽衰败之气,一看就是许久没人住过了。 百花会一共要举办三日,今天是第一日,下午未时初开始。 卫筱筱有信心,下午在百花会上见了凤胥渊,下人便不敢再怠慢。 她没收拾住的房间,只拉着暗奚坐到小院树下的石凳上,给他检查身体。 寐罗那个暗黑小萝莉从不相信任何人,暗奚自从成为她的武奴,就被种下了好几种控制人的蛊虫。 暗奚的外貌异于常人,眼睛呈暗红色,皮肤白得诡异,皆是因为体内的蛊毒。 卫筱筱自从接管寐罗的身体后,就一直在给暗奚拔毒。 此间事了,她希望暗奚能做个普通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没一会,又来了一个丫鬟,她的左脸上有一块烫伤的疤痕,用下垂的头发遮挡着。 丫鬟低垂着头,轻声道:“慧姑娘,我是受命来服侍您的丫鬟琥珀。” 卫筱筱一眼就瞧明白了,这位名唤琥珀的丫鬟在城主府后院定然也是不受待见的,这才被安排来服侍她。 卫筱筱灿然一笑:“劳烦姐姐了。” 琥珀一下子愣住了,自打她毁了容,旁人对她不是避而远之就是又打又骂,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笑容了。 琥珀结巴着道:“我,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卫筱筱笑道:“嗯,多谢姐姐了。” 琥珀从厨院只拿到些用剩下的菜,勉强做了两菜一汤。 卫筱筱吃了一口,当即赞不绝口:“姐姐,你的厨艺真好。” 琥珀勉力一笑,低声嗫嚅道:“以前大公子也夸我做菜的手艺好。” 卫筱筱夹菜的手一滞,很快又恢复自然,笑言:“姐姐别在一边站着呀,坐下一起吃。” 琥珀做的菜味道和她以前的手艺有些相似,想来凤胥渊夸她是因为这个。 他们这顿饭吃得并不清净,这破落的小院又迎来了一波人。 领头的是两个容貌俏丽的少女,其中一人正是叶媚儿,另一人与叶媚儿容貌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上一届被选中,一直被凤胥渊盛宠的苏纭了。 她们的身后跟着一打丫鬟,丫鬟手里皆端着锦盒。 领头的丫鬟正是方才趾高气扬的给卫筱筱领路的那位,她极其不屑的看了琥珀一眼,呵斥道:“琥珀,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敢和伺候的主子同桌用饭了。” 琥珀怕得身子发抖,跪到地上不敢说话。 卫筱筱看不过去,将她扶起来,直言道:“是我让她陪我一起吃饭了,丫鬟听主子的话,难道不应该么?” 丫鬟拿着腔调道:“城主府不是外面的破落小户,规矩森严得很,姑娘既然进了城主府,就得守城主府的规矩。” 卫筱筱再好的性子也被惹毛了,冷声道:“城主府的规矩就是你一个小丫鬟,也敢和受邀入府的客人这般说话么?” 丫鬟气极,正要口出骂言,却被苏纭给制止了。 苏纭屏退了丫鬟,笑道:“慧姑娘,我受大公子所托,给各位姑娘送上一份进府的小礼物。” 一个捧着锦盒的丫鬟上前来,卫筱筱接过锦盒打开,是一只珠花,材质普通,做工却精巧,想来是城主府为这次百花会专门打造的。 卫筱筱收下珠花:“多谢苏姑娘了。” 苏纭打量了卫筱筱半晌,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卫筱筱冷声问:“苏姑娘是觉得我长得很可笑么?” 苏纭摇头道:“慧姑娘言重了,我只是好奇,与我媚儿妹妹在百花榜上齐名的姑娘长什么样。” 卫筱筱:“苏姑娘觉得我长得如何?” 苏纭:“姑娘长得美艳动人,只可惜......” 卫筱筱:“可惜什么?” 苏纭:“可惜不是大公子喜欢的模样。” 她这话说到了卫筱筱的痛处! 寐罗的容貌其实在之前那个身体之上。世间美人,大多各有各的美法。寐罗和卫筱筱就是截然不同的美。 只可惜凤胥渊如今却是照着卫筱筱的容貌在挑人。 苏纭又道:“慧姑娘瞧着脸色不好,想必一路奔波,身体有些吃不消。我一会便去请大夫过来给姑娘看看。下午的百花会,姑娘就别去了,躺着静养才好。” 卫筱筱大概明白了,她没能住进瑶光小筑,而是单独被安排住进了这个破落小院,都是苏纭的功劳。 因为百花榜的事情,苏纭担心卫筱筱会抢了叶媚儿的风头,这才又编了个由头,让她不要出现在百花会上。 卫筱筱心念一转,当即道:“苏姑娘说的是,我身子虚,是该静养着。” 苏纭见她这般识时务,满意的带着人离开了。 卫筱筱狡黠的一笑,拉着琥珀继续吃饭,悠闲的等着凤胥渊自己寻上门来。 凤天火节重逢那日,他们约好了百花会再见。 以凤胥渊的性子,在百花会上见不到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她给找出来。 第048章 玩我呢 用完饭, 琥珀勤劳的收拾起了院子。 卫筱筱笃定不会继续住这破落小院, 不想她白费功夫,将她叫过来,问:“你脸上的烫伤是怎么来的?” 琥珀捂着脸,垂首嗫嚅道:“是苏姑娘用滚茶烫的。” “苏纭?”卫筱筱惊讶:“她为何要对你下手?” 琥珀颤声道:“我原本在大公子的栖梧小筑里帮厨, 因为我做的菜被大公子称赞了一声,苏姑娘就恨上了我。” 卫筱筱眸子一沉, 苏纭不能留了。 城主府里的人几乎全员黑化, 没几个省心的, 要提防的人够多了, 不能再多个苏纭。 卫筱筱将琥珀捂脸的手轻轻移开, 仔细瞧了半晌烫伤,道:“伤得不算重, 等我在城主府里正式住下了, 就给你治伤,用不了多久就能好。” 琥珀脸上闪现欢喜,但很快又消失了, 只轻轻的说了声:“多谢慧姑娘。” 琥珀心里感激她的好意, 但此刻她被发配到这个破院子里, 连百花会都不能参加,又怎么可能留在城主府呢。 暗奚方才一直无聊的躺在树上, 他突然跳了下来,神色凝重的道:“有人来了,是个高手。” 他的话音刚落, 破院的门就被人推开,进来一个高瘦的身影。 卫筱筱大喜,是云弋。 大半年不见,他又长高了不少,只是...... 卫筱筱凝视着他右边空荡荡的衣袖,心里一阵钻心的痛,他还这么小,就没了右臂,以后可怎么办? 他的右臂是小鱼斩断的。 琥珀看到他来,立刻恭谨的唤了声:“云少爷。” 云弋踏进破院,目光凝定在卫筱筱身上,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慧姑娘,大公子有请。” 卫筱筱收拾住故人重逢的激动心情,淡淡的道:“劳烦云少爷引路。” 卫筱筱与云弋并肩而行,云弋时不时的用眼角偷瞄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暗奚突然走过来,夹在了卫筱筱和云弋的中间,轻声道:“妹妹,小心台阶。” 暗奚对云弋有敌意,是武者对高手的本能防备。 三人尴尬的并排走了一路,终于走到了繁花小筑。 百花会在名义上是鉴赏百花,百余种名品花木从各地运过来,将繁花小筑点缀得花团锦簇。 实际上,这里鉴赏的是各位待选的闺阁少女,凤麟城中尚未婚配的年轻公子们也都来凑热闹。 繁花小筑的花海之中,人最多的地方,便是凤胥渊的所在。 他斜倚在一张木榻上。 身上穿的,是卫筱筱在飞鸟渡亲手给他做的那身衣裳。 头上束发的,是卫筱筱跳崖时留下的那支木樨花簪。 怀里抱的,是卫筱筱在弱水之东的渔村里养的那只橘猫。 卫筱筱眸中倏地有泪光闪过,她很快将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跟着云弋走向凤胥渊的所在。 凤胥渊一直低垂着眸子,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橘猫的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股阴郁之气却紧紧萦绕在他周围,让四周的人皆噤若寒蝉。 那个趾高气扬的引路丫鬟跪在他的面前,浑身不停的发抖。 苏纭身子也抖得厉害,由叶媚儿扶着才勉强站稳。 云弋走过去,凑近他耳边,道:“大公子,慧姑娘到了。” 凤胥渊的听力也退化得很严重,必须要凑近了说话才能听清。 闻言,凤胥渊抬起了眸子,皱了皱眉,卫筱筱站得太远了,他看不清。 云弋立刻道:“慧姑娘,到大公子跟前来。” 卫筱筱深吸了口气,慢慢走到了凤胥渊面前,轻声道:“大公子,我来了。” 一抹如春风吹过封冻大地般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浮现,四周的阴郁之气立刻消失殆尽,所有人都舒了口气。 凤胥渊轻声道:“慧姑娘,城主府的奴才不会办事,将你的住处安排错了,我在此向你赔罪。” 卫筱筱轻笑道:“大公子言重了,住哪儿不是住。只是方才苏姑娘说我身体不好,需要静养,还说要唤大夫来给我诊病,我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大夫上门呀。” 凤胥渊转眸看向苏纭:“苏姑娘许是忘了,对么?” 苏纭得了台阶便下:“对,我忘了,瞧我这记性,真是该打。” 凤胥渊冰冷的一笑:“苏姑娘这便去请吧,城西的荀大夫医术最好,定要将他请来城主府。”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人精,立刻明白了凤胥渊的意思:她请不来荀大夫就别回城主府了。 凤麟城人尽皆知,城西的荀大夫医术高绝,但他只坐诊,从不离开药庐出诊。 苏纭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苏纭身子一软,浑身没了半点力气,叶媚儿没有扶稳她,她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 对苏纭的结局,大家并不觉得惊讶。 凤胥渊挑了三轮少夫人,一共入选的有三个人,前两个都因为各种原因被赶出了城主府,苏纭被赶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猜测,凤麟城少夫人的位置到底花落谁家? 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卫筱筱身上,难怪她能一夜之间爬到百花榜的榜首,此前大家都看走眼了。 凤胥渊和卫筱筱一唱一和,迅速的解决了苏纭。 百花会继续进行,参选的姑娘们各自展示自己的才艺。 叶媚儿失了表姐的助力,咬牙决定放手一搏,跳了一支媚态横生的舞蹈,赢得了满堂喝彩。 只可惜,凤胥渊却连瞧也没瞧上一眼,他的视线一直紧紧的锁在卫筱筱身上。 卫筱筱第一处穿书,得了厨艺和绣工的本事;第二处穿书,得了纵蛊和用毒的本事。 这些本事里,纵蛊和用毒是一定不能暴露的,凤胥渊如今基本丧失了所有味觉,厨艺展示了也没用,剩下的就是绣工了。 卫筱筱向丫鬟讨了个绣花的工具,准备给凤胥渊绣一张手帕。 她坐在凤胥渊的旁边,打量着他衣裳领口上的木樨花道:“大公子,你领口的绣工挺别致的,我可以照着绣到手帕上么?” 凤胥渊极淡的一笑:“姑娘很有眼光,是挺别致的。” 卫筱筱心道:我绣的,自然别致。 卫筱筱埋头认真绣着,飞针走绣和给凤胥渊绣衣裳时一模一样。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凤胥渊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越来越灼热。 她想要留在城主府,没有与以前相似的容貌,就只能靠其他地方与凤胥渊“过世的白月光夫人”相似了。 百花会有个规矩,在每日的花会结束时,在场的年轻男子皆可以折一朵花送给姑娘。 今日的在场百花中,以来自帝都的蓝玫瑰最为珍贵,只有凤胥渊能折。 卫筱筱和叶媚儿并排站在一处,等着凤胥渊赠花。 他从木榻上起身,折下蓝玫瑰,走到了二人面前。 卫筱筱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正要伸手接花,蓝玫瑰却在她的眼前拐了个弯,到了叶媚儿面前。 叶媚儿欣喜若狂的接过了花。 玩我呢? 卫筱筱彻底怒了,咬着嘴唇气呼呼的横了他一眼。 凤胥渊瞧着她生气的模样,一丝微笑掠过唇间,笑意随着嘴的轮廓荡漾开去,一瞬间满脸都是笑了。 第049章 你是谁 百花会后, 云弋亲自带着人帮卫筱筱搬进了瑶光小筑。 天刚擦黑, 瑶光小筑就点满了灯,照得所有地方都亮如白昼。 白日里,凤胥渊将蓝玫瑰赠给了叶媚儿,卫筱筱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她食不下咽, 趴在窗户边折腾花盆里那朵无辜的小雏菊。 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卫筱筱微微一怔, 谁会来这里? 暗奚是男客, 住在瑶光小筑的西厢, 女客们都住在东厢, 东西厢之间有一道月门, 入了夜就会落锁。 虽然以暗奚的身手要过来很容易,但城主府高手如云, 他不会没事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乱跑的。 瑶光小筑住的其他女子此刻都聚在一处, 拍叶媚儿的马屁,恭喜她得了大公子的赠花。 琥珀正在整理床铺,听见敲门声, 立刻应道:“稍等, 来了。” 她走过去开门, 然后愣在了当场。 “是谁呀?”卫筱筱问。 琥珀紧张的看了卫筱筱一眼,然后踏出房门, 离开了。 卫筱筱:“......” 她放下快要被扒光花瓣的小雏菊,起身来到了门口。 首先进入眼前的,是一簇娇艳欲滴的蓝玫瑰, 足有二十几朵。 蓝玫瑰千里迢迢的从帝都送来,一共就五盆,这里的数量差不多是全部了。 竟然全给摘了,到底谁这么暴殄天物了? 蓝玫瑰花束缓缓移到一边,露出了后面的始作俑者,竟是凤胥渊! “喜欢么?”他问,声音低冷,却又藏着一丝愉悦。 卫筱筱心里欢喜,可对白天的事又还有气,脸上冷着道:“好好的花,摘了做什么,多可惜。” “你不喜欢啊!”凤胥渊低垂着眸子,语气十分的失望:“那只能送给其他人了。” 什么其他人?就是叶媚儿吧! 卫筱筱一把夺过蓝玫瑰花束,乖巧的抱在怀里:“摘都摘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喜欢一下好了。” 凤胥渊极淡的一笑:“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卫筱筱:“大公子说笑了,这里可是你家。” 她挪了一步,让他进来。 凤胥渊打量了一圈屋子,道:“这里不好,明日搬去芳华小筑吧。” 芳华小筑是城主府内院最精致华贵的地方,平素只用来招待身份贵重的女客。 那里目前只住着一个人——凤胥婉。 卫筱筱此番和金姵做交易,要做三件事,保护好凤胥婉,破坏她的婚事是其中一个,住进芳华小筑正好便宜行事。 卫筱筱柔声道了谢,引着凤胥渊坐下,给他沏茶。 凤胥渊静静的看着她:“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卫筱筱倒茶的手一滞,微微怔了怔神,问:“大公子想听什么?” 凤胥渊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你是谁?” 卫筱筱心里有一丝慌乱,她演自己演得太像了,这么快就让凤胥渊起了疑心。可他最多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现在还不到表明身份的时候,卫筱筱淡淡的一笑,将自己的假身份娓娓道来:“我姓许,闺名莲慧,禹州城出生,很小就跟随母亲去了老家......” 听着她的胡扯,凤胥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一掌拍到桌子上,卫筱筱吓得心里一抖,立刻闭了嘴。 凤胥渊的眼神阴寒,桌子上的手握成拳,发出吱吱的声音。 卫筱筱沉默着,什么都不敢再说。 半晌之后,凤胥渊叹了口气,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 他转身离开,背影有些落寞。 卫筱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恨不得立刻告诉他,自己就是卫筱筱,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夫人。 可理智告诉她,必须要暂时隐藏身份,才有机会阻止凤胥渊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外面突然喧闹起来,瑶光小筑的姑娘们发现了他,全部出来见礼。 凤胥渊神色阴郁,轻抬手指指着叶媚儿道:“你,随我去栖梧小筑。” 说完他就大踏步的走了,似乎半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叶媚儿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按耐不住的激动,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卫筱筱:“......” 天已经黑了,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去他住的地方,能干什么? 短短的一瞬间,卫筱筱就脑补出了几十个画面,每一个画面都让她想要抓狂。 心里像是有无数只猫爪在挠,卫筱筱坐立不安,最后再也忍不下去,一只蓝蛊蝶化为她的耳目,飞了出去。 栖梧小筑里,云弋正在练刀。他的右臂没了,左手刀练得还不太纯熟,一直在苦下功夫。 凤胥渊阴沉着脸回来,云弋没敢凑过去说话,惊讶的看着叶媚儿跟着凤胥渊进了屋子。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凤胥渊指着一张椅子道:“坐在这里。” 然后他站到书案后,铺开了一个画轴。 蓝蛊蝶悄无声息的飞到了房梁上,将书房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画纸上是一幅画了一半的肖像,只有上半张脸,但眉目已清晰可辨,是卫筱筱。 叶媚儿坐下,娇媚的道:“大公子,我......” “闭嘴!”凤胥渊冷声呵斥,然后丢了一把团扇给她:“将鼻子以上的部分遮住,不要动。” 叶媚儿被他那一声呵斥吓的脸色煞白,抖着手接过团扇,依言将上半张脸给遮住了。 苏纭长得像卫筱筱,像的是眉眼,而叶媚儿像的,是嘴唇和下巴。 凤胥渊提笔,端详了叶媚儿半晌,在画纸上仔细描摹起来。 看到此处,卫筱筱不经意的笑了出来,原来凤胥渊每次百花会收罗来的女子,都是用来作画的。 算上叶媚儿,四次百花会,他一共留下了四个女子,终于拼凑出了一幅卫筱筱完整的肖像。 凤胥渊在画纸上落下最后一笔,一直阴沉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喜色。 叶媚儿举着团扇干坐了半晌,还一直不敢动,手臂全身都酸得紧,她小心翼翼的问:“大公子,我可以动了么?” 凤胥渊全身心都沉浸在卫筱筱的画像中,头也不抬的道:“你走吧!” 叶媚儿:“......” 以前的凤胥渊作画是抽象派的灵魂画手,画的卫筱筱和她本人一点也不像。 可是,因为极度的思念,他终究在画纸上留下了卫筱筱栩栩如生的模样。 他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画纸上卫筱筱的脸,眼神中的阴郁散去,只剩下些微的茫然和孤寂。 他拿着画,走去了卧室。 他的卧室里没有床,只在靠窗的位置安置了一个软榻。 偌大的卧室里,最中间的位置,摆放的却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给我投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抱抱亲亲。 第050章 雨夜伏杀 凤胥渊走进卧室, 摸了摸棺材, 柔声道:“夫人,我回来了。” 他将画放到棺材上:“夫人你看,我画的像不像?”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他失望的静默了半晌, 身体突然虚弱至极,脸色苍白得像死人, 他扶着棺材才勉强站稳, 然后猛的咳嗽起来, 咳出来的血沾到了棺材上, 他急忙用宽袖擦干净。 云弋听到他的咳嗽声, 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惊道:“大公子, 今日的药你没吃么?” 他说完, 急忙从卧室墙上的一个秘密夹层里翻出了一个药瓶,倒出来一颗红色的药丸,喂给了凤胥渊。 红色药丸散发着腥气, 是用人的心头血提炼而成, 强行提升身体机能的药, 治标不治病,而且一旦断药, 人就完全废了。 但对凤胥渊来说,若是不吃药,他此刻的身体状况也与废人没有差别。 在弱颜花的剧毒晚期, 他还能如正常人一般行走说话,全依仗这个药丸。 只是,三颗药丸就是一条人命。为此,凤麟城水牢里的囚犯已经快要死绝了。 服了药的凤胥渊会短暂的失去意识,云弋将凤胥渊扶到软榻上躺下,盖好被子,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凤胥渊眉头一直紧蹙着,陷入了可怕的梦魇。 卫筱筱操纵着蓝蛊蝶,落在了他的唇上,蓝蛊蝶扑闪着翅膀,散发出能够令人愉悦好梦的粉末。 梦中,卫筱筱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们一起回到飞鸟渡,安稳的渡过了余生,凤胥渊的眉头终于舒展。 这天夜里,卫筱筱彻夜难眠,一直担心着凤胥渊的病。 他吃的药叫胎心丸,制作手法十分残忍:将噬心蛊养在人的心口,吸噬完人的心头血,取走噬心蛊研磨成粉,再辅以数百种珍贵药材练成。 这种药吃了会成瘾,一旦断药,身体将会十分痛苦,弱颜花的毒会成倍的反弹。 被种下噬心蛊的人会在十分痛苦的情况下死去,那人的怨气凝聚在噬心蛊中,会让服药之人的脾气越来越乖张残忍,凤胥渊明显也受到了影响。 活下去,对大多数的人来说,不过就是喝水吃饭的事。 可对他,为何就这么难呢? 后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琥珀急忙起来关窗户,又把门栓给栓了起来。 她神色有些慌张,见卫筱筱还醒着,拿了两个棉团,走过来轻声道:“慧姑娘,一会你若是听到什么动静,不要惊慌,忍一忍,一会就没事了。要是觉得吵,就把棉团塞进耳朵里。” 嘱咐完卫筱筱,琥珀抱着膝缩到了在床角,身子微微颤抖着。 卫筱筱知道她在怕什么,也知道外面即将要发生什么事,她往床里面挪了挪,道:“上来和我一起睡吧,我一个人睡有些害怕。” 琥珀正要爬上床,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凄厉的哀嚎! 她脚底一滑,摔到地上,捂着耳朵,又缩到了床角。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哗啦的雨声中,那声哀嚎仍旧清晰得如在耳畔。 卫筱筱凝神细听,哀嚎声越来越近,伴着着凌乱的脚步声。 “小鱼,你在哪儿?小鱼......” 痛苦的呼唤夹杂在哀嚎中,是凤胥卿的声音。 隔壁的屋子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一声痛呼,伴随着砰的一计重响。 雨夜里,这声不和谐的响声将凤胥卿引了过来,那个凌乱的脚步声和哀嚎呼唤声,转眼到了隔壁门口。 咚咚...... 隔壁传来连续不断的急促敲门声。 “小鱼,你在里面么?你开门,让我见见你!” 凤胥卿的声音实在凄惨,听得人心里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隔壁住的那对主仆直接吓哭了。 琥珀也吓得上牙打着下牙。 卫筱筱忍不住想要出去告诉他这里没有小鱼,琥珀却扑出来拦住了她。 琥珀压低着颤抖的声音,道:“不能开门,二公子疯了。见着谁,都认为是小鱼。” 凤胥卿一直拍着门,直到金姵和凤胥婉冒雨赶来,强行将他带走了。 外面的哀嚎声总算消失了,雨也渐渐小了,城主府的夜彻底静了下来。 卫筱筱将琥珀拉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琥珀的牙关这才停止了打颤。 卫筱筱压低了声音,装作好奇的问:“小鱼是谁?” 琥珀轻声道:“没有谁见过小鱼。城主说,从来就没有小鱼,是二公子臆想出来的。” 卫筱筱:“看来二公子病得不清。” 琥珀咬着吓得发紫的嘴唇,突然握住了卫筱筱的手,幽幽的道:“城主骗了我们,有小鱼的,二公子没疯。” 卫筱筱看出来了,琥珀心里藏着秘密,那个秘密快把她逼疯了,她需要宣泄。 卫筱筱顺着她的话问:“到底怎么回事?” 黑暗中,琥珀的双眼却亮得可怕,她颤声道:“我自幼就在城主府伺候,算是和二公子一起长大的,二公子待下人极好,他时常会跟我说他的心事。 二公子之前失踪了大半年,他回来之后跟我说,他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那个姑娘叫小鱼。二公子想带小鱼见城主和城主夫人,可又怕吓到他们,因为小鱼的样子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城主平素最爱和奇人异士来往,见多识广,二公子认为城主一定会接纳小鱼的,就把小鱼的事先告诉了城主。 城主让二公子安排他和小鱼在凤麟城外的一处别院先见上一面,看看这位姑娘人品样貌如何。 二公子想着,城主接受了小鱼,城主夫人便不会阻拦他们在一起,他满心欢喜和城主一起去了城外别院。 那天的天气十分怪异,原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却突然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弱水掀起的浪头有几尺高,掀翻了不少的木兰舟。 第二天,二公子回来了,却是昏睡着,他一睡就是大半个月,醒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平时还好,只是脑子有些不清楚,可一到下雨天,就要发疯四处找小鱼。 城主说二公子得了失心疯,根本就没有小鱼这个人。可我一直觉得城主在说谎,他好像故意要让所有人认为,二公子是真的疯了......” 琥珀说出心里埋藏了许久的话,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已经到了后半夜,她困得不行,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卫筱筱给琥珀盖好被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琥珀说得对,凤胥卿没有疯,疯的是这座城主府的其他人。 那日,凤胥卿满心欢喜的带着小鱼去见自己的父亲,他想告诉凤非城:这是他喜欢的姑娘,他想要娶她回家。小鱼是个善良可爱,不谙世事的好姑娘,希望父亲也能喜欢她。 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伏杀。 因为小鱼的血是世间至宝,能解弱颜花的毒。 为了给凤胥渊解毒,凤非城招揽了很多奇人异士在身边。 其中一人名唤沉幽,是他给凤胥渊炼制了胎心丸,也是他将小鱼的血能解毒的事告诉了凤非城,然后两人一起设下了抓捕小鱼的计划。 小鱼在弱水里几乎是无敌的存在,无人能奈何得了她,想要抓捕她,必须要让她上岸,凤胥卿便成了那个诱饵。 别院里的那场伏杀,城主府出动了高手两百余人,沉幽率领的奇人异士也足有几十人。 那一战,杀得天地变色,即便他们出动了这么多人,仍然不是小鱼的对手,别院里血流成河,杀到最后,还站着的不到十个人。 眼看着城主府大势将去,凤非城孤注一掷,拔剑刺向了凤胥卿,一剑贯穿了凤胥卿的胸口。 就在凤胥卿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小鱼将自己的所有力量用来救人,凤胥卿救活了,她却力量不支,露出了破绽。 云弋趁势而起,将封印杵扎进了小鱼心口。 小鱼被封印,而云弋付出了一只手臂为代价。 第051章 撸猫了 昨夜被凤胥卿的发疯吓到, 瑶光小筑的姑娘们没有睡好, 个个的气色都不大好。 为了有个好气色博大公子的喜欢,姑娘们上妆的时间比平日里多出了一倍。 卫筱筱趁着人少,去找暗奚说话。 她给了暗奚一张纸:“这是距蛊的解药方子,详细的解毒过程写得很清楚。我如今行事不方便, 你出府找个靠得住的药师帮你配药。” 暗奚抱臂靠在树上:“解了我的距蛊,你就不怕我跑了?” 卫筱筱笑道:“我相信你。再说了, 你身上还有几种蛊毒呢。不过别担心, 我都会给你解开的, 只是解蛊这事急不得, 要一步一步慢慢的来。” 暗奚接过方子, 放入了怀中。 他沉默半晌,轻声道:“你小心些, 这座城主府处处都透着诡异, 不是个安生的地方。” 卫筱筱点头,也嘱咐道:“城主府里高手如云,你千万不要贸然行动, 一旦暴露了行迹, 恐有杀身之祸。” “话多。”暗奚不耐烦的道:“我出府去了。” 卫筱筱瞧着暗奚的背影, 心道:小祖宗,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 到了关键时刻,你千万别在我背后捅刀啊。 第二日的百花会依旧热闹,凤胥渊在万众瞩目中姗姗来迟, 带着一身的阴郁之气,谁见了都噤若寒蝉。 卫筱筱心里嘀咕: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啊!他也忒小气了吧。 卫筱筱试图凑过去说话,却被他一个冷冽的眼神给逼退了。 姑娘们兴奋的窃窃私语。 “大公子怎的这么不高兴?莫非是昨晚叶媚儿没有服侍好?” “大公子没有留叶媚儿过夜,昨天她自己一个人灰溜溜的回来了。” “昨天大公子似乎挺喜欢那个许莲慧的,今儿个也给她脸色看了。” “哎,这大公子的心思可真难猜。” “不过,这也代表姐妹们有机会了啊。” “......” 一众姑娘们奏乐、跳舞、吟诗、作画......各显神通起来。 卫筱筱无聊的站在荷花池边上,掰了糕点喂里面的鲤鱼。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喵叫突然响起,卫筱筱转身,只见一只大胖橘猫向她扑来。 是她在弱水之东的渔村里养的那只橘滚! 卫筱筱条件反射般的伸手将橘滚抱住,然后整张脸覆在她滚圆的肚子上,深深的吸了几口。 “橘滚,你可想死我了。” 卫筱筱正和橘滚玩得高兴,琥珀却已吓得面无血色,抖声道:“姑娘,快将它放下。” 卫筱筱不解:“怎么了?她这么乖,又不咬人。” 琥珀的神色越发惊惶:“这只猫是大公子的,除了云弋少爷,谁也不让碰。” 卫筱筱暗暗发笑,以前在渔村,刚开始养橘滚的时候,他是各种嫌弃,如今竟也成了猫奴,将橘滚养得这般金贵。 不过不让碰猫就过分了。 不碰怎么撸,怎么吸? 琥珀见卫筱筱一直神色淡然,便猜知她不知道那件事,急忙解释道:“之前被选中的一位姑娘,就因为摸了一下猫,被赶出了城主府。”而你不仅摸了,你还又撸又吸的,不知道大公子会发多大的脾气。 卫筱筱:“......” 她实在没想到,凤胥渊的脾气竟已乖张至此。 “慧姑娘,你怎么能碰大公子的猫呢!” 一个突兀的,尖利的叫声突然响起,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卫筱筱看向声音的来处,是一个丫鬟,长得平平无奇,却有一双过分狡黠的眼睛。 卫筱筱这下明白了,橘滚突然扑向她和这个丫鬟的尖叫,都是有心之人安排的,是想她步之前那个姑娘的后尘,激怒凤胥渊,被赶出城主府。 果然,凤胥渊被众人簇拥着过来了。 琥珀吓得惊慌失色:“姑娘,快把猫放下。” 现在放还有什么用,倒不如借机多撸撸。 她摸了摸橘滚胖胖的头,又捏了捏它厚厚的肉掌,橘滚乖巧的窝在她的怀里,舒服的喵叫着,又伸出舌头,讨好的舔了舔卫筱筱的手指。 方才那个丫鬟再次大惊小怪的尖叫:“你太放肆了,还不放下大公子的猫。” 凤胥渊和一众看客终于到了,卫筱筱和橘滚一人一猫莫名的成了今日百花会的C位。 橘滚这大半年胖了好几圈,凤胥渊将它金尊玉贵的养着,它却不快乐,因为没有人敢撸它。 凤胥渊和云弋都是冰坨子,偶尔撸猫,却完全抓不准它的喜好。 卫筱筱却是从小养大它的人,熟知它的习性,怎么撸得舒服怎么来,短短的一盏茶功夫不到,橘滚已经完全沦陷。 橘滚在卫筱筱的手臂上站起,一双肉垫攀着卫筱筱的肩,用头去蹭卫筱筱的下巴,喵喵的叫得越来越开心。 凤胥渊看着这一人一猫,双眸瞬也不瞬,直勾勾的看了半晌。 四周围观的人都默默的倒吸了口凉气,根据以往经验,大公子越是沉默,后果越是严重。 叶媚儿心里的得意掩藏不住,嘴角高高的翘起。 昨天晚上她灰溜溜的回来,越想越不对劲,大公子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瑶光小筑? 因为大公子的眼睛不好,晚上看不清东西,所以他住的栖梧小筑每天晚上灯都点得极亮。 她入住瑶光小筑的第一晚,点的灯并不很亮。 第二晚,灯却将整个瑶光小筑照得亮如白昼。 偏偏这晚,大公子突然出现了。 也就是说,大公子不是突然来的,是早就预谋好的。 她甚有自知之明,大公子不可能是为了叫她去栖梧小筑而专门跑一趟。 从当时大公子出现的方向来看,他应该去过卫筱筱的屋子。 她昨儿个得了大公子的赠花,便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可晚上又来了这么一 出,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卫筱筱这个人。 她想要赢,必须要用些手段,将卫筱筱赶走。 苏纭被赶出城主府之前,给叶媚儿交代了很多事,其中一件就是前两个入选的姑娘是怎么被赶出府的。 第一个被选中的姑娘喜欢猫,和这只橘猫玩了一下,刚好被大公子撞见,然后就被赶走了。 苏纭打听到,这只猫是和那具装着大公子先夫人的棺材一起回来的,也就说,这只猫很可能是那位白月光先夫人的。 第二个被选中的姑娘讨厌猫,苏纭为了争宠,在这个姑娘的身上撒上了猫喜欢的味道,猫扑过去的时候,那位姑娘嫌弃的将猫扔了出去,恰好又被大公子瞧见,被赶出了府。 在叶媚儿看来,她设了个天衣无缝的局,不管卫筱筱喜欢还是不喜欢猫,只要和猫接触了,最终的结局都是被赶出府,自己就赢定了。 而凤胥渊那边,他定定的看了这一人一猫许久,终于转了转眸子。 所与人都好奇的等着他发话。 “云弋,派人去把木榻搬过来。” 叶媚儿:“......” 众人:“......” 木榻过来,放在了荷花池边上,凤胥渊躺上去,继续看卫筱筱撸猫。 叶媚儿:“......” 众人:“......” 没一会,云弋又拿了一碟橘滚最爱吃的小鱼干过来,递给卫筱筱:“它的零食。” 卫筱筱从善如流的接过,先喂了一条小鱼干,橘滚吃完还想继续吃,卫筱筱伸出手:“橘滚,来,击个掌。” 橘滚抬起自己的肉垫,放在了卫筱筱的掌心。 叶媚儿:“......” 众人:“......” 橘滚玩了好一阵,它困了,爬到假山上去眯觉了。 就在这时,凤胥渊起身,走向了卫筱筱。 寐罗的身子才十五岁,比凤胥渊矮了一个头。他靠得极近,身高的压力陡增。 他慢慢俯下身来,脸几乎靠在了卫筱筱的脖子上,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卫筱筱心如擂鼓,这大白天的,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想做什么? 他的双眸漆黑得不见底,卫筱筱凝视着,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他低冷的声音在卫筱筱的耳畔响起:“你如何知道它叫橘滚的?” 卫筱筱心里一抖,怎么把这茬忘了。 橘滚的名字是卫筱筱取的,因为它是橘猫,又胖的圆滚滚的,橘滚这个名字十分形象贴切。 凤胥渊却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太没水平,不配他渔村先生的身份,从来都不叫。 他不叫,云弋也跟着不叫,平素都是简单粗暴的直接叫“猫”。 他们没有叫过橘滚,这座城主府里自然没有人知道这只橘猫的大名叫“橘滚”了。 卫筱筱正不知如何回答,凤胥渊却从她身边离开。 凤胥渊目光冷冽如冰,从四周围观的人身上扫过:“云弋,传令下去,彻查到底是谁在慧姑娘的身上留下了猫喜欢的荆芥味道。” 叶媚儿听罢,整个人如坠冰窖。 第052章 离你近些 百花会到了下半程, 叶媚儿消失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没有人再提及她。 今日的百花会散了,凤胥渊亲自将卫筱筱送去了芳华小筑。 卫筱筱入府两日,挪了两次住处, 每挪一次住处,城主府就逐了一个姑娘出去。 再加上她之前一夜之间从百花榜的垫底跃升到了榜首的位置, 整座凤麟城的街头巷尾, 都在议论这个屡屡创造奇迹的姑娘。 芳华小筑一直都是凤胥婉在打理, 里面一草一木都精心雕琢, 贵气又不失雅致。 凤胥婉性情淑静温柔, 很得女性长辈和同辈小姐们的喜欢。 所以城主府来了身份贵重的女客,都住进芳华小筑, 交给凤胥婉来接待。 凤胥婉站在芳华小筑的门口, 一身白衣,神色清冷,全然没有了上次在金府寿宴上的明艳神采。 “大哥。”凤胥婉轻声唤道, 语气有些疏离。 凤胥渊淡漠的点了下头, 然后领着卫筱筱往里面去了。 凤胥婉不是凤胥卿, 看得懂别人眼色。 她有一颗玲珑心,早已看出凤家表面和睦下的暗流汹涌, 甚至是不死不休。 她知道凤胥渊不喜欢他们带有金家血脉的三人,不会凑过去自讨没趣。 凤胥渊轻声道:“喜欢哪间屋子,随你挑。” 卫筱筱抱着橘滚, 笑道:“你替我挑一间好了。” 凤胥渊引着她来到了最东边的屋子:“就住这间吧。” 卫筱筱仔细打量了一番,没发现这间屋子有什么不一样的。 凤胥渊看出了她的疑惑,引着它来到窗户边,推开。 窗户外面是芳华小筑的围墙,中间隔着一条小巷子,是另一座小筑,里面种着许多的梧桐树。 正是凤胥渊住的栖梧小筑。 凤胥渊指着栖梧小筑离这边最近的一座阁楼道:“今晚我就搬去哪儿住。” 他转眸看向卫筱筱,眼里带着笑:“我们隔得很近。”你不愿承认身份来到我身边,我就只能尽量的离你近些。 卫筱筱按捺住心里的悸动,轻轻的“嗯”了一声。 凤胥渊道:“你先歇息一会,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卫筱筱吃惊:“去哪儿?” 凤胥渊轻笑:“带你去看样东西。” 卫筱筱入了芳华小筑,好不容易有了和凤胥婉名正言顺见面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她写了一个治烫伤的方子,让琥珀照着去找药师配药。 打发了琥珀,她抱着橘滚,装作逛园子,和凤胥婉邂逅了。 如今凤胥婉正深陷在婚事的麻烦中,金姵一直在为女儿想办法,卫筱筱是寐罗的事,凤胥婉是知道的。 凤胥婉作为芳华小筑的主人,周到的给卫筱筱介绍园子里的石山水景。 逛了一会,两人一起坐到莲塘边的亭子里。 凤胥婉紧锁着眉目:“爹已经答应了婚事,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八,还有二十天。” 凤胥婉被凤非城逼着嫁的人,正是如今城主府最受宠的客卿沉幽。 也就是那个枉顾人命,给凤胥渊炼制胎心丸,又设下毒计抓捕了小鱼的人。 卫筱筱这个身体的原主寐罗,之所以愿意和金姵做交易混入城主府,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杀沉幽。 沉幽和寐罗一样,一身驱蛊用毒的本事,都来自南疆密林里的寐斋,只是,他却不是寐斋的正式弟子。 寐罗有一位天赋卓绝的师姐,名唤寐苏。 和寐罗的蛇蝎心肠不同,寐苏温柔善良,修的是帮人驱蛊疗毒的路数,在南疆风评极好,被称为蛊仙子。 寐苏只救人,从未害过人。 一日,她在密林中救下了全身被毒蛊撕咬得血肉模糊的少年,正是沉幽。 沉幽伤得极重,寐苏不眠不休的救治了五天,才将他的命捡了回来。 为了报答她,沉幽主动请求留下,当寐苏的武奴,发誓一辈子保护她。 沉幽惯会甜言蜜语,将寐苏勾得动了心,寐苏不仅将自己所学悉数教给了沉幽,还将他带回了寐斋。 寐苏不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沉幽设下的局。 沉幽原本是个练蛊的散修,自小苦练,可没有寐斋的典籍和资源,一生注定极难登顶,他心性高傲,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 寐斋一贯只收女子为徒,为了进入寐斋,沉幽便只好寻了迂回的法子,先接近寐斋的弟子。 最初,他那一身毒蛊的咬伤都是为了接近寐苏自己弄的。 他进了寐斋,不仅偷练了许多典籍,最后还悄悄偷走了寐斋百年才培育出来的蛊王。 遭到背叛的寐苏,生平第一次起了杀念,她在南疆密林里追杀了沉幽三个月。 最后的一刻,寐苏却再次因为沉幽的花言巧语而心软,她终是死在了沉幽的手上,还被制成了傀儡,以供驱策。 寐罗此行,便是受寐斋掌门的命令,来凤麟城清理门户,并抢回蛊王。 卫筱筱淡淡的看着凤胥婉:“你如何打算的?” 凤胥婉眼神微红,出神的凝视着莲池里败了一半的莲花,流下了两滴清泪。 “我在等净莲的答案。”凤胥婉颤声道:“他若当真对我无意,我就一个人离开这里。” 薛净莲是凤胥婉的心上人,一个清净无染的俊逸公子,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也是城主府的客卿,深受凤非城的器重。 卫筱筱追问:“他什么时候给你答案?” 要送凤胥婉离开,需越早越好。 毒蛊师之间是有微妙感应的,卫筱筱在城主府待得越久,越容易引起沉幽的怀疑,行事越不方便。 凤胥婉道:“这些天,他一直在闭关修书,我见不到他。三天后是他母亲的忌日,每年不管多忙,他都会前去拜祭,我会在那里等他。” 卫筱筱沉吟半晌,只答了个“好”字。 送凤胥婉走,和送凤胥婉与薛净莲一起走是难度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凤胥婉对凤非城来说,只是个带有金家血脉的不喜欢的女儿,沉幽问他要,他随便就给了。 薛净莲可不一样,对凤非城来说,薛净莲是和沉幽一样重要的左膀右臂。 薛净莲的确很忙,经常闭关谁也见不着,但他绝不是在修书。 他的身上藏着一个事关凤麟城生死存亡的大秘密,凤非城绝不可能放他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两更! 第053章 被调戏了 卫筱筱收拾妥当, 抱着橘滚等凤胥渊来接她。 从芳华小筑的门口到她房间, 一路上都挂满了灯笼,将道路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仔细看灯笼上的花纹,会发现上面绘的都是幽岚花。 凤胥渊出现在了明亮的灯火中,犹如从黑暗漫长的隘道走到了光明的出口。 他笑如雪后初晴, 芝兰玉树般的缓步走到卫筱筱面前。 他微微躬身,伸手相邀:“这位姑娘, 我有幸得到一株奇花, 可愿一同观赏?” 卫筱筱的心跳快要爆表。 啊!凤胥渊, 你是妖精变的么?能不能不要这么勾人! 卫筱筱与他踏着明亮的灯火, 穿过一个月亮门, 来到了一个幽静的庭院。 庭院里面没有点灯,月光穿过树梢, 柔软的洒到地上。 没有了明亮的灯火, 凤胥渊的眼睛看不清路,怕他摔倒,卫筱筱急忙扶住了他。 卫筱筱扫了一眼月光下的庭院, 没有见到花的影子:“这里哪里有花?” 凤胥渊勾唇一笑:“有的, 只是没有长在土里, 是长在石头里的。” 他将手伸入怀里,摸出了幽岚花石:“花长在这里面的。” 卫筱筱干笑两声:“大公子说笑了, 石头里怎么可能有花呢。” 好你个凤胥渊,原来在这里等着我的。 凤胥渊唇边的笑意加深:“把你的手放到石头上,它就会开花了。” 卫筱筱:“......” 她之前用幽岚花石设计过凤胥渊, 测试出了凤胥渊的真心,他竟然一直记到现在。 作为一个男人,你这么小肚鸡肠好么? 不过,如今卫筱筱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小丫鬟,她装作好奇的靠近去瞧:“天下真的有这么神奇的石头么?” 趁凤胥渊不备,卫筱筱从下面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幽岚花石飞到空中,被卫筱筱另一只手给抓住了。 凤胥渊:“......” 卫筱筱拿着幽岚花石,得意的在凤胥渊面前晃了晃:“做工还挺精细的。” 凤胥渊又是无可奈何,又是宠溺的一笑,握住了卫筱筱的手:“走吧,带你看花。” 庭院里的灯笼突然都亮了,凤胥渊拉着她,又穿过了一个月亮门,来到了另一个庭院。 这个庭院里竟然摆满了幽岚花,是真正的幽岚。 “喜欢么?”凤胥渊凑到她耳边问。 卫筱筱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强装淡定:“还行。” 凤胥渊失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庭院以后就是你一个人的,你随时想看都可以来。” 卫筱筱假装拈醋:“大公子对所有入府的姑娘都这般好么?” “我只对你好。”他的声音又温柔又深情,听得卫筱筱心里软得像一滩春水。 月光下,凤胥渊的轮廓柔和,眼睛深邃,嘴唇凉薄,她有些忍不住,想要亲上去。 她也只敢想想。 回去的路上,明亮的灯火都灭了,只剩下月光引路。 卫筱筱奇道:“灯怎么都灭了?” 凤胥渊:“大概是灯油烧没了。” 几百盏灯的灯油一起烧没了,可真是巧了! 呵呵,信你才怪。 凤胥渊:“我眼睛不好,劳烦姑娘扶我一把。” 卫筱筱扶着他的手,慢慢的往回路走着。 凤胥渊突然脚下一滑,抓着卫筱筱一起,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凤胥渊躺在地上,身上压着卫筱筱。 “压痛了么?有没有伤到?” 卫筱筱着急,想起身查看,凤胥渊却一个翻身,将卫筱筱压在了下面。 他灼热的呼吸从上面传下来,卫筱筱羞得面红耳赤,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抓住双手,按到了草地上。 卫筱筱呼吸急促:“大公子,幕天席地的,你想做什么?” 凤胥渊挑眉,该死的好看:“姑娘是觉得幕天席地不好,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被他故意曲解了意思,卫筱筱气得抬腿踹他,然后双腿也被他压住了。 卫筱筱无可奈何的道:“大公子,你这般行事,可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凤胥渊勾唇一笑:“我从来就不是君子。” 凤胥渊的脸慢慢从上面压下来,二人的鼻尖已然相抵。 “来人啊,有登徒子混进府了......”卫筱筱大叫。 凤胥渊笑出了声:“继续叫,瑶光小筑离这不远,你是想把那里住的所有姑娘都叫过来看戏么?” 卫筱筱顿时咬紧了嘴唇,不敢再叫一个字。 以凤胥渊不要脸以及做事的缜密程度,就算她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敢来打断他。 要是不小心惊动了暗奚,暗奚一出手,就要见血的...... 她也不敢使用蛊术暴露身份,只得软了嗓子,哄道:“大公子,昨夜下了雨,地上还湿着呢。” 凤胥渊眉头微微一皱,手在地上摸了摸,是还有些润,躺久了身子会着凉。 他从卫筱筱身上爬起来,又将她扶起。 卫筱筱假意的道了声谢,撒腿就想跑,却又被凤胥渊给逮了回来,推到了假山上面。 凤胥渊挑眉问:“这个姿势如何?” 卫筱筱觉得脑仁痛。 “大公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卫筱筱声音越发柔软,还眨巴了两下眼睛。 凤胥渊凝视着她:“说什么?” 卫筱筱道:“你看啊,百花会还没结束呢,你就这样对参选的姑娘,传出去,对城主府的名声不好。” “哦,这样啊!”凤胥渊道:“那百花会从此刻就结束了,你就是唯一入选的姑娘。” 卫筱筱:“百花会说了要办三天的,你不能不守规矩。” 凤胥渊轻笑:“我定的规矩,我想改就改。” 卫筱筱快哭了:“不带你这样的。” 凤胥渊嘴边勾笑:“你知道入选的姑娘要做什么么?” 卫筱筱置气:“不想知道。” “我告诉你。”凤胥渊凑近她的耳边,呵了一阵热气,道:“入选的姑娘都是要陪我上床,给我生孩子的。” 卫筱筱大叫:“这个身......我才十五岁。”寐罗的身体刚满十五岁不久。 帝国有严令,少男少女十五岁以上方可正式议亲,十八岁才可成亲养育子嗣。 凤胥渊挑眉:“哦,你才这么小啊,我好像更喜欢了,怎么办?” 卫筱筱声音发抖:“凤胥渊,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个癖好......” 凤胥渊压低了声音:“对你,我什么癖好都有。” 卫筱筱还想说什么,凤胥渊却没给她机会,直接攫取的她的唇...... 第054章 三人修罗场 卫筱筱被亲得晕头转向, 脑子里一团浆糊, 早忘记了要推开他。 食髓知味,这番缠绵唤起了他们在弱水之东的渔村里的夜夜放肆。 凤胥渊低冷的声音紧贴在卫筱筱的耳畔,勾人的道:“乖,把嘴张开。” 卫筱筱情动, 不知不觉的顺着他话,启了牙关, 被某人立刻钻了进去。 卫筱筱用黏糊软糯的声调“嗯”了一声, 很快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卫筱筱正迷糊间, 身体里的距蛊突然动了一下。 她的神智陡然清明, 瞪大了双眼, 穿过凤胥渊的肩头,看到了暗奚。 卫筱筱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凤胥渊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意犹未尽的从她的口中退出来,转头看向了身后。 月光下,暗奚的皮肤苍白得像一缕幽魂, 暗红色的眸子和衣裳, 配上他冷得像寒冰一样的脸, 卫筱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沉幽毒蛊之术和武道双修,卫筱筱想要杀了沉幽, 没有暗奚的相助不可能成功。 平素暗奚这人的心思很难猜,但此刻卫筱筱却看得明白:暗奚对凤胥渊起了杀心。 云弋一贯贴身保护凤胥渊,他一定藏在某处。 云弋和暗奚动起手来, 谁也讨不到便宜,惊动了沉幽就麻烦大了。 卫筱筱急忙推开凤胥渊,整理好衣裳,强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走了过去:“哥哥,这么晚了,怎么不早些休息。” 凤胥渊被卫筱筱一把推到假山上,脸色倏地冷了。 暗奚冷笑一声,并不看卫筱筱,挑衅的看向凤胥渊:“大公子兴致不错啊。” 凤胥渊靠在假山上,一手抬着另一只手的胳膊,一手挑起修长的手指,擦了擦嘴角残留水痕:“嗯,兴致正浓呢,许少爷来得可不是时候。” 暗奚脸上的笑越来越阴森,卫筱筱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往瑶光小筑的方向拖:“哥哥,该回去睡觉了。” 两人没走几步,凤胥渊就叫住了卫筱筱:“慧姑娘,我眼睛不好,能麻烦你送我回栖梧小筑么?” 卫筱筱看了看凤胥渊,又看了看暗奚,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云弋就在附近,自然会送凤胥渊回栖梧小筑,卫筱筱决定先把暗奚安抚好了。 “大公子,你唤侍卫来送你回去吧,我先告辞了。” 卫筱筱拉着暗奚就走,过了月亮门,她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回去。 只见凤胥渊在花园小径上伸着手,摸索着艰难前行,脚下石阶踏空,差点摔倒。 卫筱筱忍不住,正要跑回去扶他,暗奚却抓住了她的手。 “他是你什么人?”暗奚问,声音低沉。 卫筱筱将手从他的禁锢下挣脱开来,轻声道:“比我的命还要重要的人。” 她提着裙子,飞快的跑到了凤胥渊身边,凤胥渊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搂住:“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卫筱筱伸手在他的腰上不客气的拧了一把:“心机。” 卫筱筱扶着凤胥渊到了栖梧小筑门口,里面灯火辉煌,一直等着主人回来。 “进去吧,我回芳华小筑了。”卫筱筱轻声说完,转身离开。 凤胥渊却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咬着她的耳垂,语气冰冷:“离你的‘哥哥’远些,我的人,不喜欢被人染指,有染指的心思都不行。” 卫筱筱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杀意,身后的人消失,凤胥渊踏进了栖梧小筑。 回到芳华小筑,卫筱筱打开屋子里的窗户,白天凤胥渊指给他看的那座阁楼已经亮起了灯,他当真搬进了阁楼里住。 卫筱筱叹气,愁眉紧锁。 胎心丸里凝聚的怨气,终是将他性子变成了这般乖张嗜杀。 必须要尽快除掉沉幽,才能避免凤胥渊一错再错,直到无可挽回。 百花会第三天,凤胥渊直接宣布入选的人是卫筱筱,让参选的姑娘们今日在城主府随兴游玩,就不要往他跟前凑了。 卫筱筱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快要被姑娘们的眼刀给千刀万剐了。 几位姑娘拉着卫筱筱一起赏花,心照不宣的聊起了凤胥渊那位去世的白月光夫人,想要给卫筱筱心里添堵。 “大公子对他的那位先夫人可真是情深义重。听说那位夫人去世的时候,他伤心得吐了好大一口血,然后就躺在床上一心求死,是城主强行把他带回了城主府,又召来了许多的奇人异士,才把大公子的命给救了回来。” “大公子这般痴情的人,怕是永远都忘不了那位先夫人了。后面的女人,也不过就是用来传宗接代罢了。” “......” 卫筱筱没想到她跳崖后,凤胥渊竟然求死过,心里一阵心痛。 姑娘们边说边瞧卫筱筱的反应,只见她一直沉吟着,眼眶微红,皆当她是吃了那位白月光先夫人的醋,得意的继续道:“慧妹妹,你也别想不开,活人哪里赢得了死人呢......” 卫筱筱被她们明里暗里怼了这么久,早就心情不好了,道:“谁说活人赢不了死人的?” 她对着不远处的凤胥渊大声道:“大公子,你是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你的先夫人多一些?” 凤胥渊宠溺的一笑:“你。” 卫筱筱无奈的摊手:“看吧,说活人赢不过死人的,只不过是本事不够罢了。” 一众姑娘们顿时面如土色。 卫筱筱离开这帮拈酸的姑娘,去找橘滚玩了。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的俊美男子走进了繁花小筑,卫筱筱急忙抱着橘滚躲到了假山后面。 是沉幽。 沉幽一身白衣如雪,容貌俊美,脸上带着一丝清浅笑纹,眼尾上挑带着一抹红,看谁都温柔多情。 几乎所有姑娘的眸子同时发亮,齐齐落在了沉幽身上。 卫筱筱身边的琥珀也羞红了脸颊,羞怯的道:“姑娘快看,那位就是如今城主最器重的客卿,沉幽。他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卫筱筱干笑两声,沉幽是长得好看,要不然也勾引不到寐苏。 蛇的花纹越是好看越是剧毒,沉幽就是条毒蛇。 沉幽轻笑着,风姿倜傥的和各位姑娘见礼,然后走到了凤胥渊面前。 沉幽将一直捧着的盒子呈上:“大公子,这是新炼的胎心丸。”云弋将盒子收下。 沉幽又道:“大公子,今夜是试药的日子,您可别忘了。” 凤胥渊眼中闪过一丝阴郁,点了点头。 凤胥渊一直在试能解弱颜花之毒的药,只是这药不是普通的药,是小鱼的血。 卫筱筱在心中筹谋,今夜要悄悄跟着凤胥渊去寻到小鱼的所在。 要改变凤胥渊被封印在弱水葬域,永不超生的命运,必须要杀沉幽,救小鱼。 第055章 换血之痛 百花会结束, 凤胥渊送卫筱筱回了芳华小筑。 凤胥渊道:“我有件要紧的事去办, 要离开几天,你乖乖待在芳华小筑,觉得闷的话,就告诉云弋, 让他带你出府走走。” 卫筱筱歪着头看他:“什么要紧的事?” 凤胥渊淡淡一笑:“夫妻之间才无话不谈,姑娘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做我的夫人么?” 卫筱筱指着门口, 送客:“大公子, 去忙你的要紧事吧。” 凤胥渊却突然抱住了她, 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 情绪有些不对。 卫筱筱隐约猜到他在想什么, 双手环住他的腰,柔声道:“我等你回来。” 以小鱼的血为药, 每次试药都要遭受极大的痛苦, 就算隐忍坚韧如他,也是有些害怕的。 卫筱筱把凤胥渊送到门口:“去吧,办完事早些回来。” 凤胥渊轻笑着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了。 一只蓝蛊蝶悄无声息的飞到了凤胥渊的宽袖中。 卫筱筱以身体疲乏为由, 想要早睡, 屏退了琥珀。 床帐落下,卫筱筱盘膝而坐, 神识与蓝蛊蝶联通,看到了凤胥渊去的地方。 凤胥渊到了城主府外院,沉幽受凤非城的赏识, 在外院有一个单独居所,名唤青蘅馆。 青蘅馆的门口,沉幽正候着他。 “大公子,这边请!” 沉幽引着他进了青蘅馆,又到了药房里,这里关着十几个人,胸口皆被种下了噬心蛊,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穿过药房,到了后面种草药和养蛊虫的院子,院子的东侧有一座极高的假山。 沉幽走到假山前,按住一块凸起的石头,一番复杂的操作后,开启了机关,假山移动位置,露出了下面的漆黑甬道。 沉幽抬起手臂:“大公子,我扶您进去。” 凤胥渊将手搭在沉幽的手臂上,由他引着进入了的甬道。 沉幽一路上照顾得十分细致周到,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甬道的前方终于有了光。 甬道一路向下延伸,最后到了极深的地下,一间偌大的石室中。 石室的顶上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将石室照得亮如白昼。 石室的中间位置矗立着一座石台,小鱼就躺在上面。 小鱼的胸口上插着封印杵,四肢的关节处被锁魂钉钉死在石台上。 她的双手手腕和颈上的动脉都被割裂,淡金色的血液正缓慢的从里面流出来。 小鱼的身体拥有着远超常人的自愈能力,手腕和颈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可尚未等伤口完全愈合,她旁边站着的人,便会再补上一刀,让她的血继续流下去,直到一滴不剩。 随着血液的流失,她原本稚嫩的容颜已经衰败,海藻似的暗红色长发也化为一把枯草,她的双眼一直睁着,绿色琉璃般的澄澈眼眸早已消失,只剩下死鱼一样的眼白。 她流出的血汇集到了高台下的一尊玉鼎里。 沉幽引着凤胥渊走到玉鼎前,笑道:“用不了多久她的血就会流干,到时候就可以给大公子换血了。大公子您不仅能解了身体里的弱颜花之毒,重获新生,还能得到她‘半神之体’的强大力量。” 凤胥渊阴郁的看了一眼玉鼎里的淡金色血液,没有即将获得强大力量的喜悦,眼底反而闪过一丝疲倦和厌恶,对他们狂热的所谓“半神之体”没有一丝兴趣。 他只是想活下去。 以前,是为了活下去等卫筱筱回来。 现在,是为了活下去和她平稳的走过余生。 “试药吧。”他冷淡的道,走到了旁边的玉榻上躺下。 沉幽温声道:“大公子,上一次试药,您承受了五滴神血,这一次要翻倍了,您要是忍不住,就离开玉榻。” “来吧。”凤胥渊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沉幽打开玉鼎下面的开关,血一滴一滴的落到了玉榻上,燃起嘶嘶的白烟。 玉榻表面并不平整,刻有诸多复杂的符咒,神血随着符咒的纹路流遍了整张玉榻。 神血在符咒的作用下,开始浸入凤胥渊的身体,就像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毒液强行注入血管,在身体里灼烧,其痛苦堪比让人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将五脏六腑烧成灰烬。 凤胥渊强忍着痛苦,因为牙关咬得太用力,嘴角溢出了鲜血。 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被冷汗全部浸湿了。 每一次神血入体,这样的痛苦都要连续好几天,之后神血才能在他的身体里慢慢平复。 而眼前这些痛苦对最后的换血来说,也不过就是轻柔的前奏,目的只是让他逐渐习惯神血给身体造成的痛苦,让他能够在最后的换血中熬下来。 蓝蛊蝶一直藏在他的衣袖里,卫筱筱透过蓝蛊蝶的视觉只能看到他的手臂在不停的冒着冷汗,身体也抖得越来越厉害。 卫筱筱担心他熬不下去,驱使着蓝蛊蝶慢慢的飞出了他的衣袖,落到了他的鼻尖上。 只见他紧闭着双眼,牙床在重咬之下溢出越来越多的鲜血,双手捏得吱吱作响,却仍靠着坚韧的毅力,没有起身逃离玉床,留下继续被神血侵蚀。 卫筱筱正要操纵蓝蛊蝶扑闪翅膀,散发好梦的粉末减轻他的痛苦,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突然飞至,将蓝蛊蝶切成了两半。 卫筱筱的神识遭到重伤,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床上。 琥珀听到动静急忙撩开床帐,见状吓得木头般愣愣的戳在那儿。 卫筱筱急忙抓住她的手,虚弱的道:“没事,就是老毛病犯了。你不要声张,去将我哥哥唤来,他知道怎么帮我。” 琥珀缓过神来,抖着手给卫筱筱盖好被子,一路小跑着去了瑶光小筑暗奚的住处。 暗奚闻讯飞快的赶了过来,他让琥珀看好门,然后开始给卫筱筱输入真气疗伤。 疗完伤,暗奚冷声问:“是谁做的?” 卫筱筱不敢说自己是为了凤胥渊暴露的,只道:“我想探查蛊王的下落,派了蓝蛊蝶去,被沉幽发现了。” 暗奚沉吟了半晌,道:“还好,凭蓝蛊蝶追踪不到你头上。蛊王的下落可找到了?” 卫筱筱点头:“蛊王被沉幽炼化进了封印杵里,如今就在沉幽住的青蘅馆地下石室里,插在小鱼的胸口上。” 暗奚思考了片刻,道:“知道蛊王在哪儿了,不必急于一时去取,目前最重要的,是杀了沉幽。” 卫筱筱问:“金姵给的神血灵芝炼化得怎么样了?” 暗奚道:“很快就好了。” 卫筱筱微微舒了口气。 自从昨夜和凤胥渊亲昵的事被暗奚撞见,暗奚就一直板着脸不理她。 趁着气氛好不容易缓解一些了,卫筱筱套近乎道:“百花榜上你投的二十万两银子赢了多少钱?” 暗奚道:“十万两。” 卫筱筱笑道:“这十万两我就不分了,都归你。你可别乱花,好好攒着,以后买些田地宅院,好好过日子。” 暗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以后呢,还回寐斋么?” 卫筱筱摇头:“我来之前就和师父说好了。杀了沉幽替寐斋清理了门户,再送回蛊王,我就不回寐斋了。” 暗奚嗫嚅着道:“你要嫁给凤胥渊?” 卫筱筱轻笑着点头。 “呵,”暗奚冷笑:“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有什么好的。” 说完,不等卫筱筱反驳,他径直踏出房门,离开了。 卫筱筱脑中闪过他在玉榻上痛苦的模样,低垂着眸子,自语道:“他不是绣花枕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坚韧的人。” 凤胥渊不在,同住一个屋檐下,卫筱筱名正言顺的和凤胥婉混在了一处。 她们一起去看凤胥卿,凤胥婉马上就要逃婚离开,来跟二哥告别。 内院的一侧靠着弱水,弱水之畔,凤胥卿白衣长发,光着双脚,落寞的在沙滩上来来回回的走着。 他的身后,默不作声的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手里端着吃得,喝的,只要他一停下来,就立刻小跑着上前,喂他吃喝。另一个撑着伞,给他遮正午毒辣的日头。 凤胥卿一直紧蹙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凤胥婉走过去,轻声唤道:“二哥,我是小婉,还记得我么?” 凤胥卿淡淡的看着她:“你是我的双胞胎妹妹,我当然记得你。难道你也认为我疯了么?” 说完,他失望的坐到沙滩上,双手抱着膝,目光怔怔的看着弱水。 “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他拉着凤胥婉坐到自己身边,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胸口上狰狞的伤痕:“我想不起来这里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小婉,你知道么?” 凤胥婉震惊的看着那道可怖的伤口,明显是一剑将胸口贯穿,这才导致胸口前后都留下了疤痕。 可是,受了这样的伤,又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凤胥婉柔声安抚道:“二哥,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不要停留在过去,要向前看。” 凤胥卿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将手中的避水珠捏得手指发白,他总觉得因为这颗避水珠,在弱水里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可他忘了。 凤胥婉眼眶红着问:“姑娘,我二哥的病能治好么?” 卫筱筱点头。 雨夜的那场伏杀后,凤非城让秘术师删除了凤胥卿关于小鱼的所有记忆。 可小鱼给凤胥卿留下的感情太强烈了,即便相关的记忆成了空白,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也会勾起他的情绪。 到了雨夜,那场伏杀的残忍记忆就会破碎的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他便会疯狂的寻找小鱼,可他不记得小鱼是谁了,见到谁都认为是小鱼。 第056章 逃婚 今日便是薛净莲“修书”出关, 去凤麟城外的老宅祭拜母亲的日子。 卫筱筱这几日一直和凤胥婉混在一处, 两人今儿个一起出门去慈幼坊看孤儿和老人,也没让人多想。 琥珀脸上的烫伤经卫筱筱的诊治,正在恢复阶段,不宜出门, 她留在了芳华小筑。 到了慈幼坊,两人和孩子们玩闹了一阵, 坊主就将她们叫进了屋里说话。 凤胥婉自小就爱往慈幼坊跑, 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首先想到的就是慈幼坊的孩子, 所以坊主一直将她和慈幼坊的孩子们一视同仁, 对她多有爱护。 坊主得知她被逼嫁给不喜欢的人,便主动想要帮她。 她们进了坊主的房间, 换了慈幼坊的衣服, 从后门离开,甩掉了跟踪的人。 到了薛净莲的老宅,卫筱筱守在外面, 让凤胥婉独自进去了。 在原书里, 这对亡命鸳鸯逃跑并没有成功。 他们乘上木兰舟逃往禹州城, 半路上被沉幽给拦下了。 他们被抓回去,凤非城用薛净莲的性命要挟凤胥婉下嫁, 为了救心上人,凤胥婉被迫答应了。 她与沉幽拜完堂,完成了与父亲的交易, 保得薛净莲平安后,又趁着沉幽招呼外面客人的时候,用藏在嫁衣中的匕首,了断性命,保全了自己的清白。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所有人眼中淑静温柔的少女,竟能这般果敢决绝。 他们逃跑失败,主要原因是寐罗轻敌了。 原书中的寐罗并不知道薛净莲身上的秘密,以为他当真只是一个修书的普通人。 而沉幽求娶凤胥婉,也不过就是向凤非城表忠心,要是凤胥婉跑了,对沉幽也没什么坏处。 寐罗笃定城主府不会大张旗鼓的追捕,所以并没有做多少对敌的准备,以至于功亏一篑,让这对小情侣天人永隔。 原书中凤胥婉的死一直是卫筱筱的一大遗憾。这一次,卫筱筱要救她。 薛净莲的老宅是个一进的院子,祖祠就在右侧的耳房,离门口很近,他们的情绪激烈,说话声渐渐大了起来,卫筱筱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 凤胥婉的语气失望:“净莲,你明明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薛净莲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我受城主赏识,才有今天的地位,跟你一走,我就又和从前一样,一无所有了。” 凤胥婉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相信,我认识的薛净莲,绝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失去原则的人。” 薛净莲:“小婉,你认错我了,我就是那样的人。你一个人走吧,远离凤麟城,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 卫筱筱耐着性子听了一阵,估摸着该自己出场了。 原书里,寐罗登场的时间比她要早很多。 凤胥婉说了半天也没说动薛净莲和她私奔,那个暗黑小萝莉嫌弃他们墨迹,简单粗暴的直接丢了个蛊过去,控制了薛净莲,让薛净莲对凤胥婉言听计从,跟着私奔了。 寐罗这招虽说利落,但也导致了一个很遗憾的问题:凤胥婉至死都不知道薛净莲不跟她私奔的真相,以为薛净莲当真是为了荣华而抛弃她。 这个遗憾也一并扭转了吧。 卫筱筱走进了祖祠,笑道:“薛先生,木兰铁矿的冶炼方法,可有研究出来?” 薛净莲顿时变了脸色,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怎么会知道?” 卫筱筱勾唇,笑得神秘莫测:“我是城主夫人花重金专门请来的,知道的自然多些。” 凤胥婉听得云里雾里,追问:“净莲,你不是在修书么?怎么会研究木兰铁矿的冶炼方法?” 薛净莲沉默不语。 凤麟岛是一座海中孤岛,四周弱水环绕,鸿毛不浮,唯有以木兰铁矿冶造的木兰舟可以行使其中。 木兰铁矿一直是城主府的私产,木兰舟的打造也由城主府垄断,这是凤家能坐上城主之位的根本。 卫筱筱替他答道:“婉姐姐,你可知道木兰铁矿冶炼秘法的传承方式?” 凤胥婉点头:“木兰铁矿的冶炼秘法只由历代城主掌控,在城主之位交接的时候由上任城主传给新任城主。” 卫筱筱道:“姐姐说的很对。木兰铁矿的冶炼秘法已经在凤家如此传承了千余年。可是,在最近的一次传承中出了问题。” 凤胥婉震惊得睁大了双眼,上一次传承,是她的爷爷和父亲之间。 那一次,爷爷重病,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嫡子归来,可等到的却是嫡子落入了弱水身亡的消息,爷爷是悲愤过度暴毙而亡的。 也就是说,那一次新任城主并没有见到上任城主,木兰铁矿冶炼秘法的传承就此断绝了。 凤胥婉这才想起,凤麟城外院的造船厂,似乎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荒废了。 伐木造船,木兰铁矿就是木兰舟的木头,没有了木头的供应,木兰舟的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没有了木兰舟,凤麟城就再也无法与外界相连,成为一座弱水中的孤城。 凤胥婉看向薛净莲:“所以一直以来,你所谓的修书只是借口,你闭关研究的是木兰铁矿的冶炼秘法?” 薛净莲沉默着点了点头。 凤胥婉立刻想清楚了所有关节:“你不肯和我走,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凤麟城。还有,你知道我爹不会轻易的放你离开,你怕会连累得我也走不了。” 卫筱筱在心里赞了一声,凤胥婉当真有颗聪慧的玲珑心。 薛净莲眼角湿润,凝视着凤胥婉,嗫嚅道:“小婉,对不起。” 凤胥婉微笑着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没有看错你的为人,我很开心。” 卫筱筱道:“薛先生,你与婉姐姐一起走吧。你想研究木兰铁矿的冶炼秘法,拯救凤麟城,只要有心,在哪儿都可以研究。不用担心城主府的追捕,我会帮你们。” 薛净莲很重要,必须要保住他。当凤麟城成为末日孤城,木兰舟就是救命的唯一通道。 薛净莲答应了,私奔的日子就定在明天。 这一天,卫筱筱睡到晌午才懒懒的起床,让琥珀去回云弋,自己要出府逛街。 云弋立刻安排了车马,陪着她们出门了。 今儿个是个十分适合私奔的好日子。 凤胥渊在试药,沉幽需得片刻不离的守着他。 凤麟城十天一次的朝会也在今天,凤非城要处理一天的政务。 凤胥婉认养的一个慈幼坊孤儿今天过生日,她一大早就去了慈幼坊给孩子庆生,顺利的出了府。 薛净莲今天要去城外的木兰铁矿矿场做实验。 简而言之,他们有名正言顺的偷溜借口,而能阻止他们私奔的人都很忙。 卫筱筱和琥珀在凤麟城最热闹的凤天大街逛了许久,云弋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提东西和付银子。 二人走到一家店铺前,踌躇了一阵没有进去,又交头接耳的嘀咕了一会后,琥珀红着脸走向了云弋。 “云少爷,要不您先回去,我们自己逛?”琥珀羞红着脸道。 云弋狐疑的看了一眼店铺,进进出出的都是女子,招牌上写着“月至阁”三字,是卖什么的? 琥珀读懂了云弋的眼神,脸红得快要滴血,轻声道:“这里您进去不方便,卖的是......是女子每个月都要用的那个。” 云弋少不更事,一时没听明白,“每个月要用的那个”几个字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回过味来,然后脸蹭蹭的红了。 他沉着脸,强装镇定,摸了一袋银子给琥珀:“我先回了。” 打发了云弋,卫筱筱舒了一口气。 一会她要金蝉脱壳,云弋是高手,不好瞒,剩下的两个暗卫,随便抛两个蛊就能打发了。 进月至阁买了东西,两人又到了弱水边上的一座临崖的茶楼听戏。 她们要了三楼一个上好的包间,又叫了一些吃食,便让小二不要再来打扰。 卫筱筱听了一会子戏,估摸着这阵凤胥婉和薛净莲已经坐上了金姵准备的木兰舟出海了,凤非城和沉幽也该接到消息安排追捕的人出发了。 卫筱筱轻轻唤了声:“琥珀。” 琥珀看向她:“姑娘,怎么了?” 卫筱筱眯着眼灿漫的一笑:“你困了。” 琥珀闻声,立刻双眼失神,默默的趴到桌子上,睡过去了。 卫筱筱打开门缝,见云弋安排保护的那两个暗卫正站在包间的外面,尽职尽责,视线没有离开过这里。 卫筱筱勾了勾手指,一缕透明的雾气出现在指尖,手指轻轻一弹,飞向了两个暗卫。 暗卫冷峻的脸上突然泛起了兴高采烈的神色,两人将视线移向了戏台,跟着剧情叫起好来。 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卫筱筱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外面是悬崖,悬崖外就是弱水。 卫筱筱的身子落到半空中,无数的蓝蛊蝶飞来,载着她到了附近的一片礁石林中。 码头上,凤家的十几艘木兰舟已经扬帆出海,卫筱筱手指捏诀,将一早就藏在木兰舟船底的毒蛊召唤进了船舱里,那十几艘木兰舟上立刻传来惨叫声,失了掌舵的人,木兰舟凌乱的撞到了一起。 破解毒蛊之术,最好的法子不是和毒蛊硬碰硬,而是直接杀掉驱使毒蛊的人。 以沉幽的修为,从木兰舟上的毒蛊反向寻找施蛊之人并不难,为了卫筱筱不暴露,今天暗奚在凤麟城里四处游走,留下施蛊的痕迹,迷惑拖住沉幽。 解决了凤非城安排的追兵,接下来才是沉幽的。 只见弱水上突然飘来一阵阴云,朝着禹州城的方向急速移动,是沉幽的灰蛊蛾。 卫筱筱立刻将所有的蓝蛊蝶派去拦截,蛊蛾和蛊蝶在弱水上空战做一团。 沉幽还有后手,没多久,一群灰蛊蛾载着一个女子出现了。 那女子正是寐苏,她被制成了傀儡,拥有极强的杀伤力。寐苏出现没多久,卫筱筱的蓝蛊蝶就悉数被她撕碎了。 沉幽虽然薄情寡恩,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但或许是心里还有一丝愧疚,对寐苏的傀儡极好,她生前手不沾血,变成傀儡后,沉幽也从不让她杀人。 所以原书中,寐罗没有想到这对苦命鸳鸯会重要到让沉幽派出寐苏,以致准备不充分,拦截追兵失败。 有了寐罗的前车之鉴,卫筱筱准备了对付寐苏的杀招。 卫筱筱挖出礁石林中暗奚一早埋好的灵弩,将那支涂有神血灵芝萃取液的弩箭射了出去。 卫筱筱幽声道:“寐苏,我让你解脱。” 神血灵芝是毒蛊的克星,弩箭射入寐苏体内,倏的从内部灼烧起来,寐苏在白色的焰火中化成了灰烬。 解决了追兵,卫筱筱联通了跟着暗奚的蓝蛊蝶的神识。 她骤然一惊,暗奚被沉幽带人困住了。 第057章 又是假山 暗奚被困在一间废弃的宅院里, 外面搜捕的人离他躲藏的屋子越来越近。 灰蛊蛾飞得漫天都是, 他只要一暴露行迹,就会被灰蛊蛾团团围住。 蛊织下了天罗地网,逃不出去了,求生的唯一机会, 就是杀了施蛊的人。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金蚕丝,屏声静气的等着沉幽靠近。 他藏在书案后面, 屋子的门被踹开, 沉幽的一个武奴走了进来。 突然, 沉幽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 召了所有的灰蛊蛾朝弱水的方向飞去。 暗奚双眼一沉, 越发攥紧了金蚕丝,掩饰自己的不安。 弱水那边发生了什么?竟能让沉幽这般痛苦。 沉幽赶去了那边, 那个小丫头会不会出事?她毕竟不是寐罗, 本事差了些。 那个小丫头,假扮个人错漏百出,还要死撑, 硬说自己是寐罗。 暗奚每每瞧着, 除了觉得好笑, 偶尔竟也透着一丝可爱。 暗奚凝神听外面的动静,宅子里大概有十三个武奴, 本事都不弱。 宅子外搜捕的人更多,一旦动起手来,想要全身而退很难。 可是, 小丫头一个人对付不了沉幽,他必须要去助她。 那个踹门进来的武奴已经走到了书案前,暗奚突然蹿起,手中金蚕丝直接切断了武奴的脖子,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暗奚躲到门边,等着下一个武奴进来...... 可下一个进来的,竟然是卫筱筱。 “你......” 卫筱筱急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推进房中藏好,压低了声音道:“废宅里的武奴都被我控制住了,你换了他们的衣服混出去。” 暗奚将卫筱筱捂住他嘴的手拿开,耳根有些烧:“你呢?” 卫筱筱道:“寐苏的傀儡身体毁了,沉幽现在在弱水上发疯。他一时半刻不会回来,剩下的这些人我用毒蛊对付绰绰有余。一会我引开他们,你赶紧走。” 暗奚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我在芳华小筑等你。” 顿了顿,他又道:“一定要回来。” 卫筱筱低低的一笑:“别搞得生离死别似的,我们就算真要死,也不会是今天。” 只要你不背后捅我刀子,我们俩长命百岁的概率极大。 卫筱筱走出去,蓝蛊蝶环绕着她,向东边飞去。 “看,是蓝蛊蝶,快追......” 估摸着暗奚逃远了,卫筱筱让蓝蛊蝶四散而去,让搜捕的人在全城乱窜,然后回到了方才听戏的茶楼。 她落到茶楼的后院里,只见茶楼已经被沉幽的武奴给团团围住,他们将所有人聚集到茶楼大堂,在一个个排查。 琥珀茫然的站在人群里,焦急的寻找卫筱筱的身影,她吓得快哭了,自己打了个盹,竟然把主子给弄丢了。 武奴盘查到琥珀,见她穿着城主府丫鬟的衣服,问:“你伺候城主府的哪位主子?他人呢?” 琥珀怯声道:“我伺候的是芳华小筑的女客,许莲慧姑娘,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卫筱筱扶额,琥珀这丫头真实诚。 她要是现在进去,解释不清楚方才去了哪里,就算有凤胥渊护着,以沉幽多疑的个性,也会盯死了她,日后行事便会束手束脚。 武奴们搜查完茶楼,朝后院来了。 卫筱筱赶紧走为上策,路过后院的假山,一个人突然出现,将她拉到了假山背后。 那人用双臂将卫筱筱困在假山上,待看清楚了来人,卫筱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又是假山,又是凤胥渊,他就不能换个地方,换个姿势么? “你......” 卫筱筱想说“你放开我”,可凤胥渊直接封住了她的唇,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上一次的亲吻,他亲得温柔辗转,缠绵入骨。 今天的他却亲得又凶又狠,在她的唇上咬了好几口,她的双唇很快就被蹂躏得近乎麻木了。 咬完她的嘴唇,凤胥渊还不满足,又将目标对准了她的脖子,深深吸了一口,留下了一个深红色的痕迹。 大白天的,卫筱筱又是害羞,又是担心搜捕过来的武奴,想要推开他,可被他亲得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她心里焦灼得厉害,急得眼角都湿润了,凤胥渊见状,放开她的脖子,亲上了她的眼角。 然后,她听到了凤胥渊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别怕,我在。” 他们缠绵的这一会功夫,武奴发现了他们,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转过身来。” 凤胥渊背对着武奴,而卫筱筱身量娇小,凤胥渊将她整个人护在怀中,武奴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凤胥渊并不转身,只是淡声道:“我与自己的夫人在此说说悄悄话,碍着你们的事了么?” “城主府追查要犯,所有人都得配合盘查,胆敢违逆者......” “胆敢违逆者如何?”凤胥渊冷声打断,然后慢慢的转身,武奴们看清楚他的模样,顿时吓得跪了一地。 武奴们颤声唤道:“大,大公子......” 凤胥渊的声音越发低冷:“你们青蘅馆好本事,查问到我这里来了。” “大公子恕罪,我等不知是您,求大公子饶了我们这一次。” 凤胥渊给卫筱筱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和头发,手指有意无意的抚过她有些红肿的双唇,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握着她的手,光明正大的走进了茶楼大堂。 琥珀见到她,欢喜的跑了过来:“慧姑娘,你去哪儿了?都怪我,竟然听戏听睡着了,你离开了都不知道。” 卫筱筱干笑两声,偷偷的看了一眼凤胥渊,心里一直在打鼓,今天她做的事情,凤胥渊到底知道多少? 凤胥渊轻声道:“是我带她离开的。” 琥珀看了看卫筱筱微有些红肿的嘴唇,又看到了她脖子上留下的暧昧红痕,顿时什么都不敢问了。 今日弱水上十几艘木兰舟撞到了一起,又有毒蛊大战,闹出的动静太大,城主府三小姐私奔的消息瞒不住了。 一时之间,全城都知道凤胥婉不愿嫁给城主府客卿沉幽,与另一位客卿薛净莲私奔了,沉幽成了全城的笑话。 这个事情在街头巷尾流传的时候,另一个消息也不胫而走:大公子与这次百花会入选的那位姑娘在茶楼后院,青天白日,幕天席地的就忍不住行了亲昵之事,还在那姑娘的脖子上留下了痕迹…… 卫筱筱这才明白,凤胥渊这一招叫声东击西。 她成了一场旖旎情事的主角,凤胥婉私奔的事,无人会再联想到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8章 兄妹之情 沉幽一直在弱水上发了疯一样的, 寻找寐苏身体的残骸。 卫筱筱一直不解, 沉幽对寐苏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原书中,沉幽最后的结局,是被原书女主跨越万里的追捕到, 废了一身修行,打入了哀牢绝狱等死。 沉幽跪在地上, 苦苦哀求原书女主, 不要毁了寐苏的傀儡, 让他们一起去哀牢绝狱。 原书女主问他:“你可曾想过, 寐苏是否愿意陪着你?” 寐苏的傀儡还是被摧毁了, 沉幽进了哀牢绝狱没多久,就自杀了。 卫筱筱愿意相信, 沉幽对寐苏是有真心的, 只是他的真心在野心面前不值一提。 凤胥渊将卫筱筱送到芳华小筑。 芳华小筑门口,再也不会站着那个唤他“大哥”的少女。 卫筱筱转眸看了看他,小心翼翼的问:“大公子, 你妹妹走了, 你会不高兴么?” 凤胥渊静默了一阵, 看向凤胥婉时常站着的那个位置,轻声道:“小时候, 我很喜欢小婉。” 那时,金姵和双胞胎儿女一起被禁足在后院里,后院有一个狗洞, 小孩子可以爬进爬出。 凤胥卿调皮,经常悄悄通过狗洞溜出去找凤胥渊玩,还每次都让凤胥婉替他向金姵遮掩。 凤胥婉自小就聪慧乖巧,每次金氏追问凤胥卿的下落,她都遮掩得□□无缝。 一次,凤胥卿总算是良心发现,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玩得开心,就把妹妹带上一起出去了。 凤胥卿小时候又混又缠人,凤胥渊觉得他有点烦人,不是经常愿意陪他玩。 而凤胥婉,长得软软糯糯,躲在凤胥卿的身后,娇怯怯的唤他“大哥哥”,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后来,凤胥卿要是不带妹妹来,他就不理凤胥卿。 遇到小女孩喜欢的玩物,他都会买下,从狗洞里塞给妹妹。 可是,好景不长,他们三个私自玩在一起的事情被凤非城发现了。 凤非城牵着凤胥渊到了后院,冷着脸对金姵道:“看好他们,不要再跑出去,我不想阿茴瞧见了不开心。” 凤非城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对双胞胎兄妹就躲在屏风的后面,凤胥渊瞧见了他们,悄悄的和他们挥手打招呼。 凤胥卿自小就是个没心没肺,穷开心的主,和大哥比划手势,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 可凤胥婉早熟聪慧,她凝视着对峙的父母,看到了父亲对她母亲的刻薄寡恩,也看到了父亲对他们兄妹的不屑一顾。 她心疼母亲,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跟着凤胥卿去见过凤胥渊。 这对同父异母兄妹之间的感情,尚在萌芽之中,就被扼杀了。 后来凤胥渊回到城主府,兄妹再见,一个变得阴郁乖张,一个变得客气疏离,已完全陌路。 原书中,当凤胥婉在新婚之夜自杀身亡,下葬弱水葬域的时候,凤胥渊是落了一滴泪的。 凤胥渊握住卫筱筱的手,轻笑道:“她走了,也好。”至少凤家有一个人得偿所愿。 暗奚在城中躲开追捕的武奴,回到了城主府。他一直等在芳华小筑,卫筱筱的房中。 他一直坐立不安,担心卫筱筱会出事。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他高兴的冲出房门,然后,怔住了。 凤胥渊和卫筱筱牵着手走过来,和他撞了个正着。 暗奚眼中的高兴瞬间消失殆尽,眼神森冷的落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他抬眸,又看到了卫筱筱雪白的脖子上那个尚未变浅的暧昧痕迹。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在心里燃起,他往前一步,抓住卫筱筱的胳膊,将她拖向自己。 凤胥渊却没有放开与她交握的手,卫筱筱一下子变成了被两人拉扯着的状态。 暗奚是武奴,修行高深。凤胥渊和他比力气,原本是没有胜算的,可他刚刚被神血侵蚀过,神血的力量还残存在身体里,他一时竟和暗奚势均力敌了。 寐罗的身体自小在毒蛊中浸泡着长大,十分坚韧,两人大力拉扯着她,倒不觉得痛,只是有些难看。 这个时候不管让谁放手,都会得罪人,她软着嗓子,轻轻的叫了声:“痛。” 凤胥渊闻言,立刻放手了,她被暗奚拖到了身边。 凤胥渊双眸一沉,卫筱筱心里也跟着抖了抖,她立刻挣脱了暗奚的钳制,走到了凤胥渊身边,给他顺毛:“今天城里出了这么多事,哥哥是在担心我。” 暗奚冷声道:“大公子,你与我妹妹还未正式成亲,还望收敛你的举止。” 凤胥渊轻笑着挑衅:“既然许公子在此,我们正好商量一下我与你妹妹的婚事。” 暗奚道:“帝国有令,十八岁才可成亲养育子嗣,我妹妹才十五岁,婚事三年后再议。” 凤胥渊的眼角眉梢都是恼人的轻蔑笑意:“在我凤麟城,没有这个规矩。” 卫筱筱扶额,凤胥渊又开始不讲道理了。 两人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卫筱筱转身回屋,将房门啪的一声关上,扬声道:“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我累了,你们都走吧。” 卫筱筱关门关得潇洒,可也真不敢完全不管外面,她趴在门缝上,偷看外面的动静。 没了卫筱筱在场,凤胥渊根本懒得理暗奚,径直离开了。 暗奚拿四周的草木发了阵脾气,也走了。 卫筱筱一时十分佩服那些能在多个男人之间周旋的女人,她们靠的也是真本事啊。 凤胥婉和薛净莲的私奔闹得很大,各种风言风语尘嚣甚上。 城主府此刻原本应该低调行事躲避风头,金姵却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给自己办寿。 金姵在打凤非城的脸,女儿被她成功送走了,她要大肆庆祝。 城主府办寿宴,张灯结彩,车马如龙,全城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来了。 凤非城和金姵高坐在宴会上首,凤胥渊和凤胥卿分坐在两边,泾渭分明。 全凤麟城门阀世家的公子小姐几乎都聚集在凤胥渊这边,小心奉承着未来的城主。 凤胥卿那边却门庭冷落,只有小舅舅金轩陪在他旁边。 如今凤麟城的局势早已明朗,门阀世家中,以凤家为首,下面的金、王、谢三家,王家早就归顺了凤家,谢家在和金家的斗争中落败,为了求生也归顺了凤家。 剩下的那些世家,大都是墙头草,当年为了分一杯羹,跟着金家参加了叛乱,如今凤家重新得势,他们又迫不及待的倒向了凤家,巴不得身先士卒的替凤家覆灭了金家。 金家仍然强盛,可自从金铨两个儿子一个被判了斩刑,一个被削成了人彘后,整个人就垮了,金家的事情几乎都交给了金姵和金轩。 金姵行事处处被凤非城掣肘,她在金家的权力逐渐旁落,金轩如今几乎控制了整个金家。 金姵也已察觉出,金轩早就和凤非城合谋了,一直以来,她手上最大的那张王牌金家,也没了。 大局已定,但金姵不肯认输,为了心里的那口傲气,也为了自己的儿女。 她已经成功送走了女儿,下一步就是治好儿子,她设宴的目的,除了打凤非城的脸,还要接近卫筱筱。 凤胥卿神色沉郁凄苦,一个人狠命的喝着酒,四周很闹,很吵,他却觉得茫茫的天地间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四周的人都对他含着隐隐的嫌恶,嫌恶他是疯子。 他心里好似缺了个口子,他想用酒来填满,却越喝越觉得烦躁,脑子里似乎有无数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还有一声声绝望的哭嚎,以及一双泣下血泪的绿琉璃般的双眸...... 他喝得太多太急了,金轩看不下去,阻止道:“小卿,别喝了。” 凤胥卿淡淡的道:“小舅舅,我没事。你看,我一点醉意都没有。” 金轩柔声道:“那就慢慢的喝,来,小舅舅陪你。” 他举杯,凤胥卿却没有与他相碰,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金姵看不下去了,遣了丫鬟,将凤胥卿强行带了下去。 卫筱筱在百花会上被挑入府后,这是第一次正式面见城主和城主夫人,琥珀一早就拉着她仔细装扮。 卫筱筱如今在凤麟城是风口浪尖,传说般的人物,前来赴宴的人中,年轻一辈的大多在百花会中已经见过她,老一辈的却是初次见她,她一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寿宴之上,窃窃私语不断。 “大公子对先夫人那般情深义重,挑人都照着夫人的模样,可这姑娘一来,就将大公子勾得死死的,先夫人被瞬间抛至脑后,她可真有本事。” “瞧她的模样,娇俏中又有一丝媚态,男人啊,最喜欢的就是这种。” “......” 卫筱筱如今耳聪目明,将四周所有的闲话都听了个遍,在那些人言语里,她现在活脱脱就是个勾人的狐狸精。 她从善如流的给凤胥渊抛了个媚眼,将他勾了过来。 她娇声道:“陪我一起去见城主和城主夫人嘛,我有些怕。” 说完,她自己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金姵让她来迷惑凤胥渊,断了凤胥渊的子嗣,为了安抚住金姵,她须得将“狐狸精”这个名声给坐实了。 凤胥渊十分配合,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宠溺的道:“好,我陪你。” 第059章 恢复记忆 凤胥渊牵着卫筱筱的手走到凤非城的面前, 恭声道:“爹, 她是我要娶的人。” 凤非城闻言眉头一蹙,剑锋一样的眼神凛冽的落到卫筱筱身上。 上一个凤胥渊要娶的女人拐走了他儿子,又不明不白的死了,害得他儿子差点郁郁而终, 一直念念不忘,无论怎样劝儿子另娶她人, 留下继承凤麟城的子嗣都徒劳无功。 如今好不容易盼得儿子开窍, 准备另娶了, 他心里却又犯了疑虑。 满打满算, 他们认识也不过七八日, 怎的突然就情深意笃,非卿不娶了? 他身边有一堆的奇人异士, 知道想让一个男人突然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并不算太难。 凤非城收回落在卫筱筱身上的目光, 转眸看向了金姵:“夫人,你看这位姑娘如何?” 金姵轻笑着放下酒杯,对卫筱筱招了招手:“姑娘, 到我身边来。” 卫筱筱知道金姵找她有要紧事, 正要过去, 凤胥渊却握住了她的手,继续对凤非城道:“爹, 我想尽早和她成亲,麻烦爹替我挑个最近的好日子。” 凤非城眼神微妙,他原本是想试探金姵, 却不料被儿子给阻止了。 这些年来,他们父子二人心意相通,合作无间,凤家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他的心思儿子不可能猜不到。 凤胥渊那句话的意思,却是在告诉他这个当父亲的:不要拿她做任何试探,儿子只想把她尽快娶回家,好生保护。 凤非城淡淡的一笑,玩笑道:“看看我儿子,真是猴急,遇到喜欢的人,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娶回家。” 寿宴上笑声一片。 金姵笑道:“渊儿,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婚事是两个人的事,挑的日子也得让姑娘满意才行。姑娘,过来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日子?” 卫筱筱反握住凤胥渊的手安抚道:“别担心,我就过去和她说几句话。” 凤胥渊在她耳畔轻声道:“她最擅挑拨离间,她的话都别信。” 卫筱筱连连点头,就差赌咒发誓,直接告诉他:你放心,我现在跟她是一伙的。 凤胥渊总算放她离开了,她坐到了金姵的身边,而凤胥渊坐到了凤非城的旁边。 父子二人推杯换盏间低声交谈。 “查清楚来历了么?” “查清了。” “谁的人?” “金姵的,也是我的。” 凤非城不再多言,他清楚儿子的本事和心性,儿子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不想做的谁也不能勉强。 另一边,金姵拉着卫筱筱,笑着瞧了一阵,对身边的门阀贵妇们道:“看这小模样,长得真好,和我们大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贵妇们附和:“是啊,一看就有夫妻相,是能相携过一辈子的。” 卫筱筱一直装作娇羞的低垂着眸子,心里却在腹诽:你们可真能,还会相面。 金姵继续拉着她说话,无非就是女性长辈们开新媳妇玩笑的那些闲话。 她一直好奇的等着金姵要找个什么理由将她单独带走。 就在这时,一个拜寿的贵妇端着一个快要满溢的酒杯过来,好巧不巧的洒在了卫筱筱身上。 “哎呀,怎的这般不小心!”金姵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衣服全淋湿了,可别着凉,赶紧去换了。” 卫筱筱:“......” 这个理由虽然泛滥,但不得不说,确实好用。 她去换衣服,大庭广众之下,凤胥渊还能跟着去么? 金姵亲自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暖阁换衣服,时间紧迫,金姵直接将她带进了暖阁的密室。 密室里熏着能让人安睡的香,凤胥卿正睡在软塌上,眉头紧蹙,睡梦中也不安稳。 “寐罗姑娘,快替我儿子治病吧。”金姵急切的道。 在这座偌大的凤麟城,女儿走了,她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这个儿子,她一个人快要撑不下去,她需要儿子的支持。 卫筱筱道:“你出去吧,我施术的时候绝不能有任何打扰。” 金姵离开了,密室里只剩下她和凤胥卿。 她将香炉里的香取出来,换上了另一种蛊香——追忆。 人的记忆不可能被完全抹去,就算表面上忘记了,意识深处,仍然会将至关重要的记忆好好保存,只是需要费更多的功夫去将它唤醒。 “追忆”就能唤醒人灵魂深处最重要的记忆,或许是最甜美的,也或许是最残酷的。 凤胥卿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嘴角也露出了笑意,他梦见了与小鱼的初识。 四周是红得像火的枫叶,美丽的碧绿湖畔中,小鱼沉在水中,调皮的吐泡泡,像一尾自由自在的鱼。 画面一转,小鱼坐在弱水海底的红珊瑚上和龙鱼玩,他待在一个泡泡里,从后面扑过来,将她一起关在了泡泡里。他把小鱼抱坐在自己的腿上,给她讲凤麟城里好玩的事。 记忆又起了变化,小鱼盛装打扮,踏上海底的祭坛,弱水族人匍匐在祭坛下面,眼神狂热的唤她神女。神女装扮的小鱼,美得令人目眩神迷,他悄悄的溜到祭坛上面,将小鱼搂着狠狠亲了一口。 ...... 甜美的记忆逐渐到了尾声,凤胥卿的眉头重新蹙了起来。 他坐在海底祭坛上,这里是离水面最近的地方,他怏怏不快了好几天,他有些想家了。 小鱼游到他身后,轻轻蒙住了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是弱水里最漂亮的姑娘。” 小鱼咯咯的笑着坐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水面:“卿哥哥,你想家了么?” 凤胥卿点头。 小鱼将头靠在他肩上:“我们一起去凤麟城吧。我想去看看你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好玩,还是你骗我的。” 凤胥卿惊喜:“你真的愿意和我去上面?” 小鱼笑着点头,隐藏了心里的那一丝慌乱。 她从未离开过弱水海底,对外面一无所知。 族人们都说,外面的世界尔虞我诈,纷争不断,他们生活的地方才是世外桃源。 她有些怕外面的世界,可她更想让凤胥卿开心。 ...... 记忆终于到了最可怕的阶段,凤胥卿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绝望。 他被人制住双手,强行跪在地上,暴雨倾盆而下,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痛。 他看着小鱼被围攻,看着四周的人血肉横飞,他这才知道,小鱼为何被尊称为神女,因为她身上流着神血,凡人的力量在她面前宛如蝼蚁。 她施展着震撼天地的力量,声音却是颤抖和害怕的:“卿哥哥,你别怕,我来救你......” 小鱼踏着满地的尸骨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近了,更近了,小鱼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笑,仍然天真无邪。 可下一秒,凤非城将凤胥卿一剑穿心。 凤胥卿不可思议的凝视着自己敬爱了十八年的父亲,就算是中了陷阱和小鱼一起被逼到绝境,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父亲会当真要他的命,更何况是父亲亲自动手。 他这一生的信念悉数崩塌,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他的视线渐渐模糊。 最后,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唤醒了他最后的一丝神智,他看到围攻小鱼的人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小鱼飞到了他的身边,拔出了插在他胸口上的那把剑,义无反顾的咬断了自己手腕上的动脉,用奔涌而出的神血去填补他胸口上的窟窿。 神血流淌过的地方,血肉重生,他的胸膛重新跳动起来。 神血是小鱼所有力量的来源,小鱼在顷刻间变得虚弱不堪。 四周围攻的人一路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终于得到一丝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一拥而上。 为了保护凤胥卿,小鱼的背后露出了一丝破绽,一直躲在暗处静待时机的云弋趁势而起,从背后将封印杵刺进了小鱼的身体。 凤胥卿最后的记忆,是小鱼那一双泣下血泪的双眸...... 凤胥卿恢复了所有关于小鱼的记忆,他躺在软塌上,漆黑的双眸没有焦距的朝上对着屋顶。 人在恨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表情的。 卫筱筱不想暴露身份,隔着屏风和他说话。 “二公子,我知道你此刻只想复仇,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弱水族小鱼的事,我会替你将小鱼救出来。” 原书里,寐罗恢复了凤胥卿的记忆后,他将小鱼被囚的事告诉了弱水族。 弱水族倾全族之力前来围攻凤麟城,营救本族的神女。 弱水族人或多或少都会纵水的法术,一时之间,行进在弱水之上的木兰舟被摧毁了大半,死伤无数。 弱水掀起了百尺的巨浪,朝凤麟城奔涌而来,这座和弱水和平共处的千年的城池,瞬间被淹埋了大半,海浪退去之时,凤麟城尸横遍野。 闻言,凤胥卿的双眸渐渐恢复了焦距,他恨得怒目切齿,像野兽一样嘶吼咆哮:“他们敢那样对小鱼,就不敢承受弱水族的报复么?” 卫筱筱叹息,曾经那边明媚坦荡的少年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满载着仇恨的空壳。 “二公子,你应该知道告诉弱水族这件事的后果。他们百死难恕,可凤麟城的二十万百姓是无辜的,少数人的过错,不应该连累所有人。” 第060章 沉幽反击 凤胥卿没有回答, 但卫筱筱知道, 他答应了。 即便堕入仇恨的深渊,凤胥卿的骨子里也不是视生命如草芥的人。 正如在原书里,当凤麟城陷入末日绝境的时候,他仍然留存着一丝善念给老人和孩子。 卫筱筱和金姵一起离开暖阁, 凤胥渊一直守在暖阁门口,见到卫筱筱, 将她一把从金姵身边拉过来, 道:“我喝醉了, 烦请姑娘扶我回栖梧小筑。” 卫筱筱看他眼神清明得很, 哪里有半分醉态。 知道他是不想自己与金姵多接触, 便顺着他点了点头。 辞别了金姵,卫筱筱扶着凤胥渊慢慢的向栖梧小筑走去。 凤胥渊问:“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卫筱筱笑着反问:“大公子认为她应该和我说什么?” 凤胥渊轻声道:“左右不过是说我的坏话, 诋毁我在你心里的模样。” 卫筱筱笑着接话:“是啊, 城主夫人说了你好多坏话。她说你这人不讲道理,仗势欺人,蛮横得紧。还说你对先夫人念念不忘, 我就是个替身, 她心疼我, 让我离开你。” 若凤胥渊不知道她与金姵的关系,金姵突然与她私下相处, 必然是有目的的,她编了这通话一半是圆谎,一半是和他说笑。 凤胥渊凝视着她:“那你要离开我么?” 卫筱筱抬头看天:“今晚的月亮真圆。” 凤胥渊不给她岔开话题的机会, 双手将她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认真的问:“你还会离开我么?” 她那一次离开,凤胥渊至今后怕,午夜梦回,梦见见到她冰冷尸体时候的场面,仍然会惊出一身的冷汗。 卫筱筱感应到他心里的情绪,心疼不已,她踮起脚尖,攀着他的双肩,亲上了他的唇:“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离开,除非是你不要我了。” 凤胥渊将她搂紧:“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傻瓜。” 来到栖梧小筑,卫筱筱看着凤胥渊屋子里停着的那具漆黑棺材,觉得瘆得慌。 卫筱筱道:“大公子,你对先夫人用情如此之深,我十分钦佩,可是,这具棺材是不是该下葬了?” 这个世界的卫筱筱也该与她的家人们在弱水葬域里团聚了。 凤胥渊淡淡一笑:“听你的,明天我们一起送她去弱水葬域。” 卫筱筱正要离开,凤胥渊拉住她:“我饿了。” 卫筱筱:“你在寿宴上没吃东西么?” 凤胥渊摇头:“只顾着喝酒了,什么都没吃。” 卫筱筱:“让厨房给你做吧。” 凤胥渊:“我想吃你做的。” 他们来到栖梧小筑的厨房,卫筱筱在厨房里忙碌,凤胥渊坐在外面守着她。 卫筱筱透过厨房的窗棂,看见凤胥渊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慢慢嚼着她刚炸好的花生米。 这个场景和当年在凤宅似乎一模一样,金晟在打她的注意,凤胥渊就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护着她。 两人隔着窗棂,会心的一笑。 菜做好了,都是最普通的家常菜,一个麻婆豆腐,一个小炒牛肉,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卫筱筱刚摆好碗筷,正要开动,暗奚却来了。 他冷声道:“我来得很是时候啊!” 凤胥渊的眼神倏地冷了。 卫筱筱扶额,论破坏气氛,暗奚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哥哥,你怎么来了?” 暗奚恶狠狠的看着她:“大晚上的,你不回芳华小筑自己的屋子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卫筱筱指着一桌子的菜,一脸的无辜:“做宵夜啊。” 暗奚冷笑:“我正好也饿了,不介意多加双筷子吧。” 我敢说我介意么?卫筱筱腹诽完,乖巧的跑进厨房拿了一双碗筷出来。 暗奚反客为主,拿着筷子就动,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不到一秒,他猛地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咸,这是人吃的么?你做菜的手艺也太差了吧。” 凤胥渊垂眸轻笑。 卫筱筱尴尬,凤胥渊现阶段已经没什么味觉了,她在菜里放了很多的盐,是为了他能勉强尝出一点味道。 凤胥渊也夹了一块牛肉,优雅的嚼了几口慢慢吞下,赞道:“你做的菜真好吃。” 虚伪!暗奚在心里骂了一声,为了赌气,也为了不落面子,夹了一块同样咸得无法入口的麻婆豆腐吞下:“炒得不错。” 卫筱筱:“......” 这些菜她自己是不会吃的,她看着两人将菜秋风扫落叶般的解决干净,凤胥渊吃得意犹未尽,暗奚吃得痛不欲生。 用完饭,凤胥渊“深情款款”的对卫筱筱道:“虽然我没了味觉,但你做得饭菜我吃得很高兴。” 暗奚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恶狠狠的道:“你都没了味觉,饭菜让谁做都一样,何必大晚上的劳烦我妹妹。” 凤胥渊轻笑道:“重点不是饭菜的味道,是做饭菜的人。” 离开栖梧小筑,暗奚道:“城主府的人都说大公子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他才丧失了味觉是么?” 卫筱筱轻轻的点了点头。 暗奚停下脚步,暗红色的眸子锁在卫筱筱身上:“如此,你还要嫁给他?” 卫筱筱淡淡的一笑:“是啊,不管他还能活多久,我都要嫁给他。他活着,我陪他一起活。他死了,我陪他一起死。” 暗奚低垂着眸子,掩藏了双眸里的情绪,独自离开了。 卫筱筱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觉得他有些孤单。 暗奚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除掉了沉幽以后,她就给暗奚完全的自由,他以后的路只能一个人走。 卫筱筱琢磨着,是否要给暗奚寻一门亲事,她瞧着琥珀就不错,脸上的烫伤治好之后,小模样挺俊的,又善解人意,应该受得了暗奚这傲娇的性子,只是暗奚怕是不会同意...... 回到芳华小筑,卫筱筱梳洗完就歇下了。 到了半夜,身体里的蛊虫突然开始躁动,她醒过来,急忙运功压制。 好端端的,为什么蛊虫会突然活跃起来?她在寐罗的记忆里搜寻了几遍,也没有找出原因。 外面,突然有了动静,有人落到了院子里,落地的声音极轻,可仍旧逃不过她的双耳。 是谁深夜闯入了芳华小筑? 紧接着门上响起极轻的敲门声,卫筱筱身体里的蛊虫和外面那人有了感应,是暗奚。 她急忙起身开门,暗奚背靠着房门,门一开,他整个人摔了进来,表情十分痛苦,手臂上鲜血淋淋,缠着金蚕丝,深陷进了肉中。 卫筱筱大惊,急忙将他扶上床,他体内的蛊虫齐齐发作了,痛不欲生,紧咬着牙才没有痛苦的叫出来。 卫筱筱一边给他镇压体内造反的蛊虫,一边思考目前的状况。 她没有驱动暗奚体内的蛊虫,怎么会突然发作呢? 心中突然警醒,方才她自己体内的蛊虫不也活跃了么? 是沉幽! 他用了某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驱动所有毒蛊师和武奴体内的蛊虫,逼武奴承受不足蛊虫噬咬的痛苦,找毒蛊师帮忙镇压。 城主府夜晚守卫森严,只要暗奚有动作,就一定会被发现。 果然,外面有了守卫集结的声音,芳华小筑被包围了。 卫筱筱心中正慌,又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声音低冷,带着一丝怒意,却莫名的让卫筱筱觉得心安,是凤胥渊。 卫筱筱将房门打开,外面只有凤胥渊和云弋,她心中稍定,将凤胥渊拉进了屋子。 凤胥渊看到床上躺着的暗奚,顿时脸上一黑,转眸看向卫筱筱:“你不解释一下么?” 暗奚还很痛苦,手臂上的伤也需要处理,卫筱筱将凤胥渊推到椅子上坐下,柔声道:“乖,坐着等我一会。” 凤胥渊原本满腔的怒火,听到这句话,立刻熄了大半,阴沉着脸等着。 暗奚体内的蛊虫镇压下去了,手臂上的伤还得处理。 蛊虫一旦发作,武奴就会只剩下一个念头:来到主人身边。 暗奚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悄悄的潜入不惊动城主府,这才用金蚕丝将自己的手臂割得鲜血淋漓。 卫筱筱准备撕一件里衣给他包扎,身后突然响起凤胥渊凉凉的威胁:“你敢用那个包扎,你试试看?” 卫筱筱无法,只得弃了里衣,找了件凤胥渊让人新给她做的,没有穿过的外袍。 凤胥渊的眸子又阴沉了一分,但咬了咬后槽牙,忍了。 包扎好伤口,又给暗奚吃了药,他脸上痛苦的神色终于渐渐退去,睡着了。 芳华小筑外,响起了沉幽的声音:“慧姑娘,芳华小筑有刺客闯入,我等奉命搜查。” 卫筱筱心里一抖,让沉幽进来瞧见这一幕,她毒蛊师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此刻能帮忙的只有凤胥渊。 卫筱筱走到凤胥渊身边,拉起他的宽袖摇了摇,笑如春花灿烂:“大公子,帮我打发了他呗?” 凤胥渊平眸看着前方:“沉幽奉命搜查刺客,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卫筱筱急道:“暗奚不是刺客,他是......” 凤胥渊突然抬眸,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卫筱筱心里一抖,一下子什么都招了:“我现在的身份是毒蛊师,暗奚是我的武奴。” 末了,又强调道:“我们就是最普通的主子和武奴的关系。” 第061章 给他顺毛 凤胥渊冷笑:“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卫筱筱:“南疆密林寐斋里的毒蛊师寐罗, 和沉幽算是同门。” 凤胥渊神色越发冷, 转眸看向床上昏迷过去的暗奚:“看来,你是不想让他活了。” 卫筱筱快抓狂了,她都招认了,凤胥渊还想怎么样? 倏地, 卫筱筱福至心灵,终于明白凤胥渊哪根筋不对了。 “我......我是卫筱筱, 夫......夫君。”她紧张得结巴了。 凤胥渊抬眸看她, 眼里有明显的怒气:“你终于肯认我了?我之前给过你那么多机会, 你都死犟着不松口, 如今为了救他, 倒肯唤我夫君了?” 卫筱筱扶额,他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啊!沉幽都打上门来了, 能先一致对外么? 她自然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跟凤胥渊讲道理,她讲不过,跟凤胥渊不讲道理, 她也讲不过。 对他, 得哄!先把毛给顺了, 才能和他好好说话。 此刻凤胥渊坐着,卫筱筱站着, 她一把揽住凤胥渊的头,抱进了怀里,把自己的下巴轻轻放在他的头顶, 揉着他的耳朵,柔声道:“夫君,我回来了。” 这是他们在弱水之东的渔村里生活的时候,哄凤胥渊最有效的姿势。 凤胥渊双手顺势抱住了她的腰,卫筱筱回来这么久,此时此刻,他才有了心爱的夫人回来的踏实感。 他软声道:“你知道你走了多久么?” 卫筱筱正掰着指头数,凤胥渊先自己答了:“到今天,一共是十个月零二十一天。你走的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你算算,对我来说,你一共走了多少年?” 卫筱筱快哭了,久别重逢的煽情时刻,能别让一直算数么? 凤胥渊在她的怀中蹭了蹭,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会之后,他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抬眸看她:“算清楚了么?” 卫筱筱点头:“大概有三百二十多天......年......” 凤胥渊:“十天前的凤天火节你才回来见过,之前的三百一十六天你去了哪里?” 他阴沉的又看了一眼暗奚:“一直和他在一起?” 卫筱筱:“......” 她觉得脑仁痛,怎么又拐到暗奚身上去了,凤胥渊是准备和暗奚杠上了么?男人犯起醋劲来当真比女人还可怕。 就在这时,沉幽的声音再次响起:“慧姑娘,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冒昧闯入了。” 卫筱筱第一次觉得沉幽咄咄逼人的声音也这般可爱。 凤胥渊皱了皱眉,扬声道:“云弋,让他闭嘴。” 然后,外面就完全安静了。 卫筱筱:“......” 凤胥渊看向她:“无话可说了?” 卫筱筱忙道:“有话,有话的。我和暗奚也就相识一个多月。我死之后变成了一缕幽魂,在天地间飘飘荡荡的,也不知道飘去了哪里。我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只是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必须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后来不知怎的,就在寐罗的身体里醒了过来。” 系统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是书中世界的规则,她就只能胡编乱造了。 卫筱筱说完,俯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我是为了你回来的,为了见你,我才有了重生的奇迹。” 凤胥渊目光牢牢的锁在她身上,眉头微微跳动,似乎在思考她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短暂的沉默让卫筱筱心里有些发慌,她知道凤胥渊不好骗。 任何一件事情,凤胥渊一旦想要追根究底,能把她审得哭出来。 这种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将他的脸捧起,无限深情的凝视着他的双眸,对着他的薄唇亲了上去。 凤胥渊起初还端着,薄唇紧抿,卫筱筱使坏,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他吃痛,薄唇张开,卫筱筱小巧的舌头趁机钻了进去。 然后,凤胥渊迅速的反客为主,开始狂热的,发疯一般的亲了起来。 卫筱筱被亲得大脑一阵晕眩,想要推开他,他的胳膊却像铁箍一样困住她,让她无路可逃。 他的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从她的衣领那伸了进去。 卫筱筱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暗奚还睡在旁边,外面站着云弋和琥珀,再外面还围着沉幽和一众武奴......而他们却在做这般不可描述的事,实在有些羞耻。 最重要的是,寐罗的身体才十五岁啊,卫筱筱觉得自己在犯罪。 她推不开凤胥渊,只能就着口中的舌头轻咬了一下,凤胥渊吃痛,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她:“咬我做什么?” 卫筱筱平稳了呼吸,低声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别乱......”她想说别乱发qing,但羞耻得没有说出口。 凤胥渊嘴角勾笑,并不想放过她:“别乱什么?” 卫筱筱几乎咬牙切齿的吐出那两个字:“发qing。” 凤胥渊眼中笑意更深:“敢问夫人,是谁先主动勾引的?” 卫筱筱和凤胥渊做过一段时间的夫妻,知道凤胥渊无耻下流起来有多没底线,她干脆捂住脸,道:“先把外面的人打发了,要是被撞见了,明儿都没脸见人了。” “好,我这就去打发了他们。”凤胥渊回答得十分的爽快。 卫筱筱从他身上站起来,整理好衣裳,打开了房门。 琥珀看到屋子里的凤胥渊,惊得张大了嘴,很快脸也红了个通透。 卫筱筱扶额,琥珀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沉幽已经带着人闯进了芳华小筑,围在卫筱筱的房门前。 沉幽原本一直是一副温柔多情的美男子形象,但自从寐苏的傀儡被毁后,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散发着戾气,白净的脸庞上胡子拉碴的也没打理。 芳华小筑里已点满了灯。 凤胥渊走在前面,卫筱筱原本隔了两步路不近不远的跟着,凤胥渊却停下脚步,一把将卫筱筱揽到了自己怀中,拥着走到了沉幽面前。 卫筱筱有种不好的预感...... 凤胥渊懒得和沉幽掰扯,直接道:“我半夜过来私会未来的夫人,你们这是做什么?抓奸?” 卫筱筱:“......” 为什么他能把夜半私会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明明半夜跑过来抓奸的是他好吧。 沉幽身子一震,忙道:“误会,都是误会,我等先行告退。” 沉幽带着一众武奴灰溜溜的跑了。 打发了沉幽,凤胥渊拉着卫筱筱往芳华小筑出口走去,卫筱筱惊道:“夫......大公子,你要带我去哪儿?” 凤胥渊道:“栖梧小筑,今晚你睡在我那。” 卫筱筱脑子里顿时闪过他们在渔村做夫妻时,每个夜晚没羞没臊折腾的画面,寐罗的身体才十五岁啊...... 卫筱筱抓住芳华小筑大门上叩门的铜环,凤胥渊拖不动她了,停下来,蹙眉道:“你在做什么?” 卫筱筱道:“大公子,我们俩还没成亲呢,我直接就住进栖梧小筑,会被人戳脊梁骨笑话的。” 凤胥渊淡然道:“明天一早,我们俩夜半私会的事就会传遍整座凤麟城,你早就没清白了,还在意这个做什么?” 卫筱筱咬牙:“这是我最后的脸面,一定要守住。” 凤胥渊又生气,又觉得好笑,轻叹了口气,道:“你不去栖梧小筑也行,我搬来芳华小筑一样的。” 凤胥渊又拉着她回到了芳华小筑,对琥珀道:“立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琥珀领命正要下去,卫筱筱拉住她,道:“深更半夜的,折腾这个做什么,大公子明日再搬来就是了。” 琥珀再次实诚的直言:“不折腾,有几间客房一直打扫着的,铺了床就可以睡。” 卫筱筱:“......” 她觉得自己挑错了丫头,怎的和她半分默契也没有。 凤胥渊等在院子里,将卫筱筱禁锢在他的腿上,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卫筱筱借口道:“对了,暗奚体内的蛊虫还得镇压一次,大公子,先放开我呗?” 凤胥渊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再敢提暗奚两个字,我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卫筱筱立刻怂了,乖巧的窝在他的怀中,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琥珀来回禀:“大公子,屋子收拾好了。” 凤胥渊直接将卫筱筱抱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灯火通明,香炉里点着暧昧的暖香,床上的被子是大红色的,绣着连理枝......这应该是给凤胥婉准备的,却给她用上了。 琥珀可真行,这氛围营造得,卫筱筱想打人。 凤胥渊将她放到大红喜被上,身体直接压了上来,凤胥渊的手指暧昧的抚摸着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最后停留在了她小巧的耳垂上。 卫筱筱只觉得全身燥热,脸红得快要溢出血来。 凤胥渊柔着嗓子,声音说不出的魅惑好听:“之前在渔村委屈你了,我欠你一个婚礼。这一次,我要风风光光的迎娶你,让全凤麟城的百姓都知道,你是我凤胥渊盛宠的少夫人。” 卫筱筱瞬间败下阵来,什么寐罗的身体才十五岁,她现在只想做他真正的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甜甜的一章(●°u°●)??」 第062章 毒蛊大战 凤胥渊连续三天没有踏出芳华小筑的大门。到了第四天, 他终于被凤非城给叫走了, 卫筱筱终于得空去见暗奚。 沉幽硬闯芳华小筑那日虽然被凤胥渊给堵了回去,但他还是把怀疑的目标锁定在了卫筱筱身上。 这几日,沉幽时常出现在芳华小筑附近,无奈凤胥渊一直守在卫筱筱旁边, 他不敢靠近。 今日凤胥渊前脚刚走,沉幽就登门了。 沉幽抱着橘滚, 笑得温柔无害:“猫似乎迷路了, 我送它回来。” 卫筱筱微笑着接过橘滚:“多谢。” 沉幽笑容诡异, 单刀直入:“寐罗姑娘是为蛊王而来?” 卫筱筱亦淡淡一笑:“夺回蛊王是其一, 还要替师门清理门户。” 沉幽嘴角勾笑, 眼神森冷:“姑娘想如何做?” 卫筱筱抚摸着橘滚,轻笑道:“按照寐斋的规矩来如何?” 沉幽眼神阴沉:“好, 那明日子时, 我在凤麟岛北部的明月谷,恭候寐罗姑娘大驾。” 寐斋毒蛊师之间解决个人恩怨,便是相约在一个地方斗上一场, 生死皆看个人修行。 如今沉幽的身后站着凤非城, 卫筱筱的身后站着凤胥渊, 有他们父子在,卫筱筱和沉幽便谁也奈何不了谁, 既然都想要对方的命,不如正大光明的斗上一场。 截杀沉幽的计划,卫筱筱和暗奚已经预演过无数次, 早已烂熟于心,暗奚先行去明月谷准备了。 天快黑的时候,凤胥渊回来了。 他阴沉着脸,双眼血红,情绪十分不好。 再过不久就是卫椿茴的生祭了,凤非城想要在那天去黄泉陪她。 在那之前,凤非城要设下一场杀局,彻底结束老一辈的恩怨。 逆臣当诛,所有参加过当年那场城主府叛乱的人,凤非城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要彻底动摇门阀世家的根基,将一个破而后立的凤麟城交到儿子手中。 这一场杀局,将要以凤非城的性命为代价。 卫筱筱什么都没问,只是紧紧抱住了凤胥渊,她能感觉到凤胥渊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凤非城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的精神支柱,而他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生命流逝。 晚上,凤胥渊喝了很多的酒,他想要喝醉,可他如今的身体根本感受不到酒精的作用,几坛烈酒下肚,他一点醉意都没有。 卫筱筱知道他心里积压的情绪需要发泄,她夺走他手中的酒,俯身亲上了他的薄唇...... 一番激烈的情爱后,凤胥渊精疲力竭的睡了过去,可眉头一直皱着,卫筱筱召来蓝蛊蝶,在他的鼻息间洒下了“醉梦”的药粉,让他一直好梦的沉睡下去,直到明月谷的毒蛊之战结束。 这几日凤胥渊寸步不离芳华小筑,今日他一直睡着倒也没有惹人怀疑,只有云弋中途来了一趟,被卫筱筱以“大公子心情不佳,谁也不想见”为由给打发了。 到了晚上,卫筱筱和暗奚偷偷的离开了城主府。 凤麟岛之北是山地,生长着郁郁葱葱的乔木林,这边唯一的山谷名唤明月,在山谷里却是看不到一丝月光的,乔木林的枝叶层层叠叠,阻挡了一切光线。 卫筱筱站在一根高大乔木横生的枝干上,身上穿着的红色连帽斗篷在幽暗的密林里鲜艳得有些诡异。 卫筱筱在明月谷的东边,沉幽此刻在西边,山谷广阔的中心腹地是他们的毒蛊厮杀的战场。 她捏着诀,操纵着万千毒蛊,整座明月谷都充斥着毒蛊齐齐贴着地面爬行时所产生的簌簌声,听得人头皮麻烦。 两股毒蛊的潮水从东西两个方向涌来,在明月谷的中心交汇,然后厮杀在一起。 不到半个时辰,山谷腹地就堆满了毒蛊的尸体。 地上的乔木林只是战场的一部分,明月谷的天空中,卫筱筱的蓝蛊蝶和沉幽的灰蛊蛾也在厮杀。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飞虫,仿若下了一场铅灰色的雪。 寐斋的毒蛊之术更适合女子修行,所以一直只收女子为徒,沉幽以男儿之身强行修炼,修行道路要比女子艰难很多。 他能有如今的修为实属不易,只是比起身为女子,又从小在寐斋长大的寐罗来说,还是差了一些。 毒蛊厮杀了一个时辰后,胜负已然明了,天空中和乔木林中沉幽的毒蛊悉数被杀。 另一边,暗奚也已斩杀了沉幽所有的武奴,浑身是血的回来了。 “受伤了?” 卫筱筱吃惊,不应该呀,暗奚是寐斋从修罗场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最强武奴,专门用来配合她杀沉幽的。 沉幽的武奴虽然数量多,但资质大多普通,不会是暗奚的对手。 暗奚嘴角勾起一个凉飕飕的冷笑:“不是我的血。” 自从凤胥渊住进芳华小筑后,暗奚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卫筱筱也习惯了,只道:“你先休息一下,我把沉幽引过来。” 截止到目前,这场毒蛊大战的发展和原书一模一样,下一步就是沉幽近身击杀,负责保护主人的暗奚临时反水,趁寐罗不备下了黑手。 如今暗奚体内的蛊毒已经被卫筱筱拔除得差不多了,他一直渴望的自由就在眼前,至于灭村之仇,以暗奚的能耐,早就看出寐罗的身体里换了人。 卫筱筱相信,暗奚不会再从背后捅刀子。 卫筱筱站得有些累了,坐到乔木树枝上,悠闲的荡着双腿,娇俏的声音传遍整座明月谷:“沉幽,你的毒蛊都死绝了,你还拿什么和我斗。哈哈.....” 她得意的笑声在明月谷里回荡,沉幽听罢气得咬牙切齿。 他不服,凭什么男人的毒蛊之术一定比不过女人,凭什么一定是女人统治南疆密林,而男人就得匍匐在地上给她们当奴隶。 就算女人毒蛊术再强,在感情上和身体上也都是弱者。 男人随便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女人倾心相付。而武道修行上,男人也有天然的优势。 他能用甜言蜜语赢了寐苏,就能靠武道修为胜了寐罗。 在暗奚之前,他才是寐斋最厉害的武奴。 他潜伏在密林晦暗的光线中,慢慢的向寐罗靠近。 卫筱筱笑得越发得意:“沉幽,你吓破胆了么?怎么还不敢来?” 沉幽冷笑,寐斋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嘴脸,嚣张跋扈,得意猖狂,在南疆密林里把男人们当成蝼蚁随便践踏。 他的一生所求,就是要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从高处拉下来,丢进尘埃里,让她们也尝尝变成蝼蚁的滋味。 卫筱筱觉得有些不对劲,毒蛊师之间有微妙的感应,修为越高的毒蛊师感应能力越强。 在城主府,卫筱筱能清晰的感应到沉幽的位置,而沉幽修行要低些,只能大致的感应到有毒蛊师在城主府里,却锁定不了她的位置。 此刻,卫筱筱却感觉到,有很多个沉幽从四面八方过来,一时无法确定哪个是真正的他。 卫筱筱悚然一惊,是傀儡,沉幽用自己的血炼制了许多的傀儡,迷惑了毒蛊师之间的感应。 一阵利刃破空之音传来,她的后背、两侧都有敌袭。 金属相交的铿锵声传来,三把匕首被金蝉丝斩落。 “小心!”暗奚神色凝重:“有三个傀儡在四周。” “是四个!”卫筱筱凭借感应判断:“还有一个离得远些,方才没有出手。我分不清哪个是本体。” 卫筱筱觉得有些奇怪,原书里沉幽并没有动用傀儡,沉幽的故事线为何会起了偏差?难道是因为杀了寐苏,将他彻底激怒了? 卫筱筱从乔木枝干上飞下来,背靠粗壮的大树,暗奚护在她的前面。 四周静极,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一阵山风吹过,浓密的枝叶间抖落几点月光,令人窒息的黑暗被打破的同时,三道剑光激射而至。 冰冷的剑身和金蝉丝交织在一起,顿时火光四溅。 三个傀儡且战且退,将暗奚从卫筱筱的身边引开了,就在这时,一柄在黑暗中觊觎多时的剑也来到了卫筱筱的身边。 蓝蛊蝶倏的从卫筱筱的红色斗篷下飞了出来,将沉幽的剑打偏了一分,钉在了乔木树干上。 越来越多的蓝蛊蝶飞来,托着卫筱筱的身体到了半空中,她猛地捏碎了一个瓶子,倏的腾起一股红色的血雾,笼罩了下面激战的傀儡。 傀儡们痛苦的嚎叫着,他们的身体在红色血雾中融化成泥。 红色血雾从神血灵芝中萃取而来,神血灵芝极其珍贵,受神血灌溉长大,是毒蛊师天生的克星。 血雾散去,四个“沉幽”全身的血肉都融化了,只剩下四具惨白的骷髅,早已分辨不出谁是傀儡,谁是本体。 卫筱筱心里不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陡然间,一支弩/箭突然从她的背后飞来,箭的来向极其刁钻,她避无可避,暗奚的金蝉丝也被挡住来不及救援。 电光火石之间,暗奚扑了过来,弩/箭射到了暗奚的肩头。 暗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似是痛到了极致。 暗奚从修罗场里拼杀出来,对痛苦的忍受程度几乎突破了人类的极限,普通的箭伤不会让他痛苦成这样。 卫筱筱转头看去,只见暗奚的肩头已经血肉模糊,还有灼烧和状似闪电的白光在伤口处交织。 是神血! 不是从神血灵芝里提取的不纯粹的神血,是具有强大力量的真正的神血。 沉幽动用了小鱼的血。 幸好暗奚体内的蛊虫已经所剩不多,不然弩/箭刺破他血肉的刹那,他就会被灼烧成灰烬。 “啧啧,好一个忠心为主的武奴。” 沉幽从黑暗中走出来,身上罩着一层诡异的白光。 是秘术!沉幽请了秘术师来阻断毒蛊师的感应,让他可以潜藏在黑暗中偷袭。 沉幽再次举起弩/箭,对准了卫筱筱:“你射了寐苏一支涂了神血的弩/箭,我还你一支,不多不少,很公平吧。” 卫筱筱的十指捏得骨节发白,嘲讽道:“南疆毒蛊师之间的战斗,你却请了外援。师父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无耻小人,永远上不了台面。蝼蚁,一辈子都只能是蝼蚁。” “哈哈……” 沉幽笑容狰狞:“成王败寇,今天是我赢了,我不仅要赢你,还要赢下整座寐斋,将你们这些眼高于顶的女人踩在脚下。” 沉幽调整弩/箭,对准了卫筱筱的眉心:“你不是自负美貌么,那就从你的脸开始化灰吧。” 暗奚强忍着极致的痛苦从地上爬起,再次将卫筱筱护到了身后。 卫筱筱心疼他,轻声道:“别管我了,你走吧,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死了还能换个身体回来,暗奚死了就是真正的死了。 暗奚冷斥道:“闭嘴,吵死了!” 第063章 与天争命 沉幽将弩/箭对准了暗奚的胸口, 威胁道:“我念你一身的本事, 只要你肯到我这边来,当我的武奴,我就饶你一命。” 暗奚一脸的鄙夷:“你行事这般上不得台面,跟着你丢人。” “找死。”沉幽最恨被人看不起, 弩/箭倏地激射而出,暗奚手中的金蚕丝几乎同时飞出打在弩/箭上, 弩/箭走偏, 避开了要害, 穿透了暗奚的手臂。 “啊......” 暗奚又是一阵痛极的惨呼, 整条手臂顿时以伤处为中心, 飞快扩散出去,化为一片焦黑。 眼看着暗奚的伤越来越重, 卫筱筱情急之下, 一把将暗奚推开,护在了暗奚面前。 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转头对着暗奚无声的道:等我回来。 暗奚懂唇语, 读懂了她的话, 可不解:人死了, 哪里还回得来? 他挣扎着嘶吼道:“我是武奴,为保护主人而生, 武奴都还没死,你瞎凑什么热闹。” 卫筱筱淡淡一笑:“我说过的,唤我阿罗, 我从没当你是我的奴隶。” 一旁的沉幽终于失了耐心,冷声道:“别急,我送你们一起上路,让你们在黄泉路上继续做主子和奴隶。” 弩/箭再次激射而出,暗奚还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可他伤得太重,根本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萃了神血的弩/箭射向卫筱筱的胸口。 就在弩/箭刺破她红色斗篷的刹那,一道黑色的流光突然贴着她的胸口飞来,弩/箭射在了某样金属上,发出“铿”的一声脆响,行进的轨迹被打断,坠向地面,插在了死去的毒蛊上,毒蛊骤然化成了灰。 那抹从她心口贴着飞过的黑色流光凌空一个转折,飞向了沉幽,无声无息的割破了沉幽的脖子。 沉幽的脸上还来不及有任何表情,身体就陡然从脖子伤口处慢慢化灰,不过转瞬,他整个人就完全变成灰烬,吹散在了明月谷的夜风中。 卫筱筱和暗奚皆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失神,只见那抹黑色流光在一棵乔木上借力,又拐了一个弯,飞向了乔木林晦暗的深处。 卫筱筱对那抹黑色流光太熟悉了,是云弋的弯刀,上面淬炼了神血。 风起,吹得四周乔木的枝叶簌簌作响,月光从枝叶的缝隙里落下来,黑暗中前行的两个人身影斑驳。 凤胥渊的眼睛在黑夜中看不清东西,他扶着云弋的肩在湿滑的山林间缓慢而艰难的走着。 见到凤胥渊,卫筱筱紧绷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暗奚直接痛晕了过去,卫筱筱急忙扶住了他。 凤胥渊走近,脸色极寒,声音极冷:“卫筱筱,你竟敢给我下毒。” 卫筱筱心里抖了抖,急忙讨好道:“夫君,你来得真是时候,只差一点,你就见不到我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凤胥渊冷笑:“城主府的门客效忠的人只有城主和我。” 卫筱筱听明白了,是沉幽找秘术师相助隐藏行迹,秘术师转头就将这件事禀告了城主。 卫筱筱见凤胥渊的笑容越发不善,决定装受伤:“哎,头好痛,和沉幽斗了这么一场,我灵力耗损严重......” 谁料凤胥渊根本不吃她那一套,凉凉的威胁道:“你如果还想救暗奚,就立刻离他远点。” 他说完就扶着云弋的肩转身走了。 没多久,城主府的药师和大夫们也来了,亲眼见着他们将暗奚抬走,卫筱筱才放下心来,一路小跑着追上了凤胥渊。 “夫君,你等等我啊。” 卫筱筱取代了云弋的位置,扶住凤胥渊,乖巧的给他引路。 回到城主府,暗奚被带去瑶光小筑医治了,卫筱筱和凤胥渊到了芳华小筑的住处。 凤胥渊一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这代表他很生气,非常生气。 卫筱筱深吸一口气,倒了一热茶送到凤胥渊面前:“夫君,喝口茶吧。” 凤胥渊没有接茶,转眸看向她:“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今沉幽死了,没有他,换血仪式就无法进行,小鱼也就没用了。 卫筱筱之前不敢告诉他真相,是深知他活到现在有多么的不容易,求生是一个人的本能。 更何况得到小鱼的神血,就能得到小鱼半神的力量,这是无数人终其一生都妄想不来的。 凤胥渊从小体弱,得到一个健康的身体,甚至是远超普通人,力量比肩神明的身体,对他来说诱惑太大了。 劝他放弃小鱼太难,卫筱筱只能先断了他的路。 卫筱筱思忖了片刻,决定用原书女主的话来开头:“以凡人之躯,觊觎神的力量,终究会被天道所弃。” 凤胥渊心里一抖,面上却不动声色:“说人话。” 卫筱筱在他面前蹲下,双臂枕在他的膝上,紧握着他的手道:“小鱼很厉害,我们惹不起她。她的身后是整个弱水族......” 凤胥渊挑眉,语气中带着不屑:“弱水族除了能在弱水中自由活动,还有什么本事?” 卫筱筱道:“弱水族虽然人少,但全族皆擅长纵水之术,他们能轻易破坏在弱水中行驶的木兰舟,让凤麟城成为与世隔绝的孤城,他们还能掀起百尺高的巨浪,淹没凤麟城,让百姓死伤无数。” 凤胥渊眉头紧蹙:“继续说。” 卫筱筱道:“弱水族虽然厉害,但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小鱼。” 弱水族全族的力量皆来自于小鱼,小鱼的神血在流失的时候,弱水族的力量也在削弱。 因此,原书中凤胥卿通知弱水族来拯救小鱼之后,弱水族虽然来势汹汹,摧毁了无数的木兰舟,水淹了半座凤麟城,但其实很快就后继无力,被凤胥渊反杀,他几乎灭了弱水族全族。 凤胥渊低垂着眸子:“小鱼已经被封印了,她什么也做不了。” 卫筱筱忙道:“小鱼是半神,神的力量远超你们的想象。你们之前在别院伏杀小鱼,应该见识过小鱼的力量,可那仅仅是她力量的十分之一,她的力量一旦被仇恨完全激发,对凤麟城,对你,就是灭顶之灾。” 凤胥渊抬眸,凝视着卫筱筱的眼睛,似乎在判断她话的真假。 卫筱筱也凝视着他:“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你。” 凤胥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半晌之后才道:“我信你,你的话我都信。” 卫筱筱大喜。 凤胥渊却神色悲伤,修长消瘦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可我想活下去!就算只有一线生机,我也要与天争命。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不是死后一起葬在弱水,而是活着在一起,一起踏遍山川万里,一起经历美好之物,一起抚养孩子,看着他们长大,在儿孙绕膝中一起老去,完整的走过一生。” 卫筱筱眼中掉泪,起身抱住了他:“我们能在一起的。没有小鱼的血,我也能救你。那朵弱颜花还在的,是么?” 凤胥渊眼神一抖,轻轻点头:“我将它移植到了城主府外临近弱水的峭壁上。” 卫筱筱喜道:“太好了。我可以用毒蛊之术催生弱颜花,让剩下的六十年时间变成六十天,这样弱颜花就可以入药给你解毒了。” 凤胥渊静静的凝视着她,然后抱紧了卫筱筱,轻轻的答了一个“好”字。 “我会放了小鱼。” 凤胥渊最后说,神色阴郁至极。 暗奚伤得太重,卫筱筱不放心,去瑶光小筑亲自守着。 凤胥渊和云弋来到了城主府临近弱水的院墙上。 城主府的院墙比凤麟城的城墙还高,还厚。他们站在院墙上,俯瞰下面的弱水。 折腾了一夜,远处的天空已经灰白,昼夜交替之下的弱水暗潮涌动。 凤胥渊闭上眼睛,想象整个世界变得天昏地黑,弱水怒涛翻天,变成一只怪兽,咆哮奔腾,张着它的大口吞食一切的画面。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只是极短的一瞬,很快就被孤注一掷的讥诮所取代。 他抚摸着城主府历经千年风霜仍旧坚固的院墙,轻声问:“云弋,你知道为何城主府的院墙要修这么高么?” 云弋道:“我在《凤麟城志》上看到过,城主府建于战国时代,原本是一座军事堡垒,院墙用来抵御外敌之用。” 凤胥渊道:“历经千年,城主府的院墙荒废了这么久,总算要发挥它本来的作用了。” 云弋心中一紧:“有敌来犯?” 凤胥渊轻轻的一笑,不回答,又问道:“《凤麟城志》上可有写,凤家的先祖为何会来凤麟岛定居?” 云弋点头:“因为弱水是凤麟岛天然的保护屏障,凤家先祖为了躲避战乱,这才带着流离失所的难民登岛定居。” 凤胥渊感叹:“是啊,弱水一直是凤麟城的守护神。若有一天,我们注定要与弱水一战,你怕么?” 云弋静默半晌后,斩钉截铁的道:“不怕。” 凤胥渊双眼一沉,下令道:“严密监视凤胥卿,不管他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立刻禀告给我。” 弱水族若来,他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对卫筱筱的话深信不疑,只是,小鱼的血对他来说,仍旧是唯一的生机。 催生弱颜花这个救他的法子,凤非城早就试过,秘术师、毒蛊师......凤非城所能找到的一切奇人异士都尝试过,这条路走得通,但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施术者连续承受六十天最极致的痛苦,没有谁能坚持到最后。 卫筱筱或许能够坚持下去,因为她爱他。 可是,他不允许自己深爱的女人承受那样的痛苦。 他要与上天做一场豪赌,以凤麟城为筹码,以凡人之力挑战神的力量。 第064章 丧父之痛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 暗奚总算熬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卫筱筱和药师们配合, 一面拔除他体内的所有蛊虫,一面给他温养受损的身体,片刻都脱不开身。 凤胥渊答应了要放小鱼自由,只是小鱼的身体被封印太久, 神血又流失严重,恢复需要时间。 卫筱筱给出的催生弱颜花的法子, 凤胥渊也让城主府的奇人异士们着手去办了。 事情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莫名的, 卫筱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一切都太顺利了, 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连续两个时辰的运功,给暗奚又拔除了一种蛊虫后, 卫筱筱给暗奚盖好被子, 有些疲惫的离开了屋子,坐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琥珀知她辛苦,急忙给她泡了茶, 又体贴的给她捏肩。 卫筱筱累了一天, 双肩酸软得紧, 琥珀这一手按/摩的手艺跟着大夫专门学的,指法极高明, 力道也恰到好处,舒服得她半眯着眼睛,魇足的享受着。 四周极静, 寐罗的身子耳聪目明,卫筱筱隔着一个镂空的花墙,听到两个丫鬟坐在墙角偷闲,窃窃的说城主府的碎语。 “今早我去外院给城主送浆洗好的衣服,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什么呀?” “城主变年轻了,年轻了至少二十岁,那模样和大公子越发像了,我当时都没敢认。” “我也听说了,城主府招揽的奇人异士里,有一个长生不老的人。活了几百岁了,模样却只有二十出头。” “是了,那位客卿的名字就叫长生,我听城主身边伺候的丫鬟说,如今城主对长生最器重了,宅子、女人、银子、田地,赏赐的东西源源不绝,有时候一天就有好几样。” “这么说,城主也能长生不老了?” “想想城主也不容易,膝下就三个孩子,三小姐私奔了,二公子疯了,大公子病着,百年之后连继承城主之位的人都没有。想要不断了凤家的传承,他岂不只能一直活着?” “......” 卫筱筱静静的听着,一直低垂着眸子,轻轻呷了口茶。 卫筱筱穿进书中,有些遗憾能弥补,如凤胥婉,她是一个玲珑纯白的姑娘,为了给她一个好结局,卫筱筱愿意冒险。 可对于凤非城们那一辈的恩怨,她只会袖手旁观,毕竟他们之中没有谁是真正无辜的。 卫筱筱拉着琥珀坐到旁边:“别捏了,肩膀不酸了。好久没出城主府了,给我说说外面的新鲜事吧。” 琥珀想了想,道:“最近外面传得最沸沸扬扬的,就是孙家重病卧床多年的太爷,身体竟突然好了,不仅能下地走动了,还新纳了三房小妾,说是夜夜都闹得欢。” 卫筱筱故作惊愕:“还有这等事?这位孙家太爷是遇到了神医么?” 琥珀道:“倒不是神医,据说是掏了自己的半个家底,去找了城主府的客卿长生......” “这样啊!”卫筱筱垂眸继续喝茶。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凤麟城的门阀世家就出现了越来越多孙家太爷这样的情况,重病之人一夜之间康复,容颜衰老之人突然之间重返童颜...... 客卿长生住的宅子门口每天都围着无数的人,一个个抱着大半个家底,奢望着求见长生一面,能够长生不老。 在整座凤麟城的百姓都为长生不老狂热的时候,几个门阀世家的老家主突然暴毙身亡,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子承父业,新老交替是天道自然。 若老人不死,年轻人便永远没有机会,更何况老人不死的代价是半个家底,年轻人迫不得已,只能手起刀落,送老人离开。 这天夜里,假扮成守夜嬷嬷的金姵突然来到了卫筱筱住的地方。 卫筱筱知道她来做什么,凤非城决定离开尘世去见卫椿茴了,自然要把金姵给解决了。 金姵的头发白了大半,容颜憔悴:“寐罗姑娘,救救我!凤非城疯了,我的卿儿也失踪了,快带我离开凤麟城。” 卫筱筱心里一抖,凤胥卿失踪了?是真的失踪?还是和小鱼离开了? 凤胥卿恨父亲,可没理由恨母亲。金姵手段再是残忍,对自己的儿女却是无可挑剔的好。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凤胥卿,看得出母亲身处险境,不可能连声知会都没有,就悄无声息的和小鱼离开。 卫筱筱心中存疑,面上却静静的道:“城主府夫人想去哪里?” “帝都。”金姵用沙哑的声音嘶吼着:“凤非城网络了那么多高手,只有在帝都,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卫筱筱面带遗憾的道:“哎,我也想带夫人离开,可是,已经晚了。” 金姵惊恐的道:“什么晚了?” 几乎同时,外面响起了凤非城的声音:“夫人,夜深了,不要叨扰慧姑娘了,随我回房歇息吧。” 金姵指着卫筱筱,怒声道:“你......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卫筱筱轻轻叹气:“我与大公子情深意笃,还要多谢城主夫人撮合。” 金姵气得吐出一口黑血,血中还有白色的小肉虫子! 她惊恐的看着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差点晕厥过去。 怎么会这样? 什么时候中的毒? 卫筱筱起身,打开了房门,恭声道:“城主,请进。” 看到凤非城的刹那,卫筱筱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凤胥渊,变年轻的凤非城,着实和儿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凤非城走进来,扶住了金姵,柔声道:“夫人,我们回去了。” 此刻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年轻俊美,一个年老色衰,完全不像是夫妻。 金姵见到他便吓得惊恐的瞪大双眼,浑身发抖,双脚发软。对他已是恐惧到了极致。 凤非城轻轻一笑,将她拦腰抱起,笑容温柔多情:“夫人,我抱你回去。” 回到他们居住的苍梧小筑,凤非城将金姵放到院子里的那棵开得正浓的木樨花树下。 卫椿茴的尸骨被金姵埋在乱葬岗的木樨花树下,为了享受报复凤非城的快感,金姵在那一年将这棵木樨花树移植到了苍梧小筑。 她想要时时刻刻的提醒凤非城,你心爱的女人如今就躺在乱葬岗风吹雨淋,被野兽啃咬,被人践踏,最后的赢家是她。 可她忘了,她与凤非城的初见,也是在木樨花树下,她驾着梯子爬树折花,不小心摔了下来,是凤非城接住了她。从那以后,她便托付了真心。 造化弄人,他们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呢? “凤非城,杀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金姵哀求,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夜风吹过,木樨花鹅黄色的小花簌簌坠落,迷蒙了他们的视线。 凤非城笑容明媚,恍如当时年少:“我不会杀你的。我要让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我要就去黄泉见阿茴了,你在旁边会打扰到我们。” 金姵神色癫狂:“好啊,碧落黄泉永不见,凤非城,我们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了。” 凤非城淡淡的笑:“你没有永生永世。我说过的,要让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你知道真正的长生不老是什么么?” 金姵身子不停的发抖:“是什么?” 凤非城笑着凑到金姵耳边:“是变成尸鬼,灵魂永远被困在腐烂的□□上,不得超生,不得解脱。” 金姵突然知道自己吐出的黑血中那白色的小肉虫是什么了。 金姵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凤非城,你不是人,你是个恶鬼......” 她被人拖走了,她用最后的力气嘶吼道:“凤非城,当年我答应嫁给你弟弟,是为了给你报仇啊......” 凤非城突然觉得累极,身子摇晃,扶住木樨花树才勉强站稳。 凤胥渊赶来,扶住了父亲。 凤非城虚弱的道:“渊儿,带我去非椿院。” 非椿院是以前凤非城和卫椿茴躲起来过小日子的秘密天地。 凤胥渊双眼血红,轻声答道:“好。” 云弋驾着马车,凤胥渊撑着气息渐渐微弱的父亲,终于赶到了非椿院。 凤非城坐到院子里的摇椅上,又让凤胥渊坐到了树下的秋千上。 以前的许多夜晚,他们一家三口就是这样,年幼的凤胥渊在一边荡秋千玩,凤非城在摇椅上躺着,凝视着卫椿茴给他一针一线的做衣服。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最普通也最温暖的日子。 “阿茴,我好累,我终于能来见你了。” 凤非城轻声嗫嚅着,闭上了眼睛,再无声息,非椿院里只剩下凤胥渊压抑的哭声。 凤非城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年轻英俊的脸瞬间爬满了皱纹,芝兰玉树般的身姿也佝偻成老人的模样,墨发从发根一路飞速的白到了发梢...... 所有的年轻皆是假象,若长生不老这般容易,九州大地早已人满为患。 凤非城以自己为诱饵,让门阀世家们相信真的有长生不老。 其实短暂的年轻,也不过就是以秘术透支未来的生命罢了。 所有参与过当年那场叛乱的人,要么被自己的儿孙为了利益杀了,要么很快就会和他一样,享受了短暂的年轻带来的欢愉后,身子就会迅速的衰败下去,直到殒命。 逆臣当诛!谁也逃不了。 凤麟城的门阀世家老一辈的势力全部瓦解,新一辈的势力培养起来还需要时间,凤胥渊在这个时候登上城主之位,他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没有人能阻碍。 凤非城终于将凤麟城,完完全全的送到了儿子手中。 第065章 继任城主 城主过世, 凤麟城全城缟素, 唢呐凄凉,雪白的冥纸漫天飞舞。 凤非城的棺椁停在天火祭坛上七天,受全城百姓的缅怀和祭拜。 这七天发生了很多事。 客卿长生的宅子被城主府给抄了,可长生却早早裹了所有的财物跑路了, 城主府向帝国申请了海捕文书,全国通缉长生。 城主府给长生定的罪名是:草菅人命, 黑心敛财。 凤麟城的各大门阀世家掌权人在知道凤非城突然暴毙后, 都第一时间奔进了城主府。 他们见到凤非城尸体衰老的模样后, 集体奔溃了。 失了大半家底, 不仅没有得到长生, 反而寿数将尽,他们悔恨至极。 他们中有的人开始挥霍最后的生命, 夜夜笙歌, 浪荡狂欢;有的人精神完全垮了,关在家中等死...... 这件事表面上看,长生是罪魁祸首, 但总有些人对阴谋敏感, 怀疑是城主府搞的幕后黑手。 但各大门阀世家新的掌权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想再追究这件事, 成功接掌即将到来的家族权力才是最要紧的。 七天的祭奠,凤胥渊一直守在天火祭坛上面, 片刻未离,他的身子弱,全靠千年人参吊着精神。 夜深, 祭坛下祭奠的百姓散尽了,偌大的天火祭坛一时寂静得只剩下孝布和召唤帆的猎猎风声。 夜晚风凉,卫筱筱给凤胥渊披上御寒的斗篷,轻声劝道:“回去歇歇吧。” 凤胥渊摇头:“我想再陪父亲一会,明天他就要下葬弱水了。” 卫筱筱握着他的手,陪着他一起守陵,劝慰道:“明天你爹娘就能见面了,你爹一定很高兴。” 今日,晴,宜安葬。 城主下葬弱水葬域,弱水海域禁了商航和民航,往日彻夜繁忙的弱水无声的祭奠着逝去的城主。 清晨,百艘悬挂白孝布的木兰舟齐齐扬帆出海,护送城主棺椁到了弱水葬域。 木兰舟在弱水葬域围成一个圆,一起注视着城主的棺椁缓缓进入弱水。 凤胥渊站在船头,无声的落泪。 卫筱筱站在他旁边,和他十指紧扣。 葬礼之后,便是凤胥渊的继位大典。 待他们从葬域归来的时候,凤麟城的布置已焕然一新,远远望去,遍布的喜庆绸缎红得仿佛是天边燃烧的云。 凤胥渊继位的城主吉服是卫筱筱亲手绣的,她亲手为凤胥渊换上,又给他绾发戴上发冠。 看着铜镜中凤胥渊俊逸的模样,卫筱筱心里趟过一阵暖流。 当年因为想要改变凤胥渊命运的愿力触发系统后,她是自愿穿进书里来的。 她希望凤胥渊成为受人尊敬的少年城主,让凤麟城蓬勃的传承下去,受百姓爱戴,受史书夸赞。 她一直以来的祈盼马上就要成真了,可心里为何这般不安? 从早上开始,她的右眼就一直在跳,总感觉会有什么灾祸发生。 “夫人,你在走神?”凤胥渊的声音将她唤回来。 卫筱筱打趣道:“夫君太英俊了,我有些想入非非了。” 凤胥渊嘴角勾笑,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一会陪我上天火祭坛,我们一起点燃天火。” 卫筱筱急忙推开他,站起身来:“千万别,我们还没正式成亲呢,我和你一起上去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可不想被人笑话。” 她要趁着凤胥渊脱不开身,去办件要紧事,天火祭坛是一定不能去的。 凤胥渊有些失望的蹙了蹙眉,卫筱筱心痛,忙亲了亲他的嘴角:“乖,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不要胡闹。” 凤胥渊抬眸看她,眼里带着戏谑:“你在把我当孩子哄么?还是说,你在学着哄孩子?想要替我生么?” 卫筱筱脸红,嗔道:“谁要给你生孩子了,你自己都还是个大孩子呢,知道怎么当爹么?” 听到“爹”这个字,凤胥渊的神色倏地阴沉了,卫筱筱知他又想凤非城了,忙岔开话题道:“该走了,全凤麟城的百姓都还等着见新任城主呢。” 凤胥渊踏上了天火祭坛的最高处,下面是人山人海的百姓,他们齐齐高呼:“城主,城主......” 卫筱筱看着登顶的凤胥渊笑若春花,可神色很快又倏的一暗,转身消失在了人海里。 她来到了沉幽此前住的青衡馆。 青衡馆后院的假山上有一个机关,打开之后是一条漆黑的甬道,通向小鱼被囚禁的地方。 上次凤胥渊来这里,卫筱筱用蓝蛊蝶一路跟踪着来过一次,她要去确认,小鱼到底还在不在。 甬道的尽头仍旧是那间偌大的石室,硕大的夜明珠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石室的中间石台上,原本囚禁着小鱼的地方已经空了。 盛血的玉鼎和用来换血的玉榻都还在,甚至还能清晰的闻到小鱼神血的气息。 这里当真如凤胥渊所说,已经荒废了。 难道小鱼是真的已经恢复了,和凤胥卿一起离开了么? 离开青衡馆,卫筱筱先是去瑶光小筑看了暗奚,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体内的蛊虫也已拔除干净。 暗奚正懒懒的坐在院子里逗弄橘滚,卫筱筱走过去,笑道:“你能下床了是好事,可也别太累,玩一会就回屋躺着。” 暗奚不耐烦的将手中逗猫的小鱼干全部丢到地上,冷声道:“你管得越来越宽了。” 卫筱筱心里咯噔了一下,自从和暗奚经历过一番生死后,她对暗奚就不一样了。 以前是小心的讨好防备,现在是当成不懂事的娃在照看。 卫筱筱淡淡的一笑:“吃午饭了么?” “没有!所有人都去看尊贵的城主继位了,没人给我做饭。” 卫筱筱听出了暗奚话中的不满,忙道:“我去做,你等等,很快就好。” 暗奚凉凉的道:“算了,你的厨艺太差,我怕吃坏肚子。” 卫筱筱:“......” 她为自己辩解道:“我厨艺很好的,那天多放盐是为了将就凤胥渊,今天专门给你做。” 卫筱筱转身去了小厨房,暗奚看着她的背影,一抹笑意从眼底荡漾开去。 他摸了摸橘滚,低声道:“她还算有点良心,是不是?” 橘滚吃小鱼干吃得正欢,喵喵的叫了两声。 守着暗奚用了饭,卫筱筱回到了芳华小筑,继位大典就要结束了,凤胥渊也该饿了,她又去厨房做吃的了。 她做了三菜一汤,都是凤胥渊以前爱吃的,虽然他现在吃不出任何味道,但看着终归会高兴的。 凤胥渊刚踏进芳华小筑,便看到卫筱筱对他招手:“饿了吧,快来用饭。” 他的心里无来由的升起一阵温暖和安心,决定不追究方才她的无故消失了。 卫筱筱给凤胥渊夹菜:“多吃点肉,你守陵熬了这么几天,脸都瘦了一圈。” 凤胥渊极其顺从的将她夹的肉咽下了。 今夜月色正好,用完饭,他们一起坐在院子里说话。 凤胥渊道:“凤胥卿和小鱼已经离开了。” 卫筱筱:“嗯。” 凤胥渊:“你要的蛊王被炼化进了封印杵里,封印杵是城主府所有奇人异士齐心合力打造出来了,叠加了数百种秘法,各种秘法相互作用,已然不是大家能控制的,因此蛊王无法分离出来。” 卫筱筱:“无妨,将封印杵带去寐斋,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寐斋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凤胥渊静静凝视着她,眼里十分的不舍:“你要亲自将封印杵送去寐斋?” 卫筱筱原本是这样打算的,毕竟寐斋也不是善茬,不跟那边把关系给断干净了,她担心不能清静的陪伴在凤胥渊的身边。 此时此刻,她又舍不得了。 如今,她半步都不想离开凤胥渊。 卫筱筱:“我不送,让暗奚送回去也是一样的。” 她和寐斋定的约定是杀了沉幽,带回蛊王,她和暗奚就一起脱离寐斋,从此天高路远再不相干。 南疆密林才是暗奚的家,他应该回去。 再说,她对凤胥渊的心胸没啥信心,以暗奚的傲娇性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凤胥渊,被悄无声息的干掉了,他还是回南疆密林安全些。 终于到了分别这天,卫筱筱将封印杵拿给暗奚。 “路上小心。包袱里面有干粮,有水,还有一些碎银子和银票,你一定收好。” 暗奚的包袱是卫筱筱收拾的,她一想到暗奚被寐罗害得成了孤儿,偌大的南疆密林,却寻不到一个亲人,就觉得心痛,巴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他装在包袱里。 暗奚一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卫筱筱以老母亲般的心态叮嘱道:“你拿着这些银子也别乱花,置些田地、铺子、宅子什么的。你要是觉得孤单,就尽早成家,娶妻生子,冰冷的宅子里有了欢声笑语,就有家的温暖了。” 卫筱筱将包袱递给暗奚。 暗奚凝视了她半晌,轻叹了口气,接过包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为什么要叹气?是嫌我啰嗦了么? 暗奚走得决绝,卫筱筱却一路跟到了码头,一直将他送上木兰舟,才回了城主府。 凤胥渊刚接手凤麟城,要处理许多繁杂的事物,最近时常忙得见不到人。 卫筱筱无所事事,决定去看看弱颜花。 弱颜花所在的悬崖四周被严密的看守起来,必须要有凤胥渊的亲笔手令才能进去。 看守的侍卫们十分尽职尽职,丝毫不给她这个未来城主夫人面子。 卫筱筱不想大老远的跑去找凤胥渊拿手令,简单粗暴的丢了个毒蛊过去,将侍卫们全部弄晕了。 悬崖上站着两个秘术师,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他们看到卫筱筱,神色都有些紧张:“姑娘,你怎么来了?” 卫筱筱笑道:“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我脱不开身,一直劳烦你们催生弱颜花,我过意不去,今日过来亲自催生。” 两个秘术师立刻脸色大变,拒绝得斩钉截铁:“您是未来的城主夫人,身娇肉贵,岂能做这般伤神的事。我们受城主府的奉养,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卫筱筱笑道:“两位大师说笑了。” 她不再与他们掰扯,直接召来漫天的蓝蛊蝶。 蓝蛊蝶落到弱水水面,吸噬了弱水中的微量毒素后,又一起飞向弱颜花,将毒素洒在它周边的土壤里。 弱颜花吸食弱水的毒素生长,所谓的催生,就是提炼弱水之毒浇灌它,让它提前成熟。 可是,蓝蛊蝶在弱水水面和弱颜花之间不过三个来回,卫筱筱就感觉到灵力耗损严重,肺腑之间火辣辣的痛,与她当年跳入弱水中毒的症状极像。 她又强撑了三个来回,肺腑之间的疼痛已经渐渐无法忍受。 在蓝蛊蝶第七次吸噬弱水之毒的时候,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涌而出,她失去了意识。 两位秘术师吓得脸色煞白:“快来人,立刻通知城主。” 第066章 暗奚被擒 卫筱筱做了个噩梦。 梦里, 凤胥渊被弱水葬域里飞出来的两条巨大的玄铁锁链锁住, 拖进了葬域下的深渊裂缝。 裂缝里翻滚的是炙热的岩浆,凤胥渊的整个身体被岩浆包裹,他的身体被岩浆焚化,可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血肉, 如此循环往复,不能活, 也不能死, 只能永远忍受无止境的痛苦...... 梦中的卫筱筱站在深渊裂缝的边缘, 泪流满面, 她看着他痛苦, 嘶吼,却束手无策。 她想跳下去陪他, 景淳却抓住她, 不让她下去。 景淳说:“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你已经尽力了,弃了他吧。” 弃了他?她怎么可能弃得了! “夫人, 夫人......” 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低冷中带着一丝焦急。 卫筱筱从噩梦中醒过来, 睁开眼眸,看到的是那张完好无缺的好看的脸, 没有被岩浆灼烧的痕迹,他们也没有在葬域的深渊裂缝。 卫筱筱陡然起身,紧紧抱住了凤胥渊。 凤胥渊的脖子上一阵冰凉, 是卫筱筱掉落的眼泪。 凤胥渊柔声道:“是做噩梦了么?没事了,别怕,梦都是假的。” 卫筱筱双臂将凤胥渊锢得更紧:“有你在,我不怕。” 她这样说着,眼神里的恐惧却丝毫没有减少。 这不是普通的梦,这是凤胥渊在原书里的结局。 景淳就是原书女主,帝国的统治阶级,神裔一族的天之骄女,是全书金手指开得最大的存在。 是她亲手将凤胥渊封印在了弱水葬域下的深渊裂缝。 弱水葬域里埋葬的都是凤麟城的人,他们的亲人,后代都继续生活在凤麟城,那些死去的人想要守护活着的人,他们的愿力形成强大的结界,将化身为魔,屠戮凤麟城百姓的凤胥渊永远镇压在了下面,永世不得超生。 卫筱筱凝视着凤胥渊的眼睛,郑重的问:“夫君,你真的将小鱼放了,是么?” 凤胥渊摸了摸她的头,勾唇笑道:“你不是已经去青衡馆看过了么?” 卫筱筱略有些尴尬:“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最近眼皮老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 凤胥渊起身,将旁边桌上的药粥端起来:“还是温的,可以吃。” 他用小勺喂卫筱筱喝粥:“张嘴。” 卫筱筱吃了一口,一股子的药味,她干呕了一声:“谁做的东西这么难吃?” 凤胥渊道:“你中了弱水的毒,这是解毒的药粥,难吃也得吃,张嘴......” 卫筱筱捏着鼻子又吃了一口:“这是哪位药师给的方子,就不能把味道配得好点么?” 凤胥渊略有些生气的给她喂了一大勺,道:“你可真厉害,一出手就把我的侍卫全给毒翻了,贸然闯进了弱颜花那,又不听劝阻给弱颜花催生,现在吃个药粥还挑三拣四的。我真是把你给宠坏了。” 卫筱筱摸了摸他好看的鼻子,讨好道:“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好不好。” 凤胥渊凝视着她,认真的道:“不要再受伤了,我心疼。” 卫筱筱乖巧点头,喝完了药粥,她又道:“催生弱颜花会被弱水之毒反噬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凤胥渊放下空了的白瓷碗,道:“一点小事罢了,药师们已经研究出了解毒的药。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交给客卿他们去办。城主府用流水一样的银子养着他们,自然是要他们派上用场的。” 卫筱筱被凤胥渊勒令卧床休养了三日,顿顿吃的都是那难以下咽的药粥。 第四日,她终于可以出房门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小厨房给自己做顿好吃的。 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卫筱筱让琥珀去请凤胥渊来一起用饭。 凤胥渊自从继位城主之后就一直很忙,她卧床休养的三日,虽然凤胥渊日日都要来看她三回,守着她喝药粥,但每次都来去匆匆。 她开始怀念凤胥渊还是大公子时,和她在芳华小筑寸步不离,日日耳鬓厮磨的日子。 卫筱筱想起凤胥渊继位那天说的关于孩子的话,也许真该考虑生个孩子来陪自个儿了,毕竟凤胥渊是很喜欢孩子的。 以前在渔村的时候,是不敢生。再等些日子,弱颜花催生好了,凤胥渊解了毒,他们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造人了。 卫筱筱想着以后的日子,禁不住傻笑起来。 琥珀回来了,却没见到凤胥渊。 琥珀道:“城主在会见各大世家的家主,暂时走不开。” 卫筱筱有些失望,但也体谅他。城主和各大世家家主都是新上任的,有太多利益需要权衡,各自脾性也需要磨合。 草草的用完饭,卫筱筱抱着橘滚散步消食,琥珀端着小鱼干在一旁跟着。 卫筱筱从栖梧小筑一直走到苍梧小筑,又去瑶光小筑和繁花小筑转了一圈,竟然没有瞧见几个丫鬟。 她耳力好,以前总能不小心听到几个躲在角落偷闲的丫鬟们说些闲言碎语,今天一路走来,清静极了,城主府的内院的人都去哪儿了? 她卧床休息的这三天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将自己的疑惑给琥珀说了。 琥珀道:“姑娘有所不知,是前些日子,内院裁减了许多伺候的人。如今的内院不比以前,就您和城主两个主子,哪里用得上这么多人伺候。城主说外院花销太大,就把内院的人减了,节省的银子贴补外院。” 卫筱筱猜想,应该是催生弱颜花要遭受反噬损耗身体,得多给些报酬别人才肯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在情理之中。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院墙根上,高耸的院墙上,站满了护城军,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卫筱筱记得以前戒备没这么森严的...... 内院虽大,但逛着好玩的也就那么几个,她有些想凤胥渊了,决定去外院看看他。 卫筱筱:“琥珀,随我去外院见城主吧。” 琥珀立刻劝道:“姑娘,城主在忙呢。” 卫筱筱道:“我就悄悄看看他,不会打扰他的。”她举步先行往外院去了。 琥珀唤来一个丫鬟,轻声道:“立刻赶去外院,告诉城主姑娘要过去。” 卫筱筱刚到外院就碰上了云弋。 云弋道:“城主在东暖阁等你。” 东暖阁是历任城主处理政务时,中午小憩和临时休息的地方。 卫筱筱跟着云弋往东暖阁走去,一路上见的所有人都一副行色匆匆,神色紧张的模样,看来凤胥渊这个城主当得不仅忙,还挺有威严的。 不过比起原书还是好太多了,原书里的凤胥渊可是个实打实的暴君,动辄要人性命的。 东暖阁里,凤胥渊正半歪在榻上看奏章,有些疲累的揉着眉心。他现在的身体,全靠胎心丸撑着,精神确实比不上身体健康的人。 卫筱筱走过去,给他按/摩头上的几处穴道,凤胥渊直接半躺在她的腿上,半眯着眼睛由她按着,舒服得轻轻哼哼了几声。 卫筱筱心疼的道:“夫君,你别太劳累了,要顾惜自己的身子。” 凤胥渊抬眸看她,笑道:“越来越有城主夫人的样子了。” 卫筱筱娇俏的一笑:“自然,能娶到我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 和他玩闹了一阵,其间不停有人来求见,卫筱筱不想耽误他办正事,便道:“夫君,你先忙正事,我自己去凤麟城逛逛。” 凤胥渊拉住了她,道:“近期都不要出城主府。我初继城主之位,各方势力涌动,我担心会有宵小之徒打你的主意。” 卫筱筱笑道:“放心,我可是南疆密林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蛊师,想打我的主意,先得看那人有几斤几两。” 凤胥渊坚持:“不管你有多厉害,我都不允许任何可能的危险靠近你。” 卫筱筱拗不过他,只得回到内院,百无聊赖的日子又过了两日,城主府内院的苍梧小筑那边突然遭了贼。 凤非城去世后,苍梧小筑便一直锁着,那里没人住,好东西却多得是,这小贼很会选地方。 不过这贼也是个傻的,偷东西不晚上来,要大白天的闯进来,很快就被发现了。 卫筱筱正无聊得紧,想去凑热闹,看看那个脑子不灵光的小贼,却被琥珀给硬拦住了。 琥珀道:“姑娘,那边乱糟糟的,我们就别去凑热闹了,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卫筱筱道:“乱糟糟的才好呢,最近内院都快安静得招鬼了。” 琥珀惊惶的跪下了:“姑娘,求求你别去了,要让城主知道我们没拦住你,他会惩罚我们的。” 卫筱筱:“......” 凤胥渊的骨子里果然还是个暴君,瞧把琥珀给吓得。 她忙将琥珀扶起来,安慰道:“我不去了,你别慌。” 回到房中,卫筱筱准备午睡,坐在铜镜前梳头,一个声音突然从紧闭的窗户那传来。 “嘚,嘚......”似乎是什么在撞击窗棂,想要从窗户那进来。 卫筱筱起身,打开了窗户,竟然是一只蓝蛊蝶。 这只蓝蛊蝶是暗奚离开的时候,她悄悄放出去跟着暗奚的,她怕暗奚会遇到危险。 这只蓝蛊蝶回来了,代表暗奚真的遇到了不测。 “带我去找他。”卫筱筱着急。 卫筱筱跟着蓝蛊蝶出门,琥珀却跪下抱住了她的双腿:“姑娘,求你了,别去。” 卫筱筱担心暗奚,心里发慌,直接点了琥珀的穴道,让她昏睡了过去。 蓝蛊蝶带着她到了苍梧小筑,这里便是方才抓小贼的地方。 丫鬟们在收拾被砸得乱七八糟的院子,鹅卵石的小道上,一滩喷溅的血迹,红得十分显眼。 卫筱筱记得这个血液的味道,是暗奚的。 第067章 血染弱水 暗奚是武奴, 血液中被种过蛊毒, 虽然蛊毒被拔除了,但血液中仍旧残存着味道。 卫筱筱不会闻错。 “方才的小贼呢?”卫筱筱冷声问。 丫鬟们跪在地上,谁都不敢抬头说话。 卫筱筱也不为难她们,直接捏诀唤来蓝蛊蝶, 就算把城主府翻过来,她也要把暗奚给找出来。 可是,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妙, 她竟然无法运功, 体内的几处大穴完全堵塞住了, 灵力断绝, 竟是一点功法都用不出来。 卫筱筱再次强行运功,堵塞住的穴道传来爆裂似的疼痛, 她一声痛呼, 脚下踉跄,然后摔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凤胥渊来了。 卫筱筱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你给我下了毒?” 她想起自己中了弱水之毒后,醒来的那三天, 凤胥渊一直亲手喂她喝的药粥, 原来那不是解毒的药, 是下的毒。 凤胥渊轻声道:“不是会伤身的毒,只是会让你暂时灵力不畅。” 卫筱筱自己便是用毒高手, 绝大多数的毒在她的面前立刻就能分辨出来,除非,是专门针对毒蛊师的毒。 寐斋的毒蛊之术独步天下, 使毒能瞒得过寐斋毒蛊师的人,一定也出生寐斋。 也就是说,沉幽根本就没死。 那天,沉幽放出了四个傀儡来和他们相斗,最后的那个暗施冷箭,胜利在握,又说了那么多话,按照常理,都会认为最后的那个是沉幽的本尊。 其实,沉幽一开始就注定要“死”,最后的那个也是精心设计的傀儡。 沉幽一开始就和凤胥渊联手,要制作出他“死”的假想,既能安抚住卫筱筱,也能套出她这么做的真相。 卫筱筱惨淡苦笑:“所以,你也没有放小鱼离开,对么?” 卫筱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自以为聪明,却早已被凤胥渊玩弄在股掌之间。 她以为沉幽死了,断绝了换血的路,将弱水族和小鱼的事和盘托出,反而给了凤胥渊提前准备的时间。 她总算明白院墙上严阵以待的护城军防的是什么敌人,凤胥渊这些日子忙的又是什么。 他们,要与弱水族殊死一战。 凤胥渊将她抱紧:“你放心,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事的。” 卫筱筱推开他:“暗奚呢,你把暗奚怎么样了?” 那日暗奚带走的封印杵是真的,他们想要走换血的路子,封印杵就必须继续插在小鱼的身上,他们必须要把封印杵抢回来。 所以暗奚前脚带着封印杵上了木兰舟,在弱水之上就被伏击了,他们抢走封印杵,把暗奚关在了禹州城的一处秘密地牢中。 暗奚却拼死逃了出来,想要回来把真相告诉卫筱筱。 而凤胥渊在城主府早已设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暗奚钻进来。 凤胥渊眼神一沉,道:“放心,他只是受了些轻伤,已经在救治了。” 卫筱筱冷声:“我要见他,立刻。” 凤胥渊神色亦冷了几分:“弱水族马上就要来了,等一切尘埃落定,你会见到他的。” 卫筱筱心中绝望,她拼尽全力想要救他,改变他的命运,可为何事情还是朝着原本的轨迹发展了,甚至越来越糟。 “凤胥渊,”卫筱筱轻轻唤着,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我们不要小鱼的神力好不好,催生了弱颜花,你身体里的毒一样能解,我们就做一对普通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么?” 凤胥渊反握住她的手,他用了大力,将卫筱筱的手捏得生痛:“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小鱼的神力,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催生弱颜花这条路行不通的,父亲早就试过了。” “怎么会......” 卫筱筱嗫嚅,她想起自己遭受弱水之毒反噬时的痛苦,就算是人为财死,这份痛苦也太难忍受了,而所谓药师调配出的弱水之毒的解药,怕是根本就不存在。 卫筱筱顿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低声道:“可是,小鱼是无辜的,弱水族人也是无辜的。” 凤胥渊冷笑:“难道我不无辜么?我活该生来就被剧毒折磨,活该只有二十年的命?” 卫筱筱紧紧抱住了他,在他的怀中不停的流泪,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谁也救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若弱水族和凤麟城的死战不可避免,那就只能想办法救更多的人。 卫筱筱焦急的问:“弱水族来了,凤麟城的二十万百姓怎么办?” 凤胥渊道:“此刻的凤麟城,城主府之外,已是一座空城。” 他继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散播弱水即将有海啸的传言,让所有的游客和能离开凤麟城的百姓都离开了,剩下走不了的,全部安置到了凤麟岛北部的高原上,弱水族人能掀起的浪头最高也到不了那里。 凤胥渊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放心,我已准备妥当。” 卫筱筱摇头:“弱水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小鱼......” 凤胥渊轻笑:“小鱼被封印杵封印着,又被十重大阵镇压着,她不过是半神,就算是完全的神,也逃不了。” 卫筱筱:“那凤胥卿呢?” 凤胥渊:“他很好,他虽然勾结弱水族想要对付我,但他始终是我弟弟,我不会杀他。” 卫筱筱回到房中,麻木的坐到窗边,看着外面寂静的城主府,怔怔的出神。 琥珀已经醒了,她跪在地上,道:“姑娘,对不起。” 这些日子,都是琥珀在帮凤胥渊瞒她,卫筱筱觉得累极,没有安慰琥珀的心思:“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房中只剩她一人,独坐了一个下午,云弋端着饭菜来了。 云弋道:“城主让我守着你吃饭。” 卫筱筱失神的走过来,麻木的端起碗开始吃。 云弋轻声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悄悄告诉你。” 卫筱筱抬眸看他,眼睛里总算有了一些神采。 自从她回来后,还没好好的和云弋说过话。云弋自从断了臂,平日里越发沉默寡言,瞧着挺让人心疼。 卫筱筱问:“你吃了么?” 云弋摇头。 卫筱筱招呼:“一起吃。” 她给云弋夹菜,心疼的道:“你怎么只长个子,不长肉呢。” 静静的吃了一会,卫筱筱问:“暗奚被关在哪儿?” 云弋道:“水牢里,和二公子关在一起,是上等牢房,条件挺好的,出穿用度都不缺。” 卫筱筱微微放心,又问:“你们怎么知道弱水族什么时候来?” 云弋道:“二公子之前和一个弱水族人联系,半路被我们抓获了。二公子被关了起来,那个弱水族人被我们的秘术师控制了,成了我们的眼线。” 正在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海浪咆哮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了惊心动魄的轰鸣声,像有千军万马迎面扑来,震撼冲击着凤麟城,一时之间,山摇地动。 弱水族来了。 云弋起身离开,叮嘱道:“后院的人劳烦你看顾了。” 卫筱筱知道,云弋是在给她找点事情来做,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城主府后院的仆人大多被送走了,剩下的约有三十多个,卫筱筱将一直守在门口的琥珀唤进来:“把所有的丫鬟和小厮集中到芳华小筑来。” 琥珀被方才的动静吓得面如土色,双脚发软,领了命令扶着墙离开了。 不多时,所有的丫鬟和小厮都来到了卫筱筱的房中,他们紧闭上门窗,坐在地上紧紧的靠在一起,抖得厉害。 卫筱筱安抚道:“别怕,城主府的院墙这么高,海啸进不来。我和你们在一起,城主不会让我死,你们自然也死不了。” 听到这句话,一直担心成为弃子的丫鬟小厮们总算安下心来,身体没抖得那么厉害了。 风发了狂般在外面奔啸,一排排山岭般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着向城主府滚来,撞击到巍然屹立了千年的城主府院墙上,发出震天般的巨响,仿若一头狰狞的魔物,想要吞噬一切。 天地变色,漫天的黑云像妖魔一样在空中奔腾,大雨倾盆而下,爆裂的雨声像一首催命的曲子。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了□□炸裂,还有弩/箭齐发的声音,浓云滚滚的天空倏地被夺目的闪电照得雪亮,闪电从空中直接炸落下来,把汹涌的弱水撕成条条碎片。 卫筱筱听着外面的战斗,心中惊惧不已,凤胥渊到底招揽了多少奇人异士? 外面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的时候,外面的声响才完全沉寂下去。 卫筱筱打开门,城主府已被昨夜的狂风骤雨毁得一塌糊涂。 屹立了千年的城主府院墙也被摧毁了大半,残垣断壁之中,尸体堆积如山,有护城军,也有弱水族。 卫筱筱顺着残垣断壁爬到院墙高处看向弱水,弱水的海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几乎全是弱水族人,尸体大都残破不全,死状凄惨,鲜血染红了整片海域。 卫筱筱浑身无力,瘫软到血迹斑斑的院墙上,眼睛红得快要滴下血来。 劫后余生的护城军们一边治伤,一边兴奋的交谈。 “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我还以为我们全都得交代在这呢。” “多亏了城主智谋无双,用诱饵设下陷阱,炸死了他们实力最强的那些人。” “城主到底是用了什么诱饵呀,这些弱水族人拼了命的都要去救。” “谁知道呢!总之,是我们赢了。凤麟城是我们住了千年的地方,这些弱水族想来染指,是痴心妄想。” “......” 卫筱筱苦笑,凤胥渊可真会蛊惑人心,弱水族来救自己的神女,在他的口中,却变成了想要染指凤麟城,让护城军们以为自己打了一场守护家园的正义之战。 可是,他所谓的十重阵法,真的镇压得住小鱼么? 第068章 一念成魔 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 一双手轻轻捂上了她的眼睛。 “不要看。”凤胥渊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他拖着病体熬了一晚上,一直在院墙上鼓舞士气。 卫筱筱声音颤抖:“弱水族人都死了么?” 凤胥渊摇头:“跑掉了一些,其中有一个祭司很麻烦,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卫筱筱:“还会有海啸么?” “暂时不会了。”凤胥渊道:“他们驾驭一次海啸需要蓄积很久的力量。” 卫筱筱转过身来, 凝视着他:“不要对弱水族赶尽杀绝好不好?” “好。”凤胥渊答:“不骗你,以后我都不会骗你了。” 卫筱筱紧紧的抱住他, 身体一直在发抖。 她心里清楚, 凤麟城与弱水族的恩怨已经深入骨髓, 无可化解, 只剩不死不休。 原书中, 凤胥渊在屠杀弱水族人的时候,小鱼感应到族人的惨死, 冲破封印杵的封印, 痛苦的尖啸传遍了整座凤麟城。 她在极度的仇恨中一念成魔,开始了疯狂的报复,让凤麟城陷入末日的绝境。 昨天夜里, 卫筱筱一直在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 并没有听到小鱼痛苦的尖啸, 也就是说,小鱼是真的被十重法阵镇压住了。 弱水族祭司的力量来源于小鱼, 只要通过换血,神血有了新主人,小鱼就彻底变成了凡人, 弱水族也就失去了御水的力量,逃走的那位祭司也就不足为虑。 小鱼的神血已经流尽,弱水族也已败退,换血的时机已至。 事已至此,卫筱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她知道换血有多痛苦,她想要陪着凤胥渊,却被拒绝了。 青衡馆的地下石室里,卫筱筱被关在外面,里面在举行换血的仪式。 从始至终,卫筱筱没有听到凤胥渊一声痛苦的叫声,她知道凤胥渊是怕她担心在强忍。 卫筱筱急道:“凤胥渊,你痛的话就叫出来啊!” 里面还是寂静如死,卫筱筱陪着凤胥渊煎熬着。 整整一天一夜,石室的门终于打开,凤胥渊被抬了出来,他全身上下鲜血淋漓,神血将他的身体灼烧得不剩一处完整的皮肤。 卫筱筱吓得怔住了,换血失败了么? 云弋急忙安慰道:“不要担心,神血已经和城主的身体融合了,会自动修复身体,这些伤很快就完好如初了。” 芳华小筑里,凤胥渊沉沉的睡着,卫筱筱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云弋说得没错,神血强大的自愈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凤胥渊的身体。 神血果真奇异而又强大,不愧是所有人觊觎的至宝。 换血已经成功,那么沉幽就不能留了。 沉幽之所以来凤麟城给凤非城献计抓小鱼,是为了得到小鱼的肉身。 神血虽然宝贝,却是毒蛊师的克星,沉幽再是眼红,也不敢染指。 神的肉身却是世间绝佳的炼制傀儡的材料,他想用利用小鱼的肉身,炼制出这世间最厉害的傀儡,回南疆密林摧毁寐斋。 原书中,沉幽在给凤胥渊换血成功之后,用小鱼肉身炼制傀儡的时候发现,小鱼已经入了魔,魔的力量犹在她的半神之体之上。 他知道城主府的所有奇人异士加在一起都拼不过入魔后的小鱼,就弃了小鱼的肉身灰溜溜的逃命去了。 如今凤胥渊套到了卫筱筱的话,知道了小鱼的厉害,给她加了十重大阵镇压,目前来看没有入魔的迹象,就怕沉幽贼心不死,继续打小鱼肉身的主意。 换血完成之后,云弋下令将小鱼的肉身封禁在栖梧小筑的密室里,而沉幽,给了他足够的报酬,让他离开凤麟城了。 沉幽走的很平静,可卫筱筱觉得沉幽不会善罢甘休,让云弋继续守在小鱼身边。 凤胥渊沉睡了一天一夜,皮肤表面的灼烧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的身体如获新生,流动的血脉生机勃勃。 可就在第二天,小鱼和云弋一起消失了。 卫筱筱来到栖梧小筑的密室查看,这里有打斗的痕迹,密室的门却是从内部攻破的。 卫筱筱派了城主府所有人去找。 她站在弱水之畔,看着平静的弱水,心里却波浪滔天。 弱水映着蓝天,一片湛蓝。浅滩上,弱水清澈见底,细白的银沙里有岩蟹在爬动。 弱水可真美啊!只是,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突然之间,天地变色,湛蓝的天空被黑云笼罩,弱水顷刻之间变成了浓墨般的黑色,散发着血腥的气息。 一些窃窃私语轰然在脑海深处响起,脑子痛得似要炸开,是弱水族人垂死之时对凤麟城的诅咒。 “我诅咒凤麟城的所有人生不如死的活着。” “我诅咒所有的城护军变成吃人的怪物。” “我诅咒凤麟城地基崩塌,天地倾覆,子嗣断绝。” “我诅咒......” 诅咒越来越恶毒,听得人彻骨生寒。 卫筱筱颓然坐到弱水之畔苦笑,枉死的弱水族人啊,你们的诅咒都将应验。凤麟城和弱水族将一起坠入炼狱。 城主府的人在凤麟岛南边一处临弱水的断崖上找到了昏过去的云弋。 云弋被救醒,他猛地睁开眼睛,双眸里恐惧满溢。 卫筱筱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安抚:“别怕,没事了,你已经回来了。” 云弋惊恐的道:“小鱼,小鱼醒过来了。” 卫筱筱点头,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了。 不出她所料,沉幽果然贼心不死,半路折返回到了凤麟城,他一早就提前在小鱼的身体里种下了傀儡虫,他操纵傀儡虫,让小鱼自己走到他身边。 小鱼站起来后,云弋想要制住她,却不敌让小鱼逃走了。云弋跟了上去,一直追到了临弱水的悬崖边。 沉幽笑得狰狞:“你们这么多男人,竟被一个黄毛丫头玩弄在鼓掌之间。”他不相信已经流尽神血的小鱼还能有所作为,认为是卫筱筱贪图小鱼的肉身。 他拔出了小鱼身体里的封印杵,解开了小鱼身体里的封印和十重阵法。 就在封印杵离开小鱼身体的刹那,一股黑气从她胸口的伤处溢出来,直冲天际,小鱼的眼睛顷刻间变成了两个深渊黑洞,看得沉幽和云弋毛骨悚然。 沉幽见情况不对,立刻唤来灰蛊蛾,载着他跑了。 小鱼缓缓走向云弋,她没有忘记,是云弋将封印杵刺入了她的身体。 云弋苦修多年,刀法绝世,在小鱼面前却连动根手指头都做不到,他只能站着,任由小鱼掐住她的脖子,将他提起来。 云弋以为自己死定了,小鱼却没有杀他,只是脸上极寒的笑了,转身跳下了悬崖,身体溶为一滩浓墨般的黑气,消失在了弱水里。 接下来便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天地变色,诅咒降临。 云弋一脸后怕的问:“接下来会怎么样?”从卫筱筱死后回来,他便确定卫筱筱不是普通人。 卫筱筱茫然的看着外面已经恢复如常的弱水,摇了摇头。 一真可怕的静默后,卫筱筱终于开口:“接下来要不了多久的时间,城主就会发疯。他的身体里会多出一个人,或者说‘魔’更合适,魔会让他做下很多的错事,凤麟城也将陷入末日的绝境。” 云弋全身颤抖,他看见过入魔后的小鱼,知道她有多可怕。 卫筱筱轻轻抱住了云弋,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别怕,我会想办法救城主,救凤麟城的。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卫筱筱凝视着他:“好好活下去。如果城主要杀你,你就逃,逃得越远越好。” 云弋嘴唇颤抖:“城主为什么要杀我?” 卫筱筱:“因为小鱼的报复。” 原书里,凤胥渊第一次被魔控制的时候,就杀了云弋。 凤胥渊是云弋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主人,也是他最亲的人。小鱼没有亲手杀云弋,就是要让云弋体会到被至亲之人诛杀的痛苦。 云弋:“我逃了你怎么办?” 卫筱筱苦笑着,摸了摸云弋的头:“我要留下来想办法呀。” 卫筱筱十指捏得发白,安慰云弋,也安慰自己:“我能救你们的,一定能。我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不可能是失败的结局。” 卫筱筱和云弋约定,暂时不要将小鱼的事告诉告诉凤胥渊。 他这一生太苦,忍受诸多痛苦,好不容易得到了活下来的希望,却是魔鬼的催命符。 卫筱筱希望他能短暂的得到健康的身体,享受到没有死亡随时威胁的快乐日子。 凤麟城去外面躲避海啸的百姓都从禹州城回来了。 他们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催促他们,要尽快回到凤麟城,直到踏上凤麟岛的土地,心里的那个声音才消失。 有些事情,该发生的,谁也阻止不了。 被诅咒的凤麟城百姓,与这座被诅咒的城池,永远的绑在了一起。 又过了三天,凤胥渊总算是醒了。 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血脉间满溢的强横力量。 鼻息间是幽岚花清浅的香气,他睁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卫筱筱转过身来,笑若春花:“夫君,你醒了。” 第069章 诅咒降临 城主府外院校场, 云弋舞了一套漂亮的刀法, 赢得满堂喝彩。 凤胥渊的身体大好了,得到了神血的力量,他如今算得上是超一流的高手,只是半点招式都不会, 他便让云弋将云家祖传的刀法教给他。 云家的刀法诡谲莫测,要搭配云家的特殊血脉才能练成, 卫筱筱瞧着云弋的高超身手, 有些担心的对凤胥渊道:“要不, 你还是先从简单的开始学起?”凤胥渊学武的兴致正浓, 她怕打击到他。 凤胥渊淡淡的一笑, 踏上校场,从云弋手中拿过弯刀“黑鲨”。 他站在校场中心, 闭上眼睛静默了一会, 弯刀黑鲨倏地出招,速度比云弋使的还要快,刀锋犀利, 刀刀致命, 四周围观的人不禁呼吸为之一滞。 连云弋看着, 都面带惊讶之色,很快, 他就只剩下汗颜。 凤胥渊将黑鲨舞动得越来越快,很快连他的身影和刀锋都看不清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虚影。 云家的刀法一共有七层, 云弋练到了第五层,云弋的姐姐云夙练到了第六层。 而凤胥渊之前只看了一眼刀谱,转瞬之间,他已将云家刀法练到了顶层。 城主府校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护城军的将士们眼神狂热的高声呼喊着“城主”。 卫筱筱开心的笑。 他是凤家麒麟子,若不是身染弱颜花之毒,他原本就该文武双全。 卫筱筱走到云弋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别觉得汗颜,你才多大,能练到目前的境界已经很不错了。” 云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静静的道:“你说得对,如果城主想要杀我,我只能逃。” 卫筱筱低声和他说正事:“粮食和药材储备得怎么样了?” 云弋道:“商会的代表已经去了禹州城大肆收购,今天晚上就能运到凤麟城来。” 凤麟城马上要成为一座孤城,与外界断绝联系,要想少饿死人,储备物资是重中之重。 卫筱筱继续问:“护城军呢?” 弱水族诅咒护城军变成吃人的怪物,但凡手上有弱水族人命的护城军,都应验了诅咒,必须要把这些人隔离开,尽量降低他们对普通百姓的伤害。 云弋道:“参加了对弱水族战斗的护城军都被以休养之名送去城外的虎贲营,留在城内的都是后备营和新征的兵士。” 卫筱筱心中仍旧不安,能提前做的还是太少。 离开校场,凤胥渊带着她去看成亲的喜服。 凤胥渊一醒过来,就下令立刻筹备和卫筱筱的婚礼,他说过要风风光光的迎娶卫筱筱。 正红喜服,绣的是幽岚花,金线流光溢彩。 卫筱筱抚摸着幽岚花交缠的枝叶,心里宛如刀割,脸上却笑道:“这喜服可真美。” 凤胥渊笑:“你喜欢便好。” 他们成亲的日子定在三日后,从开始筹备到举行婚礼,总共只有八天的时间,凤胥渊还有诸多要求,城主府上下都忙疯了。 夜里,他们共枕而眠,卫筱筱半夜醒来,看见凤胥渊也醒着,睁着双眸,一直凝视着她。 “怎么还不睡?”她的声音慵懒,轻轻抚摸他俊逸的侧脸。 “睡不着。”他轻声道:“今晚月色不错,我们出去走走。” 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溜出了城主府,来到了弱水之畔。 卫筱筱除去鞋袜,恣意的在银白的细沙上奔跑。 卫筱筱笑道:“还记得飞鸟渡的木亭么?我最喜欢那个地方了,只有我们三个人,自由自在的,做什么都可以。” 凤胥渊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时常去那里小住。” 以后,真的有以后么? 卫筱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掉下了两滴泪,然后继续笑若春花:“我们成亲之后就去那里住一个月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最多带上云弋。你们负责抓鱼,我负责给你们做饭,一切自给自足,一定很有意思。” “好。”他宠溺的答。 卫筱筱走累了,坐到沙滩上,他将她的双脚抱在怀中,给她擦掉满脚的细沙,又替她穿上了鞋袜。 凤胥渊上一次做这样的事,是要将她强行送去帝都,这一次...... 作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卫筱筱,凤胥渊怕是已经知道诅咒的事了。 翌日,卫筱筱将云弋叫了过来盘问。 云弋埋着头,低声道:“调动商会大量采购粮食和药材以及调遣护城军,都不可能瞒过城主的眼睛。他醒过来的第二天就察觉到了异样,立刻审问了我,我只能全招了。” 卫筱筱苦笑,她原本以为自己在演戏,却不料凤胥渊也在陪她演。 他将婚期逼得这般紧,原来是怕自己没有时间了。 云弋将卫筱筱带到了栖梧小筑的密室,密室里多了一个用玄铁打造的牢房,四周的墙壁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封魔咒文。 云弋道:“这是城主用来关自己的地方,他一直在想办法对付小鱼。” 卫筱筱抚摸着牢房里冰冷入骨的粗大锁链,再也忍不住,啜泣出声。 原书的结局,凤胥渊与女主景淳合谋,在小鱼完全侵占他神识之时,他以自己的身体为牢笼,将小鱼困住,再让景淳将他和小鱼一起封印在弱水葬域下的深渊裂缝。 他以自己永堕炼狱为代价,除掉了入魔后的我小鱼,换来了凤麟城的重生。 凤胥渊从来都不认命,他敢与天争命,也敢与魔斗到底,不惜一切代价。 也正是因为他最后的这个选择,卫筱筱为他的命运唏嘘不已,才有了希望他能HE的愿望,触发系统来到了这个世界。 离开密室,卫筱筱哭得眼眶发红,她不敢去见凤胥渊,鼓起勇气走向瑶光小筑,去见那个一直不敢见的人——暗奚。 被欺骗,被打伤,被关押,暗奚如今对凤胥渊憎恶到了极致,卫筱筱一直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才一直拖着不见。 暗奚闯城主府被擒,伤得不算严重,养了小半个月差不多好全了。 卫筱筱刚踏进瑶光小筑,就听到暗奚中气十足的吼声:“滚出去,让寐罗来见我。” 丫鬟们吓得逃命似的从屋子里跑出来,卫筱筱让她们都退下,自己走了进去。 暗奚看到她,立刻上前关切道:“凤胥渊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卫筱筱轻笑着摇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和他就要成亲了,他还能对我怎样。” “成亲?”暗奚又惊又怒:“他骗了你,还差点要了我的命,你竟然还要嫁给他,你是犯......” 那个字他没说出口,他看到卫筱筱的双眼红肿得厉害:“你哭过?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卫筱筱粲然一笑:“我是高兴哭的,方才试了嫁衣,可美了。” 暗奚:“......” 卫筱筱轻声道:“暗奚,你走吧。城主他不喜欢你,我就不留你参加婚礼了。” 以暗奚的性子,知道接下来的凤麟城要发生的事,一定死也不会离开她,只能趁着他还没察觉到凤麟城的事,逼着他走。 暗奚自嘲:“是啊,你马上就是城主夫人了,自然用不上我了。我就不留下碍你们夫妻的眼了,告辞。” 暗奚转身就走。 卫筱筱将收拾好的包袱给他:“这里是我的一些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暗奚接过包袱,然后扔到了地上:“我不稀罕。” 暗奚出了城主府,卫筱筱悄悄的一路相随,直到他乘坐的木兰舟消失在弱水深处。 “暗奚,你一定要过得好。”卫筱筱低声呢喃。 凤胥渊和卫筱筱婚礼的这一天,艳阳高照,红绸锦色装点了整座凤麟城。 红锦的地毯从城主府铺到天火祭坛,在漫天的花瓣中,凤胥渊和卫筱筱相携从城主府走到了天火祭坛之上,接受凤麟城百姓的祝贺。 满城皆庆,天火祭坛下站着密密麻麻的百姓,他们一起高呼:“佳偶天成,城主和夫人白头偕老。” 卫筱筱穿着喜庆的大红嫁衣,坐在洞房的喜床上,等着凤胥渊来挑盖头。 琥珀从外面回来,笑道:“城主夫人别急,城主还有最后几桌酒,敬了就能入洞房了。” 突然,外面响起了惊呼声,脚步声也乱做一团,似乎喜宴上出了什么变故,大家在仓惶逃命。 卫筱筱心中一抖,扯下盖头,奔了出去。 外面,顷刻间已血流成河,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大多是城主府的侍卫,只有少数是来不及逃命的宾客。 凤胥渊双眸血红,一身的可怕戾气,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手掐住云弋的脖子,一手对准了他的胸膛,就要落下致命的一击。 卫筱筱救人心切,立刻召来所有的蓝蛊蝶,朝凤胥渊飞去,凤胥渊腾出手来对付蓝蛊蝶,云夙趁机将云弋救了出来,又命令属下取来了玄铁锁链,布下阵法困住了凤胥渊。 卫筱筱将云弋护在身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呼唤:“凤胥渊,你醒醒,我是卫筱筱啊,是你的夫人,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不能不认我。” 凤胥渊凝视着卫筱筱,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眸中的血红时隐时现,他在与体内的“魔”争夺神智。 如今魔的力量尚浅,凤胥渊很快占了上风,他醒过来,看着喜宴上堆积的尸体,脸色顿时煞白。 他转眸凝视着卫筱筱,轻声道:“对不起,我终究没能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繁忙了千年的弱水码头,因为城主府的一纸禁航令变得冷清至极。 五天之前,凤麟城就遣返了所有游客。没有特殊手令,所有木兰舟禁止出海,以防弱水族在海中动手脚,造成大量的沉船事故。 凤家的私人码头上,凤胥渊送卫筱筱和云弋离开。 凤胥渊紧紧的抱着卫筱筱,在她的耳畔柔声道:“到了帝都给我来信,乖乖等着我,我处理完凤麟城的事就去找你。” 卫筱筱强忍泪意:“你一定要快些来,我怕太想你了。” 凤胥渊“嗯”了一声,最后亲了亲她的额头:“去吧。” 和以前的每次一样,遇到危险,凤胥渊首先想到的,就是将卫筱筱送走。 这一次,卫筱筱没有拒绝。她要离开凤麟城去做一件事。 她思虑多时,找出了唯一可能改变凤胥渊命运的机会。 想要抓住那个机会,需要一件东西和一个人。 东西就是被沉幽带走的封印杵。 人就是原书女主景淳,她将在不久之后,和帝都的监察特使一起来到凤麟城。 卫筱筱如今要做的,就是去南疆密林,从沉幽手中夺回封印杵。 卫筱筱和云弋登上木兰舟,他们站在船头,与凤胥渊做最后的告别。 “云弋,保护好夫人。”凤胥渊嘱咐。 云弋坚定的点头,他知道卫筱筱要去做什么,只要能夺回封印杵,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木兰舟离开码头,卫筱筱再也忍不住,大声叫道:“凤胥渊,等我回来,一定要等着我。” 木兰舟行到弱水中心,湛蓝的天空突然卷起了滚滚黑云。 眨眼间,天地化为浓墨般的黑色,平静的弱水掀起了巨浪,木兰舟在巨浪中摇摇欲坠,这条水手们走了无数次的航线上突然出现了暗礁,将木兰舟撞得四分五裂。 木兰舟上的人落水,瞬间消失在了汹涌的浪涛泰迪里,只有卫筱筱由蓝蛊蝶载着,飞在半空中。 卫筱筱手里拽着云弋,承担着两个人的重量,蓝蛊蝶无法飞得很高,云弋距离弱水海面只有几米的距离。 他们一起朝着禹州城飞去,可飞了不到半里路,弱水里伸出了触须一般的海草,缠住了云弋的脚,将他死死的往下拉。 云弋苦笑:“我怕是走不了了。” 卫筱筱拼命的拉着云弋,全身冷汗直流:“不会的,我们就要到禹州城了,离开弱水,小鱼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云弋道:“小鱼恨我,她是不会让我离开的。” 云弋最后淡淡的一笑:“夫人,我在凤麟城等你回来。” 他挣脱开卫筱筱拉着他的手,身体被海草拉着,重重掉入了弱水。 “云弋!”卫筱筱痛呼。 脸上突然传来冰冷的触感,她抬头,看到了漫天的黑雪。 凤麟城的诅咒降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0章 摆渡人 卫筱筱从青衡身体里醒过来, 两个人的记忆混到一处, 脑子尚有些迷糊。 她一会觉得自己是卫筱筱,一会又觉得自己是青衡。 “姐姐,姐姐......” 耳边不停有人在唤她,她挣扎着睁开眼睛, 看到了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 她和少女对视了半晌,少女才缓过神来, 瞪大双眼震惊道:“姐姐......你醒了?” “嗯, 醒了。”卫筱筱有些心虚的回答。 毕竟她前一刻才被大夫断定已经咽气了, 此刻突然诈尸, 难免心虚。 少女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嗯,温的, 软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姐姐是真的活了。 “许大夫!”少女大声叫着,激动的跑了出去, 准备将前脚才离开, 断定姐姐死了的那个大夫给叫回来, 给姐姐重新检查一遍。 趁着现在没人,卫筱筱赶紧梳理身体原主的记忆。 青衡, 慈幼坊的孤儿,长大后进了讲武堂修行,练得一身的好武艺。 青衡有个双胞胎的妹妹, 就是刚才的那个少女,名唤青柠,两人父母双亡后是一起进的慈幼坊,感情甚笃,青柠长大后留在慈幼坊帮着坊主照顾孩子们。 卫筱筱环顾四周,房子有些破败,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枕头旁边放着一把没有鞘的剑,剑身上凝固着鲜血。 如今的年月,是凤麟城诅咒降临的半年后,城里城外都肆虐着吃人的怪物,之前怪物们袭击了慈幼坊,青衡为了保护大家,受了极重的伤,大夫断定她活不下去了,就放弃了救治,让青柠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在青衡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卫筱筱穿进了她的身体。 青柠抓着大夫来了,许大夫一脸的不情愿:“别闹了,你姐姐伤得那么重,不可能还活着......” 然后,他看到了活蹦乱跳的卫筱筱。 系统丫丫对她不错,直接修复了这具满是伤痕的身体,就是修复得有些过了头,连一块疤都没留下。 许大夫仔细的给她检查身体,狐疑的看了她半晌,道:“你可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卫筱筱装傻:“我就睡了一觉,醒来伤就莫名其妙好了,可真是怪事。” 许大夫一脸疲惫的道:“如今这末日的世道,什么怪事都不稀奇。” 济世馆的病人已经人满为患,许大夫没工夫再管卫筱筱,收拾了东西赶回去了。 慈幼坊的坊主重病不起,慈幼坊的几十号老人和孩子都要靠青柠姐妹照顾,青柠让卫筱筱再休息一下,自己出去料理事情了。 卫筱筱哪里歇得住,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如今凤麟城的情况。 原书中,诅咒之后的凤麟城相当惨烈,满城都肆虐着吃人的怪物,粮食吃绝了,就只能人吃人...... 她和云弋提前做了应对末日诅咒的准备,粮食应该是够吃的,怪物大多数应该都被关在城外,袭击慈幼坊的应该只是少数,不然单凭青衡不可能守得住。 慈幼坊和济世馆似乎都在继续运转,现在的凤麟城情况应该不至于太差。 卫筱筱来到外面,天空黑云压城,雨淅沥沥的下着,雨里不知掺杂着什么,是黑色的,闻着有一丝腐烂的酸臭味。 凤麟城诅咒降临那日,天空飘起了漫天的黑雪,黑雪过后,所有的花草树木枯败而死,田地颗粒无收,天气也越来越恶劣,烈日炙烤、连绵黑雨交替而行。 这只是凤麟城末日之象的开端,没多久,虎贲营的护城军变成了吃人的怪物,他们被关在了城外,可城内也逐渐有人变得和他们一样。 带着臭味的黑雨淅沥沥的一直没有停,半年来,大家已经习惯在黑雨中来去自如。 慈幼坊身体硬朗的老人和年纪大一点的孩子在砌砖,修补被怪物们撞破的院墙。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站在慈幼坊最高的屋顶上,监视四周的动静,提防着怪物卷土重来。 人的适应能力超乎想象,短短半年的时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其他的人都聚集在慈幼坊的大门口,卫筱筱还看到了一个熟人——凤麟城的府令大人。 府令道:“这次离开的名额只有两个,你们快点确定人选。” 青柠直言道:“不是三个人么?怎么少了一个?” 府令为难道:“船就那么小,凤麟城这么多人,都等着逃命,能争取到这两个名额,我已经费了好大的力气。” 卫筱筱嗤笑一声,凤麟城都到末日绝境了,这府令还想着敛财,那少的一个名额定是被他给卖了。 卫筱筱走过去,道:“府令大人,慈幼坊的名额是城主府定下的,不如我们一起去城主府问问,为何会少了一个?” 府令脑门上青筋直跳,他收了一百金将慈幼坊乘船离开凤麟城的一个名额卖给了富贾王家,原本以为慈幼坊老的老,小的小,好糊弄,却没想到遇到个硬茬。 府令佯装怒道:“你们这是在怀疑本官?” 卫筱筱知他是色厉内荏,答道:“是啊,我们就是在怀疑你。” 府令:“......” 府令的随从立刻圆场道:“船不等人,赶紧选人吧。慈幼坊还是三个名额吧,府令大人去给你们争取。” 小鱼的诅咒降临之后,凤麟城所有的木兰舟只要出海,都会遭遇风暴,船上的人无一生还。 诅咒降临的最初那一个月,百姓在恐慌之中不顾城主府的禁令,抢夺木兰舟想要逃走,结果都是舟沉人亡。凤麟城大半的木兰舟和千余百姓一起折在了弱水上。 如今的弱水上,只有一艘小的木兰舟能够行驶,摆渡人就是凤胥卿。 他用旧日的情分,向小鱼求来了一条生路:六岁以下的孩子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乘坐他摆渡的木兰舟逃往禹州城。 和之前一样,慈幼坊的老人将位置留给了孩子:“我们都一把年纪了,逃去禹州城又能活多久,让孩子们走吧,我们留下。” 卫筱筱护送三个孩子去渡口。 原先的弱水码头在凤麟城外,如今那里已经是怪物横行的可怕地界,余下的,就只有城主府的私家渡口。 卫筱筱一行人进了城主府外院,她情不自禁的驻足,看向守卫森严的内院,凤胥渊在里面。 府令的随从催促:“快走,马上要开船了。” 卫筱筱深吸一口气,收拾好情绪,跟了上去。 城主府枢密院是维持凤麟城运作的核心,卫筱筱从那路过,见里面的人个个忙得脚不沾地,但乱中有序,说明如今的凤麟城局势仍在城主府的控制之中。 在末日绝境中,这座城市却散发着顽强的生命力。 凤胥渊没有放弃凤麟城的百姓,他终究是与原书中那个不顾百姓死活的城主不一样了。 穿过外院就是凤家的私人渡口,卫筱筱远远的便瞧见一个单薄的人影,死寂麻木的站在木兰舟旁边,正是凤胥卿。 如今的凤胥卿在凤麟城百姓的眼中,和天神无异。 大家尊他,敬他,怕他,曾经说他是疯子的人,都换了副谄媚的嘴脸,只为了得到一张离开的船票。 而凤胥渊,因为在新婚喜宴上大开杀戒,成了大家口中的疯子。大家都说,他亲手杀了新婚的夫人。 卫筱筱将孩子们抱上木兰舟,深深的看了凤胥卿一眼,而凤胥卿麻木的凝视着弱水,对四周所有眼神视若无睹,仿佛只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凤胥卿的内心一直是矛盾而痛苦的。 他恨凤家人伤害了小鱼,可他也怜悯凤麟城无辜百姓遭受的苦难。 他无论站在哪一边,似乎都是错的,他只能日复一日的在弱水上摆渡,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卫筱筱回慈幼坊,她走在冷清的奉天大街上,想起了这里曾经凤麟城百姓和游客摩肩继踵的热闹场面,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天快黑了,她加快了脚步,到了晚上,怪物就会异常活跃,她要回去保护慈幼坊。 慈幼坊严阵以待,年纪稍微大点的,手里都拿着武器,讲武堂的弟子到了晚上也都一起来慈幼坊帮着守卫这帮老小。 极端天气连绵不绝,外加黑雨里带着弱水的毒,身体弱的极易生病。 慈幼坊的坊主年纪很大了,诅咒降临没多久,她就一病不起,如今已到了弥留之际。 卫筱筱端着药去看她,坊主看着药摇了摇头,虚弱的道:“别给我煎药了,浪费,药材珍贵,留着给别人吧。” 卫筱筱劝道:“坊主,你的病一定能好起来的。” 坊主苦笑:“傻孩子,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不成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你去将我的梳妆盒拿来。” 卫筱筱心里一个激灵,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将梳妆盒拿过去,坊主将几样首饰倒出来,撬开了盒子底下的夹层。 里面躺着一张金色的符纸。 这是一张求救符,天下所有的慈幼坊坊主都有一张,当老人孩子的生命遇到威胁,当权者不作为或者没用的时候,可以用此符向帝都求救。 坊主拿起一根簪子,准备刺破手心将自己的血滴到符纸上去。 以血染符,化为媒介,直达帝都。 卫筱筱一把夺过簪子:“我来吧。” 卫筱筱划破掌心,手握紧,血一滴一滴的落到符纸上,将金色符纸染成了红色。 然后,鲜红的符纸凭空消失,去了帝都。 过不了多久,原书的男女主桑子煜和景淳就会受命来到这里。 第071章 故人重逢 翌日, 卫筱筱寻了个理由离开慈幼坊, 她要去城外的明月谷寻暗奚。 凤麟城诅咒降临那日,云弋被小鱼拖进了弱水,她一个人到了禹州城。 刚踏上禹州城土地,她就遇到了暗奚。 她将暗奚气走之后, 暗奚原本想回南疆,可走到半路, 他就琢磨过味来, 觉得那日说狠话的卫筱筱有些反常。 他担心卫筱筱身上出了什么变故, 回到了禹州城, 可一时又抛不下面子去凤麟城找她, 就暂时在弱水边的一个渔村住了下来。 那日,弱水突然怒浪滔天, 他看到了飞翔的蓝蛊蝶, 一路追了上去,在禹州城外拦住了卫筱筱。 卫筱筱还是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暗奚便假装离开, 一路暗中跟着她到了南疆。 那时, 沉幽和寐斋正拼得你死我活,卫筱筱趁乱去抢沉幽的封印杵, 无奈功力不济,被打伤了,暗奚救下了她。 她这才老实交代了凤麟城的因果, 暗奚决定帮她,二人合力和沉幽相斗。 此时沉幽已经控制了寐斋,二人势单力薄,好不容易抢到封印杵,却被团团包围了。 卫筱筱心知两人不可能一起逃走,她说服暗奚拿着封印杵先逃,她自己留下来殿后,日后在凤麟岛的明月谷相见。 最后,卫筱筱和沉幽同归于尽了。而毫不知情的暗奚已经在明月谷等了她几个月。 卫筱筱心中焦急,凤麟城外人怪横行,也不知道暗奚怎么样了。 为了抵御人怪,凤麟城的四个城门都封死了,离明月谷最近的是南城门,因为它离虎贲营最近,城门外聚集的人怪最多。 如今卫筱筱身怀寐罗的毒蛊之术,又得了青衡的武道修为,艺高人胆大,她还是决定从南城门出城。 人怪晚上活跃,白天就行动缓慢,人怪攻城都是在晚上,此刻正是护城军守了一夜城换防的时候,卫筱筱趁着人多混乱,敲晕了一个护城军,扒了衣服换上,混上了城楼。 她正准备从城楼上跳到外面去,却无意间看到了云弋。 卫筱筱心中狂喜,云弋还活着。 云弋独自坐在城墙的一个角落里,手中紧握着黑鲨,全身上下都是人怪黑色的血液。 入魔后的凤胥渊见到云弋就杀,卫筱筱让他逃得远远的,他倒也听话,躲到了这里守城。 云弋本就是个冰坨子,如今瞧着越发冷寂了,卫筱筱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粗着嗓子装作男子道:“换防了,你不下去修整一下么?” 云弋头也不抬的冷声道:“不用。”然后靠在冰冷的城墙上,闭上了眼睛。 “饭得吃呀,你还在长身体呢。” 卫筱筱一边说着,一边跃下了城楼。 云弋闻言猛地睁眼,眼前却空落落的什么人都没有见着。 云弋一声轻叹,又闭上了眼睛。 卫筱筱直奔明月谷,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怪,都被她轻易的躲开了。 白天,大部分的人怪行动迟缓得就像是百岁的老妪,只有少部分的变异种能和晚上一样灵活,一旦遇上就十分麻烦。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卫筱筱踏进明月谷,感受到了那令人熟悉的,蓝蛊蝶振翅的声音。 她伸出手指,一只蓝蛊蝶落在了上面。 身后突然响起脚踩碎枯枝的声音,她转身,几乎喜极而泣,是暗奚。 暗奚狐疑的凝视着她:“你是......阿罗?” 卫筱筱猛地点头:“是我,我......” 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再次魂穿别人身体的事。 暗奚抱臂,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所以,你是恶灵,专门抢别人的身体?” 卫筱筱:“......”你才是恶灵呢,你全家都是恶灵。 “你说是就是吧。”卫筱筱懒得解释,她瞧着暗奚那一身“野人”的装扮,忍不住揶揄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暗奚怒道:“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多久么?我怕你来了之后找不到我,我一步都不敢离开。” 卫筱筱心疼,上前抱了他一下,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辛苦你了。” 暗奚胡子拉碴的脸微微红了红,转身走远:“进凤麟城吧,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云弋守在南城门,要出城容易,进城却难。为了避免和云弋动手,他们选了西城门,神不知鬼不觉的混了进来。 卫筱筱带着暗奚到了慈幼坊。 青柠看着一身野人装扮的暗奚,立刻愣在了当场。 半晌之后才缓过神来,问:“姐姐,你从哪里带来的野人?” 暗奚立刻脸都绿了,卫筱筱急忙圆场,笑道:“妹妹别乱说,他是被人怪吓着了,一直躲着不敢见人,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就是胆子小,你别嫌弃他。” 暗奚的脸越发绿了,眼风利刃一样刮过卫筱筱。 “妹妹,你带他下去梳洗一下吧,他这样子会吓坏孩子的。” 青柠一向最有爱心,她半分也不嫌弃暗奚身上脏,拉着他梳洗去了。 卫筱筱回到房中,手中握着封印杵,心里安定了不少。 她将拯救凤胥渊的计划在脑子里从头到尾的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差漏才将封印杵藏在了床底下。 按照原书的时间线,门阀宁家该找上门来了。 凤麟城的门阀世家都有认养慈幼坊孤儿的传统,青衡和青柠进了慈幼坊没多久就被宁家认养了。 逢年过节,宁家都会将两姐妹接到府上,平日里宁家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给两姐妹送上一份,她们与宁家的关系十分亲厚。 原书中,护城军变成人怪没多久,慈幼坊就被席卷了,只有青衡姐妹和坊主逃了出来,是宁家收留了她们。 宁家家主宁逊携恩图报,让青衡混入城主府刺杀凤胥渊。 其实与宁逊有仇的,严格上说起来是凤非城。 宁逊有一个深爱的妻子常年生病,在凤麟城闹出长生那件事的时候,他舍弃了自己的一半家财找长生求药给妻子治病。 原本凤非城给了长生名单,哪些人能给药,写的清清楚楚,宁逊的妻子自然不在其中。 可长生贪图钱财,昧着良心卖药给了名单之外的人,宁逊的妻子就是其中之一。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宁逊拥着身体好起来的妻子没几天,就亲眼看着妻子一夜之间衰老死去,他痛恨至极,可是凤非城死了,他只能将仇恨转嫁到了凤胥渊身上。 当天下午,宁逊果然派人来送信,要见她们姐妹二人。 两人一起去见宁逊,路上,卫筱筱发现青柠红着一张俏脸,一直在偷偷的笑。 “你怎么了?可是发烧了?”卫筱筱关切,如今黑雨连绵,身体很容易染病的。 青柠忙道:“我没生病。” 她顿了顿,轻声道:“姐姐,那个野人说他叫暗奚,他洗干净之后,还挺好看的。” 卫筱筱:“......” 她对暗奚一直有一颗老母亲一样的心,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没想到换了个身体,就白捡了一个。 卫筱筱笑道:“他一个人生活了很久,我们慈幼坊这么多人,他一定不习惯,你要多关心关心他。” 青柠娇羞的“嗯”了一声。 进了宁家,宁逊和往常一样陪着她们说了阵话,然后找理由单独叫走了卫筱筱。 宁逊跪在卫筱筱面前,声泪俱下:“阿衡,你的义母惨死,你要为她讨回公道。” 卫筱筱面上做出为难的神色,心里却在疯狂吐糟:你怎么不让你的亲生女儿去讨回公道呢,自家女儿舍不得,认养的女儿就该去当炮灰么? 宁逊:“我和夫人待你和阿柠,一直比亲生女儿还要亲,你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义父只能靠你了。” 卫筱筱:最有出息的就应该去送死么? 卫筱筱拼命挤出两滴泪,扶起宁逊,“情真意切”的道:“义父,在我心里,一直视您和义母为我的至亲,义母的仇,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宁逊脸上闪过一丝狂喜,很快又被强行压制下去,面露悲戚之色:“凤胥渊修为高深,行事又疯狂,你此去,恐怕......恐怕回不来了。” 卫筱筱:“以我此身报得义父义母的认养之恩,值了。” 哎,原主可真是傻!一腔忠义热血,却被义父给利用了。 宁逊道:“凤胥渊如今在城主府内院深居简出,想要见他一面难如登天,想要杀了他,就必须先混进城主府去。城主府内院正在挑选丫鬟,你明日就去应选。” 从宁府出来,卫筱筱对青柠道:“妹妹,日后少和宁逊来往,他居心叵测,假仁假义,总之不是好人。” 青柠单纯,一向最听姐姐的话,立刻点头答应了。 晚上,她和暗奚一边联手杀入侵的人怪,一边说话:“我明天就离开,慈幼坊就交给你保护了。” 暗奚眼中闪过一丝担心,嘴上却硬道:“去吧,反正你也死不了。” 卫筱筱:“我妹妹青柠就交给你照顾了。” 暗奚微微皱眉。 卫筱筱:“怎么,你不愿意呀?” 暗奚闷声道:“你就不能找个没有妹妹的肉身么?她一天到晚的,话可真多。” 卫筱筱:“......”青柠对旁人可没这么多话,就对你话多而已。 翌日,卫筱筱给青柠留下了一封书信,说慈幼坊如今有了暗奚保护,自己去帮助守城了。 青柠不疑有他,只叹息说姐姐没写清楚是哪个城门,她日后还想去探望呢。 暗奚在一边瞧着,对青柠的“单纯”呲之以鼻。 末日诅咒降临之前,城主府内院的丫鬟是肥差,姑娘们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 可自从传出凤胥渊发疯,他在内院深居简出的日子里时常有尸体抬出来后,就没有人敢进城主府内院当差了。 城主府征召丫鬟的文书贴出来很久,来应征的一共只有两个。 一个是卫筱筱,另一个是位瘦小干瘪的小姑娘,年纪瞧着只有十四五岁。 如今的在城主府内院管家的,也是卫筱筱的熟人——禹州城凤宅的管家丁琅。 丁琅手里端着茶,问:“为什么想要进城主府内院做丫鬟?” 干瘦的小姑娘埋着头,低声道:“为了吃饭。” 丁琅抬头,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在城主的治下,竟然有百姓吃不上饭么?” 如今凤麟城的粮食采取的是配给制,按照人头统一分派。因为卫筱筱提前做的准备,全城粮食储备充足,吃的虽不能像以前一样富足,但也绝不会饿死人。 干瘦小姑娘忙道:“不是的,是我家里有三个弟弟,他们都在长身体,母亲说我要先紧着弟弟们吃,留给我的就很少了。” 卫筱筱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重男轻女,自古有之啊,难怪她长得这般瘦小干瘪。 丁琅对那姑娘的回答很满意,转眸看向卫筱筱:“你呢,为什么来当差?” 卫筱筱逼着自己洒下两滴热泪:“我的家人都被人怪拖走了,我无家可归,我想着城主府院墙这么高,人怪一定进不去,我只是想有个安全的落脚地方。” 丁琅点点头:“你们都说的没错,进了城主府内院,既能让你们吃饱饭,也能让你们安全,跟我走吧,好好的干,不会亏待你们的。” 干瘦小姑娘小名钰儿,卫筱筱如今的化名叫李琴,丁琅便唤她琴儿。 时隔半年,卫筱筱终于再次踏进了城主府内院。 如今的城主府内院越发死寂,他们一路走进去,半点声音也没听到。 丫鬟们统一住在瑶光小筑,丁琅将她们引到门口,嘱咐道:“记住了,天一擦黑,就立刻回到瑶光小筑里,不管听到了什么动静,都不能出来。” 钰儿听到这话,想起了关于城主府的传言,小脸立刻吓得惨白。 卫筱筱推了推钰儿,答道:“我们记住了。” 钰儿回过神来,答:“记住了。” 第072章 再见城主 如今城主府内院只剩下一个主子, 伺候的丫鬟们也只留了十几个。 内院的小筑绝大多数都封闭了, 如今只留下了丫鬟小厮们住的瑶光小筑,贵客们住的芳华小筑,以及凤胥渊独自居住的栖梧小筑。 卫筱筱和钰儿入府第一天,丫鬟冬儿便将她们安排去了栖梧小筑洒扫。 栖梧小筑是城主住的地方, 在如今的城主府内院,那里几乎成了送死的代名词。 卫筱筱和钰儿进府, 顶替的那两个人, 之前就是死在了栖梧小筑。 冬儿将扫帚拿给她们二人, 卫筱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没心没肺的接了。 钰儿却一直在发抖, 死活不肯接,颤声哀求道:“姐姐, 我们初来乍到, 什么规矩都不懂,直接去城主住的地方办差,万一冲撞的城主怎么办?不如先让我们办些其他差事吧。” 冬儿将扫帚砸到钰儿身上, 冷声道:“让你办差, 还敢挑三拣四, 小心我上报了管家,打你三十大板。” 钰儿无法, 只得硬着头皮和卫筱筱往栖梧小筑去了。 路上,钰儿身体一直在抖,她瞧着卫筱筱淡定自若的模样, 不解道:“外面都传,城主已经疯了,他在新婚之夜亲手杀了城主夫人,你不怕么?” 卫筱筱淡淡一笑,拍了拍钰儿的肩,安慰道:“既是传言,又有几分可信。一会我们进了栖梧小筑,只管埋头办差,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钰儿怔怔的点头,决定什么都听她的。 栖梧小筑守卫十分森严,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 卫筱筱进了城主府,一边埋头洒扫,一边查探里面的动静。 如今的凤胥渊,神智中裂变出了一个只有杀戮欲望的“魔”,一到晚上就会控制他的身体,到了晚上,他就会把自己关进密室的牢笼里。 裂变人格在不停的侵蚀凤胥渊的主人格,白天的时候,他的脾气也变得乖张易怒,一旦受到外界的刺/”激,就很容易失控。 所以,这半年以来,凤胥渊一直把自己关在栖梧小筑,极少见人。 他制定了凤麟城末日生存规则之后,就将事情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办,遇到他们决断不了的大事,再写了折子由云夙递进来。 栖梧小筑安静得只剩下她们扫地的轻微声响,突然,一个脚步声从花园深处传来。 冬儿给她们说了在栖梧小筑洒扫的规矩,不管遇到谁,都暂时停下来站到一边,等人走过了再继续。 钰儿心里怕得紧,听到脚步声立刻拉着卫筱筱站到了一边,身体一直在抖,大气都不敢出。 卫筱筱的心也在抖,她垂首敛眸,摆出最标准的丫鬟样,她看不见来人的模样,但她敢确定,是凤胥渊。 “猫,回来。”熟悉的低冷声线在耳畔响起。 卫筱筱心里悸动,过了这么久,凤胥渊还是嫌弃橘滚名字不好听,不肯唤人家的名字。 橘滚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它似乎在追着什么跑,凤胥渊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卫筱筱面前,一把逮住了橘滚,放在了臂弯里,轻轻抚摸着。 凤胥渊穿着一身宽袖白袍,衣角绣着凤尾竹。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卫筱筱强忍住抓他的衣角相认的冲动,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忍住,千万忍住。 如今的凤麟城中,混入了不少弱水族,他们一边在城里制造混乱,一边潜入城主府,想要刺杀凤胥渊。 之前那些从栖梧小筑里抬出去的死人,其实都是来行刺的弱水族人。 小鱼在凤胥渊的心里种下了魔根,想要摧毁凤胥渊的神智,让他和凤麟城同归于尽,可凤胥渊却利用密室里的镇魔符文,减缓了侵蚀的速度。 小鱼等不及了,就派了弱水族人来行刺,他的身体一旦虚弱,就是魔摧毁神智的最好时机。 凤胥渊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他已经设下了局,要将凤麟城中的弱水族人一网打尽。 那个局与女人有关,所以卫筱筱现在不能和他相认,不然会打乱他的部署。 橘滚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在凤胥渊的臂弯上站直了身子,喵叫了一声,然后跳了下去。 刹那之间,凤胥渊的眼里浮现一种说不出的阴郁和病态,四周顿时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杀气。 钰儿吓得双脚一软,差点跪到地上,多亏了卫筱筱扶了她一把,才没有在主子面前失礼。 “猫,我让你走了么?”凤胥渊的声音森冷。 他眼睛里的光消失,只剩下两个仿佛可以吞噬人心的黑洞。 他伸手,用内力将橘滚吸了回来,掐住了它的脖子。 “城主!”卫筱筱情不自禁的惊呼出声。 凤胥渊闻言,手松开了,将橘滚重新放到了臂弯上,顺着它的毛,轻声道:“下次不可以这么淘气了。” 橘滚身体抖得像个筛子,再也不敢乱动。 钰儿握紧了卫筱筱的手,惊恐的看着她,仿佛在说:城主真是疯子。 卫筱筱心中一沉,魔根已经种下,凤胥渊再是反抗,性子也还是受到了影响。 凤胥渊安抚了一阵橘滚,然后转眸看向了她们。 钰儿吓得脸色煞白,完了,完了,死定了,她心里怕到了极致,直接昏厥了过去,卫筱筱急忙扶住了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在他面前被吓晕的丫鬟,凤胥渊嫌恶的皱了皱眉,离开了。 卫筱筱将钰儿扶回瑶光小筑。 管家丁琅闻讯赶来,对卫筱筱夸赞道:“你还挺有胆色的。” 卫筱筱装傻:“城主不过就是严肃了一些,比起外面的人怪可好多了。” 众丫鬟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她:她莫不是被人怪给吓傻了? 丁琅满意的点头,扫视四周的丫鬟,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见到城主就抖得像得了癫症似的,给我丢了多少人。以后琴儿和冬儿一样,都是内院的大丫鬟。” 说完,丁琅又对卫筱筱道:“栖梧小筑那边的差事,就都交给你了。好好做,不会亏待你的。” 卫筱筱装作受宠若惊:“多谢管家提拔,我一定办好差事。” 天将擦黑,丫鬟们慌慌张张的从各处回到了瑶光小筑,神色凝重的躲进了各自的房中,紧闭门窗,熄灭了灯火。 冬儿嘱咐了卫筱筱和钰儿晚上不要掌灯,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屋里。 城主府内院晚上不让掌灯,是因为之前有一次入魔后的凤胥渊挣脱玄铁锁链从密室里跑出来,循着灯火而来杀了好几个人,为了防止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定下了不许掌灯的规矩。 瑶光小筑房多人少,丫鬟们每人住一间,钰儿初来乍到,不敢晚上一个人,央求着要和卫筱筱挤一挤。 卫筱筱残忍拒绝:“对不起,我不习惯和别人同床。” 钰儿无法,只得回到自己屋中,独自缩在床角发抖。 卫筱筱晚上有事要办,她要去看看凤胥渊。 她打开一条门缝,将附着她神识的蓝蛊蝶放了出去。 蓝蛊蝶借着夜色的掩映,悄悄飞进了栖梧小筑,她知道关着凤胥渊的密室在哪儿,却没有直奔密室而去,而是在花园里找到了橘滚。 蓝蛊蝶飞进了橘滚的嘴里,她的神识转移到了橘滚身上。 橘滚从假山上跳下来,迈着猫步,悄无声息的向密室而去。 密室的门半开着,夜明珠将里面照得亮如白昼,卫筱筱借着橘滚的视线,看到了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正是云夙。 凤胥渊手腕脚腕上都被玄铁锁链扣着,再有两根粗壮的锁链在他的胸前交叉而过,将他锁在墙上。 四周的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镇魔符文,此刻正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趁着里面的人不注意,橘滚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密室,躲到了一个角落里。 云夙将凤胥渊锁好之后,就离开了密室,封上了门。 凤胥渊闭着眼睛靠在墙上,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冷汗将他的白衣浸透。 随着一声低喘,凤胥渊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瞳变成两个深渊般的黑洞,渐渐的,又出现了两个血红的眸子。 魔出现了。 与此同时,墙上的镇魔符文爆发出了强烈的金色光芒,化为利剑,在他的身体里来回穿插。 他痛苦的叫了声。 橘滚的眼中落下两滴泪,跳进了他的怀中。 幻剑只镇魔,不会伤害橘滚。 卫筱筱操纵着橘滚的身体,爬上他的肩头,轻轻的舔舐他的侧脸,又用毛茸茸的头顶了顶他的脖子,想要给他一丝安慰。 凤胥渊竟被唤回了一丝神智,他一只眸子里的血红色褪去,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 “猫,你不怕我了么?” 橘滚摇了摇头,怕他不信,又讨好似的舔了舔他的侧脸。 凤胥渊努力的抬起手来,摸了摸它,倏地,又将它从自己的身上丢了出去。 “离我远些,我要是伤了你,筱筱回来会生我气的。” 卫筱筱心中一颤,她不敢再操纵着橘滚靠近,就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的陪着他煎熬过这漫漫长夜。 第073章 琴瑟和鸣 城主府内院的芳华小筑住着一位女客, 今天城主要见她, 绣娘赶工的衣裙一早便送来了瑶光小筑。 丫鬟们凑在一起,欣赏这件精致的鲛纱衣裙。 “瞧瞧这绣工,不愧是凤麟城最顶级的绣娘手艺。” “这就是鲛纱呀,摸着冰冰凉凉的, 手感可真好。” 时辰尚早,丫鬟们欣赏完裙子, 又说起了这位女客。 “自从城主夫人死后, 这位薛姑娘是内院第一次来的女客。” “听说呀, 城主以前被软禁在禹州城, 这位薛姑娘就住在隔壁, 两人是自小的情分。” “凤麟城都与外面隔绝这么久了,这位薛姑娘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对呀, 那场黑雪降落之前, 城主府就下了命令,让所有游客离开凤麟城,这位姑娘莫不是当时没走成?” “你猜对了。当时薛姑娘带着两个师妹在凤麟城玩, 不巧生病了, 就没有赶上离开的木兰舟, 被迫留在了这里。也是可怜,没多久, 她的两个师妹都被人怪给抓走了,她实在没地方去,就只有来投奔城主了, 城主念着昔年的情分收留了她,让她住在了芳华小筑。” “这位薛姑娘也是有些手段的,她住进来一个月,和城主‘无意间’邂逅了好多次,每次都缠着和城主说话,城主开始还对她挺冷淡的,可耐不住她缠人,这慢慢的啊,好像就对上眼了。衣裙珠宝,珍馐美味,好东西流水似的往芳华小筑送,没有一天断过。” 卫筱筱埋头吃着包子,静静的听她们闲话。 作为那位已经“死去”的城主夫人,她表示很想打人。虽然知道凤胥渊在虚情假意的搞事,但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 她们口中的这位薛姑娘便是禹天宗宗主的女儿薛吟婉。 凤胥渊火烧凤宅没多久,禹天宗就被世仇的门派给血洗了,薛吟婉从天之骄女沦落成了花船上的舞姬。 弱水族知道她与凤胥渊的这一丝前缘后,将她掳来了凤麟城,以重金引诱,让她进城主府协助弱水族刺杀凤胥渊。 凤胥渊将计就计,故意装作被她勾引,以她为诱饵引出潜藏在凤麟城的弱水族。 用完早餐,卫筱筱将这件鲛纱衣裙捧着往芳华小筑去了。 刚到芳华小筑门口,她便听到了薛吟婉发脾气的声音。 “这是什么早点,这么难吃!” 薛吟婉声音尖利,紧接着是一阵碗碟摔碎的声音。 禹天宗一遭变故,薛吟婉沦落风尘,曾经的娇俏英气已变成了尖酸刻薄。 “如今凤麟城与世隔绝,万物凋敝,这些吃的都是凤麟城最好的东西。”说话声不卑不吭,正是琥珀。 “堂堂的城主府,竟是这般寒酸破败样。”薛吟婉又将一个茶杯砸到地上:“我看你是成心和我过不去。我知道你以前是城主夫人的贴身丫鬟,可那又如何,她都已经死了,你还能让一个死人给你撑腰么?” 琥珀静静的回答:“城主夫人没有死。” 薛吟婉厌恶死了琥珀这副冷静的模样,衬得她就像一个只会尖叫的疯子。 “滚,全都给我滚出去,看到你们就心烦意乱。” 自从进了城主府,薛吟婉的脾气越来越大,因为她发现自己走了条不归路。 她原本以为靠着弱水族能够离开花船,过上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可谁知竟被送来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这里的天气可怕,人怪可怕,凤胥渊更可怕。 每次一靠近凤胥渊,她都几乎以为自己堕入了地狱,那种从心底升腾起来的寒意,让她只剩下逃生的本能,哆嗦得牙齿打颤。 可是她只能进不能退,她一旦退缩,对弱水族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是她的死期。 她每日都活在恐惧中,所以脾气越来越差。 琥珀带着两个丫鬟一起从薛吟婉的屋子里退了出来,卫筱筱看着琥珀离去的消瘦背影,轻叹了口气,这半年来,这丫头一定吃了不少苦。 卫筱筱走了进去,笑道:“薛姑娘息怒,城主让我给您送东西来了。” 薛吟婉看着鲛纱衣裙,眼中泛光,骄纵的道:“这才配得上我。” 卫筱筱轻笑:“城主一会就过来,薛姑娘赶紧换上吧。” 听到凤胥渊要来,薛吟婉眼中闪现一抹惊恐之色,十指握紧,道:“替我梳妆打扮吧。” 小宴摆在芳华小筑的水阁,如今的凤麟城万物凋零,花园中全是枯败枝叶,只有假山流水尚有一些景致。 薛吟婉坐在水阁中,脸色苍白,手指不停的绞着手帕,整个身体抖得厉害。 卫筱筱站在她身后,投去同情的目光。 如今的凤胥渊体内魔根深种,薛吟婉的这个样子,是普通人在“魔”面前的正常状态。 凤胥渊来得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在水阁入口,他的一只眼眸消失了,眼眶只剩下一个黑洞。 薛吟婉瞧见他这副模样,吓得倒吸了口凉气,颤巍巍的站起来,僵硬的福了福:“见过城主。” “不必多礼。” 凤胥渊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坐到了薛吟婉的对面。 他抬起仅剩的那只眸子看向她:“小吟,你的脸色不好,可是生病了。” 这下轮到卫筱筱用手指绞手帕了,小吟,叫得挺亲热的啊。 薛吟婉哆嗦着道:“没,没生病,可能是粉扑得白了些。” 她这个理由,卫筱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凤胥渊皱了皱眉头,抬眸看向她。 卫筱筱迎上他的目光:“城主有什么吩咐么?” 凤胥渊打量了她一会,道:“你是昨天在栖梧小筑洒扫的丫鬟,不过一日,你就成大丫鬟了。” 卫筱筱道:“都是管家提拔。” 凤胥渊:“哦,他为何提拔你?” 卫筱筱:“管家说我胆子够大,不怕城主。” 凤胥渊:“你的胆子的确不小。” 凤胥渊转眸和薛吟婉说话,薛吟婉继续哆嗦着答话,凤胥渊很快就没了兴致,眼神又情不自禁的落在了卫筱筱身上:“你是哪里人?” 卫筱筱轻笑着答道:“我的老家在弱水之东的一个小渔村。” 凤胥渊那只变成黑洞的眼睛瞬间恢复了原样,双眸死死的盯着卫筱筱:“你叫什么名字?” 卫筱筱笑若春花:“我姓李,单名一个琴字,我还有一个妹妹,单名一个瑟字,我们的名字是渔村的教书先生取的,他说琴瑟合在一起,是情谊融洽的意思,寓意我和妹妹能一辈子相互爱护。” 凤胥渊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笑意:“那位教书先生很会取名字。” 卫筱筱揶揄的笑:好一个凑不要脸的,自己夸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身体不舒服,拖到现在才写了这些,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第074章 三角戏 往常, 凤胥渊最多陪薛吟婉一个时辰就会离开, 今天他却足足陪了一个下午,天色擦黑的时候才离开。 凤胥渊前脚刚走,薛吟婉就瘫软下来,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太可怕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不, 他一定不是人。 卫筱筱给她倒了一杯茶压惊, 薛吟婉颤抖的接过热茶, 问:“你当真一点都不觉得城主可怕么?” 卫筱筱道:“我进城主府之前, 被人怪吓多了, 除了人怪,再可怕的人也是人, 我都不怕。” 薛吟婉觉得她傻得天真, 人要是可怕起来,可比人怪可怕多了。 薛吟婉问:“你可愿留在我身边伺候?”城主似乎对她印象很好,留她在身边分散下城主的注意力也好。 卫筱筱心里乐开了花, 跟着薛吟婉就能时常见到凤胥渊了。 她面带踌躇:“薛姑娘一直是琥珀姐姐伺候的, 我初来乍到, 怎敢抢了她的差事。” 薛吟婉冷声道:“那个小妮子满眼都只有她的前主子,那个死了的城主夫人。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你不用担心, 明天一早我就和管家说,让你来贴身伺候我。” 翌日,卫筱筱一早就收到管家的消息, 指定她伺候薛吟婉。 到了中午,凤胥渊派人来说,要和薛吟婉一起用午膳。 薛吟婉一听,整个人就颓了。 薛吟婉抱怨:“城主以前来得没这么勤的。” 卫筱筱宽慰道:“我瞧着城主对姑娘很上心,您应该高兴才对。” 薛吟婉一双秀眉皱得越发紧,她此来的任务是趁着凤胥渊不备行刺。 她的身边一直有弱水族监视者,凤胥渊只要对她动心,她就会被逼着出手。 她很害怕,动手那日就是她的死期。 卫筱筱自然知道,凤胥渊是为了她来的。 昨日他们之间的那番对话,卫筱筱已经表明了身份。 他们此前在弱水之东的渔村住下,凤胥渊当了教书先生后不久,渔村就出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婴,凤胥渊作为渔村最有学识的人,双胞胎的爹娘便让他帮忙取名字。 凤胥渊取的名字便是“琴”和“瑟”。 卫筱筱有了前一次“借尸还魂”的先例,这一次又换个模样,凤胥渊很容易就接受了。 丰盛的午膳摆了一桌,薛吟婉将卫筱筱拉到身边坐下:“琴儿,和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卫筱筱拒绝道:“姑娘,这不合规矩,我不敢。” 薛吟婉冷声道:“你怕什么,日后我成了城主夫人,内院的规矩都由我来定。” 卫筱筱只好坐下了。 薛吟婉握住她的手,嘱咐道:“好妹妹,一会多和城主说说话。” 卫筱筱:“我不知道说什么。” 薛吟婉:“说什么都可以。” 凤胥渊和之前一样,来得悄无声息,薛吟婉一见到她,身子又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薛吟婉:“城,城主,请入座。” 凤胥渊对她温柔的笑了笑,然后转眸看向了卫筱筱。 薛吟婉忙道:“我与琴儿甚是聊得来,认了她做妹妹,让她与我们同桌用膳,城主不会介意吧。” 凤胥渊什么都没说,直接坐下了。 薛吟婉轻舒了口气,招呼着卫筱筱一起坐下,又使眼色让她伺候用膳。 卫筱筱将龙鱼肉给两人分别夹了一块,道:“这是厨房新发明的菜式,用鸡汁提鲜蒸的。” 凤胥渊吃了一口,轻声道:“下次用烤的。” 卫筱筱极自然的接话道:“现在不比从前,弱水里没了活物,龙鱼都是以前冰窖里冻的不新鲜,烤出来味道不好。” 凤胥渊微微蹙眉。 薛吟婉心里猛地一抖,忙道:“城主让烤着吃,你照做便是,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卫筱筱:“......” 凤胥渊抬眸看向卫筱筱:“冻龙鱼要怎么做才好吃?” 卫筱筱想了想,道:“红烧的味道应该还行。” 凤胥渊:“下午做来试试。” 这顿饭吃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凤胥渊走后,薛吟婉紧握着卫筱筱的手,笑道:“你真是我的好妹妹,有你在,城主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 卫筱筱笑得十分尴尬。 下午,凤胥渊又来了,这一顿所有的菜都是卫筱筱做的。 凤胥渊吃着好久没有品尝到的熟悉味道,心情十分愉悦,嘴角一直勾着笑。 薛吟婉见他心情不错,用完饭,还主动相邀一起出去散步消食,卫筱筱跟在他们后面伺候。 凤胥渊带着薛吟婉穿过两个月亮门,来到了那个摆满了幽岚花的庭院。 庭院的上空搭了个棚,将黑雨烈阳挡在了外面,幽岚花没有受到摧残,一直绽放着。 薛吟婉激动的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幽岚花么?” 凤胥渊点头:“喜欢么?” 薛吟婉:“喜欢,多谢城主带我来赏花。” 卫筱筱站在月亮门外,瞧着他们的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回到芳华小筑,凤胥渊深情的凝视着薛吟婉,柔声道:“今年你的生日我错过了,我补了一份礼物给你。” 薛吟婉娇羞着垂下头,等着礼物。 凤胥渊却突然转眸看向卫筱筱:“你随我去栖梧小筑,取小吟的礼物。” 卫筱筱一怔。 薛吟婉忙推了卫筱筱一把:“快去呀。” 二人朝栖梧小筑走去,凤胥渊走在前面,卫筱筱走在后面,隔了三步的距离。 卫筱筱跟着凤胥渊前脚刚踏进书房,身后的门就突然关上了。 凤胥渊骤然转身,一把将卫筱筱压在了墙上,呼吸瞬间被夺去。 入魔后的凤胥渊嘴唇是冷的,呼吸也是冷的,卫筱筱却被熨帖得全身发烫。 两人辗转厮磨的亲吻了好一阵,凤胥渊微微抬起头,凝视着她,声音低冷诱惑:“我很想要你,可现在不行。” “嗯。”卫筱筱红着脸道:“我知道,你在用薛吟婉做局,抓弱水族的奸细。” 凤胥渊轻轻摇头:“天就快黑了。” 卫筱筱心里一个激灵,他的身体马上就要被“魔”控制了。 凤胥渊将一个礼物盒子拿给卫筱筱:“把这个给薛吟婉,就说是我母亲留下的东西,让她明天下午来栖梧小筑伺寝。” 第075章 刺杀 卫筱筱回到芳华小筑, 将礼物盒子交给了薛吟婉。 卫筱筱道:“恭喜薛姑娘, 您就要成为城主夫人了。” 薛吟婉听了侍寝的事,一张俏脸顿时白得比死人还难看。 翌日,卫筱筱早早起床,薛吟婉侍寝是城主府内院的大事, 管家特意嘱咐了,让她一早就过去服侍。 她正梳洗着, 钰儿来了, 手里端着早点。 钰儿笑道:“姐姐, 快来吃早点, 再忙也得吃东西。” 卫筱筱笑着夸她懂事, 然后坐到桌上。 钰儿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她:“这是厨房刚蒸好的肉包子,你尝尝。” 卫筱筱接过包子, 皮薄馅多, 瞧着十分可口,只是闻起来有一丝怪异。 寐罗是用毒的高手,这世间的毒药很少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卫筱筱得到了她的本事, 自然也识得出, 包子里被下了药。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 只是会让人暂时头晕目眩,失去行动能力。 卫筱筱轻笑着咬了一口:“真好吃。瑶光小筑这么多丫鬟, 只有你会记挂着我有没有空吃早点。” 钰儿欢喜的笑:“进府以来,一直是姐姐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待姐姐好的。” 待我好就是笑着给我吃下了毒的包子, 你们弱水族的手段忒令人寒心。 卫筱筱吃完早点,急匆匆的往芳华小筑那边去,刚踏出瑶光小筑的大门,头就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身后的钰儿扶住了她。 钰儿关切而焦急:“姐姐,你怎么了?” 卫筱筱:“头晕,怕是病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还要去伺候薛姑娘呢。” 钰儿:“姐姐,你都成这样了,还怎么伺候人。我先送你回房歇息,再去禀了管家,替你伺候去吧。” 钰儿将她扶回床上躺下,轻声道:“姐姐,好好睡一觉吧。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我不想你受伤。” 钰儿的话仿佛带着某种念力,一阵困意袭来,卫筱筱闭上了眼睛。 下午,薛吟婉沐浴更衣之后,被一顶小轿抬到了栖梧小筑,凤胥渊的房间外。 管家躬身相请:“薛姑娘请进,城主恭候多时。” 薛吟婉走了进去。 屋子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薛吟婉的眼角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丫鬟所穿绿衫的一角。 弱水族的祭司说了,安排她行刺的当天,提前会有一波刺客刺杀。 按照常理,第一次刺杀之后,不会想到会立刻有第二次刺杀,以此让凤胥渊掉以轻心。 凤胥渊的寝室是城主府内院最大的屋子,里面飘着层层白色纱幔。 纱幔的尽头,凤胥渊坐在主座上,目光穿过层层纱幔,落在薛吟婉的身上。 身后的门关闭,薛吟婉透过逐渐紧闭的门缝,看着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仆人。 她转眸看向凤胥渊,做出害羞局促的模样:“他们不离开么?” 主座上的凤胥渊眼中笑意渐浓,扬声道:“院中所有人退下。” 一阵衣服的窸窣声后,院子中的仆人全部离开了,隐藏在暗中的侍卫却没有动。 薛吟婉忖道:还得把暗卫们支开。 薛吟婉缓步走向凤胥渊,红色的曳地长裙在空中轻扬。 她走到凤胥渊面前,凤胥渊伸手想抓她的手,她一个轻灵的旋转避开。 薛吟婉娇笑道:“我出身禹天宗,曾经许下誓言,我的男人一定要在武道上赢过我。我听闻城主是用刀高手,可吝赐教?” 凤胥渊的眼神带着玩味,扬声道:“来人,取兵器。” 两个侍卫捧着一刀一剑进来。 薛吟婉握剑指向凤胥渊:“赢不了我,可不能碰我。” 两个侍卫尚未走远,听到了这句话,一出来就急忙将所有暗卫招呼到一起,道:“城主和薛姑娘要斗武,一会听到打斗声,绝不可贸然进去。” 寝室之中,兵器交击的铿锵之声音已然响起。 凤胥渊的刀走的是妖异诡谲的路子,招式极快,偶有破绽,也一现既逝,难以攻破。 薛吟婉的剑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一招一式都直来直去,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 她连翻强攻,在凤胥渊刀下没取得半点便宜。 凤胥渊冷冷的笑:“小吟,你们禹天宗的剑法也不过如此。” 薛吟婉将剑扔到了地上,假装不悦:“不打了,我输了。” 她知道自己凭修为不可能杀得了凤胥渊,她只能等机会一击毙命。不然凤胥渊一呼救,暗卫涌进来,再想杀了他就没这么简单了。 凤胥渊将刀丢了,走过来安慰她。 待他近得身来,薛吟婉抓准时机,趁他不备,将府中丫鬟钰儿给她的那把淬毒的匕首送到了凤胥渊的胸口。 凤胥渊没有呼救,他神色落寞的看了看插在胸口的匕首,抬眸看向薛吟婉,轻声道:“你也要杀我!” 凤胥渊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是神色有些恍惚,低声呢喃:“小吟,我待你这般好,为何连你也要抛下我!” 薛吟婉突然狰狞的笑了起来,漆黑的眸子里出现了另一双眼睛。 她语气森冷的道:“凤胥渊,我弱水族的尸骨堆积如山,都是拜你所赐。血债血偿,你也一起来尝尝亲手屠灭凤麟城百姓的滋味。” 突然,凤胥渊脸上恍惚痛苦的神色消失,双眼慢慢化成两个漆黑无底的黑洞,猛地掐住了薛吟婉的脖子:“弱水族祭司,我抓到你了。” 薛吟婉只是一个躯壳,真正行刺的人是藏在她神识里面的弱水族祭司。 凤胥渊掐着薛吟婉的脖子向房柱撞去,房柱发出一声巨响,直接断裂了,薛吟婉吐出一口鲜血,双眸却越来越癫狂。 弱水族祭司诅咒声不断:“凤胥渊,你和凤麟城都将成为弱水族的陪葬品。” 凤胥渊胸口的衣衫破碎,露出黑气萦绕的胸口,他的心早就被他炼化成了一团污浊的黑气。 房柱断裂,动静太大,暗卫们不得不硬着头皮进来询问。 “滚出去!”凤胥渊大声冷斥:“我要亲手剜出她的心。” 暗卫们交换了一个可怕的眼神,如蒙大赦,倏忽跑的没影了。 凤胥渊胸口的黑气沿着他的手臂缠绕到了刀上,银色的冷钢剑泛起阵阵血色。 他的心里咆哮着一头饥渴的野兽,想要吞噬薛吟婉的血肉。 “凤胥渊,你冷静一点!”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转眸看到了卫筱筱,心里沸腾的杀戮欲望倏地消失了。 第076章 帝都特使 卫筱筱走过去, 握住了他的手, 轻声道:“剩下的事交给云夙,我们走吧。” 被种下魔根的凤胥渊极容易失控,千万不能和他硬着来,只能慢慢的哄。 弱水族祭司的神识附在薛吟婉身上, 他想要逃,却惊恐的发现神识被锁在了薛吟婉的身体里。 他每一次想要强行挣脱这个身体的束缚, 神魂就如同遭受千刀万剐。 “怎么会这样!”他痛苦的哀嚎。 凤胥渊放开掐住他脖子的手, 将他丢到了地上, 冷声道:“我送的手镯可还喜欢?” 昨天, 凤胥渊让卫筱筱送去给薛吟婉的礼物盒子里, 装的就是一对翡翠手镯。 薛吟婉被传来侍寝,为了讨好凤胥渊, 自然要将手镯戴上。 手镯上被秘术师下了锁魂的秘术, 就等着弱水族祭司的神识出现。 弱水族祭司被云夙带下去审问了,有秘术师相助,他身上的秘密很快就能被榨得干干净净。 很快, 城主府内外院迎来了一次大的清洗, 弱水族安排在城主府的奸细被悉数拔除, 凤麟城中的几个藏匿地点也被云夙带人给端了。 等到一切过去,天又快黑了。 凤胥渊紧紧的抱着她, 贪恋着她身上的温度。 她为什么又换了个身子?她又是怎么回到凤麟城的?她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可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问。 他只想在自己完全失控之前, 多从她的身上吸取一些温暖,这半年来,每个夜晚,都太冷了。 堕魔之后,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一片冰原,冷到了极致,连血液都要凝固了。 卫筱筱感应到他此刻的脆弱,踮起脚,轻轻的摸他的头:“别怕,我一直都在。” 凤胥渊埋在她脖颈间的头慢慢抬起,亲了亲她的额头:“天黑了,你该走了。” “嗯。”卫筱筱答应着,抱着他的双手却越发紧了。 “听话。”凤胥渊怕堕魔后的自己伤害到她,强行将她推开:“云夙,带她下去。” 卫筱筱被云夙关在了栖梧小筑外面。 凤胥渊被镇魔符文万剑穿心的模样不停在她的眼前浮现,她咬着牙,逼着自己回到了芳华小筑。 芳华小筑外,琥珀一直候着她。 卫筱筱勉力笑道:“琥珀,好久不见。” 琥珀眼眶微红:“你当真是城主夫人?” 卫筱筱:“如假包换。” 琥珀的眼泪倏地掉了下来,走过来抱住了卫筱筱:“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一直在等你。” 卫筱筱轻声道:“傻丫头,别哭了。” 卫筱筱又住进了曾经的屋子,她打开窗户,对面就是栖梧小筑,只是离她最近的那间阁楼里已经没有凤胥渊。 他在密室里忍受着万剑穿心。 夫君,你再忍忍,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结束你的痛苦了。 翌日,卫筱筱早早的便候在栖梧小筑门口。 云夙打开门,将她放了进去。 凤胥渊在书房里,歪在睡榻上。 一夜的折磨后,他的脸色有些不好,身上的却收拾得很干净,没有留下半点痛苦的痕迹。 “过来。” 凤胥渊对她招手,卫筱筱走过去,被他拉着躺到了睡榻上,凤胥渊从背后抱住了她。 “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被折磨了一夜,他都没合眼。 凤胥渊低低的“嗯”了一声,唇舌却不规矩的贴在了她的后颈,手也伸向了她的衣带。 凤胥渊的声音低柔:“你的身上好暖。” 他的手是冰的,卫筱筱的心一颤,想要给他更多的温暖。 卫筱筱转过身,紧紧抱住了他。 凤胥渊嘴角勾笑:“夫人,你换了个身体,就变得这般主动了?” “嗯,思君成疾,你得给我治病。” 他们一直折腾到中午,凤胥渊的身体还是冷的。只要魔根不除,他的身体就一直处在在极寒之中。 云夙敲响书房门的时候,凤胥渊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没有天大的事,云夙不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扰。 云夙进了书房,送上了雪鸦从帝都带来的消息。 凤胥渊看了消息,顿时神色凝重,拇指和食指不停的摩挲着。 这是他遇到难题时思忖的习惯动作。 卫筱筱穿好衣服,坐到他身边,轻声问:“是谁来的消息?” 凤胥渊道:“桑怀。” 卫筱筱心里一个激灵,已明白了七八分,继续问:“出什么事了?” 凤胥渊道:“桑家那位监察特使桑子煜,已经从帝都来到了禹州城,正在来凤麟城的路上。” 卫筱筱紧张的握紧了他的手,以凤胥渊对弱水族做的那些事,足以被帝国律法凌迟。 “桑子煜不足为虑。”凤胥渊顿了顿,又道:“和他同行的,是雍州王景巍的独女。” 天下九州,皆在帝国治下。 帝都位于幽州,幽州便由帝国直接统辖。 余下八州,由帝国分封的八位封疆大吏分别治理。 凤麟城的所在,是雍州。 雍州王景巍的独女,便是原书女主景淳。 她是天下至强的神裔一族,血脉中的力量不亚于小鱼的神血。 不管是她的身份,还是自身的实力,对凤胥渊来说,都是极麻烦的存在。 禹州城。 自从凤麟城遭遇天灾,绝了游客前往,前往凤麟城的码头上,除了凤胥卿每日送来一些逃难的凤麟城老幼,便难有人烟。 今日,码头上却破天荒的聚集了很多人。 今日一早,从帝都来了一位贵客,禹州城的府令大人,一路点头哈腰的伺候着,生怕有一丝的怠慢。 禹州城的百姓聚在码头看热闹,议论纷纷。 “来的是什么人呀,这么大面子?” “听说是如今帝都最炙手可热的监察特使。” “帝都监察特使出现的地方,一定是有什么天大的案子被捅到了帝都。咱们的府令大人虽然谄媚了些,但也不敢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你们说监察特使是来查谁的呀?” “这还用问,自然是凤麟城呀。不然他们来弱水码头做什么。” “凤麟城着实该查。官面上说那里遭了天灾,和外面隔绝了,可真实情况谁知道。” “......” 码头上人多,摊贩们逮到机会,卖起了零嘴吃食。 一个火红衣衫的姑娘走到一个卖瓜子的摊贩前,笑眯眯的道:“老板,给我一包瓜子。” 这姑娘红衣娇俏,模样长得极好,看起来十六七岁。 瓜子老板见她笑眯眯的样子十分亲切,搭话道:“听口音,姑娘从帝都来吧。” 这姑娘便是景淳。 景淳笑着答道:“是呀!我陪着我的教习先生来的。” 她拿着瓜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与府令并肩而立的那位青年男子身边。 青年男子生得芝兰玉树,一身白衫,模样俊逸,瞧着有二十七八岁,正是监察特使桑子煜。 桑子煜是少年天才,十六岁就成了御书院的教习,景淳一直是他的学生。 “先生,磕瓜子么?” 景淳笑眯眯的将瓜子送到桑子煜面前。 “不用。”桑子煜清冷的拒绝。 “先生,别这么严肃嘛。” 景淳拉了拉他的衣角,笑道:“瞧你,还没到三十岁,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以后可怎么办。” 桑子煜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弱水中凤麟城的方向,神色越发冷峻。 帝都接到了凤麟城慈幼坊坊主的求救,同时雍州王也传来消息,凤麟城上空被魔气笼罩,死气萦绕,将有大劫。 他提前派人来调查了禹州城避难的凤麟城老幼,只是他们老的老,小的小,都说不出什么重要的内容。 只知道那里已经变成了烈阳黑雨,万物枯败的末日之境。 他一直很担心那里的二十万百姓。 对于那位新上任的凤麟城主,他也有所耳闻。 第077章 天之骄女 桑家家主桑怀与凤麟城城主凤胥渊私下的勾当, 早就被监察司的情报机构摸得一清二楚。 此前凤麟城轰动一时的大案“金家兄弟内斗, 金晟被金华削成人彘”,因为事情涉及统治二十万百姓的城主府,监察司立刻派了人来暗中调查。 凤胥渊、金轩、白若雪三人为报各自的私仇,设局杀害金晟, 陷害金华,事情的前因后果, 作案手法, 都清清楚楚的记录在监察司的卷宗里。 只不过, 对这件事, 监察司选择了秘而不宣。 九州大地幅员辽阔, 向星陨帝国俯首称臣的附属国和城池足有万数,帝国若是什么都要管, 根本就管不过来。 而且帝国统治阶层, 神裔一族天性高傲,根本不屑于管这些小事。 所以,王族世家之间的权力倾轧, 只要不涉及百姓的生死存亡, 帝都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凤麟城这次的事情, 闹得实在有些过分,监察司不得不出手。 帝国在各城设下了兼济天下的四所:慈幼坊、济世馆、讲武堂、勤书院。 四所是帝国直属之地, 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是当权者要奉若上宾的。 可凤麟城的慈幼坊竟然发血符向帝都求救,这样的事情在帝国已有百余年没有发生过。 血符一到, 总领四所的天依宫立刻给监察司下令,彻查凤麟城。 桑子煜在外办完案子,前脚刚回帝都,就接到了监察司的命令,让他立刻前往凤麟城。 他办前一个案子,离开帝都大半年,这次刚回来又要走,他如今唯一的学生景淳便不干了,以落下了太多课业为由,一定要跟着他来,路上好跟着用功学习。 那个高声嚷嚷着要用功学习的人,一路之上吃喝玩乐,半点用功的影子都没见着。 景淳坐在弱水的堤岸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悠闲的荡着双腿。 她笑嘻嘻的拉了拉桑子煜的宽袖:“先生,你也来坐会,别一直站着了,凤二公子的木兰舟靠岸还早着呢。” 桑子煜将自己的袖子从景淳的手里扯出来,肃声道:“别闹,坐有坐相,你一个女......” “不听不听。”景淳捂着耳朵,脆声道:“最讨厌你说教了。” 桑子煜冷声道:“早就让你换个老师了,是你自己不换。” 景淳调皮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我讨厌你说教,可不讨厌你呀。” 桑子煜负手看向弱水,不再理她。 这丫头胡搅蛮缠的功力太深,对付她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她当空气。 弱水上飘荡着浓郁的雾气,十米开外的东西便看不清楚。 景淳却瞧着弱水,笑嘻嘻的丢了颗瓜子进去,道:“请你吃瓜子呀。” 一旁的禹州城府令惊讶的瞧着她,这姑娘莫不是脑子不清楚? 他们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在浓雾之中隐约瞧见一艘小木兰舟。 木兰舟无帆无桨,自己匀速的朝岸边驶来。 凤胥卿一脸死寂,木偶似的站在船头,一身惨淡白衣,形若鬼魅。 桑子煜的声音突然响起:“人还是非人?” 禹州城府令立刻答道:“这位就是凤麟城的二公子,名唤凤胥卿,是人,下官还与他说过话呢。” 桑子煜转眸看向景淳。 景淳轻声道:“心死之人,应该算得上是人吧。” 禹州城府令心道:这姑娘果然脑子不清楚。 木兰舟靠岸,除了凤胥卿,上面还坐着十个孩子和两个老人。 桑子煜急忙上前帮助孩子和老人下船,禹州城府令又安排了人送他们去凤麟城百姓临时的落脚地。 “多谢!” 凤胥卿拱手道谢后就要乘着木兰舟离开,桑子煜却叫住了他。 桑子煜道:“凤二公子,我与学生想要去凤麟城,公子可否渡我们过去。” 凤胥卿沉默不语。 禹州城府令立刻道:“桑大人,您忘记了,我之前禀告过您的,凤二公子的这艘木兰舟不能从禹州城带任何人或是东西去凤麟城,不然立刻就会沉船的。凤麟城遭天灾之后,下官曾想派兵前去救援,可想尽办法,就是去不了。” 桑子煜淡淡的看向府令,道:“府令大人对凤麟城之事已经尽心,我心中有数。” 府令迎上桑子煜的目光,额上立刻冒了一层冷汗,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全部被看穿了。 桑子煜凝视着凤胥卿,再问:“二公子,可否渡我们过去?” 凤胥卿抬眸看着他:“凤麟城已经被诅咒了,你们不该去。” 桑子煜轻笑:“我的足迹踏遍九州,阴谲鬼蜮见过不少,诅咒之地也想去见识一番。” 凤胥卿垂眸看向弱水:“你们若是上舟而舟不沉,我就渡你们一程。” 言毕,桑子煜就要上舟,府令急忙拦住了他,焦急的道:“桑大人,真的会沉船的,您要是受伤了,我可没法给帝都交代。您要是不信,我让侍卫试给您看。” 府令给侍卫递了个眼色,一个侍卫立刻矫健的飞身上去,稳稳的落在了木兰舟上。 转瞬间,木兰舟便沉到了水下,幸而侍卫身手好,飞身回了岸上。 木兰舟上系了绳子,侍卫们齐心协力将木兰舟给拉出了水面。 府令道:“桑大人,您看清了,下官的话句句属实。为了您的安全,还是不要去凤麟城了。” 桑子煜沉吟半晌,转眸看向了景淳:“想想法子。” 景淳笑道:“哎呀,先生这是拿我说笑呢,我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法子。” 桑子煜蹙着眉头看她:“我随行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却被你强行留在了帝都。你既说自己一个顶他们百个,就拿出真本事来。” 景淳将没磕完的瓜子丢给府令,提着裙子,踏上了木兰舟。 舟没有沉! 除了桑子煜,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桑子煜紧随其后也上了木兰舟,轻声道:“凤二公子,劳驾您摆渡了。” 凤胥卿双眸一沉,这两人不简单。 他踏上木兰舟,和来时一样站在船头,无帆无桨的朝凤麟城驶去。 木兰舟离岸,禹州城府令这才反应过来,高声叫道:“桑大人,先别急着走,挑几位护卫随行保护呀。” 桑子煜淡淡的摆了摆手,拒绝了府令的建议。 他对面坐着的是神裔一族的天之骄女,虽然年纪尚幼,但一身的强横修为已不容小觑。若是她都不能护住他,普通侍卫来一千个也不顶用。 木兰舟在浓雾中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骤然之间雾气消失,视野开阔,远远的瞧见了一座岛屿。 岛上一会黑云笼罩,一会烈阳炙烤,天气十分怪异。 整座岛屿不见一丝翠绿,大地一片枯败之色。 桑子煜瞧着眼前的奇异景象,皱着眉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景淳笑嘻嘻的道:“先生说得不对。” 桑子煜转眸看她:“有何不对?” 景淳却看向凤胥卿,俏声问:“事出反常可能是妖,还有可能是‘魔’呢!凤二公子,我说的对不对?” 桑子煜也看向凤胥卿。 凤胥卿背对着他们,宽袖中的十指掐进了肉中。 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身后这两人,或许能成为凤麟城唯一的生机。 景淳不准备放过他:“凤二公子,我在问你呢,你开口说说话呗。” 凤胥卿仍旧沉默。 “不好玩。”景淳撇嘴,不悦道:“你们一个两个的,话都少得跟哑巴似的。”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先生说教的时候不算。” 桑子煜不再理她,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梳理关于凤麟城的纷乱线索。 景淳无聊至极,趴在船沿,看向弱水深处,笑道:“他们都不和我玩,我们说说话吧。” 桑子煜睁眼,问:“你在和谁说话?” 景淳招呼他过来一起看。 桑子煜从十六岁开始就见识到她的各种恶作剧,对她实在没甚信任感,端坐着不动。 景淳赌气道:“不看就算了。” 她又看向弱水深处,轻笑道:“你回去吧,有我在,你是沉不了这艘船的。你要是怕回去不好交代,就告诉你的主人,我叫景淳,是神裔景家的人。” 桑子煜正色道:“是什么东西?” 景淳道:“一缕被魔气控制的魂魄,这艘木兰舟能无帆无桨的行驶,全靠她呢。她的主人待这位凤二公子可真不错。” 景淳拉了拉凤胥卿的衣角,娇俏的道:“凤二公子,她的主人是不是喜欢你呀?” 一直仿若木偶一样站着的凤胥卿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他死寂麻木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就是这份喜欢,害了弱水族,连累了凤麟城。 如果还能选择,他宁愿葬身在那场海难中,永远不认识小鱼。 这样,小鱼就能一直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弱水之下的翠谷之中,做她高贵的神女,而不会化身为魔,吞噬人间。 木兰舟总算到了凤麟城。 凤麟岛上,烈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炙烤在身上火辣辣的痛。 景淳惊叫一声,忙抓起桑子煜的宽袖顶在头上,娇声嚷道:“哎呀,晒死我了。” 桑子煜拿她没办法,无奈的道:“先去找府令。” “凤二公子,我们第一次来凤麟城,不认得路,可否带我们去找府令大人。” 凤胥卿指着面前的城主府道:“里面的人都会乐意为大人效劳。” 说完,他便走进了弱水,很快,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弱水里。 桑子煜迟疑着问:“他真的是人?” 弱水之上唯一的摆渡人,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桑子煜准备留下人深挖呢,却被他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走掉了。 景淳笑道:“先生,瞎想什么呢。他身上有避水珠,在弱水里能来去自如。我早就说了,他是人,货真价实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如今的凤麟城唯一正常的人。” 桑子煜皱眉:“唯一正常的人?” “是呀。凤麟城诡谲得很,你幸好带了我来。” 景淳挑眉得意的道:“我可是神裔,天下至强的一族。我眼中能看到的东西,比你多太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绿衫少女朝他们走来,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画着苍翠的凤尾竹,正是卫筱筱。 景淳抬起青葱般的手指,对准卫筱筱道:“先生你看,那里还有个不正常。” 桑子煜疑惑:“如何不正常了?” 景淳笑道:“她是借尸还魂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感谢夙雅小天使的营养液,抱抱! 第078章 你喜欢他 “哦?”桑子煜越发疑惑:“瞧着倒挺正常的。” 他十八岁就担任监察特使, 这么多年来, 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都见过。 借尸还魂的人也并非第一次见,以前所见的借尸还魂,虽然有正常人的皮囊,但神态、眼神也可瞧出端倪, 眼前这位少女却不同。 景淳运转体内灵力,褐色双瞳渐渐变成金色, 仔细的凝视卫筱筱。 她除了灵魂与身体有一丝不契合, 果真没有沾染半点邪气, 和借尸还魂的确不一样。 这位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卫筱筱走近了, 将手中的伞举到了景淳的头上, 笑道:“景姑娘,日头晒, 遮一遮吧。” 桑子煜和景淳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 他们此来, 连禹州城的府令都不知道景淳的身份,这位姑娘竟然知道,更让他们觉得惊讶的是, 这位姑娘堂而皇之的表示了自己知道, 半点都没想着掩饰。 竟如此的有恃无恐? 景淳笑问:“姑娘认得我?” 卫筱筱点头:“今天早上收到了桑怀少主的书信, 说桑大人与景姑娘要来,我便一直在这里候着。” “哦?”桑子煜挑眉, 笑得意味深长:“原来是少主送的信。” 桑子煜是桑家的家仆之子,出身低微,全靠着自己的努力和聪明才智在帝都挣得一席之地。 他如今在监察司地位极高, 但念着桑家教养的情分,一直尊敬的唤桑怀一声少主。 卫筱筱知道帝都监察司的本事,凤家父子在凤麟城做的那些事情,监察司的卷宗记得一清二楚,桑怀与凤胥渊的私下合作,桑子煜也是知道的。 徒劳的遮掩倒不如坦诚相待,以求得他们的信任。 景淳问:“姑娘如何称呼?” 卫筱筱道:“小女青衡,自幼在慈幼坊长大。送往帝都的血符,用的正是小女的血。” 桑子煜和景淳对视一眼:“慈幼坊坊主可还好?” 卫筱筱道:“坊主病重,已经昏迷不醒多日了。” 桑子煜一针见血:“敢问青衡姑娘,你与凤麟城城主凤胥渊是什么关系?” 卫筱筱淡淡一笑,眼中缱绻多情:“我是他的城主夫人。” 帝都监察特使办案,如果走明路,首先要去找府令大人出具正式的文书,让府令全权协助。 卫筱筱领着他们到了府令的官衙。 她如今的身体青衡是个刺头,为了慈幼坊的事没少和府令起冲突。 官衙看门的侍卫瞧见她,手中兵器交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道:“青衡姑娘,府令大人不在,改日再来吧。” 卫筱筱这次只是个引路的,闻言退到了桑子煜的身后,等着看好戏。 桑子煜冷声道:“这个时辰正是府令坐堂的时候,他为何不在?” 侍卫见眼前这人穿得普普通通,以为又是上门来索要船票、粮食的,立刻黑了脸,厉声道:“我们府令大人做什么还需要向你一个小老百姓汇报么?赶紧滚开,不然拿你下狱。” 桑子煜混迹官场,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倒不怎么生气。 旁边的景淳更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拉了拉桑子煜的袖角,笑道:“看看,知道穿着的重要性了吧。让你少买些书,把银子多花在装扮上,你偏不听,吃闭门羹了吧。” 桑子煜冷昵了景淳一样,道:“我以前有十二金甲侍卫随行,谁敢给我吃闭门羹?也就侍卫换成了你,才体验了一把吃闭门羹的感觉。” 景淳不依不饶的和他斗嘴:“本姑娘上至帝都星穹宫,下至各属国王宫,哪个地方不是畅通无阻,也就是跟着你,才第一次被人拒之门外。” 桑子煜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监察司办案,让你们府令立刻来见我。” 侍卫们不认识监察司的令牌,但看到令牌上面大大的“帝”字,立刻知道是帝都来的大人物,当场吓得面如土色,滚去叫人了。 桑子煜坐在公堂上,景淳和卫筱筱分站在两边。 府令跪在下面,一身浓郁的脂粉味和酒味。 桑子煜冷声道:“邓大人,凤麟城遭了天灾,百姓水深火热,你却醉卧温柔乡,惬意得很呀。” 府令神色有些麻木,他喝了太多的酒,脑子还不太清楚。 凤麟城末日将至,虽然城主府一直安抚百姓说很快就会找到解决的法子,但府令却清楚得很,他们只是在等死罢了。 反正都要死了,与其苦苦求生,倒不如在温柔乡里醉死。 如今凤麟城城主自身难保,也顾不上管他,他堕落得理所当然,却不料突然被侍卫们从床上给驾了来。 他瞧着公堂上坐着原本属于他的位置的陌生青年,想要站起来呵斥,却又站不稳,只得重新跪下:“你,你大胆,敢,敢坐本官的,位置。” 桑子煜皱眉:“来人,给他清醒清醒。” 官衙的侍卫不敢动,桑子煜看向景淳。 景淳俏声抱怨道:“你还真把我当侍卫了。” “不然呢?”桑子煜道:“你要是现在能把我的十二金甲侍卫换回来也成。” 景淳冷哼,他还真是一直心心念念着那十二个冷面神啊。 真要对上凤麟城的厉害人物,那十二个金甲侍卫可不够看的,要不是担心他的安全,她才不来淌这里的浑水呢。 景淳就着丫鬟刚送来的一杯还有些烫的热茶,迎着府令的面门泼了过去。 “烫死我了。”府令惨叫着在地上打滚,这下终于清醒了。 他狼狈的爬起来,瞧着公堂上的人,脸上还烫着,心里却如坠冰窖。 “这位大人是?”府令小心翼翼的问。 桑子煜道:“帝都监察司,监察特使桑子煜。” 府令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桑大人,您是凤麟城的大救星啊,下官终于将您盼来了......” 府令召集了官衙的所有人向桑子煜汇报情况去了。 卫筱筱陪着景淳无聊的在官衙里溜圈。 烈日隐去,黑云压城,下起了淅沥沥的黑雨,闻着有一丝腐烂的酸臭味。 两人在花园的亭子里避雨。 景淳将手伸出檐下,黑雨落到她的手心,刺啦一声冒出白烟,残留在她手心的黑色雨水重新变得清澈透明。 景淳惊叹:“好浓郁的魔气。” 卫筱筱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轻声道:“景姑娘,你喜欢桑大人吧。” 景淳惊诧的看向她:“你说什么?” 卫筱筱笑着凝视着她,眼神认真:“你从十四岁开始,就喜欢桑大人了。” 景淳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昨天的,今天晚点还有一更。不好意思,昨天又梳理了一遍细纲,耽误了更新。 第079章 做交换 “看来, 你当孤魂野鬼飘着的那些年, 探听到不少事啊!” 景淳娇俏的笑着,卫筱筱却本能的觉得危险,后退了一步。 卫筱筱定了定神,继续道:“景姑娘说笑了, 帝都是何等重要之地,孤魂野鬼哪里进得去。” 帝都上空罩着星辰结界, 妖魔鬼怪一旦靠近, 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景淳定定的看了卫筱筱半晌, 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坐下说话吧。” 景淳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 道:“还有什么话,一起说了吧。” 卫筱筱轻笑着坐到她身边, 目光落在外面淅沥沥的黑雨中, 娓娓道来。 “景姑娘的出身,天下少有人能比。你的爷爷是帝国长老,父亲是雍州王, 母亲亦出身显赫。你五岁进御书院上学, 在一众孩子里, 你的出身最高,所有孩子都听你的。你们总共气走了十七位先生, 直到桑大人进了御书院。 那时的桑大人只有十六岁,和以前教你们的那些老头子都不一样。你们用老法子想赶他走,却被他一一化解了。他很会讲故事, 把要学的东西当成故事讲给你们听,你们渐渐的就接受了他。 景姑娘是神裔一族的天之骄子,从小就不太瞧得起普通人,桑大人是唯一一个被你另眼相待的。尽管你讨厌他对你说教,却又不舍得换先生。后来你父亲让你去雍州王城,你也拒绝了,因为有他在,你不舍得离开帝都。 他在你眼中,一直就是古板的长辈形象,直到你十四岁那年,他的母亲去世。 桑大人出身低微,父亲是皇商桑家的家仆,因为生病,很早就去世了。桑家还算是仁义,留下了他们孤儿寡母。但桑家的家奴们却时常欺负他们母子,尽管受尽白眼,他的母亲还是用尽全力将他送进了勤书院。母亲是桑大人唯一的亲人,也是他此生最尊敬的人。 他母亲去得突然,桑大人当时在外面办案。母亲临终前特意嘱咐了,不要打扰他。所以等他回帝都的时候,只见到了母亲的坟茔。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你第一次见到了他哭。你躲在他母亲的坟茔后面,看着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脆弱。你走出去,轻轻抱住了他。他在你的怀里哭晕了过去。 那个时候你才明白,他其实只比你大十岁,并非是长辈。你陪着他从御书院一名普通的教习,成为监察司独挡一面的监察特使,他陪着你慢慢长大,你们守在彼此身边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 就在那一刻,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你想一辈子陪在他的身边,你喜欢上了他,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了。” 景淳听着一个陌生人将自己这十几年来鲜为人知的心事娓娓道来,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些少女情怀只会无声无息的掩埋在岁月中。 她喜欢桑子煜,喜欢进了骨子里。 可她不敢告诉任何人,不是因为身份地位的悬殊,而是她怕说出来之后,连留在桑子煜身边都做不到。 桑子煜那人,办起案来脑子十分灵活,可在一些世俗观念上,脑子是一根筋。 在他的眼里,师徒相恋是天理不容的。 他曾有一个好友,因为喜欢上了自己的徒弟,他与那人直接绝交了。 景淳一直记得他骂好友的那四个字:不知羞耻。 景淳不想成为他口中“不知羞耻”之人,只得将自己的感情深埋。 她想着,她是神裔,有千年万年可以活。桑子煜的一生却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她以徒弟的身份守护着他走过这短暂的一辈子,就够了。 可是就在去年,他开始议亲,她看着他与一位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出双入对,心里刀割一样的难受,恨不得将那个无辜的女人撕碎。 她利用自己的特权,毁掉了桑子煜的这门婚事。 事成之后,她又觉得愧疚,不敢再见他。直到桑子煜接到来凤麟城的命令,她从父亲那里得知了这里的凶险,死皮赖脸的跟了来。 桑子煜是她的心上人,她不会让任何人伤他一根寒毛。 景淳看向卫筱筱:“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卫筱筱说不出系统的秘密,说出来也没人信,只是淡淡的一笑,道:“我在这个世界,就是一缕幽魂,飘荡了很久,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听别的幽魂讲故事。我曾经遇到了桑子煜的母亲。” 景淳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满腔的少女心思没有述说的对象,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桑子煜母亲的坟茔前自言自语,竟是被那位老人家给听了去。 卫筱筱瞧着她的表情,暗暗一笑,看来她是信了。 卫筱筱趁热打铁,继续道:“那位老人家还给我说了一些桑大人的秘密,你想听么?” 景淳心念一动,桑子煜的秘密她自然想听,可她也不会天真的觉得对方会白说给她听。 景淳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卫筱筱轻声道:“我想救一个人。” 景淳:“什么人?” 卫筱筱:“我的夫君,凤麟城城主凤胥渊。” 景淳沉默了片刻,道:“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你。” 凤麟城还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她不敢轻易答应。 卫筱筱:“姑娘要做的,只是举手之劳。我不会让姑娘为难的。” 景淳总算点头,卫筱筱松了一口气。 “快说吧,他到底有什么秘密。”景淳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卫筱筱轻笑着道:“桑大人的秘密是关于景姑娘你的。” 景淳轻咬着嘴唇,紧张的问:“他不会已经知道,是我毁了他的婚事吧?” 卫筱筱轻笑着摇头,凑到景淳的耳边,轻声道:“桑大人的秘密是:他喜欢你,在你喜欢上他之前,他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景淳震惊的看着卫筱筱,又是欢喜又是紧张:“你若是敢骗我一个字,我立刻杀了凤胥渊。” “稍安勿躁,”卫筱筱看了看亭子外,黑雨一直在下,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卫筱筱轻声道:“这又是个比较长的故事了。” 桑子煜是少年天才,一心想进监察司为民请命,却不料被安排进了御书院教一群无法无天的神裔孩子。 那时候他也只有十六岁,表面上瞧着成熟稳重,其实内里仍有些孩子气。 他讨厌死了那帮小孩,特别是那个带头的叫景淳的小丫头。 他从没见过这般闹腾的孩子,尤其还是个女孩。 这帮神裔的孩子都是天赋血脉的天之骄子,年纪虽小,本事却不小,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要人命。他不敢与他们硬碰硬,只能耐着性子拐着弯与他们周旋。 他天生骨子里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傲气,最终凭着一股子韧劲收服了那帮熊孩子。 他也凭着这个功绩,被推荐进了监察司。 他原本以为就此可以摆脱那帮小孩,他最讨厌的那个小丫头却指定他继续当她的私人教习,变成了一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 最初的那几年,他从没给过景淳好脸色看,可渐渐的,她长大了些,行事有了分寸,他就没那么讨厌她了。 他是监察特使,行的是监察之职,这个职位注定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和人交心,他一直没有真心相交的朋友,那些年陪伴他最多了,除了母亲,就是那个小丫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和景淳斗嘴,习惯了每次办案后回帝都,义正言辞的给她说教,看她一副不想听,可又不敢翻脸,一张俏脸气得圆鼓鼓的可爱模样。 第080章 主角光环 这一切的转折在景淳十三岁那年, 桑子煜的母亲病重, 急需一味灵药救命。 那种药极其少有,长在偏僻的灵山深处,最重要的是,摘下之后必须在三个时辰内入药, 否则就没了药性。 他寻遍整个帝都,唯一的一株灵药在他正查的一个案子嫌疑人手中。 他若上门去求, 那人一定会给, 但他不能去。 他去了, 断送的不仅是自己在监察司的前程, 还会动摇整个帝都监察司的地位。 监察司在帝都树敌太多, 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无限放大, 成为敌人攻击他们的利器。 他无力的跪在母亲的病床前, 看着母亲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景淳来了, 手里拿着那株灵药。 那个一贯娇蛮的小姑娘弄得灰头土脸, 圆润的鼻尖上沾了黑泥。 “给你, 刚摘的,入药正好。” 她把药丢给他, 到院子里寻了个摇椅,一坐上去就睡着了。 后来他才知道,她独自一人入了灵山, 在野兽环视的丛林里寻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了药,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他的顶头上司,监察司司长告诉了他更多的事。 他当初十八岁入监察司,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监察特使,其实是景淳缠着她帝国长老的爷爷做的保荐。 前些年他查案得罪了不少人,遭遇了不少刺杀,后来他名声越来越大,刺杀却几乎没了,是因为景淳曾经私下里放了狠话,谁敢动她的先生一根头发,就是和神裔景家过不去。自此,没有人再敢动他。 这些他此前都不知道,那个他一开始瞧不起,后来逗弄着玩的小女孩,竟然一直护着他。 渐渐地,他再也不能把她当单纯的徒弟看,他看着她出落得越来越美,对也她越来越在意。 一宿春梦,梦中人竟然是她。 他吓坏了,专门挑外面的案子,逃离了帝都。 后来,他得知了好友喜欢上自己的徒弟,一时愤懑,骂那人不知羞耻。 但他真正骂的,其实是自己。 他当时竟然也起了旖念:师父和徒弟就一定不能在一起么? 他为了了断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决定成亲。 这些年喜欢他,想要嫁给他的女人很多,但都被他以事业为重拒绝了。 他从中选择了一个性子完全和景淳相反的柔婉女子,很快就谈婚论嫁。 他想,景淳是神裔,生命漫长无尽,他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过客。 他很清楚,自己是配不上景淳的,能与她相配的男子,天下屈指可数,这其中没有他。 他已经决定,即便不能和妻子恩爱一世,也会相敬如宾的走完以后的路。 可不成想,婚事黄了。 那位女子寻了桩更好的婚事,远嫁了。 他听到消息的时候,没有恼怒,只有如释重负。 那天,景淳来安慰她,反常的没有和他斗嘴,乖巧的说要配他借酒浇愁。 那一天,两个人都喝醉了,他忍不住,偷偷亲了睡过去的她一下。 做了亏心事,他立刻寻了个外面的案子,逃离了帝都。 再相见,便是一起来凤麟城。 景淳听完卫筱筱的话,眼里有星光闪烁。 她激动的道:“原来那天,我没有做梦,他真的亲了我。他,他竟然真的喜欢我。” 卫筱筱笑着点头:“都是他在母亲的坟茔前说的心里话,不会有假。” “他,他怎么一直不跟我说。”景淳又是欢喜,又是抱怨:“真是个傻子。难为了自己这么久,也让我难过了这么久。” 卫筱筱看书的时候,一直不甚待见男女主,就是因为他们的感情实在太磨叽了。 明明相互喜欢,却都不说出口,折腾了很多年,桑子煜的头上都有了白发,两人才表明心意。 那时候,桑子煜已经三十有八,鬓边有了不少白发,脸上也有了沧桑的岁月痕迹,而景淳,却永远是十八岁的俏丽模样。 普通人和神裔一族成亲,便会被帝国长老院授予“永生”,模样永远停留在成亲的那一刻。 他们原本可以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却生生被拖成了父女恋。 在他们的衬托下,原书读者们喜欢凤胥渊这个男二的其中一点就是:他死在了年华最美好的二十一岁,还没有任何感情线。 黑雨一直没有停,天色将暗,两个丫鬟撑着伞,送她们回屋。 府令将自己的书房给了桑子煜,桑子煜见完官衙的人,留在书房里查看文书。 景淳带着满腔汹涌的情义去见桑子煜,却被府令拦在了外面。 府令道:“姑娘,你现在进去不方便。” 府令今儿脸上被景淳泼了热茶,现在还火辣辣的痛,他见景淳模样娇俏,年纪又小,不可能是监察司的人,那就只能是桑子煜的小情人。 出来办案还带着小情人同行,可见这位传得神乎其神的监察御史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 为了讨好桑子煜,府令特意在家姬中挑选了两个模样身段最出挑的,送进了书房去伺候。 景淳双眼一沉:“什么意思?” 府令笑得不怀好意:“桑大人正在温柔乡里呢。” 景淳气极反笑:“府令大人真会做官。” 桑子煜对送上门的女人一向来者不拒,只是这些女人最后要么被策反,要么被审得把祖宗十八都交代清楚了。 景淳很不爽。 虽然知道桑子煜不会碰那些女人,但一想到他们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她就气得肺都要炸了。 景淳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卫筱筱替府令默哀了一把。 “府令大人,家父让我带他向你问好。”景淳突然道。 府令狐疑的看着她:“你父亲是?” 景淳轻笑:“家父姓景,单名一个巍字。” 景巍?不认识呀! 猛地,府令回过神来,雍州王的名字不就是......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姑娘竟然是景大小姐。” 府令全身都被冷汗浸透,立刻换了一幅谄媚的嘴脸。 景淳不准备放过他:“听说如今的凤麟城人怪横行,我想去看看,人怪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府令立刻道:“姑娘稍等,我这就让人把地牢里的人怪带来。” 景淳摇头:“地牢里的人怪有什么好看的。” 她看向卫筱筱:“如今的凤麟城,哪里的人怪最多?” 卫筱筱如实答道:“南城门。” 景淳笑道:“府令大人,陪我去南城门走一趟吧。” 府令见识过一次南城门外密密麻麻的人怪爬墙攻城的可怕情景,从那之后,南城门就成了他的噩梦,发誓再也不会去第二次。 府令婉拒道:“景大小姐,您的身份贵重,哪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冒险。” 景淳轻笑:“我们神裔,就喜欢冒险。” 言毕,她抓起府令,对卫筱筱道:“带路。” 卫筱筱朝南城门飞掠而去,景淳抓着府令紧随其后,不多时就到了南城门。 南城门上,护城军和人怪正战得火热。 城墙之下,晃动着一张张惨白的脸,一双双碧色的浑浊眼球,还有爬墙的长着细鳞的苍白手臂。 景淳也就只想吓吓府令,到了城墙上,把府令随便一丢,就仔细打量人怪去了。 它们像人,却又不是人,景淳看向卫筱筱,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卫筱筱叹声道:“他们原本是护城军,是拼死守护凤麟城的英雄,可被诅咒了,变成了这个模样。” “诅咒?”景淳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第一次是凤胥卿说的。 人怪们相互踩着,想要爬上城墙,云弋带着护城军死守在这里,城墙上堆满了人怪的残肢。 景淳想抓个身体完好的,倏地飞下了城墙,转瞬之间,带着一个人怪回来了。 城墙上的护城军都看得目瞪口呆,云弋的身手他们已经佩服至极,眼前这个娇俏的小姑娘,身手竟然远在云弋之上。 人怪被景淳制住跪在地上,她的手按在人怪的头顶,一阵炫目圣洁的白光闪过,诅咒解除,那个人怪竟然变回了人样。 景淳微有些吃惊:“还真是人变的。” 回到官衙,景淳凝视着卫筱筱:“你不是很喜欢说故事么?继续说说凤麟城的故事吧。” 卫筱筱轻笑着摇头:“以桑大人的手段,很快就能将凤麟城的事查得一清二楚。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原书里的这段故事没有她,她参与得越少,对后面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影响越小。 翌日,卫筱筱带着桑子煜和景淳去四所。 四所之中,勤书院的所有人都被叫去了城主府,献力献策帮助解决凤麟城的困境。 济世馆和讲武堂是最忙的,前者收治了千余百姓,后者是城中对付人怪的主力。 三人先到了慈幼坊。 暗奚正在教孩子们一些简单的防身技巧,青柠在一旁瞧着,满脸的温柔。 卫筱筱心中欢喜:这两人有戏。 桑子煜先去看了坊主,坊主一直昏迷着,他又问了青柠一些慈幼坊的事情,青柠一一答了。 卫筱筱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见桑子煜安插在凤麟城的眼线,便主动留在了慈幼坊,让他们自行去四所其他地方。 暗奚凝视着景淳的背影,道:“那个人身手很厉害。” 卫筱筱点头,道:“她出身神裔最显赫的家族之一,和小鱼一样,都是惹不起的人。” 这些天以来,卫筱筱一直在想,自己三次穿书,前两次在改变凤胥渊命运的关键时刻,都遭遇困难,一败涂地,缺的或许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 这一次是改变凤胥渊命运的最后机会,为保万无一失,必须借借景淳的主角光环。 第081章 唯有死路 卫筱筱回到了城主府, 凤胥渊不在, 他去试探景淳了。 桑子煜和景淳去见的眼线是金轩。 人彘案,金轩是主谋之一,监察司一早就盯上他了。 后来长生案爆发,当年参与了城主府叛乱的老一辈世家门阀基本全部遭了难, 只有金铨和肖芸幸免于难。 究其原因,其实是金轩暗中阻止了, 他虽然痛恨金晟, 但对这两位老人, 心中仍残存着善念。 凤家父子行事手段狠辣, 监察司担心他们以后会对百姓不利, 就提前布局,在他们的身边设下了暗桩。 金轩与凤胥渊一直合作无间, 又心存善念, 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监察司以人彘案要挟金轩,金轩无法,只得就范。 金轩行事缜密, 暗地里调查了不少事, 很快桑子煜和景淳就会知道凤胥渊对弱水族做的那些事。 在帝国律法之下, 凤胥渊已无生机。 卫筱筱一个人在芳华小筑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凤胥渊才回来。 他脸上带着面具,嘴角有一丝血迹。 卫筱筱急忙迎了上去:“受伤了?严重么?” 凤胥渊摘下面具, 轻笑着摇头:“无妨,一点小伤。” 他将卫筱筱抱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头, 下颔放在她的头顶上,轻声道:“那位景大小姐不愧是神裔一族的天之骄女,小小年纪,修为就如此高了。” 卫筱筱环着他的腰,抱紧了他,轻声道:“不能与她为敌,就只能和她结盟了。” 凤胥渊轻轻“嗯”了一声,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天快黑了。” “嗯。”卫筱筱答应着,双手却抱得更紧。 凤胥渊哑然失笑,在她的耳畔轻声哄道:“乖,放开我,该去密室了。” 卫筱筱又被云夙关在了栖梧小筑外面,暴晒之后,天又下起了黑雨。 琥珀举着伞寻了来,劝道:“夫人,我们回芳华小筑吧。” 卫筱筱跟着她走了,一路都神不守舍。 如今,凤麟城可说是三足鼎立,凤胥渊、小鱼、景淳三人修为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想要打破僵局,最好的办法就是结盟,先解决掉其中一人再说。 凤胥渊和小鱼是死敌,不死不休,没有结盟的可能,选择权落在了景淳手上。 她是要帮助弱水族,以帝国律法惩治凤胥渊? 还是先帮助凤胥渊,封印了小鱼,解决了凤麟城的诅咒? 无论景淳如何选,凤胥渊最终都只有一死。 其实对凤胥渊来说,被律法惩治,还能死得轻松一点。 但凤胥渊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那样的人,无论生或是死,都注定了要轰轰烈烈。 凤胥渊方才试探了景淳回来,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翌日,桑子煜的拜帖送进了城主府。 按照规矩,凤胥渊应该在城主府外院正式接待他们,但这一次,接待他们的地方设在了内院芳华小筑。 水阁纱幔飘荡,流水潺潺。 所有伺候的人都被遣退了,四人坐在方桌的各方,卫筱筱在为他们煮茶。 景淳打量了凤胥渊半晌,笑道:“城主的身手不错。” 凤胥渊亦笑道:“在景大小姐面前,也就担得起‘不错’二字。” 昨天桑子煜和景淳刚从金府出来,就被躲在暗中的凤胥渊偷袭,虽然两人只对了一掌就分开了,但对各自的修为的底已经摸清楚。 卫筱筱将煮好的茶分杯,送到了三人面前。 景淳轻呷了一口,道:“这次陪我的先生来凤麟城之前,我特意做了些功课,查看了族中关于弱水的记载。城主想听听弱水的由来么?” 凤胥渊轻笑:“请景大小姐赐教。” 景淳道:“远在神话时代,弱水只是一片普通的海域,有一天,天神鸿霖降世游历,在这里对一个渔女一见钟情。他留在这里和渔女成亲,没多久渔女有孕,生下了一个女孩。 后来,鸿霖被召回了神国,他为了保护妻女,将这一片海域变成了鸿毛不浮的弱水,并从海底抬起一块陆地,作为渔女和其族人生活的地方,这片陆地就是如今的凤麟岛。” 卫筱筱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典故,原来说的是天神鸿霖和这位渔女。” 桑子煜轻笑着,抬眸看向景淳:“看来,你当真是做了功课的。” 景淳自从知道了桑子煜的心意,便越发的爱撒娇说笑,她握住桑子煜的手腕,俏声问:“先生,你还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么?” 桑子煜的耳朵微微发红,忙呷了一口茶,定了定神,道:“别卖关子了,继续说。” 景淳轻笑了一声,继续道:“鸿霖回神国没多久,就遇到了天劫,神国覆灭,他亦在天劫中寂灭。可他的神力传给了他和渔女的女儿。这个女孩以半神之体成为族中的神女,保护了族人数千年,这些人就是最初的弱水族人。 后来到了战国时代,九州大地狼烟四起,弱水之隔的禹州城难民流离失所,而且魔军将至,禹州城的所有人都会死在魔军铁蹄之下。 神女动了恻隐之心,决定要拯救那些人。她找到了难民的领袖,也就是凤家的祖先,给了他木兰铁矿,传授了冶炼、造船的方法,让他带着难民们来到了凤麟岛避难。而原本栖居在凤麟岛的弱水族人,跟着神女,到了弱水之中生活。” 景淳神色倏地冰冷,转眸看向了凤胥渊:“弱水族救了他们的性命,让出了自己的家园,却没想到,会在数千年后,被他们屠灭全族。” 卫筱筱分茶的手抖了抖,农夫与蛇的故事自古有之。 天神鸿霖爱上渔女,有了弱水和弱水族人。 凤非城爱上渔女,而发生了后面的一切,导致了弱水族人被灭族。 天道轮回,冥冥之中,一切似乎早已注定。 桑子煜沉默片刻,问:“那位小鱼姑娘,就是鸿霖和渔女的女儿?” 景淳摇头:“小鱼若是他们的女儿,就是活了万余年的老妖怪了,岂会轻易对凤胥卿一个毛头小子动情。” 桑子煜轻笑道:“你爷爷也活了万余年了吧。”她方才把自己爷爷也给骂了。 景淳一向跟自己的爷爷没大没小,道:“是啊,他是名副其实的老妖怪,狡猾得很。” 第082章 四人争论 半神之体始终不是真正的神, 生命是有尽头的。 为了神力不断绝, 弱水族人在族中选择少女作为神女继承人,在神女临终之前,进行换血。 沉幽给凤胥渊换血用的法子,就是偷的弱水族人的。 小鱼的真名在成为神女之后就已经弃用了, 她只剩下神女这个称呼,所以当凤胥卿给她取名“小鱼” 的时候, 她欣然接受了。 弱水族中, 所有人都把她当神女供奉。只有凤胥卿, 把她当做普通女孩疼爱。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只能成为神女这个华丽的符号, 却不曾想, 一个热烈明媚的少年突然闯入了她的生命中,将她一潭死水的生活打破。 她理所当然的爱上了这个少年, 为了他, 不惜违逆族人,跟着他悄悄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只是,与世隔绝不谙世事的她没有想到, 外面的世界这般残忍。 说完弱水族的故事, 水阁里陷入了沉默。 茶水沸腾着, 许久之后,景淳开口道:“以凡人之躯, 觊觎神的力量,终究会被天道所弃。” 凤胥渊听到这句话,转眸看向卫筱筱, 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卫筱筱埋头煮茶,不敢看他。 景淳这句话,卫筱筱曾原封不动的对凤胥渊说过。 第二次穿书,凤胥渊追问过她的事情,对她的来历已经起疑。 第三次穿书,凤胥渊对她的事情,连问都懒得问了。 凤胥渊不是不好奇,只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 景淳误会了凤胥渊嘴角的玩味笑意,怒声道:“凤麟城主,我说的话很可笑么?” 凤胥渊淡淡呷了一口茶,悠然道:“不,正好相反,我觉得景大小姐的话说得很对。” 景淳满腔的怒火顿时被这句话给堵回去了,只得大口喝茶,将怒气压下去。 “凤麟城主,你现在应该很不好受吧。”景淳冷声道:“想要真正掠夺神血,方法的复杂程度岂是一个毒蛊师道听途说就能完成的。神血虽然已经流进了你的身体里,但对神血的操控权仍然有一部分在小鱼那里。而小鱼,将自己的操控权化为魔根,种在了你的身体里。” 凤胥渊淡淡的一笑,以茶代酒,敬景淳道:“景大小姐又说对了。” 景淳被他轻慢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一掌拍到桌子上,将卫筱筱煮茶的茶具悉数震碎。 “凤胥渊,你们凤家父子忘恩负义,毒害小鱼,屠杀弱水族,就没有一点悔过之心么?” 凤胥渊风轻云淡的道:“我们是做错了,但我们不悔。再选一次,我们还是会这样做。” 景淳一张俏脸气得泛白,她出身高贵,极少有人敢当面顶撞她。 她十分同情小鱼和弱水族人的遭遇,见凤胥渊死不悔改,气得想动手杀人,但被桑子煜喝止了。 “景淳,你暴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治好。”桑子煜语气淡定从容,却不容置疑。 景淳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火,然后噘着嘴生闷气。 桑子煜道:“我倒想听听,你们为何不悔?” 凤胥渊道:“家父能为了我折损寿命,也能为了我毒害小鱼。因为父母爱子,天经地义,他知错,但不悔。我为了活下去,为了陪心爱之人走完余生,明知是错的,也要继续错下去,因为我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我自小在阴暗诡谲的地狱里长大,深知一个道路。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而毒害小鱼和屠灭弱水族,就是我活下去的代价。无所谓后不后悔,只有值不值得。” 景淳冷声道:“如果你想要的活下去,是让整座凤麟城的百姓陪葬呢?” 凤胥渊轻笑:“那便陪葬吧。” “你......”景淳一时语噻,缓了一会,才道:“你还真是错得明白,坏得真切。” “多谢夸奖。”凤胥渊轻笑。 桑子煜沉声道:“凤麟城主,你应该知道,按照帝国律法,你对弱水族做的事情,足以让你被凌迟处死。” 凤胥渊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们监察司可真够厚颜无耻的,现在才来跟我提帝国律法。十五年前的凤麟城内乱,金家杀我母亲,囚我父亲,折磨我的时候,你们为何没有用帝国律法来处置他们?” 此刻轮到桑子煜语塞了。 凤麟城当年的那场叛乱,监察司是知道的,凤家人的遭遇也清清楚楚的记在案册里。只是和人彘案与长生案一样,监察司选择了沉默。 监察司守护的,是百姓的大多数。当权者与门阀之间的争权夺利,不在其中。 景淳最见不得旁人欺负桑子煜,当即反驳道:“你冲他发什么火,十五年前他还没进监察司呢。” 桑子煜对她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当年的事,监察司对凤家着实有愧。” 凤胥渊心里有抑制不住的怒气,他自小过目不忘,五岁就能背诵帝国律法,城主府内乱发生后,他被关在金家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曾经笃行,帝国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救他出去。 可结果呢!金姵轻易的控制了城主府,所谓的帝国律法就是一个笑话。 “你们有愧的不仅仅是凤家吧。”凤胥渊笑得越发冷:“这些年,金家在凤麟城收重税,百姓苦不堪言。金晟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你们一清二楚。你们监察司管过么?” 桑子煜沉声道:“帝国承诺过,不轻易干涉属国的内政,除非事关大量百姓的生死。” 凤胥渊冷笑道:“在你们监察司眼中,我母亲的死算不上什么,被金晟害死的那些人也算不上什么。人命于你们,不过就是数字。数字大了,就出手管管。数字小了,就封在案册里。所以,你们监察司办的每一桩案子都惊天动地,万众瞩目。可是,对我来说,凤麟城二十万百姓和弱水族的生死,都没有我母亲的一根头发重要。他们对于我,也和数字无异。敢问桑大人,我做的事,和你们监察司,有什么区别?” 桑子煜沉默不语,景淳想反驳,却被他按住。 初入监察司的时候,桑子煜也质疑过,帝国有最强大的情报系统,九州大地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几乎都在帝国的监视之下,可绝大多数的时候,帝国都选择了沉默。 监察司长没有给他解释,只是让他自己慢慢领悟。 后来,他渐渐明白,阳光之下,阴影是无可避免的。就算是帝都这样的地方,也有无数的阴暗之地。 世间最复杂的就是人性,人性也是推动历史发生的根本。 景淳的爷爷曾经说过,神裔一族缺少的就是人性,神裔注定会消失在历史中,九州大地终究是属于人族的。 许久之后,桑子煜才开口道:“城主,我们立场不同,继续争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今日你将我们请来这里,目的不是来和我们辩论吧。” 第083章 失控 卫筱筱重新取了茶具来, 继续给他们煮茶。 凤胥渊轻呷了一口茶, 眼中的戾气逐渐褪去,沉下心来,道:“我找你们来,是谈合作的。” 桑子煜道:“城主请说。” 凤胥渊道:“你们想救凤麟城的百姓, 我想摆脱小鱼的控制,目的虽然不一样, 但殊途同归, 都只有杀了小鱼才能成功。” 桑子煜看向景淳, 他走的是文道, 对武道的了解有限。 景淳沉吟片刻, 道:“城主此话差矣。你与小鱼有深仇大恨,不死不休。可凤麟城的百姓不过无辜受累, 要救百姓, 并非只有你死我亡这一条路。” 凤胥渊冷笑:“景大小姐难道想劝小鱼从善?原本的小鱼的确善良,可现在的小鱼,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了。” 小鱼和凤胥卿一对有情人生生被拆散, 景淳对他们抱有万分的同情, 不到万不得已, 她不想对小鱼下杀手。 只是,凤胥渊没有胡说, 小鱼的确不是曾经的小鱼了。 小鱼太善良,她想救的人太多,却把自己给搭了过去。 景淳抬眸看向凤胥渊, 眼神坚毅:“我想一试。” 凤胥渊眼中的冷意消退了一些:“没想到神裔景家的大小姐,竟是位性情中人。” 卫筱筱也向景淳投去一个赞许的笑意。 景淳作为原书女主,除了在感情上磨叽了些,其他地方无可指摘。 凤胥渊后期对她也多有欣赏,卫筱筱当读者的时候,还站过他们两人的CP。 桑子煜道:“城主就不怕我们与小鱼合作,反过来对付你?” 凤胥渊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茶杯,轻笑道:“若是别人我或许会担心,但你们二位,不会。” “哦?”桑子煜挑眉,问:“为何?” 凤胥渊笑道:“桑大人眼光不行,但胜在聪明;景大小姐不够聪明,但眼光独到。你们配合无间,小鱼骗不了你们。” 桑子煜、景淳:“......” 见二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卫筱筱忙给他们添茶,笑道:“说这么多话了,喝点茶润润嗓子。” 凤胥渊的话虽然有些伤人,但将二人的长处和短处说得十分透彻。 桑子煜修文,没有丝毫武道修为,看不穿小鱼的法术;景淳是神裔,天赋血脉,小鱼的法术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就是脾气暴躁,想事情不够周全。 两人的长短处正好互补,小鱼想要骗过他们,基本不可能。 一轮茶后,凤胥渊把玩着青瓷茶杯,下了逐客令:“你们走吧,我在此静候你们再次登门。” 桑子煜、景淳起身正要离开,凤胥渊手指间把玩的青瓷茶杯突然间碎了,他沉闷的痛呼了一声,然后垂首捏紧了方桌的边缘。 “夫人,送客。”凤胥渊压抑着声音,尾音颤抖,听起来明显不对劲。 景淳双眸一沉,立刻拉着桑子煜远离了凤胥渊。 景淳护在桑子煜身前,亮出了腰间的软剑。 卫筱筱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如初,对着景淳轻声道:“景大小姐,护着桑大人离开吧。” 景淳握紧了剑柄,身上的防备气息更重:“你不走?” 卫筱筱笑着点头:“我不走。” 景淳厉声道:“你疯了么?他入魔了,你留下来送死么?” 听到入魔二字,凤胥渊倏地抬起了头,脸上带着令人心惊的阴郁和病态,两只眼眸都消失了,无底的黑洞里翻涌着嗜血的魔气。 凤胥渊犹在与魔性抗争,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他竭力抵抗,终于吐出两个残破的字眼:“你,走。” 卫筱筱轻轻摇头,握住了凤胥渊的手,固执的道:“我不想走。” 每个夜里,她被赶出栖梧小筑,留下凤胥渊一个人在密室里忍受痛苦,她都觉得生不如死,这一次,她要陪着他。 卫筱筱看向景淳,急切的道:“小鱼让他现在失控入魔,就是想要让你们斗得你死我活,好坐收渔翁之利。你们赶紧离开,我和侍卫们会拦住他。” “你就这么不怕死?”景淳问。她从金轩那里知道凤胥渊入魔之后就会胡乱杀戮。 卫筱筱看向凤胥渊,轻声道:“怕,怕也要留下来。” 景淳叹了一声:“痴人。”然后护着桑子煜离开了城主府。 凤胥渊这边,终于完全失控,方桌在他手中化为齑粉,血红的眸子转向了卫筱筱。 他的手伸向了卫筱筱的脖子。 “夫人,快让开。” 一直藏在暗中的云夙突然间蹿出,将卫筱筱向后推去,惊险的避开了凤胥渊致命的一击。 他的手被云夙的剑格挡开,眸子里的血红加深,嗜血的欲望更加强烈,手鬼魅般变招,抓住了云夙的剑,生生将剑折断了。 云夙一声长啸,将所有的侍卫召唤了出来。 云夙下令道:“将城主引去栖梧小筑。” 入魔后的凤胥渊只剩下杀戮的欲望,芳华小筑通往栖梧小筑的路由侍卫们的鲜血铺就。 死去半数的侍卫之后,凤胥渊终于踏进了栖梧小筑。 他被种下魔根之后,一直待在栖梧小筑几乎不出来,一是因为镇魔密室,二是因为栖梧小筑的门和院墙上刻满了秘术师的封印符咒,能够阻止入魔后的他离开。 栖梧小筑的大门轰然关闭,卫筱筱在最后一刻挤了进去。 原书里,凤胥渊这一次失控的代价,是伤了景淳,杀了无数的侍卫,其中还包括云夙。 云夙用最后一口气,拖着凤胥渊进了镇魔密室,才消弭了这一次的劫难。 云家姐弟都不是坏人,卫筱筱救了弟弟,也泰迪想救姐姐。 她决定赌一把。 凤胥渊第一次入魔的时候,她唤回了他的神智,这一次,也一定能行。 卫筱筱大喝一声:“云夙,让所有侍卫退下。” 她这一声喝立刻吸引了凤胥渊,她召来蓝蛊蝶,向栖梧小筑的花园深处飞去。 几天之前,卫筱筱将幽岚花搬来了栖梧小筑,她要在那里,将凤胥渊给唤回来。 花园深处,一浅干涸的池塘,摆满了幽岚花。池塘旁是一座假山,卫筱筱躲在了假山后面。 凤胥渊追来了,卫筱筱透过假山的缝隙看他,只见腥红的双眸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卫筱筱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凤胥渊立刻发现了她,薄唇上泛起一抹冰冷的笑, 卫筱筱转身就跑,凤胥渊的手却穿透假山,握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他的手冷得像千年寒冰,寒气从她的脖子一直浸到脚尖。 第084章 金手指 卫筱筱召来蓝蛊蝶围攻凤胥渊, 凤胥渊分神对付, 手上的力道松了片刻,卫筱筱立刻挣脱他的钳制,跑进了幽岚花丛中。 凤胥渊的身体里腾出一阵浓郁的黑气,蓝蛊蝶沾染上黑气立刻枯萎死去, 落了一地,剩下的蓝蛊蝶怕了, 背叛主人飞走了。 卫筱筱心疼死了的那一地蓝蛊蝶, 又生气苟活逃走的那些。 她正心情复杂, 凤胥渊朝她走了过来, 带着一股子腥风血雨。 卫筱筱怕激怒他, 不敢再动武,她站在幽岚花丛中, 双脚在打颤, 脸上却挂着笑,静静等着凤胥渊走近。 凤胥渊来到她面前,血红的眸子亮如星辰。 “夫君。”卫筱筱轻唤, 她慢慢的抬起手, 伸向了他。 还未触及到他苍白的脸, 她的脖子再次被掐住,她痛苦的挣扎着, 嗫嚅道:“夫君,是我,筱筱, 这一片幽岚花是你送我的,你还记得么?” 掐住她脖子的手力道反而加大,卫筱筱就在窒息的当口,一掌劈向凤胥渊,再次逃脱了他的钳制。 卫筱筱转身就跑,这把她赌输了,凤胥渊入魔后完全认不得她了。 虽然她死了可以换个身体再穿进来,但死在别人手上还好,要是真死在了凤胥渊手上,会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卫筱筱没跑两步,凤胥渊就鬼魅般的出现在了她身后,脖子再次被掐住。 脖子上传来一阵巨痛,卫筱筱快疯了,他今天是和她的脖子杠上了是么? 突然,脖子上的手一松,换到了她的腰上,她被勾着腰,撞进了凤胥渊的怀中。 凤胥渊比她高了一个头,她被完全锁在了凤胥渊的身上。 卫筱筱拼命挣扎,可丝毫挣扎不开,她吓得发抖,抬眸看去,对上了凤胥渊血红的眸子,顿时脸都白了。 她正准备没骨气的向云夙大声呼救,身体却突然被抛起,凌空转了个圈,面对面的落到了他的怀中。 她被捏着后脖子抬起头,与凤胥渊四目相接。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放在平时,卫筱筱能盯着看一整天不眨眼的,可现在她只想逃命。 “夫君,你醒醒,好不好?” 她求饶。 凤胥渊不动于衷,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颈,压向他的脸。 他皱着眉看她,前后左右,看了一遍又一遍,眼里的血腥越来越重。 卫筱筱大惊,他不会是准备像对付蓝蛊蝶一样,把她给吸成枯尸吧? 卫筱筱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他突然抱着她朝假山走去,将她放在假山上坐着。 卫筱筱:“......” 她想起第二次穿书,她用的还是寐罗身体时,凤胥渊在假山旁做的那些混账事。 他似乎对假山有些情有独钟,生死关头的当口,卫筱筱的脸却倏地红了。 她坐在假山上,被他的双臂圈在中间,他打量她半晌,冰冷的手又掐住了她的脖子,和上次一样,在她难受窒息的最后一秒,他又放开了,然后接着打量她......如此循环往复了好几次。 你到底杀还是不杀?我到底是求救还是不求救? 卫筱筱被他磨得一点脾气都没了。 凤胥渊每次松开手,下一次掐住她脖子的力道就减弱许多,到了现在,他的手只是虚放在她脖子上,没有使一点力。 凤胥渊阴郁的脸色逐渐柔和,眼底的腥红褪去,嘴角的冷笑也在慢慢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迷茫,有些隐约欢喜的复杂神色…… 乌云蔽日,风越吹越大,没多久就下起了淅沥沥的黑雨。 假山后面有一间荒废了许久的屋子,凤胥渊突然将她抱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四面墙,什么家具都没有。 凤胥渊将她放到地上,开始脱/衣服。 卫筱筱脑子一下子充血,凤胥渊都入魔了,还有这个兴致? 而且,还在地上,实在太羞耻了。 凤胥渊脱下外袍,铺到了地上,然后又将她抱起,放在了衣袍上。 卫筱筱:“......” 原来凤胥渊是将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让她坐,怕地上凉。 竟然这么会疼人? 卫筱筱觉得此刻的剧情发展有点乱,完全不符合凤胥渊入魔后的设定。 就在这时,卫筱筱眼前突然一亮,变成了一个奇异的纯白空间。 系统小萝莉丫丫的声音传来:筱筱,喜欢现在的凤胥渊么? 卫筱筱心道:果然有猫腻。 卫筱筱问丫丫:你对凤胥渊做了什么? 丫丫道:给他加了个设定,你是他入魔后的解药,在你的面前,他嗜杀的欲望的就会消失。这是我送你的金手指哦。 想起凤胥渊被关在镇魔密室里受苦,而她被赶出栖梧小筑的那些夜晚,卫筱筱气得咬牙切齿: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察觉到宿主的怒气值飙升,丫丫立刻溜了。 卫筱筱从系统空间回过神来,抬眸便看见凤胥渊蹲在她面前,目光瞬也不瞬的瞧着她。 有了系统的保证,卫筱筱再也不怕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别蹲着了,来我旁边坐吧。” 凤胥渊顿时扑了上来。 卫筱筱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 卫筱筱:“......” 卫筱筱在现实世界是个孤儿,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 那是一座小县城里的孤儿院,总共就没几个孩子。 和卫筱筱年龄相仿的更没有,年纪大的孩子不和她玩,年纪小的孩子她瞧不上。 院长妈妈养了一只萨摩耶,是孤儿院的团宠,卫筱筱也很喜欢,可她偏偏是个狗不理的命,雪白的大狗看到她就绕道走,这给她幼年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被亲生父母丢弃,又打小没有玩伴,进了大学,同学们都好,可孤僻性子已经养成了,难以和别人真正的亲近。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穿书后的世界,遇到一只黏她的“人型狼犬”。 凤胥渊抱着她的腰,头在她的颈间磨蹭,墨黑的长发铺了她一身,像极了孤儿院中那只萨摩耶和人嬉闹时的样子。 那只洋气的外国品种萨摩耶,有一个极接地气的名字“阿福”。 卫筱筱回忆孤儿院的孩子撸狗的样子,轻轻抚了抚凤胥渊的头:“乖乖,先让我起来,地太硬,咯人。” 凤胥渊由着她摸头,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半晌之后,他才从卫筱筱身上爬起来,侧身坐到一边,腥红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卫筱筱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凤胥渊又扑了过来,蜷缩在了她怀里。 天色已经暗了,月光从破漏的窗棂洒进来,落在他的脸上,给他冷冽的脸平添了几分柔和,腥红的眸子亦如星辰璀璨。 卫筱筱记起了原书中凤胥渊的人物插画,他也是这样躺在月光下,墨发铺了一地,俊美的脸庞上,红色星子般的双眸熠熠生辉。 因为那副插画,凤胥渊收获了无数迷妹,卫筱筱也是其中之一。 她有几分情动,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去,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第085章 小鱼化魔 翌日清晨, 卫筱筱刚睁眼, 便是凤胥渊那张好看的脸。 在冷硬的地上一夜荒唐,卫筱筱全身都痛。 凤胥渊静静的凝视着她,眼神尚有一丝迷茫。 “昨天我入魔后,发生什么事了?”他强装镇定, 但语气丝毫不轻松。 卫筱筱没想到她昨夜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就完全激发他的兽性, 被折腾了一夜, 卫筱筱累得不想说话。 “你自己想。”卫筱筱娇嗔着, 往他怀里挤了挤, 眯着眼继续睡。 凤胥渊慢慢回想昨天的事情, 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十分精彩。 察觉到凤胥渊的身体有些僵硬, 卫筱筱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摸了摸他的头,揶揄道:“阿福,昨天睡得好么?” “阿福?”凤胥渊蹙眉:“是谁?” 卫筱筱笑道:“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只很可爱的白色大狗。” 卫筱筱说完, 伸出手指轻挑的拨了拨他的下巴:“你昨天很像它, 可爱死了。” 凤胥渊的嘴角抽了抽, 冷声道:“不许叫我阿福,昨天的事立刻忘掉。” 他起身穿戴好, 端着城主的气派,跨出了屋子。 卫筱筱在他的身后笑得前仰后合。 下午,卫筱筱陪着凤胥渊去城主府外院的冶炼坊。 如今的冶炼坊主事正是此前和凤胥婉私奔了的薛净莲。 薛净莲带着凤胥婉远走高飞, 可他一直记挂着凤麟城,担心凤麟城终有一天会因为没有木兰舟而成为一座海中孤城。 凤胥婉善解人意,和他一起回到了禹州城,藏身在一个铁匠家里,继续研究木兰铁矿的冶炼方法。 后来弱水族诅咒降临,在外的凤麟城百姓受到蛊惑,为了各种理由回到了凤麟城,他们二人也在其中。 凤胥渊身边的奇人异士们想了一个法子,在木兰舟上刻下镇魔符文,就可以隔绝小鱼的法力,让木兰舟穿越弱水,带着百姓逃亡禹州城。 这个法子一直没有成功,是因为要把镇魔符文刻在木兰舟上,需要凤家丢失了的木兰铁矿冶炼法门。 薛净莲集结了勤书院全部的师生和城中所有有学识的人,一起研究古籍和历史卷宗,想要找出冶炼方法。 凤胥渊查看他们的进度了,卫筱筱去见了凤胥婉。 凤胥婉回到凤麟城后,一直隐姓埋名,没有和凤胥渊相认。 毕竟一直待她如珠如宝的母亲失踪了,而且明显是凤家父子二人搞的鬼,想到母亲现在可能遭受的折磨,她就无法面对凤胥渊。 凤胥婉如今管着冶炼坊的后勤,卫筱筱没有告诉她自己是寐罗,凤胥婉把她当成普通女客,不咸不淡的招呼着。 没多久,凤胥渊从冶炼坊出来,一脸的失望,木兰铁矿冶炼法门的研究一直没有进展。 卫筱筱走过去,随便安慰了几句。 其实薛净莲已经摸到了法门,只是陷在其中难以看清,只要有人稍加点拨,就能拨开云雾,得见青天。 而这个能一句点醒薛净莲的人,唯有桑子煜。 此刻,桑子煜和景淳正被凤胥卿带着,去见小鱼。 弱水海底的祭坛之上,小鱼的身体被架在红珊瑚之上,容颜衰败,长发枯萎。 她的双眼一直睁着,只是没有了眸子,只剩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有浓郁的黑气不停的从她苍白的皮肤里溢出来,格外的渗人。 景淳从小鱼的身上感应到一股地狱般的极寒之气,她双眼一沉,慢慢的挪步,护在了桑子煜身前。 眼前的小鱼比入魔后的凤胥渊更危险。 小鱼已经变成了可怕的魔物,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凤胥卿却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小鱼的脸颊,轻声道:“小鱼,我回来了。带了两个人来,他们有话想和你说。” 小鱼干涸龟裂的脸上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脸颊在凤胥卿的掌心蹭了蹭,然后转头看向了景淳二人。 小鱼歪头一笑,发出嘶哑、混沌的声音:“景大小姐,幸会。” 声音很杂,不像一个人的声音,仿若有千万个人一起在说话。 景淳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凤胥渊说过,小鱼已经不是曾经的小鱼了。 这话不假,因为善良的小鱼为了挽救族人,将死去族人的魂魄全部吸入了自己的体内,用自己的身体来给他们养魂,想要将他们复活。 那些惨死的弱水族人魂魄皆是恶灵,他们对凤胥渊和凤麟城的滔天恨意化为邪恶的力量,积蓄在小鱼的身体里,让小鱼成了魔物。 小鱼善良的灵魂被这些恶灵蚕食得几乎快要消失了,唯一残存的那丝魂魄承载着小鱼对凤胥卿所有的爱,担心着凤胥卿的安危,倔强的不肯消失。 如今的小鱼邪恶至极,普通人在她身边待久了,会被邪气侵体而生病。 景淳担心桑子煜的身体,不想在这里久待,便直入主题,道:“神女,帝都已知晓了弱水族人所遭受的苦难,我们不会坐视不理。所有伤害过弱水族的人都将会受到帝国律法的惩治,而凤胥渊作为罪首,当受凌迟之刑。请神女相信我们,我们会给弱水族一个公道。” 景淳顿了顿,继续道:“同时,也请神女放弃对凤麟城的诅咒,不得再伤害凤麟城的百姓,一切交给帝国律法来裁决。” 所有人屏声静气的等着小鱼的回答。 小鱼歪着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想也不想,便轻易答应:“好呀,我愿意相信帝国律法,但是,你们先要拿出诚意。” 景淳问:“什么诚意?” 小鱼道:“凤胥渊的人头。” 景淳不置可否,拉着桑子煜迅速离开了海底祭坛。 桑子煜看不穿小鱼的情况,但看不惯她要求法外杀人的做法,沉声道:“不能答应她的要求。” 景淳道:“的确不能答应,小鱼的话不可信。她要的,不单单是报仇,还想要复活死去的族人。” 桑子煜皱眉,复活死人走的是邪门歪道,小鱼想要复活成千上万的族人,只怕会有一场惊天的腥风血雨。 桑子煜道:“如今看来,只能找凤胥渊合作了。” 翌日,桑子煜和景淳再次入了城主府,确定与凤胥渊携手合作,先封印小鱼破除诅咒,拯救凤麟城的百姓。 桑子煜去了冶炼坊,帮忙找出木兰铁矿的冶炼方法。 而景淳和凤胥渊进了镇魔密室,屏退所有人,定下了封印小鱼的方法。 黑雨连绵,卫筱筱和景淳再次约在一个细雨中的亭子里。 卫筱筱道:“景大小姐,可还记得我们的交易?” 景淳答道:“记得,你想救凤胥渊。” 第086章 复活族人 卫筱筱道:“你可愿帮我?” 景淳沉吟了许久后, 轻声道:“我帮不了你。” 如今, 她和小鱼、凤胥渊虽然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小鱼控制着整片弱水,她想要害死凤麟城的二十万百姓易如反掌。 真要动起手来,她和凤胥渊自保无虑, 但桑子煜和卫筱筱的安全不能保证。 凤胥渊牺牲自己封印小鱼,是最稳妥最完美的法子。 当凤胥渊说出愿意以身封魔, 永沉葬域的时候, 景淳心中无比震撼。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能如此淡定自若的将自己置于永不超生的地狱绝境。 凤胥渊对仇人狠, 对自己更狠。 只有说到卫筱筱的时候, 他的眼中才有了一丝寻常人该有的情绪。 卫筱筱轻笑着道:“你帮得了的。他要‘以身封魔,永沉葬域’, 我便替了他。你只需要把我封进葬域就好了。” 景淳心中一惊, 凤胥渊的计划除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卫筱筱是如何知道的? 眼前这个“借尸还魂”的女子,比她想象的还要不同寻常。 景淳沉声道:“你以为‘以身封魔, 永沉葬域’这八个字是说着好听的么?你会被永远困在葬域的深渊裂缝中, 被灼热的岩浆包裹, 身体不断的被焚化,又不断的重生, 你死不了,活着的每一刻却都生不如死。” 卫筱筱笑得苦涩,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曾经为了凤胥渊的这个结局彻夜流泪, 也曾反复在噩梦中看见凤胥渊坠入裂缝岩浆,痛苦至极。 “我知道会有多痛苦。”卫筱筱坚定的道:“所以必须代替他。” 景淳轻叹一声:“痴人。为了他值得么?” 卫筱筱转眸看向她,神色认真:“若是将沉入葬域之人换做是桑大人,你也会和我做同样的选择。” 景淳哑口无言。是的,若是换做桑子煜,她就算是舍了自己这条命,也要救他。 景淳从怀中拿出一个黑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青色的药丸,道:“这颗药是凤胥渊嘱咐我,在他沉入葬域后,喂给你吃的。” 是忘情丹! 第一次穿书,她和凤胥渊在渔村做夫妻时,因为“同葬弱水”的誓言,凤胥渊怕自己去世后,卫筱筱真给他陪葬,便让桑怀寻来了这颗药,想要让卫筱筱忘记他。如此在他死后,卫筱筱才能继续活下去。 没想到,他一直留着这颗药,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不能陪着卫筱筱一直走下去。 卫筱筱接过药放在掌心,然后将手伸出了亭子檐角。 黑雨落到掌心,药渐渐的化成了水,从她微张的指缝里流到地上,消失无痕。 入夜,卫筱筱陪着凤胥渊留在镇魔密室里。 上次小鱼让凤胥渊在白天入魔之后,接下来几天法力不济,凤胥渊在晚上的入魔状态很浅,一直保留着神智,卫筱筱很遗憾的没能再见着“阿福”。 凤胥渊坐在镇魔密室的地上,手腕脚腕上扣着玄铁锁链,卫筱筱坐在他的怀中,用手指细细描摹凤胥渊的眉目。 凤胥渊将她捣乱的手抓住,摊开来,冰冷的手指在卫筱筱掌心和手指的老茧上移动,这些茧子是青衡自幼习武留下的。 卫筱筱嗔道:“嫌弃我手上有茧呀?” 凤胥渊轻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暧昧:“你身上的什么东西我都喜欢。” 凤胥渊这人在亲热的时候特别不正经,爱说些令人脸红心跳不着调的话,卫筱筱已经被锻炼出来了。 她双手挽住凤胥渊的脖子,主动探过去索吻。 亲了一会后,卫筱筱突然咬住了凤胥渊的唇,硬生生给咬下一块皮来。 凤胥渊摸着唇上流出的鲜血,调笑道:“夫人今天这般有兴致?” 卫筱筱道:“是啊,我在惩罚你。” 凤胥渊轻笑:“惩罚我什么?” 卫筱筱没有回答,只是将头枕在他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上好冷,可又觉得好温暖,她舍不得离开。 翌日,卫筱筱收到了青衡义父宁逊传来的密信,邀她一见。 她如今的身份,是宁逊送进城主府,用来刺杀凤胥渊的。 人没杀成,她反而成了盛宠的城主夫人,宁逊能一直忍到现在才来找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宁逊若只是单纯的携恩图报利用义女复仇,卫筱筱会直接无视这封密信,但宁逊还有另一重危险的身份,必须告诉凤胥渊这事。 凤胥渊拿着密信只瞧了一眼,便生气的将密信捏成了齑粉,眼神十分危险。 “宁逊胆敢把注意打到你的头上,真是活腻了。” 凤胥渊将云夙叫了进来,道:“传令下去,弱水族混血的事,可以收网了。” 突然之间,一场腥风血雨席卷了整座凤麟城,有上万的百姓被护城军强行驱赶到了城中的天火祭坛。 天火祭坛就在城主府外,百姓们怨声载道,想要离开这里回家,接连和护城军起冲突。 百姓们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一直在冶炼坊帮忙的桑子煜和景淳。 凤胥渊突然对百姓出手,桑子煜和景淳立刻求见,却被凤胥渊带到了宁逊府上。 此刻宁府上下已全部被绑,这里除了宁家的人,更多的是潜伏入城的弱水族人。 宁逊见到凤胥渊,立刻发疯似的冲向他,他被拦下直接打断了双腿。 “监察使大人,在下要陈情。”宁逊见着桑子煜,如同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桑子煜看向凤胥渊:“城主,我可否一听。” 凤胥渊走到一旁坐下,算是默认了。 宁逊将凤家父子所犯下的“长生案”添油加醋的说了。 桑子煜神色淡然:“你话中几处有失偏颇,不过大体上差不多。” 宁逊震惊:“大人既然知道此事,为何不拿下凤胥渊。” 桑子煜道:“时候未到。” 景淳拿着从弱水族人身上搜出来的黑色药粉,问道:“这东西一股子的邪气,是用来做什么的?” 宁逊一下子变了脸色,叫嚷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桑大人,我是无辜的,是凤胥渊想要除掉我,栽赃陷害。” “我栽赃陷害?”凤胥渊冷声道:“我要杀你,还需要这么麻烦么?” 景淳斜昵了他一眼:“帝都监察特使面前,能假装守法一些么?” 凤胥渊还要和景淳合作,不便撕破脸,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景淳没有搭理宁逊,转而对跪在宁逊身边的弱水族人道:“你们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弱水族人狰狞冷笑:“你们终将成为我们的祭品,神佑弱水族,我们都将重生。” 他们说完就准备咬舌自尽,却在最后关头被景淳给阻止了。 景淳卸掉了他们的下巴,决定用神裔一族最简单粗暴的审讯方法:直接读取记忆。 记忆读取完毕,景淳流了一身的冷汗,她呵斥道:“你们弱水族人真是疯了。” 小鱼想要复活死去的弱水族人,可那些人的尸体早已腐烂。 想要复活他们,必须先要找到适合的肉身。 这些肉身身体里必须流有弱水族人的血,才能和弱水族的灵魂契合。 当年凤家先祖带着难民们登上凤麟岛之前,弱水族人举族迁移到了弱水海底。 海底与世隔绝,虽然安宁太平如世外桃源,但很多弱水族人还是不习惯这样孤独的生活。 渐渐的,弱水族内部分裂成了两派,一派继续在弱水海底生活,一派选择了回到凤麟岛。 回到凤麟岛的弱水族人悄悄的混入了难民中结婚生子,两族血脉渐渐的融合在了一起。 随着血统的不断融合,原本属于弱水族人的一切特异能力完全消失,他们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弱水族人。 但弱水族这种奇异的血脉,有一种的神奇的内在吸引力,让他们聚居在一起。 这些掺杂了弱水族血统的人,便是小鱼复活族人的肉身。 小鱼为了将这些容器找出来,命令弱水族人在城中弱水族混血的聚集区水井里下药。 下的药正是景淳搜出来的这种黑色药粉,它其实就是小鱼的魔气。 喝了掺杂了这些黑色药粉井水的人,若是身体里没有混杂弱水族血脉,就会变成人怪。这也就是城内人怪肆虐的原因。 而混杂了弱水族血脉的,表面上看着很正常,但其实身体已经被小鱼的魔气侵蚀,自身的灵魂开始逐渐消散,慢慢的成为行尸走肉,最后完全被那些死去的弱水族恶灵占据。 桑子煜看向凤胥渊:“如今城中有多少人被下药了?” 凤胥渊道:“一万三千人。” 桑子煜心中一紧:“可还有救?” 凤胥渊点头:“除掉小鱼,魔气消失,自可痊愈。我将他们集中在天火祭坛,让秘术师设下结界,就是为了阻止弱水族恶灵靠近。” 景淳忧心道:“如此一来,小鱼不会善罢甘休。” 凤麟城真正的腥风血雨,这才开始。 天空黑云压城,电闪雷鸣,一种可怕的灭顶之灾的感觉在百姓心中蔓延。 第087章 大结局(上) 弱水海底祭坛, 被架在红珊瑚之上的小鱼突然睁开了眼睛, 露出地狱深渊般的双眸。 一旁的凤胥卿察觉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关切问:“怎么了?” 小鱼的双眸突然恶狠狠的转向了他,一股黑气从小鱼体内飞出,将凤胥卿直接撞下了祭坛。 凤胥卿重伤, 吐出一口鲜血,稀释在了弱水中。 祭台之上, 传来小鱼的尖啸声。 凤胥卿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这个尖啸声他太熟悉了, 每次小鱼发出这个声音, 弱水之上和凤麟城都会有灾难降临。 一定是凤麟城发生了什么事, 激怒了小鱼。 凤胥卿担心小鱼在盛怒之下神智完全被弱水族恶灵吞噬,又担心凤麟城再死许多无辜的百姓, 他咬着牙, 艰难的一步一步重新爬上了祭坛。 凤胥卿死死的抱住小鱼,轻声安抚道:“小鱼,你冷静一下, 别怕, 我一直在你身边。” 小鱼的表情越来越愤怒, 最后变成了恶毒的讥讽:“凤胥卿,都是你, 你这个罪魁祸首,是你害了弱水全族。” 凤胥卿身体颤抖,双眼红得快要滴下血来, 哽咽着道:“是我,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们,不要吞噬小鱼,你们要怪,就怪我,我的命给你们拿去。” 小鱼的声音渐渐的变成了数万人的叠音,他们恶毒的诅咒着:“你该死,凤胥渊该死,还有你们的妹妹凤胥婉,你们凤家的人都该死。我们要让凤麟城给弱水族陪葬。” 凤胥卿神色茫然,他痛苦,弱水族和凤麟城注定不死不休,而他无论站在哪一边都是错的。 “卿哥哥。” 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突然在数万人诅咒的叠音中响起,凤胥卿骤然抬头看向小鱼,小鱼的双眸里装满了憎恨,嘴角却挂着一丝清浅的笑,那一丝笑与整张狰狞的脸极不协调,却如焦土上开出的第一朵野花,美丽至极。 “小鱼,我在。” 凤胥卿抚摸着他的嘴角,刹那间泪如雨下。 “走......快......” 小鱼凭着最后这一丝残存的神智阻止了弱水族恶灵对凤胥卿下毒手,她快要支撑不住了。她的神智一旦完全消失,就是凤胥卿的死期。 凤胥卿摇头:“我不走,我一直陪着你。你要是不在了,就让弱水族杀了我,以恕我们凤家的罪过。” 他将小鱼紧紧的拥进了怀里,静待死亡的到来。 冶炼坊,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等待着实验结果。 桑子煜来了这里之后,飞速的看完了所有关于木兰铁矿冶炼的文稿,他看似随意的提了几点想法,却给了薛净莲极大的启发,整座冶炼坊的八大冶炼炉,一起开始了实验。 前面七个冶炼炉都失败了,这是最后的一个。 时间已到,薛净莲下令:“开炉!” “成了,成了......”冶炼工人们齐声欢呼。 成功的消息从冶炼坊传遍了城主府,整座城主府都沸腾了。 薛净莲激动的抓住桑子煜的双肩,大喜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以弱水的珊瑚石做催化,就可以去掉木兰铁矿石里的杂质了。” 桑子煜笑得风轻云淡,毫不居功:“薛公子是一叶障目,我只是碰巧从公子的文稿中得了灵感。” 一旁的秘术师道:“接下来就是将镇魔符文刻在木兰舟上了。” 薛净莲道:“我们已经想出了最快的法子,铸好模子,将镇魔符文浇筑出来,直接嵌在木兰舟上。” 诅咒降临之后,城主府收回了所有残存的木兰舟,如今都停在凤家的私人码头上。 在生死劫难面前,所有人都积极的各司其职,半点不敢懈怠。 薛净莲带着冶炼坊和造船坊的人给木兰舟加上镇魔符文。 秘术师们分队守在码头和天火祭坛,防止弱水族来捣乱。 桑子煜组织百姓有序的登船撤离。 ...... 凤胥渊和卫筱筱站在天火祭坛之上,下面是被困在这里,不能离开的弱水族混血百姓。 他们站在祭坛之下,不停的咒骂凤胥渊,骂他倒行逆施引来这场灾难,还骂他施行□□,不顾百姓死活。 他们骂得实在太难听,卫筱筱怕凤胥渊一时忍不住,魔性发作,把下面的百姓全给灭了,忙给他疏导:“当权的人被老百姓骂是寻常事,他们没有其他反抗的办法,也就只能骂骂过过嘴瘾,你千万别生气。” 凤胥渊瞧着她一本正经开解的样子,轻声笑道:“他们骂的这些算什么,我小的时候被关在金家大牢里的时候,那些咒骂才够恶毒。” 那时的金姵恨极了凤胥渊母子,五岁的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不禁要受刑挨饿,还要遭受精神上的折磨。 金姵想要把年幼的他逼疯,失去继承人的资格。这样就算最后放走了他,他也威胁不到凤胥卿的地位。 卫筱筱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幸好,你没事。” 凤胥渊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冷冽笑意:“金姵想要把我逼疯,我一直以为自己没疯,现在想来,倒是我错了。” 卫筱筱心中一紧,抱住了他,固执的道:“你没疯。” “好,我没疯。”凤胥渊语气有些无奈。 两人抱了一会,凤胥渊突然问:“筱筱,你是从哪里来的?” 不等卫筱筱回答,凤胥渊又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你来的地方是乱世还是盛世?” 卫筱筱知道他在做最后的诀别了,忍着泪强颜欢笑:“我来的地方可比你们这好太多了。物质丰富,什么都有,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凤胥渊又问:“你还能回去么?” 卫筱筱笑道:“当然能,我随时都可以回去。以后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回去了,你永远都别想找到我。” “嗯。” 凤胥渊将自己的下颔放在卫筱筱的头顶,脸上露出许久未见的舒心笑意。 他生平第一次对上天祝祷,希望那个地方永远是太平盛世,希望卫筱筱在那个世界能够一直简单快乐的活着,希望能有一个人陪她岁月静好的走完一世。 二人正在闲话之间,大地突然开始震颤。 “怎么回事,是地震了么?” “不会吧,凤麟城从来没有过地震记载啊。” “城主,地震了,放我们离开吧。” “......” 下面的百姓乱做一团,想要离开这里逃命,和护城军推打起来。 凤胥渊抱紧了卫筱筱,眉头紧蹙。 突然,凤麟岛北部的天空变成了火红色,紧接着,暗红的岩浆在滚滚的黑烟裹挟下喷涌而出,地底岩浆被喷射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化为奔腾的熔岩流,流向四面八方。 刹那间,浓烟蔽日,北部的天空化为烟幕,只剩下岩浆划破天空,留下的千万条火红痕迹。 凤麟岛的土地是地底岩浆喷发凝聚而成,天神鸿霖虽然将这块土地抬出弱水化成了陆地,但它的下面奔腾的一直都是滚烫的岩浆。 凤麟城每年最大的节日——凤天火节用的火,也都取自地底岩浆。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铸造了凤麟岛的地火,会成为毁灭凤麟城的凶器。 岩浆流经之地燃起了大火,凤麟岛的北部已经烧成一片火红,很快就会蔓延到凤麟城来。 祸不单行,驻守城门的护城军急切的跑来禀报:弱水族和人怪在强攻南城门,急需支援。 报信的护城军话音刚落,驻守在天火祭坛的护城军就被躲在城中的人怪攻击了,那些隐藏在城中的人怪,密密麻麻的朝天火祭坛奔涌而来,他们受小鱼驱使,要冲破结界,放走这里的弱水族混血。 生死一战,拉开序幕。 凤胥渊给报信的护城军下令:“告诉云弋,死守南城门。” 他将自己的亲卫队和秘术师分了一半过去支援,然后和卫筱筱相视一笑,一起跳下天火祭坛和云夙率领的侍卫们一起斩杀人怪。 其他的百姓从另外一个门涌进了城主府,等着乘坐木兰舟逃离这里。 暗奚护着慈幼坊的老人和孩子们来到了码头,他们都上船了,只剩下青柠一个人。 青柠要照顾他们,她也可以一起上船。 她死死抓着暗奚的手,央求道:“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暗奚冷声道:“我既不老也不小,没资格上船。” 青柠知道他说的对,可她舍不得暗奚,咬着嘴唇就是死抓着他不放。 暗奚轻叹了口气,一把将青柠抱起,送上了木兰舟:“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说完不等青柠反应,找来一根绳子,将青柠绑在了栏杆上。 他飞身下了船,背对着他们,任木兰舟远去。 他族人被灭,进了寐斋修罗道,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生死一线,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家人的温暖。 在慈幼坊的时间虽短,却是他颠沛流离的这一生中最简单快乐的日子。 他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被许多人关心爱护着。 青柠哭喊着道:“暗奚,你一定要活着来找我们,我们离不开你,我......我喜欢你。” 暗奚冷哼了一声,自语道:“你做得那么明显,我早就知道了。” 景淳一直在帮着桑子煜组织撤离百姓。 冶炼坊、造船坊、秘术师已经将速度提到了极限,可要撤离的百姓太多,还是有些来不及。 桑子煜的神色极其凝重。 景淳问:“是不是来不及撤走所有百姓了?” 桑子煜点头。 诅咒刚降临的时候,百姓们争抢木兰舟想要逃走,有大半的木兰舟折损在了弱水里。 凤麟岛北边的岩浆还在继续喷发,大火越烧越旺,很快就要烧进凤麟城了。 木兰舟不足,百姓来不及全部撤离,后果将不堪设想。 景淳和凤胥渊都没有料到小鱼会如此的丧心病狂,催发地底岩浆埋葬整座凤麟城。 为今之计,想要拯救百姓,必须压制下岩浆喷发。 景淳思忖着道:“我去试一试,或许能拖延一些时间。” 桑子煜惊讶:“你一个人,怎么可能?” 景淳笑道:“我可是神裔,我们神裔一族能统治九州大地,让万国来朝,靠的是实打实的本事。” 桑子煜眼中情绪复杂,声音微微颤抖:“会有危险么?” 桑子煜这人从来冷静自持,极少有机会能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景淳一时起了揶揄的心思,道:“我要是交代在这了,你可千万别回帝都,我家人会扒了你的皮.....” 话音未落,桑子煜突然一把将她拉过来,死死禁锢在了怀里:“你不许死。你还有千年万年可以活,不许半路死在这里。” 桑子煜的身体在抖,说话的声音也在抖,真的是怕极了她死在这里。 景淳也抱住了桑子煜,她这才敢真正的相信卫筱筱的话,桑子煜是喜欢她的,甚至在她喜欢上桑子煜之前,就喜欢上了。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告白声:我......我喜欢你。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生死存亡之时,听到这样一句青涩的告白更令人心动。 景淳轻轻抬头,凑近了桑子煜的耳边,羞红了脸颊,用颤音道:“先生,我喜欢你。” 桑子煜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不可思议的凝视的景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景淳瞧着他的反应,觉得可爱极了,又凑过来在桑子煜的嘴角亲了亲,笑道:“等我回来。我可是神裔景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交代在这里。” “来人。”她大声唤道,两个穿着漆黑斗篷的人刹那间出现在了她身后。 这是她来这里之前,爷爷塞给她的两个暗卫。 “等我回来。” 景淳说完,带着两个暗卫向北边飞掠而去,转瞬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点还有一更,大结局。 第088章 大结局(下) 天火祭坛之下, 人怪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结界。 卫筱筱已经记不清到底杀了多少人怪, 蓝蛊蝶已经全部阵亡,她现在只能拿着剑硬碰硬。 最让她担心的是,天就快黑了,凤胥渊就要入魔了。 他一旦在这里失控, 后果不堪设想。 卫筱筱斩杀掉一个人怪,手中的剑终于不堪重负, 碎了。 没了武器, 卫筱筱一时陷入被动, 只有临时躲进了结界之中。 “城主夫人, 放我们离开吧。” 弱水族混血的百姓们将她团团围住, 哀求她放他们走。 卫筱筱沉声道:“我们是在救你们,你们现在出去, 只有死路一条。” “为什么其他人能够乘船离开, 我们不能。” 凤胥渊把他们聚集在这里,除了避免被恶灵附体,还有就是当诱饵, 把城里的人怪吸引到这里来, 给其他百姓撤离的机会。 卫筱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有沉默。 “我们也要上船,放我们离开。” 百姓们大声吵嚷起来, 就在这时,府令站了出来。 他推开卫筱筱面前吵闹的人,呵斥道:“放肆, 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府令的余威仍在,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府令涎着脸走向卫筱筱,讨好的道:“城主夫人,还请您给大家说说,我们为什么不能上船呀?” 卫筱筱不敢告诉他们真相,正想着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走神的瞬间,府令突然拿出藏身在袖中的匕首,刺向了她的胸口,一时之间,鲜血飞溅。 府令面目狰狞的道:“你去死吧,神佑弱水族,我们都将重生。” 说完,府令的身体委顿下去,化成了一滩浓墨般的尸液。 府令的身体被魔气侵蚀,一早就被小鱼控制了。 卫筱筱没有觉得疼痛,只是感觉身体很轻,慢慢的在失去意识。 最后,她听到了凤胥渊急切的呼唤:“筱筱......” 卫筱筱再次醒来时,在镇魔密室之中。 她睡在地上,身下垫着凤胥渊的外袍,头枕在他的腿上。 “你醒了?”是凤胥渊的声音。 卫筱筱侧身,看到了那张好看的脸,只是他的一只眼睛已经变成了黑洞,里面奔涌着魔气。 “嗯。”卫筱筱伸手抚摸他的脸。 凤胥渊俯身,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身体如何?” 卫筱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皮肤光滑如初,没有一丝异样,笑道:“你筹谋得完美,没有伤到我。” 凤胥渊料定小鱼会对卫筱筱出手,因为卫筱筱一死,凤胥渊怒极攻心,就容易被魔性完全控制,成为小鱼的杀人傀儡。 凤胥渊事先让秘术师在卫筱筱的身上施展了保护咒,又让幻术师造出了卫筱筱受伤的假象,瞒过了小鱼。 凤胥渊将卫筱筱从自己的腿上抬起来,轻笑道:“偷懒偷够了,我得出去继续收拾烂摊子了。” 卫筱筱道:“我和你一起去。” 凤胥渊轻轻摇头,又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就在这里待着,这里安全,人怪进不来,小鱼也怕这里。我和景淳已经计划好了,我们二人联手,小鱼不是我们的对手。” 卫筱筱颤声道:“真的么?你不要骗我。” 凤胥渊勾唇一笑,笑容好看得令人眼晕:“一路走来,我何曾失败过?” 卫筱筱笑得眼中有了泪花:“是啊,你是算无遗策的大反派,不会输的。” 凤胥渊最后凝视着她,轻声道:“夫人,唤我一声夫君吧。” “嗯。”卫筱筱的脸上绽放出此生最美的笑容,轻唤道:“夫君,我等你回来。” 凤胥渊猛地将她抱进怀里,禁锢住她,仿佛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最后,他又猛地将卫筱筱推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镇魔密室,锁上了密室的门。 卫筱筱沿着墙壁颓然坐到地上,将他的外袍抱进怀中,万分忐忑的等着暗奚的到来。 她已提前通知了暗奚,让暗奚拿着封印杵来寻她。 她给暗奚留了一只蓝蛊蝶,蓝蛊蝶会引着暗奚来到这里。 没等多久,一阵强烈的爆破声响起,密室的门从外面炸开,暗奚来了。 暗奚将封印杵拿给卫筱筱,冷声问:“你拿这个来做什么?” 卫筱筱道:“救人。” 暗奚冷笑一声:“救谁?救凤胥渊么?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凤麟城已经没救了,跟我一起离开吧。” 卫筱筱认真的道:“我来到这里,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救凤胥渊。眼下就是救他唯一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 暗奚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冷嗤一声,不再劝阻。 外面,凤胥渊已经入魔,他一路踏着鲜血来到了弱水码头。 正在撤离的百姓们看到他可怕的模样,吓得四处奔逃,秘术师和护城军们上前想要拦住他,却只是多添了几具尸体。 凤胥渊毫无阻拦的杀到了桑子煜的面前。 桑子煜倒抽了口凉气,奔向了一艘空着的木兰舟。 凤胥渊鬼魅般的出现在了他面前,手伸向了桑子煜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寒光闪过,凤胥渊的手被逼退。 景淳赶了回来,腰上的软剑出鞘,直指凤胥渊的喉咙。 喷发的岩浆已经被她暂时镇压下去了,两个暗卫在施法降雨灭火,景淳扬声道:“先生,快去开船,远离码头。” 百姓还在撤离,必须把凤胥渊弄走。 船上的水手们在桑子煜的指挥下,扬帆起航,驾驶木兰舟朝弱水葬域驶去。 景淳和凤胥渊在船上斗得难解难分,最后景淳靠着一早在这里设下的阵法,困住了凤胥渊。 然后,一直藏身在这艘木兰舟上的卫筱筱和暗奚走了出来。 景淳看向她,郑重的问:“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卫筱筱笑得风轻云淡:“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不会放弃的。” 暗奚的脸霎时阴沉,他捏住卫筱筱的肩,厉声质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卫筱筱轻声道:“我要替他。” 暗奚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疯了么?” 卫筱筱凝视着凤胥渊,点头道:“嗯,我疯了。疯了一样喜欢他,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转眸看向暗奚:“疯了一样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其实挺好的。以后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的,我妹妹青柠就不错。” 暗奚一拳打在船上,愤怒的道:“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做媒。” 卫筱筱哑然失笑,凝视着暗奚,无声的蠕动嘴唇:等我回来。 暗奚震惊。 这是卫筱筱第三次对他说这四个字。 第一次,是在凤麟岛的明月谷里,他们被沉幽逼至绝境。 第二次,是在南疆抢夺封印杵后,他们被寐斋团团包围。 每一次,都是在卫筱筱准备赴死的时候。 暗奚退后一步,不再阻拦卫筱筱,他在心中祝祷,你一定要回来。 卫筱筱走到凤胥渊身边,将封印杵对准了他的心口,狠狠的扎了进去。 封印杵首先封印的是凤胥渊的魔性,他慢慢恢复了自己的意识,但神智已然不清。 他茫然的看了一眼胸口上的封印杵,又看了看眼前双瞳带泪的卫筱筱,用最后的力气抬手,冰冷修长的手指拭去了她脸颊上那滴刚刚流下的泪。 “别哭。”他无声的嗫嚅着,突然垂首,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卫筱筱将他平放在地上,自己也躺到了他身边,轻声道:“开始吧。” 小鱼与凤胥渊所有的渊源来自于那一身神血,只要将神血换到卫筱筱的身体里,所有的诅咒和憎恨都将随着神血一起转嫁到卫筱筱身上。 而景淳,恰好知道如何换血。 小鱼察觉到凤胥渊被困在了阵法里,身上还被/插入了封印杵。 为了冲破封印,小鱼将自己体内的所有魔气悉数释放,朝凤胥渊涌去。 广阔无际的弱水海域,出现了无数弱水族恶灵,他们浑身上下魔气萦绕,源源不断的奔涌向木兰舟。 换血已经成功,这些恶灵循着神血的味道,全部钻进了卫筱筱的身体里。 汹涌的魔气快要将卫筱筱的身体撑爆,封印杵已经从凤胥渊的心口拔出,插/进了她的身体里。 在小鱼魔气的冲击下,封印杵被一寸一寸的逼出她的体内,她强忍着疼痛,拼命的将封印杵压进自己的身体。 “暗奚,快来助我。” 卫筱筱的双眼已经完全被魔气侵蚀,变成了两个地狱般的黑洞。 暗奚飞身上前,一掌将封印杵击进了卫筱筱的身体。 卫筱筱痛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阴鸷桀骜的少年,第一次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木兰舟终于行到了弱水葬域。 景淳双手捏诀,吟唱咒文:“死去的凤麟城先祖,请守护你们的后人,将你们的愿力,化为封魔的结界......” 弱水葬域突然响起了无数的窃窃私语,是先祖们的残念在述说他们后人的故事。 渐渐的,葬域的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纯白的结界,感应到危险的弱水族恶灵们从卫筱筱的身体里出来,想要逃走,却在触碰到结界的瞬间化成了一滩白色的雾气。 弱水族恶灵们终于察觉到自己上了当,他们又开始了恶毒的咒骂。 景淳施法,将恶灵们全部逼进了卫筱筱的身体里。 两条愿力化作的玄铁锁链从葬域下的深渊裂缝飞出来,绑住了卫筱筱的身体,拖着她,坠入了深渊裂缝。 裂缝里翻滚的是炙热的岩浆,卫筱筱的身体落入岩浆,转瞬被岩浆包裹。 她的身体被岩浆焚化,可在魔气的修复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血肉,如此循环往复,永世不得超生...... 卫筱筱不知道自己在痛苦中煎熬了多久,好像只有一刻那么短,却又觉得有一世那么长,直到完全失去意识。 再次睁眼,是在那个熟悉的纯白空间。 系统小萝莉丫丫的声音响起:筱筱,恭喜你,完成系统任务了哦。 卫筱筱喜极而泣:“真的成功了?” 系统小萝莉丫丫娇小的双手突然蒙住了卫筱筱的双眼,她眼前的光线没有消失,反而像看电视似的,看到了凤胥渊。 凤胥渊坐在飞鸟渡那座弱水边上的木亭里,痴痴的看着弱水尽头,似乎在等什么人。 云弋和云夙静静的守在他的身边。 丫丫将双手移开,卫筱筱眼前的画面消失。 丫丫道:“所有人都以为凤胥渊死了,他躲过了帝国律法的惩治,隐居在了飞鸟渡。他虽然失去了神血,但神血在他身体里的那段时间,已经修复了他身体的损伤,弱颜花之毒已经解了,他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到寿终正寝了。” “太好了。”卫筱筱狂喜的抱住了丫丫。 丫丫红着脸从她怀里挣脱出来,问道:“你是回到你的世界,还是留在这个世界?” 卫筱筱静默了许久,然后坚定的道:“留在这个世界。” 原来的世界虽然是太平盛世,什么都有,可没有等她回去的人。 而在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在等她。 凤麟城的诅咒结束一年之后,因为这段传奇的故事,凤麟城一时之间又成了九州大地上热门的游玩胜地。 只是在鸿霖神血断绝之后,弱水鸿毛不浮的神力消失,变成了普通的海域。 之前能行驶在弱水之上的木兰舟变成了笨重的铁疙瘩,在普通的海水里根本浮不起来,被淘汰后变成了供游客们瞻仰游玩的地方。 如今这这片海域行驶的,都是普通的木船。 这一日,海上突然出现风暴,一艘富商的小船在海水的颠簸中触礁,沉船了,富商十七岁的女儿失踪。 卫筱筱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飞鸟渡的浅滩上。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正飞奔过来。 卫筱筱看着那人熟悉的模样,轻声嗫嚅道:“夫君,我回来了。” 凤胥渊紧紧的将她抱进了怀中。 他的怀抱终于不再冰冷,有了人的温暖。 又是一年的凤天火节,卫筱筱和凤胥渊戴着“凤凰双飞”的面具,在城中闲逛。 如今的凤麟城已经没有了城主,薛净莲成了府令,治理整座城池。 薛净莲和凤胥婉在一个月前成亲了,卫筱筱和凤胥渊还易容换貌的来喝了喜酒。 凤胥婉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母亲,只是一直都杳无音讯。 天火祭坛上,薛净莲射箭点燃了天火。 这一次,没有人欢呼,所有人静默的站在天火祭坛之下,对着天火祝祷,为死去的凤麟城百姓和弱水族人超度。 祭祀完毕,卫筱筱和凤胥渊牵着手在奉天大街上游玩,准备买些礼物送去慈幼坊。 暗奚没有回南疆,留在了慈幼坊守护那里的老人和孩子。 他和青柠相处得越来越好,卫筱筱估摸着两人很快就能成。 凤胥渊突然驻足,淡淡的看着大街另一侧。 卫筱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凤胥卿和小鱼。 小鱼被弱水族恶灵折磨了那么久,仍然保持着最后一丝神智,保护着凤胥卿。 弱水族恶灵们被封印之后,小鱼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最后是景淳用自己的三滴血给小鱼续了命。 每一滴血能让小鱼活十年,三滴血就是三十年,凤胥卿已经心满意足。 他让景淳抹去了小鱼的记忆,那些残酷的过往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他要让小鱼快乐无忧的渡过未来的三十年。 卫筱筱挽着凤胥渊的手,轻轻笑着和他们擦身而过。 尾声: 帝都,天依宫。 丫丫跪在天依宫主面前,笑着问:“宫主,卫筱筱和凤胥渊的这场戏精彩么?” 层层帷幕之后,响起一个略有些懒散的声音:“还不错,你辛苦了。” 丫丫得了夸,笑得越发开心:“宫主喜欢便好,我这就去筹备下一场戏。” 丫丫兴冲冲的离开了,天依宫主懒散的撑起额头,看向了外面灯火辉煌的帝都。 如今的帝都,正上演着另一场精彩的戏,这一场戏的主角,叫宋璃和景枫。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这是我的第一个长篇故事,有许多的不足之处,感谢小天使们一路陪伴我到现在。 写作期间,我一直在反问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个阴暗的故事,我写得累,大家看着也累。但开都开了,必须认真的填完。 这是一个反派的故事,原本决定完全不洗白的,但最后还是给男主洗了一点点。 原本还要死很多重要角色的,包括小鱼,但最后,我还是不忍心伤害那个不谙世事的姑娘。 故事到此为止,书中人物的三观不代表我的,我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碰“反派”人设了。 下一个故事主角是宋璃和景枫。 故事发生在帝都,景枫是景淳的堂兄,下一任雍州王。 这是一本轻松的甜宠文,在本月内开,希望大家能提前预收,这是文案: 接档文《穿成饲养大佬的小仙女》 宋璃是少年班学霸,被父母当做炫耀的资本,受尽了同龄人的欺压。 没有人真正关心她,除了那个生长在阴暗角落,暴戾、孤僻的少年。 少年将所有欺负她的人打跑,心疼的将她揉进怀里,把她从小护到大,直到少年被病魔带走。 宋璃追随少年而去,却穿书成了同名同姓的帝都小官之女。 再次遭遇极品家庭,继母和妹妹陷害她,逼她嫁给侯爷做妾。 为了改变枉死后宅的命运,宋璃在家门口捡了个脏兮兮的乞丐,以养他一辈子为条件,和她假订亲。 乞丐洗干净后,竟与她朝思暮想的少年长得一模一样。 宋璃暗暗发誓,这一世换做她来护着他,守着他,绝不会再让他早早逝去。 -------------------------- 少年自幼流落在外,被仇人抚养,咒骂他是从骨子里烂透的坏胚子,给他取名“楚坏”。 他尝尽世间百态,从阴暗地狱爬回帝都,恢复了身份: 帝国长老是他爷爷,国务大臣是他舅舅,帝国未来的继承人是他小跟班。 而他,是下一任统摄千国的雍州王。 当那个又乖又萌的小姑娘认真的说要养他的时候,他冷硬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这姑娘好像在哪儿见过? ------------------------ 宋璃将自己挣的第一笔银子塞给少年:“拿去花,银子我来挣。” 少年心一抖,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你说要养我一辈子的,不许反悔。” 众人:“殿下,你这样骗一个小姑娘,良心不会痛么?” -------------------------- 暴戾孤僻帝都大佬VS乖萌学霸小仙女 1V1,HE,双穿,男女主都是同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