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名:穿成反派师尊后我翻车了 作者:云卷袖 文案: 穿书后,严师变慈师的乐远行,被扮猪吃老虎白切黑小魔王徒弟压倒的故事。 乐远行本是苗红根正的神仙一枚,一朝穿书,却成了反派师尊。 一开始乐远行很喜欢他这个人设,自认为可以吆五喝六,叱咤风云。 可没过几天,就发现自己的角色又老又渣,风评差到尘埃里,老弱病残见了他,没有不绕道走的。 男村民:“乐远行?就是那个一顿饭要吃八个童男童女的大魔头?” 女村民:“听说他最好采阴补阳,一晚上至少要找八人侍寝。 乐远行:“......” 还有,他栖身的门派又小又穷,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门派里的护法徒儿,又各有各的不靠谱,根本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左护法偷想:乐远行怎么还被妖魔鬼怪捉走?好轮到我坐一坐门主的位置。 大徒弟恨铁不成钢:依徒儿看,师父应该退居二线,休闲养老,将师门交到我手上打理。 二徒弟在心里拨着算盘:师父样貌非凡,肯定能卖上几两银子吧。 三徒弟:师父走开,别打扰我练武。 小徒弟:我只想吃了师父,听说大补...... 哎,为了恰饭,为了活命,为了找到重回天界之路,乐远行凭着模糊的印象,一边团结上下,努力洗心革面,一边讨好据说是书中主角的大徒儿。 日子一久,除了反派人设不保,其余诸事顺遂,快乐无边。 不过,当初顺手从鸡圈里捡来的小徒弟徐新恨却越发奇怪...... 比如此时,徐新恨手搭在腰带上,满脸无辜:“师父,徒儿新得了一本书,可怎么都看不懂,听说是两人一起修炼,能事半功倍,你且等着,我这就.....” 乐远行终于大惊失色:“且慢!什么邪功??你脱衣服作甚?” -- !!重点,读前必看!! 1.师徒,年下,he 2.主角乐(le)远行(xing) 3.前世今生(书内书外) 4.架空乱炖 5.师门上下打怪解密恰饭,寻找回家之路 6.感情慢热,轻松悬疑,故事不太长 内容标签:强强,年下,灵异神怪,仙侠,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乐远行,徐新恨 一句话简介:在线等,好人怎么做反派? 立意:在困难和谜团中拨云见日,逆风翻盘,共同成长。 ==================== 第一卷 寒酸门派 第1章 反派难当 乐远行只要出了自家门派的大门,便是个人见人怕,狗见狗恶的大反派。 传闻自他开宗立派以来,做下的坏事数不尽、道不明,非要一数的话,估计比那海底城的贝壳还要多。 强抢村民的鸡鸭牛羊、见到貌美的小姑娘调戏两句,吃饱喝足耍赖不给钱,这些都是这个大魔头最基本的、最常见的做派,只要绕着他走,见他一来就闭门不出,十次还是能够躲过六七次。 要说乐远行最令人发指,最为人所厌恶也最惧怕的行径,还是无梦城里流传了数十年的那个传说——乐远行他……要吃人! 其实,吃人在九重这片大陆上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毕竟这里的居民除了人以外,还有数不清的魔族。魔族若走了邪道,少不得要吸个人血,取个修道之人的金丹,否则怎么对得起邪道二字。 不过,数十年来,练邪功的魔物在九重第一大门派乾坤派的打击下,已经属于稀有品种,如今见到他们的概率和见到传说中的神仙差不多,几乎为零,故而早已变作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吓唬小孩的素材。 魔物远在天边,可乐远行却近在眼前,这让无梦城里城外的百姓怎么能不战战兢兢? 此时此刻,传说中的大魔头乐远行,正坐在一条摇摇欲坠的板凳之上,穿着一身短褐穿结的麻布衣服,一脸无奈的对着下手的弟子们,问道:“为师当真这般不堪?” 为首的左护法甘九游郑重的点点头,背后的双锤也随着他的动静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乐远行举起手臂,看看破衣烂衫,环顾四周看看土墙,还有摇摇欲坠的窗户,不解道:“既然是反派,为何生活条件还如此朴素?” 话音落下,无人作答。 乐远行只好点名道:“大徒儿,你来说说。” 杜南秋冷淡的看他一眼,问道:“你真失忆了?” 乐远行闻言一阵茫然,他并非失忆,而是从现实世界穿越进了这本书里,且是本他只大致翻过几页的书。 他知知道主角和自己同名,手下有一护法,三徒弟,最后大徒弟争气,收服了不少为祸一方的魔物,成了九重炙手可热的人物。 正当书中的乐远行沾沾自喜,打算退居二线颐养天年的时候,不知为何,大徒儿却翻脸不认人,狠心将他赶出门派,任他流落街头而亡。 看书的时候乐远行还想,若是他的话,一定不会悲惨至此,毕竟对付徒弟,他自认很有经验。 彼时他根本没想到,竟真的会莫名其妙的进入书中世界,成了书里最招人厌烦的大反派。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得偿所愿?乐远行暗自苦笑。 可是,穿越进一本书里,这有可能吗?纵使修为高深如他也一时摸不清情况,只得静观其变。 乐远行思忖片刻,正色道:“也不是全都不记得。” 书中写他月前受了伤,昏睡数十日,再醒来出现记忆错乱并非不可能,而且他大略看过书,自然还是记得些内容,徒弟们要想糊弄他,也并非易事。 杜南秋没有说话,只用怀疑的目光紧盯着乐远行,似乎在想这扶不上墙的师父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乐远行亦是一脸严肃认真的回望着杜南秋,心道大徒儿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容貌俊逸出尘,往这破屋子里一站,格格不入极了,难怪是书中主角。不知书中的乐远行和他有什么过节,最后竟然被扫地出门。 师徒俩心思各异,对望许久,就在余下几人都以为民间所传,师父看上了杜南秋一事属实之时,杜南秋率先移开了目光,缓缓开口道:“我们这么穷,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乐远行诧异道,反派不都是吃香喝辣,为何到了他这混的还不如乞丐? 杜南秋白他一眼,冷冷道:“你得罪了乾坤派的掌门。” 乐远行皱起眉,在记忆里搜索这乾坤派三字,那边二徒弟沈忆然接过话头:“师父,你不会将乾坤派都忘了吧?咱们可欠他们不少钱呢!” 沈忆然圆脑袋,圆身子,一双手胖的如莲藕一般。只见他从袖里取出个巴掌大的算盘,眯起眼一边拨弄,一边忧愁道:“别的咱们不说了,就说这租金,已经欠了他们三十年的,这房子破旧,一年只要半颗金豆,可这三十年下来也是十五颗。” 乐远行皱着眉,问道:“十五颗金豆,很多吗?” 沈忆然叹口气,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不算太多。” 乐远行刚舒口气,那沈忆然又道:“可后来不知为何,你的得罪了莫掌门,乾坤派不但让咱们月内就把钱还上,还坐地涨价,说以后这租金每年要两颗金豆……” “乾坤派,莫掌门。”乐远行将这两个名字念了一遍,透着无限杀气。 “师父,别想了,咱们打不过他们。”开口的是三徒弟傅如松,乐远行门下唯一的女弟子。她身材高挑,容貌清丽,一头乌发全部束起,发髻上别着枚小小的弓。明明是个极美的人物,却偏穿一身朴实无华的青衣,生生将那股艳丽劲压了下去。 “乾坤派乃是九重第一门派,分舵遍地,产业无数,莫含情那厮有无数徒子徒孙,就凭咱们四个人……”傅如松扫视一圈,叹道:“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乐远行静了半响,踟蹰问道:“咱们师门……可有一星半点优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乐远行这伤想必是不轻。 乐远行见大家这副模样,心头雪亮,估计这作者给的设定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一切都得白手起家,无奈的叹口气,道:“为师知道了,你们先下去休息。” 傅如松见状,急忙一本正经道:“倒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至少您老这容貌在九重是一等一的好。” 乐远行一愣,下意识摸摸脸皮,想到自己在天界那些传闻,高兴道:“这有何用?” 沈忆然理所当然道:“至少能卖不少银子。” “哎,就是岁数大了点。”甘九游补充。 “这名声也差了点。”傅如松叹息。 乐远行:“……”一群欺师灭祖的小混账! 乐远行在天界的时候兢兢业业,辅佐少年天帝,一心扑在事业上,丝毫不曾有懈怠的时候,眼下穿书,成了大反派,不但不觉得违和,心中隐隐还有几分高兴,毕竟反派意味着可以随心所欲,这是他从前想也不敢想的生活。 虽然还有诸多谜团等着他一一解开,但乐远行还是决定带着徒儿先去无梦城逛逛,感受一番当反派的快乐。 第二天,乐远行起了个大早,洗漱一番,便兴高采烈的呼唤师弟徒儿们进城一日游,熟料众人反应颇为冷淡,杜南秋和傅如松要练功,甘九游要在家炼丹药,最后只有二徒弟沈忆然与他同往。 乐远行感动的看着沈忆然,真诚道:“还是老二最孝顺。” 沈忆然憨憨一笑,解释道:“徒儿是怕师父乱花钱,特意跟着您老。” 乐远行:“。…..”这日子怎么过的还不如天界? 无梦城是九重最繁华的城市,城墙四面开十二扇门,中有九纵九横十八条大道,气势如虹的新凉河穿城而过,河面宽阔,河水奔腾,宛如一柄利剑,将要出鞘。河两岸遍植凤凰花和枫树,每到夏秋二季,便满城如披红纱,火红而热烈。风一过,红纱浮动,河水荡漾,无梦城便成了一个梦,如梦似幻。 无门城里其中矗立着无数高楼云阁,藏着无数稀世珍宝,生活着无数传奇人物,流传着无数江湖秘辛,他们共同组成了这座城市,定义了这座城市——气派繁华,神秘莫测。 在这个没有皇帝只有修道门派的大陆上,无梦城俨然首善之地, 如果说无梦城乃是帝都一样的存在,那九重第一大门派乾坤派无疑于是皇室贵胄,是这片土地上最有权势,最有地位的一群人,而乾坤派的掌门自然如帝王般高贵。 无论你走到哪,总能听到人们谈论乾坤派的丰功伟绩,见到乾坤派旗下的产业,虽然掌门人莫含情行踪缥缈,乾坤派具体的位置也没人说得清,但它就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就连乐远行这种大风大浪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的正经神仙,也不得不真心实意的赞上一句:“好有钱。” 相较之下,号称大魔头的乐远行显得十分寒酸,十分不入流,徒有虚名而已,他甚至怀疑这反派的身份,是书中乐远行花钱找人安排,花钱传播而来。 师徒二人在城里逛了大半日,什么也不敢买,什么也买不起,只能流连的看看摸摸,不停赞叹,一旦店小二笑着迎上来,他俩便拔腿出门,落荒而逃。 对于囊中羞涩的人来说,在无梦城逛街无疑于一种折磨。还好两人一个意志力不凡,一个抠门的出奇,对身外之物的执念不大,一路行来,指缝里没漏出去半颗铜豆子。 可购物欲能克制,凡人之躯的饿意却来势汹汹。 此番穿书,乐远行没了仙人体质,修为虽然还在,但是有了凡人之躯的不少需求,吃饭喝水不必说,还要睡觉休息,最麻烦的一点,是有了四季,有了温差,让他知道了冷,明白了热,不能像在天界那般一年到头穿着同样的单衣。 眼下到了午饭点,乐远行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频频暗示沈忆然给他老人家找间饭店。 沈忆然精打细算,不怕辛苦,脸皮够厚,在看了六家饭店的菜价后,一拍大腿,冒着被骂的风险,还是带乐远行坐在了尘土飞扬的小摊上。 若是从前的乐远行,大概率会一蹦三丈高,揪着沈忆然的耳朵让他换地方。可神仙乐远行不同,他有涵养,爱面子,仅仅皱了皱眉,便施施然坐下了。 沈忆然目瞪口呆,没有师父的责骂,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乐远行看着沈忆然白面馒头一样的脸,不解道:“怎么?这家也太贵了?” 沈忆然醒神,连忙摇头:“不贵不贵,师父想吃什么都成。” 乐远行转过头,尽量拿出反派的气势,吼道:“喂,老板,给我们一份菜单。” 那老板正弯着腰包馄饨,闻言并未抬头,手下也不停,只动了动眼珠子,冷笑道:“哼,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装。” 乐远行一愣,他位高权重,说一不二,哪里遭过这样的冷遇,正要站起身理论,却被沈忆然一把拉住。 沈忆然目露恳求,“师父,师父,别和他计较,这小破摊确实没有菜单,您瞅瞅那里的牌子。” 乐远行顺着沈忆然的目光,看见小摊前的树上挂着一块单薄的木板,上面用红漆写了几个字‘只卖馄饨’。 沈忆然在旁解释道:“这小摊只有老板一个人忙活,花样多了,他也忙不过来,您老说是不是?” 乐远行颇有些赧然,他从前虽然偶尔下凡,也会逛街喝酒,但从未吃过人间吃食,也没去过路边摊,根本不懂吃个饭还分高低贵贱,尴尬半响,才不自然的点了点头,正色道:“那为师要一碗馄饨。” 沈忆然赞许一笑,接着取出钱袋子,眯着眼挑出个最不值钱的铜豆子,走到摊主面前,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不多时便端了两碗馄饨回来。 乐远行看着汤碗里飘着的葱花香菜,香气混着热气升腾而起,不禁食欲大动,接过沈忆然递来的汤匙,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沈忆然看着乐远行,高深莫测道:“师父,您从前不喜欢香菜,更不喜欢路边摊,还有,您从前吃饭可没这么......文雅。” 乐远行嘴下一顿,赶紧抬起头,高贵又不失霸气道:“徒儿,人都是会变得,有人会越变越好,有人则一路倒退。忆然啊,你是觉得师父变好了,还是不如从前?” 沈忆然闻言,想到从前乐远行种种作为,结结巴巴道:“还是现在好,至少随和......” 乐远行满意一笑,继续埋头吃饭。 就在这时,乐远行裤脚一动,接着脚边响起几声呜咽,他低头一看,便瞧见一只黑色的小狼崽蜷缩在他脚下。 小狼一身泥垢,形容狼狈,且不知道被鸡还是被鸟,啄去不少毛,很多地方甚至露出了皮肤,乍一看像打了数个补丁,比街上的流浪狗还不如。 乐远行看着小狼却是神色一动,他默然看着它在脚边趴着,目光深远幽微。 过了许久,他才俯身抱起小狼,笑道:“忆然,你们可能要多个师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袖子回来了!大大们最近可好? 迫于恰饭压力,今年可能还是要上学上班同步进行,比较繁忙,希望能按时更新! 走过路过的大大们,点个收藏吧! ----- 恶趣味小剧场 乐远行抱着狼崽,慈爱的笑道:“忆然啊,为父可能要给你们添个弟弟了。” 徐新恨:“休得胡说!” 第2章 套路与反套路 小狼在乐远行手里还没捂热,便被那摊主抢了过去。摊主恶狠狠瞪了乐远行一眼,转身将小狼扔进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笼里。铁笼还关着数只鸡,被这么一搅扰,全都扑棱着翅膀在笼里乱窜。 “这狗是我捡的,准备养养看家使,两位客官还请自重。”摊主身材干瘦,眼里却全是凶光。 “狗?看家?”乐远行指着笼子哭笑不得。 馄饨摊老板见乐远行一脸垂涎的样,立马皱眉道:“怎么,你想要?” 乐远行倒也不客气,点头道:“确实。” 摊主警惕的看着他,严肃道:“客官,您这是猴儿手里躲枣啊。” 乐远行纳闷:“什么意思?” 摊主哼道:“没门!” 乐远行沉吟半响,不得不给沈忆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掏钱买下这只小狼。 沈忆然却捂着钱袋子,淡定的移开了目光。 乐远行清清嗓子,正要开口,那摊主却收起桌上的馄饨碗,一边粗暴的擦着桌子,一边开始赶人:“吃完快走,快走。” 乐远行被左右挥舞的抹布逼着站了起来,为了不被摊主大开大合的动作误伤,顺便往后移了几步。 沈忆然攥紧钱袋子,起身躲在乐远行身后。 摊主端着碗,没好气道:“怎么还不走?” 乐远行自打记事起,就只有他给人看脸色的份,哪里被人当苍蝇赶过?再说,那碗里剩下的馄饨,也实在让他心疼。 乐远行皱起眉,上万年的涵养暂时退居二线,端出教训天帝的派头,板着脸道:“客人吃了一半就赶人,哪有这样的道理?凡人若都如你这般做生意,不知道世间要饿死多少人,平白起多少冲突。” 摊主先是呆了一呆,接着嗤笑一声:“‘凡间’?就你俩这穷酸样,还把自己当神仙了?真是可笑他妈抱着可笑哭了,因为可笑死了。” 乐远行从前养尊处优,位高权重,鲜少有人顶撞他,如今被个凡人接二连三的嘲笑打击,挫败感竟然十分强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静了一瞬,他灵机一动,平淡道:“我是乐远行。” 果然,这句话一出,摊主眼里凶光在眼眶里先是激荡半响,忽然就潮落般退去,他干瘦的身材此刻畏缩起来,迟疑道:“乐远行?你就是一段饭要吃八个童男童女的乐远行?” 乐远行:“……” 沈忆然从乐远行背后露个脑袋,不满道:“这纯属谣言,我师父没吃过人。” 这一解释,摊主立刻肯定了二人身份,试想这世间除了乐远行的弟子,谁还会在乎这个大魔头的名声?还非要解释一番? 摊主不由腿肚子发软,嘴唇发抖,扑腾一声坐在地上。 惊慌间,打翻了身后的长条凳,凳子又撞开了铁笼大门,那小狼一跃而出,再次跳进乐远行怀中。 乐远行对着小狼一笑,摸摸它的头,轻声道:“你也想跟我走,对不对?” 小狼呜呜叫了两声,轻轻舔舔乐远行的掌心。 摊主见状如梦初醒,忽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边跑边声嘶力竭的喊道:“快跑啊!乐远行来吃人啦!” 乐远行不以为意,反而满意的点点头,“原来为师的名头这般响亮。” 沈忆然却十分紧张,先将乐远行拉至僻静处,又取出袖中算盘,往空中一扔,那算盘竟变大数倍,他连忙拉着乐远行跳上去,头也不回的出了无梦城。 路上,沈忆然忍不住开口,“师父,是徒儿看错了,您老一点也没变。”还是惹是生非,没事找事。 乐远行没回答,只是垂首看着怀中小狼,那小狼似是极其舒服,趴在他手臂上睡得很熟。 乐远行带回个宠物的事,很快传遍了师门,众人好奇来看,只见一只小狼神情悠然的躺在乐远行的怀里,虽然毛被啄的层次不齐,可那神态傲然,还是有股睥睨众生的味道。 “师父,这是只神兽吧?”傅如松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甘九游瞥了一眼,道:“神兽?哪有这么落魄的神兽,我看就是个流浪狗,被师兄当成个宝贝捡回来。来,小黑狗,叫两声我听听。” 小狼似是听得懂人话,闻言慢悠悠的抬起头,朝着甘九游的方向看了看,接着又索然无趣的低下头。 那一瞬间,甘九游清晰的感受到对方传递出来的不屑和鄙夷。 甘九游自尊心极强,被一只动物瞧不起,当下就动了杀念,可他见乐远行一副回护的姿态,只好冷哼一声走开了。 乐远行微微一笑,将小狼放在地上,他堂堂上神岂会无缘无故捡东西回来? 乐远行粗略看过这本书,他知道书中设置了人魔二族,人可修道,若修行到位,再逢着机缘,便可借此升仙,位列仙班,最不济也能延年益寿,多出数百年的寿命。 魔族则是天生灵力,修炼起来比人要容易许多,但也因为如此,魔若动了邪念,走了邪道,给世间带来的危害不容小觑,小则会让无辜之人枉死,往大里说甚至生灵涂炭,所以人类对待魔族,无论其好坏,都是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而神兽数量极少,且无拘无束,不受人魔二族约束,若得修道之人点化,亦可走上修道之路和主人一起飞升,没准还能修成人形。 当时馄饨摊上一扫,乐远行便知道这小狼修为极高,很有可能是只百年难遇的神兽,若能收为己用,当然大有裨益。 不过,如此修为的神兽,当做个宠物或者坐骑来养自然不妥,按照乐远行设想,是要收作徒弟,悉心教导,估计用不了多久,小狼修为便会超越杜南秋,成为弟子中的翘楚。 而且这狼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在遥远的过去,乐远行记得他曾短暂的拥有过一只神兽,那神兽模样和小狼很像,就连神态也是如出一辙的高傲,他一见便如获至宝,靠着人格魅力,吸引感动了那只神兽,跟着他回了家。 可也许他太急于求成,每日给神兽安排了满满当当的功课,最后那只神兽不耐,竟然撂挑子跑了,他遍寻不到,从此灰心丧气,再也没收过神兽。 正当乐远行沉静在苦涩的往事里,甘九游却偷偷返回,一把将小狼提起,头也不回的朝柴房走去,边走边嘀咕:“啧啧,师兄眼神越发不济,一只黑狗竟当成个神兽宝贝,如此没见识,怎能担当掌门大任?小黑狗,你说是不是?” 乐远行原本想叫住甘九游,可转念一想,柴房还养着一只土拨鼠,十分可爱,也有些灵性,和小狼做个伴倒也不错。于是笑笑,转身回了房。 这样寒酸的门派,连掌门所居的正房都是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样,柴房的条件自然更是惨不忍睹,黄土做墙,茅草为顶,四处都是窟窿,透着光,漏着风,洒着月光,若不是有只威风凛凛的土拨鼠,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你,和睡在大街上委实差别不大。 徐新恨看着眼前的土拨鼠,着实有点懵。 大约穿越的时候是头着地,他是真的失忆了,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从何而来,眼前这又是哪里。除了自己的名字,唯一有印象的事情,便是几天前,他似乎是追随着什么重要的人,纵身一跃,周遭绕着金光万丈,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让人困倦无比,他支撑不住昏睡过去,再睁眼就躺在了臭烘烘的鸡圈里,而他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狼。 他打量着这副莫名而来的皮囊,忽觉得这模样好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正当徐新恨苦苦思索,周围的鸡却恼怒有别的动物占了地盘,合起伙将他的毛啄的七零八碎。 徐新恨恼火极了,想捏起诀冲破牢笼,将这些鸡统统变成烤鸡,可是……他失忆了,连背诵过的口诀,修炼过得招式也忘得一干二净,别说一展神功,就连怎么回到人形都想不起来。 还好,笼子的锁没上严,趁着它们休息,他撞了两下居然将门打开了,于是他毫不犹豫,站起身来,出了笼门朝光明跑去。 路过乐远行身边的时候,他回了一次头,只消一眼,他便知道此人修为不凡,若能吃了他的金丹,修为一定能恢复,到时候也许就能找回记忆,能搞清自己从何而来,到底是谁。 于是他阴险一笑,接着软绵绵的躺在了乐远行的脚下。 不过跟着乐远行上了山,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他居然被扔在了柴房!和一只呆头呆脑的土拨鼠一起!一天一夜了,自己的补品乐远行居然都没来看他一眼! 徐新恨再次出离愤怒,很快又冷静下来,因为他想到另一个致命的问题,既然自己修为全无,怎么还能打败修为极高的乐远行,还取出他的金丹? 难道......我从今后都要和土拨鼠为伴? 没有记忆,没有修为,无依无靠,甚至没有人形,徐新恨心凉如雪,慢慢地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 蓦地,一个诡异的黑影不知从何而来,出现在徐新恨面前。 徐新恨听见响动,以为是乐远行来看他,迅速抬起头,却是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没来由的,心里竟然有点失望,那感觉,就像你期待了许久的大餐,端上来就是碗白米稀饭,不好吃,又吃不饱。 那黑影见到他却忽然笑了,一双桃花眼弯着,心情似乎很好。 徐新恨说不成话,只能恨恨地盯着他。 可黑影似乎有所感应,他蹲下身子,低沉道:“你想问,我是谁?” 徐新恨警惕的看着他。 “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但是我却能给你帮个大忙。” 徐新恨怀疑的看着他。 “果然是徐新恨,冷漠,从不相信别人。”黑影笑着,伸出手想摸摸小狼。 徐新恨别过头去,黑影落了个空。 黑影的手在空中滞了半响,随即落寞的收了回去,换上个正经的表情,“新儿,我只能帮你恢复人形,别的……就靠你自己了。” 徐新恨疑惑更甚,但这声“新儿”却又是无比的熟悉,让他尘封的记忆有了一点点松动。 那黑影叹口气,站起身来,口中念念有词,没多久,小狼不见了,柴房里出现了一位黑衣少年,用人类年纪衡量,约莫十七八岁,风姿卓然,眼神冷淡,但眼尾微微下垂,冷冽中又透着天真无辜。 黑衣人拍拍他的肩膀,只留下一句,“记住,机缘既来,虚妄中总有真实,新儿,好好把握,也要当心!” 说完这句话,黑衣人化作一缕黑烟很快就没了踪迹。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儿,你登场的方式虽然狼狈了一点,但亲妈保证你以后很帅! 第3章 收徒 第二天一大早,沈忆然打着哈欠,端着个木盆,缓缓向柴房而去。他得了乐远行的吩咐,要给小狼洗个澡。 待他懒洋洋的推开柴房门,这么一瞧,居然有位黑衣少年赫然坐在当中,沈忆然骤然一愣,倒退几步慌忙出去,在院里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揉了几次还挂着眼屎的眼睛,这才鼓足勇气再次进门。 可是,那少年并未消失,依旧直挺挺坐在地上。 少年冷淡的看了一眼沈忆然,接着便听见杀猪般的叫声响彻云霄。 乐远行听见沈忆然的惨叫声,以为是莫含情上门找他算账,脸色一变,弹指间便站在了柴房门前。 他冷厉地探头一看,却见柴房里坐着位黑衣少年。 少年低着头,沉寂如夜,静如深渊。 乐远行愣了片刻,愕然道:“你便是莫含情?” 这声音悦耳,很是熟悉,少年人缓缓的抬起头,一见是自己朝思夜想的食物,态度瞬间软了许多,他淡定问道:“那是谁?” 乐远行顿时了悟:“你是小狼?原来你竟能化成人形。”还是如此出尘不凡的容貌,眼如星子,鼻似山脊,只是他此刻神色平静,过于出色的五官便静默潜伏在这淡然的表情下,如泼墨写意的一副山水画,墨色淡淡,看似不着意,却暗藏陡峭山峰、湍急大河。 少年皱起眉:“我有名字。” 乐远行这才发现少年的眼尾微微下垂,这让他觉得这少年警惕的眼神里,分明还有些怯生生的意味。 “我叫徐新恨。”黑衣少年站起身,柴房便立刻低矮起来,他朝乐远行走去,立在他身前。 沈忆然大惊失色,赶紧躲在了师父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若说沈忆然从徐新恨的态度中,瞧出的是“不好惹”三字,那么乐远行得出的结论则与他大不相同。在乐远行看来,徐新恨骤然来到一个陌生环境,有防备之心乃是正常,且他有问必答,明明十分配合。凭着他教育过天帝的资质,让只神兽飞升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乐远行信心十足,端出高人的语气,认真道:“小狼,我愿收你为徒,你可愿跟着我修行?” 修行?徐新恨双眼霍地一亮,若能有些修为傍身,吃了乐远行的计划是不是可以提前不少? 徐新恨问道:“你很厉害?” 乐远行傲然道:“能与我一战的神......人魔,不会超过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在徐新恨面前晃了晃。 徐新恨果然神色一动,若能学了这人的本事,再夺了他的金丹,我岂非世间第一人? 乐远行看他很有兴致的模样,不禁以为这少年是个可塑之才,又怕他少年心性,不过一时兴起,于是警告道:“神兽多是受惠于天地灵气,所谓修炼,大多随心所欲,任性而为,可你若跟了我,则要勤勉自制,小狼,你可做得到?” 徐新恨想,若能得到你的金丹,别说勤勉自制了,就是让我日日头悬链锥刺股,囊萤映雪,凿壁偷光,我也做得来。于是他爽快地点点头,目光深远地凝视着乐远行,干脆唤道:“师父。” 乐远行笑了,自从穿书以来,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笑了,他想他一定要认真栽培小徒弟,好好培养师徒之情,这样就算后半生被困在书中,有了这新收的徒儿,也不怕杜南秋要将他赶出师门。 无论哪个门派收了前途无限的弟子,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在乐远行这里更是难得,毕竟他臭名远播,方圆一百里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来报仇寻事,已是他的大幸,收新徒弟这种事,纯属春秋大梦。 于是,乐远行不顾沈忆然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还是命杜南秋将后院唯一的一只鸡宰了,又将地里刚冒头的菜拔了,东拼西凑做了四五个菜,说是欢迎徐新恨的晚宴。 晚上,星满夜幕,春风柔柔,乐远行望着师弟徒儿十分满意,除了沈忆然胖了些,个头矮了些,别的人都是龙姿凤章,颇有他乐远行的风采。他一向事业为重,穿书而来也惦记着带领师门走出贫困,重新做人。 于是他问道:“咱们师门可有名字?” 甘九游嚼着鸡腿,一双浓眉蓦地紧了,哼道:“名字没有,倒有个无梦城百姓送的别名。” “哦?” 甘九游:“恶人派,人人都唤咱们恶人派。” 话音刚落,杜南秋很铁不成钢的瞪了乐远行一眼,沈忆然尴尬的咳嗽一声,傅如松担心地望着她师父,只有徐新恨专心致志的看着碗里的鸡翅膀。 没想到乐远行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好奇问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位还肯跟随于我,一定是知道我乃明珠蒙尘,看似不堪,实则能力非凡?” 沈忆然闻言,扑哧一笑,鸡骨头从嘴里飞出,恰好砸在杜南秋的衣袖上。杜南秋厌恶的站起身,甩手就走。 乐远行好心道:“大徒儿,这可都是你的手艺,不再多吃几口?” 杜南秋没应声,一头扎进屋子里,哐地一声摔上了门。 乐远行望着那扇歪歪斜斜的木门,认真道:“南秋不像会下厨的人,没想到手艺这么好。” 甘九游瞟着那扇门,讽刺道:“他是个孤儿,七八岁被你从人贩子手中买了回来,从那时候起,便被你逼着做饭,当然手艺不错。” 乐远行:“。…..” 乐远行忖了片刻,想到大徒弟的主角光环,赶紧站起身,找了干净的碗筷,又用清水冲洗一遍,将每个菜夹了些,挑了个最大的馒头,转身往杜南秋处而去。 众人悚然,尤其是甘九游暗自捏紧了筷子,心想师兄难道要越过我,直接传位给杜南秋? 杜南秋自然也吃了一惊,颇有些呆愣地收下了碗,直到乐远行走出好远,也没回过神。 乐远行施施然回到座位,不顾眼前和身后的疑惑眼神,呷了口劣酒,继续道:“你们也知道,我受的伤不轻,好些事都记不起来,为了咱们日后的相处,有必要加深一下对彼此的了解,不如……你们各自说说,为何入了师门?” 甘九游闻言脸色一变,霍然起身,颇有些不自然道:“灶上还蒸着一笼包子,我得赶紧去看看。” 沈忆然见甘九游没了影,喃喃道:“每次说起身世,师叔都如此慌乱。” 傅如松忽道:“因为他是被东冥甘家赶出来的。” 沈忆然猛然转头,两颊赘肉一抖:“东冥甘家,那不是九重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你是如何知道?” 傅如松耸耸肩:“听我姐说的。” “你姐?” 傅如松摸摸鼻子,没有继续回答,转而向乐远行道:“弟子投奔师门,是因为这里人少。” 乐远行不解:“人少?” 傅如松点点头,神色淡然:“咱们师门大概是全九重人数最少的修道门派,在这里修炼,安静、安心。” 乐远行:“……” 沈忆然神色黯淡,道:“徒儿和小师弟一样,是师父捡回来的。” 想必是想到自己的孤苦无依,沈忆然垂下了头。 乐远行见状拍拍他的肩膀,想到这徒儿是他穿书以来和他说话最多的一个,不由诚挚道:“忆然,师父就是你的家人。在你孤单时,师父会陪伴你;在你无助时,师父会支持你;在你落难时,师父会帮助你。”顿顿,又道:“新恨,这番话,也是师父要告诉你的。” 徐新恨眸光闪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忆然则抬起头,原本落寞的神情早已被震惊和怀疑所取代,他上下打量着乐远行,试探道:“师父,您老是不是想支金豆子?” 乐远行心道,他这反派的形象深入人心,一时半会怕是难以让人接受他的改变,既然如此又何必心急,且享受几日做反派的好处。 现实世界,乐远行年少成名,先帝弥留之际,又被委以辅佐新帝的重任,大义之下,懒散本性只能藏身于严厉谨慎的盔甲之下,数万年来,竟不曾放松过一回。眼下身为反派,又在书中,随心所欲而活,想必是不打紧。 虽然如此打算,但做了数万年的严师忠臣,话一出口,语气还是严肃:“为师怎是那般人物。” 并不是疑问句,沈忆然和傅如松还是一起点了点头。 乐远行尴尬了一瞬,继而找补道:“师父如此名声,你们还能诚意跟随,可见我这个师父还是有些可取之处。” 沈忆然长叹道:“那是因为我们无处可去。在世人眼里乐远行的徒弟和乐远行,差别并不会太大。” 乐远行在现实中享受过的荣耀,顷刻间全化作他最强烈的自尊心,他一拍桌子,郑重道:“从此以后为师会好好教导你们,也会让师门咸鱼翻身,扬眉吐气。” 沈忆然和傅如松被乐远行的气势感染,不禁坐直了身体,一直未曾开口的徐新恨却淡淡道:“师父,桌子......裂了。” 酒足饭饱,众人伸着懒腰回房休息,唯有心事重重的乐远行和茫然的徐新恨留在院中。 徐新恨四处看看,疑惑道:“师父,我睡哪?” 乐远行所居的山头,除却正堂,一共有三间房,乐远行独居一间,傅如松占去一间,剩下三人挤在一间。 乐远行想想,道:“你大师兄几人的房间里,或许可以挤出些位置。” 徐新恨摇摇头,道:“师父,徒儿想和你一间。” “和我?”乐远行讶然,他从没有和人同居一室的经历。 或许是乐远行的表情过于吃惊,徐新恨只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想离食物近一点,这难道有什么不对? 乐远行想想,推脱道:“为师睡相不佳,还要打呼磨牙。” 徐新恨扭开头,心中对乐远行找的借口不满又不屑。 乐远行凝视徐新恨,不知为何想到他那天帝徒儿的身上。数万年前,陛下还是太子,还是个别扭的少年,他们二人脾气不怎么对付,他说寅时练功,太子殿下卯时才会现身;他说今日学习御剑,太子殿下偏要如何学呼风唤雨。 那时乐远行也还是个毛头小子,心气高脾气大,严肃又严谨,不懂如何和少年打交道,不畏天帝身份,每次二人争锋,他都是硬碰硬,对小太子骂和罚双管齐下,重拳之下,师徒二人斗了一百年,直到太子继任,二人的关系才缓和下来。 乐远行想,若当时对小太子能和颜悦色些,是不是二人的关系也能比现在好上许多? 再看徐新恨,自认不能再犯如此错误,于是和蔼一笑,道:“睡在为师那间倒也无妨,只是……” 徐新恨竖起了耳朵,余光悄悄瞟着乐远行。 乐远行笑笑,“只是,每日必须按时作息,为师上了年纪,早上睡不着,晚上熬不住。” 徐新恨点点头,似乎怕乐远行后悔,不待乐远行允许,拔腿进了屋子。 星隐月明,小院再次安静下来,乐远行负手而立,望着无垠广袤的天空。 自他穿书以来,已过三日。 那日苍梧告诉他魔界有人愿意投诚,希望他能前往,禀报了天帝后,他便往人间去见投诚之人。 等他坐在约好的酒楼里喝酒,却听周围凡人都在谈论一本热销书籍,火爆程度,大有洛阳纸贵之意。原本乐远行不甚在意,忽然听见这书中的反面角色居然和他同名同姓,心中惊奇,吩咐小二去楼下书斋购得一本。到手后粗略一番,觉得与自己光辉的形象相去甚远,于是将书揣在胸前,专心等人。 可人没等来,却等来追杀他的一行高手,他不欲搅乱人间,想引杀手往无人郊外而去,谁知道中了圈套,穿越进这本书里代替书中的乐远行成了反派。 他不知这是有人要害他,还是纯属意外,也不知该如何回到现实世界,但他一定要回去,要找到回家的路。 不知自己离开的这三日,陛下是否妥善处理政务?苍梧上神大概会帮他,应该不至于堆积政务。还有,九重天上为了寻自己是不是闹翻了天?陶陶真君找自己喝酒又要扑空…… 出神间,有人轻哼道:“我看你明明挺能熬夜。” 乐远行一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小徒弟徐新恨去而复返,立在他身侧。 徐新恨道:“师父,你是不想......和我睡吗?” 乐远行摇摇头,心事重重的进了屋。 睡着前,他忽然想到,徐新恨虽然失忆,使不出一招半式,可不经意间还是能流露出很多高手的痕迹,比如方才,就连自己都没有听见他靠近的脚步声,难道这小徒儿的修为还在他之上? 胡思乱想着,乐远行沉沉睡去。他不知道,身侧的徐新恨翻了个身,目光诡异地看了他半响,还伸出手对着他心口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黑夜中,徐新恨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三章是肥肥章,希望大大们多多留言收藏~ 第4章 天降大雾 第二天,寅时,乐远行亲自叫醒了四个徒弟并一个师弟。 粗布麻衣的乐远行背着双剑,在早上的雾气中肃穆而立。 他眉目温柔多情,神色却凛然庄重。 从前陶陶真君最不喜欢他板着脸,还曾说:“上神模样极好,若是肯多笑笑,恐怕自荐枕席的小仙君小仙娥,要从这里排到云霄殿。” 乐远行当时摇摇头,道:“我习惯了独来独往,那样热闹,怕是受不了。” 陶陶真君摇摇酒瓶,颇有些伤心道:“远行,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乐远行笑笑,没有说话,他在天界没有朋友,只有陶陶真君不嫌他无趣,时不时找他喝酒,也只有陶陶真君知道,他曾经痛恨冷清,向往快意自在的生活。 “师父,这么一大早叫我们来作甚?”沈忆然打着哈欠问道。 乐远行将回忆赶出脑海,正色道:“想必大家也知道,因为本门名声不佳,所以揽不到画符写咒的生意,也找不到徒弟,收不了学费,只能靠着九游炼丹,剩下的人种菜养鸡,挣些小钱,聊以糊口。” “还有乾坤派总是打压咱们。”傅如松磨牙。 乐远行点点头,示意这个仇他记住了,接着道:“要先改变现状,我会改邪归正,诸位也务必要勤加修炼。” 乐远行虽然对自己反派的角色很满意,还想再体会几日,可他深知,若想有钱赚,有徒子徒孙收,他迟早要一扫往日恶名。 他说得真心实意,可听众里除了傅如松和徐新恨,其余人大多是一副爱答不理,根本不信的神情。 甘九游阴阳怪气道:“师兄,依我看师侄们已经很好了,这重中之重乃是你改邪归正,或者干脆将掌门让给我来做,我必定……” “给你?你除了炼丹,还会什么?”杜南秋冷冷开口。 甘九游怒道:“会炼丹还不够?你们几个能吃上饭,是不是靠我的丸子?” 杜南秋淡淡道:“下厨的都是我,能吃上饭,应该是靠我吧?” 眼看着二人要吵起来,乐远行连忙挥手打断:“都住口!还有一条我忘说了,师门上下务必团结!” 甘九游和杜南秋对望一样,都冷哼着扭过头去。 乐远行看着一盘散沙的师门,想到自己毫无威信可言的尴尬地位,并无沮丧之意,天界千难万险都过来了,他还会怕这个? 他继续开口道:“今天大家同去无梦城,一起看看乾坤派都在做些什么,顺便给新恨挑一件法器。明天开始,人人务必寅时起床修炼。” 甘九游道:“炉鼎里还炼着丹药,我得去看看。” 沈忆然想到上次的经历也摆手:“徒儿也不去,我得去收账。” 傅如松道:“荒废一日去逛街?我不去。” 杜南秋正要开口,乐远行却道:“那南秋和新恨跟我进城,现在就走。” 说着掷剑上天,准备御剑而行。 杜南秋无奈,只能祭出法器。 待乐远行和杜南秋各自站在兵器上,徐新恨还傻傻站在原地,“师父,我不会御剑。”他委屈道。 乐远行一拍脑袋,才想起这小徒弟早把法术忘了个一干二净,现教肯定来不及,只好挪挪脚,在身侧腾出个位置,让徐新恨和他共乘。 三人破云而去,不多时便到了无梦城。 杜南秋目不斜视,步子又大,始终走在乐远行和徐新恨前方。 徐新恨倒是对一切都很好奇,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也走过许多这样的地方,只是那时都是孤身一人,不像现在,身侧走着乐远行,身前三步还有个一言不发的杜南秋。 乐远行和他们二人都不同,此番他带着打听乾坤派的任务而来,只进绘着乾坤派图徽的店名,只捕捉周围有关乾坤派的语句。 三人逛了半天,乐远行的心也越来越凉,且不说这一条街上,半条街都是乾坤派的铺子,众人谈论起乾坤派的态度,也是和谈论他时大相径庭。 有人说莫掌门修为精深,肯定离成仙不远;有人说乾坤派符咒有效,符到病除;还有人说加入乾坤派学费低廉,每年还有若干比赛可以参加,得胜者减免费用不说,还能额外小赚一笔。 乐远行想,这样的门派,凭他们六人如何斗得过?而且他也很疑惑,这样一位人物,书中的乐远行到底是如何招惹上的? 中午,师徒三人找了个小摊,随便吃了顿饭,徐新恨吃得津津有味,乐远行和杜南秋皆是食不知味。 吃过午饭,乐远行摸摸袖中半颗金豆子,咬牙道:“南秋,你可知无梦城里最大的法器铺子在哪?” 杜南秋想想,指了指城西。 乐远行捧出那半颗金豆子,小心翼翼道:“新恨,为师求了你二师兄许久,才讨来这半颗金豆子,也许给你买不了最好的法器,但是修道,法器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修为,你可明白?” 徐新恨乖巧的点点头。 乐远行摸摸徐新恨的后脑勺,露出个慈爱的笑容。 徐新恨一愣,旋即拍掉了乐远行的手。 乐远行包容一笑,毫不在意,只道:“南秋,带路。” 杜南秋走路极快,一盏茶时间,三人便站在了铺子前。 乐远行抬头一看,见这铺子足有五层,飞檐反宇,耸入云霄,配上不知何时升腾起的薄雾,影影绰绰,犹如海市蜃楼般神秘。 见多识广如乐远行都免不了赞叹这建筑巧夺天工,蔚为壮观。 可徐新恨却若有所思,眼中大有不解之色,这楼……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铺面里,亦是金碧辉煌,各类法器一应俱全,出入的客人多是些身着锦衣、修为高深之人,乐远行摸了摸半颗金豆子,忽然对买法器这事没了底儿。 尚在踟蹰,早有店小二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想找件什么样的法器?”店小二不卑不亢,微笑地恰到好处。 乐远行想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便宜的。” 店小二可能从未接待过这样的客人,略微一愣,转而有礼问道:“不知几位的预算是?” 乐远行将半颗金豆子摊在店小二面前。 店小二一见,神色忽然颇为为难,呆立半响,才道:“半颗金豆子,可能买不到上好的法器。”虽然他语气还算婉转,可是态度已冷淡不少。 乐远行不太懂凡间的人情世故,没听出话外之音,仍坦然道:“确实是预算有限,有这半颗金豆子已是不易,我们也不需要买上好的法器,只要趁手便好。” 店小二见此人不知真傻还是装傻,只要又道:“各位,预算有限不妨再攒攒钱,法器可不能糊弄。我们大东家说过,法器是修行之人第二张脸,若法器不好,便等于不要脸。” 乐远行听不懂这是赶人,杜南秋天天只关注练功,自然也听不懂,唯有徐新恨走上前来,不悦道:“说谁不要脸呢?” 乐远行这才如梦初醒,将徐新恨挡在身后,正色道:“不知你们的东家是?” 店小二没有直接回答,只自豪道:“此店乃乾坤派所设。” 乐远行暗骂一句莫含情,心道方才雾大,竟然没注意到招牌上的图徽,白白来了对手的地盘受辱。 他们穷,但志气不短,傲气更不缺,乐远行悠悠一笑,回敬道:“原来如此,我想莫掌门大概至今也没一件上好的法器傍身。” 说罢,带着杜南秋和徐新恨扬长而去。 店小二目瞪口呆,他们英明伟大的掌门,第一次被人这样辱骂,回过神来追着出去想回击两句,却发现屋外雾气重重,竟是什么也看不清。 乐远行潇洒的出了门,才发现方才的薄雾现在已经遮天蔽日,周遭白茫茫一片,只闻人语,不见人影。 “师父,这雾有古怪。”杜南秋拔出破山刀。 乐远行如何不知,他道:“你们二人站在原地别动,为师御剑看看情况。” 刚取出双剑,乐远行想起啥也不会的小徒弟,不放心的交代道:“南秋,看好你小师弟。” 杜南秋点点头,将徐新恨护在身后。 乐远行这才御剑而行。 以乐远行的修为,从五十里外的师门到无梦城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可他在这大雾里绕了足足半个时辰,居然也没发现这无边大雾在何处终止。 非但如此,这大雾还有越来越浓的趋势,乐远行想若他再找下去,恐怕凭着他的眼力也没法回到杜南秋和徐新恨身边,于是趁着还能视物,急忙御剑返回。 返回一看,杜南秋还持刀立在原地,一副防御姿态,而徐新恨低着头,正漫不经心绕着衣角玩。 杜南秋见师父归来,问道:“师父可看出是怎么回事?” 乐远行摇摇头,现实世界毕竟和书中世界有区别,他不敢贸然揣测。 杜南秋没有再问,拿着破山刀淡定如初,“我从前在街上流浪,那时不比现在,还偶有魔物作祟,所以……这样的大雾……我曾见过一次。” 有的魔物能催动雾雨雪电,原来这点和现实世界颇为相似,乐远行不禁想,这艺术还真是来源于现实。 蓦地,徐新恨走上前,眸光闪动,小声道:“师父,魔物很可怕吗?” 乐远行望向小徒弟,想起他没有修为,没有记忆,身上却有不少古怪,忖了片刻,他没有回答,只道:“今晚,咱们住在无梦城。” “咱们有钱住客栈?”杜南秋诧异。 乐远行捏着那半颗金豆子在空中晃晃,笑道:“半颗金豆子够不够?” “够了,可太够了!”客栈老板有些驼背,两撇小胡子随着他过于激动的嘴唇上下飞舞,“几位是想开三间单间?还是两间上房?” 乐远行淡定地摇摇头,“越便宜越好。” 客栈老板一噎,很快又热情道:“没问题,没问题,来的就是客,我绝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 说着,招呼来伙计,将乐远行一行人带着上了楼。 客栈老板给他们安排了三人间,房间尚算干净,被褥霉味也不明显,就是老板抠门,屋内只有一根瘦弱的白蜡烛,在阴风中飘来晃去,十分凄惨可怜。 徐新恨举目打量一番,弱不禁风道:“不会有鬼吧?” 乐远行眼皮一跳,伸手关上了窗。 杜南秋冷道:“鬼?那都是骗小孩子的东西,九重大陆上只有魔。” “魔?那不是比鬼还可怕!”徐新恨害怕道。 杜南秋看着和乐远行并肩而立的徐新恨,心想师父可真收了个好徒弟,和他一样扶不上墙。叹口气道:“小师弟,修道之人怎么能胆小怕事?” 徐新恨理直气壮:“我又不会法术,害怕魔物很正常。” 杜南秋摇摇头,转身占了最外面一张床,盘腿打坐去了。 乐远行和杜南秋相处了几日,已经明白这书中主角,他未来名扬天下的大徒弟是个冷淡性子,愿意劝小师弟几句,完全是觉得小师弟是个可塑之才,谁知道徐新恨完全不领情。 徐新恨不知道未来故事走向,才会胆大包天,他可不一样,对主角还是要拿出一两份尊敬,于是和蔼问道:“南秋,想吃点什么?” 杜南秋眼都没睁:“不吃,我练功。” 乐远行:“......” 乐远行为了掩饰尴尬,笑道:“为师也不饿。”说着肚皮咕噜几声,说尽了他的言不由衷和虚与委蛇。 徐新恨拉拉乐远行的袖子,“师父,你怎么不问我饿不饿?” 乐远行看着自己重点培养的二号对象,温声道:“小徒儿想吃什么?” 想吃你的金丹,徐新恨心中恶狠狠说道,当然人在屋檐下,他很有眼色,只轻声道:“能填饱肚子就行。” 乐远行觉得小徒弟此言深得他心,立马站起身,道:“为师带你下楼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章 不眠夜 徐新恨选了菜单上最便宜的阳春面一碗,乐远行看他可怜又懂事,大手一挥让店小二多加了个蛋,自己则点了一壶酒,一碟凉拌猪耳朵。 徐新恨感激的看着他师父,道了句:“谢谢师父。” 一时间师徒情深,气氛温馨极了。 就在此时,进来一队人马,约有七八人,皆是男子,庄稼汉打扮,各个愁眉苦脸。 为首一人四十多岁,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他问道:“店家,可还有空房?” 客栈老板不动声色的将众人打量一番,心中知道这些都不是有钱的主儿,于是笑道:“有,住五人的大通铺,客官觉得可好?” 对方略一点头,道:“两间。”又朝外道:“你俩还愣着干啥,赶紧进来。” 良久,又进来两个青年,二人抬着个木箱,累的气喘吁吁。 客栈老板见了,奇道:“这么大的箱子,装着何物?” 络腮胡挡住老板目光,颇不自然道:“家人相托,要带给朋友的礼物。” “这么多礼物,想必这一定是位重要的朋友?”客栈老板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络腮胡语塞,身后一个留着稀稀拉拉胡子的汉子阴沉道:“开门做生意,老板不会不知道要少管闲事吧!” 客栈老板哈哈一笑,“那是自然,我不过是想和诸位闲话家常,拉近一下距离。” 胡须稀疏的汉子道:“就住一夜,有什么距离好拉近?” 客栈老板不再笑道:“客官说的是,出门在外,谨慎点总是好的。诸位且等片刻,喝口茶,我这就去找小二给你们收拾屋子。” 说着,老板自顾自的走开,一众庄稼汉似乎长舒一口气,瞥了眼乐远行师徒,凑到一起喝茶去了。 徐新恨见乐远行一直看着那个大木箱,便也放下筷子,小声问道:“师父,这木箱有问题?” 乐远行道:“这木箱被人施了障眼法。” 徐新恨不解:“那又如何?也许只是出门行走不欲引人瞩目。” 乐远行看着小徒弟,压低声音道:“这里面装着一具尸体。” “尸体!”徐新恨一惊,但没有方才提起鬼怪时的害怕,只是端着碗,小心翼翼的挨着乐远行坐下。 乐远行道:“这原本是口棺材,大约带着不好住店,才化成木箱,将尸体变作了一块巨石。” 徐新恨扒拉着面条,含混道:“难不成这大雾和他们有关?” 乐远行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蹙眉道:“都没有修为,普通人而已。” 师徒俩正在偷偷摸摸说话,那老板已经去而复返,身后带着两个伙计,一位乐远行他们方才见过,另一个面生,瘦高个,腰间别着个酒葫芦。 老板走到那群村民面前,热情道:“诸位,我带着你们去客房,这箱子我让伙计抬上去。” 话音一落,身后伙计便要去抬那箱子,可还没摸到箱子的边,络腮胡便一脸紧张的拦在箱子前。 “不用不用,你们只管带路。”络腮胡语气坚决。 客栈老板忙应了个是,让两个伙计退回来,又引路在前,将一行人带去客房歇息。 “这老板很懂做生意。”乐远行把玩着酒杯,状似不经意说道。 徐新恨却道:“我看未必。” “徒儿有何高见?” 徐新恨正要开口,却见乐远行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忽地就变成:“对方人多势众,他还屡屡试探,可见是个愣头青。” 乐远行一笑,“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胆量总会大些。” 徐新恨没有答话,而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缓缓道:“回去睡吧,管他们作甚。” 乐远行将杯子扔回桌子,问道:“可吃饱了?” 徐新恨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小心道:“师父,下次可不可以加两个蛋?” 乐远行温和笑笑,道:“若你能寅时起身练功,每坚持一周,就让南秋给你做一碗卧两个荷包蛋的阳春面。” 徐新恨闻言,快乐地上楼了。 回房后,杜南秋还在一丝不苟的打坐。乐远行不禁对这个徒弟有些佩服,年纪不大,心志倒是坚定,难怪日后能成大事,成为书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徐新恨本斜倚在最里面那张床上,余光一瞥乐远行对着杜南秋发呆,唇边还隐隐挂着笑容,不知为何,心中一动,改为躺在中间那张床上。 “师父,你为什么盯着大师兄?”徐新恨故作讶异地问道,声音不小,足够传进杜南秋的耳朵里。 果不其然,杜南秋皱了皱眉,迅速睁开了眼。 乐远行尴尬一笑,解释道:“南秋勤勉,为师看着很是欣慰。” 杜南秋得了表扬,神色依旧如常,只官方道:“师父要求严而已。” 乐远行踌躇问道:“他……我从前待你们如何?” 杜南秋上下打量着他,面色沉沉吐出两个字,“压榨。” 难怪杜南秋得势后会和他师父势不两立,原来这怨恨由来已久,乐远行心下有些了然,立刻保证道:“为师以后绝不会再那样对待你们。” 杜南秋不信任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乐远行。 忽地,徐新恨坐起身子,又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插话道:“大师兄,方才你没下楼,还不知道店里住进一伙怪人吧?” 杜南秋对着徐新恨还算和颜悦色,他淡淡问道:“怪人?” 徐新恨绘声绘色地将楼下所见所得描述一遍。 杜南秋越听神情越严肃,到后来干脆放弃打坐,认真道:“师父,今晚这客栈之中怕是不太平。” 乐远行将手搭在杜南秋肩头,温言道:“别紧张,有为师在,肯定会护你们周全。” 杜南秋身体一僵,不知是被乐远行的师长风范感动,还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极为不安,居然任由乐远行的手放在他的肩头。 徐新恨原本正玩味地看着面前师徒二人,心中暗自期盼魔物上门,好让他看看这乐远行的修为到底几何。 忽见乐远行伸手搭到了杜南秋肩上,又想到今天白天乐远行也曾这般摸过自己的后脑勺,不禁脸色一沉,扯过被子,闷声道:“睡吧,有什么蹊跷今晚便知。” 乐远行觉得小徒弟这话有理,又拍拍杜南秋的肩膀,转身吹了蜡烛,也和衣躺在床上。 乐远行很快便睡着了,徐新恨也呼吸均匀,似乎早已入睡。 唯有杜南秋,虽闭着眼,可丝毫不敢懈怠,仔细听着门外动静。多年的流浪经历,让他难以相信任何人,即使这个人是他修为不俗的师父。 毕竟父母都可以抛弃他,世上其它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又怎么会真心实意为自己考虑? 自己的命还是要握在自己手中。 浓雾,好似一重厚重的幕布,降落在客栈周围,将之死死包围,遮住皎洁月光,隔绝虫鸣鸟叫,让这里比九重大陆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静。 或许是过于安静了,竟显得诡异瘆人,杜南秋心中那种不祥之感愈发严重,他再也没法安静的躺在床上,他只好起身,走到桌边开始喝那一壶凉透的茶。 回头看乐远行和徐新恨,两人睡容安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杜南秋扶额,真不知道该羡慕他们心大,还是该唾弃他们大意。 凉茶入喉,过分焦灼焦躁的内心得到些许的平静,杜南秋完全恢复了清醒。 修道之人耳力和目力都比凡人要好,修为越高,相应的,也能听见更细微的响动,看见更远处的异动,而此时此刻,杜南秋发现这寂静的夜,正在被一阵细不可察的脚步声打破。 这脚步声很轻,若没有杜南秋这样的修为,绝无可能听见;这脚步声很急,就好像这双脚的主人心急如焚,在找寻些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隐隐地还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柔柔地,但却满是绝望。 杜南秋站起身,迈着极轻的步子走到门边,沾了点口水,将门上纸窗戳了一个小洞,屏气凝神朝外看去。 可走廊空空如也,除了堆叠的铜盆,散乱的水壶,什么也没有。 杜南秋知道,这恐怕是遇到魔物了。 正要转身去叫乐远行和徐新恨起床,那女子的声音却传到近前,“刘郎,刘郎,是你吗?” 杜南秋一惊,手缓缓落在了破山刀上。 这声音越来越近,杜南秋的手也越握越紧。 蓦地,有人按住了他的肩,悚然回头,发现乐远行立在他身后,神色清明。 与此同时,女子停止了呼唤,有另外两道人声响起,虽然压得极低,可乐远行和杜南秋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嘿嘿,不知箱子里装得是什么宝贝。我觉得肯定是满箱金银珠宝,要不老板不会让咱们冒这个险。”这声音赫然是早上带他们进房间的伙计。 “看看便知,反正他们中了乾坤派的符咒,睡得死沉,若不是值钱玩意,咱不动手就成。”开口的是别着酒壶的瘦高个伙计。 那一行人的房间离乐远行他们的三人间不远,两个伙计路过乐远行的门前,不多时就推开一扇门。 进门后,两人直奔木箱,木箱上挂着一把锁,别着葫芦的伙计点起蜡烛,另一个借着烛光开始开锁。大约太过兴奋,伙计开锁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一盏茶后,伙计取下锁头,满怀期待的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躺着一块灰色的巨石。 别着葫芦的伙计一愣,道:“怎么是块石头。” 另一个也是满脸沮丧,“石头还看得那么紧。” 别着葫芦的伙计撑着下巴想了想,道:“这石头里会不会包着一块玉?” 另一个伙计双眼一亮,点点头:“也许,或者就是有其它什么奥妙,不然我实在想不出这帮人为什么要抬着块石头赶路。” “不如咱们抬下去让老板瞧瞧,老板他懂得多,比咱们瞎猜靠谱多了。” “对对,咱们抬下去。” 两人忙吹熄蜡烛,合上木箱盖,一人一边,要将箱子抬下楼。 骤然,室内明明如昼,那一群乡野村夫举着蜡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开文前都信心满满,一开文,点击和收藏还是无比凄惨,真是怀疑人生...... 第6章 女魔现身 抓贼一般讲究抓脏,一旦人赃并获也鲜有息事宁人的苦主,络腮胡也不例外,他大力将两名伙计踹到在地,剩下的人一涌而上将两人牢牢困住。 络腮胡道:“青大师让我们路上留个心眼,这话果然没错!确实有见钱眼开的卑鄙小人!”他从二人身上跨过,站在走廊里朗声道:“各位住客,咱们住的是家黑店,店小二趁夜来偷客人行李!诸位,诸位!赶紧看看你们是否少了什么东西。” 络腮胡中气十足,声音立马传遍客栈每一个角落。 话音落下,静了片刻,推门声依次响起。 有人推开门怒道:“大半夜,吵什么吵。” 有人不信,探头道:“兄弟,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有人浑水摸鱼,着急道:“黑店?哎呀,我丢了十颗金豆子。” 一时间,方才的寂静冰消雪融,仿佛从未存在过。 门外吵吵嚷嚷,人声此起彼伏,徐熟睡的新恨终于睁开眼,他直起身子,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杜南秋不禁佩服起小师弟的心态,多事之夜,他却睡的如此沉。 “店小二去偷那个木箱,被主人发现了。”乐远行简单解释。 徐新恨扑哧一笑,黑暗中他幽幽道:“若他们知道偷得是具尸体,那一定很好玩。” 乐远行要推门的手一滞,回头看了一眼徐新恨,还未说话,杜南秋已经不悦道:“不明身份的尸体,形迹可疑的一群人,想要行窃的店主,到底有哪一点好玩?” 空气忽然凝滞,唯有徐新恨一双眸子在黑夜中熠熠生辉,过了许久,他沉静而冷漠的看着杜南秋,一字一顿道:“轮不到你来教育我。” 冷硬无情,和方才对着乐远行时的乖巧懂事大相径庭。 杜南秋想要回怼,乐远行连忙道:“还记得为师早上说过什么?师门上下务必团结!你俩若再拌嘴,别怪为师惩罚!” 杜南秋冷哼一声,推门出去。徐新恨跳下床,也目不斜视的出了门。 乐远行叹口气,哀叹这些师弟徒弟多是让他不省心的,从前天帝虽然也和他对着干,但到底是一比一,比现在一比五不知轻松多少倍。 等乐远行到了络腮胡房门前,已经没有住客再怀疑这是有人玩笑,不少人干脆带着家当,趁乱消失在了浓雾里。 络腮胡的耐心不怎么好,等客栈老板来给个解释,居然已经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的不耐化作暴躁,暴躁化作力道,一脚揣在瘦高个伙计身上,“你们老板不会跑路了吧?” 络腮胡所料不错,那客栈老板见事情闹大,无法收场,急火攻心之下,早收拾细软没了踪影。 他原本想这箱子里若是金银财宝,那便偷到手连夜跑路,反正这破客栈位置差,设施旧,值不了几个钱,没什么舍不下的。若不是金银,那也无所谓,反正那些人中了符咒,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万万没想到,这帮粗鄙之人看着见识短浅,居然会早有防备,让他计谋败露,不得不连夜遁逃。 其实在九重,因为没有官府,大多商铺和百姓都要依附大门派过活,可这客栈老板自忖混迹江湖多年,没有修为,但有阅历和智慧,故而不愿仰人鼻息,凭一己之力盘下这个破客栈,每日迎来送往,辛苦挣些小钱,也等待着天降横财的机会。 不依附门派,自然没人保护,但如此选择,也不乏好处。 好处便是,只要不得罪修道之人,或者有钱有势的凡人,基本上无人会管你是否偷鸡摸狗,是否夜会小寡妇。就像这客栈老板,一走便是泥牛入海,难寻其踪。 两个伙计何尝不知已被抛弃,他们本是江湖草莽,互不相干,搭在一起,不过都存着发不义之财的心思,如今大难临头,自然是各自纷飞。 虽然他们走的是不仁不义的歪门邪道,但并非敢做不敢当之人,眼下棋差一招,并无卑躬屈膝求饶之意。 别着葫芦的瘦高个梗着脖子道:“老板不会管我们死活,你想怎么处置我们不妨直言。” 另一人也硬气道:“着了你们的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时,下楼探查的汉子回转,还未到近前,便怒道:“妈的,那小子早跑了。” 两个伙计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眉头都懒得皱一下。 络腮胡像个要炸的皮球,一人踢了一脚,吼道:“你们被人背弃就不生气?还有没有骨气?” 络腮胡一行人愤怒,看客们有的后怕、有的幸灾乐祸,总之,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的注意力全在两个伙计身上,谁也没注意到房内那口神秘的大箱子。 屋内空无一人,可那箱盖却咯吱一声开了。接着,便有极压抑的哭声传出。 一开始还是小声抽泣,听到的人只以为是睡眠不足,出现了幻听。可着哭声越来越大,直到盖过络腮胡的怒骂声。 客栈一瞬静了下来,所有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好似被人贴了定身符,一个个楞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徐新恨的声音淡然响起:“客栈里明明没有女子,怎么会有女子在哭?” 石破天惊之语,众人冷汗涔涔。 有人哇的一声大叫起来:“有鬼!有鬼!” 有一些见过世面的吼道:“不,是魔物!是魔物!赶紧跑!” 众人旋即你推我搡,忙不迭逃命去了,只剩下乐远行师徒和那群庄稼汉对望着。 络腮胡显然知道些什么,他抖着嘴唇,没了方才的气势,颤声道:“你们还不跑?” 乐远行非但没有跑,还绕过这群人,来到了那木箱面前。 此时,一个女声幽幽响起:“你,便是他们找来对付我的吗?” 乐远行望着木箱,对空气摇摇头:“过路人而已。” 良久,女声再次响起:“既然如此,你快走罢,我曾答应过刘郎,不再杀无辜之人。” 杜南秋走上前来,问道:“你为何不肯现身?” 女声回道:“你们都是不相干之人,我为何要让你们看见我的容貌。” 络腮胡见乐远行几人非但不害怕,还一个个的往上凑,心中明白这是碰见修道之人了,心里立刻有了几分底气,冲那木箱处喊道:“魔女,若不是你刘三又怎么会死!” 那箱子处传来幽幽叹气,连唤几声:“三郎,三郎。”接着烛火一闪,窗外雾气汇聚,便出现个披着长发的,穿着白衣的女子。 许是女子太过苍白,衣袍又太过宽大,整个人如雾气一般漂浮不定。烛火恍惚,身影浮动,依稀可见容貌秀丽。 这女子现身后,络腮胡明显又紧张起来,不知是不是仗着乐远行等人在场,他还是壮着胆子道:“你勾引刘三私奔,让他成为全村的耻辱,没想到这小子还不知悔改,不肯做诱饵引你现身,竟然不惜一死。” 女子听到此处,又潸然泪下,回看那石头一眼,喃喃道:“何苦呢,刘郎,原来终究是我害了你。” 络腮胡哼道:“原来你还有点心!” 那女子转过头,轻笑道:“我自然有心,不过刘郎去了,我的心也跟着去了,无心邪魔,你猜她会不会大开杀戒?” 络腮胡被这话吓得倒退几步,复又想起什么,言道:“青道长不会让你得逞。” 女子含着泪光,却有些咬牙切齿:“你要不提醒我倒忘了,若不是这青道长还是红道长的乱管闲事,刘郎怎么会被你们抓去。”说着又怀抱木箱,喃喃道:“数百年前我们便相识相爱,许下诺言相守,谁知道因为我年轻时造的几桩杀孽,竟被......” “数百年前?”络腮胡尖声惊呼。 女子一笑,道:“是啊,我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被囚禁了数百年,好不容易重获自由,自然要来寻他的转世。”她温柔抚摸着那石头,又道:“他的转世......就是刘郎。他认出我后,我曾发誓,再不遭杀孽,为他放弃千年寿命,只愿相伴一世。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们!” 不知为何,杜南秋情绪罕见的激动,他颤声道:“人魔怎可相恋!自古以来,人魔相恋,从未有过善始善终!” 那女子摇头,苦笑道:“我以为我们会不一样。” 乐远行在一旁看了半响,对这女魔起了几分怜悯之心,眼下见她泪眼婆娑,情深意切,不禁悲悯更甚,于是暗中捏了个诀,去了原本罩在棺材上的障眼法。 众目睽睽之下,木箱忽然变作一口棺材,那块冷冰冰的大石头赫然是面目如生的刘三郎。 女子骤见情郎尸身,又哭又笑,状似疯傻。 庄稼汉们一看俱是一愣,络腮胡疑惑地四处张望,叫道:“青道长,是不是你来了?”他记得青道长说过这障眼法高深,除了他无人能解。 那女子却擦了泪水,感激地看了一眼乐远行,接着将刘三郎搂在怀中,道:“刘郎的尸身我要带走,若你们识趣把路让开,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络腮胡自是不让,壮着胆子道:“叶落归根,我们必须要带刘三回去,至于你,也别想走!” 女子冷笑一声,道:“我是看在刘郎份上,才放你们一条生路,可千万别不知好歹。” 很意外地,杜南秋亦是往门前一挡,将破山刀一横,冷冷道:“你不能带尸体走。” 乐远行看了他一眼,不明白平时从不管他人闲事的大徒弟此刻怎么如此反常。 女子见杜南秋乃是修道之人,不是络腮胡等人那样一捏就碎的凡人,心想这人大概是青道长的帮手,便也不再客气,背起刘三郎,运掌而起,朝杜南秋劈了过去。 她一起身,乐远行忽然听见奇怪的响声,偏头一看,女子脖上不知束着何物,银光闪闪,叮咚作响。 女子修的邪道,且修为不浅,掌风凌厉足以伤人。乐远行来不及细想,一把抓过怔愣的徐新恨,急向后掠了几步,避免他被掌风所伤。 腾挪之余,想到这小徒弟面对危险不躲不动,失忆一事应该属实。 那边杜南秋拔出刀来,面无表情的接下一击。 乐远行看出女魔根本不是杜南秋的对手,他又有心放女魔一马,于是喊道:“南秋,别伤她。” 杜南秋看了眼乐远行,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徐新恨小声道:“师父,你看上她了?” 乐远行一怔,随即好笑的摇摇头,“怎么会,只是看他们可怜。这女魔虽然声色俱厉,可终究不曾伤害那些凡人,既然如此,又何苦取她性命?人魔相恋已经有太多人唾弃、阻止,我何必再去火上浇油?” “你倒是有情有义。”徐新恨笑着看了乐远行一眼,眼神中的凉薄似乎淡了一些。 --------------------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两更的周末,趁最近不忙,多码一些字。 第7章 正邪存乎一心 络腮胡等人见杜南秋和女魔动手,赶紧拖着那两个伙计躲进旁边一间屋子,接着附耳在墙,听邻屋动静。 女魔没有兵器,赤手空拳和杜南秋缠斗在一处。 因为得了乐远行的嘱咐,杜南秋只注了七成灵力进入破山刀。 饶是如此,女魔还是节节败退。 女魔眼看就要败退,她不得不暂时将情郎尸身放回棺木,奋力回击。 徐新恨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观战,看了几个回合,不禁在乐远行耳边小声道:“这就是魔?真是徒有虚名。” 乐远行穿书而来,对书中魔物实力所知甚少,他没有阻拦杜南秋动手,也是存了看看二人实力的心思。 现实世界,也分人仙魔三界。数十万年前仙魔之间曾有一场持续数年的大战,战况持久激烈,难分胜负。随着战事胶着,天庭上、魔界内怨言四起,时任天帝和魔尊只好约定休战,二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阵。 故而乐远行虽是天界元老,可他有生以来从不识得任何魔物。魔界于天庭,只存于典籍之上,传说之中。魔界数十万魔物,也只浓缩成一个名字,魔尊剑瑜。 不过,两界明面上和平,背地里的对立和较劲从未停下过。比如,天界想尽办法想在魔界安插密探,魔界也绞尽脑汁策反天界神仙。再比如,今天天界宣传新帝少年英才,修为精深,实乃万年一遇的奇才,明天魔界流出秘闻,称魔尊继承人百岁能驾驭法器,千岁打遍魔界无敌手,完全是三界诞生以来第一神童。 就连当日乐远行被骗去人界,也是苍梧上神说魔界有人递来消息,愿意投诚,因为是千万年来头一遭,为表郑重,特地请乐远行前往。 “师父,你在想什么?”徐新恨的声音淡淡传来,隐约透露着被忽视的不快。 乐远行醒神,想起自己为人师的原则,绝不不懂装懂,于是诚实答道:“九重大陆上魔的实力……为师……也不清楚。” 徐新恨眸光微不可察一动,继而惊诧道:“师父不知道?难道是因为九重魔物鲜少露面?” 乐远行将脑子里存留不多的书本内容回顾一遍,肯定道:“过去为师不知,不过未来……魔物将要横行。” 书中杜南秋可是斩邪魔出名,若不是魔物横行,杜南秋哪来的机会?乐远行认为自己的推论合情合理。 徐新恨轻声道:“师父还能未卜先知?” 乐远行咳嗽一声,自信道:“为师今日所言,他日自然会有印证。” 师徒俩咬耳朵的同时,那边打斗接近尾声,杜南秋的刀已架在女魔的肩上。 刀冷,光寒,杜南秋的声音更无情:“放手吧,刘三已死。” 女鬼跪在地上,不屈抬头:“若不是我为表决心在刘郎面前自废一半修为,你小子未必是我的对手。” 杜南秋道:“你输我赢,已成定局。” 女鬼凝视杜南秋,目光中有无限遗恨,还有泪光闪动。杜南秋冷漠视之,不为所动。 半响,女鬼仰天大笑,道:“是我输了,可我绝不会放手。”说着,顶着杜南秋的破山刀站起身,语气坚定:“刘郎还会转世,我要去寻他。” 杜南秋盯着女魔,冰碴子一样的视线,没有感情却有了疑惑,不知过了多久,他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 女鬼幽幽地望着他,似是想到什么往事,唇边漾出笑,“这世间有人求功名利禄,有人爱游戏花丛,有人两袖清风,有人了无挂碍。年轻人,我不知道你,可对于我来说,遇见刘郎前,我求与天同寿,修为盖世,遇见他后,我只求两情相悦,长相厮守。” 杜南秋抿着嘴盯着女鬼,嘶哑道:“你们是两情相悦了,可有考虑过世俗,可有考虑过你们若有后代,他会活在怎样的痛苦中?你们的爱,太自私了!” 杜南秋看着女鬼,却像看着别人,他眼含讥诮,讽刺一笑,忽尔举起破山刀向刘三的尸体掷去。刘三肉身已死,破山刀带着灵力,砍得是他的元神。 女魔没料到次等变故,目眦欲裂,大呼一声:“不要!”同时纵身就去挡破山刀。 千钧一发之际,乐远行飞身上前,一把将破山刀握住,再看刘三尸身,衣襟已被刀风割破。 女魔扑倒在地,又哭又笑,再次疯癫起来。 乐远行皱着眉,看着杜南秋:“你灭刘三元神,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杜南秋抿嘴不语。 乐远行道:“男欢女爱乃天经地义,只要他们不曾伤人,纵使世俗不容,又何妨成全呢?” “成全?”杜南秋神色复杂的看着乐远行,茫然一瞬,眼中又聚满冷峻:“师父,你虽然养我长大,教我修炼,可以你的所作所为,还没资格教我什么是爱,什么是成全。”说罢抢过破山刀,转身而去。 乐远行很是尴尬,转瞬间便释然了。以他在书中的人设,确实没什么说服力,几个徒弟看在养育和授业的恩情上,能忍到现在,已是难得,何苦逼迫这么紧?逼得紧了,师徒反而生分。 反正几个徒弟并非社会渣滓,九重毒瘤,尽师父的责任义务,并不急于一时。 杜南秋没了踪影,乐远行转身想将女魔扶到棺木旁,那边徐新恨已经先他一步,将那口棺木挪到了女魔身侧。 乐远行点点头,心道小徒儿冰雪聪明,真是乖巧。 他立在棺木前,道:“道……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女魔抬起头,看见乐远行,很是感激,道:“我叫枯醉。” 乐远行道:“枯醉姑娘你曾给三郎起誓,不再会害无辜之人性命,我相信你对他的誓言,不过听那些村民之意,绝不会放过你们,趁着现在,带着三郎赶紧走吧,越远越好。” 枯醉合上棺木,对着乐远行盈盈一拜,敬重道:“恩公,您三番五次帮我,这份恩情枯醉记下了,只不过眼下无以为报,未来山高水远也难重逢,若您不嫌弃我修为,我愿意渡给您仅剩的一半修为。” 魔物没了修为,若不再次修炼,除了寿命长以外,和人类无异。 谁料,乐远行摇摇头,正色道:“我不需要,枯醉你带着刘三,前途未测,还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好。” 枯醉震惊地抬起头,脖颈上的银链也清脆作响。 乐远行正想仔细看看那条奇怪的银链,却有一道白影飘飘然而至。 “乐远行,又背着我调戏姑娘?”白衣人细眉长眼,唇红齿白,一举一动,风流自成,虽是男子,却比枯醉还艳丽几分。 乐远行不解的打量来者,问道:“你是谁?” 白衣人方才还笑着,此时却冷冷道:“我是谁?乐远行,你玩什么花样?” 乐远行一脸无辜:我冤枉。 白衣人立眉嗔目,阴冷道:“一会儿再和你算账。” 说着取出个巴掌大的银色宝塔,小巧逼真,乐远行甚至能看清飞檐下悬挂的铜铃,刻着只奇怪的小兽。 宝塔泛着冷光,照亮了枯醉恐惧的眼。 “你是……”枯醉刚开口,便被那宝塔吸入内,方才还有哭有笑的女魔居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徒留刘三躺在冰冷地棺材中。 白衣人不甚在意的收起宝塔,又笑嘻嘻道:“刘二虎,你们把刘三抬回去吧。” 隔壁的络腮胡听到熟悉的声音,急忙跑来,一见白衣人,扑通跪倒,“青道长,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全村没齿难忘!” 白衣人嫌恶的往后站了几步,皮笑肉不笑道:“谈不上恩德,举手之劳而已。” 络腮胡的憧憬之情显然如滔滔江水,他没看出白衣人的不耐,继续道:“要不是您老说刘三是被女魔迷了心思,我们还都蒙在鼓里。这下好了,刘三他爹娘总算能抬起头了。” 徐新恨忽道:“抬起头?” 那络腮胡道:“儿子是被女魔骗走……总比儿子跟着女魔私奔听上去要好百倍吧?” 徐新恨似笑非笑道:“大费周章,原来全的是他们的脸面。” 白衣人盯着徐新恨,问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子?” 徐新恨往乐远行身后靠靠,小声道:“师父,这人好凶。” 乐远行被一系列变故打击的正在愣神,听见小徒弟软声抱怨,下意识将徐新恨往身后一挡,气吞山河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枯醉并无作恶,为什么不能放她一马?” 白衣人眼神先是怀疑,再是愤怒,最后归于意味不明的笑容,“乐远行,你还真是怜香惜玉,是不是只要是女人,无论做错什么事,无论是人是魔,你都想饶她们一命?” 乐远行摇摇头道:“并非如此,哪能不分是非曲直。” 白衣人逼近一步,笑道:“她可是邪魔,你乃修道之人,居然想饶了邪魔?” 乐远行:“正邪存乎一心。” 白衣人面色一变,斥道:“大放厥词!” 乐远行耸耸肩,话不投机,这白衣人又和他非亲非故,他不愿再争辩。 白衣人见乐远行对他爱答不理,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冷笑道:“乐远行,你皮又痒了。怎么,是不是嫌两颗金豆子的房租太少了?” 乐远行大惊,原来此人便是九重第一大门派,乾坤派的掌门莫含情!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希望小天使们多留言~感谢在2021-03-2810:37:28~2021-03-3009:1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江浅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莫含情 乐远行磕巴道:“你是莫含……莫掌门?”天界风云人物乐远行,还未如眼下这般失态过。 莫含情斜眼看他:“乐远行,你该不会以为装着不认识我,就能免了欠款吧?” 乐远行诚恳道:“不敢不敢,对于乐某来说,欠钱和欠人情一样,一天不还清,一天不得安生,所以请莫掌门放心,欠你的金豆子绝对一颗不少。只不过......还请莫掌门多宽限几天。” 莫含情微微一笑,将乐远行拉近一些,耳语道:“远行,我早告诉过你,其实还不上,你也可以肉偿。” 乐远行悚然,疯狂摇头,“还得上,绝对还得上。” 莫含情笑着,伸手要去摸乐远行的脸。 乐远行往后错了一步,紧接着拔腿就跑。 莫含情看着乐远行的背影,玩味的大笑起来。 徐新恨落后一步,看着莫含情那贱样,不满道:“莫掌门,他是我看上的食……的人,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故事,以后都不要接近他。” 食物在到嘴前都要小心守着,越是珍贵的食材,越要上心,此乃颠扑不破的真理。 莫含情收了笑容,扫他一眼,问道:“你小子到底从哪冒出来?” 徐新恨指指天,浅笑道:“谁知道呢,大概是从天上。” 莫含情嗤笑道:“你这是在暗示我你是神仙?” 徐新恨平淡道:“神仙?没兴趣。” 说罢,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乐远行,并肩一起离去。 昨夜的大雾如梦一般飘散,漫长的黑夜已近阑珊,朝阳缓缓升起,无梦城一切如故。 天色未明,城中已点缀着扫地支摊的小贩,赶早买菜的大姐,尚在朦胧的醉汉,他们在琐碎而安详的生活中,重复着前一日的脚步,也继续着前一日的满足。 在太平岁月里浸染太久,他们早已忘记邪魔的传说,谈论起昨夜大雾,只道春日气温不定,易生大雾,以后早晚还是要带件外套,免得着凉。 知道的少,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至少他们不会像昨夜在客栈中的凡人那样,从此彻夜难眠,担心邪魔光临。 客栈外,杜南秋抱着刀,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乐远行走近一看,居然是三徒弟傅如松。 傅如松踮起脚,笑着给乐远行和徐新恨招手。 “你怎么来了?”乐远行讶然。 傅如松指指对面一个铺子,兴奋道:“我来抢购秘籍。” 乐远行转头去看,见那铺子面前已经稀疏站着三四个人,各个站的笔直,在平和的春日清晨,如临大敌一般。 徐新恨问道:“为什么要抢?” 提起这一类话题,傅如松总是精神亢奋,她双眼放着求知的光芒,用无比敬仰的语气说道:“这是云起大师最新作品,写的全是他最新修炼心得,满满干货,每个月只出十本,不抢根本买不到。” 云起这个名字徐新恨觉得颇为耳熟,于是问道:“云起是谁?” 傅如松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云起大师的身份乃是九重第二大谜团。” 徐新恨:“第一大谜团呢?” 傅如松看了乐远行一眼,小声道:“第一大谜团是师父究竟吃不吃人。” 乐远行:“……” 傅如松方才已经听大师兄说了昨晚的事,此时见她师父面色不善,连忙转移话题:“师父,大师兄说你们遇到了邪魔?” 乐远行点点头,将杜南秋走后,莫含情来横插一脚的事情说了一遍。 傅如松皱眉道:“奇怪,邪魔数十年来未在九重大陆现身,这女魔到底从何而来。” 乐远行对此还有些印象,关于邪魔的出现,书中的解释是又有许多魔物想走修炼的捷径,故而走上此道。 不过,听枯醉提起自己的经历,倒不像新入此道的邪魔,想知道她从何而来,过去几十年经历了什么,除非莫含情愿意再放她出来,否则就永远是个谜了。 “来了好多人!快走,帮我一起去抢书!”傅如松忽然大叫起来,平时从容淡定全然不见。 所谓抢购,乐远行本以为是为了吸引顾客,店家一种夸张的说辞,万万没想到这二字是真情实感,不带一点夸张的成分,且重点全在“抢”字上。 因为书斋规定,新书发布当日,书斋老板宣布开始抢购后,前十名入得大门的人才有购书资格。都是修道之人,凑在一处想进书斋大门,自然不是先来后到,而是需要各展神通,争相斗法。赢者才能踏着输家的脊梁高傲的走进大门。 为了提高购书几率,三五好友往往同行,然而傅如松一向独来独往,所以能抢到的时候并不多,今天碰到乐远行一行人,她急忙拉着同行。 到了近前,又等候了半株香的时间,天已明,老板却迟迟没有露面。 傅如松心中焦急,不住张望。周围等候的顾客们也是议论纷纷,气氛颇为躁动。 终于,老板露了面,可他并未像往常一样,宣布抢购开始,而是朝着等候众人作揖,歉然道:“抱歉各位久等了,今日售书取消,各位下个月再来罢。” 排了这么久的队,摩拳擦掌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不少人做着捧得秘籍归的美梦,老板却突然说让大家下个月再来,连正当理由都不给一个,众人怎能罢休,此起彼伏的质疑道:“为什么?什么意思?” 老板被逼迫的汗流浃背,连连道:“这批书卖完了,大家下月再来也是一样。” 众人愤然,文雅点的指桑骂槐,直白点的骂娘骂爹。 人群中的傅如松也愤愤不平道:“老板,这么多年来,书斋的规矩都是您露面后才开始争前十的名额,这次您刚出来,大家还没过招,就说书卖完了,这叫什么事?” 老板哑口无言。 傅如松又道:“再说了,晚一个月拿到书,我就晚一个月才开始练习,这怎么能一样?耽误的进度我该怎么找回来?” 老板和乐远行:…… 乐远行拉拉傅如松,小声道:“别和他们抢,师父回去教你更厉害的法术。” 傅如松坚决道:“师父教的我要学,云起大师的心得我也不能落下。” 乐远行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好学之人。 杜南秋道:“小师妹是武痴,师父你就别劝她了。” 他自出了客栈,一直不曾和乐远行说话,此刻他见乐远行一夜未睡,憔悴又可怜,还是心中一软,默默开口解释。 乐远行也没想到杜南秋会这么快和他说话,他险些老泪纵横,硬生生有种为人父的辛酸:孩儿长大了,孩儿还是关心我的。 徐新恨漠然看着他俩,道:“师父,师兄,三师姐冲过去了。” 乐远行大惊,“你怎么不拉住她?” 徐新恨:“我打不过她。” 乐远行:“......” 傅如松痴迷于修行,平时稳重冷清的一个小姑娘,但凡碰到和修行有关的事,总是容易上头。 此时,她已经一个箭步站在了老板面前。 那老板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在傅如松的质问下,汗流浃背,摇摇欲坠,只是一直不肯张口解释,不知守着什么秘密。 他越不张口,顾客们的怒火便越盛,叫骂声眼看就要将书斋屋檐掀翻,却见莫含情摇着扇子从书斋内闲庭信步的走了出来。 他不知何时进的书斋,一身从容和书斋外剑拔弩张的顾客形成了鲜明对比,更显风流出挑。 莫含情昂着头,笑眯眯道:“书,都是我买的,你们有异议?” 众人只知道乾坤派实力雄厚,莫含情修为高强,可没几个人知道莫含情到底长什么样。此时他们见到莫含情,笑的骚包,笑的嘲讽,大家怒火不减反增,咒骂声不绝于耳。 书斋老板连忙道:“放尊重点!这位是莫掌门!乾坤派的莫掌门!” 莫含情三字像一杯毒酒,众人饮下立刻失了声,方才的不平怒火全被惧怕和好奇取代。 莫含情展颜一笑,愈发的风流倜傥。他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笑着向乐远行而来。众人自动分开一条道,就像夹道欢迎君王的臣民。 乐远行面皮抖动,预感大难临头。 果然,莫含情专注地看着他,柔声道:“远行,你说你想看这本秘籍,我就全买下来给你。” 乐远行:什么仇什么怨! “远行?乐远行?” “就是一顿饭吃八个童男童女,一晚上找八个人侍寝的大魔头?” 乐远行欺男霸女,坏事做尽,现在居然又染指九重大陆神一般的存在? 人群再次开始沸腾。 乐远行立在原地若有所思,他想书中乐远行和莫含情大概有着杀亲霸妻一类的血海深仇。 徐新恨板起了脸,心内颇为不悦。 这种心情就好像打包一份饭回师门,准备独享,平时关系不好的师兄弟却凑过来,你夹一片肉,我夹一根菜,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最后你没吃饱,他们反而擦着嘴嫌你买的饭不好吃。 这能好受?这能忍? 徐新恨下意识举起手,想将莫含情拍飞,最好拍死在城墙上。忽又想到法术忘尽,一巴掌拍过去,大概率飞的是自己,只能恨恨将手放下。 不过,世间能伤人的武器,可不止修为,这道理徐新恨即使失忆也不会忘记。 于是他淡淡一笑,认真道:“莫掌门,我师父说了,他对你无意,就算你拿再多秘籍来讨好他都没用。”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 比一个八卦更有吸引力的,永远是另一个更劲爆的八卦。 莫含情爱慕乐远行,这八卦力度大约等于凡间皇帝爱上抠脚乞丐,足够将众人对莫含情的敬仰畏惧之情暂且压下去,转而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不少人甚至放弃了和店老板理论,只想早点飞奔回师门,讲述今天的所见所闻。 徐新恨心中冷笑,等着看莫含情吃瘪,谁料那厮却笑笑,立刻道:“我和你师父之间的事,是你小子能明白?”说着,朝乐远行抛了个媚眼,暧昧道:“远行,你说说不是?” 乐远行看着面带缱绻之意的莫含情,恍然大悟,原来莫掌门是苦恋无果,才由爱生恨。书中乐远行虽然人品不佳,但修为和容貌可都是一等一的,被莫含情觊觎也并非没有可能。 不过,他一心只想回家,顺便振兴门派,对于情爱没什么兴趣,更不想和这么个阴阳怪气的花孔雀扯到一起。 思及至此,不禁严肃道:“莫掌门,我徒儿说得对,你我绝无可能!” 莫含情一愣,接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房租,三颗金豆子!” 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围观众人见正主走了,书又买不到,自然也散了。 只有乐远行师徒还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垂头丧气。 旧债未偿,又加新债,师徒四人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尽管饥肠辘辘,却谁也不敢提吃饭的事儿。 乐远行见徒儿们无精打采,不由叹口气,道:“莫掌门所说这个肉偿……” 三个徒弟异口同声打断:“不行!” 乐远行一脸严肃:“为师也想说,这肉偿是万万不行的!” 想起莫含情暧昧不明的动作和言语,乐远行斟酌着用词问道:“为师和莫掌门之间……可有什么不可告人故事?” 杜南秋哼道:“既然不可告人,我们怎么会知道。” 傅如松想想,道:“我在你房间见过莫含情两次,你们俩似乎……都衣衫不整。” “衣衫不整?”乐远行扶额叹息,脑补一出香艳大戏。 徐新恨歪头问道:“师父是在和莫掌门切磋?” 乐远行望着一脸单纯的小徒弟,心虚道:“为师不记得了。” 杜南秋道:“与其追忆往事,不如想想日后怎么办,怎么脱离莫含情的魔掌。” 几人一道沉默下来,他们师徒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资本。 风卷花香过,日耀城墙头,春日静好,乐远行师徒嗅出的却都是绝望的味道。 乐远行喃喃道:“若是打架能挣钱就好了。”那他仗着这一身修为肯定能发家致富。 傅如松双眼一亮,“师父是说去比武打擂?” 乐远行:“真有这样的地方?” “有倒是有,不过……”傅如松神色又有些黯淡,“都是乾坤派的场子,咱们若去了,肯定遇见黑哨。” 乐远行怅然颔首,莫含情阴晴不定,去乾坤派挣钱,没准被折腾的非残即废。 傅如松挣扎一番,犹豫道:“其实,我……” “公子!公子!”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乐远行几人回头去看,居然是络腮胡举着个布包朝他们跑来。 络腮胡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乐远行正要迎上去,他却绕过乐远行,站在杜南秋面前。 “公子,您仗义出手,我们都看在眼里,乡下人虽然不富裕,但还是知恩图报,特意备上谢礼,希望您能笑纳。”络腮胡将小布包塞给杜南秋,一副崇拜的表情。 杜南秋本想推辞,可一想到门派穷得揭不开锅,没准他们比这些庄稼汉还要穷百倍,便淡淡道了谢,将布包递给了乐远行。 乐远行抱着包袱,若有所思。 络腮胡一走,乐远行赶紧打开包袱,包袱里放着五百颗成色各异的铜豆子,大约是庄稼汉们一起凑的。 在九重,五十颗铜豆子等于一颗银豆子,十颗银豆子等于一颗金豆子。这一包袱铜豆子和乐远行背负的债务相比,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至少午饭有了着落。 徐新恨看着那包铜豆子,轻描淡写道:“人不坏,只是愚昧了些。” 乐远行叹口气,收起包袱,“从他们的角度来说,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而刘三那样叫离经叛道,是为一己私欲,置家族脸面不顾。” 徐新恨直勾勾看着乐远行,问道:“但你不这么想,对不对?否则你不会想要放他们一条生路。” 乐远行道:“我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惧魔憎魔,在他们眼里所有魔物都是邪魔,所有邪魔都该死。” 徐新恨眸光淡然,轻声道:“这些人啊,就好像人类不会修邪道一样。” 乐远行盯着徐新恨:“人有好坏,魔也有好坏,人不明白,魔也未必明白。” “师父说得对。”徐新恨眨眨眼,扇面似的长睫毛在黑夜似的眼上掠过,看不出情绪 -------------------- 作者有话要说: 傅如松:课我要上,补习班我也要去。 -------- 三万字达成! 立个目标,希望这本可以倒V。 卑微袖子,在线求小天使收藏评论营养液。 第9章 没钱寸步难行 乐远行从包袱里摸出几枚铜豆子,放在手里摩挲半响,才痛心疾首道:“咱们吃过饭再回家,徒儿们想吃什么?”顿顿,又严肃补充道:“太贵的咱们吃不起。” 杜南秋不爱说话,傅如松还想着秘籍,也不开口,徐新恨左右看看,只好道:“师父,去吃碗面罢。” 乐远行看着瘦削的徒儿们,心里颇不是滋味,他静了半响,咬牙道:“走!上酒楼去,为师带你们去吃最豪华肉最多的面。” 乐远行壮士扼腕般一马当先,徐新恨双眼放光的跟在旁侧,杜南秋和傅如松也面无表情的迈开了腿。 无梦城的酒楼多在新凉河两岸,此时嫩叶才吐新绿,一冬枯枝犹在,景色瞧着有些萧瑟。且时辰尚早,食客不多,两岸气派的酒楼便看着亲民不少。 这让不食人间烟火的乐远行产生了一些误解,以为口袋里的铜豆子足够让他们一行人大快朵颐,饕餮一顿,于是他长腿一迈,随便进了家酒楼,豪气干云的看了菜单,登时被吓得倒退出来。 杜南秋嫌他丢人,一出门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乐远行无奈,兜兜转转,还是回归了穷人的选择,路边拉面小摊。 傅如松没得到秘籍,闷闷不乐,只要了碗肉汤喝,乐远行关照老板,给她的肉汤里放了不少肉,还烙了两饼搭配。 徐新恨说他吃碗阳春面就好,乐远行却给他点了大份鳝丝面,加了两荷包蛋,端上来满满当当一大碗。 傅如松吃着饼喝着汤,心中郁闷散去不少,徐新恨却迟迟没有动筷。 乐远行奇道:“新恨,你怎么不吃?一会儿面该坨了。” 徐新恨问道:“师父,你的饭菜呢?” 乐远行笑着摇头:“为师不饿。” 徐新恨一听,忖道这怎么能行,你要是饿瘦了,饿病了,可是要影响金丹功效。 他不动声色的将面碗推到乐远行面前,轻缓道:“师父,这碗面太多了,我吃不完。” 乐远行哪能不懂小徒弟这是怕自己饿着,他望着眼前鳝丝面升起的袅袅白雾,感动的泪水险些从嘴角流出。 不过,再饿再馋,师父的尊严不能丢,为徒弟打算的心不能变,他咽了口水,又将碗推了回去,“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为师真的不饿。” 徐新恨还是没有抬起筷子,他端详着乐远行,似乎想分辨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 乐远行从腰间取下个酒葫芦,这是他昨晚在客栈打的劣酒,两个颗铜豆子就能买一壶,酒味极淡,不知勾了多少水。 他年少时就梦想着仗剑闯荡凡间的潇洒生活,斩恶贼,助不平,喝佳酿,抱美人,无牵无挂,自由自在,随遇而安。 可惜他责任所系,不着边际的梦想只能封存,一年到头酒喝不了几杯,美人什么的更别提了,那冷清的府邸除了陶陶真君会来,只曾短暂地出现过一个活物,便是他那只神兽。 现如今穿了书,他想任他胡作非为,也绝不会影响天界稳定,总算可以喘口气,偶尔放纵一二。 徐新恨见乐远行将一壶劣酒喝的风生水起,活脱刚助人为乐完,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的大侠,心下好笑,不知为何又生出些不舍的滋味。 无论乐远行名声如何,在徐新恨看来其实他师父并不坏。他能省下自己一份饭钱,只为了让徒儿们吃好些吃饱些;他愿意成全有情人,不管这两人是人是魔。这样的人无论表面如何,心底一定是柔软的,善良的。这样的人,若吃了他的金丹……还真有几分可惜。 不过,他徐新恨也非良善之辈,可惜归可惜,还是补身子重要。 徐新恨看着乐远行出神,恰在此时,乐远行放下酒壶,没了遮挡,他那张几近无瑕的脸便露了出来。肤白细腻,粗布麻衣下露出的一截脖颈,白玉般柔和温润。眉目含情,鼻却高直,温婉的容貌便坚毅了三分。唇色原本淡淡,可此刻有了酒的沁润,显得鲜艳欲滴。 “新恨,你瞧为师作甚?”乐远行不解,摸摸脸皮,以为自己仪容不整。 徐新恨忽而心中一紧,颇有些手足无措,慌乱之下,赶紧埋头吃饭。 乐远行疑惑地看着小徒儿,心想刚才那目光审慎,好似自己是他的盘中餐。难不成,小徒弟还想吃了自己? 乐远行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饿昏了头,思来想去,还是去旁边小摊买了个馅饼,素的,韭菜鸡蛋和粉条。 许是韭菜洗的不仔细,一嚼满口的沙子,乐远行吃得龇牙咧嘴。 徐新恨瞧着乐远行可怜巴巴那样,心想自己取金丹之前,一定让他吃顿饱饭。 这么想着,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明明还剩大半碗,却推给乐远行,拍着肚皮说自己吃饱了。 乐远行感动不已,对自己收徒的眼光十分认可。 刚吃了根鳝丝,耳尖一动,忽听得周围有人正在议论他。 一人公鸭嗓子嘎嘎道:“莫掌门倒贴乐远行?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吧。” 一人声线细,说话慢:“可不是,说出去谁信。” 有一人嗓音沙哑,声音压得极低:“我听说啊,是乐远行知道仙名山的秘密,莫掌门屈尊降贵不过是为了那个秘密。” 徐新恨法术尽失,耳力还是依旧,他也听到几人交谈,捕捉到“秘密”二字,他淡定地扫了眼乐远行。 可乐远行眉头紧蹙,亦是一脸疑惑。 傅如松灌了口汤,将卡在嗓子里的饼送下,惊奇道:“师父,您居然知道仙名山的秘密!” 乐远行怔怔问道:“仙名山,是山吗?” 傅如松怀疑地看了半响她师父,才嗟叹道:“师父,你不会忘了吧?这可是仙名山的秘密!” 她声调越来越高,嗓音越来远大,徐新恨拍了她肩膀,她才想起这是无梦城,不是她师门的山头。讪讪地四处观望一阵,还好大街上吵闹,没人注意到他们。 傅如松解释道:“仙名山是九重最神秘的地方,有人说仙名山藏着绝世法器,有人说仙名山通往仙界的,但凡去过那里的人都失踪了。不过我觉得,那里肯定藏的是——”语调拖得老长,见乐远行和徐新恨都很感兴趣的模样,她才高兴道:“肯定是秘籍。” 乐远行:“……” 徐新恨道:“若想知道,咱们去看看不就行了。” 傅如松鄙视地看着他:“你有盘缠吗?你有地图吗?据说仙名山下有条全尸河,里面有个极其凶残的怪物,打不过怎么办?再说了,仙名山只是个传说,费劲千辛万苦去了,万一啥也没有可怎么办?刻上‘到此一游’然后回来?或者去了,发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等着我们,那咱们就会像从前那些人一样失踪了!” 徐新恨委委屈屈:“师姐,我以为你很厉害的。” 师姐也是姐,年龄差得再小也是姐,傅如松被小弟弟这么一说,脸色通红,磕磕巴巴道:“这个……那个……是我修为还不到家,实在有些……师父,你帮我说句话啊!” 乐远行目光深远,表情莫测,他望着虚空,沉默有顷,缓缓道:“仙名山,为师也想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四月第一天~来更新啦! 繁忙的日子马上到了,想固定一周三更,还在摸索哪三天更新比较合适。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啦~ 第10章 往事如梦 傅如松闻言,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欣喜道:“师父,您说的是真心话?” 她虽然顾虑甚多,但对于神秘的仙名山还是向往之情更多,再说若有乐远行带着他们,成功的几率直线上升。 乐远行点点头。 傅如松笑道:“我就知道师父和他们说的不一样……”话没说完,又小心翼翼的低下头,脸上带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懊恼。 徐新恨玩味道:“师姐,是谁说了师父什么坏话?” 乐远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于是他咳嗽一声,尴尬道:“九游他,也是为本派考虑,为师不在意。” 傅如松松了一口气,暗忖师父失忆后大度了不少,也许是鬼门关前走了遭,才学会将虚名看淡。 沉默片刻,又道:“师父,那个……虽然师叔和大师兄都恨不得你退居二线,但是我和二师兄,绝对是你这边的!” 大约因为傅如松是女孩,原版徐新恨对她远比对待其他徒弟温和可亲,所以师徒二人关系还算融洽。 至于沈忆然,他和七八岁才被乐远行买回门派的杜南秋不同,他是弃婴,若不是乐远行捡他回家,养他教他,他早饿死街头,所以在他心中乐远行亦师亦父,二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感情自然比旁人深厚些。 乐远行当然也明白二徒弟和三徒弟向着他,不禁频频点头,调侃道:“看来为师不是孤家寡人。” 傅如松正色道:“师父说得哪里话,以后我和二师兄一定会给您养老送终。哦,对了,现在还有了小师弟,小师弟,你来说说你是否会敬爱师父?”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徐新恨,期盼给阵营再拉一员大将。 徐新恨认真的点点头,徐徐道:“那是自然,只要师父在一日,我一日不会离开他。” 乐远行感动又震惊,心想自己的人格魅力真是了不得,才几日就已经彻底收服了小徒弟。 回家路上,乐远行心潮澎湃,为门派构思了五大发展,三大出路,可到了大门前,还未下法器,便瞥见院门前聚着数十人,人人举着五花八门的布条,布条上还写着斗大的字“乐远行,离莫掌门远一点!”“乐远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乐远行,滚出九重!” 三人赶紧急刹车,偷偷地从后门回了家。 一落地,便瞧见沈忆然撑着脑袋,像个漏气的皮球般,一鼓一憋,正在叹气。甘九游和杜南秋分立两侧正在拌嘴,一个面红耳赤,一个却冷的像寒冰。 见乐远行反转,沈忆然双眼一亮,首先迎了上去:“师父!您可回来了!” 甘九游哼道:“你还不如不回来。” 乐远行大人不记小人过,面色如常的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甘九游大马金刀的走过来嚷道:“怎么了?还不是你在外面造的孽!” 乐远行想到布条上“莫掌门”三字,问道:“又是莫含情?” 甘九游乜斜地看他一眼:“师兄,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攀上攀高枝了。” 杜南秋冷峻道:“不男不女,不伦不类,他算什么高枝?” 沈忆然一手拉住一个,解释道:“外面人说师父勾引莫含情,让咱们滚出九重。” 乐远行想起白天徐新恨众目睽睽之下那段凭空捏造的话,心想原来是八卦传遍了无梦,警告地瞪了徐新恨一眼,接着平淡道:“清者自清,让他们闹去吧。” 说着打了个哈欠,将铜豆子扔给沈忆然,便自顾自的回房了。如今他是凡人之身,一晚上没睡十分困倦。 徐新恨瞧见,乖巧的跟在乐远行身后,也准备回屋。 乐远行听见动静,脚下一顿,道:“你惹的乱子,你去收拾,外面的人不散,你便不准回房。” 徐新恨委屈的看了一眼他师父的背影,见他师父继续向前,头都不回一下,脸上的纯良立刻散了个干净,他轻轻一笑,转身出了大门。 乐远行一觉睡得很沉,梦里他再次见到年少时妄图驯化的那只神兽。 那也是只黑狼,毛发黑亮,神态和小狼一模一样,体型却要大出数倍。 当时,是乐远行头一回去人间,少年心性,对一切都好奇极了,逛遍了富庶的人间城市,又想知道人间景色和天庭何异,于是一路打听,在傍晚时分赶到一处蓝湖,据说是城外最幽美的去处。 夕阳漫照,天空变成粉蓝色。粉蓝色的天空倒影在蓝湖里,每有风起,湖面上便漾起朵朵温暖而甜蜜的涟漪。岸边的丁香、玉兰、梅花,也簌簌而舞,偶有飘落,落在乐远行的肩头,衣袖,带着淡淡芬芳和人间的静好。 乐远行深吸一口气,仗剑行人间的梦再次活泛起来。 就在这时,他看见镀着层金边的黑狼,正沐浴在夕阳下闭目养神。乐远行一眼便瞧出它灵性不低,修为颇高,讶异之下,也心生喜爱。他隐隐想到,快意人间,总得有人相伴,他既然没有朋友,那若有只神兽陪伴也是极好的。 黑狼也许是感觉到有人正垂涎欲滴的看着自己,倏地睁开眼,便瞧见漫天花雨中,有个瑶林琼树的神仙,阴笑着看着它。 乐远行带着自认和蔼可亲的笑,一步步缓缓而来。风中,发丝缠着各色的花瓣肆意飞扬,宽大的衣袍招展,颇有仙人之姿。 他跪坐在黑狼身侧,黑狼也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他竟然语无伦次起来,“我……你……你可愿跟着我?” 收神兽这事,要么讲究眼缘,只要看对了眼,神兽便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主人;要么讲究实力,和神兽大战一场,或者对方被打到心服口服,或者自己被打到缺胳膊断脚。 乐远行觉得自己能用人格魅力感染黑狼,于是面带笑容选择走第一条路。 黑狼摇了摇尾巴,懒洋洋的看着乐远行,心想这神仙眼睛很好看,眼神却怕是不太好,居然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待我…… “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乐远行看见黑狼冲他摇了尾巴,以为是自己招人喜欢,一只手抚上了黑狼的头。 黑狼:…… 温柔的,温暖的,一下又一下,乐远行抚着黑狼毛绒绒的头,嘴里念念有词:“你放心,我很厉害的,你跟着我绝对不会被欺负。不过,我也很严格,跟着我可别想偷懒……” 很意外地,黑狼不讨厌这种触摸,居然也不讨厌乐远行的絮叨,他半眯着眼睛,等着乐远行的手再一次落下。 不久之后,在乐远行的折磨下,黑狼悲惨的想,那天一定是夕阳柔软,才让他误以为乐远行是个温柔的人。因为贪恋这份温柔,才让他失了心神。 乐远行是天庭神话,琢离战神的徒弟,修为乃战神亲传,实力不容小觑。琢离战神身归混沌后,因为乐远行身份特殊,修为又高,老天帝便让他协助自己处理政务,外加教导太子。他想给儿子培养一位助手,一位臣子,就像琢离于他。 对于乐远行来说,高官厚禄非他愿,如果有的选,他希望自己只是天界平凡的一个神仙,每日斗鸡走狗,和陶陶真君下凡整整恶人。 可是他是琢离的徒弟,他有他的责任,他要辅佐天帝,守护天庭。他的责任,他必须要承担,要完成。所以他强迫自己收起懒散的性子,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兢兢业业。 可是在黑狼面前,乐远行却露出本性,大约是相信神兽完完全全站在主人这边,大约是欺负黑狼现在还不懂说话,不会泄密,总而言之,他叼着朵玉兰花,自恋的细数了自己的过往,自信的展望了他们的未来,还提议了七八个黑狼的名字,最后意犹未尽,干脆搂着黑狼的脖子,趴在背上替它梳毛。 黑狼哪见过这阵仗,不悦的扭了两下,想将乐远行甩下来,可在乐远行的抱怨下,终究没再动,由着他捏扁捏圆。 小爷闲来无事,陪你玩玩也算解闷,就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黑狼冷哼一声,却柔顺的趴下了身子。 此时,最后一片粉蓝色的云朵,羞怯的看了一眼碧波万顷,接着一闪身,天地便昏暗一片。 太阳西沉,明月东出。 乐远行想,明天一定是个好日子,因为他终于不再孤单。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收到不少小天使的鼓励,开心~ 袖子会加油哒! 第11章 问天 乐远行一觉睡醒,已是傍晚,他侧耳倾听一阵,院里除了杜南秋指挥师弟师妹摆碗筷的声音,再无其他,才好奇的起了身。 院里,徐新恨正在搬凳子,他没有法力,力气却不小,六张实木的凳子叠在一起,还是走的步履如飞。 一见乐远行,他眼中有光闪过,继而不动声色问道:“师父,你睡醒了。” 乐远行靠在门框上,心想小徒弟盘正条顺,一身黑衣丝毫不掩卓然风姿,不愧是他乐远行的徒弟,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不由笑眯眯道:“徒儿啊,门外的人都走了?” 徐新恨一愣,六张木凳便歪了,他赶紧放下凳子,正色道:“都走了。” 乐远行:“你用的什么办法?” 徐新恨左右看看,见甘九游和沈忆然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便低声道:“进屋我再告诉你。” 乐远行一伸手:“不必,你就在这说。” 徐新恨无奈:“我和外面的人说,师父心有所属,那人也爱慕师父,两人神仙眷侣,绝不会去打扰莫掌门。” 乐远行:…… 甘九游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他竖着大拇指,赞道:“小师侄,你编故事的能力实在一流。” 徐新恨淡淡扫了眼甘九游,本来没有威慑的意思,不知为何竟是不怒自威,甘九游心底一凉,立刻住了嘴,帮着杜南秋盛饭去了。 到了厨房,甘九游一拍脑门,心想自己对着小师侄害怕个什么劲,真没出息。 晚饭,因为杜南秋挣回来一大包铜豆子,沈忆然高兴,大方的拨出三枚,买了十个鸡蛋。 杜南秋煎了两个,盖在乐远行和傅如松的饭上。 乐远行看着那金黄的、冒着油花的鸡蛋,咽了咽口水,忽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夹起鸡蛋让给了徐新恨。 徐新恨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乐远行,眼中山川为湖泊所平,亮晶晶的泛着水光,而湖水深深,又黑沉沉的不见底,他道:“这是大师兄给师父准备的。” 乐远行摇摇头:“你还在长个,你吃罢。” 众人:他已经很高了,还长什么个?再说这么大岁数,还能继续长个? 徐新恨则乖乖地点了点头,不再客气。 饭后,乐远行叫住要去洗碗的沈忆然,示意他先坐着等一等,接着清清嗓子,正色道:“为师有几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甘九游道:“你果然转性了,居然学会用‘商量’这个词。” 乐远行被打断,丝毫不恼怒,他道:“从前对你们的意见多有忽视,是我的不对,今后门中大事人人都可以发表意见,只要我同意就可以执行。” 甘九游白眼翻到天上,原来不是转性而是学贼了,懂得虚与委蛇。 乐远行视而不见,继续道:“第一,别人叫咱们恶人派,咱们总不能自己也叫自己恶人派,所以师门必须有个名字;第二,以后寅时练功人人都得参加,请假需提前一天给我递交五百字申请,只有我通过了才能休息;第三,非必要原因不得找忆然支豆子,门派很穷,既然没法开源,至少得节流;第四,乾坤派暂时惹不起,出门碰见了都绕远点,但你们放心,我早晚让莫含情服软;最后,我决定去仙名山,你们愿意去的可以和我同往,若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这五条,你们怎么看?” 众人一阵沉默,心思各异,唯一相同的一点,便是乐远行这厮消停了没几天,又要开始折腾了。 乐远行也默默地看着师弟和徒儿,虽然还不清楚九重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但他知道他早晚会离开,等到那么一天,他希望剩下的人依靠自己也能在九重好好生活。 反正他担着反派恶名,也不怕政策高压,为人独断。像所有师父一样,他觉得有朝一日,徒儿们会懂自己苦心。 “我都同意。”徐新恨站起身,第一个打破沉默。 乐远行朝他点点头,继续扫视余下的人,鼓励道:“你们若有意见不妨直说,我都会考虑。” 沈忆然小声道:“真……真的?” 乐远行道:“当然是真的。” 沈忆然将声音放得更低:“师父,我实在不想修炼,早上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乐远行斩钉截铁。 “你不是说会考虑?” 乐远行正经道:“考虑,又不代表一定会同意。” 沈忆然:…… 甘九游道:“为什么要去仙名山?” 乐远行想想,道:“一部分是因为个人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我想带你们出去历练历练,见见世面,还有……住在乾坤派脚底下,咱们很难混出头。” “个人原因?” 乐远行:“你们可以当做是我的好奇心。” 甘九游对乐远行的好奇心不怎么好奇,不过他想起仙名山神乎其神的传说,暗忖如果能到达仙名山一探究竟,那些质疑他的人应该会对他刮目相看,于是他头一次没有和乐远行唱反调,而是点头赞同。 杜南秋和傅如松也没什么意见,他们本来就风雨无阻的练功,从不找沈忆然支钱,也对乾坤派的人十分厌恶,至于去仙名山,对于他们这样一心希望成仙的人自然是求之不得,一来路上能增长阅历,二来仙名山若真有什么秘籍,对他们的修炼也是大有帮助。 乐远行见没人再反对,愉快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做好准备我们就出发。”又道:“下面来说说门派名字的事,你们可有什么想法?为师没有别的要求,响亮上口大气即可,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乾坤派。” 沈忆然抓抓头,“师父,这要求不低了。” 乐远行忖了半响,道:“那就大气吧。” 师门上下,只有杜南秋是个文化人,众人自然将目光投向了他。 杜南秋沉吟片刻,道:“九重修道之人无不想问天:古今成仙者几何?既然我辈修道都在修道飞升,不如叫问天?” 甘九游下意识反驳:“那怎么不叫飞升?” 乐远行摇摇头:“太直白,还是问天好些。”他又念了两遍,颇觉上口,问天派便横空出世。 起名对于大门派来说,自然是慎之又慎的一件事,毕竟响亮的名头,是成功的开始的一半,但对于恶名远扬,成员只有六人的问天派来说,叫恶人还是问天,影响并不是很大,至少眼前看不太出来,大家关心的还是要去仙名山的计划。 沈忆然问道:“师父,仙名山在哪?咱们怎么去?” 乐远行诚恳道:“这……为师也不知,所以才说要做好准备,盘缠、地图,还有你们能自保的修为,这些全部要准备妥当再出发。” 傅如松忍不住道:“盘缠和地图都好说,只是自保的修为……”她颇为不信任的打量了沈忆然和徐新恨一圈,“对于二师兄和小师弟来说,有些难度。” 乐远行对自己的业务水平很自信,他道:“有为师在,不出三个月,一定能让他们学会自保。”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上榜了,多码些字~ 第12章 师徒夜话 见到沈忆然练功,乐远行才知道他对自己的业务水平高估太多。 其实基本的法术沈忆然都会,比如,御法器和腾挪,可这点本领,除了赶路和逃跑能略略快些,他和无梦城普通的小胖子没什么区别。 乐远行试过教他稍高深一点的法术,让他至少能提升腾挪的速度,不至于遇见个高手就跑不掉,可平时拨算盘时聪明伶俐的沈忆然,忽地就变成私塾里为术数困扰的问题生,听不懂,学不会,记不住。 折腾了月余,乐远行幡然醒悟沈忆然并没有修道的天分,所以他和杜南秋一起长大,同一个师父,同一口锅里吃饭,修为才会差这么远。 修道一事极其讲究天赋,沈忆然没有这种天赋,怎么勉强也没用,乐远行只好退而求其次,告诉沈忆然各种环境下,什么地方最好躲藏,怎么藏匿呼吸装死。 这次沈忆然倒是学的很快,一日,乐远行左等右等不见沈忆然来练功,着傅如松去叫,不多时,傅如送脸色煞白的回来,说她二师兄死了。 乐远行微微一笑,他知道沈忆然出师了。 而徐新恨和沈忆然完全是两个极端,他一看就懂,一点就通,一学就会,简直是天下师父共同盼望的好徒弟。 只不过,没有法器,每日只能现砍几截竹子充作长剑,看得乐远行既欣慰又心酸。 后来他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自己双剑其中的一柄行风给了徐新恨,他想反正单剑自己也使得不错,等离开时,再给小徒弟找柄剑换回来就是。 徐新恨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法器,他看着那柄剑,像看着爱慕已久的姑娘,眼神里全是欣喜珍惜和怜爱,看得众人恶寒不已。 徐新恨举起行风,行风嗡嗡作响,竟然极兴奋,他趁着兴头使了一套剑法,身形如流水,变幻如烟雾,狠绝如雷电,看得沈忆然和傅如松拍手叫好。 徐新恨毕竟是个少年人,一整天都得意极了,毕竟有了武器,离他取乐远行金丹又近一步。到了晚上睡前,还是喜滋滋的,将那柄剑放在床头。 乐远行却显得心事重重,他翻身吹了蜡烛,在黑暗中看着依旧笑着的少年,沉默半响,问道:“新恨,你到底是谁?” 徐新恨一滞,扭头看了乐远行一眼,神色颇有凄惶之意。 许久,他喃喃道:“师父你不信我?” 乐远行没有说话,他觉得小徒弟身上有些奇怪。 按道理来说修道之人和法器是最长久的搭档,法器在一个人手上久了,都有几分灵性,认主护主,不会轻易被人夺走,可自己这柄剑却叛变的太快,一入徐新恨的手,便和新主人浑如一体,威力甚至比之前更大。 这怎么可能不引起他的怀疑? 他想难不成他的双剑从前就认识徐新恨?而且关系还不错?否则怎么会毫无抵抗就成了他的剑? 徐新恨见乐远行迟迟没有开口,心里竟然有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感觉,沮丧失望,焦躁难过。 他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引起了猎物的警惕而心急。 窗外,满月如玉,散发着柔和莹润的光。月光洒在乐远行身上,照得他披散的乌发闪亮,如画的眉眼耀眼。 如此一来,乐远行的沉默,让徐新恨更加难以忍受。他察觉到一种久违的焦躁,让他坐立难安。 乐远行见小徒弟盯着他,嘴角绷得笔直,眼里却是迷茫,不由心底一软,解释道:“新恨,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在想,我可能从前就认识你。” “认识我?”徐新恨不禁语调上扬,明明是疑惑却有几分欣喜。 因为乐远行开口同他解释,他居然重新开心起来。 乐远行也感受到小徒弟情绪的变化,他没想到这少年会这么在意他的喜怒,心不由更加柔软。 他的过去,被各种人依靠过,手足无措的同僚,飞扬跋扈的小太子,灵力将散的师父,可是他知道,这些人需要的是他的修为,他的地位,而他的喜怒哀乐对于他们来说不重要,他的渴望需求更不值一提。 小徒弟却有些不同,虽然他也依靠自己,需要学习修为,需要一方床榻,可自己的付出不再是单方面,至少他的沉默会让小徒弟手足无所,他的开心会让小徒弟跟着开心。 乐远行想,这便足够了。他不求回报,但偶有回报,却蜜一样的甜。 他默默地伸手摸着徐新恨的头,以示安慰,顺便表达自己对徒儿的喜爱。 徐新恨这次没有闪开,他甚至不敢动,不敢开口,他怕惊动乐远行,让他挪走了手。同时,他又惧怕自己的反常,他想他应该今晚就吃了乐远行的金丹。 乐远行没发觉小徒弟的异常,还在闻言解释:“因为法器易主……我还从没见过如此容易便成的,所以我想行风从前就见过你。”看了眼徐新恨身侧的行风,又道:“自我拜师,行风和长空便是我的法器,数万年来,从未离身,如果行风认识你,那么我也应该认识你。”说着,他收回手,郑重道:“新恨,你真的想不起一点从前的事?” 头上温暖骤减,让徐新恨有些怅然若失,他呆了片刻,才答道:“我只记得是追着什么人到的此处。” “此处?”乐远行敏锐地捕捉到徐新恨的用词,“你是说九重?” 徐新恨摇摇头,“记不得了,但我总觉得我生活的地方和这里不一样,可是去了无梦,又觉得很熟悉,还有那个什么云起大师,我仿佛认识这个人。” 乐远行陷入沉思,他对徐新恨的来历隐隐有了些猜测,可徐新恨和他不一样,是真失忆,要想求证,还得等记忆恢复。 “师父,你为什么要去仙名山?”徐新恨似乎很害怕乐远行的沉默,他没话找话问道。 乐远行不知该如何给小徒弟解释,说这其实是一本书,你只是书里的一个人物?思来想去,他只好道:“去了仙名山,可能会知道我家乡在何方。” 乐远行记得书里并没有仙名山这个地方,也就是说仙名山和他一样,是凭空出现的。他的到来改变了书中故事的走向,所以他觉得仙名山的出现和他也有着紧密的联系,也许那就是回家的路。 徐新恨紧张问道:“师父,知道了家在哪里,你会走吗?” 乐远行一时语塞,走,他肯定会走,毕竟他不属于这里。他要回家,要找到害他穿书的元凶,要处理天庭大小事务,还要去找一找他那一跑就是数万年的神兽。 徐新恨眸光冷了起来,他翻了个身,闷声道:“原来你是想离开我们。” 乐远行沉吟半响,答道:“新恨,无论是人是仙还是魔,都是要靠着自己走下去,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 徐新恨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拳。 师徒二人默默无语,乐远行以为徐新恨已经睡着,给他盖好被子,起身走到院中。 蝉鸣鸟叫,风吹树叶,细心去听,夜其实并没有那么安静。 神仙一生漫长,说不上无聊还是有趣。陶陶真君无官一身轻,天天东游西逛,大概是觉得有趣的;苍梧上神志愿宏大,每日和人勾心斗角,大约也觉得有趣。 而自己呢,绝大多数在天庭的日子都是无聊的,只有偶尔下凡喝酒逛街,才是有趣的。 有时候他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不过结果总是啼笑皆非。 比如有一次,他提着酒壶在街上闲逛,忽听得有人高呼“抓小偷!”与此同时,他看见一黑衣少年从自己身边跑过,于是不假思便踹倒那人,按在地上一顿恶狠狠的教育。可等到失主来一看,却说这是他家少爷。 有时候他会和萍水相逢的路人聊天,尤其是有三分酒意后,他总会拉着店小二说他其实是个神仙。 大多数情况下店小二都会笑着应付,背地里偷偷催老板去收账,说那人已经喝高了。也有几次,有人和他拼桌,每次都是不同的少年人,少年们大约年纪小,还很天真,对神仙很有兴趣,愿意听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有时候他会遇到好心人,醉眼朦胧,东游西荡,看上人间小玩意,想掏钱付账,才发现带着的钱早都换成了酒。这时候总能遇见好人,替他付款,扶他回客栈,还不留姓名。 想到这些往事,乐远行不由笑笑,过往虽然孤单,但还是能碰见些有趣的人,陪他走一段奢求中的仙生。 人生若苦,那仙生更苦,可是偶有闪亮,足够他感怀铭记。 屋内,徐新恨坐起身子,倚着窗边,望着月光下踽踽独行的乐远行,神色晦暗不明。 --------------------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师父。 小长假也要好好更新,晚上或许有二更。 话说离倒v的目标似乎还很遥远很遥远~ 第13章 寿衣花圈店 乐远行原本计划用三个月的时间提高沈忆然和徐新恨的武力值,但因为沈忆然的放弃和徐新恨极高的天分,他提前完成了任务。 两个月后,乐远行便兴高采烈的带着师门上下去了无梦城。 教徒弟这事,应该有奖有罚,有张有弛,这道理他教小天帝的时候不懂,现在明白了,自然要好好实践。 师弟和徒弟最近都表现的很好,乐远行打算带他们好好逛个街,吃顿饭,顺便找人打听打听仙名山。 两月没有进城,无梦城里一切照旧,可乐远行总觉得气氛不对。路上行人的步伐快了,打量他们的眼神里明显多了戒备。 这座城市宏伟依旧,但淡定从容不再。 几人转了圈,乐远行心中不祥之感愈发强烈,回头看看甘九游等人,见他们同样眉头紧锁。 “师父,无梦城有古怪。”沈忆然有些害怕,牵着小师妹的衣角。 乐远行点点头,问道:“方才路上你们提起的那个花圈寿衣店,叫什么来着?” 沈忆然:“包记,专门打听九重传闻的地方。” 傅如松指指街边一个小摊,道:“也可以先买份《九重月刊》看看。” 乐远行:“那是何物?” 甘九游鄙夷道:“师兄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竟然连大名鼎鼎的《九重月刊》都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一个合格的掌门,我看不如……” “江湖小报,不足信,但也绝不会错过大事。”杜南秋冷冷打断。 乐远行给沈忆然使了个眼色,沈忆然立马掏出几枚铜豆子去买小报,经过这两个多月,他已经相信失忆后的师父不会乱花钱。 沈忆然将这两个月的《九重月刊》都买来了,四月一份,五月一份,头版头条都写着同一件事—— “震惊!这种魔物再次横行九重!你竟然还没......” “有救了!莫掌门再次出手降魔,九重百姓疯狂称赞!” 乐远行面容抽搐的合起小报,递给徒儿们传阅。 傅如松啧啧道:“这《九重月刊》背后的金主一定是莫含情,跪舔的简直太明显。” 甘九游是门派里唯一对莫含情影响还不错的成员,他道:“怎么是跪舔,我觉得说的很贴切。” 杜南秋:“那你怎么不去加入乾坤派?” 甘九游:“你当我不想?可师兄得罪了莫掌门,他们怎么会要我?” 杜南秋:“明明是除了炼丸子什么也不会,去了只能当个普通弟子,你舍不下这个脸。” 甘九游:“我说你……” “都别吵了!”乐远行喝断,又示意沈忆然和傅如松一人拉一个,将二人分开。 杜南秋平时沉默寡言,一对上甘九游就变成火|药桶,真不知是什么孽缘。 沉吟片刻,乐远行道:“包记在哪?前方带路!” 包记的老板叫什么没人知道,但因为职业的缘故,人送外号包打听。 世人都道包打听的主业是卖寿衣花圈棺材,副业才是打探消息。实则不然,包打听是个无缘修道的书生,因为天分低,拜师学艺无门,他便想出收集消息,买卖消息的办法,借此混入修道圈,至于寿衣花圈店的生意,是他祖传,传到了他手上,竟成了副业。 好在买卖信息收入不菲,全九重的分店都屹立不倒,只不过进进出出的人,不再是哭丧着脸订购丧葬用品的普通百姓,而是各怀目的的修道之人。 无梦城这家包记花圈寿衣是九重总店,乐远行原想着应该很是气派,可到了一看,屋檐低矮,门脸狭小,门前摆着纸钱白蜡,门上挂着数套寿衣,凉风一过,纸钱飘散,睡衣飞舞,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乐远行矮着身子,跟在沈忆然身后进了门。 正堂里有位一脸蜡黄面的呆滞小二,正坐在口棺材上叠纸钱,他像一座诡异的雕像,有人进来眼珠子都未转一下,而沈忆然也是面无表情,视若无物,带着乐远行一行人向后院而去。 后院依旧腐朽破败,比问天派的破烂屋子好不了多少,这让乐远行十分怀疑包打听的信息质量。 沈忆然看出乐远行眼中迟疑,又想到师父记忆混乱,已忘了包打听,忙道:“师父,您老人家不是说过,凡事不能只看外表。” 乐远行想起自己一身粗布麻衣,修为和人品却很突出,只得点头称是。 说话间,有人笑着朝他们走来,此人一身青衣,个头不高,外表斯文,肤色白皙,看上去弱不禁风,一吹就倒。可是他非要挑眉歪嘴的坏笑着,由于颜值偏低,看起来就分外油腻。 沈忆然笑着迎了上去,“包老板,最近生意可好?” 原来这身材瘦小,含油量却不低的书生就是包打听。 包打听虽然笑着应付,但眼珠子一直往傅如松身上招呼。 乐远行侧身想要挡住包打听的视线,没想到傅如松早已暴起,她冷着一张脸,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包打听崇拜修为高深的修道之人,若这修为高深的修道之人还是个女的,且姿色不俗,那他的崇拜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听到傅如松的威胁,他不以为怵,反而绕过沈忆然就要往美人身前凑。 乐远行沉着脸,伸出手将他拦下,肃然道:“包老板,如松不喜欢你盯着他看。” 包打听一抬头,见乐远行模样没变,气质却大变,风姿超然不说,还一身正气,不禁讶然,他道:“乐掌门,吃了什么仙丹,居然脱胎换骨了?”顿顿,又笑嘻嘻道:“你门下有如此貌美的徒弟,早知道我就不和别人一起说你的坏话了。” 乐远行:“……” 沈忆然赶紧掏出一枚金豆子,放在包打听眼前,那包打听的两个瞳仁里登时映出金灿灿的金豆子,他眼里果然再容不下什么美人,取过金豆子就放进嘴里咬。 杜南秋冷道:“真是有辱斯文,还说自己是读书人。” 甘九游捂住他的嘴,小声道:“有求于人,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包打听收下金豆子,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无妨无妨,你们怎么说我都成,只要给钱,我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规矩,一枚金豆子五个问题,开始问吧。” 乐远行理理思路,先问道:“邪魔现世是怎么回事?” 包打听道:“两月前就有传闻,有一女邪魔现世,非要夺人尸体,还好莫掌门出手才将女魔制服。” 虽然和真实情况相去甚远,乐远行还是示意包打听继续说。 包打听又道:“本以为这只是讹传,谁知道那日之后,九重多地都有邪魔现世。你们也知道邪魔走捷径,靠吃修道之人的金丹,吸凡人的血提升修为,所以各地死了不少人。九重自然人人自危,草木皆兵。还好九重有乾坤派,乾坤派有莫掌门,莫掌门高风亮节,不计个人安危,正在各地收服邪魔。” 乐远行:我也没问莫含情那厮啊! 未等乐远行表示不满,徐新恨已不悦道:“我们不想知道莫含情的事。” 包打听看了乐远行一眼,指着徐新恨,道:“乐掌门,这就是你的新相好?听说你为了他连莫含情都不要。”又看看徐新恨,调笑道:“这小子虽说长得比莫掌门好看那么一点点,可他怎么比得上咱们莫掌门风流潇洒?难不成......你是看上这小子年轻?” 乐远行板着脸道:“大家都是男子,什么相好不好相好,这是我小徒弟。” 包打听笑道:“你乐远行谁还不知道,出了名的男女皆可。” 乐远行:…… 原版乐远行名声太差,他再解释只能越描越黑,于是转而问道:“关于仙名山,你知道多少?” 包打听伸出三根手指,道:“这问题太大了,一个要算作三个才行。” 乐远行点点头。 包打听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缓缓道:“仙名山这事,你还真问对人了。前不久有人来找我,说他去过仙名山,还留了份地图给我,说是可以赠给有缘人。原本我见此人黑衣蒙面,神神秘秘,所以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可是现在我信了。” 乐远行不解:“为何?” 包打听道:“此人说你一定会来找我打听仙名山,而且会带着位黑衣少年同来。”他朝徐新恨抬抬下巴,表示黑衣少年应该就是徐新恨。 乐远行道:“也许是个巧合。” 包打听笑道:“那未免也太巧了。”顿顿,又道:“总之,仙名山的地图我会给你,至于信不信,你自己判断。” 徐新恨忽道:“那黑衣人可有提起我的名字?” 包打听想了想,道:“没有,不过他说……你不记得他了。” 徐新恨又道:“黑衣人什么时候来的?” 包打听掐掐指头,道:“两个月前。” 徐新恨皱起眉,想起被乐远行捡回去那天见到的黑衣人。 乐远行不知徐新恨所想,按照自己的思路又问:“那人可有说仙名山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包打听摊手,道:“没有,他来去匆匆,显然很忙。” 乐远行伸出手:“地图呢?” 包打听进了里屋,不一会拿着片木头出来,所谓地图便是刻在木头上歪歪扭扭的一条线,几个圈。 乐远行傻眼:“这也叫地图?” 徐新恨靠过来,觉得这画风十分眼熟。 包打听指着一个小黑点,道:“黑衣人说了,这里是无梦城,从这里出发向东北,约莫一千里,会到全尸河,全尸河后面就是仙名山。” “这么简单?”乐远行有些怀疑,一千里御法器而行只需两日,那岂不是转瞬便到。 包打听颔首:“就这么简单,但是传说全尸河里有一条长着巨齿大鱼,十分可怕,且周围终年瘴气,根本看不清路,去过仙名山的人,都是失踪在这里。” 乐远行蹙眉:“可有什么办法?” 包打听摇头:“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凡是去过仙名山的人,出发前都到过海底城。” “海底城?”乐远行还欲再问。 包打听摆摆手:“莫掌门,一个金豆子买这么多消息,你该知足了!而且关于仙名山,我暂时只知道这么多。” 这等于变相赶客,乐远行没法子,只好道了谢,带着师弟徒弟离开了。 包打听看着乐远行一行人的身影,露出个奸猾的笑,他叫来前堂小二,吩咐道:“那地图我已经绘一百份,放在我书房,你去拿上几张,分发给各地分号,让他们也如法炮制,再在下个月《九重月刊》发个头条,就说我有仙名山内幕消息。” 小二哆嗦道:“可是那位黑衣客人不是说……” 包打听笑眯眯道:“他让我把原版地图给乐远行,可没说我不能给旁人副本,你怕个啥劲,赶紧去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疯狂码字的一天! 点击和收藏都不高,摸下巴惆怅中...... 第14章 师门藏龙卧虎 出了寿衣花圈店,傅如松眼巴巴看着她师父,期待道:“师父,不是说今天能吃顿好的?” 沈忆然劝道:“要我说就随便吃点,才花了枚金豆子,我,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乐远行拍拍沈忆然:“为师答应大家要下馆子,不能食言。忆然,你别担心,一会把饭钱算在我账上。” 沈忆然忍不住腹诽:……你有钱吗?还算在你账上。 经过沈忆然的细心挑选,师徒几人在饿昏头前,终于走进一家勉强称得上是酒楼的酒楼。 吃一堑长一智,落座后,乐远行剥夺了沈忆然的点菜权,他拿起菜单,准备亲自给大家安排一桌。 “腊味八宝饭,这是何物?”乐远行没见过世面,发问却很坦然。 小二答道:“是糯米饭,饭里面里面混着腊肉、香肠、香菇、虾仁、红豆、银杏、花生同蒸,这些个食材算上糯米,一共八样,所以叫八宝。” “来一份!”八样食材里,除了花生,乐远行全没吃过,心中很是好奇。 小二拿小本记下,问道:“本店招牌糖醋小排,肉都是老板每天早上现买的,非常新鲜,客官要不要来一份?” 乐远行想不出糖醋是什么口味,但还是跃跃欲试道:“好!来一份。” 小二又介绍道:“红烧狮子头……” “来一份!”狮子头还能红烧?不等小二把话说完,乐远行就果断点菜。 沈忆然忽然在一旁咳嗽一起来,惊天动地,他深感师父他老人家不是点菜,是在一刀刀割他的肉 乐远行偏头看他,问道:“伤风?” 沈忆然哑着嗓子:“是,是有点,师父,咱吃点清淡的吧,我嗓子疼。” 乐远行心想二徒弟这病来的真突然,虽有些怀疑,不过还是问道:“店里有什么清淡的菜?” 小二朗声道:“清蒸鲈鱼?白灼大虾?蟹肉粥?” 乐远行:“哦?听上去都不错。” 沈忆然咳嗽的声音更大了,周围食客全都嫌恶的捂上口鼻。 沈忆然一颗心系在钱袋子上,他冒着被逐出师门的危险,抢回菜单,点了两个素菜,草草结束点菜环节。 等菜上齐,午饭点已过,方才还算热闹的大堂清净下来,店小二得了闲,聚在旁边一张桌上吃饭,小声聊着八卦。 “狗蛋,你听说了吗,莫掌门最近去了长春派。” “长春派?那不是九重第二大门派,难不成也闹了邪魔。” “莫掌门都去了,那八成是。要说这邪魔还真是厉害,虽然消失了这么多年,一现世便是血雨腥风。” “你们说长春派?”傅如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身。 几个店小二被人打断谈话,都是一哆嗦,但转头一看,见问话的是个小姑娘,模样出挑,衣着朴素,同座几人看着也是仪表堂堂,不像歪门邪道的坏人,心下疑惑恐惧稍淡。 方才那狗蛋首先回过神,答道:“对呀,长春派,就是在万雪山山顶那个,九重第二大门派。” 傅如松:“长春派有邪魔?” 狗蛋道:“最近莫掌门在九重四处奔波,就是为了收服邪魔,他如今在长春派,我看八成是长春派有异常。” 傅如松还算沉稳,闻言淡淡点头,转过身又坐下了,只是心思不属,迟迟没有动筷。 乐远行奇道:“如松,莫非你和长春派有什么渊源?” 傅如松欲言又止,蹙眉许久,才小声道:“师父,我从前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是长春派掌门的妹妹。” “什么!”沈忆然霍然站起身,显然吓得不轻,他惊慌道:“没想到咱们门派竟然藏龙卧虎。” 甘九游抱臂睨视:“师侄出身名门,来我们小门小派真是委屈了。” 傅如松道:“你不也出自东冥甘家?” 甘九游张张嘴,又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傅如松:“我姐说的,据说当时你叛逃甘家,还在长春派藏匿过两个月。” 甘九游哼道:“甘家……我不屑和他们为伍。” 乐远行对长春派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门派位于万雪山内,少涉俗事,虽然门人众多,势力不小,但在世人心中还是比乾坤派稍逊。 沈忆然结巴问道:“师妹,你……你也是逃出来的?” 傅如松耳根一红,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姐姐不知道我入得是哪门哪派,所以这十年我也没回过家,就怕……就怕被瞧出端倪。” 沈忆然是个孤儿,很羡慕别人有家的人,不由道:“你姐姐应该很担心你。” 傅如松摇摇头,淡淡道:“她心里只有长春派,才不管我们死活。” 话虽如此说,可门派有难,她的心里还是惦记,毕竟她姐再不关心她,那也是她世上最亲的人。 三徒弟的失落和纠结乐远行看在眼里,他父母早亡,从小到大唯有师父相伴,可琢离性子古板,教学严厉,和他并不亲密。 乐远行也从琢离那里继承了这种教学方式,加上年少傲气,才会对当时的小太子后来的天帝严苛又严肃。现在想想,若他能多关心他一点,二人的关系应该会融洽不少。 思及至此,乐远行不由苦笑,虽然他对天帝不在乎自己的感受而感到不满,可在这方面上,他又为天帝徒儿付出过什么? 天帝年少失怙,他明明很想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比先帝还差太多,切忌不可落下功课。” 天帝第一次独立处理政务,他明明很想表扬他,可怕徒弟骄纵,还是板着脸挑了不少刺。 很多时候,也许稍稍敞开心上硬壳,对天帝柔和些,便不至于将天帝教成现在这么个寡淡严厉模样,对他也是尊敬又疏远。 从前犯过的错,乐远行不想再犯,看着神情黯然又不安的傅如松,他柔声道:“如松,出发前,不如我们去趟仙名山?如果长春派有难,为师愿意倾力相助。” 傅如松抬头看着乐远行,一双眼竟然有些湿润。 半响,她拉着乐远行胳膊,轻轻靠在乐远行肩头,勉强笑道:“师父,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世人乱嚼舌头,是他们不知道你的好。” 傅如松十二岁就来了问天派,乐远行虽然喜欢欺压甘九游几人,但待她一直很好,尤其是乐远行大伤痊愈后,她觉得师父变了,变得更值得她钦佩尊敬,同时也温柔许多,如慈父如长兄。 听到傅如松的话,杜南秋和沈忆然若有所思,都没有做声。 唯有徐新恨站起身扶起师姐,将她一双手从师父身上挪开,淡淡笑道:“师姐,既然师父这么好,你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同家人说拜得是哪个师,入得是哪家门?” 众人:……小师弟说的有道理! 傅如松红着脸,小声道:“这次师父去我家做客,我让我姐昭告天下。” 因为不知道长春派到底发生了何事,傅如松傍晚就催着大家动身。 好在问天派一穷二白,全部家当加在一起超不过一颗金豆子,众人没什么行李好收拾,带了身换洗的衣服,急忙忙就往长春派赶。 长春派路途遥远,徐新恨还没法御那么久的剑,乐远行只得带着他。 一开始徐新恨负手站在乐远行身后,乐远行专心赶路,注入了十成灵力御剑,云层之上,长空剑逆风而行,如梭飞掷,如箭飞驰,吹得乐远行衣摆猎猎作响,发丝盘旋狂舞。 周遭又白云团团,乐远行裹在其中,粗布麻衣,亦是飘飘欲仙。 徐新恨出神地伸出手,任那些柔软的、千丝万缕的黑发从指间划过,从面上抚过。 他很好看,若不吃他的金丹,留着在身边端茶倒水也是赏心悦目的吧。 乐远行忽然回过头,问道:“你还好吧?” 徐新恨醒神,收回手,握紧了拳,移开目光,轻声道:“还好。” 乐远行颔首,又转过身全力御剑,他道:“新恨,站好!长春派就在前面,我们得快点。” 可就在这时,忽有一只白色大鸟朝他们飞来。 大鸟身形巨大,速度极快,双翅展开遮天蔽日,鸟喙尖利如锥。见到徐新恨它一抖翅膀,高声啸着笔直飞来。 徐新恨愕然,想错开半步,恰好长空陡然提速,他一个身形不稳,竟跌落下去。背后行风先他一步,从剑匣滑落,不知坠向何地。 万丈高空,无数白云漂浮,看着柔软似枕,却不能托举任何东西,徐新恨从云层穿过,一路向下。 那大鸟犹不死心,扑腾着翅膀在后追赶。 “新恨,抓住我的手!”乐远行御剑而来,语气焦急且恐惧。 徐新恨想伸出手,奈何身下似乎追着千斤,拉着他直挺挺的往下。 乐远行见御剑速度赶不上徐新恨掉落的速度,干脆一跃而下,一把揽住还在掉落的徐新恨,又默默捏诀,唤长空来接。 可长空始终差他们半个身形,近在眼前,可就是没法重回法器之上。 眼见着要被参天的杉树刺个对穿,长空终于追上二人,将他们稳稳托起。可还没等两人松口气,长空被杉树粗壮的枝杈一绊,两人一剑便一同挂在了树上。 此时,大鸟长啸一声,稳稳落在地上。 原本乐远行抱着徐新恨,这么一摔,反而变成他垒在徐新恨身上。 二人姿势尴尬,非常不雅,乐远行手忙脚乱的直起身子,想换个造型,却听徐新恨“哎呀”一声,接着软软的说了句:“师父,我疼。”便晕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师徒二人的小小副本 第二卷 长春万寒 第15章 师徒副本 徐新恨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不知怎地成了只黑狼,还有个坏心眼的神仙和他在一处。 坏心眼的神仙生得很好,声音也是悦耳动听,可就是太严厉,每日早出晚归的带着他修炼,偷懒片刻都不行。 非但如此,坏心眼的神仙还喜欢带着他招摇过市,路上一般没什么人和坏心眼的神仙说话,但坏神仙却洋洋自得。 “苍梧,你看小狼,威不威风,洋不洋气?”这日坏心眼的神仙碰见个愿意和他闲聊的神仙,激动开口。 “得了只宠物性子也变了?何时这么张扬?”叫苍梧的神仙语气揶揄。 “什么宠物,他是我的徒弟,我的朋友!”坏心眼神仙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走了。 原来坏心眼的神仙是把自己当朋友,难怪每天梳毛都这么温柔,每天给他洗澡会那么仔细,每天描绘的蓝图都是以后我们要如何如何。 坏心眼神仙的手又放在了他的头上,软软地,暖暖地,鼻尖尽是柔和的清新的气味。 他不是一个心软的人,更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可为了这柔软的触摸,温柔的气味,他似乎还能陪着他再玩一阵。 不如以后……把这只手剁下来带着?梦里的他傻傻想着。 除此之外,坏心眼神仙还常常带着他去给一个少年上课。那少年佩着冠冕,居高临下,态度冷若冰霜,听着一口一个师父,可他就觉得这少年不怀好意。 更讨厌的是,他若靠坏心眼的神仙近些,少年就瞪他一眼;坏心眼的神仙若笑着摸摸他,少年便用吃人的目光紧盯着他。 他想若不是看在坏心眼神仙的面子上,就显出原形将那少年一顿暴揍,对方虽然大自己一些,修为可不见得有他强,到时候打得这小冰山哭爹喊娘,一定很好笑。 这样的日子有苦有甜,有厌恶的人,也有珍惜的人,总得来说他还是很满意。可没过多久,还未等他现出真身邀请坏心眼的神仙去他的地盘,那小少年竟趁坏心眼的神仙不在,偷偷跑来,使了个法术,将他从天庭推落。 九重霄这么高,修为低点的神仙摔下去都会死,彼时他看着只是一只神兽而已,又怎么会死里逃生?他明白小少年是要置他于死地。 那一日和今天的遭遇一样,他从九重霄迅速坠落,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被风吹着东飘西荡,却没有一个乐远行来接住他。 好在他并非神兽,那日化成黑狼的样子不过是在练习变幻之术,至于被坏心眼神仙带走,不过是无趣生命里的一个游戏。 他不但不会死,还要重回天庭,先将那少年揍一顿,再带坏心眼的神仙走。 望了眼九重天,他捏了个诀,唤来一片云,翻身而上。 这云和九重的云不同,修为高强之人可以驾驭。 可惜天庭有上古结界,能够隐匿,能够防御,没有人领路,他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又到天亮,他找了一天一夜,还是无功而返。 心中着急,脑后一阵疼痛,徐新恨忽地醒了过来。 一睁眼,不远处乐远行正在劈柴。 月明星稀,周遭还算亮堂。此地近万雪山,虽是春季夜晚,可冷得像被关在冰窖里,冷风阵阵,吹得杉木瑟瑟发抖。 乐远行挥着削铁如泥的长空,很快便凑齐了一堆木柴。他捏了个诀,霎时,红艳的火苗便开始在木柴上跳跃。 火光映红了乐远行的眉眼,柔和多情,美丽如画。 徐新恨觉得梦里坏心眼神仙似乎和他师父正在合二为一。 这时,乐远行偏了偏头,见到徐新恨醒了,正在默默地望着他,心中一喜,露出个笑容。 他的笑容,好像也因篝火而染上了温度,谁看在眼里就会燎起一片心火。 徐新恨不喜欢这种感觉,想强迫自己挪开眼,可是无济于事,心中那团火越烧越旺。 “远行,你现在感觉如何?”乐远行收回长空,盘腿坐在徐新恨身边。 徐新恨讷讷不语。 乐远行皱眉,喃喃道:“难道又失忆了?”伸出手扒拉了几下徐新恨的头发,想看他的伤口。 徐新恨心中一紧,不自然的打掉了乐远行的手,坐起身来,淡淡道:“没失忆。” 乐远行并不在意,解释道:“你撞在树干上,伤了头。为师的法术能让你的伤口愈合,但总怕有什么别的问题。” 徐新恨没说话,将目光又移向那火,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乐远行以为徐新恨还没彻底清醒,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再休息一会,为师去找点吃的。” 说着就要起身,身侧徐新恨却忽然如梦初醒,惊道:“师父,行风!行风丢了!” 乐远行焉能不知,可茫茫森林,又是晚上,小徒弟还受了伤,找行风的事也只能暂且搁置。法器再重要,也没有徒弟重要。 可徐新恨竟然扶着树站起了身,目露焦急自责之色。 乐远行道:“行风有灵性,不是那么容易丢失,你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再去找。” 徐新恨咬着唇,瓮声瓮气道:“它是你的剑,却被我搞丢了。” 乐远行看小徒弟一脸懊恼,劝道:“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 徐新恨想起那只大鸟,问道:“师父,那只鸟呢?” 乐远行:“本来还停在树下,可等我背着你下树,它就没影儿了。” 徐新恨想想,疑惑道:“这只鸟平白无故为什么攻击我?” 乐远行也觉得奇怪,他想也许那只鸟曾经和小徒弟有什么过节,无意间碰见便来报仇,可小徒弟失忆了,一问三不知,和傻子差不多,他只好摇摇头,附和道:“确实奇怪。” 师徒二人不认识野果子,不敢随便吃,想抓只野兔果腹,找遍周遭,也没看见一撮兔毛。 一个时辰过去,乐远行怀疑这地方除了他俩没有活物。可侧耳去听,远处明明有野兽嚎叫,近处有蛇咝咝吐信,怎么偏偏他俩一个都逮不到。 野外生存能力为零的乐远行,带着失忆的小徒弟,坐在篝火旁,用意志力同饥饿和疲惫做着斗争。 不多时,又饿又困的乐远行靠着棵树睡着了。 徐新恨看着他师父,目光幽微,闪烁不定。 眼下只有他们二人,乐远行已经熟睡一点防备没有,自己也会了不少法术,有把握一击致命。若要取乐远行的金丹,现在正是时候。 徐新恨缓缓抚上乐远行的脖颈,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取他性命。吃了他的金丹,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恰在此时,许是靠在树上不甚舒服,乐远行皱了皱眉。 徐新恨的心居然也随之皱了起来,他的手也跟着失了力道。 半响,他收回手。想了想,又将师父的脑袋放在了自己肩上。 怕大鸟返回,徐新恨一夜未睡守着他师父。 乐远行醒来发现自己枕着小徒弟睡如死猪不说,小徒弟还醒着守了一晚上夜,老脸不禁一红,有些过意不去。 徐新恨揉揉肩膀,向他师傅撒娇,“都麻了,你还流了好多口水。” 乐远行手足无措,不好意思道:“那啥,要不你睡会?” 徐新恨眨眨眼道:“我年纪还小,一晚上不睡撑得住。” 乐远行:这是变相说我老? 师徒两人扯了会闲篇,旭日已缓缓从东而起,透过淡淡雾气,绕过层层树叶,见缝插针的洒在二人肩头。 夜散尽,光重亮,他们这才看清这片广袤森林。 杉木林立,密不透风,树枝交错,如檐如盖。 脚下还有膝盖高的杂草,低矮的灌木,间或杂陈着不知名的花朵,粉色、红色、白色、黄色,有的怯生生藏在叶中,有的孤傲的立在风中,蝶绕鸟过,它们便为之招展,发出无声的欢喜。 “师父,这儿好美。”徐新恨举目四顾,显然为美景所震撼。 乐远行点点头,又笑道:“美是美,但也危机四伏,这就和美人一个道理,越是漂亮,越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危险。” “哦?师父这是经验之谈?”徐新恨语气沉了下来。 乐远行道:“为师倒是想,可惜从前……”没有仙子愿意和他多说话,当然这么有损颜面事,他不会告诉小徒弟,只是无限怅惘的摇了摇头。 徐新恨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再问。 师徒二人灭了篝火,打算在周围找找行风,刚走出去数步,昨天那只大白鸟又出现了,而且嘴里还叼着徐新恨的行风。 这回白鸟学乖了,没有横冲直闯,而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慢悠悠的靠近,可走了没几步,似乎按捺不住激动,又扑腾着翅膀,朝二人冲来。 “我的剑,还给我!”徐新恨纵身而起,朝白鸟掠去。 白鸟丝毫不怵,也呼扇着翅膀迎了上去,喉咙里还发出咕咕的怪声。 徐新恨一把夺过剑,那白鸟吱哩哇啦叫了几声,接着展开翅膀,鸟喙就朝徐新恨脸上招呼。 徐新恨用剑一挡,噌的一声,白鸟被震的往后退了几步。 白鸟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不知为何又绕过徐新恨朝乐远行飞去。 乐远行身形未动,徐新恨却一个翻身扯住白鸟翅膀,喝道:“你想干什么!” 许是翅膀被徐新恨扯得疼了,白鸟又开始说叽里咕噜说鸟语。 昨天害他掉下长空,今天又想伤害他师父,徐新恨十分不高兴,他一用力,阴恻恻道:“我们还没吃早饭,不如把你红烧了?” 大白鸟一听,叫声更大了。 徐新恨笑道:“这么大一只鸟,够吃好几天。” 大白鸟浑身一抖,拼了老命挣脱魔抓,接着一瘸一拐的跑了。 徐新恨还想追,乐远行却叫住了他:“我看他似乎无意伤你,徒儿别和他计较了,况且,它还替你找回了行风。” 徐新恨很听话,立马收住步子,乖巧的走到他师父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万字成就达成!500收藏目标完成1/10! 这几章感情戏会多一些,毕竟孤男寡男共处一地......捂脸偷笑。 第16章 再遇波折 行风虽然失而复得,可怎么去长春派,两人还摸不着头脑。昨天有傅如松带路,路痴乐远行便懒得动脑,只跟在三徒弟身后御法器而行,一路机械操作。加上他带着徐新恨速度比别人慢,越到后面和众人的差距越大,最后遥遥听见傅如松说就在前方,二人便掉了下来。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们掉了队,有没有人来救他们,乐远行心里犯着嘀咕。 他想御剑飞出这片树林看看方向,回头一看小徒弟非但不着急,似乎还很享受迷路的感觉,脸上一派闲适悠然,站在树下低头赏花,时不时还摘个野果仔细端详。 小徒弟心理素质确实不错,落难像春游,乐远行失笑。 不一会徐新恨用衣服兜了好几个野果子回来,献宝似的往乐远行面前一推:“师父,吃吧。” 乐远行垂眸一看,野果子有红有黄,可惜他一个都不认识,“你确定能吃?” 徐新恨道:“嗯,我看见有老鼠啃了这个红的,有松鼠啃了这个黄的,它们都能吃,我们应该也吃得。” 乐远行想想,觉得徒儿说的有道理,便低下头专心致志挑起果子。蓦地发髻一动,接着徐新恨的笑声便低低响起。 乐远行伸手一摸,原来是小徒弟趁着他低头,在他头上别了一朵小花。 他笑笑,颇有几分被熊孩子作弄的感觉,无奈问道:“你摘得?” 徐新恨点点头,取过锃亮的行风,让乐远行以此为镜。 乐远行一照,见头上别着一枝淡粉色的桃花,吐着金蕊,艳丽灿烂。 他哭笑不得,一边伸手取下,一边教育道:“不能随便给人簪花,知道吗?”乐远行不知道九重风俗如何,但在他生活的地方,簪花是夫妻间才有的小情趣,“等以后你遇见喜欢的女子,才能替她簪花。” 徐新恨没有说话,他淡淡挪开眼,收起那支花,放回袖中。沉吟片刻,又问道:“师父,你可替什么人簪过花?” 乐远行一愣,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眼,毕竟他是个万年没人理的单身汉,别说给仙子簪花,和仙子说话的机会都少。不过,他有为人师的自尊心,如此说出来,怕是要让小徒弟嘲笑,于是他清清嗓子,随意扯道:“那……那是自然。” 徐新恨失忆了,但他不傻,相反还很聪明,可是此时此刻智商却有些掉线,他出神良久,将那些果子往乐远行怀里一塞,接着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乐远行莫名其妙,不知道小徒弟和自己置的什么气,连忙去追。 一迈出腿,他忽然想到,从前教小天帝的时候,自己脾气可没这么好,小天帝常常和自己生气,他不是严肃教育,就是冷淡处置,反正绝不会去哄。 可对着小徒弟,他似乎没什么脾气,也许是因为小徒弟平时太懂事,太听话,偶尔闹闹小脾气,反而让他心疼不已。 俗话说,严师出高徒,他对这小徒弟,会不会太纵容?乐远行这么想着,步子不由停了下来。 徐新恨听见身后脚步声停了,心中莫名一慌,转头去看,见乐远行正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他松了口气,正要举步折回,余光却见乐远行身侧树上,一条巨蟒正悄悄探头。 这巨蟒足有树干那么粗,吐着的红信子竟有人手臂长,它通体漆黑,一身鳞片泛着冷酷的光,血红的眼里又是垂涎欲滴的残忍。 它显然有些道行,否则以乐远行的耳力不可能听不见,这应当是一只走了邪道的神兽。 那巨蟒猛地俯冲下来,徐新恨来不及多想,用了十成灵力飞至乐远行身侧,他一手将乐远行护在怀中,一手取出行风对着蛇眼就是一剑。 巨蟒抬身去避,给了师徒二人片刻喘息。只是方才摘得果子,哗啦啦滚了一地。 对付乐远行这种程度的高手,一定要出其不意,一旦他有了防备,成功几率将大大降低。 这条巨蟒在树上埋伏了一夜才得到那么一个机会,可惜却被徐新恨破坏,它十分恼怒,放弃乐远行改为攻击徐新恨。 不过,乐远行也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徐新恨,他怕已经被巨蟒死死缠住。战神的徒弟被条巨蟒所害,这事怎么想怎么可笑。 乐远行拿起长空,正色道:“新恨,你躲躲,为师来对付他。” “躲?”徐新恨轻笑一声,继而挡在他面前,“我可不是二师兄。” 乐远行一怔,一向都是他保护别人,别人来保护他还是第一回 ,尤其这人还是年纪轻轻的小徒弟。 徐新恨小声道:“师父,我一会吸引巨蟒注意力,你去砍它七寸。” 小徒弟不仅敢于主动挑大梁,还懂智取,实在是他教学生涯以来,碰到最让人喜爱的徒弟。 乐远行本来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人,因为责任所在才不得不费尽心思,现在有人替他谋划,他乐得遵从。 真是收了小徒弟,养老不用愁,他欣慰而快乐的点点头,示意小徒弟大胆去做,凡事有师傅兜着。 徐新恨面沉如水,迎着蛇信子,运气而起。 巨蟒也松开树干,甩着尾巴,想将这碍眼的黑衣少年尽快消失。 徐新恨往行风内注满灵力,行风立刻铿锵作响,声响密林。他举起手,就要砍断蛇信子,巨蟒往左一偏躲开这剑,接着愤怒的张开口,似要将徐新恨纳入腹内。 巨蟒嘴里的腥气臭味喷涌而出,徐新恨几欲作呕,他皱着眉,提起剑,非但不躲,还笔直冲向蛇口。 行风嗡嗡作响,似乎兴奋极了。 徐新恨到了近前,却忽然变换方向,他一翻身向下,错开蛇口些许,迅速刺了巨蟒嘴下一剑。 巨蟒不禁狂怒,伸出蛇信子要去卷徐新恨进嘴。 千钧一发之际,乐远行一剑劈中它的七寸。 巨蟒吃痛,行动一滞,徐新恨飘然落地。 师徒二人正准备合力一击,忽然又一只巨蟒不知从何而来,它怒不可遏的一甩尾巴,将毫无防备的师徒二人扫出六七丈远。 原来,他们想智取巨蟒,这两条巨蟒也一明一暗准备智取他们。 乐远行和徐新恨二人狠狠摔在一块巨石上,那巨石禁不住冲击,居然轰地掉落山崖,连带着师徒二人也跟着再一次坠落。 两人落在山坡上,又像车轱辘一样滚落一阵才停,而这期间,徐新恨一直牢牢攥着乐远行的手。 饶是神仙,经过这么一番自由落体加左右碰壁,也得伤到吐血,况且师徒俩现在都是凡人之躯,不受伤简直是天方夜谭。 乐远行到底修为深厚些,他喘|息了一阵,用法术在体力游走一周,便能挣扎着坐起身。这就是在九重修道的好处之一,只要不是为法器所伤,都可以靠法术治愈。 徐新恨还闭着眼,乐远行想抽出手去查看他的伤势,可徐新恨握的太死,怎么也拽不动。 拉扯几次,手没收回来,徐新恨却醒了。 乐远行一喜,俯在他肩头,唤道:“新恨,哪里疼?” 徐新恨不发一言,默默看着乐远行,目光深远幽暗,过了好久,他松开乐远行的手,才喃喃道:“师父,我哪都疼。” 乐远行一惊,抵住徐新恨的手掌,用灵力游走一圈,很意外,居然没有什么大碍,甚至比他受的伤还轻。 乐远行拍拍徐新恨的手背,安慰道:“没有大碍,休息休息便好。” 徐新恨抓住乐远行,用人畜无害的眼神看着他师父,小声道:“可是我好难受。” 乐远行只得道:“新恨,你几乎没受伤,放宽心。” 徐新恨疑惑道:“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居然没受伤?” 乐远行颔首,解释道:“修为越高,越不容易受伤。” 徐新恨蹙眉道:“你是说我本来就有修为在身?” 乐远行点点头:“神兽多少有些修为,这不奇怪,只不过你的修为,似乎太高深了一点……你可有想起以前的事?” 徐新恨想起那个梦,喃喃道:“大概是昨天从空中掉落,让我想起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很真实,梦里我并非神兽……我想那应该是我的过去。” 乐远行诧异的看着徐新恨,问道:“既然你不是神兽,那我第一次见你,你为何是只小狼?” 徐新恨拍拍头,委屈道:“我也不知,可能是我幻化……也可能不是......师父,我真的不记得。” 乐远行不想把失忆的人逼得太紧,万一对方一着急,失忆成了发疯,反而不美,他点点头,柔声道:“不必强求,想不起来你到底是谁,就做一辈子我乐远行的徒弟。” 徐新恨没出声,看上去不怎么情愿。 乐远行无语:难道连小徒弟也不想一直跟着我? 空气静了片刻,徐新恨又问道:“既然我修为这么高,那昨天怎么会受伤?” 乐远行忖道:“大概昨天掉在树上恰好碰到锋利树枝,这才戳破脑袋,可能换成别人,早一命呜呼了。” 徐新恨点点头,偷偷看他师父一眼,又合住双眼,轻声道:“师父,可我真的好疼。” 乐远行问道:“哪疼?” 徐新恨:“背疼,胸口也疼。” 乐远行扯开徐新恨前襟一看,果然见到不少淤青,估计都是在山坡和巨石上撞的。 乐远行伸出手抚上一片淤青,默默念咒,这块淤青霎时没了踪影,接着他如法炮制,徐新恨前胸后背的淤青便一块块都消失了。他收回手,丝毫没注意到徐新恨一脸的迷茫和怅然。 乐远行扶起徐新恨,两人并排坐着,打量起周围环境。 这是一个很深的山洞,日光自头顶照下,非常微弱,四周石壁上爬满青苔,青苔上凝满水珠,水珠汇成一条线,缓缓滴落。空气清凉,缭绕着淡淡的潮湿的霉味。脚下一条小溪流过,倒是格外清澈。 又饿又渴的师徒二人,暂时忘了去长春派的任务,蹲在小溪边以手掬水,猛喝了数口。 乐远行爱干净,此时有了水,又拉着小徒弟痛痛快快的洗了个脸。 脸是干净了,可二人的衣服满是泥土,破洞连连,还是极其狼狈。不过乐远行转念一想,野外求生,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太干净也不可能,于是他知足的拽了拽衣服,又正了正发髻,接着道:“咱们顺着这小溪看看,没准能抓条鱼吃。”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徒弟日常撒娇 感谢在2021-04-0612:12:02~2021-04-0711:2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江浅、看芒果好甜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别有洞天 顺着小溪往前走,没见豁然开朗,山洞反而越来越暗,脚下的路也越来越窄。又走了一会儿,竟然完全没有了光亮,饶是乐远行的眼力,也只能看清脚下的路。 “师父,我怕。”徐新恨一个箭步紧跟在乐远行身侧。 乐远行笑道:“不怕巨蟒,不怕邪魔,反而怕黑?” 徐新恨委屈道:“我不是怕黑,我是怕……看不到你。” 乐远行一愣,接着便觉得小徒弟甚是可爱,怜爱之心不由更甚,好言安慰了两句,干脆拉起徐新恨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 冰凉的暗道里,有缕缕温暖从乐远行握住的地方传来,徐新恨不自然的动了动手腕,似迷惑似害怕。 乐远行感受到小徒弟的挣扎,心想徐新恨毕竟岁数不小了,被人当个孩子一样拉着,肯定别扭,旋即了然的放开了手。 徐新恨的心竟跟着一空,黑暗中,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抚过乐远行方才握住的地方,神色不明。 再往前行了一盏茶的时间,周遭愈发漆黑安静起来,耳边除了潺潺水流声,便只有师徒俩衣服布料摩擦的微小动静。异常的黑暗幽静,隔绝了一切喧嚣,一切光亮,似乎也隔绝了一切生存的可能性。 乐远行几乎要放弃了,就在此时,徐新恨拽拽乐远行的袖子,沉声道:“师父,你听。” 乐远行面带疑惑,静下心去听,忽听得不远处有似有江水流动,咆哮奔腾,气象万钧。 徐新恨道:“师父,前方应该有河,我想这条小溪便要汇入那里,我们不妨再坚持一阵,只要到了河边,肯定能抓到鱼。有水的地方也许有人家,没准能打听出长春派所在。” 乐远行觉得甚有道理,于是二人继续向前。 这次走了不久,前方便出现一星光亮。 起先只是一点,远看如寒星闪耀,再往前走,光亮像被摔碎的月亮,星星点点,铺成漫天星子,再到后来,视野开阔起来,羊肠小道接着一处高阔山洞,黑暗也彻底被驱散。不过,不是日光,不是月光,而是成千上万只萤火虫。 无数只萤火虫一只挨着一只,密密地停在洞顶、石壁,微光幽明,却能聚沙成塔,汇成绿色光幕,点亮黑暗。 光倒印在溪水中,溪水便成了条碧色的缎带,舒展身姿,游曳远方。 远方,隐有光照,应是洞口所在。 徐新恨借着微光,终于又瞧见了他师父的眉眼,如琢如磨,像副精心绘制的美人图,和他心头描摹的丝毫不差。 乐远行这么好看,又对自己格外的好,还是将他留在身边罢。不吃他的金丹,大不了多修炼几年,多吃些苦,这和能日夜看着乐远行相比,算不得什么。 他笑笑,一时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感。 乐远行不知道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正沉浸在萤火虫洞无边的美景里。 他的愿望合了他的名字——远行,他计划有朝一日,卸下肩头重任,一人双剑,最好还有他那只走丢的神兽,一起走访名山大川,赏美酒美人,这样纵然仙生漫漫,想必也能拥有无数乐趣。 “萤光千点,遥做星子。很美。”乐远行举目四顾,不由赞叹,“新恨,你可知道为师的梦想?”许是这里美如世外桃源,让人恍坠梦中,乐远行忽就有了倾诉的想法。 徐新恨凝视着乐远行,见他眼中光彩夺目,答道:“我知道,你想无拘无束,你想看遍天下。” 乐远行悚然,“你会读心?” 徐新恨笑笑,没有回答,又道:“我还知道,你看着严肃,其实骨子里很懒散。” 乐远行警惕又感动的瞅着徒弟,将信将疑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徐新恨得意道:“师父,没有什么法术能读心,但我就是知道。” 因为……在意一个人,就会知道。 朋友易寻,知己难得,世上能和你吃喝玩乐、一起奋斗、或者志趣相投的人很多,可能样样兼得的人却不多,不但兼得还会理解你,关心你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乐远行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发现自己另一面,纵是那只神兽,他也只是当做一个不会舍他而去的陪伴而已。 可在书里,他却遇到了徐新恨。 难不成这是作者为他量身打造的角色? 乐远行想,纵使徐新恨果然是这书中人物,能和他同行一段,有这师徒缘分,他亦知足。 他这人性子闲散,不喜经营,很少挽留,一向懂得知足。 再看向小徒弟,眼里除了慈爱,还多了些感动和惺惺相惜之意。 沉默有顷,徐新恨期盼又害怕的开口问道:“师父,你能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吗?” 乐远行摸摸肚皮,笑道:“若为师能吃饱饭,或许有兴致给你讲讲过去。” 徐新恨一边朝洞口飞奔而去,一边喊道:“我去捉鱼。” 洞外,果然有条大河横陈,浪拍河岸,怒吼而行。 徐新恨没用法术,他挽起裤腿站在河边,不一会用行风捉了两只胖鱼上岸。 乐远行也用长空劈好一堆柴,早点起篝火。 乐远行做梦也没想到,上古双剑有一天又是串鱼,又是劈柴,仿佛不是法器而是农具,若师父在世,恐怕要揪着他的耳朵骂孽徒。 两人都不会做饭,还好徐新恨给杜南秋打过两个月下手,他迟疑着剖了鱼,刮了鱼鳞,架在火上翻烤。 徐新恨烤的鱼,绝对称不上好吃,可师徒二人饿了一天,终于有点吃食,都吃的极认真不舍。 吃饱喝足,日头西沉,林子又黑了下来,乐远行想去找人家问路,徐新恨却拉着他师父的袖子,让他师父先兑现承诺。 乐远行想想,杜南秋和傅如松都在长春派,遇到邪魔足以应付,于是重新坐回篝火旁,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徐新恨托着下巴,眸子闪亮如星,他想了片刻,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乐远行不知这个以前是多久以前,于是答道:“以前也是教徒弟。” 徐新恨指指自己:“我好,还是他好?” 乐远行怔了怔,想到八字不合的天帝徒弟,果断道:“你好。” 徐新恨极其满意的笑了笑,又道:“那你可会为了我……还有大师兄他们,离开他?” 乐远行摇头,苦笑道:“我有我的责任,我暂时不能离开他。” 徐新恨神色一暗,没再问下去,而是站起身,闷闷道:“师父,你说你去仙名山是为了找到家,你……想回家,是不是为了他。” 徐新恨没明说“他”是谁,乐远行也知道说的是小天帝。 乐远行坦然道:“确实,但也不全是为了他,我……不属于这里。” 徐新恨没说话,他一瞬不瞬看着乐远行,不知想从对方的眼里求证些什么。 相顾无言,半响,徐新恨从袖里拿出两根草,系在乐远行腰上。 乐远行低头一看,居然是株洞冥草,洞冥草折下后断裂处会发出亮光,经久不灭,能做照亮之用。这草很少见,纵然在现实世界,也是千金难求,没想到九重也有,竟然还被小徒弟找到两株。 “你在哪找的?”乐远行讶然问道。 徐新恨道:“萤火虫洞里,我看有草也会亮,觉得好玩,顺手摘得。” 乐远行道:“你可知这是洞冥草?经年不灭,还能威慑邪祟。” 徐新恨蹙眉,“不知,我系在你身上,只希望再黑再暗我也能看见你。”说着,他捏了个诀,洞冥草亮了一瞬,继而又恢复原貌,“这法术能维持住亮光,只要我不死,它便会一直亮着。” 乐远行静默许久,久到徐新恨已经提步要走,他才问道:“新恨,你是怕我离开?” 徐新恨捏了捏拳,淡淡道:“师父说过,无论人仙魔,都是要自己走下去,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为了他离开我们。” 乐远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含糊道:“他还不能靠自己走下去,所以我要回去。” 徐新恨看他一眼,长腿一迈,当先走去。 行了数步,却没听见乐远行跟上来,转身一看,却见他师父正蹲着扒拉草丛。 只好又折回,问道:“你在看什么?” 乐远行扒开草丛,竟露出个洞,洞里有头小鹿,正在用前蹄刨土,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哑的叫声。 徐新恨看了一眼,问道:“陷阱?” 乐远行颔首,道:“附近应该有猎人。”说着,抬头四处张望,似乎再找何处有人活动的踪迹。 徐新恨看着那只鹿,问道:“要不要救它?” 乐远行摇摇头,“修道之人慈悲,可也将生死看得很淡,它陷落至此,是命该如此。何况那猎人也许正等着卖了这头鹿,拿钱吃饭,或者让孩子上学,让老人看病。既然怜悯小鹿,那也该怜悯猎人,我们不必充好人。” 徐新恨没想到乐远行会说出这么一番话,那九重天上的神仙,都说众生平等,可看凡人总觉得劣一等,看魔又心生惧怕厌恶,哪里有平等可言? 这么想着,徐新恨又皱起了眉,很奇怪,他脑子里为何会有这些记忆? 乐远行已站起身,掷起长空,道:“上来,咱们看看周围何处有人家。” 徐新恨想着心事,跃上长空。 师徒二人转了一圈,果然在树丛掩映处见到一户人家,奇怪的是,天已经很黑了,这家却没有点灯。 师徒对望一眼,悄然落下,乐远行收起长空,没有放回剑鞘,他望着那扇木门,沉声道:“这家人,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 乐远行感动的看着小徒儿,道:“小徒儿实乃为师知己,从今以后,咱们兄弟相称!” 徐新恨:我拿你当老婆?你拿我当知己? 小剧场二: 乐远行:“我拉你你为什么不肯?” 徐新恨低下头:“我害羞” 乐远行:“你还会害羞?” 徐新恨难为情的眨眨眼,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放手?” 乐远行摊手:“我怕你害羞。” ------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开心!满满的动力! 明天可能木有更新,袖子颈椎病犯了,得去看医生,忧桑...... 第18章 人丑话又多 乐远行推开门,一阵恶臭弥漫而出,他皱了皱眉,回头道:“新恨,你站在院里等等,为师进去看看。” 徐新恨摇摇头:“我不要。”说着,已经一马当先向屋内走去。 “那你等等为师!”乐远行急忙跟上。 屋内,一男一女和两个身量不足五尺的小男孩躺在地上,周围一片凌乱。 他们不知被何人何物所害,死状十分骇人,四具尸体皆双目突出,眼珠欲夺眶而出,而尸身则干巴巴的,只剩蜡黄的皮包着骨头,根本看不出长相,只能靠衣服发式勉强分出男女。女子一手一个两个小男孩护在怀中,男子手中捏着一枚断箭,看模样是一家四口。 乐远行游目四顾,见墙上挂着两张弓,一张灰色兽皮,兽皮下供着个白瓷女神仙,手上拿着弓箭,神情端庄肃穆。灵位前香炉里的香早已燃尽,供着的蔬果也皱巴巴的,看样子至少摆了四五天。 乐远行端详那女神仙的瓷像一番,觉得颇为眼熟,拿起来想仔细研究,又觉得这行为有些不妥,有唐突同僚之嫌,于是他摇摇头,又将瓷像放回。 那边徐新恨目睹一切,轻轻笑了笑,转过头去学着他师父的样子,左右打量一圈,问道:“看样子是个猎户?” 乐远行道:“独居密林,又会用弓箭,很可能是猎户。” 徐新恨看着那四具尸体,又道:“吸人精血,大概是邪魔所为。” 乐远行点点头,蹙眉想了想,道:“难道是那条巨蟒?”他们刚从修邪道的神兽嘴下逃生,故而有此猜测。 徐新恨摇摇头道:“不像,当时巨蟒想先勒死你,再取金丹,可这一家人,身上却没有勒痕。” 乐远行沉默片刻,道:“你说的有道理,如此看来,是个厉害的角色。” 正在此时,徐新恨忽然抬起头,小声道:“有人来了,听脚步不止一个。” 乐远行拉着徐新恨要上房梁躲躲,还没跃起身,那扇破门已让人一脚踹烂。 “等了这么久,可算让我逮到你们了。”来者看模样二十岁出头,锦衣华服,模样俊秀,神情高傲,大约是飞奔而来,发型稍显凌乱,“敢在万雪山脚下犯事,看我姐不弄死你俩!” 徐新恨冷冷地看了来人一眼,接着转头软软道:“师父,有人要弄死咱们,你可要保护徒儿。” 乐远行扶额,无奈笑笑,上前两步,挡在徐新恨面前,抱拳道:“误会误会,这位公子,我和徒儿也是刚到……” 华服小青年见到乐远行眼前一亮,立刻油腔滑调起来:“没想到邪魔是个美人。美人啊,好好的你修什么邪道?想要修为,小爷帮你啊?” 乐远行正色道:“我看没有这个必要。” 华服小青年充耳不闻,围着乐远行转了半圈,色眯眯道:“美人,大美人,九重这么大,机会这么多,我说你奈何从贼?我看你不如从了小爷,我教你双修之道……你看可好?” 乐远行在天庭的时候,没有小仙娥愿意和他搭话,一是因为他性子孤僻又严肃,二便是不知哪来的谣言,说他喜欢男人,而且不知道大家出于什么判断,基于什么心态,都料定他是下面那个,连他和苍梧上神关系不好,也被说成二人因爱生恨,反目成仇。 乐远行想起苍梧那一脸褶子,恨不得赶紧找个貌美的小仙娥结成道侣自证。 可缘分这事强求不来,寻觅至今还是个单身汉,只好默默忍受风言风语。 更让人心塞的是,他不擅长和人争论,也怕越描越黑,每每碰到有人调侃,总是落荒而逃。 想他乐远行堂堂上神,天帝之师,竟然落到如此田地,真是可悲可叹啊! 眼下却不同,小徒弟面前,屡屡遭人调戏,他若再避,师父的脸面还不要不了?于是乐远行揉揉太阳穴,准备好好理论一番。 熟料,方才还撒娇求保护的徐新恨已先他一步,直接将剑架在了对方肩上,阴恻恻道:“可惜你太丑了,配不上我师父。而且……不但丑,话还多,不如……我教你闭嘴?你看可好?” 乐远行一愣,忽又淡淡一笑,能被徒儿保护,感觉倒也不错。 “你他妈……”华服小青年不由口吐芬芳,才开了个头,那剑锋便近了一寸,他太阳穴不由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权衡之下,小青年暂时闭了嘴。 可安静不过片刻,他似乎想起什么,向门外吼道:“人呢!还不滚进来?你们主子要被人扎成窟窿了!” 话音落下,无人进门,只有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公子,方才你说要亲手将邪魔拿下,让我们万万不可出手相助。” 华服小青年吼道:“妈的,懂不懂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若老子死了,回长春派你们怎么交待?” “长春派?”徐新恨心中一动。 华服小青年回头看他,冷哼道:“害怕了?那小爷可告诉你,我是长春派掌门之弟,若你们伤了我,走遍海角天涯我姐也会替我报仇。” 徐新恨扫他一眼,故作讶然道:“三师姐竟然有这样的弟弟?” “三师姐?”华服小青年表情一僵。 原来这登徒子是三徒弟的弟弟,乐远行暗忖,虽然此人年纪不大,却一身恶霸的臭毛病,实在不招人喜欢,但既然是徒弟的亲戚,那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三徒弟,于是他让徐新恨收了剑,微微一笑,道:“公子,我乃傅如松之师乐远行,路遇变故,才和她走散。”顿顿,又道:“不知公子可否带我们去长春派?” 华服小青年揉揉酸涩的肩膀,想瞪徐新恨一眼又不敢,只好梗着脖子道:“你真是乐远行?有什么证据?我们长春派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徐新恨摸了摸他的剑,剑光一闪,华服小青年大惊,往后退几步,嘟囔道:“二姐入得这是什么破门派。” 乐远行道:“见到傅如松,我的真伪你自然之道。” 华服小青年眯着眼,沉吟半响,道了个“好”。 去长春派的路上,华服小青年向乐远行兴致勃勃的自我介绍,说自己姓傅叫明轩,是傅如松的堂弟,别看是堂弟,但他从小便跟着掌门堂姐生活,和亲弟弟没什么区别。又说他们长春派家大业大,自己是这一辈唯一的男丁,未来铁定大有作为。 乐远行涵养很好,虽然心不在焉,还是时不时点个头。 徐新恨见了,撇撇嘴,冷道:“傅公子,我们不想听你自吹自擂,自卖自夸,适可而止吧。” 傅明轩道:“我在和师父说话,关你什么事。” 徐新恨眼都没抬:“谁是你师父,少瞎叫。” 眼瞅着就要到自己的地盘,傅明轩的胆量直线飙升,方才被人拿剑架着脖子的屈辱事,早抛之脑后,一撸袖子,就想和徐新恨吵架。 见状,他身后的随从驱着法器上前,拽拽他家公子的衣袖,小声道:“公子,山门到了,掌门正候在门前。” 乐远行闻言低头去看,只见脚下大山绵延不绝,虽是春日,漫山遍野却白茫茫一片,披着皑皑白雪,而雪中松柏林立,更显苍翠坚毅。 傅明轩见乐远行眼中有惊奇之色,飘飘然开口道:“乐师父你瞧着是不是很神奇?我们万雪山是个宝地,在这修炼会事半功倍,你若留下……” 话还没说话,傅岁寒等人已御法器迎了上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万字达成,500收藏止步不前,哭。 袖子来啦!大家周末愉快! 感谢在2021-04-0811:50:44~2021-04-0919:0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爪子、看芒果好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芒果好甜、小爪子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风波欲起 傅岁寒踩在一支箭上,凌风而来,衣袂翻飞,远远观之,宛如仙子。 待到近些,乐远行见她容貌端正,气度沉稳,忽地就想起那猎户家供着的神仙,不禁恍然,笑着开口道:“原来山下猎户供着的神仙是傅掌门,真是失敬失敬。” 傅岁寒站在箭上,负手而立,她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解释道:“乐掌门说笑了,这是因为九重猎户多靠弓箭狩猎,而我善使弓箭,这才享人供奉。其实,我只是普通的修道之人,这实在非我本意。” 彬彬有礼,沉稳镇定,乐远行赞赏的看了一眼傅岁寒,心道这才是大门派的掌门的作风,比莫含情那厮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正在腹诽,莫含情的声音当空乍起:“呦,这不是乐大掌门?听九游说,你御剑都能掉下去?原来你的修为竟如此不济?看来从前都是欺世盗名咯?哈哈哈!真是好笑!” 莫含情穿着一身白衣,却极其张扬,他破空而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乐远行:…… 徐新恨不悦道:“师父是为了救我。” 莫含情斜睨他一眼,“又是你小子!对了,说乐掌门心有所属的也是你吧?” 徐新恨仰仰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莫含情冷冷道:“乐远行,把这小子逐出师门,我免你十颗金豆子。” “不可。”乐远行拒绝的毫无迟疑,“欠钱是欠钱,这和我收什么人为徒无关。” 徐新恨心底一暖,也笑道:“莫掌门,你的手伸这么长,累不累啊?” 莫含情气结,从前乐远行对他十分跪舔,他觉得这张脸不错,也耐着性子和他玩玩,怎么还没等他玩腻,这姓乐的竟像换了个人似的? 傅岁寒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莫掌门,乐掌门,我收到明轩的消息便吩咐准备了宴席,眼看饭点将近,二位不如先移步长春派,再行叙旧?” 莫含情哼道:“谁和他有旧叙?”说罢,当先折回。 傅岁寒又道:“莫掌门,听说这次有有几位徒儿与你同来?” 乐远行疑惑道:“听傅掌门的意思,还未见到我那几个徒弟?” 傅岁寒道:“松儿带着他们去找你,还没上山,只有甘九游甘护法前来报信。” 乐远行一阵感动,心想徒弟们果然还是惦记为师安危,又问道:“那甘师弟何在?” 傅岁寒无奈笑笑,答道:“他听说莫掌门正在本门做客,给管家留了个口信,就去莫掌门那里喝酒了,到现在应该还醉着。” 乐远行:胳膊肘向外拐的甘九游! 长春派开宗立派已有万年,是九重最古老的修道门派。山中建筑历史悠久,无一不古朴庄严。 一路行来,有三三两两的弟子挥舞着笤帚扫雪,他们皆着鹅黄色的轻薄衣衫,在雪地像蝴蝶似的翩翩而舞。 景致虽美,乐远行却无心欣赏,如今他凡人之身,懂得冷热,在长春派的冰天雪地里走了一盏茶,快要冻成一尊冰雕。 可傅岁寒在旁边兴致勃勃的介绍,乐远行不得不端着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时不时还提几个问题,显得进退有度,温文尔雅。毕竟,他不想给三徒弟丢人。 忽地,徐新恨上前几步,偷偷握住乐远行那双冻得煞白的手,又侧过半个身子,认真问道:“傅掌门,我们不似长春派弟子那般耐冻,可不可以……给我师父找件厚衣服?” 傅岁寒和山下人打交道的机会很少,听徐新恨这么一说,才想起万雪山下的人不耐冷热,于是赶紧吩咐取来两件大氅,又让弟子给乐远行师徒的屋子都烧上地龙。 莫含情在一旁调笑道:“冷吗?我怎么不觉得?小乐乐,你若冷,我搂着你啊。” “不劳您大驾,我师父我自己会照顾。”徐新恨的语气比万雪山的空气还冷,可握着乐远行的手是暖的。 乐远行牙关打颤,顾不得二人斗嘴,他发着抖,往小徒弟的怀里靠了靠。 又等了片刻,师徒二人终于披上大氅。可因为体温太低,乐远行还是暖和不过来,徐新恨便将他半搂在怀里,扶着他前行。好在走了几步,傅岁寒终于带着他们进了间暖室。 进了暖室,乐远行渐渐恢复过来,神智也跟着身体缓缓复苏,等完全醒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倚在小徒弟怀里,姿势非常不文明。 不过傅如松在张罗酒席,莫含情和傅明轩不知去了哪,火炉旁只有师徒二人。 徐新恨见乐远行发白的嘴唇重新有了血色,冻僵的身体渐渐柔软,连忙问道:“师父,你还冷吗?”说着他紧了紧手臂。 乐远行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故作镇定道:“不冷了,听说凡间有扇枕温衾的孝心,没想到今日在小徒弟身上见到了真传。” 徐新恨:…… 乐远行定定心神,望向生龙活虎的小徒弟,问道:“你不冷?” 徐新恨摇摇头:“年轻,不怕冷。” “师父!”忽有一道声音响起,接着便看见雪球一样的沈忆然滚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欣喜的傅如松,和面色沉沉的杜南秋。 傅如松左右看看:“师父,小师弟,还好你们没事!咦,师父,你脸怎么这么红?小师弟,你的表情好像也怪怪的。” 杜南秋:“小师弟,你要勤加练习,不可再拖累师傅。” 正说着,傅岁寒听见妹子的声音已经款款而来。 见到姐姐,傅如松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中规中矩行了个礼,比方才对着乐远行客气生疏太多。 傅岁寒眼底一抹失望一闪而过,接着又笑道:“如松,离家十年,如柏和明轩都很惦记你。” 提起弟妹,傅如松神色有些松动,她道:“我走的时候如柏才五岁,现在也是大姑娘了吧?还有明轩,他还是那么调皮吗?” 正说着,傅明轩带着一个瘦弱的少女进了屋,他们身后还跟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 瘦弱的少女和傅如松姐妹模样很像,只不过眉宇间怯生生的,全然不似大姐不卑不亢,二姐自信傲然。 傅明轩笑着给二姐打了个招呼,又将那女孩子从身后推出,道:“妹妹,是二姐回来了。” 傅如柏抬起头看了看二姐,又好奇的看了一眼乐远行等人,这才小声道:“二姐,你回来了。” 傅如松走时,她不过五岁,所以姐妹之情很是淡泊,她打完招呼,又缩回傅明轩身后。 这时,那瘦高的中年男子也开了口:“松儿,这么多年在外面辛苦了。” 傅如松眼里终于有了些泪花,她道:“玉叔,你这些年可好?” 被唤作玉叔的男子大步上前,摸摸傅如松的头,哽咽道:“松儿,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说着瞟了乐远行一眼,又道:“你拜的这师父也不怎么靠谱,何不回家来,玉叔亲自教你?” 傅如松摇摇头,玉叔神色一暗,道:“松儿,你不知道,长春派需要你……” 话还未完,傅明轩打断道:“玉叔,这话什么意思?” 玉叔横他一眼,“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 傅岁寒不欲家丑外扬,赶紧上前一步,笑着介绍:“玉叔是父亲的结拜兄弟,修为高强,是长春派的大护法。” 乐远行风度翩翩的问好,颇有大宗大派掌门人的风范。看的徒儿们俱是一愣,暗道自家师父原来这么拿得出手。 傅岁寒又道:“来来,入座入座,今天松儿带着师父和师兄弟回家,是个好日子,一定要一醉方休。” 待众人入座后,傅岁寒招招手,一位守在屋内的婢女走了过来。 这婢女弱柳扶风,仪态婀娜,傅明轩一直盯着她,明显神色不属。 “诺儿,去请莫掌门和甘护法。”傅岁寒吩咐。 婢女应了个是,转身要走,那傅明轩却站起身,道:“大姐,我和她一起去。” 傅岁寒不疑有他,挥手随他们去了。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二人才返回,那叫诺儿的婢女柔声回复道:“莫掌门不知去了哪,甘护法还没睡醒。” 乐远行瞥了这婢女一眼,总觉得她与方才出去时神色不同,仿佛多了些委屈和怨怼。 傅明轩重新落座,心情却似乎很好。 傅岁寒和莫含情相处几日,知道他是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奇怪人,也不在意,笑着让诺儿下去传宴。 乐远行两天没吃正经饭,此时一见珍馐美味,美酒佳酿,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刚要下筷,便听得傅如松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姐,邪魔是怎么回事?” 傅岁寒叹口气,不愿在外人面前多说。 傅如松却道:“大姐,师父和师兄弟也是我的家人,他们陪伴松儿十年,情谊深厚,绝对值得信任。” 傅岁寒的眼神扫过乐远行师徒,忖道:“这事莫掌门正在查,松儿你就别操心了,带你师父好好泡泡温泉,逛逛万雪山。” 傅如松将筷子拍在桌上,正色道:“大姐,你这是何意。” 玉叔厉声道:“松儿,怎么和你大姐说话。” 傅明轩却道:“玉叔,别再倚老卖老,我二姐岂是你能教训的?” 眼看几人就要吵起来,乐远行忙道:“傅掌门,在无梦城中我曾见过邪魔,我这大徒儿还和邪魔交过手,若长春派有邪魔之患,我们也许帮得上忙。” 傅岁寒喟然叹道:“乐掌门,不是我不信你,是我不想让你们卷入这是非中来。” 乐远行肃然道:“邪魔现世,九重风波欲起,谁能独善其身?” --------------------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下一章师徒俩要戏水,羞涩一笑。 第20章 温泉 细论来,邪魔并未在万雪山上造次,只是在万雪山脚下横行了数日,吸食了不少村民的精血。 原本凭着长春派的本事对付个邪魔还不在话下,可奇的是这邪魔来去无踪,任傅岁寒将万雪山方圆三十里翻了个遍,也没见到邪魔的影子。 邪魔没找到,莫含情却主动上了门,说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傅岁寒唯一没翻的地方就是长春派,他断定此邪魔擅长变幻,很有可能化作什么人藏身在长春派内,给他几日,他一准将邪魔揪出来。 虽然有狗拿耗子之嫌,可莫含情毕竟是九重第一门派的掌门,又是来帮自己的,傅岁寒按耐住不悦,还是让他住了下来。 莫含情住了五六天,邪魔没找到,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几日山下不再死人。 傅明轩便道风波已然过去,想赶莫含情走,可傅岁寒和玉叔总觉得这邪魔比原先想的更难对付,多个知根知底的帮手总是好的,于是没有同意,莫含情这厮便顺理成章的继续赖在这里。 今天,有巡逻的长春派弟子来报,说山下密林一家人死了数日,傅明轩想出头,不想让莫含情居功,瞒着众人,带着几个小弟偷偷下山,这才撞上乐远行和徐新恨。 乐远行想起猎户一家的尸体,道:“今天那四具尸体并不新鲜,应该也死了一段时日,大概是因为居住的偏僻,所以才被发现。” 傅明轩在大姐面前勤于表现,忙接过话头,道:“这一家四口和从前那些村民死法一模一样,都是被邪魔一击毙命,然后精血尽失成了人干。” 说话间,莫含情背着个竹篾编的背篓,一摇三晃的走了进来。 莫含情大大咧咧的扔下背篓,背篓哐地一声砸在傅明轩脚上,疼的他呲牙咧嘴。 傅明轩他姐疏于对他的管教,给他养成个纨绔子弟的性格,平时张牙舞爪,哪个不服打哪个,横行霸道,好不快活。 可他一旦碰见比自己还横的--比如莫含情--又气焰全无,只敢在背后做做文章,明面上不敢开罪。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莫含情这样的强龙,地头蛇还是忌惮三分,眼下,他被竹篾砸到脚也没说什么,一缩脖子,开始专心吃饭。 莫含情毫不在意,他一拱手,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在下晚来一步,方才感受到我这只神兽的气息,急忙赶着出去救它。” 他说着,打开背篓的盖子,唤道:“小鹤出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话音一落,一个雪白的毛绒绒的脑袋从背篓中伸了出来,好奇的左右看着,忽然,不知它看到什么,仿佛受到惊吓,又嗖地缩了回去,任莫含情怎么叫,也不再出来。 他只好尴尬道:“小鹤本该昨天到,可不知被什么人打伤,今日才被我救回。为了带着它好行走,我特意把它变小了许多,估计它为此害羞,不愿见人,诸位见笑了。” 乐远行的笑僵在脸上,转过头去和徐新恨对望一眼。 乐远行用无声的眼光询问:你看见了吗? 徐新恨点点头:大白鸟。 原来莫含情的神兽小鹤,便是害他们坠入密林的元凶——那只白色大鸟,不过徐新恨也薅了人家的毛,揪了人家的翅膀,他们之间就算扯平了。 至于小鹤现在又瘸又伤的,他们还是装聋作哑的好,否则惹了莫含情那个疯子,又不知道生出什么是非。 乐远行轻轻摇头,徐新恨立马就明白了他师父的意思,小声道:“师父,我明白。” 乐远行很欣慰,小徒弟可爱又听话,还是一朵解语花。 “明白什么呀?”莫含情含着笑,探头凑到二人中间。 乐远行回以微笑,温声道:“师门之事,和莫掌门无关。”看似礼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莫含情盯着乐远行,神情变幻莫测,半响,他哼道:“乐远行,如果这是你想的新花招,那我现在就能告诉你一点也不好玩。” 乐远行无辜道:“我没有想和莫掌门玩。” 莫含情扯了扯嘴角,似乎还在笑,可眼中全然没有笑意,他道:“乐掌门,有心思斗嘴,不如想想怎么赶紧把钱还上。” “莫掌门,不知乐掌门欠你多少钱?”傅岁寒突然问道。 沈忆然一拨算盘,哭丧着脸:“十五颗金豆子,两颗银豆子。” 傅岁寒淡然道:“我替他还了。” 乐远行师徒众人立刻像看活菩萨似的看向傅岁寒。 傅岁寒泰然道:“我这个妹子在乐掌门那里住了十年,就当是我替她支付的生活费。” 莫含情目光如炬的看着傅岁寒,冷硬道:“少管闲事。” 傅岁寒含笑道:“我亲妹子的师父就算我半个师父,这怎么能是管闲事。” 乐远行简直想起立为傅岁寒鼓掌了,顺便让莫含情睁大眼看看,什么叫一派掌门,什么叫大派风范。 俗话说的好,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从前被债务所迫,师徒几人对着莫含情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问天派有了长春派这个大金主撑腰,几人立马挺直了腰板,说话也硬气许多。 傅如松率先道:“莫掌门,以后我们问天派就不欠你什么了,别再拿我师父寻开心。” 沈忆然也愤愤不平道:“过去要不是莫掌门暗中作梗,说我师叔做的丸子都是残次品,那些丸子也不至于卖的那么便宜,所以我们才一直挣不到钱,更别提还钱了。” 杜南秋冷冷盯着莫含情。 莫含情静默片刻,不怒反笑,他笑嘻嘻的坐回位置,道:“好啊,有人替他还钱,我自然求之不得,傅掌门,我什么时候去拿金豆子?” 傅岁寒道:“随时。” 莫含情拍拍手,笑的更开心,“是个爽快人。” 晚饭后,莫含情又没了影儿,玉叔拽走了傅如松,傅岁寒便安排了位年轻的弟子带乐远行师徒去温泉泡泡。 出了门,走了一阵,杜南秋忽然说要打坐,对温泉冷泉的没兴趣,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忆然望着杜南秋背影,浅笑道:“大师兄嘴硬心软,其实他是怕师叔没人照看。” 徐新恨道:“他俩不是天天吵架?” 沈忆然:“再怎么吵也是同门师叔侄,哪有隔夜仇。” 徐新恨一脸怀疑,乐远行笑道:“有孝心,有孝心。” 徐新恨不知想到什么,忖了片刻,转而对沈忆然说道:“二师兄,你不是刚才就困了,不如你也回去休息休息?” 沈忆然茫然,“我困了吗?”对上徐新恨淡漠的眸子,不知为何竟是十分紧张,他话锋一转,立刻变成:“我困了!师父,你和小师弟去泡吧。”不待乐远行首肯,便一溜烟跑了。 带路的弟子一路沉默,看样子郁郁寡欢,此刻见又少一人,有些不解道:“那处温泉是长春派灵气最足的地方,等闲人是去不得的,且掌门又特意下令今天不许旁人进去,只给问天派享用,这样好的机会,怎么非要回去睡觉?” “二师兄是困了。”徐新恨瞟他师父一眼,心虚的解释道。 一想到师父要和一众师兄弟泡温泉,他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泡澡自然是要脱衣服,大家还要像一锅水饺似的挤在一起,白肚皮对着后脊梁,要多坦诚就有多坦诚。 虽说大家都是男子,又是师徒,一起泡泡也无妨,可他一想到乐远行和旁人挤在一个池子里,你替我搓背,我给你挠痒痒,心里就别扭。 还好大师兄有事,二师兄被自己吓跑,一会温泉里只有他们师徒两个,想想又有些期待。 乐远行没注意到小徒弟眼中变幻莫测的光彩,他见带路的弟子面色沉郁,又说起温泉一事,以为他是不高兴自己带着帮徒弟鸠占鹊巢,于是和蔼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 带路的弟子垂首答道:“弟子司马巡。” 乐远行问道:“司马巡,你想泡温泉吗?” 司马巡摇摇头,盯着脚面,硬邦邦道:“不想。” 乐远行:“那你是觉得我们不该去温泉?” 司马巡依旧摇头。 徐新恨道:“你一路上的表情分明写着不情不愿。” 司马巡没有解释,只是指了指前方,道:“乐掌门,温泉就在前面,那边自有下人指引,弟子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乐远行点点头,司马巡便垂着头离开了,他背影落寞却坚定,手上提着的那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烛火透过灯笼纸,印在皑皑白雪上,像血一样红,像影一样诡秘,阴森瘆人。 乐远行打着哈欠,带着小徒弟继续往前走。 长春派做事一向讲究,雪山之中的温泉,传说中的宝地,自然要大费心思建设一番,据说营造了亭台楼阁,布置了假山流水,十分精巧雅致,不过夜太黑,乐远行又困,看的并不真切,他唯一体会到的是此路漫长,很有天庭云霄殿前四万级台阶的意趣。 他们先是过了一道牌坊,又进了一扇门,接着由一名神采奕奕的小丫头领着穿堂过室,走了不知多久,还没见到传说中的温泉。 小丫头热情好客,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长春派历史扯到门中八卦,从傅家四姐弟,说到弟子下人,终于在乐远行和徐新恨出言打断前,男子专用的温泉出现在二人面前。 小丫头打起帘子,温泉池上缭绕的白雾便逃也似的飘散过来。 白雾掠过镜面似的池水,穿梭过交错的鹅卵石,滑过光可照人的青石板地,飘过池边的凉亭,凉亭边挂着银铃的石塔,石塔旁挨着院墙的矮松、小花,最终围绕在乐远行身边。 良辰美景,幽寂无声,乐远行也渐渐松弛下来。 身侧徐新贺却指着那塔,好奇问道:“为什么有座塔?” 小丫头对徐新恨颇有好感,笑着答道:“听老人说长春派还没建立,就有这座塔,一直立在温泉旁说不清多久的历史了,大概也沾了灵气,历任掌门就没想过要将它移走。再说了,不过是个塔,没有眼睛,不影响大家泡温泉。” 那塔似乎知道在说自己,无风,银铃却叮咚作响,乐远行这才发现这些银铃不是一个个挂在檐角,而是用一根银线穿在一处,像根项链似的挂在屋檐上。 小丫头还在絮叨:“以前司马大哥在这儿的时候,他常去扫那塔上的雪送给诺儿姐姐。诺儿姐姐喜欢泡茶,便用化了雪水给我们泡茶,只可惜这几日,哎......二人闹了矛盾,诺儿姐姐整日以泪洗面,很是可怜。” “诺儿,司马大哥?”乐远行脑中浮现出今天见过的婢女和方才那位领路的弟子。 小丫头将小食酒壶、换洗衣物放在温泉池侧,一边整理,一边叹息道:“师父见过他们?是不是很般配的一对?可惜也不知怎么了,最近竟是谁也不搭理谁。都说情深不寿,看来竟然是真的。” 乐远行忽地想起傅明轩看诺儿的眼神,总觉得这一对男女交恶,和那小恶霸脱不开干系。 正沉思,那小丫头抬起头,滴溜溜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意味不明说道:“我在前院,离这里很远,绝不会听到这里的动静,二位还请自便。”说罢,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丫头:我在前院,离这里很远,绝不会听到这里的动静,二位还请自便。 徐新恨:设计绝佳 乐远行:嗯?? ----- 没戏上水,下章戏! ----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感谢在2021-04-1012:08:44~2021-04-1119:3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江浅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色鬼出没 耿耿银河,手可摘月,这里静谧的好似冰雪世界中一处温暖的桃源。 乐远行困顿两日,早已疲惫不堪,此刻只有小徒弟在侧,便顾不得形象,枕臂躺在温泉池边,另一只手抄起酒壶,对着月亮,一口口小酌起来。 徐新恨则像呆了似的,愣愣守在他身边,讷讷无言,僵硬成温泉边第二座塔。 等小丫头脚步声渐远,乐远行打着哈欠,也不肯直起身,挥挥手让小徒弟矮下身子,将酒壶塞到他手里,修长的手指搭上衣带,慢吞吞的开始脱衣服。边脱,还边招呼道:“新恨,你怎么不脱衣服?” 徐新恨见乐远行衣衫半解,不知怎么忽地往后退了半步,浓雾立刻挤进二人之间,模糊了视线,徐新恨这才敢透过层层雾气,重新将目光移回乐远行身上。 迷雾如纱如幻,不知迷了谁的心。 乐远行难得一见的懒散,他倚在温泉池边,头靠着岸,仰天望月。黑发铺地,面色如玉,脖颈如竹般修长。目光迷离,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拎起一壶酒,时不时灌上一口,那无意间滴落的酒滴便顺着嘴角流入池中。 许是这一两日劳累,又喝了酒,他眼皮逐渐沉重,拎着酒壶的手也失了力道,啪嗒一声,酒壶从指间滑落,掉入池中,水花四溢。 徐新恨明明离得很远,可他总觉得水花溅了一身,凡被水花沾到的地方,都柔柔的,麻麻的,让他口干舌燥,心火难遏。 忽然间,他扭头就跑,身形极快,若不是乐远行睡着了,恐怕也得目瞪口呆。 浴池外,冷风萧萧,一帘之隔判若天壤。寒风砭骨,徐新恨却焦躁依旧,他攥着拳忍耐着,依旧守在门外。 乐远行不知少年心思,早已做上了梦。 梦里,许久不见的小天帝,又在和自己吵架。 乐远行和苍梧是天帝的左膀右臂,天庭政务皆是他们二人共同辅佐陛下处理,只不过苍梧总是无条件的支持小天帝,几乎到了不论对错的地步。若不是苍梧的年纪老到可以做陛下的爷爷,乐远行几乎要怀疑这两人暗通曲款。 苍梧和小天帝穿一条裤子,就意味着乐远行是孤军奋战,他以二对一看似力不从心,但他心中除了天庭发展,天帝安危,旁的什么也没有,一个人若没有私欲,那他便公正无私,会得到大多数朝臣的支持,所以每次对抗,反而是他赢得更多。 每赢一次,师徒俩的关系便会冷淡几分,小天帝总会用那双寒星般的眸子盯着他,冷峻开口:“师父,你什么时候能放手相信朕一次?” 乐远行也肃然回道:“陛下,非臣不信,乃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小天帝倏地站起身,冷冷道:“你就是不喜欢我!数万年来,从没对我笑过!”他怒极,许久不用的“我”字也冒了出来。 乐远行听了这话,面色如常,他道:“陛下,一位帝王,不必在乎他的臣子是否喜欢他,喜欢这种感情对于政务毫无帮助,你只需要臣民的尊敬和奉献,便已经足够。至于喜欢与否,那是锦上添花。” 小天帝拂袖而去,苍梧瞪他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彼时,乐远行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他觉得他尽了天帝之师的责任。天帝不同寻常人,心中应有大爱,怀着肩负天庭的责任,天天执着于臣子对自己喜欢与否,这简直太没出息。 现在乐远行才回过味来,小天帝没爹没娘,就一个师父还整日没个好脸色,这换谁谁都不高兴,都想证明自己,博取师父关注。 小天帝和他,就是他和琢离的翻版,奈何他醒悟的太迟,将小天帝培养的冰冷严肃,二人的关系如履薄冰,若这次重返天庭,他一定要想办法弥补,对陛下生活业务双关心。 睡梦沉沉,乐远行耽于往事,眉头紧锁。那座铁塔矗立在暗处,长了眼似的,紧紧盯着他。 寂静被一阵争吵打破,有两道身影你追我赶来到近前。 原来是小丫头满脸焦急之色跟在傅明轩身后,一边跑一边道:“公子,你不能进去!” 傅明轩不耐道:“我和乐掌门是朋友,一起泡个澡怎么了?” 小丫头道:“掌门有令,今日除了问天派弟子,闲杂人等一概不准入内。” 傅明轩冷笑道:“我是掌门的弟弟,可不是闲杂人等。” 两人吵吵嚷嚷惊醒了池子里的乐远行,他披起衣服,走了出来。 刚被池水泡过,一头黑发还湿着,逶迤地贴在后背,发丝生出一颗颗水珠,饱满圆润,反射出莹润的月光,玻璃珠子般晶莹剔透。 乐远行静默的站在那里,宛如一冬里的春色,格外动人心魄。 傅明轩看直了眼,忘了和小丫头争吵。 徐新恨在旁侧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将身上大氅脱下盖在乐远行身上,将他捂了个结实。 傅明轩吞了口水,笑道:“乐掌门,快回去,快回去,别着凉了。” 徐新恨淡淡问道:“你来干什么?” 傅明轩:“我算半个东道,自然要来看看客人是否满意。” 徐新恨面无表情:“不劳挂怀,还请傅公子回去。” 傅明轩口干舌燥,一开口都是虚火,他冲着乐远行道:“天色正好,乐掌门可介意我也进去泡泡?” 徐新恨拦住他,目光沉沉,“介意,若你再不走,我就要动手了。” 小丫头拉着傅明轩的袖子,急道:“公子,走吧,掌门若知道你来过,肯定要生气。” 傅明轩道:“本公子和乐掌门都是男人,一起泡个温泉而已,她有什么好怪罪的?”又瞥了眼挡在面前的徐新恨,没好气道:“让开!” 徐新恨不为所动,站的笔直。 傅明轩不怀好意的看着徐新恨,调笑道:“怎么,你害怕你师父被看了去?” 徐新恨没有说话。乐远行盯着小徒弟的背,神色有些复杂。 傅明轩气急败坏,想拨开徐新恨往前,徐新恨丝毫不让,目光坚定。 二人就此僵持,剑拔弩张。 “新恨,咱们走,将池子让给傅公子便是。”乐远行将手搭在徐新恨肩上,淡淡吩咐。 徐新恨转过头,一双镇日无辜的眼睛里,此刻全是怒火,“师父,这人三番五次找事,我要教训他。” 傅明轩想起白天这小子刚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那种屈辱还历历在目,现在居然又当着下人和乐远行的面冒犯他,不由怒发冲冠,仗着在自己地盘,嗤笑道:“教训我?你睁眼看看,这可是长春派!”又用手指着乐远行,吼道:“我就直说了,我就是想睡乐……” 话未说完,徐新恨的手已经紧紧锁上傅明轩的脖颈,轻轻一收,傅明轩像只被架在火上的蚂蚱,想挣扎,却无力绝望。 “傅明轩,你想死。”徐新恨语气低沉,从未有过的残忍。 傅明轩蹬着腿,脸憋得通红。小丫头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去请掌门。 立在一旁的乐远行沉吟不语,看着傅明轩双眼渐渐失焦,才轻声道:“新恨,放手。” 徐新恨一愣,灵台蓦然清明。他松开手,傅明轩软泥一样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乐远行招招手,唤道:“新恨,咱们走。” 徐新恨满脸暴虐之色瞬间消失,乖乖跟在乐远行身侧向外而去。 傅明轩爬起来,以撞倒邪魔的速度一溜小跑,将师徒二人远远甩在身后。 傅岁寒拨了挨着的五间屋子给乐远行一行人居住,此刻,大家正襟危坐,齐聚在乐远行房内。 见乐远行进门,沈忆然第一个站起身,绕着他师父转了两圈,关心道:“听说你们和傅公子起了冲突,师父没受伤吧?” 好不容易酒醒的甘九游,恢复了真我本色,笑道:“大家都是男人,一起泡泡温泉那不是很正常。有必要闹这么大吗?师兄,我看你这掌门不怎么沉得住气啊。” 杜南秋淡淡道:“傅明轩那是去泡温泉吗,大半夜的,硬要往里闯,显然是去占师父的便宜。” 傅如松站起身,面带歉意,道:“傅明轩从小就招人烦,我姐已经让他在祠堂跪着了。要是当时我在,一定一脚将他踹走。” 乐远行看看徒儿们,心中十分感动,深感平时没有白疼徒弟。 其实,一个男人非要陪他洗澡,虽然别扭,但他不怎么在意,毕竟不好这口,敏感度就低很多,加上徐新恨已经教训过傅明轩,在他看来此事已经揭过,于是挥挥手道:“回去睡吧,折腾两日,大家都累了。” 甘九游第一个出了门,其余的人都不肯走,杜南秋望着甘九游背影,摇摇头,低声道:“真没心肝。” 乐远行见状,无奈道:“徒儿们,为师也没少块肉,真的不必担心,快些回去休息。” 他三番五次催促,剩下的人终于回房休息,唯有徐新恨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站在房门前。 “你怎么不走?”乐远行哈欠连天。 徐新恨:“你睡,我就在这站会儿。” 乐远行失笑,他堂堂上神,何须徒弟守护,再说色鬼而已,又不是邪魔,小徒弟居然如此严肃。 不过......这种被人在乎,被人保护的感觉……还挺好。 雪,不期而至,柔软细密,随风飘舞,落在徐新恨如瀑的黑发上,落在他扇一样的睫毛上,可他一动未动,仿佛院中一棵树,挺拔坚韧。 乐远行心一软,将他拉进屋内,随口吩咐道:“你睡小榻上。” 夜,沉静,屋内是乐远行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徐新恨蜷在小榻上,辗转反侧,他渴望靠近乐远行,比从前渴望得到他的金丹更甚。 他知道,一切真的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有两更~ 希望看到小天使们的留言! 第22章 傅明轩,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忆然拍着门大声叫道:“师父,师父,出大事了!” 不久,徐新恨睡眼惺忪的开了门,“小声点,师父还没醒。” 沈忆然悚然:“你怎么在师父房里?” 徐新恨眨眼道:“昨晚我睡在这。” 沈忆然瞠目结舌,“你……你不是有房间。” 徐新恨抱臂看他,“从前不也和师父一间房,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忆然先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苦闷的样子,模样活像亲爹找了后妈回家。 徐新恨踢踢他,“你说出什么事了?” 沈忆然脸色一变,道:“傅明轩,死了!” 徐新恨笑道:“谁在为民除害?” 沈忆然不解道:“有人死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徐新恨道:“为何不能笑?死的又不是什么好人,再说了我也想杀他。” 沈忆然愕然,慌乱的四处看看,一把将徐新恨推进屋内。 此时,乐远行已经起了身,见徒弟们推推搡搡进了门,不悦道:“一大早就闹矛盾?为师不是告诉过你们,出门在外,尤其要团结!” 师父他老人家痛改前非后,什么都好,就是比从前啰嗦了不少。 沈忆然抠抠耳朵,想把滔滔不绝的絮叨挡在耳外。 乐远行打掉沈忆然的手,严肃道:“忆然,我刚说了什么,你来复述一遍。” 徐新恨憋着笑,眼睛亮晶晶的。 沈忆然连忙道:“师父,先别计较这个!傅明轩!傅明轩昨晚上死了!似乎是邪魔下手,小师妹让我喊你们去正堂。” 正堂,傅明轩的尸体摆在正中,还是昨晚那身锦衣,只是现在空空荡荡,成了块裹尸布,套在一具干尸上。 傅明轩父母早亡,从小在长春派生活。傅岁寒没时间管教他,剩下的人不敢管他,他一日日长大,一日日长歪,一日日愈加招人讨厌,此时身死,除了傅岁寒面色苍白,十分伤感,余下无一人悲伤,甚至不少人还有幸灾乐祸之意。 不过,他们虽然不在意傅明轩的死活,可邪魔居然再次现身,且在长春派内造次,还是让他们颇感意外。 乐远行带着徒弟刚到,话还没说上一句,莫含情便像阵风似的也刮了进来,手上依旧拎着昨日的背篓。 莫含情蹲在傅明轩的尸身旁左右看看,又瞅眼背篓里的小鹤,肯定道:“不是邪魔所为。” “可这死状分明一模一样。”玉叔不解。 莫含情挑眉,道:“你在质疑我?” 玉叔道:“不敢,只是傅明轩乃长春派掌门之弟,乍然惨死,我们自然是要细究。” 莫含情笑道:“猫哭耗子?你俩势同水火,你会这么好心?也许他就是你杀的,伪装成邪魔动手……” “你血口喷人!”玉叔怫然不悦。 莫含情贱兮兮道:“呦,你急什么,难道是因为被我识破了伎俩?” 玉叔勃然变色,喝道:“莫掌门,我们留你在长春派,是让你抓邪魔,不是要听你混淆黑白,颠倒是非。” 莫含情站起身,笑眯眯的环绕一圈,凿然道:“傅明轩千真万确是人害死的,而凶手就在长春派。” 傅岁寒见莫含情如此笃定,也不由问道:“莫掌门如此肯定?” 莫含情道:“若是邪魔所为,我的小鹤不会没有反应。小鹤是魔族神兽,对魔的气息最为敏感。” 傅岁寒扫了一眼背篓里的怂包,迟疑道:“既然是魔族神兽,为何会在莫掌门手里。” 莫含情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风骚的摇了摇扇子,神秘道:“不可说,不可说。” 傅岁寒想想,又问道:“既然如此,莫掌门可否告知更多线索?” 莫含情还未开口,傅岁寒身侧的诺儿忽然指着徐新恨,娇声道:“掌门,昨晚上那黑衣少年不是差点杀了公子?” 堂中众人闻言望去,见一高挑的黑衣少年站在乐远行身后,样貌超群,神情淡漠。 诺儿又道:“掌门,诺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公子平时虽然没少和人争执,但不也没出过什么事,怎么偏偏他们来了……” “住口!”傅如松冷眼喝道,“诺儿,你好大的胆子!” 诺儿表情一僵,半响,才缓缓道:“公子平时待诺儿极好,诺儿是见他被人所害,才一时心急,二小姐恕罪。” 诺儿的解释不痛不痒,众人看向徐新恨的眼光里,还是多了几分怀疑。 连玉叔都思索一阵,喃喃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昨夜公子去跪祠堂前,还说乐掌门的小徒弟十分可怕。” 诺儿连连点头:“公子曾说他们在山下也有过冲突,当时这人的剑都架在了公子脖子上。” 这下,傅岁寒都有些怀疑,盯着徐新恨的眼光颇为审慎。 “不是他。”乐远行忽然开口,“他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 “啥?”甘九游怀疑自己幻听了。 乐远行正色道:“新恨昨晚一直睡在我屋里,没有出过门,所以不是他干的。” “昨晚”,“一直在一起”,“睡在我屋里”…… 堂上忽然寂静的落针可闻,落在乐远行师徒身上原本怀疑的目光,立刻变得暧昧起来。 有人道:“乐远行果然是个大魔头啊,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 有人笑道:“也许就是面首,打着徒弟的名头而已。” 也有人小声说:“难怪乐远行甩了莫含情,这少年瞧着模样更好。” 乐远行揉了揉额头,在流言蜚语中频频中弹,连忙开口解释:“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俩没睡一张床!新恨,你说是不是?” 徐新恨站在他师父身后,闻言淡淡笑道:“昨晚师父赶我去睡小床,我们确实没像在门派时候那样,睡在一张床上。” 乐远行:兄弟,你是在玩我? 这简直是九重近期第一八卦,堪比莫含情恋上乐远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沸腾不已,甚至忘了傅明轩的尸体还在脚边。 莫含情看着乐远行,心里非常不高兴,他还没将乐远行弃如敝屣,反而让人先下手为强。 他磨牙在乐远行耳边道:“想跟我玩欲擒故纵是吧!” 乐远行扶额:“莫掌门,我绝无此意。” 莫含情自顾自继续说:“哼,你最近干的所有事,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来,来你告诉我,还有什么花样没使出来?” 乐远行:……他对莫含情简直佩服,人能自信到这种地步,也算练就一种本领。 不欲和莫含情纠结,乐远行移步到傅明轩尸体旁,大声道:“诸位,诸位,关于傅公子之死,我有个看法。” 堂上顿了一瞬,接着众人依然故我,又开始窃窃私语。 傅岁寒只得高声道:“人前议论是非,成何体统!” 掌门发火,堂内终于肃静下来。 乐远行冲傅岁寒拱了拱手,认真道:“傅掌门,此事确实不是邪魔所为,而是有人刻意伪造傅公子的死状,为的是给自己脱罪。” 傅岁寒颔首,示意乐远行继续说。 乐远行道:“凶手没想到莫掌门有魔族神兽,能轻松破了他们的骗局。于是……他们需要另一个替罪羊。”他的视线扫过众人,终于停在不远处一人身上,“司马巡,我说的可对?”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期待小天使们多多评论哦,还可以随手收藏下作者哦,害羞,啵啵哒~ 第23章 真相 司马巡隐在人群中,看不清面容,诺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弱柳扶风的开始喊冤。 傅岁寒想说话,被傅如柏拉住了衣袖:“姐,我师父肯定知道怎么回事,给他点时间。” 傅岁寒点点头,沉默的立在一旁。 乐远行见司马巡无动于衷,沉吟一阵,又道:“准确来说,是诺儿杀了傅公子,司马巡最多是个知情人。” 诺儿闻言神情居然一松,喊冤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乐远行走到诺儿面前,沉声道:“诺儿,你方才说傅公子对你好,可是真的?” 诺儿嗫喏半响,颤声道:“是真的,傅公子常给奴婢送胭脂水粉。奴婢,奴婢,怎么会杀他。” 乐远行继续道:“你觉得傅公子这个人怎么样?” 诺儿伏在地上的身子忽地开始颤抖,语调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害怕:“当然是……极好,他死了,奴婢……很伤心。” “哦?”乐远行高深莫测的看着诺儿,“你觉得傅公子很好,这事司马巡知道吗?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吃醋吧。” 诺儿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乐远行低下头,耳语道:“傅明轩不是个东西,他欺负你,所以你杀了他……” 乐远行不想太多人知道诺儿凄惨的遭遇,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周围人竖起耳朵,也不知乐远行这一句说的是什么。 诺儿却已面色惨白,瘦弱单薄的身子像凋零飘落的花瓣,乐远行心中不忍,没有再说下去。 莫含情忽然上前,看着诺儿,不耐道:“小姑娘,杀人就杀人嘛,非得伪造成邪魔动手的样子,害得我一大早跑这么一趟,真是不乖。” 诺儿已经被乐远行的话惊飞了一半魂魄,眼下莫含情又来斥责,离奔溃已经不远,可她还是咬着牙坚持,因为……心中有一个想要守护的人。 良久,诺儿擦干眼泪,稳住心神,坦然道:“傅明轩污了我的身子,我恨他,所以杀了他。” 乐远行余光瞥了眼司马巡,见他低着头,双手交叉握在身前,手上青筋暴起,显然在忍耐,在挣扎。 莫含情没有乐远行怜香惜玉的心思,加上方才一口气还憋在心中,猛地一脚踹倒诺儿,喝道:“你没有修为,怎么可能伪造出邪魔杀人的死状?说!帮凶是谁!” 诺儿捂着胸口,缓缓起身,神色木然道:“没有帮凶。” 莫含情不信,又要再踢诺儿,乐远行一把拉住他,蹙眉道:“你干什么。” 莫含情甩开他的手:“你又心疼了?也对,你就是个色胚。” 乐远行:…… 莫含情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将怒火都撒在诺儿身上,指桑骂槐道:“小姑娘,傅明轩这样的玩意,你都能说出个好,眼是不是瞎?” 诺儿凄然一笑,已经决定替他承担罪名,便也没有必要掩饰对傅明轩的痛恶,她挽起袖子,雪白的胳膊上鞭伤纵横,瞧着触目惊心。 她惨笑道:“傅明轩是个王八蛋,他玷污我,还虐待我,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它的血!” 莫含情摇着扇子,凉薄道:“怪只能怪你自己想一步登天。” 诺儿怒道:“我没有!只不过他是高高在上的傅家公子,我只是个奴婢,我能怎么办!” 莫含情漠然道:“你不会喊,你不会叫?你不会告诉掌门?” 乐远行闻言皱起了眉,姓莫的不但脸皮厚,心肠也够硬。 “够了!”司马巡终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傅明轩是我杀的。” 莫含情看他一眼,一合扇子,笑道:“这就对了,我就说这小姑娘肯定有个修道的帮手。” 诺儿凄然道:“巡哥!你说什么傻话!” 司马巡将她扶起,踢她擦了嘴边的血,柔柔一笑,道:“诺儿,我不能一错再错。你说过,就算死,我们也要在一起。” 诺儿欲言又止,过了许久,才苦笑道:“巡哥,你这是何苦呢,你本该有个光明的前途。” 司马巡望着诺儿,自嘲道:“方才,我看着你替我背负罪名,我才知道,我不需要什么未来,我只想守护你。” 诺儿闻言潸然泪下,趴在司马巡怀里大哭。 莫含情笑道:“司马什么巡的,现在急着要同生共死了?刚才你怎么不站出来保护你女人?哎,还有这个小姑娘,你是不是傻,这种男人也要?” 乐远行:就你话多。 其实诺儿出来栽赃徐新恨的时候,乐远行便隐约觉得这婢女就是凶手,又联想到昨日温泉之中那个小丫头的言语,才将司马巡联系进来。 可司马巡对于他的指证无动于衷,他只好用诺儿逼迫司马巡认罪。 只不过他没想到莫含情横插一脚,把场面弄得这么难堪。 诺儿从司马巡的怀里抬起头,脸上已经换上了甜蜜的笑容,她想起他们的初见。 那还是一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掌门召来年轻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考较。 她站在掌门身侧,一抬头,便看见有位眉清目秀的弟子正直勾勾看着她。许是太专注了,素日里修为最出挑的他,成了那场考较最末一名。 起先她是尴尬的,是恼怒的,她觉得这人孟浪,实在可恶。可后来不知怎地两人的交集逐渐多了起来,她得了吩咐去办事的时候,同行的弟子总是他;她晚归的时候,他会偷偷跟在她身后,默默送她回房;她说想看万雪山下的岩火花,第二天,岩火花便放在她的门前。 情窦初开的年纪,没有少女不会被这么一个温柔而俊秀的男子打动。终于在一个月夜,她牵住了他的手。 情思遮不住,门派里许多人看出了端倪,好在大家都说他们般配极了,都替他们高兴。 那时候诺儿也觉得这就是她相伴终生的良人,她甚至打算求掌门许她修道,这样她便能拥有和他一样长短的寿命。若两人携手,何惧生命漫长。 可好景不长,出外巡查三年的傅明轩回了长春派。这个纨绔子弟在外沾花惹草,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见诺儿出落的动人,便将她骗来,强行占有。 诺儿想一死了之,傅明轩却用司马巡的未来和性命威胁她,她没办法,只得委曲求全。 可后来傅明轩越来越过分,开始在酒后打她,下手极狠,往往用鞭子将她抽到鲜血淋漓才住手。 虽然傅明轩会用法术给她疗伤,可是她是凡人之躯,纵然伤口痊愈,还是疤痕累累,根本隐藏不住。 诺儿身心俱疲,一面要应付傅明轩,一面还要在司马巡面前遮掩。 从前司马巡没有逾礼的地方,最多只会牵着她的手傻笑,可现在连手腕上都伤痕累累,她实在被发现,便三番五次躲开司马巡要牵他的手。 司马巡忧虑又奇怪,患得患失让他夜不能寐,半夜起身去敲诺儿的窗,却发现诺儿根本不在屋里。 他在诺儿房里枯坐一夜,第二天诺儿疲惫不堪,衣冠不整的推开门,便看见石像一样的司马巡。 司马巡心中原本怒极,也怀疑至极,可抬头看见诺儿神情,心口一窒,开口竟然是:“诺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诺儿听得情郎此言,忍住心中悲痛,依旧笑道:“能发生什么事。” 司马巡:“那你为何一夜未归?” 诺儿咬着唇,惨笑道:“是掌门留我在身边侍候。” 司马巡面色一寒,沉声道:“为什么骗我!侍候掌门怎么会歪了发髻,皱了衣衫!” 诺儿死撑:“我真的……真的没有骗你。” 司马巡满眼失望,转身就走。 诺儿想伸手去拉,又看到小臂上新鲜的伤疤,迟疑怔忪片刻,便叫司马巡出了门。 那日以后,司马巡便对诺儿不理不睬,诺儿伤心至极,每日以泪洗面,愈加憔悴。 昨天,司马巡终是不忍,借着去办事的由头,想去偷偷瞧诺儿一眼。 他知道诺儿正陪着掌门宴请二小姐的师父,于是他候在花厅外面的阴影处,想等着诺儿出来。 等诺儿的时候,两人相好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他的诺儿那么善良,一定不会背叛他。 片刻,诺儿果然出了门,她提着裙角,步伐极快。 司马巡刚要出声,又看见傅明轩追了出来。 傅明轩去拉诺儿的胳膊,诺儿挣脱了几下。傅明轩又去摸诺儿的脸,诺儿飞奔跑开,傅明轩坏笑着追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制住了挣扎的诺儿,拖着她远远走开。 司马巡如遭雷击,觉得身浸万丈深渊下,悲痛、愤怒、震惊,简直不能呼吸。他想去追,打断傅明轩那双讨厌的胳膊,可双腿灌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 他傻傻站着,直到傅明轩和诺儿返回,他也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也哀伤于诺儿的遭遇,不知过了多久,才踉踉跄跄从阴影处出来,没走几步,全身便像虚脱似的,他只能扶住路边石凳,坐了上去,又开始发呆。 后来傅岁寒找人带乐远行师徒去温泉,他刚好在外面,便被叫了过去。 一路上他沉默寡言,想着心事,没将客人送到便心思不属的离去。他绕去厨房偷了一坛酒,回了房独自喝着,心中愁苦,酒一杯接一杯,一坛很快见了底。 到了晚间,院里同住的弟子返回,告诉他傅明轩和问天派的弟子起了冲突,被掌门安排去祠堂罚跪。 长春派的祠堂位置很偏僻,因为历史太久,还有些神神鬼鬼的传说,除了每日的打扫和每年祭拜,其余时候都无人敢靠近。 又想到最近邪魔作祟的事儿,他心思一转,借着酒劲,趁着夜色,悄悄去了祠堂。 傅明轩那败类,早躺在地上睡着了,脸上带着笑,不知道梦中是不是也在欺负诺儿。 这么一想,怒火如洪水开了闸,一发不可收拾,他运气全身修为,汇于掌心,按上傅明轩的头顶。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还是很喜欢推理...... 也许晚上有二更 第24章 师慈徒孝 傅岁寒在旁边听傻了,因为门派事务繁忙,她连自己的亲妹子都没时间管,更是少有时间关心这个堂弟。傅明轩那些所作所为,她也有所耳闻,但她一直觉得这是小孩子秉性,等他长大些,便懂事了,可万万没想到没等他长大,就因为胡作非为被人杀了。 怪司马巡和诺儿吗?傅岁寒更怪自己。她十五岁当家,至今已有十五个年头,门派事务虽井井有条,可除此之外,她有什么?傅如松和她根本不亲,一离家就是十年;傅如柏年纪小,是奶娘带大,六岁才开口叫她姐姐;傅明轩是叔叔婶子临终前托付给她的,可她却任由他学坏,最后死在自己的恶习上。 堂内安静了许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傅岁寒身上。傅岁寒却抿唇不语,似乎忽然间老了十岁。 沉默,让人不安的沉默,司马巡死死搂着诺儿,无声的安慰着她。 傅岁寒看着他们二人,凝重道:“司马巡废去修为,赶出长春派,流放极北之地。诺儿知情不报,罚终身看守祠堂。” 有情人没有同赴死,而是生别。杀人凶手没有抵命,而是流放。 在场之人,人人心中一杆秤,这处罚公不公平,各有各的看法。 不过,傅岁寒已顾不了那么多,她说完这番话,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抱起堂弟尸体,她迈着虚弱的步子离去。 傅如松皱起眉,思来想去,还是去追她姐。 一场谋杀案尘埃落定,门派里议论几日,又恢复了前几日沉闷。杀死傅明轩的凶手是找到了,可是抓捕邪魔一事还是毫无进展。 且莫含情一直言之凿凿,说邪魔是化成了长春派中人才能躲开追查,人人自危,看着友人的眼神都警惕许多。 邪魔,像埋在长春派所有人身上的一根刺,针尖朝外,保护自己,刺伤别人。 这天,一大早,莫含情背着他那背篓向傅岁寒辞行,问天派除了傅如松,也都被他尽数拉下山。 几人下了万雪山,并未离去,而是找了间客栈暂住。 如此大费周章,是因为莫含情判断,邪魔之所以一直隐匿,不敢动手,是因为他和乐远行在长春派,只要他俩化明为暗,久未吸人精血的邪魔一定会再次现行。 客栈里,沈忆然为了省钱,师徒五人只开了一间房,房间里一张大通铺,能睡七八个人。 莫含情见状,难得大方一回,掏出一枚金豆子,给问天派一人开了一间上房。 乐远行不欲占莫含情的便宜,可是一回头,除了杜南秋还在他身后,剩下人都眉开眼笑去了上房。 乐远行:…… 莫含情笑嘻嘻道:“是不是觉得又欠了我的钱?” 乐远行想想,摇头道:“是你要请客,最多只是欠个人情,改天有钱了,我请你吃回来便是。” 莫含情忽然换上一个哀伤的表情,媚眼如丝看着乐远行,淡淡道:“你欠我的,何止是钱和人情。” 乐远行不解,眼里全是疑问。 莫含情幽怨的看着他,似有无数衷肠要诉。 杜南秋不由看了乐远行一眼,淡淡道:“师父,你到底欠了他什么?”语气竟然比从前和善许多。 这段日子以来,杜南秋对烂泥一样的师父渐渐有了改观。 从前游手好闲的师父,不是四处占便宜,就是想尽办法抱莫含情的大腿,可现在,师父有了责任心,不但在意起师门的名声,对他们师兄妹也多了许多关心。 在傅明轩之死一事上,又表现的沉稳睿智,很靠谱,很有师长的模样。 看来死皮赖脸如他师父,必须要在鬼门关前走一回,才能彻底洗心革面。 杜南秋七八岁就跟着乐远行,虽然被当成童工使唤,但也是乐远行教了他一身本事,小时候在外面受了欺负,也是乐远行提着剑去找人算账。 杜南秋面冷心热,对乐远行一旦改观,维护之意便十分明显。 他看着莫含情,朗声道:“无论我师父欠你什么,我们师兄妹几人都替他还给你。” 莫行情斜睨着杜南秋,没脸没皮道:“你确定你们师兄妹能还?你师父他……欠我的,是一颗心。”说着,向乐远行抛个媚眼,“远行,你说是不是,你我之间,千金易还,真情难消啊!” 乐远行一阵恶寒,拉着大徒弟拔腿就走,未来九重之光,可不能受这种毒害。 莫含情玩味一笑,旋即又兴味索然的耸了耸肩,他拎起小鹤,转身不知去了哪里。 乐远行亲自将大徒弟送回房,十分诚恳的歌颂了一番大徒弟的孝心,又耐心和蔼的解答了大徒弟修炼上的疑问,见对方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才安心的转身出门。 一转身,撞在了小徒弟身上。 徐新恨面带好奇:“你们俩关着门在干什么?” 乐远行摸摸脑袋,无辜道:“在练功。” “练功?”徐新恨探头一看,见杜南松正在打坐,衣衫完整,一脸正气,才羞涩道:“师父,以后你有时间,多指点指点我。我也想和师父,关着门……练功。” 练功这两个字,徐新恨说的含糊暧昧,二人之间,立刻漾起一圈涟漪,乐远行看着徐新恨深海一样的眸子,莫名有些尴尬。 这小子奇怪得很。 徐新恨拉起他师父手:“择日不如撞日,我勤奋的本性告诉我,我现在就想练功。走,去我房里。” 乐远行对上小徒弟一双眼,触电一样,赶紧抽出手:“今天不行,太晚了,我得回去休息。” 说着,不管外面的日头有多大,一溜小跑回了房。 傍晚,莫含情不知去哪偷鸡摸狗了一整天,返回客栈时一脸疲惫,站着双腿都哆嗦。客栈老板一看金主身体虚弱,他立刻比金主还要难受,亲自下厨,又是人参,又是鲍鱼,整了一碗味道诡异的十全大补汤送上来。 莫含情喝了一口,全吐在乐远行面前。 乐远行:……我长得这么难以下咽吗? 莫含情推开碗,让老板下去,他招招手,示意所有人靠近些,接着他神神秘秘说道:“你们猜我今天干了什么?” 甘九游憧憬道:“四处宣传乾坤派?” 沈忆然眯着眼:“街头卖艺挣金豆子?” “错!”莫含情很失望,对问天派徒子徒孙的答案,十分鄙视,“我……又回了趟长春派。” 徐新恨:“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莫含情垂下眼,少见的有些沮丧,“长春派所有人,并没有一个是邪魔所化。” 徐新恨笑道:“果然了不得,莫大掌门竟然会失误。” 莫含情瞪他一眼,“年纪轻轻,嘴怎么这么欠,是不是乐远行给你教成这样的。” 徐新恨道:“非也,只是一看到你,就有灵感。” 莫含情:……你等着,我一定让乐远行把你逐出师门。 乐远行看着莫含情吃瘪,心中很是舒畅,偷偷看了徐新恨一眼,徐新恨冲他笑了笑,两人立刻成了一幅师慈徒孝的名画。 看笑话归看笑话,天下第一门派的面子还是要给,乐远行温和问道:“莫掌门不是说小鹤不会出错?” 莫含情眉眼垂的更低,平时的嬉笑怒骂的神情都杳无踪迹,只剩颓然,他恹恹道:“今天我让傅掌门召集所有人训话,弟子、下人、甚至来走亲访友,暂时住在长春派的人,一个不落,全叫来了,我带着小鹤隐在暗处,可小鹤却一动不动。” 乐远行:“会不会是人太多,小鹤一时感应不到?” 莫含情托着腮:“我也想到这点,于是散会后,又带着小鹤偷偷去找了站在后几排的人,跑断了我的腿,小鹤他就是没反应。” 乐远行:“会不会邪魔根本不在长春派?” 莫含情摇头:“查完那批人,我带着小鹤要走,它就是不肯走,那只能说明邪魔确实藏在长春派,只不过我们没找到。” 徐新恨:“小鹤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将它放出来,看看它往哪飞。” 莫含情瞪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不想?可小鹤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伤了翅膀,根本飞不起来。” 九重大陆上的神兽不比修道之人,无法用法术疗伤,只能让伤口自行愈合。 乐远行和徐新恨心虚的对望一眼。 乐远行做贼心虚,顺着莫含情的话头叹道:“小鹤真是可怜。” 徐新恨:“真是可怜。” 乐远行:“哎,伤它的人真是可恶。” 徐新恨:“真是可恶。” 师徒俩一唱一和,配合的十分默契。 小鹤在背篓里差点吐血,外伤未好,添了内伤。妈的,没天理啊!贼喊追贼!就是欺负我不会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感恩读者小天使~ 今天上了玄幻灵异的八仙榜,排第九,但是收藏和点击都不高,是不是应该改个名,哭。 ---- 穿了书,乐师父肉眼可见的变坏了,哈哈哈。 ---- 感谢在2021-04-1408:21:14~2021-04-1411:1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看芒果好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芒果好甜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一夜击杀两人 众人静默片刻,沈忆然忽道:“会不会是人入魔道?” “不会,只要沾了邪气,小鹤都会有所感应。”莫含情神色黯淡的摇摇头,接着伸手捏捏沈忆然的圆脸,又开始嬉皮笑脸:“忆然,乐远行门派上下,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你不如跟着我回乾坤派?” 沈忆然:啥?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甘九游倏然起立,给沈忆然行了个注目礼,难以置信道:“莫掌门,沈师侄可是我们中修为最低的,就连我一个专注炼丸子的,都比他强上不少,不如……你考虑考虑我?” 莫含情笑嘻嘻道:“好啊。”分化问天派,从谁开始都一样。 甘九游双眼放光,一副哈巴狗的模样。 乐远行咳嗽一声,甘九游宛若失聪。 杜南秋冷哼一声,甘九游忽感背后有杀人的视线正在瞪着他,登时就是一激灵,也许他真跟了莫含情走,身后之人会立刻掐死他,权衡之下,只好干巴巴道:“谢谢莫掌门好意,其实我在问天派过得也挺好的。”言不由衷,十分痛苦。 乐远行满意一笑,不吝赞道:“九游不愧为本门护法,忠心可鉴,忠心可鉴啊。” 甘九游陪着假笑两声。 莫含情一副痛失爱将的悲伤模样,连道数句“可惜啊,可惜。”逼得甘九游面露后悔之意,他才伸着懒腰回房去了。 一夜无话,各自相安无事,除了后半夜徐新恨说自己怕黑,又摸到他师父房里。 乐远行对这个小徒弟一点脾气都没有,不但好言安慰半天,还准许他睡在外间小榻。 乐远行刚合眼不久,徐新恨又散着发跑到他床边,带着无限委屈,说自己梦见邪魔,要让他师父讲个故事才行。 乐远行:我这是找了个儿子?? 第二天早上,师徒俩一前一后出房门,甘九游恰好路过,见到这一幕,吓得舌头打结:“你,你们,有桑风化!有桑风化!” 徐新恨冲他一笑,径直下了楼。 乐远行迷茫,不懂照顾一晚徒弟有什么问题,依旧和气问道:“九游,舌头怎么了?” 甘九游捂着嘴,一副吃屎的模样,怒道:“被你气得!”说罢也下了楼。 楼下,莫含情已经在吃早饭,他吃的讲究,出门在外的早饭,也让老板准备了八样小菜,有荤有素,有凉有热,还有一锅热腾腾的豆腐脑,一碟摊得晶莹剔透的薄饼。 问天派的人则聚在另一桌,吃的是上房赠送的早饭,包子油条鸡蛋豆浆,虽说也不错,可和莫含情那一桌碗碟比起来,就十分朴实了。 莫含情冲问天派那桌招招手,笑道:“这么多菜我吃不完,你们一起来呀。” 杜南秋冷冷道:“吃不完为何要叫这么多?真是奢侈,小心夭寿。” 话音才落,沈忆然和甘九游已经去了那一桌。 杜南秋:…… 徐新恨喝了口豆浆,正要抓油条。 杜南秋盯着他,问道:“住莫含情的上房你跑的挺快,现在怎么不去吃他那桌?” 徐新恨咬了口油条,施施然道:“上房花的是他的金豆子,还不用看着他那张脸睡觉,为何不去?可是吃早饭,师父若不在我身边,我就没胃口。” 乐远行拍拍徐新恨的头,展颜一笑,他习惯了小徒弟依赖自己,赖在身边撒娇。 杜南秋看着他们俩的互动,不由皱起了眉,还没来得及细想哪里奇怪,乐远行已经给他递来一个包子,还亲手给他剥了个鸡蛋。 正在此时,傅如松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沈忆然刚想和她打个招呼,她已经一把抓起乐远行,要往外走。 莫含情瞬间站在傅如松面前,正色问道:“是不是又有人死了?” 傅如松面色如纸,她点点头,肃然道:“死了两个,一南一北。” 邪魔一夜击杀两人,可见这段时间等的饥饿难耐。 莫含情略一思忖,道:“分头行动,你带乐远行去北边,南边我和杜南秋去。” 徐新恨不放心他师父,让甘九游照顾好沈忆然,也跟着去了。 这次的死者之一,是长春派一名弟子,昨天晚上下山去办件小事,一来一回不需要太多时间,他却反常的彻夜未归。 他师父着急,天一亮就带了几个人去找,刚出万雪山,便在一处密林找到了爱徒尸体。因为是修道之人,没有被吸**血,而是死后被夺了金丹。 这弟子不过双十年华,就成了邪魔的盘中餐,乐远行不由觉得莫含情这招化明为暗实在有些造孽。 他蹲下身,合了死者的眼,念了现实世界的往生咒,希望他来世能平安到老。 徐新恨听见他师父念念有词,仔细一听,面色微变。这段词,好熟悉。 乐远行站起身,环顾四周,见密林深深,心想这确实是杀人放火的好地方。 傅如松急忙问道:“师父,可有什么线索?” 乐远行摇摇头:“邪魔杀人,弹指之间,想找到线索很难。” 傅如松神色一黯,眉眼间全是疲惫。 徐新恨分析道:“我们一离开长春派,邪魔就迫不及待的动手,这只能说明莫含情的判断没错,邪魔确实藏在长春派中。” 乐远行颔首:“只是邪魔……到底藏在哪呢。” 傅如松忧愁道:“邪魔已经杀了不少人,想来功力精进不少,若再找不到他……万雪山怕有一场大难。” 吸食凡人精血、吃修道之人或魔物的金丹,此乃捷径,比正常修炼要快无数倍,再任由邪魔作祟,恐怕连傅岁寒都不是他的对手。 徐新恨问:“这弟子下山是要做什么?都有谁知道?” 傅如松猛然抬头:“你是说,邪魔在这些人中间?” 徐新恨道:“你先说说看。” 这弟子叫王杉,才入门派没多久,因为开始修道的时间比较晚,他便比常人更加勤奋,加上为人忠厚老实,所以纵使资质平平,他师父还是很疼爱这个徒弟。 王杉家里不富裕,交不出学费,每日除了修炼,还四处跑腿,帮着做一些打杂的事,以此抵消学费。 昨天晚上,守温泉池的小丫头说,挂在池子门前的浴帘坏了,叫他去量了尺寸,连夜送给山下万裁缝。 万裁缝是个独身老汉,妻子去的早,女儿已经嫁人,他一人无牵无挂,又穷,便一心都在工作上。别家不接的活,他接,别人不加的班,他加。 小丫头也是想着万裁缝会连夜赶工,才让王杉去找,这样第二天一早就能取回,不会耽误温泉使用。 王杉匆忙下了山,连裁缝的面都没见到,便为邪魔所害。 傅如松讲完王杉为何下山,板着指头数道:“小丫头,王杉的师父,王杉同住的两个师兄弟,玉叔,应该就这五个人知道。” 徐新恨:“玉叔为什么会知道?” 傅如松:“他管长春派所有弟子和下人的进出事宜。” 徐新恨琢磨一阵,沉声道:“先回去,让莫含情再将这五人查一遍。” 傅如松惊道:“玉叔也要查?他在长春派一辈子了,不会是邪魔吧。” 徐新恨淡淡道:“谁知道现在的玉叔还是不是从前的玉叔。师姐,千万别走漏风声。” 乐远行看了小徒弟一眼,平时撒娇软萌的小徒弟,居然如此沉稳。 回了客栈,莫含情和杜南秋已经先一步回转,二人正坐在桌前喝茶,俱是一脸沉思。 乐远行问道:“你们那边如何?” 莫含情慢悠悠抬起头,神情萎靡,没了往日和乐远行调笑的生气。 乐远行想,这天之骄子估计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杜南秋替他答道:“没什么线索。” 乐远行:你瞅瞅,还是我教出来的徒弟经得住事。 杜南秋又道:“死的是个裁缝,五十来岁,听邻居说,家里除了他,没别人。” “裁缝?”乐远行讶然,“难不成是姓万?” 忽地,莫含情阴云惨淡的脸上透出点笑意:“乐掌门,什么时候能掐会算了?” 乐远行没有理会他的玩笑,将那王杉为何下山的缘由复述了一遍。 莫含情托起腮,又是一脸严肃。 徐新恨问道:“从前那些死者有什么特征?” 莫含情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住的偏远些,方便下手。”顿顿,又解释道:“我想从前他功力不济,所以只能制服一些的凡人。现在他有胆子对修道之人动手,显然是修为提升了不少。” 沈忆然嘟囔道:“真是奇了,这些邪魔到底从何而来?九重邪魔明明消失了数十年啊,莫掌门,我记得这还是你们乾坤派的功劳。” 莫含情的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他垂眼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徐新恨将自己的推论复述一遍,问道:“莫掌门,这五个人是不是再查查?” 莫含情瞥他一眼:“这时候知道叫我莫掌门了?平时你可都是直呼大名。” 徐新恨笑笑,模样人畜无害:“我很识时务。” 莫含情鼻孔出气,切了一声,才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这就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在不在这些人之间呢? 且听袖子下回分解! ----- 顺手收藏下作者吧!么么哒! 第26章 邪魔现身 莫含情再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他双眼无神,脚步虚浮,一进门便随便找把凳子坐下,抿着唇,一言不发,活像刚让人一顿胖揍。 沈忆然着急,问道:“莫掌门,他们之中可有邪魔?” 莫含情不答,垂头耷脑的沉默着,和往日嬉笑恣肆的贵公子判若两人。 徐新恨了然:“看来他们五人都不是。” 莫含情抱起头,意态逐渐癫狂:“不如在长春派放一把火,一了百了!” 众人:…… “一定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没注意到的。”乐远行垂着眼,仔细将王杉下山那日的情形推演一遍。 那日白天,莫含情上山偷偷查了长春派所有人,并无一人是邪魔所化。 到了晚上,温泉池的小丫头叫走王杉,去量门帘尺寸。 小丫头专门嘱咐王杉要去找山下的万裁缝,他是个单身汉,不介意加班加点。 王杉要出长春派,自然要知会师父和玉叔,和他同住的两人当然也会看见他出门。 接着,王杉便在万雪山下为邪魔所害。 邪魔杀王杉,又杀万裁缝,必定是知道这两人今夜都是孤身一人。 奇怪的是,所有知道王杉要出门的人都不是邪魔。 难道这五人又将消息告诉了别人?或者那日温泉还藏着别人? 如此想着,乐远行眼前闪过那日温泉池的景致。 镜一样的池面,光滑的青石板路,迎风招展的小花,形制精巧的凉亭,还有……那座古塔。 “古塔。”乐远行若有所思,喃喃出声。 “古塔?”徐新恨听见他师父小声的呢喃。 乐远行点点头:“邪魔有没有可能化作物?比如那座古塔?” 莫含情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按住乐远行肩膀,激动道:“详细说说。” 徐新恨一转手腕,行风抵在莫含情肩头:“手拿开。” 莫含情全心全意都在邪魔身上,罕见的没有计较,从善如流的松开了手。 乐远行:“那日温泉之中,塔上风铃无风自动,而且,我闭着眼泡温泉时,总觉得有人盯着我。当时我道是万年古塔有了灵性,现在想想……这座塔很有可能是个活物。” 徐新恨磨牙:嗯?邪魔偷看他师傅洗澡? 莫含情听完,似乎十分失望,评价道:“这都是你的感觉罢了。” 乐远行:“暂时没有别的线索,为何不去查查古塔?” -- 今夜无月,黑夜如幕,看守温泉池的小丫头早已趴在桌上睡着,肉乎乎的小脸偏在一侧,像只叫人按扁的馒头。 乐远行几人从她身边毫无声息的经过,绕过假山,走过庑廊,曲曲折折,蜿蜿蜒蜒才到温泉池前。 莫含情脚下一顿,潇洒的一挥手,一层结界瞬间将温泉池揽入怀中。 结界金光闪烁,很快又隐入夜空。 “你布结界作甚?一会万一求救……”乐远行大惑不解。 莫含情:“我莫含情怎么会求人帮忙?再说,这不是还有你呢?” 徐新恨凉凉道:“我看莫掌门是担心一会儿力有不逮,败在邪魔手下,所以提前布层结界好替自己遮羞。” 莫含情:“胡说什么!” 徐新恨躲到他师父身后,凄然道:“师父,莫掌门凶我。” 莫含情:…… 出去我就张榜,谁能灭了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就封谁为乾坤派护法。 温泉池内,石塔沉默矗立,脚下一盏小灯自下而上发出惨淡微薄的光,力之所及,只能照亮方寸,石塔还是笼罩在黑夜与雾气之中,神秘又可怖,像在此地扎根依旧的伏兵,就等着敌人送上门来。 莫含情上前几步,想要细观,背篓里的小鹤登时发出凄惨凌厉的叫声。 他面色一变,喝道:“何方邪魔,还不现身!” 无人回答,夜还是那么幽静。 莫含情挥起扇子,笑道:“既然你不肯现身,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主动点了。我这个人一向主动,远行,你说是不是?” 乐远行:……好好打怪,少废话。 莫含情一挥扇子,有狂风卷地而起。 狂风有清野之势,一路掀起无数花草、石子。花枝似剑,石子如刀,都化作最利的兵刃,向古塔奔驰而去。 此扇是乾坤派镇派法宝,名叫寂寂,扇风过处,摧枯拉朽,寸草不留,生息全无,是为寂寂。 徐新恨小声道:“这法术瞧着不怎么环保。” 话音才落,那狂风已逼近塔下,塔下小灯被风裹挟,拔地而起,哐的一声撞在塔身,立刻四分五裂,唯一一点火光彻底熄灭。 乐远行见状,正色道:“你出结界等着。” 说着一把将徐新恨推出结界,接着拔剑上前。 乐远行一到莫含情身侧,古塔像是知道有两名绝顶高手将它团团围住,发出愤怒的嗡嗡之声,塔身随之抖动,大地也跟着震颤。 莫含情持着扇子的手一用力,石塔轰然倒地,碎石瓦砾中,有一黑面獠牙,戴着银链子的怪物,缓缓站起身。 那怪物完全站起身子,竟然有石塔一般高,莫含情和乐远行不得不仰而视之。 莫含情嘻嘻一笑,道:“好丑,好丑的邪魔。” “好渺小,好渺小的修道…..之人。”邪魔嗓门不小,但许是太久没有说过话,声音嘶哑,语句断续。 莫含情啐道:“说我渺小?你胆子不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听说过吗?” 乐远行:“莫掌门,这不是什么好话吧。” 莫含情没空听乐远行普及文化知识,已一跃而起,怒挥寂寂扇,直冲黑面邪魔的脑门。 眼看着就要将邪魔劈成两半,那邪魔竟然左手推了右手一把,主动将身体劈开一条缝,狂风从这缝隙穿过,打在结界上,四散开来。 而那两瓣身体居然彻底分开,成了一模一样的两个黑脸邪魔。 “和不同!”莫含情惊呼。 左边那个邪魔咯咯笑道:“奴家和同。” 右边那个邪魔哑着嗓子:“和不。” 莫含情:“早听说和不同是两个人,一男一女,模样一样,平时和在一处,作战时分成两个。” 和同:“哎呀,公子还真是了解奴家,是不是心里早有人家?” 模样可怖,语气娇媚,十分违和。 和不:“你们……很聪明……知道我们在这里。” 莫含情:“废话,也不看看爷是谁,以为化成石塔,就没人能找到你们了吗?” 乐远行:咦?这好像是在下的推测? 和同:“还好又吃了几个修道之人的金丹,要不今日对上你们,我们还害怕呢。” “几个修道之人?”乐远行愕然,“你们又杀了谁?” 和同剔剔牙,笑道:“方才有好几个修道之人来泡温泉,我们顺手将他们的金丹全摘了,哈哈哈,现在你们可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 莫含情怒不可遏:“为何作恶!魔物也可遵循大道修炼,你们为什么要走邪道,做魔族败类!” 乐远行:“莫掌门大爱无边,还要管魔族的事儿。” 莫含情心急气盛,瞪了乐远行一眼。 和不看着莫含情,不由皱起眉,黑脸更丑几分:“妹子,这人的气息,我……我有些熟悉。” 和同娇笑道:“胡说什么,咱们在那鬼地方关了数十万年,哪还有故人!” 莫含情神色微变,看着和不同的眼神愈发凌厉,他展开扇子,正色道:“乐远行,你专心对付那个男的,和同交给我,你怜香惜玉,肯定会坏事。” 乐远行:…… 乐远行也不含糊,祭出长空,剑气如虹,照的夜色一亮。 和同笑道:“好俊的法器!等我杀了你,法器就归我。” 乐远行:“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和同嘎嘎笑着,举起巨掌要将乐远行捻于掌下,乐远行向后一跃,紧接着举剑要劈。 和同不躲,用手去握长空。 乐远行微微一笑,提起八成灵力注入长空,接着一旋,和同半个手掌便被切了下来,鲜血如血雨,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和同痛急,骂道:“妈的,小白脸,有两下子。” 乐远行不语,面色沉静,提起长空,直奔和同天灵盖。 和同双目赤红,一侧身夺过,又用剩下那只完整手拔起凉亭里的石凳石桌向乐远行扔去。 乐远行一剑抵在石桌上,下意识想去拿行风去劈另一侧袭来的石凳,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行风已给了小徒弟。 只好将灵力注入掌心,徒手劈飞石凳,又一用力送剑,将石桌朝和不方向反推过去。 和不用断掌一击,石桌碎裂成无数块。 碎块没有落地,而是齐刷刷调转方向,再次飞向乐远行。 乐远行丝毫不惧,持剑一一击落。 不过,单剑总是比双剑速度慢了些,一块锋利的石头还是擦破了他的手臂,继续向后飞去。 乐远行手腕一松,失了准头,冲向他右肩的石头非但没有落下,反而向它右眼而去。 乐远行急忙后仰,想要躲过这一击。 很意外地,他身形才矮一寸,腰便被人柔柔搂住,而面前的石块则被那人死死握在手中。 “新恨,你怎么进来了!”乐远行大惊失色。 徐新恨淡淡笑道:“我怕你出事。” 徐新恨被推出结界后,仍旧目不转睛盯着乐远行。 黑夜如墨,倾泻而下,染黑了乐远行和莫含情的身影。 徐新恨视力不错,可还是渐渐力不从心,看丢了乐远行。 徐新恨心急如焚,提剑一会,居然在结界上劈开一道裂痕。 他从裂痕挤进,在黑夜和浓雾中搜寻乐远行的方位。 忽地,有豆大的橘黄光圈在夜色中一晃,接着连点成线,勾勒出乐远行行动的动线。 洞冥草的光!徐新恨一喜,朝着那束光飞去。 到了乐远行身侧,刚好碰到他师父弯腰躲石块,下意识的,他揽住乐远行,又顺手接下了石块。 依着乐远行的修为对付和不同不在话下,不甚受点小伤,也是因为不习惯单剑作战,还需要时间适应而已。 见到小徒弟火急火燎赶来保护自己,好笑,也感动。 是啊,他也会累,他也期待自己保护的人,偶尔能站出来维护自己。 可从前,小天帝不是与他相持不下,便是客气疏离。 他每每在大庭广之下,被苍梧言语攻击,八成都是这个好徒儿的授意。 别说维护之意了,小天帝能给他这个师父一些薄面已经不易。 徐新恨却不是,他一心只想保护师父。 -------------------- 作者有话要说: 乐远行感动:小徒儿一心只想维护师父。 徐新恨:也不是......一开始我是想吃了你。 ----- 谢谢各位小天使~顺手收藏下作者吧,么么!周五了,这章留言前五有小小红包!感谢在2021-04-1508:51:32~2021-04-1608:3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江浅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此恨难消 徐新恨凝视着乐远行受伤的手臂,轻声道:“你流血了。” 乐远行不甚在意道:“小伤,没事。” “小白脸,和情郎说什么悄悄话呢?”和不说话利索了许多。 乐远行认真介绍:“这是我徒弟。” 和不:“徒弟看师父怎么会是这种眼神?你骗谁!” 乐远行:...... 徐新恨拔出行风,笑着问道:“你就是石塔?” 和不:“不全对,塔有我妹子一半。” 徐新恨盘算:“哦?如此一来,就要挖两双眼睛。” 和不挡住眼:“我这双眼睛招你惹你了?” 徐新恨不语,恶狠狠一笑,将行风掷了出去,速度之快,杜南秋也要望其项背。 和不闪躲不及,行风正中他左眼。 “啊!你他妈什么人!”和不倒退数步,左眼血流如注。 徐新恨一笑,拔出行风,又去刺和不右眼。 和不失了一只眼,半只手掌,心中恼怒,邪魔之气大盛,奈何只有一只眼能视物,东砸西捶,只能躲过徐新恨的剑,却连徐新恨本人的边都摸不到。 和不愤怒大叫:“妹子!妹子!快来帮我!” 夜,死寂,无人回应。 不一会,一个黑色圆球滚到和不脚下,和不低头去看,居然是他妹子的头颅。 “本来不想杀她,可她竟然敢骂我。”莫含情摇着扇子,笑眯眯走近,又看一眼乐远行,嘲讽道:“乐掌门,你修为退步了?怎么还没搞定?” 乐远行和气道:“小徒弟来了,我俩说了几句话。” 莫含情:“这是说家常的时候吗?” 两人说话间,徐新恨已经展开身形与和不缠斗在一起。 黑夜中,徐新恨身影如鬼魅般捉摸不定,看样子修为绝对在和不之下。 莫含情有些出神:“你徒弟,这身法,是你教的?” 乐远行也觉得徐新恨一招一式很奇怪,皆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招式。 他猜测这是徐新恨失忆前的法术。 和不吃了不少金丹,修为大增,眼下绝对称得上一流高手,乐远行对付他尚且有些吃力,更别提初出茅庐的徐新恨。 面对这样强劲的敌手,徐新恨却带着必杀的决心,在对方招招紧逼下,潜能被无限激活,最终沉睡的记忆被唤醒。 这不是没有可能。 但此乃师门事务,没有必要告诉外人,所以乐远行一言不发,只站在一侧旁观。 两人各自沉思,不久后,和不臣服在徐新恨脚下,哀哀求饶。 徐新恨踢开和不,返回乐远行身侧。 乐远行想起九重大陆上莫名出现的邪魔,蹲下身子问道:“和不,你从何而来?” 和不神情木然,不知在想什么。 徐新恨踢踢和不,“我师父问你话呢。” 和不哭丧着一张黑脸,虚弱道:“我在那地方关了不知道多少年……黑衣人,是个黑衣人……” 话没说完,又让莫含情收进了银色宝塔。 乐远行不解:“为何不审审?” 莫含情:“有什么好审的,我不关心他们的来处。只要入了魔道,无论是人还是魔,我见一个收一个。” 乐远行:“可邪魔沉寂数十年,忽然间大批出现,你就不觉得奇怪?” 莫含情瞥他一眼,玩味笑道:“我更好奇你的徒弟,怎么会魔族法术。” 徐新恨一愣,想起方才对敌,行云流水,一招一式使得颇为自然,虽然这其中有些是乐远行所授,可大部分都是他福至心灵,随手使出来的。 他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自认这是失忆前就会的法术。 可……这竟是魔族法术?难道我也是魔族? 莫含情自顾自道:“听说有些身份高贵的魔物,出身便是人形,和人族并无二致。难道你的小徒弟是魔中贵族?”说着,目光移向徐新恨:“只不过,徐小子……我好像并未听说魔族十七八岁的少年里,有人换做新恨。” 徐新恨盯着自己的手,神情茫然。 “我教的。”乐远行平淡开口,“我曾和魔族一少年引为知己,他给我一本秘籍,记载着他的修习心德。” 莫含情很是怀疑,问道:“什么少年,姓甚名谁。” 乐远行:“萍水相逢,我没有问他的姓名。” 莫含情:“那他就能把家底都掏给你?” 乐远行:“莫掌门,看来你对我的人格魅力知之甚少。” 莫含情:…… 长空再次出鞘,乐远行又将方才的徐新恨所用的法术使了一遍,分毫不差。 莫含情将信将疑的打量着乐远行。 乐远行装作没看见,转而道:“长春派来人了,撤了结界吧。” 莫含情似笑非笑:“乐远行,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说罢,一扬手,头顶结界急剧缩小,最终砰的一声,如泡沫般碎了。 天渐明,日光还稀薄,堪堪照亮脚下这一片土地。 结界外,聚着不少人。 小丫头见温泉池内一片狼藉,心痛的大叫一声,赶紧入内,去捡那些碎石烂花。 傅如松上前,紧张问道:“师父,你这胳膊怎么了?” 乐远行道:“没事,一会施法愈合便可。” 正说着,徐新恨一只手已经抚上那处伤口,替他师父疗伤。 傅如松看着徐新恨,但笑不语。 她虽然一心向道,未经情爱,但毕竟心思比几个师兄细腻,这几日下来,徐新恨心里的小九九,她早已看透。 她笑道:“新恨,疗伤就疗伤,你搂师父那么紧作甚?” 徐新恨:……要不改成吃师姐? 另一边,傅岁寒打量着地下被劈成两半的和同,问道:“这便是在万雪上肆虐的邪魔?” 莫含情颔首:“正是。” 傅岁寒痛恨道:“昨天又死了几名弟子,也是她所为?” 莫含情点头:“傅掌门,节哀。” 傅岁寒:“莫掌门,邪魔的尸首可否交由长春派处理?” 莫含情让开一步:“请便。” 他布了结界,就是怕傅岁寒进来,见他收邪魔进塔会不乐意,毕竟长春派死了不少人,她需要用邪魔的尸体来平息众怒。 没想到邪魔是和不同兄妹两人,他杀一个和同给傅岁寒交差,带和不回去拷问,简直堪称完美。 傅岁寒对着莫含情深深一拜,诚心道:“莫掌门,长春派上下都会记得你的恩情。” 莫含情点点头,“举手之劳,傅掌门不必挂怀。” 傅如松不服道:“姐,我师父和小师弟也出了一半力,师父还受伤了!你凭什么只谢莫含情。” 傅岁寒转过身,十分善解人意道:“乐掌门自然也是长春派的恩人,我特地备了一份大礼给你们。” 大礼?肯定是金豆子! 乐远行反握住小徒弟的胳膊,很是激动,在天庭拘束出的冷淡性子不翼而飞。 徐新恨笑笑,眼底藏着柔波万顷。 邪魔被诛,长春派上下为之一振,终年大雪漫天的高山,竟也生出春日独有的暖意。 傅岁寒特地备下一桌丰盛早饭,亲自做陪,慰劳三位英雄好汉。 饭吃到一半,莫含情放下碗筷,背着小鹤就没了影。 他任意妄为,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筷子都没停一下,依旧谈笑风生。 傅岁寒脸色苍白,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勉强。死了堂弟,还有不少弟子让邪魔夺去性命,她这个掌门无论表面上看着多么镇定,心里必定是煎熬的。 乐远行有些同情她,这种独自一人苦苦支撑的感觉,他很懂。 他道:“傅掌门,修道之人,都明白生死有命,你不必过分自责。” 傅岁寒对上乐远行和蔼的眸子,勉强一笑,道:“话虽如此,可我身为长春派掌门,没能照顾好每一个人,实在是对不起父母所托,对不起门人的信任。” 乐远行沉吟道:“责任是一种动力,它会让你为此勇往直前,在所不惜;同时,它也是一种负担,若你独自承担太多,太久,又没有人能理解你,它是会……压垮你的。” 乐远行目光澄净,语气诚挚。 傅岁寒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在傅明轩死后,她其实想过很多。 父母在时,事务繁杂,不比她清闲,可是全家人有不少欢声笑语的时光,长春派上下也未出过什么大乱子。 轮到她来坐这个位置,她很害怕,她怕她一介女流,难以服众,她怕能力不及,给父母丢人。 所以她加倍努力,几乎到了事必躬亲的地步。 包括玉叔,她的长辈,乾坤派元老,能自己做主的事情,唯有人员进出而已,其余的事务无论大小,一概要上报。 如此一来,长春派倒是正常运行,但也带来两个显著恶果。第一她身心俱疲,顾不上弟妹,血缘之亲,形同陌路;第二,手下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的掌门不信任自己。 傅如松看着她姐愁眉不展的模样,始终有些揪心。 在她的记忆中,五岁以前,姐姐同她关系很好,俩人年纪差的很大,没什么共同话题,但姐姐总是很有耐心的给她梳头发、讲故事,偶尔做了噩梦惊醒,她也会去找姐姐。 姐姐不会嘲笑她,会拍着她哄她睡觉。 但父母去世后,她便很难见到姐姐,每次如柏哭了,奶娘也只会跑来找她。 五岁的孩子哄一岁的孩子,场面并不温馨,反而全是荒唐,她心里对长姐渐渐怨恨,最后一走就是十年。 这次回到长春派,恰逢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她跟在姐姐身边,才知道长春派掌门的一天是这么不容易。 傅明轩死后,傅岁寒枯坐了一日,她见她目光涣散,神情呆滞,甚至有些心疼她姐,也知道他们弟妹在姐姐心中,其实很重要。 过往的怨恨,渐渐淡了,但姐妹间还是不亲,毕竟在彼此的生活中,对方有十五年形同空白。 这段距离,太远,永远不可能消弭。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明天可能是晚上更新,尽量按时更。 大佬们留留言吧~顺手关注下作者,么么~ 第28章 南海睡莲 傅岁寒失魂落魄一阵,直到甘九游几人从客栈而来,她才恢复一派之长的稳重作风。 她含笑,对着众人嘘寒问暖,礼节周到,丝毫不差。 傅如松见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心疼她姐,还是无可奈何。 乐远行拍拍三徒弟的肩膀,安慰的看了她一眼。 傅如松心领神会,朝着师父感激一笑。 心结这事,还是要靠自己参透,旁人说得再多都没用。 傅岁寒已将话题引到仙名山上,她道:“听松儿说,你们要去仙名山?” 乐远行温声答道:“听闻仙名山风景壮美,在下想要一观。” 甘九游毫不留情的拆穿:“师兄,傅掌门面前就别说假话套话了吧,咱们去仙名山,不是冲着那个传说么?可能会有个宝物啥的。” 乐远行:…… 傅岁寒笑笑,道:“若你们要去仙名山,我备的这份谢礼,你们或许用得上。” 说着招呼婢女,捧上一个匣子。 傅岁寒将匣子打开,将里面的物什取出,是几枝仪态万芳的莲花,花瓣粉白,花蕊金黄,灿然绚烂,亭亭而立,好像天庭宴席之上,转着圈起舞的小仙娥。 傅如松瞪着眼睛,难以置信道:“姐,我师父帮长春派铲除邪魔,你就给人家准备几朵花?难道,你…..你……该不会是看上我师父了吧?” 沈忆然看师姐一眼,调侃道:“师姐,就算一心向道,也不用这般两耳不闻窗外事吧?这可是南海睡莲,九重罕见的宝贝!” 那边甘九游早将那几枝莲花捧在手中,爱护媳妇似的小心翼翼,大声喘气都不敢,生怕一用力折断了细枝。 沈忆然继续解释道:“传说南海睡莲白天浮于水上,夜间则会潜入水下,若在闭气丸中加入这味辅料,在水下少说也能待上七天,时间比服用普通丸药要长一倍还多。” 甘九游点点头:“普通的闭气丸子,在水下两三日,就要上岸休息一日,一来一回,很是耽误时间。若咱们是去海底城找什么法宝,服用普通闭气丸子,免不了贻误先机。” 沈忆然又道:“此物是九重珍宝,多少人遍求不得,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在傅掌门这里看到。” 傅岁寒笑道:“万雪山虽常年苦寒,却也是难得的洞天福地,不但裨益修行,还能滋养奇花异草。一些九重传说中的植物,别处难寻,在万雪山却不一定少见,比如……乐掌门别着的洞冥草,大多世人不信它的存在,可是万雪山下一处萤火虫洞,就长着几株。” 顿顿,又道:“不过,南海睡莲不比寻常草木,它二十年才开一次花,想得一株极为不易。眼下,即便是万雪山上,也只有这两株。” 乐远行原本见大礼是花不是金豆子,有点纳罕,现在听了南海睡莲的传说,又觉得这花儿价值也不菲,正盘算着出去就给卖掉,忽然意识到九重和现实世界不同。 在现实世界,乐远行从未听说过南海睡莲,天庭众仙只要修习一种很简单的法术,便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且时长不拘,所以不少小仙娥去龙宫公干,和虾兵蟹将看对眼,成亲后,干脆离开天庭,生活在水下。 可听几个徒弟的意思,在九重想在水下生活,必须要服闭气丸,而这睡莲是制成上好闭气丸重要的原料。 如此一来,他对着睡莲倒是好奇,不由多瞧了几眼。 傅岁寒又命婢女拿来一个卷轴,一边展开,一边道:“前两日的《九重月刊》登了一则消息,说各地包记寿衣花圈店都有仙名山的内幕消息,于是我派人走了一趟,买回了这份地图。” 乐远行嘴角抽了抽,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拿过地图一看,果然是他们出发前,包打听给他们那张。除了制作精良百倍,上面画的内容一模一样。 乐远行道:“傅掌门,这张地图……你花了多少金豆子?” 傅岁寒大气的摆摆手:“不贵,乐掌门不必放在心上。” 旁边的小婢女却嘴快道:“一份地图,二十颗金豆子。” 话音一落,堂内静的可怕,场面一度诡异而尴尬。 乐远行自然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有了一份,还是免费所得,只好装模作样将那地图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几遍,赞叹道:“这地图……做工……真好。” 问天派众人忽然心灵相通,表现的十分团结,一起面带笑意,一言不发。 只有沈忆然一脸呆滞,毕竟这种浪费钱的事,在他看来就是造孽。 成人间虚伪的客套过后,徐新恨问道:“九重能花二十颗金豆子,去买这份地图的人应该不少吧?” 傅岁寒:“自是不少。” 徐新恨:“那这一路是不会寂寞了。” 言下之意,去仙名山的人会陡然剧增,若山上真有什么宝物,大家争夺起来,那场面估计血腥又混乱。 傅岁寒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道:“至少我们长春派无意去凑这个热闹。” 长春派离群索居,上至掌门,下至跑腿打杂的下人,名利之心大多很淡。 若不是如此,万年修道的门派,也不会屈居第二,不过也正是如此,他们才能在九重几次大的动乱中存活下来,万年屹立不倒。 “不过……”傅岁寒蹙着眉看了一眼甘九游,斟酌道:“据我所知,东冥甘家……对此事很是热衷。” 甘九游眉头一跳,手中睡莲跌落,还好杜南松伸手接住。 甘九游脸色一白,问道:“傅掌门如何知道?” 傅如松:“他们……捎了信来,想用一百颗金豆子,换一枝南海睡莲。” 甘九游恨恨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傅掌门切莫理他们。” 傅如松笑道:“南海睡莲一共两支,我都给了你们,自然不会理他们。” 甘九游想起家人,心情欠佳,抿着嘴,没有接话。 他自小喜欢钻研旁门左道,比起修炼更喜欢研究丹药,且因自身条件所限,修行进展缓慢,和几个资质平平的堂哥比起来都落后不少,和天纵奇才的堂弟甘四海相比,差的就更多。 为此他没少被当时甘家掌门人,他的爷爷甘孝敏批评。 爷爷的批评,甘九游大多当做了耳边风,毕竟他再不济,也是掌门人正儿八经的孙子,除了甘孝敏,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就这样混了十来年,直到他爷爷归西,绕过几位叔伯,将掌门之位直接传给甘四海。 从此,甘九游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他爹娘死得早,他又没有亲兄弟,爷爷一死,根本没人给他撑腰。 甘四海看不起他,嫌他给家族抹黑,连声哥哥都懒得叫,总是“卖丸子的”“炼丹药的”唤他,引来不少嘲笑之声。 甘九游修为一般,自尊心却很强,受不了排挤,愤而和甘家决裂。 出走之后,为了自证,他一心想出人头地,让甘家一众人看看,他甘九游离了甘家才能发光发亮。 可惜此途不顺,稍微有点脸面的门派都不敢收留他,只有长春派好心让他落脚,但是长春派高手云集,等级分明,想在这混出头,太难,于是他在长春派住了两个月便主动离开。 离开长春派,又是一番寻寻觅觅,最终在又小又破的问天派落脚,为了虚伪缥缈的问天派掌门之位,一直“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待到现在。 他相信,只要让他接管问天派,一定会让问天派发扬光大,傲视群雄。 只不过,乐远行坏人活千年,福大命大,等了这么多年,他迟迟不肯仙去,甘九游只能暂时老老实实做个护法。 话又说回来,他在问天派这么久,嘴上对乐远行冷嘲热讽,心里对这个师兄还是有几分感情,毕竟他从不曾嘲笑自己,像甘四海那样说炼丹药就低人一等。 所以他嘴贱归嘴贱,却从没想过要人为地送掌门师兄“上路”。 甘九游和家人的恩怨,乐远行只听傅如松简单讲过,如今见甘九游郁郁寡欢,失魂落魄,简直像换了个人,他估摸着甘家在师弟心中烙下的疤,一定又深又顽固。 甘九游虽然喜欢挑衅他,说话阴阳怪气,但乐远行和苍梧共事数万年,什么冷言冷语没听过?还能在乎这个? 且问天派存活至今,众人还未饿死,主要是靠甘九游辛辛苦苦炼丹药赚钱,这份辛苦,乐远行看在眼里。 所以,就算是书中乐远行,也将甘九游当自己人看,承认他问天派护法的地位,更何况境界高了数倍的上神乐远行呢。 既然如此,东冥甘家敢给甘九游脸色看,那就是给问天派脸色看,给问天派脸色看,那就是给他乐远行脸色看。 思及至此,乐远行不高兴了,欺负我的人,好大的胆子,于是他道:“师弟,你放心,师兄一定替你找回颜面!” 甘九游一愣,下意识想揶揄,可见乐远行一脸认真,又心平气和不少:“师兄,还是算了吧,他们人贱嘴毒,你会吃亏的。” 乐远行心想:能动手我就尽量不吵架。 -------------------- 作者有话要说: 九万字啦~大概下章会开启新副本! 小天使们,收藏评论下吧~本章留言前五送小红包啦~ 第29章 他乡遇故知? 除了南海睡莲、地图,傅岁寒又给了乐远行五十颗金豆子,一道作为他助乐天派斩杀邪魔的报酬。但海底城内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和仙名山有关联,她便一概不知了。 乐远行也没想过尘世不染的长春派掌门能有太多消息,真心实意的道过谢后,就辞别傅岁寒,返回客栈。 他打算歇上一晚,第二天出发前往海底城。 也许,到了海底城附近,关于仙名山的消息会多一些。 乐远行问傅如松要不要在长春派陪伴姐妹几日,或者就留在这里,被傅如松断然拒绝,她说仙名山她一定要去,回不回长春派的事,之后再议。 乐远行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说什么,由着她跟着自己下山。 对于徒弟,要给予一定的空间,这是他如今的教学理念。 到了客栈,莫含情已经退了房,不知所踪。 出人意料的是,他不但退了自己的房,顺便也退了问天派五人的上房,连行李都叫人收拾出来,堆在大堂。 沈忆然一边骂莫含情,一边掏出些银豆子,开了三间房,师父一间,师妹一间,剩下所有人住一间。 临睡觉前,徐新恨又说怕黑,要跟师父睡,乐远行想起他对付邪魔时的狠劲,淡淡道:“如今你法术恢复不少,连邪魔都敢捅,还怕什么黑?” 说罢,关上了门。 徐新恨撞了一鼻子灰,但他并未离去,而是在门前站了半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到了晚上,夜深人间,乐远行的门又被小徒弟敲开。 门外,徐新恨低着头,委屈巴巴:“师父,二师兄鼾声太大,吵得我实在睡不着。如果是邪魔来了,我还能拔刀去捅,这师兄打呼噜,我总不能也拔刀吧?” 乐远行无奈,侧身让小徒弟进了门。 以沈忆然之抠门,自然不会开上房,乐远行现在住的就是普通单间,没有桌椅小榻,里间外间,只有一张床,两床被子。 徐新恨一见,欢天喜地的跑了上去,裹着被子露出双眼睛,十分着急的催促道:“师父,你快来呀。” 乐远行:……嗯?怎么有些风尘之意? 乐远行吹了灯,再次躺上床。 黑夜寂静,唯有对方的呼吸可闻,师徒两人心中同时一阵别扭。 要说也奇怪,在问天派俩人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那时候乐远行不但没有觉得别扭,反而觉得温馨,可现在,总觉得有些说不上的不自然。 徐新恨自然更不好受,他直挺挺的躺着,强迫自己闭上眼,可是乐远行身上淡淡的皂荚味,混着乐远行的呼吸,不断送入他的耳鼻,让他的心飘飘荡荡,随着乐远行的呼吸一起一伏。 徐新恨攥着拳,克制着自己。 他不敢呼吸,仿佛那会吸进无解的毒药,他不敢乱动,仿佛会扰乱现在的平静。 若能入睡,大概心魔自解,可徐新恨不舍,他宁愿忍耐着不寻常的意动,也不舍得睡去。 半响,他终于找到点话题,来转移注意力,“师父,你说的那个魔族少年,是谁?” 乐远行在尴尬中昏昏欲睡,乍然听到小徒弟问话,迷迷糊糊睁开眼,问道:“你说啥?” 这迟疑,在徐新恨看来却是心虚,他翻了个身,凝视着乐远行,一字一顿问道:“和你引为至交的魔族少年,是谁?你们在哪遇见?他去了哪里?” 徐新恨的眸子幽黑一片,深不见底,月光一照,又是夜明珠般璀璨夺目。 乐远行看着这双眼,忽然觉得很是熟悉,正打算搜寻记忆,徐新恨却面色一沉,冷冷道:“你们俩什么关系。” 乐远行被这怒火灼的滞了一瞬,僵硬的移开视线,淡淡道:“我编的,为了给你解困。” 这回轮到徐新恨愣神,好半天,他才说:“我会魔族的法术,你就不怕?” 乐远行反问:“怕什么?” 徐新恨:“我是魔物。” 乐远行目光坦然:“那又如何?” 在现实生活中,乃至九重,人仙魔只是族类有别,说到底没什么高低之分,魔不一定作恶,仙也不一定只行善,所以在他看来着实没甚分别。 他甚至有意与魔界重新建立联系,只不过天帝和苍梧极力反对,这才只好作罢。 徐新恨听了乐远行的话,沉默不语,他想到枯醉爱上人类,纵然情深,可还是不得善终,而杀死他们的其实不是什么法术咒语,而是九重所有人根深蒂固观念——人魔有别。 所以他很害怕自己是魔物,害怕师父从此会嫌弃他。 没想到,乐远行……根本不在乎。 冷静下来想想,当时乐远行明知枯醉是魔物,还是想成全二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囿于人魔之别? 徐新恨一笑,神情轻松不少。他想起一事,又问道:“师父,你给王杉念的是什么往生咒,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听过?”乐远行似是极度震惊,直接坐起了身。 徐新恨不解,傻愣愣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乐远行不答,又将那往生咒念了一遍,到了后半段,徐新恨跟着竟然也念的一字不差。 乐远行问道:“你过目不忘?” 徐新恨茫然道:“没有吧......我……不知道。” 乐远行想想,又问道:“你可看过一本书,那本书写的是九重……” “我看过,里面也有你,还有师叔他们。”徐新恨讶然打断。 乐远行频频点头。 徐新恨:“而且你是个欺男霸女的大反派。” 乐远行:...... 乐远行怀疑过徐新恨和他一样来自现实世界,因为徐新恨提起自己是追着什么人来到“此处”,而这个“此处”,正是九重大陆。 可怀疑是一回事,现在有了实锤是另外一回事。乐远行震惊,又兴奋,这是他乡遇故知啊。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乐远行去旁边拖来了沈忆然,又将往生咒念了一遍,沈忆然听后,不悦道:“师父,你叫我醒来,就是为了听你作诗?” 乐远行:“你听着不耳熟?” 沈忆然:“啊?这诗是你抄的?” 乐远行扶额:“不是,你好好回忆下,九重可有这样的往生咒。” 沈忆然摇头:“闻所未闻。” 现实世界人人都会的往生咒,九重纯正居民沈忆然闻所未闻,徐新恨却能背出来,这说明两人确实不是一个地方的人。 打发走沈忆然,乐远行还是激动不已,思绪纷飞,绕着徐新恨走了两圈才平复下来,他道:“新恨,若我没猜错,你并非九重人士,难怪我不记得书里有你这样的高手。” 徐新恨神情疑惑:“那我是哪里人?” 乐远行:“你还记得些什么?” 徐新恨想起那个离奇的梦,一时愁眉不展,那是梦,可又很真实,说不是梦,又有很多细节模模糊糊,隐隐约约,他只记得他跌落的地方是九重霄,九重霄里有个善良的神仙,还有个讨厌的少年。 乐远行看着小徒弟苦思冥想的模样,心头怜惜,忙安慰道:“别着急,慢慢想,不急在一朝。” 徐新恨点点头,神色稍霁,片刻,又问道:“师父,你又是谁?” “我是谁?”乐远行喃喃自语。 这一问,让乐远行彻底平静下来,两人虽然都来自现实世界,平时也很投缘,可涉及到现实,就不得不考虑双方立场,这关乎到天界安危。 徐新恨来历古怪,虽然行风对他很友善,但到底是敌是友,二人在现实世界是否有交集,这些还说不清。 此时透露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思索道:“你只需知道我是一个神仙,至于别的事,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 徐新恨见他师父有些疏远之意,有些心凉,早知如此,还不如一问三不知,假装是书中人物。 正胡思乱想,乐远行又道:“昨天看你对敌,招式精妙,没准在我之上,你的修为已经很深,这不是我乐远行的功劳,我不敢居功,你不必再认我当师父。” 徐新恨脸色一白,着急道:“师父,我这是被逐出师门了?” 乐远行一笑,道:“怎么会,既然你也是穿越而来,咱们自然要同进退,一起出去。” 徐新恨:“那不要我做徒弟是何意?” 乐远行浅笑道:“对外,你我还是师徒相称,这样可以免去不少麻烦。私下里,你我不必如此,你就当我……是你的朋友。” 徐新恨无限凄凉的望着乐远行,楚楚可怜。 乐远行在这种目光下,自己都觉得好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欺负了无辜的少年郎。 就在他心软之前,徐新恨忽然一笑,释然道:“也好,师徒名分始终是个麻烦。” 乐远行:诶?这是厌恶为师的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人前小白兔,人后大灰狼的徐新恨哭诉:有了修为,就得不到师父的怜爱了吗? 宝宝们收藏评论哦~么么 第30章 乖巧小徒儿惊变狗皮膏药 乐远行不解其意,心塞了好一阵。 徐新恨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师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痛失爱徒,没准会有别的意外收获。” 乐远行抬起头:嗯? 徐新恨慢悠悠道:“比如……有了一个知己,未来这知己……也许会时常陪伴你。” 一边说,一边用熠熠生辉的眸子紧盯乐远行,好似这知己二字大有内涵,是什么暧昧关系的暗号。 乐远行和徐新恨对视一阵,忽地不自在起来,左顾右盼一番,生硬问道:“那个……仙名山,你知道多少?” 徐新恨将乐远行的变化尽收眼底,听他没话找话,展颜一笑。 乐远行微微有些脸红,他勉强道:“有话快说。” 徐新恨不急,而是徐徐答道:“我记住的事不多,原本只觉得九重很多东西都很熟悉,但我好像又不生活在这,可是昨晚对敌,法术恢复了不少,关于这本书的记忆也找回来一些。我想起来,这书讲的是恶人……问天派,乃是云起真人所著。” 乐远行:“难怪你说云起的名字熟悉,原来他就是九重的缔造者。” 徐新恨点点头,又神秘道:“我对这本书印象还比较深刻,可这书从头至尾……没有仙名山!也就是说,这仙名山和我一样,都不是作者的设定,所以我想……仙名山肯定有异。” 徐新恨的话在乐远行意料之中,人无缘无故掉进一本书里,这种荒唐事,他数十万年来从未听说过,所以他觉得现在这一切,其实是有人用法术构建,为的是将他困在这里。 至于凶手是谁,他当然首先怀疑苍梧上神。两人势同水火,算是政敌,若他不在了,天庭大权便能全落在苍梧手里。 且他穿书那天,也是苍梧拜托他去的人间。 去了人间,便被人追杀到跌入书中世界,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巧合。 当然,他没有证据,现在这些怀疑只能放在心里,只告诉徐新恨他怀疑这里是有人用法术构造的幻境。 忽然想到一事,又问道:“你说你是追着什么人到的此处,难道那个人是我?” 毕竟这本书除了他们俩,还没见到外来人口。 徐新恨闻言,蹙起眉,摇了摇头:“不记得了,现在只能想起这本书的内容。” 乐远行:……真是失忆的恰到好处,若不是徐新恨一脸真诚又痛苦的样子,他都要怀疑小徒弟便是幕后黑手。 乐远行又问:“你可记得为什么会看这本书?” 徐新恨想想,道:“这书在外面好像很热销,我想也许是冲着热度去看的。” 乐远行:“书里内容你都记起来了?” 徐新恨:“八九不离十,但因为我们的参与,故事情节和书中所写已经大相径庭。” 乐远行点点头,虽说故事走向变了,但幻境是根据那本书所设置,徐新恨书看的仔细,知道的事情肯定比自己多,带在身边能当个资料库用,他修为又高,一旦和人动起手,是个强有力的战斗力,没事的时候,还能一起聊天喝酒,真是怎么想怎么划算。 正暗自欣喜,徐新恨嗫喏问道:“师父,出去后,你会装作不认识我吗?” 乐远行不想撒谎,诚实答道:“不会,只要你不想着扰乱三界太平,引起战乱,我一定会引你为至交。” 徐新恨一喜,又问道:“师父,是不是有人想扰乱三界和平?他是谁,你告诉我。” 出去我就杀了他。 乐远行讳莫如深:“小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徐新恨:…… 第二天,师徒俩人黑着眼圈,打着哈欠,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众人见了无不惊悚。 甘九游大惊失色:“你俩怎么又一起睡觉!” 杜南秋皱着眉:“唔,师父这是给小师弟开小灶了?” 沈忆然摸下巴:“眼圈这么黑,难道你们练了一晚功?” 只有傅如松噙着笑,诚挚道:“师父,小师弟这人我看不错,不必拘泥世俗眼光,勇敢爱,大胆追,徒儿支持你们。” 乐远行:? --- 海底城与长春派相距甚远,徐新恨凭着记忆,告诉乐远行途中会路过无梦城。 乐远行想了想,打算今晚住回问天派,明早去城里打听打听消息,再去海底城。 出发回家前,甘九游去了趟市集,采购了不少炼制闭气丸的原料,鼓鼓囊囊装了两大包。 杜南秋不解:“怎么不回无梦城再买?” 甘九游道:“你懂什么,长春派灵气足,山下卖的原料比无梦城质量好太多,关键价格还便宜。” 说着,他将两个包裹分别绑在双锤的尾端,接着一左一右挂在肩膀上,卖力气的挑山工似的,勤劳又辛苦。 问天派穷,自然没有乾坤袋那样的宝物,所有行李都得自己背着。 甘九游又对炼制丸子的原材料一向看重,从采购到运输,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所以这回也拒绝了沈忆然的帮助,自己扛着包裹。 杜南秋看着累得吭哧吭哧的甘九游,难得一见的没有回怼,甚至邀请法器做了扁担的师叔和他同乘破山刀。 二人一走,傅如松也取下头上红色的小弓,喝了声:“大!” 红色小弓瞬间变作数十倍大,竖立在空中,傅如松一跃翻上弓弦,跟在破山刀后面走远了。 沈忆然见状,取出算盘,掷上半空,赶紧跟上大部队。 乐远行欲走,回头见徐新恨还一动不动,狐疑道:“你别说自己还是不能御剑,我不信。” 徐新恨摊摊手,无辜道:“没有的事,我只是好困,站着都能睡着,一会御剑,岂不是很危险?所以……师父可不可以带着我?” 乐远行无语问苍天:乖巧小徒儿惊变狗皮膏药。 乐远行想拒绝,可徐新恨可怜兮兮的瞅着他,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明明是高山深谷般的五官,却显得委屈又无助,他心一软,还是道了句:“上来吧。” 徐新恨欢快的飞上长空,根本一点疲态都没有。 乐远行看着徐新恨,他总觉得长春派一行后,对方哪里变了,虽然还是一样的天真,一样的爱撒娇,可他却觉得小徒弟似乎深不可测,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若说他有所隐瞒,或者另有所图,可对自己又是真心实意的好,比起其他徒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沉思间,徐新恨唤道:“师父,快出发吧,师兄他们都看不见人影了。” 两人虽然约定人前做师徒,人后做朋友,可徐新恨还是一口一个师父。 这也不是大事,乐远行懒得纠正,就随他去了。 乐远行暂时放下胡思乱想,跃上长空,全速而去。 一路上,说着困顿不已的徐新恨并未未合眼,乐远行却站在前面不停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落日坠入地平线,月亮却迟迟没有出现, 今夜无月,徐新恨却觉得乐远行的身形格外清晰。 黑暗中,他不自觉搂住了乐远行的腰。 乐远行一僵,随即听徐新恨道:“师父,你睡吧,我来御剑。” 乐远行瞬间清醒,他别扭的挣扎几下,不自在道:“我不困。” 徐新恨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动,你想掉下去?” 乐远行连忙绷直了身体。 乐远行以为这种尴尬会持续很久,谁料,不过片刻徐新恨便放开手,转而站在他身前。 少年迎风而立,身姿挺拔,竟有顶天立地的气势。 徐新恨没有回头,只道:“师父,你坐下睡,我来御剑。” --------------------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章,比较短,新副本还是要下章。 这几天好累,来晚了,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二更,先爬走。 第三卷 海底生波 第31章 将计就计 乐远行神情呆滞,他想不通刚刚是被小徒弟调戏了,还是被小徒弟关爱了? 乐远行没经过情爱,在这方面啥也不懂,领悟力奇差。 若陶陶真君在,他或许能去虚心求教一番,眼下靠着他自己,思来想去,除了脑仁疼,一无所获。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乐远行不欲多想,淡定的合上眼,盘腿坐在长空上打了个盹儿。 不久,耳边传来嘈杂之声,兵戈相接,铿锵作响,隐隐还有甘九游的叫骂声夹在其中:“少他娘的胡说!我师兄不是那种人!” 被甘九游维护,这事少见啊。 乐远行站起身,好奇地朝地面望去。 徐新恨也吃惊的向下扫了一眼,感慨道:“没想到甘师叔还挺在乎你的名誉。” 乐远行眯眼看了一会,闻言正色道:“这说明甘师弟很有眼光,知道我其实是位正人君子。” 徐新恨笑笑,也认真道:“没错,师父乃是九重楷模,比那姓莫的不知道强多少倍。” 乐远行点点头,心想新恨果然懂我。 刹那间,他感觉扑面而来的都是正气,呼啸而过的都是正义,他站的笔直,肃然道:“走!我们下去看看!” 问天派门前,十来个人同杜南秋和傅如松缠斗在一处。 他们俩身手不凡,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可半点便宜也没讨到。 沈忆然则缩在甘九游身后,只露出半个圆脑袋,甘九游一手扶着一个包裹,将师侄护在身后,嘴上不停的骂骂咧咧。 沈忆然见乐远行跃下长空,脸色一喜,忙不迭的告状:“师父,您可来了,这帮人诬陷你抢了他们的镇派之宝。” 乐远行还没顾得上回话,那群人后窜出个带头的青年,面白无须,模样俊秀,声音刺耳,语气招人厌恶:“你就是乐远行?魔头!快把本派宝物交出来!” 甘九游回道:“南海睡莲是长春派掌门所赠,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宝物?” 原来是冲着南海睡莲来的,乐远行负手而立,冷冷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抢东西就抢东西,非要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给问天派泼一身脏水,真是可笑又无聊。 那青年又开口:“你们说是长春派所赠,可有什么证据?” 甘九游道:“长春派掌门可以作证。” 青年哼道:“长春派远在天边,自然由着你胡说。” 甘九游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长春派问问。” 青年理直气壮道:“本门宝物我能不知?还非要跑去长春派问?” 好不要脸,简直是强盗行径,甘九游气极,还想辩白,乐远行却笑问道:“道友,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青年见传说中的魔头容貌竟然如此出色,还笑着对自己说话,态度十分柔和,不由心神一荡,色眯眯问道:“乐魔头,听说你男女不忌,口味广泛?哈哈哈,巧了,小爷我也是。”又靠近两步,猥琐笑道:“其实,只要你肯交出南海睡莲,咱们一起……” “好啊。”乐远行上前一步,温声打断。 那青年一愣,这举世皆知的魔头真看上自己了? 他虽然对自己容貌十分自信,可对乐远行突如其来的示好还是有所怀疑,他审视着乐远行,问道:“你真要给我?” 乐远行笑笑:“这南海睡莲不是你门派宝物?物归原主,有何不妥?” 青年乜斜着眸子:“这……倒是没什么不妥,可你既然费心抢了去,怎么会还回来?” 乐远行目光在青年身上逡巡几圈,做出副垂涎欲滴的模样,柔声道:“这是你想要,自然不同。” 甘九游和沈忆然对视一眼,都道师父老毛病又犯了。 青年见乐远行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转悠,心想这传说中的大魔头,果然看上他了。 连乐远行都能降服,我扬名九重的日子定是不远了吧?他压抑住兴奋,淡淡道:“小爷叫姚江,万刀门首席弟子,万刀门的掌门就是我师父。” 乐远行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嘴角:“小姚,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不如让你的人停手?” 说着,乐远行挥挥手,身先士卒叫回了杜南秋和傅如松。 那群人被打的找不到北,各个精疲力尽,此时见对手抽身,都松了一口气,有几个干脆直挺挺的瘫倒在地。 姚江见乐远行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疑有他,笑问道:“我的南海睡莲呢?” 乐远行道:“别着急,咱俩不得先说说话,熟悉熟悉?” 姚江再次警惕起来,心想这老魔头难不成要耍什么花招? 乐远行温和问道:“小姚,万刀派在哪里?不知道我去了,能不能住习惯?” 姚江不悦道:“东冥万刀派你都没听过?” “哦?在东冥呀,是个好地方。”乐远行故作恍然,他又道:“对了,我这师弟也是来自东冥。” 姚江不屑道:“东冥甘家的叛徒,我知道。” 乐远行道:“听小姚的口气,是觉得我这师弟的行为十分不妥?” 姚江:“何止是不妥,简直是匪夷所思,离经叛道。” 甘九游啐道:“我记得我离开东冥的时候,万刀派不比问天派大多少,现在简直突飞猛进啊,连门派里的狗都学会说话了?是不是东冥甘家喂了你们什么灵丹妙药。” 话音一落,问天派几人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姚江神色一变,转而向乐远行吼道:“我说,你到底给不给我南海睡莲?” “稍安勿躁,我这就给你。”乐远行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亮了出来,手里赫然握着两株南海睡莲。 姚江双眼一亮,伸手就去夺。 乐远行往后退了一步,姚江扑了个空。 姚江:“乐魔……乐道友,这是何意?” 乐远行叹气道:“我若给了你睡莲,你又不肯和我双修,那我不是吃亏了?” 姚江心中又鄙视又高兴,鄙视的自然是乐远行的为人,高兴的是乐远行模样不错,双修他不亏。 他好言劝道:“你且等着,待我将南海睡莲送回去,我立刻就回来。” 乐远行笑着点头,伸手将南海睡莲递了过去,恋恋不舍道:“小姚,咱们后会有期。” 姚江接过睡莲,随意点点头,他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两株莲花,心思早飞到即将封功受赏的想象中。 乐远行看着姚江如获珍宝那样,但笑不语,若他所料不错,姚江是受东冥甘家指使,他们找长春派求睡莲无果,又将主意打到了他们师徒身上。 方才这两株睡莲是他随手幻化,一般人看不出真假,估计最早也要等送到甘四海手上才会露馅。 到时候甘四海发现睡莲是假,临时又找不到替代品,一定气急败坏,那场面,想想都解气。 这不比将姚江一伙人制服了,甘四海又派新的一拨人来抢,无休无止的应付,要强上百倍? 乐远行对自己的妙计很得意。 姚江带着手下腾空而起,不一会儿,十来个人的身影便融进夜色,彻底不见。 乐远行目送他们消失,才带着众人进门。 一进门,甘九游就开始嘟囔:“师兄,为什么不抓住那几个人?” 傅如松鄙夷道:“师叔,南海睡莲不是在你包裹中?师父又不会隔空取物,所以给出去的莲花肯定是假的。” 甘九游忙翻开包裹,果然见装着南海睡莲的盒子好端端躺在里面,打开盒子一看,粉白的莲花仍旧沉睡其中。 傅如松又道:“我估计那两朵假花,是用来诓背后指使之人,若不放他们走,这计划怎么能成?师叔,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甘九游忽略了师侄言语间的揶揄,而是长舒一口气,后怕道:“原本以为师兄是觊觎姓姚的小白脸呢,以前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吗?肤白貌美的姑娘,或者公子。” 乐远行:…… -------------------- 作者有话要说: 徐新恨:“师父,其实我也挺白的,你快看看我。” 十万字达成,本章前五留言送小红包。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可以收藏下作者哦,么么哒! 第32章 迷魂阵 第二天,无梦城朝露未晞,夜幕未散,问天派众人拎着包袱,已经坐在了包打听的面前。 甘九游一夜未睡,忙着炼制闭气丸,眼下胡子拉碴,眼圈黝黑,脾气自然不能太好,他一拍桌子,质问道:“包老板你不实在啊,说说吧,去仙名山的地图你卖了多少份出去?” 包打听怕冷,初夏的清晨还裹着床薄被,包着全身上下,只有小脑袋露在外面,像只受惊的鹌鹑。 他满不在乎道:“生意场上,想要发财,那就要胆大,‘实在’顶个屁用?再说那黑衣人只托付我把原版地图给你们,也没说我不能绘制副本啊。” 甘九游背着手,围着包打听转了两圈。 包打听不明所以,看向乐远行,问道:“他这是在干嘛?” 乐远行:“我也不知,大概是看看从哪里开始打你。” 包打听裹裹被子,严肃道:“你们可慎重啊!打了我,就等着被乾坤派收拾吧。” 甘九游笑道:“我和莫掌门大醉过,你呢?” 包打听怀疑的看着甘九游。 甘九游又自豪道:“莫掌门请我住过店,还是上房。” 包打听蹙眉道:“难不成乐掌门和莫掌门,真的……” 甘九游扔下个眼神,让包打听细细体会。 乐远行无语,赶紧拉住甘九游,朝包打听拱拱手,道:“包老板,我们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可是囊中羞涩,不知道能不能打个折?” 包打听摇摇头:“不能,就算是莫掌门亲自来,我的规矩也不能变。不过嘛……”他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乐远行,悠悠道:“乐掌门倒是可以拿消息来换,就像是……以物换物。” 乐远行不解:“我能知道什么消息?” 包打听神秘一笑,道:“最近,有不少人找我打听你的动向,若你肯告诉我未来几天你都在哪里,我就回答你两个问题。” 乐远行很纳闷,他是在九重有点名气不假,但都是恶名,大家绕着他走还来不及,怎么还要打听他的去向? 难道说最近九重修道之人正义感爆棚,想要扫除他这个大魔头? 那边徐新恨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包打听本想用这个消息讹乐远行一把,可对这个黑衣少年他莫名有些畏惧,尤其是,被那寒芒如星的眸子一扫,小薄被似乎丧失了保暖功能。 “都是些……怪人。”他不由得的开了口,“修为都很高,在九重绝对顶尖,可是我在资料上却找不到他们。” 徐新恨:“是人是魔?来过多少人?” 包打听摇摇头:“看不出,前前后后来过五六个。” 徐新恨:“你都告诉他们了什么?” 包打听忽然噤声,连脑袋都埋进了棉被。 徐新恨居高临下看他,冷道:“你什么都说了。” 良久,包打听闷闷的声音从棉被里传出:“人家给了金豆子,我当然知无不言,这是包记的规定,童叟无欺。” 徐新恨抽出行风,拍了拍棉被下的包打听,凉凉道:“包打听,留着你是不是会给我师父招来更多麻烦?” 乐远行忙上前道:“新恨,莫激动,看把包老板吓得。”又道:“老包你别怕,我小徒弟刚斩杀过邪魔,还没从那个状态里走出来。哎呀,你别抖啊,你只要保证再不将我的行踪透露出去,我一定让小徒弟放了你。” 众人:他俩这是在唬人吧?啧啧,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包打听喜欢挣钱,但对自己这条小命更看重,要不有命挣钱,没命花钱,这不是白忙活吗? 思来想去,他觉得整个棺材铺的人加起来也未必是徐新恨的对手,罢了罢了,不过少挣点金豆子,于是他欣然认怂,在被子里连连保证:“你们放心,从今以后我就当自己不知道乐远行是谁,我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乐远行笑道:“包老板很明智。” 徐新恨也收起了行风。 包打听又在被子里待了一会,感到周围杀气渐渐淡了,终于从被子里伸出头。 他不敢看徐新恨,只对着乐远行酸道:“乐掌门,你这相好的对你是真是不错。” 乐远行认真解释:“是徒弟,是徒弟。” 见包打听又要开口,乐远行抢在前头,让沈忆然取出一枚金豆子递给包打听:“包老板,一个金豆子,让我们多问几个问题?” 包打听咬咬金豆子,反问道:“你们这次想问海底城?” 乐远行颔首。 包打听道:“甘家前两天也在东冥的包记棺材铺打听过海底城的事。”顿顿,又道:“想去仙名山的人确实不少,但这其中,东冥甘家最有实力。” 言下之意,甘家是他们最强劲的对手。 沈忆然想抢回金豆子,这消息说了和没说一样,东冥甘家的野心,他们昨晚刚领教过。 包打听瞟沈忆然一眼,笑道:“心疼钱了?” 沈忆然:“废话,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消息。” 包打听收起那枚金豆子,正色道:“仙名山前有条全尸河,这你们都知道吧?” 沈忆然抠抠耳朵:“河里还有鱼怪,鱼怪很可怕,没人打的过。包老板,真的没有有用的消息吗?” 包打听白他一眼,继续道:“全尸河不止有鱼怪,还有九重最毒的瘴气,在其中待上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自剖胸膛而死。就算没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找到了全尸河所在,人也会变得痴傻,一个傻子,修为在高,也不是鱼怪的对手。所以,此前去仙名山的人要去海底城,是因为海底城有一种神花,名叫珠散,传说一百年开一次花,一百年结一次果,佩花可破任何瘴气。这花也可以食用,食之,能增十年修为,食果,则可增寿五十年。。” 乐远行:“怎么才能拿到珠散?” 包打听:“海底城每十年有一次勇者大会,若能在勇者大会夺冠,便能得十支珠散花。” 乐远行:“今年可有勇者大会?” 包打听嘿嘿一笑,道:“巧了,就在三日后。” 这毕竟是本书,书中的内容有限,作者自然要捡精彩的写,所以能碰见十年一次的盛事,乐远行并不奇怪。 徐新恨问道:“我们怎么找到海底城?” 包打听从怀里摸出张地图,递了过去:“平时我卖一颗金豆子,今天看在乐掌门的面子上,免费送给你们。” 这不是看在乐远行的面子上,而是怕徐新恨的剑。 徐新恨将地图展开,凭着对书中的记忆仔细看了片刻,冲乐远行点了点头:“真的。” 乐远行吩咐沈忆然收在包袱里。 包打听卖了仙名山地图,又卖了乐远行本人,这一路上注定要多不少麻烦,这份地图就当做是他给问天派赔的不是。 一颗金豆子换了不少消息,乐远行对这次包记之行十分满意。 海底城距离无梦城足足有五百里地,为了不错过勇者大会,饭都没吃一顿,匆匆买了几个烧饼,沈忆然便催促大家赶紧上路。 这次徐新恨找不到赖在乐远行身边的借口,只好恹恹的上了行风。只不过他不紧不慢,始终贴在乐远行身侧。 师徒几人穿云破雾,从皓日当空,到了夕阳西斜,又到明月登场,始终未见包打听那幅地图上所绘的海底城入口。 问天派上下都觉得奇怪,疑心是包打听的地图不对。 可沈忆然却一直说,他能闻到海腥味,海底城一定就在前方。 徐新恨也打包票,说地图绝对没错。 又飞了半个时辰,乌云隐去明月,繁星躲回夜幕,别说海底城了,连海岸线都没见到。 “不对!”乐远行忽道,“大家别乱走,都围在我身边!” 自长春派一行,问天派众人对乐远行都有了崭新的认识,此时听他这么说,没有任何人唱反调,都赶紧驱法器上前,靠在乐远行周围。 乐远行肃然而立,抬眼环顾四周,下意识去问徐新恨:“你怎么看?” 徐新恨道:“这是个迷魂阵法,有人知道咱们要来海底城,所以在这里布了阵法。” 沈忆然抓住傅如松,小声道:“又是甘家?” 徐新恨皱眉道:“不,这阵法……是魔族布下。” 魔族在九重虽然一直存在,但因为鲜少露面,众人往往忽视了他们的存在。更有不少人将魔族和邪魔划等号,觉得只要是魔族便没有一个好东西。 乐远行想起早上包打听所言,轻笑道:“这法阵精妙,绝非一人之力可以布下,估计去包老板那里打听过我消息的人,来自魔族,且他们一起合力设下这个法阵。”顿顿,又道:“没想到他们这么怕我。” 甘九游道:“师兄,少自恋了,还是想想怎么出去。” 乐远行好整以暇,笑道:“想出去?当然是将布阵之人都杀了。” 空气好像因为乐远行这句话凝滞起来,耳畔的风止住脚步,吵闹的蚊虫不再飞舞,树叶和花瓣雕塑一样安静。 乐远行小声道:“记住,迷魂阵法因心魔而起,斩破心魔,就能逃出升天。” 说罢,乐远行周遭景色一变,回到了天庭之上。 小天帝面色沉沉,正站在他的床前,一双星目毫无波澜的注视着他。 “陛下怎么在这?”乐远行坐起身问道,语气却十分温和,不似从前那样冰冷。 小天帝显然一愣,接着冷淡答道:“来看看你生病是真的,还是装的。” 装病?乐远行沉吟许久,才想起这是在幻境之中,他想如今的心魔大约就是和小天帝不对付,师徒之间好好说话的机会都少。 小天帝见乐远行双眼迷离,神情呆傻,又不肯说话,心想他这是真病了,心中大喜,隐隐的也些担忧,他将那不该存在的担忧压下,沉声道:“师父好好养病,最近的奏章苍梧帮朕看就是。”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写了一半了,以目前收藏的数量来看,是完成不了倒V的心愿了,哭_(:з」∠)_ 希望宝宝们多留言哦,支持袖子写文的动力就是读者们啦~ 第33章 心魔 乐远行一开始还知道自己待在幻境中,时不时提醒自己千万要清醒。 这是幻境,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不讲逻辑,不论对错,为的都是引出心魔。 若被心魔所惑,就再也走不出幻境。 可这样过了几天,一切人事栩栩如生,都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自然,这和他在天庭是的日子太像了,以至于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境。 在幻境中沉沦,纵使上神也难以幸免。 他的病,小天帝的“关照”下,久久不能痊愈。 渐渐地,连起床也费尽。 这一日,陶陶真君翻|qiang而入。 他一进门,就惊慌问道:“远行,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院子外面全是苍梧的人,害得我只能翻|qiang进来。” 乐远行没有回答,他勉强坐起身,拿起帕子擦了擦汗,问道:“最近天庭可有什么大事?” 陶陶真君面色巨变,道:“远行,我找你就是为了给你说这件事,陛下似乎打算将你的差事全部交给苍梧。” 乐远行剧烈的咳嗽起来,嘶哑道:“你说什么……” 陶陶真君递给他杯水,愁眉不展道:“我也是听说,据说最近苍梧一直在拉拢仙官,想要合谋夺你的权,陛下那边肯定默许了,否则你怎么会连门都出不了?” 乐远行怔怔地望着陶陶真君,半响说不出话来。 乐远行供职这么多年,没有私下结交过同僚,没有培养一兵一卒,大公无私,深得天庭大多数神仙的钦佩。 可这样的权臣,没有弱点可寻,没有把柄可拿捏,又深得人心,自然最为君王忌惮。 小天帝是他徒弟,更是天界之主,乐远行若顺着他,也就罢了,偏偏乐远行是个固执的人,帮理不帮亲,常常逆着小天帝的心思办事。 在这种情况下,小天帝的逆反心理愈加严重,见缝插针的和他师父对着干。 乐远行见小天帝这副模样,更加不放心,他没有想过喧宾夺主,但也不能让小天帝为所欲为,于是他也铆足劲,想要将小天帝引到自己设定的轨道中。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他自然不可能放权,若权力没了,他可没把握天帝徒儿会尊师重道。 师徒二人因此陷入了一个怪圈,在圈中角逐着,消耗着所剩不多的师徒之情。 陶陶真君走后,乐远行强撑病体要去求见天帝。 门前的仙兵拦住他,说陛下有旨,他必须卧床休息,不得出门。 这就是软禁,乐远行怒火中烧。 可惜他太过虚弱,法力不济,没法子硬闯,只好道:“那你们告诉陛下,就说我要见他。” 他苦等一晚,极度困倦,却不敢合眼,可一夜过去,小天帝也没现身。 第二天,他让门口仙兵再去传话,谁料那些仙兵却说,昨天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只吩咐云霄殿前的仙娥传了个话,说陛下繁忙,过几天再去看师父。 乐远行兀自冷笑,小天帝这回是狠下心和他撕破脸皮。 半夜,陶陶真君再次翻|qiang而入,他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满面焦急。 “远行,方才我和苍梧身边的仙官喝酒,那仙官酒后说,明日陛下要正式宣布让你去东海养病,将所有政务交给苍梧。” 乐远行闭上了眼,他倾尽心血辅佐小天帝,最后就要落得个被放逐的下场? 陶陶真君还在喋喋不休,那声音居然有几分蛊惑人心,“你不能再坐视不管了,他们现在能夺了你的权,以后就会要你的命!” “苍梧那老头不是个东西,靠着谄媚陛下才飞黄腾达,若你不在旁边看着,早晚要出事。” “我在外面联络了不少支持你的仙官,只要你点点头,我们趁夜去将苍梧杀了。” “苍梧一死,陛下再无人撑腰,到时候一切政务都是你说了算。” 乐远行抱住了头,似乎想挡住这些如利器、如洪水猛兽的话。 陶陶真君却越说越起劲:“远行,你就甘心让苍梧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杀了他,独掌大权,说一不二,到时候你想养神兽便养神兽,想去人间便去人间,天帝绝不敢多嘴,那样的日子多逍遥,多自在。” “不!你不是陶陶,陶陶真君不喜政务,怎么会和我说这些!”乐远行嘶吼出声,“你是幻境主人!” 随着这句话的喊出,周遭景色四分五裂,像裂开的镜子,连面前的陶陶真君也像个粘起来的泥娃娃。 “师父?”声音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乐远行回头一看,周围竟然化作了人间,有位黑衣少年,正缓步而来,居然是徐新恨! 他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从闹市中穿过,像在花园里踱步,悠然自得。 他走近了,手上还拎着个酒壶。 他笑了起来,微风和煦,日光动人,“远行,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乐远行不受控的点了点头。 徐新恨牵起他的手,带他穿过闹市,来到一片宅邸。他的掌心干燥温暖,他的声音清冽动人。 “远行,你看看这处院子可好?”他俯在乐远行耳边,柔声问道。 乐远行失了神智一样,又点了点头。 “你喜欢它,这再好不过。因为……这以后,是我们的家,只有你我。我永远陪着你,永远。” “穿过这条小巷,就是市集,那里酒楼林立,我们日日都以去喝酒。” “院子后面有条小路,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就能到一片竹林,竹林里有条小溪,小溪里有许多鱼虾。” “若你想四处走走,我们就将门一锁,布下阵法,盗贼绝不敢光顾。” “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任意东西。” 徐新恨目光炯然,唇边带笑,他道:“远行,为了我,留在这,好吗?” 乐远行游目四顾,门前有世俗,万丈红尘,关起门又闹中取静,分外清幽,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最让他心动的,是徐新恨说他会永远陪着自己,无论东西。 一个好字到了嘴边,周遭景色忽然模糊起来,徐新恨的面容陡然扭曲,像只拉坏了的糖人。 那糖人鼻斜口歪,还在不停问道:“留在这,好吗?好吗?” “师父!师父!”徐新恨的声音乍然响起。 幻境中的乐远行眉头紧锁,新恨,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声音如此慌张。 我们不是刚说好,要在这里生活下去? “师父!无论你看到什么都是假的!”徐新恨提高了音量。 假的?一切都很美好,怎么会是假的? “它是你的心魔,千万别信!” 徐新恨恨不得钻进乐远行的环境里去看看,是什么绊住了他。 “若被困在幻境中,你就永远出不来了!”徐新恨心如火焚喊道。 心魔?幻境? 是了,这里是幻境! 徐新恨是他徒弟,现在是他的朋友,好端端的怎么会说这些肉麻话? 假的,都是假的! 乐远行一拳打在糖人身上,糖人倒下,碎成了一堆粉末,周围模糊的高墙大院瞬间垮塌。 一切都是虚妄。 乐远行倏地睁开眼,发现半倚在徐新恨怀中,周围站着面带忧虑的甘九游几人。 见他一醒,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师兄,你见到了什么?居然比我们都醒的晚。”甘九游很是好奇,乐远行居然在幻境待了一夜一天。 乐远行想起方才的幻境,老脸一红,赶紧推开徐新恨站定,正色道:“没什么,都是些前尘往事。” 傅如松:“前尘往事……师父,你脸红什么?” 甘九游笑道:“看来前尘往事,事关爱恨情仇。” 乐远行转移话题道:“你们见到了什么幻境?” 傅如松:“我见到自己怎么也看不懂仙名山里的秘籍,后来我一想,这不可能,就算我看不懂,师父也会教我,所以醒悟身在幻境。” 甘九游神色黯然:“我的幻境是问天派没了,我又流落街头,甘四海想法设法来羞辱我。在幻境里我将甘四海杀了,就醒了过来。” 沈忆然:“我和师叔差不多,不过我这边是因为师父看上了小白脸,掏空了问天派的家底,我们才不得不露宿街头。在街上住了几日,那感觉可真实了,地又硬又凉,还时不时有鸟儿来和我抢食。后来我想起师父已经脱胎换骨,怎么还会包养小白脸?再说梦里那小白脸样貌也不行,比小师弟差远了。我就想,师父就算看上小师弟,也不会看上那人啊。小师弟还懂事,不花他的钱,这多好。嘿嘿,然后我就醒了。” 乐远行心虚的转过头,看见一言不发的杜南秋,连忙问道:“大徒儿呢?” 杜南秋没说话,只抬头望天。 乐远行很识趣,没有再问,又看向徐新恨。 徐新恨耸耸肩:“这阵法似乎对我没用,我根本没进幻境,只是和你们走散,在这里面迷了会路,不然我就能早点叫醒你了。” 乐远行惊诧不已,想问徐新恨练过什么法术,如此奇妙。转念一想,对方是个没有记忆的傻子,估计眼下根本没有心魔,才会见不到幻境。 “据说心魔中,最诱惑人的乃是情爱。师父,你到底见到了什么?”徐新恨盯着他师父,语气颇有些吃味。 乐远行想起自己差点被幻境中的徐新恨所惑,既后怕又害羞,竟然难得的还有了几分了然,他僵硬的扶着额,抿着嘴一言不发。 第一个幻境涉及他的身份,不能说,第二个幻境他自己也很疑惑,更不能说。 他不想撒谎,只好和杜南秋一样,假装看天。 就在这时,身侧杜南秋忽地大喝一声:“谁躲在那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辽~ 乐师父这时候也看上了小徐,只不过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在现实世界有交集的,后面慢慢就写到啦。 第34章 幻境破邪魔在 “没想到你们都能挣脱心魔。”有人狂笑着从几人合抱的大树后绕出,此人身材精瘦,目光阴戾,眸色深红,手里持着根棍。 随后,又走出来两位女子。 长发垂地的那个,面容发黑,她语气不善叱问身边人,道:“容图,你是不是留了一手,构建幻境的时候没有尽全力?” “云州姐,我哪里敢,你冤枉妹妹了。”答话的是位红衣女子,身材短小,声音娇柔,手中提着条油亮的鞭子。 她冲着身后黑暗处一甩鞭子,又像换了一个人,声色俱厉的喊道:“蓝好,还不滚出来,猎物都送上门了。” 话音落下,一个文弱的青年走了出来,若不是跟着这群人,看模样简直正经的不能再正经。 蓝好一出来,就跑道到持棍人的身后,小声道:“严季哥,我看不如算了吧,听说乐远行很厉害。” 严季瞪他一眼,怒道:“富贵险中求,修炼也一样,你平时道理不是一套一套的,怎么现在犯糊涂?” 蓝好一噎,不再吭声。 原来,幻境虽破,构建幻境的魔物仍在,他们见幻境没能控制住乐远行,只好现身,想要殊死一搏。 甘九游伸出手一个个数过,自信道:“师兄,他们四个人,咱们六个人,分分钟就能搞定。” 杜南秋斜睨他一眼,不留情的戳破:“二师弟和你加起来,勉强算作一个人。” 甘九游想想,觉得此话有理,拉起沈忆然躲在了后面,既然不能对敌,他便负责保护二师侄吧。 乐远行负手打量眼前几人,凭着和邪魔打过两次交道的经验来看,他们也是入邪道的魔物。 只是邪魔为何会盯上自己?难道是替和不同报仇? 叫云州的邪魔,大概是几人首领,她站在最前面,一瞬不瞬看着乐远行,神色贪婪,像等着大餐送到嘴边老饕。 云州阴沉道:“乐远行,你模样倒是不错,等我摘了你的金丹,就把你这身皮扒下来,挂在屋里,天天欣赏。” 容图笑道:“姐姐说的对,就和看美人图,是一个道理。” 乐远行:…… 徐新恨已经拔出行风,他漫不经心的笑着,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他淡淡道:“动手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容图咯咯的笑起来,道:“小弟弟,你有问题要问?别急,一会儿啊,和姐姐回家,什么问题我都回答。” 蓝好一本正经道:“容图,色字头上一把刀,有位圣人也说过……” “啰嗦!在里面关了上千年,你怎么还如此话多!”容图喝断。 “为什么要杀我师父?”徐新恨无视面前人的争吵,单刀直入的问道。 容图道:“原来你就想知道这个,那姐姐可以告诉你。因为你师父的金丹,对修习秘法大有帮助,比那些普普通通的修道之人强太多。” 所谓的秘法,就是邪道法术。 “谁说的?”这回乐远行忍不住发问了。 他天生仙胎,没有金丹,这些人纵使将他里里外外翻个遍,也不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虽然,按照书中设定,九重还没出现过修仙成功之人,所以不知道仙胎不必修炼出金丹很正常。 且邪魔就是靠着吃修道之人金丹提升法力,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也不足为奇。 可乐远行隐隐觉得,这是有人在针对他,故意放出消息。 容图还未开口,云州却命令道:“动手,别闲聊。一会他来了,还轮得到咱们取乐远行金丹吗?” 云州说着,身形暴涨,身上青筋暴起,还生出一对犄角,大概是吃了什么神兽的内丹,才有了这副模样。 她的法器是柄弯刀,刀身刀柄漆黑,周围黑气缭绕。 她沉着脸,直冲乐远行而来。 乐远行唤出长空,闪身避过,接着举剑就刺。 云州跃起,乐远行扑了个空。 云州浮在半空中,对着乐远行扔出弯刀。 乐远行倏地到了云州后侧,也纵身而起,紧接着去刺云州后背。 云州躲闪不及,被长空挑破了衣袖。 严季和容图想过去帮忙,被徐新恨拦下,三人斗在一处。 蓝好见状,往后撤了几步,正想悄悄留走,杜南秋提着破山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傅如松跃到树冠之上,取下别在头上的弓和箭,弯弓对准战局中的邪魔。 四个邪魔里,云州年纪最大,法力也最强。她修为有数万年之久,远在和不同两兄妹之上,所以自是不信一个修道之人能厉害到哪里去。 乐远行穿到书里没多久,就摸清了自己修为几何。 在这本书里,他成了凡胎,修为当然跟着折损不少,但好在招式没忘,对敌的经验没忘,所以上次对付和不同虽然有点小插曲,但总体来说还是轻松。 但眼前的云州,实力明显比和不同强不少,乐远行不敢轻敌,全心全意应战。 云州手中的弯刀有了灵性,和它的主人一样,嗜血残忍,与人斗的越狠,它越是兴奋,甚至发出低声咆哮。 长空棋逢敌手,也发出嗡嗡之声,迫不及待想要斩断对手。 刀光剑影,两人身法又快,立在树上的傅如松根本看不清,没法帮师父射杀云州,只好将目光转向别处。 徐新恨那边一人对两个,倒是游刃有余,行风与他浑然一体,剑锋所及,法力所及,严季和容图被逼的连连后退。 二人应对吃力,不由对视一眼,打算使点阴招。 谁料,容图刚开口想要分散徐新恨的注意力,头便飞了出去,身子还僵在原地,脖颈处咕咕冒着血。 徐新恨将滴血的行风在她身上蹭蹭,冷冷道:“少耍花招。” 容图的血喷了严季一脸,他愣了片刻,忽地大叫道:“云州,帮我!这小子才是硬茬!” 云州没有回话,傅如松的箭穿云而来,正中他印堂。 严季修邪道,自然有些邪门之处,他被箭射中,居然没有倒下,而是将箭拔|了出来,反扔回傅如松处。 额前的血洞不停涌着鲜血,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数千年前吃了只神龟的金丹,从此便感受不到疼痛。 徐新恨飞起,打掉那箭,严季却趁机跑到云州身侧。 云州不是没有听见严季的求救,可她丝毫不敢分神。 乐远行是个狠角色,高手对决,务必全神贯注,一瞬的分神都有可能致命。 她见严季浑身是血朝她跑来,微微皱了皱眉,斥责道:“严季,别怕,去挡住黑衣小子!” 严季和徐新恨过了手,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他急急道:“大姐,那小子才是这里面最厉害的,咱们先一起去对付他。” 云州不答,徐新恨也许厉害,可乐远行也不是善茬,她此时根本不可能抽身。 说话间,徐新恨已追至身侧,严季悚然转身,唇色苍白。 徐新恨举剑去刺,剑未到,那严季却忽地身体爆开,从一滩血肉中走出个背着个龟壳的小娃娃。 原来,不是严季吃了神龟的金丹,而是神龟寄生在他体内,蚕食着他的修为。 神龟寿长,得一只,食其金丹,可添八十年寿命,且对疼痛和疲倦的感知会大大下降,日夜修炼也不知疲惫,是所有邪道人和魔梦寐以求的神兽。 不过,神龟善用遁地的法术,很难被捉到。严季自以为得了一只,其实不过是被对方当做了长期粮票。 眼下,那龟壳小娃怔了一瞬,便施展神功,缩回土里,踪迹全无。 那黑衣少年,他惹不起。 徐新恨好奇的拨拉了几下草,见草下藏着个小小的|洞,旁边堆着一圈土,想必神龟就是从此打|洞逃脱。 他没有去追神龟,而是转身去帮乐远行。 乐远行和云州的斗争也接近尾声,云州从进攻已经转为防守,渐渐难以支撑。 乐远行瞅准一个时间,一剑挑掉对方的弯刀,徐新恨恰好此时赶到,一脚将云州踹到在地。 那边蓝好已经被杜南秋制服,傅如松也从树冠跳了下来。 乐远行用法术缚住蓝好和云州,正色问道:“说说看,从哪里来的消息要来杀我?” 云州冷着脸不说话,蓝好却是个及时认怂的,他道:“大家都这么说。” 乐远行:“大家?” 蓝好:“就是关在那里的魔物。” 乐远行想起和不那日所言,不由得有了个联想,他问道:“你可认识和不同?” 蓝好:“和不同?好像听过。唔,那里太大了,人太多,实在没法一个个都记住。” 乐远行:“那里,是哪儿?” 蓝好:“那里……就是……哎呀,时间太久了,我真的想不起来,只记得那里好黑,好黑,我们都系着一根银链,被锁在自己的铁笼里……” 银链?乐远行眼前闪过枯醉和和不同身上的银色链条,原来不是什么装饰,而是将他们锁在铁笼的法器。 蓝好想到什么,又道:“要不是那个黑衣人……我们肯定还在里面。” “黑衣人?”乐远行喃喃道。 这已经不止一次,听人提到黑衣人。 徐新恨想到问天派柴房见过的那人,面色也有些异常。 蓝好又道:“是啊,可惜我出去慢了,没见到黑衣人的模样,但听先逃出来的人说,黑衣人不但放了他们,还说让他们去找一个叫乐远行的修道之人,吃了他的金丹,修为会突飞猛进,说不定比魔尊还厉害。” 傅如松恶狠狠的看着蓝好,怒道:“这黑衣人可真损啊,和我师父有什么仇!” 蓝好弱弱道:“姐姐,不不,女侠,道友,别看我啊,这不是我说的。” 沈忆然想了半天,无奈道:“师父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谁。” 乐远行:…… 云州忽然笑道:“乐远行,原来你名声这么差,倒是很适合修秘法,要不你放了我,我带你回去修炼?” 徐新恨想起方才就是云州说要剥了他师父的皮,心下十分不悦,想一剑下去,又怕乐远行留着她还有用,于是偷摸摸使了个法术。 云州全身立时千万只蚂蚁爬过似的痒,可有被乐远行法术所缚,一下也挠不得,脸憋得通红,脸周身所剩无几的黑气也成了红色。 蓝好见了更是害怕,他修为不错,却胆小如鼠。当年道侣修了邪道,为了求个长久,才哄骗他入的邪道。 他不能动,只能用一双眼盯着乐远行,嘴上不住求饶:“你们放过我吧,我以后绝不做坏事。” 正在此时,莫含情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密林中响起:“走上邪道,尝过走捷径的滋味,还能改过自新?蓝好,你的保证,一文不值。” -------------------- 作者有话要说: 书中世界武力值:徐新恨>莫含情>乐远行>所有主要配角 乐远行是因为书中凡胎所限,所以不能完全发挥实力。 现实世界武力值:魔尊剑瑜>乐远行>徐新恨>小天帝 乐师父大徐新恨不少,武力肯定是在他之上。 ---- 袖子计划开的三本新书,都放出来啦,大家可以去看看哦~ 第35章 住店 蓝好面色巨变,张了张嘴,还未辩解,便和云州一起飞进了莫含情那座小银塔。 此时,卷地风来,乌云逃散,玉盘复当空。 地上,洒着的白红相见的血肉和一具少了头颅的身子,血水遍地,泛着血光。 莫含情面无表情,视若无睹,他将银色宝塔纳入袖中,转过身来,罕见的一脸肃然,道:“你们都知道了什么?” 乐远行沉默不语,心念飞转。 他第一次在九重见到邪魔,莫含情便如影随形,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枯醉收入塔中。 第二次,他想审问和不,莫含情也不同意,而是直接将和不关入塔中。 还有,莫含情热衷收服邪魔一事,四处奔走,追寻邪魔踪影。 以他对莫含情的了解,若说这是出于乾坤派掌门的责任心,他是不信的,这背后必定有隐情。 如此想着,不自禁看了眼徐新恨,见对方也是一脸狐疑,心中更是笃定。 莫含情看乐远行一脸高深莫测,静了半响,一扬眉毛,忽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乐掌门,缘分一线牵啊,没想到咱们又碰面了,最近有没有想我啊?” 乐远行也立刻换上一副和善的笑脸,悠然道:“确实巧,好像有邪魔的地方,就有莫掌门。” 莫含情款款走来,狡黠一笑,玩味道:“是啊,而且我发现,每次有邪魔的地方,也都有乐掌门。”见乐远行神情微变,他又笑道:“你说……邪魔是不是想给咱俩牵红线?” 徐新恨忽然笑道:“莫掌门威风啊,邪魔都能替你当月老。那么……你是谁?难不成……是邪魔之首?” 莫含情似被戳到痛处,脸色一僵,不耐道:“小娃娃一边去,别打扰我和你师父谈情说爱。” 乐远行嘴角一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徐新恨,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赶紧将莫含情拉开半步,正色道:“莫掌门,切莫再说胡话了,你对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穿书以来,莫含情三番五次的调戏他,甚至在旁人面前也毫不避讳的表白、献殷勤,若还是原版乐远行估计已经当真,认为莫含情确确实实看上了他。 可来自现实的乐远行虽然对自己的样貌内涵很自信,但他也十分清醒,从前的乐远行对于莫含情来说,就是个逗乐子的大型活体玩具,现在的乐远行则挑起了他的好奇心和征服欲而已。 至于莫含情张口闭口的爱啊,情啊,只是为了让乐远行难堪。 真正的爱,没有这么容易说出口。 莫含情听了乐远行的话,心想乐远行确实变了很多,现在颇有自知之明。 他一开始看中乐远行的脸,才虚与委蛇的陪他演演戏。 后来乐远行变了,不顺从,不听话,这又让他生了不甘心和好奇心,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正长生漫漫,虽不是爱,也不妨碍用乐远行解解闷。 于是,他施施然道:“哦?乐掌门是不相信我的真心咯?” 徐新恨哼道:“你那是真心?是黑心还差不多。” 乐远行拉住暴躁的小徒弟,有礼答道:“莫掌门心在九重苍生。” 莫含情:“你不是苍生中的一员?” 乐远行:我还真不是。 甘九游小声道:“我觉得莫掌门人不错,师兄,要不你……” 徐新恨看了他一眼,甘九游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请问诸位,是往海底城去吗?”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远远走来位青布长衫的书生,身上背着个小布包。 甘九游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书生笑笑,指指他们背后:“海底城的入口不就在那?” 乐远行转过头一看,只见方才的密不透风的树林此时竟然分出一条路,青石板路,光可鉴人,伸向远方。 远方居然出现一片墨色的水域,月照波澜,静谧深远。 书生紧紧身上的布包,当先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得快点,去晚了店都住不上。” 说着就在青石板路上一溜烟小跑,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这时,莫含情忽然叫道:“妈的,那人是个小贼!” 沈忆然笑道:“能偷到莫掌门头上,这书生我挺佩服。” 莫含情见他幸灾乐祸,沉声道:“你难道没被偷?” 沈忆然傲然道:“我藏钱的地方,没人能偷得去。” 莫含情咬牙切齿,盯着青石板路尽头:“等我抓到他,一定剁了他双手。” 杜南秋看看天色,道:“天要亮了,过了今天就是勇者大会,咱们再不去,可能真的要睡大街。” 甘九游赶紧掏出闭气丸,分了一人一个,正想问莫含情接下来要去哪拯救苍生,莫含情那厮已经一马当先顺着青石板入了那片海域。 海底城在九重大陆,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它独立于人魔二族,从不参与陆上的纷争,自成一派,与世无争。 成千上万年的太平日子过下来,海底城的人口越来越多,愈加繁荣。 乐远行一行人进入海底城的时候,正是夜半,这片水域还在沉睡,四下一片漆黑,饶是乐远行视力过人,海底城的容貌也无从瞻仰。 几人靠着东冥草照亮,才勉强找到家有空房的客栈。 海底城的客栈和陆地上大不相同,海藻做招牌,夜明珠照亮,珊瑚建屋,贝壳造床,店小二都是些还不能修成人形,但已经会说话的虾米螃蟹。 掌柜的则是位人身鱼尾的鲛人,唤作安沙沙,容貌秀丽,肤色莹然,打扮的和陆上的女子无异。 安沙沙这家客栈盖在背街,门脸又小,每次勇者大会,都是海底城唯一住不满的店。 今年有人告诉安沙沙,不知怎地来了很多陆地上的人参加勇者大会,人比往年都多,她的店生意一定比往年好。 安沙沙笑呵呵的听完,却并没往心里去,反正房间住不满,总比平日生意要好,能多赚金豆子,她已然知足。 再说陆上生活的人,她德高望重的爷爷奶奶都没见过活得,她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机缘。 所以今日还是早早关了店门,上床歇息。 谁料,今年偏偏碰见几位晚到的陆上客人,转来转去,转到了自己门上,她只好睡眼惺忪的起了床,下楼去招待。 “几位客官,本店空房还多,上房,普通单间,通铺都有,任君选择。”安沙沙打着哈欠介绍,乌溜溜的眼睛时不时看向乐远行他们。 唔,陆上的人除了多了两条腿,好像和鲛人并无不同。 莫含情潇洒的走上前,斜倚在安沙沙面前,气定神闲的问道:“是我来住店。” 他丢了钱袋,又不想和问天派将就,所以准备无耻的刷脸。 安沙沙一个哈欠卡在嘴边,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问道:“哈?你是谁?” 傅如松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莫含情脖颈一红,生硬的调整了一下站姿,低沉道:“莫含情,乾坤派掌门正是在下。” 安沙沙没有反应。 莫含情一脸愠色:“乾坤派,乾坤派你不知道?” 安沙沙拢拢披肩,赔笑道:“大哥,你到底想说啥?” 海底城的居民避世而居,几乎都没上过岸,每年勇者大会也都是海底生活的人来参加,很少见到外人,更无从谈起了解外面的世界,所以安沙沙不知道乾坤派,更不知道莫含情。 莫含情还想摆派头,沈忆然已经拉着安沙沙开好了房间,两间单间,一间通铺。 莫含情见状,赶紧道:“我和乐掌门住一间。” 乐远行面不改色:“忆然,我也睡通铺,退掉一间。” 莫含情:…… 为了有个睡觉的地方,莫含情放下架子,厚着脸皮,跟着问天派去了那间通铺房。 一进门,莫含情见屋里横着一方海底淤泥搭起的方塌,极其朴实朴素,上面铺着的被子倒是干净软和。 房子里还有珊瑚垒成的一张大餐桌,几个龟壳坐的凳子,简陋简单,但很实用。 窗帘则是大片的海带,遮光效果一绝,一丝月光也休想透过。 莫含情挑挑剔剔,一会说这是乡下,一会说安沙沙没见识,一直不肯洗漱,也不落座。 乐远行无语,只得随他吐槽,自己洗刷干净,寻了个枕头,靠着窗户躺下。 莫含情想要凑在他身边,被徐新贺一拽,晚了半步。 还欲上前,又被杜南秋一挡。 他想动手,又怕自己一个人斗不过徐新恨和乐远行二人,最后反而被人家赶出去,只好郁闷的去睡另外一边,贴着友好的甘九游。 他自出生以来,今天算得上最憋屈,挫折最多的一日了。 徐新恨自然又占了乐远行身侧的位置,门派上下见怪不怪,根本没人在意。 唯有乐远行心中七上八下,睡不着,又不敢睁眼,只能闭眼假寐。 为了将徐新恨赶出脑海,他转而想到第一个幻境。 其实他在天庭的时候,一度认为自己的教育很成功,毕竟小天帝修为不错,也很勤奋。 别的小仙官在这个年纪,都爱玩乐,小天帝却不喜欢那些,闲下来也是读书修炼。 可是后来,小天帝和他唱反调的时候越来越多,有些事,可以说是莫名其奥妙。 比如,他体恤小徒儿辛苦,说以后每逢朝会之日,修炼时间便减半,小天帝非不干,说他这是藏私。 他懒得解释,一有朝会,下朝后,他东游西逛,干脆晚一个时辰现身。 再比如,云霄殿前开了一块花圃,百花仙子来问要种些什么花,他不甚在意,说说随便什么花都行。 恰好让小天帝听见,面色不善的跨进门,非说他对云霄殿不上心,心里没有他这个陛下。 乐远行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将小天帝教育一顿,说他这是拘泥外物。 小天帝扭头就走,三天没有和他说话。 当局者迷,经历了幻境,他现在想想,是自己管的太多了,管的太宽了,活生生给徒弟逼出了逆反之心。 他说东,徒弟就要去西,不问对错,就是想和他对着干。 他自己也是,徒弟已经是天界之主,不放软态度也就罢了,居然还拿着帝师的架子,这就有些可笑了。 难怪苍梧的挑拨能成,小天帝会对自己那么冷淡。 乐远行想,趁着小天帝对他还有几分尊敬,确实该放手了。 否则,真有可能落得个幻境里的下场。 放手,卸下数万年的职责,他肩头一轻,也若有所失。 再不好的习惯,再不情愿的习惯,毕竟是习惯,骤然没了,心里空落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乐师父以前的教育方式非常有问题,不过,要不是这次失败,他也不会吸取教训,改过自新,在问天派吃这么开。 另,乐师父和小天帝,一个固执,一个别扭,都不会服软,碰到一起,没打起来真的已经不错了...... 第36章 冲突 放手之后,自己要做点什么呢? 是不是终于可以浪迹人间,仗剑天涯? 哎,也不知道自己那只神兽去了哪,本来还可做个伴,现在就他一人,孑孓独行,形影相吊,颇有几分凄苦。 “师父。”耳边,徐新恨低声唤他。 乐远行霎时想起第二个幻镜,莫名心慌,翻了个身,死活不肯睁眼。 徐新恨看着乐远行的后背,心思变幻莫测,过了很久,才委屈道:“师父,我有事和你说。” 乐远行没有转身,背对着徐新恨问道:“什么事?” 徐新恨摇摇乐远行的胳膊,小声道:“师父,你转过来看看我呀。” 乐远行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淡淡问道:“什么事不能明早说?” 徐新恨被他师父一凶,神色黯淡下来,他咬唇道:“我是想说云州,那个云州在动手前曾说‘一会他来了’,这个‘他’是谁,师父你就不好奇?” 乐远行一听是正经事,尴尬又庆幸,他回想一番,小声道:“不会是莫含情吧?” 云州说那句话,估计是觉得一会有人会来,结果他们战败,莫含情就出现了,这是巧合吗?且莫含情一到,这二人便被收入塔中,再无开口的机会,这行为也十分可疑。 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杜南秋正在打坐,沈忆然鼾声大作,甘九游和莫含情在那头相谈甚欢。 二人见无人注意他们,刚准备继续交头接耳,门外突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 有人叮铃哐当的抬着箱子上楼,有人喊虾蟹小二给自己上酒,半夜三更,吵吵嚷嚷,完全无视旁人正在休息。 安沙沙的声音隐隐响起,她软声劝各位大哥小声些,那些人嘻嘻哈哈,反而变本加厉的吵闹。 莫含情被吵的脑仁疼,他本就窝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处发|泄,眼下一听这动静,哪里还坐得住,披上衣服就冲了出去。 问天派师徒对安沙沙印象不错,怕她被人刁难,也跟着出去了。 大堂里坐着四五个修道之人,皆穿着褐色长袍,背着长剑,围坐一桌,正翘着脚喝着酒。 这几人言语粗鄙,行为放荡,各个都是一副大爷模样。 一会招手让安沙沙去倒酒,一会揪来蟹小二问人家喜欢红烧还是清蒸,气得安沙沙双眼通红,牙关打颤。 可她修为甚浅,根本不是这群五大三粗之人的对手,只能咬着牙应付。 莫含情没有怜爱美人的意思,但却打着关心美人的旗号,他笑道:“这大半夜的,想喝酒回屋里喝去,老扣着人家小妹妹不放,算什么男人?” 为首一人斜他一眼,调戏道:“让她回去,你陪我们喝?” 莫含情根本懒得和人废话,他冲安沙沙道:“闪开点。” 接着取出寂寂扇,轻轻一扇,几人便身形不稳,人仰马翻,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为首那人识货,颤声道:“莫…..莫掌门。” 堂内静了片刻,地上的人悄悄埋下了头。 莫含情摇了摇扇子,冷冷道:“甘四海在哪里?” 居然是东冥甘家,乐远行担心的看了一眼甘九游,只见他脸色惨白,身形都有些不稳。 这几人正是东冥甘家的弟子,他们随着掌门同来,比乐远行他们到的更晚,摸黑寻了一圈,才找到这家有空房的客栈。没想到刚喝点小酒,放松下来,就碰到了乾坤派掌门莫含情。 莫含情威名赫赫,远不是他们几个能无名之辈敢叫板的,为首那人赶紧上楼去喊甘四海。 他和甘九游擦身而过的时候,奇怪的“欸”了一声,接着甩甩脑袋,快步走了。 沈忆然小声道:“师叔,要不你先回房?” 甘九游身形微晃,勉强点点头,正转过身要走,杜南秋伸手拦住他,正色道:“你还想躲到何时。” 甘九游茫然的看着他,手足无措。 杜南秋忽然放低声音,轻声道:“师叔,你不是为了和甘家赌气而活着,你是为了你自己活着,别害怕,而且有师父在,他们不敢怎么样。” 甘九游没有说话,他盯着地面,神色起伏不定。 没想到再见到甘四海,他还是这么没出息,修为平平,栖身的门派破小,掌门师兄恶名远播,他想一会甘四海一定会极尽讽刺手段,让他如坐针毡。 正在此时,甘四海出现在了楼梯上,身后还跟着堂弟楚小荃。 甘四海一身褐色长袍,系了条金色腰带,腰带上缀满宝石,富贵逼人,腰间还挂着枚温润细腻的玉佩,一看就是上品。 他也背着一对铜锤,锃光瓦亮,金光闪闪,且不似甘九游那对锤头浑圆,他的这对锤,锤头上还伸出两个矛一样的尖角,瞧着气派非常,杀气十足。 楚小荃看着面嫩,束带顶冠,模样清秀,和甘四海眉眼间有些相似。 甘四海原本朝着莫含情而去,余光一瞥,忽然见到久未谋面的堂哥也在众人之中,惊诧之余,又想起自己被乐远行摆了一道的事情。 那天,姚江美滋滋拿回来两株南海睡莲,送到他手上一看,才发现是假的! 他怒不可遏,大骂姚江眼神有问题,脑子不够用。 又急忙发动东冥各个门派四处寻找南海睡莲的替代品,可是珍花异草的替代品哪有那么好找?耽误了两日,还是带了寻常的闭气丸出发。 正想着到了海底城去寻问天派的麻烦,谁料对方就送上门来。 他恨得牙痒痒,脚步也慢了,路过甘九游的时候,故作吃惊道:“堂哥,你怎么在这里?” 甘九游抬起头,失魂落魄。 楚小荃是甘四海的狗腿子,他视线在乐远行身上转了个圈,愕然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乐掌门?九游表兄,你跟在他身边,至今还是全须全尾的,还真是个奇迹。” 甘九游不说话,乐远行却文质彬彬回道:“甘掌门真是客气,我问天派和甘家比起来还差得远,师弟在甘家都能全须全尾,更遑论在我们问天派。” 甘四海心里想着怎么报复,面上却一本正经的斥道:“乐远行,你就是这样为人师表,做一派掌门的?我堂哥跟着你,可真是有辱甘家门楣。” 楚小荃道:“掌门表哥,他已经不是甘家的人了,你何苦操这份心。” 一唱一和,碰得甘四海像个圣人。 忽地,徐新恨冲着他师父认真道:“师父,原来甘家尽是这样的人物,难怪,难怪……” “难怪门内弟子都像地痞流氓,师叔还好离开了甘家。”傅如松冷冷附和。 甘四海脸绿了,没想到问天派实力不咋地,一个个的倒是嘴皮子利索。 他沉下脸,阴冷道:“我没时间和你们废话,就问一句,你们也是来抢珠散花?” 问天派没人搭理他。 甘四海正要再问,莫含情摇着扇,上前了两步,他端着架子,没好气问道:“甘四海,你眼瞎了?老子在这站了半天了,你看不见?” 甘四海赶紧带着礼貌而不失热情的微笑,寒暄道:“莫掌门,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莫含情哼道:“你是海底城的主人吗?” 甘四海愣着摇头。 莫含情跋扈道:“不是你瞎嘚瑟什么,我来不来这和你有屁关系?” 甘四海:……我什么时候得罪了莫含情? 莫含情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恰好现在心情又不大好,他根本不理会呆若木鸡的甘四海,直白道:“约束好你的手下,若以后我在休息的时候,又听见有人吵闹,我便直接毒哑那人,你听明白了吗?还有,甘九游是我兄弟,对我兄弟说话客气一点。” 甘四海犹在愣神,莫含情已经越过他回屋了。 后半夜,客栈里所有人都睡得格外香甜。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周五辣!本章留言前五有小红包,宝宝们踊跃留言啊,一般五个只能送出去一两个,哭。 另,请个假,明天有事,不能更新,周日回归~ 第37章 天下第一大盗 第二日卯时,白昼准时降临。 无数散发着柔光的水母,顶着鸭蛋大小的夜明珠缓缓升空,汇成一道耀眼的银河,照亮漆黑的海底城。 安沙沙感激昨晚乐远行等人仗义执言,今天免费充当向导,带大家去报名勇者大会。 踏出客栈门,乐远行这才看清传说中的海底世界。 细碎的贝壳铺路,泛着白光,路边是两排高大的海草,随波飘摇,行道树似的。 身边常有鱼虾摇曳而过,吐着泡泡,视周遭一切若无物,毫无灵识可言。 也有些鱼虾天生有灵气,虽未能言,但已有灵识,从他们身边过,会摇头摆尾,和他们友好的打个招呼。 据安沙沙介绍,大部分海底生物都没有灵气,只有少部分天生带有灵气,它们会随着鲛人修行,成千上万年后,也能化成人形。 比如店里端酒送菜的小二,就是跟着她修行虾蟹,只不过她修为极低,虾蟹跟着她许久了,除了要有服务意识,别的啥也没学会。 路边的房子都是由珊瑚和鱼骨搭建而成,因为珊瑚有各种颜色、形态、大小,房子与房子之间风格也大相径庭。 有的像跳跃的火焰,有的像扣在地上的贝壳,有的像浑圆的鱼腹。 安沙沙的客栈倒是规规矩矩,四四方方,据她介绍,这是她爷爷奶奶根据陆地上的房屋造的。 沈忆然问她爷爷奶奶怎么知道陆地上的房子是和模样,安沙沙得意道,鲛人是海底城最高等级的生物,灵力最高,她爷爷奶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连现在海底的城城主都跟随她爷爷奶奶修行过。 当年海底城城主得到一本书,专讲陆上风土掌故,爷爷奶奶有缘看到,记下这本书上关于路上房屋样式的描述,结合想象,建造出她家的客栈。 沈忆然见她仰着小脸,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很是可爱,不由将她当做妹子一般,问道:“你爷爷奶奶在何处?我想去拜见一番。” 安沙沙有些出神,道:“爷爷奶奶前几天应召去城主那里,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以前他们从不会在城堡留宿。” 安沙沙没有爹娘,爷爷奶奶一手将她带大,爷孙间感情深厚。 沈忆然连忙安慰:“许是城主高兴,留他们多住两日,你别担心。” 安沙沙是个乐天派,闻言一笑,道:“就是,城主的城堡是海底城里最华丽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他们肯定是乐不思蜀。” 提起爷爷奶奶,安沙沙的话匣子便关不住了,喋喋不休说了一路。 沈忆然和杜南秋都是一脸羡慕,甘九游则不耐的走到莫含情身边,二人勾肩搭背,天南地北的胡扯。 傅如松和徐新恨跟在乐远行身侧,三人落后了几步,和前面几人拉出些距离。 傅如松低声道:“师父,好多陆上来的修士。” 乐远行环顾四周,果然发现周围有不少来自陆上的修道之人,或站在街边闲聊,或在小摊上挑选,看似放松,却对彼此报着极大的敌意。 傅如松道:“都是来抢珠散花的,我的天,包打听到底把消息卖给了多少人。”顿顿,又沉吟道:“不过这些人看着修为倒是一般。” 徐新贺道:“没有南海睡莲,闭气丸最多只能坚持三日,三日一到必须上岸,为了不耽误时间,我猜这些门派的弟子是交替入海,勇者大会前来的这些人为的是收集情报,明天勇者大会召开,下海的才是练家子。” 乐远行颔首:“安沙沙说,往年勇者大会只开两天,第一天分组比武,第二天胜者群斗,今年参赛人多,可能会延一日,这样算来时间刚好。” 傅如松掐掐指头,点头道:“勇者大会后一日,胜者才会进城主城堡领取珠散花,刚好够他们上岸呼吸。” 徐新恨若有所思道:“如果在时间安排上稍微生出些变化……他们岂不是……” 傅如松打断道:“小师弟,咱们门派光明正大,行得正坐得端,不出阴招。” 说着,余光瞥到了九重第一反派乐远行,讪讪改口道:“呃,也许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咱们要做到……以后,以后不出阴招。” 乐远行:……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见莫含情像道白色闪电,飞入街边一个小厮,不多久,提溜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出来。 那书生唯唯诺诺,瑟瑟缩缩,正是昨晚在海边偷莫含情钱袋那个。 莫含情笑着看他,看的那书生心中直发毛,他没想到随手一偷,竟然会偷到乾坤派掌门的头上。 莫含情捏小鸡仔似的捏着那人,笑眯眯道:“我的钱袋呢?” 书生在莫含情手上挣扎几下,发现纹丝不动,不过是原地游泳,只好和煦笑道:“都花了……高人,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 莫含情冷笑道:“偷人东西,还有理由?” 书生扭捏道:“我那不是偷,就是暂且先借用一下,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一定还给你。” 莫含情大笑道:“借用?借用,你可有问过我这个主人的意思?” 边笑,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宵小之徒,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是真动了杀心。 书生看在劫难逃,只能狠下心,从脖间取下一枚绿宝石雕成的小鹦鹉,递到莫含情手中。 莫含情接过来一看,见小鹦鹉活灵活现,周身灵气充沛,便知道这是个宝贝,他握着宝石,笑嘻嘻问道:“你想用这个赔?” 书生道:“非也,这是我的传家宝,和我心脉相通,能显示我的凶吉。我暂时放在你这,晚上拿了金豆子,和你来赎。” 莫含情根本不信,他晃着那绿色小鹦鹉,似笑非笑道:“小偷的话,我可不信。” 书生正色道:“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小偷。” 莫含情挑眉看他,道:“我看挺一般。” 书生一抱拳,倨傲道:“在下潘妙妙,九重第一妙手。” 莫含情:“妙手?妙手回春?是个大夫?” 潘妙妙无力道:“妙手空空,是天下第一大盗。” 莫含情对三教九流显然不太了解,他偏头问道:“九游,他说的可是真的?” 甘九游点点头,道:“传说潘妙妙一出手,九重没有他盗不来的东西。” 莫含情咋舌:“潘妙妙,你一个偷儿,跑到海底城来干什么?偷珠散花?” 安沙沙一听,立刻如临大敌,好似下一秒就要去给族人汇报。 潘妙妙赶紧解释:“我倒是想,可散珠花四天以后才成熟,那时候再去偷尘埃落定,黄花菜都凉了。” 这话说的蹊跷,乐远行不由上前一步,问道:“这么说,你是来偷别的东西了?” 潘妙妙自知失言,连忙瞪着眼,眼珠嘴,像条吃撑的金鱼。 乐远行给莫含情使了个眼色,莫含情手下跟着一捏,掐的潘妙妙吱哩哇啦乱叫。 可这次潘妙妙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说,他道这是他的职业操守,若现在走漏了半点风声,下半辈子声誉就毁了,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让莫含情赶紧杀了他。 莫含情一听,对着潘妙妙反而有了些改观,一个看重自己声誉的人,多少有些自尊心,这样的人,大概不会骗他。 莫含情纠结自己的钱袋,就是纠结于自己的脸面。 他想让潘妙妙还钱,不但是出口恶气,更是为了证明他很有威信,能震慑住九重所谓的第一妙手。 至于潘妙妙去偷什么东西,怎么还上钱,他一概没兴趣。 莫含情遽然松手,潘妙妙摔在了地上,四仰八叉。 满地贝壳扎的潘妙妙疼痛不已,他站起身,揉揉腰,捶捶肩,小声嘟囔道:“松手前也不知道说一声。” 莫含情道:“少废话,明天卯时前,若你不出现,我不但要捏碎你这只小鹦鹉,还要翻遍海底城把你绑回乾坤派,你明白吗?” 潘妙妙瞪莫含情一眼,撞上对方凌厉的目光,一个激灵,赶紧答应下来。 潘妙妙一走,乐远行和莫含情低语几句,莫含情含笑点点头,转眼也没了踪影。 安沙沙奇道:“莫大哥干啥去?他不报名勇者大会?” 乐远行道:“他不要散珠花,来海底城就是观光。” 安沙沙单纯,立刻信以为真,蹦蹦跳跳继续带路。 一路上碰见的居民全都十分和善,有些鲛人还会掏出刚收的海藻,刚捕的鱼虾,赠送给乐远行一行人。 乐远行连连赞叹:“民风淳朴,果然是世外桃源。” 安沙沙一听,十分高兴。 在所有人里,她本就对乐远行印象最好,此时听了夸赞,她冲乐远行甜甜一笑,摇着尾巴绕着他游了几圈。 徐新恨淡淡看了她一眼,安沙沙不自觉鱼尾发颤,但她年龄还小,不懂徐新恨这是何意,于是壮着胆子问道:“徐小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徐新恨没说话,傅如松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招手道:“沙沙,你来陪着姐姐吧。” 安沙沙立刻将徐新恨的眼刀抛之脑后,欢快的游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潘妙妙也会很快领盒饭,别爱他,没结果...... 第38章 路 在勇者大会临时搭建的报名处报过名,安沙沙又说要领着大家去逛街,买买海底城特有的法宝,吃点海底城的特产。 沈忆然一听要花钱,连忙婉拒,说他师父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乐远行想说他不累,对特产很感兴趣。 沈忆然拍拍钱袋子,给了他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他只好点点头,道:“上了岁数,出来逛了这么一大圈,还真是有些累了。” 安沙沙闻言,立刻甩起尾巴,带着几人抄近路返回客栈。 客栈里,甘四海等人正在喝酒,见乐远行一行人返回,以为莫含情也在其中,下意识站起身,准备上前嘘寒问暖,等了半天没看见莫含情身影,又松口气坐了回去。 乐远行心中冷笑,他根本不想和这帮人共处一室。 想要上楼回房,楚小荃却把脚一横,拦住乐远行,痞笑道:“乐掌门,一起喝一杯呀?” 乐远行冷淡道:“不了,几位慢慢喝。” 绕过他们要走,那楚小荃竟一把拉住乐远行,顺着手腕而上,还不规矩的摸了一把,他笑道:“乐掌门这是不给我们甘家面子?” 乐远行面色一沉,提起灵力,震开了那只手。 楚小荃哪是他的对手,霎时大叫一声,捂着手弯下腰,面容有些扭曲。 楚小荃冒了一头冷汗,忍着痛拉了拉他堂哥的衣袖。 甘四海看他一眼,骂了句“不争气的东西”。 他甩开楚小荃的手,霍然起身,正气凛然道:“乐远行,我表弟好心邀请你喝酒,你却出手伤人!九重大魔头果然暴虐乖张,我今天就要替九重人好好……” 徐新恨上前,冷冷打断道:“强人所难算什么好心?还有,你吹牛的时候别带上九重,听着太可笑。” 甘四海见徐新恨还是年纪尚小,竟然也敢跳出来抢白,不由怒火中烧,指着甘九游,喝道:“你看看你加入的什么门派!简直给我甘家丢脸!丢脸!” 楚小荃也指责道:“他游手好闲,不求上进,外公一死,竟然出逃甘家,害我们沦为笑柄。这样的人,不配姓甘。” 甘九游脸色有些发白,身形摇摇欲坠,杜南秋默默伸手扶住了他。 安沙沙看着两边剑拔弩张,生怕他们打起来,连忙劝道:“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千万别着急上火啊。我爷爷说过,和人吵架前都要先看看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只要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百分之七八十的矛盾,都能就此化解。” 楚小荃不耐的皱皱眉,正要让她闭嘴,安沙沙又道:“我来说句公道话,这位客官,我看见是你摸了乐大哥的胳膊,他才生气的。” 楚小荃一巴掌扇过去,暴喝道:“你给我闭嘴!” 安沙沙捂着脸,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动手。 海底城是个讲道理的地方,每次遇到冲突,只要把话说开,很快便能化解,可这些来自陆地上的人和海底城的人好像完全不同,他们似乎很害怕别人指出他们的过错。 乐远行面沉如水,他让傅如松将安沙沙和虾蟹小二们带到一边,自己则举步上前,冷硬道:“你是叫楚小荃?” 楚小荃方才被乐远行灵力伤过,才缓过劲来,自然知道这人的厉害,急忙退了几步,才道:“你想让我道歉,没门。” 乐远行道:“不道歉?也行,那让安沙沙也扇你一巴掌,可好?” 楚小荃道:“你敢!” 徐新恨面无表情道:“你若喜欢说大话,还是要努力提高提高修为,不然真的很容易死。” 那边乐远行挽了个剑诀,楚小荃就像片纸一样,从屋子这头飞到了安沙沙面前。 乐远行沉声道:“安沙沙,他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来。” 安沙沙犹在震惊,看着眼前的楚小荃,有些不知所措。 身侧傅如松挽起袖子,冷然道:“我来!” 言罢,用力一扇,楚小荃瞬间肿成猪头。 乐远行走到楚小荃面前,端详一番他的肿脸,满意的笑了两声,道:“如松,手劲不小。” 楚小荃不能动,只能用余光看着他堂哥,想让甘四海赶紧将这帮人宰了。 甘四海却忽然沉默下来。 小小一个问天派,竟然敢三番五次的挑战甘家,他当然也恨不得现在马上就灭了这帮人,可冷静想想,在勇者大会前和人动手,没有一点好处。 损失灵力不说,还让对方探到自己的虚实,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思量一番,他最终笑道:“乐掌门,是我表弟不懂事,我在这替他给安老板道个歉。” 乐远行不欲和他们纠缠,稍一点头,带着徒弟回房了。 徐新恨路过楚小荃,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的手,楚小荃的手登时着火一般,火辣辣的疼,而且越到晚上疼的越厉害,疼得他哭爹喊娘,求甘四海救救他。 可甘四海将他手翻来覆去,瞧不出半点异常,不由疑心楚小荃是不想比武,才在这里装模作样。 -- 入夜,莫含情带着一脸得色返回客栈。 “跟着潘妙妙果然有收获。”莫含情洋洋自得,“你们猜,他偷得是什么?” 问天派众人:? 莫含情神秘兮兮:“他偷的是明天分组名单,还有报名表,报名表上可是有所有参赛者的信息。” 为了比试的公正,小组名单开赛前才会公布,这么做,就是防止有人作弊。 既然有人迫不及待让潘妙妙偷来这些东西,肯定是想先下手为强。 徐新恨问道:“那你可知道潘妙妙将这份名单给了谁?” 莫含情道:“我知道这个干啥,我又不去比赛,我就是想看看潘妙妙搞什么鬼。” 问天派众人:…… 徐新恨又问:“那我们明天和谁打?这你总看了吧?” 莫含情一愣,然后理直气壮的摇了摇头。 徐新恨无奈:“早知道我去跟踪了。” 莫含情连忙补救道:“不过,我在潘妙妙誊抄的名单上动了点小小的手脚,我将所有人的顺序都打乱,这样无论是谁偷名单,都不会得逞。” 到时候买主发现名单是假的,一定会找潘妙妙算账,这权当是他阴自己的报应,莫含情如是想。 此时他还不知道,潘妙妙会因此送命。 因为问天派再次出手相助,安沙沙心里感动,豪爽的请大家都搬去了上房。 乐远行想过莫含情也请师门上下住过上房,于是问他愿不愿意和甘九游同住。 莫含情含情脉脉道:“要住也是你和住啊。” 徐新恨已经跨径他师父的房门,大度道:“莫掌门可以睡我那间。”说罢立刻甩上了门。 莫含情骂着小兔崽子,想推门进去,发现怎么也推不开,正要拿出寂寂扇,却被甘九游和沈忆然拽走喝酒去了。 乐远行现在单独面对小徒弟多少有点尴尬,正想推门也出去喝酒,却被徐新恨一把拉住,“你干嘛去?” 乐远行手足无措,结巴道:“去喝酒。” 徐新恨:“我陪你喝。” 乐远行尽量严肃:“你才多大,不能喝。” 徐新恨歪头道:“按人类的年纪算,少说也十八岁、十九岁了。” 沉吟片刻,乐远行不知想起什么,惆怅道:“我在现实世界中那个徒弟,和你差不多年纪。” 徐新恨曾听乐远行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徒弟,还记得乐远行说,是为了这个徒弟才要离开九重,他心里对这人一直好奇又吃味,现在听乐远行再次提起,不动声色问道问道:“他可陪你喝过酒?” 乐远行摇摇头,苦笑道:“别说喝酒了,最近这几年,连一起吃顿饭的机会都少。” 徐新恨压住要翘起的嘴角,淡淡道:“听起来你们师徒关系不怎么好。” 乐远行叹口气,道:“孩子总会长大,我却忘了要放手……这可能是我的错。” 徐新恨坚定道:“确实是你的错。” 乐远行愣了许久,才转头看他,笑道:“出了师门,和我说话便如此直白?” 徐新恨欲言又止,目光灼灼地盯了乐远行很久,颇不自然的垂下眸,平静道:“你说过,我们都要自己走下去。” 乐远行豁然一笑,道:“是,都要一个人走下去。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走到床边,仰面躺下,枕着手臂,望着满是贝壳的屋顶,虽然还笑着,可眼里染了几分落寞。 -------------------- 作者有话要说: 徐新恨的画外音,他现在还不敢说。 ↓ “确实是你的错,因为能让你不放手的,只有我。” -- 老母亲掐指一算,孩儿们差不多可以相亲相爱了,大约在下一个副本。 第39章 勇者大会 勇者大会往年都在海底城正中的广场举行,今年因为参赛人多,不得不在城郊空地又布置了一处会场。 乐远行几人被分配在了城中赛场,而甘家则在城郊,这意味着在决赛前,他们碰不到面。 甘九游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不少。 其实经过这两天,他想通了很多,甘四海虽然极力装出君子的模样,可狗改不了吃屎,内里早都坏透,这样的人带领甘家又能走多远? 且论为人处世、修为法术,甘四海别说和莫含情没有可比性,就是和他恶名远播的师兄比,也逊色不少。 离开甘家,他没有错。 尽管他还没能出人头地,能在甘家面前耀武扬威,将甘四海踩在脚下,可就像大师侄所说,人应当为自己而活,不应该活在别人的评价中,他现在能大大方方做自己喜欢的事,门派上下无一人取笑于他,这样的生活不正是他想要的?至于甘家的风言风语,又何必去关心呢? 正想着,一条蓝白相间的大鱼游至会场正中,吐了几个泡泡,开始用不纯熟的人语介绍比赛规则。 今年勇者大会将参赛人员按门派、家族编成了十二组,两个赛场各六组。 每组内又有三只参赛队伍,每个参赛队伍三人,一人参加阵法比赛,另外两人参加法术对战。 所有比赛都没有时间限制,一方彻底制服另外一方才算结束。 比赛过程中不可以伤及对方性命,不可以使用控制人心魂的法术,不能用言语攻击对方。若有违反,当场取消比赛资格。 参赛门派在两场比赛中取胜,便算获胜,可以继续参加明天的小组赛。 说完规则,大鱼用胸鳍拍拍水面,带头喊出勇者大会的口号:“重交流,轻输赢;重情义,轻名利!” 海底城的民众也跟着高喊起来,声音震天,水波震荡,场面蔚为壮观。 由于各派掌门不能参赛,所以问天派参赛的是杜南秋、傅如松和徐新恨。 徐新恨上台前,乐远行拉住他,嘱咐道:“这些人的修为和你相距甚远,你下手悠着点,能赢就行。” 徐新恨不自觉攥住乐远行的手,眨眨眼,温顺道:“师父放心,我有分寸,绝对不欺负人。” 说完,又朝乐远行笑笑,这才放开手,轻轻跃上擂台。 乐远行望着徐新恨的身影,心中一动,方才被握过的手,又烧又烫。 九重修道之人虽多,但成气候的很少,纵使不少人提前几天就来了海底城,四处打听,各种研究,可一开战,还是得靠实力说话。 问天派碰上的对手,乃是九重一个小门派,规模不大,但高手不少,此次参赛的也是门下弟子最出色的三位。 三人统一穿着白衣,别着玉剑,瞧着玉树临风,风姿俊秀。 莫含情扫了一眼,无趣道:“这些人是不是心思都花在打扮上了?我看都不是你徒弟的对手。” 乐远行认真注视了半响,便也收回视线,道:“其实,这几人天资修为还算不错,若拜到我的门下,能比现在精进一大截。” 莫含情嘲笑道:“就你这名声,谁敢来。” 说着,从怀里取出那只绿宝石鹦鹉,对着头顶夜明珠的光,细细端详。 乐远行诧异:“这鹦鹉怎么还在你这里?” 他记得潘妙妙说过,这鹦鹉是他的宝贝,今日卯时之前一定会拿金豆子来赎走。 莫含情哼道:“谁知道,可能是遇上了骗子......没想到我在这小贼身上居然栽了两个跟头。” 沈忆然忽然伸出小胖手,要去抓那只小鹦鹉。 莫含情一把握住鹦鹉,微睨道:“和我抢东西?” 沈忆然摇摇头,脸上肉跟着左右晃动,避开莫含情吃人的视线,对他师父道:“师父,这玉佩好像和昨天不一样了。” 莫含情闻言,重新将玉佩举起,对着光线又是一顿猛照。 沈忆然道:“这玉成色不错,所以我昨天格外留意,可是现在……玉的光彩好似黯淡不少,颜色也变了,似乎有些发黄。” 莫含情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面色一沉,道:“小贼敢糊弄我!等我捉到他,一定抽出他的骨头,雕成只鹦鹉。” 乐远行拍拍莫含情肩头,让他稍安勿躁,又让沈忆然将玉佩拿去,仔细看看。 问天派穷,为了生计,沈忆然年少时,曾在无梦城中的典当行当做过工,跟着那里的掌柜学了不少,对金银玉器还是有些研究。 昨天他见这绿色鹦鹉,碧绿雨滴,质地润泽,心里喜爱,特意多看了几眼,可现在握在手上的玉佩,颜色黯淡,绿中泛黄,一看便次品。 沈忆然肯定道:“这玉佩变了。” 甘九游凑上来,问道:“是不是昨晚潘妙妙趁着我们睡觉,跑来将真玉佩偷走了?” 莫含情瞪他一眼:“有人接近,我会不知道?” 甘九游恍然,急忙找补:“对对,以莫掌门的修为,就算睡着了,宵小之徒也不敢近身呐。” 莫含情稳重的点点头,状若一代宗师。 莫含情虽然有托大之嫌,但昨天客栈里还有乐远行和徐新恨,二人皆是顶尖的高手,若有人闯入,就算莫含情一时不察,他们二人也会有所察觉。 所以,乐远行揣测道:“会不会是潘妙妙遇到了什么危险?他昨天说,这块玉佩能显示主人吉凶。” 沈忆然一拍脑袋,赞誉道:“还是师父心细,我怎么忘了这件事。可是好端端的,谁要害他?” 莫含情讥道:“一个小偷,还能少得了仇家?” 潘妙妙并非劫富济贫的大侠,偷人钱财宝物,都是眼馋手痒,或者有人雇佣,这么说来确实应该结了不少仇家。 若昨晚撞上哪个仇家,被抓走,甚至被杀,这都是有可能的事。 一想到潘妙妙可能已经死了,莫含情叹口气,道:“可惜了我的金豆子。” 问天派三人:…… 冤有头债有主,况且九重弱肉强食,每天都在死人,甘九游和沈忆然对潘妙妙或许已经遇害的事,也很快释然了,唯有乐远行还在沉思。 乐远行想了一阵,问道:“昨天晚上潘妙妙偷了报名表和分组名单,但是这两份名单,都让莫掌门动了手脚……会不会是买主发现名单是假的,一怒之下杀了潘妙妙” 莫含情挑眉:“你是说,是我害死了潘妙妙?” 乐远行道:“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知道背后的买家是谁,他们无视规则赛前去偷资料,说明他们心术不正,若我们遇上这些人,得有些防备才好。” 此时,徐新恨得胜归来,他收起行风,笑眯眯凑到乐远行身侧,乖巧道:“师父,我只用了三成灵力,对方除了吐血,呼吸困难,别的方面都挺好。” 乐远行:…… 不久,杜南秋和傅如松也得胜归来,问天派成了场上最早结束战斗的小组。 正要走,那只大鱼顶着块贝壳做的小牌子,还有一个海带做的小袋子,欢快的游了过来,他将小牌子和小袋子递给乐远行,吐着泡泡道:“恭喜问天派,率先进入明天的小组赛。喏,这是奖牌和奖金,凭奖牌在海底城消费可以打八折哦,那袋奖金有六颗金豆子,几位可以好好在海底城买买东西,吃吃饭啦。” 乐远行看大鱼可爱,让甘九游喂了他一颗增加修为的丹药。 大鱼吃下后,通体舒畅,高兴地在水里打了几个滚,再转身,居然是个小婴儿的模样,只不过背上还有鳍,瞧着不伦不类。 大鱼指着自己,奶声奶气道:“我,鱼小泡,今年五千岁。” 乐远行吃一惊,没想到海底城的鱼虾蟹修炼竟然如此不易,五千年了还不能化形。 鱼小泡却很高兴,挥动着背鳍,喊了乐远行几声“哥哥”,又问道:“哥哥,你住在哪?我晚上去找你玩。” 乐远行刚要回答,徐新恨却道:“鱼小泡,你瞧见这个白衣服拿扇子的叔叔了吗?他最喜欢吃鱼,我看你……” 话没说完,鱼小泡已经如离线的箭一般没了影。 莫含情:…… 乐远行将六颗金豆子分给参赛的徒弟一人两颗,大方道:“这是你们赢来的,你们可以任意支配。” 杜南秋不要,让沈忆然拿去充公。 傅如松和徐新恨则欣喜的接下属于自己那份金豆子。 傅如松要钱,自然是去买秘籍,她觉得海底城这样神秘的地方,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法术,既然来了,当然要了解一番。 傅如松走后,乐远行问道:“新恨,你想买什么?那个……或者是交给二师兄,先替你存起来?到以后你有需要了,再找他拿。” 众人:嗯?这话听着有些耳熟,我们的私房钱好像都是这么没的! 徐新恨不上当,他道:“不麻烦二师兄了,这些钱我自有用途。” 乐远行干笑两声,暗道小徒弟不好骗。 徐新恨笑的纯真:“这些钱……我想给师父买吃的,买法宝。师父,你说好不好?” 乐远行一愣,迟迟没有答应。 若放在以前,他肯定觉得这是小徒弟孝顺,早都老泪纵横,感动不已了。 可现在他和徐新恨实际上并无师徒关系,那徐新恨怎么还对自己这么好? 这么想着,忽然像淋了一场沸水,惊异惶惑,滚烫炙热。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不舒服,更新晚啦。 第40章 奖金 两颗金豆子是问天派一年的房租,虽然这些钱在九重只能租个破山头,但在海底城还是能买上不少东西。 徐新恨大方,除了给他师父买了许多零嘴,外加一把鱼骨小刀,别的人也跟着沾了不少光,甘九游得了一个小小的炉鼎,沈忆然买了一件水蛇皮做的背心,就连对购物毫无兴趣的杜南秋也收获了几枚提升精气神的丹丸。 莫含情将徐新恨的行为,总结为收买人心,以图不轨,他本人坚决抵制徐新恨单方面发出的诱惑,一天下来,半颗铜豆子都没花。 莫含情想提醒乐远行别被糖衣炮弹收买,可扭头看他吃的一脸满足,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徐新恨见状,不由笑道:“莫掌门,我年纪还小,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那边的烤紫菜真的不来一串吗?” 莫含情:…… 正在此时,四只人面虾尾的小青龙提着一块大海带,从人群旁迅速走过,所过之处,人群皆是一阵惊呼。 乐远行好奇一瞥,发现海带上躺着个人,居然是潘妙妙。 潘妙妙面色异常苍白,胸前一大片血迹,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海底城里只有生老病死,哪有过这样的性质恶劣的凶杀案,居民见了潘妙妙的尸体,都像见了鬼一样。 胆子小的路人发现海带上躺着个死人,吓得瞳孔紧缩,扔下东西就跑。 胆子大点的蹑手蹑脚的跟上去,探头探脑的打量,暗自揣测死者是谁,又是怎么个死法。 乐远行几人虽和潘妙妙并无深交,但见到他的尸首,心中多少还是有点怜悯。 唯有莫含情眸光淡然,冷笑道:“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潘妙妙这叫咎由自取。诶?沈忆然你干嘛去?” 沈忆然快走几步,追上抬着尸体的龙虾。 那四只龙虾抬着尸体,默默向前,忽地被沈忆然一拦,都有些愣,半响才问:“道友为何挡住我们去路?” 他们是海底城巡卫队的队员,平日负责在城内外巡逻,维护治安。 方才在城外巡逻,路过一处茂盛的珊瑚群,珊瑚丛生,色彩斑斓,几人觉得好看,绕着珊瑚准备游上一圈。 才游一半,珊瑚丛中忽地掉出半截胳膊,再往里一探头,见里面躺着一人,浑身是血,面无人色。 四人趔趄后退,险些吓出原型。 海底城一向太平,四人对着潘妙妙的尸体不知所措了好一阵,才决定带去见队长。 一路上惊魂未定,心绪翻飞, 此时,又让一个面色凝重的奇怪胖子拦住去路,四人不由再次感慨陆地上的人好奇怪,很复杂。 沈忆然指着潘妙妙,道:“这人叫潘妙妙,我认识,怎么才一晚上,人就没了?” 一只龙虾哭丧着脸答道:“道友,我们也想知道这人被谁杀了,现场什么线索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如何查起。” 沈忆然叹息着摇摇头,从怀里掏出绿宝石鹦鹉,放在潘妙妙身边,又解释道:“这是他的东西,该随着他一起去。” 四只龙虾对望一眼,好奇道:“道友,死者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 沈忆然一噎,不知道如何回答。 莫含情走上前,淡淡道:“是潘妙妙放在我这的,说好今日卯时前来取,一直不见人,原来是被人杀了。” 海底城民众单纯,龙虾们一听莫含情所言,还好言安慰了几句,这才抬着尸体继续向前。 小插曲过后,开始有水母升天,不一会撤去一大半夜明珠,天色骤然黯淡,这代表戌时已到,商铺到了打烊的时候,城中热闹不再,行人自然也慢慢散去,各自回家。 乐远行他们一进客栈,就见甘四海坐在窗前喝酒,楚小荃捂着手,面色阴狠。 甘四海一见莫含情,登时从凳子上弹起,恭恭敬敬的打了个招呼。 莫含情见甘四海的桌上放着数个酒壶,不由嘲道:“甘掌门,借酒消愁?想必是战绩不佳?” 楚小荃道:“有些小插曲罢了,甘家的实力肯定要问鼎,怎么会败在第一轮。” 莫含情但笑不语,眼神充满不屑。 甘家人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和莫含情叫板,只能忍着一口气,请莫掌门拭目以待。 莫含情摇着扇子,不咸不淡说了句:“很期待你们的表现。”接着便和问天派的人上楼了。 只要有莫含情这尊大佛在,安沙沙的客栈就分外平静。 众人一晚好眠,第二天准时出现在比试场地。 这次他们的对手是一个叫开山的修道门派,门派众人都不用武器,练得是金刚不坏之身,等闲法器都伤不了他们。 而且一双手坚硬如石,据说一拳可以打死一头羊,能砸穿五人合抱的大树。 徐新恨对上的,是开山派掌门坐下首席弟子,名叫季泰,长的是人高马大,五大三粗。 他手上带着铁手套,每次一握拳,铁手套就咯吱作响,颇有几分震慑人心的意思。 季泰见徐新恨宝剑而立,神色淡淡,虽是个少年,却气势威严,便不敢轻敌,使出了实打实的真功夫。 不过,在九重大陆里,徐新恨修为尚在乐远行之上,怎么会怕一个小小的季泰。 原本一招就可致命,但他见季泰身形笨重,一时兴起,逗着季泰在场上追了自己好一阵,玩够了,才祭出行风。 行风有徐新恨灵力的加持,很快在季泰脖颈处划出一道口子,伤口不深,但也鲜血淋漓,看着可怖瘆人。 季泰知道,若不是比赛要求点到为止,徐新恨完全可以再深一寸,那他应该立刻就一命呜呼,去地下见祖师爷。 于是,他爽快认输,下台前想拍拍徐新恨的肩膀,让年轻人好好努力,徐新恨却笑着后退一步,转身飘下了台。 没过多久,杜南秋也战胜对手,面无表情的回到乐远行身侧。 唯有傅如松那边遇到点麻烦。 她用箭,为了不伤人,赛前将箭头都去掉,只在前端沾了珍珠粉末,以此判定打中了对手什么部位,是否致命。 可这开山派的壮汉,非说自己刀枪不入,几处命门都有白点还是不肯认输,让傅如松无可奈何,只能在台上和他缠斗。 乐远行着急,但在台下又不能给选手任何提示,只好背着手,视线一刻不离三徒儿。 傅如松一背篓的箭即将告罄,她万般无奈,正准备认输,鱼小泡却游了过来,他是比赛主持人,也是裁判,因为要四处巡视,此时才到傅如松这里。 鱼小泡观战一阵,便敲锣打断,凿然道:“道友,若在实战中,你已经死了好几回了。不能因为傅道友用的是无头箭,就一直赖着不认输吧?” 开山派的弟子振振有词:“我刀枪不入,在实战中,她也未必伤得了我。” 鱼小泡道:“依我看,你的修为还没有如此高深吧,我都能瞧出你的命门。” 金刚不坏之身,并非全无破绽。 修炼金刚不坏的法术后,虽然全身像罩了一层硬壳,但还是有硬壳包裹不到的地方,这就是命门。 随着修为的提高,命门会越来越难找,但只要能找准,绝对一击就中。 傅如松攻击的都是对方的命门,奈何不是实战,对方硬是不承认被打到的是命门。 鱼小泡又道:“你自己低头数数,命门上都有多少白点了?哎,你若一直不肯认输,那我只好记成违规了,一会的安慰奖,八颗金豆子可也没有了哦。” 八颗金豆子!这不是小数目。 虽然陆地上的门派一窝蜂来海底城求珠散花,但其中很多人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是跟着见见世面,或者捞点好处,其实仙名山是想也不敢想的。 开山派就是其中之一,他们送弟子来,更多是想让他们历练,长长见识。 此时,这人一听若继续顽抗不但赢不了,还要丢掉八颗金豆子,自然知道不划算,于是赶紧向傅如松作揖,乖乖认输了。 小组赛第二轮,问天派依旧大获全胜,顺利进入明天的决赛。 这次的奖金一共是三十颗金豆子,杜南秋依旧不要,傅如松和徐新恨各留了一半,剩下的也交给了沈忆然。 沈忆然捧着金豆子,高兴地好像要娶媳妇。 傅如松拿着钱,又一头扎进书斋,到了吃晚饭才抱着一摞秘籍现身。 乐远行见徐新恨这次拿着钱没花,不由问道:“你的钱准备干什么?” 徐新恨一脸严肃道:“存着给师父养老。” 乐远行:……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徐同学,你攒钱干什么? 徐新恨:勿cue,这是老婆本。 ---- 你们的支持,是袖子更新的动力! 这几章都是走剧情 第41章 决赛 经过两轮小组赛,留到最后的参赛队伍只有六支,海底城内三支,陆地上三支。 海底城没有门派,法术大多是家传,留下的三支来自三个鲛人家族,修为很精深,都是海底城内一流的高手。 来自陆地的三支,除了问天派和甘家,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据说是最近得了高人指点,实力突飞猛进,两场小组赛很快便战胜对方,连赢六场。 决赛当日,海底城万人空巷,几乎所有陆地来客都围在现场。 现场人山人海,卖烤紫菜的虾蟹,瞅准商机,兼营珊瑚做的小板凳。 那些站在后面,掂着脚还啥也看不见的修士,纷纷解囊,以此增加身高,开阔视野。 其实大家围在现场也是白搭,勇者大会的决赛是在幻境中举办,而幻境只有参赛选手能进,观众在台下,只能看到谁吐血了,谁被抬走了,谁认怂了。 饶是如此,众人还是屏气凝神,一瞬不瞬盯着场上动静。 徐新恨三人进了幻境,没有着急行动,而是先四处观察了一番。 幻境中不但有其它五组对手,还有幻化出的几只神兽,据说凶残异常。 此处幻境不似海底城,反而和陆地上景色相似,高山横亘,长河奔流,杂草丛生,天空还飘着淅沥沥的小雨。 三人顺着河流走了一阵,便碰见九重那个小门派的弟子,三位弟子自我介绍,两个男弟子分别叫柏无、廖莱,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名叫成岁。 柏无提议两队先结盟,杀光神兽,打败别的参赛队伍,再决斗。 杜南秋和傅如松一起看向徐新恨,虽然他是小师弟,可不知为何,二人总觉得小师弟为人比他们有城府许多。 傅如松自是不必说,她本来对徐新恨就没什么意见,后来见小师弟修为一日千里,很是佩服,还时不时去请教一二。 至于杜南秋,虽然他偶尔还是会觉得小师弟性子有些乖张,对着师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这么久相处下来,他对小师弟的为人处事也很放心,觉得小师弟看人准,性子果断,比他强不少,于是此时甘心交出决策权。 徐新恨盯着面前三人看了一阵,见他们虽然修为高深,但目光闪躲,一看就不怎么正派,但他还是笑道:“好啊,我们师兄弟就仰仗各位啦。” 成岁娇笑道:“我看这位弟弟修为高深,是你要保护姐姐才对。” 徐新恨道:“我不需要姐姐。” 成岁:…… “道友!小心!”柏无突然吼道。 徐新恨闻言迅速转身,见背后一只巨虎扑来。 这巨虎十分高大,背后还生一对金色翅膀,此时正张着血盆大口,高声咆哮。 巨虎见第一目标徐新恨已经退开,便立刻扑向最近的成岁。 柏无一把将成岁拽回,和廖莱拿出各自法器迎了上去。 柏无用斧,廖莱用棍,二人一左一右夹击巨虎。 巨虎挥动翅膀,飞至半空,躲过夹击,又朝着傅如松而去。 傅如松起身跃至树头,弯弓搭箭,一箭正中虎眼。 巨虎嚎叫着下坠,转眼便着地,差点砸住柏无和廖莱。 柏无和廖莱又想攻击,但巨虎因为受伤,心情暴躁,比方才更加凶狠,一掌便拍飞了廖莱。 廖莱飞出去几丈,撞在大树上,没了生息。 成岁立马飞奔着去看师兄。 巨虎又要去踩柏无,杜南秋和徐新恨立刻上前阻拦。 杜南秋刀冲着虎面而去,巨虎只好躲闪,暂时放过柏无。 正在此时,行风光芒大涨,徐新恨飞起,一剑刺入虎背。 巨虎吃痛,发出一阵撼天动地的狂叫。 徐新恨没有松手,又握着剑往下一拉,巨虎背上立刻有了一条极深的伤口,血流涓涓,在身下汇成血海。 徐新恨拔出剑,巨虎轰然倒地。 杜南秋举起刀,全力一劈,虎头成了两半。 众人松了一口气,柏无赶紧去看师弟。 廖莱脏器都震碎了,奄奄一息,满嘴鲜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嘴唇微张,柏无低下头,听见师弟声若蚊呐道:“师兄,珠散花,靠你们了。” 柏无点头,廖莱下一秒就在他怀中消失,出了幻境,回到比试现场。 廖莱一从幻境出来,才发现有支鲛人家族已经全军覆没。 廖莱离开后,徐新恨几人继续前行。 路上柏无说他们门派在九重西南,那里高山叠嶂,鲜少与外界通人烟,这还是他们几人第一次出远门。 傅如松问他们可听说过问天派,对方一脸茫然,显然对他们的恶名不怎么了解。 说着话,迎面走来三位鲛人,两女一男,皆容貌俊秀,身姿翩翩,眉眼间十分相似。 海底城的人没有那么多花招,双方一照面,他们就要拔刀。 对付神兽虽然可以几人合攻,但是和人过招,勇者大会的规定,必须一对一,于是徐新恨、杜南秋和柏无三人上前应战。 鲛人和魔族近似,天生灵体,修炼起来比普通人快很多,也更容易出高手,但是因为海底城与世隔绝,法术更新慢,也缺少机会和人对战,故而一流高手多,像莫含情、乐远行这样顶尖的宗师却少。 眼下他们碰到的三人,都属于一流高手,除了徐新恨,剩下的人都是全力以赴对战。 徐新恨只放了一半灵力,不紧不慢的和眼前鲛人耗着。 他的对手是三人中的大哥,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出的极认真。 徐新恨一见,不由在对阵中多了点指点的意思。 谁知道几个回合下来,鲛人看出徐新恨相让,居然扔下剑,主动认输,离开前还恼怒道:“道友,你看不起我。” 徐新恨:…… 徐新恨收了剑,站回傅如松身边观战。 两人看了一阵,徐新恨忽然低声道:“师姐,那边有人。” 傅如松心中一凛,不动声色的打量一圈,果然在远处树丛中见到一抹褐色长衫。 傅如松压低声音,问道:“甘家的人?” 徐新恨点点头。 甘家出战的是楚小荃和另外两个与他同辈份的弟子。 楚小荃是来凑数的,主要负责出坏主意,但另外两人都是甘家一等一的高手。 现在他们三人隐在树林里观战,怎么看怎么都有黄雀在后的意思。 徐新恨悄声道:“师姐,你在这陪着大师兄,我去把那帮人收拾了。” 傅如松一惊,道:“一打三,太危险。” 徐新恨伸个懒腰,笑道:“刚好活动活动筋骨,站了这么一阵,我都困了。” 傅如松还想劝,但想起小师弟是个有主意的,便点点头随他去了。 徐新恨故意从后面兜了一圈,缓缓接近甘家三人。 那三人正在聊天,一点也没听到身后的动静。 徐新恨突然出声:“几位,鬼鬼祟祟在这偷听,有失甘家体统吧?” 楚小荃倏然转身,一见是徐新恨,本来就隐隐作痛的那只手,居然更疼了。 徐新恨不等几人回话,挥起行风冲了上去。 和这些人,他自认没必要客气。 他不像前几日作战那样留有余地,而是使出十成灵力,楚小荃几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立马就被打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楚小荃在出局前,听徐新恨阴恻恻道:“珍惜你那双狗爪子,因为……它们跟不了你几天了。” 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吐着血被人抬了下去。 那一边,杜南秋他们对战的鲛人也已经出局。 截至目前,只剩下一组鲛人,还有就是他们五个。 也许是大的危机都已经解除,柏无和成岁两人明显沉默起来,手却没有离开兵器,仿佛在酝酿什么阴谋。 此时,徐新恨收剑返回,杜南秋讶然道:“甘家三人都败了?” 徐新恨点点头。 杜南秋不可思议道:“小师弟,你果然有修炼的天分,以后要更加勤奋才是。” 徐新恨点点头,没说什么。 乐远行不是徐新恨真正的师父,杜南秋自然也不是他真正的大师兄,这番说教,放在以前,徐新恨肯定不乐意听。 现在他知道乐远行在乎这几个徒弟,所以他也尽量和颜悦色。 柏无两人却对望一眼,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半响,柏无上前,说环境内只剩下一组人,大家不如分开去找。 徐新恨揣测,这两人方才应该想趁机攻击他们,之后再去找最后一组鲛人。可是听到自己一人打败三个,又有些害怕,所以打算先离开,再想别的办法。 徐新恨心中冷笑,表面却毫不在意,笑着送走了他们二人。 他有绝对的实力碾压敌人,并不怕这些小花招。 谁料,柏无二人走出去没多远,便碰见只神兽,没多久便被神兽打出了局。 最后,只剩下他们和另外一组鲛人。 可是徐新恨带着大家将幻境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见到那三人的踪迹,但幻境仍在又证明比赛还未结束。 徐新恨站在水边,看了会儿自己的影子,突发奇想道:“鲛人,最熟悉的地方就是水,他们会不会藏在河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颈椎病的一天,哭 第42章 夺冠 徐新恨话音落下,水面还是如镜般平静。 傅如松皱眉看了一阵河面,疑惑道:“现在就剩两组,他们不论藏在哪儿也该出来了,否则这比赛没法进行。” 傅如松的话说的有道理,若说方才藏着不出来,是想坐山观虎斗,可现在到了最后关口,再藏着不出来,意义不大。 况且鲛人单纯,真的会用坐这般收渔利法子吗? 徐新恨想了想,拔出行风,走到河边,他道:“师兄,师姐,你们站远些,他们在不在河下,我一试便知。” 杜南秋和傅如松见行风在徐新恨手中光芒大盛,铿锵作响,心中不禁讶异,原先知道他修为进步的快,但没想到如此之快小师弟难不成是千年一遇的修炼奇才? 徐新恨已经一跃而起,将十成灵力注入行空,又倒转身子,剑尖嘲下,笔直朝河内刺去。 剑入水那一刻,水面如镜碎裂,光辉迸溅,晃得人睁不开眼。 下一秒,河流怒吼狂卷,掀起惊涛骇浪。 没多久,一条巨龙咆哮着冲出水面,鳞甲闪闪,身形巨大,双目血红。 尾巴上挂着徐新恨他们一直苦苦追寻的鲛人。 原来这三位鲛人一进幻境就碰上这条巨龙,被巨龙尾巴一扫,纷纷落水。 在水里,巨龙并不着急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而是仗着修为压制,把三人当做玩具一般,戏弄许久。 鲛人们即无法脱身,也无法杀了巨龙,一直在水底待到现在。 巨龙见到搅起巨浪的黑衣少年,立刻对方才的玩具失去了兴趣,一甩尾巴,将三人拍在岸边。 鲛人们还没爬起身,身影便开始闪烁,没多久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新恨看到巨龙眼中也闪过一丝兴奋,他知道这条龙要比今天所有的对手都要强。 风过,吹来墨一样乌云,乌云翻墨,雨比方才更大了。 雨中,徐新恨持剑而立,风雨不动,安然如山。 傅如松想上前帮忙,却被杜南松拉住,他凝视着眼前的小师弟,淡淡道:“他可以。” 说话间,巨龙已经首先发动攻击,他操控着一条水龙向徐新恨袭来。 水龙在泼天大雨中极速穿梭,眨眼到了徐新恨面前,它猛然张开嘴,似乎要将矗立风雨中的少年一口吞下。 徐新狠举剑一挑,水龙的头被强大的灵力冲散。 紧接着,他连挥数剑,将水龙斩成几段。 巨龙顷刻崩散,却没坠落地面,居然又原地聚集,化作无数条冰锥,朝徐新恨恨恨插来。 漫天冰锥,锋利难挡,徐新恨躲无可躲。 不得已,掷出行风,替他抵挡身后冰锥,而他自己则赤手空拳,将面前冰锥一一扫开。 巨龙乃幻境水神,不但能操纵江水雨水,还有化水成冰的本事。 在他灵力的催动下,漫天大雨也迅速汇集,化成更多的冰锥。 徐新恨像站在一场永不停歇的冰雨中,被雨水拍打的瑟瑟发抖,却还是无处可逃。 虽然他在冰锥阵中攻守自如,没有受伤,可这样耗下去,恐怕巨龙的鳞片还没碰到,就会力竭而亡。 他想了想,大喝一声:“行风!”将宝剑召回。 身后冰锥失了阻拦,很快将徐新恨后背刺伤几处。 黑衣被刺破,露出皮肤触目惊心的苍白。 徐新恨浑然未觉,他调动起全身修为,注入行风,剑光所及之处,冰锥化成水。 徐新恨面前的冰锥阵,暂时被行风打开一个缺口。 大雨如泻,新冰锥登时就能生成,电光火石间,他从缺口翻出,直奔巨龙真身。 巨龙没有料到徐新恨能从冰锥阵里逃脱,应对不及,被徐新恨逼得退了数步。 徐新恨一伸手,拽住巨龙铁链一样坚|硬的胡须。 巨龙出爪去抓,徐新恨却接着胡须,用力一荡,翻上巨龙后背。 徐新恨拍拍龙头,笑道:“可惜了这是幻境,不然倒是可以收你当坐骑。” 巨龙闻言大怒,身子一塌,带着徐新恨钻进水底。 徐新恨吃过南海睡莲炼制而吃的闭气丸,在水里自然不惧。 巨龙伸出手在虚空一抓,一柄透明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巨龙嚎叫几句,似在对长剑交代什么,接着长剑便独自飞着朝徐新恨而来。 徐新恨一手握着龙角,一手持剑去挡,谁知长剑一遇行风,蓦地化成一汪水。 可徐新恨刚送一口气,那汪水又恢复长剑模样,又去朝他脑袋招呼。 徐新恨再一格挡,长剑又故技重施。 没想到巨龙的法宝和他的阵法一样难缠。 徐新恨被长剑戏耍几次,杀心顿起,他抱着龙头,转了个身,挂在龙头之下,长剑随着他的动作逼近,徐新恨蓦地松开手下坠。 长剑反应不及,一头撞在巨龙脖颈,虽然立时就化了,可还是伤了主人。 巨龙又怒又痛,伸着爪子在水里扑腾。 徐新恨趁此机会,一剑,斩断巨龙一只爪子。 巨龙失去平衡,骤然倒塌,徐新恨顺势,又去刺巨龙脖颈。 正在此时,透明长剑重新汇聚,撞向徐新恨身后。 徐新恨防备不急,被撞的偏了半寸,行风也只擦着巨龙脖颈而过,并没能砍下龙头。 徐新恨忍着痛,反手又补一剑,这次透明长剑来不及回护,巨龙让徐新恨砍了个正着。 龙头像个断线的风筝,飘飘荡荡,状若浮萍。 徐新恨扔出行风,恰好将龙头刺了个对穿。 他轻轻一跃,提起行风,出了水面。 才上岸,幻境碎裂,景色大变,他们重新回到海底城的擂台之上。 徐新恨甫一回来,顾不得台下欢呼,忘了鱼小泡要给他颁奖,推开要给他疗伤的杜南松,以行风做拐棍直接下了台,直奔乐远行而去。 乐远行一见徐新恨去的时候意气风发,回来步履蹒跚,脸色苍白,心中担心,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徐新恨。 徐新恨抬起眼,眼中跳动着微弱的光,虚弱笑道:“师父,我赢了。” 说罢,脚下一软,晕倒在乐远行怀中。 乐远行大惊,乱了分寸,没了素日从容。 随后赶来的傅如松赶紧道:“师父别急,我们在幻境中受伤,只会消耗灵力。小师弟方才为冰锥和水剑所伤,现在只是虚脱,并无大碍。” 乐远行点着头,还是抓起徐新恨的手,用灵力探寻一周,生怕他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伤。 莫含情凉凉道:“乐远行,这小子的修为你难道不知道?用得着这么着急上火吗?”说着,伸手推了推摊在乐远行怀里的徐新恨,冷冷道:“喂,别装了,我说,你小子是在占乐远行便宜吧。” 乐远行挡开莫含情的手,正色道:“莫掌门,新恨现在需要休息。” 莫含情冷哼道:“好一个慈爱的师父。” 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远处,鬼使神差又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徐新恨果然趴在乐远行的肩上睁着眼,对着他得意洋洋的坏笑。 莫含情气不过,高声道:“乐傻子,休怪我没提醒你,你怀里这个绝不是善茬,你若不早点抽身,就等着被这个小恶魔吃干抹净吧。” 乐远行没听清莫含情说的是什么,只觉得他张牙舞爪像个傻子。 又低头去看徐新恨,恰好,徐新恨缓缓的睁开眼,迷茫的四处看看,软声道:“师父,我怎么晕过去了?” 乐远行拍拍他,轻声道:“你是累了,别想太多,先睡一觉,我御剑带你回去。” 徐新恨乖乖点头,又缩回他师父怀里。 徐新恨借着在幻境中受伤,身子十分虚弱的理由,赖着乐远行照顾了他一晚上。 一会要喝水,一会怕黑,一会难受,极尽撒娇之能。 看的杜南秋和傅如松啧啧称奇,觉得打起架来以一当百的小师弟,一定是他们的幻觉。 乐远行一晚上有求必应,态度还极温和,徐新恨心满意足,快乐无边,第二天一大早神清气爽的下了床,满心欢喜出了门,一扫昨日孱弱的病态,状态差别之大,宛如一个医学奇迹。 楼下,乐远行一脸肃容,对着一群虾兵蟹将。 “有人举报我们杀了潘妙妙?”身侧甘九游惊呼。 带队的大闸蟹,已经修出人形,是海底城巡卫队的队长,他见甘九游反应激烈,居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许久,才解释道:“我们昨天在城内贴了告示,告知民众潘妙妙的死讯,也希望找到知情人。然后今天早上,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信里面说凶手是你们……” 甘九游道:“这不可能,我们问天派和他无冤无仇,杀他作甚。” 蟹队长为难道:“可是我手下说……前天你们几人在路上拦下潘妙妙的尸体,而且在他尸体旁边放了枚玉佩。” 海底城不似九重大陆那样危机和繁荣并存,这里从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现在骤然出了凶杀案,大家都惊慌到了极点。 蟹队长主管治安,自然最为着急,只不过他天性平和善良,不愿相信勇者大会夺冠的门派会是凶手,所以态度不但不强硬,甚至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莫含情:你是傻子。 乐远行:你是傻子。 ----- 颈椎不太好,电脑前坐五小时以上,剩下时间基本是废人一个。 为了能将爱好长久的保持下去,身体健康还是要考虑,所以以后可能会减缓更新频率,养一养脖子。 哭。。。。 第43章 自证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问天派还有求于海底城,自然更不好硬碰硬,于是乐远行站起身,淡淡笑道:“这位道友,我乃本门掌门乐远行。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很乐意配合海底城的调查。” 蟹队长见乐远行模样好,态度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脸照彤云,耳根血红,摸摸脑袋,尴尬道:“乐掌门,在下谢深,是海底城巡卫队队长。其实,我也不信在勇者大会夺冠的人会心术不正。城主曾经说过,海底城幻境内,越是想着偷奸耍滑,越是容易被淘汰,您座下弟子能坚持到最后,一定是胸怀坦荡之人。” 乐远行笑笑,温和道:“办案之人不该有先入为主的判断,否则在后面的查案过程中很有可能被自己的感情误导。” 谢深闻言,居然咧嘴一笑,温文尔雅回道:“多谢乐掌门教诲。” 恰在此时,安沙沙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见到谢深带着手下要将乐远行几人抓走,立刻大叫起来:“谢深,你干什么!” 谢深一滞,结巴道:“沙……沙,你,你怎么来了。” 安沙沙一叉腰,恼怒道:“什么叫我来了!这是我家客栈!” 谢深张张嘴,安沙沙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道:“你们这是要抓乐大哥?” 谢深又将缘由告诉她一遍。 安沙沙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给问天派作保,这事绝对不是他们干的。他们碰到潘妙妙那天我也在,那个潘妙妙偷了莫掌门的钱袋,是以玉佩作为信物,说好凑齐钱就来换。” 此时,徐新恨也下了楼梯,站在乐远行身侧。 徐新恨一下楼便道:“是啊,我们是让他还钱,又不是让他抵命,为何要杀他?再说了,如果我们真是心狠手辣之人,就算他还不上金豆子,也应该将那枚玉佩据为己有,何必要还回去呢?” 安沙沙点头:“就是,人都死了,还巴巴跑去还玉佩,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如果乐大哥是凶手,我不信他会这么傻。” 乐远行:…… 谢深愁眉苦脸,为难道:“沙沙,我不是要为难乐掌门,只是有人举报,我们也不能不管,怎么也要带乐掌门回去录个口供。” 安沙沙:“有人举报?这人一定是见问天派夺冠,心中不忿,故意陷害。谢深,你想,若乐掌门因为这事被调查,那勇者大会第一的名号还能保住吗?” 谢深憨笑道:“这我也知道,所以进入决赛的门派我都派人去调查了,只不过三日已到,闭气丸失效,他们暂时都不在海底城。” 安沙沙恍然:“怪不得今天没见到甘四海,我听他们闲聊还吹嘘自家闭气丸品质如何如何好,原来也只能坚持四天。” 甘九游不满:“怎么不查查海底城参赛的那些人?” 谢深解释:“勇者大会夺冠,最有价值的奖品就是珠散花。虽然珠散花难得,但是进入决赛的那三家鲛人,几乎次次勇者大会都参加,且都当过冠军,故而家家都有珠散花,没理由偏偏这次对珠散花起了执着之心吧?所以我想……对拿第一、得到珠散花有执念的,只有来自陆地的三个门派。” 顿顿又不好意思道:“而且,我们海底城以前连个小偷都没出现过,可你们一来,就死了人,这怎么看都是……你们的嫌疑大。” 谢深看着憨厚羞涩,甚至一见安沙沙连话都说不清,没想到其实并不木讷,思路如此清晰,将案情早都分析的十分透彻,乐远行对这个后生不禁有了几分赞赏。 这办案的人不是个糊涂人,乐远行对自己的清白也有了信心。 安沙沙却不干,她不让谢深带走乐远行,非要让他们有话在这里就问清楚。 安沙沙爷爷奶奶在海底城颇受尊敬,这点面子谢深还是要给,于是让安沙沙找了个空房间,将问天派一行人带去问话。 进门前,徐新恨似是不经意问道:“依我看,莫掌门和潘妙妙瓜葛更深吧?可是他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莫含情又游荡去了哪里。 沈忆然道:“依着莫掌门那性子,知道有人敢陷害他,估计掘地三尺也要把此人找到。” 徐新恨但笑不语,跟着他师父进门了。 谢深摊开几块龟甲,提起鱼须鱼骨做的笔,正色开始问话:“你们几人分别说说勇者大会前一日亥时,到第二日子时,在做些什么?” 原本审问都是要分开问话,但因为谢深有偏袒之意,安沙沙又在一旁像尊保护神,所以师徒几个在一间房里,同时回答。 乐远行:“我们那日自戌时起,到第二日卯时,都在客栈里不曾出去。” 谢深:“可有人证?” 乐远行看了徐新恨一眼,有些赧然道:“我和小徒弟共居一室,可以给彼此作证。” 谢深单纯,不知道乐远行脸红个什么劲,又转头去问甘九游等人。 甘九游道:“我和莫掌门还有沈师侄在一起喝酒,丑时才各自回房。” 谢深颔首,又去看杜南秋和傅如松。 杜南秋冷道:“我在练功,一个人。” 傅如松道:“我和安掌柜聊天,寅时初刻才散。” 安沙沙在一旁连连点头。 傅如松从小就没有年纪相仿的朋友姐妹,这回遇到安沙沙,一个单纯,一个善良,两人年纪又相仿,自然一见如故,小姐妹的话题聊也聊不完,恨不得马上义结金兰。 谢深挥舞鱼须笔,将问天派几人的回答记录在龟壳上。 既然除了杜南秋,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问天派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了。 但杜南秋和不见人影的莫含情,仍然没能洗清嫌疑,这让谢深犯了难,按照规定他是要将二人暂时关押,等到案情水落石出再释放。 可是这两人,一个有安沙沙护着,一个据说是陆上第一大门派的掌门,想要带走他们俩,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谁料,杜南秋却站起身,神色淡然,道:“我愿意跟你们回去,我有罪无罪,你们抓到凶手便知。” 乐远行知道大徒弟的性格,正直冷硬,自尊心又强,他说要走,还撂下这么一句话,不单是问心无愧,也是因为遭人冤枉,心里愤然。 乐远行想来想去,维护大徒弟的办法,只有赶紧找出凶手,于是问道:“谢队长,若您相信我,可否让我看一看那封举报信,还有潘妙妙的尸体?” 谢深挠头,有些为难的模样。 他们嫌疑人的身份还没洗净,就要去参与办案,乐远行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唐突,但是为了大徒弟,他还是厚着脸皮一试。 见对方不答,乐远行了然,又问道:“若不方便,谢队长可否告知潘妙妙死因?我对陆上门派的法术,还是知道一二,也许能提供点有用的线索。” 在这点上谢深没有隐瞒,他蹙眉道:“这是最麻烦的地方,潘妙妙是被人用利器捅死,下手时没用法术。” 乐远行想想,压低声音,在谢深耳边说句话。 谢深双眼一亮,频频点头。 当天,海底城就传出一个消息,说是杀害潘妙妙的凶手已经找到,乃是海底城夺冠的队伍,问天派。 因为第一名犯案,原本定在明天进参加城主宴席,领取珠散花的活动也无限延期。 此消息一出,海底城立刻炸锅,好好一汪冷冽的海水,硬生沸腾成了滚沸的开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桩奇闻。 第二日傍晚,巡卫队等来了自己想等的客人。 是那日进入决赛的小门派,带队的弟子柏无。 柏无介绍,自己的门派叫华林,在西南一隅,当日在幻境内和问天派的弟子搭伴对付巨虎,两个门派算是有些交集。 此次前来,主要是想知道问天派是不是真杀了人,坏了海底城的规矩。 谢深没有回答,只是一声长叹。 柏无面色一喜,急急问道:“那勇者大会是不是应该加试一场?” 谢深依旧没有说话,而是审视着眼前几人,良久,问道:“问天派出了事,你们似乎很高兴?” 柏无一愣,下意识答道:“我只是觉得也许勇者大会要另择冠军,那么我们门派还有机会。” 谢深看着他,忽然问道:“勇者大会前一日亥时,到第二日子时,华林派上下在做些什么?” 柏无有些懵,还是成岁上前一步,回道:“原来擒住真凶是个幌子!” 谢深不置可否,乐远行告诉他,如果陷害问天派的人是冲着勇者大会的冠军去的,那么他们见问天派罪责坐实,一定会忍不住首先跳出来。 所以他们联手做了个这个局,等了一天,刚重新下水的华林派,果然急不可耐的找上了门。 柏无听师妹一说,立马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那个潘妙妙,我们根本没见过,怎么会下此毒手。” 廖莱也道:“我们是想要珠散花,所以才会这么着急来询问,可是我们为此绝不会害人。” 谢深对着他们,没有对着问天派那么好脾气,他道:“那就说说勇者大会前一日亥时,到第二日子时,你们在做什么。” 柏无想想,道:“因为第二日就是决赛,我们前一日很早就歇下了,我们没住客栈,是租了一户人家的两间卧房,他们可以作证,我们一晚上哪都没去。” 谢深凝眸看着柏无,见他目光坦然,不似作伪,便道:“几位在巡卫队稍候,我派人去你们租住的人家里问问,若和你们说的不差,一定立刻让你们离开。” 柏无几人无奈,但也不得不答应。 一个时辰后,一队虾兵返回,在谢深耳边低声汇报。 谢深眉头随之越皱越深。 虾兵汇报完,谢深站起身,勉强露出个笑容,道:“几位道友,对不住,你们的不在场证明查清了,可以离开。不过因为此案未破,还请对今日所闻保密。” 被人当做凶手,几人心情自然不佳,各个扭头就走,对谢深的嘱咐置若罔闻。 谢深忙派了几个善于藏匿的虾兵跟了上去,让他们一刻不歇的盯着,确保这几人没有将内情泄露。 虾兵离开,海底城已到了深夜,只剩下稀疏的几颗夜明珠还在守望者晚归人。 光,幽微黯淡,清冷凄清。 光下过客,步履匆匆,形单影只。 行人归家,海底城彻底暗了下来,此时,没有明月,没有夜明珠,这里漆黑的像一个无底的漩涡。 唯有海底城堡还明光烁亮,似有欢宴,通宵达旦。 一道身影在光亮照不到的暗处匆匆而过,无声无息。 -------------------- 作者有话要说: 快乐的更新!下章差不多揭晓答案。 明天就放假啦~你们都要去哪玩耍呀? 第44章 世人独来独往 陆地上来的三个门派,是谢深重点怀疑的对象。 现在华林派的嫌疑被排除,杜南松作案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么凶手很有可能是剩下的东冥甘家。 思及至此,谢深唤来一队虾兵,跟着他连夜去甘家下榻的客栈寻找。 到了一问,安沙沙却说自从决赛过后,再也没见过甘家几人。 畏罪潜逃?谢深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大字。 想来想去,他拿出那封举报信,递给乐远行。 举报信写在一块薄薄的龟壳上,只有寥寥六字,“杀人者,问天派。” 甘九游凑近一看,青筋暴起,怒不可遏,骂道:“这是楚小荃的字,他妈的,原来是他们摆了老子一道。” 安沙沙一听,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块龟壳,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排字。 她不好意思道:“这是楚小荃写给我的,我一直没扔,是因为……没看懂,一直想找乐大哥帮我看看来着。” 安沙沙小时候顽皮,不好好修炼,也不爱读书,现在非但修为不行,还是半个文盲。 谢深拿过来一看,见是一首诗,用词挑|逗,下流至极。 他按捺住心中怒火,正色道:“沙沙,以后再有男人给你这种东西,不要收,或者马上来告诉我。” 安沙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为什么不能收?” 谢深语塞,傅如松解释道:“在九重大陆,楚小荃写的这叫淫|词|艳|曲,女孩子收下了,他们就会缠上来,你想被楚小荃缠上?” 安沙沙赶紧摇头。 谢深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深将两块龟壳放在一起比较,看了半响,断定出自同一人之手。 甘家栽赃陷害问天派,这事可以确定。 问天派的嫌疑彻底洗净,但潘妙妙是不是甘家所杀,还需要证据。毕竟,举报者不一定就是凶手。 他略微一忖,还是将乐远行请回巡卫队,去看潘妙妙尸体。 乐远行欣然应允,不过要求带上了徐新恨和甘九游同行。 甘九游曾是甘家嫡传弟子,对甘家的法术和武器都门清,带上他能帮助辨认潘妙妙死因。 至于徐新恨,是乐远行下意识喊出的名字。 叫出口才是一愣,徐新恨又不是仵作,带着他去干什么? 是觉得他聪慧?是觉得他和自己一样,来自现实世界,所以分外可靠? 他说不出所以然,但好像徐新恨在身边,他就会安心不少。 对于这种感觉,乐远行兀自心惊。 这种对人的依赖以前从未有过。 从前他教导小天帝也好,自己为人处事也好,从来没想过要依靠任何人。 他的信念中,世间人皆是独来独往,陪伴短暂,相守缥缈,从来穿雨破浪,披荆斩棘,都要一人面对。 所以他收起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懒散的本性,努力修炼,努力变强,严格教育徒弟。 只有这样,在未来分别时,他们才有足够的能力独自面对惊涛骇浪和漫长无涯的一生。 思绪翻腾间,徐新恨偏头看他,低声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声音轻柔,眸光闪亮,乐远行居然有些惊慌失措,他目不斜视,一本正经道:“在想甘四海玩的什么花招。” 说罢,急忙赶上谢深和甘九游,脚步急促,心神飘忽,好像没什么经验的罪犯正在逃离犯案现场。 徐新恨看着乐远行的落荒而逃的身影,呆愣片刻,心中似有些了然,长腿一迈,赶紧追了上去。 巡卫队内,乐远行查探一番潘妙妙的尸体,没有着急下结论,而是叫来徐新恨和甘九游又看了一遍。 甘九游翻的仔细,想看看伤口到底是被什么所伤。 徐新恨则端详着那具尸体,缓缓道:“虽然不是被法术所杀,但他死前应该中了定身术。” 乐远行颔首,这和他的结论一致。 徐新恨见潘妙妙除了胸前伤口,全身再没有任何破损,又猜测道:“一剑毙命,没有折磨潘妙妙,不太像是仇家,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潘妙妙死。” 谢深恍然,问道:“这是为了封口?” 乐远行点头,道:“试问,潘妙妙知道什么事,才会让凶手这么着急,在勇者大会前一天杀人灭口?” 徐新恨猛地抬头:“因为凶手偷了那两份名单,他们怕潘妙妙将此事说出去!” 乐远行笑着点头。 徐新恨道:“原来潘妙妙不是因为名单有问题才被害,而是买主本就打算要杀他。”转而又问道:“谢队长,比赛当日,郊外赛场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谢深想想,道:“确实有三个门派很奇怪,他们都是上阵后很快就败了,可他们不肯认输,说是在场上忽然步伐一软,才会败北,都抱怨是对手使诈。当时我们也查了,他们的对手都没问题,而且又来自不同门派,所以……我们觉得是这失败的三组人在撒谎。” 徐新恨笑着摇头,将莫含情换了名单的事和盘托出。 谢深蹙眉道:“原来如此,那应该是偷名单之人以为这三组是自己的对手,所以提前动了手脚。结果到了场上,遇到的却并非这三组人,反而让别的人占了便宜。” 恨不得贴在尸身上研究的甘九游,忽然叫道:“是甘四海动的手!凶器是他的不甘锤!” 甘九游比划道:“不甘锤是甘家历代掌门的法器,和我这对锤不一样,它的锤头还有两个角,有点像矛。旁人不知道,这对角其实可以伸缩,倘若一击未中,还可操作这对角弹出,再次攻击。” 徐新恨忽道:“心不甘,锤角现。” 甘九游悚然:“你怎么知道?” 徐新恨但笑不语。 乐远行知道徐新恨是看过这书,知道的自然比一般书中人物多,他微微一笑,又不动声色瞪了徐新恨一眼,示意他别暴露。 徐新恨被这眼神一看,心尖骤然一缩,觉得这分明是羞怯的嗔怪,瞧着别有风情,煞是好看。 为了这一眼风情,徐新恨立刻面不改色的信口道:“师叔,在问天派的时候,有一次你酒后说的,你忘了?我记得你说自己千杯不醉的呀,难道那天你喝醉了?” 甘九游摸摸脑袋,顾左右而言他:“哈哈,怎么会,我记得,我记得,是我说的。” 乐远行:…… 谢深又将此案串联一遍:“珠散花在勇者大会结束后才开放,甘四海想得到珠散花,只能通过比赛这一条路。为防小组赛有意外,所以让潘妙妙去偷小组名单和报名表,这样他就可以知道对手是谁、在哪落脚,方便他提前做手脚。得到名单后,他们杀了潘妙妙。可是他们也没想到,潘妙妙偷来的名单是假,他们碰上的是另外三组对手。好在甘家参赛之人颇有实力,还是闯入决赛。可惜,决赛败在问天派手下,他们心有不甘,故意诬陷你们杀害潘妙妙,自己则趁乱逃脱。” 甘九游点点头,不忿道:“甘四海卑鄙无耻。” 谢深深以为意。 乐远行心中却仍有一个疑问未解,他道:“甘家这么想要珠散花,会轻易离开海底城吗?” 谢深眉头深锁,想了许久,起身道:“我现在就让人出去排查,你们暂且在巡卫队歇歇,明天天亮前,一定有结果。”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乐远行颔首,带着师弟和徐新恨去了客房。 第二天天还未亮,谢深便愁眉苦脸的将他们唤醒。 原本精精神神的小伙子,现在垂头丧气,蔫头耷脑,他道:“甘四海确实跑了。” 乐远行拢着手,揣测道:“奇怪,难道他们是想等我们出了海底城,从我们手里抢?” 徐新恨道:“不是没有可能,楚小荃那三人修为虽是一般,甘四海却是一派掌门,倒还有些和我叫板的资格。” 乐远行笑道:“小徒儿,很自信。” 徐新恨仰仰头,朝他师父一笑。 那边谢深找了把凳子坐下,低着头十分沉默。 潘妙妙一案的凶手,终于锁定。 只不过东冥甘家已经跑路,到底如何缉拿罪犯归案,谢深还是发愁,难道要上陆地去找? 海底城这么些年来,独立九重之外,一向“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颇有几分当世桃花源的意思。 他们不了解陆地上的一切,若冒然上岸,估计就是睁眼瞎一个,到时候犯人捉不到,没准回家的路都摸不到。 谢深想了一阵,只好拜托道:“乐掌门,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们是否可以考虑一二?”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柄鱼骨剑,递给乐远行道:“乐掌门,若你能答应,这柄鱼骨剑我便赠给你。” 他看着鱼骨剑,恋恋不舍道:“这柄鱼骨剑,乃是我们海底城一位大英雄的法器。数十万年前,九重大陆还未一统,他修成人形后,上岸游历,路遇一生挚友,二人结伴同行,见一路民生凄苦,大小门派混战不休,便发了宏愿,要携手一统九重。后来,功业未成,我们海底城这位前辈便不幸殒命,尸身沉海,让出游的鲛人发现,他这才回家,而他的法器则成为英勇的代名词,许多人求之不得,前些年我修为大成,阻拦了一次海底地震,城主高兴,便将此剑赐予我。” 他一狠心将剑递出,道:“我赠此剑,一来有所求,二来宝剑配英雄,乐掌门座下弟子如此英勇,您自当也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这宝剑给您,我无一丝不舍。” 乐远行想到徐新恨没有自己的法器,而这鱼骨剑品相不凡,确实有些心动。 但他没有去接,而是道:“谢队长不妨先说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谢深郑重其事,抱拳道:“乐掌门,不知可否代海底城擒拿贼子?” 死个无依无靠的修士,在九重大陆不是什么大事,但在海底城却是一查到底的大案要案。 甘九游一想到甘四海居然掌门变凶犯,顿觉十分解气,频频给他师兄使眼色,让他答应下来。 乐远行想,他们和甘家因为早晚要碰到,就算没有珠散花这事,以甘四海的性子也会找上门报南海睡莲的仇。 到时擒住甘四海,让徒弟送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且那甘四海为人确实讨厌,若他伏法,想必很多人都乐见其成,这也算善事一件。 乐远行看看鱼骨剑,再看看甘九游,认真答应下来。 谢深喜不自禁,双手将箭递上,又连连感谢。 --------------------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乐!本章留言前五有小红包! 感谢大家支持~希望多多留言哦~ 第45章 海底波澜起 命案告破,凶手虽然暂时逍遥法外,但海底城还是迎来了暂时的宁静。 第二日,海底城城主听说此事,立刻派人请乐远行一行人进宫,受赏珠散花,顺便参观城堡。 海底城颇有办事效率,当天傍晚,谢深得到消息,城堡内一切准备停当,可以接乐远行师徒进城堡。 几人出发之前,安沙沙再三拜托,若能见到她爷爷奶奶,一定要替她问候。 乐远行看她可怜,问道:“可以带安姑娘同去吗?” 谢深摇摇头,无奈道:“海底城虽然不比九重大陆上的门派规矩多,但大小还是有些讲究,城主只说请问天派去城堡,我实在不好擅作主张。” 都当过臣子,乐远行自然明白谢深的苦衷,没有再强求,而是请安沙沙写了封书信,答应她进承包后想办法递给她爷爷奶奶。 安沙沙赶紧翻出龟甲,捏着鱼须笔,略一沉吟,开始运笔疾行。 谢深站在旁侧,见她将狗爬似的字一个个画出来,不由眉头深锁,暗自摇头。 他和安沙沙自小相识,深谙这个小姑娘不学无术的本性。 不过,仗着嘴甜人美,还有爷爷奶奶撑腰,在海底城倒也吃得开。 可是他们老人家总有百年一日,到时候他这个傻妹子可怎么办? “写好了。”安沙沙忽然抬头,准备将龟壳递出,见谢深一副苦闷表情,不由纳闷道:“谢深,你瞪着我作甚。” 谢深有些赧然,挪开视线,喃喃道:“谁……谁瞪你了。” 安沙沙皱眉看了谢深一阵,随即释然的耸耸肩,将龟壳托付给乐远行。 带着安沙沙的托付,还有对珠散花的好奇,乐远行一行人终于在谢深的带领下进入了海底城最宏伟的建筑——海底城堡。 海底城堡矗立在海底城正中,由纯白珊瑚打造,高约三丈,仰而观之,绮殿锦宫,清贵绚烂。 若是白日,在夜明珠和水母的照耀下,整座城堡散发着温和的白光,和煦温柔,路过周遭,也不免有如沐春风之感。 若是夜晚,上千只水母汇聚于此,微光烁然,好似群星闪耀,静谧美好,动人心魄。 能进入城堡一观,是不少海底城居民毕生夙愿。 此时见乐远行几人进门,路人无不露出欣羡的神色。 一进城堡主殿正门,便是一条珍珠铺就的华丽大道,脚下珍珠颗颗饱满,珠光闪闪,笔直通向海底城城主的宝座。 沈忆然啧啧称奇,恨不得蹲下身抠几颗回去。 珍珠大道旁,是两排高大的巨石。 巨石形态各异,玲珑险怪,矗如峰峦。 巨石之上顶着大小数以万计的夜明珠,照的大殿熠熠生辉,恍若白昼。 饶是乐远行是天庭来客,见到此情此景,也不免惊异。 身后的沈忆然双眼放光,已经赞出声:“谢队长,你们城主好有钱,这些夜明珠得值好几车金豆子吧。啧啧,有钱人的世界真可怕。” 谢深却皱着眉喃喃道:“奇了,上次来还不是这样的。” 等候在殿内的鲛人是谢深熟人,他见几人进了大殿,连忙迎上来,热情道:“老谢,你来了。这几位就是问天派的英雄吧?” 乐远行见谢深还愣着,便主动温和的点头示意,将师弟徒儿介绍一番。 那鲛人含笑点头,又自我介绍道:“在下王浮远,是海底城城堡的管家,几位在此稍候,城主随后就到。” 谢深听到城主二字,终于回过神,将好友拉近几步,小声问道:“老王,城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奢侈?”说着指指四周,“这得把全海底城的夜明珠都搜罗来了吧,我瞧着都晃眼睛。” 王浮远看了乐远行师徒几眼,没有吭声。 谢深知道好友顾虑,解释道:“自己人,你放心。” 王浮远并不放心,还是打量着乐远行。 乐远行气韵匀静,目光坦然,他暗道确实不像坏人。 正在此时,对方感知到他探寻的目光,旋即温和一笑。 王浮远蓦地脸色一红,赶紧垂下头,低声道:“城主这几日夜夜笙歌,痛饮达旦,这才吩咐摆上这些夜明珠。我可提醒你,一会别在城主面前瞎说,他根本不听劝,亲信随从,关起来好几个了,都是因为进言。” 谢深大惊:“以前城主可不是这样!安先生和夫人呢?他们劝了也没用?” 王浮远摇摇头,道:“他们二位天天和城主一道玩乐,怎么会劝。” 谢深道诧异:“如此反常,怎么外界一点消息都没有?” 王浮远斜着眼看谢深,笑道:“老谢,最近命案把你折腾傻了吧?你难道忘了每逢勇者大会,城堡内会给大家放假数日,只留值班的下人和护卫。今年呢,因为除了潘妙妙一案,城主又将假延迟了几天。” 他揉揉肩膀,抱怨道:“所以这段时间,我们留下来值班的人都是连轴转,哪有机会回家?而旁人也没有进来过,这消息如何传出去?再说了,他是海底城之主,一时高兴,放纵个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奇怪吧?” 说话间,一位下人打扮的鲛人绕了出来,立在宝座前,朗声道:“城主到!” 随着他高亢的嗓门,一位穿着红袍的男子缓缓踱步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看样子有五六十岁,面容和善,眼中精光四射。 红袍男子便是海底城主东望归,他头戴冠冕,红色长袍及地,系着条黑色腰带,腰带上缀满色泽大小均匀的夜明珠。 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看,不过弱冠,面容俊朗,冰肌玉骨,神态却十分疲惫。 东望归见到乐远行一行人,勉强抬起头,心不在焉的一扫,仿佛在看几尊雕像,随即淡漠道:“这位想必就是问天派的掌门?” 乐远行刚要张口,东望归却根本不想听,兀自道:“请坐罢,一会吃了饭,就给你们珠散花。” 说罢,转身就要登上宝座。 甘九游在乐远行背后小声嘀咕:“怎么搞得咱们像来蹭饭的一样?” 沈忆然也不满道:“他们这是打发叫花子吧。” 乐远行抿了抿嘴,为了珠散花,他忍了。 徐新恨看乐远行一脸憋屈,忽地施施然上前,笑问道:“你就是海底城城主?” 东望归一愣,转头去瞧着眼前少年。 只见他一身黑衣,肤色如玉,眼若星辰,端的俊朗无双。 少年在阶下站的笔直,目光凌厉,明明气势逼人,偏偏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笑吟吟的看着他。 东望归在徐新恨的注视下,僵硬的点了点头。 徐新恨负手道:“我们师门是在勇者大会夺冠,应城主邀请而来,还请城主给予我们应得的尊重。” 东望归神色恹恹,疲惫比方才更甚,他扶着宝座坐下,没有生气,反而解释道:“小兄弟勿怪,实在是我精力不济……” 东望归身后男子忽然上前,和气道:“在下替城主给几位说声抱歉。” 徐新恨神色一动,注视着安明笑笑,问道:“您老是?” 安明道:“在下安明,是城主的师父。” “安明?”甘九游一声惊呼,“你是安沙沙的爷爷?” 安明一滞,疑惑的看了一眼甘九游。 甘九游不察,道:“没想到一进城堡就碰见您老人家了,我们是安沙沙的朋友。” 安明忽地一扫方才迟疑,笑道:“没想到沙沙能和几位做朋友,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那女子也走上前,笑道:“沙沙没给几位添麻烦吧?” 甘九游摆手道:“怎么会添麻烦,沙沙姑娘古道热肠,我们钦佩还来不及呢。对了,师父,那封……” “师叔,先入座。”徐新恨忽然上前,截住甘九游话头。 甘九游看着师侄笑中有警告,心下一凛,赶紧闭嘴。 徐新恨朝着安明夫妇一抱拳,意味深长一笑,也不再计较,坐到乐远行身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乐远行身边的座位也好,床位也罢,问天派上下都会不约而同绕过,专门留给小师弟。 “传宴!”东望归有气无力的吩咐道。 不久,几位鲛人鱼贯而入,她们身穿藕粉长裙,披着雪白轻纱,面带柔笑,翩然起舞。 一时间殿内钗光鬓影,环佩叮当。 徐新恨见乐远行目不转睛,还时不时以手叩桌打着拍子,一副陶醉模样,立刻怏怏起来。 冷不丁,他扔下酒杯,见乐远行还没反应,又扶额道:“师父,我看着她们跳舞头好晕。” 乐远行偏过头,关切的伸出手,要用灵力安抚徐新恨。 徐新恨趁机一把握住乐远行的手,将他拉至自己身侧。 乐远行重心不稳,差点撞入徐新恨怀中。 徐新恨得意一笑,顺便瞪了那群舞女一眼。 乐远行直起身,大惊失色,立眉嗔目道:“大庭广众,你要干吗?” 徐新恨立刻委屈道:“我有悄悄话告诉师父。” “什么话?”乐远行做贼似的四处张望。 徐新恨松开手,耳语道:“你觉不觉得这几人都有问题?” 乐远行一回头,徐新恨的脸近在咫尺。 少年眼藏千山万水,此时脉脉的看他,好似他便是他的千山万水。 乐远行这颗万年不动的心,忽然躁如鼓擂。 徐新恨拉过乐远行的手,写了两个字。 乐远行木然,傻傻盯着徐新恨握着自己的手。 徐新恨小声道:“师父!” 乐远行醒神,尴尬道:“你写的什么字,我感觉不出来。” 徐新恨没有放手,却又附耳过去,小声道:“邪魔。” 乐远行点点头,他见到东望归时便有所怀疑,他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实在像被邪魔养着一道补品,估计丢失的精气神,都进了邪魔肚子。 他轻声道:“见机行事,先拿到珠散花。” 正说着珠散花,只见那东望归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一拍手,鲛人们立刻停下动作,倒退着出了大殿。 东望归朝王浮远挥挥手,王浮远便也跟着出去。 没多久,又捧着个珊瑚做的盒子返回。 东望归颓倚着椅背,低缓道:“这是珠散花。” 惜字如金,仿佛多说一句话,就要脱力而亡。 接着,他一摆手,示意王浮远打开盒子。 王浮远面带微笑,朝乐远行几人站立。 一开盒盖,没听到料想中的惊呼,反而听到不少人倒吸凉气。 甘九游站起身,难以置信道:“是不是拿错了盒子?” 沈忆然也着急道:“是啊,城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个空盒子?” 空盒子?东望归突然恢复了几分力气,大步下了宝座,奔至王浮远面前。 拿过盒子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有事,存稿不够,明天请假一天~ 周二回归! --- 挖了三个新坑,宝宝们可以去瞅瞅哦~ 第46章 摄魂 东望归举着盒子,脸色煞白,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次就开了这么几支,怎么会没了。” 甘九游一听此话,蓦地面色大变,一把抓住东望归胳膊,厉声道:“你说什么?只有这么几支?” 珠散花是通过全尸河的关键,若没有珠散花,他们不但这几日白白折腾,能不能找到仙名山也打上了一个问号。 东望归傻傻地望着空盒,一时忘了回答。 甘九游又拽一把东望归,着急道:“城主,你就没有存货?” 东望归呆呆摇头。 立在一侧的安明夫妇,不知为何神色微变,上前一步,想要将甘九游和东望归分开。 安明道:“城主别急,城堡里虽无珠散花,可城中大族家家都有,去借几支便好。” 东望归闻言,恍然醒神,不过片刻,又皱眉道:“话是没错,可谁胆子这么大,敢进城堡窃宝?” 安明安抚道:“这事可以慢慢查,先送乐掌门一行回客栈安歇。”又转向甘九游,低喝道:“道友,还不松手?” 甘九游一听还有珠散花,心中松了一口气,将要松手之际,忽然眉头一跳,没有放开东望归,反而又紧了紧手掌。 甘九游细微的小动作,落在乐远行眼里。 一般来说,补灵力提修为的丹药讲究一个对症下药,甘九游酷爱此道,为了让丹药功效最大,自然也练就了一身探人灵力的本事。 只要他能搭上手,用灵力游转一周,对方修为几何,灵力是否受过损,便立时能了解。 现在甘九游神情异常,抓住东望归牢牢不放,那只能说明他发现东望归的身体有问题。 安明夫妇俩也察觉出此间端倪,大踏步上前,想去将甘九游拉开。 乐远行挡住两人,又布了个结界,将身后二人护住,才正色道:“二位且慢,请听在下一言。东城主目光涣散,行眠立盹,身体显然有恙。我这位师弟长于探查灵力,何不让他一看究竟?” 王浮远和谢深担心城主身体,此时也出来力劝。 安明夫妻俩却似忽然耳聋眼瞎一般,不管不顾硬要推开乐远行往前闯。 徐新恨用行风挡开二人,同时淡淡道:“为人师,竟然不心疼徒弟?”说着,转头看了眼乐远行,正色道:“这要换做是我生病,我师父定是五脏俱焚,带着我四处求医访药。师父,你说是不是?” 乐远行没想到徐新恨突然问这种问题,愣了愣,才在徐新恨的注视下,真心实意的点了点头。 徐新恨展颜一笑,甜甜道:“还是我师父好。” 一扭头,手中行风忽然出鞘,方才温柔乖顺的模样荡然无存,冷然道:“说!你们俩到底是谁!” 徐新恨此话像一个警报,问天派上下,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杜南松手搭上破山,傅如松跃上制高点,而沈忆然已经抱着头躲在巨石之后,巨石镂空,露出他一双眼睛。 谢深表情变幻,竟然也没有阻拦。 唯有王浮远一跺脚,急急道:“乐掌门,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别动手啊!” 乐远行看他一眼,见王浮远双目清明,和安明夫妇神态大不一样,心中一松,解释道:“安沙沙自小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可甘师弟方才提起安沙沙,他们二人却短暂一滞,仿佛不识得安沙沙一般。王管家,这合理吗?” 顿顿又道:“谢队长一进门,就提过城主最近变了,依我看,不是城主变了,而是他们俩……变了。敢问王管家,从前城主可是这样的性子?从前城主的身体也是这样虚弱?” 王浮远脚下一顿,虽未回答,却下意识扫了安明夫妻俩一眼。 这一扫,忽地发现他们二人眸光呆滞木然,嘴角却带着笑,神情诡异至极。 他打了个寒颤,悄悄朝谢深身侧靠了一步。 恰在此时,甘九游惶惑的声音响起,“咄咄怪事,城堡之内竟然有人敢吸城主的精血?” 东望归木讷地望着虚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王浮远和谢深闻言,对望一眼,眼中皆是惊疑不定。 安明夫妻俩忽然扬起头来,眼中大放血色异彩,脸色陡然极度苍白。 二人一同仰天大笑,又异口同声道:“乐远行,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声音嘹亮,修为雄厚,震起水波荡漾。 游曳在主殿当中的小鱼,为这股灵力所惊,吓得四处乱撞,没多久散了个干净。 乐远行没有答话,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这夫妻俩动作模一样,连神情和语调丝毫不差,比和不同两兄妹还有默契,想要达到这种效果,只有一种可能性——摄魂之法。 他猜安明夫妇的魂魄已为人所控制,眼下一言一行,都是按照那人的指示行动。 此法现实世界也有,人魔仙三界,修为达到一个境界后,多少能干涉他人心智,影响他人判断。 但能做到完完全全控制一个人,让他为自己所用,这则需要极其高深的修为, 而海底城堡内藏着的邪魔,居然能同时控制住安明夫妇两人,修为之深,绝不在他之下。 乐远行心道现实世界中,整个天界,能和他一战的神仙不多。 他常抚剑自叹,高处不胜寒,绝世高手真是好寂寞云云。 苍梧听见还冷嘲热讽过一次,说他骄傲自满,不知羞耻,早上数十万年,他的修为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当年苍梧修为几何,乐远行无从得知,反正眼下,苍梧爬个云霄殿的台阶都费劲,更别提和自己过招。 万万没想到,这本书作者像是听过他的心声似的,不但给他写成凡胎,修为大减,还在书中安排了这么多比他厉害的高手,比如莫含情,比如马上要面对的邪魔。 真不知这作者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看,还是致力于达成他的心愿。 思及至此,乐远行无奈一笑。 好在几个徒弟修为不错,还有个深不可测的徐新恨在侧,一会打起来,邪魔占不了多大便宜,他们应该能保得海底城平安。 乐远行心中深不可测的徐新恨,正虎视眈眈举着剑,不让安明二人靠近他。 “你是谁?”他问。 一阵狂笑起,安明和妻子同时开口:“魔,是要取乐远行金丹的魔。” 徐新恨道:“魔?你不配,缩头乌龟而已。” 话音一落,那邪魔冷哼一声,安明夫妻俩忽地一起出手,目光狰狞,已了无人性。 徐新恨一剑横扫,剑气将二人弹开半分。 安明夫妇水草似的飘逸,翻身向后,轻轻落地。 乐远行嘱咐甘九游看好东望归,拔出剑加入战局。 杜南秋几人也纷纷上前,准备帮手。 可还没等他们近身,无数虾兵蟹将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虾兵蟹将和安明夫妇一样,双眼无神,行动机械,显然也被摄魂。 乐远行一惊,这邪魔的修为比他估计的还要厉害。 他低声道:“新恨,一会儿别恋战,最关键的是找到邪魔藏在何处。” 徐新恨心中亦是雪亮,他饶有兴趣的环顾一圈,小声道:“师父,你拖住他们,我去找邪魔。” 安明夫妻俩修为虽高,却不是乐远行的对手,不知藏身何处的邪魔才是危机所在。 徐新恨这么说,是想单独去面对困难。 乐远行心里明白,但现在不是你推我让的时候,他略一颔首,沉声道:“一定小心,制住安明二人,我就去帮忙。” 徐新恨点点头,看了一眼乐远行,乐远行没有说话,亦是点了点头。 乐远行提剑飞身而起,喝道:“安明!安沙沙正在家等着你,还不醒醒!” 安明沉默,不为所动,依旧是狠厉神色。 夫妻二人木偶似的,一起拔出身后长|枪,没有朝乐远行刺来,反而去追徐新恨。 乐远行大惊,一只手抓住安明枪尾,另一只手挥剑,去砍安明妻子枪尾。 安明妻子枪尾应声而断,安明的长|枪也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二人转过身,盯着乐远行,目眦欲裂。 乐远行看着安明妻子的断枪,不好意思道:“形势所迫,断了你的法器,安姑娘肯定要怪罪。唔,这样吧,一会想办法替你接上。” 二人心魂不在,乐远行无疑自说自话。 果然,他们怒目跳起,俯身向乐远行刺去。 乐远行不想伤了他们真身,只挥舞长空,将二人逼退。 另一边,徐新恨正在殿内细细搜寻。 这间主殿又高又阔,巨石丛立,中又镂空,能藏身的地方确实不少。 适才,徐新恨见到安明夫妇朝他扑来,就明白邪魔已经发现他们是兵分两路,于是想操纵安明将他缠住。 如此倒也说明,邪魔必在周围。 蓦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徐新恨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抓住那只手,将身后之人摔在地上。 那人没有防备,躺在地上哼唧道:“你小子有病啊!” 徐新恨一看,发现手的主人居然是消失几日的莫含情。 徐新恨:“怎么是你?” 莫含情伸出手,想让徐新恨拉他一把。 徐新恨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莫含情恼怒地一拍地,立刻灵活的起了身。 “你小子就没有一点同情心?”他双眼一横,骂道。 徐新恨不理,问道:“你早就发现城堡里藏着邪魔?” 莫含情整整衣冠,拽拽衣服,确认恢复了倜傥的风采后,才道:“你们得胜后,小鹤来了海底城,是它带我来的城堡。所以我想这里一定有问题,奈何姓东的防备太严,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近他的身,不过嘛……”他眼珠子一转,笑道:“我倒是碰见一次熟人。” 徐新恨瞥他一眼,没好气道:“东冥甘家?” 莫含情:“你怎么知道?” 徐新恨想快点找出邪魔,没有回答,一抬脚绕开莫含情向前。 莫含情却神秘笑笑,朝空中唤道:“小鹤!去找他!” 话音落下,一只巨大的白鸟从一颗夜明珠后现身,它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徐新恨,被后者一瞪,差点没站稳。 莫含情不悦道:“愣着干吗,去找他!” 小鹤这才清啸一声,展翅翱翔在大殿之中。 一直护着东望归的甘九游听到动静抬起头,不吝赞道:“大门派就是不一样,鸟都能在水里游泳,厉害,厉害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使们的留言~ 袖子最近要搬家,略忙,尽量保证每天更,遇到不可抗力会挂假条。 另,小宝贝们可以收藏下作者哦,害羞。 感谢在2021-05-0207:20:08~2021-05-0408: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肉馅包子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风流年 小鹤一个猛子扎向东望归的宝座,长啸一声,立于宝座顶端的蓝宝石之上,回头望向莫含情,不断扑棱翅膀。 莫含情面色一凛,急忙挥手让徐新恨同他一道上前。 可二人还未靠近,满殿忽地一静。不知为何,虾兵蟹将还有安明两口子同时收手,双眼呆滞的定在原地。 原本微波荡漾的海水,也像被冰冻似的凝滞,如一汪腐败的死水,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大殿内顿时一片死寂。 王浮远和谢深面面相觑,乐远行也迅速退回杜南秋身侧。 不久,宝座蓦地裂成两块,里面转出一位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 一身深紫长袍,别着玉簪,系着玉腰带,目如点漆,俊美无俦,神色漫不经心。 单看他的打扮,定会将他当做富贵人家闲散的公子哥,出现在此,不过是来赴一场盛宴。 然而满屋提线木偶,小鹤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和歌舞升平的饮宴差了十万八千里。 华服公子在众目睽睽下施施然走下台阶,目光逡巡一圈,先触到离他最近的莫含情和徐新恨。 “你,你……”华服公子看着莫含情,眼神竟迷离一瞬,不复一登场时的傲然。 莫含情扇了扇扇子,嘲弄一笑,打断道:“对,是我,嫉恶如仇的乾坤派掌门。” 那人摇摇头,“你的气息,和……好像。” 莫含情握着扇子的手一紧,似乎有些紧张,喝断道:“风流年,是不是被关的太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风流年见对方叫破自己名号,眼中先是疑惑,后是了然,淡定道:“果然……是你,他呢?” 莫含情冷下脸,淡淡道:“与你无关。” 风流年面色一变,继而又无限疏离,他道:“是,与我无关。” 莫含情冷哼一声,视线扫过碎成两半的宝座,嗤笑道:“风流年,真难为你了,想出这么个藏身之法,让人坐在屁股底下的滋味如何?” 风流年没有回话,甚至没有生气,只不咸不淡的看了莫含情一眼,便道:“我来取乐远行金丹,识相就让开。” 徐新恨在一旁听二人打了半响哑谜,正隐隐有了些猜测,忽听风流年提起乐远行,立马问道:“为何要他的金丹?” 风流年将目光移到徐新恨身上,凝眸看了一阵,神色微动,不自禁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新恨没有回答,冷冷道:“我不喜欢说重复的话。” 风流年目光如炬,审视着徐新恨,忽道:“云州他们遇到了你,难怪会输。” “原来云州那日提起的人,是你。”乐远行已经走了过来。 听到二人对话,乐远行想起那日云州催促大家动手,提起若是“他”来了,金丹便落不到他们几人手上。 后来,乐远行怀疑过此人是莫含情,今日见了风流年才知道,那日云州忌惮的是他。 风流年看了眼乐远行,一声狞笑,又舔舔下唇,好似金丹就在嘴边。 好好的贵公子,瞬间成了拈花惹草的浪荡子。 乐远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道风流年这表情怎么如此恶心。 徐新恨更是按捺不住火气,提剑而起,预备直接开打。 风流年见徐新恨拔剑,居然无比兴奋,取出缠在腰间长绫立刻迎了上去。 乐远行见状,低声道:“莫掌门,其余人劳烦你照顾,我去帮小徒弟一把。” 莫含情知道,所谓照顾,也有防止风流年再用摄魂控制这帮人的意思,于是点点头,以手结印,布下一个结界,淡淡金光迅速笼罩住余下所有人。 莫含情布的结界极霸道,几乎无坚不摧,且能隔绝内外,无论是什么法术都没法通过。 这个阵法原本用来看守十恶不赦之人或邪魔,一般罩在监牢外,需要四五个修士共同结印,并且持续不断的注入灵力,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算正式功成。 此时莫含情凭一己之力,布下的结界自然逊色许多,只能暂时抵挡住外界攻击,且不让风流年的摄魂之术通过。 他目露紧张之色,丝毫不敢松懈,只能用余光去看斗在一处的三个人。 行风和长空是双剑,它们的剑锋一样锋利,剑光一样雪亮,连经历过的恶战都一模一样。 到了书中,乐远行将行风暂借给徐新恨,两柄剑才分离。 现在虽然各有主人,行风和长空心意相通的程度却好像更上一层楼。 徐新恨和乐远行目光一触,行风和长空也立刻解意。 行风左,长空便右;行风攻击,长空便堵住退路。 剑,和持剑之人,皆是默契非常。 风流年原本存了看看徐新恨身手的心思,现在招招落败,只好敛神迎战。 风流年猛地一甩长绫,乐远行和徐新恨之间的海水涌动,将二人分开一尺见宽的距离。 乐远行被海水一撞,摇摇欲坠,赶紧以长空撑地稳住身形。 就是这么一个空当,风流年长绫一卷,将乐远行提起。 徐新恨飞身去挡,风流年一挥掌,激起水浪,困住徐新恨,让他没法前进。 风流年转过身,看着鞭尾束住的乐远行,冷笑一声,将八成灵力注入长绫内。 乐远行登时被裹得像个粽子,挣扎不得,呼吸困难。 千钧一发之际,小鹤俯身冲下,一口啄在风流年头顶。 风流年吃痛,稍一松手,乐远行便落了下来。 小鹤展翅,稳稳将其接住。 乐远行趴在小鹤肩头大口喘气,脸色通红。 徐新恨那边劈开水浪,满面怒容,跃至风流年面前。 乐远行一见,赶紧翻下鹤背,手持长空立在徐新恨身侧。 徐新恨低声道:“他可伤着你了?” 乐远行摇摇头。 徐新恨心头一松,可见到乐远行脖颈上的红印,眼中恨意又一闪而过。 风流年笑道:“都到这时候了,你们俩还要说小话?乐远行,你别急,吃了你的金丹,我就杀了这小子给你陪葬,让你们在地下继续做夫妻,啊,不,做夫夫。” 乐远行和气解释:“我们是师徒。” 风流年满脸不信,举绫再度袭来。 行风和长空铮鸣,乐远行和徐新恨也同时跃起。 徐新恨一剑挥下,想将那条长绫斩断。 谁知,长绫如石刚硬,一剑下去,不过撕开一个口子。 风流年不屑道:“想断我的武器?你手中的剑还弱了点。” 行风闻言,剑身颤动,似是怒不可遏。 正在此时,风流年背后长空又至。 乐远行趁其不备,刺中他右肩。 趁着他转身的机会,徐新恨一剑将长绫挑了出去。 风流年捂着肩,退了几步,朝空中唤道:“长绫!回来!” 长绫便像长了眼睛似的飞奔回来。 徐新恨一笑,也跟着喝道:“小鹤,抓住长绫。” 白鹤听见徐新恨呼唤,全身一震,精神抖擞的飞过来,一伸爪子,将长绫握住。 长绫挣脱几下,白鹤一使劲,尖尖的爪子在它身上扎出数个小洞。 长绫离了主人,身上的灵气很快消失,不多时,在小鹤爪中软绵绵|垂下,和寻常白布无异。 风流年不但受了伤,还丢了法器,差点咬碎后槽牙,看着徐新恨和乐远行,恶狠狠道:“二打一,你们要不要脸。” 徐新恨满不在乎道:“捉邪魔又不是比武,就二打一怎么了?” 风流年恼怒道:“等我杀了你们俩,就用你们的骨头做个新法器。” 说着,以手结印,数道金光从手中飞出。 金光像一张张巨掌,将珍珠大道旁的巨石一一推倒。 石柱倒地巨响,地动山摇,激起乱浪。 水珠飞溅,利器似的,打在珍珠上,珍珠碎成粉末,打在珊瑚墙上,珊瑚墙便是一个大洞。 徐新恨拉着乐远行接连避开。 乐远行看着满目疮痍,咋舌道:“按照他这种打法,海底城堡要毁了。” 风流年已顾不得这么多,他弯下腰,在满地碎石中,找到一枚长窄的石头当做武器,在手中略挥舞一番,便飞身向徐新恨和乐远行而去。 乐远行冲着徐新恨一颔首,二人心意相通,一起飞出大殿,来到外面的空地上。 风流年转瞬便至,他道:“不在里面打,是怕毁了大殿?哼,你们倒是好心。” 乐远行和徐新恨没有回答,而是全神贯注,驱剑上前。 再次动手,乐远行和徐新恨配合的更是天衣无缝,一招一式,浑然天成。 风流年坚持了一个时辰,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一来,对方不讲武德,两个高手打他一个;二来,没了法器,很多招式发挥不出来。 思虑片刻,风流年忽然扔了手中石块,以手结印,嘴里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片刻,乐远行便听得远处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隆,脚下的地跟着晃动起来,身边海水也是一片浑浊。 他们二人像被关在个巨大的茶壶里,和着海水被人不停摇动。 就在此时,风流年却翻身向后,接着人影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他的消失,撼天动地的摇晃霎时停止。 乐远行和徐新恨神智恢复,视线一片清明。 眼前,还是巍峨大殿,澄净海水。 乐远行揉揉额头,回想起刚才的场景,不由道:“摄魂,新恨,我们也中了摄魂。” 徐新恨恍然,“他控制不了我们的思想,所以用摄魂控制了我们的感受,方才那些,都是假的!” 乐远行点点头,二人起身返回大殿。 莫含情见他俩垂头丧气的返回,撤了结界,惊诧道:“风流年呢?” 乐远行:“跑了。” 莫含情拔高嗓门:“跑了?你,你,你没用!” 说着唤来小鹤,一人一鹤向城堡外冲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谢在2021-05-0408:41:56~2021-05-0509:1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爪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不弃诺言 莫含情走了,留下一屋子状似痴傻的虾兵蟹将,还有目光呆滞的安明夫妇。 不久前还金碧辉煌的主殿,现在满目疮痍,一地碎石瓦砾。 好好一个世外桃源,硬是让风流年整成了人间炼狱。 乐远行叹口气,先走到东望归面前。 他只是精血被吸,并未被摄魂,脑子应该是清楚的吧。 乐远行一边揣测,一边问道:“城主,敢问最近海底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望归瘫坐在地上,望向虚空,久久没有开口。 甘九游见状,赶紧找出一颗药丸,痛心疾首道:“师兄,这颗恢复精血的丸药,是专门为你准备,效果奇绝,少说也要卖两颗金豆子。本想着出门在外,以你的名声万一被打了被揍了,难免伤筋动骨,所以……” 乐远行挥手打断:“我批准了,喂给他吧。” 甘九游哀叹一声,恋恋不舍的喂东望归吃下丸药。 一颗丹药下肚,甘九游好人做到底,搭着东望归的脉搏,帮他运化一周。 混合着珍奇草药的丹丸滋养着东望归的四肢百骸,不多时,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慢慢红润起来,那双失焦的眸子也渐渐重生光彩。 奇的是,乐远行收着的那柄鱼骨剑竟在微微颤动。 乐远行目光从东望归身上一扫,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王浮远和谢深连忙走了过来,唤道:“城主?” 东望归仿佛大梦初醒,浴火重生,他举目四顾,问道:“这是怎么了?” 甘九游见他神色迷离,着急问道:“东城主,你可还认识我?” 东望归疑惑:“问天派的甘九游,怎么会不认识?” 甘九游长舒一口气,看来方才东望归只是精神不济,并没有失忆。 他回头道:“师兄,你来问话罢,我去看看安明。” 乐远行闻言上前,见东望归果然精神头好了许多,心中稍定,轻声问道:“城主,你可知道海底城藏着邪魔?” 东望归神色微变,垂眸看地,一言不发。 乐远行见他欲言又止,遮遮掩掩,便笃定东望归是知情人,不由肃然道:“邪魔差点毁了你的大殿,害了你的性命,东城主,你还要隐瞒吗?” 乐远行声色俱厉起来,那是连天帝都怵三分的,小小海底城城主自然立时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吐露了实情。 原来就在乐远行他们进入海底城前一日,风流年就已经进入了城堡,控制了安明夫妇。 选择控制安明夫妇,一来可以以此为质要挟东望归,二来有安明替他抛头露面,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风流年对东望归说,只要这几日能让他高兴,且能抓到乐远行,到时候一定不会搅扰海底城的太平。 东望归心软善良,向来没什么主意,此时安明夫妻俩被控制,东望归更是没了主心骨,只好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 麻烦接踵而来。 风流年性喜享乐,在那处不知名的监牢里关了太久,十分怀念声色犬马的日子,所以在等待乐远行一行人进城堡这几天,夜夜笙歌,夜夜酩酊。 东望归不敢让人发现,因此给大部分护卫下人都放了假,留在城堡内的也不敢让他们靠的太近,每晚宴席,舞女被安排隔着纱帘起舞,而斟酒布菜他都亲力亲为。 除此之外,为了确保乐远行一行人能进入海底城堡,专门选了二流门派与他们一组。 小组赛过后,知晓了问天派的实力,东望归才放下心来,没有在幻境里放水。 杜南秋听到此处,显然受不了第一名是由人施舍而来,不悦道:“多管闲事!” 傅如松想起无赖的开山派,无语道:“你选的二流门派也不怎么好对付,主要胜在人比较无赖。” 这可以算得上是东望归有生以来第一次干坏事,听了受害人的指责,不由羞红了脸,喃喃道:“对不起,我实在不能不顾师父他们的性命,还有城堡内的虾兵蟹将,都捏在风流年手里。” 傅如松没好气道:“风流年怎么不直接摄你的魂?” 东望归不好意思道:“我有金光护神智,他没法摄魂。” 当年东望归的父亲去世前,算到数百年后海底城必有一劫,可独子单纯懦弱,怕他不能应付,所以将一身修为化作一个阵法护住儿子神智。 他想,只要神智不乱,就不会做糊涂事,那海底城便不至于覆灭。 谁知道这儿子神智虽在,却十分软弱,没有主见,还是让风流年得逞。 乐远行想到一事,问道:“不给我们珠散花,也是风流年指使?” 东望归赶紧摇头,“珠散花是真叫人偷了!哎,到底是谁,敢来城堡偷花。”顿顿,又道:“几位放心,城堡内虽然没有珠散花,海底城内肯定有。谢深,浮远,你们二人赶紧出去打听,看看谁家还有珠散花,找到了立刻带回来,就说是我先借用,下次开花双倍奉还。” 谢深和王浮远得令,要出殿门,东望归又喊道:“殿内的事可别说出去!” 谢深:…… 王浮远:…… 虽然珠散花在海底城不算罕见,可是问天派几人还是一脸忧心,一百年才开一次花的奇花,他们不信有多少人能留到现在不吃。 东望归见他们还是一脸郁闷,立马道:“为了弥补我的过失和感谢那颗丹药,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一件关于全尸河的事。” 沈忆然慢吞吞道:“难道全尸河里的大鱼是海底城跑去的?” 东望归摇摇头,道:“非也,但那鱼怪和海底城一人确实大有关系。” 东望归清清嗓子,徐徐道:“数十万年前,海底城有一位鲛人名唤蓝不前。蓝前辈天赋极高,又勤于练习,故而很快便修出完全形态的人形。” “蓝前辈自小就向往陆地,在他修成人形后,便迫不及待去陆地游历。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位少年,名叫章如宣,二人年纪相仿,一见如故,结为挚友。” “二人白天四处游历,晚上则一道闭门修炼。章如宣虽然年少,但修为极精深,当时已经是宗师级别的高手。他见蓝前辈有天赋,也乐于此道,修炼时,便时不时指点一番。蓝前辈虚心好学,修为提升很快。”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少年人成了青年人,他们的足迹已经踏遍九重大陆,蓝前辈也成了可以和章如宣比肩的高手。 “因他们两人慷慨尚气,最好打抱不平,一路行来,帮助过不少人,名头在陆上很是响亮,时人将他们唤作蓝章双侠。” “数十年下来,他们二人见陆地各大门派各自为阵,常年混战,民不聊生,不由萌生了一个想法,他们要一统陆地,一统人族、魔族,让陆地成为一片和平的乐土。” “两人的号召力极强,甫一竖起一统大旗,便有很多小门派来投奔。剩下的大门派不想屈居人下,彼此之间也不想合作。分开来看似乎各个都势力不小,但纵观全局,还是一盘散沙。所以蓝章双侠的队伍,几乎战无不胜。” “二人一生少遇挫折,此番起义也是顺风顺水,不由志得意满,慢慢有些轻敌。终于有一日,夜深人静时,他们的营地,被当时一个稀松平常的门派所围,反应不及,居然吃了败仗,死伤无数。” “蓝章双侠不欲舍部下离开,便决定拼死一战。他们定下一个计策,章如宣带身手好的修士制造声势,向西边突围,吸引敌人注意。蓝前辈则领着老弱匿在暗处,等对方主力一走,他们再现身突围。” “两人分开作战前,章如宣告诉蓝前辈,各自突围后,在郊外河边最大那棵柳树下相见。彼时,章如宣大约有所预感,心中惴惴,逼着蓝前辈郑重应允,才转身去召集部下。” 说到这里,东望归拊掌长叹,喃喃道:“一统大业未成,英雄命丧黄泉。蓝前辈好生可怜。” 众人也是各自沉思,默默不语。 东望归接着道:“他们二人没有想到,那个小门派之所以要来围攻他们,意在取蓝前辈性命,而非章如宣。所以章如宣大张旗鼓奔逃,那掌门也照猫画虎,派了十几人虚张声势去追,剩下主力并未离开。” “后面的事,我想你们可以想象,精兵强将对上老弱病残,任凭蓝前辈学艺再精,也难抵抗。蓝前辈拼死作战,全身上下被捅了十多刀,血流如注,分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最残忍的,是对方似乎以虐待他为乐,虽然捅他数刀,却都不致命,他们就想看他跌跌撞撞,无能无力的样子。” “可……他还是逃了出来,支撑他的……是章如宣。他记得章如宣说过,郊外河边相见。” “哎,但未到河边,便已虚脱,被后面那些人追上。那些人绑着他,拖在坐骑后,向东急驰一百里,将蓝前辈扔进了大海。” “后来海底城的人才知道,害了蓝前辈的门派,恨的是海底城。他们掌门,是被赶出海底城的,所以才会对海底城恨之入骨。虐杀蓝前辈后,将其尸身扔回大海,为的就是让我们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东望归说到此处,再次停下。 世人都说,往事如烟,刀光剑影,爱恨情仇皆散尽,后人再谈,都做传奇或笑谈。 可东望归自问没有那样的胸襟,每每想起这一段壮烈的历史,还是心绪浮动,犹如亲历。 出神了许久,他再次开口,“章如宣那一日,从月上中天,等到月垂西方,始终不见蓝前辈的身影。凌晨时分,他御剑返回,见营地内枕尸满涂,血流漂杵,不由肝胆俱裂,翻身下了剑,不假他人,亲自去看那些尸体。尸体很多很多,漫山遍野都是,有他们的属下,也有对方的小卒。可翻遍尸体,翻得章如宣双手血红,就是不见蓝前辈。” “章如宣庆幸,以为蓝前辈没死,想回郊外河边等候。此时,下属却擒来一个躲在树上的中年人。中年人也是对方门派的人,因为怕死,一直躲着,所以见到了营地发生的一切。听到蓝前辈向西出逃,章如宣赶紧去追。” “半路上,碰到将蓝前辈抛尸大海返回的那帮人。那掌门见章如宣衣冠不整,疲惫不堪,心中快意更甚,笑说蓝前辈已死,且尸沉大海。章如宣不信,一剑砍了那人脑袋,继续向西。一路上血迹斑斑,间或有枯枝挂着蓝前辈的衣袍布料。随行的人一见,心里都蓝前辈凶多吉少。” “可章如宣不信,他沿着海岸线,连找了数十日,不吃不喝,形容枯槁。接着他又返回,以营地为圆心,仔细搜寻了周围数百里。” “饶是如此,还是没有寻到蓝前辈踪迹。章如宣此时已经有些疯癫,想起最后二人诺言,居然又返回郊外河边相候。” “这一等又是数十日,任由旁人怎么劝,怎么说,招数用尽,他就是一步不肯挪开。” “日升月落,四季变换,饥食野果,渴饮河水,章如宣孤身一人,在人迹罕至的郊外,竟然等了一年。” “一年,整整一年啊!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心志,才能让他在风雪烈日、饥寒交迫中独自等待?” 东望归泫然,眼中隐有泪光。 似乎看到章如宣如松的背影,他恍惚了一瞬,才又道:“一年后,下属再去看,只见章如宣长袍破旧,满脸胡渣,根本辨不出真容。虽然如此,他身子却挺得笔直,一瞬不瞬望着远方。” “下属劝他离去,章如宣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自语道:‘我在等他。’” “下属一见,知道章如宣人还在,心已经死了,长叹一声,留下不少丹药和几身干净的衣物,便就此离去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去看过章如宣。” “章如宣也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话一说完,东望归便脱力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上珍珠凹凸,疼得他龇牙咧嘴,又赶忙站起来。 被他这么一搅和,沉重的氛围倒是轻松不少。 杜南松先道:“为了一个人,放弃志向,不值得。” 傅如松十分感动,驳道:“蓝不前和章如宣二人亦师亦友,情深至此,可遇不可求。” 乐远行没有开口,也在想着那个故事。 章如宣可以抛弃一切,唯独无法抛弃对蓝不前的情谊,对蓝不前的诺言。 相知相伴,又生死相托,得知己如此,大概是幸运而幸福的罢。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徐新恨。 萤火虫洞中,徐新恨说:“我知道,你想无拘无束,你想看遍天下。” 徐新恨还说:“你看着严肃,其实骨子里很懒散。” 这便是知己吧,倾盖如故,无言心自通。 这么想着,乐远行好像又看到荧光点点,像星子散落夜空,星罗棋布,闪烁不定。 那一幕,很美,很温馨。 也许……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风景。 他忽然迫不及待的转头,去看身侧徐新恨。 转过头,徐新恨竟也在看他,笑意盈盈,满目深情。 乐远行呼吸一滞,迅速移开目光。 徐新恨悄悄拉拉乐远行的手,小声道:“师父,你说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师徒?知己?还是……道侣?” 乐远行没有开口,他怕一开口,心就会跳出来。 那边,沈忆然掏掏耳朵,不解道:“东城主,你说的这个故事,和全尸河什么关系?” 东望归揉着屁股,道:“郊外那条河就是全尸河!” --------------------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章~ 下章收尾,就走下个副本了! 第49章 珠散花 沈忆然闻言一愣,沉吟片刻,道:“听城主的意思,章如宣是叫那条怪鱼吃了?” 东望归摇头:“那条怪鱼正是章如宣所化,他在那条河旁等了十年,终于相信蓝前辈已死,万念俱灰,选择跳水自尽。是当时城主怜悯他这份心意,救起他,抹了他的记忆,还让他有了鱼身,能在水里生活。也许因为章如宣心中执念太深,化鱼后,居然还记得自己在等人。一旦有人靠近全尸河,他见不是蓝前辈,便会杀心大起,将人撕成碎片。久而久之,就有了全尸河的传说。至于那瘴气,其实是海底城布下,为的是让世人警惕,切莫靠近。哎,救人成了害人,弄巧成拙,当时的城主愧疚,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等到他阳寿将近,还是告诉了继任者,从此后这秘辛只有城主知道。若不是你们救了我一命,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难怪生长于海底城的珠散花能驱散瘴气,原来这瘴气本就是海底城的手笔。 乐远行不由想到。 那边傅如松不悦道:“若我们没有救你一命,你就会看着我们傻乎乎的去全尸河送死?” 东望归却淡然道:“我现在告诉了你们这个秘密,难道你们就会不去全尸河了?” 傅如松摇头。 东望归:“既然我说不说你们都要去,我又何必泄露海底城不光彩的往事呢?”顿顿,补充道:“我爹说过,不能改变的事,就不要去做徒劳的努力。” 傅如松:……手有点痒,想打人。 东望归见傅如松一脸愠色,赶紧又解释道:“安师父曾说,能夺勇者大会桂冠,都不是一般人。所以我想……今年夺冠的队伍若来自陆地,就说明他们比海底城的参赛者更不一般,那么到时候这些人得了珠散花护体,在全尸河没有瘴气困扰,和章如宣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 傅如松伸出手,冷声道:“所以我们的珠散花呢?” 东望归缩了缩脖子,强笑道:“一定给你们找来!道友别急!” 傅如松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心想与其说东城主是老实听话,不如说他思路清奇。要不是海底城民众单纯,他这个城主估计早都干不下去了。 东望归的豪言壮语还四周回荡,谢深和王浮远便急匆匆捧着个盒子进入大殿。 东望归见状,喜形于色,拿过盒子,大咧咧的塞进乐远行手里,“喏,给你们的珠散花。” 谢深张口结舌,王浮远欲言又止。 乐远行打开盒子,里面只躺了两支几近枯萎的珠散花。 东望归脸上立刻浮起两团羞愧的红晕,他低喝道:“怎么回事?你们就找来这么两朵花?” 谢深苦着一张脸,慢吞吞道:“城主……一株珠散花能涨十年修为,谁会留到现在……这两支,还是因为主人保存不当,有些败落,他们怕效果适得其反,才一直没吃……” 东望归瞟了一眼傅如松,和气道:“那个,再等一百年,珠散花还会开一次,我看几位要不在海底城住上一段日子?” 傅如松气急反笑:“一百年啊,这叫一段日子?” 东望归软语道:“修士能活几百年,上千年,一百年大概也不算长。” 杜南秋拉住要动手的小师妹,自信道:“不要珠散花也罢,我不信瘴气能困得住我。” 沈忆然小声道:“师兄,我有点怕。” 杜南秋:…… 几人拉扯间,一直在给安明夫妇搭脉回魂的甘九游忽然一声大叫,“你们,你们怎么了?” 乐远行快步上前,徐新恨和谢深紧随其后。 到了近前一看,只见安明夫妇俩双眼空洞,魂魄叫人掏空一般呆滞。 虽是如此,二人却不知受了什么召唤,不顾一切的向前走。前方是一地碎石,也不停步。 甘九游一手抓着一个,急的满头大汗,见乐远行过来,连忙喊道:“师兄,拦住他们。” 乐远行一掌一个,劈晕了老两口。 谢深是安明两口子看着长大的,感情深厚,见乐远行出手干脆,劈晕二人,不由怪道:“乐掌门!用不着这么狠吧!” 乐远行顾不上理他,问道:“九游,怎么了?” 甘九游用袖子擦了擦汗,盯着安明老两口,喃喃道:“真是奇怪。” 乐远行:“奇怪?” 甘九游盘腿坐下,抚着胸口又歇了片刻,才缓缓道:“摄魂之术明明已经去了,他们二人却还似痴傻一般。” 谢深蹙眉:“你是说唤不醒他们二人?” 甘九游点点头,撑着下巴想了想,又揣测道:“大约是他们二人被摄魂控制的太久,骤然没人操纵言行,还不太适应。” 谢深瞧了安明夫妇一眼,急切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甘九游直言:“说不准,也许一会就好,也许一年半载才能好。” 谢深急了,愤然道:“该死的风流年!安先生成了这副模样,这让安沙沙如何接受得了。” 谢深自幼和安沙沙一起长大,深知对于安沙沙来说,爷爷奶奶就是她的一切。 那边甘九游却双眼一亮,喜道:“对,安沙沙,我怎么把她忘了!安明夫妻俩最挂念的就是孙女,如果让安沙沙来陪他们说说话,或许能唤回二人记忆!谢队长,你说可好?” 谢深对于这个办法也有些心动,可是一想到安沙沙要面对如同痴傻的亲人,他心如刀绞,迟迟不肯开口答应。 乐远行看谢深迟疑,亦明白他的担忧。 从前先帝魂归混沌时,他见过小天帝的悲恸。 彼时,小天帝哀痛欲绝,几日不吃不喝,瘦了一大圈。 也是从那以后,小天帝似乎变了个人,从骄横跳脱,事事和他对着干,变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对他也客气尊敬许多。 再想想眼下,安明夫妇虽在,可魂魄已失,这对于安沙沙来说,不比丧亲之痛来得轻。 甘九游见谢深迟迟没有回答,退而求其次道:“谢队长和他们说说往事,也许能有点用。哎,如果有副安沙沙的画像,或者安沙沙的衣裙就好了,我或许可以调动上面的气息,引入安明夫妇的魂魄之中。” 乐远行忽然想起临行前安沙沙的嘱咐,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什,递给甘九游,道:“这是安沙沙给她爷爷奶奶写的信,用它如何?” 甘九游大喜,拿着龟壳,扶起安明夫妇,让他们靠在一块倒下的巨石之上。 施展法术前,又转身道:“谢队长你来,在旁边说些安沙沙的事情给他们听。” 谢深忙不迭的凑过去,盘腿坐在另一侧。 甘九游闭目,一手结印,一手握着那块龟壳,开始念念有词。 那模样,很像一个神棍。 谢深想想过去,也徐徐开口。 一开始,谢深说的还都是些安沙沙和她爷爷奶奶的故事。 比如,他听安沙沙说,只要爷爷一逼着她念书,她就去找奶奶告状,说爷爷凶她,她好苦命,想念爹娘云云。此法奏效,爷爷每每长叹,会对她和蔼数日。 再比如,他小时候借宿在安沙沙家,安沙沙还小,整宿哭闹,是安明背着她在院里一圈一圈的逛,哼着小曲哄她睡觉。 慢慢地,安沙沙的故事里,谢深的身影多了起来。 安沙沙闯的祸,他会揽下,替她挨骂受罚;安沙沙吃不完的饭,会往他面前一推,他非但不嫌弃,还许下一辈子会吃她剩饭的诺言;安沙沙晚归,他比安明二人还要着急,每次都是他出门寻找…… 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过去种种,谢深娓娓道来,脸上的笑容愈加温馨甜蜜。 谢深的声音轻轻柔柔,在水中缓缓飘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涟漪如琉璃,干净纯粹,好似一个又一个美梦。 大殿中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聆听这些闪着温情柔光的往事。 宁静和美的氛围,忽地被东望归打破,他戏谑道:“谢深,难怪你不肯娶我介绍的那位姑娘,原来你喜欢安沙沙。” 众人忿忿地看了煞风景的东望归一眼。 东望归立刻红了耳根,嗫喏一阵,低声道:“我爹说的没错,我果然不会说话。” 正在此时,安明老两口睁开了眼。 目光虽然还有些迷茫,但已经比方才有神许多。 谢深试探道:“安先生?” 安明偏头看他,笑道:“谢家小子,沙沙那丫头又闯祸了?” 谢深连忙摆手,复又松了口气,道:“安先生,你们终于醒了。” 安明不解看他,谢深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听得安明夫妇俩大汗淋漓,惊诧非常。 听得是问天派上下挽救了海底城堡,打退邪魔,甘九游又救了城主和他们老两口三条命,不由连声道谢。 又听到珠散花失窃,借遍城中也没借到,问天派正在为此事发愁,安明迅速看了妻子一眼,妻子点点头,他立马道:“我们得恩公援手,正愁无以为报,既然恩公需要珠散花,我们愿奉上家中保存的五支珠散花。” 安明攒着这些原本是想留给安沙沙,他想万一自己和老伴走了,安沙沙还是不成器,那这些珠散花可助她长些修为,虽然不多,但总比现在这半吊子的修为强,聊胜于无。 现在恩公求珠散花不得,那便给了他们,五株珠散花,还不够还恩情之万一。 至于安沙沙的修为,日后将她盯的再紧些就是。 本来走捷径,也是他们没有办法的办法。 乐远行闻言大喜,虽说五株比勇者大会的奖品少了一半,也不够他们六人分,但如今峰回路转,从无到有,已经让人十分满足。 安明夫妻俩见恩公高兴,也跟着高兴。 急忙盛情相邀,请问天派几人一起回家,去取珠散花。 甘九游传了东望归接摄魂的法子,将一屋子虾兵蟹将,留给他慢慢处理,自己则喜滋滋的跟上师兄,去见传说中的珠散花。 安明夫妇俩住在安沙沙客栈后面的小院。 小院四四方方,长着许多缤纷的珊瑚,一簇簇五彩小鱼穿梭其间,像一幅绚烂画卷。 院子面积不大,除了正堂,只有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卧房。 虽然小,但整洁温馨,看得出主人用心。 几人才进门,安沙沙便得了蟹小二的消息,一路小跑回家去了。 见了爷爷奶奶,先是撒娇后是嗔怪将她一人扔在家里太久。 安明笑笑,忽道:“以后我们出门,就让谢深住来陪你。” 安沙沙想到谢深,不自禁脸色一红,但仍叉着腰,哼道:“谁要那个傻子陪。” 谢深站在一侧傻笑,又成了乐远行他们初见时的傻小伙子。 乐远行欣慰笑笑,像自家儿女有了两情相悦之人。 到时候徒儿们,包括小天帝,有了爱人,他也会这般欣喜吧。 虽然,这意味着自己不得不独自面对孤单。 如此想着,目光不知怎地瞥到徐新恨身上。 徐新恨笑笑,低声道:“师父,你瞧,有情人终成眷属。” 乐远行耳根发痒,不自然的退开一步。 这时,安明取出珠散花交到他们手上。 珠散花的花朵很大,花蕊金黄,花瓣层叠,瓣瓣火红, 柄上没有一片绿叶,花朵独占鳌头。 若说南海睡莲是幽美,珠散花则美的娇艳妖冶,美的外放热烈。 拿到珠散花,乐远行认真道了谢,便带着师门上下赶紧出了海底城。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闭气丸即将失效,必须回到陆地之上。 才出海底城,便见到莫含情摇着扇子,坐在树枝上等他们。 徐新恨笑眯眯道:“莫掌门,可捉到邪魔了?” 莫含情尴尬的咳嗽一声,一跃而下,道:“功败垂成,就差一点。” 徐新恨笑道:“那就是没抓到?我当莫掌门多厉害呢。” 那邪魔不但修为高,而且花招百出,轻易抓不到很正常。 不过徐新恨想起那天莫含情说乐远行没用,心里气不过,故意那话噎他。 莫含情果然受不得徐新恨的刺激,睨视着师徒二人,冷哼道:“你小子就是针对我。” 徐新恨笑笑,不置可否。 莫含情忽地一笑,悠然道:“想要那颗心,应该自己去占,去抢。” 徐新恨:“那是自然,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将这颗心打扫干净,让它每一寸都属于我。” 莫含情一愣,拍拍徐新恨肩头,又像对着子侄似的亲切,耳语道:“小子,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的大师兄,我看乐远行对他可不一般。” 徐新恨余光一扫,见乐远行正围着杜南松嘘寒问暖。 乐远行此举,其实并无他意,不过是出于对书中主角的关切。 可落在徐新恨眼里,则有了别的意味。 徐新恨哼道:“管好你自己就成,别有事没事勾搭他。” 莫含情好整以暇,伸了个懒腰,轻声道:“我偏不。” 我不给你制造点困难,就眼睁睁看着乐远行上你小子的贼船? 乐远行那张脸甚好,日后万一跟了徐新恨,按照那小子的秉性,自己多看几眼的机会都没有,既然如此,趁着现在要调戏够本才好。 这么想着,莫含情摇着扇子走向乐远行。 第四卷 深山古村 第50章 万丈波澜 莫含情负手而立,悠悠然打断乐远行和杜南秋的谈话,问道:“乐掌门,你可想知道是谁偷了珠散花?” 乐远行想想,推测道:“甘家?我想他们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陷害问天派,是想争取时间,好进城堡行窃。” 莫含情摇扇一笑,赞许的点点头。 沈忆然闻言,疑惑道:“莫掌门,听你的意思,是见到了他们偷花?” 莫含情笑道:“潜伏在海底城堡的时候,确实瞧见过他们。” 沈忆然不满道:“那你怎么不拦住他们?那珠散花应该是勇者大会冠军的奖品!” 莫含情摊手,坦然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要珠散花,为什么要去阻拦?若不是我和乐掌门……嗯……有些交情,我想我连告诉你们的必要也没有吧?” 问天派上下:…… 几人说话间,栖息在大树上的小鹤忽地长啸一声飞起,用爪子抓住莫含情的衣服,扑棱着翅膀要将他往海底城拖。 莫含情将小鹤从肩上拉下,面朝大海而立,屏气凝神一阵,面色巨变,大惊道:“不好!风流年要将海底城毁了!” 话音刚落,方才平静如绸布的湖面,蓦然抖动起来。 不过片刻,怒涛拔地而起,汇成一堵水墙,朝陆地席卷飞扑。 紧接着,脚下的土地竟也跟着一寸寸震颤起来。 耳边轰隆,惊涛怒吼。 数丈大浪,遮天蔽日。 骇浪霎时逼近,水花飞溅,打湿|了衣襟,模糊了双眼。 空气中都是海水的腥咸。 乐远行来不及多想,提起灵力,高声道:“两人守一角,先用灵力镇住海浪。忆然躲开些!” 徐新恨面色肃然,箭步奔至乐远行身侧,沉声道:“师父,我和你守西边。” 乐远行颔首,以手结印,催动灵力。 那边,杜南秋和傅如松站在破山刀上,守护东侧,甘九游和莫含情则立在寂寂扇上,守着北边。 海底城四个方位,唯有南面无人。 几人分身乏术,只能凝神贯注,守好自己一角。 正在此时,安明夫妇和谢深跃出水面,目光逡巡,没有多问,赶紧合力守住南方。 大浪尚未平息,豆大的雨点又从天而降,咆哮的狂风又从天边而起。 脚下海水翻腾,头上大雨如注,几人被浇了个透心凉。 狂风怒做,吹得人摇摇晃晃,飘摇如浮萍。 纵然如此,狂风之中,仍旧力挽狂澜。 海底城居民突逢此变措手不及,无论鱼虾蟹龟,还是鲛人,皆像装在盒子里的玻璃珠般,被人摇来晃去,根本没有还手能力。 好在四方有人镇守,海底城内虽然剧烈摇晃,但不至于倾覆。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大浪丝毫没有平息的趋势,几人的灵力却正在一点点流逝。 甘九游修为最差,首先被浪打上岸去。 谢深赶紧飞去,补上甘九游的空缺。 可没过多久,谢深也灵力不支,跌回海内。 莫含情独自咬牙坚持,不由怒骂道:“风流年,给老子滚出来!背后玩阴的,算什么魔!” 惊涛怒涨,反而更勇。 乐远行看着大浪卷雪,忽然道:“如果风流年的修为这样高深,怎么会在海底城堡落败?” 徐新恨一愣,道:“你的意思是......掀起巨浪的人,并不是他?” 乐远行没有说话,目光望着远处。 他和风流年交过手,那厮虽然修为精深,但绝不可能掀起海底巨浪。 方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沉思间,傅如松被大浪一推,跌回岸上。 安明夫妇精疲力竭,再难应付,也脱力落回水中。 乐远行一见,赶紧飞至南方接替。 一开始镇守海面的九人,眼下只余乐远行、徐新恨、杜南秋和莫含情四个,分别守四方。 这四人中修为较低的杜南秋,早已面色发白,嘴角淌血,显然被海浪震伤。 可他不肯松手,执着的与海浪顽抗。 猝然间,海浪像有了眼睛,看出四人中谁最好欺负,居然集中起力量向杜南秋涌去。 大浪,像鲸一样,张着大口,吞没了杜南秋。 东方失守,动荡的海面登时失了平衡。 以余下三人之力,再难维系海面稳定。 海浪似乎感知到这一点,再接再厉,又掀起一波吞天沃日的大浪。 乐远行三人被高高甩起,摔向遥远的四面八方。 徐新恨和乐远行一西一南,飞去两个方向。 巨浪高涨,横亘在二人之间。 水幕如墙,将他们分割在不同方向。 看着乐远行垂着手,被浪推着走远,徐新恨一凛,顿觉心惊肉跳。 本能地,他强行调转方向,逆着海浪,不管不顾的奔向乐远行。 狂风骤雨,他视而不见;身后呼喊,他恍若未闻。 大浪狂卷,打湿了他的发丝,浇透了那身黑衣。 海水连绵,扑面灌鼻,一呼一吸间,水涌入鼻腔,让他几近窒息。 逆浪而行,注定要消耗灵力。 灵力越来越稀薄,他便用体力和大浪对抗。 步步行来,步步都是钻心的痛。 纵然如此,徐新恨身姿岿然,穿云破浪,毅然逆行。 此刻,他的眼中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追上乐远行。 不管前方是生或是死。 他要和他在一起。 终于,在乐远行下坠前,徐新恨堪堪握住了他的手。 接着,便是急速坠落。 乐远行早在浪里昏迷过去,此时任由徐新恨搂着。 徐新恨灵力耗尽,也无法左右下落的速度和方向。对自己的去处,只能听之任之。 不过,怀里抱着乐远行,好像纵使落入无间,也不值得害怕。 他含笑,低头看着怀里的乐远行。 乐远行面容安然,似乎也在笑着。 还好,我们在一起。 浪不知将他们推去了多远的远方,带向了多高的高空。 落地前,长空铮鸣,稳稳托住二人,这才没让他们的伤势雪上加霜。 这是一片冰封的湖面。 湖水冰冻数尺,冰盖坚固如岩。 湖面极开阔,望不到边际。 湖面上覆着薄薄一层白雪,于是天地一白,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湖。 不远处,有一处地面奇怪塌落,好似一块伤疤,突兀又显眼。 那里藏着什么,徐新恨已经没心思去想。 他精疲力尽,灵力枯竭。 此处天寒地冻,比万雪山有过之而无不及。 怕怀里的人冷,徐新恨紧紧搂着他,用体温替他驱寒。 天色将晚,乐远行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徐新恨的体温却在一点点流逝。 会死在这里吗? 徐新恨的意识随着体温一点点涣散。 能和乐远行同死,他并不害怕,只是还有些遗憾。 遗憾没说出口的话,遗憾没能和乐远行一起回到现实世界,遗憾不能陪着他游荡三界。 生死一线,他的记忆恢复不少。 他想起自己和乐远行其实早就相识,而那日正是看见乐远行被人打落悬崖,才跟着掉进这本书里。 原来,在那么久以前,自己心里就有他,就一门心思想保护他。 新恨搂紧乐远行,心中温暖,浑身冰凉。 -------------------- 作者有话要说: 肥来啦!过渡章,新副本来了~ 搬家好累,劳累的爬走...... 第51章 情是前定 乐远行做了一个梦。梦里,徐新恨非要在大冷天请他吃冰镇西瓜。 他刚出言婉拒,徐新恨一嘟嘴,忽地变成那个冰西瓜,笨重地跳进他的怀里,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乐远行被冰得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眼。 一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徐新恨怀中。 徐新恨浑身冰凉,乌发上铺着一层薄霜。 低温让他失了血色,肤色惨白如雪,在黑衣衬托之下,似人偶一般。 乐远行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极度紧张,轻声唤道:“新恨,新恨?” 徐新恨紧闭双眼,毫无声息。 徐新恨不是凡胎,只要灵力充足,就不怕冷热。 眼下他这副模样,只能说明灵力消耗的太多,已经维持不住身体的温度。 尽管如此,他还是将乐远行严丝合缝的捂在怀中,这让渡的不止是体温,也是生机。 乐远行想起昏迷前,见到徐新恨不顾一切朝他奔来,胸口一滞,眼底居然有些湿润。 不自禁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已是一副坚毅神色。 自跟随琢离修炼以来,他吃过很多苦,但从未掉过泪。 这一次,也不能。 乐远行想挪开徐新恨的手臂,好将对方反抱在怀中。 可是,一番努力,徐新恨的手臂像长在了他的身上,纹丝不动。 乐远行不敢用力,只好伸手拍去徐新恨发上冰霜,握住他的手腕,用灵力游走一圈。 还好,生息尚在,灵力犹存一线,眼下只是又累又冻,昏死过去。 以徐新恨的修为,加以合适的修炼引气之法,再修灵力不会太难 乐远行现在能做的,就是为他取暖,在他恢复神智前,护着他尚存的生息和灵力。 乐远行穿书后,成了凡胎,有灵力也没法冬暖夏凉,现在要给徐新恨取暖,靠着他那点体温肯定不行,思来想去,决定渡给对方三成灵力。 现实世界,修炼不易,不到万不得已,几乎没有人会主动让出灵力。 九重大陆,自然也是同样道理。 乐远行不知道在这里让出灵力给徐新恨,回到现实世界后,自己的修为是否会受到影响。 其实即便有影响,他也不在乎。 灵力没了可以再修,徐新恨若死在这里,或者落下点什么病根,那是他更不能接受的。 乐远行伸手探、进徐新恨衣袍,找到气海和膻中两处穴位,左右食指并中指微微按住,两道淡金色的光如水流动,自他体内缓缓涌出。 乐远行心无旁骛,全神贯注。 他不敢多想,他害怕徐新恨长眠在此,他怕失去这个纵使隔着千难万险,也要朝着他所在方向奔来的少年。 万籁俱寂,天地墨黑,四周空荡。 乐远行腰间洞冥草微亮,徐新恨的衣袍下闪着温润的金光。 浩荡苍穹,无边湖面,只有这两处光亮,虚幻又真实,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九重大陆的热闹,天界的缥缈美丽,一切都那么遥不可及。 突然,乐远行的手被握住。 接着,抱着他的人,紧了紧手臂。 “你醒了?”乐远行想抬头。 徐新恨不言不语,身子有些发抖。 乐远行抬起头,对上徐新恨的眸子。 二人静静对望片刻,不知为何,方才的天寒地坼,全化作火一样的灼热。 徐新恨目光专注而缠绵,呼吸都带了燎原的热。 唔,一定是我修为又精深了,寒风中竟都不觉得冷。 乐远行掩耳盗铃的想。 乐远行想收回手,徐新恨却不放。 “你渡了灵力给我。”徐新恨开口,声音沙哑,语气笃定,“乐远行,你不愿我死。” 乐远行没想到,第一次听见徐新恨直呼他大名,会在这么个尴尬暧昧的情境下。 他耳根通红,垂下眸,言不由衷道:“是谁我都会救。” “是吗?”徐新恨轻声一笑,抬起乐远行的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在他的逼视下,乐远行脸红的可以挂出去当灯笼。 “是,我……”话没说完,徐新恨已经堵住了他的唇。 乐远行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徐新恨,忘记了动作。 吻,很生涩,浅尝辄止,他却明白这里面有着无限的柔情蜜意,无上的顾惜珍爱。 徐新恨呼吸变得急促,他握起拳,忽然转了个身,仰躺在冰面。 随手摸起一块冰,扣在额头上。 乐远行也是男人,立刻明白过来,老脸一红,坐在一旁不敢喘气。 过了许久,冰面上刮起刺骨寒风,才让二人各自镇定。 徐新恨脱下罩袍,披在乐远行身上,又揽住他,用灵力为他驱寒。 冰天雪地,四下寂静,徐新恨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异常急促。 “我是魔族。魔尊剑瑜,是我舅舅。”徐新恨淡淡开口,“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便身归混沌,我是跟着舅舅长大的。舅舅孤身一人,一直拿我当儿子看。魔尊之位,他想传给我。” 乐远行惊诧不已,他想过徐新恨如此修为,在现实世界肯定是个人物,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徐新恨会是魔尊剑瑜的继承人。 魔尊剑瑜,传说中一剑能动天地的人物,据他师父琢离说,二人曾经交过手,他只赢了一招。 要知道,彼时,琢离威名赫赫,已是享誉三界的战神,剑瑜不过是个初出江湖的少年。 也正是因为剑瑜实力太强,天庭想一统魔界的主张才渐渐消弭。 徐新恨师承魔尊剑瑜,难怪走得是魔族的路数。 徐新恨低头看了眼乐远行,紧张道:“你曾说过,只要不是天庭的敌人,你就不会不理我。你放心,我和舅舅都无意与天界争锋。”顿顿,又道:“我知道,你是天帝之师。” 这下乐远行更是悚然,仙界和魔界无往来,徐新恨怎么会知道这个? 徐新恨勾嘴一笑,道:“你曾经收过的那只神兽……是我。” “啥?”乐远行坐直了身子。 难怪在九重一见小狼就觉得眼熟,原来和当初那只黑狼根本就是一只。 行风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极痛快的认了主。 徐新恨道:“那日我只是刚学了化形,正在晒太阳,谁知道就被你捉了去。” 乐远行:…… 许是这个打击太大,乐远行沉默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既然如此,你怎么不现真身。” 徐新恨眨眨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无辜神色,小声道:“我看你高兴,不忍心。” 乐远行扶住额头,无言以对。 徐新恨又主动告状:“后来,也不是我想离开你。哼,都是你那个好徒弟,是他把我推下九重霄。” 乐远行惊呼:“他……他推你作甚。” 徐新恨靠过去,倚着徐新恨,抱怨道:“还不是看你对我好,他嫉妒。” 他会嫉妒这个?乐远行脑中闪过天帝徒儿那张冰山脸。 徐新恨认真道:“我虽然无意和天界开战,不过……若是他欺负过你,我可忍不了。” 乐远行忽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若将徐新恨提供的这些信息比作石头,那估计这冰湖已经被滚滚而来的巨石砸个对穿了。 徐新恨又道:“你可记得在凡间,你拔刀相助抓过一次‘小偷’?” 乐远行想到啼笑皆非的乌龙,没有说话,只不明所以的看着徐新恨。 徐新恨笑笑,道:“你捉的贼,是我。” 乐远行:?? 徐新恨:“我自天庭跌落,没有人带领找不到天门,只好返回魔界。后来想到你说过喜欢人间,而在人间最喜欢去的地方,又是他们的京城,所以……我便日日去人间守候。那天我也想帮人抓贼,谁知道还没出手便让你擒了。”笑笑,又道:“我想和你解释,你却早都落荒而逃。” 乐远行无奈笑道:“这倒是别样的缘分。” 徐新恨看着他笑笑,眸光闪亮如辰。 他又道:“你一喝多,总会拉着店小二吹牛,说自己是神仙,能呼风唤雨,天帝都得听你的。” 乐远行捂起脸,这么不光彩的事他怎么都知道! 徐新恨道:“小二懒得搭理你,我却想听你说话......所以,每次和你拼桌的人,也都是我。” 乐远行羞愧道:“别诓我,这些少年明明不是一人。” 徐新恨道:“第一次见你醉酒后,我怕再见你,你会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每次都换张脸陪你喝酒。” 乐远行有些失神,良久,才失笑道:“难不成我次次遇到的帮我付账的好心人也是你?” 徐新恨笑着看他,不置可否。 孽缘啊!孽缘!乐远行很想在湖面寻个地缝钻进去。 徐新恨对上乐远行的眼,认真道:“不止如此,只要你有危险、觉得孤单……我都在。” 乐远行愣了许久,喃喃道:“魔界这么闲?” 徐新恨握着乐远行的手,一字一顿道:“不是,是因为……我想陪着你。” 乐远行红灯笼似的脸,登时更加红艳。 二人脉脉对视间,忽然卷地风起,大雪不期而至。 这里的雪不似万雪山上的轻巧飘逸,而是像石子一样的冰粒子,冰冷、粗厚,被狂风一吹,像一把把飞刀似的,打的人生疼。 大风得意,吹得更卖力。 两人睁不开眼,连坐也坐不稳。 徐新恨护着乐远行站起身,二人举目四顾,决定暂且去那处下陷的洞穴避避。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兔短暂变身大灰狼。 揭开徐新恨身份之谜辣! 此副本结束,就要到全尸河,仙名山啦~ 第52章 幻梦成真 还未到洞口,狂风嬉笑着推了他们一把。 二人一起跌入洞中。 洞内,一条逼仄的小路延伸向远方。 乐远行取下腰间的洞冥草,想照亮入口,但因为徐新恨灵力衰弱,洞冥草的光也很微弱。 看了半响,才发现这是一处冰洞。 虽然这里也很冷,但总强过外面风雪交加。 二人决定今夜在此暂避,明日再出去看看情况。 徐新恨灵力衰弱,还未恢复,只能勉强对抗寒冷。 乐远行看着昨天还威风赫赫的徐新恨,此时穿着单衣,苍白的对他笑着,便无比后悔让甘九游将那颗有奇效的丸子送给了东望归。 徐新恨则表现的云淡风轻许多,只软软道:“师父,以后遇上厉害的邪魔,你可要保护我。” 灵力耗尽,换他无恙,徐新恨不后悔。 乐远行依旧愁绪满怀,他道:“魔尊总该有办法,等从这里出去,我们立刻去找他。” “我们?”徐新恨狡黠一笑,故意咂摸着这两个字。 乐远行原本心系徐新恨伤势,暂且忘却了方才的窘迫,眼下徐新恨一提,又老脸通红,尴尬的想要逃出对方的怀抱。 徐新恨却将下巴抵在了乐远行的头上,他也有些紧张,小心翼翼问道:“若我能陪着你仗剑而行,能给你一个家,能让你随心所欲,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乐远行垂下眸,又想起进入海底城前,幻境里的所见所闻,一时间两个真实的、虚幻的徐新恨重叠在了一起。 不得不承认,无论哪一个徐新恨,都让他很心动。 毕竟数万年来,只遇到这么一个懂他的人,他原想二人可以做个知己,闲时他乘兴而去,寻他喝一杯酒,若二人都得空闲,则结伴走一程江湖。 可在方才的冰天雪地之上,乐远行忽然有些领悟,他的心动,不止是知己而已。 徐新恨见乐远行沉默,眼底流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沮丧,他紧张道:“你若想回天庭,我也陪着你。” 依旧是沉默,乐远行迟迟未答。 虽然决定回到现实世界后,便和天帝说明,自己打算退居十八线。但数万年来替天庭考虑的习惯还一时难改,他不得不考虑天界和魔界的关系,魔尊剑瑜的立场。 忽地,徐新恨道:“你是担心两界关系会有变数。” 乐远行一愣,接着点了点头。 徐新恨正色道:“不止舅舅和我,其实,整个魔界都无重燃战火的打算。至少……在我归于混沌前,魔界不会主动挑起战事。”顿顿,又咬耳朵道:“再说……你都来和亲了,两界能不太平吗?” 乐远行:…… 徐新恨似笑非笑道:“不过,你的乖徒儿如果想坏咱俩的好事,我一着急,这承诺可就守不住了。你也知道,我打你的乖徒儿,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乐远行静默片刻,无奈道:“他是我的乖徒儿,你曾经不也是我的乖徒儿?还有,你这到底是瞧不起谁?是说陛下修为差,还是我这个师父水平不佳?” 徐新恨一本正经道:“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可以传你魔族法术。以你的资质,到时候魔尊剑瑜也是你的手下败将。” 徐新恨如此腹黑,以前怎么会觉得他人畜无害。 乐远行扶额长叹。 正想着,徐新恨垂下眼,目光盈盈的看着他,温顺道:“师父,你怎么不说话。” 乐远行冷哼一声,挪开目光,心想你小子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少在这装可怜,我绝不会上当。 徐新恨委屈道:“以前你明明说我很可爱很孝顺,很喜欢我陪着,难道知道我是魔族,就不要我了吗?” 乐远行:….. 徐新恨还在嘀咕:“枯醉和刘三还是人魔相恋呢,你怎么不阻止?” 乐远行决定打断他:“新恨,你可知那天我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徐新恨忽然心头狂跳。 乐远行:“我看见了小天帝。” 徐新恨想起心魔中情爱最诱人,醋意大发,道:“好,出去我就打他一顿。” 乐远行失笑:“听我说完。幻境中,陛下已经是位合格的帝王,他……不需要我,天庭……也不需要我。” 徐新恨心神一动,似乎有些明白乐远行要说什么。 乐远行:“然后,我进入第二个幻境。幻境里,你对我说……你会陪着我,任意东西。我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美梦,可是就在刚才,我发现……美梦成真了。” 徐新恨愣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紧张,惊喜,期待,颇有些近乡情怯,金榜题名却不敢去看的意味。 乐远行失笑,故意道:“何必非要美梦实现呢?新恨,你说是也不是?” 徐新恨眉头一蹙,立刻紧张道:“若不实现,以后谁与你月下痛饮,谁听你酒后醉言,谁帮你付钱结账,谁陪你走遍天下?” 乐远行注视着徐新恨,忽然笑了起来,轻声道:“我已独行数万年,没想到……能遇见你。真好。” 徐新恨也温柔一笑,回道:“你明明早遇到了我,怎么现在才回头?” 洞外,风停雪住,玉盘忽现,夜色大明。 月光照亮无垠湖面、晶莹洞窟,还有一对紧紧相依的有情人。 借着月光,乐远行和徐新恨看清了所处的冰洞。 冰洞幽深,深不见底。 目之所及,全是极厚的冰层。 冰层剔透,冰面光滑如镜。 在月光的照耀下,冰洞泛着蓝光,柔美神秘。 如斯美景,乐远行却无心欣赏,他伸手一触,冰层居然轻微后弹,柔软的好像一块绒布,他喃喃道:“果然如此。” 徐新恨也是眉头深锁,道:“这是结界边界。” 乐远行:“传闻仙魔两界交接处,有一地名大千崖,崖下悬有无数玉珠。玉珠圆润,色泽温润,观之与寻常玉珠无疑。然而,这些玉珠其实是上古时期留下的结界,得一颗,便可在其中设置出任何幻境。这幻境不同寻常,挂回大千崖,便能永世留存,不需要法力维持。进入幻境的人,可以在其中一直生活,甚至到身归混沌。我想,我们便身处一颗玉珠之内。” 徐新恨道:“没想到这个传说竟然是真的,能将你困在此处的人,想必在天庭地位不凡。” 乐远行无奈点点头,又问道:“你说你是跟着我坠入九重?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徐新恨想想,缓缓道:“那一日我见你在酒楼喝酒看书,刚想借口拼桌,却见你起身跑了出去。我怕你出事,也赶忙跟了过去。” 乐远行颔首,这是他发现有人埋伏在四周,出去查看。 徐新恨:“出门后,我跟着你一路到了郊外,忽然,不知从哪跑出来十几个蒙面人,和你动起手来。我情急下想去帮忙,却见你被他们其中一人推下了悬崖。我没有多想,跟着你也跳了下去,然后就到了九重,成了一只小狼,被你捡回问天派。” 乐远行思索片刻,道:“那日我是受苍梧所托,说是去见魔界投诚之人。” 徐新恨斩钉截铁:“不可能,魔界有结界,有人进出我都会知道,那一日除了我,没人出魔界。” 乐远行不久前也想明白,这是苍梧的一个圈套,所以他点点头,道:“有人投诚应该是个幌子,他们是想将我引到阵法边。”看了看四周,又道:“我原本也怀疑这所谓的穿书,其实是有人精心设计布置的结界,现在看到这个冰洞,便坐实了我的猜测。” 徐新恨沉吟道:“师父,你在天界得罪了谁?” 乐远行苦笑道:“得罪了权力。” 徐新恨哼道:“看来你的天帝徒儿不怎么向着你。” 乐远行道:“何止是不向着我,简直专门和我对着干。” 徐新恨:看你们关系不好,我就放心了。 乐远行又道:“你真傻,何苦要跟着我跳下来。” 徐新恨却羞涩道:“若不跟着你下来,我怎么会知道你心里早有我?” 乐远行耳根一红,道:“怎么就早都有你了?” 徐新恨:“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寻你那只神兽。”又指指自己,“那不就是我?” 乐远行:…...你要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 徐新恨又道:“不知为何我跌入幻境就成了一只小狼,若不是舅舅来了一趟,估计我现在还是只神兽。” “魔尊剑瑜来过?”乐远行大惊失色。 徐新恨不满道:“你好像很关心他。” 乐远行没察觉徐新恨话里有话,端出崇拜的神情,敬仰道:“他可是三界的一个神话。” 徐新恨哼道:“以后这个神话就是我,不准你想着他。” 乐远行:我哪里想着他了。 徐新恨将那日在问天派柴房中的遭遇说了一遍,他当时失忆,魔尊又蒙着面,舅甥间客气的像陌生人。 听到徐新恨说剑瑜一身黑衣,乐远行联想起包打听、和不和蓝好也说过黑衣人,不由道:“难道给我们仙名山信息的是魔尊,放邪魔出来的也是他?” 徐新恨:“留给咱们仙名山的信息我还能理解,可他放邪魔出来作甚?难不成是让我多经历经历高手的毒打?” 乐远行思索一阵,也没有答案,于是道:“无论如何,我们确定了九重是阵法,既然是阵法肯定有办法出去。等我们出去,问问他便能知道。” 说到这里,乐远行一顿,有些怅然道:“没想到他们……真的只活在阵法中。” 徐新恨知道乐远行说的是问天派众人,陪着叹了口气,又道:“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他们的家,不是吗?只要这颗玉珠不毁,他们便会一直生活在这里。” 乐远行明白此间道理,惆怅了片刻,又重打精神,认真道:“当务之急,是通过全尸河,到达仙名山。” 徐新恨思索道:“说起全尸河,你觉不觉得东望归有些奇怪?” 乐远行和他对视一眼,笑道:“你也觉得他是蓝不前的转世?” -------------------- 作者有话要说: 孩儿们在一起辣,老母亲落泪。 -- 徐新恨:“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可以传你魔族法术。以你的资质,到时候魔尊剑瑜也是你的手下败将。” 魔尊剑瑜画外音:小叛徒,娶了媳妇忘了舅! 第53章 双修之法? 法器跟在主人身边久了,都能和主人心意相通。 那日东望归刚恢复些生气,乐远行带着的鱼骨剑便欣喜的微颤。 联想到鱼骨剑是蓝不前的法器,他觉得这不是偶然。 还有,东望归提起蓝不前的往事十分沉浸,感情波动巨大,似乎和故事里的人有什么微妙的联系。 所以他大胆推测,东望归其实不是讲故事的人,而是故事中的人。 至于徐新恨,是想起这本书里结尾的一段内容。 这本书结尾草草,很是仓促,但有一句话提到,东望归不知受了什么感召,忽然在一个月圆之夜,收拾包袱去了全尸河,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而全尸河的河怪也就此消失,再未现世。 有人猜测,是东望归以身镇妖,二人同归于尽。 可现在徐新恨见了东望归的身手,知道凭着他的修为,别提镇妖,给妖塞牙缝都不够。 那么,两人一起消失,只能说明要么他让章如宣吃了,要么章如宣主动和他离开。 放着城主不做,孤身去喂鱼,这不合常理。 于是徐新恨便猜测是东望归知道了什么,这才急不可耐,趁夜独自出走。 而章如宣八成也是心甘情愿的离开。 两人将自己的分析一说,虽然理由不同,但结论大致相似,可见这就算不是实情,也和实情相去不远。 但说到底这只是揣测,没有阎王盖过章,便做不得准,所以师徒二人当时都选择了缄默。 想起东望归,徐新恨若有所思道:“也不知海底城是否逃过此劫。” 乐远行静默片刻,蹙眉道:“邪魔的目标是我,若我被大浪甩出,生死不明,他们应该不会再去找海底城的麻烦。” 现在想来,海底城的大浪还是有很多古怪之处。 能搅得起如此波澜的邪魔,修为一定比风流年和书中乐远行高出不少。 既然修为如此之高,为何不肯正面较量,非要借助大浪之手? 乐远行将自己的疑惑告诉徐新恨。 徐新恨仔细想想,揣测道:“也许大浪是数位邪魔联手所造;也许此人想万无一失,等我们精疲力竭,再出手给出致命一击;又或许……海底是有定海神针一类的法器,只需动动手脚,就能轻松搅起大浪。” 沉默有顷,乐远行释然道:“该来的总会来,不如拭目以待。” 徐新恨点点头,乖顺的靠了过去,轻声道:“师父,邪魔好厉害,我还是快些恢复灵力来保护你吧。” 乐远行心中一暖,下意识抚了抚徐新恨的头。 徐新恨蓦地眸色一暗,低声道:“师父,我曾看过一本上古秘籍,上面记载了一个修复灵力的法子。不过呢,那方法很是高深,徒儿有些看不懂,不如师父替我参详参详?” 乐远行一听是上古秘籍,也大有兴趣,兴致勃勃的望着徐新恨。 徐新恨的手搭在乐远行的腰带上,幽幽道:“这个法子呢,要两人一同练习,你且等着,我这就……” 乐远行忽觉衣袍一松,大惊失色道:“你,你干什么!脱衣服作甚!” 徐新恨不语,眸光已越来越暗。 乐远行恍然,脸颊滚烫,无力挣扎道:“住,住手,我,我不练双修之法,这是走捷径……” 徐新恨眨眨眼,无辜道:“双修?那是什么,师父好像很懂,不如你教教我?” 乐远行:……我信你个鬼! 徐新恨指尖带了灵力,探进乐远行衣袍的手很暖。 他的手指修长,一向有力,此时,却微微有些颤抖。 一双手划过乐远行的气海,抚上膻中,他咬着耳朵道:“我是要找气海和膻中,灵力都要从这两处穴位进出不是?诶,师父,你是不是想歪了?” 乐远行:……孽徒! 后来,事实证明,徐新恨所谓的上古秘籍还是很纯洁。 除了要按住对方穴位,并没有多余的接触。 一个晚上下来,乐远行恢复到八成灵力,而徐新恨不是凡胎,底子又好,人也年轻,居然恢复到了六成。 破晓之前,二人收了功。 徐新恨害羞的说,他还知道一个更精妙的法子,不过需要脱了上衣,坦陈相对,不知晚上能否和师父一试。 对上那双意味深长的眸子,乐远行一个激灵,表示自己十分感兴趣,但此地太冷,纵使能用灵力取暖,不穿上衣还是极容易受凉。欲练此功,还是出去再说。 徐新恨没有坚持,只乖顺的点点头,喃喃自语着:师父说出去以后,再练此功。 乐远行:…… 几乎一天未曾进食,凡人之躯的乐远行,饥肠辘辘。 曙色初现,乐远行便带着小徒儿出了冰洞觅食。 两人御剑在湖面飞了一炷香,竟然还未逃出这片大湖。 乐远行望着湖面思索一阵,落了地,准备凿冰抓鱼。 他在人间游荡的时候,曾听周围人聊天,说起过冰钓。 隆冬时节,寒冷之地的江海湖泊虽然冰封千里,但数尺之下,仍有鱼儿活动。 等到一个晴天,在冰面凿上一个数尺深的洞,垂竿而入,耐心等待依旧是能钓上鱼的。 乐远行当时听到觉得很是有趣,还想着有朝一日去人间寻一处冰河实践。 眼下冰湖绵延,他又饥寒交切,正好可以一试。 于是,他和徐新恨举着上古神器行风和长空,一门心思在湖面凿起洞来。 虽然饿,但毕竟有法力加身,不一会,湖面上就被师徒俩凿出数个小洞。 没有鱼竿,行风和长空又化身鱼叉,带着主人的灵力和期待,下水捉鱼。 行风和长空游走在冰面下,见鱼便叉,直到剑身挂满了大小各异的鱼,才一起跃出水面,回到主人手中。 乐远行捏了个诀,行风和长空立刻被火焰包围,徐新恨转着剑柄,美滋滋的烤起鱼来。 鱼肉鲜美,稍一烤制,便香气四溢。 徐新恨将烤好的第一条鱼递给乐远行。 乐远行也不推拒,自然而然的接过来就吃。 乐远行吃完一条,徐新恨赶紧递上另一条。 一个专注吃,一个认真烤,配合的也算默契。 四五条小鱼下肚,乐远行见徐新恨笑着看他,明明不用进食,却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于是不好意思道:“要不,你也来两条?” 徐新恨摇摇头,灼灼地看着乐远行,意有所指道:“我不是想吃鱼。” 乐远行琢磨琢磨这话,顿时一噎,脸上再次彤云密布。 和徐新恨才待了一天,乐远行自感已经把过去数万年没害过的羞全补上了。 如此一想,乐远行有些惆怅。 曾经的他威风八面,天界之人谁见了不惧三分? 现在居然让个小年轻吃得死死的。 不得不承认,一物降一物的这句话,还真有些道理。 算了,看在他烤的鱼辛苦的份上,就随他看去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唔,我堂堂上神,胸怀果然比天高,比海深。 等到吃饱喝足,该往何处去的问题再次摆上台面。 那日,大浪虽然将他们二人带到这不知名的地方,但是问天派剩下的人没有飞远,只被拍回岸上。 且在徐新恨朝着乐远行追去的时候,几人还能站在岸边呼唤,可见生命无虞。 曾经,琢离告诉年幼的乐远行一个道理,若和他走散,不要乱跑,只要在原地等着,他一定会回来找他。 所以,乐远行决定回到他们失散的地方——海底城的入口。 也许,甘九游等人还在那里等着他们。 就算不在,也能去海底城再行打探。 思及至此,乐远行带着徐新恨立马翻身上剑。 徐新恨看了看太阳,指了一个方向,道:“被浪掀飞前,你是替安明夫妇守海底城南面。如此推算,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九重大陆最南面。那么只要朝北飞,就能回到海底城。” 乐远行点点头,催剑北行。 现在,他的灵力还未全恢复,徐新恨更是丢失了近一半灵力。 二人不能全速御剑,返程需要多久时间,他没有把握。 乐远行尽最大努力御剑,居然还用了半日才飞出这片冰湖。 可见当日海浪有多凶猛。 出了冰湖,景色便是一变,俯身望去,高山纵横,峭壁横空。 忽而,薄雾缭绕,云霞明灭,高山杳渺。 不一会,风吹雾散,又见高山揽翠,苍翠蓊郁,如绸似缎。 又行了一阵,前方突然有破空之声响起,乐远行凝神一望,居然瞧见沈忆然坐在算盘山朝他们飞驰而来。 沈忆然似乎也看见了他们,站在算盘上蹦蹦跳跳,不停招手,险些将算盘珠子踩碎。 片刻,师徒三人在半空中重逢。 沈忆然激动道:“可算找到你们了。” 乐远行见沈忆然挥着白胖的手,难掩欣喜,也不由一笑,道:“徒儿和为师心有灵犀一点通,竟然在此处遇见。” 徐新恨咳嗽一声,伸手拽了拽乐远行。 沈忆然不曾察觉两人的小动作,挠挠头,忽地骤起了眉:“甘师叔和师妹一组,我和大师兄一组,我们说好分头找你们,约定用小鹤传递消息。” 乐远行见沈忆然神色有异,着急问道:“其他人呢?” 沈忆然:“甘师叔他们不知道,但大师兄受了伤,我让他在山洞休息,自己独自来找你们。” “受伤?”乐远行问道。 沈忆然颔首:“不久前,我们碰见一个黑衣人,是他将大师兄打伤的。 乐远行和徐新恨对望一眼。 不约而同想到,怎么又是黑衣人。 -------------------- 作者有话要说: 长空:咦?劈柴、捉鱼、烤鱼,我们的工作到底是啥来着? 行风:醒醒!咱们是上古双剑!本职是烧烤,不是,是打人! 第54章 深山古镇 跟着沈忆然,乐远行和徐新恨来到杜南秋暂时栖身的山洞。 洞穴内昏暗潮湿,岩壁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地面山长着厚厚一层青苔。 杜南秋躺在一堆树叶上,面色苍白,呼吸孱弱。 乐远行唤杜南秋几声,见他没有反应,心下一凉,赶紧抓起他的手腕。 用灵力游转一周,见他伤势虽重,但不致命,略略心定,才问道:“忆然,你可有看清黑衣人的模样?” 沈忆然:“看清了,是一个年轻人,圆脸,剑眉,个子不高,肤色很黑。” 徐新恨奇道:“没有蒙面?” 沈忆然颔首。 徐新恨心道舅舅个头很高,不是圆脸,肤色也绝不黑,看来打伤杜南秋的黑衣人,另有其人。 乐远行在脑海中搜寻一番,也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人,于是蹙眉道:“他用的什么武器?” 沈忆然想想,道:“很普通的一把剑。” 乐远行:“是修士还是魔?” 沈忆然摇头,沮丧道:“我看不出来。” 一般问天派和人动起手来,沈忆然都是躲着不露面的那一个,所以更多细节,只有等杜南秋醒来才能知道。 杜南秋被那人一剑伤在肝胆,沈忆然虽然用灵力给他止了血,但大约是沈忆然灵力不济,杜南秋伤口愈合的速度很慢,在乐远行他们到来之前,还是流了一地血。 眼下他十分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沉吟片刻,乐远行道:“此处环境恶劣,不利南秋伤势,忆然,将南松扶上你的法器,咱们四处转转,看看周围是否有人烟。” 出发前,乐远行想给甘九游和傅如松传个消息,便问道:“小鹤呢?” 沈忆然道:“我让小鹤去给师叔他们递大师兄受伤的消息,还没回来。也许等到我们找到落脚的地方,小鹤就能寻着我和大师兄的气味找来。” 乐远行略一颔首,又问起莫含情的踪迹。 沈忆然道,那天乐远行被大风刮跑后,浪便停了,莫含情怀疑是风流年搞鬼,便入海底城找人算账去了。 徐新恨一听,悠悠道:“师父,莫含情平日可没少给你说甜言蜜语,现在明知你生死不明,不说来找找,居然还去寻别的男人。啧啧,狗男人,还好你没跟了他。” 沈忆然在旁猛点头。 乐远行:…… 说话间,师徒几人分头上了法器。 沈忆然带着杜南松在后,乐远行带着徐新恨在前。 长空之上,乐远行低声问道:“你说这个黑衣人会是谁?” 徐新恨将魔尊剑瑜的容貌描述一番,又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乐远行。 乐远行蹙眉道:“现在九重大陆一共出现过四位黑衣人。第一个,是替你去了狼耳的魔尊剑瑜;第二个是借包打听之口,给我们留下仙名山讯息的黑衣人;第三个,是邪魔口中,帮他们破了监牢,放他们出来的黑衣人;第四个……便是打伤杜南秋的圆脸黑衣人。” 徐新恨沉吟道:“师父你可记得,当时包打听说那黑衣人曾提及,你会和一位黑衣少年同来,还说我不记得他的名字。特意提起这两点的,一定是认识我的人。然而我在九重也好,天界也罢,根本不识得任何人,所以我想这个黑衣人也是舅舅。” 乐远行点点头,他也倾向于此人亦是魔尊剑瑜。 徐新恨是剑瑜的外甥,更是他选定的继承人,二人血脉相连,休戚与共。 试问,徐新恨困在此处,剑瑜是想要制造困难,留他在此,还是想方设法留下暗示,让他们找到阵眼逃脱? 于情于理,剑瑜应该想要帮他们离开。 而这在不同地方出现的黑衣人,行为恰好可以分成两种。 一类是给他们提供帮助,还有一类是给他们找堵。 帮助他们的事既然都是剑瑜所做,那么放出邪魔和打伤杜南秋的黑衣人,便应该是其他人,且很有可能是同一人。 可是这人究竟是谁? 是现实世界中乐远行的对手,还是书中乐远行的敌人? 若是书外,很有可能是苍梧所为。 不过,他想自己那天帝徒儿八成也知情,否则布这么大局,困天帝之师,苍梧还没有这个胆子。 想到这里,乐远行不得不承认,从前自己对小天帝的教育很失败,也很成功。 失败的是,徒儿居然欺师灭祖,一点情面都不留。 成功的是,他果然教出合格的帝王,冷静,冷酷,心中除了大业,什么也没有。 见乐远行闷闷,徐新恨估计另外的黑衣人与乐远行有关,于是轻轻拦住他,柔声道:“师父,如今的天帝,未来的魔尊都是你的徒弟,一个徒儿不孝,这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徒儿陪着你?” 乐远行失笑:“你修为甚高,走得又是魔族的路子,我可不敢居功。” 徐新恨气定神闲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当了我两个多月师父,我孝顺你是应该的。再说了,你日后不是还要教我双修之法,这当然也算得上是一种师父。” 乐远行:…… 见前面二人形容亲密,沈忆然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在山中兜转许久,终于在大山深处找到一座小镇。 师徒四人看天色将晚,便决定在此镇落脚。 小镇外,落地收起法器,沈忆然背起杜南秋,几人向村口而去。 村子在群山环抱的深处,古朴幽静,屋舍俨然。 青瓦青墙,由点成片,是这万里苍翠中的一点墨色。 村内,溪水蜿蜒穿梭,石桥木桥鳞次栉比。 溪水边是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光可鉴人,显然是维护有加。 走在镇中,可见家家户户冒着炊烟,可闻围墙内鸡鸣犬吠。 可奇的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路上没有任何行人。 绕了一圈,镇上的茶铺酒肆也早早关张,门板上落着一层灰,看样子已经许久无人问津。 乐远行让沈忆然陪着杜南秋坐在桥墩上,他和徐新恨则去敲一家的大门。 这家正在做晚饭,烟囱冒着烟,菜香肉香也顺着门缝溜出来,隐约地,还有小孩的哭闹之声传出。 可师徒二人敲了半响,也无人应声。 乐远行想想,又高声道:“有人吗?我们是途径此处的修士,想借宿一晚。” 他不敢说问自己是问天派掌门,毕竟在九重他的名声又差又响,没准深山老林里也有人听过,万一把这家人吓着,反而不美。 话音一落,里面的响动停了一瞬,可等了一会,还是不见有人来开门。 乐远行正犹豫要不要借莫含情的名号用用,谎称自己是乾坤派护法,远远地,却走来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看着七八岁,拎着一盏红灯笼,低着头,摇摇摆摆地走过来。 转眼,小男孩到了近前。 他见到乐远行几人目露惶惑,连连往后退了数步。 瞧着惊慌失措,灯笼却稳稳提在手上。 乐远行神色一动,主动上前,俯下身子,温言道:“小朋友,你怎么不回家?” 小男孩见乐远行温文尔雅,长得又好看,心下的恐慌稍去,但仍旧警惕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石头镇?” 乐远行见小男孩眼珠滴溜溜地乱转,不由笑道:“原来这里叫石头镇。小朋友,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男孩闻言,连连摇头,一本正经道:“我阿姐说了,不可以带陌生人回家,现在很危险。” 现在很危险?乐远行和徐新恨对视一眼。 乐远行回过头,又柔声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叔叔,既然很危险,那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 小孩摇摇头,正色道:“你不是叔叔,你这样年轻,是哥哥。” 乐远行心想,我这年龄莫说叔叔,做你爷爷的爷爷都有装嫩之嫌,不由哑然失笑。 那边徐新恨上前一步,和颜悦色道:““那告诉哥哥,你怎么独自在街上?”” 小孩一见,又是一个好看的哥哥。 只不过这个哥哥虽然笑着,但总感觉没有另外那个大哥哥和善,于是噘着嘴,偏过头,看向乐远行回道:“和我阿姐吵架了,我这是离家出走,要去姨母家住一晚。” 乐远行温和道:“小孩离家出走,家人可是会着急的。” 小男孩哼道:“她才不着急。” 徐新恨听着小孩只提及姐姐,不说父母,于是问道:“你爹娘呢?” 小孩眼睛一红,道:“死了。” 原来是个和姐姐相依为命的可怜孩子,乐远行不禁摸了摸小孩的头。 徐新恨又问道:“你婶娘家在哪?” 小孩指指前面,道:“就在你背后。” 乐远行正要回头去看,那扇紧闭的大门忽地咯吱一开了,里面走出一位妇人,瞥了一眼乐远行,紧张唤道:“小漫,大晚上的你怎么独自出门!快进来!” 那叫小漫的孩子应了一声,噘嘴道:“姨母,阿姐这几日都不理我,也不给我做饭,以后给你做儿子好不好?” 妇人不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小漫护在身后,盯着乐远行道:“石头村不欢迎外人,还请几位速速离开,否则我就要喊族长来了。族长是乾坤派的弟子,法术了得!到时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乐远行刚要再问,那妇人已经转过身,推着小漫往家里走。 大门紧闭前,小漫喊道:“大哥哥,村外有座庙,那里没有人,可以落脚。”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本章留言前五有小红包哦~ 欢迎小天使们去袖子的新坑看看吖~ 感谢在2021-05-1409:01:11~2021-05-1508:3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爪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小庙石像 黑夜沉沉,杜南秋面无人色,乐远行权衡片刻,便决定往村外小庙而去。 小庙在一处山坳,凄风冷夜,门前长明灯飘摇,泛着幽光。 走近一看,虽然没有人,但干净整洁,地面连一片落叶也没有,估计时常有人来打扫。 庙里,一尊石像全身灰暗,隐在夜色之中,高不见顶。 和高大的石像一比,乐远行几人矮小如芥子一般。 供台上的香早已燃尽,供果在月光的厚爱下镀了一层既圣洁又诡秘的光。 供台下摆着两个蒲团,虽不崭新,但摆放的规规矩矩,整整齐齐,显然是拜访之人十分尊敬供着的神仙。 风一吹,窗棱呼呼作响。 冷风顺着房屋缝隙穿入,忽有块红布飞舞。 乐远行等人定睛一看,才发现石像还披着一件火红的披风。 沈忆然惊呼一声,躲在他师父身后。 乐远行取下洞冥草,往屋顶一挥,洞冥草便像长了翅膀一般,顺着石像徐徐上升。 在洞冥草的光辉下,乐远行三人看清了石像样貌。 原来,是一位衣袂飘飘的女神仙。 仙子风采韶秀,楚楚动人,但眉眼间却大有凄苦之意,似是含着无限哀怨。 徐新恨静静看了一会,问道:“人人都想成仙,我还当成了仙便再没有困苦。” 这话,让乐远行想起自己的过往,虽没有生老病死之苦,颠沛流离之难,可论起痛心伤心,失望绝望,却一点也不比凡人少。 可凡人一生不过八九十年,魂归地府,饮了孟婆汤,便能将往事清零,重头再来。而仙人呢,则会带着所有痛苦的记忆,不死不休。 所以想当一个快活神仙,还是洒脱点好,免得从今后只念着困苦,看不见欢愉。 思及至此,乐远行对天帝的背叛有了一两分释怀。 天马行空间,徐新恨已经寻了两块干净的地方,脱下外袍,铺在地上,唤乐远行过去。 沈忆然见状,背起杜南秋,立刻占领乐远行另一侧的空地。 乐远行知道二徒弟胆小,于是分给他一株洞冥草,让他能在黑夜中有一点光亮。 有时候人对于黑夜的恐惧,就只需要这么一点光亮便能驱散。 沈忆然捧着那株草,如获至宝,喜不自禁,连惧意都少了许多,连连道:“这就是洞冥草。” 徐新恨冷冷道:“二师兄,君子不夺人所好,明早就得还回来。” 这可是他送给乐远行的第一样礼物,怎么能落在旁人手上。 沈忆然一怔,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师兄弟二人说话间,乐远行则盘腿坐在了杜南秋身侧,准备再探一探他的伤势。 灵力周游一周,见大徒儿还是虚弱,乐远行不禁有些忧心。 杜南秋虽然修为不差,但到底还是凡人之躯,眼下受了伤,不但喝不上一碗热粥,反而只能睡在小庙冰凉的地上,这对他的恢复百害无一利。 明日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找一点吃的,找一方床榻。 徐新恨拍了拍沈忆然的肩膀,道:“你睡到大师兄那边去。” 沈忆然不去,死死抠着窗户。 徐新恨道:“夜里凉,让大师兄睡在最外面,你想冻死他?” 沈忆然闻言,赶紧摇头,将杜南秋挪了过来,睡在他和师父之间。 沈忆然刚躺下,徐新恨也将铺在地上的衣袍换了个位置,自己躺在了杜南秋身侧。 沈忆然惊道:“师父他老人家睡在最外面难道就不冷?” 徐新恨无辜道:“我还小,比师傅身体弱。” 沈忆然:……我看你就是怕师父和别人挨着。 乐远行心思在大徒弟身上,没注意到徐新恨的小九九。 徐新恨见乐远行神色不属,目光一沉,扫了眼杜南秋,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乐远行躺下身,徐新恨立马说自己好冷,然后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了过去。 黑夜中,沈忆然的呼噜声响起。 徐新恨淡淡耳语道:“师父,我头疼,你帮我看看。” 乐远行一紧张,赶紧仰起头去探。 才一抬头,徐新恨便封住了他的唇。 乐远行大惊,旁边还有两个大活人,不远处还伫立着一尊石像,徐新恨怎么……怎么如此……急不可耐。 还没回过味,徐新恨已经放开了他。 黑夜中,少年的眼睛闪着光,似有一天繁星。 这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他便好像沐浴在一片银河之中。 璀璨温柔,美丽无双。 乐远行不由看愣了,方才要指责的话烟消云散。 此时,徐新恨闷闷道:“师父,看见你对别人好,我很难受。可我又知道,他们是你的徒弟,你只是尽师父的本分。” 乐远行心头一软,顿觉徐新恨委屈又可怜,便温柔的抚上他的背,轻轻拍着。 徐新恨借机将乐远行搂入怀中,一脸懂事温柔的模样,眼中却有光一闪而逝。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 庙外便嘈杂异常,空气沸扬,和昨天的安静大相径庭。 乐远行打了个喷嚏,地板上睡了一夜,虽有徐新恨灵力护着,可还是受了凉。 徐新恨瞥了眼窗外,不满地哼了声。 窗外,动静越来越大。 一人说:“这是族长设下的阵法,若是邪魔,应该困住了吧?” 又有人说:“不好说啊,万一碰见个厉害的,能挣脱法阵也不一定。” 原来,石头村家家闭户,是因为邪魔? 念头刚起,门外传来了一阵躁动。 这些人不约而同喊着:族长来了! 乐远行想,既然大家都是要对付邪魔,那便不是敌人,还有的谈。 于是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理了理粗布麻衣,泰然推开了门。 徐新恨紧紧跟在他身后,带着淡而讥诮的笑意。 沈忆然缩在庙里,守着杜南秋,不敢出门。 乐远行师徒二人一出门,外面登时安静下来。 乐远行粗布麻衣,却难掩风华。 他神色平静,气韵温润,一路行来,蔼如春风轻抚,明若朝霞初升。 他身后的黑衣少年,双眼明湛,好似藏着万水千山,可细一看,又是浮光掠影,尽是虚无缥缈。 少年带着笑,眼神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看着可亲,实则气度逼人,无端让人惧怕。 村民们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一个个屏气凝神,生怕呼出的气息浑浊,污了两位仙人的风姿。 昨天的那名妇人抱着小漫也正在人群中。 昨晚夜色昏暗,她心中有事,也没有多留意乐远行,眼下见了,眼中亦是满满的崇敬之色。 小漫跳下姨母的怀抱,撒欢地朝乐远行奔去。 到了近前,徐新恨却拦住他,伏下身子,似笑非笑道:“小朋友,你是故意让我们来这里的吧?” 小漫脚下一顿,嗫喏不语。 就在这时,人群中出来位魁梧的青年人。 他身后,还跟着位娇俏的绿衣少女。 那少女上前一步,抓住小漫的手,斥道:“瞎跑什么。” 青年人则作揖道:“几位,我是石头村的族长,实在有不得已的缘由,才对几位多有得罪,舒朗在这给大家赔不是了。” 庙中设有阵法,虽说不一定能将邪魔困住,但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这只能说明这些人并未修炼过邪功,并不是邪魔。 徐新恨看看他,笑道:“哦?如此年轻便是一族之长?” 舒朗笑笑,没说话,身后的绿衣女子却道:“舒大哥是乾坤派的弟子,自然有这个能力。” 徐新恨眨眼一笑,回头道:“师父,莫含情的徒子徒孙还挺出息。” 舒朗见这少年提起掌门的名字殊无恭敬之色,不由有些不满,硬邦邦道:“莫掌门的名讳岂是随便叫的?” 徐新恨笑笑,道:“如何叫不得?就算莫含情在这,我也是如此唤他。” 想到就是这些人将他们当做邪魔,赶他们到小庙睡了一晚,才让乐远行着凉,徐新恨就十分不高兴。 舒朗怒目而视,手也搭上了腰间的叉。 乐远行不想再起争端,上前道:“舒族长,我们和莫掌门确实有些交情,一向敬佩莫掌门的为人,时时刻刻以莫掌门的言行为标杆。既然在此处见到乾坤派的弟子,那真是有缘啊,不知石头村遇到了什么困难?也许我们能帮上一二。” 乐远行一气说完,泰然自若。 舒朗果然面色晴朗许多,他道:“不知几位尊姓大名?来自何门何派?又如何识得莫掌门?” 乐远行一噎,转念想到此人是乾坤派弟子,定然听说过乐远行,又想到九重大陆关于他们二人的流言蜚语,有些担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道:“姓名不足挂齿,门派不值一提。至于和莫掌门的相识可是有年头了,我们曾并肩作战,收服过不少邪魔。” 舒朗双眼放光,喜道:“此话当真?” 乐远行目光深远,淡淡道:“寂寂扇威力非凡,小鹤嗅觉灵敏,能和莫掌门联手,真是一桩幸事。可惜我和莫掌门在海底城分了手,不然此时你就能见到他。” 舒朗一听乐远行提及掌门的宝贝,如数家珍,又说刚和掌门分开,心中不禁对这位仙风道骨的修士不禁多了亲近之意。 因为不知道乐远行的名字,只好唤道:“道友,昨夜之事,是我们石头村怠慢,还望海涵。” 乐远行大度一笑,道:“这怎么能怪你们,邪魔横行,是该小心些。” 这话乐远行说得是真心实意,舒朗一听,心中感动,长叹一声,立刻倒豆子似的将近日遭遇和盘托出。 最近,九重大陆邪魔肆虐,舒朗原本在乾坤派学艺,听闻此事,记挂乡邻,便请了长假返回。 舒朗灵力不强,虽能御法器而行,但速度极慢,走走停停,第十日才进了这片大山。 这片山脉名叫木朦,散落着大大小小五六个村子,山路难行,百步九折,村与村之间罕有往来。 若不是像舒朗这样的修士,能御法器横渡高山,不少村民终其一生,也少有离开家的机会。 在这其中,山口名叫柳木的村子最为古老。 传说,村口柳树乃是神仙种下,在树下祈福,很是灵验。 加上柳木村又在山口,山路不算难行,所以除了本村人,偶尔也会有些外地人前来拜柳神。 正因如此,柳木村很是繁华,酒肆茶楼不少,舒朗每回进出木朦山,都会在此处喝口茶,歇上一炷香的时间。 可那日,舒朗刚落在镇前,便闻到冲天的血腥之气。 往日鼎沸不见,镇内全然死寂。 他暗道一声糟糕,赶紧加快脚步,向镇内而去。 一进镇子,发现道路空空如也,但家家门户大开,门内七横八竖躺着不少尸体。 这些尸体精血全失,只剩骨和皮。 舒朗自幼在乾坤派,见多识广,并没有被眼前景象吓到,反而十分镇定的检查了几具尸体。 细查过后,他便笃定是邪魔所为。 于是不再耽误,翻上法器,继续向第二个镇子飞去。 万万没想到,接下来两个村子也是一样惨状! 到了这个时候,舒朗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感觉心里像是坠了块大石头,又沉又重,让他摇摇欲坠。 勉强定定心神,又凭着记忆飞向第四个村落,阳北村。 阳北村倒是没见到尸体,可也没见到活人。 舒朗看着大路上散乱着衣服首饰,还有些野狗在四处流窜,他猜测,这个村子的人是望风而逃。 舒朗在村子里走了一趟,碰见个无力逃出避难的孤老头,交谈之下,才知道木朦山最近果真来了邪魔!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多多评论哦~ 袖子的全部动力来自读者宝宝们~ 第56章 石娘娘 情急之下,舒朗拽起老头一起向下个村落而去。 这村子名叫月花,村中盛产夜间绽放的昙花。 昙花盛放之时,月光静逐花蕊,静美非常,有来赏花的大人物便赐名月花。 月华村的村民们听了舒朗和老头之言,根本不信,纷纷说黄口小儿和土埋半截的老头发了疯,有心编造出这么个故事拿他们寻开心。 村里的老族长拄着拐杖,亦是笑得更是警惕又轻蔑,他说自己活了七十岁,从没见过邪魔,且他们的村里都是凡夫俗子,邪魔来这作甚?难不成是欣赏昙花夜放? 舒朗无奈,只好带着族长回前几个村子一观。 老族长亲眼见了旁村惨状,才开始瑟瑟发抖,悬在云端吐了两回,回去的时候,连拐棍都抓不稳。 对舒朗的态度也由防范,变成言听计从。 舒朗见天色已晚,心中担心石头村安危,便让老族长吩咐所有村民回家,紧闭大门,夜间无论什么人来叫门,都不得开门。 走前,在村口设下结界,若邪魔来犯,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舒朗连夜赶回石头村,见石头村无恙,心中一颗巨石落地。 安睡一日,第二天一大早,又返回月花。 月花离石头村不算远,都在木朦山深处。 舒朗想若让两村向外逃命,老弱病残难免掉队,且大山深深,在路上碰见邪魔的可能性也不小,到时候人生地不熟,更难避难。 所以他打算让两村人合在一处,方便他照顾。 他已传了消息回乾坤派,到时掌门派人前来,不愁保不住乡亲,捉不住邪魔。 昨晚他在月花布下的结界没有异动,想来邪魔并未侵扰,今日他准备御法器带行动不便的村民飞回石头村,而青壮年则赶着牲口从山路迁徙。 心中盘算着,没多久便到了月花村村口。 一到月花村,舒朗便觉得不对。 结界虽然完好,但村落里却传来阵阵啼哭。 走进去一看,大路上横着七八具尸体,都是壮年男子,周围围着些老幼妇女正在啼哭。 月花村的族长见舒朗来了,立马拄着拐,小跑上前。 还没到面前,就开始哭诉,说昨晚舒朗离开时,还有几个汉子上山采药没回来,村里人怕出事,组织了会武的村民外出去寻。 今天早上人是找回来了,但精血全失,成了一具具干尸。 舒朗见状,知道事不宜迟,连忙让族长去做动员工作,半是强迫半是苦口婆心,说服大家暂时去石头村暂住。 若说昨天月花村的村民对邪魔一事还有几分怀疑,今天亲见有人死在面前,立刻都深信不疑。 可是要搬家,不少人却表现的不情不愿。 他们世代居住于此,田宅、牲口、祖坟,可以说几辈子的心血都在这里,骤然搬离,还会有回来的一天吗? 尤其是老人,担心这一走,再没有叶落归根的时候。 舒朗和老族长磨破了嘴皮子,还是有十来户人不肯走,后来舒朗一横心,说他一走,也会撤了结界,到时候邪魔长驱直入,他们全是上好的盘中餐。 被这么一吓,这十来户村民心内恐惧,忙不迭也跟着打包搬家去了。 就这样,花费了三天三夜,月花村的居民住进了石头村。 舒朗修为有限,不准备和邪魔硬碰硬,遂在石头村前布下结界,能提醒村中人有外人闯入,又在村外小庙设下陷阱,想着万一邪魔难敌,便将对方引过去,接着阵法的力量拖延时间,等待乾坤派派人前来。 可陷阱没等来邪魔,反而等来乐远行师徒。 小漫那日离家出走,误打误撞碰见乐远行几人,想起舒朗所说,立刻将他们引去小庙。 待舒朗赶来,又气又笑,气的是小漫胆大,万一真碰见的是邪魔,早做了餐前点心,笑得也是小漫胆大,人小鬼大,十分机敏。 听小漫和小漫姨描述,舒朗倒觉得这几日不似邪魔。 不过,事已至此,这几人去了小庙也好,多事之秋,多几分小心也是正常。 乐远行听完舒朗的讲述,心里对这个后生有几分敬意。 大难当前,他没有选择独善其身,而是竭尽全力和月花村共度时艰,就这一点来说,称得上侠义,不由道:“舒族长,你心有大义,未来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 舒朗一喜,继而又不好意思道:“道友说笑了,就我这点修为,还谈什么事业。” 乐远行和蔼的看了看舒朗,见他资质不错,但修为不高,疑心是修炼方法不当,于是笑道:“不知可否让在下一探脉搏?” 舒朗被这笑一晃,傻乎乎地递出了手腕。 乐远行正要去握,徐新恨却先他一步,搭上舒朗手腕。 徐新恨眯着眼,一派大事风范的沉吟许久,又凝眸看了一阵舒朗,眼中不是探究,而是警告,看得舒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良久,徐新恨淡淡道:“舒族长,你资质不错,但是跟错了师父。” 舒朗不满道:“师父待我如亲子,怎么能说是跟错。” 徐新恨笑笑,道:“你师父要求你每日何时打坐?” 舒朗道:“师父要求的严,每日早晚,都要打坐。” 徐新恨摇摇头道:“你体质看似强健,实则内虚,早晚天地间阳气正弱,不利于你的修行。若你信我,便每日正午打坐。” 舒朗见徐新恨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却像宗师,不由嘟囔道:“为什么听你的。” 徐新恨笑道:“等此间事了,你可以按照我所说试上一月,若修为能有提升,便告诉你师父,你要正午打坐。若你师父不允,便告诉莫含情,就说一我说的,给你换个师父。” 舒朗简直被这段大言不惭的发言震惊了,不悦问道:“你说的?你是谁?掌门能听你的?” 徐新恨笑笑,道:“我叫徐新恨,至于他听不听,你问了便知。” 舒朗依旧半信半疑,上下打量着徐新恨。 这时,庙里沈忆然一声高叫:“师父!大师兄醒了!” 乐远行连忙返回。 进了门,却见杜南秋望着那尊石像,正在皱眉发呆。 舒朗几人也跟着进来,见杜南秋一瞬不瞬看着石像,还道是好奇此庙来历,于是解释道:“这尊石像并非是天界仙子,而是石头村百年前一位女子所化。” 沈忆然一听,大叫一声,用颤巍的指尖指着石像,难以置信道:“她……她是人变得?” 先前绿衣少女见沈忆然又怂又不尊重的模样,登时便怒了,吼道:“瞎指什么,这是石娘娘。” “石娘娘?”徐新恨忽然出声,接着扫了杜南秋一眼,神情复杂。 舒朗拉回绿衣少女,解释道:“石娘娘是石头村供奉百年的仙人,传说她和一魔族公子相恋,还孕有一子。后来被那魔家人知晓,来了好多人,要带走石娘娘的相公和他们的孩子。石娘娘夫妇苦苦哀求,希望对方网开一面,可惜那些魔不为所动,仍旧强行带走了父子俩。” “石娘娘锥心泣血,便跟在后面一路追随。谁知道走到前面那条大河边上,魔族公子大约是怕回家受罚,又或者是不舍妻子,居然举剑和魔族中人斗了起来,最后寡不敌众,眼见得胜无望,竟在石娘娘面前自戕。 “魔族人一见,裹起魔族公子的尸身,还有那小男孩,上了法器,不多时便消失在木朦山。石娘娘站在河边哭了一夜,第二天,有人到了河边一看,石娘娘竟然化成了一尊巨大的石像!喏,就是你们看见的这尊。后来村民一是觉得此事神奇,二是觉得石娘娘可怜,于是将石像搬回村里,供在此处。” 说着,舒朗和绿衣女子各燃了三炷香,又带着小漫在石娘娘面前磕了三个头。 小漫起身后奶声奶气道:“大家说石娘娘一生不幸,化成石像后却专门护人平安,每年我们都要来祭拜。” 杜南秋安静听着这个故事,此时,又跟着众人一道,仰头望去。 只见石娘娘忧愁的眉眼,好似忽地展开了些许。 因为错怪乐远行几人是邪魔,舒朗过意不去,非要在自家设宴,请他们喝酒。 乐远行也想见阳北村那个老头,便显然应允。 约好时间地点,舒朗他们先返回安排。 沈忆然不敢在石娘娘的庙里多待,也跟着去了。 乐远行则赶忙去问大徒弟伤势,奇怪的是,杜南秋一直看着那尊石像发呆,任由乐远行问这问那,就是一言不发。 乐远行担心大徒儿伤了脑子,正要抱着对方的脑袋去看,却被徐新恨悄悄拉走。 徐新恨拉着他站在院里,才小声道:“你可知石娘娘是谁?” 乐远行诧异地望着徐新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新恨伏在乐远行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乐远行眼立刻瞪得如铜铃一般,怔愣许久,才问道:“他知道吗?” 徐新恨瞟了一眼屋内,嗟叹道:“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估计是知道。” 乐远行叹了口气,再看向屋内,神色是怜悯又哀伤。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收藏+评论哦~ 第57章 老乞丐 午饭时分,连带着神色木讷的杜南秋,都被一顶竹舆接去了舒朗家。 舒朗家,月花和石头村有头有脸的村民济济一堂。 小漫姨带着几位妇人在后厨张罗酒宴,绿衣少女指挥着几个少年搬桌子。 舒漫则和其他村民一道,嗑着瓜子,将乐远行师徒围在正中。 他们从未见过乐远行这般人物,道骨仙风,风姿飒然。 而且乐远行是邪魔的嫌疑也已洗清,大家心中不再警惕,纷纷起了亲近之意,围着乐远行说话,言语间以大仙相称。 乐远行无奈,只好谎称自己姓徐,让大家唤他徐掌门就好。 可惜没过多久,大家又一口一个徐神仙。 与他相对的,是徐新恨,徐少侠;沈忆然,沈少侠;杜南秋由于瞧着十分虚弱,所以被唤作…..杜公子。 村落偏僻,村民见识不多,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称呼,都是自认的好词。 “徐神仙,你们吃瓜,自家种的。俺天天儿睡在瓜地里亲自照顾,可甜。” 乐远行:“好吃,好吃。” “徐神仙,您是不是快成仙了?到时候去了天庭,您回俺们石头村显个灵,俺们给您盖庙。” 乐远行:“还早,还早。” “徐神仙,您能娶妻不,神仙之前打不打算要个孩子?我有一个表妹……” 乐远行:…… 在座众人对乐远行师徒都很好奇,围着乐远行问东问西,唯有月花村的族长茶饭不思,拄着拐棍,不住叹息。 月花村除了嫁进来的姑娘,大多姓高,老族长便是高氏的族长,名叫高招。 高招身侧阳北村的老头倒是很洒然,喝酒吃肉,一直笑意盈盈。 高招看他一眼,撇撇嘴,叹道:“没心没肺,难怪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家都没有。” 那老头知道高招是在讽刺自己,也不生气,满不在乎道:“就是因为老头无家无业,才走到哪儿都吃得香,睡得着。” 高招:“你就不怕邪魔?” 老头咬一口鸡腿,笑道:“怕,怎么不怕。可老头我也不是修士,也没家人相救,怕有个屁用?还不如趁着有口气,多吃一些。日后喂了邪魔,也不至于被嫌弃太瘦弱,到死还被人议论。” 这番理论,这种心态,高招新奇又鄙夷。 他眯着眼看这老头,见老头虽然衣衫褴褛,但身子并不虚弱,尤其露出一介手腕,非但不粗糙蜡黄,反而还很细腻,可见阳北村的乞丐日子过得也挺滋润。 正在此时,乐远行终于从层层村民中脱身,走到二人身侧。 乐远行和气有礼的和二人打了个招呼,高招一见,心神居然安定不少,连忙起身回礼。 可那阳北村的老头,盯着面前的饭碗,连个头都懒得抬。 乐远行不甚在意,甚至坐在老头对面,主动给他倒了杯酒。 老头没抬头,只含混道:“好后生,好后生。” 正要伸手去拿酒杯,乐远行眸光一闪,一把捉住了他的胳膊。 老头朝着乐远行一笑,低眉顺眼道:“哎呀,拉我作甚?莫不是大仙你看上我这个老头子了?” 徐新恨在一旁冷笑:“莫含情。” 那老头面露惶恐,扭捏道:“我怎么好和莫掌门相提并论,他可是清风明月一样的人物,我呢?辗转于污淖,流浪于街巷,非要一比,你不如说我是乐远行。” 乐远行:……是莫含情没错了。 徐新恨笑笑,退后几步,忽然喊道:“莫掌门!你何时流落街头成了乞儿?” 说着暗自捏了个诀,去了那老头的障眼法。 一张精雕玉琢,风流无双的脸露了出来。 莫含情咬牙,道:“你们怎么发现的?” 徐新恨面无表情道:“你扇子露出来了。” 说话间,舒朗已经跪在了莫含情面前,月花村的村民一见舒朗跪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跟着呼啦啦跪到一片。 只有小漫站着,问道:“这大哥哥是谁?” 小漫姨捂着孩子嘴,也拉着他跪了下来。 莫含情看着黑压压的村民,漫不经心的笑笑,又将目光转向乐远行,羞怯道:“乐远行,你真坏,陪人家玩玩都不愿。” 村民:…… 村民们对乐远行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舒朗却抬起头,一副上当受骗的模样。想到他尊敬崇拜的修士,居然是九重第一大恶人,就像喝了馊了的米粥一样膈应。 碍于莫含情在场,他不敢开口,只用刀一样的目光剜着乐远行。 莫含情一见,乐不可支,捂着肚子笑了半天,被徐新恨一掌拍在后背才清醒。 想到眼下还有大敌要应付,暂时收起了嬉笑的心思,认真道:“乐远行在本掌门的感化下,早已改过自新,舒族长不必多虑。” 舒朗一听莫含情叫自己族长,愣了半天,忽略了后半句话,只忙道:“掌门,你……你这是要将我赶出乾坤派?” 莫含情呷了口酒,笑道:“这在你的地盘,我叫你声族长,不为过。” 舒朗松了一口气,跟着傻笑起来。 徐新恨拉起乐远行,道:“既然修为盖世的莫掌门在此,我们就别多管闲事了,师父,咱们走。” 舒朗想起这黑衣少年虽然不近人情,对莫掌门也不尊重,但曾好心的指导过自己修炼,人应该不坏。 还有乐远行,尽管在九重大陆上名声很差,可今日一见,他只觉得和此人相处如沐春风,并未有什么不妥。 且这两人看着和掌门很熟络,莫掌门看好的人,怎么会是恶人? 这样一想,舒朗觉得方才以传言取人,十分肤浅,不由有些面红耳赤。 于是,舒朗倒了两杯酒,给乐远行递上一杯,自己拿着一杯,真心实意道:“月花和石头两村安危,还要多仰仗乐掌门。” 徐新恨面色这才稍霁,凉凉地瞅了一眼莫含情。 莫含情被这阴寒的视线一扫,居然也不由得一僵。 乐远行其实不怪舒朗,毕竟他恶名在外,听了不厌恶不害怕的,才是奇人。 舒朗有些忌惮也是正常。 不过,徐新恨维护他,他还是很欢喜。 毕竟他的路,终于有人并肩。苦不用独自咽。 那边徐新恨已经问道:“阳北村的老头一直都是你?” 莫含情虽然还是一身破衣烂衫,但已经恢复了风流倜傥的姿态,他摇着扇子,似笑非笑道:“我前几日不是和你们在一起,怎么来装乞丐?我今日刚到,装成老头,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徐新恨:“海底城大浪是怎么回事?” 莫含情合了扇子,默然扫了眼舒朗。 舒朗会意,立马安排村民退出小院。 舒朗也要走,莫含情笑眯眯:“好乖的徒孙,你留下罢。” 舒朗受宠若惊。 莫含情指着院里的葡萄架,道:“去给我摘点葡萄,要酸甜的,太酸的太甜的我都不吃。” 舒朗喜滋滋的领命而去。 一直默默无语的杜南秋忽道:“莫掌门好威风。” 莫含情回头看他,故作讶异,道:“大徒弟,这是让谁打了。” 自杜南秋清醒,还没有开过口,乐远行也惦记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听莫含情发问,也赶紧问道:“南秋,你和忆然碰见了什么人?” 杜南秋蹙起眉,淡淡道:“一个修士,蒙着面,没见过,很奇怪。” 乐远行道:“蒙着面?” 杜南秋颔首,那边沈忆然立刻道:“我一直躲着,估计黑衣人便以为除了昏迷的大师兄再没旁人,所以摘了黑巾。” 莫含情忽地道:“真不是邪魔?” 杜南秋摇头,肯定道:“应该不是,若是邪魔为何不取了我的金丹再走?” 莫含情:“可这修士只将你打昏,不取你性命,也不要法器,为的又是什么?” 杜南秋想想,道:“也许是冲着师父来的,他见师父不在,便没有纠缠。” 目前来看,也没有别的线索,众人只好暂时放下这件事,转而说起海底城。 那日大浪,莫含情原本认定是风流年所为,怒气冲冲的转回海底城去抓人,却扑了一个空。 看东望归等人无恙,他便没有停留,而是回了乾坤派。 回去听到手下禀报,说木朦山有邪魔现身,他又忙不迭赶来。 一到木朦山见乐远行也在,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随手打昏一个老头,扮作他的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徐新恨取笑道:“可惜没能以假乱真。” 莫含情:“我也没认真乔装,否则你们几个可看不出来。小忆然你盯着我作甚,我如假包换就是莫含情。” 沈忆然:…… 乐远行则着急问道:“被你打昏的老头呢?” 莫含情摸摸下巴,道:“他好丑,我就随手扔在葡萄架下了。” 话音一落,就听正在摘葡萄的舒朗叫道:“大爷,大爷,你怎么睡在这!” 众人:……明明是你家掌门做的好事。 阳北村的老头子悠悠转醒,见打昏自己的人正半笑不笑的看着自己,惊出一身冷汗,猛地坐起身,惊呼道:“你,你是邪魔?” 莫含情挥挥扇子,不悦道:“胡说什么。” “那……那你打我。”老乞丐表情委屈,不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倒像个吃了亏的小孩。 莫含情龇牙咧嘴:“再说,我还打你!” 老乞丐:“你……欺负老人家。” 莫含情:“老子比你不知道大多少!” 乐远行扶额,让徐新恨拉住莫含情,自己则上前一步,扶起老头,递上一杯水,温和问道:“老人家贵姓?” 老头子一见乐远行,顿觉亲切不少,可还是哑声道:“你们是不是一伙?” 乐远行笑笑,温言道:“老人家,你看看我,这是一身正气,再看看那人是满身邪气,哪里一样了?” 老头子左瞧右看,道:“嘿嘿,好像是。” 莫含情要骂人,被徐新恨拉得更远了一些。 乐远行扶着老头子坐在木凳上,又给他续了一杯茶。 老头子忽然坐立难安,站起身,摆手道:“您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这样对老头子,老头子会折寿的。” 乐远行见老头子诚惶诚恐,也未勉强,只问道:“大爷,你可见过邪魔?” 老头子目光微动,眼底迅速翻红,站着的身子也有些颤抖,沈忆然给他倒了一杯酒,让他壮壮胆子,老头才徐徐开口。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8章 少年月相思 阳北村有几位妇人是从柳木村嫁来,几日前她们相约着一道回娘家,熟料一去不回。 几人的丈夫着了急,有人怀疑是妻子见异思迁,忙着和旧时相好重温鸳梦;有人担心是妻子遇见危险,恨不得立刻去救;也有人是没了妻子一日三餐都吃不上,饿的面黄肌瘦。 不过,无论心境如何,几人都是一般着急上火,便相约一起去柳木村寻人。 这一去,再回时,几个汉子都似霜打的茄子,各个怀抱着一具没人形的干尸,步履踉跄。 阳北村的人好看热闹,听说几人是抱着妻子回来,带颜色的猜测登时上脑,紧赶慢赶都围了过去。 待几个汉子将包着妻子的棉被一掀开,围观之人探头一看,全都倒吸凉气吓得半死,胆小的干脆当场昏了过去。 几位妇人去时红光满面,穿着簇新的衣裳,现在衣裳依旧,却精血全失,成了干尸。 阳北村族长是个有决断又心狠的人,听了几人描述,再看看死状凄惨的尸首,立刻拍板,让大家回去挑拣值钱的家当,轻装上阵,到深山老林里去躲上一阵。 那几位妇人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村民哪敢多言,立刻回去通知妻小,打包细软,连夜跟着族长上了后山。 大家是逃命,只顾得自家老人和小儿,没人去管像老乞丐这样又要吃喝,却不能出力的孤老头子。 所以全村,只有他留了下来。 原本想着自生自灭,谁知道碰见舒朗,被救回石头村,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听老头说完,莫含情远远地嗤笑一声,道:“老头,你们村的人可真天真,以为藏在深山就能逃过此劫?呵,笑话,我看他们应该也死了。” 老乞丐望向莫含情的方向,颤抖道:“你,你没哄人?” 莫含情一挑眉,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 老乞丐静默片刻,忽然就踉跄着往外跑。 莫含情凉薄道:“他们舍你而去,你居然还惦记着他们?” 老乞丐转过头,已是泪流满面,他抽噎道:“麻六家的小五很好,从不嫌弃老头子是个乞丐,常来与我说话,还……还给我带过一回发糕,一回小米粥,他……他是个好孩子!” 说着,老头子又转身向外跑去。 莫含情冷笑道:“可怜可笑。”一挥寂寂扇,老头子又被大风吹了回来,又挑眉看着老乞丐,道:“老头,他们在哪?我去看看。” 老头子双眼一亮,又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老头子自己去。” 徐新恨在一旁笑笑,道:“大爷,莫掌门可是神仙,怎么会怕邪魔?” 老头子闻言一哆嗦,吃惊又敬仰的看着莫含情。 莫含情恶狠狠瞪了徐新恨一眼。 徐新恨往乐远行身侧靠靠,无辜地一歪头,眨眼道:“师父,徒儿是夸赞莫掌门,他怎么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乐远行名知道小徒弟扮猪吃老虎,气死人不偿命,可心下还是一软,摸摸他的后背,道:“别怕,有师父在,他不敢。” 莫含情:……好一对狗男男! 莫含情怒气冲冲地扫了徐新恨一眼,徐新恨笑得更欢。 他气结,一把抓起老乞丐,道:“走,带我去找他们。” 二人出了门,舒朗捧着刚洗干净的“不酸也不甜”的葡萄回了小院。 他左右看看,道:“莫掌门呢?” 沈忆然:“带着老乞丐去找阳北村村民了。” 舒朗一听,赶紧放下葡萄,想要追出去,好贴身保护掌门。 乐远行却叫住他,肃然道:“舒族长,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且等等。” 舒朗看乐远行神色认真,忙不迭收了步子,朝乐远行点点头。 乐远行看了一眼杜南秋,将舒朗拉得远些。 “舒族长,你可知石娘娘的丈夫姓什么?” 舒朗仔细想想,道:“老人都叫他杜公子,听说是个顶好的人,虽然是魔,可心地十分善良。” 石娘娘的丈夫果然姓杜! 乐远行担忧地回望了一眼杜南秋,而杜南秋也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们。 有些人出生不凡,一路修行又无阻碍,走的是人人陈羡的阳光大道,好比莫含情。 有的人出身平平,一路多磨难,却能逆天改命,矢志不渝,硬是将崎岖山路踏成一条大道,比如杜南秋。 前者固然让人羡慕,但后者更激励人心。 乐远行如此想着,朝杜南秋轻轻一笑。 这一笑饱含赞赏、怜爱、鼓舞之意。 杜南秋一愣,迅速垂下眸。 正想着,舒朗神色一变,大喝道:“有陌生人进了村口!” 说着已经当先离去。 乐远行原本想让沈忆然带着杜南秋暂避,可杜南秋已经撑着破山刀站了起来。 虽然晃晃悠悠,但目光坚毅,丝毫不露半点痛苦。 乐远行问道:“南秋,能行吗?” 杜南秋点点头,竟然撤了破山刀,靠着双脚的力量,一步步走到乐远行身侧,“师父,咱们走。” 这下连徐新恨眼里也大有敬佩之意。 三人赶到村口一瞧,舒朗正捂着头,对着一位少年。 少年负手而立,一身青色长袍,系着玉带,面如冠玉,模样清冷。 乐远行瞧这少年和这柄宝剑都有些眼熟,可细细回想,又对此人此物没有半点印象。 不过少年目光沉静,气度尊贵,虽有修为在身,却不像他们一直等的邪魔。 少年默默不语,舒朗什么也问不出来,捂着头哀嚎。 少年视若无睹,冷淡的眸子望向虚无。 蓦地,少年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转身,正看着乐远行几人站在远处打量他。 他目光一紧,怔了片刻,又移开视线,硬邦邦道:“那些人是谁?” 舒朗一听少年开了口,居然有种感激涕零的错觉,他慌忙道:“是乐远行乐掌门和他的两位徒弟。” “徒弟?他……”少年皱了皱眉。 说话间,乐远行三人已经上前。 少年立刻噤声,只一双眸子胶着在乐远行身上。 徐新恨不悦,笑眯眯的走上前,故意挡在乐远行身前,问道:“道友从何而来?” 少年抬起眼,下意识对徐新恨十分戒备,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谁?” 徐新恨忽地一笑,小声道:“你是师父派来帮我的吗?大哥,我在这等你好几天了,里面人很多,虽然都是凡人,但是量足,吃了大补。” 乐远行:…… 少年忽地正色道:“你是魔?走歪门邪道终要自食恶果!” 乐远行观这少年言语耿介,不似作伪,确实不是邪魔,于是拉回徐新恨,问道:“道友怎么会到了此处?” 少年看着他,目光审视又黯然,脸上却没有表情,沉吟许久,才道:“找人。” 舒朗讶然道:“木朦山里有道友的旧识?” 少年不说话。 乐远行又问:“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少年淡淡道:“月相思。” 乐远行一呆,看了少年好一会才说,“倒是个好名字,‘明朝放我东归去,后夜相思月满船。’,可是取于此句?” 月相思没说话,举步要走。 舒朗一把抓住他,问道:“先交代清楚来历。” 月相思看他一眼,舒朗心上一颤,竟然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月相思当先而去,舒朗小随从一样跟了过去,似是比对莫含情更尊重几分。 徐新恨躲开杜南秋,小声问道:“打的什么哑谜?” 乐远行摇摇头,蹙眉道:“是我看错了,他怎么会纡尊降贵来这种地方。” 乐远行此言一出,徐新恨也有几分了然,他哼道:“要是他来了,我肯定替你报仇。还有,他当年推我下九重霄,害得咱们分别了这么久。若在九重,我也不是魔族中人,他也算不得天帝,我……” 乐远行握住徐新恨,急切道:“不可。” 徐新恨见乐远行眉间全是忧心,不由沉下声:“你心疼他?” 乐远行一愣,继而笑道:“你想到那去了,是你伤势未愈,和他动手,我怕你吃亏。再者说了,我和他师徒数万年,实在不想撕破脸皮。” 徐新恨静了一会,忽然笑道:“师父,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前面走着的月相思脚步一顿,不知为何面容更冷了几分。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可能还有一更~ 读者宝宝们多多支持哦~么么 第59章 出走的小漫 木朦山的黑夜,降临的要比别处更早一些。 申时才过,日头便开始西沉。 又过了一时三刻,倦鸟归巢,山野随之悄寂。 不久,黑夜如幕,星光如钻,又是木朦山一个寻常的傍晚。 弯月一钩,原本懒洋洋躺在星河中,享着晚风微拂。 忽地,有几朵乌云东来,带着狂风,携着骤雨,吓得群星散尽,弯月躲藏。 大雨,不期而至。 乐远行站在小庙,静静看着窗外。 按照舒朗的意思,乐远行几人是要住在他家的,可杜南秋一意孤行非要回破庙。 乐远行想起他的心结,不由慨叹,便顺了杜南秋的意愿,拒了舒朗好意,要了几床棉被,几个枕头,还是回小庙过夜。 那个不知何来头的少年,一声不响,也跟着他们去了娘娘庙。 沈忆然小心翼翼看那少年一眼,低声问:“师父,这人到底是谁?” 乐远行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沈忆然蹙眉:“可他一直盯着你。” “哦?”乐远行转过头,果然见月相思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乐远行摸摸脸,又整整衣服,道:“为师可有哪里奇怪?” 沈忆然眯眼打量一番,道:“没什么奇怪。” 正想着,徐新恨跨进了门。 乐远行立刻迎了上去,替他解开蓑衣斗笠,顺手灵力逼干了徐新恨被雨打湿的衣角。 月相思见到这一幕,先是有些愕然,接着目光一沉,移开了视线。 乐远行给徐新恨倒了杯茶,才问道:“没找到莫含情?” 徐新恨摇摇头,“莫含情和老乞丐都没见到,但在六十里的山洞里瞧见了许多干尸,死了四五日,大概是阳北村村民。” 莫含情午饭后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乐远行觉得奇怪,所以让徐新恨四处找找,没想到莫含情又失踪了。 莫含情随心所欲,来无影去无踪,几人便也没有多想,转而思索起阳北村一事。 乐远行想想,道:“按照舒朗和老乞丐的说法,潜居在木朦山的邪魔是从半月前开始杀人,推算下来,差不多五天便要动一次手。按照这个规律,这几日应该要轮到月花村,可是月花村村民迁来了石头村,你们说,邪魔会不会直接找来此处?” 杜南秋不知想到什么,正色道:“师父,徒儿无论如何也要守护石头村,可又不想连累你和两位师弟,不如……你们趁夜赶紧走。徒儿不孝,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再孝敬师父。” 说完,杜南秋竟神色肃然的给乐远行磕了个头。 乐远行大惊失色,忙扶起徒儿,道:“南秋,师父可是见死不救之人?” 杜南秋想起乐远行受伤前,遇到危险那是一定要绕着走的,不但绕着走,还要让徒儿殿后。 受伤再醒来,师父遇到险阻多了义气、侠气、胆气,不再一味想着跑,甚至还会挺身而出保护徒儿。 想到这里,杜南秋对师父的尊敬之意滔滔,干脆答道:“不是,师父在南秋心中顶天立地,是九重第一人。” 乐远行没想到杜南秋会说这样的话,霎时热泪盈眶。 按照书里的写法,俩人是要渐行渐远,最终势不两立,没想到在他春风化雨,以身作则下,师徒二人的情分居然不浅反厚。 这就是堂堂上神,天帝之师的人格魅力,乐远行欣慰地想到。 月相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阵,忽道:“你们师徒……关系很好?” 乐远行未开口,沈忆然却道:“那是,师父对我们都很好。” 月相思不知为何冷哼一声,别开了眼。 想到邪魔要来,乐远行夜不能寐,干脆起身打坐,守着大家。 打坐一阵,忽地睁开眼,看了看身侧的徐新恨。 徐新恨阖着眼,长长的睫毛落下。掩住眼中的千山万水、狡黠光芒,乖巧的好像一个瓷娃娃。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守护他,陪伴他。 未来有此人相伴,很值得期待。 乐远行含笑,视线又温柔地扫过沈忆然和杜南秋。 每看一位徒弟,心中便欢喜几分,真是老父亲看孩儿一般,怎么看怎么可爱。 心道就算离开九重,也要时常回来看看他们。 想到要分别,乐远行忽地父爱爆棚,摩拳擦掌,站在门前,势要守护自己心爱的徒儿。 徐新恨并未睡着,见乐远行折腾来折腾去,觉得好笑,也有些吃味。 虽说如此,还是立刻起身,抱着被子,站在乐远行身侧,陪他一起守夜。 乐远行朝他一笑,由着徐新恨将二人用被子裹在一处,四肢百骸连着心口都泛着暖意。 月相思睁开眼,看着床前相依的两人,重重翻了个身。 师徒俩等了一晚,除了风雨交加,石头村平安无事。 乐远行觉得奇怪,当天晚上又一晚未睡,等着邪魔光临。 可惜,这回更是平静,连风雨都没了影子。 是守株待兔的法子太蠢?还是邪魔察觉到他们的气息,不敢靠近? 乐远行思来想去,决定再等一夜,若邪魔还不现身,再去另寻他法。 到了晚上,舒朗慌里慌张跑来告诉他们,有几个月花村的村民不见了。 乐远行大惊,赶紧和徐新恨兵分两路去找。 两人出了村口,还未分手,就瞧见远处草丛似乎躺着什么人。 走近一看,正是月花村失踪的那几人。 这几个村民,有人死死抱着鸡,有人手里攥着半截鞭子,想来是惦记家中来不及带走的牲畜,偷偷回去寻,谁知道碰到邪魔一命呜呼。 可邪魔都到了石头村前,为何不进去杀人?是一时发了善心,还是真的是畏惧乐远行等人? 乐远行回望石头村,神色探究。 经此一事,高招和舒朗将两村人聚在一处,说了事情经过,又让亲属领回尸体,接着三令五申要求大家不得离开石头村半步。 见到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人变成了干尸,人人自危,原本也想跑回月花拿些家当的村民也打消了念头。 当晚,家家紧闭大门,早早熄灯,一家老小和衣抱在一处,瑟瑟发抖。 夜凉如水,晚风哀啸,恐惧的村民们难敌困意,还是沉沉睡去。 月上中天,传说中阴气最浓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趁夜出了村门。 第二天天未亮,小漫姐姐舒意的叫声传遍了了石头村。 舒朗来不及穿鞋,跑去一问,才知道小漫竟然不见了! 邻里慌乱地赶过来,闻言全都面无人色。 舒朗让村民出去打听,看小漫是否去了谁家玩耍。 半个时辰后,村民纷纷回转,说谁也没见过小漫。 舒朗想,既然如此,小漫应该是出了村。 这结界未动,可见不是有外人闯入带走了小漫,而是小漫主动出去。 昨天才有几人被邪魔吸成干尸,他还敢四处乱跑! 舒朗着急,顾不上面色惨白的舒意,拔出叉握在手中,纵身掠了出去。 还未出村口,又碰到乐远行几人,大略一解释,几人便心急火燎的一道去找。 村后的小溪,村前的树林,小漫从前喜欢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可就是不见这孩子的踪影。 乐远行道:“别着急,咱们分头找,不但要找小漫喜欢去的地方,只要是他脚程能走到的地方,都要找。” 舒朗此时已经急的主意全无,抬眼看了看稳重的乐远行,又觉得安定不少,立马答应下来。 算上月相思,一共出来五人。 五人独自成队,一点点一寸寸的将石头村周遭翻了个遍。 可还是找不到小漫。 舒朗心灰意冷,想到还有无数人的性命等着他看护,只得道:“算了,回去吧,咱们离开村子太久,别让邪魔钻了空子。小漫他……吉人自有天相。” 说罢,垂头丧气就要返回。 乐远行何尝不知舒朗的纠结,村里的修士,满打满算只有六个,眼下除了不顶事的沈忆然,都在村外。 石头村,等于是唱了空城计,若此时邪魔来了,他们肯定来不及回护。 他想了想,道:“你们先回去,我来找。” 他这么说了,徐新恨自然要跟着他,谁知道月相思也寸步不离。 乐远行扶额,问道:“月道友,你不回去?” 月相思没说话,只是握着剑柄站到了乐远行身后。 乐远行心思一动,忽道道:“其实我很厉害,你们不用担心。” 徐新恨抽出行风,也道:“师父有我就行,你跟着算怎么回事?” 月相思抬起眸,淡淡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舒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认命道:“你们都回去,我去找小漫。” 话音才落,忽见草丛深处有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背着小布包的小漫走了出来。 虽然胳膊腿俱在,可是神色迷茫,目光木然。 舒朗一见,赶紧跑上前去,先是看了看小漫是否安然无恙,接着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你胆子太大了!”舒朗的语调严厉却颤抖。 小漫怔了良久,忽然一头扎进舒朗的怀中,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过节,两更~ 祝读者宝宝们,节日快乐!爱你们~ 第60章 杜南秋的秘密 舒漫父母早亡,记事起就是和姐姐相依为命。 虽然他比舒意小不少,平日里也都是舒意照顾他吃穿,可他总觉得自己是家里小小的男子汉,一定要保护姐姐。 大约有这个心愿,舒漫比同龄人早熟。 虽然面上看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可他人小鬼大,十分有主意。 姨母说过,论起机灵胆大,好多叔伯都不及他。 中元节,小漫和姐姐去祖坟,给过世的父母烧纸。 一路风转叶舞,墓碑高大阴森,看哪都像有鬼魂飘舞。 舒意害怕,不敢睁眼。 小漫不怕,他攥着姐姐的手,奶声奶气道:“姐,这些都是我们的亲人,他们会保佑我们的,你别怕。” 六岁的时候,小漫见姐姐苦恼,知道她是发愁没钱送自己去读书。 石头村没出过什么读书人,舒意的爸妈在世的时候却一心想让儿女知书达理,因此请了邻村的老秀才在家教过舒意两三年。 可待他们亡故,学资无继只好作罢。 舒意想自己年纪已大,再读书是不可能了,可弟弟还小说什么也要让他读书识字。 但家中生计都是靠她做些针线,吃喝尚可,送小弟去外村上学,着实有些作难。 小漫明白姐姐的心思,故意装出调皮捣蛋不爱学习的样子,一听上学不是说头疼,就是肚子疼。 舒意打过他几次,仍不死心,又强行教他认字。 几日过后,小漫和姐姐逛集市,走到一处胭脂摊前,小漫指着招牌,兴奋道:“我认识这两个字,姐姐昨天刚教过,嗯,是念‘兔容’。” 老板一听,既惊且怒,道:“这两字念“悦容”!小老儿花了一颗银豆子请人起的!” 舒意护短,讥道:“那你是被骗了,什么破名字!” 话虽如此说,可她也对让弟弟读书这事,渐渐绝望,后来便不了了之。 上回自作主张去骗乐远行几人入破庙也是如此。 他起夜时,看见乐远行几人进了村,想到舒朗所说邪魔一事,保护姐姐心切,便提着灯笼出了门,将几人骗到了破庙。 居然能将修士哄住,这让小漫的自信心高涨,昨天听见邪魔在村外杀了月花村村民,他根本坐不住,当夜趁舒意睡下,收拾了个小包袱出门,准备故技重施。 他假装离家出走,可在村口转了几圈,也没等来邪魔。 眼见月垂星暗,天色要明,小漫一咬牙,往村外密林而去。 一入密林,风起雾来,小漫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饶是他再胆大,不过是个孩子,被阴风一吹,掉头就想跑。 跑了没几步,就被一双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捉了去。 那人身量颇高,瘦弱但有力,捉着他,像捉着一只小鸡。 小漫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阴森的杀气,大脑一片空白,把想好的说辞全忘了,只得“姐姐,姐姐!”“救命!救命!”交替叫着。 那人也不和他废话,拽着他的脖子就要咬。 千钧一发之时,小漫手中灯笼一闪,照亮了那邪魔的面容。 小漫一愣,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没想到,邪魔手下也是一滞,哑声道:“你叫我什么?” 说话时,露出一排獠牙,衬着那俊朗的面容,说不出的诡异。 小漫惊愕,呼吸更加急促,瞳孔紧缩,直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不是他。” 邪魔站起身,一手拎着小漫,一手负在身后,目光似是无限萧索,良久,他淡淡道:“他竟然没死。” 说着,一松手,将小漫扔在地上,冷淡道:“我不杀石头村的人,你走吧。” 小漫一听,先是不敢动,过了好一阵,见身后人都没说话,他才爬起身,想赶紧跑开,可浑身吓得瘫软,根本迈不动脚。 勉强走了几步,身后邪魔忽又冷硬道:“明晚,娘娘庙,让他等着我。” 话音一落,邪魔闪身没了影。 小漫“啊”的大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劲儿,手脚并用爬出了密林。 逃出生天,小漫捂着胸口歇了好一阵,才无力站起,蹒跚着往村口赶。 走了没几步,碰见来寻他的舒朗一行人。 劫后余生,竟是连舒朗的一巴掌都觉得亲切。 听完小漫断断续续的叙述,乐远行想了想,问道:“你唤的那个名字,可是……杜公子?” 小漫抹着眼泪,打着嗝道:“大哥哥,嗝,你怎么知道。” 乐远行没有回答,而是摸了摸小漫的头,认真道:“小漫你很聪明,但聪明有时候能救人,有时候也能害人,你可知这是为何?” 小漫呆呆摇头。 乐远行:“没有阅历,没有见识,就没有畏惧之心,那样的聪明充其量只能算作小聪明。你聪明,自有人更聪明,岂不闻‘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之语?在太平时,凭着小聪明或可以致富,或可以出些小名;若在乱世,小聪明、大聪明的人都涌了出来,可有人是好人,有人却是坏人。以好人的小聪明,去碰坏人的大聪明,会如何呢?那时候,这小聪明就催命符,是黄泉水。” 说到后面,乐远行逐渐严厉,小漫想起方才的遭遇,讷讷低下了头。 乐远行又柔且坚定道:“小漫,哥哥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怀的也是正义之心,可以后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三思。” 小漫抬起头,愣愣地点了点头。 不止是他愣了,其余人全愣住了。 不过,舒朗和杜南秋是钦佩,徐新恨是自豪和爱怜,月相思却神情古怪,似悲还喜,似怒又释。 将小漫送回家,舒朗也跟着进去解释。 杜南秋不肯回娘娘庙,在村里转来转去,一言不发坐在一道石桥的台阶上。 明明艳阳高照,杜南秋的心却像脚下石阶一样冰凉。 桥下河水潺潺,似是知道人间无奈,叹息着向东而去。 乐远行陪他坐着,徐新恨便默默站在风口,替他挡着凉风。 月相思一个人站在远处,浑身都是局外人的冷漠,可落在乐远行身上的视线,又耐人寻味,意味深长。 杜南秋不说话,乐远行也不说话。 徐新恨把玩着行风和长空,目光淡然,也不开口。 师徒三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连河水也不忍打扰,似是沉默下来。 骄阳西斜,不肯西去的余晖透过淡淡云层照下。 云成片,天橙红,印在河面,天地成了一个世界。 桥那头,月相思昂首挺胸,站的笔直,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桥这头,杜南秋缩成一团,似是没了影子。 徐新恨的影子和乐远行的影子却在身侧交缠,如胶似漆,不分彼此。 天色将晚,和邪魔约定的时间将近,杜南秋抬起头,望着远方,淡淡道:“师父,你当年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我的时候,可知道我流着一半邪魔的血?” 书中乐远行的想法来自现实世界的乐远行自然一无所知,但他想想,还是道:“知道。” “你不怕?” 乐远行笑笑:“那是你父亲,与你何干?再说了,彼时你父亲应该没有走上邪道,还算不得邪魔。” 杜南秋又低下头,喃喃道:“我爹被抓走的时候,我虽然小,但已经开始记事。他其实并没有自杀,而是跳河跑了。就这样扔下我和我娘跑了!我被带回魔族后,寄养在表亲家,他家人嫌弃我有一半人类的血脉,对我朝打夕骂,骂我是杂种。再后来,我不堪忍受非人的生活,偷跑出去,这才让人牙子捡去,卖到了问天派。” 乐远行看着大徒弟,没有说话。 难怪杜南秋对枯醉和刘三的事情会如此抵触,原来是触景生情。 他是人魔相恋的结晶,也是人魔相恋的受害者,他不想再看见有像自己的人出世。 而杜南秋比一般修士领悟力更好,大概也是因为流了一半魔族的血。 杜南秋目视远方,坚定道:“师父,我要去见他,我要问问他为什么扔下我和娘,为什么走上邪道,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杜南秋一向波澜不惊,此时却字字锥心,仿佛要呕出心肺。 乐远行拍拍他的肩膀,认真道:“南秋,这是你的家事为师不插手,但是你要记得,你还有师父、师叔、师弟、师妹,我们所有人,都将你视为亲人,是和我们没有任何差别的亲人。” 杜南秋心头沉甸甸,神思恍惚,听到乐远行所言,回过头,百年不遇的笑了笑,“师父,师弟,南秋一生多舛,谢谢你们曾站在我身侧。” -------------------- 作者有话要说: 为南秋孩儿哭泣~ 这个副本马上走完,接下来就是全尸河仙名山啦! 第61章 九重魔尊 月冷如霜,晚风如刀。 杜南秋站在娘娘庙门前,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月光洒在他竹一样挺立的身上,描绘着玉一样的面庞,空谷幽兰,不似人间人物。 月上中天,夜幕低垂,厚重的乌云不知从何飘来,像一副沉重的镣铐,紧紧锁住月光,强迫它隐去行迹。 四下立刻墨一样黑,凄厉的狂风在黑暗中肆意东西。 蓦然,一道闪电划过,杜南秋周身亮了一瞬,紧接着惊雷响起,敲醒了睡得本就不怎么安稳的石头村村民。 借着那一瞬间的光亮,杜南秋看见远处走来一人。 那人和自己容貌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剑眉星目,一样的出尘沉静,但那人脸上却有自己所没有的阴郁苍白。 杜南秋淡淡道:“你来了?” 那人亦是淡淡的,“原来你没死。” 杜南秋望着父亲,心绪不似料想般激动,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见到父亲之前,心中只有恨,只有怨,见到父亲后,想得更多的却是他屠戮两村,杀了太多无辜人。 杜南秋沉声道:“你修了邪道。” 那人勾勾嘴角,轻笑道:“当年就是我不够强,才妻离子散。” 杜南秋眼中寒星闪烁,语气更加冷淡:“你可有找过我们?” 那人道:“这不是来找你们了。本以为你已经死了……如此,甚好甚好,咱们一家正好团聚。” “团聚?”杜南秋嘲弄一笑,“娘因为你的死,我的离去,早成了石像一尊,还谈什么团聚?” 那人的目光扫过杜南秋,望向他背后的娘娘庙,眼底不易察觉的愧疚一闪而过。 怔愣半响,才深情道:“那我们就住在庙中陪着她,不止我们,整个石头村的村民都陪着她。” 杜南秋冷笑道:“装腔作势。我娘苦苦等你的时候你在哪?我被魔族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我在人牙子手中辗转的时候你在哪?明明没死,却百年之后才来寻我们?” 那人似乎也在百年间想过无数次这个问题,听到杜南秋问,很流畅的答道:“我修为不高,那时候现身岂不是自寻死路?救不出来你们,还要赔上自己的命,这是何必?想必你娘也不愿看我送死。至于后来,我修为小成,又被乾坤派关进了宝塔,这不是才出来不久?” 杜南秋悲哀的盯着父亲。 魔族找上门之前,父亲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根本不是此般模样。 现在却虚伪,冷漠,又自私。 也许……现在的父亲才是真实。 毕竟,一个人的本性的恶劣,不到生死关头,都可以掩饰掩藏。 杜南秋想,父亲爱母亲,可是他更爱自己。 思及至此,杜南秋不由仰天冷笑,再开口时,已是目沉如水。 他拔出破山,冷然道:“修道之人,应有天地浩然正气,守天地善恶大道。杜青川,你杀两村数百口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童,其心可诛,其行难恕,我今天便要为他们血恨。” 杜青川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杜南秋,一字一顿道:“你要杀我?你竟然要杀我?” 杜南秋道:“你难道不该偿命?” 杜青川:“可我是你爹!” 杜南秋:“你有生我之恩,所以杀了你以后,我会自断一臂,从此不再用刀。” 杜青川盯着儿子看了一阵,忽然笑道:“想杀我?哈哈哈,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也好,也好,反正你娘成了石像,你是死是活他也不会知道,让老子杀了你,将你也塑成个小石像,陪着你娘好不好?儿子,你不愧是邪魔血脉,真够无情无义!” 听到这话,杜南秋一愣,忽然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怀疑。 趁着杜南秋愣神,杜青川阴笑着一掌劈了过去。 他没有法器,修炼的是一双铁掌。 铁掌到了杜南秋身前,杜南秋还在愣神。 隐在庙中的乐远行先是一怔,接着纵身而出,一手将杜南秋拉到身后,另一手用剑一挡,将杜青川逼得后退半步。 杜青川扫他一眼,忽然乐不可支,道:“乐远行?我就知道用南秋能将你逼出来,哈哈哈,听黑衣人说,吃了你的金丹,修为可近神。” 乐远行:“你动南秋,是为了引我现身?” 杜青川颔首:“南秋这么弱,杀他易如反掌,趁着灵力充沛,当然要先杀你。” 此时,徐新恨和月相思已经一左一右立在了乐远行身侧。 杜青川看看他们两人,道:“呦,还有帮手。乐远行,这两人怕不是你收的小白脸吧?又可以卖命,又可以取乐……好算盘,好算盘。” 月相思面色一寒,冷道:“休得胡说!” 徐新恨好整以暇,笑道:“师父,小白脸是什么呀?” 杜青川:“小白脸……就是以色侍人的俊俏公子。” 徐新恨看了乐远行一眼,慢吞吞道:“那……我也算吧。” 乐远行:你算个锤子! 杜青川玩味地看了三人一阵,蓦地呼啸一声,黑夜深处,居然又走出来一个人。 华服翩翩,竟然是风流年。 风流年舔舔下唇,眯眼道:“乐远行,徐新恨,又见面了。” 乐远行扶额,忍住暴起的冲动,问道:“风流年,海底城的大浪可是你的手笔?” 风流年怔了怔,道:“大浪?什么浪?” 乐远行:…… 杜青川推推风流年,不悦道:“少叙旧,叫你来是帮忙的。” 风流年舔舔嘴唇,道:“金丹一人一半?” 杜青川颔首。 风流年左右看看,道:“莫含情不在?” 杜青川蹙眉:“废话真多。” 风流年讪笑道:“莫含情他毕竟是……手里有那样法器,让人有些心慌。” 乐远行听到二人嘀咕,脑中一闪而过莫含情和风流年似乎熟稔的模样,不由问道:“莫含情,到底是谁?” 风流年一呆,很快又恢复正常,笑道:“乐掌门这么聪明,不妨猜猜?” 乐远行蹙眉细想。 莫含情总是来的恰到好处。 每每乐远行想从邪魔嘴里问出些什么,他便翩然而至,将邪魔收入塔中。 莫含情的神兽小鹤,是魔族神兽,对魔的气味很熟悉。可问起小鹤来历,莫含情却顾左右而言他。 莫含情虽然是九重第一门派的掌门人,可为人吊儿郎当,事不关己总是高挂起,唯独对抓邪魔一事十分上心。 邪魔是魔族败类,若说人类对他们是惧怕痛恨,那对于魔族来说则是一种耻辱,是一定要处之而后快的存在。 凡此种种,因为莫含情素日没个正形,肆意妄为,便没人放在心上,可现在一想,草蛇灰线,竟然隐隐指向莫含情的身份。 乐远行笃定道:“莫含情是魔族,且在魔族内地位不低。” 风流年拍手叫好,杜青川阴恻恻一笑。 风流年一边拍手,一边笑道:“何止不低,他是此任魔尊。哎,曾经我俩也算得上是师兄弟,现在人家成了魔尊,而我还要东躲西藏,啧啧啧。” 杜青川则饶有兴趣问道:“知道他是魔尊,是不是很后怕?” 乐远行摇摇头。 莫含情为人乖张,但算不得坏人,也没有害人的心思,有什么好怕的? 再者说了,他身侧这位,更是货真价实的魔尊继承人,若他厌恶魔,或者惧怕魔,怎么会为了他抛下一切? 月相思忽地半阴半阳道:“道友胸襟可真宽广。” 说着,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徐新恨。 乐远行心想,修炼了数万年,胸襟再不宽广,他岂不是成了苍梧一样的小人? 唔,月道友一定是在夸赞自己。 风流年打了个哈欠,取出长绫,催促道:“动手吧!芙蓉帐暖,小蛮小腰还在床上等着我呢。” 杜青川嗤笑道:“傻子,人家都是看上你的修为。” 风流年:“害!我修行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这些美人。” 风流年话没说完,已经一甩长绫,直取乐远行命门。 乐远行没有躲,反而一把抓住长绫,想将风流年拽至身前。 谁料几日未见,风流年实力大涨,任由乐远行去拽,他仍旧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徐新恨将灵力注入行风,挥剑去砍长绫。 风流年眯眼,主动松开手,想让徐新恨劈个空。 没想到,徐新恨劈砍的动作就是虚晃一枪,他见长绫飘落,剑锋一转,冲着风流年而去。 杜青川见状,展开身形,去攻乐远行背后。 月相思轻移几步,取出剑来,一剑荡开杜青川的攻势。 铁掌对宝剑,各自铮鸣。 杜青川动了动手腕,冷笑道:“有些本事,有意思。” 一直盯着杜青川的杜南秋,神色忽悲忽怒,眼底通红。 蓦地,他怒吼一声,握着破山加入战局,和月相思联手,与杜青川缠斗在一处。 那边风流年堪堪夺过徐新恨的剑气,便转身去唤长绫。 长绫得了主人呼唤,带着乐远行一起上前。 乐远行没松手,翻身上了长绫,随着长绫向风流年一侧而去。 风流年一见,也跃上长绫,赤手空拳要去夺乐远行的剑。 乐远行一笑,主动迎了过去。 风流年亦是一笑,看着近在咫尺的乐远行,忽然从袖中又摸出一把刀,转而去攻乐远行脖颈。 寒光硕硕,灵力充盈。 乐远行侧身去躲,匕首还是割断他一截发。 风一吹,四散飘落。 因为这一躲,乐远行身形不稳,跌落下长绫。 长绫悬在半空中,离地面还有数丈。 乐远行赶紧扔出长空,急念咒语,想落在其上。 长空刚一出手,徐新恨早已腾空而起,将乐远行稳稳揽入怀中,又用脚一踹长空,长空便剑尖向上,直刺长绫。 裂锦之声骤然响起,切金断玉的长空,将长绫戳出一个大洞。 风流年怒吼一声,抓着匕首从长绫的豁口处向下飞出。 徐新恨揽着乐远行,迅速退后几步。 -------------------- 作者有话要说: 余下的疑团要到仙名山才会揭开啦~ 希望宝宝们多多留言!么么~ 第62章 生死一线 二人落地,徐新恨松开手,乐远行转身握住长空和他并肩而立。 风流年此时也稳稳落地,他收回残破的长绫,裹在腰间,持着匕首扑向二人,灵力满注,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风流年这几日吃了不少修士的金丹,修为暴涨,虽然法器被毁,但却愈战愈勇,对乐远行的性命仿佛势在必得。 另一边,杜青川也以一人之力和月相思、杜南秋打了个平手。 态势焦灼间,沈忆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大叫着从庙中跑出。 “师父!师父!有鬼!救我!” 一把鼻涕一把泪,神态惊恐异常。 杜青川一眼瞧出沈忆然修为不高,心念急转,猛地转身,暂且放弃和杜南秋二人缠斗,一把将沈忆然抓到身前。 他将铁掌罩在沈忆然的天灵盖上,残忍一笑,大喝道:“乐远行,想让你的乖徒儿活命,就扔了剑自己走过来。” 沈忆然瑟瑟发抖,小声呼着:“饶命,饶命。” 杜南秋神色鄙夷,暗道杜青川居然已经无耻到这种地步。 月相思则抱起臂,瞥着乐远行道:“不过是个扶不上墙的徒弟,死就死了罢。” 沈忆然闻言,百般惊恐之余抽空瞪了月相思一眼。 月相思冰冷的视线恰好扫过,沈忆然一哆嗦,赶紧垂下眸,乖乖做起人质。 杜青川亦看了月相思一眼,似乎对他很是好奇。 月相思睨视着他,冷冷道:“看我作甚,你继续,我也很好奇他的举动。” 杜青川心下对这少年更好奇,不过眼下先取乐远行金丹才是要紧事,所以收回视线,大力按着沈忆然的头,准备再喝。 谁料,对面乐远行已扔了剑,缓缓走上前来。 扔剑前,乐远行深深地看了一眼徐新恨。 徐新恨没有动,只沉默地望着他。 乐远行却一笑,转身而行。 步步行来,步步安然。 目光沉静,毫无犹豫。 乐远行边走边认真道:“忆然,为师曾说,在你落难时,师父会帮助你。现在……就是我践诺的时候。” 他又笑着看了看杜南秋,视线亦不经意从月相思面上一扫,温言道:“徒儿们,师父这一走,你们不能散做沙,仍要恪守道义,团结一心。” 杜南秋要说话。 乐远行打断道:“南秋,不必说,若是你,师父也是要救的。” 话音落下,四野烈风卷地,鸟兽嘶鸣,长夜却无比沉默。 乌云乍散,明月忽现,照的庙前一片光亮,照的杜南秋的急和月相思的惊纤毫毕现。 乐远行淡淡笑着,神色温和。 以命换命,不是小事,常人尤要怯步,冷血邪魔更是难以理解。 杜青川以己度人,想乐远行念师徒之情,但未必愿意舍命。 那么,先断沈忆然胳膊脚,再拧断他的脖子,慢慢地折磨他,只要能让乐远行几人分神即可。 到时候风流年在后偷袭,岂有不中之理? 谁知道乐远行竟然这么干脆,他们一时间都有些发怔。 趁着这一瞬,徐新恨骤然发难,他迅速转身,去袭击身后呆立的风流年,而乐远行也掠起,以指做剑,刺向杜青川左眼。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杜青川下意识闭眼,乐远行将沈忆然一把拽出。 风流年一闪身,避开要害,但还是被刺中肩头。 杜青川再睁眼,怒目切齿,森然道:“乐远行,你敢耍我!” 乐远行认真道:“这是智取,怎么是耍?” 乐远行将抖如筛糠的沈忆然扔给月相思。 月相思一愣,不悦道:“我不认识他,为何要我管他?” 乐远行:“你是局外人,别掺和,替我看好他。” 月相思还想反驳,杜青川已经攻至身前,他只好不情不愿的将沈忆然拉到一旁。 杜青川发了怒,掌风更是凌厉。 方才对着杜南秋和月相思,他保留了一两分实力,不是念在父子亲情,而是怕风流年会和自己争夺乐远行的金丹,所以才留的后手。 现在乐远行站在他面前,金丹唾手可得,他求胜心切,便不再有所保留,将灵力发挥到极致。 乐远行亦不敢轻敌,作为凡胎,修为已被削弱,加上前段时间渡了三成灵力给徐新恨,还未完全恢复。 反观杜青川,才吸了两村百姓精血,正是修为大盛之时。 所以以二敌一,三人认真斗了几十个回合,依旧未分胜负。 随着时间推移,杜青川心中愈发急不可耐,他知道,虽然三人看似势均力敌,其实还是乐远行师徒占了上风。 眼见月坠林深处,东方日渐高,杜青川看着杜南秋,忽地又心生一计。 他沉声道:“南秋,难道你真的要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爹?” 杜南秋抿唇不语。 杜青川又道:“南秋,我未杀石头村一人,你可知这是为何?” 杜南秋拿刀的手一顿,但仍旧没有开口。 杜青川:“那是因为我念着旧情!”顿顿,又道:“南秋,方才我和你所说都是气话,你放下刀,爹有办法唤醒你娘,从此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石头村,难道不好吗?” 杜南秋的神色有一瞬茫然。 他,能唤醒娘? 杜青川见状,知道杜南秋心神已乱,再接再厉道:“南秋,爹以前对你如何?你读的第一句诗,写的第一个字,哪个不是我所教?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对你不好的师父,来和爹做对?” 观战的月相思见杜南秋攻势放缓,不由喝道:“杜南秋,他在诓你!” 杜南秋一凛,握刀的手紧了紧,他正色道:“你是我爹不假,可你害了太多无辜之人!” 杜青川叹口气,道:“哎,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其实都是为了修炼一种可以让你娘复活的法术。南秋,我问你,若你知道这么个秘法,可以复活你娘,不过要遭杀孽,你会不会动手?” 杜南秋蹙眉,手下破山刀一滞。 乐远行大喝:“南秋!” 杜南秋张了张口:“我娘……” 话没说完,杜青川已看准这个破绽,掌风一扫,用灵力将杜南秋震出战局。 杜南秋飞出数丈,狠狠地摔在庙内,撞在石娘娘的石像上,而后缓缓滑落。 杜南秋的血顺着石娘娘的脸颊流下,好似石娘娘落下血泪。 乐远行冷声道:“杜青川,你够狠!” 杜青川笑笑:“哈哈哈,你说的,这是智取。”一运掌风,又道:“现在咱们单打独斗,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罢。” 另一边,徐新恨一剑挑开了风流年的匕首。 风流年没了武器,神色几变,扫了眼战局,转身想逃。 才走了几步,忽地撞上一人,他目光一转,心下稍一评估,催动了摄魂之法。 来人是舒朗。 乐远行原本嘱咐他照顾村民,说娘娘庙有他们几人应付即可。 可舒朗等了一夜,也不见乐远行等人返回,心里担心,便来探探情况,谁知道一到就撞上风流年,魂魄霎时握在了对方手中。 风流年一笑,转身又回了战局。 方才几人修为太高,难被摄魂,所以风流年一直没用得上自己的绝学,此时来了个修为尚浅的修士,他终于有机会一展身手。 舒朗被风流年控制,眼神空洞,行动机械,他举起叉,和徐新恨斗了起来。 徐新恨不能伤舒朗肉、身,行动便被掣肘,招式多以格挡为主,进攻的速度慢了下来。 风流年多了这个人肉盾牌,又一摆袍子,重回战局。 风流年躲在舒朗身后尽出阴招,得意无比。 徐新恨双眼一沉,接着缓缓勾起一个微笑。 行风一探,居然干脆地刺入舒朗心口! 风流年始料未及,躲在舒朗身后,也被这剑刺穿。 徐新恨其实并未刺舒朗要害,他只要风流年中招,舒朗暂时失去活动能力。 手段虽然骇然了些,但结果还不错。 他拔出剑,用灵力将舒朗伤口愈合,接着将舒朗也扔给月相思。 月相思不满:“喂!你……” 徐新恨头都没回,准备乘胜追击。 风流年早在海底城,便看出这少年修为不低,眼下再次被伤,居然大笑起来。 “小子,原来你是魔族……他知道吗?” 徐新恨笑笑,道:“真是多管闲事。” 此番变故,落在杜青川眼里,他盘算一番,大喊道:“风流年,跑!去控制月花村村民!以此为质!” 不提石头村村民,杜青川并不是真的念及旧情,而是他想用这些人的命催成一个阵法,尝试复活他的妻子。 听到杜青川所言,乐远行心里一沉,若风流年真以月花村村民性命为质,那他确实会舍下这条命去换。 徐新恨亦是面色一变,眼中杀意更甚。 风流年苦笑,心道杜青川此言乱的是乐远行心志,吃苦的却是他。 眼下他身受重伤,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果然,乐远行惦记月花村村民性命,招式有一瞬紊乱。 杜青川暗喜,铁掌攥上乐远行的剑锋,另一掌去捏乐远行的脖颈。 破绽难得,杜青川赌上的是自己一只手。 月相思瞳孔一缩,高呼道:“小心!” 他声音紧巴巴的,远没有前几日平淡,一边示警,一边拔剑起身。 徐新恨听见月相思的喊声,连忙转身,见杜青川一掌要劈上乐远行,顾不得身后风流年虎视眈眈,立刻飞身去救。 -------------------- 作者有话要说: 预备开一个后妈系列,放各类一时兴起的爱恨纠缠的短篇,相爱相杀,或者虐恋神马的,不敢写太长,怕板砖,也怕自己哭死。 第63章 石像复活 徐新恨和月相思奔赴不及,眼见杜青川就要捏上乐远行的脖子,间不容发之时,乐远行恍然醒神,他陡然将灵力注满长空,接着不退反进,全力举剑划过杜青川掌心。 霎时,血流如注,杜青川的半截手掌,被长空齐整削断。 他大叫一声,面色如土。 饶是如此,他另一只手不停攻势,还是握住了乐远行的脖子。 杜青川得意笑着,用猎人打量垂死猎物般的目光,打量着乐远行。 修为精纯,他的金丹也应该很是可口罢。 杜青川满意地收紧手掌。 正在此时,一声巨响平地而起。 撼天动地,鸟兽惊散。 接着哄地一声,娘娘庙檐塌墙陷,那尊杜南秋母亲所化的石像竟然动了起来! 石娘娘抖落房梁砖灰,却抖落不了这一身风霜,一心凄然。 她眉头紧锁,愁容依旧。 她的面颊上挂着的血泪,使得这份忧愁中多了森然。 石娘娘怀中,紧紧抱着奄奄一息的杜南秋,他的血顺着师娘娘的手臂流下,染红了她的裙摆,她的绣鞋。 沈忆然指着石像,颤声道:“鬼!鬼!鬼出来了!” 他方才就是瞧见石娘娘一动,才被吓得跑了出来。 此时还想跑,恐惧却静止了他的血流,让他浑身冰凉,迈不开步子。 不止是沈忆然,在场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处。 石娘娘复活了? 石娘娘复活了! 在众人诧异、惊惧的眼光中,石娘娘小心翼翼迈开步子。 步伐沉重蹒跚,像刚学步的婴孩,像久躺才下床的病人。 一步,摇摇晃晃,颤颤巍巍。 一步,地面上便出现一个巨坑,便是一次地动山摇。 不过几步,石娘娘便站在了杜青川面前。 杜青川忧惧而欣喜的仰望着石像,石娘娘也低头看着他。 忽地,一滴血自石娘娘的脸颊滑落,笔直落在杜青川的唇边。 杜青川怔了片刻,松开了钳住乐远行的手,如坠梦中的喃喃道:“瑾娘。” 石娘娘,或者说舒瑾,并没有开口,她弯下腰将怀内的杜南秋交给乐远行,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乐远行知道,这是一位母亲在哀求自己能救他的儿子。 他连忙接过杜南秋,将他半搂在怀中,缓缓席地而坐。 此时,徐新恨赶到,将杜南秋接了过去。 乐远行无暇他顾,立马搭脉去探。 那一边,舒瑾一瞬不瞬地望着儿子。 而杜青川则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风流年眼珠一转,趁着众人视线集中在杜南秋身上,立马别起匕首,几个起落便没了影。 乐远行神色平静,手下轻抚过得伤口,一个个愈合。 杜南秋伤势虽重,但灵力犹在,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只是这些皮肉、五脏六肺的伤,也够他养好一阵。 舒瑾见儿子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便收回目光,俯视着杜青川,眼中波澜不惊。 “你……”舒瑾开口,声音如巨石相击,穿云裂石。 舒瑾似乎也是一惊,一句话都没说完,立刻合唇不语。 杜青川倒是没有意外之色,他只一个劲看着舒瑾,从花钿到眉眼,从耳边小环到腰间系着的香袋,目光贪恋,寸寸摩挲。 “瑾娘,你一点也没变。”他徐徐开口。 舒瑾不再说话,而是折断树枝,写到:“拜你所赐。” 杜青川忽然笑了起来,他道:“瑾娘,你在怪我。” 舒瑾写到:“从你舍下我们母子那天起,你和我便恩断义绝。” 冷厉的光从杜青川眼中一闪而过,可仍然笑得温柔:“瑾娘,当时我若留下来,那就是一个死字,怎么会有今天我们一家团聚的日子?” 舒瑾恨恨地望着他。 杜青川忘情地抚了抚舒瑾的裙摆,喃喃道:“瑾娘,你身子太凉了。”唇边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又道:“你别急,一会儿为夫就让你恢复得和从前一模一样。” 舒瑾往后一步,还是开了口:“你想干什么?” 杜青川笑道:“真正的将你复活。” 舒瑾警惕地望着他。 杜青川被这种目光一激,目光微沉。 舒瑾亦是目光如刀,“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你对南儿动手,我不会原谅你。” “不原谅我?”杜青川神色忽地阴冷,“当年若不是你执意要生下这个小杂种,怎么会让魔族察觉?如果他们不曾察觉,你我还是一对神仙夫妻。” 听到杜青川用“小杂种”称呼他们的儿子,舒瑾不怒反笑,她似乎为今天的坦诚相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任由什么样的惊涛骇浪,也不能将她击倒。 杜青川是邪恶的,她在和他相遇之初便知道。 但杜青川赌咒发誓,表示自己只想和她平静厮守,再不会去修邪道。 她信了他,他也确实变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可是杜青川不仅邪恶还自私,这是舒瑾当初未曾察觉的。 人若一念之差,走了邪路,或许有浪子回头,洗心革面的一日。 若不但恶,还自私自利,那便很难改弦更张。 杜青川爱舒瑾,可他厌恶打破二人平静生活的杜南秋,即便这是他的骨血,也不能让他怜悯。 杜青川爱舒瑾,平日里两人百般好,可危急关头,他会毫不犹豫选择自保。 这些,舒瑾都是在杜青川舍弃他们而去的那天才知晓。 她心冷如灰,每一滴血都化作泪流干,可她还惦记着儿子,不肯就此死去,才化作一尊石像。 百年来,她静静伫立在石头村,见证了许多悲欢离合,爱恨情仇,自以为已将这一切看淡,内心已经获得平静,能这样千年百年的站下去,守着石头村,等着和儿子再见的那一天。 直到……木朦山两村数百口被屠,她心念着的儿子鲜血淋漓的摔在她的身上……她知道,她因一念仁慈造下的孽,终究是要她来还。 两人对视间,似有百年岁月流过。 杜青川平静下来,蛊惑道:“瑾娘,今日不同往日,待我吃了乐远行的金丹,我的族人便再也不能将我束。缚。我还有法子能将你复活,以后你我夫妻二人,逍遥九重,岂不妙哉?” 舒瑾:“你置南秋于何地?” 杜青川:“他要杀我,我却饶他一命,你还要我如何?” 舒瑾眉间皱褶更深,她幽愤道:“南儿这样对你,你可有想过是自己犯了大错!” 杜青川:“瑾娘,当初我答应你不再修习秘法,修为一直难以突破。经过那次生别,我便知道,无论我想要你,还是想要平静的生活,都要有无双的实力才行。” 舒瑾:“青川,你的目标或许没错,可惜选错了方法……” 杜青川抬头望了眼天,忽然用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又笑道:“瑾娘,时间到了。” “时间?” 杜青川:“复活你的时间,我们夫妻再次携手的时间。” 话音刚落,周遭鸟儿惊飞一片,不远处,隐隐有整齐划一的步子响起。 沈忆然目光一瞥,一声惊呼,跌落在地。 乐远行抬头去看,隐隐约约,影影幢幢,树林中似有无数人正在逼近。 转眼间,舒意舒漫麻木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身后还跟着石头村和月花村数百位村民。 他们听话安静,步伐一致,连表情都一样。 霎时间,除了这些人衣襟摩擦的声音,娘娘庙前一片寂静。 “日月交替之时,以亲人之血入阵,便可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杜青川痴狂阴恻的声音响起,“瑾娘,这些人都是你的族人,虽然过了百年,血缘远了,但数量多,效果也是一样。” 操纵众人的风流年坐于枝桠间,甩着袖子笑道:“杜兄,原来你不是胁他们为质,而是要复活你娘子。啧啧,真是感人啊!回去我说给小蛮小腰一听,她们肯定也要哭个稀里哗啦。算了,还是不说了,我可见不得美人掉泪,再说了,他们一听,万一要求我以后也要这样对待她们可如何是好?这我可做不到,毕竟美人千千万,我……” 乐远行面色沉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闭嘴!”徐新恨忽地喝断,顺便扬手掷出行风。 行风像一道金光直逼风流年面门。 风流年见是行风,身上两处伤口立刻疼了起来。 他有伤在身,且分了许多灵力操控村民,实力锐减,居然被一柄剑在树间追逐的停不下来,紫袍被树杈割开一个大口子,玉簪也歪歪斜斜,他急忙威胁道:“徐新恨,让你的剑停下,否则我现在就让他们全都去死!” 行风一个急刹车,停在风流年面前三寸的地方,剑身光芒一亮,似乎在倾诉不满。 直到徐新恨唤道:“行风,回来。”行风才转头回到徐新恨手中。 风流年惊魂未定,抱着树干,粗声喘气。 乐远行站起身,正色道:“杜青川,此法有逆天道人伦,就算能还你妻子肉|身,也维持不了太久。” 杜青川面无表情:“只要瑾娘和我一样以精血为食,就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那边舒瑾看着自己守护的族人,眼下一个个都如泥塑的木偶一般,愣了许久,才道:“杜青川,我不愿意!你听到了吗,我不愿意!你放他们走!” 杜青川道:“人也好,魔也好,有一线生机都要以死相博,不要自欺欺人,你……怎么可能不想真的活过来?” 说着,杜青川以手结印,嘴中念念有词,只见两道金黄色的光分别从日月而来,交叉缠绕,将自己、舒瑾还有那些呆愣的村民团团围住。 两道金光合在一处,又散做数百条极细的光,细看来,光芒尽头是一个个触手,正跃跃欲试,要探入这些村民的体内。 乐远行和徐新恨对视一眼,二人执剑起身,也飞身入了法阵。 杜青川冷笑道:“来得好,就用你们俩的骨血给瑾娘塑个新肉、身。”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辣 二十万字成就已经达成啦~ 有精力的话,今天就两更! 第64章 归处 瑾娘高大的身躯立于光圈内,沉默着看着乐远行和徐新恨与杜青川执剑相对,看着这片遗世独立的村落。 虽然她一言不发,面容如旧,可乐远行偶尔瞥见她的面容,就是觉得舒瑾眼中多了不知名的坚定。 这份坚定被柔情和留恋包裹,似乎想再看石头村村民最后一眼,自己的孩儿最后一眼,甚至……曾经的爱人最后一眼。 因为乐远行和徐新恨的拖延,杜青川一直没办法最后完成阵法,那些触角悬在村民头上,泛着邪恶的光,像嗜血的利器,像嘶吼的邪魔,跃跃欲试,迫不及待。 舒瑾缓缓张开双臂,微微仰头,在微凉的黎明中深深吸了口气。 她想起那日春光明媚,杜青川青布长衫,穿着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笑意盈盈看着她,问道:“你是谁家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后山?” 现在想来,那便是她一生凄惨的开端。 舒瑾垂下手,望向杜青川,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她道:“杜青川,舒瑾有生以来,唯悔与君相识。” 说罢,她探手捏起杜青川。 杜青川不过是她手臂大小,她捏着他,像高大的猎人捏着一只受惊的恶犬。 恶犬垂死挣扎,凶相毕现,可怎么能逃出猎人的掌心? 舒瑾盯着杜青川,平静道:“杀了你,阵法便破了……这一切也该平息了。” 杜青川被卡着咽喉,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脸色涨的通红,青筋暴起,眼中的柔情蜜意散尽,只有无尽的恨,无尽的怨。 舒瑾忽地轻轻一笑,道:“终于在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怨吧,恨吧,只有这样,你才会知道,我这百年是如何度过。” 言罢,她最后看了一眼杜青川。 一副好皮囊,像人间最美的高山,夜晚最皎洁的月,可他却用这副皮囊来包裹最肮脏的一颗心。 杜青川,就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相互折磨,相互仇恨。 舒瑾的石头身,裂开一道缝,恰在心上。 遥望去空洞、深不见底,像块风水不佳的墓穴。 舒瑾毫不犹豫,将杜青川塞进这处为他准备了百年的墓地。 缝隙像匆匆拉起的幕布,转瞬便严丝合缝的关上,似乎在舒瑾心上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缺口。 杜青川一死,阵法无以为继,金光黯淡,直至消失不见。 那些悬在村民头上的触手挣扎着,枯萎着,随着金光消散着。 风流年见势不妙,自然溜之大吉。 待金光消失殆尽,舒瑾不由轻声叹息,这一声饱含着释然怜悯。 下一秒,又成了石娘娘,一尊裙裾飘飘的石像,天地之间,默然而立。 月隐日升,夜的黑暗彻底褪去,太阳的光亮仿佛给石娘娘镀上一层金身。 乐远行这才发现,石娘娘的愁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转而挂着悲悯万物的笑容。 草木大地终于安然如初。 不过……这一地碎石瓦砾,数百人心魂不在,还有重伤的杜南秋和舒朗,乐远行来不及欣赏美景,回味功绩,他问道:“甘九游解摄魂的法子,你们谁记住了?” 沈忆然和徐新恨面面相觑,又一起摇了摇头。 沈忆然反问道:“师父也没留意?” 乐远行摇摇头。 他们之中没有人会解摄魂,难道任由这数百人呆站着不吃不喝不休息? 这些人都是凡胎,如此一来,能坚持几日? 乐远行想想,抬头望天,喃喃道:“小鹤怎么还没回来?” 盯着虚空望了一阵,忽然见天空中出现一点。 由远及近,一个点又化作四个。 乐远行定睛看了一会,不由喜道:“是他们!” 沈忆然傻笑道:“师父,咱们这是心想事成。” 傅如松一见乐远行,心下激动,全力催动法器,超过了原本一马当先的莫含情,率先站在乐远行面前。 傅如松围着师父转了几圈,后怕道:“师父,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乐远行和蔼笑笑,道:“多亏了新恨。” 傅如松笑眯眯看了徐新恨一眼,别有深意道:“小师弟……最在乎师父。” 甘九游远远地就瞧见这一片密密麻麻站着许多人,飞近了一看,只见这些人是中了摄魂,赶紧半路刹车,到人群中去查看情况。 再说莫含情人未至,已在半空中抱臂嘲笑起来:“风流年就会用这些阴招,实在是太损了。” 乐远行也笑笑,道:“莫掌门,哦,不,魔尊,你这是在嘲笑师兄?” 莫含情听得魔尊二字,险些从寂寂扇下跌下来。 他不自然的四处看看,遮掩道:“胡说什么?哪有魔尊?” 他身后趴着的老乞丐本就在半空中吓得半死,一听魔尊二字,一个激灵,又往后缩了缩。 乐远行失笑,小声问徐新恨:“莫含情不会是按照魔尊剑瑜的形象写的吧?” 徐新恨一愣,便正儿八经的比较起来。 思来想去,他坚定道:“不像。” 两人低声交谈时,靠的很近,偶尔又相视一笑,眼里全是心意相通的情愫。 月相思看着他俩哼了一声,接着问道:“他就是莫含情?” 乐远行还未答,莫含情已经下了寂寂扇,恰好听见有人唤自己大名,淡淡瞥了一眼,道:“乐远行,这小子是谁?你又招惹良家公子?” 乐远行:……我冤枉,别胡说。 月相思一动不动,站的像一根肩负使命的如意棒,闻言他轻轻皱眉,斥道:“休得胡说。” 莫含情根本不在乎,他笑呵呵的走到乐远行身侧,问道:“邪魔呢?” 沈忆然道:“莫掌门来得真巧,和邪魔动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 莫含情神色一肃,拉过乐远行,小声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小鹤……被人杀了!我为了调查线索才耽误了几日,不过倒是碰见了你的乖徒弟。” 乐远行讶然,问道:“什么人动的手?” 莫含情失落的摇摇头:“查不出,那种法术很特别,我也没见过。” 乐远行想起小鹤,神色也有些黯然,继而又喃喃道:“为什么要杀一只神兽,很奇怪。” 莫含情正要说话,甘九游远远跑来,精疲力尽道:“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中摄魂?” 乐远行大略一说,甘九游几人都面色凝重起来,再看躺在地面的杜南秋,人人都带了同情。 乐远行道:“九游,你先看看南秋和舒朗伤势,之后将解摄魂的法子告诉我们,大家一起来。” 甘九游点点头,快步走向杜南秋。 徐新恨伸了个懒腰,好整以暇道:“莫掌门,不不不,魔尊,你老人家要不趁着这个空档,说说你的故事?” 傅如松眼皮一跳,和莫含情拉开数丈远的距离,才结巴道:“魔,魔,魔尊?” 莫含情摇了摇寂寂扇,无奈道:“我就怕大家是这个反应,才一直瞒着没说,怎么,是风流年那个不要脸的告诉你们的?” 众人不置可否。 莫含情用力捏着扇柄,阴沉道:“风流年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 徐新恨笑道:“莫掌门,堂堂魔尊,又是九重第一修真门派的掌门,真是年少有为,可喜可贺啊。” 莫含情收了扇子,别在腰间,找了块大石头,取出手帕垫好,才坐下笑道:“年少有为这个评价,我倒是承认。” 众人:…… 莫含情继任魔尊之位的时候,还是位少年,换算成人间的年龄,不过十四五岁。 如此年轻,自然难以服众,手下一干叔伯虽然没有造反之意,但素来微词不少,说他这是靠着老爹,仗着独子的身份才能继任魔尊,若论修为,他不及他老爹的一半,若论为人处世的能力,他比同族年龄尚小的弟妹还不如。 莫含情天之骄子,从小被爹妈捧在手心,为人很是自傲,听到这种议论,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月,为了证明自己,他隐藏身份找过不少人比试,结果输赢参半,愈发显得他不顶事。 莫含情痛定思痛,觉得自己修为不济,实际上是缺少实战经验,从前的师父师兄弟畏惧他的身份,和他比试,很快就会认输,这让他有了自己很强的错觉。 现在他成了魔尊,敢对他说真话,和他认真较量的人就更少。 若不是接着师兄风流年的名头出去比试了一场,他还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双。 为了修炼,为了让魔族上下心服口服,莫含情冥思苦想,决定去人族的地盘从零开始,那里没人认识自己,没人会让着自己,若能在那里有所成就,叔伯们一定会心悦诚服。 用莫含情的话来说,他是一块沉甸甸、品相一流的金子,自然去哪都发光,数百年后,他创立的乾坤派是九重第一大门派,他自创的修炼方法为世人追逐,他终于可以骄傲的站在叔伯面前,让他们闭嘴。 叔伯们也确实如他所愿,开始对他另眼相待。 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魔族关押邪魔的监牢忽然为人所破,乾坤派花了数十年追回的邪魔,居然一夜之间逃了个干净。 追捕邪魔,维护魔族的形象,这是魔尊的责任,莫含情自小在父亲的熏陶下成长,自然十分厌恶这些魔族败类,邪魔再次现世,他怎么能不急不厌? 他也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到时候世人知道乾坤派是魔族创立,九重大陆免不了动荡,所以他追捕邪魔时尽量独来独往,尽量减少被人发现的可能。 谁知道,阴差阳错还是碰见了问天派,他们甚至还携手捉了不少邪魔。 一次又一次的合作,莫含情和问天派的纠缠越来越深,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的身份总有暴露的一天。 可是有人并肩作战的感觉,让他留恋,让他欣喜,他想,再等等,再等等再和他们分道扬镳。 没想到真相揭开之日,早于分手之时,自己的身份还是曝于日光之下。 不过,看着乐远行的表情,好像并不嫌弃自己? 那是不是,还可以像从前那样,并肩御敌,笑谈输赢? “我讲完了。”莫含情长舒一口气,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视线在问天派几人身上来回打转。 乐远行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傅如松道:“莫掌门,魔族领地在哪?何时带我们去参观参观?” 徐新恨只问道:“攻破魔族监牢的黑衣人,你们可有线索?” 只有月相思和沈忆然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原来,没有被嫌弃,没有被讨厌。 莫含情忽略掉月相思和沈忆然,只盯着乐远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嘴上却嫌弃道:“乐远行,你的徒儿们问题可真多。” 乐远行温和一笑,道:“他们的问题,我也想知道。” 莫含情站起身,指了指东南,道:“魔族领地在九重东南,因为有结界,所以你们只能看见一片海。”顿顿,压低声音,又道:“至于黑衣人,我以后慢慢告诉你们。” 甘九游给杜南秋吃了几颗药丸,又用灵力帮他运化几周,杜南秋终于悠悠转醒。 甘九游悬着的一颗心放下,起身去看舒朗,见舒朗伤势不重,权衡一番,只喂他吃了半粒丸子。 半粒也要一例银豆子,甘九游自认很大方了。 舒朗醒后,甘九游顺手解了他的摄魂。 接着他将如何化解摄魂之法传授给众人。 众人穿梭在人山人海中好一顿忙活,直到夜晚再次降临,月花和石头两村村民才彻底还魂,各自回家。 娘娘庙已经被毁,问天派几人不能再住,只好跟着舒朗回村。 杜南秋不肯走,还是守在石像前。 乐远行挥手让别的徒弟回村,他留下来陪杜南秋。 徐新恨和月相思自然也不肯走,寸步不离的跟着乐远行。 莫含情看着三人贱兮兮的笑了笑,便和舒朗勾肩搭背回村喝酒去了。 夜半,乐远行和月相思已经熟睡,徐新恨忽地坐起身,走至杜南秋身侧。 不知他和杜南秋说了什么,第二日,杜南秋一扫萎靡不振,恢复了冷淡清冷的模样。 乐远行很高兴,亲自给杜南秋熬了粥,虽然味道平平,还有夹生的嫌疑,但人人都能看出他是发自内心关心大徒弟。 杜南秋捧着碗,喝的很慢很慢,似乎品尝着什么龙胆凤髓。 再慢,也有喝完的时候。 直到最后一粒米滑入喉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师父,蓦然跪倒在地,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他跪的笔直,眼中是坚定的光:“师父,我想留在石头村。” 他不是不想护着乐远行,但正如徐新恨昨晚所言,乐远行有二师弟三师妹小师弟在侧,他留着不过是锦上添花。 石头村的村民是他的亲人,他们之中只有一个实力微薄的舒朗,在邪魔纵横的今天,他们需要他,他留在这,是雪中送炭。 而且,他想陪陪母亲,他可怜的母亲,失去了爱人,不能再失去亲子。 守着石头村,这是母亲的夙愿,如今也是他的。 乐远行看着杜南秋,良久,他才淡然一笑:“人人都有归处,南秋,这也许就是你的归处……也好,你留在这,小漫能跟着你读书,这孩子很聪明,有你的教导,会有所作为。” 他负在身后的手几不可察的攥成拳,过了半响,才又道:“也许未来,师父还能再来看你,你可会忘了我们?” 杜南秋正色道:“南秋不敢忘。”言罢,他神色有些恍惚,喃喃道:“师恩未报,徒弟先言去,南秋此生都欠师父的。” 乐远行轻缓道:“南秋,你不欠我什么。问天派是有你们,才能坚持到今天。” 说完,乐远行毅然转身,掩去眼底一点落寞,笑道:“咱们走吧,也许我们的归处,也在前方。”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进入最后一卷啦~ 第五卷 全尸仙名 第65章 重回无梦城 杜南秋的离去,让众人一路沉寂。 乐远行坐在长空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含情悄悄瞥了眼乐远行,接着叫住徐新恨,低声问道:“小子,杜南秋留在石头村,是你做的好事吧?” 徐新恨淡淡看他一眼,道:“莫掌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莫含情冷笑:“小子,别和我装。” 徐新恨看了莫含情一眼,忽地笑道:“大师兄那样的性子,你觉得……他会听别人的?” 莫含情想起杜南秋冷眉冷眼的模样,心中有了些动摇,可徐新恨这只披着人皮的小狐狸,在他这里也没这么容易洗清嫌疑,于是仍旧问道:“你真的什么也没做?” 徐新恨笑而不语,驱剑加速,重回乐远行身侧。 “师父,你在想大师兄?”徐新恨声音有些不满和委屈。 乐远行转头看他一眼,平静道:“没有,我们早晚要走,他有自己的去处,我很高兴。”顿顿又道:“我只是在想,和他们分别的一天,没想到来得这样早。新恨,我在天界除了陶陶真君,从未有过亲近的朋友。南秋他们虽然是我的徒弟,可也像朋友一般。可以后……” “以后我们常回来。”徐新恨忽然开口,“此幻境不破,他们就会一直在这,以后我们每月回来几天,你觉得可好?” 乐远行一愣,道:“出了九重……你还会有这闲工夫吗?” 徐新恨笑道:“舅舅春秋鼎盛,魔界的事务还轮不到我头上,我只是魔界一介闲人而已,别说九重,上天下地,我都陪你去得。” 乐远行双眼一亮,接着觉得耳根面颊发烫,他立马转过头去,不自然地低下头,好似在欣赏着绵延大地,无限美景。 “我不会。”徐新恨盯着乐远行,忽然道。 乐远行不解地转过头。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徐新恨笑笑,目光坚定。 有莫含情带路,一行人三天后便回到无梦城。 此时的无梦城远没有乐远行初来时那样的繁华热闹,大概是因为受邪魔一事的困扰,在外闲逛的人少了,店铺门前不再是流连的顾客,而是店主所雇,带着法器的修道之人。 不少店前都贴上了乾坤派特制的符咒,若有邪魔来犯,符咒便会将消息传回乾坤派,乾坤派则会派人立刻驰援。 一路行来,偶尔还会见到巡逻的乾坤派弟子,他们三五人一组,目光警惕,神情严肃,行人们看到他们出现,有的会上前送碗茶,有的会递给他们些蜜饯坚果,眼里全是感激和信赖。 若说刚到九重大陆,乐远行对乾坤派是反感的情绪比较多,那么现在,他则是无比感谢乾坤派的存在。 大难当前,有实力力挽狂澜的,不是问天派这样的小门小派,而是乾坤派这样家大业大的门派。 且这个大门派的掌门人,还和邪魔有着根本的对立,那么在邪魔和人类中间,他才会果断地选择站在人类这边。 乐远行一路沉思,忽地看见路边卖《九重月刊》的小摊,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战和不同,挽救海底城,阻止杜青川,这名声怎么也该有所改善了,于是欣欣然迈步至小摊前,掏出铜豆子,买了份小报,驻足阅读。 才扫了几眼,乐远行已经黑了脸。 “佩服!莫掌门大显身手,成功解救长春派!长春派傅掌门:多亏有他……” “突发!乐远行率众闯入海底城,城主在线求救:怎么办?挺急的!” “虚惊一场!莫掌门只身犯险,海底城危机解除!” 乐远行:…… 徐新恨拿过《九重月刊》扫了扫,问道:“莫含情你就直说吧,这小报是你们乾坤派的产业吧。” 莫含情凑过去看了几眼,道:“都是大实话,我才没给他们钱。” 众人:…… 徐新恨朝沈忆然勾勾手,将他带到了一侧,两人嘀咕一阵,见沈忆然先是为难,后是瑟缩,接着一溜小跑没了影。 徐新恨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慢悠悠返回,笑着招呼:“二师兄有事,让咱们先去吃饭。” 莫含情怀疑地看着徐新恨,道:“又整什么幺蛾子?” 徐新恨笑笑,径直走到乐远行身侧,撒娇道:“师父,我要吃面,两个荷包蛋。” 莫含情嗤笑:“没出息,有我在,会让你们吃面?走,我请客,去新凉河边上最高档的酒楼。” 问天派几人欢呼一声,立马拔腿出发。 月相思却故意落后几步,走到乐远行身侧,垂眸问道:“你在这里,过得很快活?” 乐远行看他一眼,挪开视线,才淡淡道:“很快活。你……不是说要找人,怎么跟着我们来了无梦?” 月相思目光晦涩,打量着乐远行,刻薄道:“我要找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乐远行心头一紧,沉默片刻,再抬头,眼底已是一派淡然,“你回去吧,那个人……你不必担心,也不必再找。” “不必再找?这是什么话?”月相思的声音忽然有些尖锐。 乐远行:“字面的意思。” 月相思眸光一暗,伸手要去抓乐远行,却抓了一个空,原来是徐新恨不知何时返回,横在二人中间,目光不善道:“道友,切莫惦记错了人。” 月相思看着他,蓦地没头没尾来了一句:“看来九重霄还是不够高。” 说罢,拂袖而去。 如今,正是凤凰花盛开的时节,新凉河两岸开遍火红热烈的花朵。 虽然花朵下,不再有摩肩接踵的行人,但因为这一片红,总算掩去几分冷清和慌乱。 莫含情熟门熟路,带着众人进了一家酒楼。 门脸不是最排场的,装修却是最雅致的。 莫含情边走,边意有所指道:“这选酒楼啊,和选道侣乃是一个道理,外面看着好,不代表里外如一。就拿方才路过的那家酒楼来说,盖的是雕梁画柱,飞檐反宇,恨不得镀个金顶。可惜啊,东家却不舍得在菜品上下功夫。若是你被外表骗了进去,点上几个菜,就知道什么事花钱买罪受。新恨,你说是不是?” 徐新恨点点头,认真道:“有道理,有道理,莫掌门这番自省,真是鞭辟入里。” 众人憋着笑,假装游目四顾,到处欣赏。 莫含情脸色不豫,沉声道:“看来你不想吃山珍海味,反而想出去吃清汤寡水的面条。” 徐新恨无辜道:“师父,莫掌门欺负我。” 乐远行故作严肃道:“徒儿,你岁数不小了,不可再靠为师出头。” 乐远行心想,徐新恨是活了成千上万岁的小魔尊,莫含情和他一比,段位其实还差得远,两人斗斗嘴,他就当看个热闹。 徐新恨果然狡黠一笑,理所当然道:“也对,我长大了,以后都该我保护师父了。” 莫含情嘴角一抽,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旁边一桌的人正在谈论甘四海。 莫含情心神一动,先带着众人进了包间,又扔出去一小包金豆子,让掌柜的将包打听请了过来。 有钱能让鬼推磨,更能让包打听摧眉折腰,一扫油腻。 这次的包打听打扮得人五人六,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言语亦是彬彬有礼,好似今年才登科的状元郎。 甘九游揉揉眼,“这是包打听?” 包打听有礼道:“正是在下。” 甘九游:“你是邪魔装的吧?” 包打听咬牙笑笑,道:“非也,只是见莫掌门这样的风雅之人,自然和见你们这样的粗鄙之人不同。” 问天派众人:…… 莫含情摇扇笑笑,确实风雅至极。 包打听赔笑,也笑得从容优雅。 傅如松敲敲桌面,道:“讲正事。” 莫含情敛神,收起扇子,问道:“甘家到了全尸河?” 包打听清清喉咙,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开口,道:“甘家从海底城出来,直接便去了全尸河。” 莫含情:“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钱不够本掌门再给你补。” 包打听一听,双眼放光,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甘家早你们一步出海底城,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珠散花……”包打听语调神秘,声音压得很低,“真奇怪,夺冠的是问天派,怎么珠散花落在了他们手上?” 莫含情:“我给你钱不是让你问问题的。” 包打听一凛,赶紧继续道:“话说他们出了海底城,连东冥都没回,直接便奔赴全尸河。可不知在全尸河发生了什么,去的时候还是十几个人,再出来,就只剩甘四海和楚小荃,据说甘四海吓傻了,楚小荃没了一只手。” 乐远行暗忖,甘九游他们不知道蓝章二人的故事,以为通关的关键就是珠散花,殊不知,全尸河最让人恐惧的不是瘴气,而是化身鱼怪的章如宣。 甘九游一拍桌子,恨恨道:“活该!” 莫含情问道:“甘四海他们现在何处?” 包打听:“还在全尸河前耗着呢,据说这次请了族内顶尖的高手来。” 甘九游敏感道:“是谁?” 包打听:“甘西采和楚若耶。” 甘九游喃喃道:“居然是他们,我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包打听道:“他们二人不知去了何处闭关,数百年未曾露面,所以有不少谣传,说他们亡故,不过前几日他们已经启程前往全尸河,所以谣言不攻自破。 甘九游道:“若他们没死,修为……怕是已经近神。” 徐新恨想了想,又问道:“最近可还有人或者魔打听过我师父去向?” 包打听扳指头一算,道:“还不少呢……诶,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半点消息都没透露!” 莫含情偏头看着乐远行,挑眉道:“说来也怪,邪魔为何总是冲着你去?” 乐远行苦恼道:“我也很想知道。” 莫含情静静看了乐远行一阵,忽道:“全尸河,我也要去。” 乐远行:“莫掌门也好奇仙名山的秘密?” 莫含情摇摇扇子,笑道:“非也,我只是觉得……跟着你,就会碰见邪魔。” 乐远行:...... -------------------- 作者有话要说: 肥来辣~ 昨晚上在想,从18年断断续续写到现在,四年了,仍旧糊穿地心,而我居然还很有兴趣,也是佛系了,哈哈哈。 预告一下,下午还有一更。 第66章 聚散终有时 和莫含情约定好明早一起出发,问天派返回了自家山头。 月相思无处可去,也没金豆子住客栈,便跟着乐远行回了问天派。 回到小院,看到落满灰尘的桌椅,肆意生长的野草,乐远行不禁有些感慨,出门的时候是齐整的六个人,回来时却少了大徒弟。 虽然平时杜南秋基本不说话,也很少露面,可存在感并不低,少了他,问天似是垮了半边。 傅如松一见师父郁郁,忙道:“师父,你放心,大师兄不给你养老,这不是还有我和二师兄、小师弟。” 乐远行朝她笑笑,想到明日就能到全尸河,那么离他回到现实世界亦不远矣,有些话,他希望早些和师弟徒儿们说清。 可是现在,他看着三徒弟的诚挚的眼睛,分别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那便再等等,等沈忆然回来一并说。 刚想到这里,院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沈忆然拿着算盘,气喘吁吁地进了门。 傅如松听见动静,扭头去看,见是沈忆然,问道:“二师兄,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沈忆然挠挠头,笑道:“明早便知,明早便知。” 说着,瞧了一眼他师父。 乐远行负手站着,正在出神。 良久,他道:“月道友,可否请你暂时回避,我有些话想私下和他们说。” 月相思冷眼看他,过了一阵,才缓步走开。 乐远行道:“你们……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沈忆然答道:“自然是跟着师父。” 甘九游却结巴道:“师兄,你都知道了?” 乐远行纳罕:“我知道什么?” 甘九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师兄,我要……去乾坤派,但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不管你和问天派的意思,等我把他们的秘籍看完,我一定回来。” 乐远行被甘九游说得话一惊,半响,才苦笑道:“这是挖墙脚?你们瞒得倒是严。” 甘九游:“师兄……” 乐远行却笑笑,道:“你有去处,我很高兴。” 话刚说完,那边傅如松也低下头,小声道:“师父,我是打算让你们和我一起回万雪山。” 傅如松的打算在乐远行意料之中,所以淡定不少,只道:“傅掌门独木难支,你回去是件好事。” 傅如松小心道:“师父……你和二师兄、小师弟与我同去可好?” 乐远行没想过问天派会四分五裂,甚至他还没有提离开,大家便纷纷先同他道别。 不过他自认没有立场指责他们,因为他从头到尾……也想着离开。 聚散、生死,神仙在数万年的生活中早已看淡,可是离别在即,他还是难逃愁绪。 傅如松也扑通一声跪下,道:“师父,徒儿绝不会不管您。” 乐远行摇摇头,扶起甘九游和傅如松,缓缓道:“就像我告诉南秋的那样,问天派若没有你们,早散了,是从前的我对不起你们。我们虽然是师兄弟、是师徒,相伴走过一程,但终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有徒弟一直赖在师父身边的道理?你们说是不是?再说了,路不同,方向却一样,我们总会相聚。” 顿顿,又道:“其实我,早晚也要离开问天派,原本还担心我走后,你们无依无靠,如此看来你们都有了去处,这样很好。即使我们分开了,也都是从问天派走出来的,难道你们以后会不认我这个师兄、师父?” 几人一起摇头。 沈忆然急道:“师父,你要去哪?会带着我吗?” 关于沈忆然,乐远行想过,他是孤儿,没有家人,修为也低,所以是要找个法子将他带出幻境。 不过,将一个世上不存在的人制造出来,这种法术无疑于逆天改命,说不准会遭天谴。 乐远行想不如他抽一缕魂魄留在九重,继续扮演乐远行,看守师门上下,现在知道大家原来都有去处,他放心不少,那么这缕魂魄只要照顾沈忆然便好。 于是,他笑笑,道:“师父去哪都会带你一起。” 沈忆然道:“好,你和小师弟,可不能嫌我烦。” 乐远行仔细地一一看过众人,接着指了指天,道:“每个季节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我们就在此处相聚,如何?” 甘九游郑重道:“三月一聚,我一定会来。” 傅如松含泪:“我得去通知大师兄。” 乐远行笑笑,又道:“我想……全尸河和仙名山并没有什么秘籍,那里危机重重,其实……你们不必跟着我前去。” 傅如松:“师父,就让徒儿陪您最后一段时间。” 她隐隐有预感,师父在前往仙名山之前问他们这话,也许离别之日,就是在找到仙名山之时。 甘九游也嚷道:“我也要去,我要让甘家人知道,我不再是他们瞧不起的甘九游!” 乐远行见大家坚持,也没有再劝,只让大家回房,早些休息,养精蓄锐,明早按时出发。 徐新恨跟着乐远行回屋,进门前,被立在一旁的月相思冷冷唤住:“你们俩……怎么进一间屋?” 前几日条件所限,大家都是睡通铺,或者睡在野外,所以月相思第一次知道乐远行和徐新恨居然单独睡在一起。 徐新恨头也不回,只道:“难道还要和你进一间?” 月相思:“你们二人虽然都是男子,可是……可是……” 徐新恨不耐道:“可是什么可是,赶紧回沈忆然那屋睡去,别打扰我们休息。” 乐远行拉住徐新恨,上前一步,沉吟道:“月道友,我说过你不必再找他。是因为……他有了想要相守之人,不会再回去了。” 月相思猛然一惊,身子跟着一颤,如遭雷劈,“不回去?不回去……” 乐远行沉下脸,一丝表情也无:“他来到这里,他不回去,这些不是是你希望的?” “我……”月相思张了张嘴,没有辩解。 乐远行终是叹了口气,软声道:“月道友,那人说,他从前对你太过严厉,又独断专行,现在很是后悔…..以后,你……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他再不会阻拦。” 月相思抬起眼,眸中闪过纠结迷茫,他道:“你可怪我?” 乐远行摇摇头,强压下心头的哀伤,硬声道:“我听不懂月公子在说什么,我和你……是陌生人,我有什么可怪你的?” 说罢,乐远行便转身回屋。 徐新恨攥着他的手,回头深深地瞧了一眼月相思。 月相思忽然道:“你果然喜欢男人?” 乐远行没回头,只道:“只是刚好是他而已。” 月相思沉默良久,对着乐远行的背影道:“出了九重,我放你走。” 乐远行一点头,淡淡道:“谢过陛下恩典。” 月相思就是他那翻脸不认人的天帝徒儿,这事儿,乐远行在月相思第一次展露身形的时候就知道。 乐远行毕竟是教了他数万年的师父,任他怎么乔装,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的招式。 还有这个名字——月相思。 这是乐远行教他念的第一首诗:“明朝放我东归去,后夜相思月满船。” 他来九重,大概是看看自己有没有死,有没有醒悟。 乐远行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 乐远行以前就想,苍梧布这么大局困住他,没有天帝的支持根本成不了。 方才他一试探,月相思相当于默认,那便说明确实是二人联手,将他关在这处幻境。 若不是他决定放弃一切,月相思估计也不会说出让他离开九重的话,而是会想个办法,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无论这个办法,是毁去阵眼,还是……直接杀了他。 徐新恨听到二人方才的对话,早已猜出月相思的身份,进屋后,他低声道:“原来这小混账是天帝。” 乐远行失笑:“什么小混账,他还比你大些。” 徐新恨气鼓鼓道:“当年就是他把我推下天庭,才让咱们分别了这么久。哼,要不是我机灵,又找到了你,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只狼呢。你这大徒儿心狠手辣,你可不能疼他,以后只能疼我一个!” 乐远行:…… 屋外,月相思还未离去。 九重夏日的夜晚,连月光也是那样的燥热,一阵接一阵的风,像一匹匹厚重的布,一层层盖在脸上,缓解不了热,反而要扼着人的脖子,看人慢慢窒息。 月相思望着窗内摇曳的烛光,眼底全是自嘲的笑。 走吧,离开吧。 这不正是自己一直苦苦求索的? 父皇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日后乐远行做大,你自当杀之。 我留你一命,已是慈悲。 从此,再也没有干涉我的师父,只有听话的奴才。 这样很好,很好。 明朝放你归去,世间再无月相思,只有天帝瑾曜。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起了个大早的两更~ 第67章 师徒诀别 第二天,问天派上下起了个大早。 徐新恨推门一看,月相思居然还在门口。 他面无表情,神色憔悴,肩上趴着落叶,衣袍下带着露水,显然在这里站了一夜。 徐新恨神清气爽,长身玉立。 月相思垂着眸,神思恍惚。 两人面对面站着,月相思的气势居然矮了一截。 徐新恨笑道:“陛下,还没走?” 月相思看他一眼,眼里又是恨又是怒,语调却很平淡:“你昨晚设了结界。” 徐新恨背着手,笑眯眯道:“我们可不喜欢被人听墙角,设个结界很正常。” 月相思沉默一阵,淡漠道:“让开,我有话和他说。” 徐新恨不但没让开,反而倚在门框上伸了个懒腰,浅笑道:“和我说也是一样。” 月相思凝眸看着徐新恨,想起数万年前那只讨人厌的黑狼。 乐远行虽然是他的师父,可对他从没笑过一次。 反而对着那只畜生温言细语,柔笑连连。 而那只畜生得寸进尺,见乐远行对他好,就百般纠缠,寸步不离。 那时候他年纪尚小,还没有现在的城府,一怒之下,便将那只黑狼推下九重霄。 一只没化形的神兽而已,从九重霄摔下去,肯定必死无疑。 谁知道他非但没死,居然又站在了他的面前,变得以前还可恶一千倍一万倍。 徐新恨见月相思一副吃人的表情,也有些恼怒,哼道:“小冰山,我是看在师父的面上才不和你计较……” “他不是你师父!”月相思抢白。 “对,他不是我师父,他是我……”徐新恨附在月相思耳边,轻轻吐出最后两个字。 月相思身形晃了晃,咬唇不语。 恰在此时,乐远行懒洋洋的从里间走出。 睡眼惺忪,状态松弛,是月相思从未见过的乐远行。 乐远行见到月相思也是一愣,徐新恨结界未撤,他在屋里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你怎么还没走?”他下意识问道。 月相思面容冷淡,揶揄道:“就这么着急让我走?” 乐远行不明就里,心想天帝脾气这么差,可不是一件好事,正要出言教育,又想到对方已和自己划清界限,只好道:“陛下,离开天庭这么久,该回去了,苍梧他……” 月相思道:“你不必说他会趁着我不在妄作胡为,这段时间,他不也在天庭。” 乐远行暗忖,天帝徒儿果然还是维护苍梧。 正想着,月相思道:“我有事和你说,关于仙名山。” 乐远行和徐新恨对视一眼,暗道天帝小徒儿对他果然大发善心了。 月相思沉默有顷,缓缓道:“你要和我发誓,出了九重,再不可干涉天界政务。” 乐远行心中苦涩,但还是郑重保证:“那是自然。” 徐新恨拉了拉乐远行的手。 月相思忽道:“也要保证不可介入魔界事务,不可向魔界众人透露天界诸事。” 徐新恨:“小冰山,你这是防贼?” 月相思正色道:“不可不防。” 乐远行淡淡道:“这是应该的……还请陛下放心。” 原来……数万年来,师徒俩不止没培养出默契,甚至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乐远行顿觉自己这个师父当得太过失败。 月相思微不可查的捏了捏拳,在晨曦中仔细看着乐远行。 他自己也搞不清,这目光中审视更多,还是不舍更多。 数万年了,师父一点也没变,依旧是多情如画的眉目,肃然淡定的神情。 未来,可能再无相见一日…… 会忘记他吗? 会忘记他的模样吗? 会忘记第一次听父皇说乐远行要成为自己师父时的雀跃吗? 会忘记父皇归于混沌之时,是他握着自己的手,扶着他站起身吗? 月相思心底忽然起了浓地化不开的依赖,他紧紧抿着嘴,他怕一开口,就会央求乐远行别离开。 不,不能开口! 帝王,不需要软肋,更不需要有人凌驾帝位之上。 “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乐远行忽然开口,“只要你在位一日,决不可主动挑起天界和魔界争端,保证三界太平。” 月相思表情变幻莫测,沉吟片刻,才嘶哑着喉咙道:“我答应你。” 得了月相思的保证,乐远行绷紧的神经一松,竟然淡淡笑了:“陛下,以后山高水长,你…..多保重。” 月相思拳攥得更紧,逼自己用疏淡的声音道:“你……你也是。” 师徒俩对望一阵,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月相思深吸一口气,恢复素日冷静,深敛如常。 “仙名山,是阵眼所在,来自现实世界的人到了仙名山,便能由此出去。”他缓缓开口,“至于全尸河,属于幻境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法通过的。原因不在章如宣,也不在瘴气,而是…..他们看不到河对岸,也上不了岸。即便他们击败章如宣,也只会在渡河时迷失方向,从此一直漂流在全尸河,至死方休。所以,别让你那些所谓的徒儿和你一起过河,他们…..会死。” 说完,月相思漫不经心的扫过徐新恨,意味不明道:“据我所知,这个阵法,魔尊剑瑜进来过。他进来时,我完全可以将阵眼毁去,将你们都困在此处。可我没这么做,还是放他回到现实世界……希望你和魔尊能铭记我的恩情。” 徐新恨笑笑,道:“小冰山,你在九重这段时间,我杀你的机会很多,可是我始终没动手,这份恩情……你也要铭记才是。况且你没将阵眼毁去,到底为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月相思没说话,而是余光瞧了眼乐远行。 只见他心事重重,对徐新恨想杀自己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心底一阵自嘲,掺杂着几分凄然。 他面无表情的跪下,朝乐远行磕了三个头,淡淡道:“师父,瑾曜谢过你过去的教诲,未来你仍旧是我师父,但对外我会宣布你已经失踪,我希望你隐姓埋名,也希望我们再也不要相见。” 瑾曜毫无停顿的说完,又果决的站起身,接着头也不回的御剑离去。 别回头,别留恋,向着仙名山的方向,向着现实世界,向着天界,向着帝王之路。 初升之日挂在天边,惊奇的睁着眼。 都道人有悲欢离合,原来神仙亦是如此。 月相思走后,乐远行在原地站了许久。 徐新恨陪着他,也一动不动,一言未发。 彻底告别从前,代价是让心上有伤。 不过,伤口总会愈合,会越来越淡,徐新恨想,他要照料好乐远行心上这些伤口,让它们淡到看不见,让它们不再有旧伤复发的一日。 徐新恨一挥手,悄悄撤掉了剩下几间屋外的结界。 不多时,打着哈欠的甘九游,趿着鞋的沈忆然,衣冠齐楚的傅如松,纷纷走到院中。 甘九游在日光中伸个懒腰,问道:“师兄,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乐远行依次看过几人,温和道:“不急,先去和莫掌门汇合。” 沈忆然左右看看,道:“月道友呢?” 乐远行面不改色道:“他找到了要找的人,已经离开了。” 沈忆然挠着头,疑惑道:“他到底要找谁,神神秘秘的。” 乐远行没有开口,而是当先走去,淡淡道:“走吧,别让莫掌门久等。” 一进无梦城,乐远行便发现不少人拿着《九重月刊》正在津津有味的阅读。 想起那上面都是对莫含情的歌颂,乐远行无奈笑笑,继续向前。 沈忆然道:“师父,他们看的是加刊,今早才上市,你不想看看?” 乐远行:“不看了,怎么看都是一个样。” 那边徐新恨却已经买了一份,大略扫了一遍,他递给乐远行,神秘道:“师父,你看看。” 乐远行接过来,一眼就看见斗大的标题“真相!有勇有谋有担当,你所不知道的乐远行!”。 文章讲的是乐远行在木朦山的所作所为,内容详细,仿佛亲历,笔法夸张,将乐远行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徐新恨悄悄碰碰沈忆然的胳膊,道:“怎么就说这一件事?” 沈忆然小声道:“就这件事没有莫含情的影子。” 傅如松凑过去,笑道:“原来昨天小师弟是让二师兄去做了这件事…..真是感人啊,师姐我都要哭出来了。” 徐新恨:…… 乐远行看完《九重月刊》,正色道:“都是事实,就是夸张了些。”顿顿又道:“为师就是这般一身正气,智勇双全,撰稿人很善于挖掘真相,不错,不错。” 徐新恨笑着看他,余下几人亦是笑意盈盈。 正在此时,莫含情摇着扇子踱步过来,手上也拿着一份《九重月刊》。 走到近前,他笑道:“乐远行,你的乖徒儿可真是在乎你。” 乐远行:? 《九重月刊》确实是乾坤派产业,昨天莫含情便知道有人谎称自己是木朦山村民,带着金豆子去爆料,说乐远行其实文武双全,十分可靠。 听了手下汇报,想起昨日徐新恨和沈忆然私语一番后,沈忆然就独自离开,他便笃定这是徐新恨的主意。 他没有阻拦文章刊发,但也想借此揶揄一番乐远行。 可见到乐远行知足的笑,感受到徐新恨的警告,他心念一转,只说道:“都和你形影不离,可不是在乎你?” 乐远行得意道:“那是自然。” --------------------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到结尾就感觉很伤感,这次不但是我要和书中人物告别,乐师父也要和书中人物告别,伤感加倍,哭唧唧 第68章 全尸河 全尸河在无梦城东北,像乐远行这样级别的修士,御法器而行只需两日。 这几日,乐远行和徐新恨调养生息,修炼打坐,灵力恢复了不少,虽然未达鼎盛,但还是能够全速御剑。 几人中,只有甘九游和沈忆然速度稍慢。 为了照顾他们俩,乐远行一行人第三日才到全尸河边。 快到全尸河的时候,地面上的景物霎时一变。 绿树成了枯枝,草地化作沙海,一切生机戛然而止,再往前只有荒寂、只有死亡。 周遭的气温明显升高,凡胎修士都热的汗流浃背。 天空中的太阳巨大明亮,兢兢业业的炙烤着大地,不放过任何一缕空气,一颗沙粒。 再往前,画面又是一变,一条宽阔无边的大河平缓而行,河两岸竟是绿树成荫,鲜花锦簇。 花间蝶绕,树间莺飞,好似柔和的春日,处处祥和。 连抚过衣袖的风,也多情清凉,阵阵留客驻。 莫含情站在寂寂扇上往下看,纳罕道:“瘴气在哪?甘家在哪?鱼怪又在哪?最关键的是,这河宽阔,对岸在哪儿?” 沈忆然用掏完耳朵的手一指,道:“岸不就在那?” 莫含情极目远眺,还是一无所获,正待开口,却瞥见全尸河似沸水般开始冒起白烟,不一会,白烟声势变得极为浩大,全尸河真容霎时隐去。 乐远行赶紧取出珠散花,发了一人一株。 出发前,乐远行告诉过莫含情,珠散花只有五株,没有他的份。 莫含情却自称从小是在瘴气里泡大的,百毒不侵,无需这劳什子相助。 果不其然,瘴气慢慢弥漫,渐渐升空,莫含情一点异状都没有,反而深吸几口气,赞道:“这瘴气的气味倒是不难闻。” 问天派众人:…… 几人落在全尸河边,收起法器,四处探寻一番,并没见到甘家人的踪迹。 甘九游道:“他们是不是……都已经葬身鱼腹?” 莫含情拿着扇子,一比划全尸河,道:“全尸河这么长,也许只是没碰见他们。照我说,别去管他们,咱们只管渡河,碰见鱼怪,揍它就完事了。” 乐远行一路上心事重重,都没有怎么开口,听到此处,和徐新恨对视一眼,才道:“若甘家人趁着我们和鱼怪相斗,偷偷过河,咱们不是白白做了急先锋?” 莫含情蹙眉,问道:“那该怎么办?上哪找他们去?” 乐远行:“放心,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找咱们……” 正说着话,一阵地动山摇,周遭景物蓦然巨变。 举目四顾,只见篝火点点,大帐座座,到处都是神情严肃的修士,披坚执锐,似乎在严阵以待。 他们......居然到了一处战场。 乐远行几人坐在一处篝火旁,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面面相觑。 还未所有动作,忽地从几步外跑来一个年轻的修士,神色焦急,气喘吁吁,衣袍上沾着不少血迹。 他冲几人喊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发呆?章大哥喊咱们都去大帐呢!快随我走!” 乐远行朝众人做了个“随机应变”的口型,接着站起身,当先而去。 他们随着年轻的修士东拐西绕一阵,来到一座大帐前。 那修士着急的掀开帘子,催促几人进入。 乐远行进门一看,里面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不少修士。 有男有女,有高有低,有的别着法器,有的赤手空拳,有的神采奕奕,有的神色疲惫。 人群中,站着两位卓尔不凡的修士。 一位器宇轩昂,一位面容俊秀,;一位穿绿袍,一位着红衣。 瞧见那红衣男子的面容,乐远行猛地一愣。 正在出神,绿袍男子开始说话。 “诸位,如今清谷派步步紧逼,我们若再坐以待毙,唯有死路一条,如今之际,只有主动突围,死中求生。” 他语调慷慨,声音低沉,盘旋在帐内,经久不散。 众修士沉默不语,皆是一脸视死如归。 “章大哥,蓝大哥,你们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们的!”人群中一位少年开口,神色坚毅。 “对,我们都听你们的!” “章大哥,我这条命是您救得,为您去死,老子也甘愿!” “蓝大哥,让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我什么都不怕!” 人群中更多人开始应和。 带乐远行几人进帐的修士碰碰怔愣的乐远行,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有别的打算?” 乐远行赶紧摇头,慨然道:“我自然也誓死追随蓝章二侠。” 见到此情此景,乐远行已经明白过来,这便是章蓝二人永别前的那个晚上。 原来,全尸河不止有瘴气和鱼怪,还有这一处幻境。 幻境里上演的是章蓝兵败后,准备兵分两路突围的事。 今晚发生了什么,估计这世上除了他们,只有东望归知道。 所以,此前来到全尸河的人,就算有了珠散花,能抵抗瘴气,可是稀里糊涂进了幻境,不明就里,一着不慎,还是很容易丧命。 哪怕机缘巧合出了幻境,全尸河的鱼怪正磨着牙,还在水里等着他们。 瘴气、幻境、鱼怪,三重障碍,难怪没人活着走出全尸河。 乐远行忽然想到,包听打曾说甘家已经闯过全尸河,甚至死了不少人,只留下甘四海和楚小荃。那么.....他们俩是成功出了幻境? 正在沉思,那边蓝不前也开了口。 “经前日一战,眼下大半道友都有伤在身,若再硬碰硬,无疑于以卵击石。我和如宣计划兵分两路,一路由他率领,选些灵力充足的道友去引开清谷主力,剩下的道友跟着我先行隐匿,待清谷主力离开,我们再转移。” 此计听来稳妥,众人议论一阵,纷纷表示赞同。 乐远行却想到东望归的那番话,清谷派意在取蓝不前的性命,所以到时候会将计就计,假装去追章如宣,实际上主力潜伏在暗处,等着蓝不前露头。 他虽然知道其中缘故,可是该怎么做呢? 是站出来痛陈利害,让他们改变策略?还是先静观其变? 揭露清谷派的诡计,无凭无据,他们会相信自己吗? 乐远行心中打鼓,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徐新恨,只见徐新恨轻轻冲他摇了摇头。 乐远行会意,朝他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甘九游却上前一步,道:“章道友,这个计划我看不太行!” 乐远行要去拉他,他却上前一步,着急道:“小心上了清谷派的当!他们是打算和蓝道友过不去!” 人群静了片刻,忽然有人道:“这你怎么会知道?” 又有人道:“清谷派和蓝大哥能有什么过节?” 眼见着蓝章二人也露出疑惑之色,乐远行急忙出列,解释道:“甘道友是曾听人提起过,清谷派掌门也来自海底城。” 众人瞬间哗然。 蓝不前皱起眉,“他也是来自海底城?” “怎么现在才说?”章如宣有些不满。 乐远行一时语塞,徐新恨连忙接道:“想必二位道友也是才知道。” 乐远行:“对对,前日和他们交手,甘道友潜伏的时候听对方有人提起!” 因为甘九游的冲动,乐远行和徐新恨一直在想办法挽救,奈何他们知道的信息也有限,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希望能糊弄过去。 章蓝二人听了这个回答,虽然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可是看向乐远行几人的目光明显多了些怀疑。 甘九游犹不死心,道:“那个计划……” 蓝不前:“是海底城的故人,也不代表是冲着我来的。如果是冲着我来的,那么早晚都要对上。” 章如宣毕竟担心蓝不前,虽然对甘九游的说辞很怀疑,但还是道:“不前,我和你一路…..” 蓝不前摇摇头:“危险不知道会出在哪一路,我们若合在一路,另一路必败。” 章如宣还要再劝,蓝不前却道:“大敌当前,切莫自乱阵脚,一切照旧。如宣,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乐远行出列,正要开口,章如宣却一挥手,沉声道:“出发前先将他们三个关起来!”转而又向着乐远行三人道:“对不住了,此事实在容不得半点闪失。你们到底是谁的人,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追究,以防万一,我会设一个阵法,将你们关在里面,待事成之后,阵法自然消失,到时你们何去何从,章某便不管了。” 甘九游闻言,青筋暴起,喝道:“章如宣,狗咬吕洞宾,你不识好人心!” 傅如松又惊又怒,也想上前。 乐远行见状,立马递给莫含情一个眼色。 莫含情稍一颔首,立刻出手死死拉住傅如松。 再看沈忆然,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全尸河到了! 收藏终于破百了! 第69章 入局 乐远行三人,被章如宣当场封在法阵内。 他们看着帐内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束手无策。 甘九游性子急,在法阵里走来走去,不断叫嚷,企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乐远行和徐新恨虽然未动,但亦是神情肃然。 乐远行推测道:“此幻境是章如宣设置,为的是困住想过全尸河的人。九重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他和蓝不前的故事,也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若一开始着急跳出来,就会像咱们现在这样被关住,估计做了这个选择的人,会在一会儿的混乱里丧命。若按兵不动,就又有两个可能性,一是被章如宣挑走,去虚张声势,二是和蓝不前留在此处,不过……一会儿清谷派来了,还是一个死。” 徐新恨想想,道:“和章如宣一路似乎是条活路,可是随后蓝不前身死,章如宣就和疯了没两样。如此一来,入阵之人什么都没改变,入阵一遭又有什么意义?” 乐远行双眼一亮,道:“破局关键,在于全章如宣一个梦。” 法阵外,莫含情上前一步,正在含笑自荐道:“章道友,莫某修为不差,愿与你同行。” 章如宣上下打量他几眼,点头应了下来。 傅如松和沈忆然则跟在蓝不前身后进进出出,不知道莫含情交待了他们什么话,二人路过法阵亦是目不斜视。 乐远行看着他们,心中着急,暗道不知他们可有领悟到法阵关窍,得想个办法将猜想传递出去才好。 不一会,章如宣点齐助手,将要出发。 出发前,单独叫走了蓝不前。 二人不知在帐外说了些什么,再回来时,蓝不前虽然镇定如旧,可目光中却多了一些刻骨的哀伤。 乐远行想,方才二人应该是许下了全尸河边不见不散的诺言。 见到蓝不前的此时的表情,他若有所悟,忽然道:“蓝不前……是决意赴死。” 徐新恨叹口气,低声道:“师父,若你是蓝不前,这种情况下,可会将我推开?” 乐远行望着他良久,轻轻点点头。 若所爱之人能有一条活路,死,他也愿意独自承受。 徐新恨目光一沉,认真道:“可我不是章如宣……即便旁人有危险,我也只守在你身边。若你舍下我死了,混沌或是地府,我都要追着去。”接着,又在乐远行耳边,小声道:“我是魔非侠,在乎的,永远只有你。” 乐远行心神一震,呆呆望着徐新恨。 正发愣,甘九游跑至他们身侧,着急道:“师兄,别再盯着师侄看了,快想个办法脱身。” 乐远行耳根一红,正色道:“我,我没看他。” 甘九游:……嘴硬。 徐新恨靠在法阵的壁上,施施然笑道:“不急,章如宣虽囚住我们,蓝不前却想放咱们走。” 甘九游怀疑地看了眼徐新恨,道:“你怎么知道?我看他们二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蓝不前还能抚了章如宣的意?” 徐新恨神秘道:“因为你说的话,蓝不前并非没有听进去。” 徐新恨猜的没错。 毕竟战场上,一个细微的决定都可能影响战局走势。 所以,蓝不前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蓝不前想,若那些人真是冲着他来,那么狭路相逢,他一人引开他们就好。 此时,他和章如宣率领的队伍已经是强弩之末,能活一个是一个,实在没必要一起去送死。 他安排病弱受伤的修士藏在一处山洞,让自告奋勇的傅如松守在洞前,便转身又回了大帐。 蓝不前满腹心事,步伐沉重,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个不怎么灵巧的身影也悄悄出了山洞。 蓝不前掀起门帘,满面忧容地立在法阵前。 他看着乐远行三人好一阵,才肃然道:“清谷派掌门一事……我该怎么信任你们?” 甘九游见事有转机,立马转过身,喊道:“蓝道友,你快跑罢,先保住性命,再去找章如宣,否则……否则……” 蓝不前见他言辞诚恳,目光担忧,心中怀疑稍减,反而一暖,笑道:“世人称我为侠,既然为侠,大敌当前怎么能自顾自逃脱。” 东望归虽然是蓝不前的转世,但是二人言谈举止、行事作风可谓有天壤之别。 蓝不前靠谱,东望归清奇。 若章如宣再见到东望归,他能认得出来此人就是他苦苦等待的蓝不前吗? 乐远行心思数转,忽然站起身,道:“海底城水母举夜明珠升天,便是白昼。海底城堡珍珠铺地,直通城主宝座。珠散花百年开一次花,百年结果一次……” 蓝不前果然一凛,打断道:“你去过海底城?” 乐远行笑而不答,继续道:“蓝道友天资聪慧,年纪轻轻就已修出人形。能化人形后,便来陆地游历。在陆地蓝道友结识了章道友,二位亦师亦友,感情深厚……” 蓝不前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乐远行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见过东城主,是他告诉我这些。” 蓝不前抿唇打量着乐远行,迟迟没有开口。 徐新恨负剑起身,道:“蓝道友,事到如今,不妨赌一把……若我们说的是真的,你固然可以以一人之命换得众人平安,可你是否想过,章道友独留于世,会是如何痛苦?” 蓝不前被他点破心中所想所虑,一阵神伤,勉强收敛心神,问道:“你们有办法助我躲过一劫?” 徐新恨动动手腕,笑道:“倒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我们可以助你擒住他。” 蓝不前知道,清谷掌门既然是冲着他来,躲避便只是一时之计,倒不如正面迎敌,拼个你死我活。 乐远行道:“海底城的事儿,自然要海底城的人来终结。我们助你擒住他,你自可以带他回海底城处置。” 蓝不前沉吟道:“若你们安的不是好心,我放你们出来,岂非纵虎归山?” 徐新恨笑眯眯道:“那你只关着我,放我师父出去陪你应敌。”说着,拍拍胸脯,道:“我呢,是他的小徒弟,也是他的小心肝儿,有我在你手上当人质,你可放心?” 众人:…… 其实,蓝不前对眼前这几人已有了八分信任。 这三位修士目光澄净,风姿磊落,并不像玩弄阴招的小人。且那对师徒修为高强,如果有他们帮助,也许真能逆转局势。 毕竟……不到万不得已,他又怎舍得离章如宣而去? 退一万步说,即便这几人真的是清谷派来的探子,那他们并不知道大部队被安置在了哪里,万一他所信非人,对方能拿捏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这样的赌局,他认为值得一试。 蓝不前思虑许久,以手结印,默念咒语,闪着光的法阵顷刻碎了一地。 甘九游一出法阵,立刻取出铜锤,将蓝不前挡在身后,正色道:“蓝道友,你躲好,剩下的交给我们。” 他是凭着一腔善意保护蓝不前,倒是和章如宣设下幻境的想法不谋而合。 蓝不前正要开口,帐外忽有厮杀声起,宛如静夜一声雷,听来惊心动魄。 霎时,蓝不前脸色一变,飞奔着出了大帐,掷剑升空,御剑而行。 乐远行三人一见,也纷纷祭出法器跟在蓝不前身后。 帐外,不知从哪里冒出无数清谷派的弟子,他们有人向着大帐而来,有人御着法器不知去往何处。 蓝不前站在法器上眺望一眼,惊道:“不好!有奸细!” 此番变故,东望归并未提及,难道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让故事有了变化? 乐远行来不及多想,跟着蓝不前,全速御剑,不一会落在了一处山洞前。 他们刚落地,便有一队清谷派的弟子赶到。 蓝不前来不及和守着洞口的傅如松解释,立刻挥剑迎了上去。 乐远行冲甘九游道:“九游,你和如松守好洞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里面的人出来。” 说着,拔出长空也加入战局。 这七八个清谷派的弟子,是得了掌门吩咐来看情况的,身手一般,但身形极快,穿梭在无月的黑夜里,灵巧极了。 乐远行三人虽然修为高出一大截,但一时也拿不住他们。 焦急间,越来越多的清谷派弟子上了山。 乐远行粗略一扫,大约有二三十人,且修为都不低,绝不是滥竽充数。 黑夜中,蓦地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蓝不前……我当海底城最得意的高手有多厉害,今日一观,也不过如此。” 蓝不前举剑四望,瞥见东南方一棵大树上立着一人,隐在夜色中看不清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 本章留言前五有小红包哦~ ---- 下本开《和师弟反目成仇后》,江湖悬疑,宝宝们多多支持哦~ 第70章 破局 来人展开身形步步逼近,树下的弟子开始高呼“掌门!” 一声赛过一声,如潮似浪。 蓝不前手持鱼骨剑傲然视之,缓缓道:“来的可是清谷吴宁秋?” 吴宁秋凝视着蓝不前,冷然道:“蓝不前,从小到大我可没少听说你的故事。” 蓝不前不好意思笑笑,道:“哦?所以对我崇拜非常,要领着满门弟子来参见?” 乐远行失笑,暗道蓝不前此时果然瞧出点东望归的影子。 吴宁秋一抖手上长剑,剑气盈然,寒光闪闪,他道:“你化形成人来了陆地,搅弄风云,杀人如麻,海底城却心向往之,而我呢,化形后来了陆地行走,只杀了那么几个人,城主偏说我性喜杀虐,竟然将我赶出海底城。你我同样是鲛人,同样是杀人,海底城的人赞你毁我,可真偏心啊!” 蓝不前正色道:“蓝某自出海底城以来,杀得都是危害一方的修士,是十恶不赦的邪魔,从未杀过一个好人,从未杀过一个弱小。你呢?又杀的什么人?我相信城主绝不会冤枉人,无论他是谁。” 吴宁秋狞笑道:“啊呸,杀人就杀人,非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虚伪,真是恶心。蓝不前,今天我就要用你的狗命给海底城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得罪我吴宁秋的下场!” 蓝不前冷冷道:“奉陪到底。” 两人对望,眼中火花四溅。 乐远行忽地上前半步,低声道:“蓝道友,你专心应敌,余下的人,我们会守着,绝不会让清谷派踏进山洞半步。” 蓝不前稍一颔首,举起鱼骨剑向吴宁秋喝道:“吴宁秋,既然你是我的后辈,那我让你三招,免得传出去,世人说我欺负小辈。” 吴宁秋就是冲着蓝不前来的,听对方要让自己三招自然不会推让,而是立刻挥剑起身。 清谷派一见掌门动手,也啸聚着向山洞再次攻去。 乐远行、徐新恨、甘九游一字排开,站在洞前,阻挡着清谷派源源不断的攻势。 傅如松跃至树头,弯弓搭箭,专攻漏网之鱼。 甘九游修为稍弱,不久后便上气不接下气,舞锤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乐远行见他难以支持,便用掌风一扫,将甘九游推回山洞之中。 清谷派的弟子还在像潮水一样涌来,像无边的黑衣,这场战斗无休无止,看不见尽头。 就算乐远行和徐新恨以一当百,可终究敌众我寡,且清谷派弟子拿准他们不敢离开山洞太远,每当处于劣势,便返身逃跑,恢复精力后再重入战局。 是以一个时辰过后,清谷派众弟子皆毫发未伤。 山洞内,伤势不算太重的修士也咬着牙加入战局。 蓝不前和吴宁秋也斗得个平分秋色。 吴宁秋自幼聪颖,在修炼一事上极有天分。 小时候,他的家人常将他比作海底城最出名的大英雄蓝不前,盼望着吴宁秋也能像蓝不前那样,光耀门楣,成为海底城之光。 自然而然。吴宁秋也一直以蓝不前第二自居,奈何随着年岁渐长,他的修为虽可比肩蓝不前,但性格中唯我独尊的恶劣因子也日益凸显。 海底城城主本意是不让他这么早去陆地,先在海底城磨磨性子,收敛收敛脾气,谁知他得到消息,竟偷跑出去,连夜上了陆地。 吴宁秋修为高强,又在家人的溺爱夸赞中长大,一向目中无人,任性妄为。 到了陆地后,没人识得他,难免遭怠慢轻视,一开始,他还耐得住性子,出手教训都是点到为止。 慢慢地,他发现自己的修为远在这些人之上,便开始肆无忌惮,动辄取人性命。 吴宁秋自认这是树威,不久后他也会像蓝不前那样威名远播。 谁料,海底城城主说他学的是皮毛,没学到精髓,还说他性子暴虐,嗜杀成性,念在吴家世代忠良,姑且饶他一命,废去他一身修为,要将他逐出海底城。 吴宁秋这颗海底城的明日之星,转眼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愤恨惊恐,在家人的帮助下,他赶在废他修为前趁夜出逃,重回陆地。 这次回了陆地,吴宁秋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干脆自成一派,开始收揽弟子。 新的生活,没让他的仇恨减少半点,夜夜都在对海底城的怨,对蓝不前的妒中煎熬。 听到蓝不前树起大旗,所到之处云集响应,热汤破雪,他的妒恨到了顶点。 他自修行以来,夙兴夜寐,付出过不知多少努力,论实力他自认不逊于蓝不前,凭什么只有蓝不前功成名就,享受着世人赞誉,而他却连再回海底城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他就让海底城的人知道,他吴宁秋比蓝不前强百倍、千倍! 吴宁秋这么想着,手下的招式愈发凌厉。 蓝不前却念在他是海底城后辈,始终留有余地。 忽然,一绿一白两道身影急急掠过层层树丛,全速驰来。 蓝不前仰头一看,先是大喜,继而眉宇间又有了淡淡哀愁,呢喃道:“傻子……你怎么回来了。” 来者自然是莫含情和章如宣。 章如宣满目焦急,又饱含情思,他跃下剑,直奔蓝不前身侧。 莫含情则摇着扇子,稳稳地落在乐远行和徐新恨身前。 莫含情看了眼态势,笑眯眯道:“乐远行,不是我自夸,在以一敌多这方面,你真的不如我。一会儿,我将他们都杀了,你可要服软。” 说着,莫含情祭出寂寂扇,口中默默念咒。 不一会,寂寂扇腾空,暴涨数倍,金光大作,照得周遭一亮。 莫含情喝道:“寂寂扇!去!” 寂寂扇随即大力扇动。 狂风平地起,卷的古木倒垂,飞沙走石,清谷派的弟子更是站不住脚,被吹出数丈远。 莫含情收回扇子,笑道:“终于清净了。乐远行,我这招,是不是很厉害?” 乐远行连连点头,真心实意赞道:“寂寂扇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乐某佩服。” 莫含情得意的摇头晃脑,将手中的扇子挥地更是虎虎生风。 徐新恨瞧他一眼,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莫含情一合扇子,斜睨着他,道:“自然是我聪明,参悟到破阵关键,才好说歹说将章如宣劝了回来。” 那日东望归说蓝章二人的故事时,莫含情并不在场,后来只听问天派的人说了个大概,知道鱼怪其实是章如宣,而章如宣一直守在全尸河,是等蓝不前回来。 所以他想,章如宣心中的执念,大概就是蓝不前不死,他们还能再见。 这个执念很有可能是破局关键。 于是他选择跟着章如宣,打算一有时机,就算抗,也要把章如宣扛回来。 几人说话间,蓝章二人已联手将吴宁秋制服。 吴宁秋看着二人,讥诮一笑,道:“蓝不前,原来你是出卖色相,才有了这样高的修为。” 章如宣面色一沉,一剑向吴宁秋心窝刺去。 蓝不前连忙拦住章如宣,道:“暂且留他一命,我要将这个败类送回海底城。” 吴宁秋吐了一口血,冷笑道:“棋差一招,我认输,想送我回海底城受辱,门也没有!” 说着,就要举剑自刎。 剑到颈边,却被一颗石头打在手上,吴宁秋手一抖,松开了手中剑。 徐新恨笑着走近,道:“别着急死啊,还有事你没说清楚。” 蓝不前一凛,也赶紧问道:“吴宁秋,你如何知道我将受伤的修士安排在此处?” 吴宁秋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蓝不前,没想到啊,你拼死保护的人里,竟然有人这么讨厌你,讨厌到恨不得你去死!” 蓝不前:“他是谁?” 吴宁秋:“蒙着脸,谁知道他是谁。” 蓝不前:“身形如何?” 吴宁秋:“个头很高,驼着背。” 蓝不前兀自沉思。 思来想去,山洞中的修士,似乎并无一人是此般容貌,正要再问,吴宁秋却趁着他发愣,一把夺过鱼骨剑,决绝地划开了脖颈。 血,喷薄而出。 吴宁秋痛苦不堪,握着鱼骨剑的手松了,仰面躺倒在地。 灵力四散,生息在流逝。 他唇瓣翕张,最后说着一句:“我是……吴宁秋……并非……蓝不前第二。” 紧接着,画面一变,乐远行几人登时回到全尸河边。 “你们,是从幻境出来的第三波人。”一身绿衣的章如宣远远走来。 岁月,未在他的脸庞上刻画出什么痕迹,斗转星移,光阴荏苒,他的样貌还是和幻境中一模一样。 甘九游往后退了几步,紧张道:“师父,鱼……鱼怪!” 乐远行身形未动,他扫视一圈身后,问道:“忆然呢?” 甘九游道:“我在山洞里便没瞧见他,他,他,不会死在幻境里了吧!” 傅如松皱眉道:“进山洞前,我和师兄兵分两路,他去瞧你们,我守着洞口,怎么,师父没见到?” 乐远行闻言,身形一晃,徐新恨赶紧扶住他。 半响,乐远行抬起头,哽咽道:“忆然,忆然,怕是凶多吉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和师弟反目成仇后》希望小宝贝们多多支持~ 第71章 执念化形 甘九游、傅如松和莫含情听到乐远行所言,俱是一惊,正要细问,章如宣却已到了近前。 章如宣负手而立,衣袂猎猎,在雾气的包裹中,显得神秘莫测。 他端详几人一瞬,淡淡问道:“你们和海底城有什么关系?” 甘九游紧张地拔出铜锤,上前一步,道:“鱼怪!不必多言,还不放马过来!” 章如宣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拍手,全尸河里忽然浪花翻转,波涛汹涌,一只巨大的鱼跃出水面。 它似是不满隐在雾中,摇头摆尾,将周身瘴气拍散。 众人这才看清它的模样。 鱼身漆黑,体表怪刺满布,潜游河中像块嶙峋巨石, 鱼眼又圆又黑,黑葡萄似的。 鱼唇抿成一条线,冷漠中还带着不屑。 章如宣又拍拍手,那大鱼登时张开大口。 它上下两排獠牙,山峰似的耸立在嘴中,瘆人非常。 大鱼见岸上几人一副惊异的表情,直线一样的唇,有了波浪起伏,似是浮起轻蔑的笑。 章如宣道:“看来几位确实和海底城有故,否则怎么会知道这大鱼就是我。” 甘九游看看大鱼,又看看章如宣,纳罕道:“你是你,鱼是鱼,你在说什么鬼话?” 章如宣望着大鱼,涩声道:“当年东城主确实赐我鱼身,抹去我的记忆,奈何阿前在我心里实在太深,虽然失忆,可还是记挂着回到岸边……回到岸边等阿前……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的执念居然剥离了鱼身,重新回到陆上……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我。其实我……并非实体,只是一念所化。” 乐远行几人听到章如宣所言,都有些动容。 古往今来,从未听说执念化形,章如宣能做到,这份执念一定是海深天阔 蓝不前亡故,长睡不醒,不知世人痛苦,章如宣独存于世,日夜受相思折磨,寂寞凄苦。 他们不是局中人,无从体会章如宣的心境,但章如宣却用一念化形告诉世人,他的深情,他的思念,他的悔恨。 章如宣喃喃道:“若当时和他做个逍遥物外的侠士,今朝便不会受这相思苦。可阿前他,心存大义,又岂会许我一世逍遥?” 乐远行几人皆是一阵黯然,虽然除了乐远行和徐新恨,余下人都不知两情相悦是何滋味,可见了章如宣如今模样,都各有想象,若有所悟。 傅如松同情地看了眼章如宣,原本对这样感情的向往,早已烟消云散。 她想情爱居然能将人折磨到这种地步,看来,还是看看话本,品品他人的故事就好,至于自己,不如专心修炼,至少修为不会辜负她,不会离开她。 甘九游则抱着铜锤,一副要哭的模样。 感情一事虽然有苦有甜,有圆满有遗憾,可还是向往这样的心意相通,这样的不离不弃。 如此想着,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飘渺的影子,甘九游大惊,连忙大力摇头,可那影子在他心里扎了根似的顽固,怎么都挥之不去。 唯有莫含情面无表情,看着众人都在出神,忽然不合时宜问道:“你怎么不动手?世人都说鱼怪凶残,不是蓝不前的人靠近,就会将其撕个粉碎。” 章如宣从回忆里回过神,淡淡道:“你们能知道这段往事,和我、和阿前便算有缘,我不想杀你们。” 乐远行原本沉默不语,此时忽然拿出一柄剑,双手递给章如宣。 章如宣接过一看,神色大变,他紧张问道:“这柄剑,怎么会在你手上?” 乐远行拿着的正是谢远所赠的鱼骨剑。 蓝不前当年的兵刃。 他原本想在完成谢远的嘱托后,将鱼骨剑给徐新恨暂用,可后来悟出东望归乃是蓝不前转世,他便有了别的打算。 他看着章如宣,轻声道:“章道友,你不妨拿着这柄剑去海底城找一个叫东望归的人。这是他失散已久的兵刃,可惜他不记得了。若你有办法让他想起来,也许就能物归原主。” 章如宣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似乎没听懂乐远行的话,迷茫而紧张,怔忪地望着乐远行。 乐远行笑笑,温言道:“章如宣,你等的人,回来了。” 章如宣握着剑,又问道:“谁……回来了……” 乐远行温声道:“蓝不前……回来了。” 章如宣如痴傻般喃喃:“阿前回来了?阿前回来了?” 积攒了数百年的风霜雨雪似乎此刻才倾盆而下,章如宣身形摇摇欲坠,似要跌倒,却又再下一秒,再次站的笔直,他对着乐远行深深一拜,哽咽道:“如宣多谢道友告知,多谢。” 接着他倒退几步,迅速转身,跑着跳入全尸河中。 那鱼怪也飞奔而来,稳稳接住他。 章如宣立在鱼背上,想起一事,回首道:“除了你们外,还有一位少年,一位黑衣公子,安然出了幻境,我放他们走,因为他们也非此间人物。”接着一抱拳,郑重道:“诸位,有缘再会。” 望着章如宣慢慢远去的身影,乐远行叹道:“给小徒儿寻得兵器没了。” 徐新恨指指行风和长空,道:“它俩是一对儿,咱俩……也是一对儿。我用行风,多合适。” 忽地,瘴气中传来一人怒喝,打断二人旖旎。 “徐新恨!你小子用了什么邪术!还我手来!” 话音落下,楚小荃瘦弱的身子从浓雾中飞来,直奔徐新恨而去。 徐新恨一闪身,淡淡瞅了眼楚小荃已成白骨的手,凉道:“狗爪子长在人身上,不要也罢。楚小荃,你如此在意那只狗爪子……难不成你是狗非人?” 莫含情和甘九游捧腹大笑。 楚小荃这一只手,并非像传言中那般被鱼怪所吃,而是因为在海底城不规矩摸了一把乐远行,被徐新恨施了法术。 先是火辣辣疼了几日,接着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又一阵,肉如落叶,一块块掉尽,最后只剩一堆白骨。 骤然没了一只手,楚小荃又恨又痛,每日梦里都要将徐新恨大卸八块。 若不是甘四海让他沉住气,让徐新恨他们先当个马前卒,试试看这全尸河到底有什么幺蛾子,他早跳出来找人算账了。 此时,甘四海带着两位头发花白的修士也到了近前。 甘四海拉住楚小荃,示意他闭嘴,以大局为重。 甘九游目光一滞,连忙道:“师兄,左边的是甘西采,另一位是楚若耶,我在爷爷那里看过他们的画像。” 乐远行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两人。 甘西采身材矮小,容貌平平,楚若耶猿臂蜂腰,身形高大。 二人一高一矮,一美一丑,却都是鹤发童颜,神采奕奕。 乐远行暗道,这两人灵力充沛,果然是修为极强的对手。 甘四海一见莫含情,多年畏惧使然,仍旧下意识问了个好。 莫含情一见甘四海几人全须全尾的站着,立刻明白这几人之前根本没进全尸河的范围,以逸待劳,就等着他们当石子,投石问路。 他摇着扇子道:“你收买了包打听。” 甘四海一见莫含情严肃的表情,立刻就有些惧怕,转念想到有甘西采和楚若耶助阵,他又挺直腰板,道:“包打听是乾坤派的人,怎么会被我收买,我只不过放了些假消息出去,说甘家和鱼怪已经动过手,败得凄惨,好让你们放松警惕。” 莫含情:“那为何又要让我们知道你请了高手助阵?” 甘四海无奈:“放出惨败的消息后,你们一直不来,我想你们是故意等着我们铩羽而归,所以又放出消息,说甘家高手也来了全尸河。我想,依照问天派的目中无人的作风,一听有高手来,不会畏惧,反而会加快脚程,怕被抢了先机。” 乐远行几人出了海底城后,在结界边界和木朦山耽误了数日,甘四海不知,还以为他们是故意为之。 甘九游哼道:“还真是机关算尽。” 甘四海乜斜着眼看他,挑衅道:“对付你这个甘家的败类,自然不用如此费心,不过你的师兄……还是有些本事……” 甘九游一听怒不可遏,正要回嘴,忽地又不以为然的笑笑,道:“你做梁上君子去偷珠散花,这种行径才是败类所为,而且不止是甘家的败类,还是九重的败类。这要让旁人知道了,啧啧,我都耻于姓甘。” 甘四海果然大怒,道:“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和你微薄的修为还真不匹配。” 说着,取出铜锤,厉声道:“甘九游,今天我就要为甘家清理门户!”转而,又言不由衷道:“莫掌门,得罪了!” 甘四海一跃而起,身后三人也纷纷取出法器,各自奔着目标而去。 甘四海挡住甘九游,傅如松怕师叔吃亏,转身去支援。 楚小荃看看化作白骨的手,跟着楚若耶一起围上徐新恨。 甘西采自然对上乐远行。 如此一来,莫含情成了没人理的局外人。 他倒也乐得清闲,寻了块石头,掸了掸灰,施施然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作壁上观。 -------------------- 作者有话要说: 甘九游则抱着铜锤,一副要哭的模样,心道:呜呜呜,我也想要绝美爱情。 --- 完结倒计时~ 第72章 蛛网 甘楚两家世代交好,世代结亲。 数百年来,逐渐盘根交错,到了甘九游这一辈,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东冥,虽然依旧以甘家为主,但楚家人的势力亦不可小觑。 而在甘楚梁两姓中,又以甘西采和楚若耶修为最高。 只不过二人闭关已久,不问世事,以至于许多后辈,只将他们当做传说中的人物,从未想过他们还会有现世的一日。 甘西采和楚若耶此次出关,一来是修为大成,想外出和当世高手较量,二来也是冲着仙名山的宝物,甘九游答应他们,若山内藏得是秘籍,一定会双手奉上。 乐远行和徐新恨在九重自然是顶尖高手,甘楚二人和他们过了几招,兴趣大增,下手很是和缓,想多走几招,瞧瞧现在年轻人的修为到底几何。 甘西采使得兵器是也是锤,通体黝黑,触之冰凉,比甘九游那对要小巧许多。 甘西采修为近神,当然比不上真神乐远行。 奈何在九重,乐远行受制于凡胎,许多法术的威力弱了不少,加上灵力尚未全部恢复,所以两人才打了个平手。 饶是如此,已经够让甘西采惊叹。 渐渐地,甘西采灵力有些不支。 这一招,他举起双锤,虽拦住乐远行一剑,但却后退了数步。 他暗想,不能再手下留情,需要尽快结束战斗才是,于是他注入十成灵力,运锤如风朝乐远行头上砸去。 乐远行荡开一锤,另一锤又至。 乐远行闪身去躲,甘西采紧追不舍。 正在此时,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冷笑。 紧接着,一柄匕首不知从何处飞来,朝着乐远行后撤的方向扎去。 前有灵力满注的锤,后有锋利的匕首,乐远行只好向后仰身,堪堪躲过。 匕首没有遇到阻力,自然不停,直到和锤哐的一声相撞,才颓然坠地。 甘西采环顾四周,喝道:“什么人!暗箭伤人,非修道之人所为!” 那人还在哈哈大笑,却怎么都不现身。 乐远行揉揉额头,心想这笑声,倒是耳熟,似是风流年来了。 徐新恨也听出来人是风流年。 风流年此时现身,八成是要趁虚而入,躲在暗处放冷箭。 这样的隐患,不除不可。 可他以一敌二,分身乏术。 以徐新恨的修为,别说一对二,就算一对三,本来也并不是难事。 可眼下这两个对手,一个是九重宗师界别的楚若耶,一个是满腔仇恨的楚小荃,两人一个修为高,一个修为差,却不要命,招招凌厉致命。且这二人都出自楚家,招式一脉,搭配得天衣无缝,徐新恨应付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正想着,风流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徐小子,身手不错,还都是魔族的招式。难道这些,也是乐远行教你的?”顿顿,又道:“你在他门下,实在是耽误发展,不如和我一起修炼秘法?” 徐新恨哼道:“谁要和你练秘法,我师父厉害着呢!比你这丑八怪厉害千倍万倍!” 风流年一向自诩风流无双,不知迷倒多少姑娘,此时听徐新恨叫他丑八怪,登时不悦,又掷出一把匕首,直扑徐新恨后背。 在旁边闲坐的莫含情,原本笑盈盈的,反正无论是徐新恨吃瘪,还是风流年气吐血,他都乐得看热闹。 可见风流年嘴上讨不到便宜,竟然丢暗器,不由面色一变,赶紧一挥寂寂扇,将那匕首又扇回来处。又喝道:“风流年,给老子滚出来!” 风流年躲在暗处大笑,迟迟不肯现身。 恰在此时,甘九游“啊”的大叫一声,接着捂着受伤的肩膀,后退了数步。 莫含情一见,怫然不悦,斥道:“甘四海,我们乾坤派的人你也敢伤?” 甘四海道:“他不是问天派护法,怎么又成了乾坤派的人?” 莫含情笑道:“还不允许别人弃暗投明?” 问天派:……您老少说话,多动手吧。 莫含情话音一落,面色霎时严肃起来,他收起寂寂扇,几步移到甘四海面前,面无表情道:“本来不想和甘家撕破脸皮,可你们欺负了我的门人,这个梁子就算结下了。甘四海,你今天……别想活着走出全尸河。” 其实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袖手旁观,只不过没人来招惹他,他也不好主动去挑衅。 眼下甘九游受伤,给了他发作的理由,他立马挥起寂寂扇,转眼间,便将甘四海逼到全尸河边。 傅如松一见,立刻寻了一处制高点,将箭对准余下的甘家人。 此时,场上局势愈发焦灼。 乐远行想到甘家人此行目的,尝试劝道:“几位,仙名山没有秘籍,也没有宝物,不如……” 话没说完,楚小荃抢白道:“若什么都没有,你们会如此拼命?” 乐远行一滞,心道这其中的缘由还真是没法明说。 楚小荃见乐远行不说话,更觉得他是在耍花招,余光一瞥,见甘四海将要掉进河里,心中一急,翻身出了战圈,迅速打了个呼哨,霎时间,有六名穿着甘家弟子服的人从不同方向而来。 他们手持一张大网,各擒一角,从天而降。 徐新恨仰头一看,冷笑道:“我说明明有十支珠散花,你们怎么才来了四人,原来留了这一手。” 楚小荃道:“此网是东冥蛛王的蛛丝所造,施以甘家困字诀,无坚不摧,只有施法者才能解开。” 徐新恨道:“你难不成要将你家长辈也困在此处?” 楚小荃阴冷笑道:“谁叫他们不成器,这么久了还杀不了你们师徒!” 甘西采和楚若耶此时才知他们居然成了弃子,一起怒道:“臭小子,你说什么?” 楚小荃一笑,道:“二位,江山代有才人出,甘家有我和表哥,肯定会越来越好,你们放心去吧!” 说着,一挥手,巨网铺天盖地迅速落下。 变故陡生,眼见着要被困,甘楚二人无意再和乐远行师徒打斗,连忙收起兵器,压低身子,想从缝隙间逃脱。 徐新恨拉起乐远行,也想从尚存的一线缝隙逃出。 楚小荃立在树冠上,单手结印,急急念咒,想赶在徐新恨和乐远行逃出来之前,便将法阵结成。 只见白色的蛛网上覆着一层淡淡的荧光,随着咒语加速,荧光大炽,亮到网中人根本睁不开眼。 傅如松对着楚小荃接连放了数箭,都因隔得远,准头不佳,竟然无一箭中的。 傅如松边在树梢上跳跃,便弯弓搭箭,随着她和楚小荃只见距离的缩小,终于有一箭飞奔而出,射中楚小荃右腿,他身子一斜,居然仍旧忍着痛念咒。 甘九游原本疼得昏了过去,此时醒来一看师兄和师侄让人罩在网内,立刻不管不顾的爬起身来,拖着双锤,朝楚小荃跑去。 他远远望着楚小荃,恨不得将那可恶的脑袋锤成一张饼。 蛛网内,徐新恨揽着乐远行,到了边上,可忽地白光光芒大作,闪得二人下意识一闭眼,就是这么一瞬间,楚小荃法阵结成,乐远行和徐新恨无路可逃。 甘楚二人自然也被困在其中,怒目瞪着楚小荃,暂时将宗师素养放下,开始破口大骂。 甘西采:“小兔崽子,你爷爷见了我们都得恭恭敬敬,你怎敢将我们困在此处!” 楚若耶:“等我们出去,头一个收拾你们俩!” 楚小荃嘲弄道:“既然关住了你们,怎么还会纵虎归山?此法阵是我所结,只要我不解,世上就无人解的开。” 甘西采不信邪,挥舞着黑锤,对着蛛网一阵猛击,只见蛛网被击打时光芒短暂一暗,但瞬间又恢复原样。 楚若耶运起掌,也用十成灵力去撕蛛网。 可一段时间后,别说蛛网牢固如初,就连这层白光,也丝毫没有变弱。 楚小荃忍着痛,要从树上跳下。 在海底城时,他摸了乐远行一把,就让徐新恨废了一只手,现在师徒二人变作困兽,他自然要去戏弄一番乐远行,瞧瞧徐新恨气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傅如松见师父被困,收起箭全速飞驰,此时见楚小荃阴笑着靠近蛛网,心中一紧,怕楚小荃是要伤害师父和师弟,赶紧又拿出箭来,不管不顾的朝楚小荃射去。 射箭讲究一个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拿准猎物的动向,才能一击致命。 傅如松此时心神大乱,一股脑放出去的箭,居然全都未中。 此时,她箭筒中的箭已经不太多,慌乱,更甚从前。 徐新恨和乐远行并肩而立,站在蛛网之下。 经过方才的恶斗,二人灵力损失不少,他们没有像甘西采和楚若耶那样,又锤又推蛛网,做着无用功,平白消耗灵力。 没多久,楚小荃到了蛛网边上。 他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也是个不识大局的人,在海底城受乐远行师徒的侮辱,他愤恨难当,夜夜难眠,现在有了机会报复,纵然腿上中了一箭,表哥危在旦夕,他也不在乎,在他心中,挽尊最为重要。 白光所阻,楚小荃没法再去摸一把乐远行,只好言语调戏道:“乐远行,若你现在叫我三声好哥哥,我就放你出来,如何?” 乐远行自知楚小荃是来占便宜,好不容易抓到自己,怎么可能会叫他三声哥哥就能出去?于是并未开口。 徐新恨站在乐远行身前,笑眯眯道:“狗爪子已经没了,难道连耳朵也不想要了?” 楚小荃冷哼一声,道:“徐新恨,老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说这话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的处境?” 说着挽了个印,默念咒语,催动阵法。 白光顿时化作无数柄利剑,将乐远行和徐新恨围在中央。 -------------------- 作者有话要说: 五章内应该就能完结啦! 欢迎宝宝们预收袖子的新文,羞涩~ 第73章 完结倒计时 “乐远行的金丹是我的!” 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埋伏已久的风流年忽然现身。 他玉冠歪斜,神色焦急,还没到近前,就一展长绫,将毫无防备的楚小荃打翻在地。 上次在木朦山一战,风流年宝贵的长绫被徐新恨险些撕成碎片。 小蛮和小腰缝补了数日,才勉强恢复了从前模样。 缺口处,小蛮绣了蝶,小腰绣了辛夷花,长绫飞舞时,似蝶绕花间。 风流年和莫含情师出同门,都不怕瘴气,故而选择埋伏在此处,等着乐远行和人斗个筋疲力尽,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眼下楚小荃却要动手结果了乐远行的性命,这他可就按捺不住了。 乐远行死了,金丹效用也大打折扣,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所以他不急细思急忙忙跑了出来,阻止楚小荃动手。 楚小荃莫名被掀到在地,站起身来便问候风流年全家。 风流年一皱眉,长绫未收回手,又朝着楚小荃一击。 楚小荃往后数步去躲,却刚好撞上蹒跚走来的甘九游。 新仇旧恨涌上心来,甘九游拼尽全力,对着楚小荃后脑勺便是一锤。 甘九游一对巨锤重逾百斤,楚小荃未用灵气去挡,登时头破血流,拧着身子走了几步,连是谁锤的自己都没看清,便向前扑倒,一命呜呼了。 甘九游看着楚小荃,脑海中一时闪过他在甘家受过的苦,一时又想起楚小荃幼时的模样。 心中百感交集,默默无语。 楚小荃一死,他布下的法阵自然也就散了。 持网的六名弟子,一见甘西采和楚若耶破网而出,慌不择路,反身就跑。 甘楚二人哪里会放过他们,一路骂着不肖子孙,一路飞驰去追。 不多时,听得远处传来几声惨叫,乐远行想,那些弟子多半已经一命呜呼。 全尸河边,甘四海瞥见楚小荃倒地,心头大震。 不过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得一心一意应付莫含情。 莫含情当然也看到乐远行和徐新恨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心中对假仁假义、假模假样的甘家更为讨厌,下手狠了数倍。 甘四海早成了强弩之末。 此时,他见楚小荃已死,心念一转,忽然想出个主意,于是运起十成灵力,站在河边,将甘四海向后一扇。 甘四海踉跄着退后数十丈,摔在了问天派众人中间。 莫含情随后飞至,他一脚踩在甘四海背上,一边和风流年打着招呼。 风流年一见对手甚多,心里又打起退堂鼓。 刚后撤一步,却被徐新恨用剑抵在身后。 风流年和徐新恨交手数次,早已怕了这少年,被行风一指,登时一股凉气窜上心头,可怜兮兮道:“方才可是我救得你们。” 徐新恨淡笑道:“虎从狼口里夺了猎物要自己享用,你觉得这猎物可会感激虎?” 风流年:…… 若和莫含情、乐远行、徐新恨其中随便一人单打独斗,风流年自认有些较量的本钱。 现在三人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他不由自主的怂了,十分后悔现身。 “师弟,你放过我这次,我保证以后绝不再找乐远行的晦气。”风流年环顾一圈,决定选择渊源最深的莫含情求情。 莫含情嘲弄道:“谁是你师弟,自从你走上邪道,我们师兄弟的缘分便已经尽了。” 风流年和蔼笑道:“师弟,是我错了。” 莫含情挑眉:“你离开师门前可不是这样卑微。我记得当时你说自己的修为一定会是师兄弟中进步最快的,成就最高的,再相见时,我们都会是你的手下败将。” 风流年叹气:“年少轻狂,年少轻狂。” 莫含情脚下的甘四海听到二人交谈,不由惊道:“莫……莫……” 莫含情笑道:“你说的是莫还是魔?” 甘四海颤声道:“九重第一的乾坤派,掌门竟然是魔……你,你不怕我说出去?” 莫含情笑道:“死人又不会泄密。” 甘四海闻言,直冒冷汗,求救的目光扫过甘九游,哀求道:“九游,九游,你怎么说也是甘家人,难道就看着我去死?” 甘九游嘲讽笑道:“你恨不得我死的时候多了去了,我现在不过是向你学习。” 话音一落,甘四海忽然像变了个人,发疯似的要从莫含情脚下爬出。 双手交替抠着地面,留下一个个血掌印。 全然忘了受制于人,忘了痛苦,用尽全力一寸寸、一点点,向前挪去。 众人见甘四海此般模样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他是被风流年摄魂。 徐新恨凉凉道:“垂死挣扎。” 莫含情笑而不语,从袖中慢慢摸出那座银色宝塔。 银塔上的铜铃清脆急促作响,宛若奏着招魂曲。 风流年一见,遽然大惊,痴痴道:“不要抓我,不要!” 莫含情将甘四海扔给甘九游,逼近一步,问道:“说,黑衣人长什么样!” 风流年只顾盯着银塔,对莫含情的话置若罔闻。 莫含情摇了摇手中宝塔,风流年的眼珠子也跟着宝塔左右移动。 这塔,简直比摄魂还好使。 莫含情忽然收起宝塔,对上风流年呆滞的目光,笑眯眯道:“师兄,你告诉我黑衣人长什么样,为什么要放你们出来,我便不让你进塔,可好?” 风流年双眼一亮,欣喜道:“当真?” 莫含情颔首,他此前擒得那些邪魔等级不够,都被关在塔底,可当时黑衣人是从塔劈开法阵,也只和关在塔尖修为最高的杜青川和风流年说了几句话,所以想知道黑衣人详细信息,只有从他们二人处入手。 此时,杜青川成了石娘娘的一部分,那么世上还能问出信息的只有风流年。 风流年自以为得了莫含情的保证,立刻将当日塔中所见所闻一一道出。 “黑衣人个头很高,有些佝偻,不过蒙着面,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那日他破了囚禁我们的法阵,说去找一个叫乐远行的人,吃了他的金丹,修为大增,可以近神。除此之外,他半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莫含情:“还有什么?再想想!” 风流年抓耳挠腮的想了一阵,忽道:“还有,黑衣人说千万不能让乐远行过了全尸河,否则就会再也抓不到他。” 莫含情蹙眉,偏头去看乐远行,奇道:“黑衣人和你冤仇匪浅啊。” 乐远行此时已经知道这黑衣人是谁,不由苦笑着点头,无奈道:“孽缘,孽缘。” 莫含情悠然道:“既然黑衣人是你惹出的乱子,你可要负责到底。” 乐远行诚恳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风流年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吁了口气,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莫师弟,该你兑现诺言了。” 莫含情转头一笑,阴恻恻道:“好啊,该我兑现诺言了。” 说着以手结印,默念咒语,风流年的长绫居然应声而起,腾空飞来,接着紧紧缠住主人。 风流年挣扎几下,惊慌道:“师弟,你这是何意!它,它又怎么会听你的!” 莫含情不答,而是操作着长绫,将风流年捆得更牢。 风流年见状,才知道上了小师弟的当。 风流年不由想起从前。 他们都是垂髫小童的时候,小师弟就是师兄弟里最淘气,最不按规矩出牌的那个,但碍着魔族继承人的身份,一干师兄弟仍旧捧着他,宠着他,吃了小师弟的亏还是笑嘻嘻,受了小师弟的苦也都往肚里咽。 唯有他与众不同,自小就爱和莫含情唱反调。 诸位师弟却没有因此敬佩他,而是疏远他,远离他。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莫含情继承了魔尊之位,他的处境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莫含情日理万机,没找过他的麻烦,可他心中就是堵着一口气,和其余师兄弟的相处也愈发不和谐。 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叛出师门,修习秘法,成就一番事业,给魔族一点颜色瞧瞧。 在他离开魔族之后,没多久,莫含情也去往人族游离。 岁月倥偬,时光匆匆。 风流年修为大涨,他自认可以将莫含情踩在脚下,因此迫不及待找上莫含情,要和他较量。 谁知道,棋差一招,还没见到师弟,反而被乾坤派数十位高手擒拿,囚在银塔之中。 银塔中,没有白日,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想,这样也好,反正邪魔在世人眼中,也是黑透了心肝的怪物。 怪物和黑衣,正是绝配。 只是,没有再见一次师弟,没将他踩在脚下。 没想到,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重获自由。 莫含情似笑非笑地看着风流年,又紧了紧长绫。 他道:“师兄,长绫是师父给你的法器,世上除了你能控制,自然还有师父能控制。在海底城见到你之后,我便让人回魔族去询问如何让长绫听话,为的……就是今日啊。” 风流年听他提到师父,不由一愣。 师父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是位翩翩公子,和蔼慈爱,对待他们师兄弟一视同仁,从未对他们说过一句狠话。 哪怕他要离开师门,师父也只是慈悲地看着他,嘱咐他要保重。 不过也正是这种冲淡的性子,才让莫含情无人拘束,愈发张狂。 所以对师父,风流年一直又敬又恨。 在海底城再见莫含情时,他想问一问师父近况,莫含情却对他说:“与你无关。” 是啊,他一个叛出师门的邪魔,曾经的师父安好与否,当然与他无关。 可今天,长绫缚身,他才明白,恐怕在师父心底,他们师兄弟还是有个轻重,而其中最重的就是莫含情。 他笑笑,道:“原来师父最疼爱的……是你。” 莫含情一笑,道:“我天资聪颖,又孝顺,师父不疼我,难道疼你这个叛徒?” 风流年惨笑一声,道:“师弟,放过小蛮和小腰,她们并未修习过秘术。” 莫含情道:“倒是个痴情种,我答应便是你。” 莫含情将风流年困成个粽子,为了防止他再偷用摄魂,顺手扔了个结界将他罩在其中。 接着,他转过身,笑眯眯看着甘四海,朝着甘九游一抬下巴,道:“解了他的摄魂。” 甘九游点点头,蹲下身去。 没多久,甘四海找回自己的心神,眼中不再是痴傻一片。 莫含情道:“甘四海,你活在这世上还有最后一个任务。” 甘四海气若游丝,说不出话来。 莫含情踢踢他,道:“把家主信物交出来,现在,立刻马上传位给甘九游。” 甘九游一呆,显然有写没明白莫含情此话何意。 莫含情拍拍甘九游的肩膀,道:“吓傻了?既然你能弃暗投明,我自然要送点贺礼给你。” 乐远行师徒:…… 甘九游愣了许久,才摇头道:“我已决意离开甘家,这家主我绝不会当。” 莫含情没想到甘九游会说出这样的话,眯眼看他一阵,才道:“乐远行变了以后,你也跟着变了……罢了,罢了,甘家腐朽,当这个家主,确实还不够烦心的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不打算写番外,所以把主要角色的故事在正文中都交待啦~ 第74章 假作真时 莫含情对仙名山并无兴趣,跟到这里不过是想捉风流年回去。 此时目标达成,他道了句告辞,拎起风流年,转身便要走。 甘九游叫住他,奇道:“莫掌门,你不杀甘四海,不怕他将你的身份说出去?” 莫含情笑嘻嘻扫视过他们几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乐远行身上,忽然又严肃起来,正色道:“不怕,因为我知道世上总有修士不因我是魔族,就疏远我,害怕我,厌恶我。” 几人从相看互相嫌弃,到并肩作战,现在已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乐远行认真道:“莫掌门,此番得见乾坤派扶危济困,在下很佩服……” “你说得这样深情,莫不是看上人家了?”莫含情挑眉一笑,故意抢白。 乐远行想着这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面,听见莫含情胡言乱语,没有像从前那样窘迫,反而继续肃然道:“以后甘九游在乾坤派,还劳烦莫掌门多多关照,我……” “有什么话,从仙名山回去再说,我要赶紧回趟家。”莫含情再次打断。 乐远行的话,乐远行的语气,让他心头一跳,忽然有了个不切实际的猜想,他不敢细想,急忙笑着转身。 乐远行没有再说什么,只轻声应了个好。 徐新恨在他耳边小声道:“师父,不必伤感,以后师叔回问天派和咱们相聚,他肯定会跟来。哼,我看他就喜欢缠着师父。” 乐远行转念一想,依着莫含情性格,他们确实相见有时,便也释然一笑,目送莫含情离去。 莫含情走后,甘四海还躺在地上。 乐远行忆起谢远托付,便让甘九游将甘四海押回海底城。 甘四海在海底城杀潘妙妙,偷珠散花,自然要回去接受海底城的制裁。 甘九游走前,乐远行低声道:“送完甘四海,你便去乾坤派罢……别忘了月圆相聚的约定。”说完,迅速低下头,冲着甘九游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甘九游神经向来大条,丝毫没有察觉出乐远行异样,只道是师兄舍不得自己离开问天派,于是再三保证,看完乾坤派炼制丹药的秘籍,他一定回来孝顺师兄。 乐远行笑笑,说他会等着那天。 甘九游一走,全尸河边只剩下乐远行、徐新恨和傅如松。 傅如松心思敏感许多,早察觉出今日师父有太多反常之处,思来想去,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二师兄他是怎么回事?” 乐远行想起假扮沈忆然那人,不禁犯了愁,不知道该如何给三徒弟解释其中缘由。 师徒俩相顾无言。 沉默许久,乐远行叹口气,将手负载身后,准备催动自己设想已久的幻境。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有人远远唤道:“师父!师父!” 乐远行抬眼去看,只见飞驰而来的,居然是沈忆然!而他身后站着杜南松! 傅如松想起二师兄明明消失在章如宣的幻境里·,师傅还说他凶多吉少,这……怎么又从九重的方向来了? 正想着,雪球一样的沈忆然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沈忆然泣涕涟涟,想要一头扎进他师父怀里,又怕自己涕泗横流,弄脏了师父的衣袍。 乐远行怔怔地站在原地,端详了沈忆然一会,迟疑道:“忆然?” 沈忆然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师父,是我,我是忆然。” 乐远行来不及细问,想到周围瘴气弥漫,赶紧道:“有瘴气!你们快走!” 沈忆然抽泣道:“不妨事,刚在外面的死人身上捡了几株珠散花。” 乐远行想那些死人,大概是在甘楚二人手下毙命的甘家弟子。 沈忆然已经开始哭诉:“师父,终于找到您了,呜呜呜。这几天到底是哪个坏蛋在冒充徒儿!那天我和大师兄刚到木朦山,便遇见一个黑衣人人。黑衣人先将大师兄打晕,又来杀我。徒儿当时以为大师兄被杀,害怕得不得了,被黑衣人打了一掌后,只能收敛生息灵气,躺在地上装死。那黑衣人见我没了气,抢走我的法器,扛起大师兄就没了影。” 沈忆然灵力低微,受伤后难以恢复,身边又没了法器,在洞里休养了好些日子,才下了山。 下山后,连走几个村子都空了,直到进了月花村,才遇见居民。 这些村民有的见过“沈忆然”,见他去而复返,都很热情,沈忆然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直傻愣愣的听月花村居民东扯西扯。 直到他的大师兄杜南秋找来。 杜南秋一见沈忆然,两人说了几句话,忽然明白过来,和师父一起离开的二师弟是他人假扮! 于是他急忙带着沈忆然,凭着印象向仙名山追来。 听完沈忆然的哭诉,乐远行忽地想到假“沈忆然”见过打伤杜南秋黑衣人的样子,杜南秋却没见过,而且假“沈忆然”还说,黑衣人是个年轻人,圆脸,剑眉,个子不高,肤色很黑。 当时乐远行搜遍记忆也没想出此人是谁,现在想想,这应该是假“沈忆然”随口编造,不过是为了扰乱他们的视线。 从章如宣的幻境出来,乐远行已经知道“沈忆然”是假,是那人冒充。 当时他推测沈忆然极有可能已经被害,没想到他这位二徒弟靠着收敛灵气生息,居然逃过一劫。 乐远行自是十分高兴,连即将离别的哀伤也冲淡不少。 师徒几人赶紧起身御剑,飞渡对岸,上了仙名山。 所谓仙名山,不过是座石山,并没有想象中壮美神秘。 这里寸草不生,突兀地立着一座宫殿。 屋舍辉煌,缥缈云间,里面却只有一个小女孩。 女孩十六七岁,生的是冷玉凝脂,玉骨冰姿,浑似方外仙子。 傅如松和沈忆然皆被这名少女的容貌气度吸引,看得是目不转睛。 她见有人远远而来,眼中满是诧异,短短一瞬,又恢复平静,笑道:“几位能到此处,算是一桩缘分,不过此处并没有什么秘籍,也没有仙丹。这里是陶陶真君的别院,平日里只有我住在此处维护。” “真,真君?”沈忆然打了磕巴。 少女笑笑,道:“是啊,陶陶真君。” 沈忆然惊奇又紧张道:“你……你是神仙?” 少女笑而不语,忽然飘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半嗔半怪道:“陶陶真君的别院在此处已矗立千年,今日被人发现,明天我就得扛着它搬家啦。唔,以后九重大陆上不会再有仙名山的传说,你们出去可要守口如瓶。” 沈忆然一见少女无需法器便能飞行,便断定她是仙子,登时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乐远行笑笑,上前一步,道:“不知仙子名号?” 少女道:“我叫莲桦,是陶陶真君坐下的小仙娥而已。” 乐远行诚心道:“打扰仙子,多有得罪,乐某今日携徒至此,不为求秘籍,不为问丹药,只想知道一件事。” 莲桦静默地打量他们一阵,笑道:“你和旁边那位黑衣少年倒是和此地有些缘分,你们和我来,其余人请在此稍候。”说着,眨眨眼,又道:“几位在此等候时,不妨四下逛逛,也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乐远行带着徐新恨走后,沈忆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打个哈欠道:“也不知道师父为何一定要来此处。” 傅如松理所当然道:“师父要来,自然有他的原因。” 杜南秋也颔首,表示师妹说得对。 傅如松环顾四周,忽然瞧见大殿的壁画很有意思。 墙上,绘着千万朵花,奇的是,这些花形态各异,朵朵不同。 她盯着画看了一阵,若有所悟,惊喜之余,又拉杜南秋和她一起参详。 二人看了不知多久,皆是如痴如醉,一时迷惑,一时豁然开朗,灵气跟着心绪起伏,居然愈来愈强,愈来愈通顺。 沈忆然对修炼不感兴趣,见杜南秋和傅如松沉静在壁画中,只能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衣襟。 正在此时,乐远行三人缓步走了出来。 莲桦仙子见傅如松和杜南秋站在壁画前发呆,不由会心一笑,接着看向沈忆然,道:“你怎么不逛逛?” 沈忆然看着仙子,傻乎乎道:“我走不动。” 莲桦仙子笑笑,走到一处柜前,打开一个小抽屉,取出一样金光闪闪的物什,返身递给沈忆然。 沈忆然低头一看,眼睛霎时瞪得溜圆,“金……金算盘!” 莲桦仙子掩嘴笑笑,道:“你的法器丢了,给你这个金算盘可好?” 未等沈忆然回话,傅如松和杜南秋已经收功归来。 莲桦朝他二人一笑,道:“四处看看,收获不浅吧?” 傅如松和杜南秋忽地有些不好意思。 照常理来说,修士不应该修习别家心法,可他们二人看到墙上心法第一眼,就像嗜甜者掉进点心堆,完全不能自拔。 莲桦见他们神色赧然,赶紧解释:“这副壁画本来就是为你们准备的,所以你们才会被吸引。换做旁人来,根本看不出花朵之间有何差异。” 傅如松和杜南秋都有些奇怪,他们不过是九重平凡的修士,为何仙子会对他们这么好? 沈忆然也一推算盘,认真道:“我虽然喜欢钱,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这金算盘。” 莲桦仙子淡淡一笑,神秘道:“我送你金算盘,给你师兄师妹看天界秘籍,自然是有事相求。” 沈忆然痴痴道:“神仙求我们办事?” 莲桦颔首,肃然道:“我希望你们不要讲仙名山上所见所闻说出去,人界和天界不该相通,你们能到此处实在是机缘巧合。” 沈忆然一挺胸膛,正色道:“仙子放心,你的托付,我们会谨记。” 莲桦满意笑笑,接着一挥衣袖,众人便哈欠连天,眼皮打架。 莲桦的声音缥缈遥远,呢喃如咒:“再醒来,杜南秋你会到石头村,沈忆然你会回问天派,傅如松你会回长春派。仙名山从此会在九重大陆消失,你们就将这当做一场梦罢。” 昏昏欲睡之际,傅如松忽然想到,这仙子怎么没说师父和小师弟要去往何方?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还有一个关于假沈忆然的线索。 徐新恨让假沈忆然去《九重月刊》将乐远行的事迹宣传一遍,假沈忆然却只说了木朦山这一次的遭遇,其实是因为他在木朦山才加入,并不知道此之前发生过什么,自然无从说起。 正文中,乐远行不知道自己以正面形象登上《九重月刊》是徐新恨的安排,所以这个线索袖子放在这里说一下。 第75章 魔尊剑瑜 杜南秋三人安睡在金光中,乐远行立在一旁,不舍地望着徒弟们。 心思摇摇晃晃,仿佛又回到初到九重那日。 徐新恨悄悄拉起乐远行的手,轻声道:“方才的幻境足够逼真,他们不会怀疑。” 原来,方才几人过全尸河,上仙名山,见到所谓的仙子,都是乐远行构建的幻境。 一来,他希望几位徒弟得偿心愿,杜南秋和傅如松想在武学上有所突破,沈忆然能拥有一件值钱的法器,他便满足他们;二来,此行圆满,徒儿们才会安心的回到各自要去的地方;三来,幻境神神秘秘,才能让徒弟们对此事守口如瓶,不要再引来无畏的觊觎;四来,也为仙名山消失不见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 考虑到这些问题,乐远行不惜消耗灵力,编织了这样一个幻境。 莲桦确实是陶陶座下仙娥,那处宫殿他也是仿照陶陶府邸建造,所以十分逼真。 刻在墙上的心法,是乐远行在天界跟着琢离修习的第一套心法,对于神仙来说是基础,对于凡人来说却极为高明。 而那个金算盘,则是乐远行用灵力暂时幻化,能维持形态数月,他盘算着,等他出了九重,去寻个正儿八经的金算盘,再带回来给沈忆然便好。 除此之外,乐远行还想分一缕魂魄留在九重,照顾沈忆然,照看问天派。 虽说如此一来,即便他灵力全部恢复,也不会再达到从前的高度,天界第一高手的身份也得拱手让人。 但他并没想过和人争锋,去当什么第一。 从前刻苦修炼,是为了师父,为了徒弟,为了天庭。 现在他只想随心所欲,做回真的乐远行。 忽在此时,有位黑衣人从对岸凌波而来。 此人束带顶冠,目如点漆,丰神俊朗,和徐新恨颇有几分相似。 徐新恨一见来人,神色一变,眉目中,多了几分严肃。 那人翩然落地,亭立如竹,他看着徐新恨,轻笑道:“新儿,看你这表情……是都想起来了?” 徐新恨不咸不淡,低声唤了句:“舅舅。” 乐远行这才知道,来者竟然是魔尊剑瑜! 乐远行对剑瑜一向有好奇、有崇拜,此刻见到真人,又是激动,又是惊喜,愣了许久,开口竟是一句:“和莫含情确实不像。” 剑瑜看向他一笑,问道:“你是琢离的徒弟?” 乐远行醒神,连忙抱拳道:“久仰魔尊大名,在下乐远行。” 剑瑜背起手,笑道:“论年纪,我比你大些,叫我声舅舅,你不亏。” 乐远行:…… 徐新恨将乐远行拉到自己身后,注视着剑瑜,问道:“舅舅是没走,还是又来了?” 虽说他是剑瑜抚养成人,可舅甥并不亲近。 剑瑜为人率性任情,不拿自己当长辈,从不摆舅舅的架子,徐新恨为人淡漠,无论和谁都隔着一段距离,所以两人相处至今,更像不熟的朋友。 剑瑜看着外甥,大眼睛笑成一条缝,“我一直在仙名山等你们。” 徐新恨不解:“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 剑瑜道:“自然是怕别有用心之人毁去阵眼。” 说着,看了眼乐远行,似乎在暗示着别有用心之人出自天界。 徐新恨左右看看,问道:“那你可有抓住这别有用心之人?” 剑瑜道:“本来快了,可我察觉到……。有人想生抽一缕魂魄出来,所以只好暂时放弃追他,先赶着来帮你的心上人。” 乐远行和徐新恨同时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抽魂魄?” 说完又对视一眼,眼中均是惊异。 剑瑜啧啧道:“可别在我这万年单身的老头子面前秀恩爱。” 乐远行顾不得剑瑜打趣,急忙问徐新恨:“你为何要抽魂魄?” 徐新恨羞涩道:“人家不想看你受苦。生抽魂魄,很疼的。所以就想先你一步,用我的魂魄化成你的模样留在九重。” 乐远行还未开口,剑瑜已开口打趣道:“新儿,我告诉你机缘已来,让你好好把握,有没有说错?眼下你心想事成,要不要好好谢我?” 徐新恨:“为何要谢你?” 剑瑜笑道:“要不是我将你变成小狼的模样,他能捡你回去?” 徐新恨:“原来是你将我变作黑狼!” 剑瑜颔首,又道:“要不是我给包打听留下信息,你们能找到仙名山?” 徐新恨道:“所以你在九重的这些日子一直守在仙名山?” 剑瑜颔首:“原本我留下仙名山的讯息就想走,可到了仙名山,却感受到天界之人的气息,我怕此人就是害你们二人掉进幻境的幕后黑手,所以干脆留在仙名山,守着阵眼。” 徐新恨:“怎么不去找我们,偏要守在这里?” 剑瑜眯眼道:“我去找你们干什么,当电灯泡?再说了,你俩若不是遇到重重危机,怎么会知道对方可以托付生死?” 徐新恨:……果然是亲舅舅。 二人正说着话,剑瑜目光一沉,道:“他……在靠近仙名山!” “苍梧?”乐远行终于说出这个名字。 当他知道自木朦山之后,沈忆然是人假扮,便怀疑到了苍梧身上。 不久前,天帝提过,苍梧最近不在天庭。 不在天庭,他会在哪? 乐远行想,他是在九重忙着给自己使绊子。 乐远行不仅仅是手握重权的上神那么简单,还是帝师。 天帝和苍梧密谋将他困在九重,这属于欺师灭祖,放在哪一界都是惊世骇俗、离经叛道,肯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既然天帝已走,那么剩下的人大概率是苍梧。 冷静下来再想想,杜青川提起放他们走的黑衣人个头很高,有些驼背。 吴清秋也说来报信的人个头很高,驼背。 根据他们的描述,这两人应该是一人。 这个人放出邪魔,并让告诉他们去摘乐远行金丹,这是为了给自己制造困难,他好伺机对自己下手。 海底大浪,不是风流年所为,而在那之后真的沈忆然又被人“杀害”,那么这场大浪也应该是此人所为。 另外,在幻境中,他去给吴清秋报信,也是因为想要借刀杀人,害死自己。 所有这一切,都符合苍梧的动机。 再加上苍梧身材高大,比他、比天帝都要高出不少。 且年事已高,不但满脸褶子,背也微微佝偻。 乐远行这才肯定,这人就是苍梧! 现在想来,其实天帝下的这步棋,远远不是困住他一人这么简单。 天帝是一石二鸟,让苍梧和自己在九重争斗,最好两败俱伤。 后来,天帝对他这个师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在他和苍梧之间,决定留他一命,所以离开前给出一个暗示:只有现实世界的人才能看见全尸河对岸。 刚到全尸河,假“沈忆然”一眼就看到对岸,这便说明他并非九重人士,而是从外而来。 而“沈忆然”大喇喇说出,这就证明天帝并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他。 正是这一点,乐远行对“沈忆然”起了防备之心。 而且,这也是天帝在向乐远行传递一个讯息:我希望你活着出来,在你和苍梧之间,我选择了你。 不过瞬间,思绪翻腾,乐远行不由冷笑道:“苍梧……也是个可怜人,效忠的主子,最想要的竟然是他的命。” 听见乐远行说出苍梧这个名字,徐新恨便将来龙去脉猜出个七八成,心中对天帝厌恶更甚,正待开口,剑瑜忽然展开身形,沉声道:“先去仙名山!他想毁了阵眼!” -------------------- 作者有话要说: 谜题基本都解开啦 就剩和苍梧battle! ----- 宝宝们可以预收一波袖子新文哦《和师弟反目成仇后》 第76章 天地齐喑阵 仙名山确实是座石头山,但却要比乐远行幻境中所化高大陡峭太多。 俯而视之,仙名山孤独耸立,巉岩凌空,立于天地,似一块巨大的、漆黑的墓碑。 落于山前,只见壁立千仞,斧削四壁。 一条羊肠小道笔直而上,狭窄逼仄,陡若天梯,令草木胆寒,鸟兽畏惧。 到了此处,修为和灵力都被阵眼强大的气势所压制,就算是魔尊剑瑜,一身修为也使不出来,必须靠双腿走到山顶,找到阵眼,才能离开。 乐远行三人站在山下四处环顾,并不见苍梧踪迹。 剑瑜蹙眉抬头,凝视着那条上山的路,他道:“我确实感觉到有人在逼近阵眼,也感觉到阵眼周围气息波动,可这里……怎么会没人?” 徐新恨:“这周围寸草不生,山上也只有一条路,他没有藏身的地方……难不成,是跑了?” 乐远行忖了片刻,道:“天帝派他来,是想将我困在此处,甚至要他杀了我。虽说后来……天帝选择提示我,可苍梧对此应该不知情,所以他应该还是想要完成任务,那便是将我困在这里,或者直接要我的命。若阵眼容易毁坏,苍梧直接去毁便好,何必又是放邪魔出来阻拦,又是扮做忆然潜伏在我身边?所以……” 徐新恨:“所以,舅舅感受到的波动,并不是苍梧想毁去阵眼,而是他引我们……” “陷阱!”乐远行和剑瑜同时喊道。 “不好,南秋他们有危险!”乐远行变了脸色,他推测苍梧引他们来此处,大约是调虎离山,去捉了杜南秋三人,当做人质,再回来要挟。 徐新恨见乐远行着急,自然比他更急,便道:“师父你留在这里,我回去看看。” 剑瑜算半个局外人,比他们冷静得多,沉声道:“他们有结界护体,不碍事,切莫自乱阵脚。” 乐远行被剑瑜这么一点,也慢慢冷静下来,他凝眸细思,将苍梧平日在天庭的所作所为回想一遍,揣测道:“我从没见过苍梧动手,不知道他修为到底几何,但是我敢断定,他绝不可能同时打败咱们三个。所以他想杀了我,应该不会硬碰硬,而是……用阵法。” 徐新恨双眼一亮,道:“但在仙名山灵力受制,他不能在此处布阵,所以他就设下连环计。先是引我们来这里,给他留出回对岸布阵的时间。接着,我们意识到上当,情急之下,肯定会担心大师兄几人安危,便会立刻返回,而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因为……他会将法阵布在大师兄三人周围!” 乐远行点点头,沉吟道:“而此计歹毒也在这里,他知道我不可能放着南秋他们不管,所以我一定会回去。” 剑瑜笑笑,忽然道:“现在你识破了他的计策,你那几个乖徒弟又有结界护体,不如咱们直接走?” 乐远行想也没想,立刻拒绝:“我一走,结界效力难保,苍梧便有机可趁。再说苍梧和我争斗这么久,确实也该有个了解,否则,我就算离开天庭,天帝也不会让我们安生。” 剑瑜:“可你知道,回去就是中计。” 乐远行神色淡淡,殊无异色,“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魔尊,想必你也做过同样的抉择。” 剑瑜审视了乐远行许久,不知想起什么,双眸忽地有些沧桑。 他望着天,缓缓道:“有你在新儿身边,我很高兴。” 剑瑜父亲,也就是上任魔尊,身归混沌时,他还年少,妹妹更是个只会吃手指的奶娃娃。 少时扛鼎,无依无靠,他独自一人肩负起魔族重责。 那时候,困难很多,挑战无数,他独自肩负,从不说苦。 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还有和他血脉相连的妹妹,她是他的家人,他的依靠。 千险万难,只要见到小妹提起哥哥时一脸自豪的模样,他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 彼时,魔族势弱,天界有意再挑起争端。 他未动一兵一卒,一人一剑,单枪匹马挑战天界第一战神琢离。 名满三界的战神对战初出江湖的少年,二人酣战数天,琢离竟然只赢了一招。 从此,剑瑜树威扬名,天界之人亦不敢小觑魔界。 魔界一天天安定强大,小妹也一天天长大,有了自己心爱的男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后来还有了可爱的儿子。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小妹平安长大,剑瑜很高兴,偶尔和妹妹一家团聚,剑瑜很幸福。 每次看见小妹一家,他便想到魔界千千万家,应该都会像他们一样如此和美吧? 这一生,无论是落在他们兄妹俩身上的风霜雨雪,还是落在魔界子民头上的大波大澜,他都一人去抗,他只希望妹妹永远无忧无虑,魔界子民顺遂喜乐。 可是天不假年,妹夫英年早逝,妹妹也在思念中逐渐萎靡,以至香消玉殒。 小妹一去,剑瑜感觉他也死了一半。 因为世上再无血亲,再也没有他少时就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 他和世间,虽然还有很多羁绊,但总觉得少了一份亲近。 直到,他见到小外甥徐新恨。 徐新恨一双眼睛和他们兄妹很像,剑瑜低头看他,像照镜子,也像看着从前的小妹。 剑瑜望着小外甥,一时想到父母俱在,坐在院中对弈,他抱着小妹站在梨花树下,笑着旁观。那时有暖风吹过,吹落洁白的花瓣,落在小妹馒头一样的脸上;一时又想到小妹出嫁,他命魔界放了三天的烟花。那几日,城中人流如织,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都是祥和美好,是他一生中最快乐,最美好的回忆。 这一生,匆匆而过,父母走了,妹妹妹夫也去了。 自此留下他一人,独自俯瞰繁华。 院里梨花树年年绽放,只是少了太多赏花人。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斯人已逝,未来...... 剑瑜抱起徐新恨,珍惜的拥着他在世间唯一的挂念,“新儿,梨花已开,你想不想和舅舅去赏花?” 徐新恨年纪尚小,还不知何为阴阳两隔,他傻傻问他:“舅舅,我爹娘来赏花吗?” 剑瑜看着玉雕似的小外甥,强颜欢笑道:“你爹娘出了远门,要让你暂时跟着我,你愿不愿意?” 徐新恨点点头,接着扭扭身子,正色道:“舅舅,你放我下来,我会走。” 剑瑜放下外甥,暗自感叹,小妹的儿子和她可真是不一样。 正想着,徐新恨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了他,小孩儿认真道:“舅舅,我不要你抱,但你可以牵着我的手。” 剑瑜:“好,舅舅牵着你的手。” 弹指间,又一个奶娃娃长大了,也有了心上人,剑瑜想,这一次,他们一定要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父亲、母亲、小妹、妹夫,剑瑜会替你们所有人守护他们。 剑瑜再低下头,目光恢复如初,他道:“我倒要看看,苍梧还能催动什么了不得的阵法。” 言下之意,他要和乐远行共同闯阵。 乐远行却正色道:“魔尊,请你替我看着三位徒弟,那阵法,我自己去。” 徐新恨道:“我和你同去。” 乐远行深深地看了徐新恨一眼,想起在章如宣幻境中,他曾说过,是生是死都不要推开他,心中一酸,便没有拒绝。 剑瑜道:“你有几成把握?” 乐远行笑笑:“我和苍梧认识数万年,他……我还是了解的,把握少说也有有八成。” 剑瑜颔首,郑重道:“不要担心结界中的徒弟,我本来也是要助你送回他们,顺便……再造一个‘乐远行’。” 乐远行和徐新恨:? 剑瑜捧出一颗莹润剔透的珠子,道:“大千崖数十万年是魔族领地,后来仙魔曾在此处大战,扰得大千崖民不聊生,纷纷远走他乡。在两族议和后,此地因为处于仙魔两界交接,大家怕战火再起,还是嫌少有人踏足此处,以至于逐渐荒芜,被世人遗忘。” 顿顿又道:“这次你们掉进大千崖幻境,实乃数十万年第一遭。不过呢,天界的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举起那珠子,道:“此珠神秘,是难得的宝物,只有修为极高的仙魔才能摘得,但仙界的人虽然能摘得,却不知道玉珠的神奇之处。其实,此珠不止能编造幻境,还能造出世间一切,比如屋舍宫殿,比如仙人魔……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幻体若不能时常用法力维持,玉珠所化的人和物,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化状貌。可你不同,你暂居的这副凡胎本就属于九重,你走了,外表不变,玉珠充当你的魂魄,绝不会有任何破绽。” 乐远行先是一喜,后又想到这玉珠和精魂不同。 若抽精魂化形,便可做他的分、身,能和他情感、感受相通,即使在九重外也能得知幻境内发生的一切,但这玉珠……会不会成为和他割离的两个人。 剑瑜看乐远行一眼,见他还是愁眉不展,立刻就明白他的担心,淡然一笑,解释道:“只要你一滴心头血,玉珠便会染上你的气息,和你意识相通。” 乐远行闻言欣喜非常,凝视着玉珠,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他心内十分感激,可素来对剑瑜的崇敬,陡然得了剑瑜的帮助,竟有些紧张,愣了好一阵,才磕巴道:“魔尊……谢谢你,我,我……” 剑瑜摆手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谢。” “一家人……”乐远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和魔尊剑瑜当一家人,这感觉很微妙。 剑瑜笑而不语,抛出那玉珠,要了乐远行一滴心头血,接着默默念咒。 没多久,玉珠居然由白色变成淡淡的红色。 剑瑜垂眸一看,握起玉珠,笑道:“玉珠已经认主,等你离开,他就会进入这具凡胎,替你生活在这里。” 乐远行再次抱拳,感谢剑瑜。 此时,剑瑜心中担忧少了许多,收起玉珠,远眺对岸,又正色道:“你们对付苍梧,我送问天派弟子回去,之后仙名山再见。” 说着,起身先飞过全尸河。 乐远行和徐新恨也不再耽误,跟在剑瑜身后过了全尸河。 全尸河对岸,景物已然大变。 瘴气、绿树、碧草全都不见。 唯有血月当空,石林伫立,大雨瓢泼。 乐远行环顾一周,苦笑道:“天地齐喑阵,苍梧是想和我们同归于尽。”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剑瑜! 乐师父在他面前宛如一个追星男孩,哦,不,是追星老男孩。 --- 五章没写完,估计还有一两章的亚子。 颈椎病太难了,又是靠止疼药续命更新的一天。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收藏评论,给袖子一点支持和安慰,呜呜呜。 第77章 最后一战 布天地齐喑阵,要赌上全身修为和灵力。 一旦催动,布阵之人和阵法便为一体,要么阵中人亡,要么布阵之人死,极其霸道,又毫无退路,是以少为人所使用。 苍梧也是见乐远行将要离开九重,实在没有办法,才设下此阵。 此时的他,还心心念念着完成陛下交待的任务。 乐远行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推入幻境。 苍梧却是暗中领了任务,主动入幻境。 他以为这个任务不难完成,毕竟乐远行在书里修为低了不少,且失道寡助,根本就是个孤家寡人。 他想只需按照天帝吩咐,放出邪魔,让他们替自己动手,便可以轻松完成。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修为难测的徐新恨,寸步不离跟在乐远行身边。 与此同时,乐远行身上的反派标签,也在被他一点点撕去。 不但门派上下日益团结,就连书中的魔尊也对他青眼有加。 苍梧没办法,只好杀了沈忆然,亲自潜伏在乐远行身边,寻找机会。 他修为不及徐新恨,不敢贸然动手,心中盘算着的全是借刀杀人的法子。 在石头村,天帝突然现身,却什么也没做便默默离开,那时候,苍梧隐隐有了预感,天帝后悔了,他想放乐远行一条生路。 只是天帝没有留下收手的命令,他只能继续寻找机会下手。 可惜杜青川、甘西采、楚若耶、章如宣,竟然一个个都没能要了乐远行的命,乐远行离仙名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若乐远行出了九重,天帝没有由头,自然奈何不了他,只能拿自己开刀泄愤。 纵然杀了乐远行之后,天帝为了甩锅,很有可能让他背上残害同僚的名声,但他想,他对天帝百依百顺,天帝对他应当是要念旧情的,不会不给他一条退路。 所以,他的一线生机,全在乐远行身上。 为取乐远行性命,催动天地齐喑阵,也在所不惜。 若苍梧知道,天帝在他和乐运行中做了抉择,且一开始让他入幻境,亦是天帝一石二鸟的计划,也许不会赌上身价性命,转而选择和乐远行联手。 可惜没有如果。 他和乐远行今日注定有一人要死。 阵内,乐远行话音刚落,石林中已经走出数四只神兽,三目狼,长爪猿,金翅麒麟,烈火狻猊。 他们步伐缓慢,双目炯炯,紧盯着到嘴边的猎物。 乐远行握紧长空,低声道:“此阵法能幻化最凶残的神兽,且天气地形多变,十分凶险,一定小心,我们也万万不可走散。” 徐新恨紧了紧行风,沉声道:“你造幻境消耗了不少灵力,你万不可逞强,总归有我在,别担心。” 乐远行一愣,觉得奇妙又温暖,毕竟这是第一次被徒弟反过来教育。 领头的烈火狻猊嗅了嗅,似乎辨别出猎物的修为高深,不由仰天长啸,似在呼唤身后伙伴一起上阵。 雨,落下的更急、更猛。 石林被大雨不断冲刷,如镜一样光亮,映出无数个血月。 四只神兽似受到什么感召,暴躁异常,你争我赶地冲上前,将猎物围在正中。 乐远行和徐新恨背对而立,几乎同时挥起宝剑。 乐远行对上的是三目狼和金翅麒麟。 三目狼目力极好,体型巨大。 金翅麒麟不会飞,一双翅膀却能引来雷电,扇起狂风。 雨势太大,乐远行的视线原本就有些模糊,再加上金翅麒麟怒卷狂风,他立在狂风骤雨中,根本看不清对手,只能站在原地,以守为主。 另一边,烈火狻猊是用火攻击敌人,在大雨中,优势不明显,但长爪猿爪子极为尖利,且灵活非常,徐新恨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二人在雨中衣衫湿、透,长发如洗,忽然温度骤降,天上竟然飘起雪来。 浑身雨水,顷刻凝结成冰。 徐新恨非凡胎,感受不到极致的寒冷,乐远行却打了个哆嗦,握着长空的手已然僵硬。 好在此刻雨雾散尽,乐远行视线已然清晰。 他暗暗估量片刻,纵身飞起,立在金翅麒麟背上。 金翅麒麟能引风招电,放在平时,风和电都不难对付,但是眼下敌人众多,狂风雷电就成了棘手的阻碍。 所以,他决定先斩金翅。 金翅麒麟虽不知乐远行要做什么,但被人踩在脚下,这令他愤怒不已。 它浑身鳞甲竖起,想让乐远行无立足之地。 乐远行先掷出行风,接着一跃而起,将麒麟两边翅膀握住,又喝道:“长空!斩!” 金翅麒麟这下明白乐远行适合打算,不由发出一阵嘶吼,并且全力摆动翅膀。 三目狼一见,想用爪子去抓乐远行。 乐远行一闪身,三目狼一抓拍在金翅麒麟背上,金翅麒麟大吼一声,吃痛不已。 三目狼一掌打空,一掌又来。 乐远行见长空已然飞来,便没有躲开,而是死死抱住金翅。 分秒之间,长空先一步到达,斩断金翅,乐远行跟着翅膀滚到了地面。 三目狼一掌又拍在金翅麒麟背上。 金翅麒麟没了翅膀,又被同伴拍了两爪,攻击力减了大半。 乐远行扔了那对翅膀,起身接住剑,对着麒麟心窝又是一刺。 金翅麒麟哀鸣几声,轰然倒下。 与此同时,徐新恨长剑一挥,长爪猿的头也飞了出去。 接下来,三目狼几招就被乐远行制服,发出阵阵惨叫,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乐远行没有去追,而是立刻去帮徐新恨。 剩下的烈火狻猊,才是四只神兽最厉害的角色。 烈火狻猊全身火红滚烫,似火海一般,加上口能喷火,根本难以近身。 方才一阵雨一阵雪,平息了烈火狻猊滚烫的温度,让它温顺不少,此时天气一变,昼夜转换,暖阳当空,它的威力马上显现出来。 乐远行见状,略微一忖,果断道:“将灵力注满长空行风,我们在远处御剑攻击。” 徐新恨从不怀疑乐远行的话,听他这么说,立马照做。 长空和行风再次合力对敌,均发出气壮山河的铮鸣之音。 长风和行风是上古神器,见过天有九日,对抗过如惔如焚的旱魃,此时烈火狻猊的温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乐远行和徐新恨合起食指中指,以此为剑,全神贯注,催动法器。 行风和长空跟着他们的动作上下翻飞,左右穿行。 此举极耗灵力,因不知前面还会遇到什么怪物,他们两人都想速战速决,尽早解决烈火狻猊,保存实力。 烈火狻猊被两柄剑拦住去路,心中恼怒可想而知,整只兽像只火球烈烈燃烧。 忽地,太阳隐去,血月重现。 乐远行和徐新恨远远控制着法器,时而站在一处,时而分开,任烈火狻猊如何恼怒,还是被困在原地。 胜负强弱逐渐显现,乐远行和徐新恨在寻找着致命一击。 可就在二人再一次分开的时候,一条瘦高的黑影不知从何而来,正从背后缓缓逼近乐远行。 乐远行先前构建幻境,消耗了不少灵力,六识跟着弱了不少,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危险。 直到黑影即将搭上他的肩,他才忽然感受到有阵寒凉的阴气,转身一看,居然是一只无面鬼影。 天地齐喑阵之所以威力冠绝古往今来所有阵法,就在于它不但能召唤三界神兽,还能召唤地府鬼怪。 这时,找上乐远行的无面鬼影,便是地府十分难缠的一种厉鬼。 它们一旦能在猎物的身上绕一周,无论是修士是仙是魔,便再也没法挣脱,直到咽气。 乐远行此刻宝剑不在手中,没法斩断鬼影,只能连退数步躲开鬼爪。 可这样一来,长空失了准头,给烈火狻猊留出一个缺口。 徐新恨余光瞧见乐远行被无面鬼缠住,眼前狻猊又要转败为胜,转瞬之间,心生一法,喝道:“师父,长空让我控制!” 乐远行一听,明白徐新恨这是要独自对付狻猊,让他腾出手应付无面鬼,便毫不犹豫,用中指和食指一指徐新恨,急急念咒,接着喝道:“长空,去!” 长空的控制权移交给了徐新恨。 大敌当前,交出手中法器,若非二人互相信任,绝然不可能发生。 也正是这份信任,让场上局势又陡然一转。 徐新恨灵力和修为都在乐远行这具凡胎之上,一人控制两剑虽然吃力,但还是将狻猊逼得步步后退。 乐远行没了剑,但堂堂上神,战神琢离的徒弟,他修习的可不止剑法,还有所向披靡的掌法。 琢离曾说过,有法器固然是好,但若离了法器没有一技傍身,则这法器还不如没有,于是琢离在教乐远行用剑的同时,还教他数套能将灵力发挥到最大程度的掌法。 乐远行掌中聚集灵力,展开身形,一把抓过无面鬼。 无面鬼没有实体,乐远行也用灵力缚住它。 灵力越收越紧,无面鬼瞬间碎成了沙,没了踪影。 一只无面鬼化成沙,潜伏在暗处数只厉鬼正要一起涌出。 忽然此时,狂风扑来,石林忽然开始迅速坍塌,不多时,石林消失,出现一片沙海。 烈日再次当空,空气炙热,沙海滚烫。 热,让人无处可逃的热。 乐远行踩在地面,像站在热锅之上,汗流浃背,挥汗如雨。 汗水顺着面颊滴入地面,刺啦一声便不见踪迹。 烈火狻猊却如虎添翼,如沐甘露,身躯一震,火焰陡涨。 不过,众厉鬼见不了太阳,暂时停下攻击。 乐远行想去帮徐新恨,却又有只神兽从天而降,拦住他的去路。 这只神兽鸟身牛面,一对犄角分外招摇,还未落地,便用鸟喙去啄乐远行。 乐远行没有法器,又是凡人之躯,不能驾云御风,想要和这只能飞的神兽一较高下,实在有些难度。 鸟喙追着乐远行飞了许久,虽然没能直接伤得了乐远行,可这么一阵奔跑,却让热到难耐乐远行,濒临虚脱。 徐新恨见乐远行步履跌撞,知道他难以支撑,自己必须要去回援。 于是,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被烈火狻猊燎了半片衣袍,佯装受伤倒下,烈火狻猊一见,大喜过望,稍一放松警惕,下一秒却被长空和行风一前一后,钉入沙地。 徐新恨站起身,默念咒语,长空和行风霎时光芒大作,死死扎在狻猊身上,啃食着狻猊的修为,杀戮着狻猊的灵力。 狻猊挣扎几下,动弹不得,一身烈火反而缓缓熄灭,不多时,变作一具焦黑蜷曲的尸体。 天地也为之变色,骄阳瞬时隐去,大片乌云飘来,大雨又至。 快要被烤熟的乐远行,终于缓过劲来。 同样缓过劲的,还是匿在各处的厉鬼,现在阴气汇聚,又是他们出手的时机。 徐新恨腿上受了伤,他来不及用法术治疗,急忙跑回乐远行身边。 伤口泡在雨水里,是钻心的疼。 可他不欲乐远行担心,不露神色,依旧笑着,问道:“师父,这丑鸟和那些鬼,你选哪一样?” 他自认掩饰的很好,可乐远行还是一把抓住他,问道:“伤在何处?” 徐新恨一怔,没有说话。 乐远行抬起头,认真道:“你说过,在乎一个人,就会知道。” 徐新恨望着乐远行,忽然一撇嘴,软软道:“伤在腿上,是烧伤。师父,你别担心,我不疼。” 乐远行左右看看,怪鸟湿了翅膀,刚刚落地,厉鬼正试探着一步步靠近。 现在确实不是疗伤的时候。 无奈,乐远行只能咬牙拿过长空,交待道:“厉鬼数量多,我们一个个去杀,实在费时,不如用结界困住它们,再去杀那怪鸟。”想起楚小荃对付他们的办法,又道:“困字诀,可会用?” 徐新恨点点头。 乐远行道:“困字诀需得附在法器之上才能生效,我们虽没有这样的法器,但我看麒麟的金翅可以一用,应当能撑到我们杀了怪鸟。新恨,一会我掷出金翅,你便开始结印,可听明白了?” 徐新恨颔首,立刻摆好姿势。 乐远行御剑飞起,在数丈之外捡起金翅。 接着重上长空,飘在厉鬼群上,松开了手。 徐新恨一见,立刻念咒。 乐远行也半空中,也摆出一模一样的手势,念起同样的咒语。 想困住这么多厉鬼,需得二人合力。 不过,结界形成需要时间,尤其是困住这么多只厉鬼的结界更不是一蹴而就。 厉鬼们察觉到对方想要做什么,有的害怕,倒退着离开,有得则全速前进,朝乐远行和徐新恨张开血口。 而在此时,怪鸟也从背后走来。 怪鸟身形巨大,一步踩得山河欲裂,天地摇晃。 徐新恨无暇他顾,只是念咒声更急促。 转眼间,一只厉鬼握住了徐新恨的脚踝,怪鸟的犄角似乎也要顶上他的后背。 迫在眉睫之际,乐远行和徐新恨同时喝道:“困!” 只见金翅落地,将厉鬼们收拢在一处。 结界成,徐新恨急忙转身,双手握着怪鸟犄角,向内一折,砰的一声,一对角居然被他折断! 乐远行踩着长空俯冲,一掌劈开抓着徐新恨脚踝的厉鬼。 紧接着,乐远行二人各自握着长剑,同时刺向怪鸟。 怪鸟身子笨重,闪避不及,被两柄剑刺了个对穿。 怪鸟哀鸣一声,轰然倒地。 它一倒地,阵法登时散了。 乐远行和徐新恨又站在全尸河边。 第78章 最终章 不远处,有一人正蜷缩在地。 乐远行知道,那是苍梧。 天地齐喑阵已破,苍梧必死无疑。 乐远行没有着急过去和苍梧对质,而是拉徐新恨坐下,伸手想去卷他的裤腿。 狻猊火乃是神火,被神火烧伤,即便是仙胎魔族,伤处也会血肉模糊,钻心疼痛。 而徐新恨还带着伤在雨中和厉鬼、怪鸟对战许久,伤口的情况更是触目惊心。 徐新恨不想乐远行担心,一把握住他的手,挪开伤腿,撒娇道:“师父,我头晕,借我靠靠,那伤不重,放着,我来。” 乐远行不答,又用另外一只手去掀。 裤子在雨水的浸泡下,早和伤口黏在一处,乐远行颤着手去掀,徐新恨疼的皱起了眉。 伤势,触目惊心。 看得乐远行心惊肉跳,但手下动作没有丝毫滞塞。 他轻轻拂过伤处,手到之处,伤口一点点愈合,皮肤一寸寸恢复正常。 徐新恨呆呆看着乐远行,目光中三分幸福,七分缱绻。 疗伤也疗得甜蜜幸福,心神荡漾。 经过仙名山幻境、天地齐喑阵,乐远行灵力消耗巨大,他此时不过用了个愈合伤口的法术,居然大汗淋漓。 徐新恨替他擦了汗,从未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甜蜜,他傻傻道:“师父,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名字。” 乐远行收了功,点头道:“自然可以,我本就不是你的师父,你的师父是魔尊剑瑜。” 徐新恨羞涩:“那……那我叫你远哥?” 乐远行:……有些奇怪,怎么回事?! 徐新恨见乐远行不置可否,便“远哥”“远哥”的喊起来。 乐运行耳根通红,心想不要和小傻子计较,于是站起身,走到苍梧身边。 徐新恨连忙跟上,傻笑着站在乐远行身侧。 苍梧呼吸微弱,目光涣散,还在念着:“陛下,老臣有负所托。” 见乐远行靠近,他眼神亮了一瞬。 两人各自为阵,争斗了太久太久,现在终于分出胜负,纵然身死的是他,他也如释重负。 若不是争权夺利,若不是想独得陛下欢心,他和乐远行真应该好好喝上几杯。 “这本书是我找人写的,主意是我出的,幻境是我……建的。乐远行,你要怪,要怨,就怪我、怨我一人。别恨陛下,他很可怜。” 苍梧凝视乐远行许久,缓缓开口。 乐远行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他不想再提起天帝,二人之间有情义、有仇恨,但都已掀过,从今陌路。 苍梧见乐远行神色淡淡,殊无异色,便知师徒二人决裂。 他惨笑一声,默默不语。 乐远行:“海底城大浪是你的手笔?” 苍梧:“是,我见这么多邪魔都杀不了你,心急。” 乐远行:“沈忆然也是被你所害?” 苍梧:“又不是真人,杀了何妨?即便是真人,为了大计,杀了也无妨。” 乐远行:“你说九重是你所造,但你为何不知九重人看不见仙名山?” 苍梧一顿,出神良久,茫然道:“是……是瞧不见。” 乐远行:“苍梧,以管窥豹,难道你还不明白?他对你并不坦诚,并不信任,可你到死还要为他遮掩!对他尽忠!” 苍梧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在天帝身上寄予了太多。 他看着先帝长大,又看着小天帝长大,对他来说,天帝能给他的,不止权利、地位,还有一份爷孙般的亲情。 可这纯属一厢情愿。 瑾曜扶植他,不过是要给乐远行找个对手,让二人互相牵制,防止一人独大;依靠他,不过是让他心存感激,更好的尽忠。 帝王之心难测,自小城府极深的瑾曜更是如此。 他独断专行,本性凉薄,这样的君王,不需要能臣,不需要谏臣,只需要听话办事的奴才。 为防挂一漏万,动摇了他的权利,他可以赶尽杀绝。 乐远行没有反心,为了大权独揽,他尚且要处之而后快,更何况借着天地宠爱做下不少见不得人勾当的自己? 原来,因为无上的权力,他们三个人走入一个死局。 乐远行醒悟,才得意全身而退。 苍梧的心,不住得往下沉。 过往和乐远行的争斗,好像一个笑话;往日尊崇,也散作云烟。 想将儿子孙子托付给乐远行,又自嘲笑笑,自己有什么资格让政敌帮忙?且依着天帝的性子,若决意残害他的家人,又怎么会听乐远行劝说? 苍梧缓缓合上眼。 神仙没有来世,遗憾悔恨错信,便是他永远的注脚。 苍梧伸手抽掉了腰间的珠散花。 瘴气入体,人便会痴傻。 在死之前,他想忘记一切……这样就不会痛苦了罢。 没多久,苍梧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慢,在咽气的那一刻,他的嘴角浮起一个天真的笑。 乐远行长叹一声,静静站了片刻,便寻了块地方,将苍梧的尸身埋了。 回到仙名山,剑瑜还未归来。 乐远行临风而立,看向对岸,回想起过往纠缠,不由轻轻道:“苍梧说天帝可怜,谁又不可怜?人仙魔终究都是孤独,信任和情义,是不是都太过奢侈?” 徐新恨揽住乐远行的肩,温柔而认真道:“是很奢侈,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因为你有我全部的信任和情义。” 回应他的,是乐远行柔软温暖的吻。 徐新恨紧紧搂住乐远行,本能地掌握了主动权。 他这一生,不管旁人如何,只要有乐远行在,便不会孤单。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