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师尊的替身道侣 作者:八声甘洲 文案: 沈屏前世遭师弟背叛身死,一朝醒来,成了风清门的外门弟子。 天生四灵根,还是个没落家族的废柴三公子。既无法器傍身,又无朋友长辈护佑,人人都能来踩上一脚。 醒来的第二日,沈屏被请到焚玉仙尊的面前。 那人姿容清绝,冷淡地盯着他:“可愿做我座下弟子?” 自己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划掉),做第一剑尊的徒弟,还算好命! 为了日子能好过些,他爽快应了。 过了半年,总听见有人说他神似师尊的白月光。 沈屏:不信谣不传谣! 只是过了没多久,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仙尊心心念念的那位道侣好像前世的我。 沈屏:啊这! * 某日沈屏半夜惊醒,发现床榻边杵着一个人,素来清冷自持的师尊声音略哑:“可愿做我道侣?” 睡得昏昏沉沉的沈屏不耐烦地点头。 翌日,回过神的沈屏了然……好吧,原谅我长了一张白月光的脸。 不过…替身戏码,这个我会。 * 只是,眼看着道侣突然叛出宗门,入了魔,正派人人喊打,沈屏傻了。 为了避免道侣在魔道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沈屏背上家当千里寻夫,孰料中间出了点状况。 “师兄,数百年前你就逃了一次,这一次……还要以身殉道,为狼心狗肺的苍生再负我一次吗!” 阅读指南: 1.前期单箭头,后期双箭头,攻面冷心热死鸭子嘴硬; 2.前世小虐,今世甜甜甜,互撩有底线; 3.非典型转世,前世今生受都是原装非进口哒; 4.木有第三者,俩人使劲撩就完了~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屏、谌(chen)妄 ┃ 配角:接档《道友,无情道了解一下》 ┃ 其它:完结《忠臣被迫娶了奸佞后》,《小夫郎他又甜又凶》 一句话简介:徒弟道侣都是我! 立意:志之所趋,无远弗届! 第1章 穿书 “轰!” 骇人的巨响过后,大地开始震动起来,仿若巨兽在地下搅弄,空气中的灵力溃散一般蔓延千里。山体轰然坍塌,连带着崖下的水波骤起炸开。 地面上的人几乎站不稳,一个个惊异不定,“这便是大乘期雷劫的威力吗!” 天地失色,霄云无际,扬起崖边那人的衣袂。 沈屏唇边带血,“宋渟。”腥臭的风裹着血气,头顶雷劫蓄积,他漠然地瞥了面前的人一眼。 “师兄,勿要怪我无情,今日若不动手,待你大乘渡劫后便再无遏制你的人了。”宋渟佯作愧疚,上前一步,“雷劫将至,师兄你只要将淬火令交出来,我便替你挡下雷劫。” 说着摊开手掌,露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漆黑灵石。 “是饕元石!” “水火不侵,开山覆海,传言可抵九道雷劫,若是宋渟拿它来挡下雷劫,这沈屏怕是能捡回一条命……” “可若沈屏今日不除,等他恢复功力,哪里还有机会绞杀他!” “今日是天赐良机,若非宋渟是他师弟,那一掌正中他命门,现下沈屏哪里会受制于人,怕是只等雷劫过后与我等一个个清算旧仇。” 诸人都怕宋渟半路反水,一个个紧盯着他和沈屏。 崖边洌风呼啸,沈屏形相清癯,手中捏着一枚黑玉令牌。 “师兄,雷劫就要来了,”宋渟忍不住催促,黑云覆压百里,雷声轰然,沉闷地击在每个人心上。 崖边的人终于动了,只是他微微抬手,在一众修士陡变的眼神中轻轻手指收紧,黑玉令牌应声而碎,与淅淅沥沥的雨一起砸在脚下。 宋渟瞬间变色,“沈屏你怎敢!” “怎么不敢?”那人抬眸,眸中沉凝,“你们欺我瞒我,害我负我,还想我感恩戴德?” 他轻嗤一声,“是我识人不清……”下一刻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起来,山河凄厉,腥臭的血雾崩开,将天地间所有东西裹挟,哀嚎声不断。 “快叫他住手!” 沈屏大乘期修士,他若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谁能拦得住。修士们一个个开始四散逃开,宋渟满目嫉恨,忽的拿出一盏魂灯,“师弟我倒是不怕死,但是阿疏不一样……” 肆虐的血风骤止,宋渟略松了口气,他将魂灯往前送了送:“阿疏就在十里之外由门内弟子看护,师兄你若真能狠下心,便继续。” 宋渟自知抓住了沈屏的软肋,但却没想到沈屏会在顷刻之间拼着神魂俱消也要带着他这个混账一起死。 “呃!” 雷声轰然降下,纷扬散开的血雾连同这天地之间仅有的生息都掠夺殆尽。 —— 风清门人少处,几个修士将一人重重踹倒,即便是未施用灵力,那人也狼狈不堪,在躲过致命的一脚后却换来对方更狠辣的折磨。 “嗯哼!”后脑重重砸在石阶上,原本挣扎的人慢慢不动了。 “是不是弄死了,怎么都不动了?”一人弯腰去看,面上尽是嫌恶。 “啧,弄死了也麻烦,风清门四处都有法阵,若是被发现了又是一桩麻烦事……”三四个青衣修士看着蜷曲着奄奄一息的人,气恼地又用脚尖碾了碾。 “这里不够隐蔽,不如扔到后山去,这废物实在是不经折腾,啧!” “可是那边连内门弟子都不让进,我们几个人过去若是……”一人有些犹豫,却被旁边的人踹了一脚,“哪来那么多废话!” 几个人拖着辨不出面目的人往后山去。 未有多久就到了断崖处,为首那人走到崖边瞧了眼,“底下深逾百尺,听说百年前修真界大能陨落,百鬼横行,元婴修士掉下去也会被撕成碎片,你们说若是将这废物扔下去……会不会连神魂都会被吞噬殆尽?” 几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倏觉背后阴风阵阵。 “哈哈哈,瞧你们这怂样,毋管这听说是不是真的,反正被扔下去的又不是你们,怕什么?”笑声中尽是轻蔑与厌恶,好似这人真正神魂俱散才好。 “既然你不怕,不如你下去试试?”背后阴恻恻的声音形似鬼魅,背对着的人瞬间僵住,“你,你是谁?” “厉鬼索命,你说,我是谁呢?”伴随着一声喑哑的笑,一只手按在他肩头,狠狠施力,直接将其肩骨捏碎。 “啊!!”凄厉地痛叫响彻后山,方才开始就失了神志的剩下几人一激灵,忽的回神,就见面前的人面目狰狞,肩头血污叫人几欲作呕。 几人下意识后退,视线中那人背后是一道诡异的黑影,一点一点侵蚀而来。 再也顾不及对方手里的人,诸人见鬼一样的逃命而去。 一阵邪风掠过,沈屏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旁边一只胳膊将他扶住,“怎么不连那几个也一并收拾了?” “明知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弄死这个已然不易,还是要有些自知之明。”沈屏轻吁了口气,慢慢找回一点气力。 从方才他有了意识之后身侧这人就在。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又侧头看向扶着他的人。 一时也分不清自己这是换了副身体活着还是做了不入轮回的鬼。 不过,身边这个人…… 后山阴风阵阵,血腥味儿浓重,但都不及他身边这个人叫人觉得阴森。 然而下一刻他脑中一阵针扎似的剧痛,他几乎压抑不住到嘴边的呻/吟,一股莫名的灵力侵入脑海,硬生生「挤进」万千碎片似的东西。 疼痛翻涌而来,一点一点侵蚀他的意志力,沈屏死死咬着唇,生生熬过这几乎搅碎生息的剧痛。 随之而来的是潺潺如流水的「记忆」。 很陌生,却一一如他亲身经历,就连他清醒前受到的「折辱」也完完整整地再现。 “如你所见,这些都是书中人物的经历,你即是他,是我将你带到这个世界。” 分明字字都荒诞无稽,但沈屏这个连鬼路都走过的人,却没有太过诧异,反而漠然问道,“你是写书的人?” “不,准确来说是书灵——晁书。”这人黑衣白面,活脱脱一副鬼样,不过好在眉目清秀,除却皮肤白得瘆人以外,倒与常人没什么不同。 沈屏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微微蹙眉,“我不是死了吗?为何会来到这个书中世界?” “你神魂俱伤,除了书中的这个世界能帮你续命,别无他法。”晁书说话时一派真诚,沈屏却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继续问: “你救我有什么目的?” “风清门有魔修,找到他,交给我。”晁书松开手,衣袖无意在沈屏手背上蹭了下。 听了他的话,沈屏眉头皱得更深了,“如果这副身子的记忆没出错,风清门是正道第一宗门,你却说里边有魔修?” 沈屏前世乃修真界正派魁首,实难想象风清门偌大一个正派宗门,里边却「藏污纳垢」,竟然叫魔修渗透。 此宗门诸人实乃废物! “对。”晁书不懂沈屏对风清门的「恨铁不成钢」,继续道,“我先前因故受伤,书中内容因此缺损,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拜托于你,待你帮我达成此事,到时还你一个愿求,报仇也好,重生也罢,总不会叫你吃亏,如何?” 沈屏沉默。 晁书等不到他回答,心中没底,忍了忍又加了一句,“你是否想知道那个叫「阿疏」的人的情况 ?” 话音未落,沈屏掐住晁书白得扎眼的脖颈,“你知道什么?” “我所知甚少,待我恢复后便可以帮你。” “你恢复需要多久?”沈屏声音极冷。 “不好说,短则几年,长则百年,但我……” “一年。”沈屏力道收紧,“只给你一年时间,若敢骗我,到时……” “不会!”晁书声音喑哑,忙做承诺,“既,既答应你,便,说到做到。” —— 晁书不便一直在这里,他临走时替沈屏将地上的尸体处理干净,连留在后山的灵力波动也一并清除。 沈屏上一世修为高深,死前已近大乘飞升,这一次穿书却成了个筑基都难的废柴。 晁书一想到这儿就有些心虚,忍不住便多说了些。 “你现在的身份是风清门的外门弟子,天生四灵根,是个没落家族的废柴三公子,平日里备受欺凌,素来忍气吞声,今日你杀的这人身份不算显赫,却是你那同父异母兄长的亲表兄,而那逃走的几人必是会再找你的麻烦,所以之后这几日你还是能躲则躲,切莫被……” “不必多言,我知道怎么做。”沈屏打断晁书的话,面上自始至终都淡淡,好似这一切就如穿衣饮水般简单。 晁书有心多提醒几句,但一想到沈屏上一世的身份,终是默默闭嘴。 二人又简单地说了几句,晁书顷刻间消失。 沈屏则循着脑中的记忆离开后山。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断崖边倏忽出现了一个人。 广袖白衣流泻如水,眉目疏朗如山涧泉,偏生那一双眸子沉暗,凝聚着化不开的冷寂,生生多了一股凌厉的怨愤。 “沈屏……” 作者有话说: 当当当,开文啦!宝子们,爱你们哟—— 预收《万人迷的我只想修无情道》求撩—— 萧净因为一个月见义勇为六次,不小心上了地府「善人榜」。 结果阳寿还有一个月的他提前被无常拘到地府,还被阎王爷附赠了一个重生续命的机会。 只是投生的地方是修真界。 萧净:好叭,为了多活几年也能凑合,说不定修炼得好了还能当神仙。(自我说服jpg.)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命数是酱紫。 ——修真界万人迷。 #第一剑尊为了和他结为道侣放弃宗门。想双修jpg. #魔教教主为了留住他要将教主之位拱手相让。想双修jpg. #妖界大佬为了和他「夜谈诗词歌赋」,在妖界打造了一个金笼子。双修jpg. 萧净:我想静静jpg. 剑尊/魔教教主/妖界大佬:我们都想净净—— 萧净瞅着剑尊身后黑化的徒弟;魔教教主身后阴沉的护法;妖界大佬身后微笑的侍从…… 萧净:修罗场预订,对不起,我先走一步! 只是他跑得快了些,御剑不太稳当,自半空一头栽下去,直接扎进刚结识的道友怀里。 那人姿容清绝,唇边带笑,“要与我一道双修吗?” 萧净脑中一瞬间闪过“叮!您有一份新的双修么订单,请及时处理!” 萧净: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本文又名《不想当万人迷的我只想修无情道》。 第2章 兄长 九妄山云海雾绕,凄风冷雪,通往风清门的路不似其他宗门千阶蜿蜒而上,而是犹如一柄利剑粗暴地劈开山体。 积雪覆阶,远眺之下,风清门凄寒冷肃,叫人望而却步。 沈屏到底不大熟悉路,稍不注意就踏进内门弟子的地界。 “这不是沈长钰的那个废物弟弟吗,怎么,来寻你兄长为你做主了?”风清门虽为修真界第一宗门,门内弟子却寥寥,加之沈屏「废柴」之名人尽皆知,他一出现,不少人都赶着冷嘲热讽。 谁人不知沈长钰与沈屏,二人资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初沈屏「死乞白赖」非要入风清门,还是门内长老看在沈长钰的面子上。 加之那时沈氏一族尚且煊赫,这才将沈屏破格录入。 只是走后门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三个月后的入门考核,沈屏的资质只够留在外门「碍人观瞻」。 与其相反的是,其庶兄沈长钰为人上进,进退有度,而且他天赋不错,是少有的风灵根。 沈长钰入内门,做了南逢长老的弟子,不过几年光景就结了丹,引得一同入门的弟子个个钦羡。 有人阿谀奉承,便有人暗自忖度沈长钰的好恶,而沈屏正好便成了他们藉以发作的对象。 先是故意为难,后是屡屡嬉笑怒骂,到最后直接演变为出手欺辱,沈屏毫无还手之力,每每狼狈不堪,沈长钰对此却视若无睹。 久而久之,便成了谁人都能来踩上一脚,而这样的折磨在沈氏一族陡然没落之后愈发过分,沈屏被活活折磨而死。 飞快地在脑中找到关于面前几人的记忆,沈屏抬眸,“你们比沈长钰先入门,如今却甘为其下,倒是一如既往地豁达!” 眼前几人倏忽变了脸色。 沈屏的话直接戳到了他们的肺管子。这几人同为南逢长老的弟子,比沈长钰要早几年入门,虽天赋稍逊,但也算努力上进,奈何自从沈长钰做了南逢长老的关门弟子后,他们受尽师尊薄待,但凡修炼的丹药法器,每每都是沈长钰挑过之后才给他们。 就是下山历练时,南逢也时常偏心得厉害,明晃晃地将所有心血都付诸于沈长钰一人身上。 这样被一个废物指出来,几人又怒又恨,刚要开口,沈屏的目光却掠过他们,看向某一处。 几人顺着沈屏的视线转头,就见沈长钰站在不远处,眸色晦暗,看不清喜怒。 “擅闯内门,挑拨离间,父亲当初就是这样教你的?”风清门内门弟子服乃青色,同样的颈边勾着银线咒文,腰系青玉,比起那几人来,沈长钰格外清霜俊逸。 不过,让沈屏在意的不是他的话,而是对方的眼神。 不含杀意,没有恼怒,而是蕴着一点微不可查的阴郁。 沈屏不动声色,心中却闪过不少东西。 修真界家族中嫡庶有别,记忆中的沈长钰出现不多,在入风清门前,沈长钰曾主动见过他一次,那一次他疏离又冷漠,只警告他要安分。 除此之外,沈屏似乎都只是在宗门外寥寥见过他几面,不过尽是背影居多。 辨不清沈长钰的态度,沈屏心念电转,忽然颓丧一笑,“父亲叫我与兄长相互照拂,不过看来是不必了,兄长似乎也并不需要。” 他声音越来越低,“总归,我只是一个废物而已,哪有照拂兄长的资格呢……”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有些粗糙的小盒子,摩挲了下,垂着眼,“今日是兄长的生辰,本想着送这个给你,但……你应当也不喜欢,”他慢慢转身,那一瞬间双肩像是塌了下,本就带了伤的身影看着越发瘦削。 一步,两步……六步…… “行云。” 沈长钰开口唤住他。 “行云”是沈屏的字。 沈屏没有立刻回头,但脚步是停下了。 其余的人看着这兄弟二人的反应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先前也不见沈长钰对沈屏多在意,怎的现在倒像是关切的神色。 正是好奇的时候,沈长钰却是看向几人,“二师兄,三师兄,六师兄,师弟与行云有些事情要问一问,你们……”话里的驱逐之意太过明显,几人哪里不懂,当即遂了他的意离开。 原地只剩下他们二人,沈长钰敛了所有表情,看着沈屏,“不若去我住的地方,你一身的伤,还是处理一下较好。” 无旁人在这儿,沈屏便少用一份心思,略忖度了下,还是依言随沈长钰去了。 —— 风清门财大气粗,内门弟子都有各自独立的小院,里边法阵不少,沈屏一踏进去就感觉到了。 虽然他现在这具身体修为低下,但前世的修真界翘楚即便是落得如斯地步也还是不改慧眼如炬。 目光在院子的东边顿了顿,沈屏微微蹙眉,这阵法瞧着怎的有些熟悉…… “怎么了?”沈长钰手里拿着一个白净的瓷瓶,有些疑惑沈屏怎么突然停下脚步。 他顺着沈屏的目光看过去,院子一角种着一簇粉色小花。 依照沈屏的修为应当看不出这院子里的法阵,沈长钰错以为沈屏是在看花。 尤其这花还有些「故事」。 “你还记得?”沈长钰喟叹了声,眉眼间那一抹怅惘转瞬即逝,若不是沈屏正好窥清,几乎要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只是他不知道沈长钰的意思,便索性嗯了声。 沈长钰肉眼可见地缓和了神色,沈屏心中存疑,却不得不谨慎应对,但出乎意料的,沈长钰望着他许久,最后只是带着他去上药。 石桌旁,二人比肩而坐,沈长钰先打开瓷瓶给了沈屏一颗丹药,“先服一颗回元丹。” 沈屏没有犹豫,抬手就服了。 沈长钰笑了,轻轻捏住沈屏的手腕,“行云怕兄长害你?”不过翻手之间,沈屏手心打开,露出那颗丹药。 从见到沈长钰到现在,沈屏第一次觉得自己轻视了这个人。 不过也对,沈长钰能走到今日这一步,绝非简单人物。 他的小伎俩被识破,沈屏也不尴尬,反而抬眸,“兄长误会了。” “嗯?”沈长钰侧头,“难道不是防备我?” 沈屏摇头,“我内伤甚重,回元丹是大补之物,我现在服了只会虚不受补,更何况……” “什么?”沈长钰语气稍轻。 “这是兄长第一次给我东西,我想收着,而且……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微微瑟缩一下,然后又下意识地坐直,这一系列的动作像极了硬撑着不肯示弱。 看在沈长钰眼中,又多了一点别的意味。 沈长钰沉声,“冯盛他们经常欺辱于你?”说着,面上的不快一闪而过。 冯盛便是死在后山的那个人。 沈屏假作不知,沉默着不开口。 “以后不会了。”许久,沈长钰松开捏着沈屏手腕的手,这片刻他力道不小,沈屏细瘦的腕间泛红。 沈长钰指腹轻轻蹭了蹭,“抱歉……” 他的手指有些凉,沈屏微微蹙眉,不过沈长钰看过来的那一刻他立刻敛了神色,“兄长,时候不早了。” “嗯。”沈长钰收回手,小心地替沈屏上药,到颈项时,二人都是一顿。 沈屏许多年没有将自己的要害暴露在别人手下,脊背一瞬间僵直,在沈长钰手指几乎挨上来的前一刻他几乎忍不住躲开。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连筑基都不是,自己在沈长钰面前毫无反手之力。 “兄长会轻一些的。”沈长钰语气温柔,沈屏却十分不适,哪怕原身的记忆寥寥,他都觉得这沈长钰有问题。 之前冯盛那些人百般欺辱原身,依着沈长钰的本事不会不知道,那时他不闻不问,现在却一副关切模样,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些事情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身上的疼痛不及旁人亲近时的不自在,沈屏忍了小半个时辰,在沈长钰伸手要解他衣衫时终于变了脸色。 “兄长,剩下的就不用了。”前世他身边就甚少人,除却一个阿疏,旁人都难再亲近半步,如今,为打消沈长钰的防备他才百般忍耐。 但,也就仅能止步于此。 “好吧,其余的大多是皮外伤,花些时间修养便可。”沈长钰看似十分好说话,沈屏自始至终却没有放松分毫警惕。 二人你来我往又说了几句话,沈长钰自然而然地要送沈屏回去。 沈屏心下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他消失了这么久的时间,外门应当有不少人在找他。 还有……冯盛。 —— 沈屏消失的这一段时间,外门上上下下的人都遍寻他不着。 待到沈屏一脚踏进外门,劈头就是一股掌风袭来,他不闪不躲,好似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意料之中的,下一刻那道掌风溃散,沈长钰出现在他身侧。 “对同门师兄弟擅下杀手,好大的胆子!”沈长钰面色冷峻,他的出现叫诸人意外之余还有些怵怕,“沈师兄,我等绝非故意为难,实在是这沈屏害人不浅,冯师兄现在踪迹全无,我们找遍了整个风清门都一无所获。” “所以你们便觉得是我害了冯师兄?”沈屏掩去眸中的阴翳,假作苦笑,“别说我不知道冯师兄在哪里,就说我知道……那现在踪迹全无的该是我了。” 他面上颓靡,“我自知没有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诸位师兄缘何就要处处为难我呢?” “难道天生废物就该被踩到烂泥里吗?!” 不过寥寥两句话,诸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 却在这时,人群中出现三五人,几步到最前边,指着沈屏对沈长钰道,“沈师兄切莫被这厮瞒骗了,就在不久前,他捏着冯师兄的脖子,分明是要将冯师兄害死的模样!” 沈屏冷笑,引得诸人来看。 他不管不顾往前走了一步,那几人想起后山时沈屏浑身的阴冷之气,还有他背后诡异的黑影,下意识地生出一股惧意,“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沈屏反问他们,“倒是该我问你们,我能对你们做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面上的伤,还有袖下道道青紫,“一个炼气期的废物,能做什么?” “你明明……”几人就是看着沈长钰在才这样敢出来质问,谁知沈屏会不会突然暴起大杀四方,可是……不久前凶煞非常的人这会儿看着凄惨羸弱,让他们一时也不禁怀疑后山那会儿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 “行了。”沈长钰打断他们,“冯盛何时失踪的,最后一次出现在何处?” 几人讪讪,却是犹豫半晌,后山是禁地,宗门有令不能擅自前往,若是他们据实以告,找不找得到冯盛另说,他们几人却是无疑会受到重罚,严重的甚至还会被驱逐出宗门。 所以几人对视一眼,都言冯盛最后出现时是在他自己的院子。 沈屏眸色稍安,看来暂且能应付过去。 但沈长钰往四下看了眼,忽然抬手,他指尖轻点,凌空施出一股灵力,“只要还在风清门,便能寻到他的踪迹。” 沈屏袖下的手捏紧。 也不知道风清门后山的那道断崖能不能将冯盛的尸体处理干净,依着沈长钰的动作,他知道此人是习会了「寻灵法」,只要冯盛还有一丝生息,肉身不腐,便能寻到他的踪迹。 自然也会发现下手之人是谁。 “行云在紧张?”沈长钰施出那一股灵力后便见目光落在沈屏身上,“莫要烦忧,风清门虽大,但是寻灵法甚是好用,只需一炷香的时间,无论找不找得到他的踪迹,都会有结果,到时……便能替你洗脱嫌疑。” 沈长钰看似字字句句都是为沈屏所想,沈屏回视他一眼,点头,“但愿。” 接下来这一炷香的时间里,没有人再开口,沈屏身上的伤口叫嚣不息,时间久了便有些站不稳,沈长钰自然地去扶他。 沈屏要躲,却被沈长钰先一步揽住,“行云力有不逮,便先靠上一靠。” 沈长钰虽是商量的语气,但是观他动作,却透着一股子强势。 沈屏索性收了力,等着寻灵的结果。 “来了!”未有多久便有人忍不住惊呼,沈屏顺着声音看去,只有沈长钰灵力化作的翼蝶,不见那冯盛踪影。 “这怎么会?!”诸人大惊失色。 如若连「寻灵法」都失效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冯盛死了。 其他人尚且是看热闹的心态,但是先前与冯盛一道欺辱过沈屏的几人便有些惊惶了,他们看着不远处那个羸弱的人,背后一阵凉意。 冯盛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几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又是惊惧又是后怕。 “我们……”一人扭头看向同伴,“沈师兄在这儿,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冯盛一事哪里瞒得住?” “对,那沈屏也不知使得什么妖法,说不定还有什么诡异之处,若是之后他再来害我们……” “不行!”原本站在最外边的一人忽然开口打断,“后山是禁地,一旦被长老们知道了我们去过那里,到时可不仅仅是被报复那么简单,而且你们不要忘了,冯盛只是沈长钰的表兄,而那沈屏……不管再怎么废物,到底是与他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你们只看现在,他们二人看着哪里是有嫌隙的模样!” 若说先前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那现在全然就是左右支绌,几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悄悄按下心思。 而另一边,沈屏心中略安,他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了。 但怎么也没想到,沈长钰收回灵力,忽的俯身凑近,“行云似乎并不意外。”温热的吐息扑在沈屏耳畔,直叫他不适地蹙眉。 “兄长多想了,本就与我无关,所以能不能找到都无甚所谓。”沈屏往后撤了一步,离开沈长钰无形的桎梏。 他没有看见,沈长钰眸色稍暗,露出一抹转瞬消失的冷意。 “既如此,那此事就到此为止……至于冯盛失踪一事,我稍后会告知于门内长老,不管如何,活生生一个人在风清门不见踪迹,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嗯。”沈屏敷衍着,他身上的伤还在叫嚣,现在只想回去休息。 其余的人都在沈长钰开口后相继离开,沈屏见势也要走,却又被扣住。 他心中早已不耐,抬头时却不得不缓了神色,“兄长,我身子实在不舒服得紧,若是有别的事,改日再叙,如何?” 沈长钰将他拽了拽,面上温柔又斯文,“行云看来是真的不适,否则怎么会将给我的生辰礼物给忘了呢!” 闻言,沈屏一滞,之前纯粹是为了故意装相的,可没想到这沈长钰还记得,他忖了忖,还是从怀里掏出那个粗制滥造的盒子,递给沈长钰,“原以为兄长瞧不上这东西,便没有拿出来。” “怎么会呢!”沈长钰勾唇,“只要是行云送的,不管如何模样,兄长都喜欢……” 毕竟,爱屋及乌么!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早吖—— 第3章 疯子 得了走错路的教训,这一次沈屏格外谨慎,循着记忆慢腾腾回到住的地方。 依旧是一间独立的小院,只是里边住着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 “沈屏你回来了呀!”来人穿了一身靛蓝弟子服,眉清目秀,不过短短几步路,几乎蹦到沈屏身边。 这人名唤曲清,与沈屏一样是个无甚天赋的废柴,只不过人家三灵根,努努力起码也突破了炼气期中期。 “你怎么又是一身伤?!”曲清一脸惊诧,比起沈屏冷淡的反应,倒像是他自己被打了似的。 自顾自絮絮叨叨,还不忘拉着沈屏去上药,“冯盛他们欺人太甚,这一次是连面子都不顾了,你瞧瞧,这脸上的伤多严重,是想要你的命怎的!” “不用,”沈屏躲过他的手,“已经上过药了。” “可是以前都是我给你上药的啊……”曲清瘪着嘴,分明也不是个小孩儿,偏生这样呆憨的表情在他面上并不显得多少违和,平白就能叫人生出几分好感。 “伤口疼,想先休息了。”沈屏绕过他,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 他并没有说谎,莫名其妙穿书到现在,他脑子接收了不少东西,而且一连串的事情搅得他脑袋嗡嗡嗡的。 沈屏只想先睡一觉。 —— 但是世事总不能如愿,沈屏昏昏沉沉中,似乎感知到一股陌生的气息。 本能先一步促使沈屏清醒,他翻身就要起,却被扣住小臂按在榻上。 “嗯哼!”对方下手有些重,正好按在沈屏的伤处,忍不住就是一声闷哼,额边泛起细细密密的汗。 沈屏其实没有睡多久,但这会儿瞬间就清醒了。 奈何外边天色已晚,屋里昏暗得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来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扑在面上的灼热呼吸。 “你是谁?”沈屏才勉强适应这副身子,灵力匮乏又是一身伤,别说将来人踹开,他连挣脱手臂的力气都无,全然成了粘板上的鱼肉。 他不指望对方能痛快说明来意,但求不是沈屏的仇家。 直接趁这机会要了他的小命。 可是对方一言不发,捏着他的力气越发大,呼吸浊重间沈屏觉得自己小臂都要被捏碎了。 前世他天赋卓然,即便是遭人背叛时也没有这样被动,沈屏的耐心告罄,蓄积那一点微薄的灵气捏了个「荡空诀」,将身上的人震开。 “嘭!”那人大概也没想到毫无反手之力的沈屏能使出这么一招,生生接下这一击,被迫松手后脊背重重砸在榻边的柜角上。 机不可失,沈屏忍着身上的剧痛往外跑,奈何背后一阵风袭来,他艰难躲开,随手抓起桌案上的砚台朝着那人砸下去。 常人的这一击不算什么,但是沈屏电光火闪之间划破伤口,沾了血的砚台陡然暴起火光,长啸而起一条火龙凶煞地俯冲而去,几乎掀破屋顶。 但意料之外的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屋子周围布了法阵。 指望曲清听到动静找人来救他是不可能了。 “吼!” 沈屏不惜代价,伤口崩裂,他喘着粗气,鬓边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火龙身躯覆压而下,那人却不闪不躲,直直迎上。 “砰!砰!砰!”肆虐的火龙贯穿那人胸腹,屋子里的东西崩裂散开,那人身体却动都没动分毫。 沈屏心感不妙,这狠戾的一击就是元婴期的修士都不可能全身而退,这人却毫发无伤,难不成修为已经…… 但是不等他细想,对方瞬息消失在原地,沈屏饶是反应极快,也没来得及回头,直接被人扣住双臂,不受控制地砸在对方怀里。 “你……” 沈屏才吐出一个字,那人就凑近咬住他的肩膀。 二人都是一僵。 沈屏是气得,对方却是越发大胆,隔着单薄还带着血腥味儿的衣衫重重地咬了又咬。 这是哪来的疯狗! 沈屏下意识地就要挣扎,但是对方明显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揽紧他的腰肌,几乎要将他勒死在怀里。 “别动……”声音沉闷,却带着连沈屏都恍惚的愤恨。 不过两个字,沈屏却觉得这人已经忍耐得骨头都在叫嚣,好似自己做出了多么叫他愤怒的事情。 可是,没有一丝杀意。 沈屏几乎以为自己是错的,但是现实就是这人哪怕将他狠狠攥在怀里,都没有伤害他分毫。 除了肩头咬的那几下。 一想到这儿,沈屏又怒了,前世他再不济受过几次伤,也没有这样耻辱,被人连抱带咬的,生生激起他的隐怒,腹中翻涌的怒火到了嘴边却生生凝成一个字。 “滚!” 沈屏前世身为正道魁首,杀人不少,骂人却是寥寥。 修真界一贯奉行宁动手也不开口的做派,如他这种浸淫了十数年道法的更是出口谨慎。 可万万没想到,死了又活了,这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屡屡被激起怒气,大多还是身后这人的作祟。 “不滚。”身后之人开口也矜贵,但是那两个字像是裹了小针似的,一下又一下往沈屏将要绷不住的肚量上扎。 果然,怒气盖过理智,沈屏都没顾得上细究这人的蹊跷,曲肘直接往后抵,那处亦是一处命门。 “你倒是狠!”身后之人并没有如沈屏所料中了他这一招,反而借机将他圈得更紧,而且空出一只手按在他腰际,轻轻捏了下。 “嗯哼!”沈屏不自觉闷哼一声,声音出了口才觉得恼羞成怒,“你做什么?!” “做什么?”那人声音渐渐阴冷,“叫你长个记性……” 沈屏不明所以,更是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他咬牙,“你算个什么东西!放开!” “明明天赋卓然,修为高深,偏偏谁都能轻易相信,你真是……教人恨得咬牙切齿!”身后之人说了长长一段话,沈屏这会儿脑袋里全然是被激起的愤怒,哪里顾得上细听。 最后隐隐觉得对方提到修为,自然而然地代入到现在这副废柴身子,张口就是讽斥,“废柴如何,如你这样纵然修为高深又如何,深夜擅闯别人居处,还做出这等污糟之事。” 沈屏说得急,他口中的「污糟之事」是对方咬了他一事,但是听在对方耳中却又有了别的意味。 那人轻嗤了声,掐住沈屏的下颌,逼得他抬头。 “只是这样就觉得污糟了?”他声音冷极,“我要做的事情,比这更污糟的还有。” “只是,你到时能受得住么?” 沈屏只觉背后一股凉气窜上来,他不知道这原身何时惹了这么一个人,大半夜在这里发癔症,还尽是些旁人都听不懂的话。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若是与这人比疯癫,沈屏又觉得晦气。 索性便不挣扎也不开口了,大不了再被灭口,也算死个干净。 至于晁书让他做的那些事情,沈屏心中摇头,无所谓了,反正那家伙是书灵,再找一个他这样倒霉的也不难。 沈屏一副任你施为的模样,身后的人反倒没什么反应了。 二人一时沉默着,就在沈屏以为这人就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的人忽然将他打横抱起。 沈屏:“……” 来不及挣扎,沈屏甚至连骂人的话都还没有组织好,就被放置在榻上。 下一刻,那人再度欺压上来,二人距离不足一寸,温热的吐息扑在面上,冰凉的指腹捏着他的肩膀,力气不大不小,刚好避过他的伤口。 与沈长钰给他的感觉不同,这人似乎没有那么让他觉得不适。 这个认知叫沈屏心中不甚爽快,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甚至短暂地在这人身上嗅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我不会伤你。”许久,这人才开口。 沈屏不想激怒他,但又不肯委曲求全,所以沉默着不开口。 于是这人不快了些,捏着他的肩膀轻轻蹭了蹭,“你不能厌恶我。” 沈屏冷嗤了声,“你想如何便如何么!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这就是明晃晃的试探了。 那人略微怔了怔,而后有些迟疑地开口,“我说了你就会生气。” “你不说我仍旧会生气。”沈屏唇角压了压,“我对你已经忍无可忍,现在若是我尚且还有一战之力,你认为会怎么样?” “你会杀了我。”这次那人倒没有迟疑了,回答得很快。 “我激怒你了,”这人好似有些懊恼,但是顷刻间又压下,“你不仅会杀了我,还会对着我的尸体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沈屏微讶,他竟不知道这人真的将他的想法都猜中了。 “所以你最好先杀了我。”沈屏脑子不清楚的时候便顾不得会不会激怒这人了,他眸子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人,明明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他就是觉得胸腔中积攒着一股压不住的愤懑。 “我不会杀你,”这人声音渐渐低了,“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防着你杀了我。” 这样嚣张,又这样疯癫,沈屏一度认为自己是在做梦,怎的会有这样矛盾的人。 “行了,我该回去了。”这人忽然又近了不少,二人的面颊擦过,沈屏毛骨悚然: ——这人身上也太冰了些! “照顾好自己。” 不过转瞬,沈屏身边便悄无声息的没了那人的桎梏。 他翻身坐起,不知什么东西从他腰际滚下去。 沈屏拿起摩挲了下,是个瓷瓶。 打开塞子轻嗅,是上好的伤药。 作者有话说: 嗯,攻有点疯,唔,不是有点,是很…… 小剧场: 攻:你骂我神经病! 受:我骂错了? 攻:没有。 第4章 焚玉 大概真是身心俱疲,沈屏没多久就再度睡过去。 一夜平静,沈屏再醒来时天色方亮,自外边照进一抹阳光,正好打在帷幔上。 沈屏坐起来,如前世的习惯下意识就要打坐修炼。 忽然,他动作一滞,而后叹了口气。 他现在这副身子难以自如地灵力轮转,修炼不修炼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沈屏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半晌像是想起什么,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循着记忆,依着前世从藏书楼中看到的秘籍,慢慢调动全身的灵力。 以前能够运转自如的灵力如潺潺流水,可现在却像是一汪死水,筋脉中处处凝滞,未有多久他大汗淋漓,猛地一口血吐出来。 这具身体有问题。 他正要继续,外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屋门被大力推开,曲清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传过来,“沈屏沈屏,外边来了一位内门师兄,说是焚玉仙尊召你。” 还不等沈屏消化他话里的意思,又听见这家伙惊叫,“你怎么吐血了!” 三步并作两步,曲清凑过来就要查看。 沈屏下意识扣住曲清的手腕,“你做什么?!” “为你看伤啊。”曲清不明所以,俊秀的面上满是单纯,还有一股子忽略不了的担心。 大概真是絮絮叨叨惯了,被沈屏扣着手腕也不在意,只顾说出自己的担心, “昨日你是不是又被冯盛那一伙人欺负了,满身的伤也太骇人了,这还吐了那么多的血……我都听说了,他们都来寻你的麻烦,连那沈长钰也是,若真的站在你这边,早做什么去了,而且冯盛失踪,你都不知道外边传成什么模样了,都道是你害了人。” “由着他们去说。”沈屏不甚在意,松开手,自顾自擦了嘴边的血迹。 经过一夜的休整,脑中错乱的记忆勉强有迹可循,许多昨日不太清楚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曲清此人没什么需要防备的,他与沈屏一同入的风清门,家世简单,也没有什么城府,日日只顾着寻机会去丹门那边,白出力做炼药小童。 他会一些岐黄之术,于炼丹有些心得,但到底天赋不太够,所有的医术基本都在沈屏身上施为了。 沈屏挡了曲清来替他看伤的动作。 方才是他修炼不当出了问题,曲清也看不出症结。 现在他更在意的是曲清口中的那个「焚玉仙尊」。 “你说焚玉仙尊找我?”沈屏赤足下去,找了一身干净弟子服,一边洗漱一边听曲清说话。 曲清单纯,不多时就把探听来的消息据实以告,“焚玉仙尊前些时候忽然闭关,似乎连掌门都被惊动了,这些时日一直是执剑长老在处理宗门事务,直到今早,听说仙尊出关了……只是没想到,不多时就有内门的师兄来找你。” “不过他说仙尊有命,让你在午后再去,还不让师兄催你。” 曲清皱着眉,“听说焚玉仙尊性子古怪,不太好相与,他平白无故找你一个外门普通弟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真是奇怪!” 不说别的,单只是焚玉仙尊找他一事就处处透露着古怪。 沈屏不觉得会是好事,他努力调动记忆,但是有关焚玉的一无所获。 倘若这具身体的记忆没有问题,他与这焚玉仙尊应当是没有半分干系的,就不知道这一次找他会是什么缘故。 难不成是那个冯盛的事情败露了? 沈屏唯独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性。 —— 百思不得其解,沈屏索性也就不想了,时候一到,曲清就催着他出去,“可不要去晚了,万一惹得仙尊不快,白白让你吃一顿教训那就太冤枉了。” 沈屏点头,“知道了。” 虽然只相处了一会儿,但看得出来曲清对他是真心相待,不停地安慰他,唯恐他惧怕似的。 沈屏承情,自然对着曲清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只是一出院门,他目光落到不远处那人身上时,倏忽一僵。 这人的长相…… 沈屏恍惚了一瞬,若不是仔细看过之后处处是不同,方才那一眼他险些都要以为就是那个人。 长相五分相似,神韵也有些,但毕竟不是那个人。 压下心底的汹涌,沈屏敛眉。 “沈师弟。”面前的人一袭青衣,青丝用玉簪束起,露出疏朗清逸的一张脸,不是雌雄莫辨的长相,却让人见了都忍不住喟叹一声清绝,尤其那一双眸子温润,让人生不出分毫恶意。 据曲清所说,面前这人是焚玉仙尊唯一的弟子,名唤尘沨。他资质上乘,是罕见的雷灵根,一心修炼,早早就突破元婴,这段时日似乎又有所领悟。 “尘沨师兄。”沈屏尽量让自己言行克制,忘记前世种种,他现在就只是个外门平平无奇的废物。 “师尊有命,让我带你去无望峰。”尘沨并不因为沈屏只是个外门弟子就态度傲慢,相反的,他始终面带笑意,引着沈屏出去。 外门素来是人多嘴杂的地方,尘沨亲自来找沈屏的事情不一会儿就传得人尽皆知。 而且人的劣根性总是要将一件说不清好坏的事情非要定性为天降横祸。 “瞧吧,这沈屏也不知道又惹了什么祸事,竟然惊动了尘沨师兄!” “尘沨师兄一向不理俗事,今日竟然亲自下来,看来这沈屏要完蛋了,说不定会被赶出风清门。” “只是赶出去哪里够,起码也要废了他那点可怜的修为,最好再重罚一番,好歹让他知道风清门戒律严明。” “嗬,你这是多恨他!” “倒不是恨,只是听说他害了那冯盛,谁知道这家伙下一次会不会对我们下手,疯狗只会乱咬人,将他赶出去我们不正好落个心定?” “也是,那冯盛陡然失踪,听着就十分诡异,这沈屏自进了风清门便人人瞧不上,早些被赶出去于他而言也是解脱!” “谁说不是呢……” 诸人闲言碎语都进了耳,沈屏却毫无反应,尘沨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心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勾唇。 —— 沈屏与尘沨都不是话多的人,一路上旁人说再多也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困扰,所以不多时就到了无望峰下。 “上去的路不易,你身上的伤能坚持得住吗?”尘沨问道,面上有几分关切。 这无望峰设有法阵,灵力越高者擅闯时反噬越严重,如非焚玉仙尊信任那几人,旁人都不能轻易涉足,而修为不够的,则如凡人一般,每走一步都分外艰难。 沈屏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自然看得出来上去的路十分艰险,尤其他修为低下,稍微不慎便会失足掉下去。 所以并没有强撑,而是对着尘沨一揖,“劳烦尘沨师兄帮一把。” 尘沨唇角微弯,「嗯」。 原先看着这人板正严肃,还以为是个不懂变通的硬骨头,没想到十分上道。言语之间也不见分毫谄媚,瞧着就让人生出几分好感。 尘沨心中叹气,看来谣言不可信,这沈屏虽然天赋差些,但为人却不如他听到的那样。 有了尘沨帮助,沈屏明显轻松不少。 因为要顾忌着沈屏,尘沨是与他一起,二人一步一步走上去,即便环境冰寒,这一趟上去也累得一身汗。 好不容易到了峰顶,四周一片凄寒,云雾缭绕中,沈屏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尘沨以为他生出了怯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这里现在只有师尊,他性子疏淡,不会故意为难,你放心进去,我在外边,有事唤我便可。” 沈屏心中稍暖,也没有辩驳,他看着尘沨抬手捏了个诀,眼前雾霭沉沉的景象大变,露出一大片竹林。 沈屏略讶,这么高的极寒之地竟然长着这么一大簇竹子,而且仔细看便能看出并非是用灵力种植出的,明显是耗费了大量心力才长势如此惊人。 “这竹林是师尊亲自种下的,那边是路,你自己进去吧。”尘沨指了一个方位,沈屏点头,没有再多想就慢慢进去。 等彻底被竹林掩了身影时他才知道,方才外边窥见的只是一角,这片竹林大得令人不可置信,除了一个小亭和一张石桌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沈屏喜竹,这片竹林简直可着他心意长的。 路的尽头没有法阵,只有一汪清泉,沈屏再一次感叹风清门的大手笔,单只是他看见的这些就要耗费无数法阵,更不用说长年累月的需要灵石维持。 脚下的青石泛着一点翠意,偶尔几个小花冒出头来,沈屏瞧着心喜,微微勾唇。 “喜欢这些?”忽然声音在身前响起。 沈屏下意识抬眸,就见不远处一人长身玉立,隔着横生的一簇竹子,那人的身影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但是却不必细想,自然是焚玉无疑了。 沈屏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行礼,“仙尊。” 那人不说话了,隔着几丈的距离,就那么看着眼前的人。 如果目光能凝成实质,沈屏觉得自己该是被那人一刀刀剐着,一时都分不清里边是恨还是什么。 即便没有任何的威压,甚至没有对他形成半分威胁,沈屏依然觉得自那人身上传来的压力,他几乎忍不住往后退一步,这个人的修为…… 哪怕是前世全盛期的自己都难以匹敌。 这样的认知让沈屏生出难言的威胁,可是不知怎么的,到底是竹林环境的加持,还是这个人没有释放丝毫的威压,竟让他心中产生穿书以来罕见的安定。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呀宝贝们—— 小剧场: 沈屏:这竹林真好看,想要! 焚玉: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你种的。 第5章 入门 沈屏将那股安定感归于自己的错觉,再抬头时便做足了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他现在只是寻常弟子,不远处那人抬手之间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若有半分不慎,便是死路一条。 可是在那人自竹林后走出来后,沈屏沉默了。 难道风清门上下俱是以美色作为入门条件的吗? 沈屏不得不承认,不远处的这位焚玉仙尊仅仅是容色就担得起「仙」这一字。 清正禀素一身白衣,姿容绝滟,遇雪犹清,既有霜凄雪重的疏离,亦有昳丽风华的勾人,偏生那一双眸子聚了沉凝,叫人再难敢生出一丝亵渎之意。 沈屏只看了一眼便垂眸。 “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沈屏以为自己要站得双腿僵直了,焚玉才开口。 沈屏只犹豫了一下,心中闪过无数揣测。 他计算着在对方出手之后能有几分逃离的机会,脚下却不疾不徐,在距离焚玉一丈的地方停下。 下一刻,焚玉倏忽出手,流泻的灵力婉若游龙,直直朝沈屏攻去。 沈屏下意识就要躲,却在那一瞬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毫无防备的迎上。 然后他就看着方才还来势汹汹的灵力围绕着他的几处大穴,缓慢地疏解经络中杂乱无章的灵力。 饶是已经明白焚玉不会伤他,沈屏也对这一系列的反应不甚理解。他一个外门弟子,却能得焚玉仙尊青睐,平白无故又是传唤又是亲自梳理灵力。 沈屏没有忽略焚玉看他的眼神,似是平静无波,可那漆黑的眸中到底有几分试探谁也不知。 “从今日开始,让尘沨替你舒筋活络,”焚玉转身,敛了所有神色。 沈屏闻言抬头,面上有些意外,他竟不知素来冷情冷性的焚玉仙尊会好心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沈屏一瞬间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盯着面前这人的脊背,心中有诸多猜测。 “我无所求。”焚玉声音不大,却清楚传到沈屏耳中。 无所求?沈屏心中摇头,怕是所求甚多。否则又怎会纡尊降贵见他这么一个「废物」。 “仙尊尽可直说,弟子岂敢相瞒。”沈屏在前一刻终于反应过来,焚玉肯定知道什么,他当即不再顾忌那些,索性摊开来说。 反正他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连这一条命也给嚯嚯了。 若是晁书在这里,定是要气个半死。 可是沈屏哪里会顾忌那些,他迎上焚玉的目光,“昨日后山,仙尊也在吧。” 否则不会在今日大动干戈地派尘沨去找他。 焚玉一怔,他不知道沈屏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事,明明和他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他的反应看在沈屏眼中倒像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似的,“冯盛是我杀的。”他说完犹嫌不够,“我不仅杀了他,还将他扔下断崖,据他所说,里边恶鬼孤魂无数,掉下去只能落得个神魂俱灭。” “嗯,他该死。”焚玉眸色平静无波,心想,即便你不杀他,我也不可能放过他。 只是,沈屏说错了一件事,“断崖下没有恶鬼,只有一道法阵。” “嗯?”沈屏不懂焚玉的意思。 “不过殊途同归,他依然会尸骨无存。” 这样的话从焚玉的口中说出来竟不显得违和,沈屏再一次看了眼他的神情,心中依然叹了句清绝出尘。 他原来设想的是焚玉会因此处置他,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对于冯盛的死,焚玉比他更漠然。 所以焚玉找他来不是这缘故,那么……又是什么呢? “你不必再回外门了。”焚玉说完冯盛的事情又做了一个决定。 沈屏闻言略惊:这是要灭口? 不过在杀我之前还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仙尊倒是个坦荡人。 他想七想八,到最后已经想到晁书在得知自己的死讯后如何费劲的再寻一个宿主。 毕竟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连风清门的内门门槛都还未摸到。 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书中世界的一遭经历。 “我座下只有尘沨一个弟子,你以后便留在这里,待过后向掌门禀过,便是无望峰的人了。”焚玉难得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自始至终面上都无一丝异色。 沈屏这下才真真是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 “不愿?”沈屏的怔忡在焚玉眼中就是另一番意思了,他罕见地蹙眉,袖下的拳头捏得死紧。 “倒不是不愿,”沈屏还愣愣的,心中一时分不清是轻松多些还是意外多些。 照理说焚玉应当看不上他,自己现在无论是身份还是修为,都不可能得了对方的青眼,但偏偏这样离奇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难道自己这副身体还有什么独特之处? 沈屏思及前世各种罕见的灵体,最后不知怎么的就想到「炉鼎之体」,而后瞬间白了脸。 不会不会,今早沐浴时借着水中倒影看过了,自己现在这副长相虽然不差,但因长年累月受人欺负,脸色苍白,身量纤瘦,离唇红齿白,元气充盈尚远,况且…… 焚玉修为高深,应当没有与人双修提升修为的必要。 心中想着,他又谨慎地看了焚玉一眼。 焚玉冷了脸,不耐地盯着沈屏又重复了一遍,“可愿做我座下弟子?” 他突然变脸,沈屏一句「不愿」咽回肚子。 觑着焚玉的神色,他当即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努力说服自己:我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做修真界第一剑尊的徒弟,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便先走一步看一步,待日后再寻机会脱离。 于是,沈屏痛快应了。 —— 一个时辰后,沈屏与尘沨面对面而坐。 尘沨交给他一块玉佩,“这是师尊给的,只你我与师尊各一块,算得上是入门礼,不过与风清门无关,以后便是你的私物。” 说着又陆陆续续拿出来不少法器灵丹,一股脑地送予沈屏,“我平日里没有收集宝物的喜好,这些便先委屈你了。” 沈屏对着一桌子的宝物,与他大眼瞪小眼。 说委屈真不至于,即便是在前世,他也没有大方到一次性给底下师弟们这么多宝物。 到底是书中世界,这风清门第一宗门的名头非虚。 尘沨话少,处事却十分妥帖,他简要地交代了无望峰上的情况,带着沈屏去住的地方,路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忍不住提醒了句,“师尊出关不久,先前受的伤尚且没有完全好,所以这段时日你先跟着我修炼。” “师尊说你修炼的功法不适合,而且筋脉阻塞,暂且莫要贪快,还是要先将底子打好。” “师尊受过伤?”沈屏忽略了其他的,先注意到这个,他想象不到依着对方现在的修为,还有什么人能伤到他。 “对,师尊闭关数十年,如今尚且还未完全恢复。” 依着尘沨的想法,沈屏已经是他师弟,对于焚玉的一些事情便没有隐瞒的必要。 所以一说便不妨多说了些,“是旧伤,倒也不妨事,再过些时候应当就好了,你也不必忧心。” “谁能伤他?”沈屏原是心中在想,不知怎么的就问了出来,尘沨也没多想,微微叹了口气,“不是敌人……” 也是,这修真界还能有谁做得了焚玉的敌人。 “不是敌人,也总不能是心上人吧……”沈屏只是话到嘴边无意识说了出来,但是空气中倏忽静了。 沈屏感觉到时便下意识往尘沨面上看去。 二人对上目光,又各自慢慢敛了神色。 原来……如此! 沈屏心想,我这才做了焚玉的徒弟,就陡然知晓了这么大一个秘密,真是…… 造化弄人! 唏嘘! “算不得秘闻,但风清门无人敢提,你听过就罢了,别在师尊面前提就是了。”尘沨不忘解释,沈屏忖度了下,点头,“师兄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而且偌大的无望峰也没有第四个人能听我说。 二人说着就到了一处仙府。 无望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除却环境如斯,还有法阵的加持。不过一眼,沈屏就感叹自己这师门入的十分幸运。 之前在外门,成百弟子挤在那么大一片地方,虽不算逼仄,但二人一处院子到底是不大方便。而这里又是竹林又是灵泉,连仙府都大得看不清边际,真真是一处好地方。 就是前世他身为正道魁首,也一直秉持着勤俭的作风,修炼的地方不过寻常仙府大小,最多只有这里的十之一二。 尘沨在这里待得久了,并不觉得如何,沈屏却意外地有几分新鲜。 脱离了前世正道魁首那个虚名,好像卸下了重担,偶尔如寻常俗人一般也觉得不错。 “以后你就住这里,”尘沨凌空画符,又递给沈屏一个玉钥,“无望峰从前只有我和师尊,如今也只是多了一个你 ,这里不像其他长老那里,没有小童侍候,一切都要你亲力亲为。” 尘沨说的正好遂了沈屏的意,他接过玉钥,诚心道了句谢,尘沨依旧温润地笑笑,“难得有个师弟,我心中开怀,还望你不要笑话师兄。” 这就是调侃了,沈屏笑了,也跟着回敬一句,“师兄说的哪里的话,以后沈屏还要托师兄照拂……” 二人都是聪明人,自然都明白,相视一笑后各忙各的事情。 沈屏手里握着玉钥,储物戒里还有一堆宝物,他推开门,仙府中的景致展露。 不得不说,连不爱享受的他都觉得舒心,这里每一处都像是可着他心意长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呀—— 小剧场: 沈屏:焚玉到底看上了我哪一点? 焚玉:适合双修。 第6章 宗门 沈屏在无望峰住了下来。 有尘沨为他处理一应事情,正好免了他再去宗门。不用应付那些对他而言熟悉又陌生的师兄弟们,沈屏乐得清闲自在。 稍微一松懈下来,便免不了想到晁书让他做的事情。 风清门里的魔修会是谁? 他翻遍了脑中的记忆,也是一无所获,想来依着原身外门弟子的身份,也接触不到多少核心人物。 既然如此,他索性诸事不理,跟着尘沨梳理体内乱窜的灵力。 “之前仅是外门弟子修炼的功法,照理说不应该致你走火入魔,”尘沨这段时日一遍一遍替沈屏疏通灵力,越来越觉得沈屏身上还有什么没发现的问题。 听尘沨这么一说,沈屏便想起那日清早他修炼的那套功法。 “师兄有什么发现?”沈屏不怕尘沨多想,自己穿书而来,那功法全然是前世的记忆,任尘沨去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好说,”尘沨收了灵力,递给沈屏一瓶丹药,“你根基不稳,加上灵根的缘故,短时间还不能修炼别的。” “嗯。”沈屏另有打算,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二人又说了几句,尘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明日你随我一起去宗门见掌门,淮渊师兄历练回来,顺便也见一见,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 “淮渊师兄?”沈屏翻遍脑中记忆也没什么收获。 尘沨笑了下,“你不知道也正常,你尚未入宗门前他就离开了,近十年未曾回来过了……” 沈屏点头,心中想的却是有关魔修的事情。 瞌睡递了枕头,能混进风清门的魔修应当手段不低,尘沨要带他去见掌门,想来其他紧要人物也在,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 翌日,沈屏随尘沨下山,还未踏进示训堂就先见了熟人。 “沈屏沈屏!”远远地就见曲清朝他招手,还不忘连声唤他,惹得诸人都来看他。 对曲清沈屏没什么恶感,他也不是会顾忌旁人眼光的,所以难得缓和了面色,与尘沨说了声到一旁与曲清说话。 “听他们说,你被焚玉仙尊收为弟子了?!”曲清一脸喜色,看着比沈屏还要高兴。 ……沈屏点头,又看曲清服青色,心中有了揣度,“你也入了内门?” “嗯嗯!”曲清用力点头,俊秀的面脸上隐隐有些感激,“是我运气好,前几日我去丹房,正好遇见檀彧长老在炼丹,不知怎么的就入了他的眼,被拨入丹房,如今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丹房进进出出了!” 话还没说完,曲清颊上已经泛着兴奋的红,“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这两日想找个人说说话都没有,正巧你今日就来了……” 其实二人相处的时间连一日都没有,但是沈屏也真心替曲清高兴。 比起他这个半路穿书的人而言,之前原身受到的那些薄待并不能完全体会,而曲清不一样,他的境遇比起原身而言并没有好过多少。 而且原身的记忆告诉沈屏,曲清被欺负大多还是被他连累的,而且他一个外门弟子还总喜欢去丹房,那里人多也杂,曲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到的欺负要更多。 只是这傻小子什么都不说,还每每护在原身面前。 “炼丹时要注意安危。”沈屏词穷,好像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想了想,将储物戒里有关炼丹的书和一些珍奇炼丹材料都送给曲清。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还是留着吧,”曲清不住地摆手,“我才只会一些简单的炼药,这些东西给我都浪费了。” 分明眼里是热乎乎的,但是这家伙还是要推回去,沈屏无奈,敲了他脑袋一下,“我不会炼丹,又无意于此,我留着才真的是浪费,你拿去吧,就算我恭喜你入内门的礼物。” 沈屏态度坚决,曲清推拒再三终是收下了,但他转而又挠头,“你都送我礼物了,我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局促,虽然入了内门,但他修为低下,身边又没有认识的朋友,难免会遭到排挤,沈屏知晓他的难处,自然不会在意礼物这些。 “你不是会炼丹吗,”沈屏故意道,“那我以后在外边历练受伤,就靠你的丹药续命了。” “呸呸呸,快别瞎说!”曲清戳了戳沈屏,“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的,希望我炼的丹药你永远都不会有用得上的一天。” 还是半大少年,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沈屏一笑,只拍拍他的肩膀,“愿诸事成。” —— 辞别曲清,沈屏与尘沨一道进了示训堂。 焚玉闭关疗伤的事情知道的人寥寥,但尘沨代表他出来也并不意外,整个风清门的人都极少见过焚玉本尊,大多还是听人说的。 修为高深,深入简出,脾性阴晴不定。 没人敢去寻无望峰的晦气,只是今日多了一个沈屏,便叫诸人好奇了起来。 还未到的掌门及几位长老是知道焚玉收了一个外门弟子为徒弟的事情,其余的人则一无所知,这会儿看见尘沨身后的沈屏,便又是兴味又是好奇。 有胆大的便忍不住问,“尘沨师兄身旁这位是?” “师尊前几日收的弟子,沈屏。”尘沨温润如玉,开口时也不疾不徐的,可是话里的内容却叫众人诧异。 “这……”无人知道这陡然冒出来的人怎么就直接成了焚玉仙尊的弟子。 “我不在的时候还望各位师弟对沈屏照拂一二。”尘沨不多解释,面上愈发温润,带着沈屏在长老位子下首坐下。 风清门不以入门先后决定身份,焚玉在宗门的地位仅次于掌门,这便连带着尘沨沈屏二人也都「涨了辈儿」。 诸人还陷在焚玉仙尊收了弟子的现实中无法自拔,却不料自外边进来一人,嗤了声,“谌妄许久不下山,怎的连收弟子都不挑挑的。” 沈屏闻声看去,一人宽袍大袖,衣衫松松垮垮露出大片胸膛,连青丝也懒懒地披着,手里还拎着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 “师叔。”尘沨起身,带着沈屏一道向来人行礼,在场的其他人也规规矩矩站好行礼。 “收徒弟都不知会我们,啧!”将手里的狐狸放到桌子上,还不忘找个杯子让它舔水。 尘沨看着这一切没有分毫诧异,在沈屏看过来时解释道,“师叔白澄,座下只有一个弟子蓝玉,随大师兄淮渊一道出去历练了,此次大概也一起回来了。” 看尘沨的反应,沈屏心中便有底了,方才那话调笑多些,不含恶意,这师叔只是瞧着不大好相与。 诸人都行过礼,白澄却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自顾自转了一圈,最后坐在尘沨上首。 “你师尊那家伙又偷懒,就这么一截儿路,非要缩在无望峰上,是怕下来被人吃了还是怎的!”白澄只图这里与尘沨说话方便,旁人也不敢出头说他坐错地方了,一时之间整个示训堂只有他说话的声音。 白澄不着调,坐姿也随性得很,尘沨却不能如他一样,端方坐着回话,“师尊前些日子参透了些东西,闭关之际也不敢打扰,遂今日带师弟沈屏一道下来,也请见掌门长老一面。” 尘沨自始至终都护在沈屏身前,他这护崽儿的样子像极了白澄记忆里的那个人。 倏忽就笑了,白澄一手扶着下巴,俊逸的面上少了打趣,“你们无望山的人都这样无趣,连点讨人开心的话都说不来,难怪只能缩在山上。” 说着还朝沈屏一笑,“你这小子可不能学你师尊和师兄,时不时地也离开宗门去历练历练。” 沈屏不点头也不摇头,乖巧地笑笑。 至于里边有多少真心,谁能知道。 他现在这点修为,贸然下山就是寻死,别说历练,闹不准随便一个灵物就能要了他的命。 “也不知道该说谁运气好……”白澄收回手,像是没骨头似的靠着,眸子随意地往周围瞥了眼,略有不满“淮渊和蓝玉这两个小子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这会儿还不到,是想让掌门那死老头絮叨么!” “你才是老头!”自外边风风火火进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玄服冠带,只是青丝半白半黑,下颌粗糙一些胡须,瞧着匪里匪气的。 沈屏再一次开眼。 这就是风清门的掌门么? 像是要应和他的想法,一众人起身行礼,除却白澄和随后进来的两位长老,都是恭恭敬敬不见一丝异色。 沈屏抬眼还见到了一个「熟人」——沈长钰。 隔着两位长老,沈长钰淡淡瞥了他一眼。 “行了,都坐吧。”掌门自己大马金刀坐在中间,两位长老一个须发皆白,一个冷面如煞神,沈屏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就收回眼神。 “谌妄这小子还真是不给面子,这都多少次了,就没一次来示训堂的,以前是尘沨替他来,现如今只多了一个新收的小徒弟,看来以后都等不到他来了。” 掌门瞧着匪气,但话里话外都没有一丝不满,沈屏略感意外,但看诸人似乎并不多讶异,看来早就习惯了。 果然,白澄哼了声,“知道你还说出来,也不怕尘沨回去给他师尊告状。” 尘沨赔笑,“师叔哪里的话……” 几人又调侃着说了几句,多是没什么内容的闲话,沈屏一开始还细细听着,到最后就不免走神,他心里想着魔修的事情,小心谨慎地将示训堂里的诸人都看了一遍,暂时也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倒是目光落到沈长钰那儿时,与他对上了眼。那家伙一直盯着他,怪瘆人的。 “沈屏是吧?”忽然掌门往沈屏这儿看过来,开口问时,尘沨也略觉意外。 “掌门。”沈屏起身,心下不明所以。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呀—— 第7章 怪异 当众被点了名,沈屏也不慌张,这让诸人高看一眼。 知道沈屏原是外门弟子,此前有关他的事情只要留情打听一二便知道得七七八八,可如今看他言行,倒是与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比起淮渊蓝玉他们你天赋是差些,但人要勤恳,修炼时勿要贪快,仔细听你师兄教导,时日久了自有你的一番造化,知道吗?” 掌门这一番话说出来,旁人只觉得他看在焚玉面子上对沈屏鼓励一二,听在沈屏耳中却是心下狠狠一跳。 这是被看出来了? 沈屏之前强行修炼的功法来自于前世,那秘籍剑走偏锋,修炼之人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当时一直被束之高阁,直到他被宋渟背叛,藏书楼被焚毁。 照理说应当无人知晓,沈屏才敢修炼。他现在的身体灵力不受控制,若是一直任由这么下去,他哪里有机会恢复前世的修为。 接连被看出异常,沈屏难免惊诧。 可这个时候只能装傻,“弟子谨听掌门教诲。” “嗯。”掌门收回目光,往外面看了眼,“淮渊他们回来了。” 诸人都闻言看去,就连方才还坐没坐相的白澄都坐起来,手边的茶盏随意一推,颇有些迫不及待似的。 连手边的小狐狸都被吓了一跳,一下窜到地上。 一阵脚步声响起,沈屏就见二人并肩进来,左侧之人一身交襟滚边纹玄服,身形颀长,丰神俊朗,凛然一身正气,可见一宗大师兄的威势,不用想就知道他是淮渊了。 夺走沈屏视线的却是另一人,对方仅一身青衫,腰间独一块雪白玉珏,瘦雪霜姿,闲雅修明,却不似焚玉般叫人难以亲近,相反的,只一眼就让人生出好感。 二人给掌门和诸位长老行过礼后,一同走到尘沨面前。 尘沨起身,三人站在一起,各有风华气质,沈屏在一旁只觉赏心悦目。 尤其在看出他们二人的修为时,沈屏更觉自己从前鼠目寸光了,这风清门亲传弟子虽寥寥,但个个都是天赋卓然,只他现在见到的,最差的沈长钰也是金丹修士。 想到前世修真界的那些天之骄子,他再一次心中叹气。 “我二人离开宗门多年,多是师兄你助师尊师伯他们处理宗门事务,我与师兄倒是在外边躲闲……” 蓝玉姿容出尘,声音也极好听,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那边白澄冷哼了声,嘟嘟囔囔的,“你也知道离开多年了,出去就不知道回来看看我这老不死的!” “师尊……”蓝玉好笑,忙不迭地走过去倒了茶水递给白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都不出去了,不过师尊哪里老了,俊美无涛的出去别人只当哪家宗门的年轻弟子下山历练了。” “哼!”白澄又冷哼一声,只是面上瞧着哪里还有半分不满。 再看四下,一个个俨然都是习惯的模样,沈屏想起前世宗门往来进退有度,却亲近不足,就连阿疏…… 沈屏不自觉想起他,心中就是一悸。 不知阿疏现在怎么样了。 “小师弟在想什么?”蓝玉哄好了自家师尊,走过来就见沈屏发怔的模样,不知怎么的他竟觉得从这素未蒙面的小师弟身上看到一股历经百难的颓丧气息。 沈屏瞬间回神,敛了所有气息,摇摇头,“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谢蓝师兄关怀。” 蓝玉温柔笑笑:“宗门中师兄弟寥寥,我与大师兄又出去历练多年,这次回来运气正好,恰逢你入了师叔门下,仔细说来我们都不大熟悉宗门内种种,所以以后可要守望相助,一同从头学起哦……” 短短一段话,叫沈屏卸下不少防备和紧张,同时也让其他人看出蓝玉的态度。 沈屏叹服,自认做不到他这样平易近人,而且他不信蓝玉不知道他原来只是个外门弟子。 不过对方态度如此温和,他自然也不可能一贯冷淡做派,遂也跟着客气一番,不多时二人之间就亲近了不少。 尘沨乐见其成,淮渊亦是开口让沈屏在修炼上有事就找他们,难得也是缓和了神色。 倒是沈长钰,眸色晦暗,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 沈屏借着这一次机会将风清门内核心人物都见了一面,话罢诸人各自离开,尘沨与淮渊蓝玉还有别的事情要说,便让沈屏先四处转转。 沈屏自然应允,看着他们三人离开。 正要扭头往别处瞧瞧,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关魔修的线索,身后却多了一个人。 “真是小瞧你了,这才不过几日,不仅入了焚玉仙尊门下,还与淮渊他们相谈甚欢,不知道的人看了也要以为你们自小同门……” 沈长钰直勾勾盯着沈屏,眸中竟有一闪而过的怨毒之色。 沈屏不是很想搭理这人,沈长钰性情阴晴不定,话里也是阴阳怪气。 但是他的沉默在沈长钰眼中就是不屑与他言语。 “你很羡慕他们这样亲近?”沈长钰怒气不知从何而来,他眸子漆黑,盯着沈屏,与先前的斯文模样大相径庭。 沈屏不在乎他性格变化的缘故,听了他的话略点了点头,“有点。” 他没有欺骗,对于尘沨蓝玉他们十年未见,再见依旧亲近如旧的感情的确是有些羡慕的,但也仅是羡慕而已。 “你能入了无望峰,做了焚玉仙尊的弟子,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真正入他们的眼。”沈长钰冷笑,“他们自小一同入门,一同修炼,你是什么,半路捡的可怜儿,你真当他们会视你为师弟么?” “可怜不可怜,与你无关,至于师尊收我为弟子的缘故,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先前是情势所迫,沈屏才会一次又一次在沈长钰面前虚与委蛇,如今是借了无望峰的势,姑且算得上他小人得志,可终不需再隐忍,沈屏自然不耐起来。 他还要去找有关魔修的线索,没工夫听沈长钰挖苦。 “好!你可真是……”沈长钰气得眸子赤红,“你如今翅膀硬了,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说着五指成爪,直接朝沈屏而来。 沈屏料到了沈长钰会被激怒,可他没想到这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朝他动手,而且分明是杀招,是要重伤于他的架势。 四处的人只识沈长钰,哪里知道他是何许人,况且事发突然,就是有人喊停都来不及。 沈屏当即顾不得其他,一边退一边捏了个「静身诀」,可就在此时,体内灵力突然溃散,他脊背一僵,喉间血气翻涌。 眼看着沈长钰近身,沈屏第一次生出无力感,前世过得太过顺风顺水,如今陡然落于人手,竟连反击都做不到。 “蓝……师兄?”沈屏突然睁大眼。 蓝玉出现在他身前,轻轻松松替他挡过那一击,“沈师弟这是做什么,对着同门师弟妄下杀手。” “蓝师兄,此事是我与沈屏之间的纠葛,你……” “砰!”沈长钰心口突然被踹了一脚,整个人横飞出去。 沈屏看见站在沈长钰面前的人,是南逢长老,那个冷面如煞神的人。 传言中南逢对沈长钰这个弟子十分爱护,已经到了偏心至极的地步,可现在说动手就动手,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师尊……”沈长钰一开口又吐了血,狼狈又凄惨,可是南逢视若无睹,“向你蓝玉师兄道歉。” “师尊,我……”沈长钰刚开口,南逢便又是一脚,“道歉!” “师叔手下留情,”蓝玉上前一步,目光掠过已经爬不起来的沈长钰,“而且要道歉也不该是对我,沈屏受了惊吓,沈师弟向他道歉就够了。” 南逢看了沈屏一眼,蓝玉不动声色挡在他身前,“门内弟子若有龃龉,及时解决便可,狠下杀手并不可取……好在我等来得及时,也未造成严重后果,只要沈师弟道过歉,此事便可到此结束了。” 蓝玉不卑不亢,言语间更是有条有理,南逢沉默着,沈长钰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眸子直勾勾扫过来,越过蓝玉,盯着沈屏,“师……弟,方才是我错了。” “师兄知道教训便好。”沈屏不是舍利子成精,没道理险些被人杀了还来同情对方。 南逢拂袖而去,沈长钰也由底下师弟们送回去。 待人都走了,沈屏才顾得上与蓝玉道谢,“谢师兄出手相救,否则现在也不知道焉有命在。” “离南逢长老远一些。”蓝玉敛了笑,“沈长钰虽与你有亲缘,但他杀意过重,不宜结交,以后人少时便谨慎些。” “我知道了。”沈屏心中有无数猜测,却得不到印证。 那会儿南逢看着他的眼神,还有沈长钰面对南逢时的怯意,以及南逢对蓝玉的……顾忌。 风清门是越来越叫他看不懂了。 —— 之后沈屏与尘沨回了无望峰,尘沨离开前又替沈屏梳理了一边体内的灵力,“这几日先不要修炼,灵府背后有灵泉,你自去待上三日,我之后要离宗几日,师尊闭关不出,若是遇到不能解决之事,便去寻蓝玉,知道吗?” 沈屏没问尘沨去做什么,只记住他的告诫。 翌日一早,沈屏再出去时便果然不见尘沨踪迹。 想到灵泉,他难得来了些兴趣,便慢悠悠地踱步过去,一路上林木葳蕤,小径四周都是横生的草茎,看样子许久无人来过了。 拨开一簇灌木,沈屏循着水声过去,便见流瀑下升腾的雾气。 这汪灵泉不小,岸边生着青苔,沈屏躬身,伸手触了触水面。 淡淡的灵力顺着筋脉流入,起初如清风拂面,而后便慢慢像是流水浸透般,一点一点洗涤尽筋脉中的困乏之气。 不过几息,沈屏便觉通体舒畅。 当即不再犹豫,褪了衣衫浸入水中。 无望峰地势险峻,高不可攀,沈屏不担心有人上来,他闭眼将五识屏蔽,慢慢调动身体内的灵力。 慢慢的,沈屏像是进入到了一个虚幻的世界,眼前雾雾蒙蒙,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他自己脚步的声音。 四肢轻快,每走一步都像是漂浮在云上。 沈屏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倏忽一怔,他手里拿着一本破败的古书。 “沈屏……”有人唤他。 他想抬头,但是目光却像是被黏在那书上,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师兄。”又有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沈屏脊背僵住,“阿疏?” 作者有话说: 下午好呀—— 第8章 失明 沈屏知道自己走火入魔了。 听到阿疏的声音时他便反应过来了。 体内灵力四窜,若说先前紊乱如波,现在就是蛛丝一般,折磨得他连呼吸都扯着皮肉似的剧痛。 疼痛一股一股侵蚀着他的理智,几乎要昏厥过去。 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自己身在何处,若是晕厥过去,怕是只有溺死这一个下场。 沈屏当即划破掌心,歪歪扭扭画了个符——「溯召令」。 溯召令以耗费灵力召「符合条件」的人或物,灵力越高便能召来越强的,且随着画符之人的意念为令,多用来解一时之困。沈屏别无他法,只能试上一试,只求召来的别是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就这片刻,沈屏耗尽最后一点灵力,没有灵力安抚,剧痛排山倒海地侵袭而来…… “呃!” 沈屏鬓侧汗珠大滴大滴砸在水面上,身体不自觉地痉挛起来,失去掌控的四肢无意识地挣扎,最后慢慢沉入水里…… —— 沈屏是被外边的动静吵醒的,他起身披了件衣裳,赤脚下去推开门,便见宋渟将一个少年推倒,“谁让你又来这边的!” “每日偷偷摸摸跟着我师兄,现在又想趁他睡着做什么?!” 宋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站在那少年面前,生生要高出一个头,沈屏看到少年脸上的伤,微微蹙眉,“宋渟。” “师兄!”宋渟那一脚没来得及踹下去就被唤住了,一扭头看是沈屏,立刻敛了戾气,几步窜过来就要往沈屏身上扑。 沈屏伸手抵住这家伙的额头,“身上脏,回去洗了再来。” “哦……”宋渟明显很不高兴,沈屏也只当看不见。 他出去办了一趟事情回来,宋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对底下的弟子轻则讽刺辱骂,重则拳打脚踢,上一次叫他跪了一日的惩训堂,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还不去?”沈屏沉了脸,他几乎不曾对宋渟发火,但若真的生气了,宋渟也不敢继续往前凑。 宋渟瘪着嘴,慢吞吞地往外走,经过少年身边,朝着对方狠狠瞪了一眼,“你等着!” 沈屏声音更冷,“去惩训堂领罚。” 宋渟一僵,回头委屈地看了沈屏一眼,而后气冲冲地跑开了。 院子里重新恢复安静,沈屏走到那少年面前,拍了拍他身上的土,“知道宋渟下手重怎么也不躲?想惹我心疼,然后罚他?” 心里的想法被一眼勘破,少年面上不自然了一瞬,而后瓮声瓮气的,“你又不会心疼我。” 沈屏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心疼?”他自然地牵住少年的手,带回屋子,“宋渟做错了事,我不会替他道歉,你们二人之间的矛盾要自己解决。” 让他们自己解决的意思就是沈屏不掺合,尤其不会对宋渟偏袒。 少年惊讶地抬头,沈屏一向宠宋渟,这样的反应出乎他意料。 “玩闹是有界限的,他伤了你,还不知悔改,是该受些责罚了。”沈屏叫人送来水,又亲自给少年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我不喜欢可爱的孩子脏兮兮的,所以你要洗一洗。” 少年倏忽脸红了,小声嘟囔,“我一直很干净的,是宋渟……” “我知道,”沈屏带他走到浴桶旁,“所以要我给你搓澡,唔,算是替他向你赔罪吗?” “你方才还说不会替他道歉的……”少年脸上的红意褪去,有些不甘心,“宋渟他已经长大了。” “所以呢?”沈屏扶着下巴看他,“想让我不要太宠他?” 少年一僵,沉默了许久,才小声反驳,“你会把他宠坏……他做错了事也不知悔改。” “那你呢?”沈屏盯着少年,“如果我一直宠着你,会把你宠坏吗?” 少年这下是彻底僵住了,他不敢往沈屏面上瞟,袖下的手指不自觉捏了又捏,就在沈屏觉得他要羞赧的逃走时,他开口了,“不会。” “嗯?”沈屏歪头。 “不会宠坏。”少年一步一步走到沈屏面前,他站着,沈屏坐着,比沈屏高出好一截儿。 沈屏这会儿忽然觉得,少年其实并不矮,站在他面前,居然隐隐叫人觉出几分压力。 “你还没有宠过我,我只会珍惜你对我好的每一次,就算,就算你稍微宠我一点点……我也不会被宠坏的。”少年一字一句,面上的认真让沈屏陡然生出偏头的冲动。 他半带着调笑,可是少年是认真的。 他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期待。 也知道眼前的少年想听到什么话。 所以他摇头,“你和宋渟不一样。”你只是你,倘若我用宠宋渟的方式对待你,那是对你的轻慢。 可是少年尚且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眼里的光都散了,失落地转身,“我会自己洗干净的。” 沈屏看着他单薄的背影,难得有些心疼。 —— 宋渟从惩训堂出来就听到一个消息。 师尊又收了一个弟子,名唤谢疏。 “心思深沉的家伙,故意惹师兄可怜,就等着这一天呢!”宋渟腰脊上的伤更疼了,他往后看了眼,嘴里不知骂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推开旁人扶他的手,自己一瘸一拐地回去。 宋渟这次养伤期间,沈屏没有来看他。 给他看伤的师叔戳了戳他大腿上扯开的伤口,忍不住训斥,“宋渟你能不能消停两日,再这么不好好喝药,等你腿废了谁还管你!” 宋渟偏过头,理都不理他,“你们不疼我,自有师兄疼我。” “你说沈屏么?”师叔在他脑袋戳了一下,“你大师兄天天要忙宗门的事务,这两日还要看着阿疏修炼,你真当他不用休息吗?” “这屋里送来的药一大半都是他叫人送来的,你好歹看在他的面子上用一用,白白浪费了,你自己还要受这无故的疼痛。” “谢疏自己没长脑子吗,修炼都不会!我要师兄来看我!”宋渟胡搅蛮缠,“你们都不想让师兄来看我是不是!” 师叔被宋渟闹得脑仁疼,忍不住斥了句,“你大师兄不来看你你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吗?你只知日日闯祸,欺负这个欺负那个,他不给你个教训以后你还不得上天!” 宋渟不说话了,垂着头,瞧着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 师叔本不想对着一个半大小子发火,这会儿话赶话也说到了这个份上,见宋渟有些萎靡,又有些不忍,毕竟是宗门上下宠大的孩子,不是闯了天大的祸也不想太过苛责。 于是又安慰地拍拍宋渟的脑袋,“整个宗门最宠你的就是你大师兄,他自己也尚且年轻,你多为他想想,只要你知错就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你好的。” “从前是,”宋渟声音越来越小,“以后就不是了。” “你说什么?”师叔没听清。 “没什么,师叔我想休息了。”宋渟躺下,被子拉过头顶。 师叔看着榻上鼓起来的小山包,长长叹了口气。 屋门推开又关上,宋渟将被角拉下来,眸子盯着头顶的床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里越来越冷,慢慢还下起了雪,沈屏只一身单薄的衣衫,站在宋渟住的院子里。 屋里烛火影影绰绰,沈屏看不见里边的宋渟在做什么,只能凭着空气中的一点灵力波动窥查到一旦细微的动静。 “师兄都已经来了,怎么不进去?”谢疏给沈屏披了件衣裳,别人都知他修为高深,却不知他怕冷,但又懒得用灵力取暖。 “进去了也是不知从何开口,宋渟自小性子就冲,稍有不如意便要作弄别人。”沈屏看着屋子,“原先我以为他只是年纪小,但后来慢慢觉得,是我没有教好他。” “年纪小不是犯错的理由,更不是犯错了不用受罚的理由。”沈屏叹了口气,“我答应掌门要让他好好长大,但是现在却只做到了一半。”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谢疏忍不住说了一句,“他已经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你总不能每日将他系在腰上。” “是啊,我不能陪他一辈子。”沈屏说着忽然扭头,“那你呢?” 谢疏被他问得一懵,“什么?” 沈屏勾唇,“你与他一样,也长大了,怎么就要日日跟在我身后?” “我……”谢疏我了好半天,最后不忿道,“我和他不一样,我不用你操心许多事,我自己都能做好的,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知,知道你最好……” 沈屏微怔,半晌笑了,“你这张嘴真的是……” “我说的是实话!”谢疏以为沈屏不信他,觉得他是在讨好。 “我明白的。”沈屏揉了揉他的脑袋,玩笑道,“你可千万要听话,否则我这年纪轻轻的都想去做佛修了。” “佛修是要剃度的……”谢疏小声嘟囔,“你那般在乎形貌,怎么忍心剃了头发。” “若是逼急了那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沈屏凑近,“到时候我光秃秃一颗脑袋,丑死了,那时你大概就不愿意天天跟着我了。” “不会。”谢疏脸颊红红的,“你就是变成丑八怪我也要跟着你。” “那我如果不认识你了,瞎了眼怎么办?”沈屏故意笑着捏住他的脸,“到时候你要跟着我,我大概只会嫌你烦,我变成瞎子后,定是脾性极差的,阴晴不定,稍有不快就要打人的。” “害怕吗?”沈屏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那我就当你的眼睛,你发脾气我就随你闹,反正瞎子跑不远,我将你挂在腰间,哪里也不让你去。” “是么?”沈屏又掐了把谢疏的耳垂,“你怎的那么霸道呢?” “就要这样霸道,师兄不许吗?” “许,当然许……” 然后倏忽天地间变了。 穹苍之下洌风呼啸,雷电裹着黑云覆压而下,雨落在肩头,沈屏扭头看了眼,瞬间赤红了眼。 谢疏躺在地上,血浸湿了地,他嗅见血腥味儿,胃里开始翻腾起来。 “大师兄。”宋渟一只脚踩在谢疏肩头,“你可真偏心啊,他被废了元丹你还不肯放弃他?” 沈屏心悸似的按住心口,“拿开你的脚。” 宋渟嗤笑,“怎么,生气了?”他忽然厉喝一声,“谢疏狼心狗肺,将宗门上下杀得只剩寥寥几人,你还要护着他?!” “不是谢疏。”沈屏手上有血,自己也是一身伤,却觉得谢疏身上的伤更叫他心疼。 谢疏受了太多的伤了。 宋渟静了一瞬,沉着声,“谢屏,你就这么相信他?” “谢疏为人,我清楚。”不过七个字,宋渟却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他嘶吼般,“谢屏你对不起我爹,对不起宗门,更对不起我……” “一个谢疏就让你把什么都忘了,我爹救你回宗门,一心教导你,可不是让你当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师兄对得起所有的人……”谢疏奄奄一息,唇边血流不停,身上没一处是好的。 “阿疏。”沈屏心如刀绞,他珍而视之的人被踩在脚底下。 “都到这时候了,还脉脉深情的,你们二人都该死!”宋渟举起手里的剑。 “阿疏!”沈屏心神俱裂。 一只大掌紧紧握着他的手,沈屏眼前一片漆黑,他呼吸浊重,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没事了……”身旁有人,伸手搭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 沈屏一滞,“你是谁?”他一身的汗,几缕发丝紧紧贴着面庞,看着脆弱又迷茫。 清亮的眸子黯淡无光,谌妄错开眼,攥着沈屏的力气更大了些。他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被沈屏用「溯召令」召来会看到让他心脏几乎停了的一幕。 沈屏并不善凫水,灵力托着才会稳当些。但水面上只余一片衣角,谌妄见时几乎要以为这人溺毙了。 他不知道自己托起沈屏身体时双手抖成筛糠样,更不知道在看到沈屏面色惨白时有多惶恐。 这个人他已经失去了一次。 这一次,再不能了! “你是谁?”沈屏又问了一遍,他眼前雾雾蒙蒙一片,“天黑了,你为什么不点烛火?” 谌妄张了张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许久等不到回答,这时间也足够沈屏明白一些事情。他摸索了着,让谌妄松开他,而后赤着脚就要下去,看不清的结果就是他一脚踩空,身子软软栽下去。 谌妄眼疾手快将人捞住,沈屏砸进他怀里,二人俱是闷哼一声。 “谢谢。”沈屏被人困在怀里,声音瓮瓮的,谌妄心都要拧在一块了,他一把叫人捞起来,扣住他的下颌,也不知是在说给沈屏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只是一时看不清。你走火入魔,灵力乱窜,这才导致不能视物……只消将灵力疏散,应当就能看得见了。” 看不清时便觉得天地间独独只有自己一个人,辨不清前方有什么,甚至都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沈屏无意识地攥紧衣角,“谢谢你救了我……”他鬓侧细细密密的汗扎疼了谌妄的眼,这一刻他险些忍不住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据实以告。 但是沈屏又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臂,“我能再请你帮一个忙吗?” 谌妄立刻点头,又陡然反应过来沈屏看不见,忙应声,“你说。” “你既能找到这里来,说明熟悉无望峰,应当还是风清门的弟子,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找蓝玉师兄来。” “为什么要找蓝玉?”谌妄反过来捏住他的手腕,“尘沨下山了,但无望峰还有焚玉在,你怎么不让我去找他?” “师尊在闭关,况且师兄离开前告诉我有事找蓝玉师兄。”沈屏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他才入门,焚玉应当不会为他分心。 谌妄一看他的神色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心中难受,却知道这一切都怪不得沈屏。 “蓝玉有事,”谌妄不可能在这档口让别人来照顾沈屏,他小心将沈屏挪到榻上坐好,给他盖好被子,而后自顾自决定,“尘沨回来前我照顾你。” “谢谢。”沈屏虽然看不清,但是却能感觉到这人的坚决,原本到嘴边的拒绝又重新咽回去。 谌妄没有应话,他拿了丹药给沈屏服用,沈屏有些犹豫。 谌妄明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还是觉得心中酸涩,沉默许久,他继续道,“我不会害你。” 若换作别的时候,沈屏一定不可能轻易相信,但方才那人攥着他手臂的时候,莫名的,他觉得这人不会别有用心。 是啊,他如今修为全无,眼睛还瞎了,随便谁都能要了他的命。 这人若真的别有企图,也不该来找他。 —— 封闭五识时沈屏没有惊惶过,因为他知道这是暂时的,可控的。 可当真正眼睛瞎了时,他才知道自己有时候可能废物到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穿衣的时候会穿反,走路的时候会摔到,就连喝口水时都能打翻茶盏,地上桌案上一片狼藉。 沈屏几下就弄得屋子杂乱无章,即便不是无心的,他也觉得给那人平添了许多麻烦,次数多了,连他自己都觉得烦躁。 沈屏索性少喝水,少走动,到最后躺在榻上脑中一片空白。 “起来喝点水,”谌妄不敢对沈屏过分亲近,唯恐被他发现什么不妥,更怕招致他的厌恶,一开口生硬又粗鲁。 “我不渴。”沈屏摇头,“你去忙罢,我若是渴了自会……” “不过是暂时看不清,你便这样自暴自弃。”谌妄怒自己不能立刻治好他的眼,他不怪沈屏自我厌弃,只恨自己。 沈屏沉默了许久,就在谌妄再开口时先一步开口,他摸索着起身,朝着谌妄的方向伸手,“劳烦你了。” 大概真的是想通了,此后几日沈屏不再抗拒谌妄的帮忙,有时还会笑一笑。 谌妄微微松了口气,一边带沈屏去灵泉平复体内的躁郁之气,一边引自己的灵力浸润沈屏的筋脉。 这日才引着沈屏体内的灵力运行一周天,谌妄便趁着天色不错带着沈屏去灵泉。 之前险些溺死在水里,沈屏再来这里却没什么忌讳,由谌妄引导着入水,再留下法阵护佑便沉进水里。 这几日泡一次灵泉就要换一次干净衣衫,这日沈屏却摇头拒了,“总不好麻烦你,这一次我褪了衣衫再下去,衣衫就放在岸边就好。” 谌妄明白他的意思后就是一僵。 “其实我……” “都是男人,没什么可难为情的,只是要劳烦你帮我一把。”沈屏说的是让谌妄扶他进水里,但是谌妄在替他解衣衫的时候就顿住了。 面前的人久久没有反应,沈屏有些疑惑,“怎么了?” “无事。”谌妄手指一僵,小心解开沈屏的腰封。 沈屏很瘦,他这副身体比起前世要更瘦削,谌妄熟悉前世的沈屏,对现在的陌生更多些。 尤其沈屏不开口时,他有一瞬间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一场梦,梦里没有沈屏,有的只是他的无边痴望。 “继续啊,”与谌妄相处几日了,沈屏渐渐也不如一开始那样局促,他等不到谌妄的动作,索性自己摸索着将衣衫解开,露出大片光洁的皮肤。 在他的认知里,在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是有些尴尬的,但再一想,都是男人,便没什么顾忌。 “行了。”谌妄见他还要解,下意识一把握住沈屏的手。 “嗯?”沈屏不明所以,“这才解了一半……” “一半就够了……”谌妄说完就将他带到岸边,小心地送他进入水里。 沈屏:“……”所以只解了外袍有什么用? 谌妄很快离开,沈屏对他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灵泉泡了好几日,又有谌妄梳理灵力,沈屏渐渐觉得体内的灵力安分下来,但他不敢再轻易调动,只照着谌妄的法子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周围安静下来,他就不免想些有的没的。 无望峰只有焚玉和尘沨,依着尘沨之前说的,这里一般不会有人上来。 那日与尘沨去宗门,修为高的弟子基本都见了一遍,即便只是见了一面,他亦能分清谁是谁,所以这几日悉心照料他的应当不会是那几人。 可是他翻遍记忆,以及听尘沨说的,风清门中再没有别的修为高深的了。 照顾他的人灵力释放行云流水,若他所猜不错,此人修为要远远高于尘沨。 甚至于……与焚玉不相上下。 毕竟能在无望峰避过焚玉,这好几日都没叫对方发现。 所以自然而然的,他想到了一个人。 “差不多了,”沈屏才想到这里,谌妄就从外边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衫,又拿了一瓶丹药,远远地沈屏就嗅到了那股药味儿。 “外门那夜闯入我屋子的人是你吧?”沈屏靠着石壁,发丝浸在水中,颊边不慎溅了几滴水,平生多了一分昳丽艳色。 谌妄停下步子,“对,是我。” “那日擅闯你为何事?”沈屏面朝的方向正是谌妄站着的地方,不过几日光景,他已然适应了不少。 耳力渐佳,细微之处更叫他注意。 “想见你。”谌妄堪称直白,不管是作为沈屏「师尊」焚玉时,还是作为这个「帮助」他的无名之人,这四个字都是真心话。 沈屏万万没想到这人会这么说,心尖一跳,一时之间竟觉得局促。 “你该上来了。”谌妄提醒道。 先前沈屏尚且能毫无芥蒂,但现在一想到那露骨的四个字,便觉得浑身上下都奇奇怪怪的。 也不知道原身造的什么孽缘! 看得出来沈屏的讪然,谌妄自觉转移了话题,“你体内的灵力梳理得差不多了,但是内伤还在,短期内还是莫要修炼,待尘沨拿药回来,再替你……” 谌妄倏忽停住。 沈屏直勾勾地看过来,明明知道他眼睛看不见,但是谌妄竟觉得沈屏目光灼灼,好像能将他所有的掩饰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尘沨去拿药了?”沈屏都不知道尘沨是去做什么,但是这人却不经意说漏嘴。 所以尘沨一定熟识此人。 沈屏问了之后就不说话了,谌妄不慎漏了嘴,而且也不知道沈屏知道多少,他不敢多说,逃避似的催促沈屏从水里出来,快速替他换了衣衫。 之后连惯常的梳理灵力一事都给忘了。 沈屏听着屋门关上的声音,手里捏着药瓶儿,“所以你到底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呀—— 第9章 酒鬼 沈屏半夜起了热症。 他修为低下,灵力匮乏,加上晚些时候吹了风,一觉醒来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 喉咙干涩,沈屏赤脚下去想找些水喝,但他不知道谌妄离开时在屋内留了一盏烛火,他伸手在桌案上摸索,冷不防地被烫了下,烛火也翻倒。 屋内陈设不少,又多是木制物,不多时火势就蔓延开来。 沈屏嗅见烧灼的味道,凭着记忆往外走,结果一头扎进来人怀里。 “你来了 ?”沈屏摸索到男人胸膛前,“对不起,我碰倒了烛火,我……” “没事。”谌妄抬手就灭了火,拥着沈屏往外走,“伤着哪儿了?” 沈屏摇头,“没有。” 谌妄上下打量了一遍暂时没发现问题,只当沈屏当真没事 ,带着人继续往外走。 “这是要去哪儿?”二人走了许久,沈屏渐渐觉出风声,地上不甚平坦,要不是谌妄牵着他,不定还会摔上一跤。 “下山。”谌妄少言寡语,走到石阶那儿停住,“我背你下去。” 沈屏却挣开,“你为何要带我下山?”他眼中俱是防备,“我不下去。” “这里治不好你的眼睛,还有你身上的灵力……”谌妄也是废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得到些消息。 只是沈屏不能完全信任他。 “要治眼睛也要等师兄回来。”沈屏往后退,十分抗拒他的接触。 谌妄无法,只能拿出一物,塞到沈屏手心。 “嘶!”沈屏手一颤,露出掌心一片青黑。 “刚才伤的?”谌妄扣住沈屏手腕,用灵力替沈屏治好,然后盯着那一块皮肤,“以后有事不要瞒我。” 沈屏不语,他不懂这人的「自来熟」从哪儿来的。 谌妄知道自己有些「过界」了,但已经说出去的话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这玉佩是……尘沨临走时交给我的,除了这个,拿出别的东西你应当也不会相信。” 谌妄说完就没有再多言语,谎言既说了,多做掩饰只会处处漏洞。 沈屏听罢微微蹙眉,不相信地又摩挲了一番,“这玉佩是尘沨给你的?”与尘沨那日交给他一模一样,只有上边的字不同。 “是。”谌妄看着他,“现在能信我了?” 沈屏仍有一分怀疑,尘沨既然临走前告诉他有事找蓝玉,但最后又怎么给这人自己的玉佩? 不是说重要的信物吗?就这样随便给别人了? 难道这人……十分值得信任? 沈屏越想越觉得奇怪,这时,谌妄攥住他的手腕,“若想恢复修为,就跟我走。” 沈屏沉默了,这人说「恢复」。 —— 西樵镇多河流,岸边多是小摊小贩,寥寥几家酒楼客栈立于其中,酒幡迎风而立,来来往往行人驻足,偶有几个小孩儿追着打闹。 “哎呦!”青天白日的酒鬼走得歪歪扭扭,冷不防撞在过往人身上,自己先往地上倒去。 “疼死老子了,大白天的不长眼啊!”酒鬼骂骂咧咧,手边酒坛碎了一地,清亮的水液和着土,徒留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儿。 “抱歉。”男子玉章清姿,偏偏一双漂亮的眸子黯淡无神。 “长得挺好看的,可惜却是个瞎子!”围观的人啧啧,引来更多人看热闹。 地上的酒鬼慢慢爬起来,不满地嘟囔了两句,却见眼前的男人站着不动,他歪着头细看了眼,“就是你撞得我啊……瞧着是个美人儿……” 淫、邪的目光堪称露骨,一双爪子看着就要去抓面前的人。 “啪!”男子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扇子,重重在酒鬼手上敲了一下。 这一下不可谓不狠,酒鬼捂着手怒骂,“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老子是谁吗?!” “不知。”男子薄唇轻启,“不想死就滚。” “放肆!”酒鬼气极,就要这样冲上来,却见男子一抬手一伸脚,对方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男子没有理会,转身就走,却在这时,那酒鬼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棍子,劈头就朝男子打去。 “嘭!” “他是怎么出手的?”围观的人都没有看清,就见那酒鬼横横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这人眼睛看不见,没想到这样厉害。” “就是,瞧他打扮不像是常人,可手中无刀剑,灵力也无,不像是修士……” “谁知是哪里来的公子哥,料想身份也不简单,只是这次惹上的这个也不是好相与的……梁府最是护短,这梁大公子素来嚣张跋扈,等那边酒醒了,才是祸事。” “只管看热闹就行了,这些人与我们无甚干系,死了活了都无所谓。” 随着男子的离开,围观看热闹的也慢慢散去。 而这人正是沈屏,他随手扔了手里的扇子,循着声音慢慢回到歇脚的客栈,正好碰见出来要去找他的谌妄。 “受伤了?”谌妄看见沈屏袖口的一点血迹,眸色微暗。 “不是我的血。”沈屏与他一起进去,先换了一身衣裳,又仔仔细细洗了手,“这里极少有修士来,灵力也不如无望峰,你说能治我的眼,是真的吗?” 沈屏出去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反倒倒霉碰见个酒鬼。 “再等两日。”谌妄没有多言,只留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 —— 深夜,沈屏才闭眼不久,客栈的门就被踹开,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沈屏坐起来,披了外衫,下一刻屋门被踹开,一伙人闯进来,直接就要上手绑人。 “你们做什么?”沈屏面上无一丝波动,好似与人闲谈。 “白天是你与一喝了酒的人动了手?”为首那人手里拿着刀,盯着眼前的人,“还是个瞎子。” “是动了手。”沈屏抬眸,漂亮的眸子漆黑无神,却叫诸人微怔。 “那又如何?”沈屏起身,“莫不是人死了?” “你既然知道,就随我们去一趟吧!” 沈屏走出房门,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往隔壁看了眼。 谌妄不在。 “怎么了?想等人来救?”为首那人睨了他一眼,“你那同行怕是弃你而去了。” “走吧。”沈屏懒得与他废话。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短小君,明天520快乐!嗯,没毛病……晚安呀—— 第10章 淬火 沈屏这多日已经适应了黑暗,被人带着走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似乎是进了一个安静的院子。 他脚尖点了下,脚下是平滑的青石板,心中遂有了结果。 耳边传来几人交谈的声音,沈屏微微蹙眉,然后就忽然被粗暴地拽了一把,脊背嘭的一下撞在什么地方。 他指腹摸了摸,大概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子。 心中正忖度着,忽觉铺面一股血腥味儿,还有潮热的腥臭气息越来越近。 沈屏微僵,往后撤了一步。 “知道是什么了吧?”背后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粗暴地捏住沈屏的肩膀,将他重重抵在铁笼上。 下一刻,那股腥臭的味道接近,沈屏脊背一阵剧痛。 潮热粗粝的舌头卷过,沈屏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你想问什么?”沈屏忽略不了背后的危险,他袖下拳头捏得死紧,“你费劲将我弄到这里来,应当不仅仅是给猛兽填肚子的。” “我家少爷呢?”男人掐着沈屏的肩膀,将他又往笼子上掼了掼,这一动作直接将笼中的巨兽惊扰了,那庞然大物猛地冲过来。 男人赶在前一刻将沈屏拽走,“说不说!” “我不知道。”沈屏吐出一口浊气,“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的确一无所知。” “已经有人看到了,你还不承认!”男人气极,掐住沈屏的脖颈,“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倒是嘴硬得很。” 沈屏陡起,五指成爪直取男人咽喉,这一招含了三分灵力,堪堪将人逼退。 他双眼不能视物,忽然嗅见一股清甜的味道,心中大感不妙,扭头往一个方向跑。 到底是难以视物,他踉踉跄跄的,好几次险些跌倒。 “抓住他!”男人怒不可遏,一个瞎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伤了。 即便耳力甚好,沈屏到底也比不上能视物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划破手指凭着感觉画了一道符。 骤起一阵妖风,周围飞沙走石,一瞬间景象大变,追着他的人陡然失了方向。 沈屏不敢耽搁,凭着那会儿进来的记忆反方向走,他感觉了自体内传来的那股应和似的呜鸣。 淬火令。 沈屏之所以顺从跟着那些人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这偶然发现的意外之物。 白日那个醉鬼,还有今晚找上门的一众人,身上俱带着一股灵力。 前世他死前,那淬火令分明是被毁了的,而且还是他亲手毁的,所以现在这灵力又是…… 没人比沈屏更熟悉这灵力,十有八九就是淬火令。 他虽奇怪被他毁掉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现下的情况容不得他细想,便循着那和鸣去。 这座院落不小,沈屏那点伎俩只能将那些人暂时困住,他七拐八拐几乎要失了耐心,却在此时感知到那股清晰的震动。 沈屏面上一喜,脚下更快了些。 孰料绕过长廊,空气中灵力一阵波动,沈屏停下脚步。 淬火令可活死人肉白骨,勘破其中关窍甚至能破境大乘。 前世沈屏得到淬火令是意外,但这次他想找到它,说不定于他有用。 沈屏袖下又捏了一张符,警惕地防备对面的人突然发难。 对方终于动了,沈屏同时出手,符箓乍起,爆出滔天火光,而后挟着细细密密地火针迸射而去。 “嘭!” 灵力相撞后气浪掀起沈屏的衣袂,他嘴唇抿着,再度掏出十数张符箓。 “不要命吗?”耳畔忽然响起声音,沈屏下意识抬手,却反被攥住,一拉一拽直接撞进对方怀里,脑袋不慎撞在他下巴上,二人都轻嘶了声。 沈屏蹙眉,“你做什么?!”在这紧要关头竟然添乱。 他气极,挣扎时颇显不耐,谌妄却将人紧紧缚住,“你没觉得体内的灵力有什么变化吗?” 沈屏一僵。 被谌妄提醒了才反应过来,从那会儿踏入这里便觉得小腹以上一股暖热升腾而起,好像筋脉中的灵力突然有了流淌的地方,一点一点四处游走开来。 “你想要的是这个东西吗?”谌妄握住他的手,轻轻往沈屏手中塞进去,“昨日你与人起了冲突,那时我便怀疑了,如今大概都明白了是什么缘故。” 沈屏不是会与人起冲突的,哪怕对方有意为难,他也不屑多纠缠。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闹得声势不小,着实非他的性子。 “当真如此吗?”沈屏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摩挲着手里的东西,唇边却带了些笑意,“你带我下山,如非不是知道些什么,又怎会先来了这里。” “对,我是知道。”谌妄看见沈屏唇边的笑,眸子闪了下,“那酒鬼是这处宅子主人的独子,他酗酒是人为的,但你与他起了冲突是早有预谋,而我,只不过是借了你的便利,先一步来了这里。” 沈屏微笑,“师尊果然明察秋毫。” 这下便是谌妄怔住了。 “先前便怀疑过,只不过那时以为是两个人,毕竟据尘沨师兄所言,师尊闭关养伤,可后来……便处处是疑点,那么大的无望峰,你来去自如倒也罢了,却能连法阵都记得十分清楚,几乎主人一般。” “还有那块玉佩……”沈屏轻轻一笑,“尘沨将它看得极为重要,且特别告诉我玉佩仅有我和他以及……师尊独有……” 之前被谌妄敷衍过去,但是后来稍微一细想便觉得处处是疑点。 所以只需大胆猜上一猜,便见其中真相。 只是帮助他的人是焚玉仙尊,无论想多少次,沈屏都觉得十分意外。 尤其念及对方深夜潜进他屋子的那一次。 沈屏略不快,这原身到底惹了多少孽债! 怎么修为不见高,反倒惹起桃花来一个赛一个的「凶残非常」。 连风清门的焚玉仙尊都与他有些暧昧。 着实让他头疼! “既早就看出来了,为何不说?”谌妄声音略低。 “师尊要瞒着,自然有你的顾忌,只是……”沈屏说到这儿笑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一定要瞒着弟子……着实让弟子羞惭难当,无意对师尊多次失礼。” 沈屏嘴上说「羞惭」,谌妄却当真没有看出来。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呀—— 第11章 跟踪 被发现身份是谌妄意料之外的。 这段时日唯恐被沈屏看出蹊跷,谌妄多次刻意与沈屏保持距离,只是现在看来,大概多余。 但是有些地方他还是不解。 “除了玉佩,我自知没有别的地方有所疏漏。”谌妄不再掩饰,直接划下一道法阵,将二人遮了个严严实实,不管外边诸人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先前便有怀疑,这是其一。”沈屏捏着那块淬火令,“依着常理说,风清门若是有一个与焚玉仙尊实力不分伯仲的人物,门内弟子应当不会无人知晓。” “我在外门……数年从未听闻还有如师尊一般修为高深的人物,而且那日随尘沨师兄一道去示训堂,所有长老都在了,师尊被屡次问及,没道理无人提及另外一个与他一般厉害的前辈。” 沈屏抬眸,“师尊闭关养伤,如今……伤可痊愈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关心,叫谌妄一怔。 他看着沈屏,眼神意味难辨。 “师尊若有他意,也不必解释,毕竟弟子才刚入门,尚且还不想被逐出师门。” 谌妄:“……”前世为何不觉得他这样能说会道。 “师尊?” 谌妄迟迟不言,沈屏偏了偏头,疑惑地唤了声。 这一声犹有些不大情愿,沈屏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将谌妄看作是师尊。 前世他修为不低,如今即便是知道这只是书中世界,他也难以迅速转变心态,对着谌妄恭敬有加。 他自己没有发觉,每每与人相处时,他都在尽力去扮好一个「废柴弟子」,奈何总在无形中不慎露了锐气。 谌妄好似全无所觉,回答,“伤好了一半。” 沈屏点点头,然后客套的阿谀奉承了两句:“师尊修为高深,料是不多时就能重回巅峰。” 说这种酸话实在是太费脸皮,沈屏说完自己都觉得酸。 但是谌妄却看了他一眼:“好不了。” 沈屏一哽,没话找话:“没想到如师尊这般厉害的也能被人伤至此……” “非修为高低的缘故。”谌妄随口道。 “那还能是什么?”沈屏也略感费解。 然后不等他明白了什么,下一刻他险些被惊吓得变了脸,因为谌妄声音淡漠,如是道: “情伤。” 沈屏:“……” 他一时默然,忽然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 在沈屏看来,如谌妄这样的人,应当是断情绝爱,一心修无情道的。 尤其他挖掘出记忆中的那些有关谌妄的谣言,大多数都是对于他修为天赋的褒赞。 可是如今这个人却站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情伤未愈。 沈屏一边觉得意外一边又忍不住想这个人是不是在诓他。 沈屏的怀疑难以掩饰,谌妄却不欲多说,他将法阵散了,带着沈屏就要离开,却在这时,外面纷乱的人群突然打开一条口子,自后边出来一个走路虎虎生风的人。 “二位在我梁府来去自如,就这样匆匆离开是否有失礼数?” “倒也谈不上来去自如,毕竟我方才险些做了恶兽口中之物……”沈屏认真道。 梁俞:“……” 梁俞得了消息就匆匆赶来,原本质问的架势在看到沈屏二人时便气短了一截,“我梁某人自知与你二人无冤无仇,小儿梁蓟更只是醉酒发了癔症,却不知你们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不仅将我儿残害,竟然连尸体都遍寻不到……” 梁俞是这府中主人,昨日那酒鬼则是他独子梁蓟。他穿着富贵,修为虽然不高,但是也非酒囊饭袋。 一开口就是污蔑人的大锅扣下来,沈屏不快,“平白污蔑人也得讲证据,我一个瞎子,可杀不了你那强壮跋扈的儿子。”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人便立刻站出来反驳:“你休要狡辩,我家公子自与你起过冲突之后便不见踪影,除了你还会有谁!而且你是瞎子,你旁边那个可不是!” “可笑!”沈屏声音渐冷,“与我有过冲突的多了,倘若如你们所说,那岂不是死了人的都要来找我索命?” “巧言善辩!”梁俞冷哼。 “夸得在理。”沈屏微笑,这一下更气得梁俞诸人吹胡子瞪眼,“你这……” “这就生气了?”沈屏阴阳怪气道,“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翻,我可是被污蔑杀人了。” “不过,好在我心胸宽广,我旁边这位又修为高深,倒是能告诉你们那梁公子在何处。” 此言一出,诸人都朝他看来。 沈屏勾唇,“那梁公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们都未仔细找找,就说人不见了,还急匆匆找我来偿命,真是蛮不讲理。” “你胡说!这里哪有我们家公子!” “西南角有人快要没命了,再不去瞧瞧,大概只能收尸了……”沈屏声音幽幽道。 “西南角,那里是……”诸人有些犹豫,梁俞往那手下人看去,“那里没有搜过?” “老爷,您不是不让府里人靠近那里吗?而且其他地方都上上下下搜过了,公子也不在,所以就……” 沈屏听了一笑,“看来我所言非虚,你们找人找得敷衍,往旁人身上迁怒倒是利索。” 他一通冷嘲热讽,梁俞及手下人都脸色不大好看。 梁俞好像还有别的打算,眉头紧蹙。沈屏勾唇,“梁老爷到底是担心儿子,还是说……借着找儿子的由头另有目的呢?” “休要胡说八道!”先前开口的人又忍不住呵斥,沈屏却毫不在意。 梁俞不开口,他便继续道: “只说你家少爷不见踪影,也不往偏僻处找找,找人花了多少心思,找别的东西又花了多少心思……”沈屏笑了下:“要找的东西就这样要紧,竟连亲儿子都顾不得了。” 话里话外别有意味。 梁俞眸子一凛,看着沈屏,“你们二人究竟是什么人?” 这镇子所在偏僻,修士又鲜少来此,久而久之以梁俞为首,并且逐渐有梁府一家独大的势头,梁府对于整个镇上流动人口的来历几乎知道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两日忽然就出现两个面生的人,只看穿着外貌便知非一般人,所以梁俞底下的人一早便盯上了沈屏二人。 他们一面调查沈屏二人来历,另一方面也是监视,只是好巧不巧,梁俞独子梁蓟与沈屏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之后便踪迹全无。 后来过了大半天,又传来梁府有东西失窃的消息。梁俞派人守着的祠堂一片混乱,牌位旁边还有一个被撬开的木盒,里边的东西不翼而飞。 得知此事的梁俞脸色骤变,发了一通火,然后便派人去找梁蓟……还有那个无人见过的宝贝! 这么一个不大的小镇上,想要找人是极其容易的。抛开其他的嫌疑人,剩下的其实并不难查。 尤其沈屏实在太过瞩目,怀疑他是必然的。 但是梁俞在知道此事后,并没有立即叫人将沈屏抓来。据手下人来报,沈屏虽然只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但他身边的那个人却看不出修为到了何种程度。 怕招致祸事,梁俞只是嘱咐底下的人不要擅动,以免打草惊蛇。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底下的人会错了意,直接将人给带了过来,而且先给了沈屏一出下马威。 用来吓唬沈屏的野兽是梁蓟之前打猎弄来的,平日里都是拿着活物在喂养,煞气血腥味浓重。原以为如沈屏这样看着弱不禁风的人,随便吓吓也就招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是有些神通在身上的。 轻而易举就逃脱了掌控,而且就在众人寻找之际,府里出现异动,梁俞发现那失窃的宝贝十有八九在沈屏二人身上。 所以这才急匆匆赶来,一边质问梁蓟的下落,一边小心窥探沈屏二人是否拿了祠堂里的东西。 两方各怀心思,沈屏比起梁俞的投鼠忌器来却更放松些,“人命关天,梁老爷倒是不着急,我好心提供线索,可别到时候梁公子真没命了再赖到我头上。” 梁俞一摆手,就有人去找了。 不多时遥遥的就见底下人忙不迭地跑过来,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找到了!” 梁俞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下人抬着梁蓟出来,他人还是清醒的,只是不良于行,但瞧着也没有什么伤。 “蓟儿……”梁俞几步过去查看梁蓟的状况,将人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要紧的伤,而且底下的人也早就给梁蓟喂了上好的丹药,所以看着气色还算不错。 梁蓟没有醉酒的时候瞧着还挺正常的,原本的淫邪目光一扫而尽。 只在看到沈屏时眸色稍微一动,而后便开口解释,“先前我的确与这位公子发生了不快,但是我被关在那个地方与他无关,是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将我打晕,然后喂了不知道是什么药……之后就不太记得了……” 梁蓟解释完,梁俞面色也不见缓和,在场的人也都面面相觑,倒是主张将沈屏带来的那人神色有些仓皇。 沈屏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波动,坦白说他就是被人摆了一道,而且说到底他自己也是别有用心,况且来到这梁府也不算是没有收获,所以对别人的反应倒是无甚所谓。 解决了梁蓟的问题,剩下的便就是关于淬火令的事情。梁俞自然不可能轻易放任沈屏带着东西离开,便先派人送梁蓟回去,然后在面对沈屏时先试探道: “关于我儿一事,底下人对公子多有冒犯,先向公子道歉……但是关于我府上的东西还请公子能够交出来,此物事关重大,并不仅仅只是我一人的干系,所以还望公子能够理解。” 梁俞眼神毒辣,看得出对方二人虽然修为有高低,做主的却是沈屏。 “公子是深明大义之人,想来也不会为难于我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人……说实话,那东西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之前家父百般嘱托,不能有丝毫损毁,更不能遗失,所以还望公子能够完璧归赵。”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梁俞是势在必得,怕谌妄他们「仗势欺人」,他又故意放低姿态,显得十分弱势。 可要将东西交出去,沈屏自然做不到。 一旁谌妄看着他的反应,虽然不知道沈屏一心想要这东西是为何?但是就从他察觉到的有关这东西的奇异之处,便觉此物不简单,沈屏应当是十分需要才会这样不肯让步。 所以他突然伸手,递给梁俞一颗珠子。 梁俞看到谌妄手里的珠子,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当他感受到自那珠子渗透出来的汹涌灵力,当即便脸色骤变:“这东西难道是……” “如你所想。” 谌妄没有说太多的话,更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将东西往对方手里一交,梁俞登时眸中闪现出一股狂热,当即也顾不得沈屏手里的东西。 他有些谨慎的往谌妄面上看了一眼:“阁下当真要给我?” “若是不想给你,我便不会将此物拿出来。” 谌妄毫不心疼地将东西递给对方,梁俞忙不迭地接过来,他一脸小心双手捧着,唯恐将东西摔了,比起被沈屏拿走的不知为何物的东西,谌妄给他的这个明显更珍贵。 “那他手里的东西可以带走了吗?” 谌妄看见梁俞面上挣扎了一瞬,但是目光落到手里的珠子时,便立刻点头,“自然可以。” 他也怕对方忽然反悔。 所以谌妄带着沈屏光明正大的离开。 在离开梁府以后,沈屏终于忍不住问,“你给了梁俞什么东西?” 沈屏问得着急,都忘了叫谌妄「师尊」。 谌妄似乎也不甚在意。 “不大重要……于你也没有太多的助益,不过一件无用之物而已。” 谌妄说得轻飘飘的,但是沈屏却不觉得那东西如谌妄所言那样不用在意。 能让那梁俞立即放弃他手里的淬火令,反过来对其狂热渴求的,哪里会是一个无用之物。 但是一想谌妄的反应,沈屏显然是得不到什么明确的回答了,索性放弃了问询,只想着待他眼睛好了之后,以后定要将欠谌妄的东西一件一件的还回去。 将淬火令收好,谌妄往沈屏面上看了眼,忽然间感觉到什么,然后二人默契地直接找一条小巷子走去。 然后过了不久,便有一人站在他们站过的位置,往四处看了看后,犹豫了下也跟着进了那条巷子。 “说吧,一直跟着我二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作者有话说: 今晚应该还有一章……感谢在2022-05-20 23:16:58-2022-05-25 22:1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泽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泽烙 5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同榻 从二人出了梁府之后便感觉到有人窥视,沈屏敛了面上的笑意,“这地方跟屁虫倒是不少……” 谌妄还以为只是自己感觉到了,没想到连沈屏都发现了,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沈屏现在对于视线以及灵力的感觉是越发的敏锐,他感受到谌妄的注视:“怎么了?” “无事。” “哦。” 二人旁若无人,站在他们对面的人有些不快,那人一身玄色衣袍,还戴了一顶斗笠,斗笠下还用布蒙住了脸,只能看见一双眼。 想来就是梁府公子口中的那个黑衣人。 “我目的为何,你们心知肚明。”黑衣人执剑站在巷口,堵住沈屏二人的去路,他声音粗粝难辨,沈屏觉得自己应当不认识这个人。 难道是与谌妄有关,莫不是他的仇人之类? “我不曾见过此人。”谌妄好像看出沈屏的猜疑,先回答了。 沈屏点头,心中大概有了底:“元婴期的修士多沉溺修炼,这偏僻的地方连练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都很少见,你一介元婴来此,是为了这东西?” 沈屏摊开手,淬火令的出现瞬间叫那黑衣人目露贪婪。 谌妄蹙眉,这才多久,已经出现第二人与沈屏争夺此物。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既然从一开始就费尽心机,想来你势在必得,可是我也想要它,这可怎么办呢?” 沈屏狐假虎威,他身后有谌妄在,所以并不怂,一开口隐隐还带了些挑衅。 只是他这性子着实不像是外门时的那个小废柴,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现在在谌妄面前是越来越不顾及掩饰了。 谌妄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又是跟踪又是陷害,阁下真是防不胜防啊……”沈屏假意叹气。 “是我陷害你将梁府的注意力引到你那儿去的,那又如何?这东西从一开始是我先发现的,你们二人来得晚,最后却捷足先登。” 那人愤懑不平,“原以为梁俞能将你们制住,哪怕半天都行,可万万没想到,都是废物!” “所以在其中做诡,让梁俞的人将我带走也在你的计划之内……毕竟趁乱行事于你而言太方便了。” “哼,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不过你我双方各怀心思,你们二人不也是声东击西,将东西先一步拿到手了吗?!” 黑衣人紧紧盯着沈屏,“在梁府不便下手,可是这里无人经过,你们若想活命,就快将手里的东西老实交出来!” “如果我不交呢?”沈屏轻笑,“你又奈我何?” 这黑衣人有眼无珠,只知道沈屏是个炼气期的废物,旁边谌妄看不出修为,他便只当是个凡人。 “你们这是找死!”黑衣人怒极,“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这是……” 沈屏打断这人的话,“是么,那不妨使出你的本事来,今日端看谁能从这里走出去。” 沈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他拿着手里的淬火令:“东西就在这里,只要你能打得过他,这东西便给你。” “这世道强者为尊,你讲道理也没人听,我更不是舍利子成精,所以别想着说几句张狂的话就想拿走这东西。” 沈屏不吃那一套。 沈屏突然这么说,不仅是对方生出一丝狐疑,就连谌妄也嘴角一抽。 这不是摆明了要单方面虐打么! 沈屏这会儿的反应倒是与前世极为相像,能动手解决的事情都懒得动嘴解释,他之所以能分出来一些心思与人说话大概是只是无聊罢了。 对方没有想到沈屏会这样大胆,明明他们只是个连筑基都摸不到门槛的小修士。 所以那旁边的人莫非……修为比自己还要高? 黑衣人警惕地盯着谌妄,试图探查他的修为。 但是谌妄可没工夫陪他演,指尖微动,一股灵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朝那人倾轧过去。 黑衣人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全身筋脉剧痛无比:“呃” 不过一瞬间的工夫,他都没发现对方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而且连手都没有抬一下。 “要继续吗?”沈屏勾唇,身边带着一个大杀器就是好。 黑衣人胆怯地往后挪了挪,手往怀里掏了一张符后没了踪影。 “逃了?” “嗯。”谌妄手下留情也是猜测沈屏的意思。 沈屏笑了下,杀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修士无甚必要,毕竟东西还在自己手里,那人在见了谌妄的本事后料想也不敢再来找他们的晦气。 一想到方才那人的「嚣张」,沈屏就无奈地摇头:“看吧,只靠一张嘴还想拿到我手里的东西,这人还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沈屏嘴损的时候不多见。谌妄听了他的话,难得扯出一抹笑。 “好歹也是元婴期的修士,被你一招打倒,脸上肯定挂不住,这不就灰溜溜地逃了吗,以后大概也会收敛收敛,出门在外能夹紧尾巴做人!” “那你呢?尾巴怎么还在外边?”谌妄故意打趣他,沈屏方才可是比那人嚣张得多了。 沈屏听了谌妄的话却是勾唇:“那不是还有你在吗?” 谌妄微微一怔。 沈屏继续道:“不管是在梁府还是刚才,都是我借了你的势,啧,你这尊大佛倒是十分好用……看来以后在外面历练只需带着你,那旁人便不敢得罪我了。” 沈屏得了淬火令又埋汰了一番人,心情略好,所以这会儿也就自然而然的开了句玩笑。 但是谌妄却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话。” 沈屏听得一脸莫名。 但是谌妄却不欲多说,二人又说了别的事情,便一同回客栈,打算翌日再离开此处。 二人简单的用过饭之后,沈屏便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他看不清东西,但是却能摸得着,那淬火令上面的花纹果然如前世一样。看来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变化,说不定就是前世的那个。 正在摩挲的时候,忽然间空气一阵波动,沈屏脊背一僵:“是谁?” “是我,晁书。” 来人一开口,沈屏便立刻放松了许多,自从后山那一次离开,晁书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这一次倒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个人又出现了。 对于沈屏的防备,晁书却像是看不见似的,他自顾自坐在床榻边,胳膊几乎挨着沈屏的肩膀。 “淬火令竟然到了你的手上。” 晁书的话让沈屏忍不住多想,他瞬间就明白过来什么,开口就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你好奇什么,对的,就如你所料的那样,这东西是你穿书至此的关键物件……只不过在你来到这里之后,他突然间失去了踪迹,大概真的是运气,他现在再度到了你的手上……” 说着晁书伸手在沈屏面前晃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我不过才离开这么一段时间,你怎么就看不见了?” 明明二人这也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是听着晁书的话,二人倒像是多年好友一般。 沈屏觉得不大适应,但对方却不觉得,晁书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仔细探查他的灵力。 不过转瞬他便收回手开口,“你又修炼了什么功法,怎么还走火入魔了?” “若不是有人替你梳理了一番,你现在怕是小命都要丢了……” 晁书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又多絮叨了一番,“你的体质有些问题,我这一次离开也是存着替你去寻找解决的办法,但是你怎的就这样着急胡乱修炼一些奇奇怪怪的功法,若真的损害了根基,到时候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晁书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沈屏对此是左耳进右耳出,只不过他现在心里想到淬火令,又多了一层想法。 “既然淬火令是带我来这里的关键,那么它能否带我回到前世?” “你竟然还想回去?” 晁书觉得不可思议,“你若回到前世,那就犹如游魂一般,你也知道前世你是怎么死的……连神魂都几乎碎了,真要回去除了夺舍没有别的法子,况且就是让你回去我也做不到十足的把握,所以你还是安心在这里呆着,待到以后时机到了,说不定还有另外的法子。” 晁书这样说,沈屏便暂且歇了心思,他心知肚明前世自己如何失败,其实想要回去,不过只是为了谢疏而已。 一想到谢疏他又忍不住了,“对了,已经过了这么多日了,对于谢疏现在的情况你到底知道多少?” 晁书被他问的一愣,“你作何这么着急,你已经将能害他的人都杀了……他活生生一个人总不能再出了什么问题,你现在只需担心自己的身体。” “说实话,前世你修为高深一方面是勤于苦练,另一方面则是天赋,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你若始终不改变,将你的体质调理到最合适的情况下,那么修炼也就遥遥无期……你在这里也仅仅只是一个废人而已。” 晁书的话沈屏何尝不知,但是他现在眼也瞎了,修为更是处处受挫,就那么修炼了两三次功法,竟还走火入魔了,想着都让他心里烦躁。 他的神色晁书看在眼里,他缓和了语气,劝慰道:“你也不用太过忧心,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坏,焚玉会助你,只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嗯。”沈屏脸色并没有好多少。 晁书眸色微暗,看得出来沈屏并不想继续说这些,他便识相地没有再说,而是又给了沈屏一瓶丹药。 “我不能在这里久留,那焚玉仙尊十分敏锐,不一会就能感受到我在这里,所以长话短说,这丹药你一日服用一次……一边洗经伐髓,一边可以遏制你体内紊乱的灵力,再加上那焚玉会替你梳理,所以不久后应当便能开始如前世一样修炼了。如果情况不错,你除了修炼稍微慢一些,别的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晁书说完便离开了。 果然如他所说,他人刚离开,屋门就被敲响了,沈屏打开门,不是谌妄还能是谁。 他目光透过沈屏往屋内看去,却不见任何人。 “怎么了?”沈屏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谌妄往他面上看了一眼,并没有戳穿,只是自然地问询:“你有没有感觉到其他的灵力波动?” 谌妄问得含蓄,问沈屏别的灵力波动其实就是想问他这里有没有来过别人。 沈屏却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别的人?什么人?” 他一副无辜模样,谌妄虽然知道其中处处是漏洞,但是沈屏既然都说了不知道,所以自然也不好意思继续再逼问。 目光掠过榻上的一点褶皱,谌妄忽然开口:“方才客栈小二要我空出我那件屋子,说是有妇人急着生产,别的屋子客人都不愿……最后求到我面前。” 沈屏一怔:“什么意思?” “天色已晚,再去找其他客栈也不甚方便,所以不如今夜容我暂且在这里歇息一二。” “你睡哪儿?”沈屏略抗拒。 “榻上。”谌妄说的是角落处一块见方的刚刚只容一人坐的小榻。 “那里不行。”沈屏终于想起面前这人的身份,到嘴边的「师尊」二字有些难以启口。 先前倒是容易顺嘴喊出来,现在二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反倒有些难喊出来。 “这里还有哪里能容我栖身?”谌妄不紧不慢。 “如若不嫌,今夜就一起宿在床榻上,虽然挤一些,但比起那小榻要舒服些的。” 虽然心中不是很情愿,但是沈屏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谌妄委屈在那一张小榻上,想想修为高深,让修真界褒赞的仙尊住那么一块小地方,真是委屈了他。 可要让自己直接让出来床榻给他,沈屏也不大愿意。 索性二人就这样决定下来。 说的时候倒没有觉得太过别扭,可真真二人都躺在一张榻上,沈屏就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前世他只与谢疏在一张榻上睡过,那时二人虽然不至于抵足而眠,但是关系亲近,又有熟悉的话题可以聊,氛围正好。 可现在沈屏直挺挺地躺在榻上,他甚至可以听到谌妄清浅的呼吸声。 不知怎么的,沈屏的呼吸声渐渐与谌妄的一致起来,而且还越来越明显。 直到谌妄开口问:“你紧张?” “我没有。”沈屏立即辩驳。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呀—— 第13章 里衣 耳畔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沈屏不惯与旁人睡在一起,心中略有不适。 谌妄自始自终规规矩矩,二人手臂生生隔了三寸,一人紧紧贴着墙壁,一人则小半截身子悬空。 “睡不着?”谌妄明知故问,沈屏心中将人斥了句,开口却老老实实,“有点。” “那回答我几个问题。”昏暗的烛火下,谌妄盯着头顶的帷幔,声音略飘忽。 “一个。”沈屏有些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有装睡,“只回答一个。” “三个。”谌妄得寸进尺。 沈屏沉默,“哦。”你修为高你说了算。 他静等着谌妄开口问,但是对方沉默了许久,就在沈屏觉得这人可能睡着了的时候,就听见他道:“你在外门待了多久?” 沈屏先是觉得这人废话,而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一僵:什么意思? 知道我不是原来的那个沈屏了? “很难回答吗?”谌妄轻轻侧头,他能清晰地看见沈屏服帖的鬓发,看见他微阖的眼,还有……小心颤了颤的睫毛。 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只是不妨听他说。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这会儿谌妄忽然觉得其实这个问题是在问他自己。 “九年。”沈屏到底还是循着记忆开口。 说不得是他撒谎,毕竟他现在确实是「沈屏」,的的确确是在外门九年。 “你与沈长钰关系如何?”谌妄问出这问题的时候,沈屏反倒松了口气。 他这次没有太多犹豫,“老老实实”交代:“先前有隔阂,亲近不足,而后前两日他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态度大变。” 沈屏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可瞒的,沈长钰那人虽然与沈屏渊源不浅,但是在他眼中并不算得上个人物。 唯独……那人偶尔出现的阴郁之色。 谌妄听了沈屏的回答没有言语,时间久了沈屏便有些疑惑,“第三个问题呢?” “暂且没有想好。”谌妄话音一转,不待沈屏再开口又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谌妄睡了,沈屏却顿时睡不着了。 这人什么毛病,独独留下一个问题折磨人。 他辗转反侧一夜,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天亮了,客栈里的脚步声吵得他脑袋嗡嗡疼。 沈屏用被子捂住脑袋,没有灵力的坏处这就来了,想施个阵隔绝外边的嘈杂都不行。 正烦扰时,忽然一静,他揭开被子一看,就察觉到谌妄站在榻边,“昨晚没睡好?”否则怎么会是这样睡眼惺忪模样。 “哪里是没睡好,我根本没睡。”沈屏一脸怨念坐起来,里衣松松垮垮,露出一点肩头。 若是忽略他倦懒的脸,倒也是一副美人春困图。 “心中有事睡不着?”谌妄姿态放低,他昨夜神魂困于九方阵,便不知道旁边睡着的人一夜无眠。 沈屏听罢,不是很想废话,不知这位仙尊如何能这样「装模作样」,二人昨夜一张榻上睡着,自己睡没睡着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就是冤枉谌妄了,他不好解释自己昨夜神魂离体,沈屏大概也不在意,遂嘴唇动了动,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压下去。 “今日不急着走,你再睡会儿。”说完谌妄就要走,沈屏的肚子却叫嚣起来。 沈屏:“……” 知道这人看不见,谌妄唇角略弯,而后走出去和客栈的小二要了一碗粥两碟小菜。 “先用点吃食,罢了再睡。”谌妄事事做得妥帖,若是沈屏没有点破他的身份倒还能自在些,如今已经知道他名义上是自己的师尊,心中便总觉得怪怪的。 “地上凉,鞋子在这儿。”谌妄又恰时将沈屏的鞋袜拿到他身前,二人手指触到,谌妄略怔,沈屏则一无所知,接过鞋袜道谢。 “不必。”谌妄将沈屏引到桌边坐好,而后仔细到连勺子都放到他手中,这才开口嘱咐,“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先在这里休息。” “什么事……”沈屏下意识就问,当意识到并不合适时又飞快住嘴,谌妄却不以为意,简单解释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半日就能回来。” “这里我留下了一道法阵,除了凡人无人能进来,还有这道符箓……”谌妄递给沈屏一道符,“若有急事便用它,我能感知到。” “哦。”沈屏有些呆愣,自己现在这模样的确是像废物了。 谌妄离开之后,沈屏摸索着将粥喝了,凡世虽不似仙府,但这里米粥炖的软糯香甜,就连简单的两碟小菜也爽辣可口,配在一起别有滋味儿。 修为高的修士可辟谷,沈屏前世于口腹之欲并不多在意,但是谢疏那家伙却时常鼓捣一阵,然后小心送到他面前,只等自己露出满意的笑,或是真诚地夸上他两句,那家伙才会露出笑容。 不知不觉又想起谢疏,沈屏心中酸涩。 前世他忙宗门的事情,要顾忌其他仙门,空出些时间来还得盯着宋渟他们一众师弟,说实话,他与谢疏相处的时日并不多。 但是真正死了后,他现在又总是想起谢疏来。 沈屏参加完南阳宗主持的鉴宝大会,跋涉三日后才回到宗门。他们一行人日夜兼程,没想到还是深夜回来。 原以为师弟们都睡了沈屏便没有再去惊扰他们,自己一人回了住的院子。 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沈屏挟着一声风雪推开门。 而后就是一怔。 本该无人的屋子里却有浅浅的呼吸声,他稍微一感知,却是谢疏。 心中无奈,连诧异都来不及升起,沈屏褪了大氅,只点了一盏烛火。 谢疏睡相极好,从不蹬被子,只是沈屏看着被角露出的一截衣角,瞧着挺眼熟的。 他俯身去看,却忘了谢疏五感敏锐,突然睁开眼,险些跳起来。 “哎呦!”沈屏捂着下巴,“你这家伙跟个兔子似的,睡着的人也能蹦这么高!” “师兄你没事吧!”谢疏自己额头也红了一块儿,却顾不上自己,忙不迭半跪在沈屏面前,看他撞成了什么样。 “没事没事,就是咬着舌头了。”沈屏轻嘶了口气,却冷不防被谢疏捉住手腕,“让我看看。” 沈屏摇头,“没什么事,不看了。” “师兄。”谢疏直勾勾地盯着沈屏,昏暗的烛火下,这家伙一双眸子捉摸不透,隐隐的居然给沈屏无声的压力。 “哎,你这小孩儿……”沈屏无奈,还是被迫张开嘴,露出咬破的舌尖。 谢疏沉默了。 “唔?”看完了吗? 沈屏张着嘴,上下颚都要酸死了。 “出血了。”谢疏忽然掐住沈屏的下颌,手指小心地戳了戳出血的地方,惹得沈屏又轻嘶了口气。 “过几日,就,好了……”沈屏被掐着下颌,说话不太清楚,谢疏点点头,又摇摇头,“稍微上点药,否则明日你说话都会疼。” 他松开扣住沈屏下颌的手,碰了伤口的手指上沾了点血,他眸子闪了闪,垂下手,指腹无意识地蹭了蹭。 只是指甲盖大小的伤,沈屏并不在意,“不用那么麻烦,药也不好上。” “我给你上药。”谢疏说完便要赤脚下去找药。 沈屏看了他一眼,声音轻飘飘的,“把鞋穿上。” 谢疏停住,老老实实将鞋袜穿好才去找药。 不多时回来,谢疏看见榻上斜倚着的人就是一愣。他走过去仔细一看,便知道沈屏已经睡着了。 被子被他压在身、下,鞋袜外衣都没有褪,昳丽的面上疲乏之色不掩,忽然间谢疏就后悔闹他。 所谓鉴宝大会还是各宗门藉以互通往来的由头,沈屏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很多时候还是无奈去了。 大会结束得不早,能在今日赶回来,也不知道这人路上休息过几回。 谢疏心疼地只敢小心碰了碰沈屏鬓侧的发,然后又取了一床被子给他盖好,自己则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一夜。 翌日沈屏醒来后,就看见谢疏别扭地坐在椅子上打盹。 他心中一软,下意识就要起身,却不防看见腰侧的一截衣角。 沈屏将底下的被子拿开,露出里边皱皱巴巴的白色里衣。 他微微一僵,这是自己常穿的那一身。 怎么会在这里? 沈屏陡然想起昨夜进来看到的景象,这才反应过来,被谢疏插科打诨闹过去,若不是这会儿又看到,他都要忘了这一茬。 “师兄……”谢疏睡得浅,一睁眼就看见沈屏手里攥着的里衣,他心中大乱,结结巴巴地,“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觑着沈屏看不出的深情,心中又慌又急,唯恐被他发现自己龌龊的心思。 “我在时你也不说赖在这儿不走,怎么我不在了你反倒摸到这里睡?怎么,我这张床榻比你的要舒服?还是说我在的时候你不自在?” 天知道沈屏怎么想的,没一句说到点子上。 不过这样正好将谢疏的心思给歪到三千里,谢疏心下松了口气。 “我在自己的屋里睡不着,又总是做些乱七八糟的梦,这里睡着就不会。”谢疏一本正经撒谎,沈屏却无一不信。 想起这家伙刚才诚惶诚恐的那副神色,他心中叹气,然后招人过去,胡乱地呼噜了一把谢疏的脑袋,笑着道,“不怕挤就来和我一块儿睡。” “嗯。” 作者有话说: 沈屏:阿疏做的什么梦? 谢疏:咳咳,没什么,大概……妖精打架……感谢在2022-05-25 23:55:57-2022-05-31 23:2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霜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伤口 沈屏虽然允谢疏与他一起睡,但没有两日就惹来宋渟的大闹。 那日他才从师叔那儿出来,就有师弟匆匆跑来报信,“大师兄,出事了,宋渟和谢疏打起来了!” 沈屏微讶,他一直知道宋渟与谢疏不对付。宋渟那小子时常故意挑衅,但大多时候谢疏都不理睬他,沈屏见时对二人不偏不倚,只看到底是谁的错。 不过不必想,大多都是宋渟故意挑事。 而谢疏对此也不甚在意,将宋渟视作空气一般,不卑不亢,但也不会反唇相讥让局面更加不可收拾。 次数多了,见二人也不动手,沈屏都快要习惯了这二人的剑拔弩张。 所以在听到二人打架时,沈屏承认有些意外。 但等他匆忙赶过去时,却见二人已经偃旗息鼓,各自身上都挂了些彩,只是谢疏脸上的伤要更严重些 ,袖子也扯了长长一道口子,兀自站在树旁看着有些萎靡。 与谢疏不同的是,宋渟那边明显有许多人簇拥着,唤沈屏过来的师弟也忙不迭地凑到跟前给他看伤。 这么一比较,便显得谢疏更加凄惨。 沈屏原本微微放松的心又不免酸涩,抬脚往谢疏那儿走过去,“让我看看伤口。” 谢疏不自然地躲了下,沈屏微怔,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就见宋渟眸光狠厉,盯着谢疏像是盯着仇人一般。 原本沈屏还是想像以前那样对二人各自问过,然后再替他们上伤,并且多是先看宋渟的伤,再去安抚谢疏。 谢疏懂事,并不会因为沈屏对宋渟稍微偏爱而有所不忿。 所以这次沈屏若是依旧如往常一样,他知道谢疏也不会因此嫉恨。 他脚步一动,谢疏微微垂下头,而宋渟脸上已经有了高兴之色,但是下一刻他呆住了。 因为沈屏朝着谢疏更近了一步,温柔地伸手,“让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师兄,谢疏他……” “回去。”沈屏头也未回,声音虽平日里一样淡漠,但是宋渟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可是,明明我……”宋渟犹不死心地狡辩。 “回去!”沈屏声音沉下,“以后没有谢疏的允许,你不许再踏进他的院子一步。” 宋渟脸色骤白,师兄他这是要偏心谢疏到什么地步。 “没听到我的话吗?”沈屏几乎呵斥的语气,“越鸣,送你师兄回去。” “是,大师兄。”越鸣小心揽着宋渟,“师兄,回去吧,你身上的伤也要上药……” “谢疏,你该死!”宋渟忽然暴起,不顾身上的伤就要冲过去打谢疏,却被沈屏扣住手腕,“闹也该有个限度!” 他一把将宋渟推到跑过来的越鸣身上,“将他带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师兄快走吧,大师兄生气了……”越鸣他们第一次见沈屏当众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忙搀住宋渟就往外走。 宋渟这一次没有再挣扎,没多久诸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院外。 “师兄,宋渟他……”谢疏刚开口就被沈屏打断,“怎么,也要和越鸣一样替他说情?” “不是,”谢疏摇头,“今日我诸多忍耐,自认仁至义尽,只是怕他为此会迁怒于你。” “宋渟的性子成了今日这模样,与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沈屏叹了口气 ,牵着谢疏进了屋子,一边给他看伤,一边道,“他是掌门之子,自小受尽师兄弟们的爱护,很多时候不免骄纵,诸人也看在掌门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时间久了,连我也是习惯对他百般宽容,以至于让他觉得跋扈骄纵并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 “宋渟似乎只听大师兄的话。”谢疏侧头,“虽然他在你面前也会胡闹,但是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对他的态度。” “是吗?”沈屏笑了笑,“以前或许能将我的话听进去,但是现在……”他摇摇头,“宋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不管我说了多少,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听进去多少。” “况且,若真如你所说他听我的话,那我屡屡告诫他不要欺负你,他怎么就没听进去呢?”沈屏指腹蹭了蹭谢疏颊旁的伤口,有些心疼,“我有时其实也在困惑,为何他对你有那么大的敌意?” “明明与其他师兄弟一起时也会顽劣些,但不至于闹得这样凶……” “大概是……觉得我抢走了他的大师兄吧。”谢疏声音几不可闻。 “你说什么?”沈屏刚刚有些走神,没有听清谢疏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说……或许还是眼缘吧,有些人见第一面时便觉得瞬间走进心里了,有些人则是相处上十年八年只会觉得厌烦。” “你这倒是会说,”沈屏捏了下谢疏的耳垂,“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老气横秋的感悟……” “就是随便说说。”谢疏笑笑,换了个话题,“我能问师兄一个问题吗?” “嗯,你问。” “大家同为师弟,修为天赋都大差不差,宋渟虽然是掌门之子,但是我知师兄不是阿谀之人,所以,你对宋渟格外宽仁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便如谢疏所言,他知道依照沈屏的性子是不可能因为宋渟特别的身份而对他格外关照,但是他又想不明白沈屏还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对宋渟「不同」。 “你将我倒是想得高尚!”沈屏将谢疏脸上最后一点伤给处理好了,然后手痒地捏了捏这家伙的脸颊。 谢疏也不恼,继续道,“师兄若是有不便说的缘由,便当我刚什么都没说。” 沈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说来话长,你愿意听吗?” 谢疏立刻点头,“听。”他想知道很多很多关于沈屏的事情。 “我其实是掌门从乞丐窝里捡回来的,那时候才八岁,刚刚知事,日日只知道发愁下一顿饭能吃什么……大概是运气好,被大乞丐追着跑的小乞丐一头扎进掌门的怀里,将他衣服都弄脏了。” “原以为就要逃不过一顿打了,可没想到掌门不嫌弃地带我到宗门,亲自帮我沐浴,换了一身衣裳,摇身一变就成了门内弟子。” “那时宗门没有这么多弟子,也不分内门与外门,很多时候除了修炼还要养些鸡鸭,种些菜……坦白说,那时宗门更像是家。” “掌门待我们极好,师弟们也都乖巧,我忝为大师兄,但其实只是带着一众师弟们玩耍。” “掌门不苛求我们修为要高,时间久了我也跟着胡闹,修为多年不见长,直到……宗门出事,掌门伤重,将才十四岁的宋渟交付给我。” “我看着宋渟一点一点长大,就算掌门不说,我也会用性命保护他的安危,只是……大概用错了方式,没能教好他。” “不是。”谢疏抓住沈屏的手,紧紧攥住,“师兄你已经很好了。” 谢疏看着沈屏,明明这个人如今也不过二十又六,他经历的苦难无法细数,旁人看见的只有他身为宗门大师兄的光鲜,谁又能知道他底下有多少艰难。 “师兄一力撑起宗门,若是掌门还在,只会觉得欣慰。”谢疏攥紧沈屏,“没有人比师兄更好了。” “平日里见你话少,怎的如今看着拍马屁倒是挺自然的?”沈屏戳了戳谢疏的肩膀,“其实不用安慰我,我心里都明白的。” 愧疚也是真的。 “有时候你一个人承受得太多了,如果说……”谢疏声音略小,沈屏听着费劲,便下意识凑近,一缕发丝垂在谢疏膝头,正好被他看在眼里,然后……嘴边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嗯?”沈屏疑惑,“你怎么回事?” 小小年纪怎么总学人发呆,沈屏拍了拍谢疏的膝盖 ,“少年,有话直说,若是夸我的,说多些也没事,我爱听。” 他陡然一副混不吝的模样,让谢疏不知怎么的就面红耳赤起来。 “师,师兄……你……”谢疏想让沈屏挪开手,但是二人如斯亲近的时候又少有,他又是羞赧又是不忍推开,自己那张脸便红得蔓延到耳际。 有一瞬间,谢疏觉得自己都要烧着了似的。 “阿疏?”沈屏坐起来,一眼看到这家伙脸红得不像样,便有些疑惑,“脸怎的这么红?” “热着了?”沈屏没有多想,手指在谢疏那张绯红的脸蛋上掐了把,心中想这家伙红着脸的模样也太招人了。 跟害羞的小姑娘似的。 不对,谢疏长得俊秀,并非雌雄莫辨的长相,只是……沈屏有些疑惑,为何自己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抓挠了一下。 怪怪的。 “咳咳,”谢疏逼着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他努力将脸上的热意降下去,“师兄刚才说完了吗?” 忽然被扯开话题,沈屏一怔,不过也没有多想,顺着谢疏的话回答,“其实之后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师弟们平日里也都乖顺,除了宋渟闹腾得厉害些,其实都还好,况且宗门里还要师叔帮我 ,这些年我过得其实并不如你想的那样艰难。” 沈屏没有胡说,他其实很容易满足,许多时候只要底下的师弟们都好好修炼,宋渟不要瞎胡闹,他便觉得自己付出的都值得。 还有谢疏。 沈屏侧头看他,“说实话,你来了宗门以后,我着实轻松了不少。” 谢疏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师兄,我……” “不用觉得难为情,你的确帮了我许多,师弟们时常说我不在的时候是你帮他们修炼,宗门里有事情也都是你一马当先去处理,所以我才能有时间躲躲懒。” 他笑得温柔 ,“就连师叔也经常在我耳边念叨你。” 沈屏没有撒谎,谢疏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许多人可能碍于一些原因不会正大光明的将这些宣扬开来,但是免不了底下寒暄时透露出来,所以在沈屏有意的关注下,或多或少知道了谢疏平日里的一些作为。 人是会累的,沈屏也不例外。 但是有谢疏在,他觉得自己比以往真正轻松了不少。 “师兄若是不嫌我,那我以后多为你分忧。”谢疏认真地看着沈屏,“我想帮师兄,”他又补了一句。“在很多地方……” 沈屏心中一暖,“那以后就仰仗阿疏了……” 他故意打趣,谢疏被他闹得忍不住笑出来。 一贯冷淡的面上突然多了笑意,沈屏看着就是一怔。 他一直知道谢疏长得俊美,但是却没想到这家伙笑起来这么勾人,眉眼那点暖烘的绯色还没散尽,瞧着像是画匠别出心裁地抹了一笔。 沈屏心尖一跳,不知怎么的就慌乱地敛了目光,飘忽着往旁边看去。 大概是被沈屏的反应影响了,谢疏忽然也觉得四周的环境逼仄起来,一股莫名的气氛在二人之间环绕。 像是清早山巅粘稠的云雾,缥缈的,又夹杂着一点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赧然。 “你脸上的伤处理过了,身上的伤呢?”沈屏受不住这怪异的气氛,先开口了。 谢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然后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其,其实不严重……我,我自己就能处理……” “解开衣衫我看看。”沈屏不信他的话。 谢疏手指一颤,有些犹豫,但在沈屏的注视下还是慢慢的解开上衣,露出胸膛前一大片淤青。 “宋渟这家伙下手也太重了!”沈屏面上有些不快,原以为只是两个家伙之间闹了龃龉,一时冲动动了手,但没想到谢疏身上的伤这么严重。 “你松手。”沈屏挡开谢疏掩饰的手臂,将衣衫又往下褪了褪,这一下直接将好几处伤显露出来。 肋下,腰后,脊背,还有小腹……大片大片的青紫看着就触目惊心。 本以为二人没有动用灵力会好些,可没想到实打实的拳打脚踢才更严重,每一处伤都看得沈屏心中一痛。 “你……刚才怎么也不说,一直忍着打算等我走了自己再胡乱地处理一下吗?”沈屏盯着谢疏,面上又是心疼又是不忍,“是不是以前也这样敷衍着,我不问,旁人不管,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谢疏很想反驳他没有,但是他心知沈屏最不喜别人撒谎,遂咬着唇不语。 权当是认错了。 可是他这认错的态度沈屏更加不满,“只知道忍着,连给我说一句疼都懒得说吗?” “我没有。”谢疏下意识否认,但是否认之后他又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遂沉默着,半晌才声音小小的说,“你还说我,连师兄你自己都是这样,我最多就是犯了和你一样的错误……” 他这「狡辩」又软又乖,沈屏忍了忍,结果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疏抬头看他,却被沈屏狠狠瞪了一眼,“就你长了一张嘴!竟然连师兄都敢说教了?” “不是说教,”谢疏撇嘴,“我只是实话实说,师兄却不承认……你作为师兄这样以身作则,所以怪不得师弟我有样学样……” “啧,你这小子,还教训起我来了,师兄说一句你顶两句,怎么,要以下犯上吗?” 沈屏难得见谢疏这副模样,好歹看见他「顽劣」的一面,一时之间竟不知是新鲜多些,还是庆幸多些。 庆幸谢疏能在各种为难中尤能保持一颗开朗的心。 二人一边插科打诨,沈屏也不忘拿了药小心给谢疏处理伤。 由于淤青的地方实在太多,而且有两处还破皮流血了,所以为了能更好的看伤,沈屏直接将谢疏衣衫剥尽。 然后他微微惊了下。 没想到看着瘦削的家伙褪了衣衫竟然是一副劲瘦有力的身躯。 沈屏发呆的这一下让谢疏再度红了脸,他讪讪的,以为沈屏瞧着自己是不太满意,便唯唯诺诺地开口,“其实我比起刚入宗门时已经变了不少……” “包括长的那一点点肉吗?”沈屏竟然忍不住捏了下谢疏的腰,啧啧称叹,“小家伙长大了啊……” 谢疏闻言只觉无奈,“师兄你比我也只大了五岁而已。” “大一岁也是大,况且我是你师兄,简而言之也算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了。” “哦……”谢疏说不过他,便识相地闭嘴,然后任由沈屏小心地往他伤处抹药。 “这两日先不要沾水,免得伤口更严重。”沈屏指腹是暖的,谢疏肌肤长时间暴露在外边却是凉的,被沈屏这么一碰,谢疏眼皮子一跳,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攥紧。 “我说的你记住了吗?”沈屏等不到谢疏回答,疑惑的看他,就见这家伙一双漂亮的眸子闪烁,像是偷偷做了什么坏事似的,愣是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想什么呢?”沈屏起身,抬手敲了谢疏额头一下,“小小年纪心里也不知道存了多少事情,不怕累着脑袋,到时候痴傻了都不会修炼了。” “不会。”谢疏垂眸,“修炼好了才能替师兄分忧,我不敢懈怠。” 乖顺的模样让沈屏瞧着手痒,他便顺着心意,掐住谢疏的下巴,逼得对方抬起头来,然后自然而然的二人视线交汇。 沈屏认真地看着谢疏,“和掌门的想法一样,我不求你一心修炼不问俗事,人活一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也有数不尽的烦忧,所以你应当在合适的时间开开心心做你愿意做的事情。” “不论这事情对旁人而言有没有益处,谢疏你应该只做自己。” “我当初带你来宗门不是为了壮大宗门,也不是为了帮我分忧,”沈屏一字一句道,“便如掌门那时收我入门,只是为了让我有栖身之处,能……有个家。” “家?”谢疏眸色动了动。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家,就是沈屏说出这句话之前他也没有真正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外边游荡得久了,谢疏很多时候与从前的沈屏一样,没有落地生根的愿求。 好像活着就是如同凡世之人要一日三餐似的,循规蹈矩,别人说你要活着,他便活着了。 如此简单,又……如此无趣。 “有时候,我能从你的身上看到我的影子,”沈屏这样说,他看着谢疏,“我们有相似的身世,但是……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谢疏侧目。 “哪里都不一样,”沈屏笑了下,“你比我坚韧,比我懂得隐忍,比我更要通透……但是也要比我更冷漠。” “我……”谢疏有些慌张,“师兄我不是……” “别急,听我说,”沈屏还是笑着,“冷漠不是坏事,很多时候我们总要遇见别人有意无意的中伤,那时受到伤害不可避免,所以心硬一点,或许于自己而言更好些。” “起码,受到的伤害能少些。”沈屏拍了拍谢疏的肩膀,“所以我更希望你心中开怀些。” 谢疏怔怔的,他没有想到沈屏会这样说。 他知道沈屏很好 ,但是从前他只看到沈屏待人接物时的妥帖,如今经过这一日,他想,可能自己要溺死在沈屏的温柔中了。 这个人太好了,好到让他忍不住生出恶劣的想法。 师兄,你只做我一人的师兄多好啊! 谢疏回握住沈屏的手,“师兄,我也希望你开怀,所以……”不能有人伤害你。 作者有话说: 沈屏:阿疏长大了! 谢疏……师兄你说是哪里…… 沈屏:…… 第15章 原本 前世的记忆再度浮出,沈屏心中又多了一丝悔疚。 谢疏被他牵累,他临死前都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也不知他与宋渟一死,谢疏情况如何。 正想着,屋门被敲了三下。 沈屏以为是谌妄回来了,便开口让他进来。 孰料门一推开,沈屏就是一愣,这气息是…… “怎么,不想看见我?”沈长钰自顾自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喝,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嗤道,“焚玉仙尊许久不出宗门,怎的只带你来这么一个简陋地儿?” “简陋么?”沈屏笑了下,“不过歇脚的地方,何必挑三拣四,能住就行。” “是吗?”沈长钰声音微微拉长,“我怎么记得你一贯喜欢住高屋暖舍,这样的地方着实是委屈你了。” “人是会变的,”沈屏看不见沈长钰的表情,却知这人是步步试探。 沈氏尚未没落时,原身沈屏的确受了不少庇荫,即使是在外门,他也与别的弟子不同,住的地方虽小却处处细致妥帖。 那时的沈屏也不是后来那样如过街老鼠一般惹人日日欺凌。 沈长钰知道这些,那时却也没有伸出援手,沈屏一想到这里便觉得讽刺,“兄长既然说到这儿,那我不免就想问上一问,从前你对我不管不顾,如今忽然转变了态度,难道就想让我为此感恩戴德?” 他冷笑,“师兄未免也太想当然了吧!” “沈屏!”沈长钰声音极冷,“你如今腰杆硬了,连我都敢顶撞!” “哦,这就算是顶撞了?”沈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过兄长若是觉得这是顶撞,那就是吧。” 沈长钰大怒,他怎么也没想到之前乖顺的沈屏忽然这样放肆,“你如今真是……” “怎么,想说我狗仗人势?”沈屏敛了笑,“冯盛怎么死的兄长知道吧?” “你什么意思?”沈长钰盯着沈屏。 “冯盛是我杀的,然后被我丢进后山的断崖,”沈屏手里捏着那张谌妄留下的符拨了拨,“师尊知道这事,尘沨师兄应该也是知道的……” “但是我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你说……若是连你也死在这儿,南逢长老会为你亲自上无望峰吗?” 沈长钰瞳孔微缩,“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沈屏声音不紧不慢,“那日在宗门你要害我,蓝玉师兄救下我,南逢长老是如何反应,其他人又是如何反应,兄长不会不记得吧!” “众人只道南逢长老偏爱兄长,可我却觉得不是,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他压着你向蓝玉师兄认错,哪里是一心为你的模样呢?” “你说是吗?兄长……” 沈长钰不语,他眸子闪烁,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捏着杯盏的手力道越来越大,“咔嚓……”杯盏裂开,晶莹的水液流出,湿了他的手。 “师兄贸然离开宗门,跟着我和焚玉仙尊来到这里,南逢长老知道吗?”沈屏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开口后也不加掩饰。 “闭嘴!”沈长钰厉斥,他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到沈屏面前,一把掐住他的下颌,“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长钰下手很重,沈屏下颌都要被他捏碎了,但是沈长钰剧烈的反应让他对一个答案越发肯定。 “你杀了我也无用,我既不能帮你摆脱南逢,也不可能借仙尊的势护你。” 沈屏精准地抓住沈长钰的手臂,不慎感觉到有一处不大对劲儿。 他又试着摩挲了下,便听见沈长钰说,“他喜欢绑缚住活生生的人,用匕首,用蜡油,用……一点一点地折磨人。” “从前我喜欢他传授功法给我,但是后来……我开始惧怕,因为每当他给我一件东西时,便要从我这里拿走一件东西。” “最开始,是疼痛。”沈长钰攥着沈屏的力道无意识地变小,“渐渐的,他让我跪着……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尊严,被他踩在脚下。” “沈屏,你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想求死,他却揪着我的头发,逼我说想要活着。” 沈屏不言语,他看不见沈长钰的表情,但却从他颤抖的手感觉到他的惊惧。 “我其实有机会说出来的,”沈长钰忽然笑出声,“我想过将一切大白于天下,但是……我怕了,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毁了南逢,但我知道他有一百种方法让我求死不能。” 沈长钰忽然凑近,他嘴唇离沈屏耳畔不足三寸,温热的吐息却让沈屏遍体生寒,“原本该是你的……” “什么?”沈屏没有听懂,他被沈长钰怪异的举动掠去心神。 “你与我有三分相像,我们同为沈氏子,若是你天赋再高些,或者……没有先受到旁人的欺凌,气色好些……那我们二人便有五分相像。” 沈长钰的声音如跗骨之蛆,一点一点攀上沈屏的脊背,“怪我娘当初存了恶念……否则今日也许不会是这样。” 沈屏的思绪飘忽,忽然他像是捕捉到一丝诡谲,小心地问,“什么意思?” “你娘不是……早就不在了吗?”沈屏循着原身的记忆,试探着问,“这和你娘又有什么关系?” 沈长钰松开手,然后在沈屏险些维持不住表面平静时慢慢将沈屏推倒在榻上,他自己则欺身而上。 沈屏:“……”救命。 沈屏被沈长钰一连串的动作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感觉到沈长钰双手搂着他,然后脑袋靠在他肩头……像是寻求庇护似的。 艰难地压下到嘴边的话,沈屏迟疑地收好刚才差点派上用场的符箓。 然后,沈长钰开口了。 其实就是陈年一桩旧事,只不过主角非他们,而是原身沈屏的母亲以及沈长钰的母亲。 沈氏一族祖上出过一位分神期修士,那时年代虽久远,却庇护了沈氏数百年。 原以为沈氏就此能青云直上,但没想到这位分神期修士的修为止步于此,而后来的数百年,沈氏也再没有出现过天赋卓然的后辈。 眼看着沈氏渐渐没落,到了沈屏父亲这一代,他为了所谓「育养灵根」的传言,先后娶了三位女子圈在后宅。日日一灵药灵丹滋补,以求能诞下有天赋的孩子。 沈屏之母虽是其正妻,但她身子羸弱,曾一度虚不受补,险些没了命。沈屏之父见此,便见所有的精力放在其他两个女子身上。 也不知是灵丹灵药起了作用,还是天命如此,在日积月累的温养下,沈长钰在沈父的期待下出生,而且就在不久之后还测出稀有的风灵根天赋。 沈父大喜,几乎将所有的夙愿都尽付与沈长钰,就连其母也因此地位水涨船高,越发受人敬重。 与此同时,府里的另一个女子也传来喜讯。 沈父只觉上天眷顾,认为即将出生的二子也会是天才。 但是没想到的是,就在二子出生不到一个月后,忽然发起高热。同时大夫断言此子不过凡体一个,就算活下来也是个没有修炼天赋的废材。 沈父得知此事,竟然平静地接受了。他没有试图去救这个孩子,只一心扑在长子身上。 意料之中的,又过了七八日,二子夭折。 “那个孩子的死……”沈屏没有办法不多想。 沈长钰停顿了下才道,“你猜的没错,是我母亲害了他。” “父亲对我的格外偏爱让她沉溺,她怕再出现一个和我一样优秀,甚至比我还要优秀的孩子出来,抢走我的一切。” 沈长钰声音不悲不喜,明明说着的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之一,但是他口中的母亲像是遥不可及,冰冷的。 “那我的出生呢?”沈屏其实已经猜的差不多了,但是他仍旧想听沈长钰将其中的所有细节都说出来。 说不定有什么事情与他现在的废柴体质有关系。 沈长钰自小聪慧,他天赋高,又有沈父专门寻来中小宗门的长老教他修炼,所有不过短短几年,他的成长已经让沈父开始期待儿子未来的坦途。 说不定,能超越那位分神期的前辈。 却在此时,府里的夫人突然怀了身子。 这一消息的出现让众人心思各异。 数年的沉寂和漠视让沈屏的母亲在沈府犹如一个透明人,连她是死是活都无人问津。 但是沈府将要诞下一个天赋不知高低的孩子,这一消息还是让沈父生出一丝期待。 沈长钰的优秀让他不免对三子生出期望。 倘若百年之后沈氏出现两个不世天才,那时的风光想想就觉得心潮澎湃。 沈父越想觉得期待,便暂时分出一部分心思来照料那个许久无人问津的正妻。 九个月后,沈府诞下一个男孩儿。 这个孩子一出生就雪白可爱,瞧着就是一副聪颖模样。 沈父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孩子,日日都要亲自抱着孩子逗他,并且在长久的相处之下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 孩子长到三岁,没有测试出他的天赋。 开始便有纷乱的流言蜚语出现,有人断言这个孩子依旧是个天赋不高的。 但是沈父没有太过在意。 作者有话说: 沈屏:喂,妖妖灵吗?我这儿有坏人! 谌妄:稍等,我马上到! 沈屏:哎,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第16章 嫉妒 长子的优秀让沈父心中大定,这个孩子的天赋让他逐渐失去危机感,所以鲜少有人知道,在他心中,三子若是天赋超然,那么于沈氏是锦上添花。 可若资质平平,他顶多会觉得惋惜。 但也只是惋惜而已。 沈屏长到五岁,测出四灵根。 最先知道这消息的却是沈长钰的母亲。 彼时她比起形同虚设的沈氏正妻,更像是府里的当家主母。 无人知道,沈屏测出四灵根的前一个月,沈府秘密送进来一个人。对外扬言是沈长钰母亲的胞弟,对内……府里下人只知道这人时常一身药味儿,许多个夜晚在府里的丹房进进出出。 “我娘机关算尽,连父亲离开府邸都在她的计划之内,”沈长钰目光悠远,耳畔是沈屏不大不小的心跳声。 “送进府里的那人不是我母亲的胞弟,她孑然一身,若非被父亲接进府里,料想早就成了一缕幽魂……母亲从你娘怀上你的之后便在计划着这一切,那人精通药理,自称能改变灵根,同时……也能毁了人的灵根。” “我母亲便是看中他这本事,早早联络了此人,待父亲离开,便寻找机会下手。”沈长钰说到这里笑了下,“她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但事事岂能都如她所愿。” “不多时父亲回来,事情败露,我母亲落得圈禁的下场,而那同伙却不知所踪。” 沈长钰自始至终都像是说着别人的事情,“我母亲做出那样的事情,父亲自然就此厌弃她,然后,连带着我也一起受了薄待。” “不过好在我尚且还有一身天赋,姑且免于厌弃,只是……父亲大概对你有愧,又怕长久下去徒增事端,便寻了人将我送进风清门。” 沈长钰许久没有向别人说过这些,今日再度剥开旧事,竟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没有沈氏的照拂,沈长钰自进了风清门日子并不好过,他自小锦衣玉食,又有母亲和丫鬟伺候,陡然入了宗门,无人会对他格外优待。 况且论及天赋,风清门最不缺的便是资质超群的弟子,沈长钰在其间并不算佼佼者。 原以为他便就此沉寂,没想到沈屏小小年纪不知是受了谁的挑唆,一心要入风清门。 沈父拗不过,只得答应。也是那时候,他忽然想起来,风清门还有他的另一个儿子。 沈长钰再见沈父时,最先注意到的却是沈屏。 不为别的,只是沈屏的长相。 若说色如春晓之花,那沈屏比花要少些艳,多些娇。他年岁不大,一双眸子灵透清澈,既有不谙世事的天真,又蕴着一抹昳丽勾人。 沈屏要入风清门并不容易,四灵根坦白来说就是废物,别说风清门是修真界第一宗门,就是换作别的小宗门,也不会愿意收这样一个弟子。 奈何没人能劝得动沈屏,沈父疼惜幺子,不惜代价,硬生生为沈屏搏来一个名额。 只不过是外门弟子的名额,沈屏却也不在意,而沈父存着让他受些罪,最后自己放弃的心思。 但饶是这样,沈父为沈屏掏空心思的举动还是让沈长钰嫉妒得发狂。 他心中恶鬼开始滋生。 之前偶然听其他师兄弟说南逢长老偏爱狎弄好颜色的少年,沈长钰暗自记在心里,如今看见言笑晏晏的沈屏,他便生了心思。 沈父离开之前特地找沈长钰仔细嘱咐,要他照顾好沈屏。 沈长钰自然乖顺应允,殊不知他已经为沈屏想好了去路。 之后没多久他便寻摸到一个机会,早早唤了沈屏来,如他计划的那样,在南逢长老出关后的必经之路带着沈屏候着。 本该天衣无缝的一招棋,偏偏沈屏临到紧要关头一脚踩空滚落下旁边的陡坡,摔得一身泥,脸上也伤得不轻,若是不仔细辨认都看不出是谁。 人算不如天算,南逢出现时只看见了沈长钰。 南逢错以为沈长钰心怀城府,守在他必经的路上就是为了往上爬。他大手一挥,不顾沈长钰的惊惶,将人直接带回仙府。 “大概真是报应,”沈长钰苦笑,“我机关算计,最后却是将我自己算计了进去。” “南逢要带你走,你是有机会解释或是逃走的。”沈屏冷漠开口,“他再下作也不会青天白日强掳门内弟子回去……是你将错就错,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屏从头听到尾,没有听出沈长钰丝毫的悔意,这个人分明就是试图以自毁的方式让沈屏对他生出同情。 然后……让沈屏开口和焚玉仙尊寻求庇护。 或是尘沨,蓝玉,淮渊,这几个人都能让南逢忌惮三分。 “你得到了父亲的爱,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如今还攀上了无望峰的焚玉仙尊,有尘沨蓝玉为你不平,他们维护你……可是我呢?”沈长钰苦笑:“我什么都没有……” “最爱我的母亲不在了,家族没落,即便父亲有能力……他也不会再理会我,就连南逢……如今只觉得我废物!” “阿屏,你帮帮兄长……”沈长钰环抱着沈屏的腰,贴着他的胸膛,嘴里是满满的祈求,“你帮帮兄长好不好?” “如何帮你?”沈屏开口,“我信南逢不是肆意圈进你的人,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逃开,离开内门也可以……可偏偏你忍到现在。” “是什么让你开始无法忍受了呢?”沈屏嗤笑:“你数年前心里的那只恶鬼又开始作乱了吧……” 此言一出,沈长钰陡然变了脸色。 “嫉妒让你恨我,是吗?”沈屏一脚踹开沈长钰:“说了这么多,也该轮到我了!”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安康鸭-晚安—— 第17章 相像 若是换一个人听了沈长钰这番话,也许会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沈屏不是。 他那一脚踹得突然,沈长钰都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狼狈地爬起来,怒目而视:“沈屏!” “叫我作甚,”沈屏冷笑:“真当我是佛祖显灵,就凭你几句话要我可怜你还是怎的?” 前世的沈屏虽然是正道魁首,但他可不是圣人,如沈长钰这样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可是对方一副自诩受害者的模样让他只觉不耐烦。 沈长钰头一次见他这样凶,也恍惚了下。 半晌有些迟疑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沈屏听了只觉好笑,“从前我是怎样的?”他还坐在榻上,明明居高临下的人是沈长钰,偏偏他不显一丝弱势,甚至反客为主,“从你入了南逢长老门下,你与我又真正见过几面?” 沈屏就是吃准了沈长钰这一点才这样连演戏都懒得演。 “可是之前那次……”沈长钰忽然收了声,“原来连你也学会了利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道理我以为你比我更懂。”沈屏知道沈长钰说的是什么,“那时我若不耍些心眼,你会如何对我?” “怕是任由旁人借着冯盛一事将我踩进泥里,又或是……你依旧冷冷瞥上一眼,毕竟……从前不知多少次,都是这样的不是么?” 沈屏每说一句,沈长钰就脸色更难看些。 二人相距数尺,沈长钰原本气恼于沈屏小人得势,但是他目光落到沈屏面上时忽然一愣。 沈屏双目无神,自始至终只看着一处,而那个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 沈长钰心下闪过一个猜测,慢慢走到沈屏面前,伸手。 轻轻晃了晃手。 沈屏蹙眉,“你做什么?” “原来……瞎了?”沈长钰略有意外,先前的示弱一扫而尽。他扣住沈屏的下颌,凑近吹了一口气。 “我的好三弟,你什么时候瞎的呢?”他带着猎奇,审视的目光:“你说你天赋差也就罢了,怎的连眼睛都瞎了……” 他阴阳怪气,“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他最疼宠的三子如今连废人都不如,你猜他会如何想?” “和我有关系吗?”沈屏嗤笑:“你对他一腔孺慕,那是你的事情。” “你说什么!”沈长钰像是被踩到了痛脚:“你胡说,我根本不在乎他对我的看法,我是沈氏数百年以来唯一的天才!根本不在乎旁人如何看我……” “是吗?”沈屏笑得嘲讽:“你不就是想永远将我踩在脚下吗?借以告诉他,只有你才是沈氏的骄傲……沈长钰,当你得知焚玉仙尊收我为徒时,你就慌了……因为被你踩在脚下这么多年的我忽然有了翻身的机会,你承认吧,你忌惮我的存在,不惜私自下山……” “闭嘴!”沈长钰彻底被激怒了,他顷刻间就要痛下杀手,但没想到沈屏同时出手。 沈屏反客为主将沈长钰命门扣住,“莫以为我看不见就能由着你肆意撒泼!” 他力道越发大:“沈长钰,南逢不是最偏爱你么,那就让我亲手把你送到他手里……怎么样?” —— 天色方亮,一道青色身影就出现在药圃,青丝只用一根木钗轻轻挽住,时而露出清俊的侧脸。 正拿着小锄将结块的土壤松开,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日日待在这里,都忘了修炼么?”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这人在旁人面前一贯冷肃,看着眼前人却罕见温柔几分。 蹲在药圃里的人也不回头,“师兄不也是日日往我这里跑么,看来也不爱修炼了……” “修炼可以缓几日,别的却不能。” “师兄说的是焚玉仙尊和……沈师弟吗?”将最后一点土松开,蹲着的人起身,回头一笑,不是别人,正是蓝玉。 “不仅仅……连沈长钰也一道跟着下去了。”站着的人正是淮渊,他环抱着胸,“虽然有些事情是咎由自取,但南逢还是有些过了……” 蓝玉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弯着眼:“师兄可怜他?” “自己酿的果自己去受着,旁人可怜无用!”淮渊冷淡道,“况且他们二人只能说是臭味相投,谁也怪不得谁。” “听说沈长钰为了出去,伤了南逢?”蓝玉有些幸灾乐祸,“他不是一直自诩心思缜密么,怎的随便就让沈长钰伤了?” “百密一疏,况且沈长钰在南逢面前一直是乖顺模样,谁会想到他突然痛下杀手?”淮渊往旁边走,“他们自己的事情便由着他们去操心,如今更重要的是……那位沈师弟。” “尘沨师兄说沈屏与画像中的那人长相有五分相似。”蓝玉露出疑惑的眼神:“照理说,以前也不是没有比他长得更像的……怎么偏偏这次被格外优待。” “焚玉仙尊收他入门更是出乎意料。” “大概这位沈师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淮渊坐在石桌旁:“旁人不了解你我还不清楚吗?” “焚玉仙尊视那画中人为此生挚爱,旁人就是再像,也是不及那人一丝一毫。”淮渊手里转着杯盏,“依着时间,约莫他们也要回来了。” 正说着,自外边进来一人。 “尘沨师兄。”蓝玉走过去递给对方一盏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尘沨将水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线索,沈氏只剩寥寥几人,都是忠仆 ,没有探听到有效的消息,只言自沈屏入门后,与沈氏的联系便少了许多。” “联系少了,还是完全没有联系呢?”蓝玉摸着下巴:“沈屏父亲疼幺子,照理说不可能几年忍着都不联系。” “所以问题就在这儿,”尘沨看着二人,“你们知道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什么?” “沈屏父亲大病一场后缠绵病榻数年,我去时并没有见到他。”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是沈长钰……”蓝玉讶异。 “我们都知道,沈长钰没有那等本事。”淮渊声音略低,“到底南逢还是出手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道歉,出了点事情,耽搁到现在,明天补个肥章,晚安呀-感谢在2022-06-03 23:23:49-2022-06-06 23:5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去方知堪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问罪 沈屏与谌妄回宗门的这一日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引得诸人来看。 但大多不是来看沈屏的,一个个都瞧着谌妄露出仰慕的眼神。 风清门只有一道山门,无望峰是另外的石阶上山。而这一次谌妄罕见地往宗门走,也是诸人惊疑之处。 “怎么回事?焚玉仙尊竟然下山了,而且他……这是要往宗门走?”众人不敢大声喧哗,只窃窃私语。 “看着还真是,仙尊似乎百年没有来宗门了……”几人伸着脖子,目光追着谌妄的背影,“谁说不是呢!仙尊一向不问俗事,掌门和几位长老也都由着他,这样的殊遇可不是人人都有呐!” 话里尽是又酸又慕,修真界向来以修为论高低,如焚玉这样常年闭关却声名大噪的不多,听别人说得多了,一时竟不知是羡慕多些还是酸味重些,“谁又能说什么呢,他的修为深不可测,传言半步飞升,就差最后那一下,就看他想不想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纵然厉害,也不可能如你们所言,仙尊乃修真界第一剑尊,修的是无情道,他心中大概只有修炼,又怎么会不想飞升呢!” “这你就错了。”自旁边插进来一人,“其余的大多有理有据,但唯独你说仙尊他修无情道,这是绝绝不可能的。” “为何?”对方明显不信,修真者多是毕生只求飞升,焚玉怎么可能不一心此道,想着想着就不免恶意揣测,“别是修为停滞多年,正好卡在飞升那一遭了!” 此言一出,应和者都露出赞同的神色,却仍旧有几个一脸愤然,“胡言乱语!焚玉仙尊乃风清门第一人,他修为深不可测,昔年连掌门都对他礼让三分,否则你们以为他如何就能稳坐无望峰多年,凡事随心而动,旁的规矩都不敢束缚他半分。” 一言既出,有赞同的,亦有辩驳的,声音越来越大,闹得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仙尊高不可攀,你们倒也敢编排!”一人身服内门弟子衣衫,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边盖了一层红布。 他一开口,诸人都安静了一瞬,外门弟子鲜少能有这种热闹可凑,陡然被内门师兄抓了包,自然是心中忐忑,一个个哪里还有方才牙尖嘴利的本事,都噤若寒蝉,往后退了退。 “话少的人活得久,你们凑凑热闹看看就好,若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传出去,到时候惹来麻烦,一个个到时候别都哭丧着脸……”说完便悠悠走开。 这时再看焚玉仙尊时,他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你们有没有发现,方才与焚玉仙尊走在一起的那个人,有些眼熟?”半晌,有人小声问询道。 诸人一愣,这才努力回想。 “那个人……瞧着怎么与那沈屏有些相像?”终于有人犹疑着开口。 “还真是他么?”多是有人不可置信,沈屏那厮怎么可能与焚玉仙尊走在一起,他一个外门弟子,别说是天赋,连一般人的资质都没有,怎么可能入了焚玉仙尊的法眼。 “会不会只是与沈屏长得相似?” “可是明明……”越是觉得不可思议,便越是觉得很有可能。 沈屏其人天赋极差,但是长相叫人见之难忘,当年他初入风清门,一众人还以为他姿才兼备,不少人都对他颇有兴趣。 只是后来弟子选拔结束,诸人才知道这人就是个草包美人,只那一张脸能看,至于修为,简直与相貌是两个极端。 人都是慕强的,一见沈屏那样废柴,大多人便不欲与他相交,再则他被冯盛一众人盯上百般欺辱,时间久了,沈屏渐渐被嫌恶,连那一张脸都成了人们嬉笑怒骂的对象。 沈屏在外门受了不少罪,那一张脸早就失了最初的艳色,也就是被尘沨带走以后,无望峰无人欺凌,加之天材地宝和灵泉法阵的浸润,沈屏慢慢恢复了神色。 就是眼睛看不见的这一段时日,谌妄也对他照料得仔细,沈屏陡然再出现在人前,若不是有意去看,都不易看出是他。 外门弟子对他有印象的不少,现在一看到他,又是惊异又是难以置信,“前段时间冯盛他们出事,似乎就与沈屏有关,但先是沈长钰出来维护,后来又是尘沨将他带走,原以为是要处置于他,怎们最后……与焚玉仙尊一同出现?” “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有人恍然大悟,有人不明所以,“什么传闻?” “就是……据传沈屏被焚玉仙尊收为弟子。”说话的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只觉得这一切好像是谁人开了个玩笑,又或者是他自己在做梦。 “怎么可能!”外门消息相对内门闭塞,内门弟子对沈屏也不甚熟悉,唯一知道内情的沈长钰和曲清,一个自命清高不可能传出这个消息,另一个也慌慌张被招进丹房,素日里忙着脚不沾地,哪有机会再去外门。 久而久之,诸人只以为沈屏因沾染冯盛一事被处置了,谁料竟然是一跃而上成了焚玉仙尊的弟子。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一众人议论纷纷,就是不肯接受现实。 “如沈屏这种人,资质愚钝,他能一跃高位除了那些腌臜手段之外,你们以为还会有什么原因。” “是啊,无外乎那些不耻于口的。” “就连那沈长钰,听说前几日都出现了叫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这又关沈长钰什么事情,他不是与沈屏势同水火吗?也就上次开口维护了沈屏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装模作样……” “哪里有那么简单,这兄弟二人一个比一个叫人不耻,”人群后一个许久未曾开口的终于开了口,只是话里的意思似乎出人意料得很。 “这沈屏是不是靠那手段上位的谁知道,但是那沈长钰却是无疑。”这人怕隔墙有耳,引着诸人走到僻静处,“就前两日,我听内门南逢长老的一个弟子说,这沈长钰趁南逢不备时伤了他,然后逃离宗门,似乎是闹得不小!” “伤了南逢长老?!” “怎么可能!南逢不是历来都最是偏爱沈长钰其人么?他的师兄弟屡屡在人前说其师尊对几位弟子有失公允,行事多是偏颇……沈长钰瞧着也不像是以怨报德之人啊!” “对啊,而且伤了南逢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既说了你们又不相信!”这人往周围看了眼,“哪里只有这些啊,那南逢可不如表面那样 ……那沈长钰虽然出身比不得沈屏,但是也是天之骄子,表面一副霁月清风模样,呵,背地里不知道受了南逢多少折磨……” “南逢最好狎弄好颜色的少年,你们以为沈长钰当初为何就那么轻易入了南逢门下?” “收徒是假,将人握在手心才是真!” 众人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这……” 当初南逢虽然事情做得隐晦,但是也有一丝消息泄露,不过南逢正是兴头上,便花费了些精力将此事遮掩了。 只是到底还是没能完全将事情掩盖住,前几日沈长钰那突来的一下,带起南逢伤了的消息,一下子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人浑水摸鱼,但这一事直接引得掌门及其他长老都听到不少风言风语。 “沈长钰此人……是可怜,但其中有几分咎由自取也未可知。” “沈氏兄弟二人可真是好手段,一个将南逢长老推到风口浪尖,一个与焚玉仙尊有不可忽视的干系……啧啧,风清门要有好戏看了!” —— 不管外门有多少人瞠目结舌,但是内门倒还是一片风平浪静,然而是不是内里汹涌,谁都不敢去妄加揣测。 谌妄一踏进厅堂,里边蓝玉淮渊尘沨都在,白澄长老依旧虚虚靠着椅子,目光有些飘忽,倒是掌门眉头蹙着,一见谌妄时也难以克制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下山就只顾着往外跑,风清门小庙一个,你这大佛到底是盛不下了?”掌门大马金刀坐在上首,配着那一副表情活脱脱像个凡世的山大王。 谌妄被他这样说了也不恼怒,面上淡淡,先引着沈屏坐下,自己越过向他行礼的尘沨几人,走到白澄下首,轻轻一颔首,“掌门言重,此次全为一己之私,便没有先来这里。” “一己之私?”白澄哼了声,“你能有什么私事,除了找到你那位忘不掉的道侣,还能有什么……” “便是此事。”谌妄声音不大,刚刚只够打断白澄的话。 但饶是如此,也叫诸人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掌门虎目大睁,“你不是说那位早就已经……”说着渐渐没了声,看向沈屏时陡然闭嘴,这家伙不会是思念成疾直接鬼迷心窍找了个与那人相貌神似的聊以慰藉吧! 掌门心中所想便是诸人心中所想,唯独尘沨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平静了。 “此事改日再叙,今日还有另一件要事。”谌妄话罢掌心一动,底下就出现了一人 。 “沈师……长钰?”蓝玉与焚玉只见过几面,这位仙尊在他心中只常年一副冷漠样,好像凡世凡物都不能入他心,但今日这短短一瞬,他竟然从对方眼中看出一股凌厉样。 沈长钰有意识,但他全身修为被封住。 掌门意外于这人的出现,更意外谌妄插手,而白澄对此更是直白,“沈长钰乃南逢弟子,为何会在你手中?” “你不是不爱管这些闲事?” “不是闲事。”谌妄目光漠然,“有些事情最好当面解决,南逢何在?” 他语气不甚好,掌门与白澄对视一眼,“南逢伤了,在养伤。” “能走吗?”谌妄毫不留情,“只要他尚且还有一口气,抬也要抬来。”说着往尘沨那儿看了一眼,“将南逢长老请来。” 尘沨心中微震,面上一如往常,“是,师尊。” 他转身离开,蓝玉与淮渊眸中俱有讶异,他们深觉今日有事要发生,心中一时怔然。 掌门与白澄这几日也只是听到了一些消息,只觉其中真假参半,但是今日观谌妄做派,便觉事情似乎不如所料中那样简单。 “南逢所为你们知道多少?”谌妄忽然开口,问得掌门和白澄一怔。 南逢其实平日深居简出,与诸人不甚往来,掌门与白澄又是事事不爱操心的,很多时候他们几人都难有机会坐在一起,更别说知道南逢那些隐秘的事情。 被谌妄一问,竟生出些心虚来。 “这……你问的是……”掌门方才大马金刀的姿势凭空弱气几分。 “尘沨协助掌门处理宗门事务,此事他亦有责任,身为其师尊,我更有其责,待此事处理之后,我自请罚。”谌妄一句话让掌门和白澄脸色稍变,谌妄既然说到这一步,就表示此事不能善了。 南逢要有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稍后还有一章 第19章 狼狈 尘沨动作很快,但是南逢不是被抬上来的,他与尘沨一起过来,单从外表看着并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伤。 掌门和白澄看了面上一讪。 这哪里伤得重了。 “谌妄也来了?”南逢一进来,明明目光线落在地上的沈长钰身上,但是他话却是对着谌妄说的。 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现在这一幕是什么情况。 只是到现在他还要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却在同时,沈长钰听到了他的声音,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沈长钰到底还是对南逢骨子里是有一股惧怕,他一听到南逢的声音,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但是南逢瞧着却没有什么异常。 “沈长钰伤了你,你见了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吗?”白澄忍不住开口,他看着地上的沈长钰,心中也有了底。 人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沈长钰在惧怕。 也不知道南逢做了什么竟然会让他这样惊惧难安。 似乎背后的隐秘真的不简单,掌门与他虽然都不爱管事,但是真正事情摆在眼前却不会置之不理,况且南逢尊为风清门长老,擅自处置只会拂了掌门的面子,所以这也是谌妄不惜多花费一些精力也要将人带到这里的缘故。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南逢看了一眼地上的沈长钰,却故作意外:“是啊,我刚还好奇长钰怎么会在这里?那日我派他离开宗门去为我办些事情,怎么今日和谌妄一道出现,难不成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你们二人怎么了?” 他丝毫不提沈长钰伤了他的事情,话说的自然,若不是早先知道他这人的面目,几人险些都要被他骗了。 “你未看见我们一同出现,又怎会知道我与沈长钰一起来这里?” 谌妄冷眼看着他,他和沈屏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宗门,所有人的确都看见了,但唯独沈长钰出现,只有掌门和白澄他们亲眼见了。 但是南逢却开口就是说沈长钰与他一起。 这明摆着的漏洞谁能看不出。 白澄和掌门二人微微蹙眉,“南逢,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直接说出来,将事情早早解决了。”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掌门和白澄也还是对南逢有一份宽容,他们只想尽早将事情解决了。 但是却忽略了南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 他一副漠然表情,“要交代什么?我只是吩咐长钰下去办一些事情,至于我受的伤,只是修炼不当造成的,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明白。” 他摆明了一副装傻模样,掌门和白澄一时之间也不好直接质问。 谌妄却在此时开口,“你既说沈长钰没有伤你,那么你伤口上残留的灵力是怎么回事?” 他手指轻轻一点,诸人便感觉厅堂中的灵力波动慢慢的明显起来,好像淡淡一层水幕上出现粼粼波纹,灵力竟然像有了实体一般,让他们看出一点蹊跷之处来。 谌妄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而他这一手却是他们都不曾见过的,不过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的是南逢肋侧的伤口处竟然能看出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儿。 并且那血腥味周围的灵力熟悉得很,底下沈长钰身上的灵力只消稍微一比对便知就是他。 “这样你还要说沈长钰没有伤你吗?” 南逢自知已然不能轻易敷衍过去,索性认了,不过却未和盘托出,“长钰是我的徒弟,他伤了我只是一时不慎,我既不追究他的责任,也不会将我师徒二人的事情摆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谌妄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多管闲事吗?” 别人对谌妄尚且有所顾忌,掌门和白澄是偏袒,但是南逢却不为所动,反而暗讽谌妄等人多管闲事。 即便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依旧藏着掖着不肯说清。 “你不肯说实话,那么就让沈长钰自己来说,你们二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 白澄一开口,南逢便微微蹙眉,掌门往谌妄面上看了一眼,也没有说话,他这便是默认了,而谌妄也没有出言反对。 地上的沈长钰还惧怕着,一副狼狈惶恐模样。 他对南逢的惧怕深入骨髓,就是这样诸人都在的地方,也会让他觉得逼仄。 白澄让蓝玉将沈长钰扶起来,然后鼓励道:“你与南逢有什么纠葛就在今日说出来,若是南逢做错了,我们自当严惩,同样的,若是你有半分虚言,也是一视同仁,严惩不贷!” 他的话并没有让沈长钰稍微放下心中隐忧。他人虽然是站了起来的,但是目光飘忽,无论往哪儿看都不敢直视南逢。 南逢在一旁也没有开口,白澄对沈长钰说的这一切他好像并没有听见似的。 蓝玉趁机不动声色地在沈长钰背后轻轻拍了一下,催促他开口。 沈长钰犹豫了半晌,然后慢慢启口,“我与师尊并没有纠葛……那日我是一时失手伤了师尊,但师尊宽容,并没有惩治于我,只让我下山去替他寻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找到了吗?”白澄问。 沈长钰摇摇头,这时他忽然往南逢面上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敛了目光,由着蓝玉扶着他,却是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其中有蹊跷,而且沈长钰显然是受了南逢的胁迫,一句实话都不敢说。 但是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沈长钰作为当事人,他若是现在不肯诚实开口,旁人就是再怎么替他说话都无济于事。 南逢好似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扭头往沈长钰面上看了一眼,然后对着白澄道:“你们可满意长钰的回答?事情便是如此,我说了你们不相信,那长钰说了总该相信吧?” “世间的机会用过一次便少一次,今日你若没有好好把握住,那么他日再遇见这样的情况,除了你自己必然要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之外,再没有第二种结果。” 蓝玉突然间开口,白澄略讶,眸中闪过一抹意外。 不过乖乖徒弟都开口了,白澄便又多了一句嘴,“是这样没错……但是也只说一遍,人都有自己的路,他若选择那一条最不该走最难走的,那我们不管怎么样劝他都无济于事。” 此言一出,别说是沈长钰,就是南逢也脸色微变,他看上去有些恼怒,“蓝玉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刻意引导长钰居心何在?我自知与你们没有过节,且还是你的师叔,今日你等咄咄逼人在前,现在长钰将一切坦言相告,你们却还要继续……这是非要逼死我吗?” “师叔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蓝玉哪里有这种心思,只是有些事情旁观者清,不想让长钰师弟走了歪路,便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想好了再说。”淮渊难得也开了口。 “淮渊师兄说得对,毕竟今日事一了,便再没有人能给他个公道,到时候他人从这里出去,谁知道下一刻能不能安稳地走回自己住的地方,毕竟是师叔你们师徒二人的事情,别人出了这个门再想掺合就难了,是吗?” 蓝玉有白澄在前边撑腰,一开口就没有太多的顾忌。 一旁沈屏从头到尾沉默了许久,忽然也开了口。 “凡事总有求个明白,沈长钰若是对长老你不尊,之后自要处置,但长老亦是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该有的事实始末务必要求一个清楚明了,这才好彼此放心满意。再则,我兄弟二人虽不和,但毕竟血亲,长老你是我兄长的师尊,我自是对你诸多崇敬,所以还请长老莫要三推四阻,以免白白浪费了掌门他们的时间……” 沈屏说完,南逢面上就有不愉,只是思及一些谣言,他不免想到谌妄与这人的关系。 而且沈屏开口,谌妄也并没有开口阻止,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对着谌妄不好驳斥,但沈屏就不一样了,哪怕他的言语是谌妄无声支持。 “既是你兄长,你自然是要为他说话,只是你才刚刚入门,谌妄他教你教的还不够……几位师叔师兄们说话的时候,你还是勿要开口为好……目不能视,耳能不能听也不好说,谁也不知若是说错了话,你师尊会不会如我这样护着长钰还两说。” 南逢以自己与沈长钰的关系类比沈屏和谌妄,其心可诛。 沈屏自己行得端便浑不在意,但是其余的人却是脸色微微一变。 沈屏不知道别人的想法,继续道:“眼睛看不看得见不重要,心却要敞亮,长老做的事情自己一清二楚,一味的逼人帮你遮掩是忘了那句话吗?” “什么话?”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牙尖嘴利!”南逢不喜道。 “多谢长老褒赞,但是沈屏愧不敢当,毕竟你才的确是能言善辩,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也是不容易,只是苦了我那愚钝的兄长……被人害得无半分自由,性命也不知道在不在自己手上握着,现在还要昧着良心帮人遮掩,就不知秋后算账时,他焉有命在,可别到时候一桩意外,就随便将人打发了事。” 沈屏一语双关,既将南逢的心思挑明,也在警告沈长钰识相,他现在老实交代还有掌门几人为他申冤,可若一离开这里,到时候连性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 念及于此就看沈长钰能不能听得进去,留给他的机会不多,这一次到底是能换的自由,留得一条命,还是被人逼得做个哑巴到时后果难负。 沈长钰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旁人如何想沈屏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知道,他说出此话的目的。先前沈长钰做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而且曾经他也想过要陷害沈屏,只是自己反倒酿成苦果,这是沈长钰对沈屏原身造的孽,沈屏自然不可能轻易饶过。所以一开始他是打着将沈长钰交到南逢手里的打算,想要他们狗咬狗,只是后来通过谌妄他又知道了一些事情,便先留给他一次机会。 现在要先与南逢算账,别的事情可以先缓一缓。 终于沈长钰有了动作,他慢慢抬头,目光却是落在沈屏的身上。 “那日我的确伤了师尊,只是一开始我并非有意……”说到这儿他顿了下,隐去了一些难以启齿的隐秘。 诸人也大概明白了是什么,并没有追问。 沈长钰露出一丝苦笑,继续道,“后来则是心中怀了愤恨,将无意变成有意,我重伤师尊……本意便是为逃走,但是在离开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情,他在我身体里下了咒。” “短暂的疼痛和屈辱尚且可以忍一忍,但是体内的咒将要伴随我一生……让我难以忍受,我再次回去威胁他解了我体内的咒,但是他却告诉我一件事情。” “焚玉仙尊带着沈屏离开宗门,他下了这种咒,只有焚玉仙尊能治得了……此外,他还吩咐我一件事情,说父亲留给沈屏一件宝物。” “他需要那件宝物,便想让我解决了沈屏,然后再从父亲那儿拿到这东西交给他。” “他告诉我之后会还我自由,只要我达成他所愿,只要一切都做好……” 说到这里时沈长钰又颓丧不少,“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容易做得到,但是却没有想到从一开始我便错了……焚玉仙尊根本不可能解了我身上的咒,而且师尊他也不会放过我……所有的一切,是我咎由自取!” 沈长钰一说完诸人便明白了。 南逢知道谌妄下山,而且他还有所图谋,让沈长钰杀了沈屏得到沈氏一族的宝物是条件,他还要借着谌妄的手最后再解决了沈长钰。 听着便觉得沈长钰鬼迷心窍,被南逢哄骗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明知这一切都不容易,但是沈长钰仍要义无反顾地去做,他想要自由,从未如此渴求的想要一丝自由。 以前他与沈屏都活在泥泞中,便没有那么多的嫉恨,可是当有一天他发现,沈屏居然从泥泞中走出,而他自己却始终停留在原地。 心中的恶果便开始结出花来。沈长钰与其说十分嫉恨沈屏,不如说是恨自己,也恨让自己落得这种地步的南逢。 但是他又做不到向南逢寻仇,便只能挥刀向更弱者,而这个人便是沈屏。 他拼着将自己的所有隐秘都戳破,让沈屏放松警惕,从而下手……但是沈屏却没有踏入陷阱。 沈长钰将一切都说完了,沈屏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蓝玉淮渊几人意外更多,他们没有想到沈长钰和南逢之间会有这么多的纠葛,而这一切事情的背后,最惨的却是沈屏。 他无端遭受沈长钰的嫉恨,而且一度险些着了道,南逢从始至终像是个局外人,可一直又是在局中,沈长钰虽是棋子,但是他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并非全是为人所逼。 很多时候他都能及时回头,但是却没有及时的停下脚步,反而将一切推到更加艰难的地步。 “沈屏父亲突然染了重疾卧病,此事与你有关系吗?”尘沨忽然开口,沈长钰一愣。 他面色青白,良久才慢慢开口:“我虽没有出手,但是我知道师尊对他下手……” 沈长钰说完,南逢却嗤笑道:“仅仅只是知情吗?我的好徒儿,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南逢的声音阴恻恻的,“你无辜那是以前……现在,却早就不是了……” 沈长钰身体一僵,半晌才颓败地低头:“是我,我害得不止父亲一人。” 作者有话说: 祝高考的宝贝们都金榜题名哦!晚安呀—— 第20章 身死 南逢熟知沈长钰的一切,他惯会拿捏这个看似聪明实则蠢笨无知的徒弟。 沈屏心中已然有了准备,倒也不会觉得多意外。 但是谌妄明显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一道符箓将南逢困在原地,“你虽为风清门长老,但宗门容不下寡廉鲜耻,玩弄弟子之人。” 话音未落,直接废了南逢一身修为。 “谌妄!”南逢瘫软在地上,面色苍白,“我自知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狠下杀手!” 地上南逢气息不稳,灵力溃散的感觉让他开始慌乱。 掌门与白澄亦是脸色骤变,“谌妄,南逢罪不至此,你……” “尘沨。”谌妄不欲多做解释,起身离开,尘沨则从袖中拿出几张纸呈到掌门和白澄面前。 “一则狎弄门内弟子,二则毒害沈氏家主,三则蓄意谋夺他人私物,四则唆使威逼弟子杀害同门,五则……私下结交鬼修,桩桩件件,罪无可恕,还请掌门定夺。” 尘沨说完退到一旁,掌门与白澄面面相觑,“这怎么……” “皆为实证,弟子不敢造假。”尘沨出去的那一趟就是为沈父突遭恶疾一事,而蓝玉与淮渊则取到南逢狎弄弟子的证据,至于鬼修一事,沈屏顷刻间就明白过来。 那日在梁府外遭人跟踪,沈屏以为那人逃走之后谌妄便没有再追究,没想到梦见谢疏的那一夜,谌妄借口离开就是去查此事。 鬼修,与魔修同为修真界正派争相诛杀的对象。但与魔修不同的是,鬼修多是散修,行走在正道无瑕顾及的地界,以正道为敌,却不正面相抗,许多时候与魔修也是亦敌亦友。 风清门百年前曾出现过一个鬼修,他外联魔修,致使风清门弟子死伤无数。自那时开始,风清门对鬼修十分忌讳,相较于魔修,对鬼修更无半分容忍。 沈屏心中闪过不少念头,难道南逢与魔修有关? 可是他从南逢身上没有察觉到半分魔修的气息,沈屏有些犹疑,而且晁书那家伙也没有再出现过,要不然暂且试探问问也好。 沈屏思绪乱飘,那边掌门和白澄长老脸色难看,“南逢,鬼修一事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话虽如此,但是诸人都知道,证据俱全,南逢与鬼修有关一事确凿无误。 “你们以为这风清门除了鬼修之外便没有别的了吗?”南逢阴恻恻地看着掌门,“一切还尚未开始……这风清门当真如表面这样毫无危机么?” “南逢你什么意思?”白澄盯着南逢,“你莫要以为胡说八道一番就能免了你的处置。” “呵!”南逢冷嗤,“你们自当看着……看着这风清门是不是如表面这样平静,鬼修如何,魔修……又如何?” 他话音未落,白澄大惊,就见他已经倒地,没了声息。 蓝玉走近探了探,而后抬头朝掌门白澄他们摇摇头,“来不及了。” 白澄与掌门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 “师兄,南逢已经身死,事情姑且算是了结了,剩下的……”白澄欲言又止,掌门明白他的意思,“对外只说他修炼不当,走火入魔。” “是。”蓝玉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见。 便只剩下地上的沈长钰了。 尘沨却在此时上前一步,“掌门,师叔,师尊的意思是将沈长钰送回沈府。” “只是如此?”白澄不明所以。 “沈师弟父亲已经苏醒,这几日已经能处理事务,有关风清门的事情,弟子已经捡了无关紧要的告知沈师弟父亲,至于如何处置,相信他能做出最适合的结果。” “便如你所言。”掌门不会再这等事上拂了谌妄的面子,不过在将沈长钰带离风清门之前,他那一身修为还是被废。 灵根有了损伤,即便他天赋不错,以后若要重新修炼也不容易了。 —— 沈长钰被带走,临走时他经过沈屏身边时停了下。 “你真是好命……”沈长钰盯着沈屏。 “如果你指的是我这四灵根体质,那可真是好命。”沈屏懒得和他废话,先一步离开。 沈长钰即便到了这一步也还是执迷不悟,沈屏摇摇头,正好尘沨走到他身侧,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他微微一笑,“家父一事有劳师兄了。” “你我师兄弟二人不必见外。”尘沨轻笑,“回去吧,师尊还等着我们。” “嗯。”二人与蓝玉淮渊辞别,不多时便回到无望峰。 还是那片竹林,只是这一次谌妄就站在最外边,似乎是在等着他们。 “师尊。”沈屏跟着尘沨一道开口。 “鬼修一事还需再查,白澄和掌门若是问起,你据实以告便可。”谌妄对尘沨嘱咐道。 尘沨自然应声,“是,师尊。” 然后谌妄的目光落到沈屏身上,一时也不言语。 尘沨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找了个借口离开。 留下沈屏略感尴尬。 二人相对无言,尤其沈屏看不见谌妄的神色,更觉不安,他知道这一次有关沈长钰和南逢的事情全都仰仗谌妄,而且尚且还有一些蹊跷之处亟待解惑,但是问出来的话,总觉有股质问的感觉。 “你想问什么?”谌妄似乎早有准备。 沈屏犹豫了下,还是将一直疑惑着的问题问出来,“师尊一早让尘沨师兄去查探,是早就发现了什么?” “那日你与尘沨回来,他便说了沈长钰欲伤你的事情。”谌妄声音不疾不徐,“你既已是我无望峰的弟子,便不能任人欺凌。” “仅是这个缘故?”沈屏不信。 “还有别的原因,你要听?”谌妄紧紧盯着沈屏,灼热的视线连看不见的沈屏都感觉到了。 他忽然就不敢继续问下去了。 “嗯?”谌妄走近,“你问的,我都会说。” 这话就有些暧昧了,沈屏微微蹙眉,什么情况? 他不敢细想,努力引开话题,“师尊何时知道南逢与鬼修有干系的?” “只比你们早一些。”谌妄想了想,“其实早先是有些预兆的,但是没有多想,后来沈长钰的到来让我有所怀疑。” 沈屏惊讶于谌妄的敏锐,他心中佩服,“师尊明察秋毫。” “并非。”谌妄打断他,“若真明察秋毫,便会早一时发现你。” 沈屏:“……”这要我怎么接? 他再一次试图引开话题,“南逢的死,师尊似乎也不惊讶。” “该死之人,何须惊讶。”谌妄负手,“你不想他死的那么快。”这是叙述的语气,不是问询。 沈屏微讶,不过还是诚实回答,“对,他死的太过干脆了……就好像要瞒着什么。” “他最后说的话,你相信?”谌妄看他。 “我从不信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但是他无端提到魔修……很难不让人多想。”沈屏表面这样说,心中想的却是晁书嘱咐他的那件事。 他来风清门也有一段时日了,一直一无所获,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没想到南逢却死了。 不过这一下,他好歹确定了现在的风清门的确有魔修,而且身份应当并不简单。 脑中将所有可能的对象都想了一遍,最后却还是被一一否定。 他线索就这么断了,他难免有些泄气。 谌妄却又道,“不管南逢所言是不是无风起浪,掌门都不会轻易揭过。” “师尊可有头绪?”沈屏有意打探。 “没有。”谌妄看他,“全无证据,只凭南逢一句话,风清门无数弟子,怎可轻易怀疑?” “师尊说得对。”沈屏心中又是一凉,便如谌妄所言,风清门弟子无数,南逢那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对沈屏而言并无作用。 依旧大海捞针一般。 “还有别的问题吗?”谌妄难得十分有耐心。 “最后一个……”沈屏略一犹疑还是问了出来,“师尊收我入门,什么缘故?我天生废柴,连修炼都艰难,师尊总不能是可怜我?” “没有什么是天生的。”谌妄声音略沉,“我带你上无望峰,只是我想。” “师尊还想什么?”沈屏眸色略暗。 “方才你说最后一个问题。”谌妄转过身,“这一次,你没有机会了。” 沈屏:“……”师尊果然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回去休息,明日我替你洗精伐髓。”谌妄扔下这一句话便离开。 沈屏一怔,后知后觉问道,“师尊的意思是……” “不仅治你的眼,还要将你多余的灵根剔除。”谌妄的余音在竹林中回响。 说不开心是骗人的,沈屏摸了摸眼睛,心中稍定。 —— 无望峰一片平静,但是就在谌妄为沈屏治眼,洗精伐髓的这一段时间,风清门慢慢传出一阵谣言。 “传言焚玉仙尊的道侣身死,仙尊走火入魔,本该飞升的人硬生生将修为压制,就是为了重新救活道侣。” “不对,明明是仙尊忘不了他的白月光,将别人拿来做了替身。” “谁能有那殊遇?” “还能是谁!外门的那个沈屏……” “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那沈屏如今是仙尊的弟子,旁人要得罪他,便是得罪了仙尊……你当那南逢长老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谢谢宝贝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再一次感谢宝贝们支持正版! 预收《万人迷的我只想修无情道》求撩! 一句话简介:万人迷才不要贴贴,我要做神仙! 萧净因为一个月见义勇为六次,不小心上了地府「善人榜」。 结果阳寿还有一个月的他提前被无常拘到地府,还被阎王爷附赠了一个重生续命的机会。 只是投生的地方是修真界。 萧净:好叭,为了多活几年也能凑合,说不定修炼得好了还能当神仙。(自我说服jpg.)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命数是酱紫。 ——修真界万人迷。 #第一剑尊为了和他结为道侣放弃宗门。想双修jpg. #魔教教主为了留住他要将教主之位拱手相让。想双修jpg. #妖界大佬为了和他「夜谈诗词歌赋」,在妖界打造了一个金笼子。双修jpg. 萧净:我想静静jpg. 剑尊/魔教教主/妖界大佬:我们都想净净—— 萧净瞅着剑尊身后黑化的徒弟;魔教教主身后阴沉的护法;妖界大佬身后微笑的侍从…… 萧净:修罗场预订,对不起,我先走一步! 只是他跑得快了些,御剑不太稳当,自半空一头栽下去,直接扎进刚结识的道友怀里。 那人姿容清绝,唇边带笑,“要与我一道双修吗?” 萧净脑中一瞬间闪过“叮!您有一份新的双修么订单,请及时处理!” 萧净: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本文又名《不想当万人迷的我只想修无情道》。 第21章 桎梏 流言传到沈屏耳中时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这段时日他窝在无望峰, 谌妄替他洗精伐髓,疼痛之后是昏迷,醒来之后又是新一番的疼痛。而且随着灵根的剥离, 身体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副作用。 有时梦到前世,有时全身忽冷忽热, 更多时候他意识全无,疼痛过后是无尽的困乏疲倦。 偶然一次清醒, 他看见榻边小憩的谌妄。 眼睛能看见的欣喜盖过心中那一丝疑惑, 他盯着屋里的陈设看了许久, 陌生感居多。 “醒了?”谌妄眉间犹见疲乏,起身给沈屏倒了一盏温水, “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沈屏想伸手,手臂却酸软无力, 连从被子上拿起都办不到,“全身无力, 四肢不听使唤。” 他仰着头, 谌妄心悸了一瞬, 面上的不自然被沈屏看在眼中。 “这段时日有劳师尊。”沈屏客气疏离,只是比起从前多了些真诚,他许久未曾进食,嗓子干哑,谌妄便没有再犹豫, 将他扶起靠着,亲自将杯沿送到沈屏嘴边。 沈屏想说自己来, 但双臂着实抬不起来, 他面上有些困窘, 谌妄唇角略弯, “这时候不必客套。” “……”沈屏讪讪,抿了几口水,嘴唇好歹没有之前那样干涩了。 谌妄转身放了杯盏,回头看他,“你体质欠佳,这段时日要先药补修养,修炼也可以慢慢开始了,但切忌贪快。” “师尊的意思是?”沈屏期待看他。 “灵根尚且不稳,还要去一脉,不过这个选择要交给你。”谌妄面上肃然,“你体质有些奇特,四灵根我先拔除了火灵根,只是现在还剩水、木、风,以及……一脉伪灵根。” “伪灵根?”沈屏诧异,“我明明……” 晁书先前说过,这具躯体是四灵根,水火两种属性相冲,木灵根和风灵根又天生畸形,这才致使他是废物中的废物。 可是现在为什么又出现伪灵根? “不似自然而生,倒像是外力施加,若无差错,应当是雷灵根。”谌妄示意沈屏闭眼,然后指尖点在他眉间,一股雾气似的灵力氤氲。 下一刻,沈屏看见自己体内隐隐有一团暗蓝色灵力喧腾。 蓝龙裹挟着刺啦刺啦的啸鸣,蜿蜒盘桓在元丹附近,沈屏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似乎是…… 沈屏睁眼,对上谌妄面沉如水的神色,“留下它,其余的……尽数剔除。” 谌妄一怔,沈屏与他的想法竟然出奇的一致。 若是再换一个人,现在定是要放弃这脉伪灵根,但是谌妄却觉得,沈屏四灵根都不及它半分,就连先前几次的化险为夷,乃至走火入魔关头的护佑,都幸有这一脉灵根的存在。 “其中隐患颇多,若要剔除其余所有你要忍受比之前多数十倍的痛苦,而且剔除其余灵根后,亦有十之七八的可能性让你此生都不能修炼,这样……你也要试试吗?” “试。”沈屏毫无分毫犹豫,“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无论成败都无怨。” 谌妄沉默了许久,最终点头。 他们二人都知道,一开始谌妄的打算是要剔除沈屏的水木三脉灵根,只余水灵根和风灵根,而且水灵根会辅以法阵将水灵根压制,虽塑双灵根之体,但实际上却是单灵根修炼。 除却修炼时要艰难些,比之其他的法子让沈屏受到的折磨的要更少。 可现如今他们都选择了最凶险的法子,虽然沈屏一副任谌妄随意施为的模样,但谌妄还是顾虑甚多。 沈屏盯着那张俊美的面忍不住反过来安慰,“比起这一生修炼不能当个废人,如今能有几分机会让我可以如寻常人修炼,已然是上天眷顾,师尊恩佑。” “风险居多,你也不怕吗?” “怕,怎会不怕,”沈屏靠着,目光却坚毅,“修炼之人哪有坦途,要想往前一步,便要付出相应的努力和风险,一味地怯懦退缩终究只落得平庸无为。” “而且……”他忽然扯唇一笑,“我知师尊不会让我身处险境,今日你既能给我选择的机会,那么我想,你该是有把握的。” “只有十之三四的把握。”谌妄有一瞬间其实有过后悔,但是一想到这人那双明亮的眸子,心中再多的支绌都好像是对他的轻视。 沈屏宁可在失败中死亡,也不会在无望中堕落。 “那就再劳烦师尊一次。” “嗯。” —— 沈屏又做了一场梦。 好似走了许久的路,沿途都是不认识的人,他们有的挑着柴火着急往家赶,不远处是袅袅炊烟蜿蜒的小院;有的是三五个小孩子嬉闹玩耍,手中的木剑挥舞,扬言要除暴安良造福百姓;还有婀娜多情的舞女趴在长长的台沿上,手中的帕子还带着淡淡的脂粉香味儿,一双美眸却盯着桥上的人兀自发呆…… 沈屏不曾停歇,他想找到一个人。 走过熙攘的街道,路过纷繁热闹的集市,一大片林木葳蕤间,他看见了谢疏。 这一次他着了一身玄衣,身形颀长,似乎在等着谁,面上隐约是焦急,又忽然露出一抹欣喜。 顺着谢疏的视线,沈屏看到了他等待的人。 奇异地与他长着一样的脸,一身青衣闲逸温润,明明最不过熟悉的一张脸,但沈屏知道那人不是他。 “师兄!”谢疏几步走过去,二人亲密的模样有些扎眼。 沈屏心尖一跳,飞快走过去唤了声,“阿疏。” 谢疏扭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阁下是在唤我?” 沈屏倏忽僵住,“我是沈屏,是你师兄……”他迎上对方疏离防备的表情,心中又酸又涩。 谢疏眸色微暗,似乎不大高兴,“我师兄现在就在我身侧,他的确名唤沈屏,只是与你无甚关系。” 谢疏待人一向如此,唯独对沈屏时常带笑,被揶揄得狠了也只会赌气不搭理沈屏小半日,但不用过多久他还是会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乖巧唤一声「师兄」。 沈屏见过各种神色的谢疏,但唯独不曾见过他现在这样。 冷漠,防备,还有对身侧那个「假沈屏」下意识的维护。 “你还有什么事吗?”声音极冷,好像沈屏现在一抬手一开口,都会让谢疏更加警惕。 沈屏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转身离开。 他没有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沈屏从谢疏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谢疏对他丝毫的冷落和防备都会让他心悸不已。 他仓皇地离开,不慎撞到路人,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也只知道歉后匆匆离开。 “丑八怪!” “不仅丑还不长眼,瞧着只觉得晦气!” “不长眼啊,滚开!” 沈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人人都嫌恶他至极,唯恐沾染了什么秽物似的。 他想用灵力飞快地离开,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没有用,他像是一个废人,被人一把推倒在地上。 手边正好被人泼了一滩水,他一只袖子湿了个彻底,颊上也溅了不少,味道难闻得令他几欲作呕。 但是他无暇顾及,因为水中倒影中,一副陌生的面容映照出他渐渐狰狞的表情。 偌大一块红斑布满他半张脸颊,额头上是未愈合的伤口,眼下一道疤痕蜿蜒…… 这是谁? 沈屏慢慢摸上脸颊,颊上凹凸不平,倒影中的人也同时摸着脸,他眸子陡然睁大。 怪不得阿疏不认得他。 沈屏一时竟生出些安慰,原来不是谢疏不理他了,只是这张脸不一样,他没认出来来而已。 可是,仅仅是换了张脸就认不出他了。沈屏忽然又觉得有些难过,原来除却脸,谢疏对他的熟悉也仅仅是这种程度。 “你还好吗?”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沈屏瞬间僵住。 是谢疏。 难道他反应过来了,认出我来了? 沈屏心中开始高兴了不少。 他慢慢抬头,就见谢疏一脸关切,但是他又恍然感叹,“原来是你啊……” 原来……不是认出我来了。 沈屏顷刻间颓丧,谢疏就如从前每一次那样,只是在别人有需要的时候伸出手。现在狼狈的他与其余的人并无分别。 这样的认知让沈屏忽而觉得不忿,可他又没有爆发的勇气。 所以沈屏推开谢疏伸过来的手,自己慢腾腾的起身,朝着与谢疏相反的方向走。 身后谢疏蹙眉,“你受了伤。” “干卿底事!”沈屏心想,你管我作甚么,你不是有「沈屏」了吗?赝品也辨认不出,你真叫我失望。 可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顿住,扭头问谢疏,“你身边的沈屏呢?” 谢疏原以为这人就这样怒气冲冲地走了,孰料他忽然很凶地扭头质问他。 配着那一张狰狞的脸,竟叫他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谢疏想着别的事情,面上却缓和了不少,那会儿的防备和冷漠消失不见,倏忽换了一副带笑的脸,“我师兄去哪儿,干卿底事?” 没有嘲弄,没有不耐,甚至沈屏能从中听出一股玩笑的语气。 他蹙紧了眉,谢疏你这家伙竟然敢依葫芦画瓢反过来对我说这样的话! 沈屏愠怒,“不想说算了。”他扭头要走,手腕却忽然一紧,谢疏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一把攥住了他。 “你作甚么!”沈屏下意识就想甩开谢疏的手,但是这家伙手劲很大,根本挣脱不开。 而且熟悉的语调在耳畔响起,沈屏听见谢疏道,“你这这么一点儿耐心?” “先前扬言是我师兄沈屏,可是……我师兄比你有耐心多了,至少……对我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更新太晚了……之后还有新章! 第22章 混账 熟悉的语调, 熟悉的气息,但是沈屏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一手推开谢疏,一手使劲摆脱桎梏。 谢疏这一次没有强行桎梏, 反而顺从地松开手,然后笑意浮现, 意有所指,“我师兄也不会厌恶我的触碰。” 沈屏瞬间僵住。 他脑中有些混乱, 半晌无力地解释, “我方才并不是厌恶……” “那就是喜欢?”谢疏不动声色地接近, 再一次伸手,只是这一次他轻轻揽着沈屏, 将他带离喧闹的街道,转头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不大, 堂中顾客也寥寥,客栈老板趴在算盘上打盹, 小二见了他们二人进来时只上下扫了一眼, 磨磨蹭蹭地挪过来, “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谢疏扔给小二一块下品灵石。 小二接过看了眼,眼底的不耐少了些,“两间上房。” “一间。” 小二与沈屏同时惊讶,“啊?” “我说一间。”谢疏面色自然,说完便先一步上了楼梯。 沈屏下意识跟上, 待走进屋子,谢疏递给他一盏茶, 凑近问, “与我一间, 你不愿?” 沈屏:“……” 过分近的距离让沈屏看见谢疏眼底的兴味, 他顿了下,点头,“是不愿。” 这次反倒是谢疏一愣,似乎没想到沈屏会这样说。 只是他摆明了要逗眼前这人,遂又道,“我这样的姿色你都不愿?难道只我师兄那样的才能入了你的眼?” “我怕自己霸王硬上弓,将你玷污了。”沈屏一本正经,“我不知你是师兄是何等长相,但是你这姿色倒颇合我胃口,夜里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希望明日一早醒来你莫要哭天抹泪要我负责。” 谢疏:“……”这嘴皮子,倒是遇见了对手。 他自己倒了一盏茶抿了抿唇,“既然我这姿色颇合你心意,你为何还不愿负责?” 他像是在说着寻常事,一派认真,“将我绑缚好了带回去,日日玷污一番,细水长流不更好?” 沈屏牙口一酸,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眼中乖乖巧巧,纯洁又善良的谢疏会是这副混不吝的模样。 “怎么?”谢疏放下杯盏凑近,“已经在心中计划着要怎么带我走了吗?” “嗯,”沈屏眯眼,“你最好自缚双手任我施为,否则我手下没轻没重的,若是将你伤了怎么好?” 谢疏点点头,似乎表示应和,“你说得对,我毕竟还是个雏儿,被你折腾坏了也不好,妨碍你细水长流不是么?” 沈屏越发手痒,他想将这家伙绑起来抽一顿荆条。 知人知面不知心,内里怎么是个这样的家伙! 沈屏这边咬牙切齿想揍人,那边谢疏忽然将他下颌扣住,“既然我都做好任你施为的准备了,你怎么着也得付出一点诚心是吧?” “要什么诚心?”沈屏心想,你要让我对你温柔点那可不行。 你这家伙是注定要被拖回宗门狠狠抽一顿荆条的,否则……否则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么! “你是谁?”谢疏气息烧灼,裹了沈屏的怒,一并将他耳畔烧了彻彻底底的红。 他二人这姿势有些奇怪。 沈屏背后是桌案,腰身往后倒,而谢疏一手扣着他的下颌,一手撑着沈屏背后的桌案,二人鼻翼只距不到三寸,沈屏甚至能看到谢疏这家伙颊上细小的绒毛。 这家伙何时手劲这么大了! 而且平生叫他觉出一股压力。 也就是这时,他忽然忆起那会儿二人站在一起时,谢疏这家伙比他高了那么一点。 唔,就只是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你是谁?”谢疏逼近,这一次沈屏甚至能看见他眼底自己的倒影。 这张脸是真的丑,难为谢疏能离得这样近。 “我是何人说了你也不信。”沈屏思及之前谢疏对他的防备和冷漠,心中就不大高兴。 之前在宗门无数个日夜,可都是你家伙非要缠着我,现在却想退避三尺,即便我顶着这么一张丑脸你也不该半分怀疑都无,就那么在我面前对那个「假沈屏」殷切备至。 沈屏知道自己是有些矫情又胡搅蛮缠了,但是每每想起有那么一个人顶着他的脸,与谢疏过分亲近,心中便烧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告诉自己这股无名火归咎于他的私心。 毕竟自己又怜又疼的乖顺小师弟对「假沈屏」大献殷勤,除却蠢钝之外还有一股子恨铁不成钢。 他现在恨不得揪着谢疏的耳朵说他是沈屏。 可是谢疏一定不会相信。 果然,谢疏开口了,“只要你不说你是沈屏,我便信。” 沈屏:“……”气死我了,这混账玩意儿! 沈屏被谢疏堵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对,他又急又怒,忍不住抬脚就踹了这家伙一脚。 谢疏万万没想到这丑家伙居然敢踹他,冷不防被一脚踹在腿骨上,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气,“嘶……” “阿疏,没事吧!”沈屏只是随便抬脚就踹,可没想到好巧不巧将人踹得脸色都变了,他下意识就去扶谢疏,嘴边的一句「阿疏」自然得很。 谢疏却倏忽顿住,腿也不管了,抬眸直直望向沈屏,“你叫我什么?” 除却师兄,没人能叫出这句「阿疏」。 整个宗门,每一个试图这样叫他的要么被他婉拒,要么被他厉声制止,也就只有师兄,叫他「阿疏」时熟稔又亲昵,尾音习惯性地要微微拉长一些。 沈屏不明所以,他叫惯了谢疏,除了谢疏自己敏感地察觉到那一丝不同以外,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出口的那一句「阿疏」藏着多少宠溺和宽容。 对宋渟,沈屏的宠溺有意限个度,但往往抵不过对方的撒娇卖蠢,便时时破了底线,将人宠得没了边。 而对谢疏,沈屏的宠溺完全由心,不需他怎么掌握那个度,谢疏自己就时时在沈屏的底线之上乖巧待着。 谢疏得不到沈屏的回应,他心中急切,再一次攥紧眼前人的手臂,“你凭什么这么叫我?” 他不忘强调一句,“只有师兄可以这么唤我!” “是吗?”沈屏这一次有了防备,手腕不知怎么扭了一下,顷刻间从谢疏手中摆脱束缚,他对上谢疏急切的目光,轻嗤了声,“沈屏叫得了你谢疏,我为何不能?” 不待谢疏开口,他微微俯身,揪住谢疏的脸颊,“我叫便叫了,你能奈我何?”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不防背后一股大力施来,谢疏将他按在桌案上,腿膝别住他的大腿,沈屏完全挣脱不得。 沈屏胸膛紧贴着桌案,双臂被紧紧扣住,大腿更是无处着力,整个人被动紧贴着谢疏怀里。 他甚至隔着那两层薄薄的衣衫,感觉到对方胸腔的震动。 思及此,沈屏努力要看向身后的人,却先瞥见自己肩头衣衫上的泥点。 他想到之前被人推倒的那一下,目光垂下,就见一只袖子上污泥点点,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濡湿的袖子早早就干了。 谢疏不知什么时候用灵力替他烘干了衣袖。 只是,干爽的袖子上泥点还在,仔细嗅嗅,似乎还能嗅到一股难言的污泥味儿。 沈屏嫌恶地偏开头,正好瞥见不远处床榻上干净的衣衫。 似乎……也是谢疏特意让小二给他买来的。 “你在想什么?”背后谢疏贴着他,气息扑在他耳畔,有些痒。 “没想什么,只是你想知道的事情说来话长,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沈屏随意敷衍道。 谢疏没有立刻说话,好似听进了沈屏的话,只是就在沈屏打算微松一口气的时候,谢疏开口了,“说来话长也要说,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沈屏:“……” “怎么,需要给你些时间让你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好方便哄骗于我?”谢疏颇有些咄咄逼人,沈屏又想给他一顿荆条伺候了。 “给我换衣衫的时间就够,”沈屏偏过头,“我身上这污泥的味儿你不介意,我却嫌弃得很。” 沈屏提出要换衣裳,这本就在谢疏的打算之内,所以他也不甚在意,由着身前的人拖延时间。 总归,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不脱。 遂痛快应了。 只是将人松开了以后,二人盯着屋里的陈设都沉默了。 无他,这屋子太小了,连扇屏风都没有。 “不若你出去一下,帮我要些清粥小菜……待我衣衫换过了,也正好能填填肚子。”沈屏使唤起谢疏来毫无负罪感,他自说自话,人已经往床榻那边走了。 谢疏:“……” “连果腹都不允?”沈屏拿着衣裳瞥他,“还是说,你想看我身子?” 谢疏:“……” “人长得俊朗,没想到口味如此清奇,连我这么个丑八怪都不放过,真是世风日下……” 谢疏这次飞快地推门出去了,连个绊子都不打,就没了影儿。 沈屏瞧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就是谢疏,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将人逗一逗,而且明明有很多种法子证明自己是沈屏,偏要遮遮掩掩不肯尽快解释清楚。 沈屏摇摇头,看来自己还是闲得很。 索性谢疏已经出去了,而且要换衣裳,沈屏想了想,又招来小二送来一桶水沐浴。 磨磨蹭蹭在浴桶里泡了许久,沈屏才换了干净衣衫,坐在桌案旁喝茶。 待谢疏进来时,就见沈屏小口小口的抿茶,反观他自己,手里端着两个托盘,上边满满当当放着几碟菜肴并一碗米饭。 沈屏挑眉看了眼,“你不吃?” 谢疏干脆摇头。 他将托盘放下,“你要换衣服我应了,要沐浴也应了,如今吃的也送来了,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谢疏似乎已经习惯了,沈屏扶着下巴,盯着碟子里的菜,“最后一个要求。” “嗯?” “你和我一起吃。”沈屏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双筷子。 谢疏一愣,“我不饿。” “吃。”沈屏又往前递了递。 谢疏不知道为何,手先脑子一步将筷子接过去,他回过神后便愣了愣,不过却没有将筷子放下去。 “你爱吃青笋,但是里边又不爱放太多的盐,”沈屏自然而然地说着,挟了一筷子的青笋夹到谢疏碗里,“喏,吃吧。” 听到这一切的谢疏倏忽僵住,“你怎么知道……” 谢疏不挑食,但是唯独偏好青笋,这一点除了沈屏师兄之外无人知晓。 他人还愣着,沈屏又俯身过来将他面前的水煮肉片挪走,“你不爱荤腥,尤其这种带汤的荤菜更是不喜,所以索性让我吃,你不介意吧?” 谢疏眸子瞪大,猛地起身,“师兄!” 作者有话说: 我再去码一章,估计会很晚,宝贝们明天再看,先去碎觉叭,晚安好梦哦—— 第23章 非梦 “师兄是谁?” 沈屏扶着下巴, 一脸无辜,“我才与你认识,你口中的师兄我可不认识。” 那个「才」字刻意压重, 谢疏心虚地眨眨眼,“师兄, 我是……” “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兄。”沈屏舌尖点了点上颚, 心中生出些恶趣味, 谢疏这家伙先前那副冷淡模样, 一想就生气! 沈屏心想,记仇还不容易么! 谢疏站在桌案旁, 二人隔着几碟小菜,他直勾勾盯着沈屏, 声音突然软了,“师兄, 我错了……” 沈屏:“……”撒娇没用! 他拿起筷子, 兀自夹菜。 青笋虽然嫩, 但是味淡,不大好吃。他瞥了谢疏碗里的青笋一眼,这家伙不挑嘴么,不大好吃呐。 谁知这一眼看在谢疏眼中却像是催促。 谢疏腾地一下坐下,两三口将沈屏夹给他的菜吃完, 然后目光灼灼地继续盯,“师兄……” 沈屏只作听不见, 对, 就是矫情。 他慢吞吞地用菜, 偶尔觉得哪道菜味道还不错, 便示意谢疏也吃。 谢疏乖顺无比,指哪个吃哪个,到最后反倒是他先吃了个饱。 “师兄……”谢疏摸了摸小腹,“饱了。” 沈屏挑眉,“只吃这点就饱了,看来你师兄平日里对你也不大关切呐。”他故意拉长尾音,谢疏眼皮子一跳,“师兄,我知错了,你就饶过我这一回。” “错?”沈屏凑近了些,“你既犯了错,那你师兄也逃不过监管不力的罪。”嘴上这么说,眸底却看不出丝毫不愉。 谢疏闻言,忍不住笑,“师兄还要继续逗我?”他何时见过师兄这样逗弄他不止的时候,略一思忖,决意还是顺着他。 “这是逗吗?”沈屏可能也意识到自己不够凶,拍拍桌子,“都认不出我来,这会儿还有理了?” 沈屏越想逞凶,越是看着好笑,谢疏憋住不敢笑,但是眸里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 沈屏瞪着他看了片刻,也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疏将碗碟收拾了,认真地打量沈屏的脸,“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沈屏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我也不知。” 他这副长相从不曾见过,而且那一大块红斑异常醒目,疤痕横亘在眼下,沈屏先前见到时也被唬了一跳。 不过……他忽然想到什么,让谢疏拿来一块镜子。 沈屏拿着镜子仔细端详,隐隐从没有红斑的那半张脸上看出一丝熟悉。 “师兄脸上这红斑,瞧着不像是胎记,”谢疏走近,指腹轻轻蹭了蹭,然后聚起灵力小心观察,“如果我没看错,应当是咒。” “咒?”沈屏蹙眉,“我现在身上没有丝毫灵力,解不了。” “师兄不若让我试试?”谢疏道。 既然谢疏看出来了,沈屏便也不推拒,由着他解。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沈屏颊上剧痛,脑袋也嗡鸣了一阵,谢疏一手施用灵力,一手握住他手腕,“师兄再忍一下。” 话罢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沈屏疼得脸色煞白,不过转瞬颊上又缓缓一股清凉,疼痛慢慢消退,再看谢疏,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好了。” 隐隐针扎似的疼痛好像蔓延至眼下,沈屏大力揉了一把,“咒解了,有什么发现?” “不仅不丑了,还瞧着有些眼熟。”谢疏又将铜镜递给沈屏,“只是师兄眼下那道疤是旧伤,大概只能用灵丹治。” 沈屏接过镜子看到自己现在的容貌时就是一愣。 这张脸……分明就是风清门外门的那个沈屏。 “师兄?”谢疏看着他的反应有些担心。 “我是沈屏,那先前你等到的那个沈屏是谁?”沈屏脑子有些乱,他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明白。 这根本不是一场梦。 谢疏也被沈屏的这一句给问住了,他张了张嘴,“先前的那个也是师兄……” 话音刚落,二人都怔住。 两个沈屏?这是决决不可能的,但是先前那个也的确是他,谢疏确凿无疑。 沈屏眸底一抹暗色,他又拿起镜子看,里边的容貌是他穿书以后的那具躯体所有,但是仔细看,眉眼间少了几分俊秀,多了颓丧困倦。 好像受了不少折磨所致,明明也是同样年岁,偏生瞧着要沧桑不少。 沈屏倏忽就明白了。 现在这具躯体里的是他无疑,那会儿与谢疏在一起的沈屏也是他。只不过……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他。 大概是谌妄救他时出了差错,只不过……现在他面前的谢疏似乎没有前世的那些记忆。 沈屏抬头,定定地看着谢疏,“阿疏。” “师兄。”谢疏不明所以,他看着沈屏眸底的心疼和庆幸,“师兄,发生了什么?” “这一遭能确认你无事,我很满足。”沈屏拍了拍谢疏的肩膀,“原以为大梦一场,没想到却能看见你,与你相处这一时。” 他心中有万般不舍,亦有许多的话要说,但是所有的话到嘴边最后都汇成一句,“你要安好。” “师兄……”谢疏面露隐忧,他不懂沈屏这一瞬间的变化来自于什么,但是心中陡然开始恐慌起来,他心随意动一把抓住沈屏的手臂,“发生了什么你要告诉我。” “无事。”沈屏忽然笑了,“什么事都没有,你放心。” 谢疏怎么能放心,他腾地站起来,“师兄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那会儿的师兄也是你,但是你现在又是……” 沈屏一同起身,反手将谢疏拽住,抵到门上,“宋渟在哪儿?” “宋渟?”谢疏不明白沈屏为什么忽然换了话题,“宋渟应当还在宗门,这次是师兄出来办事,我闻讯赶过来的,与师兄约定在这里等你。” 谢疏不解,“师兄你不记得了吗?” 沈屏晃了晃神,忽然忆起有些久远的旧事。 那一次他去别的宗门办事,未曾想到谢疏担心他因此尾随,结果到了半路就被他察觉,后来被他闹得便约定让他先在此处等着,等事情一了便在此处汇合。 只是……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却出现偏差。 沈屏记得不是方才见面的地方,时间也是后半夜。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谁给了他一次机会回到前世去改变结局吗? “师兄?”谢疏担心地攥住他的袖子,“你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屏迎上对方的目光,一时不知道怎么说,难道他要告诉谢疏不久之后宗门会出现变故,他会被宋渟诬陷残害同门,然后……最后自己遭宋渟偷袭,渡劫失败,连他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还莫名其妙穿到一个书中世界。 “师兄!”谢疏急切地唤他,“你的身体……” 就在沈屏还在思忖如何解释的时候,谢疏那一声叫他回神,他垂眸一看,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 “阿疏?”同时外边出现敲门声。 沈屏脑中闪过一丝什么,但是他没能抓住,下一刻天旋地转,他没了意识。 “沈屏,沈屏……” “沈屏你再不醒来我就要被发现了!” “沈屏!” 有人在推他,全身上下是细细密密无孔不入的疼痛,沈屏觉得自己像是被放置在刑架上,那一声声的催促让他心中躁郁,却找不到发泄的途径。 “沈屏,你快醒来啊!”那人不知道在他眉间做了什么,沈屏便觉一股剧烈的烧灼感,然后陡然清醒过来。 一睁眼,一袭黑衣的晁书就趴在他身边,一脸急切,“你终于醒来了,你差点酿了大祸!” 沈屏蹙眉,晁书的声音吵得他本就剧痛的脑袋更加疼痛,“怎么了?” 他嗓子哑得听不出本来的声音,晁书却顾不得这些,“你是不是见到谢疏了?” 沈屏才刚清醒,一时恍惚,听着谢疏两个字才勉强找回一些意识,“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见到了阿疏?” “你果然是……”晁书一脸急色,“你险些出了大事知不知道!”他急得原地转了一圈,“前世的你已经死了,你那一缕残魂勉强保住你,然后又有……”他顿了下,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神魂受了雷劫影响,我只能将你暂时寄存在现在这副躯体。” “但是你的神魂方才去了前世,就那么……就那么撞见了谢疏,”晁书一脸不可置信,“去了也就罢了,你还见了原本的你!” “这……这这,你这是违逆天道啊!”晁书看起来十分忧心,“若非赶在前世的你反应过来之际将你强行带回来,你这一下就要出大事了!” “你是说……”沈屏眉头紧蹙,“那会儿敲门的是我?” 他重复了一遍,“是前世的我?” “对啊,”晁书方才吓得魂不附体,“前世的你一旦反应过来,见了面,别说是你,这前世以及书中世界,全都逃不过崩坏的结果。” “我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沈屏好似一点都不怕,“而且还是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 “还有,我既回到过去,就该是自己的身体,可是……却是现在的沈屏。”沈屏有无数的疑问,晁书却挠头,“这我也不知道啊!” 二人还在说,晁书忽然面上一惊,“我要走了,你师尊来了!”说完就瞬间消失不见。 沈屏盯着晁书方才离开的地方发怔,晁书为何那么害怕谌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谌妄走进来,他手里拿着一碗药,正好与沈屏目光对上。 “醒了?” “嗯。”沈屏点头。 谌妄将药放到一旁晾着,走过去查看他的身体,半晌才松了口气,开口道,“一切尚好,但是疼痛大概还要持续大半个月,这段时日你安心服药,我日日用灵力替你梳理,一个月后你就能如常人一般了。” 沈屏心中大定,“多谢师尊。” 他现在脑中还是晁书临走前说过的话,以及「梦中」与谢疏相处的记忆,各种画面在脑中纷繁缠绕,他呼吸一紧,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谌妄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是动作先一步反应,走近将沈屏温柔扶起,然后递给他一盏温茶,“缓缓气。” 沈屏一口饮尽,又咳了几声才完全止住咳嗽。 “有劳师尊。”沈屏面上的感激不掩,谌妄没有说话,但是等到他端着药过来后,沈屏听见他问,“你昏迷期间可有什么不适?” 沈屏没有多想,下意识答,“没有不适。” “就没有梦见……”谌妄忽然顿住,他声音有些低,沈屏都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师尊方才说了什么?” “没事,不重要。”谌妄端着药,慢慢喂沈屏喝,“从明日开始你就可以试着调转体内的灵力,风灵根虽存却无用,以后你便是雷灵根,若是修炼中有什么问题,找尘沨也行,找我亦行。” 沈屏点头。 —— 半月后,沈屏才踏出屋门,就见尘沨拿着一个小竹篮进来。 “师兄。”沈屏见礼,尘沨也回以一礼,“你身子都好了?” “嗯,如今能顺利修炼,疼痛也几乎不曾有过了。”沈屏这半月修养得不错,身旁亦有尘沨蓝玉他们时常照料,修炼都是一日千里。 尘沨看出他的修为,也微微诧异了下,“不过小半月,你如今已然炼气中期。” 沈屏扯唇,“昨夜刚刚参悟透一些东西,又有灵泉加持,修炼便容易了不少。”他谦虚了几分,尘沨瞧着更加欣赏,又交代几句后将手里的小竹篮给他,“是刚摘的一些青笋,师尊说让我们都尝尝鲜。” 沈屏愣了下,“青笋?” “嗯,”尘沨看他走神,有些疑惑,“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青笋?”他拍了拍脑袋,“也是我偷懒忘了问你,若是你不爱吃,我便带回去,师尊喜欢,给他送去也不会浪费。” 沈屏回神,下意识摇头,“没有不喜欢,我还是挺喜欢吃的,不过……师兄说,师尊喜欢食用青笋?” “对,”尘沨见他的确没有勉强,这才将小竹篮递给他,“修炼之人大多早就辟谷,只是活人一世,总不能什么都戒了,偶尔用些吃食,倒也不负这儿。”尘沨笑着拍了拍小腹,“师兄我有些馋嘴,你可莫要见笑呐!” “不会。”沈屏也跟着笑了笑,“我也同师兄一样,所以我们二人谁也不能笑话谁。” “是了。”尘沨点头,与沈屏玩笑两句后转身离开。 待他走了以后,沈屏盯着手里的小竹篮看了许久,不自觉就想起谢疏。 阿疏最爱青笋。 沈屏一想起谢疏,心中就细细密密缠上一圈又一圈的悔疚。 尘沨送的青笋沈屏最后还是吃了,他特意少放了盐,又下意识拿出两双筷子。 等他反应过来时,心中就是一悸。 那场际遇像梦又不是梦,却是暂时让他暖了心肺的一段记忆。 “叩叩……”屋门被敲响。 沈屏起身去开门,没想到一打开门却是谌妄,“师尊?” “我过来看看。”谌妄站在门外,长身玉立,外边才下了一场雨,他身上带着些潮气,沈屏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将人迎进来。 桌案上的菜色鲜嫩,香味儿弥漫,谌妄一眼看到,眸底一动,他说谎了,自己是好奇让尘沨拿了青笋过来沈屏会是什么反应。 沈屏不懂谌妄心中的弯弯绕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先看到桌案上的两双筷子。 误以为谌妄注意到了,沈屏有些局促,“筷子拿多了一双……” 谌妄回神,也看到了那多出来的一双筷子,心中蓦然像是被扯动了,他扭头看沈屏,“没拿多。” “嗯?”沈屏还没反应过来。 谌妄好心解释,“我冒昧尝尝,可以吗?” 沈屏怎么敢不同意,点头迎谌妄过去坐下。 而且在之后他看清了一个现实,谌妄哪里是尝尝,他一个人几乎将那碟青笋吃完,沈屏只象征性地用了两口。 沈屏这才理解了尘沨所说的师尊爱吃是真话。 似乎……这样喜爱青笋的,沈屏见过的人中,便只有谢疏和谌妄了。 待沈屏收拾了碗筷以后,原以为谌妄就该走了,但没想到这儿端着茶水又开始抿起来。 沈屏:“……” 在心中组织了许久语言,沈屏故意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天色不早了。” “嗯。”谌妄不动如山。 沈屏心中无奈,过了一会儿又故意走到桌案旁,“茶水不多了。” “再续些。”谌妄依旧面色平静。 沈屏端着茶盏,心中将这人骂了一通,吃饱喝足还不走,是要留在这里打尖住店么! 沈屏满腹怨念地将茶水续上,二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只余尴尬。 但饶是如此 ,谌妄却还是不说要离开。 慢慢的,沈屏撑着下巴睡着了。 方才一直不曾言语的谌妄看过来,他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然后放下杯盏,小心走过来。 沈屏闭着眼,呼吸清浅,这段时日他日日服药,身上都不免带了些清淡的药味儿,不难闻,却让谌妄觉得心疼。 从前沈屏一直不喜服药,真正受了伤也要自己忍着熬着,直到谢疏从外边拿来一包糖递给他,他才会笑着眯眯眼道,“还是阿疏懂事。” 谌妄目光挪开,看到架子旁的一个小空盒子,里边还隐隐泄露出一丝甜味儿。 沈屏服药的前一日,谌妄将一个装满糖的小盒子递给尘沨,让他转交给沈屏。 尘沨虽有疑惑,却没有多问,谌妄自然也不会解释。 他看着空空的盒子,想起今夜沈屏每每旁敲侧击催他离开,最后即便无奈却也忍下的模样,眸底闪过一丝怜惜,其实眼前的人一直都没变,还是怕苦,又永远宽容。 “师兄……”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呀—— 第24章 异变 沈屏没想到自己会睡着, 而且还是有人在的时候。 醒来时他躺在榻上,衣衫齐整,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月凝草的味道。 月凝草具有安神的效果, 还可舒缓躁郁,只是这东西不好提炼, 总要费心费力才能提炼出一小瓶,前世沈屏倒是送过谢疏一次。 原以为醒来之后谌妄就不在了, 没想到他人还坐在桌案旁, 点着灵烛看书。 “修炼勿要贪快, 你灵根方稳,若有不慎极易走火入魔, 月凝草只是治标不治本。”谌妄放下书,看着沈屏。 “嗯。”沈屏对上谌妄的眼神, 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是一跳。 烛火影影绰绰,隔着不远的距离, 那人凭空多了一丝神秘莫测。 夜里寂静, 才下过一场大雨, 廊檐下雨声滴答滴答,沈屏无端觉得有些局促,他起身去关上半开的窗户,下一刻身后多了一道人影。 谌妄在他身后。 也不言语,就那么站着, 沈屏扣着窗户的手指一紧。 二人都没有动作,沈屏心中闪过无数设想, 却不料谌妄只是留下一句话离开。 “夜里潮, 早些睡。” 沈屏听见屋门开阖, 他扭头, 只见到半片衣角。 屋外,谌妄走出院门,却见尘沨一袭蓝衫撑伞站着。 “师尊。”不知是天寒的缘故还是怎的,尘沨一贯温和的面容有些肃然。 “想问什么?”谌妄回头看了沈屏住的屋子一眼,烛火正好熄灭,打在窗户上的身影消失不见,连同他心底那一点悸动都平息。 尘沨有些犹豫,他十五岁被谌妄从合欢宗后山捡回来,一年后才开口说话,此间一年多是谌妄和蓝玉他们照拂,无望峰冷寂凄清,却让他第一次生出归属之感。 谌妄对他算不上温和,但从未责罚过。 这么多年他亦是看着师尊越发冷寂,似乎没什么能让他入心。 除却月前一个深夜,谌妄急切地离开无望峰,然后……神色难辨的回来。 再之后,谌妄让他去外门找一个叫沈屏的弟子,并且破天荒收为弟子。 沈屏来到无望峰之后,谌妄便变得不大正常,他闭关又出关,偶尔还会在竹林中站上一夜,翌日一早一身霜气走到沈屏住的院外。 尘沨终于窥见一丝隐秘。 “师尊之前认识师弟?”尘沨问得隐晦,他见过师尊珍而重之的那副画像,所以在看见沈屏的第一面心中便有了猜度。 “嗯。”不仅认识,而且还认识许久。 “师弟知道吗?”尘沨问出一直以来对沈屏的担心,他见过谌妄看着沈屏的眼神。 那是夹杂着许多尘沨看不懂的眼神,有深情,有悔疚,有疼惜,更有……势在必得的掠夺。 尘沨虽不知谌妄与沈屏有什么纠葛,但是谌妄眼底的浓郁情绪让他不得不担忧沈屏。 若是…… 他不敢再想,唯恐自己勘破其中曲折。 “不知。”谌妄没有细想,现在的沈屏的确不知,他连自己都未认出来,想来只将他当初旁人一般。 当年的谢疏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和磋磨才有机会见上沈屏一面,又不知耍了多少阴谋诡计才得沈屏允许接近。 如今与他想要拉进片刻距离已是不易,谌妄不想再如以前那样谨小慎微去试探,这一次,他想快些,快些将那人缚在怀里。 最好谁也不要来搅和。 “那副画像……”尘沨意在旁敲侧击,他清晰记得画上的面孔,也无比确定那个人的确不是沈屏。 谌妄怔了下,现在的沈屏与他心中的那个人容貌只有两三分相似,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多少变化。 还是师兄。 他这一瞬间的怔忡在尘沨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 尘沨忍不住提醒,“就算有几分相像,到底不是师尊心中的那个人,沈屏他只是芸芸弟子其中之一,他与旁人一样,蒙师尊垂怜,得以摆脱外门的困境,但是……” “但是我不能挟恩求报是吗?”谌妄看着尘沨,“你心中所忧我明白,但是我与沈屏不一样。” “他会心甘情愿的。”这句话不知是告诉他自己还是在告诉尘沨。 话说到这份上,谌妄的意思尘沨也明白了。 心中长长叹了口气,只望师尊和沈屏二人莫要反目。 对于谌妄与尘沨说得这些,沈屏一无所知。 翌日一早,沈屏先修炼了一个时辰,然后惯常往灵泉去。这段时日他换了一套功法,是谌妄给他的,灵泉充裕的灵力对修炼大有裨益,时间久了,沈屏也习惯了修炼之后去灵泉。 只是这日他起早了些,穿过林木,没想到那里已经有了人。 那人背对着他,下半身隐没在水中,露出光裸的脊背,不过吸引沈屏的是他背后大片烧灼的疤痕。 有一道蜿蜒如长蛇,将紧致的皮肉撕开狰狞的棕痕,看着就极为触目惊心。 无望峰除了他以外只有谌妄和尘沨二人,沈屏隔得远,一时也没看清到底是尘沨还是谌妄。 不过下一刻就不需他猜了,那人转过身,露出那张清绝的脸。 是谌妄。 不过……他面脸上怎么那么红,鬓侧大滴大滴的汗往下掉,眼尾像是抹了一把浓脂,衬得他那张脸竟有些妖异。 “离开,这里。”谌妄眼前一片雾蒙,但是沈屏的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他不用思考便立刻做了决定,“走……” “师尊?”沈屏离得远,听得不大清楚,他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却忽然见谌妄手臂青筋暴起,那人一双眸子赤红,阴郁地盯着他。 沈屏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定在原地。 谌妄很痛苦,他眉头紧蹙,异常的红慢慢朝颈下蔓延,而且青筋微微鼓起,沈屏甚至觉得谌妄那皮肉下筋脉中的血液在叫嚣嗡鸣。 “嗯哼……”谌妄嘴边溢出鲜血,肩颈绷紧,沈屏听见了伤口撕裂的声音。 果然,下一刻水面上浮着一层触目惊心的殷红。 谌妄脊背上的伤口崩裂,血液蜿蜒流下,映得那斑斑伤口鲜活起来,像是盘桓的蛇,阴狠而邪肆。 沈屏不敢耽搁,一边跑过去一边给尘沨传信。 等到沈屏赶过去时,谌妄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体内的元丹在啸鸣,扯着所有的筋脉逼近心口,那里沉眠的魇兽似乎感知到紊乱的灵力,慢慢苏醒…… 沈屏为免谌妄溺死在水中,他将其自水中拖出来,却不料顷刻间形势大变。 一股大力袭来,直接将他掀倒,一股极寒的冷气拂面而来,冰凉的躯体将他覆在身下,沈屏一僵,上方那一双眸子盯得他遍体生寒。 这绝不是谌妄,或者……这不是清醒的谌妄。 沈屏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他想将人推开,但是上方的人瞳孔漆黑,看不到深处。 “叫你走了。”谌妄叹了口气,但是唇角邪气难掩,“既然不想走,便留着……留着让本尊仔细看看。” 谌妄指尖冰凉,自沈屏耳际抚下,掠过鬓角直到颈项,轻轻摩挲了下。 沈屏打了个寒颤,他心中狂跳,不知眼前的谌妄到底发的什么病,他蓄积了所有的灵力,却连谌妄一片衣角都没拨动。 情急之下他要捏符,但是却被紧攥住手腕,谌妄凑近,气息灼热,“莫动。” 沈屏狠狠瞪着眼前的人,“你是何方妖邪,竟能占了焚玉仙尊的灵识!” “妖邪?”谌妄嗤笑,“本尊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妖邪,”他捏着沈屏的下颌,“你这双眼,本尊不喜欢。”说完自沈屏身上撕下一片布帛,覆上他的眼。 “你做什么?!”沈屏被制住,没办法捏符,他想要使溯召令,却被一眼看出,一只猿臂毫不留情箍住他的腰身,几乎将他托起,不过瞬息就变换了地方。 沈屏嗅到空气中的月凝草气味,心中狠狠一跳,这是他的屋子。 但是不容他细想,身下是熟悉床榻,上方是谌妄冰寒的躯体,鼻翼还有谌妄烧灼的气息,这人在贴近…… 的; “你以为本尊要做什么?”谌妄鼻间凑近沈屏耳畔,轻轻嗅了嗅,这暧昧的距离加上被覆了双眼,让沈屏不自觉僵硬,“我,不知。” 谌妄咬住沈屏的耳垂,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你的滋味儿应当不错。” 谌妄这是被什么俯身了吧?! 沈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耳垂被犬齿碾磨,潮热的呼吸扑在他鬓侧,沈屏甚至能嗅到谌妄身上淡淡的月凝草味儿。 “嘶!”沈屏忽然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是咬破我的耳肉了吧! 不等他怒斥,耳际忽觉一股湿热,沈屏又是一僵,这…… 谌妄身体犹如一块寒冰,但是舌尖出乎意料地软热,二人呼吸交错,沈屏趁其不备,忽然暴起。 但是只片刻,沈屏甚至一只脚还没落地就再度被拽回去,脊背狠狠砸在榻上,大手覆在他后脑,轻轻揉了下,“安分一些。” 这诡异的温柔音调让沈屏毛骨悚然,他有心再挣扎,但是胸前忽然一凉。 “谌妄!”沈屏惊惧之下都破了音。 “叫你安分一些,乖,别动。”如若忽略他身上的邪佞之处,沈屏几乎要以为这人是在哄三岁孩童。 谌妄大掌覆上,逡巡着,沈屏几乎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这人到底怎么了! “等等……”沈屏终于忍不住,他声音有些抖,“你等等……” 沈屏何时这样受制于人,他宁可与这人打上一架,也好过被压在榻上。 “等什么?”谌妄指尖勾住沈屏下颌,“你最好说句好听的话……” “你想听什么?”沈屏牙疼不已。 但是下一刻他彻底呆住,因为唇上一凉。 “不听,要亲。”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呀! 第25章 症结 唇肉被碾磨得剧痛, 但是叫沈屏愤怒的是这人的冒犯之举。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只待那人舌尖试图侵入时他狠狠咬下去 。 “嘶!”谌妄倒吸一口冷气,沈屏这一口又狠又毒, 直接将他唇舌咬出血。 不仅如此,沈屏趁着他发怔的档口直接一脚踹出去, 他毫不留情,哪怕面前这个人是人人惧怕的焚玉仙尊。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的突然, 谌妄尽管反应极快, 也只能堪堪将沈屏小腿抵住。 而这一下正好遂了沈屏的意, 他飞快地捏了个诀,将谌妄暂且困住, 而后推开门冲出去。 呃…… 门外站着三人。 尘沨,蓝玉, 淮渊。 “沈师弟你……”蓝玉眨了眨眼,沈屏衣衫凌乱, 面泛红潮,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沾血的唇, 而且……略肿。 蓝玉三人自觉窥见了什么,他们默契地清了清嗓子,“其实,情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年轻人么, 难免有情难自禁的时候,我们理解……的……” 蓝玉最后一个「的」字生生被憋了回去, 舌尖都被牙齿咬破了。 三人看着同样衣衫不整的焚玉仙尊紧跟着出来, 俱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这…… 情难自禁是正常, 但是沈师弟和仙尊就……不大正常。 沈屏一见三人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心如死灰,试图解释,“其实事情不是你们看到得这样,谌妄他……” 蓝玉三人又惊了。 这……已经连师尊都不叫了吗?这一声谌妄叫的可真是……既熟稔又自然。 分明之前就叫惯了的。 啧啧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沈师弟看不出来啊! 不仅如此,蓝玉与淮渊还将同情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尘沨身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尘沨你的辈分就这么差了一大截,刚入门的师弟都已经成师母了! 尘沨:“……” “我可以解释的……”沈屏犹在挣扎,但是他身后的谌妄可等不到他开口,本就不甚清醒,在他眼中,突然出现的尘沨三人让他平生一股愤怒。 这里只该有他和沈屏。 旁人都该滚。 “快躲!”沈屏离得最近,自然先一步发现谌妄的不对劲,他厉喝一声,淮渊揽着蓝玉与尘沨一道往后倒退了十来步。 下一刻他们三人站着的地方是凶厉的冰箭。 这若是打在他们身上,半条命都要废了! “快用缚灵阵!”沈屏眼看谌妄还要对付尘沨三人,瞬间变了脸色,他不顾旁的,飞快地结阵,而尘沨三人也来不及多想,依着沈屏的话同时结阵。 谌妄哪里是束手就擒的人,他即便不甚清醒,对灵力运用的本能还在,不等几人法阵落下来,他已然动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沈屏顾不得其他,运转周身所有的灵力以自己为阵眼用大阵将谌妄缚住,他亦是飞身猛扑上去,将谌妄紧紧环抱住。 谌妄没想到他回来这么一下,本能要推出去的一掌倏忽偃旗息鼓,改换为搂抱,将人狠狠揉进怀里。 尘沨三人眼皮子一跳,心中俱升起同一个想法。 师尊/仙尊这是被什么附身了吧! “别磨蹭了,快结阵啊!”沈屏被揉进怀里,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他脑仁直疼,只想现在赶快将谌妄给制服了,然后再将尘沨三人抓起来给他们好好解释一番。 谌妄被沈屏反抱住,二人都一损俱损,以防谌妄破阵,尘沨三人直接将阵法缩小到极致,然后辅以符箓将院子四周封的严严实实。 沈屏闭眼,以灵力凌空画符,一道金光朝谌妄额间飞去。 谌妄下意识要抵挡,奈何双手被沈屏紧紧扣住,二人贴得死紧,直接错失了抵挡的时机。 尘沨三人便见谌妄身子一软,直直朝台阶栽下去 。 沈屏才站稳,下意识将人捞了一把,这一次便成了谌妄砸在他怀里,脑袋撞在沈屏下巴上,疼得沈屏龇牙咧嘴,“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蓝玉和尘沨帮着沈屏将谌妄扶住,阵法嗡鸣,几人也暂时离不了这里,反倒是沈屏稍微自在些,往旁边的台阶上一坐,长长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尘沨扶着谌妄,小心用灵力探查。 蓝玉则手指搭在沈屏腕上,“你才剔了灵根,内里灵力不稳,且修为贪多冒进,再凶险一些就要走火入魔的!” 淮渊站在一旁,往谌妄面上看了眼,又盯着沈屏,“你对仙尊做了什么?” 比起尘沨知道一些内情和蓝玉对沈屏是有好感,淮渊则对沈屏始终怀有警惕之心,他直勾勾盯着沈屏,“仙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即便是为你剔除灵根的那几日,他也一切如常,如何今日便会发生这样的异状?” “师兄。”蓝玉不赞同的摇头,“这与沈师弟无关,他不可能害仙尊的。” “你如何就知道他的为人,在未入无望峰之前,不少宗门弟子都对他多有芥蒂,而且先是冯盛,后是沈长钰,再是仙尊,怎么桩桩件件都与他有抹不开的干系!” “师兄你……”蓝玉怕沈屏多想,开口就要打断淮渊的话。 但是沈屏相继打断他的话,“我也倒是想知道为何人人都要寻我的错处……”他面上无半分心虚,对着淮渊也是不卑不亢,这叫蓝玉和尘沨多看了他一眼。 “仙尊出现在你的屋子便存疑,”淮渊一时性急,又没看到蓝玉阻拦他继续说下去,这话一出口沈屏反倒忍不住笑了,“青天白日的,出现在我屋子里便是疑点重重?” 他挑眉看向淮渊,“淮渊师兄未免也太顽固不化,这样寻常的事情在你眼中却成了怀疑我的证据?” “不过终究是仙尊出现在我屋里,依着淮渊师兄的想法,难不成仙尊这一遭便如自荐枕席,毕竟从表面来看,不像是我主动的,你说是吗?” “你!”淮渊脸色骤变,“你怎么敢如此胡说八道!” “这就是胡说八道了?”沈屏冷嗤了一声,“比起淮渊师兄无端揣测,又强加罪名,我说的这些仅仅只算有理有据。” “噗嗤!”蓝玉见淮渊被沈屏怼得哑口无言,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能将淮渊怼得无言以对,沈屏也是够胆量。 淮渊气得说不出来话,蓝玉怕他因此与沈屏生了龃龉,便不动声色扯了扯他的衣袖,“还是仙尊的安危要紧。” 他主动递了个台阶,淮渊这才脸色好看了些。 尘沨正好将他们凝滞的气氛打破,“师尊的情况不大好,自表面来看有些走火入魔的征兆,但是细瞧却一时查不出症结所在。” “什么意思?”蓝玉眉头微蹙,原以为依着焚玉仙尊的修为,他应当不至于出现什么要紧的问题,但是尘沨这么一说,他们又再度提起心。 若是仙尊出现什么问题,他们几人就是殚精竭虑也不够用。 “体内灵力乱窜,且灵台笼着一层黑雾,应当是致师尊不能保持清醒的缘故,还有他的元丹……”尘沨有些犹疑。 “元丹怎么了?”蓝玉更急,诸人都知道元丹于人而言有多重要,若是元丹出现问题,那么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尘沨又探查了一遍,“元丹不稳。” “元丹不稳既道心不稳,仙尊他怎么可能……” “连我也不能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尘沨面露忧色,从来都是师尊站在他们身前解决问题,好像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没有什么能让师尊动摇。 可是现在这屹立不倒的人陡然声息纷乱,他们几人连症结都找不出,又何谈解决问题。 “如果让掌门和白澄长老看看呢?”沈屏自己也只有炼气期的修为,尘沨能探查到的,他一无所知,只能凭借前世的一些经验大概猜测一下。 元丹不稳不外乎三个缘由。 一则天赋使然,二则遭致外力,三则……道心不稳。 沈屏看着谌妄,直接将前两个忽略,那么便只剩第三个。 堂堂焚玉仙尊竟然道心不稳,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没有人会相信,但是就目前而言,沈屏更偏向这一个。 听了沈屏的建议,尘沨摇头,“掌门和白澄长老前几日便离开宗门去常芳宗了,一时半会儿应当赶不回来。” 此言一出,剩下的三人都沉默了。 目前的情况很明显,谌妄的情况不容耽搁,他们四人趁着谌妄不防时将他用缚灵阵困住,但仅仅只够一时之需。 待谌妄意识清醒过来,一旦情况如先前一样,那么他们即便再厉害也无用。 谌妄大乘期的修为岂是他们四人能够撼动的。 螳臂当车无外乎此。 “那怎么办?”蓝玉看向淮渊,淮渊摇摇头,尘沨也露出一丝隐忧。 沈屏却沉默了。 他有一个猜测,现在亟需验证,可是尘沨几人的存在又让他难以付诸实践。 “不能再耽搁了,不若这样,你们现在通知掌门,我将师尊带到后山,那里是师尊闭关的地方,里边有千道法阵,即便师尊不能清醒过来,那里也有桎梏他的东西。” “不可,”蓝玉极快地反驳,“仙尊若是不能清醒过来,你自己小命也难保,到时候……” 剩下的话没有说尽,但是几人都明白。 谌妄到底还是大乘期修士,一旦意识全无,那就是有千百个尘沨都不够他杀的。 到时候谁都救不了尘沨。 仙尊以后若是恢复了意识也会抱憾终身。 “我有办法。”沈屏忽然开口。 作者有话说: 出了点事,先来一章叭,晚安呀—— 第26章 重挫 沈屏一开口, 尘沨他们都没有太在意。 不是他们看不起沈屏,而是此事危及谌妄,平白让沈屏担了风险并不合适。 “我知师兄的担忧, 但我真的有办法。”沈屏按住尘沨的手,“师兄信我一次。” 沈屏入门不久, 但是他的性子尘沨也知道得七七八八,沈屏不是诈三狂四的人, 他若真的开口, 便是有那么几分把握的。 但是……几分把握终归还是有所隐患, 尘沨仍旧不允。 沈屏心中叹气,只能出了下策, 一道符箓金光闪过,他与谌妄都消失不见。 唯余空气中一股逸散的灵力波动。 “这……”三人张口结舌。 “沈师弟何时有这等本事了?”蓝玉看看尘沨又看向淮渊, “我们现在赶到后山还来得及吗?” “怕是已无用。”尘沨看向后山方向,那里一道灵力炸开, 而后地面就震动起来, 整个无望峰大阵俱开,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失了方向。 良久,蓝玉宽慰道,“或许沈师弟真的有什么好法子也说不定,我一直觉得他身上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况且焚玉仙尊能将他收为门下,想来绝非一时善心大发, 而且……仙尊与沈师弟……”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 淮渊与尘沨同时想到不久前沈屏与谌妄衣衫不整一前一后出来的景象。 “毋管他的法子管不管用, 掌门和白澄长老还是要请来的, ”尘沨担忧地看着后山,“师尊闭关多次,那里我都未曾真正进去过,也不知师弟他能否平安出来……” “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当务之急还是先去给掌门报信。”淮渊走到尘沨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我去常芳宗,你和蓝玉留在宗门,暂且不要将此事传出去,以免宗门内弟子无端惊惶,”说着他又往蓝玉面上看了一眼,“如有必要,便将门内宝器阁里的灵宝都拿出来用,钥匙在掌门书房内博古架左起第六个盒子里。” “嗯。”蓝玉知道事关重大,尘沨收回目光,对着淮渊一揖,“便托于师兄了。” 淮渊嘴角微弯,“都是师兄弟,何必客套,你们二人才更要注意安危,若是那沈屏的法子不管用,除了无望峰的法阵以外还有山下三十六道天罡阵,你们二人谨记,一切以门内弟子安危为重。” “嗯。”尘沨与蓝玉点头,三人就此分开。 另一边,沈屏却着实有些艰难,他为防尘沨三人阻拦,一道符箓将自己和谌妄送进后山,却不料失了准头,一头差点撞死在石壁上,不过幸好谌妄做了垫背的,他脑袋磕在谌妄肩头,免于磕傻的结局。 但是谌妄就没他运气这么好了,后背砸在石壁上,肩头被沈屏一磕,摔到地上时更惨,后脑勺直接磕在凸起的石块上。 沈屏都听见了那一声闷响,吓得他忙将人扶起来,小心查看他脑后的伤。 不多时谌妄后脑就肿起一个包,俊美的面上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留下一道血痕。 沈屏心虚不已,小声喃喃,“意外啊意外,你若磕傻了,或是破了相也莫要找我的麻烦……” 他一边说一边将谌妄吃力地扶到不远处的小台上躺好,“我若真的救了你,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千万不能恩将仇报……” 沈屏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然后又谨慎地瞧了瞧,确定谌妄暂时不会醒来,才敢依着前世书上记载的那样开始救人。 前世沈屏过目不忘,但是这一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现在这副身子影响的,他的记忆力有些下降,加上那书他只看过一遍,所以有些地方记忆有所模糊。 行动难免谨慎,偶尔又有些犹疑,循着记忆将谌妄身上几处灵脉封住,好在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鬓侧的细汗。 沈屏不敢拿人命冒险,三四个时辰过去,谌妄身上的气息才略微平息,但这仅仅还只是个开始。 尘沨几人现在应当是要唤掌门和白澄长老回来,一旦他们到来,势必会打断沈屏的动作。 所以实际上留给沈屏的时间并不多,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冒一把险。 但是目光触及眼前安静的面容,沈屏又犹豫了。 说来谌妄此人待他不薄,而且他修为难得的高深,沈屏对其既有些许感激,又不免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所以一想到自己失手,这人下场惨淡,他便不忍草率行事。 犹豫了一会儿,沈屏决意走一步看一步,尽量赶在掌门他们到来之前将谌妄弄醒。 谌妄的情况有些像走火入魔,但又不完全像,沈屏便从一开始做了两手准备。 只是……当他伸手解谌妄的衣领时,手下动作忽然一滞。 谢疏那小子曾经也险些走火入魔。 —— 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凉,沈屏却早早唤了门内弟子帮丹房的长老晾晒药草。 一众弟子都在忙着跑内跑外,连沈屏都忙得脚不沾地,宋渟却坐在阴凉处摇扇子,只一双眸子有意无意往沈屏那儿瞟。 底下弟子碍于宋渟的身份不敢说,丹房的长老却有些不快,叫沈屏管管宋渟。 沈屏闻言抬头,往宋渟那儿看过去。 原本悠闲自在的宋渟一僵,摇扇子的手也是一顿,他对上沈屏的眸子,不自然地扭了下,像是坐着的姿势不太舒服。 沈屏眼里没有责怪,也没有旁的情绪,宋渟下意识地就开口解释,“师兄我就是……” “无事……让他自己玩着。”沈屏打断宋渟的「狡辩」,低头继续忙手里的活儿,却也错过了宋渟面上闪过一丝怨愤。 沈屏对宋渟的态度并非无端而来,半月前他与门内长老离开宗门去办事,不过三两日,宋渟就故意惹事,与一宗门起了冲突,将人家弟子给伤了。 那宗门仗着身后有大宗门撑腰,一众弟子浩浩汤汤来兴师问罪。 沈屏不在,没有人主持大局,最后还是谢疏出来平息了此事。 这一事被谢疏轻轻按下,又仔细交代门内弟子不要宣扬,沈屏办完事回来自然是一无所知。 可孰料门内弟子碍于谢疏的嘱咐不敢对沈屏说,长老听到了风声却找了沈屏。 沈屏正为回来不见谢疏而疑惑,一听此事便踹开谢疏院子的门,诸人这才惊觉谢疏受了暗伤。 “明知受了重伤,却自己藏着不让人知晓,”沈屏拿起桌案上的药碗嗅了下,“这是我教你的吗?” 说着随手将药碗搁在桌案上,碗底与桌案相击,那声音不大不小,听在谢疏耳中让他一咯噔。 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谢疏讪讪解释,“师兄我其实……” 不等他说完,沈屏倏忽闪身到他面前,将他一把按住,撕开他的衣襟。 布帛裂开的声音让谢疏局促又惊异,他伸手就要抵挡,却反被沈屏制住,二人呼吸可闻,“让我看你的伤。” 沈屏一贯是说一不二的人,尤其他已然生了怒气的时候,谢疏心知自己不能再拱火,否则面前的人怕是就要对他失望了。 所以他松了劲,一副任其施为的模样。 沈屏果然脸色好了些,他手下力气小了不少,却还是极快地将谢疏的衣衫扯开,入目便是大片的伤,瞧着触目惊心。 “师兄,只是看着严重……”谢疏看不得沈屏冷着脸,他反过来安抚沈屏,却不料这样反倒让沈屏生气。 “啪!”沈屏一巴掌呼在谢疏的伤口上。 “嘶!”谢疏疼得龇牙咧嘴,“师兄轻点……” “轻?”沈屏扣住谢疏的下颌,掐得他只得抬头,“我倒是不知你何时这样胆子大了,明着暗着都敢瞒我?” 谢疏这两年身子抽条一样的长,最后生生比沈屏高了几寸,他虽「委屈」得坐在榻上,但视线与俯身的沈屏持平,一双眸子闪了闪,心虚地撇开脑袋,“也,也不是瞒着,就是你近来忙得很……不想拿这些小事再让你耗费心神……” “小事?”沈屏松开手,然后咬牙在谢疏颊上掐了一把,“你既是叫我一声师兄,我便不能让你受到分毫伤害,否则……我这师兄还做不做得来?” “师兄说的什么话,”谢疏撇嘴,“除了你,旁人也做不到比你更好。” 沈屏眸子一闪,冷哼了一声,却是瞧见他苍白的脸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又说了几句,沈屏担心谢疏身上的暗伤,便又仔细瞧了瞧,又一边训斥一边任劳任怨地替这家伙治伤。 直到天色彻底暗了,沈屏才离开。 谢疏靠着床榻,手里捏着一瓶止疼的丹药,慢慢摩挲。 “吱呀……”门被推开,谢疏抬头,眸里没有丝毫温度。 “宋渟。”谢疏收起小瓶,看向来人。 “你倒是好手段……”宋渟走到距离谢疏五尺处,“师兄一回来就往你这里跑,长老也为你说话,现在宗门里师兄弟们都对你敬崇有加,怎么样?踩着我的感觉如何?” “不如何,”谢疏声音淡漠,“你自己惹得祸端,又非我按着你的做的,如今事态平息,我不指望你心存感激,但也别再给师兄平添麻烦。” “呵!”宋渟冷嗤,“好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他死死盯着谢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师兄存的是什么心思,恶心!”他故意将谢疏屋里的东西砸了,声音极阴冷, “师兄他对你好是有限度的,他一旦知晓你对他存的腌臜心思,势必对你厌弃,你也不想想,他那样光风霁月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你这种恶心至极的人!” “够了。”谢疏眸子沉下。 “这就受不了了?”宋渟几步走到谢疏面前,一拳砸在他脸上,阴恻恻道,“我偏要说出来,我明日就去找师兄,将你心里的腌臜全部告诉他!” 他狠狠甩开谢疏,“你又能奈我何!” “嘭!”谢疏一脚踹在宋渟心口,他下了死手,宋渟重重落地,几欲晕死过去。 但是谢疏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一把揪住宋渟的衣领将人提起来砸在墙上,逼近,“你是掌门的独子又如何?别人不敢动你,我难道也不敢么?” 他眸子赤红,声音反常的狠戾,“沈屏是你师兄不错,但他是我的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手中便蓄积了灵力。 宋渟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他从来不曾看见谢疏眸子赤红,浑身戾气的模样,这样的谢疏不像是平日里那个谦逊有礼知进退的人,更像是煞鬼恶魔。 “谢疏!”二人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 谢疏闻声一僵,眸子暗红的扭身看过去,“师兄……” 作者有话说: 我胡汉三回来啦!抱住我的宝贝们挨个亲亲,因为疫情考试延期了,我实在憋不住想码字了嘿嘿—— 为了弥补我的亲亲宝贝们,我要立个flag,每章作话给你们写小剧场,啵唧一大口! 小剧场: 谢疏:暴打宋渟-ing(左勾拳,右勾拳……再来一招暴揍狗头!) 沈屏:阿疏你在干什么? 谢疏:呃,最近流行刘畊宏本草纲目减脂操,我们试试(乖巧JPG.); 宝贝们晚安鸭-感谢在2022-06-14 23:57:46-2022-07-21 22:5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酩隳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愿透露姓名的帅哥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冷待 沈屏刚离开谢疏的小院, 便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和谢疏说,他打算再回去一趟,转弯却见宋渟径直往里去。 宋渟这会儿来找谢疏做什么? 想到谢疏那一身伤, 沈屏便有些担忧,这二人一贯不和, 旁人都觉得这一次宋渟应当会对谢疏有所感激,二人关系说不定能好上不少。 但是沈屏却不觉得。 宋渟对谢疏的厌恶, 谢疏对宋渟的视若不见, 两厢矛盾不说冰释, 能保持以往都算省心了。 果然,他在院外犹豫了一会儿, 正要决意进去时,便听见「砰」一声巨响。 沈屏脸色骤变, 几步过去推开门。 他想过无数可能,却万万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见谢疏狠辣地将宋渟抵在墙上。 谢疏背对着沈屏, 沈屏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是宋渟口鼻流血, 面色青白,好像下一刻就要没了命。 沈屏下意识喊了一声,谢疏立刻转头,二人目光相接,沈屏惊异于谢疏眼底涌动的煞气, 不自觉心中就是一咯噔。 “师兄……”谢疏看见沈屏的那一刻就瞬间敛了眼底的戾气,但还是晚了, 沈屏眼神有些复杂, 谢疏恍惚之际竟然辨不清那其间有没有失望、错愕, 抑或……防备。 谢疏还扣着宋渟的咽喉, 宋渟脚尖离地面不少,耳际也开始慢慢流出血。 沈屏再不敢耽搁,几步上前攥住谢疏的手腕,“先松手。” 谢疏听话得很,甚至在宋渟软了身体就要跌倒在地上时还扶了一把,但最终还是被沈屏接过去,“他受了重伤,我带他去疗伤。” 说着沈屏将宋渟揽着朝门外走去。 谢疏伸手抓了个空,他收紧手指,看着沈屏的背影有些无措,“师兄我……” 沈屏没有回头,声音倒是一如往常,“你身上还有伤,暂且先别出来了。” 谢疏倏忽僵住,他眼睁睁地看着沈屏带宋渟离开,明明他可以如往常那样死皮赖脸地追着沈屏出去,再废些心机扮可怜,只道是宋渟先挑衅,十有八九此事也会轻轻揭过。 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动。 宋渟于师兄而言有如何重要,整个宗门的人都知晓。 即便他一样得了师兄的怜爱,可是……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偏爱么? 谢疏不敢做赌。 与其说是他对沈屏没有信心,不如说是他对自己在沈屏那儿的重要性没有信心。 之后十来日,谢疏一直窝在屋子里,没有修炼,没有出门,甚至连身上的伤都懒得管。 谢疏趴在桌案上,一只手把弄着那个丹药瓶子,眼下青黑,整个人如一滩烂泥。 自沈屏离开的那夜开始,他便开始不停地做梦。 梦中宋渟死了,沈屏站在灵堂上,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谢疏,开口便是毫无温度地叱骂。 谢疏有些恍惚,忘了师兄骂他什么,但是只记得一句「滚」。 谢疏愧惭地垂着头,恍然间又换了一副景象。 这一次是是师兄死了。 宋渟拿着师兄的佩剑,阴沉地盯着他,“即便师兄以前护着你,但是你终究比不得我……我与师兄一同长大,亲如兄弟,更遑论……你只是他大发善心之余的一个玩意儿。” “师兄活着的时候你比不上我,师兄死了……你也只能站在我身后为他烧一炷香,倘若你惹恼了我……便连烧一炷香的机会都无,谢疏,你以为你是谁……” “师兄死了,再没有别人能为你说半句话。” 谢疏屡屡惊醒,从一开始庆幸这只是一场梦,到最后梦中掺杂着梦,慢慢的,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真实。 谢疏一直在等着沈屏问罪,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等到。 “大概……这一次真的让他失望了。”谢疏仰躺在地上,窗外的光色一点一点映进来,明明温暖得很,但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沈屏是你的……”忽然,屋内一道声音响起。 谢疏恍惚地闭了闭眼,而后再睁开眼,就看见一道玄色身影背对着他。 “你是谁?”谢疏慢慢起身。 即便他再没有防备,也不可能进来这么一个人也毫无所知。 “我……是谁?”那人听罢便笑了,而后在谢疏的目光中慢慢转身,露出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你……”谢疏怔然。 “怎么,连你自己都认不出了?”那人笑得邪肆,“我就是你啊……” “谢疏。” —— 其实不是沈屏刻意不去找谢疏,而是这一次谢疏将宋渟伤得太重了。沈屏只是为宋渟治伤就耗费了十日的工夫,更遑论他为了不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而选择自己一力替宋渟治伤。 不仅如此,在他提出让宋渟将此事掩下时,宋渟提出条件才肯。 而这条件不是旁的,只一件,让沈屏冷落谢疏一月。 沈屏原想着拒绝,但孰料宋渟竟然以死相逼。 这一下闹得沈屏头疼不已,却也没有法子,只能遂了宋渟的意。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暗自遣人去瞧谢疏的情况。 遣去的人只说谢疏一切如常,身上的伤几乎好了,只是日日窝在屋子里修炼。 对此,沈屏竟也没有半分怀疑。 在他以往的记忆里,谢疏便是如此,加上这一次他伤了宋渟,料想也是会有几分失措和逃避,窝在屋子里修炼倒也正常。 沈屏算着日子,只等一月之期一过,便去找谢疏好好谈谈。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遣去的人与宋渟是一道的。 半月已过,沈屏带着师弟们帮丹房的长老晒药草,宋渟也巴巴地要跟着,沈屏也懒得与他计较,不说行也不说不行,遂宋渟还是亦步亦趋的跟上了。 只是宋渟却不甚安分。 “师兄这几日是不是总牵挂着那谢疏?”宋渟抱住沈屏一只手臂,不太高兴地说着。 沈屏心里正想着谢疏的伤,被他问得一滞,“什么意思?” “师兄也太偏心了,那谢疏下手狠辣,那夜险些将我杀了……”宋渟撇嘴,“若不是师兄你来得及时,是不是现在我头七都过了……” “胡说什么!”沈屏侧头看他一眼,“我倒是忘了问你,那夜你去阿疏屋子里说了什么,怎么惹得他动起手来?” 近来沈屏忙得很,不仅是要为宋渟治伤,还有宗门的事宜,他日日忙得脚不沾地,连修炼都荒废了不少。 现在宋渟开了头,他便想起来问了,但是宋渟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道:“师兄可不知道,那夜我难得去寻谢疏,想感谢之前替我解围,只是没想到……他两句话就动了怒,莫名其妙的……” “你们说了什么?”饶是宋渟这么说,沈屏也不太相信谢疏会是突然发难的人。 更不用说他以往屡屡退让,为的就是不让沈屏难做。 如今宋渟这么说了,沈屏自然是不相信。 宋渟看得出来,心中更是恨透了谢疏,他逼着自己没有说出难听的话,而是委屈解释:“师兄都不信我……” 沈屏看他:“没有不信你,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他了解宋渟的性子,也了解谢疏,所以这会儿还是愿意给宋渟一个机会想让他说清事实。 只是宋渟不知道这些,他依旧咬死是谢疏先发难,也是他先狠下杀手。 沈屏脚步顿住。 “师兄?”宋渟有些疑惑,看着不继续往前走的沈屏,一脸莫名。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去谢疏的院子。”沈屏面色淡淡,但是出口的话却是无情,“我不指望你们二人能冰释前嫌,但是也不想你们二人哪一个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死了……所以以后你们二人最好离得远些。” 说完,沈屏便大踏步走了。 宋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袖下的拳头捏得死紧。 “到底……你是谁的师兄?” —— 沈屏没有从宋渟那儿得到真相,但是到底是谁先挑衅的他不必多想就明白了。 所以之后不管宋渟如何变着法的想找他搭话,沈屏都淡淡的。 丹药房的长老不知道内情,让沈屏唤宋渟一起晒药,宋渟自以为这一次师兄总要主动和他搭话了,但是沈屏却没有。 反而冷淡地让他自己去玩。 这样的反应诸人都看在眼里,有一个弟子仗着平日里与宋渟关系尚可,刻意走近讨好他, “宋师兄近来是不是又悟到了什么呀,怎么也不见你出来?” 宋渟翻了个白眼,师兄这段时间唯恐让人发现他受伤了,最后查到谢疏那儿去,一直都不让他出门,旁人哪里知道这些。 所以他只是冷哼一声,懒得与别人多说废话。 可那人是个没眼色的,又凑近了不少,“大师兄这几日好像心情不大好……” “胡说八道,你知道什么!”宋渟倏忽升起一股怒气,“谢疏那个混账,他以为他是谁,只会平白给人添堵……” “谢师兄?”那人不明所以,他又没有提谢疏,宋师兄这是生得哪门子气啊! 不过转念一想,难道是因为谢疏,宋师兄和大师兄才会这样……不正常? 正想着,宋渟突然踹了他一脚,“别的师兄弟们都在忙,你在这里故意躲懒!” 这一脚踹得毫不留情,那弟子敢怒不敢言,讪讪离开。 心中想的却是,你不也是在躲懒,哼,旁的大家都一样,唯独你是掌门之子,又得大师兄疼宠,否则哪里还有你嚣张跋扈的机会! 宋渟几次想上前帮忙,奈何拉不下脸面,又指望着沈屏能先开口缓和气氛,只是这一次沈屏打定主意不由着他的心意,又是十来日过去了,二人也没有说上几句话。 但是沈屏却发现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谢疏…… 作者有话说: 谢疏:空虚寂寞冷…… 沈屏:揍人的时候倒是不见你虚。 谢疏:还有一种时候我也不虚…… 沈屏:滚! 第28章 思虑 一月之期已过, 沈屏一大早就往谢疏的小院去。 天色还有些灰蒙蒙的,宗门里弟子也寥寥,沈屏心中想了不少要和谢疏说的话, 甫一走到小院门口,竟不知怎么的生出了几分踌躇。 这一个月沈屏对谢疏牵挂甚多, 即便大多是为谢疏身上的伤,但也有一部分是为这人。 谢疏生性敏感, 沈屏很难不担心他这段时日的情绪。 那夜急着救宋渟, 沈屏与谢疏没有说太多, 现在想起,那一句让谢疏好好在屋子里养伤的话放在当时的情境中似乎有些迁怒的意味。 莫不是谢疏这段时日只窝在屋子里修炼是因为将他那句话? 沈屏忽然生出一股悔疚。 但容不得他多想, 他慢慢感觉到空气中涌动着一股蹊跷的灵力。 还夹杂着一股凶煞气息,似乎还有些躁动。 这是…… 沈屏眼神陡然变了, 猛地看向面前的小院。 来不及多想,沈屏飞快推开门, 几步进去, 果然……一道法阵横亘在眼前, 生生将他隔在外头。 “阿疏。”沈屏不敢擅自动手,唯恐不慎将谢疏伤了。 里边没有任何响动,若不是面前的法阵,以及这里涌动着的陌生灵力,沈屏几乎要以为里边并没有人存在。 沈屏静静地站在外边, 他隔着法阵,目光沉凝, 却也带着一股难言的诧异和担忧。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阿疏受了什么样的伤害? 沈屏等着谢疏主动出来, 他不想逼他, 更不想以质问或是责难,倘若谢疏还未想好要如何对他说,他也不会因此有分毫不快。 就在他以为谢疏今日不会出来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沈屏抬头。 “师兄……”谢疏站在门口,颓丧的模样险些让沈屏认不出来。 沈屏眸中溢着心疼,“阿疏,你这是……” 谢疏眸子赤红,眼下却是青黑,满目疲惫。不过短短一个月,他形销骨立,瘦得几乎看不出以往的温润谦和。 但是沈屏心惊的却不是他的形貌,而是他身上的灵力。 “你走火入魔了?”沈屏再也不能犹豫半分,一抬手将面前的法阵破开,而后扣住谢疏的手腕,细细探查。 谢疏眉眼倦怠,但他一点一点用目光描摹着沈屏的侧脸,心中想,大概从一开始,我就入了心魔。 沈屏想过谢疏修炼出了差错,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严重。 单只是从外来看,谢疏只是瘦了些,情绪萎靡,但是等他灵力一点一点渗入,却惊觉这家伙内里已然是一团乱麻。 沈屏不敢耽搁,将人拥着往里边进,然后打定主意要更加细致地再探查一番。 可是才走到桌案旁,自旁边忽然一股大力袭来,谢疏狠狠将他推了一把,沈屏来不及反应,直接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然后脚踝一痛,重重跌倒在榻上。 “阿疏!”沈屏不明所以,先是被吓了一大跳,但是随后谢疏也跟着过来,慢慢趴在他胸膛上。 谢疏一只手还不忘撑着些,但饶是如此,二人之间的距离也有些过于暧昧了。 “师兄……”谢疏脸颊受得凹陷进去一块儿,原本俊朗的面上除了颓靡之外还有一股凄苦。 沈屏不知道他为何看起来这样难过,但他自己心中先不好受起来。 谢疏自从进了宗门,何时这样狼狈过,好像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似的,那模样瞧着就让沈屏心中翻搅了一通似的。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谢疏的脸颊,沈屏微微叹了口气,“抱歉,那夜我本意不是责怪你,只是宋渟他受的伤重了些,我怕耽搁久了他会出事。” “师兄,”谢疏摸索着捉住沈屏的一只手,捏了捏,“不要再提别人了好不好……” 谢疏声音并不软,甚至还有些沙哑,但沈屏偏偏从中听出一股子委屈和撒娇。 心中又被什么扯了一下。 沈屏反扣住谢疏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嗯。” 二人紧紧贴着,谢疏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慢慢生出一股睡意,但是身边的温暖让他舍不得入睡。 “师兄,我好困……”这样的废话平日里谢疏是不会说的,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忽然间自己就「娇弱」了起来,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圈着沈屏的腰,声音又哑又慢,“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好好睡过……” 这像是倾诉似的,可又带了一股可怜兮兮的意味,如果……师兄会可怜他的话。 沈屏心中又是一软,他拍拍谢疏的脑袋,“起来。” “我不。”谢疏飞快地拒绝。 他心中想,你一个月都没来见我了,为什么现在我只想与你这样亲近地待一会儿都不行? 心中这样想,胸中无意识地升起一股躁郁,他眸子开始发热,脑袋也嗡嗡的,四面八方都是宋渟和别人的喧闹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我师兄为你担忧?” “沈屏是我师兄,你又是谁?” “师兄眼里只有我们这些宗门的师兄弟,你来这里本就不配,如今……更是遭人厌弃!” “滚吧!师兄不想见你!” “师兄若是想见你,他有大把的时间来看你,可是他没有,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是师兄最疼惜的师弟,你和那些人都一样,不过是冠了一个虚名,师兄他又怎会多看你一眼!” “你这人心思深沉,内里多少腌臜心思,你心里想的若是被师兄知道了,你以为他会如何?” “是厌恶你……还是将你赶出宗门?!” “不是……”谢疏滚到一旁,重重跌倒在地上,他蜷缩起来,抱住脑袋小声喘/息。 沈屏惊诧地起身,过去将他从地上要扶起来,孰料谢疏一抬手就送出一掌。 沈屏不曾防备,胸口正中被他拍了一掌,直接往后跌去。 但是下一刻手臂却被扣住,重新被谢疏揽进怀里。 谢疏在发抖。 “对不起……师兄对不起……”谢疏不住地喃喃,“我没想伤你……我只是……” 他整个人不停地颤抖,沈屏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失措,他略一怔后将谢疏的下颌扣住抬起来。 刻意忽略了身上的伤,沈屏咬紧牙关,逼近谢疏的脸颊,“阿疏,你怎么了?” 谢疏嘴唇在抖,还有血迹。 沈屏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将他的脑袋往高抬,然后他眸子一暗——谢疏的眼神不对劲。 不过一瞬,沈屏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他额头贴着谢疏的额头,声音不疾不徐,一字一句像是要说进谢疏心里去。 “阿疏,我没事……”他抚着谢疏的脸颊,“师兄没有受伤,你方才那一掌根本没有伤到我……”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伤我。” 谢疏手指僵了下,他眸底深处的赤红缓缓褪下去一些,但是一双眸子浸了水,整个人显得可怜又卑弱。 “师兄……”他无意识地呢喃。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沈屏手指慢慢挪到谢疏手腕上,小心地试探。 果然,谢疏灵力紊乱,灵脉中俱是四处溃逃一般的躁动。 沈屏不敢在这档口为谢疏梳理灵力,稍有不慎就容易引得谢疏更加躁郁,一旦激起他的防备,料是会将谢疏真正推入走火入魔的绝境。 “方才你说你困,”谢疏摸了摸谢疏的眼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师兄想说什么?”谢疏后知后觉地接上沈屏的话。 “我想说……你起身,好好换一个位置,我陪你一起睡。”沈屏将谢疏慢慢扶起来,将他重新挪到榻上坐好,“师兄知道你很困,师兄也困了……” 沈屏像哄着小时候的宋渟那样,只不过现在的谢疏还是要更乖一些。 一说要睡,谢疏好像真的来了睡意,他紧紧攀附着沈屏的手臂,“师兄不要再逃走了……” “不会。”沈屏就是为了让他安心,他将腰带解开,将腰带的一头绑在自己手腕上,另一头放到谢疏手上。 “这样,能相信我了吗?”沈屏侧过头,呼吸打在谢疏耳际。 谢疏耳垂有些痒,但是他忍下了,好像一旦动了下,就会将身旁的人给吓跑。 沈屏不知道谢疏的想法,但是他任由谢疏摆弄手里的腰带。明明比他高一小截的青年,现在蜷着身体像个还未长大的小孩子似的。 “师兄……”谢疏对于沈屏的反应有些意外,但更多是欣喜,这样予取予求的师兄像是真正属于他一个人似的。 谢疏到底还是累极了,不多时他就慢慢睡着了。 沈屏与他肩膀贴着肩膀,没有分毫睡意,但是耳畔清浅的呼吸声让他难得生出一股安定的感觉。 这一个月太久了,谢疏会觉得心中难受,沈屏也觉得不适应,几乎每个夜晚,他都会忍不住揣测谢疏在做什么。 从前不觉得这样的情绪有什么不对,但是现在谢疏人就在他身侧,难免就生出一股不可言说的悸动。 沈屏慢慢扭头,近距离地看着谢疏的脸。 第一次见谢疏时,这家伙还尚且年少,还是那样乖巧,谦恭,但是比现在要更多一股疏离。 沈屏微微扯唇,小声道:“阿疏,你再等等……让我再想想……” “待我理清心中那些纷乱的情绪……到时候,我再慢慢与你说。” “师兄……”谢疏不安地唤了声,沈屏下意识地抬手,轻轻在他身上拍了拍。 身旁的这个人和别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沈屏那时以为还有时间,他慢慢地考虑心中的感情,但是却也忘了,旦夕之间亦有祸乱,那时……竟然是最后一次说明白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经年之后某日, 当沈屏被缚住双手,双脚。 沈屏:阿疏,你从哪里学来的!! 谢疏:这不是师兄教给我的吗?师兄宽衣解带,还将腰带一头「亲手」给我…… 沈屏:悔不当初! 第29章 出来 忆起谢疏走火入魔的那一次, 沈屏现在想起来,除了心疼便是悔疚了。 那时他尚且没有完全了悟谢疏的心思,但是后来也就明白了。 走火入魔是为「求不得」。 那现在的谌妄的呢? 沈屏低头看着昏迷的谌妄, 修真界人人趋之若鹜的焚玉仙尊,他的心魔是什么? 好奇只是一瞬间, 沈屏视线掠过谌妄的眉眼,一个想法转瞬即逝, 他来不及抓住, 便被谌妄颈侧靠下的一抹痕迹敛去心神。 谌妄昏迷着不知事, 沈屏大胆解开他的衣襟,露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痕迹。 像是被爪子尖利的凶兽抓挠的痕迹, 新旧伤痕纵横交错,而且条条都分外狰狞,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这伤口当初是如何深可见骨。 有三条直接横亘在谌妄胸膛上, 蜿蜒如腾蛇, 只一眼便知道这人受了何等苦楚。 指腹沿着伤口的边缘摩挲过去, 心口那儿是一块像是肉被什么剜去的旧伤。 谢疏这里是有一块胎记的。 指甲盖大小,微微泛红。 沈屏想到这里自嘲地笑笑,谌妄怎么可能是谢疏呢! 晁书告诉他这里只是一个书中世界,即便是像极了前世的修真界,那也不可能是原来的世界。 更遑论, 沈屏现在栖身的这句身体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原身沈屏的来历可循,而且残留的记忆也不可能出错, 所以无论如何, 谌妄也不可能会是谢疏。 将此事想清楚以后, 沈屏便敛了所有揣度。 —— 淮渊动作很快, 他一边给掌门传讯,一边往常芳宗赶,但是路上却遇到了阻碍。 “你是何人?”淮渊赶路赶得及,一开始只是觉得身后似是有人跟踪,但是始终尾随着,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骚扰。 淮渊便没有太过在意,但是后边那人却跟得越来越近,俨然一副不怕被发现的架势。 这便不能再回避了,淮渊挑了一个人少,不易遭伏的地方,反过来追在那人身后。 对方一身黑衣,头戴斗笠,只能隐隐窥见一双黑黢黢的眸子。 只看身量,应当是个年轻人,但他修为难测,淮渊也不敢贸然出手,便只是试探性地问询。 那人却不言不语,只是盯着淮渊不说话。 淮渊一时摸不准对方的目的,谨慎地盯着对方,“阁下认得我?” “风清门掌门座下大弟子,淮渊。” 这一次对方倒是开口了,声音略哑,但听得出来是个年轻人,便排除了形貌伪装的可能性。 淮渊又问:“阁下一路尾随在下,所求为何?” “不是尾随,也不求如何。”对方淡漠开口,“你走你的路,我亦是走我的路,不过正好一路,便难保总碰巧一起。” 这话说得坦然,淮渊却不可能相信。 常芳宗远离修真界各大宗门,而这条路虽然四通八达,却是一条鲜少有人知晓的近道,而且密林深处偶有凶兽,一般人更是极少踏足。 淮渊此次也就是因为事态紧急才会选择这一条路,现下对方扬言是同路,十有八九是谎话。 淮渊有意给对方个教训,突然出手。 孰料对方像是看破了他这一招,飞快地闪身躲避,而且每一步都游刃有余,十招之内似闲庭信步。 到最后竟然还有几分故意挑衅的意味。 淮渊心中陡然沉了下来。 他原想着快刀斩乱麻,将此人赶走,但是没想到自己反倒落了下风。 这样的事实让他几乎难以置信,毕竟自己的修为和实战,在整个修真界也是少有匹敌。 为何这样一个瞧着平平无奇的人竟然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淮渊不敢深想,敛了灵力,“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样厉害的人物他应当不会毫无所知,更何况对方的年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 难不成……是哪里来的老怪物伪装成年轻人的模样? 淮渊一想就免不了想到别处去,对方却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 “不算什么大人物,刚好能与你有一战之力。”对方笑了下,“你风清门近来有要事发生,是也不是?” “你这是想去常芳宗找你师尊,怎么,那谌妄又走火入魔了?” 此言一出,淮渊瞬间变了脸:“你怎会知道?!” 对方往前走了一步:“你这风清门掌门的弟子当得也不怎么样啊,连谌妄真正的面目都没看清……难怪谌妄这百年将你们上下耍得团团转……”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淮渊容不得别人胡乱冒犯风清门的长老诸等,他脸色极为难看,“毋管你是什么人,关于风清门也没有你任何置喙的地方!” 淮渊先前尚且收着一点力,但现在对方的话已经触及他的逆鳞。 二人再度开打。 淮渊这一次是积攒了戾气,灵器也不吝惜地往外用。 对方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这才敛了轻慢,也全力以赴起来。 —— 淮渊从离开宗门以后每隔半日就要与蓝玉联系一次,但是这一次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任何消息了。 蓝玉原本在山下守着,这会儿也经不住多想,跑上无望峰找尘沨商量。 “大师兄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任何消息了,我发出数次灵蝶,但是无一回复,他是不是在路上遇上什么事了?” 蓝玉担忧不已,尘沨也在捏诀未果之后生出忧色,“这一路不算远,若是按照平日里淮渊的脚程,这会儿应当已经和掌门他们汇合了……” “可是现在不说是大师兄,就连掌门那边也杳无音讯。”蓝玉脸色苍白,“若是……” “不会的。”尘沨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应当是路上有了什么变故,依着淮渊的修为,这修真界极少有能与他匹敌的修士……” “如果是隐居的散修大能……”蓝玉只能这么想,尘沨却摇摇头,“即便要对付淮渊,也该看看他身后的风清门,料是路上有别的缘故耽搁了……你暂且不要胡思乱想,我再遣弟子去查看查看。” “也只能如此了……”蓝玉其实想开口亲子去看,但是一看到当下的情况,又不好开口了。 无望峰只有尘沨一人主事,现在后山也没有什么动静,沈屏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无数的隐忧一直都在,蓝玉对淮渊的担忧只能暂时藏在心底。 尘沨虽然面上不显,但是也颇为担心淮渊那边的情况,他仔细斟酌再三,最后还是派出二十个内门弟子,没有告诉他们要去的地方,只是给了一张地图。 “你们沿着这条路走,路上若是遇见大师兄,就将这封信给他,若是遇见掌门和长老,则将这封信给他们……” 尘沨叮嘱再三,诸位弟子各自应了。 待人离开,蓝玉和尘沨又将无望峰的法阵加固了一番。 但是两日过去,派出去的弟子也没了音信。 这下,尘沨与蓝玉才是真正的慌了。 蓝玉这一次没有再耽搁,和尘沨交代了一番之后就飞快离开。 而后山,也在此时出现了动静。 自从沈屏带着谌妄进了后山,尘沨日日都会在后山守上两个时辰,但是数日间没有任何动静,他一度以为自己是等不到什么结果了。 但是没想到,就在蓝玉离开后不久,后山就传出「轰」的一声。 像是什么塌了的声音。 尘沨紧赶慢赶过去,果然……看见后山塌陷了一块,而尘土弥漫中,谌妄抱着沈屏出来。 尘沨来不及多想,几步过去,“师尊!” 谌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越过他抱着沈屏离开。 尘沨想要跟上去,但是谌妄的声音却沉凝:“这里你不必再管,去帮蓝玉寻淮渊。” “师尊可是恢复了?”尘沨犹有些担忧,“淮渊去寻掌门和白澄长老了,那现在……” “不必再寻掌门,你只管去找淮渊就好。” 说完谌妄就抱着沈屏消失在原地。 尘沨感知着空气中的灵力波动,竟然给他一种倾轧而来的逼仄感。 师尊的修为……似乎又精进了! 尘沨想到这里,也没有再深思,而是随意准备了一番就去寻蓝玉了,既然师尊都开口了,想来淮渊应该是遇见了什么大麻烦。 —— 沈屏是被一道雷电击中后晕过去的,他四肢酸麻,明明意识还清醒着,但就是没法真正醒过来。 眼前是一片黑暗,但是稍后便有熟悉的气息靠近,都不消细想,便知道是谁。 谌妄抱起他,应当是停顿了一会儿,沈屏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略微急促了一瞬的呼吸。 这人想做什么? 我算是救了他罢,但是这人的反应为何这么奇怪? 沈屏有无数疑问,但是下一刻谌妄就动了。 谌妄抱着沈屏离开后山,遇见了尘沨,还说了两句话,沈屏心想,淮渊那个讨厌的家伙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么? 不过这些都不必他去操心,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谌妄竟然将他抱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当沈屏被轻轻放到榻上的那一刻,他竟有些难言的忐忑,还有一丝疑惑: ——对待救命恩人不应该是先将人救醒吗? 为了直接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难道焚玉仙尊想要以身相许? 不大合适吧! 我还「昏迷」着呢! 沈屏的思绪开始乱飞,谌妄不会知道他的情绪,只是倒了两杯茶水,然后坐到软榻不远处的桌案边。 “将淮渊拦住的人是谁?”谌妄一开口,沈屏就是一怔。 这人知道我有意识? 他顷刻间就有些恼怒: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把我弄醒?! 不过,他问的这是什么话? 我怎么知道淮渊遇见了谁?! 作者有话说: 沈屏:某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这副态度?!(不满JPG.) 谌妄:你的意思是,还可以用其他的态度?(欺身而上) 沈屏:…… 第30章 失落 谌妄直勾勾地盯着沈屏, 心绪格外复杂。 他以为师兄是因他回来,但现在却发现其中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手笔。 谌妄颇觉不是滋味儿。 而沈屏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加之不知因何缘故没法睁眼开口说话, 更是冤死了。 心中愤愤,沈屏蹙起眉, 努力想发出些不满的声音,岂料只是急促的两声哼哼。 沈屏:“……” 谌妄似乎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走过去在沈屏身上点了几下, 又输送给他不少灵力, 沈屏才像是恍然惊醒似的猛地坐起来。 “呼……” 沈屏憋得面颊泛红,他一张口便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谌妄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下意识走到桌案旁给沈屏端了一杯茶水。 沈屏咳嗽得难以自已,忙不迭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这才好受了不少。 想到先前谌妄问过的问题,沈屏如实开口:“这几日我一直与你在后山, 淮渊遇见了谁, 又发生了什么……我的确一无所知。” 谌妄看着他, 良久,点头,“嗯。” “你不信?”沈屏心中有些不快,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他想, 我费尽心力将你救了,没想到你居然还往我身上泼脏水! “信。”谌妄目光沉凝, “你说的我都信。” 沈屏:“……”倒也不必如此。 没有淮渊的事情, 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奇怪, 沈屏略一犹豫, 开口,“既然师尊无事,弟子便回去了。” 不说别的,单只是给谌妄当弟子的这段时日,他对谌妄的恭敬实在有限,一会儿称「你」,一会儿又是「师尊」,若是换作旁人怕是说不准会计较,但是沈屏这边装傻充愣,那边谌妄也不以为然。 二人各自成全。 “此次之事,多亏有你,”谌妄目光落在沈屏身上就是不挪开,使得沈屏总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他假笑两声:“能帮到师尊,是弟子之幸。” 谌妄不置可否,在沈屏将要离开之际又道:“后山之事,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便是封口了。 沈屏回头,轻轻一笑,“弟子知道了。” “同样的,有关你的事……旁人也不会知晓。”谌妄看着沈屏的脊背一僵,唇角微弯。 自己完全被谌妄拿捏,沈屏就是再好的涵养也做不到笑脸相对,打又打不过,他只能灰溜溜离开,心中打定主意今后要与谌妄少些见面。 忆起后山的事情,沈屏心中郁卒。 他想尽了一切,也没想到晁书口中的那个魔修会是谌妄。 唔,其实也不完全是,但是就这几日在后山的发现,谌妄的可能性略大。 毕竟……还有哪个正道修士身上会有那么重的魔气。 只是这风清门掌门连同长老上上下下也太没有防备之心了吧!无望峰藏着那么大一个魔修,竟然还让他成了宗门内长老。 沈屏叹服,却也不能立刻将此事告知晁书。 原因有三。 其一,晁书此人到底能不能尽信还尚未可知,其二,谌妄身上那股诡异的灵力究竟是不是魔气还有待考证,所以贸然将此事捅出去于谌妄于自己都不大有利。 再者,沈屏还有一个顾虑,他心中有些踯躅,到底最后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除此之外,让他有些在意的是,那会儿谌妄问他的那个问题。 淮渊在外边遇见了谁? 那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会是谢疏? 沈屏忽然心中一动,他飞快地换了一身衣衫,推开门打算下山。 但是一出院子,外边就杵着一个人。 沈屏:“……”什么情况?这还会未卜先知? “你想去找谁?”天色已暗,隔得不算近,沈屏看不清谌妄的神色,但是对方开口的声音却是有些奇怪。 他打定主意死不承认:“师尊说什么?弟子哪里都不去,只是这段时日在后山待的时间久了,想四处转转。” 谌妄不语。 沈屏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的这理由有些蹩脚,所以他换了一种说法:“蓝玉师兄他们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想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金丹中期帮元婴巅峰?”谌妄分明声音淡淡,但沈屏竟然从中听出一股打趣。 他挠挠手心:“虽然只是个金丹,但多个人多份力,说不准有那么一点点用呢……” 说到最后,沈屏都有些迟疑。 “既然你想去,那便去。”谌妄出奇的好说话。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后,沈屏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身边跟了一个人。 谌妄。 沈屏就不明白了,堂堂无望峰的焚玉仙尊,现在这么闲的吗?连这种小事也要掺一把? —— 蓝玉是在断崖下发现淮渊的。 如若不是二人各自有一枚灵符,也不知道他还要花多少工夫才能找到淮渊的踪迹。 淮渊身上倒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只是灵力匮乏,而且对方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导致淮渊昏迷不醒。 蓝玉给淮渊检查足足三遍,才确定他没事,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也勉强放下了些。 四处都是腐烂发臭的树叶,断崖下还有更深的去处,蓝玉打量四周,最后还是将淮渊挪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 未有多久,淮渊也慢慢转醒。 在看到蓝玉时,淮渊一开始视线模糊,险些对蓝玉动了手。 “师兄是我!”蓝玉挡住淮渊的杀招,庆幸这人尚且灵力没有恢复,否则这一招打在他身上也能让他吃些苦头。 淮渊有些意外蓝玉的出现,“你怎么在这里?” 蓝玉只能将最近的事情一一解释,当说到二十个内门弟子也没了行踪时,淮渊一贯冷肃的脸也变了,“这其中到底是谁在作祟?!” “那黑衣年轻人莫非还有别的……”淮渊喃喃,蓝玉只听见了个大概,“什么黑衣人。” 淮渊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仔细将自己遇见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蓝玉听罢诧异极了:“你说你在对方手里毫无反手之力?” 他不敢相信,“按理说,师兄你的修为不算低,而且对方年纪也不大,修真界何时出了这么一个绝世天才,风清门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除非……对方是个伪装的老妖怪。” “应当不是。”淮渊先前也如蓝玉一样不能相信,但是现在他经历了这一切,只觉得事事可能不如他们想的这样简单。 “那人的修为看不清深浅,但是的确处处游刃有余,而且对风清门知之甚多……似乎,对焚玉仙尊还有一股敌意。” “仙尊?”蓝玉蹙眉,“师叔一贯不怎么出现在人前,这百年他一直在风清门,不是闭关就是闭关,又怎么会认识旁的人……” “难道说是旧时宿仇?”蓝玉忽然道,然后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正确。 那人修为高深,说不定与仙尊不相上下,而且他来历神秘,若是数百年前的老妖怪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蓝玉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号人。 “你要是说那人是仙尊的旧仇也不怎么对。”淮渊否认道。 “为何?”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要杀我,”淮渊忆起之前二人过招的景象,“依照他的修为,不说杀我,就是要重伤我也是轻而易举,但是……他没有。” 这也正好也是淮渊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是宿仇,那就是朋友?”蓝玉说完便觉得怪怪的。 “朋友应当也算不上。”淮渊费解极了:“听他字里行间的意思,他应该是知晓这几日仙尊发生了什么。” “那就应该也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淮渊看向蓝玉,“他既知道我是要去找掌门他们,那就不该拦着我……倘若他与仙尊不是敌人。” “拦着你?”蓝玉定定地看着淮渊,“只是拦着你……便有无数可能性。” 蓝玉一说,淮渊倏忽就明白了,原来一开始他就想岔了,那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对他下手,更不是有所图谋……他只是想拦着自己。 ——拖延时间。 “可是,拖延时间有什么用?”淮渊又陷入一个揣测,“我的目的是去找掌门,然后让掌门回去救仙尊……” “他拦着我是想让仙尊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淮渊迟疑道,“可是这也说不通啊,拖延的法子有那么多,他完全可以伤了我,然后就此离开,何必与我在那儿耽搁许多时间。” “总不能是闲的吧!”蓝玉嘲弄道:“那人心中想的是什么,你我都不知道,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先联系上尘沨,还有内门那二十个弟子,也不知道在哪里,还有仙尊那边……” 正说着,忽觉一股灵力。 蓝玉淮渊二人抬头,便见谌妄沈屏二人出现我。 “仙尊!” “仙尊!” 二人都有些意外,谌妄看上去已经好了,而且修为越发精进了。 “淮渊师兄,敢问那人如何形貌?”谌妄还没开口,沈屏先有些迫不及待。 谌妄能安全无虞的出现在这里,淮渊蓝玉俱是放下了心,尤其淮渊,对着沈屏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沈屏一问,他也没有什么犹豫,认真回答:“一身黑衣,身材清瘦,还戴了一顶斗笠,看不出形貌,但听其声音,应当是个年轻人……应当,也没有有意遮掩……” 沈屏听罢就有些失落,只听这描述就不是谢疏。 不过……听着怎么有点像晁书呢? 沈屏脑子有些乱,淮渊看他,“难道你有什么发现,或者……你认识他?” 沈屏迅速回神,掩饰得极好,“不,我从未见过此人。” “是吗?”谌妄的声音响起。 沈屏一僵。 作者有话说: 沈屏:我家阿疏到底在哪儿呀! 谌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屏:(低头看看不知道何时摸到大腿上的爪子),滚! 第31章 问情 不知为何, 明明淮渊问时沈屏就能面不改色地扯谎,但是轮到谌妄时,沈屏就心虚不已。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眼神飘忽, 几乎明着告诉谌妄我在撒谎。 “那人熟知我风清门的动向,就连仙尊……闭关一事都一清二楚, 我本欲去寻掌门,但连这条路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淮渊说着, 面上闪过一抹自愧, “我修为不及对方, 便叫他拦住了。” 身为风清门的大弟子,淮渊虽然这些年与蓝玉出去历练的时候比较多, 忝为宗门大弟子,他心气高, 加之修真界与他相似年纪的,修为远远不及他, 时间久了, 便难免有些倨傲, 可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遭了重挫。 即便谌妄安全出关,但是淮渊依旧觉得自己无用至极,最后还反叫蓝玉他们来寻。 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淮渊垂着头,静听谌妄发落。 “本就不是你的缘故。”谌妄目光在四周看了一圈, “有一句话你说错了,那人修为不及你。” “怎么可能?明明他……” “准确来说, 其人没有半分修为。”谌妄面上闪过一丝什么, “他来历成谜, 但是能确定的是, 其人是人是鬼是魔是妖都不可能。” “仙尊的意思是……”蓝玉微微蹙眉,“非人非鬼倒是好理解,就是……他也不是妖,不是魔,那他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现在也不好断定,但是只一件……你等若是再遇见此人,只记得保自身安危即可。” 谌妄说完,越过蓝玉二人往密林深处走,在场的人除了他都察觉不到一点那微弱的血气。 沈屏不知谌妄要做什么,只看着他走近密林,渐渐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沈屏看向蓝玉,“我去随师尊看看,师兄若是有事唤我即可。” “嗯,你去吧,这里有我。”蓝玉对沈屏一直颇为宽容。 这一次谌妄得沈屏「一救」,虽说其中疑点重重,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内里缘故,但是既然沈屏和谌妄无意说,那么蓝玉也不欲问。 沈屏看得出来蓝玉的态度,心中自然感激,他朝蓝玉淮渊点点头,循着谌妄的踪迹追过去。 —— 这里林木葳蕤,枝枝蔓蔓胡乱盘绕,沈屏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眼睛四处乱飘,猜测晁书那家伙会不会还在这里。 只是顾得了眼前,却没顾得上脚下,沈屏冷不防一脚踩空,整个人横横往前扑过去。 “哎呦!”就在脑袋直直往树杈上栽过去之际,一只胳膊牢牢将他带过去,沈屏脑袋却重重砸在对方下巴上。 “……”二人两败俱伤,谌妄也没好过多少,眉头一皱。 沈屏郁卒,自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没一天是顺当的,如今屡屡在谌妄面前犯蠢,一时之间竟生出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 “抱歉……” 地洞自然是没有的,沈屏人还伏在谌妄怀了,声音既小又虚。 谌妄垂头看他,只能看见发丝掩映下的一只耳朵。 “无事。” “哦……”沈屏默默起身,老实走到一旁,距离谌妄三四尺的距离。 却也未曾发现,方才他离开之际,谌妄小拇指无意识地勾了下他的衣衫。 这一丝小动作实在是「波澜不惊」,沈屏毫无所觉,自顾自生硬地找了个话题,“师尊是发生什么了?” 谌妄走过的地方并无人迹,沈屏方才也没有发现晁书那家伙的踪迹,只是他总觉得那会儿谌妄说过的那句话有些怪怪的。 非人非鬼,非妖非魔,这是在说晁书?还是说另有其人…… “淮渊遇见的那人最后是从这里消失不见的……”谌妄心中藏着事,“他本无灵力,但是这里却残存一点微薄的灵力。” “莫非是那人带了什么法器?”沈屏试图解释。 “不是法器,倒如凭空而来的……”谌妄又往里走了几步,修长的指尖轻轻落到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此人来历需查,单只是这一次也推测不出他的身份。”谌妄说完便转身走。 沈屏看了眼谌妄碰过的树,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怪怪的,他后知后觉往谌妄的背影上看了眼,“现在就离开了?” “你有何高见?”谌妄顿住,转身露出一副「不然呢」的神情,沈屏一僵,讪笑了下,“高见没有,还是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也不知是不是沈屏的错觉,他总觉得谌妄此人对他的态度异于旁人。 说是疏离,可他偶尔会有打趣,说是亲近,倒也谈不上,这座大佛总是清清冷冷一张脸,表情都少有。 就连说话,也是抠搜得很。 沈屏想着,眸子若有若无地往谌妄身上瞟。 “沈师弟有事?”淮渊忽然开口,“总盯着仙尊作甚?” 沈屏:“……”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没事这么多话,小心蓝玉师兄嫌你嘴碎哦…… 尴尬让沈屏嘴皮子顺溜不少,他一边暗戳戳地咒骂淮渊话多,一边故意解释道:“淮渊师兄看错了,这是那边风景不错,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其实这话也没有说错,谌妄那姿容,的确算得上色如春晓之花,不娇不俗,俊美极了。 只是比起阿疏来,还是要略微逊色一点的。 沈屏暗自想着,不禁又想起谢疏来。 虽说有些不地道,但是沈屏当真想过——倘若谢疏与他一样都来这世界,似乎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了。 甚至只要谢疏在,沈屏觉得能不能再回到前世都不那么重要了。 “你在想谁?”谌妄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 沈屏吓了一跳,回神时淮渊和蓝玉已经不见踪影,唯独谌妄站在他身边,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沈屏。 “没谁啊……”沈屏敛了神色,他不知道自己眼底的追忆在谌妄眼中又多了一层什么意思。 谌妄对于沈屏的隐瞒好像有些在意,他收回目光,往旁边走了一步,“你可有,怀念之人?” “怀念?”沈屏心中一动,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谢疏的模样,他轻轻扯唇,“自然是有的……” “那人如何?”谌妄看着沈屏的侧脸,一抹霞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枝杈,轻轻覆下来,衬得沈屏流露出一丝温柔。 谌妄心尖一动,几乎忍不住想过去摸摸沈屏的脸。 沈屏对此一无所知,他心中想着谢疏,唇角一直无意识地笑着,“他很好……” “只是好?” “好还不够吗?”沈屏看了谌妄一眼,一抹光色打在他眼上,正好将谌妄的神色映得有些模糊。 “他的好让我觉得,其实只是这样的他就足以让我感到安心。”沈屏垂头:“倒是我……似乎一直让他忧心,每每我以为我做的尚可时,却猛然间发现,比我他对我的,那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是。” 谌妄打断他。 “什么?”沈屏抬头,这一次他看到了谌妄的表情,但是却没有看懂他眼底深处隐晦的情绪。 “这世间的情意不是两厢对等的……” 谌妄移开目光,“即便在你眼中他对你已经很好了,但是站在他的角度,这仅仅只算微不足道的一点……” “估量一个人情意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从一开始,两个人所坚持的度量价值就是不一样的。” “师尊……似乎很懂情?”良久,沈屏才想到这么一句话。 他想起宗门里那段时间盛传的有关焚玉仙尊的白月光道侣……现在看来,面前的人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也不是空穴来风。 看来那些流言所言非虚啊! 谌妄不知道沈屏的脑回路又跑到了哪里,他汲汲营营数百年,如今那人虽然已经站在眼前,但是分明没有认出他。 而他……也不能,更不敢开口将所有的事情尽数告知。 这样的煎熬让谌妄脑袋胀痛,却是没有法子解决。 “并不懂,或者说,醒悟得晚了。”谌妄目光沉暗,“若是从一开始便说出来……大概会有不同的结局吧……” “师尊说什么?” 谌妄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然听不清了,沈屏好奇地看过去,谌妄却错过眼,“没什么……” “回去罢。”谌妄先一步走开,沈屏顿在原地愣了会儿神,他总觉得谌妄此人好像话里有话,可是他又找不到其中的问题。 撇开心里那股奇怪的情绪,沈屏慢慢跟上去。 四人才回到风清门,尘沨远远地就迎上来,他第一眼先看向谌妄:“师尊!” “已无事了。”谌妄知道尘沨担忧什么。 “那便好。”尘沨放下心中一块巨石,“内门弟子二十全数无碍,已经尽数回到宗门。” 谌妄点头,又往后看了眼,“淮渊灵力亏空,你与蓝玉帮他看看,这几日就先不必回无望峰了。” “是,师尊。”尘沨点头。 待谌妄离开,他走到淮渊面前替他看了看,然后看向一旁「深藏不露」的沈屏:“此次多亏有师弟在……” “师兄客气了……”沈屏讪笑了下,“还是先将淮渊师兄安顿下来,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说……” “自然。”尘沨一笑,沈屏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之后肯定还有事情等着我……秋后算账什么的,大概再正常不过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略惨,和尘沨蓝玉他们又客套了几句,便忙不迭地回了无望峰……还是上边好,起码谌妄那人不会问东问西。 但是未有几日,沈屏便想打自己一巴掌。 叫你天真! 这报应不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日: 沈屏:无望峰是个清静地……(舒服JPG.) 翌日: 沈屏:对不起,收回我那句话……(哀怨JPG.)感谢在2022-07-25 23:48:35-2022-07-27 23:5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划隐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亲密 在后山那几日, 沈屏只能捏个诀将自己整理一番,这次回到无望峰,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沐浴。 他用灵识感知过, 灵泉那里没有人,谌妄似乎又去闭关了。 他甚为满意, 便带了一身衣衫往灵泉去。 无望峰的法阵在谌妄出关以后又再度恢复寻常,沈屏一路看过去, 这里灵力又浓郁了不少。 一想到灵泉, 沈屏来了更多的兴趣, 别处已经灵力浓郁如斯,那里估计更加有利于修为。 而且沈屏的修为也有所增长, 一开始只是个炼气期的废物,但是如今他已经达金丹期, 对于四周环境中所蕴含的灵力,他更能简单就化为己用。 不多时就到了灵泉旁边, 沈屏往四处看了看, 果然这里的灵力十分浓郁, 他将衣衫褪去,几步踏进水里。 “呼……” 沈屏一进入水中,便觉一股灵力自脚底慢慢升腾起来,将他整个人围绕……四肢百骸都像是有潮热的气息慢慢拂过,只将他四肢浸泡得舒服极了。 前世他所在的宗门本就不大, 这样得天独厚的宝地更是少有,所以即便修为都是稳扎稳打, 但宗门里的弟子平日里也难免羡慕那些大宗门可以走捷径。 修炼都是枯燥的, 沈屏在前一世也是因为一心要将宗门护佑好, 所以才拼了命的修炼。 走捷径他倒是想, 奈何宗门没有实力。 忆起之前带着谢疏去月游宗的那一次,误入其宗门后山的温泉,虽是有些不堪回首,但是那也是他渡劫身死前,与谢疏最后的一次同历。 —— 那一次是月游宗举行所谓的猎妖大会,沈屏本不想去,奈何宗门里的长老催促他去带着门内弟子历练历练,最后沈屏耐不住长老絮叨,只能挑了十三个弟子去了。 本来宋渟也在其中,但是因为先前那一事,二人闹得不快,又生了龃龉,时间久了,沈屏也难免有些气郁卒在胸中,所以这一次便没有主动唤宋渟同去。 而决定赴行的人员时,谢疏正好在,所以思来想去沈屏还是带了谢疏一同去。 免得谢疏与宋渟二人在宗门又发生什么矛盾。 因为出发得有些仓促,而且猎妖大会也近在眼前,所以一路上都只匆匆赶路,未来得及赏赏春色。 等到他们一行人赶到月游宗时,其他宗门已经来了大半,不过好在他们也不算最晚,便也不算太过瞩目。 接待他们的是月游宗一位管事长老,他亲自出来,不过因为沈屏而已。 沈屏所承宗门默默无闻,唯独他天纵奇才,在修真界颇有名声,这才引得月游宗管事长老亲自出来相迎。 其他弟子才得以随他一块儿住在不算偏僻的院子里。 但饶是如此,由于各大宗门的人数众多,外边镇子上的客栈也早就挤满了人, 所以他们也只分得了七间屋子,最后只能两两一间。 大概是月游宗也觉得有些失礼,最后还是那管事长老专门致歉: “未曾料到人数众多,使得诸位委屈在这里住下,实在是……” 沈屏他们见管事长老的确面有难色,自然不可能再故意为难,所有痛快应道:“无碍,修炼之人在外都可以天为席,这样的环境已经很不错了……” 见沈屏他们的确不太介意,那管事长老才放心地离开。 后来大概是觉得招待不周,便遣人送来不少吃食,都是对修炼大有裨益的。 沈屏自然也不拒绝,托来人替他道谢,一行人便在这里住下了。 离猎妖大会还有三日的时间,还有一些宗门没有到全,他们只能在院子里修炼打坐,偶尔出去转一圈,然后待人一多又忙不迭地回来。 到了夜晚,沈屏与谢疏自然是住在一起的。 只是头一个晚上除了修炼,还是有些无聊。 沈屏在屋内走了走,最后从博古架上找出来一本书翻了翻。 封皮倒是瞧着华丽,但没想到只是一些凡世多存的一些游记,里面大多记载了一些神怪鬼妖的故事。 不过也正常,没有哪家宗门会将自家的修炼功法大喇喇地放在显眼处。 既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沈屏便拿着书慢慢看了起来。 一开始只觉无聊,但后来竟不知怎么的也慢慢看了进去。 而谢疏在整理好床铺之后,便看见昏暗的烛火下,沈屏半张脸异常得温柔。 一缕暗光扑在沈屏鬓侧,长长的睫毛微颤,那一瞬间像是将谢疏心头的暗疮都勾缠牵引了出来…… 谢疏下意识地走过去,待到二人都反应过来时,他的指腹已经几乎要碰到沈屏的脸颊。 “阿疏?”沈屏不明,所以抬头看了一眼谢疏。 谢疏身材高大,正好将他身后的烛火挡了一半。沈屏眼前越发昏暗,手里的书也看不进去了,他放下书,一只手轻轻戳了一下谢疏的腰,“站在这里做什么?困了就先去睡……” “我要等师兄一起……”谢疏声音略沉,但是里边的执拗几乎显而易见。 明明都不是原来的少年了,说出的话还像是前几年似的,连谢疏自己都不知道,在他开口之时,一双眸子温柔得几乎像是要浸出水来。 沈屏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莫名的生出一股压迫感。 为了排解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沈屏倏忽一笑,“多大的人了,还在我这儿撒娇……明日估计会有一些宗门的人来拜访,我们说不准也要出去与别人客套客套……你今夜不好好睡,待顶着一张青黑的脸,还叫别人以为是我苛待你了……” 沈屏就是下意识地打趣,但是谢疏听罢却没有说话。 他定定地看着沈屏,就在沈屏几乎要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时才慢慢笑开,“师兄怎么会苛待我……这世上,再没有比师兄对我更好的人了……” 谢疏这一笑,沈屏见了一僵。 怎么瞧着怪怪的…… 而且方才这句话,明明不是谢疏第一次这样说,但是沈屏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是一跳。 他下意识地错开谢疏的目光,几乎有些逃避地垂下眼,局促地翻了翻手里的书,却发现自己现在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不仅如此,身边谢疏的气息越来越近,沈屏有些莫名的惊惶,一抬头便看见谢疏俯下身来。 谢疏的唇离沈屏的耳朵几乎不到一寸,好像只需要他轻轻往前挪一下,二人的距离便再也不存在了。 沈屏胡思乱想,脑子一片空白。 “师兄在怕?”谢疏一开口,温热的气息就扑在沈屏的耳畔。 沈屏心跳如擂鼓。 谢疏的声音是从来未有的让他禁不住腿软。 明明还是如往常一样的语气,只不过声音更温柔些,语速更慢些,但是这一个个字落在他耳边就像是有千百片羽毛,轻轻地搔在他的心间。 沈屏连说话都好像有些艰难,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心跳声慢慢地越来越大,一时之间竟然都分不清这慌乱的心跳是他自己的还是谢疏的。 “师兄在想什么?”谢叔又开口了,他一开口,沈屏心中就更紧张了一些,脑中丝丝绕绕缠缠的都是谢疏的一字一句。 “你能不能说话时离我稍微远一些?”沈屏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甚至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推开谢疏,毕竟这样近的距离,虽然曾经是有过,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他忐忑难安。 好像再这样继续下去,揣在心里的那只兔子就要跳出来了似的。 沈屏伸出手,却被谢疏握住,二人掌心相贴,谢疏甚至下一刻自然而然地与沈屏五指相扣。 原来不仅仅是他自己手心出了许多汗。 谢疏也是一样。 沈屏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 他太局促了,慌张到都忘了看当下的情况,便也忽略了现在他们之间的气氛有多暧昧。 谢疏却对这样的氛围很是满意,若不是地点不对,还害怕师兄跑了,他甚至现在就要忍不住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 这个人让他不知如何对待才对。 “师兄讨厌我亲近你?”谢疏问完便「萎靡」地低下头,扣着沈屏的手却依旧牢靠得很。 如此话不对心,甚至光明正大地卖可怜,沈屏却都没看出来,生怕将人的心伤了,便忙不迭否认,“怎么会!” “那……师兄是喜欢了?”谢疏自知十分不要脸皮,但是他无所畏惧,脸皮什么的哪里有师兄重要,这样的机会少有,他若不把握住,以后便势必是要后悔的。 沈屏却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两句话的工夫,怎么忽然就成了喜欢? 他张张嘴,否认的话在嘴里翻搅了几遍,最后还是没能出口。 谢疏趁热打铁,将沈屏扯起来,粗暴的动作却极尽小心,唯恐将人伤了分毫。 他一只手扣在沈屏的腰际,将尚且还未反应过来的沈屏揽到榻旁坐下。 “师兄……”谢疏声音近乎于喃喃,沈屏只觉得自己好像入了套,但是本能驱使着他应了一声,而后……便被一股大力掀倒。 “阿疏!”沈屏惊叫。 离得太近了…… 沈屏眸子眨了眨,他们二人呼吸交缠,谢疏的眸子里像是簇起一团火,下一刻就能将他燃尽似的。 “师兄……”谢疏声音带着蛊惑,沈屏脑子里雾蒙蒙一片上方的人给他的影响太大了,他甚至想不出自己脱离的念头。 “之前有很多机会,但是,有些仓促……”谢疏说着笑了下,“其实现在也有些仓促,但是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嗯?”沈屏还有些恍惚。 “师兄你不懂吗?” 作者有话说: 谢疏压倒沈屏。 观众:亲坏他!! 沈屏:滚! 第33章 赔偿 懂什么? 沈屏还在想, 外边院子里忽然震了一下,吓了他一跳。 “什么东西?”沈屏下意识将身上的谢疏推开,几步过去打开门。 谢疏被他推到一边, 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方才虽然算不上天时地利, 但人都在他怀里了,就只差最后一句了。 不过现在外边动静那么大, 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谢疏紧跟着沈屏出去。 饶是见惯了世间百态, 但是二人还是有些惊异。 就见院子正中一个人浑身焦黑, 衣衫勾勾缠缠加起来连该挡着的地方都有些勉强,不过看起来却是生龙活虎的。 “这是哪个引来的天雷!差点给老子劈死!!” 沈屏听罢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憋不住往谢疏脸上看了眼:“你布的阵?” 他声音不大,堪堪只能谢疏听见。 谢疏没想到沈屏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眸色动了动,还是老实解释道:“刚才怕有人闯进来, 便立了一道法阵。” 说完他有些心虚, 毕竟这么一看, 刚才他明摆着就是有心要办些坏事,但是没有想到半路被这么一个擅闯进来的人给搅和了。 怕被沈屏察觉到他内里的小心机,说话的声音都是小了不少。 沈屏听完却好像并没有反应过来,略惊讶,“你何时布下的法阵, 连我都没有发现,看来你近来修为见长呐……” 连谢疏都没想到沈屏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 不过面上还是有些讪讪, “最近的确是悟到了一些东西, 只不过比起师兄来还是要差一些……刚才师兄只顾看书, 应当是没有分心,这才不知法阵的存在。” 沈屏听着,轻轻瞟了他一眼,“油嘴滑舌,嘴巴像是抹了蜜似的,说话越来越会贴着人的心坎说。” 话虽如此,但是谢疏看得出来沈屏被他哄得心情不错,心下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二人气氛正好,院子中间那人一见他们窃窃私语的模样,便以为自己就是遭了他们的设计。 当即扯着嗓子朝二人喊,“你们这两个小子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将天雷引来!只是我罢了,要是再换做一个修为低下的不小心给劈死了,看月游宗怎么处置你!” 那人又凶又咋呼,沈屏只觉吵闹。 谢疏却看不下去了,不知从哪儿拎出来一身衣裳扔给那人,叫他把该挡的地方挡一挡,免得污了师兄的眼。 “你以为你给我一身衣裳,我就不追究了吗?你们二人故意设计,竟然叫我丢了好大的脸面……” 不说是方才那声动静,就是这人咋咋呼呼的声音也足够将别人招来。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院子里里外外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沈屏带来的师弟们也纷纷跑来,瞧那模样生怕是在这里让自家师兄受了委屈。 “你们且去忙,不必在意。”沈屏一挥手让他们退下,一众人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听话地走开。 “你们这是看不起谁!”那人穿了衣裳,脸上还是黑黑的,像是被熏透了似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似乎还带着一股糊味儿。 沈屏叹气,“阁下擅闯其他宗门居住的院子,技不如人被法阵伤了。如今我们尚且还没有追究你擅闯的罪名,你却大肆闹事……是觉得我宗门好欺负?” 从始至终都不疾不徐,话里也无半分咄咄逼人,但是只他通身气势,便叫对方一愣。 他是多方打听之后才决定寻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的麻烦,可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似乎并不如表面那么好「欺负」。 “不管如何,我被你们的法阵伤了,这伤你们总要治吧!”那人见轻易不能狠宰一顿,面上有些挂不住,不过心中却还是不忿,便想着接着看热闹的人多,最后敲一笔。 沈屏挑眉,“当真?” 那人不太明白沈屏怎么这么好说话,但还是没有细想,直接点头,唯恐沈屏后悔了。 谢疏对上沈屏的眼神,不消多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下一刻,众目睽睽之下,谢疏身影一动,站在院子中间耍赖的人被一脚踹飞,最后重重摔在院门外。 围观的人一片轰然。 沈屏却夸赞地看了谢疏一眼。 那人呻/吟不止,沈屏朝他走了几步,丝毫不管周围人的反应,自如道: “依照你的说法我们赔点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们将你伤了,现在就能弥补你了……你开个价,唔,如果嫌少,也可以加上断一只腿或断一双手,我们多赔你一点……” “如何?” 作者有话说: 谢疏:人都在怀里了,但没有吃到(气死JPG.); 沈屏:贼心贼胆!哼! 第34章 灵泉 “不……不不……”那人捂着肚子往后爬, “手下留情,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方才还一副无赖作派, 被谢疏踹了一脚就瞬间老实了。 围观诸人只觉这人怂得很,谢疏那一脚分明连灵力都没用, 就一点皮肉伤就叫这人嗷嗷叫,还怂得只往后躲。 只有沈屏知晓, 谢疏那一脚到底有什么关窍。 那一脚是没有什么含灵力, 但是谢疏袖下的手可是多做了一点小动作。他手指动一动, 那人所受的疼痛不亚于各种酷刑一齐袭来。 除此之外,耳鸣目眩会将周围的动静放大, 围观的人不过窃窃私语,但在那人耳中无异于震其耳膜的巨大喧嚣嘈杂。 心理上的折磨远胜于身体上的, 那人就是有再强大的意志力也禁不住这样的折磨。 谢疏不做反应,只站回沈屏身侧。 围观的众人见此场景, 俱是对沈屏谢疏二人多了一份忌惮。 月游宗出手不算阔绰, 不少宗门都住在这一块儿地方, 多一人他们便少一人的宽敞,而沈屏带着的宗门明显要「磕碜不少」。 有心要借着这机会寻点沈屏他们的晦气,但是事情发现的路数却不如他们所料。 各大宗门也不是不知道这个小宗门的来历,但是从一开始都没有太过在意,只以为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而沈屏最多只能说是出类拔萃一点, 在那些倨傲之人的眼中,沈屏这样的只能说是略有本事。 沈屏哪里不知道这些, 只不过他藏拙藏得久了, 这样的眼神见的也不少, 便也不甚在意。 而对于外边围观的这些人而言, 今日这一场不过是个热闹而已。 人都是爱凑热闹的,而这些修真界中名气不小的修士也不能免俗。他们先前只想着看这个无赖是如何让这小宗门的几个年轻人束手无策的,可万万没想到,沈屏二人连动嘴都懒得,不过一招,就让那人哀叫求饶。 人已经求饶了,沈屏和谢疏也懒得再对他下死手,便挥手让人出去。 诸人见热闹接下来也没有什么看头了,也纷纷离开,只是闲谈之间对沈屏带着的宗门又多了一分警惕。 这一次月游宗将各大宗门请来可不仅仅是充个场面。 “这些人一脸失望,看来对我们的热闹看得还不够尽兴,也不知道出去之后他们又要怎么编排……” 谢疏面色淡淡,沈屏看了他一眼,“随叫他们去说,反正我们也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月游宗此事一了,我们就带着师弟们回去……之后若是再有这等闲事,索性就挑些想见见世面的师弟们去,我们二人也该躲躲懒了……” 沈屏惯是厌烦这样的事情,谢疏嘴角上扬,“师兄就不怕长老那边责怪于你吗?” “责怪便责怪吧,时间久了他大概也对我失望了,反正这些琐事我是不爱沾手的……最好这一次他看透我这人躲懒的本质,以后也懒得催促我应付这些……” 沈屏走到石桌旁坐下,撑着下巴,“原以为我们来得足够晚了,但是没想到还早了三日,你瞧瞧这不过才一会儿,麻烦就自己找上门来了,我就说这不是个好差事吧……” 沈屏摇摇头,一脸庆幸,“幸亏我将你带上了,否则也不知道这段日子要怎么过……” 沈屏的话说得自然,谢疏眸色却微微一变,他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盯着沈屏的目光越发温柔。 “怎么不说话?”沈屏微微抬眸,“今日你那一招用得妙,若我不知情,大概也要诧异不少……”他这就算是夸奖了,谢疏唇角弯的弧度越发明显,只是他现在并不想继续和沈屏说这个。 “我是在想,对于各大宗门的这些俗事,师兄是越发厌恶了……不过这样的师兄似乎与我熟悉的那个你更加符合……” “怎么,觉得这样的我不太好?”沈屏扶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谢疏。 幸好谢疏脸皮不算薄,被他盯着也不羞赧,只是温润了一双眉眼道:“这样的师兄若是不好,那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沈屏撇嘴:“看吧看吧,你这一张嘴是越来越会骗人了,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嘴巴越来越甜,净会说些我爱听的……” 谢疏一脸认真,“哪里就是骗师兄的,我与师兄说的话都是实话。” “哼!”沈屏撇过眼不去看他。 谢疏就这么看着沈屏的侧脸良久不说话,而沈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我这人无趣得很,便如月游宗此事,多的是想来历练历练的人,但我却厌烦得很……” “似乎,除了修炼以外,旁的事情都可有可无……” “果然是师兄一贯的想法,旁人挤破脑袋都想凑的热闹,师兄一点儿也不喜欢,若是别人知道了也不知如何心情……” 谢疏说着,咽下最后一句,师兄你对万事万物都不入心,那么我呢? 我是否也是你口中那个「可有可无」的? 沈屏不懂谢疏的心境,兀自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所以这些事情烦就是烦在这里,有些人想来来不了,有些人不想来,却总被人逼着来……” “本来修真界就该多些认真修炼的修士,诸人合该都为大道飞升,可如今我看见的却是诸人终日汲汲营营,多在意于这些人情往来……也不知再过几个万年才能等到一个飞升成大道的人……” “对于有些人来说,大道飞升是极乐,但是有些人可能在意的却不是……说不定只为求一人呢?” 谢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沈屏的,他的目光灼热,直接将谢疏看得莫名局促起来。 沈屏看不懂谢疏眼底的深意,但是也不妨碍他突然意识到一些谢疏的情绪,他心中有些慌乱,看着这样的谢疏,不知道为何,他竟然生出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 不过心中的杂乱却影响不了他表面的淡定,沈屏依旧开口,“会有这样的人吗?不为修炼,只是为所谓人世间的情感?” 沈屏虽是这样说,但是他话里话外却是质疑颇多。谢疏何尝看不出来,他明白沈屏现在的茫然,也理解他,所以十分体贴的将这个话题扭转开: “有些事情哪里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呢,便先不说这个了……” 谢疏一直注意沈屏的反应,他清楚地看到,当自己这句话说完后,自家师兄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所以谢疏也就继续道:“师兄,我听说离月游宗不远处的一座荒山后有一处灵泉,听说那里鲜少有人去,环境还不错,这几日待在月游宗的后院里不免有些无聊,不如我们同去看看,说不定师兄也能排解排解情绪,总好过我们在这里不是看人家的热闹就是人家看我们的热闹。” 谢疏说了这么多,沈屏从一开始的不太在意,听到后来慢慢也有了点儿兴趣。他便没有拒绝,点头应承了。 二人便达成共识,决定就现在,出去转一转,但是说话间却未曾发现有两抹细到几不可见的黑线,趁二人不注意时一下子落到了他们的衣摆,然后下一刻消失不见。 沈屏二人正往外走,当走到院门处时沈屏脑中突然间闪过一丝什么,他的意识空白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不过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谢疏竟然也察觉到了,往他的面上看了一眼,担心的问:“师兄怎么了?” “无事。”由于只是一瞬间,那感觉瞬间就消失了,沈屏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方才在石桌那儿坐得久了,一时的错觉。 见沈屏的确面上也没有什么异常,周围也没有什么异动,谢疏这才放心了不少。只不过后来一路上谢疏对沈屏还是小心再三,唯恐这人哪里不舒服了。 —— 谢疏其实也只是知道一点那地方的位置,所以他们并没有很快便到达目的地,不过好在二人都不是急着找到,一路人边走便说着话倒也算自在。 月游宗位置也算不错,依山傍水,人迹虽少,但是他们去的地方有不少野物,而且俱是胆子颇大的。 二人才深入走了不远的一段路,便有一只兔子横冲直撞的碰到他们脚下,沈屏拎起来一瞧,还是个长毛的。 他揪着兔子的耳朵,又碰碰对方的软软的毛毛,勾唇:“看来是个笨兔子,怎么尽往人脚下跑?” “不如正好让我们来解解馋,将它烤了吃了!” 沈屏这么一说,那兔子居然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吓得它在沈屏的手里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 沈屏嘴角还含着笑,谢疏也知道他只是玩笑,只不过却不妨碍那兔子因为此话,现在毛发都要竖起来了。 “小家伙还能听得懂我们说话,看来这地方的确不错,时间久了都能沾染些灵气……” 沈屏又往四处打量了一番,与谢疏一道确定了那灵泉所在的地方,不过倒也不必急着去,所以他瞧着兔子的耳朵,手痒地又揉了一把: “这小东西倒是个怕死的,不过今日我心情好,便暂且放过你,但若是下一次再撞到我手里,那就别怪我将你捉了吃了……” 说完沈屏便将兔子放在地上,那兔子四肢一挨着地,立刻蹿了出去,好像生怕被沈屏捉了吃了。 这兔子的模样实在好笑,沈屏和谢疏对视了一眼,俱生出一抹笑意。 “继续走吧,我那灵泉都来了兴趣……” “嗯。” 作者有话说: 谢疏:灵泉,咳咳,是不是可以共浴(期待搓手); 沈屏:水煮谢疏倒是可以有(松松筋骨); 谢疏:现在认怂来得及吗?感谢在2022-07-30 23:56:13-2022-08-01 23:3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划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神迷 既是月游宗的地界, 这里便鲜少有旁人踏入,而且这里离月游宗甚远,便自然而然地显得分外寂静。 偶尔几只小东西窜过去, 沈屏和谢疏也不在意,比起那些常驻民, 他们二人才是闯入者。 所以除了吓唬那只笨兔子,他们二人也没有打算捉只小东西打打牙祭。 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二人不过多时穿过一片长势颇凶的灌木丛, 便见到了灵泉。 灵泉隐在葳蕤繁茂的林木后, 独独留出一大片蔚蓝的天,正好让阳光扑下来, 映得水面波光粼粼,宛若明镜。 一阵清风拂过, 竟然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草木味儿。 沈屏勾唇:“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他弯下腰,伸手拨了拨水面, 又凉爽又清透。 谢疏见他喜欢, 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他看着沈屏褪了鞋袜,双脚伸进水里。 这地方得天独厚,风吹着轻轻缓缓的,阳光洒下来连身体都被氤氲得暖洋洋的,水虽然清亮, 但并不寒脚,相反的, 沈屏觉得整个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师兄先泡泡脚, 我四周看看。”二人在一起时, 谢疏对于沈屏的安危尤为在意, 虽说这里看似风平浪静,可难保不会有什么隐患。 “嗯。”沈屏坐在岸边看谢疏四处查看了一番,最后还是不放心地立了一道法阵。 沈屏勾唇,“你这法阵不会还是先前那样的吧,有人擅闯就赏他一道雷?” 谢疏扭头,“师兄觉得这样不好?” “唔,还挺好的,就是忒损!”沈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想起那会儿那人破布烂衫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又解气。 谢疏看得出来沈屏的放松,一张俊脸现在既温柔又勾人,好像不经意瞥过来一眼,就能搅得他心潮起伏。 “师兄……”谢疏离得远远的,叫的这两个字颇有些缱绻的意味。 沈屏反应迟钝,只觉得这会儿的谢疏又乖又有些难言的引人侧目。 “过来一起泡泡?”沈屏邀请道,这里的灵泉无人打扰,水里偶有几只小鱼也闲逸得很,他低头忍不住伸手去捉,但是却捉了个空。 反倒是衣摆一角不慎浸了水,不过他也不在意。 谢疏走到他身后,弯腰就要替他去捞那一片衣角。 孰料下一刻他眼前一黑,竟然直直往水面载下去。 “阿疏!”沈屏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伸手去捞住谢疏的瞬间,自己也不受控制地双腿一软。 二人齐齐落水。 “师兄。”谢疏蓄积全力勾住沈屏一只手臂,但是意识依旧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谢疏咬破舌尖,逼着自己留有一丝清明。 但是等到他费劲力气将沈屏拽过来时,却发现他已经没了意识。 谢疏眸色骤变,飞快地将人扣进怀里,然后就去探对方的呼吸。 还好,没有大碍,只是一时陷入昏迷。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谢疏短时间内思考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费力地将沈屏托到岸边,努力将他送到岸上。 平日里不过一抬手的工夫,这会儿他却累到几乎脱力。 二人衣衫都湿了个透,谢疏担心沈屏裹着湿衣难受,便想捏个诀替他换一身衣衫。 但是下一刻他脸色骤变。 身上的灵力尽数消失不见。 谢疏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他不信邪,又试图再一次想要使用灵力,可是依旧毫无反应。 他偏过头看向沈屏。 谢疏想要叫醒师兄,让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不管他怎么叫,怎么小心推搡,沈屏都没有任何反应。 谢疏心底里一点点沉下去,他探上谢疏的手腕,想要查看他的灵力是否还在,但是未有多久便颓丧地收回手。 连师兄的灵力都没有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离奇,他们二人就好像是突然间被什么剥夺了全身的灵力。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谢疏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当做解释的缘由。 可是坐以待毙也无用,谢疏没办法替沈屏换衣衫,便只能暂且褪了他的外衫,然后小心挪到不远处的树下坐好。 然后便是寻找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谢疏的警惕性一直不曾降低,他忽然想到了方才在岸边设下的法阵,但是现在再往四处看去,果然,法阵也消失不见, 那么自己的灵力是真的凭空消失了! 谢疏难以想象。 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若仅仅只他一人倒也还不算太糟,但是现在连师兄也没了灵力,不仅如此,师兄自从陷入昏迷后就没了别的反应。 谢疏不敢胡思乱想,但又克制不住地往沈屏面上去看。 师兄一定不能有事。 似乎这一切都像是让他们二人彻底陷入困境,连师兄也没有了灵力,他们二人现在就如凡人一般,但凡现在出现任何的危险,对他们而言,都只有死路一条。 谢疏开始不断地回想这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中间有什么地方是他不小心忽视了的。 但是不管怎么想,这一路上桩桩件件都没有任何的头绪。 难道说,谢疏忽然想到了那只兔子。只是再一想,那兔子出现之后,他们二人也并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 所以还能是什么? 谢疏的目光落到面前的灵泉上。 要么就是这灵泉。 谢疏俯身看向泉水,但是水面一片平静,偶尔泛起涟漪,也楠^枫看不出一丝不妥。尤其他现在身上没有了灵力,想要查看表面的异动也没有办法。 谢疏心中越发担忧。 他决决不能让师兄跟着出事。 只是天不遂人愿,不等他想出到底是哪儿不对,沈屏那儿就忽然有了反应。 谢疏听到动静后看过去,就见沈屏似乎清醒了,只是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谢疏抬脚往沈屏那儿走,远远地就看着沈屏一双眸子要睁不睁,然后是垂在身侧的手臂…… 谢疏目力极好,他看见沈屏脸上慢慢泛起一股潮红,口中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谢疏担忧不已,忙不迭的跑过去。 就听见沈屏小声呻/吟。 “师兄?”谢叔捉住沈屏的一只手,他凑近去,想要听沈屏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意料之外的,沈屏却忽然反过来扣住他的手臂,小声道:“热……” 沈屏一开口,就是一股潮热的呼吸,谢疏离得近,他身子一僵,诧异地看向师兄。 “阿疏……”沈屏手指攀附着谢疏的肩膀,然后一点一点地摩挲过去,“我热……” “师兄你这是……”谢疏心中有一个想法,但是他不敢确认,怕将沈屏伤了,谢疏只能一只手紧紧将人揽进怀里,然后试图唤醒沈屏,“师兄你醒醒……” “师兄……”谢疏声音低沉,他飞快地抓住沈屏到处作乱的手,然后下意识地凑近吻了吻他的鬓发,“师兄你看看我,我是谢疏。” “阿疏,阿疏……”沈屏一声声地叫着,他被谢疏束缚在怀里,难受得很,不自觉地想要挣脱,“我热,阿疏……阿疏……” 沈屏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了,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让环抱着自己的人替自己解了这身上难捱的潮热。 谢疏两个字在他嘴里一遍一遍地翻搅,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他唯一能不断地重复再重复的就只有这两个字。 而谢疏,也快要被怀里的人给弄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怀里的人本就是他情之所钟,他无数次想过这样的场景,想要将这个人牢牢地困在怀里,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是平常时候他却不敢露出这样的心思,连一丝一毫都不敢有。 如今,人忽然在自己怀里了,谢疏反倒生出一股不真实感,他捏着沈屏的肩膀,等沈屏被捏痛时轻轻嘶了一口气,他才恍然反应过来。 “师兄……”谢疏满目歉意,只是怀里的人却并听不到。 沈屏依旧在徒劳地挣扎,时间久了也不免愤愤,他忽然扑到谢疏颈侧,狠狠咬了他一口。 谢疏不备,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口咬得太狠了,谢疏颈侧都出血了,沈屏却咂吧出一点铁锈味儿,嫌恶地偏开头,继续小声哼唧。 “热……好热……” 谢疏被沈屏咬了那一口,却没感受到多少疼痛,反而是心口处升腾起一股涩涩的期盼。 “师兄,你咬我这一口,有些疼……” 但是,居然也有些隐秘的暗爽。 他期待于二人的亲密,虽然并不是以这种形式,也不是以不清醒的沈屏为开始,但是饶是如此,谢疏也窥见自己心底那一抹窃喜。 这样的机会太少了。 谢疏一旦嗅到一点,便欣喜若狂。 而这样的结果却是,不小心被沈屏挣脱开双手。 下一刻,谢疏瞪大了眼。 眼前的人摸摸索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襟,由于不清醒,有一角还被他扯坏了,露出光洁的肩头……以及胸前暧昧的一点。 谢疏怔住。 “热……”沈屏还在和衣裳纠/缠,他气愤于衣裳的难解,又因为浑身莫名的潮热与麻痒而委屈。 “帮我……”沈屏勾住谢疏的手臂,几乎赴死一般扑进他怀里。 “碰碰我。”沈屏口中潮热的气息扑在谢疏耳际,二人勾勾缠缠,好似一团藕断丝连的红线。 谢疏的平静快要维持不住了。 他扣住沈屏的肩膀,触及肌肤时的震动几乎将他弄得耳晕目眩。 “师兄……我是谁?” 还是问了出来,即便这人喊过他无数次。 谢疏犹存期待,“师兄,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 谢疏:肉都到嘴边了…… 沈屏:没听过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吗? 谢疏:呜! 七夕快乐呀宝贝们!祝开心快乐嘿嘿,情感事业顺顺顺!! 第36章 蛊虫 “你是谁?”沈屏微眯着眼, 一手攥着谢疏的衣襟,一手附在谢疏心口,“你, 是阿疏吗?” 沈屏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的潮热如浪一般袭来, 他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阿疏……” 这样的反应无异于邀请, 谢疏哪里能忍得住, 他将眼前的人扑倒, 一只手还不忘垫在沈屏脑下。 “师兄……” “嗯……”谢疏微张着唇,露出一截舌尖, 谢疏眼神发怔,他几乎不可控制地俯身…… “阿渟。” 谢疏猛地一僵。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以后, 沈屏和谢疏都默契地不曾在二人独处的时候提到宋渟的名字。 不仅仅是为顾及谢疏。 也不是对宋渟的忽略。 谢疏明白师兄的意思,所以他也刻意地在避开宋渟。 他与宋渟之间的矛盾不可调节, 在沈屏看来, 他们二人这样的现状维持着不变就已经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了。 所以他一直刻意地照顾二人的感受。 不提, 不说,不问,也算维持表面平衡。 而谢疏也顾着他的感受,一直不曾主动提到宋渟,哪怕是无意提到时也立刻换了话题。 沈屏不可能厌弃宋渟。 旁人不知道, 但是谢疏知道。宋渟在师兄心中不可能形如旁的师弟,到底还是多了一份真心爱护。 即便宋渟犯了不少的错, 也屡次惹得师兄不快, 但是宋渟这个人在师兄心中的地位即便会降低但不可能消失。 对此, 谢疏不吃味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每一次都在顾及着师兄的心情,尽量的避免与宋渟发生冲突。他能感觉到师兄现在对他的爱护,但是他却不敢确认师兄对他的这种爱护到底是待师弟,还是说多了一种别的意味。 不可否认的,他最希望的是那种感情,但是这多次以来试探后的结果让他根本不敢确定师兄对他怀有同样的心思。 谢疏素来无欲无求,但是唯独对沈屏,不可抑制地屡屡动情。 而他一贯在沈屏面前没有什么自信,他不是不曾大胆过,他也屡次试探,但是沈屏的反应都淡淡的,一时之间让他难免生出「师兄怕是对我无意」的想法。 或许师兄对他根本没有这种意思。 谢疏失落,也想再等等。 他看透了自己的欲念,只希望师兄能有一天可以给他个机会。 揣度师兄的想法,谢疏步步踌躇,或许师兄就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婉拒他,又或许……师兄根本不明白。 谢疏宁愿沈屏不明白。 也好过这个人是对他刻意避讳。 “阿疏和阿渟……”沈屏忽然痴痴一笑,“不听话……” 沈屏已经被体内那股潮热的气息裹挟了理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谢疏因着他的反应,慢慢的抬起头,“师兄,我再等你一回……” 大概真的是喜欢让他昏了头,若是换作之前,他现在大概会趁火打劫将这个人强占了。 可是当他垂下头看着意识昏沉的人,又不免心软。师兄待他极好,这个世界大概再没有人能比师兄对他更好。 所以谢疏根本没有办法违心地去伤害这个人,他想再给师兄一个机会,也给自己更多的时间,让自己再多对师兄好一些。 这样的情绪让他放弃了去亲近这个人。 谢疏硬着头皮将仍在他怀里蹭动的人牢牢扣住,然后空出一只手,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他目光沉沉,刻意地不去看他怀中「不老实」的师兄。 灵力消失绝对不会是意外。 而且他的内丹没有出现蹊跷,所以灵力消失只是暂时的……也不一定会维持太长的时间。 想通了这些,沈屏便用了一个又一个的法子开始试了起来。 整个修真界的修士或许都不知道,作为一个修士,没有灵力并非如废人一般。 没有灵力不代表不能运用灵力,这种能力闻所未闻,而谢疏正好有这种能力。 现在的沈屏若是清醒着的,他一定会对现在看到的景象诧异万分,因为明明没有灵力的谢疏,竟然能够调动周围的灵力为他所用。 谢疏其实是有事情瞒着沈屏的。 连同整个宗门都不知道,他自己身上其实是有一些秘密的,这秘密他从来都不曾对别人说过。 虽然他阴差阳错拜进宗门,但是自己在暗地里却学着一些旁的东西。这些东西师兄并不知道。 谢疏不是想要刻意隐瞒,而是一直觉得自己学的这些应当存在着一定的隐患。所以索性没有告诉师兄,以免让对方陷入危险之中。 而如今这些东西正好能派上用场,所以他趁着师兄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便决意试试。 意料之中的,这法子竟然有用,所以谢疏索性调动着周围的灵力,先是在四周立下法阵,然后用剩余的灵力慢慢地疏导自己体内的筋脉。 他能感觉筋脉中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他灵力的运行,但是一时之间竟然也找不到破解的法子。 谢疏试了几次都不得其法,最后目光落到沈屏身上,他看着满面潮红的师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什么,下一刻扣住对方的手腕,利用那从周围引过来的灵力,慢慢地将灵力送进他的身体…… 然后不动声色地用灵力一遍又一遍地平复沈屏身上的潮热。 忽然,沈平的脸颊旁出现一道「黑线」。 不,那似乎不是一道「黑线」,因为谢疏竟然看着那「黑线」像是有了生命似的流动了起来。 动作先意识一步,谢疏连忙用灵力将那道「黑线」束缚住。 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 那「黑线」被灵力困住,忽然间就开始剧烈地「蠕动」起来。 沈屏也紧跟着痛吟一声。 他无意识地抓住谢疏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对方的肩膀捏碎,但是谢疏却像是不知道疼似的,一动不动的任凭他抓着。 谢疏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跟着那条「黑线」,他不敢有分毫懈怠,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本就不是自己的灵力,谢疏费尽力气也只能堪堪让灵力困住了那条「黑线」,然后逼得那「黑线」像是一条小蛇似的盘起来。 谢疏料到那东西不肯老实,果然,那东西忽然诡异地扭动起来,然后谢疏也跟着蜷起来,疼得颤抖起来…… 谢疏不敢动作太大,他只能看着师兄在他眼前受罪,却不能立刻为他解了这疼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处处都是顾忌,谢疏不能松了劲,就怕那诡异的东西忽然间没了踪影。 他越来越觉得这一切的问题应当就出在那条“「黑线」”上,谢疏哪里敢懈怠,只能硬着心肠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东西上。 那「黑线」是蛊虫。 当谢疏确认这个事实时,心脏几乎要停了。 他不知道师兄何时被这蛊虫侵袭,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师兄体内。 谢疏愈发心中隐痛,即便这一路自己都伴师兄左右,但还是让有心人钻了空子,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沈屏是宿主,每当谢疏有所动作,他都会受到其影响。后来慢慢的他有了一丝意识,虽然不甚清醒,但是已经有意地避免自己痛吟出声。 他好像知道有一个人为他忧心。 心疼他。 谢疏看着这样的师兄,心疼得几次险些忍不住想放弃。他一度想要换一个法子,但是又不能确保别的法子有用。 而且最让他担心的是,若是这一次不能将那「黑线」给弄出来,那么下一次师兄身心怕是要受到更大的苦楚。 所以谢疏不敢拖延,只能忍着心痛一点一点地将那东西勾缠住。 “黑线”挣动得开始越来越无力,谢疏心中大喜,就快要成功了。 “划,划开,逼……逼它出来……”沈屏眼前一片模糊,但是他能感觉到谢疏所做的事情。 谢疏与他想到了一处,当即在沈屏耳下划破一道口子,然后同时用灵力逼着那「黑线」出来。 “黑线”自然不肯,竟然试图往相反的方向蠕动,谢疏鬓侧汗珠大滴大滴地掉,而沈屏也疼得大汗淋漓,“再来……” 谢疏眸子凌厉,手下动作一重,破开的口子更大了些,血珠子蜿蜒流下……映得沈屏苍白的面容莫名妖异。 “好了!” 终于,那「黑线」从伤口处掉落,谢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东西毁了,然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的沈屏已经被体内纷乱的气息搅弄得满头大汗。 他觉得自己像是站立在云端,看不见前路,找不到方向,脚下轻飘飘的,却感受不到一丝闲逸自在,反而整个人焦躁而不安。 他心里难受,身上像是无数只蚂蚁在爬,空虚将他裹挟,好像下一刻就要跌落殒毁。 而就在焦躁得快要崩溃的时候,忽然嗅见一股莫名的气息,这样的气味太过熟悉,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是谁。 沈屏无意识地攥紧谢疏的衣襟,他脑中空白了一瞬,原本心中的燥热难解,但是在这一刻,好像怦然消散尽。 “师兄……”谢疏捉住沈屏的手,二人几乎十指相扣。 沈屏慢慢睁眼,这一次虽然眼前还是有些模糊,但是却能看见熟悉的面容……谢疏的担忧难掩,二人目光相接,沈屏忽然笑了:“辛苦你了……” 声音略哑,但终于不是无措又弱气的模样了。 “师兄好了。”谢疏心中大定,他紧紧攥着沈屏的手。 沈屏却在低头那一瞬间忽然僵住。 “我的衣衫……”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谢疏:师兄自己宽衣解带…… 沈屏:(摇头三连),不是我,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宝贝们晚安鸭—— 第37章 忍耐 沈屏发现自己胸口大敞, 衣衫散乱,先是诧异,再是羞赧。 他张了张嘴, “先前我是不是……” “师兄着了道,那蛊虫应当是有催/情的效果, 而且……也将灵力封住了。” 谢疏伸手在沈屏几处大穴上一点,眸色缓了缓, “师兄可以试试, 现在你的灵力应该是恢复了。” 沈屏默默点头, 在施用灵力之前先将自己大敞的衣襟紧了紧,谢疏瞧着, 微微挑眉。 谢疏的法子十分管用,沈屏的灵力已然回到最初的程度, 只是他看向谢疏时忽然一怔:“阿疏,你的灵力……” 沈屏看得不错, 谢疏身上的灵力也尽数不见。不仅如此, 谢疏方才应当是调动了周围灵力的缘故, 现在身子亏空得厉害,面色有些苍白。 沈屏瞧着谢疏恹恹的神色,担心不已:“莫非你也中招了?” 其实方才谢疏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但是他一开始并没有太过在意,只一心担心沈屏的身体。 如今沈屏灵力已经恢复, 他才顾得上看看自己,其实也并没有查探的必要。 方才他自己灵力消失, 调动周围的灵力也只能是勉强将师兄的筋脉疏通。 不过, 自己的情况与师兄的情况大差不差,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二人应当同样是中的蛊, 但偏偏师兄还被催了情。反观他自己,除了灵力无法使用之外,并没有别的问题。 谢疏应当也是看出了这一点,他将谢疏的手臂拽过来,小心查探,半晌才道:“你体内的经脉阻滞,那蛊虫应当还在你的身体里。” 谢疏点头,“也不知什么时候中了招,我竟没有察觉到分毫。” 有了沈屏先前那一遭,这会儿二人都知道了要如何才能将那蛊虫逼出来。 遂短暂地对视一眼后,沈屏一手掐住谢疏的手腕,小心查探起来。 与在沈屏体内时不一样,这蛊虫奇异地有些难以捉摸。沈屏蹙眉:“你哪里不舒服?” 谢疏被他问得一滞,后知后觉地摇头,“并没有什么不舒服,若不是与师兄一样没有灵力,我甚至觉得自己身体内并没有蛊虫作怪。” 这样的情况便有些奇怪了,沈屏知道谢疏绝不像表面这样毫无所伤,相反的,在看到谢疏他这样的情况时,他心中狠狠的一坠,明明二人同样被蛊虫侵袭,为什么谢疏的情况是这样。 而且沈屏不想承认,他越想便越增添了更多的担忧。 “师兄……”谢疏看得出来他的担忧,心中微暖的同时又不免轻轻一动,“总叫师兄为我忧心,师兄会觉得麻烦吗?” “嗯?”沈屏好像被他这一句话弄的呆了下,他一脸疑惑:“为什么会这么问?” “有关你的事情,为何会是麻烦?”沈屏说着慢慢蹙起眉,“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果连你的安危都成了麻烦,那我这个师兄当得也太过失职!” “仅仅……只是师兄对师弟的爱护么?” “什么?”沈屏凑近,“你声音怎么这么小,我都未听清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师兄待我极好。”谢疏不欲逼着眼前的人,便含糊过去,他一直觉得此后还有机会,便一点一点地忍着,比起自己的求不得,不要让眼前这个人为难才是更为重要的。 沈屏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他继续捉着谢疏的手腕小心探查,灵力运用自如,一点一点沿着谢疏的筋脉四处游走。 突然,谢疏一僵。 沈屏也是一凛。 “它在这儿!”沈屏飞快地送出另一股灵力,却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回来的第一章 略短小,明天憋个大的,信我!! 晚安呀—— 第38章 为饵 沈屏看着谢疏胸口一道青紫掠过。 他眸色一敛, 飞快地捏了一个诀,在谢疏胸口置下三道灵符,另一个则留在眉心。 “师兄……”谢疏能感觉到沈屏体内的灵力在飞速流失, 他一把扣住沈屏的手腕,眸色略动:“那蛊虫暂时对我无碍, 师兄不若先……” “废话!”沈屏狠狠瞪他一眼,“不过这么一段时间就能让你我灵力尽失, 时间久了难保不会再有别的隐患。” 沈屏恢复灵力也只是十之七八,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巩固灵力, 但二人都心知肚明,沈屏根本不可能如此施为。 “那师兄答应我一件事……”谢疏知道劝不动沈屏, 便又换了言语,“倘若有危险, 师兄不可弃自己于不顾。” “嗯。”沈屏答应得爽快,但眼里却没有多少在意。 谢疏心中无奈, 却也知道自家师兄的性子, 遂没有再多作言语。 沈屏将谢疏几处大穴封住然后借由自己体内的灵力转圜, 他凝出一道灵力以血肉为引,沿着谢疏的筋脉一点一点渗入。 “师兄,天铭四处为金木水火,动其一为阵眼……”谢疏闭着眼,小声引导。 沈屏眉间掠过一丝担忧, “若以你身体为阵,那你遭受到的反噬会加剧。” “我信师兄。” 谢疏睁眼又闭眼, 那一瞬的信任几乎要将沈屏烧着, 他脸色微微一变, 却是点头, “好,我试试。” 沈屏明白谢疏的意思,反噬与其说是因人而异,不若说是取决于施阵之人的修为及熟练程度。 沈屏的确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谢疏对他的信任已然超过十分,这样他便再没有退缩的理由。 整个宗门,沈屏捏诀几无错误,底下师弟们却很少见过,而谢疏亦是如此。 他们很少一起出去历练,谢疏也不似宋渟需要沈屏时常教导,遂他这一次是第一次见沈屏捏诀。 门内长老时常夸赞沈屏,旁人只道其中有两分是看在掌门面子上,两分是对沈屏的偏爱,但是到这时,谢疏也不得不叹服。 自家师兄对于捏诀画符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沈屏从未这样谨慎过,待三符六阵七十二诀在谢疏胸前结起,他生生紧张出一身冷汗。 鬓侧微微浸湿,一律发丝贴在耳际,十指微微麻木,他慢慢抬头,“好了……” 谢疏露出一抹笑,“我知师兄可以。” “从始至终。” 这样盲目的信任,沈屏几乎失笑:“倘若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岂不是有负于你。” “师兄当真这样觉得?”谢疏胸前毫无知觉,蛊虫亦还在体内,但是这会儿却能心大地与沈屏开这些玩笑。 沈屏捏了他脸颊一下:“你那么相信我,倘若我真失了手,怎么对得起你的信任。” 说到这儿,不知怎么的,他想起少年时的一桩旧事。 那时他入门不过两年,宋渟也是黏他黏的十分紧的一段时间。 偶有一次被师尊带出去历练,沈屏与宋渟不慎跌入一个废弃的法阵。 那里有些偏僻,加之二人尚且年少,一时便有些失措。 宋渟何曾落到这样的危境,自然没有多久便大哭起来,沈屏心中愧疚,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谨慎,这才引得落入险境。 他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自然心中有惧怕有怯懦,但是在宋渟大哭之后,他便敛了这些惧怕,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一些。 一边努力地哄着宋渟止哭,一边想着法子破阵,沈屏左右支绌,没多久就弄得满头大汗。 “师兄,我们能,能出去吗?”宋渟还在啜泣,沈屏抖了抖袖子上的土,小心给宋渟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子,“莫怕,师兄会带你出去的……” 那时哪里有把握,沈屏也只是循着一点记忆小心尝试着,但是宋渟看不出少年硬撑着的肩膀,瘪着嘴,“这么久了……师兄你真的能带我出去吗?” “我好怕……” “师兄你快带我出去吧……” “这里好难受……我想爹爹了,师兄你能不能快点带我出去啊……” 一句一句的催促,沈屏满头大汗,两只手臂抖成筛糠,却还是一字一句地安抚宋渟,“快了,快了……” 沈屏最终还是没有将宋渟带出去。 是师尊先找到他们。 没有半句苛责,也没有一点埋怨,甚至还带着和善的笑,“你将渟儿护得很好。” “才没有!”宋渟趴在父亲肩膀上,小声埋怨,“师兄一直说自己可以,但是一直都没有做到,我不要再相信师兄了!” 少年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沈屏却失望落寞,明明他也在努力想要带宋渟出去。 可为什么没有做到呢? 后来许多年,宋渟还是一如既往地黏着沈屏,只不过每当他要沈屏答应他一件事情的时候,总要翻出那件事说上一遍。 “师兄那时没有带我出去,食言了哦!” 谢疏不知道沈屏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他小心勾住沈屏的手指,试探着开口:“师兄即便天赋异禀,在我眼中也只是师兄而已,你做到一件事,或者做不到一件事,在我心中并无分别。” “我得益于师兄的爱护,自然也可以看尽你的所有不熟练……” 他眼底深处看得出来孺慕,沈屏心中微暖,“幸好我不曾辜负你的信任。” 谢疏笑了。 他好似全然没有顾忌,定定地盯着沈屏许久,良久,在沈屏将要开口之际,才慢慢道:“师兄,待此次事情结束,我有话要与你说。” 谢疏一直觉得自己能忍,但是到如今却一点也忍不住了,他将最后一点忍耐嚼碎了,然后放在心底,只等有一日,敛了所有的逼迫,慢慢放在沈屏眼前。 等师兄一句明确的回应。 哪怕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也可以! 沈屏不知道谢疏要说什么,但也不妨碍他难得有一丝期待。 二人心中各有所想,手里的动作却不停。 到了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沈屏屏住呼吸,先是在谢疏手腕处划了一道口子,然后以灵力为引,小心试着将那蛊虫吸引过来。 沈屏已经封住谢疏几处关键大穴,那蛊虫无处可去只会胡乱窜逃。 而沈屏则以灵力为饵,诱着它慢慢过来。 “师兄,我感觉到了……”谢疏脸上苍白了些,方才没有阵法阻碍,那蛊虫没有感受到危险,自然不会折腾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 那蛊虫像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边顺着引诱不自觉挪动过来,一边在谢疏体内折腾。 “再等等……”沈屏心疼地攥住谢疏一只手。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应该还有一章,宝贝还是先睡吧,明天再看叭!晚安-感谢在2022-08-30 22:57:46-2022-09-01 00:2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划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划隐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思人 明明蛊虫在谢疏体内, 但是沈屏面色比他还要难看。 沈屏聚精会神,不敢有丝毫分心,鬓侧汗湿得难受, 谢疏眸色变了下。 划破的伤口不住地流血,那蛊虫却并不如预料那样慢慢被逼出来, 疼得谢疏脸色越发苍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沈屏指尖发麻,他灵力源源不断地朝谢疏输送, 自己本就不稳的灵力越发不受控制, 他唇边溢出血, 衬得俊美的面庞竟有些妖冶。 “师兄,暂且停一停罢。”谢疏覆住沈屏的手背, “这蛊虫怕是与先前的那一只不一样。” “不。”沈屏抬眸,“是子母蛊。” “什么?”谢疏讶异。 “我体内那只是子蛊, 你的则是母蛊,”沈屏顿了顿, “但是你我并非同一副子母蛊。” 沈屏也是方才才察觉到不对劲, 但是这个认知让他心中陡然失了一块, “子蛊不难处理,但是母蛊……” “若我记得不错,子母蛊应当是为控制人而出现的,但是现在我身体内出现母蛊,这……” 本应用来控制子蛊宿主的母蛊, 现下却在谢疏体内,谢疏微微蹙眉, “这又是什么缘故, 总不能害我们的人大发善心, 对我格外优待?”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沈屏眸色沉暗, “怕是打的别的主意。” 那子母蛊邪性得很,沈屏也只是略懂皮毛,但是现下的情况却容不得他尝试结果未知的法子。 “暂且回去,我唤长老来一趟,只要这几日对方没有什么动作,应该能赶在母蛊躁动之前将其解决。” 沈屏不敢拿谢疏的安危做赌。 谢疏明白他的意思,自然不会违逆。 只是,二人心中都不知怎么的,隐隐有些不安。 —— “站在这里做甚么?”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沈屏后知后觉才发现,所有思绪尽数不见踪影。 “师尊。”沈屏往旁边挪了一步,“只是想起一些旧事,一时忘了其他。” 谌妄看他一眼,没有言语,自顾自走到岸边,单手结了法阵,此举弄得沈屏一怔,“师尊这法阵……” “汇集宗门灵气,能助你早日稳住根基,你体内的灵根到底还是不如与生俱来的运用自如。” 将整个宗门的灵力汇聚于此也就只有谌妄做得出来,沈屏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却也不得不考虑另一个问题。 “灵力都汇聚于此,掌门和长老他们不会因此与师尊问询吗?” 沈屏问得委婉,但是其中意思很是明显。 你这么做,不会被揍吗? “不会。”谌妄倒是坦然得很,“无望峰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过问,更何况……风清门的灵力取之不尽,这些也仅仅只是沧海一粟。” 沈屏:“……”贵宗门大气! 前世他所在宗门可没有这样的大手笔,沈屏心中闪过不少想法,但最终都平静了。 书中世界,就是出现再离谱的事情也不必太过诧异,总归都是一场大梦。 沈屏将自己说服,而后入了水。 有谌妄在,不便褪了衣衫,他便直接合衣入水,虽有些难受,但尚且还在可堪忍受的地步。 沈屏背对着谌妄,所以也不知道在谌妄眼中,他的背影……有多勾人。 本就纤薄的衣衫,浸了水后显出皮肉的紧致,随着沈屏的动作,水面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像是将沈屏裹挟入未平的潮岸…… 沈屏还是有些纤瘦了。 谌妄眸色动了下,抬手往水里送了一个诀。 沈屏专心修炼,刻意去忽略不远处还有个人,只是……水中灵力慢慢像是有了意识,将他四肢百骸梳理了个遍,连同以前的一些暗伤也被一点一点疗愈。 谁在帮他不言而喻。 沈屏慢慢转身,“弟子谢师尊……” “不必。”谌妄打断他,站在岸边定定地望着沈屏,眼里的情绪复杂难言,但是沈屏离得远,自然无从发现。 原以为这样生硬尴尬的对话之后谌妄就会离开,但是那人却依旧站在岸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屏心中微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何。 于是,沈屏有了动作。 他慢慢往岸边走,打算找个理由先行一步离开。 孰料才上了岸,与谌妄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 沈屏猛地抬头,就见谌妄眼底一抹浓重的深情。 他心尖一跳,一边欲挣脱束缚,一边疑惑,“师尊在透过弟子看谁?” 他也不知道忽然从哪里来的郁气,致使开口便咄咄逼人,“师尊若是借着弟子思念什么人……不若再换个人,我这张脸实在寡淡得很,恐只会让师尊瞧着糟心。” “不会。” 谌妄目不转睛。 “什么?”沈屏微微瞪大眼。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后半部分发不出来,试了很多遍,放弃了……emmm,先就这些吧,宝贝们晚安呀—— 第40章 动手 沈屏说得夸张了, 他这张脸到底还是与前世有三分相似,倘若再加上细微处的神态气质,单只是站在旧人面前, 便难以避免地与前世的他重合。 大概也只有谌妄才能觉察到他细微处的不同。 方才在水中,只是那道背影便让他几次失了理智。 谌妄捏着沈屏的手腕, 他眼底深处带着沈屏看不出的情绪。 沈屏心中还存着别的事情,被谌妄抓住的这一瞬只是觉得哪儿有些不大对劲, 但是一时之间他的理智尚未归位, 所以并没有意识到现在二人之间的距离有什么不对。 不过谌妄的动作到底是有些暧昧了, 沈屏低头瞥了一眼,谌妄捉住他的手。 嘶, 这人的手也太冰了些。 沈屏目光落到谌妄手上,而后又慢慢挪开。 “师尊还有别的事情吗?”沈屏尽量让自己开口显得不那么生硬, 但是前世以来他就鲜少与人接触过深,如今谌妄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师尊, 但是从心底里他对谌妄的情感并不足以让他们距离如此相近。 所以一开口便刻意的有些疏离, 只是这话听在谌妄耳中却不会显得多意外。 师兄看似温柔, 但内里排外得很。 他面上的笑,十之七八是客气疏离,也就只有与他相处久了,才勉强有几分资格得以稍微亲近。 谌妄遂沉默了一瞬,而后在沈屏再开口之前将手松开了。 沈屏嘴唇微启, 但是不等他开口,原地已经不见谌妄的身影。 “这人……”沈屏对谌妄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行为只觉莫名, 但是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温泉这一遭结束, 沈屏内里的灵力又运转自如了不少, 等回到住的院子他开始为期一月的闭关。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 等到一个月后他出关,外面的情况已然大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风清门开始传出更多的闲言碎语。 “哎,听说了没有?那外门弟子沈屏自从上了无望峰,如今可是焚玉仙尊最器重之人!” “就连尘沨师兄都难以掠其锋芒,如今日日在宗门里处理俗事。” “尘沨师兄待那沈屏那般妥帖,听说之前被那沈长钰找麻烦,还是尘沨师兄与淮渊蓝玉几位师兄处理的……这人也太忘恩负义了些,日日只知讨好焚玉仙尊,做那阿谀奉承之辈……” “就是就是,尘沨师兄到底要比他先入门,这人就是狼心狗肺!” “谁说不是呢!”一人压低声音,朝周围师弟招招手,“你们知道的也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那沈屏手段多着呢!” “师兄难道还知道什么秘闻不成?”几人来了兴趣,忙不迭地凑过去听。 开腔那人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沈屏此人可不仅仅只是焚玉仙尊的座下弟子而已……” “师兄的意思是……” 开口之人阴恻恻一笑:“门内师兄弟们到底良善,都不知道其中的诡秘……”他一扯唇,“你们可知原来内门师兄沈长钰?” “沈长钰?”几人略微有些惊讶:“那不是……” “他曾经可以南逢长老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可是最后呢,悄无声息地被驱逐出宗门,就连南逢长老也……” 他长长叹了口气,“旁人不知其中关窍,但是我却从别处听到了一些风声,那沈长钰根本就是被沈屏此人算计了!” “而且连南逢长老陡然不见踪迹,也是与其有莫大的干系!” 诸人越听越觉得自背后升腾起一股难言的阴冷之气,他们面面相觑,“师兄说的这些可是确凿之事?” “那沈屏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连门内长老都受其戕害!” “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并不敢确定,只是有些事情无风不起浪,倘若事情没有发展的苗头,那么自然也不会传出这些话来,不过今日你们听到了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再说出去,如今那沈屏本事可比你我要厉害,他若是知道了,再往仙尊那儿吹吹风……说不定到时候倒霉的就又是我们了!” 开口之人晃晃脑袋,一脸的讳莫如深,诸人听了却觉得他所说十分在理。 对于沈屏一事,若是十分肯定地将此事确凿无误地认定,诸人反倒会觉得其中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是这个人真真假假这么一说,原本听起来荒诞无藉的话,如今诸人想来却越来越觉得十分有道理。 而且有些事情突然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南逢和沈长钰一事说到底还是透露了些风声出去。 前段时间,沈长钰和南逢相继被掌门和白澄长老处理了,虽然在他们二人的有意遮掩下并没有被太多的人知道,但是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到底还是惹人注意了些。 更何况二人的存在并不如外门弟子那样籍籍无名,两个重要的内门关键人物忽然踪迹全无,本就透着一股子离奇诡异。 如今诸人只消听到一点风声,诸人便难以遏制地往各种缘由上想。 门内的弟子一开始也仅仅只是诧异南逢长老和沈长钰怎么突然不见踪影,但是时间久了不免有人会对此胡乱揣测,更遑论不知道从哪里泄露出的这么一丝消息,被人不分因果,不管逻辑地弄到手里,最后再几经更改之后变了数个版本。 本来谣言止于智者,奈何掌门白澄长老连同尘沨蓝玉他们平日里要忙宗门的事情,加上还有修炼一事,所以对于门内这段时日私下流传衍生出来的一些闲言碎语总是难以捕捉。 所以发酵到现在,宗门内纷纷扰扰诸人各种揣测纷至沓来,而对于尘沨蓝玉他们而言,宗门表面看起来都是一片祥和。 只是他们不在意,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知晓。 丹房里的曲清先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 他原本是抱着药材要往白澄长老那儿去,孰料半路上听见不少人阴阳怪气,对沈屏诸多恶意揣测。 他一听到便变了脸色,当即也顾不得怀里的药草,几下就窜到出人面前开口反驳:“你们怎么能青天白日的胡说八道呢!沈屏他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人,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你们做甚要将所有的事情往他身上推!” “你是哪里来的家伙!平白无故地朝人大喊大叫,什么沈屏是无辜的,你这样向着他说话,是想着趁机要抱人家大腿吧!也是想从仙尊那儿寻求些荫庇是吧!” “阿谀奉承的人我见得多了,但是如你这样的倒是少见,真是不要脸皮!” 明明他们并不占道德上峰,但是却一个个一口气不停歇地将曲清骂了个狗血淋头。 更有甚至直接将曲清推了一把,将本就纤瘦的直接搡了个倒。 曲清狠狠摔在地上,手臂,双腿都破了皮,但是他却顾不得这些,而是继续爬起来怒斥:“你们就是嫉妒他!” “沈屏他与你们无冤无仇,能入焚玉仙尊门下是他的机缘,也是仙尊的决定,你们不敢对仙尊大放厥词,却只敢在背后说沈屏的坏话,若论无耻,你们当之无愧!” 曲清一字一句无疑是戳中诸人的痛点,他们恼羞成怒,直接一把扣住曲清的咽喉,“胡说八道!” 曲清说得没错,他们一开始只是羡慕沈屏入了焚玉仙尊的眼,走了狗屎运才破格上了无望峰。 但是自从宗门内流言蜚语传出,他们的羡慕便化为嫉妒,一个个自以为如果将沈屏踩在泥里,便能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沈屏是诡计多端才得了仙尊的青眼,而并不是因为他比他们出色。 这样的认识虽然改变不了现实情况,但是却能短暂的让他们心中得到极大的满足。 若说一开始只是过过嘴瘾,看些热闹,那么现在他们已然将看热闹的心态转化为——倘若能够将沈屏的声誉抹黑,引得掌门他们因此对沈屏生出厌恶,藉以将沈屏拉下来,他们即便不能替代沈屏,但是能将这样一个人毁个干净,于他们而言,也是个让十分快意的事情。 曲清不懂这些,但是他只知道这些人对沈屏怀有莫大的恶意。 即便他被扼住脖颈呼吸不畅,但是对于沈屏的维护,他依然不肯后退一步。 当初在外门,沈屏对他虽然是肉眼可见的有些不耐,但是自曲清进入风清门,第一个朝他伸出手的却是沈屏那人。 明明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但是对他却没有半分嫌弃,不仅如此,还屡屡面冷心热的帮助,事后总嘴硬他只是闲的想找些事做。 「嘴硬心软」的沈屏在曲清眼中是很好的人,他一旦认定一个人,便是出现再多的变故,他也会坚持当初的想法。 只是思绪慢慢飘远,喉间艰涩难言。 曲清眼前发黑,意识开始慢慢地混沌起来,但是他依然不肯开口求饶。诸人见了他这反应心中怒火更盛,手下的力气也越发大,直接将曲清扼得呼吸困难,几乎昏死过去。 就在此时,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灵力直接将扼住曲清的人手臂打得发麻,让其吃痛地松开手。 曲清软软倒在地上,一人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揽住他,免于他再一次摔在地上。 诸人一看,这哪里是旁人,分明就是沈屏。 “你……” 在人背后语人是非,还被抓了正着,而且欺负他的朋友倒也罢了,最后却技不如人。 一个个都面面相觑,话都说不利落了。 说到底他们在这里过嘴瘾,但是真正沈屏到了眼前,他们一个个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不敢开口了。 沈屏却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他们不是害怕自己,不过是因着他背后的焚玉仙尊——谌妄而已。 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他这一路来,也听到了不少,其中真真假假,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虽然九分假,但是也还有一分真。 而这一份真不过是他们猜对了南逢和沈长钰的消失是与他有关。 诸人在他背后说他坏话,甚至于直接言语间讽刺嘲弄,这些沈屏都不在意,前世最后那段时间他听到的更恶毒的话多了去了,如今这些在他眼中只是小打小闹。 但是他不在意的,有人却不会不在意。 蓝玉随后出现。 他的出现比起沈屏来要让诸人更加胆寒。 蓝玉其人温润如玉,平素也不经常出现,之前数年更是与淮渊出去历练,但是在宗门里待的久了的弟子们却对他十分恭敬。 不为别的,他本人的天资卓越要占一半。 修真界对强者的钦慕是本能,恐惧也是本能。 而另一半,则是因着白澄、淮渊二人。 蓝玉身为宗门地位仅次于掌门的白澄长老的唯一弟子,他既受白澄长老爱护,又颇受掌门喜爱,更别说大师兄淮渊对他言听计从,几乎称得上是马首是瞻。 风清门谁都可以得罪,但唯独焚玉仙尊谌妄和蓝玉师兄不能得罪。 前者全因他的修为高深,而后者不止修为,只是他身后的几人,就足以吓得诸人噤若寒蝉。 蓝玉难得不是笑着,他目光掠过诸人,沉凝开口:“肆意揣测掌门长老,嘲弄奚落师兄,还对师弟狠下杀手,这就是你们身为风清门弟子的气度吗?!” 风清门宗门律规森严,最忌讳门内弟子互相戕害,数百年来最出格的是魔修渗透,伤了无数弟子,而这魔修冠的是风清门弟子的名,姑且也算得上是门内弟子倾轧。 所以后来数百年掌门长老对于此类事情都格外严苛,一旦发现门内弟子互相倾轧坑害,便以大惩处置。 只是这百年来此类事情极少出现,如今借着沈长钰南逢一事对沈屏诸多嘲弄揣测,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 也难得让蓝玉动了气。 以往门内弟子偶有此类事情出现,只要言语间不是太过分,而对方也不怎么追究,那么几乎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但是这一次却出乎他所料。 蓝玉在宗门多年,也从未听过这样恶毒的言语。 明明有些人与沈平并不算是熟识,甚至于连见都未曾见过一面,但是就是这些人,一开口对沈屏却是极为恶毒的揣测,那话里的嘲弄和奚落像是对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 蓝玉对于这样的事情见得少,但是这一次却深恶痛绝。 他往沈屏面上看了一眼,开口就惩治了十多人,周围看热闹的,现在也是一副灰溜溜的模样,唯恐被惩治的人再多一个自己。 但沈屏对于蓝玉是否惩罚这些人并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所以在蓝玉处置完在场的人之后,他缓慢开口:“方才是谁伤了他?” 他的目光落在曲清身上,曲清颈项上的红痕太过刺眼。 他问罪的意味太过明显,曲清才缓过神来,下意识就扯扯他的袖子,“算了,我没事……” 沈屏不理会他,看向垂眸的诸人:“不说?” “是觉得这事不算什么?还是根本就是没胆量?”他轻嗤一声:“方才一起欺负他,如今却连承认都不敢,你们也就这些血性?” 他面露不屑,蓝玉往他脸上看了眼,却没有开口阻止。 沈屏都开口嘲讽了,诸人还是沉默。 这下沈屏心底更添一分火气,“呵,装聋作哑是吗?” 话音刚落,他一抬手,灵力便朝诸人倾泻而去。 诸人瞬间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脖颈,呼吸困难。 “这种滋味儿都合该尝尝,毕竟……你们都情愿共进退不是么?” 诸人都不开口,只觉法不责众,但是沈屏偏不可能让他们如意。 “沈屏,你未免太过嚣张!” 作者有话说: 今晚粗长,明天……应该可以更粗长一点……点叭—— 晚安呀—— 第41章 执念 一开始散布谣言的那人眼看情势不对, 登时变了脸,他说了这么多,可不是给诸人取乐子的。 现在周围弟子众多, 谅蓝玉也不便公然偏向沈屏,于是往前一站, 一副「义愤填膺」作派: “这里是风清门,上边还有掌门和诸位长老坐镇, 饶是你为仙尊弟子, 也不能骑在同门身上作威作福!” 沈屏闻言失笑, “我作威作福?” 他往前一步,那人吓得一僵, 脚下挪了半步,“你作甚么!” 瞧着这人瑟缩的模样, 沈屏无语:“怕我揍你?”他冷嗤,“你脸皮也忒厚, 反咬一口还说我作威作福?” 他指着曲清, “到底是谁骑在同门身上作威作福?” 那人心虚, 却也咬死不肯承认,“方才这家伙跳出来就是一顿斥骂,我等总不能受着……” “哦,这样啊……”沈屏轻轻瞥了他一眼,而后一脚踹出去, 那人横飞出去,然后重重坠地, 甚至惊起一地尘土。 “张嘴闭嘴就是无端生事, 我这样踹你一脚也合适吧!”沈屏说完看向周围诸人, “你们是否也觉得我过分?” 自始至终蓝玉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对于沈屏直接朝同门出手, 他这会儿倒是丝毫不提及了,诸人哪里不懂他的偏向,一个个小心摇头,“不敢……” 坦白说,沈屏前世没有受过这种委屈,虽然他所在宗门不大不小,但是他在宗门中忝为大师兄,一贯受人崇敬。反倒是这一世总是被人挑衅,每每几乎指着他的鼻子明嘲暗讽。 时间久了沈屏也很难不会怀怒,既然一个个说他仗势欺人,那么他就欺一个试试。 好在蓝玉虽然并非执守宗门规仪的,在这个时候也将护短贯彻到底。 沈屏不知道的是,蓝玉自始至终喜欢他的性子,更遑论有尘沨和焚玉仙尊这一层的关系在,所以今日无论沈屏做了什么,蓝玉都会护他到底。 旁人只道宗门内不分亲疏远近,但是世界上有人的地方便会有偏向,蓝玉是这样,沈屏亦是这样。 今日他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一开始并没有多在意,直到亲眼看着曲清被人欺负到头上,到最后又是挨打又是挨骂,而且还都是为了他。 沈屏自然不可能弃之不管,他生了怒气,对这些人下手也很难不狠。 不过,不曾后悔就是了。 —— 沈屏出手的事情翌日就传到了掌门耳中,他与白澄长老先前因为谌妄的事情匆忙回到宗门,虽然最后得到谌妄无虞的消息,但是担心依然存在。 于是,这日特地将谌妄从无望峰唤下来,既是想看谌妄是否真的安全无虞,也是想对之前的事情了解一二。 毕竟之前那一遭,蓝玉他们知之甚少,而且沈屏救了谌妄这一事听着也不大靠谱。 谌妄极少离开无望峰,但是这一次却没有推据。 看在尘沨眼中,他深深觉得,应该是师弟下了山,师尊放心不下才会欣然答应掌门的「邀请」。 不过,从蓝玉那儿得知沈屏教训同门的时候,尘沨还是愣了一下。 该出手时就出手,这与「传闻」中的沈屏不大相像呐! 不过这点怀疑在同谌妄一起下山之后就被尘沨抛之脑后了。 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掌门和白澄长老那几句话给吸引了过去。 “沈屏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增,与你可有关系?” 谌妄摇头,“关系不大。” “嗯?”白澄顿了顿,“那就是有关系了?” 谌妄淡淡,“我替他剔除了多于的灵根,如果这也算的话。” 掌门和白澄俱是一惊,“那他如今的修为……” “和我无关。”谌妄抬头,“他一直以来都天资卓越,我干预的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更何况……”他顿了顿,“修为一事,旁人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我擅加干预只会害他。” 原以为谌妄掺和不少,但是如今听他一席话便知道他们之前都是想多了。 掌门和白澄互相看了眼,心中略略放下些心。 只要谌妄没有鬼迷心窍做错了事,倒是可以暂且将心头压着的事情挪一挪了。 “你们问的不止如此……”谌妄再度开口,“想问便问。” 谌妄堪称直白,掌门和白澄微微一哽,不过对视一眼后还是由白澄开口,“沈屏其人有如何本事我们心知肚明,所以之前闭关后他做了什么?” 修炼之人都知道走火入魔有多危险,更遑论谌妄到底修为高深,沈屏一个小小修士,如何能「救得了他」。 谌妄料到他们要问什么,只是此事连他都有些恍惚,其中关窍尚未完全厘清,所以开口后还是让掌门和白澄失望了。 “此事一时说不清楚。” 这便是拒绝回答了。 掌门与白澄对视一眼,又开口问了一句,“沈屏其人,你了解多少?” “十之八九。”谌妄这次没有犹豫,他定定地看向掌门二人,“他不会对宗门不利。” 以前的沈屏是这样,现在的亦是如此。 他从来都是他,不会改变。 谌妄这样说了,掌门还是有些犹疑,“以前他在外门,传出的事情不少,我知不能将人一以贯之看待,但是他……” “之前的他,非他。” 谌妄开口,直接将实话尽数以告,但就是这样的大实话,掌门以及白澄他们反倒不相信。 “从前的他的确有诸多不善,但是你也不能否认之前的他,这沈屏到底还是有些麻烦,对同门的态度还是……” “肆意毁人声誉,言语间多轻慢讽刺,这样的同门也要他倾心相待吗?”这一次开口的蓝玉,他一向待人谦恭,而且不甚疾言厉色,对着掌门和白澄更是恭敬有加,但是今日却难得面色难看,一开口竟然是为沈屏打抱不平。 白澄看了自家乖徒儿一眼,开口附和,“也是,对于这段时间传出来的流言蜚语我也听到了一些,嗯,是有些过分了,这沈屏从前不甚刻苦,修为也一般,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长进了,也知道勤奋,所以难保有些弟子因为他如今的剧变生出嫉妒之心……话说得难听,他不忿亦在情理之中。” “非不忿人言,而是对方伤及同门,更有甚者因他薄待一个与他交好的弟子,师弟不快对方言行,这才出了手。”尘沨从蓝玉那儿得知事情的真相,对于沈屏的做法只有赞同,而其中维护有几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掌门和白澄看到现在也是知道了,这沈屏也不知道给蓝玉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都向着他。 “既如此……此事便算了,”相对于那些门内弟子,掌门和白澄还是更偏向蓝玉他们的,因而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最后也不了了之。 只是待蓝玉他们先一步离开后,掌门和白澄向谌妄问起来另一件他们憋了许久的事情。 “你不是钟情于你那位道侣?现在对那沈屏……可是有……”掌门问得艰难,说实话他不是八卦的人,但是有关谌妄的他和白澄却忍不住关心。 谌妄画里的那个人只有背影,不过却难掩其气度,而且只观谌妄对那幅画的在意,以及这数百年来的「执念」,就足以看出那人对谌妄的重要性。 谌妄无疑是专情的,他每次闭关是为那个「不可言说」的道侣。 连那心魔,都是因那人而起。 掌门和白澄不懂他的执念,但是却始终觉得,谌妄不可能移情。 但是这段时日来谌妄的变化,又让二人很难不多想。 谌妄待沈屏的态度,有些「暧昧」了。 掌门问得尴尬,谌妄看他,“他不一样。” “谁不一样?”白澄紧跟着问。 “我心里有数。”谌妄不欲多说。 掌门和白澄对视一眼,忽然又替沈屏忧心,那弟子的修炼才走上正轨,这边谌妄似乎又有圈占他的嫌疑,这么一想,那弟子也未免太惨了些。 二人为沈屏一阵担忧,殊不知另一边,沈屏顾着给曲清看伤,哪里知晓有人为他的「前途」担忧。 曲清虽然破格被收进丹房,但是他到底还是不比一开始就在内门的丹房弟子。 往好听里说他现在是丹房的制药弟子,实则却是个打杂的,不说别的,只是住处就不比其他师兄。 沈屏将曲清送到这里,替他上过药之后才往四处打量了一番。 眼里倒没有嫌弃,只是有些心疼这傻小子,“按理说内门不缺弟子的居处,你就是再不济,也该住一处独立的小院。”而不是窝在这么一个逼仄的小屋子里,连自己练手的小丹炉都放不下。 曲清心态倒是不错,摸了摸伤着的手臂,有些庆幸,“其实这已经很好了,我之前一直羡慕内门师兄们可以日日炼丹,如今能有这样的机会已然十分感激,至于住的地方,便无甚所谓了。” 沈屏瞪了他一眼,“你这样只会让他们愈发觉得你好欺负,现在是住的地方不好,那在炼丹时呢,他们能对你如其他师兄弟一样吗?” “你一心要进丹房,可是现在你在做什么?” “每日处理药材残渣,捡些空隙看别人炼丹,你连炼丹小童都比不得,这样也是你想要的吗?”沈屏怒其不争,“内门和外门不一样,你愈是谦恭,愈是会遭到他们的轻视。” “你想要炼丹,想要实现你毕生所愿,如今这样下去……你觉得什么时候才能做得到?”沈屏看着曲清愣愣的模样,终是不忍心说更多,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发,“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小账本: 9.4日,23:56欠6803字更新,龟速补更ing-感谢在2022-09-02 23:41:56-2022-09-04 23: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划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旧人 沈屏最后还是不忍心, 特地寻了尘沨劳烦他帮曲清一把。 尘沨甚至没有多问,直接应下。 他这样的态度,沈屏一时不知道究竟是感激多些还是意外多些。 曲清有尘沨照拂, 沈屏思来想去还是回了无望峰,这段时日即便有蓝玉他们处理散播谣言的人, 但难免会有暗戳戳窥探的人。 久而久之,沈屏也烦了, 索性回了无望峰。 只是……院子外站着的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师尊?”沈屏停在原地不太合适, 走过去也怪怪的, 不知为何,一对上这人, 他就莫名有些紧张。 “近些日子多烦扰,追根究底你是无辜被牵累。”谌妄眸色略暗, “那些流言自有尘沨蓝玉他们去处理,你若在意, 便先待在无望峰, 过些时日我自会给你个交代。” 嗯? 沈屏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交代?” 他这几日烦归烦,倒不觉得多么难以接受,前世遭人抹黑的事情多了去了,那时他若事事都要计较,想必早就将自己气死了。 “流言纷纷, 绝非偶然。”谌妄看他,“蓄意还是巧合, 并不难判断。” 谌妄难得说了这么多, 沈屏微微诧异, 不过略一想他就明白过来了, 这流言牵扯了南逢和沈长钰不说,有些连谌妄都有意无意给牵扯了进来。 现下看着,谌妄应当是不高兴了。 沈屏想着,点头,“的确是要好好处理,毕竟牵累师尊……”他一边阿谀,一边思绪飘远,照理说,流言传起来不算什么大事,但是有关谌妄的竟也不少。 其中挑挑拣拣,大多是提及谌妄的道侣。 沈屏略好奇,如谌妄这样冷淡的人,他的道侣应当是如何性格? 同样气质出尘,修为高深? 或者温润如玉? 再或者……热情似火? 念及谌妄冷冰冰的模样,沈屏忽然觉得如他这样性格,道侣是个活泼性子才好玩。 一想到端方持重,冷漠如冰块的焚玉仙尊身边坠一个惹火的小妖精,他一面冷着脸,一面又默默面红耳赤…… 刺激! 沈屏脑补得厉害,冷不防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谌妄拧眉看他。 沈屏倏忽一僵,讪讪垂眸,这人若是知道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废料,估计头一件事情就是将他赶出风清门。 谌妄抬步离开,待他背影消失在竹林尽头,沈屏忽闻一道冷然至极的声音,“妖精就不必了……” 沈屏彻底僵住:这这这…… 若不是性命可贵,沈屏这会儿估计要一头撞死在这里,他不过心中腹诽而已,怎么就被谌妄给知道了。 —— 自那日被听到自己的腹诽,后来几日沈屏便一直躲着谌妄,他每日两点一线,在居处和灵泉两头跑。 一开始心中还尴尬难捱,到后来沈屏也渐渐忘了谌妄的「小妖精」道侣,直到……尘沨上门来找他。 “师兄?”沈屏才要出门,当头就碰见尘沨,这段时日尘沨一直在山下,掌门和白澄长老都将琐事交给尘沨蓝玉他们。 他们忙得脚不沾地的,如今怎么突然来找他? 沈屏心中一动,还是先将人迎进去。 “前段时日让你受委屈了……”尘沨接过沈屏倒的茶水,对着沈屏抱歉一笑。 沈屏不甚在意,坐到一旁,“师兄哪里的话,本就是一些人的闲言碎语,我并不在意。” 尘沨点头:“你这样想开便好,蓝玉那日本想为你开口,奈何久不在宗门,一些话也不便说,所以他特地嘱咐我替他向你道句抱歉。” 沈屏下意识开口:“我都明白的……” 他顿了顿又道:“师兄你们待我如何,我心中自有感受……有些时候身不由己,况且那些流言连师尊也一并带上了……站在蓝玉师兄的角度,我亦能明白他的为难。” 沈屏并不是虚伪的话,他从一开始就想得很清楚,那日蓝玉若真替他开口,一旦涉及谌妄,许多事情便是叫他为难,所以自始至终沈屏并不迁怒蓝玉。 “有些也不尽然是流言。”尘沨突然跟了一句。 “嗯?”沈屏一怔:“师兄的意思是?” “虽然有关师尊的道侣我知之甚少,但是流言也非全部是假的,起码……对方长相与你相似几分是真的。” 尘沨语罢微微一顿,沈屏一呆,什么叫相貌与我相似几分? 尘沨看得出来沈屏的迷惑,只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遮遮掩掩也没有必要了,于是他想了想再度开口:“我入门不算久,不曾见过师尊的那位道侣。” 说着他顿了顿,“其实……连掌门和白澄长老他们也未真正见过。” 这就奇怪了。 沈屏忍不住问:“对方的身份难道很神秘吗?又或者他并非修士,而是……凡世之人,又或者……” 他忍不住猜到别的地方上去,连对方是魔修的身份他都猜了。 尘沨看他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慢慢摇了摇头,“并非如你想象,坦白说对方的身份是什么,我至今也并不清楚,只不过……我见过一幅画……” “一幅画?”沈屏来了兴趣。 “对,那幅画上应当是师尊的道侣。” 尘沨其实当初也只是匆匆一瞥,他甚至没有将那幅画看得完完整整,但是只那看见的部分,在他看见沈屏时就忽然了悟。 那画上的人……神似沈屏。 倒不是说二者的相貌有多么相像,而是那画中人的气质与沈屏十分相似,尤其侧脸。 不过这儿尘沨没有说的是,外门与沈屏见面的那一次并不是他第一次见沈屏。 或许连沈屏都不知道,那次见面之前尘沨是见过他的,只不过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沈屏还只是外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而且他入门时间不算久,于修炼一役上又没有什么天赋,早在那时就已然饱受同门弟子的欺负。 曲清与他是难兄难弟的二人,那日被同门弟子欺负时,尘沨正好经过,便帮了他们一把。 本就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二人衣着单薄,尤其是沈屏,瘦的跟竹竿儿似的。尘沨来不及过去,就见沈屏被一把踹倒在雪地里,身上沾满了雪,湿透的衣裳裹了一层污泥,胸口还有显眼的一个脚印。 说不清是什么缘故,尘沨初见并不觉得沈屏如何出色。 除去他的长相。 无人能否认,沈屏的长相无疑是引人注目的,尘沨第一次见他便是惊讶于那张脸。 只不过并非见色起意,也非那个人长得如何俊美,气质斐然,相反的,那时的沈屏卑弱狼狈,尘沨看着如今的沈屏,根本难以将他与初见时的那副模样放在一起。 像是两个人似的。 当初尘沨驻足,完全是因为那张脸他似曾相识,起初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也就是后来,他才反应过来。那张脸,他在谌妄珍藏的一幅画上匆匆瞥过一眼。 等到尘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过去挡住了诸人对沈屏曲清二人的单方面欺凌。 只是尘沨的时候并不巧,即便他挡住了后续的欺凌,但是在他来之前,沈屏与曲清已然受了诸人不少打骂。 满身都是伤,二人狼狈不堪地蜷缩在那个寂静的雪地上,瞧着便可怜极了。 “同门弟子之间能有多大的仇怨,你等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对同门师兄弟狠下杀手!”尘沨看了沈屏二人的伤,面色极为难看。 他基本都在内门,所以鲜少看见门内弟子互相倾轧,更别说是这样将人胡乱打骂。 沈屏与曲清年岁不大,侧颜尚且稚嫩,但身上的伤触目惊心,尘沨扭头便将动手的几人一挥手扔到内门。 自有内门弟子处理几人,他则将沈屏曲清二人暂且带到内门丹房。 尘沨在风清门算得上是师兄中脾气最好的,但是脾气好不代表他在门内弟子中没有威严,诸人见了他一开始是欣喜,而后便是退缩。 但是尘沨却也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之后直接嘱咐内门师弟重责。 尘沨将沈屏与曲清送到丹房之后便有别的事情要忙,遂没有多待,只是特地嘱咐丹房弟子好好照顾二人,之后过了几日他再想起这事时还问过丹房弟子,对方只道二人伤好了大半后便离开了。 那时于尘沨而言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之后等到他偶然看到谌妄珍藏的那幅画时,便忽然闪过一丝什么。 在沈屏入了无望峰后,尘沨也旁敲侧击问过谌妄两次,一次是在沈屏院门外,而另一次,便是昨日。 尘沨还记得谌妄的话。 “师尊,沈屏他与您的道侣仅是相貌相似几分,您如今是将他当成了谁?” 谌妄扭头,“你想说什么?” 尘沨心中挣扎了一瞬,不过转瞬还是坚定开口,“沈屏不是那个人,他们不一样,况且……师尊分明懂得弟子的意思。” 谌妄转头看他,“那又如何?” 尘沨一僵,“师尊,沈屏他……” “此事你们不必再插手。”这个你们不仅是指尘沨,亦是指蓝玉。 尘沨见谌妄如此坚决,心中重重坠下,“沈屏非旧人,即便师尊逼迫于他,他依旧不是他,师尊何必委屈他,也……伤了旧人。” 谌妄听见「旧人」二字,眉头紧蹙,“不是旧人,他一直都在。” 这样的话让尘沨脸色骤变:“师尊!” 谌妄没有再说,倏忽消失。 尘沨知道谌妄这边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了,他想了一夜,最后还是在天色未亮时到了沈屏院门外。 “沈屏,倘若有一日师尊……” 作者有话说: 沈屏:师尊道侣大概率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谌妄:是么?希望你以后莫要后悔…… 之后某日某人:嘤! 还欠三千多,打死我叭!感谢在2022-09-04 23:56:03-2022-09-06 23:2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划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蜻蜓 尘沨才开口说了几个字, 沈屏的目光就掠过他往他身后看去。 心中咯噔一下,尘沨回头,就见谌妄站在他身后。 “师尊。”尘沨本就是背着谌妄特意来找沈屏的, 如今虽然话还没说完,但还是心虚得很, 尤其……还是在谌妄警告过他的前提下。 “自去领罚。” “是,师尊。”尘沨往沈屏面上又看了一眼, 嘴唇动了动, 但到底还是没开口, 不情不愿地离开。 待尘沨身影不见,谌妄也转身便走。 沈屏被尘沨和他接连不断的莫名态度和言语弄得有些懵, 下意识就将人唤住,“师尊, 您和师兄这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么?” 他盯着谌妄的背影,“但有吩咐开口便好, 师兄他……” “和你无关。”谌妄说完便走。 “师尊!”沈屏不信他的话, 追上去将人拦住, “师兄语焉不详,师尊也讳莫如深,所以弟子只能猜测,那流言是真。” “胡言乱语。”谌妄驻足,目光沉凝。 “是胡言乱语还是戳中了师尊心思, 弟子很难不多想。”换做以前,沈屏定是不会开这个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更何况谌妄此人喜怒难测, 沈屏深知不多管闲事才能长命。 但他不知怎么的就没忍住, 甚至字字句句都往谌妄肺管子上戳, “怕是师尊情深是真,道侣是真,我与师尊心中那人……相似亦是真。” 谌妄眸色微暗,沈屏心中一跳,可是他现在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将人已然得罪完了。 所以…… 索性摊开直接「质问」道:“我与那位,有几分相似?” 谌妄:“……” 沈屏的话题跳得极快,谌妄一时都未反应过来,他后知后觉往沈屏面上看去,却只见对方一脸好奇。 “师尊?”沈屏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又捏捏自己的脸,叹气,“也是,师尊道侣定是风华卓资,天人之貌,岂是弟子我粗鄙卑陋可比的……” 谌妄:“……” 沈屏继续长吁短叹,“师尊情真意切,想来也不会移情于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沈屏茶言茶语,说得谌妄脸色越来越黑。 沈屏偷摸瞧了眼,而后继续道,“师尊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弟子便先退下了,灵……” 他正找借口离开,孰料谌妄挡在他眼前。 沈屏:“……” “有事。”好似生怕沈屏又开口推拒,谌妄紧跟一句,短短两个字,却是透露出一股任沈屏不可忤逆的断然。 沈屏「拗不过」,磨磨蹭蹭跟在谌妄身后随他七转八绕走到一处偏僻的竹屋。 “这是师尊打坐的地方?”沈屏看了眼问,不是他骄奢惯了,而是这地方处处透露着一股「质朴」的味道,不像是谌妄居住的地方。 从外观来看倒也不算小,只是竹林掩映,这屋子似乎只有一间,屋旁半圈小小的栅栏,不及腰的高度。屋侧密密匝匝地种着竹子,除却一个石桌以外再无别的杂物。 “是我住的地方。” 谌妄脚步微顿,目光掠过屋侧的竹林,他扭头看向沈屏,“有竹林就够了。” 谌妄好像能明白沈屏心里在想什么。 沈屏发现,有些时候即便他没有开口,但是面前这个人却好像是能窥探到他的内心,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而且更让沈屏觉得奇怪的是,这样的情况若是放在前世,他应当会十分在意,甚至于生出警惕和防备,但是现在他却清晰地知道,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竟然很少有排斥和防备之心。 太不合理了! 沈屏心中想着事情,谌妄看着他。 沈屏一直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情——谌妄这个人身上有很大的秘密。 而且如果不是他自作多情的话,谌妄所做种种,应当与自己有着不可忽视的关系。 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 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外一个「陌生人」施以好意。 而谌妄从外门中将沈屏弄到无望峰,沈屏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只是偏偏是他占据了这具身体的时候…… 沈屏开始摇摆不定。 谌妄到底是因他还是……因「他」。 面对之前种种,谌妄许多行为都显得「过分殷勤」,但是每当沈屏打算深究时,这个人又远远离开,屡屡让沈屏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越想越觉得处处是让他茫然的东西。 不过—— 沈屏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对他有所图谋。 至于图谋的是…… 闪屏摇摇头: 总不可能图我这个人! 更不可能是图我身子!! 不过,若是说到「图身子」,沈屏便不可抑制地想到谌妄那张卓逸出尘的脸。 他嘴唇微勾,这个人长得比他还要好看,他若真的图自己身子,那自己可是赚了! 沈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忍不住便笑出了点儿声音,他不知道的是,在谌妄的眼中,他不仅有些怪异,甚至还有些猥琐。 感觉到了谌妄打量着的眼神,沈屏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敛了笑意,接着之前的话问:“师尊为何住在这里?” 堂堂无望峰的焚玉仙尊竟然住在这么一个简单到甚至有些简陋的地方,任谁看都觉得意外。 先前下山,在宗门中谌妄亦是有住的仙府,沈屏随尘沨去过,仙府意料之中的和掌门及其他长老规格差不多大小,甚至于里面的置物要更精致些。 另外也有三五个门内弟子,一并侍候谌妄,只不过沈屏极少见到那几个弟子在仙府里活动。 这么一想,他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轻轻一动,原来在那个时候很多地方就已然向他表露出一些他不曾注意到的东西。 谌妄不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所以也并不在意居住的地方到底是奢华还是简陋,只不过相比于无望峰他这常住的地方显然舒适更为重要些,因而这里的环境才是反映谌妄最真实生活状态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沈屏便忍不住又往那竹屋瞟了几眼,这一次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的东西,眸子微动。 竹屋极其寻常,但是窗户下似乎放着一只竹编的小玩意。 他眸子一凝,下意识就往那儿走,孰料袖子忽然被谌妄扯住。 沈屏扭头看去,谌妄面上毫无波动,他神色一凛,一下子就反应过去,再度去看,果然……那处的小东西不翼而飞。 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沈屏定定地盯着那个地方,他背对着谌妄,二人都看不见对方的神色。 “那个东西……” 沈屏才开口,谌妄便急急打断他,“一个人给我的。”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焚玉仙尊这样急迫,沈屏回头,“师尊缘何这样紧张?”急着撇清关系。 “没有。”谌妄摇头,“故人曾言此物……于他而言至关重要,给我时,特地交代不能随意丢弃。” “师尊的意思是,若非那……故人交代过,你是并不想留着的?” “故人”二字有意强调,沈屏面上的怀疑几乎凝为实质,但是这会儿的谌妄反倒反应过来了似的。 他不疾不徐,“是。” 一个字几乎打消了沈屏的疑惑,他歪了下头,“那师尊能让我看看那东西吗?” “能。”谌妄摊开手心,一个略微泛黄的竹蜻蜓静静地躺着。 沈屏没有丝毫迟滞地将那东西拿起,小心端详。 良久……沈屏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但都没有看到有多出来的一只翅膀。 眸子深处的希冀渐渐褪去,沈屏捏着竹蜻蜓,不慎捏得小东西翅膀弯折了一角。 谌妄眸色一暗,有些心疼,他嘴唇动了动,抬眸,“可以将它还给我了吗?” 沈屏好似被惊醒了,下意识将手里的小东西攥紧了些,只是那弯折的小翅膀更加「惨不忍睹」。 “坏了。”谌妄开口,沈屏毫无悬念地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不满。 下意识地就要道歉,但是谌妄伸手。 沈屏讪讪地将小东西还给他。 “要不然我修补一下?”沈屏眼睁睁地看着谌妄摸着竹蜻蜓的翅膀有些萎靡,他心下惊讶之余还是大着胆子开口询问道。 谌妄抬眸,点头,“劳烦。” 他几乎完全没有思考,直接递给沈屏,沈屏抓住竹蜻蜓的时候,忽然间想到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谌妄。 谌妄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怔,“怎么了?” 沈屏目光将谌妄细细描摹了一遍,心中翻江倒海,他几乎忍不住开口,但最后还是舒出一口气,平静地低下头,“无事。” 谌妄似乎也没有多想,看着沈屏走到石桌旁小心摆弄手里的竹蜻蜓,眸光微暖。 只是,他还有别的事情,于是抬步就往屋里走去。 他未曾发现的是,当他踏进屋子的那一刻,原本仔细修补竹蜻蜓的沈屏忽然抬头,深深地往屋内看了眼。 眸中忽明忽暗,却是多了些叫人悟不透的东西。 —— 谌妄再次打开屋门的时候,外边石桌旁已然没有沈屏的踪影。 但是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只修补好的竹蜻蜓。 谌妄走过去,小心拿起来,果然,弯折的痕迹已经看不出了。 他指腹轻轻蹭了蹭竹蜻蜓的脑袋,下一刻小东西周身翠色一闪而过,翩翩露出一只略小的翅膀。 仔细看去,明明是多了一只,不过却瞧起来有些诙谐。 他眸光微动,心中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贯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 再等等…… 只需再等等,他便可以将一切重新归于原位。 他便能完全地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沈屏:有人对我有所图谋!(腹诽:一定是阴谋) 谌妄:图你身子…… 感谢在2022-09-06 23:23:43-2022-09-16 23:5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划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匣子 翌日一早, 天色才雾雾蒙蒙露出一点霞色,谌妄一如往常起身,推门…… 谌妄:“……” 他一度以为自己花了眼, 因为石桌旁懒懒地趴着一个人。一身薄薄的青衫,脑后的发搭在肩侧, 有调皮的一缕勾在耳际。 那人无意识地伸手抓了抓,而后又趴得更低了些。 谌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朝那儿走过去。 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趴着的人慢慢起身, 扭头看向谌妄。 “起了呀……”一双漂亮的眸子极其缓慢地眨了眨,沈屏抽出手臂, 不甚有力地撑住下巴,对着谌妄笑了下。 “嗯。”谌妄总觉得沈屏怪怪的, 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大对劲儿。二人相距四尺时,谌妄驻足, “天寒露重, 你只穿这些还趴在石桌上, 不冷吗?” “还好,有灵气御体,更何况这里竹林葳蕤,不冷。” 谌妄没有再说话,只站在原地看沈屏。昨日沈屏离开, 今天一大早又出现,他并不觉得这人只是无聊闲逛, 才来这儿的。于是, 他静静地等沈屏开口。 而另一边, 沈屏心中闪过不少想法, 但看着谌妄站在原地不动,他微微勾唇,扶着石桌慢慢站起来。 动作缓慢得像个迟暮老人,他好像是没有睡醒似的,又或者根本没有睡。眼下有些倦怠,隐隐还能看见一丝青色,就连束发的带子也有些歪。 “累了便回去睡。”谌妄看着他,明明只是一夜未见,怎么眼前的人看着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似的。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副……被掏空了的模样。 “不去……”沈屏拉长了声音,他慢慢朝着谌妄走,忽然像是脚下被什么绊了似的,直直就朝谌妄扑过来。 谌妄下意识地接住人,将他揽在怀里。 这明晃晃的投怀送抱,也就难为谌妄看不出来。沈屏脑袋塞在谌妄下巴处,若是谌妄有工夫看一眼,便知道这人眼睛里藏着多少坏主意。 但是他还是将这人稳稳地揽在怀里。 自外门那一夜开始,虽然谌妄将人放在了眼前,但是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稍有不防,这人就遭了乱七八糟的事情。 就连……亲近,都成了奢侈。 更何况,谌妄一直「谨言慎行」,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冷漠,谁能看到他袖下攥得死紧的拳头。 一时有了机会将人揽在怀里,他下意识地就将人牢牢锁住,好像这样才能稍解「相思之苦」。 他的「反常」太明显了。 沈屏都不用刻意去发现,他垂眸一笑,又来了主意。 “每次都赶我离开,师尊,你是不是厌恶我……”由于还趴在谌妄怀里,沈屏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听在谌妄耳中凭空多了一丝委屈。 他霎时就没了法子,一双手颤了下。 “没有。” “嗯?师尊说什么?”沈屏「不小心」揽住谌妄的腰,脑袋又往他颈侧蹭了蹭。 谌妄整个人已经僵住了。 “所以我说的没错,师尊就是厌恶我。”沈屏茶里茶气,一双爪子不安分地在谌妄腰际摸索。 谌妄僵硬极了,他后知后觉反驳:“没有……厌恶。” 他这断断续续的话实在是没有说服力,好像连他自己也明白的,所以又紧跟着加了一句,“不会厌恶你。” 他从来都不会厌恶沈屏。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 “哦……”沈屏还是不肯老实,继续作妖,“可是……还有那幅画……”他手指捏着谌妄衣襟一角,揉了揉,声音故作迟疑,“师尊既然瞒着我,就说明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罢了,毕竟,连门内弟子都知道师尊的道侣。” 他其实说得并不完全正确。 门内虽然的确传得沸沸扬扬,但是连掌门他们都未曾见过谌妄那位道侣的模样。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幅画的缘故。 谌妄当初没有否认,如今更不会向他们解释,但是沈屏……来了兴趣。 他弯弯绕绕就是想看看那幅画,至于看到之后会怎么样,他暂时还未想过。 而谌妄明显被「替代品」三个字给搅乱了心神,他嘴唇动了动,眸底有些犹豫,想要解释一二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谌妄的沉默在沈屏眼中却是不愿。 饶是心中已然有了猜度,沈屏仍旧还是有些郁闷,这人怎么还是一副锯了嘴的葫芦样,坦诚一些很难吗? 他一边郁卒,一边伸手在谌妄腰际摸索,唔,我记得这家伙好像怕痒来着。 他想着想着,一双爪子就摸索到了谌妄肋侧,捏了捏…… 嘶! 手感和以前不大像了…… “你在做什么?”谌妄扣住沈屏一只手,目光落在他脸上。沈屏心虚不敢抬头,不过手却依旧攥着谌妄的衣襟,有一下没一下地揉。 谌妄:“……”这是什么意思? 在谌妄看不见的地方,沈屏老脸微红,他都活了一世,做这样的小动作是有些尴尬的。 但是耐不住谌妄什么都不说,他威逼利诱是行不通的,所以打算息息索索地找些谌妄的「软肋」。 只是他却不知道,谌妄被他一碰便有些受不住了,故意换了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却是在看到沈屏的脸时再度软了态度,“你……”声音一出口便有些艰涩,谌妄惯是没法对沈屏如何,他嘴唇阖上,又不言语了。 原以为谌妄被他气到了,这样就能开个口,岂料只吐出一个字再度沉默,沈屏真是被他气死了。 什么循循善诱,什么循序渐进,沈屏松开手扭头就走。 你不是不说吗,爱说不说! 饶是慢了一拍,谌妄还是发觉了沈屏突如其来的怒气。 他也不知怎么的,一伸手将沈屏袖子扯住。 沈屏不回头,声音也不耐烦,“松手!” 这会儿二人都齐齐忘了当下的身份,沈屏的气来得快,不大情愿与谌妄在这人勾勾缠缠,于是下了力气就要甩开胳膊。 “刺啦……”上好的布料撕开长长一道口子,这声音叫二人都找回了些理智。 沈屏长长吐出一口气,背对着谌妄,“怎么?” 谌妄手指有些凉,他顺着自己的手臂往沈屏的背影看去,“那幅画……” “嗯?”沈屏侧了侧头。 谌妄顿了顿,还是继续说完,“你要看吗?” 下一刻,沈屏立刻转身看向谌妄,“当真?” “嗯。”谌妄应允了。 这一下,沈屏什么怒气都没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却见谌妄还留在原地。他微微蹙眉,“画不在这儿吗?” 怎么不往屋里走? “在。”谌妄终于抬脚往竹屋走。 什么摸着下巴,盯着谌妄的背影看。 是长大了……就是形貌怎么与之前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转念一想,沈屏又点头,怪不得这么久都没能发现。 谌妄久久不见他跟上,遂转身看他,沈屏生怕这人临阵又反悔了,忙不迭地跟上去。 昨日他并未进竹屋,自然不知原来这里比外边看起来更要简朴,屋里陈设不多,一眼就能将所有的东西看尽,不过……沈屏慢慢走到角落的博古架旁,那里只放着三本书。 偌大的博古架上只有凄凉的三本书,沈屏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伸手就要去拿,旁边却伸出一只手阻拦了他,“别动。” 谌妄捉住沈屏的腕子,他手掌冰凉,沈屏微微蹙眉,他以前体热,跟个火炉子似的,如今怎么会…… 沈屏蹙起的眉,谌妄却以为是自己的阻拦又惹恼了他,心中一涩,慢慢将手松开。 岂料这一次是沈屏反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指腹搭在他腕间,就要探查。 谌妄眸色罕见地闪过一丝慌张,他飞快地缩回手,沈屏扑了个空,一抬眸就是狐疑,“为何不让我看?” “你不是要看画吗?”谌妄手臂放在身后,目光掠过沈屏,他不是恼怒,而是心虚,这是他惯常会出现的动作,沈屏太熟悉了。 只是他也不戳破,顺着谌妄的目光看向屋内唯一的桌案。 亦是竹制的桌案,只是靠里一侧磨损有些明显,沈屏盯着桌旁的木匣子,“那里边放着的就是那幅画?” “嗯。”谌妄走过去,衣摆掠过桌案,右手轻轻地在木匣子上摩挲。 从沈屏的角度看过去,他能看见谌妄的侧脸,眸中情意几何无从知晓,但是这样的谌妄绝不是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到甚至有些冷漠的焚玉仙尊。 这人从前就性子淡,但是也不是如今这样冷漠寡淡。 沈屏怎么看都觉得自己错过许多,他甚至偶尔晃神,一度认为自己想错了。 而面前就有一机会亟待他去验证,于是沈屏走过去,将手掌放在木匣子上,目光却是落在谌妄身上,“我只看看……” 谌妄怔了一下,慢慢挪开手。 虽然他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但是沈屏这一次竟然看见他眼底的无措,垂在身侧的手臂也有些僵硬。 有那么一瞬间,沈屏甚至想放弃了,从始至终他都不想逼这个人。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掌心触及木匣子的棱角时瞬间消失。 有些事情他若是不闻不问,面前找个人便能一直瞒下去。 木匣子没有上锁,也没有符阵,沈屏轻轻按住锁扣,「啪嗒」一声,二人俱是一怔。 沈屏没有抬头,谌妄也默契地将目光落到沈屏身上,但是下一刻,已然掀起锁扣的手指忽然一缩,沈屏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大步,直接撞在博古架上。 谌妄伸出去的手没来得及。 沈屏却扶住脑袋。 脑中是晁书的声音,“快回去!” 作者有话说: 沈屏:明明就要真相大白了! 谌妄:明明就有机会示爱了! 晁书:是我来得早了还是来的巧了……感谢在2022-09-16 23:55:12-2022-09-21 22:1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划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离开 若不是脑袋剧痛难忍, 沈屏是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离开的。 但是晁书的反应太大,沈屏隐隐已然坚持不住,细细密密的剧痛像是有无数的针扎着他的筋脉, 连双臂双膝也开始疼痛起来,他下意识地不想让谌妄知道他的反常, 于是硬生生逼着自己抬头,“我忽然想起一事, 改, 改日再看……” 说完不等谌妄有所反应便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十分匆忙, 像是对什么避之不及的模样,谌妄眸色渐深。 他看见了沈屏两鬓细密的汗珠, 还有浸了血的唇角。 —— 沈屏一离开谌妄的院子,那股剧痛便有缓解的趋势, 他也来不及细想,飞快地赶回去, 然后将院子外设下一道法阵。若是谌妄现在来破, 应当就会发现, 这法阵分明就是沈屏前世自己创制的。 连宋渟也不知晓。 “嘭!”沈屏阖上门,贴着门的身体已经软软地瘫在地上。 他呼吸灼热,手背青筋暴起,这一会儿身体先意志倒下,他露出一丝苦笑, 这副身子到底不比前世的,就这么点痛都忍不了。 “你幸好回来了!” 沈屏闻声看去, 就见晁书站在面前, 看那样子, 应当是等他不久了。 他慢慢站起来, 微微蹙眉,“我那会儿头疼,是你做的?”沈屏定定地看着晁书,眼里全然是怀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谌妄是谢疏?” 若是旁人,应当会觉得沈屏这话问得奇怪,但是晁书却骤然变了脸,“你如何知道的?” “所以,你骗了我……”沈屏走近两步,他直勾勾地盯着晁书,谌妄没有坦白他的身份,沈屏相信他是身不由己,但是旁人骗他,沈屏不能容忍。 “我是……”晁书忙不迭地就要解释。 沈屏声音更冷,“你只需说是或不是。” “是。”晁书心虚,“但是我是有原因的。” “说!” “啊?”晁书被沈屏弄得一滞。 “不是要解释吗?说,我听着。”沈屏一瞬间像是变了个人,晁书瞧着就是一僵,他讪讪地挠了挠耳朵,“说来话长……” “一个晚上够吗?”沈屏走到一旁坐下。 晁书见他脸色不好,忙道,“够,够……” “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谌妄是谢疏的,”晁书抿了抿唇,有些犹豫,但是沈屏没有理会他的纠结,只沉默着听他说。 于是他一咬牙尽数交代了,“后山那夜,我的确是第一次见你,有关你的前世我知道得不算少,自然也知道谢疏此人在你心里占着多重的分量……” “嗯?”沈屏挑眉,“谢疏占多少分量,你倒是说说。” “额……”晁书偷瞄了他一眼,“大概就比你的性命少一些吧……” “不对。”沈屏打断他,抬眸那一眼狂狷无羁。 在晁书摸不着头脑中他深深看了他一眼,“他是比我性命还要重要的人。” 晁书:“……” “所以你竟敢在有关他的事情上骗我?”沈屏眸色晦暗,“若非你知道一些事情,于我还有些用处,你以为你今日会是什么下场?” 晁书这会儿才明显地感觉到沈屏是生气了。 他讪讪解释,“我只是……” “行了,你继续说。”沈屏打断他,“这一次你若是再敢瞒我……” “不会不会!”晁书一脸正色,他语速稍微快了些,“前世你死后,有两人试图救你,但都失败了。” “一个是阿疏,另一个……是宋渟?”沈屏提到谢疏时面色和缓 ,但是说到「宋渟」却好像在说陌生人似的。 晁书竟然发现了这细小的不同,眸色动了动。 “对,就是他们二人。”晁书目光挪开,“你尸骨无存,宋渟身上有至宝得以留下一条命,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聚你的魂魄,但……没能成功。” 宋渟未死的确在沈屏意料之外,但是他现在却顾不得别的,只从晁书的话中捕捉到有关谢疏的事情。 “阿疏是何时知道的?”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他自己「尸骨无存」,沈屏内心只有一丝波动。 大概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了,他甚至都忘了死前的感觉是如何。 疼吗?应该是疼的,但是比起被背叛的愤怒以及对谢疏的悔疚,这些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宋渟带着你的残魂回到宗门,谢疏随后到的,他……”晁书眸色闪过什么,沈屏神思不属,未能发现他这些许不同。 “他怎么了?”沈屏问出这话时其实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是他还是想问出来。他了解谢疏,但是有关谢疏对他的情谊,沈屏实在不敢细想。 他似乎曾经已经辜负了这个人。 单看现在,应当又是辜负良多。 “宋渟一跃成了掌门,谢疏入魔人人喊打,而且你的死在宋渟有意利用下越发激化各宗门之间的矛盾,谢疏在其间亦正亦邪,自然也备受掣肘,尤其宋渟以你的残魂为饵……谢疏险些身死。” 说着他看了沈屏一眼,“你死前正道就已经对谢疏喊打喊杀,待你死后,他更是举步维艰,不过……他到底还是天赋卓然,远胜于你,宋渟纠集各大宗门绞杀他的那一日,谢疏半步飞升,天劫落下数道雷龙,将诸人逼退,而宋渟却在此时……毁了你的残魂。” “谢疏飞升失败……” 不过短短六个字,沈屏却觉得心肺扯着皮肉似的剧痛难捱,他眸子赤红,咬牙,“宋渟他怎么敢!” 所有的气怒都无关于宋渟对他的残魂如何处置,沈屏怒的是他竟然将谢疏逼迫至斯。 分明是连一丝活路都不肯给谢疏。 “你的魂魄难聚,但谢疏也在此时消失,宋渟派人寻找他的踪迹,但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晁书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也并不完整,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书灵,你来这里是何缘故,和谁有关,这些……大概只能慢慢查了。” “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你认出谢疏一事不能说出来,更不能让他知晓。”晁书面对沈屏的直视硬着头皮解释道,“无论如何,这里只是书中世界,你若将这些都说出来,谁也不知后果如何,倘若这世界因此事而崩塌,那么不光是你,就连谢疏他也……” 剩下的晁书没有说完,但是沈屏明白他的意思。 二人又说了一些有关近来发生的事情,晁书似乎知道得七七八八,沈屏倒是留了意,只不过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 待晁书离开以后,沈屏抬脚往外走去,但是当他推门出去抬头时,院外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谌妄。 晁书已经走了一阵了,沈屏兀自发怔许久,竟然也没发现谌妄何时站在外边的。 不过转瞬他就掩下心底的猜度,对着谌妄笑了笑,“你何时来的?” “方才不久。”谌妄站在外边,二人隔着不远的距离,沈屏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谌妄眼底看见了一抹担忧,但是转瞬又消失不见,他一度觉得自己是花了眼。 “夜深了,”沈屏抬眸,“要进来坐坐吗?” 谌妄没有言语,沈屏挑眉,“不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是顺路而已?” “不是顺路,”谌妄立刻否认,坦率得让沈屏有些措手不及,“你方才看着情况不大好……” “还好,就是突然有些头痛,大概是这两日夜里见了风……”他的话真真假假,回答得也快,好像事实便是如此,但是谌妄看得出来他面上有些倦怠,眼底也浮着一抹辨不清的杂色。 “那画……”这次倒是谌妄主动提了起来,沈屏一笑,“以后还有机会,也不必急这一时。” 那会儿急着要看的是沈屏,现在不紧不慢往后拖的也是他,谌妄哪里看不出他前后不一的态度,目光落在沈屏身上。明明有满腹的话要问,但是沈屏先一步打断,“时候也不早了,明日尘沨师兄唤我一道去宗门,师尊不若也先去休息罢。” 修士不似凡人,休息也不急于一时,但沈屏既然这样说了,谌妄便也没有厮缠的道理,他留下一句「早些休息」后便转身离开。 沈屏盯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转身回了屋子。 先前为何就没发现这个人其实一直都对他无限容忍。 人人敬仰,人人惧怕,人人都言高不可攀的焚玉仙尊其实在他面前全然不同。 —— 翌日一早,沈屏便去寻尘沨。 昨夜他对谌妄说的话其实也不尽然是敷衍,今日他的确是要与尘沨一道去宗门。 二人在无望峰的竹林前约定,沈屏先一步过去,尘沨不多时便过来,一见他便笑了笑,“还当我已经够早的,没想到你先到了。” 沈屏也一笑,“也无琐事,就早了些。” 二人说着便往山下去。 一路上说到谌妄,尘沨顿了下,“你不知道吗?” 沈屏转头,“什么?” “师尊昨夜离开无望峰,说是要去办事,”尘沨看向沈屏,“我看他是从你那儿过来的,还以为你知道呢。” 沈屏一僵,他袖下的手指腹捻了捻,“他没有说……” 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尘沨自知说错了话,面上也有些讪讪。 怕沈屏多想,便试图扯开话题,“说不定是从你那儿离开以后才想起有事要办,你都要休息了,他便没有再回去吧。” 说完他又是一愣,好嘛,这不是安慰人没安慰到点上么! 这话岂不是在暗示沈屏,说不准是因着他的缘故谌妄才离开无望峰出去的。 尘沨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国庆节快乐呀! 第46章 符牢 沈屏随尘沨一起去了宗门。 这一次掌门和白澄长老各自闭关, 留下几位深居简出的长老,以及淮渊蓝玉二人处理宗门事务。 留下的几位长老大多不理俗事,昨日唤蓝玉二人前去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 其中意思不难理解,全然是将俗务尽数交给蓝玉他们。 蓝玉和淮渊无法, 他们忙不过来,索性将尘沨和沈屏也一并叫了来。 “师兄是说, 此次宗门遴选入门弟子全数交由我们几人来?”尘沨微微讶异, 他的确没想到会是这事。 淮渊收回打量沈屏的目光, 点头,“掌门他们都闭了关, 入关前将诸事都交代了一番,就说这入门弟子遴选, 他们也不欲过问。” 眼看遴选新弟子的时间就要到了,偌大宗门能主事的却实在没有。 淮渊蓝玉面上都有些为难, 他们二人在外历练多年, 之前入门弟子遴选他们也只见过两三次, 多是寥寥看上一眼便自去修炼了,比起尘沨来,他们二人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尘沨看他们脸色,微微扯唇,“这事倒也不难, 就是琐碎……”他轻轻叹了口气,“就说上一次, 从开始筹办到新弟子入门大比, 数月才算结束。” 谁都不愿做这差事, 奈何现在除了他们也无别人, 尘沨很快认命,“便是依照之前料理吧。” 淮渊与蓝玉不动声色将做主的重任交给尘沨,沈屏在一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兀自沉默。 待尘沨他们忙了几日,渐渐却发现,比起他们赶鸭子上架,沈屏显然更游刃有余。 分明一开始几人都倚仗着尘沨,但到了最后,不知不觉沈屏俨然拿主意更多。 尘沨他们不得不承认,比起他们仨,沈屏似乎娴熟有度,好像……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似的。 几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沈屏不是没有感觉到,说到底他若不打算瞒着,旁人便不可能知晓,只不过尘沨他们没有开口询问,沈屏也懒得解释。 若是换在先前,这种事他也懒得掺和,不过现在知道谌妄就是谢疏,他心想:爱屋及乌罢了! 未有多久,遴选新弟子一事正式开始。 临到开始尘沨他们将几位长老请到上座,风清门大阵启了一半,沈屏挑眉看了眼,果然是大手笔,这法阵八个方位遍布,荡空了四周蜿蜒流动的灵力。 风清门原本光逾百尺的广场之上,慢慢浮起一块石面。 石面数十尺,上边咒文密密麻麻缠绕,符文看着有些眼熟。 尘沨站在身旁身侧,小声解释,“为避免有人作弊,这里的法阵与符文便是双道屏障,之前有一次新弟子遴选,便有人私自携带地灵天宝,法阵没能及时勘破,最后还是师尊出手才免于有人用这不光彩的手段入选。” 他指着石台周围繁复的符文,“此高台是师尊一力打造,上边的符文也是他用灵力镌刻,据掌门所言,可百年不削灵力,千年不损分毫。” “倒是厉害。”沈屏勾唇。 一旦发现谌妄就是谢疏,沈屏对有关他的所有事情都格外多一份心思,这会儿他看着眼前的石台,眸中闪过一抹怀念。 其实只要细心看,一眼便能看出这些符文十分熟悉。 原以为时间久了,大抵是湮灭尽的记忆,可他一闭上眼,便觉事事还新,仿若昨日。 那时,各大宗门忙着除魔。 沈屏一连数月都是匆匆回来待上两日便再度不见踪迹。 就连宋渟在那段时日也乖顺得很,师兄弟二人像是不见隔阂,依旧能笑着打趣几句。 至于谢疏,沈屏唇角一压,那时他忙得脚不沾地,屡屡被诸事绊住脚,所以也只与谢疏完完整整待过一夜。 那时候……有很多事情便已经露出不少蛛丝马迹。 只不过,沈屏太忙了。 他忙到忘了谢疏生辰,忙到连一份生辰礼物都不及准备,更忘了……之前答应他,要听他说上一夜的话。 “师兄面上倦怠,这段时日你辛苦了……” 沈屏靠着小案,一双眼要阖不阖,谢疏端着一碗素粥并两样小菜走近。 见人回来了,沈屏阖上眼,唇角微动,“不算辛苦,只是诸事琐碎,倒是你,听长老说这段时日宗门全仰仗你来处理诸事,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 谢疏将托盘放下,自去取了一件衣衫披给沈屏,“长老说得有些严重了,宗门也没什么大事。” 其实是有事情的,但是谢疏忍住了,他想:再等等,等师兄忙过这一段…… 他正发呆时,却未见沈屏忽然睁眼,起身走近,一根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戳,“阿疏长大了……” 谢疏先是被他戳得一怔,而后又忍不住笑了下,“我早就长大了,莫不是师兄还觉得我年纪尚小?” “长大了,也就有心事了!”沈屏说着一下握住谢疏的肩膀将他掰过身,而后下巴搭在谢疏左肩,瓮瓮道,“阿疏不能生师兄的气。” 这两句话都来得莫名其妙,谢疏都来不及解释前一句,后一句就将他弄得一怔。 谢疏不明白,只是下意识道,“我永远不会生师兄的气。” “话说早了……”沈屏开口,吐息扑在谢疏耳畔,潮热难耐,谢疏脊背后窜起一股子热气,胸腔中像是被人大力塞进去一只野兔子,怦然作祟。 后知后觉地,他结结巴巴否认,“不会。” “嗯?”沈屏下巴有些困,但是却舍不得离开。 大抵是这股气氛正洽,又或者他倦懒,反正只想二人这么贴着,最好谢疏也不要嫌他下巴硌得慌。 “师兄待我极好,再没有别的人这样好,所以不管师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生师兄的气……”谢疏回答得认真极了。 沈屏微微一动,偏着头看他,但奈何只有觑见他漂亮的下颌,仔细瞧,贴着颈项那边似乎还有一枚不甚明显的小痣。 这么看着,沈屏意识就有些飘忽了,他咂咂嘴,自顾自陈述,“阿疏,生辰安康,长乐如意。” 谢疏瞬间僵住。 不待他开口,沈屏起身,看着他的脊背,又道,“愿你多喜乐,长安宁。” 他终是忍不住,附手贴着谢疏肩后的骨,“这一次师兄先欠你一份生辰礼,待……”他暗自笑了下,“等过完这段时候,师兄有话要对你说,大概生辰礼也要等到那时候……” “阿疏,再等等师兄……” 良久,谢疏嗯了声。 那夜二人说了会儿话,大多都是宗门内的事情,甚至还提及宋渟。 沈屏记得答应谢疏,待诸事一了,便将宗门交给宋渟,他们二人将去何处,也一并交给谢疏决定。 翌日,谢疏一如往常先沈屏醒来。 他指腹贴着沈屏的眉眼,却结结实实被抓了个正着,难得的面红耳赤,看得沈屏胸中炽热,直接将眼前的家伙掀翻,一条手臂将人制住。 “师兄……”一大清早,谢疏的声音还有些微哑,却听得沈屏心中软成一片。 他故作凶狠,“喊什么师兄,这里没有你师兄!” “噗嗤”,话刚说完,沈屏先没憋住笑出声,他松开手,仰躺在谢疏身侧,自顾自笑,“越活越回去了……” 他看着头顶的床幔,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他不知道的是,谢疏一直看着他,哪怕现在只能看着他侧着的半张脸,那双漂亮的眸子中也只全然是他。 外边还有许多的事情在等着他,沈屏也不能继续拖延,便下榻随便收拾了下,推开门准备走。 “师兄……”谢疏将人唤住。 “嗯?”沈屏扭头,“怎么,要哭鼻子了?”他看着谢疏微红的眼尾,殊不知自己的眼眶比那人的还要红。 明知这一次也只是寻常的出去一次,但二人都有些莫名的哀伤。 大抵离别就是这样。 沈屏想,可能不知道哪一日才算重逢,所以此时此刻觉得重逢是要耗费不少思念的苦楚。 谢疏不言语,沈屏也做不到再挽留,不过就在转身那一刻,沈屏又回头了,他几步过来,抓起谢疏的手,用灵力画了一道符。 “这符是……”沈屏教给谢疏很多符的画法,谢疏却从未见过这样的。 “唔,”沈屏面上有些不自然,解释道,“是我自己研究的,先前没有名字,”他想了想,“就叫「牢」吧。” “牢?”谢疏轻轻蹙眉。 沈屏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开,声音却慢慢传到谢疏耳际,像是耳语一般,“画地为牢,而打开这牢的锁和钥匙,都交给你。” “小师弟,小师弟?”蓝玉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沈屏一僵,抬头就见蓝玉一脸担忧。 他抱歉笑笑,“无事,方才想起一些旧事……” 他目光落到面前的高台上,蓝玉看他只以为他是想起初入门那时的事情,也没有多在意。 “蓝玉师兄。”沈屏忽然开口,迎着蓝玉看过来的视线,他问,“倘若有一个人情愿将自己全心交付到另一个人手中,不求回报,不问去路,甚至不在乎以后会发生什么……这个人对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感情?” 蓝玉微微震动,“这样的感情……”他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可以形容。 “算了,”沈屏扯唇,“似乎对后一个人而言有些沉重了……” “不仅仅是沉重吧,”尘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看着沈屏,“这样的感情弥足珍贵,站在前一个人的角度,我会觉得他能有这样的感情是对方值得,而后一个人……大概觉察到后会珍视吧!” 作者有话说: 小声bb一句,蠢作者写文没有任何向宝贝们传递爱情观,世界观的企图,所有提到和爱情和三观有关的话都只是当下情景服务于剧情人物的,现实中宝贝们要警惕各种「甜言蜜语」,「pua」啥的,千万千万要以自己为第一位哦!爱你们—— 再bb一小句,今晚应该还有一更 第47章 骤始 风清门新弟子遴选不算严苛, 六道考验。 第一道是家世背景。不论高低贵贱,只查家族或亲缘是否有作恶或行不端之人,尤其不能出现与魔道妖道有牵扯的情况。 第二道是根骨天资。不论资质, 但起码修行无碍,炼气期亦可入门, 倘若存在特殊情况,譬如沈屏此类, 虽然明面上不能直接录入, 但是破格录入外门不算失度。 第三道是品性修养。短期内虽然无法判定新弟子品性, 但是起码的礼仪修养需有,而且从考核的第一天开始到正式入门, 这期间少则三个月,风清门随时都可以将人剔除。 第四道是修为定度。比之第二道根骨天资, 这一道更严苛些,对于一些滥用灵丹短时间提高修为的一律按作弊处理, 而且根据报名时填报的修为, 譬如炼气中期等再进行深一步的确认, 防止出现不公平的现象。 第四道是修为比试。风清门广场前的石台便是比试的场地,比试时四周既有法阵,亦有内门师兄监督,更有淮渊蓝玉他们以及几位长老坐镇,几乎规避了新弟子作弊的情况。而且这一项比试是初步分配新弟子入内门还是入外门的根据。 第五道是修为应试。这一项是由预备入内门的新弟子逐个挑战内门师兄, 一共分为十场,一人一天一场, 石台会在此项比试中扩大场地, 分为九块, 可供九对同时比试。 这个法子是沈屏想出来的, 石台上的法阵和符文连同扩大场地都由他一手规划。 这一项比试其实对于新弟子的意义不大,初期是供诸位长老挑选心仪的弟子,但这一次,则是尘沨他们的私心。 风清门已经许多年没有遴选亲传弟子了,这一次尘沨他们「临危受命」,时时觉得左右支绌,到底还是师兄弟们少了些,有些事情总要他们几人亲力亲为,不仅劳累,还容易出现纰漏。 沈屏对此亦是十分赞同,前世他一力撑起宗门,虽然之后有谢疏帮他忙,但是很多时候不过是将担子从一个人转移到了另一个人,受罪的人换了而已。 还有……那件事,不也说明他当初的行为其实并不合适。 沈屏想到了许久以前的事情,也从其中找到一些风清门存在的通病。尘沨他们虽然诧异于他于这些事情上的娴熟,但是都默契地没有多问。 唯有一点,尘沨他们心知肚明,这个沈屏已经不是之前外门那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人了。 而风清门最后一道考验,并不针对于所有人,而是对个别于炼丹、炼器或者符修感兴趣且具有一定资质的新弟子的特别开设。 这一道考验是沈屏新加的,他从前世便发现了,修真界各大宗门虽然开设炼器堂等,但是大多是出身显贵,或是家底殷实的弟子,对于真正有此类资质的却往往遗漏了。 前世沈屏曾试图在自家宗门改变,奈何宗门底蕴不足,他无力操持,自己一人上阵往往是后继乏力,而这一世,在风清门他看到了改变的契机。 炼丹房不够,沈屏是打算直接在风清门设立炼丹堂的,连同炼器,画符一同都各有专设。 他的这个想法一开始并没有得到蓝玉他们的赞同,但是待他将一切想法尽数道明后,分析利弊,连同数年乃至数十年数百年之后因此发生的事情也一并铺设。蓝玉尘沨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沈屏已经将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都一一铺陈出来了,而且还针对其做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子。 对于设立炼丹堂、炼器堂、符箓堂的所有细节沈屏也一一道来,甚至还拿出一叠他自己誊写的详细计划。 原本只是听沈屏的初步设想,蓝玉他们便已经像是看到了一些之前从未想象过的事情,但是等到看了沈屏直接写下来的东西之后,他们才猛然发现,原来很多事情还可以这样。 沈屏分明是将许多方面都照顾到了。 所以之后对几位长老的禀报乃至之后向掌门的「先斩后奏」,这些事情全部都交由蓝玉他们负责,沈屏从一开始就想好了。 他虽然没有刻意藏拙,但是有些事情知道的人不需要太多。更何况掌门长老他们对有关自己的事情知道得少一点还是比较好。 毕竟如他们这种人考虑的问题难免太多,所以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沈屏便刻意地引导蓝玉他们替自己处理这些之后的「麻烦」。 所以沈屏此举倒也就不显得打眼。 只是——沈屏突然瞳孔骤缩。 那是……宋渟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略短小,是个过渡章(无能狡辩jpg.); 宝贝们晚安呀—— 第48章 留画 高台之上, 一人长身玉立,手中长剑灵气四溢。 “师弟!”蓝玉一声惊呼,就见沈屏瞬间出现在高台上, 一把扣住那人的脖颈。 沈屏竟生生将人一把拎起来。 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尤其是尘沨和蓝玉他们。 从相识到现在, 沈屏从一开始的「怯弱」到之后的「沉静」,再到现在对诸事的行之有度, 游刃有余, 尘沨几人甚至已经适应了他的从容淡定。 可现在的沈屏, 狠厉暴虐,若不是尘沨出手迅疾将那人从沈屏手下救下, 想来那人早就被拧碎了脖颈。 但饶是如此,沈屏下一刻依旧朝着那人袭去。 尘沨手里护着人, 根本来不及反应,蓝玉和淮渊终于飞身而至, 将沈屏的杀招挡下。 “你疯了吗?!”淮渊对沈屏的的芥蒂一直都在, 只不过这段时日沈屏的改变巨大, 那种若有若无叫人忍不住拜服的感觉给了他一种「沈屏似乎还不错」的错觉。 而现在的沈屏,却荒诞无稽,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对着一个还未入门的新弟子出手。 淮渊一掌拍出去,沈屏回挡不及,生生接下这一掌。 蓝玉和尘沨脸色骤变, 二人飞快地交换了个眼色,尘沨先带着那个昏厥的新弟子离开, 而蓝玉一把拽住淮渊的手臂, “师兄, 这里不是你们二人出手的地方!” 这一句也是对着沈屏说的, 蓝玉目光所及是沈屏依旧「不依不饶」地目光,紧紧盯着尘沨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沈屏在看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不是他们在这里问询缘由的好时机,也不是师兄弟二人当着所有人大打出手的时候。 在蓝玉近乎于「恳求」的目光下,沈屏先一步转身离开。 淮渊盯着他的背影,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蓝玉推了他一把,“师兄!” 淮渊唯一不能拒绝的就是蓝玉,见此也只能离开,留下蓝玉和几位长老在这里善后。 离开宗门的广场后,沈屏并没有追着尘沨的身影而去。方才他气血上涌,失了所有理智,而这个时候绝不是他与尘沨开口的时候。 心中波涛汹涌,宋渟的脸,谢疏的脸,还有前世各大宗门的脸,沈屏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记忆力这样好,连那时小到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还记得那么清楚。 沈屏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到最后竟不知怎的上了无望峰,穿过竹林,径直走到谌妄的竹屋外。 手指挨到栅栏的那一刻,他恍然惊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 阿疏又不在这儿。 他忆起那张脸,又禁不住撇嘴:就是在又如何,二人连说明一切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这一刻,沈屏才觉察出自己心中有多少埋怨,他怨谢疏没有旁敲侧击地暗示自己的身份,怨晁书在那关键时刻打断他,但是到最后他怨的却更多是自己。 为什么前世连一句表明心意的话都非要拖到最后,在谢疏毫无所觉的时候小声呢喃一句。 沈屏脚步在原地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狠了狠心一把推开门,第二次进入……不,是闯进,他近乎于耀武扬威地翻出那个木匣子。 下一刻,耳旁传出「铮」的一声,然后一股灵力围绕着木匣子转了转,最后湮灭。 “这是他下的禁制?”沈屏摸了摸下巴,看来阿疏这家伙料到了我不会老实,竟然下了一道禁制。 虽然,这禁制对他而言没什么用! 沈屏丝毫没有自己暴露后的难为情,他大剌剌地将木匣子打开,伸手慢慢将里边唯一的卷轴拿出来……展开。 意料之中的一张脸,沈屏歪头看了下,“啧,还是前世那张脸耐看些……” 他对着画兀自喃喃,另一处,谌妄心口一滞。 那幅画…… 只有沈屏知道,谌妄下在那个木匣子上的禁制只对一个人无效。 他可以毫无防备,不费心神地将那匣子随意打开。 只要是他! 若是再换一个人,那道禁制除了索命,再无别的用处。 沈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幅画也被他还原放回去,就连禁制,也一道恢复。 做完这一切的沈屏拍拍手,目光落到桌案上,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眸子一亮,坐到桌案前,执笔…… —— 谌妄回来得很快,但饶是如此也没有捉到闯入他屋子的小贼。 但是待他走到桌案旁时,心尖就是一滞。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是等他绕过去看时,桌案上平铺着一张画。 水墨婉若游龙,执笔之人动作行云流水,仿若没有任何阻碍,就像是一笔将那心尖人细细描摹下来…… 纸上的人瑰姿艳逸,淡漠无尘,分明极冷的一张脸,一双眸子却犹似多情。 原来那个人知道自己看着他时的眼神。 谌妄勾唇,原来是喜欢的…… 目光掠过纸上他那张从前的脸,他附手上去,轻轻在纸张左下角摩挲了一下。 那儿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字。 他看得眼热,几乎忍不住将那四个字圈进怀里。 「是沈屏的」。 不过寥寥四个字,配合那肆意张狂的笔锋,谌妄竟看出里边含着的一丝霸道。 师兄……他抿着唇,眼底是如画中如出一辙的深情。 —— 待画完前世的谢疏后,沈屏后知后觉生出些羞赧,他在墨干了的纸上摩挲了下,好像这样就摸到了前世的谢疏似的。 耳垂泛红,两颊也有些热意,沈屏卷起画,又展开,摸摸索索老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最后他还是赶在谌妄回来之前逃跑了。 做了这样心虚的事情,沈屏身上那股骇人的戾气也渐渐消散了不少。 之前掐着与宋渟如出一辙的一张脸,他那股毁天灭地的煞气席卷了所有的理智,不过好在这一会儿的冷静让他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心中也慢慢出现不一样的想法。 要真的是宋渟才好! 沈屏压下心底的杀意,慢慢下山。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几乎整个风清门都听说了沈屏突然对未入门弟子狠下杀手的事情。 传言自然是越传越离谱,沈屏这一路走来听到不少个版本。 “哎,听说了没,那沈屏仗着身份无端出手,似乎是与那新弟子有些旧怨。” 沈屏耳朵动了动,心想你们说得倒是对了大半,我与那人的确有旧仇。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的是,那沈屏是为爱大打出手,似乎对方从前仰仗家世抢了他的青梅竹马。” 沈屏:“……”倒也不必这么离谱。 “你们都说错了,那沈屏是怕自己地位不保,听内门师兄说,对方那个未入门的小弟子天资卓越,是雷灵根天才,他从第一道考验开始就屡屡拔得头筹,若不是沈屏横插一手,如今他想必已经站在挑战内门师兄的擂台上了,按照他这一路的表现,就是得不了第一,也会是第二。” “排在他身后的那些弟子,别说灵根了,怕是各位师兄的青眼都落不到他们头上。” “可是沈屏已经是焚玉仙尊的弟子了,就是这个新弟子再优秀,也爬不到他头上去……” “这你就不懂了,”说话那人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据我所知,这个新入门弟子来头不小,虽然我没有查到他的背景,但是却听长老说过,前段时日焚玉仙尊下山,应当就是为这人。” “什么?!”诸人都大惊失色,“那个新弟子来头这么大的吗?!” 诸人还在暗戳戳看热闹议论,沈屏却是脚步一滞。 阿疏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心中不知道闪过多少猜度,但是到最后沈屏还是选择信任谢疏。 即便这个人形貌不同,对他的态度若即若离,甚至连一句坦白都尚且没有,他都决意相信他。 沈屏当即没有再做迟疑,径直往蓝玉那儿去。 他知道现在尘沨淮渊他们肯定都在蓝玉那里。 走到蓝玉院外,淮渊抱着剑站在外边,沈屏一出现,他便冷了脸,直勾勾盯着沈屏不言语。 沈屏扯唇,“淮渊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他脚步不停,依旧往里走,但是等他走到淮渊面前时,剑出鞘,横在他颈下。 沈屏失笑,“我还没将人弄死呢,淮渊师兄就打算处置我?只是……你有这个资格么?”说完指尖夹着剑尖挪开,沈屏侧头一笑,“淮渊师兄,这样的事情仅限这一次,若是下一次再用这把剑对着我的喉咙,师弟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放肆!”淮渊大怒。 沈屏却是面色沉静,“这就是放肆了吗?”他身形一动,即便淮渊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但是他还是失了先机,先前掐在小弟子脖颈上的手这一次却掐住了他的。 淮渊不是不想反抗,却不知为何,像是被沈屏锁住了所有筋脉似的,根本无力对抗。 沈屏微微贴近,开口,“好歹也是风清门的大弟子,却莽撞无礼,蠢笨无知,实在是丢人现眼,叫我看不起!” 说完他一把推开淮渊,轻轻掸了掸衣袖,目光掠过下意识出手的淮渊,微笑,“蓝玉师兄。” 果然,淮渊身体一僵,他回头去看,就见蓝玉看也不看他,直接朝着沈屏道,“冷静了吗?” 这话既是问沈屏,也是在提醒淮渊,三人心知肚明,淮渊就是再有天大的怨气也不能在这会儿发作,而沈屏却是抬脚往蓝玉的方向走,一边开口,“想明白了,也冷静了,蓝玉师兄能给我一个向小师弟道歉的机会吗?” 作者有话说: 沈某人开启前世模式! 晚安宝贝们—— 第49章 闭嘴 现在的沈屏与先前在高台上的沈屏判若两人, 他那浑身戾气散尽,这么瞧着又恢复了以往毫无杀伤力的模样。 蓝玉听他说「小师弟」,便知道沈屏已经听见了外边的那些风言风语。 不过事实便是如此, 现在里边那个被沈屏「掐晕」了的小弟子的确一路过关斩将,俨然已经是众人默认的第一。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蓝玉看着沈屏,也跟着笑, “现在就喊他「小师弟」未免有些太早了, 只要他还没破了最后一道考验, 他就不是我风清门的弟子……” 这句话蓝玉含着笑说完,沈屏却是一愣。 下一刻他笑了, 不过这一次带了十分的真心。 站在旁人的角度上,蓝玉这句话有失偏颇, 他几乎明晃晃地告诉沈屏,比起里边那个, 我更偏心你。 哪怕对方天资过人, 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在他这里也只是一个还未入门的、待定的,等着被选择的弟子。 蓝玉的护犊子沈屏不是没见过,但是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又是偏向他,他的确是有些意外。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 自己与蓝玉并不是交心的朋友,更比不得旁边杵着的那个蠢货大师兄。 但是不管怎么说, 蓝玉的偏袒还是让沈屏愉悦不少。 之前高台上那残余的最后一丝戾气也消失不见, 他坦然地跟随蓝玉进门, 二人都默契地没有理会淮渊。 淮渊气得咬牙切齿, 但是忽视他的其中一个人他根本舍不得骂。 “哼!” —— 沈屏随蓝玉进去后,尘沨就坐在桌案旁,一见他,便开口道,“灵力可还安分?” 这一句问得沈屏颇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尘沨是先关心他的身体。 他摇头,“并未有什么不妥。” “那就好,”尘沨起身,“虽不知这人与你有什么纠葛,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肆意妄为之人,也不会无端去寻别人的麻烦。” “为什么?”沈屏自忖与他们相识的时间不算长,更何况这一次发生的事情任谁看都会觉得是沈屏挑事。 外边的流言传得面目全非,但是许多人都觉得沈屏仗势欺人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能有什么本事去挑衅他。 “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人吧!”尘沨微笑,“更何况你是我师弟,倘若连我都怀疑你的品性,那么还有谁值得你叫一句师兄?” 沈屏垂眸,“有些事情我不知从何开口……”所以没有办法解释,更不想将你们扯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 “既然不知从何开口,那就便先不开口了。”蓝玉拍拍沈屏的肩膀,“人都有一些难言之隐,不说也不算什么大事,总归我们信你的。” “嗯。”沈屏点头。 话说开后,沈屏随尘沨走进内室,床榻上那弟子平躺着,脸色苍白,喉间是明显的青紫,可见沈屏那一下毫不手软。 尘沨蓝玉停住脚步,任沈屏一人走到榻边。 居高临下打量了一圈,沈屏犹有些恍惚,这个人太像了。 若不考虑其他,沈屏都觉得确凿无疑,他就是宋渟。 “师兄给他喂了什么药?”沈屏扭头看向尘沨,否则这人不会到现在还昏睡着,他们谈话的声音不小,他既修为不低,便没有可能如现在这般。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尘沨摇头,“只是先封住了他的灵窍,又喂了一颗还元丹,你那一下若是施了灵力,这人现在怕是只是一具死尸。” 沈屏不否认也不应答,只是一笑,“那会儿莽撞了,一时失智,还让师兄们跟着善后……” “善后不算什么,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们就先不在这里了。”尘沨又扔给沈屏一个小瓶子,然后带着蓝玉一同出去,还仔细地关上门。 外边的淮渊只见尘沨和蓝玉,心尖就是一跳,面上也有些难以理解,“你们怎么放心让他和那小弟子待一起,就不怕他……” “大师兄,”蓝玉拍拍他的手臂,“小师弟不是滥下杀手的人你放心,之后他会还我们一个不缺胳膊少腿的小弟子的。” “不滥下杀手?”淮渊不可置信,“那会儿他明明……” 尘沨不赞同道,“只是一时昏了头,他心里有数,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倒是我们,那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们,现在再说下去,怕是掌门之后会罚我们去后山挑水。” 说完他先一步离开,留下淮渊仍旧不死心地对着蓝玉陈述「沈屏的暴行」。 起初蓝玉还能敷衍着反驳几句,到最后他彻底放弃,一扭头跟着尘沨而去。 “蓝玉!”淮渊在原地焦躁地跺脚,最后往一片寂静的屋里瞅了眼,最终还是恨恨离开。 死就死了,管我什么事! —— 沈屏将那人的灵窍重新打开,然后就走到桌案旁阖目调息。 不多时,榻上的人悠悠转醒,先是懵懵地打量四周,在看到沈屏时就是吓了一跳。而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忙不迭地就穿了靴下来行礼,“师兄……” 熟悉的声音配着那张肖似的脸,沈屏平息的心绪再度翻涌起来,他面色难看,行礼的人偷偷见了下意识就是一哆嗦,“师,师兄,我不知自己做,做了什么事不慎冒犯了您,若是可以,还请师兄……” “你叫什么名字?”沈屏使劲压下那股怨愤,也不去看那依旧行礼的人。 弯着的身体顿了下,老老实实交代,“我叫舒朝誉。” 沈屏闻言看过去,“是谁送你来风清门的?” 舒朝誉面色微变,沉默了下,然后偷偷往沈屏面上看了眼,自知躲不过去,只能老老实实交代,“没有人送我来,是我自己偷偷跑来的……” “偷偷跑来?”沈屏蹙眉。 他这反应看在舒朝誉眼中便以为是不快,当即站直求情,“师兄,我虽然是自己跑来的,但是我有舒氏的印信,我娘是允的,只是我爹还有一点点不同意,”说着他立刻保证道,“我会说服我爹的,他只是一时不愿我离开,等到……” “行了,”沈屏不想听他多说,与宋渟一模一样的音色,除了其中细微的不同之外,仿若他面前站着的这人就是宋渟。 但是……偏偏眼底一派澄澈。 沈屏闭眼,“今日便离开风清门。” 他还要去查,但是也不影响他对这人没有丝毫的忍耐性。 他怕自己心神不稳时将人杀了,所以索性给他个机会离开,待查明一切…… “我不!”舒朝誉当即摇头,他往前走了一步,像是忘了沈屏的身份,也忘了自己现在人在屋檐下。 “不走?”沈屏冷嗤,“那就等我杀了你。” 他满目戾气,吓得舒朝誉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但是瞬间又鼓起勇气辩驳,“我还没有比完,但是我肯定会拿第一!你只是风清门的弟子,做不了主,也赶不走我!” 分明就是宋渟那张脸,但是眼前这人面上犹存稚气,像是府里娇生惯养却没有多少恶习的小少爷。 沈屏从头到尾将人看了个仔仔细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人除了长相身形连同声音与前世的宋渟像极了之外,再无别的相像之处。 他抬手倒了一盏茶水递出去。 舒朝誉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拒绝,“我,我不渴。” “水里没有下毒,我也不会让你轻易就死。”沈屏又往前挪了挪,舒朝誉谨慎地接过去。 才在沈屏的「逼视」下抿了一口,就听见沈屏说,“我要慢慢折磨你,最好让你自己向我求死。” 声音阴恻恻的,吓得舒朝誉手一抖,水溢出大半尽数泼在自己手背上。 不过不算烫,他也顾不上这些,将杯盏往旁边一放,对着沈屏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您,您发发慈悲告诉我好不好,我给您道歉,赔罪……或者您砍我一条手臂也行,给我留个能执剑的就行!” 都怕到这份上了,却还是对修炼不死心,沈屏险些被他气笑了。 但是面上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条手臂怎么够?我还想将你炼成药人,日日拿你来试药……” “救,救命!”舒朝誉眼泪汪汪,真的哭了。 分明就是被沈屏「凶恶」的行径给吓得。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试图往外挪,却不料沈屏突然站起身来,吓得他直接蹦到榻上,缩在一角,“我不想死……” “我还没有光宗耀祖,还没有修炼大乘……” “求求你,手下留情……” 原本还有几滴猫泪,奈何一个男人实在哭不出梨花带雨的效果,舒朝誉粗鲁地「抹眼泪」,还不忘哭嚎,就期待这会儿能有个人听到他哀嚎的声音救他于水火。 “闭嘴!”对面的人声音越来越大,沈屏被他嚎得烦躁,只能厉喝一声。 孰料舒朝誉被吓得打了个嗝,然后……嚎得更凶了! 沈屏:“……” “再嚎现在就杀了你!”沈屏指尖灵力幽幽,舒朝誉捂住嘴,不嚎了。 他没有发觉,沈屏暗自松了口气。 看着沈屏脸色极黑,然后扔下一句「早些滚」后便转身离开,舒朝誉长长吐出一口气。 终于放过我了! 屋门被重重关上,舒朝誉任自己瘫在榻上,然后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么一尊煞神。 但是不管他怎么想都一无所获。 明明今日在高台上是第一次见面,为何这人就要对自己喊打喊杀。 忆起掐在脖颈上的那只手,舒朝誉后怕不已。 那时候他能感觉到—— 这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是日更选手嘿嘿-明天继续; 晚安宝贝们—— 第50章 再劝 沈屏离开尘沨的院子, 脚步一转还是去了石台那儿。 有长老坐镇,其他的弟子没受太大的影响,外边传的流言也被尘沨他们拘着尚未传到这里。 等到沈屏溜溜达达过来, 眼利的弟子看到他心里俱是一咯噔。 “不会是又看哪个不顺眼,过来掐脖子的吧!” “先前那个也不知道下场怎么样了, 是死是活好歹有个消息也行啊!” “就是,看那几位师兄, 分明就是护着这位, 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尚未入门的, 原本注意力都在高台上,可一见沈屏, 都不自觉往那边瞟。 悉悉索索一阵骚动,几位长老顺着看过去, 就见沈屏与尘沨他们站在一处,惹得不少人都忘了身在何处, 只知道窃窃私语。 这动静叫几位长老心中不快, 却是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惩治」沈屏, 最后只得招来一个弟子去那边递话。 大概意思就是,你哪儿凉快先去哪儿待着,别在这里招人议论。 沈屏闻言挑眉,却不言不语,依旧站在那儿。 尘沨和蓝玉自然不会也遣他走, 不过淮渊却是借机挖苦,“你倒是脸皮不够薄, 前脚将最出色的新弟子给打了, 后脚又跑来这里, 是嫌今日出的风头不够吗?还拖累蓝玉尘沨也跟着遭人议论。” 从方才沈屏出现引得众人议论纷纷时他就更不满了, 这会儿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明嘲暗讽的机会。 不过他开口却没引来沈屏多少反应。 沈屏老神在在,看着高台上比试的弟子,有一茬没一茬地和尘沨蓝玉唠,“这个天赋倒是不错,就是根基不稳,以后还得多教导教导。” “还有那个……出招有些阴损了,不过他年纪尚小,现在还有挽救一下的机会。” “那个分明就是选错了修炼的功法,他灵根属火,怎么尽是旁的……” 话还没说完,淮渊就斥道:“你目空一切,究竟有没有将风清门放在眼里!” 沈屏被淮渊恼羞成怒的反应弄得一脸莫名:“大师兄这是哪里的话,我既是风清门弟子,自然是将宗门放在心里的,这不……那边将人安抚住了,不就立刻跑来与师兄们一起看新弟子比试吗?” 他不温不火,却是一字一句毫无被淮渊斥责的忐忑或是害怕,蓝玉和尘沨对视一眼,心知再这么下去,大师兄就要被气死了。 所以由蓝玉开口递台阶,“师兄你想岔了,沈师弟也是心系此事,才会不顾外边的风言风语来这里,他这样坦然出现,才是叫诸人明白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是假的,否则他今日与新弟子起了冲突,再不见踪影,你说外边又会传出些什么来!” 淮渊犹想辩驳,但是蓝玉和尘沨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不动声色将淮渊拽到另一处去,原地只剩下尘沨和沈屏。 见此,沈屏也是弯了弯嘴角,揶揄道:“看来只有蓝玉师兄能治他……” “淮渊自小极听蓝玉的话,他顽劣的时候有时连掌门都没法子,最后都是蓝玉去安抚,每每不多时就能将毛顺好了,时日久了,掌门索性什么事都让蓝玉看着淮渊去做。” 说着尘沨看向沈屏:“也就蓝玉的话能唬人,不过我的确有些好奇,你为何没回无望峰?这里风言风语总归听了不舒服。” 沈屏一僵,最后扯出一点苦笑来,“我将师尊的木匣子打开了……” 他挠了挠手心,“他在匣子上下了禁制,我一打开他肯定知道了,而且我还……” 沈屏突然顿住,尘沨好奇看他,“你还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又一时脑抽做了点坏事,”沈屏略过自己留了副谢疏的画没说,“反正这几日我是不打算回去了,等师尊那边把该忘的都忘了,我再回去。” 沈屏摆明就是一副鸵鸟心态,尘沨好笑之余不免觉得沈屏近来有些变化,心里这么想着,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你近来心情不错?”除了掐人脖子那会儿。 “这么明显?”沈屏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倒也不是,”尘沨想了想,“就是似乎卸下了什么枷锁,好像心态不太一样了……” 沈屏立刻就明白了。 不过他没说出来,心想:知道谢疏就在身边,我哪里还有别的能愁的。 唯独看见了肖似宋渟的那张脸,这才气了小半天。 不过……他想起留在桌上的那幅画,又忍不住笑了下。 希望阿疏见了不会嫌弃他的画技太烂。 心里想着无望峰上的那个人,沈屏眸子里尽是笑意,尘沨见了也松了口气,他忆起刚刚来无望峰的沈屏一脸漠然,还有那会儿掐住舒朝誉脖子时的狠厉,还是觉得现在的沈屏更让他觉得心安。 沈屏是一个有秘密的人,但是知道这些的尘沨并不是很在意,他比较担心的是谌妄那边。 “那幅画你见了什么感觉?”尘沨很少这么「八卦」,不过好在沈屏也不是很在意,自从真正见了那幅画,他心中那点忐忑也消失了,知道一直心系的人就在身边,他的欣喜多过愤懑。 他了解谢疏,知道这人一定是有别的缘故才没有向他坦白。 沈屏发自内心的觉得,哪怕他们一直都不能互相坦白也可以,只要谢疏好好活着。 经历了那么多的沈屏如今只有一个愿求—— 谢疏活着。 所以在尘沨问出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个问题时,沈屏没有丝毫犹豫,他道:“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还好。” “你不在意?”尘沨疑惑。 “在意什么?”沈屏歪头。 “师尊画上的那个人与你相似有五分,你之前在外门,师尊也是看见了你……”的脸。 后边俩字他没说出来,但是沈屏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只是他有些忍俊不禁,“你也信了那些传言?” “虽然是传言,但是……”尘沨说得艰难,他想说自己也见过那幅画,知道里边的人与沈屏有多相像。 其实刚才他说得有些保守了,沈屏与那幅画里的人足足有七八分相似,不,已经是到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所以他才会在意沈屏的想法。 想知道沈屏是否会因为那幅画生出什么旁的情绪。 毕竟,焚玉仙尊是将他看作是另一个人的替身。 面对这样的事情,沈屏委屈、不忿、受伤、怨怼,哪怕是发火,尘沨都觉得是合理的。 只是,现在他面前的沈屏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甚至……还有些高兴。 尘沨越想越离谱,到最后忍不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 沈屏该不会对师尊……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尘沨久久不说话,沈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说着说着就发起呆来了?” 这么一下,尘沨心尖一跳,开始试着不动声色地试探,“师尊对他那位道侣似乎情根深种,每每看着那幅画睹物思人……” 他在暗示:你看,师尊他对道侣那么在意,喜欢得不得了,你肯定没机会!不如早点放弃! 沈屏点头,“的确痴情。” 尘沨:“……”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沈屏歪到别处去了,尘沨心觉自己有责任打破他刚刚萌动的情感。于是他想了想又道: “师尊眼里容不下别的人,之前有别的宗门的剑修向他示好,毋管男女,一律连他的面都没能见上就被赶走了。” 尘沨絮絮叨叨:“还有人心怀鬼胎,故意将自己扮作师尊道侣的模样……结果险些被师尊一掌打死!” “更有甚者自荐枕席,”尘沨叹了口气,“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沈屏越听越上头,摸着下巴津津有味的,还时不时惊叹两句,“原来他这样直接的啊……” “啧啧,真是绝情!” “不过我若是他那位道侣,定然觉得愉悦,这样专情的人难得呐!” 尘沨:“……”师弟你怎么这么顽固不化呢,我分明是想告诉你,你没有机会的!师尊他只是拿你当替身啊! 可不能被他的那些外在给迷惑了啊! “师弟,情爱一事不能大意……”尘沨苦口婆心,“有时候眼前的人非你心中那样完美,切莫被那些迷了眼啊!” 沈屏觉得尘沨说得很对,“所以还是师尊这样的比较好,不在外边拈花惹草,也能一直心归道侣,实在是叫人心驰神往……” 尘沨:“……”没救了!师弟已经没救了! 二人一个心中愉悦得快要冒泡了,另一个满脸苦色不知还能如何将对方拯救于即将堕入苦海,一喜一悲,十分滑稽。 却在这时,旁边一道声音响起,二人俱是一僵。 谌妄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不过沈屏和尘沨都是一咯噔,尤其是尘沨,他说了那么多有关谌妄的私事,还有意向沈屏传递「不能被师尊迷惑」的思想,导致他现在看见谌妄十分心虚,只想扭头就走。 但是谌妄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看着沈屏:“为何不回无望峰?” 尘沨:“……”这是兴师问罪?还是……想将人带回去攥在手里。 还是一副「相公质问夫人不归家」的模样! 尘沨倒吸一口凉气! 进展已经这么快了吗? 他开始后悔那会儿对沈屏说的那些了。 “新弟子遴选人手不够,便先来这里了。”沈屏一点也不心虚是假的,只不过他反应极快,这句话倒没什么漏洞。 不过谌妄根本不信,他了解沈屏,所以「嗯」了一声,「那便等一切了了再回去」摆明了一副等你的模样。 尘沨:“……”这是打算守着? 沈屏:“……”倒也不必如此! 作者有话说: 尘沨:对于拿人当替身这种,我一般都劝分。 谌妄:现在就将你逐出师门! 沈屏:师兄,叫师母,啊呸,叫师公…… 宝贝们晚安鸭-感谢在2022-10-14 23:47:02-2022-10-15 23:2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划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欺负 “这位新弟子瞧着有些眼熟……” 谌妄在身旁, 沈屏不好太过碎嘴,但是又压抑不住心底的八卦之魂,一瞧高台上的人便忍不住戳了戳尘沨的手臂打听。 “他是怀丰师弟的亲弟, 上一次弟子遴选,因年纪太小被他爹娘带回去了, 否则如今应当也是内门弟子之一了。” 尘沨声音也小,沈屏想要听清楚就不免要往他那边凑, 然后两个脑袋便不可避免地挨得极近。 一旁的谌妄没有言语, 却是看了一眼。 沈屏仿若毫无所觉, 继续八卦,“还有那边那个, 我看他已经筑基巅峰,啧, 这天赋也真让人羡慕!” 他这么一说,尘沨也想起他之前的废柴体质, 下意识就要安慰两句, 岂料一见沈屏面上并不存在的羡慕表情, 他忽然想起—— 沈屏的修为已经元婴中期! 若说论天赋,这位才叫人惊讶。 毕竟三个月前,他还只是炼气期的废柴。 “嗯?”沈屏见尘沨发呆,伸手戳了戳他,“师兄觉得怎么样?” “什么?”尘沨刚想着别的事, 沈屏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抱歉地笑笑。 沈屏也不在意, 重复了一遍, “怀丰师兄的亲弟看起来也不错, 说不定会是这次的第三, 而刚才那个估计要更胜一筹,是第二。” “那第一呢?”尘沨看他,“难道又出现了比他更厉害的?” “第一那不是来了么。”沈屏努努嘴,尘沨一回头,就见高台另一边,白衣青年款款走来,丝毫不见之前的狼狈。 尘沨微滞,“可是他不是……”和你有仇吗? 后边那几个字尘沨没有点破,但是沈屏也听出来了,微微撇嘴,“仇不仇的先不说,总不能因私忘公,新弟子遴选关乎宗门,我的那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沈屏心想:比起将人直接赶走,不如先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倒想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那你的意思是……”尘沨招来一个师弟。 “让他直接挑战第二,”沈屏笑了下,看着怀丰的亲弟被他口中的第二打下高台,“如无意外,过会儿下去的就是他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舒朝誉更胜一筹,但他似乎手下留情了,将人只是打倒,不似之前那位将人打下去。 “瞧着不像是是个手狠的!”尘沨看上去对舒朝誉有那么一点赞赏,不过在迎上沈屏的眼神时,他忽然想起这舒朝誉与自家师弟有仇,便是一僵,解释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你说得对。”沈屏依旧笑着,“看上去不是有城府的,进退有度,只是……当真如此么?”后边那几个字近似呢喃,尘沨并未听见。 而对于舒朝誉这个人,沈屏并不打算妄下结论。 沈屏看上去也没有很在意,但是尘沨不知怎么的有些局促,不自觉一抬眼,便见谌妄也在看着他,他心尖一跳,忽觉自己在这里略多余,便随便敷衍了两句,忙不迭地离开了。 沈屏哪里不懂,不过既然尘沨在给他创造机会,那么他也不会畏畏缩缩,索性往谌妄那边挪了两步,二人手臂相贴,莫名多了点想靠近却怯怯地暧昧。 “还记得那张脸吗?”沈屏堪称直白,谌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记得。” “恨吗?”沈屏又问; “恨当初不能手刃。”谌妄偏过眼。 “那为什么没有动手?”沈屏转头看他,却只能看见他干净的下颌。 “他似乎……”谌妄不知道怎么说。 “你认为他不是?”沈屏逼近一步,嘴唇距离谌妄的耳朵不足三寸。 谌妄袖下的手攥得死紧,开口亦有些艰难,“还需确定。” 和宋渟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阴谋,他和沈屏都不能确定,所以不能擅动,即便那张脸都激起二人的杀意,但最终都忍了下来。 只是对于谌妄而言,现在既有远忧也有近虑,他身侧的人似乎要更难「应付」些。 沈屏盯着眼前的人的侧脸,默默叹了口气,曾经他一度觉得自己此生再无机会得见谢疏,以为那些未能做的事情,未能说的话就只能是遗憾。 孰料老天眷顾,他的遗憾似乎还有挽救的机会。 “那幅画是什么时候画的?”沈屏吐息扑在谌妄耳际,莫名一股烧灼裹挟着他的心神,扯着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细细密密地攀爬。 谌妄忍住偏头的冲动,理智占了上风:“以为你回不来的时候……” 那时他拖着一身的伤,日日如行尸走肉一般。他试过很多法子,也寻过死,每每觉得好像只能这样了的时候,便会梦见沈屏。 梦中的沈屏有些凶,扯着他的衣领骂他没出息。 他听了却觉得开心,点着头道:“对,我没出息……” “救不了师兄,也救不了我自己,索性就这么死去,说不定溺毙在梦里,倒全了我一颗痴心。” 这样的想法出现过很多次,到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堕落引得沈屏不满,渐渐的,沈屏都不怎么出现在梦里了。 一开始是三五天,后来一连半个月沈屏都没有入梦,他开始慌了起来。 若是连梦中都见不到师兄,那他唯一的指望都没有了。 只是越急切,沈屏越是不会出现在他梦里。 谢疏开始恍惚起来,他病急乱投医,日日不想睁眼,逼着自己睡着,好像睡得时间越长,沈屏便能稍微心软一点,入他梦中,听他抱怨师兄的懒惰。 怎么连入梦都不舍得呢! 可是逼着自己睡着没那么容易,他昼夜颠倒,常常不知自己是清醒还是睡梦,到后来沈屏开始不出现在梦中后,谢疏开始怨怼起来。 他恨自己连梦中的师兄都抓不住,恨沈屏吝啬给他这仅存的一点温暖。 但是这样的怨怼没有任何作用,日日恍惚下来,他的情况越发不妙,开始不能入眠。 他时冷时热,冒冷汗时总觉得自己是在流泪,狠狠抹去汗珠,他骂自己懦弱,可是仅仅是骂没有作用,不仅如此,他到最后完全睡不着了。 整日整夜睁着眼。 这样一来,沈屏怎么可能会入梦。 谢疏难受,觉得心肺像是留着空隙等着冽风裹挟冲刷。 “师兄……”谢疏仰躺在地上,睁着眼一声一声地呢喃,而下一刻他执起刀刺向心脏,听说: 人在临死前会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 除了那幅画,沈屏没有再问什么,明明二人只差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还未捅破,但是恍若隔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不等他们组织好语言,长老那边唤他们前去,谌妄却没有去,而是转身离开。 沈屏看着他的背影,忽觉这个人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他返生的这条路,谢疏付出了多少,沈屏不知道,也无从查起。 “师尊怎么走了?”尘沨见谌妄走了才过来,他以为二人会谈得不错,可没想到两个人都苦着脸,尤其沈屏,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堪的回忆,似乎还有些纠结。 “他大概是有事……”沈屏也不知道,从他打开那个木匣子开始,就表明二人之间已然心知肚明,但是顾忌着晁书的话,他又不能直接唤出「谢疏」二字。 而且谌妄那边,似乎也有难以启齿的苦衷。 所以这样看来,捅破那层窗户纸还不到时候,甚至,他们二人都不敢,也不能! “师尊从外边回到无望峰就显得格外匆忙,然后又匆匆从无望峰下来,径直找到这里……”尘沨有意说给沈屏听,“能让他慌张,又十分想见的人并不多……” 沈屏没有言语,只是道:“长老那边在催了,我们过去吧。” 尘沨还想说,沈屏却摇摇头,“我都知道。” 这样一来,尘沨便不说了。 有些话点到即止,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 —— 一连几日,最后一道考验也结束,虽然中间出了沈屏这档岔子,但是碍于他是焚玉仙尊的弟子,几位长老眼观鼻鼻观心,只是敲打了沈屏两句便也没有处置他。 沈屏乐得自在,跟在尘沨蓝玉他们身后扫尾。 新弟子遴选基本已经确定人数和名单,前三也如沈屏说的那样。 第一是舒朝誉,第二第三名唤楚宵,戚怀霖。 因着尘沨他们的缘故,沈屏也一道见了三人。除了舒朝誉在见到沈屏时油然而生一股后怕之外,其他两人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 见了沈屏也只是规规矩矩唤了一句「沈师兄」。 沈屏不甚在意,坐在一旁玩了会儿杯盏,一边是尘沨蓝玉向三人大概说了之后的安排。 沈屏左耳进右耳出,最后只听进去一句。 舒朝誉要入谌妄门下。 他微微蹙眉,这一反应被舒朝誉看在眼中,当即大着胆子问询,“师兄,我能不能不去无望峰啊……” 焚玉仙尊收其入门是多大的殊荣,舒朝誉却不是很情愿,楚宵和戚怀霖又是羡慕又是无奈。 旁人趋之若鹜的地方,这蠢货居然避如蛇蝎。 沈屏见他这反应,微微挑眉,“去,为何不去?”他身体前倾,摸着下巴,“莫非你看不起焚玉仙尊,自觉他当不起你的师尊,教不了你?” 舒朝誉:“……”你不要胡说,我不是,我没有! 尘沨蓝玉他们眼睁睁看着沈屏险些将这一次新弟子中最优秀的给欺负哭了,也是扶额无奈劝道:“莫要吓他了。” “是啊是啊!”舒朝誉巴巴地看着沈屏,“沈师兄放过我……” “哦……”沈屏拉长声音,“看你表现。” 作者有话说: 舒朝誉:救救我!救救我! 沈屏:喊吧,喊破喉咙都没人救你。 舒朝誉:破喉咙! 沈屏:…… 第52章 赶走 不知道沈屏又「威胁」了舒朝誉什么, 原本死活不想去无望峰的舒朝誉最终还是妥协。 尘沨问沈屏说了什么,沈屏摇摇头,一脸的高深莫测。 又过了三个月, 掌门和白澄长老他们接连出关,宗门大会上, 新入门的弟子一一见过掌门和诸位长老。 只是谌妄这一次没有出现。 此次新弟子遴选有不少资质上佳的,长老们挑了几个收入座下, 前三中除了舒朝誉被谌妄提前定下, 楚宵和戚怀霖都入了掌门座下。 问及白澄时, 他嫌弃地摆摆手,“除了小蓝玉之外, 别的我都瞧不上。” 沈屏看向蓝玉,蓝玉也是一脸淡定。 只是另一边淮渊叫苦连天, 掌门收了两个弟子,自己却又闭关了, 将楚宵二人尽数扔给淮渊, 只道由他教导师弟。 淮渊根本没机会拒绝, 整日被楚宵二人堵在院子里。 风清门修炼功法庞杂,淮渊教一个人尚且勉强,更不用说是还是俩人。而且楚宵与戚怀霖总是同出同进,一副要「榨干」淮渊的模样。 这么一来,作为大师兄的淮渊就不免忙了不少, 好几日沈屏与蓝玉在一起都不见他踪影,问起时, 蓝玉也是不甚在意, “他是大师兄, 从前诸事都一股脑推给尘沨, 如今他回来了,总不能还是让尘沨一人操持。” “那你呢?”沈屏弯唇,“不去帮他排忧解难?” 尘沨也笑,“素来焦不离孟,你们二人不在一块儿我倒是觉得不大习惯。” 蓝玉摆手,“你们这可是冤枉我了,自回宗门以来我们几人不都是在一块儿么,怎么到最后就成了仅我和他。” 沈屏与尘沨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俩人似乎吵架了 。 果然,未有多久,沈屏与尘沨便看见淮渊风风火火赶过来,原本一见沈屏就要刺两句的人这一次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找沈屏的麻烦。 沈屏戳了戳尘沨,“不如我们去瞧瞧舒朝誉那小子?” 尘沨知道这是沈屏要给蓝玉二人个机会,遂点头。 淮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沈屏二人离开前也依旧是不开口,只扣着蓝玉的手腕。 待二人身影不见,蓝玉敛了面上的笑意,垂眸看淮渊拉着他的手。 淮渊下意识松手,“蓝玉我……” “你说,我听着。”他这样好说话,淮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蓝玉看他小心翼翼地模样,心中纵然有再多的气都消失得差不多了。 “戚怀霖的确幼时与我亲密,但我只当他是弟弟,而且若非那日他……”淮渊脸黑了一瞬,又继续解释,“我都认不出是他。” 他盯着蓝玉,近乎于要将自己的心剖开给他看,“我若知道他来风清门是为……那日在比试台上就将他打退下台了。” “倒也不至于做到这地步……”蓝玉蹙眉,“你还是不知我为何生气。” 他叹了口气,“从看见他站在你面前我就知道他的目的,只是我并不在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蓝玉原本想让淮渊自己去想清楚,奈何这家伙除了一身修为,旁的什么都不会。 前两日他一踏进淮渊的院子就发现了,楚宵被戚怀霖支开了,四周施了法阵,不过倒不是淮渊的手笔,但是这点细节足以让蓝玉明白些什么。 果然,他一推开门,就见戚怀霖几乎将自己送进淮渊的怀里,那一副柔弱模样,看得蓝玉险些怀疑前段时间高台上那手段凶厉的和这个根本不是一个人。 不过,这个时候他依旧不甚在意。 对着淮渊投怀送抱的人不少,他不至于仅为这么一个人就大动干戈。 不过下一刻他就被打脸了。 那戚怀霖不情不愿地从淮渊怀里退出来,却没有分毫尴尬,反而站在淮渊侧后一点的位置,二人衣摆交缠,瞧着就有些扎眼。 尤其淮渊还一脸茫然,问,“蓝玉你怎么来了?” 这一句话直接戳到蓝玉的肺管子上,他险些被气笑。 虽然知道淮渊并无此意,但是他依旧不可避免的生气,这呆子脖子上的那一坨是瞧着好看的吗? 没见身旁那戚怀霖耀武扬威朝他宣战么? 近乎于挑衅的眼神,一只手还暧昧地捻着淮渊的衣角,那模样刺眼得很,蓝玉却还是笑了。 “师弟以为风清门是什么地方?”蓝玉虽然面上带笑,但是熟悉他的淮渊怎会看不出他眼底的怒气。 下意识就往蓝玉面前走,孰料衣摆被人揪住,他回头一看,戚怀霖巴巴地盯着他,好似有些委屈。 淮渊心中莫名,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戚怀霖见他没生气,还以为淮渊偏向他,索性仰着脸,对蓝玉说道,“自然是将风清门看作是家,毕竟这里有我心仪之人。”说着看向淮渊。 蓝玉这次是真的笑了,“倒是感天动地……” 戚怀霖以为蓝玉就这么结束了,岂料下一刻蓝玉开口,“风清门内严禁私设法阵,淮渊管教不严,你们二人自去领罚吧。” 说完,蓝玉拂袖而去。 待蓝玉离开,淮渊人还有些懵,他不知道蓝玉怎么忽然就走了,而且还未和他说上几句话,给他丢下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就跑了。 他后知后觉,“你在外边设了法阵?” 戚怀霖原本没有太过在意,但是看到自蓝玉离开以后,淮渊脸色骤变,他就发现事情好像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 但是淮渊开口问他,他不能不回答,所以小声解释,“我只是……” “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淮渊对除了蓝玉以外的人都没什么耐心,而这戚怀霖这几日已经烦得他不想听掌门的话了。他本打算教过今日以后就不再理会这二人,可没想到蓝玉来了又去,似乎还生气了。 所有的忍耐就此溃尽,淮渊冷冷看了戚怀霖一眼,“滥用法器,在我院外私立法阵,你好大的胆子!” 他一脚踹在戚怀霖膝盖上,面前的人疼得脸颊瞬间白了,可他却不理会,追着蓝玉而去。 但是无论淮渊找了多久,蓝玉的身影还是不见。 一连两日,就像是蓝玉刻意避着他似的,淮渊找不到人,越来越焦躁,若不是门内弟子报信说蓝玉在这里,他大概又要在别处扑个空。 但是没找到人的时候他只顾着找人,现在找到人了,一时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支支吾吾想要解释,却虎头蛇尾,半天也没说清楚自己要解释什么。 堂堂风清门大弟子因为一句解释急出一身冷汗,蓝玉心软,“你连找我到底要做什么都说不清楚……” 他走上前,一手捏着淮渊的手臂,“你本可以不必解释的。” 淮渊下意识摇头,“要解释。” 他巴巴地盯着蓝玉,“你第一次这样生气。” 蓝玉叹气,“我只是心中烦躁,和你没关系。” “不对!”淮渊信誓旦旦,“你若不是生气,为什么两日都不理我,还躲着我?” “我为什么要日日理你?”蓝玉勾唇,“大师兄,我们只是师兄弟而已,没必要日日待在一处,便如尘沨与沈屏那样,即便是同一个师尊门下,也没有时时在一起的道理,更何况,你的师尊是掌门,我的师尊是白澄。”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听。”淮渊突然一把扣住蓝玉,将他塞进怀里似的,“虽然我们师尊不一样,但是我偏要与你日日在一起!” “你怎么能这样胡搅蛮缠?”蓝玉无奈,“就算我躲着你,就算我生气了,那么,淮渊,你能让我清静几天吗?” “不能。”淮渊的声音鉴定地出现在蓝玉耳际。 蓝玉还想说,却听见淮渊的声音闷闷的,“我已经把他赶走了。” “什么?”蓝玉一时没明白。 “我把戚怀霖赶走了。”淮渊紧紧扣着蓝玉,“他太烦了,我不想当大师兄,也不想给他们教功法,更不想……你躲着我。” 蓝玉忽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被扣得死紧,只能看见淮渊的侧脸,“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他有些无力,本质上他是想给淮渊一个机会想清楚,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淮渊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人赶走了。 原本要想清楚的事情也顾不上了,蓝玉问,“你将人赶走了,掌门知道吗?” 淮渊一僵。 蓝玉便知道这人是先斩后奏。 他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蓝玉知道淮渊做出这事的本质是为什么。 “不仅仅只是师兄弟。”淮渊又加了一句。 蓝玉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他愣住了,“你说什么?” “人家宗门的大师兄都有道侣了,”淮渊委屈且小声,“而且做蠢事的时候还有人提点,”他好似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脑子不好使,反应又慢,但是你怎么能放弃我呢?” “我没有放弃你,只是……”蓝玉被他「质问」得竟然生出一点心虚来。 “当大师兄一点都不好,”淮渊像是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还在絮叨,“你都不知道我这几日想了多少乱七八糟的,我不懂那些,你都不愿多给我点时间和机会,我连请教一下别人的机会都没有,光只顾着找你了。” 蓝玉:“……” “沈屏那个坏家伙还故意骗我,我每次都扑空,到最后才反应过来……” “蓝玉,除了师兄,我还想当你的道侣……” 蓝玉已经呆住了。 我让你想清楚,可没叫你一步到位。 况且,道侣是什么鬼?我都没想过呢! 作者有话说: 沈屏:隔壁师兄弟已经一步到位了!某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怨念jpg.) 谌妄:今晚就双修!(期待搓手jpg.) 第53章 镯子 沈屏在宗门逍遥了两日, 刚打算回无望峰,就突然出了一事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沈屏手里的果子都不香了,他盯着尘沨, “你说,有剑修上门提亲?” 尘沨:“……”我原话不是这么说的。 他明明说的是, “剑意宗长老洛青吟携弟子三十请见焚玉仙尊,欲结秦晋。” “那洛青吟与谢……师尊认识?”沈屏过了许久的清静日子, 除了自己与谌妄的那些谣言之外, 这倒是头一次听见另一人。 尘沨虽然极力粉饰, 但是看他神色就知道那位剑意宗长老不是寻常。 既是她身份,还有她与谌妄的关系。 尘沨面上有些为难, 沈屏却将他拉到一旁坐下,“师兄不妨说说, 也让我了解了解那位未来师娘。” 他嘴上轻描淡写,但是尘沨可不觉得沈屏这是不在意。 心口不一恰恰说明沈屏十分在意。 尘沨看他死拽着自己不放, 只能娓娓道来, “剑意门掌门洛青谣与洛青吟乃是亲姐妹, 十年前洛青谣越级挑战风睢门第一天才曾澜,二人两败俱伤。有魔修趁乱想要取二人性命,是师尊将人击退,救下洛青谣和曾澜。” “仔细算来,若无师尊, 剑意门和风睢门失了两大绝顶高手,定会元气大伤, 所以之后两大宗门对师尊十分感激, 相继送上至宝, 但是师尊都婉拒了, 不过……洛青吟手里似乎有什么宝贝是师尊一直遍寻不到的,后来也是因此,二人有了交集。” “不过知道内情的人都知洛青吟对师尊有……点情愫,大概也因师尊救了她亲姊,所以难免会有些好感。” 尘沨往沈屏面上看了眼,对方一直认真听着,不过一脸兴味,倒是看不出吃醋的模样。 他不禁怀疑:难道一直以来是他想错了,沈屏对师尊根本没有那种心思? “然后呢?”沈屏扶着下巴,“之后肯定还发生了什么吧,否则一宗长老就是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巴巴地找上门,洛青吟就是再厉害,到底也还是女子,我可不觉得谌妄值得他这么用心。” 修真界不似凡界,女修虽少,但是如洛青吟这等修为的实在不多,更何况她还是一宗长老,亲姊还是掌门,其眼界比起修为定是毫不逊色。 她风风火火上门找谌妄,沈屏说完全不吃味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一点醋意大概是来自于情敌的优秀,让他生出那么点危机感。 不过这都是情理之中的,沈屏尊重女修,对于洛青吟的行为现在只能说是好奇居多,要说别的,他觉得还得等到见到人才能下结论。 他这边还在想象洛青吟是如何一个人,却不是尘沨瞪大了眼。 沈屏莫名,“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你方才叫师尊什么?”尘沨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你怎可直呼师尊名讳?!” 一向尊师重道的尘沨师兄被沈屏的「大逆不道」气得语无伦次,“虽然洛青吟来了,但不代表她与师尊就有什么,还有,即便师尊对你……有那样的情愫,你也不能忘了师徒尊卑。” 他嘴皮子极快,沈屏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转瞬尘沨又顿了顿,“不过这也不是说师尊就一点错也没有……” 沈屏顺着他的话问,“师尊有什么错?” 按照沈屏对尘沨的一贯印象,尘沨应当奉谌妄为心中最尊敬之人,他的确想不到尘沨能说出谌妄什么罪名来。 “师尊拿你当替身这事便是错……” 沈屏:“……”若不是知道尘沨滴酒不沾,沈屏险些以为这人是喝醉了酒。 这样大胆的嘛!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解释,而且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机,但是这不妨碍沈屏觉得奇奇怪怪又好笑。 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便默默垂下头憋笑。 孰料这一幕看在尘沨眼中就是他戳中了沈屏的痛点。 尘沨既愧疚,又觉得早该戳破,沈屏是个好师弟,如今天赋也不差,修炼也比宗门多数弟子要刻苦,所以他若是被那虚无缥缈的情给绊住脚,那才是可惜。 「惜才」的尘沨叹了口气,开口安慰,“你现在还有脱离的余地,师尊他尚未点破,那就说明他还能克制这不该有的情愫,所以你及时抽身,也好早些……” “早些什么?”沈屏快要憋不住了。 尘沨轻咳了声,“自然是早些大乘。” 在尘沨看来,修炼之人最在意的应当是修为,那些情情爱爱许多时候不说锦上添花,反倒会影响飞升。 他有心要给沈屏讲讲无情道,孰料沈屏忽然抬头一笑,“师兄这样避讳情爱,是经历过些什么?” 他一开口,尘沨便顾不得无情道还是有情道了,下意识便反驳,“自然没有!” 他好像有些局促,转头就要往外走,却不料被沈屏一把扣住,“师兄腕间这是……” 其实早在二人无望峰那时,沈屏就注意到了。 尘沨不爱佩饰,身上连剑都极少带,他虽是剑修,但早就能化剑意为手中之剑。 不得不说,沈屏虽然已经历经两世,但是尘沨的天赋在他所见之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能够以现在的修为将剑意灵活应用,这样的人极少,而尘沨便是其中较为出色的一人。 他一身素净,佩饰寥寥,但是纤白的腕子上却圈着一个红玉镯子。 女子配镯锦上添花,而尘沨配着那镯子居然也是意料之外的和谐。 不仅如此,沈屏还发现那镯子上是有命符的,亦非尘沨的命符。 所以其对象是谁,沈屏怎么能不浮想联翩。 而且尘沨的反应恰恰证实了这一点,他匆匆就要撤回手,沈屏却扣得死紧,“师兄不想说也可,但我想说,命符这东西,你若佩戴得久了,以后若是想抽离,怕是……比脱离情海还要难!” 说完他松开手,溜溜达达就要往外走。 但是这一次是尘沨拦住他,“你说的命符……是怎么回事?” 尘沨盯着手腕上的镯子,又问了一遍,“我不知命符,这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说……” “说仅仅只是一件饰物是么?”沈屏看着这样的尘沨还有什么不明白。 老实师兄被人骗了! 也不知是哪个黑心的,瞧尘沨这反应似乎陷得比他还要深。 “命符算得上保命符,若是忽略他对原主的反噬的话……”沈屏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浅显易懂,“大概就是等于有人往你身上放了一个能随时洞察你情况的小东西,而那小东西有一次抵御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不过你也清楚,既然能抵御化神期修士的攻击,那么原主所受的反噬有多重……” 不需沈屏点破,尘沨自己就明白了。 他附手摸上那只镯子,心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上去有些气愤,但是却更多是担忧。 沈屏叹气,你这比我陷得还深,怎么说得出来修无情道那种话的。 不过尘沨为人实在热忱,而且从他来无望峰,对沈屏一直十分妥帖关怀,所以沈屏自然不可能让他陷入这样的困窘,便拍了拍尘沨的肩膀,“我能替你取了这镯子。” 尘沨猛地看向他。 沈屏对上他的眼,“不为别的,我只知道这东西给你带来的更多的负累和不尊重,所以选择权交给你,要不要取?” 沈屏想得不错,若是别人,大概会觉得这镯子珍贵,毕竟能抵御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带到外边去无异于一道极其重要的保护符,几乎能等同于一条命。 但是也就是这「等同于一条命」的重要性,反倒让尘沨这类人觉得是负担。 日日将别人的性命放在身上,哪里是护身符,分明就是一道枷锁。 更何况看尘沨的反应,将这镯子给他的人似乎并不如尘沨表现得那么不重要。 沈屏自忖是过来人了,他不想尘沨平白因为这命符欠了别人似的,最后不管二人发展到如何程度,这东西都是尘沨的一道负累。 所以他一点也不犹豫,甚至希望尘沨能让他取了。 果然,尘沨不负他所望,“取了吧,”他看着沈屏附手上去,忽然又问,“现在这么取了……对他会有影响吗?” 沈屏一顿,摇头,“自然没有影响,我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小东西取了……”才怪! 沈屏默默地想,这命符本可以悄无声息地取了,但我偏不。将这东西偷偷给尘沨这个老实人放上,就是欺骗,而且还平白给人暗地里多了个一道枷锁,更是可恶 ! 于是他在拆了这东西的同时,又下了一道符咒,取下命符的同时对象立刻能感知到,而且还会有些小小教训。 沈屏阴恻恻一笑,“我叫你自以为是!” 尘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问,“怎么了?不好取吗?” 沈屏摇头,“已经好了!” “不过这镯子你还要吗?”沈屏不动声色。 尘沨略一犹豫,“算了罢,还是留着,也不耽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尘沨:修无情道好啊! 沈屏:哦,那你修吗? 尘沨: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处理…… 第54章 挚爱 尘沨的口是心非沈屏只当不在意, 二人心里各自揣着事,磨磨蹭蹭老半天才到待客厅。 风清门虽然忝为修真界第一宗门,但是待客厅却有些简朴。 还未进去便听见说话声, 掌门竟然也在。 沈屏对尘沨对视了一眼,决定暂且先不进去。 里边的人说着话, 具体内容是什么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那道清亮的女声却莫名让人生出些好感。 尘沨见沈屏一脸兴味, 略好奇, “听见什么了?” 沈屏摇摇头, “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好的行为……”若不是他嘴角的笑,尘沨险些要信了他的话。 不过沈屏也不打算卖关子, 而是靠在一旁的山石盆景旁,“虽然不见其人, 但是这位洛青吟长老应当是一位十分美貌的女修,”他摸着下巴, “只听声音便叫人心生好感。” “是吗?”背后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 沈屏一僵, 尘沨则是尴尬。 “既好奇, 为何不进去看看?”谌妄缓缓而来,面上一贯漠然,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人是生气了。 尤其沈屏,他暗骂自己嘴碎话多, 说什么不好,偏偏叫人听了这不着四六的浑话。 不过在谌妄面前示弱一下不算问题, 于是尘沨眼睁睁地看着沈屏麻溜地起身, 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亦步亦趋走到谌妄面前, 绽出一抹讨好的笑,“你没到,我进去也觉得无聊,索性便在这里等着你。” 谌妄看他,一副「你就骗我吧」的模样。 沈屏却笑得更灿烂,“我从不说假话。” 谌妄没回答,越过他往里走。 旁观这一切的尘沨为沈屏默哀三分钟,却不料走到门口的谌妄忽然回头,“不是要与我一道进去?” 闻言,沈屏就是咧嘴一笑,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尘沨看着二人的背影,有一股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过,下一刻他也随之跟上。 里边人不少,今日说不准能看一场热闹。 —— 沈屏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掌门下首右侧坐着女子。 一袭红衣,墨发褐眸,出乎意料的不是长相英气的,反而看上去有些柔柔弱弱,与那清亮的声音不大相符。 她眼尾处像是抹了一点烟色,给原本柔美的面庞更添了三分灵动,沈屏心想,的确是个大美人! 不过看一眼就够了,头一遭见面盯着人不眨眼的有些失礼。 但是有些人却并非如此,谌妄第一眼却落在掌门身上,完全将旁边美人看过来的视线给选择性地忽略了。 沈屏咂嘴:这似乎不像是「两情相悦」的模样…… 那我就放心了! “掌门。”谌妄不知道是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掌门看他也像是不大想搭理的样子,摆摆手,“其他事情改日再说,今日剑意门洛长老到来,你们不是旧时相识吗?正好一叙,也好过我这老头子尽说些无趣的琐事。” “掌门言重了。”洛青吟有礼有度,沈屏更觉得这位长老绝非常人。 只是他后知后觉咂摸着掌门的话,总觉得这老头有种当中撮合洛青吟和谌妄的意思。 尤其他简单几句给剑意门足够的排场,然后……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沈屏:“……”这是打定主意要让谌妄招待了? 心中略酸,沈屏哀怨地瞥着谌妄的背影,一旁尘沨看得心惊肉跳,唯恐这人一激动冲上去说些宣示主权的话。 不过明显是他多虑了,沈屏心中泛着酸气,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和尘沨风姿清俊,嘴角微笑,单只在旁人眼中,比之冷着脸的焚玉仙尊更显几分俊美。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存在感的,尤其沈屏二人仪态娴然,洛青吟微微好奇,“这两位是……” 直到她问出来,沈屏尘沨才意识到自己二人的失礼。人家上门来,做主人的却不先自我介绍一二,叫人问出来实在是有失礼数。 沈屏尘沨作揖,“无望峰弟子沈屏/尘沨见过洛青吟长老。” 洛青吟亦是一笑,“原来是仙尊座下弟子,果然如传言风灵玉秀。” “长老过奖了!”沈屏与尘沨退到谌妄身后。 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剩下的就水到渠成了,洛青吟没有过多的客套,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 谌妄自始至终一派漠然,到洛青吟说罢之后才道,“恕此事实难答应。” 洛青吟来之前早就预料到谌妄不可能立刻就答应,所以在谌妄直言拒绝之后他并没有太过失望,而是继续道,“剑意门虽然比不得风清门家大业大,但是该有的礼数会有,你我两派虽素来交好,但到底比不得有结姻之好,而这次恰恰是个极好的机会。” “既是锦上添花,也能在之后更好的将你我两派……” “所谓锦上添花是对于宗门而言,对我不是。”谌妄看向洛青吟,“交好在于宗门之间利益牵扯,仅仅你我结姻起不了什么作用。” 谌妄说得直白,就是洛青吟也有些招架不住,半晌,就在沈屏以为这位长老就要放弃的时候,却听见她说,“仙尊果真是毫不留情。” 她苦笑了下,“难道到了这地步,仙尊还不知我的意思吗?” “若非有意,我怎会亲自登门,更何况之前我便说过,倘有一丝机会,我都会试上一试。” 这样直白,却也未有丝毫局促和羞惭,洛青吟一介女子,这样坦荡,沈屏尘沨二人都不禁叹服。 但是谌妄却无一丝动容,“之前我亦说过,你我不可能。” 他目光澄澈,不带一丝轻贱,“两情相悦才能长久,洛姑娘的心意我知道了……”他眸光动了动,“不过,我已经有道侣了。” 若说先前不动如山是谌妄无声的拒绝,那么这两句话便是袒露心意。 洛青吟闻言,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便起身带人准备离开。 谌妄与沈屏尘沨一道相送,洛青吟走了几步却忽然回头又问了一句,“可否问一句,仙尊口中的道侣是?” 问话的人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场的三人却反应各异。 尘沨下意识往沈屏面上看去,却见沈屏盯着谌妄的侧脸,似乎……有些紧张。 谌妄则是一顿,而后毫无犹豫地回答,“两世挚爱,唯有他一人。” 洛青吟面上有些犹疑,但是却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尘沨没想到自家师尊会这样说,他有些担心地往沈屏面上看去,师尊既然这么说,看来是将他那位道侣视作唯一,那么他以后应该不会再将师弟当作替身了吧! 不过小师弟似乎对师尊有些……听了这话,他肯定会失望的吧! 尘沨担心不已,但是等他目光落到沈屏身上时,却见对方一脸羞赧的笑。 尘沨:“……”怎么回事?这是伤心到极致反倒只能以笑来掩饰? 自觉窥见真相的尘沨有些心疼自家小师弟,“咳,其实这个时候修无情道效果最好,慢慢地或许就放下了,毕竟修炼之人,为求大道,斩断情丝实乃要事……” “尘沨。”谌妄忽然开口。 这一声极冷,尘沨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讪讪退了两步,“弟子忽然想起还有一事没有处理,先行退下了。” 说完就匆匆离开。 沈屏看着尘沨近乎于落荒而逃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尘沨太有趣了!” “是吗?”谌妄的声音阴恻恻的,“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还想修无情道?” 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谢疏,那无疑是沈屏。即便经过了一世,二人又许久未见,谢疏还换了一张脸,但是沈屏依然能看到这人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他玩笑道,“修无情道也没什么不好,便如尘沨所言,修炼之人为的便是大乘飞升,我兢兢业业多年,修炼从未懈怠,若说毫无飞升的念头,怎么可能……” 说假话的时候,沈屏不敢看谌妄,他怕破功,但就是因着他的这反应,谌妄看不见他的神色,便难得生出一股忐忑来。 难道师兄他真的想修无情道? 他莫不是真有了大乘飞升的念头? 一想到这个人自此断情绝爱,眼底再无丝毫情意,谌妄便觉得心中像是攥了无数刀子,一点一点磋磨他的理智。 “不能!”谌妄大声道。 沈屏讶异地抬眸。 他这反应落在谌妄眼中更是犹如添了一把火,烧灼得他心肺生疼,“无情道谁都可以修,唯独你不可以!” 他面上有些焦躁,声音越来越小,这样奇怪的反应让沈屏忽然担心起来。 他原本就是打算逗一逗谌妄,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是在这样的反应。 谌妄筋脉中缓缓氤氲起一股燥热,脑子中也开始了熟悉的梵音,杂乱的声音裹挟着他的所有理智,连带着方才沈屏的玩笑,一并摧毁他的心神。 “阿疏?”沈屏担忧地捉住谌妄的手臂,“你怎么回事?身上怎么这么烫?” 谌妄抬头 ,沈屏像是坠进了他的眼眸深处,猩红的血弥漫,将谌妄残余的理智一并卷进去…… “阿疏你忍忍,我带你回无望峰……”沈屏后悔极了,他不该胡说八道,虽然不知道谌妄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现在的情况肯定与自己说的话有关。 “你看看我!”沈屏揽住谌妄,近乎于哄着道,“马上就回去了,你再忍忍……睁大眼看我!” “我是沈屏!” “你忘了师兄吗?”沈屏声音急切,“别睡过去,你看看我!” “阿疏!” 作者有话说: 尘沨:又是劝分师弟的一天! 谌妄:现在你就可以离开风清门了; 尘沨:…… 第55章 悸动 将人带回去的路上, 沈屏顾不得后悔自己嘴碎,他一边将人揽着,一边输送灵力小心探查。 虽然不知道谌妄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那双眼……沈屏不可抑制地往下深想。 以防万一他走了一条无人的小道,这路还是尘沨告诉他的, 路的尽头有一个法阵,只需他们进去便能瞬间回到竹林。 按照尘沨的话, 沈屏小心扶着谌妄进去, 果然走了没多久就感觉到一股不同的灵力波动。 他扶着谌妄一脚踏进去, 法阵瞬间起效。 下一刻,二人就出现在竹林外。 其实对于修士而言, 要设这样一个法阵不算多难,只是风清门势大, 宗门自有一套完整的阵法在运行,既保护风清门不受外敌入侵, 亦能避免门内弟子发生冲突时酿成大祸。 风清门严禁门内弟子倾轧, 一般出现冲突也仅是以最小的伤害和代价解决问题, 如自爆灵丹灵丹这种伤人又害己的,有法阵制约便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所以风清门还限制门内弟子私立法阵,便如白澄长老之类也不可擅立法阵。 但是这点限制对于谌妄而言近乎于不存在。 他先前不仅引了风清门灵力为沈屏修补灵根,如今更是在宗门好几处暗自设下不少法阵。尘沨那次提及时神色也有些怪异,但是一向以师尊之言马首是瞻的老实人最后还是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也没说。 沈屏之前听到时也觉得有些疑惑,但是如今却觉得谌妄十分有先见之明。 否则从宗门到无望峰的这一段他可没法子在整个宗门弟子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不说别的, 就说谌妄的状态便骇人得很, 到时候传出去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说什么焚玉仙尊灵力四散, 走火入魔什么的,那就真正坏事了。 沈屏将人从竹林带到竹屋,灵力拖着倒也不累,但就是谌妄的情况实在叫人焦心。也不知为何,分明沈屏将人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但是却没有什么结果,像是一切正常。 但是谌妄确确实实痛苦不已,他身上忽冷忽热,瞳孔也渐渐转为赤红,气息时强时弱,面色苍白如纸。沈屏单只看着就觉得心疼,他只能先将谌妄安置在榻上。 然后半跪着将谌妄左手扣住,一道灵力闪过,谌妄手腕上出现一道血线。 沈屏飞快地化了一道符,凌空漂浮着,他看着血线像是变成一条蜿蜒的蛇慢慢腾起,一点一点渗入符里。 沈屏静静地等着那符上的灵光慢慢暗淡,他悬起的心渐渐放下,但是忽然灵光大作,而且还「贪婪」地开始吸食谌妄的血…… 心中那块巨石重重砸下,沈屏生出一种「似乎就该如此」的无奈。 虽然早先他就怀疑过,但是如今证据在眼前,他才像是真正反应过来似的。 明白谌妄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后,沈屏便没有再折腾,他打算等谌妄清醒过来再说,但是她却忘了,有些事情实在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正转身打算去找尘沨要些丹药,背后却忽然袭来一股大力,直接将他拽回去,重重砸在床榻上。 沈屏:“……”虽然床榻够软,但是一个人砸在胸口的重量不是骗人的。 他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眼前晕了一瞬。 “你可真是……”沈屏叹气,但是这细微的反应在不甚清醒的人眼里就像是明晃晃的不情愿。 谌妄赤着眼,将沈屏用灵锁牢牢锁住双腿。 沈屏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僵,不过转瞬却将两只手送到谌妄面前,“还有手,”他笑了下,“要一并绑了吗?” 这样坦然,甚至毫无防备,就那么将自己的生死交在另一个人手中。 只不过,这个人只能是眼前的这个人。 谌妄脑袋不甚清醒,但是他也知道身/下的人并不反抗,这让他本就焦躁难安的心稍稍有些慰藉。 “不用。”谌妄声音略哑。 见自己只是束手就擒就让他情绪平缓了不少,沈屏心中更痛,面上却笑得更温柔,“还难受吗?” 他问的是谌妄体内紊乱的灵力,这会给他身体带来难以忽视的剧痛,但是谌妄却误会了,犹豫了一下点头,“很难受,心里……很难受。” 说着试探地附手摸了摸,“很奇怪……” 沈屏看他露出茫然的眼神便觉得心中揪成一团,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人到底受了多少罪? 他声音艰涩,小心问,“什么很奇怪?” “见到你,难受,但是看不见你时……好像更难受。”谌妄坐到一旁,没有在按着沈屏,好像是知道这个人暂时不会逃走。 “我,”沈屏面对这样的谌妄毫无法子,他只能更加坦诚,“我没想让你难受,我想你过得好,没有忧虑……”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了,前世他做了不少,自认对谢疏也是倾注心力,但是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仔细与他问过,到底想要什么。 是不是,前世的他就从未让谢疏真正开心过。 谌妄脑子里混沌一片,他不知道沈屏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沈屏面上的内疚和悔悟让他不自觉便心疼起来,明明沈屏面上没有眼泪,但是谌妄却伸手去揩。 冰凉的手指贴在眼上,沈屏眼睫颤了颤,他听见自己道,“对不起……” “为何要说对不起?”谌妄手指一顿,“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错了……错了许多,一心想要做到所有人满意,但偏偏谁也没能满意,还丢了性命,丢了最重要的人。”沈屏抬眸,“我已经知错了,所以我想要回来的人,能回来吗?” 谌妄心知眼前的人是「痴心妄想」,但不知为何,他一点也不想让他难受,便心口不一的点头,“能回来,只要你一直等着。” “是吗?”沈屏闭上眼,“那就好……那我再等等。” 二人之间忽然沉默起来,谌妄的手指还放在沈屏面上,他却不舍得拿开,甚至顺从心意一点一点描摹沈屏的眼睛、鼻子,嘴……到最后落在颈侧。 命门就在谌妄手下,沈屏却还没心没肺地睁眼笑,“还要继续吗?” 原本打算收回手的谌妄有些意外,“还能继续吗?” “自然只有你可以。”沈屏伸手附在谌妄手背上,引导他探上自己的脸颊,眉眼。 谌妄被「只有你可以」戳中心尖最软的地方,嘴唇忍不住微微弯起,心中一直空缺的地方好像慢慢充盈,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起来,「嗯」。 二人目光相接,俱有些心潮起伏,呼吸渐渐浊、重起来。 “这张脸,你喜欢吗?”沈屏攥住谌妄的另一只手,“虽然和以前有些差别,但是如今七八分相似还是有的。” 谌妄这次却有些犹豫,他挣脱沈屏的手,自己慢慢在沈屏面上摸,“我记得不太一样……好像……”他闭上眼回忆,手指划过沈屏的面颊,落到耳际。 “是有一颗痣的……”谌妄依旧闭着眼,他回忆的有些费力,但是却仍旧一点一点从封存的记忆里寻觅。 “在这里……”沈屏重新牵住谌妄的手,慢慢往下挪。 不知他是何时解开的衣衫,但是当谌妄冰凉的手指贴在他腰际时,二人都是一僵。 谌妄睁眼,落眼之处,就是沈屏敞着衣襟的模样。 太瘦了! 谌妄的第一感觉是如此,他没有收回手,而是目光一寸一寸逡巡过去,沈屏被他直白的视线几乎灼伤。本就羞赧,他素来不是放、荡的性子,这样一副任其施为的模样到底还是难为情的。 方才也不知是哪一根筋搭错了,竟然做出这样有失体统的事情。 沈屏要挪开谌妄的手,拉上衣衫,但却被谌妄按住,二人心怀鬼胎,这样亲近的姿势更添暧昧,沈屏偏过头,“痣你已经见过了。” 所以能松手了吗? 虽然第一次沐浴时沈屏同样也惊诧于自己腰际有着与前世一样的痣,但那时他不知道谌妄便是谢疏,便只当是巧合,如今若不是谌妄突然提到那颗痣,沈屏都要忘了还有这一事。 “是它。”谌妄记得,他记得的事情不多,但是有关沈屏的,只需一点点涟漪,就能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先松手行吗?”沈屏衣衫大敞,谌妄却是仔仔细细衣襟都无一丝褶皱,只瞧着就面红耳热,他不自在极了。 尤其谌妄的衣服与他的肌肤相贴,那不同于皮肉的质感让他又是尴尬又是脸红。 还是贴得太近了些。 “不行。”谌妄得寸进尺,直接俯身,呼吸扑在沈屏耳际,“你是不是想跑?”潮热的气息一点一点将沈屏的理智裹挟进去。 “你确定要这么问吗?”沈屏咬牙,谌妄他一句话直接惹得自己燥热起来,某处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嗯?”谌妄不明所以。 沈屏局促又难捱,这人却一脸茫然,气得他直接将人掀翻,自己反压上去,一处直接躁动地叫嚣起来。 这动静就是再迟钝的谌妄也觉察到了,他猛地睁大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你……” “怎么?”沈屏色厉内荏,“觉得恶……” 最后一个字憋回嘴里,这次轮到沈屏傻眼了,“你什么时候也……” 二人都僵住,这样的反应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面对面的情况却是第一次,尤其两个那东西都不逞多让,看起来有一较高下的冲动。 沈屏捂住眼,重重砸在谌妄身旁,声音有些尴尬,又难免有些「悸动」,“你先不要说话,让我静静……” “哦。”谌妄略委屈。 作者有话说: 沈屏:我想干坏事,但不能带坏小朋友; 谌妄:你怎知我不想? 沈屏:…… 第56章 熟悉 二人折腾了小半夜, 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废话,也不知什么时候沈屏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然是翌日。 睁眼的下一刻他就往旁边看去, 果然,谌妄不在。 他赤脚下榻, 正想谌妄有没有恢复过来,就听门被推开, 一抬头便与谌妄视线对上。 沈屏不确定这人对于昨夜的事情是否有印象, 便没有贸然开口。 历经两世的沈某人对于此事还是有些尴尬的, 二人昨夜并未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但是互相帮帮忙还是有的。 忆起自己的东西在对方手中, 那感觉……还是有些刺激了。 “不冷吗?”谌妄看向他的脚。 沈屏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还好。” “热水备好了, 先去沐浴。”谌妄说完便留下一个托盘,往外走去。 “你是来看我醒了没有吗?”沈屏站在原地, 他目光放肆地在那人脊背上一圈一圈地逡巡。 “并不是。”谌妄死鸭子嘴硬。 若不是看见了谌妄泛红的耳垂, 沈屏险些都要被他给敷衍过去了。 其实若在前世, 许多令他尴尬的事情沈屏随便找个话题就略过去了,但是现在他脸皮厚了不少,而且摆明了也不想让谌妄遮掩过去,便直白问道,“昨夜该做的都做了, 你这是吃完了不认账?” “你……”谌妄猛地转身,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胡言乱语!” “怎么是胡言乱语呢?”沈屏撇嘴, “你若说不知羞耻, 我也不会反驳, 但是我可没有胡说……”他盯着谌妄越来越不自在的神色,勾唇,“话说,昨夜舒服否?” 谌妄:“……” 沈屏眼睁睁看着谌妄脸色由红转青,又变得绯红,他越发肆无忌惮,“头一次做这档子事,若是昨夜招待不周,那改日我好好学学,下次肯定让你……满意。” 谌妄耳垂红得快要滴血了,但饶是这样,他还是低喝一声,“沈屏!” “嗯,你说。”沈屏不知所谓,仰着脸笑,“下次如果还是不行,那就下下次,总归……以后还有许多的时间。” 他说着,慢慢敛了脸上的笑,“从前不曾做过的,要一样一样找回来……” 谌妄面色略变,“其实也不必勉强。” “勉强?”沈屏嗤了声,“这话你敢再说一遍吗?”他眸色罕见得凌厉,“你是叫我当成什么人?” 方才气氛正好,沈屏一大早起来心情也算美妙,便逗弄着开了些荤话玩笑,但是这在谌妄看来似乎成了另一种意思。 沈屏忽觉心累,一大早的好心情都没了。 谌妄见他神色难看,自觉说错了话,但是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转圜,遂闭口不言。 他这副榆木疙瘩模样看得沈屏一肚子气,“所以,做这样的事情倒是我委屈你了?”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这人拽过来好一顿揍。 但……又舍不得。 沈屏又气又无奈,最后将鞋袜随便一套往外走。 二人身影交错,衣袖擦过的一瞬,谌妄将他手腕扣住。 沈屏心想,这次还算反应得快,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你要和谁学?”谌妄问得沈屏一脸茫然,他呆了下,“什么?” 谌妄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问,“你说……你要学那个,然后……” 沈屏:“……”合着这半天你脑子里只有这个? 他都快要被气傻了,这个榆木疙瘩是专门来气他的吧! 沈屏气得脑门嗡嗡的,甩开谌妄的手,走出老远又回头大声喊,“反正不和你学!”喊完又觉得自己的这反应太大,气得他回头走得更快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沈屏快走到自己院子时还气得很,嘴里骂骂咧咧,但翻来覆去都是那四个字。 只是眼前似乎戳了个人,他一抬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在这儿?” “师,师兄,我……”舒朝誉见他这么生气,自知来得不是时候,但是这会儿跑了这人估计更生气,便硬着头皮讨好地笑。 “等等!”沈屏一脸烦闷,“你别叫我师兄。” “啊?”舒朝誉又想哭了,您这是多讨厌我啊,连师兄都不让叫。 舒朝誉纵有满腹委屈也不敢唧唧歪歪,他一脸苦色,“那,那叫什么啊?” “叫我名字。”沈屏一听舒朝誉顶着一张「宋渟」的脸叫他师兄,他就生理性地恶心。 前世小心捧着长大的孩子没想到是个反噬的恶虎,他就是再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也做不到看着这么一模一样的脸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 “那怎么行?!”舒朝誉急得脸色都变了,他本就害怕眼前的人,但是人在屋檐下,现在又离不开无望峰,只能更加谨小慎微。 “那就什么都不叫,”沈屏懒得和他多说,抬脚就要往里走,岂料这小子紧跟上,他眯了眯眼,转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师兄,尘沨师兄说让您帮我梳理灵力,那日……”他说的是沈屏险些要了他性命的那一日,沈屏看他神色也明白了,“所以?” “尘沨师兄说您精于此道,而且他有些事情要忙,所以让我来找您。”就这么短的一段话,舒朝誉说得战战兢兢。 而沈屏则是叹气,“你找别人不行吗?”他往山下的方向看看,“蓝玉、淮渊……再不济还有谌,师尊,哪一个不比我厉害?” 说完便要走,但是舒朝誉居然胆子大到扯住他的袖子,沈屏蹙眉,怎么就这么一会儿,个个都扯袖子! 舒朝誉一看沈屏蹙眉就怕得要死,但他还是壮着胆子伸手了。 说出来怕是无人相信,舒朝誉那日被沈屏掐住脖子的时候想得不是如何脱身,而是莫名的惊讶。 沈屏这张脸让他觉得熟悉。 好像什么时候见过,但是他无比确定自己是没有见过这人的。 舒朝誉过目不忘,不说是一个人的长相,就是一本书上一段话,只要他见过就必然记得,所以他才会那样惊讶。 惊讶到甚至忘了反抗。 而且后来他想,是不是他与沈屏当真见过,毕竟这个人险些掐死他。 那日浓重的杀意他不是没有感觉到,但饶是这样,他除了有点害怕之外,更多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很怪异,但也很真实。 否则那日之后他大可以离开风清门,依着他的资质,除了风清门会有别的宗门收他入门下,说不定自有别的气运。 但是他下意识留下。 在得知自己能入无望峰,一开始不是没有抗拒,但是心底却另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他是愿意的。 而这股强烈的向往不是因为就要成为人人钦羡的焚玉仙尊弟子,而是因为沈屏这个人。 舒朝誉一向乐观,纵然前方还有无数疑惑,但他都不甚在意。 只是入了无望峰远不如想象中那样难,也并没有多简单,头一件事就是他根本没有见过师尊谌妄。 不仅如此,连一直想见的沈屏都不知去了哪里。 唯一让他稍微放心点的是,尘沨师兄人很好,前两日一直仔细指导他修炼,还将无望峰的规矩说了不少。 只是到最后渐渐偏离核心。 尘沨一脸高深莫测,“那片竹林连同师尊和你沈师兄的院子都不要轻易涉足……” 舒朝誉似懂非懂,“师尊和师兄不喜闲杂人等惊扰?” 尘沨:“……”想多了,只是怕你见到不该见的,最后不小心被人灭口。 毕竟看你这傻样,不如师兄我精明识相! 学了几天功法和规矩,舒朝誉更加谨小慎微,不过他一直想再见见沈屏,苦于没有机会。 却在正当他烦恼的时候,尘沨发现他的灵根有点小问题,还嘱咐他去找沈屏,说是可以由他瞧瞧,而且也正好是个师兄弟一笑泯恩仇的机会。 对此,舒朝誉深以为然。 他总觉得沈屏想杀他是个误会,只要时间久了,二人相处之下对方会发现他的优点的,说不准还能亲近些。 但是这个想法在见到沈屏一脸嫌弃后渐渐消失。 舒朝誉心中苦涩:大概是个很大很大的误会,没个十年八年的估计感化不了对方! 脑子稀里糊涂的舒朝誉不知道自己扯了沈屏的袖子是多严重的事情,他不知死活道,“尘沨师兄让我找您……” 沈屏甩开他的手,“他说什么你都听?” 舒朝誉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屏烦死了,“什么意思?” “您说的我也听。”舒朝誉乖巧地笑笑,“旦有吩咐无所不从。” “那你自废修为,从无望峰跳下去。”沈屏毫不留情,十分冷漠。 舒朝誉,“要不,换一个?” 沈屏嗤笑,“那我废了你,将你从无望峰扔下去?” 舒朝誉又想哭了,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既做不到就滚,”沈屏心里还有别的事,懒得搭理这家伙,说完扭头就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身,警告道,“十日之内,暂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舒朝誉:“……”好难过! “若是叫我看见,要么你自己从无望峰跳下去,要么我把你扔下去!”门嘭的一声关上,舒朝誉盯着紧闭的门,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委屈。 “你也不告诉我我和你有什么误会……怎么就这么讨厌我呢?”舒朝誉磨磨唧唧往回走,老半天才回到自己院子。 正要进屋子,忽觉一股陌生的气息。 他面上一凛,猛地推开门,就见一人黑衣白面,长得有点像鬼。 舒朝誉警惕地捏诀。 对方笑了下,“不认识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沈屏:学点有意思的—— 谌妄:比如…… 沈屏:能让你「拔剑」的那种…… 第57章 旧忆 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无望峰, 而且还能轻松进入他的屋子,舒朝誉脊背发凉,手中的诀已经是箭在弦上。 但是他的反应却引来对方一声笑, “作何那么紧张?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说着往后一坐,“你这里不如沈屏那边阵法森严, 进来没花多少工夫,看来谌妄并不在意你。” 话里有话, 舒朝誉蹙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这无望峰拢共就四个人,谌妄修为高深, 尘沨心思缜密,而沈屏之前毫无自保之力 , 谌妄那时就已然在他住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只不过……随着沈屏修为一点一点回来, 那阵法自己破了。” “但饶是如此, 谌妄对沈屏还是格外紧张, ”他嗤笑了下,“毕竟沈屏已经死过一次了,若是再有个什么好歹,怕是谌妄要疯……” “啧,不对不对, ”他笑得阴恻恻的,“之前已经疯过一次了, 如今疯病似乎还没好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舒朝誉总觉得这人熟悉, 但是他又说不出来的厌恶这个人, 而且对于他口中的话, 一句也听不明白。 “急什么,还有话没说完呢,”他盯着舒朝誉笑,“这第四个人便是你。” “只是连我也没想到,我曾经想过无数法子要把你弄进风清门,都一一失败了,谁曾想你竟然靠着自己的本事光明正大地进来了,还顺顺利利成了谌妄座下。” “虽然不知道谌妄打的什么主意,但你的的确确来了无望峰,还与沈屏谌妄日日相对,倒是省去我多花心思的工夫。” “你究竟是什么人?!”舒朝誉不傻,这些话听下来便知此人是要利用他害沈屏他们。 “这样呢?还看不出吗?”手掌在脸上划过,露出一张和舒朝誉八分相似的面庞。 “你!”舒朝誉大惊,“你的脸是假的吧!” “哈哈哈,”对方大笑,“若是怀疑不如来瞧瞧,”好似知道舒朝誉的不可置信,他端坐在那儿,一副任舒朝誉查看的模样。 舒朝誉有些犹豫,“你修为不知要比我高出多少,到底是真是假还不是你决定,我怎么看得出来。” “你……”对方也有些无奈,“我怎会有你这样愚蠢的三魂!”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你从来不认识,如今你说的这些我亦是不懂,还有,你如果是打着利用我来害沈屏师兄他们,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呵!你将自己想得也未免太过厉害了,谌妄那家伙早就怀疑你了,你以为你有什么机会?”说完他掸掸自己的袖子,“我今日来此只是想告诉你,切莫做自己不该做的事情,你与沈屏他们,不是一路人!” “和他们不是一路,难道和你这个赝品是一路吗?”舒朝誉瞪着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赝品,还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休想!” “这样天真,又言之凿凿的模样实在叫人厌烦!”坐着的人慢慢起身,一步一步逼近舒朝誉,还挡去他的去路,“你与我,不仅是一路人,还是不可剥离的一个人……” “一个人,懂吗?”说完便消失在原地。 舒朝誉在那人逼近的那一刻浑身毛骨悚然,明明是极轻的一句话,却叫他遍体生寒。 还有那一句话。 “不可能!”舒朝誉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喊,“我不认识你,更不可能和你是一个人!” —— 沈屏与舒朝誉分开就回了屋子,那张脸实在太过影响心情,他懒懒躺在榻上,心里想着前世的事情。 其实宋渟的变化很早就开始了,只是那时候他没有在意,或者说发现了却没有立刻干预,而是让他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慢慢变得陌生。 第一次发现宋渟背着他和其他宗门有所牵扯是谢疏消失半月后。 那日他才从外面回来,便见门内弟子鬼鬼祟祟的,一见他就往里跑,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沈屏将人揪住,“大白天的撞见鬼了?!” “大,大师兄……”小弟子慌慌张张,瑟缩着不肯实话实说。 他越是这样,沈屏越是怀疑,几句话将他的话撬出来,只是听到实情后沈屏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 直到手里的小弟子轻松挣脱束缚跑去给宋渟报消息。 沈屏就站在外边,看着宋渟将几个宗门的长老送出去,礼数周全,言谈间可见其长袖善舞 。 那一刻,沈屏甚至有一瞬间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宋渟变了一副模样,甚至以极其陌生的眼神盯着他,嗤笑,“还是被师兄发现了……” 他像是一点也不在乎沈屏怎么看他,“师兄近些时候顾着找谢疏,连宗门都不管了,各家宗门想要找个主事的,最后也不知怎么的找到了我这里……” “师兄也知道,其实宗门不大,一些俗务做得次数多了也就会了,毕竟师兄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不是么?” 他话里有话,沈屏只觉心中酸苦,他直直看向宋渟,“所以你是怪我没有早日将宗门交给你?” 以前的沈屏不是没有想过将宗门交给宋渟,但是宋渟还小,日日只顾玩闹,性子也不够稳重,他便想着再等几年。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他以为自己一直兢兢业业执掌宗门能够让宋渟稍微轻松些,自在些,可没想到,宋渟心里并不这么想,他觉得是沈屏不想放权。 若说这样的心思是在少年时埋下,那么谢疏的出现则加剧了宋渟的怀疑。 那几年他性子越发骄纵,与沈屏也渐渐生了嫌隙,许多时候不仅没有为沈屏分忧,甚至还闯出不少大祸来,沈屏跟在他身后处理,谢疏也帮着。 可是谢疏的帮忙在宋渟看来,是沈屏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他。 宋渟越发怨恨谢疏,连带着沈屏也渐渐在他心中变了模样。 “师兄从一开始就觉得我烂泥扶不上墙,不是吗?”宋渟站在台阶上,俯视沈屏,“谢疏能为你分忧,为什么我不能?” 他句句是质问,“师兄不曾问过我,谢疏与你倒是默契,你只需抬头看他一眼,他便知道你要什么。” “所以,我呢?”宋渟怨毒地盯着沈屏,“师兄忘了,其实我才是你看着长大的师弟……” “我爹让你照顾好我,可是你食言了,你将你所有的耐心给了谢疏,只给了他……”宋渟走下台阶,“这么几年,谢疏教会我一个道理,自己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旁人不会也不可能帮你。” “你在怨我。”沈屏忽然笑了,“我对谢疏好,忽略了你?” 他抬头看天,“原来这么多年,师兄在你眼中这样卑劣……” 沈屏忽然觉得身体很累,他不想和宋渟辩驳,也不想解释,一个人一旦认定一件事情,你就是有再多的解释在他眼中也只是狡辩。 他转身便走,却被宋渟抓住,“你去哪儿?” “呵,”沈屏不想回头,“我去哪里还需和掌门请示吗?” 不过短短数月,宋渟已经将他架空,只看周围弟子们的眼神,沈屏便知道自己如今是没有资格摆宗门大师兄的谱了。 所以不如离开,他挣脱开宋渟的束缚。 “到了这份上你还是要去找谢疏是吗?!”宋渟气极,“他究竟有什么本事,你眼里除了他连宗门都不要了!” “不然呢?”沈屏扭头,“我要做什么?”他近乎于问询,“宋掌门,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当初将重伤的他赶出去,有想过我这个师兄会难过吗?” 他笑得哀伤,“你是师弟,他也是……” “他凭什么?!”宋渟几步走到沈屏面前,怒瞪着他,“你难道不知道他怀的是什么心思吗?!” “那又如何?”沈屏已经不想和宋渟纠缠了,“感情也分三六九等,也需定性是否卑劣吗?” 那是一条性命! 还是沈屏当初救回来的性命。 宋渟被沈屏「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咬牙,“他死了!”好像生出快慰似的,宋渟一字一句强调,“师兄,谢疏已经死了!” “什么?”沈屏觉得自己幻听了,谢疏怎么可能会死。 宋渟得意,“那日我不仅仅是叫人将他赶走,我还安排人将他杀了……外边冰天雪地,他一身的伤连站起来都艰难,那个时候只需轻轻一击,那条烂命便在顷刻间没了。” “多么容易,都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宋渟慢慢靠近沈屏,声音近似于鬼魅,“他是师兄你捡回来的,你当初救他一条命,这是他欠你的。” “而师兄你是我爹养大的,他悉心培养,你也算欠我爹一条命,所以我杀了谢疏,就算是你还了我爹的养育之恩……” “所以师兄你何必在乎,谢疏不值当。” “那你就值吗?”沈屏眸色灰暗,“曾经我以为你只是年纪尚小,性子顽劣,可到现在我才发现是我错了,你心狠手辣,不念同门情谊就可妄下杀手,哪有一点修真之人该有的仁心!” “仁心?”宋渟嗤笑,“有什么用?” 他看向茫茫苍天,“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师兄你错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你步步忍让,如今换来的却是我执掌宗门,覆手之间便可取你性命,还有……那个谢疏。” “他是该死之人,”宋渟冷冷看着沈屏,“你又能如何?!” “嘭!”沈屏一拳砸在宋渟脸上,“对,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 emo的一章……预计月底前能完结,嘿嘿-就要揭开「前世」真相啦! 第58章 醉酒 —— “吱呀……” 沈屏忽然惊醒, 他下意识就要出手,却不料黑暗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手下留情!” 听得出来是晁书, 沈屏敛了杀意,“你怎么来了?” 方才陷入回忆的沈屏现下情绪不高, 黑暗中只能隐隐看见门口站在一个人,晁书本就一身黑衣, 几乎与夜色浑然一体。 沈屏手指微动, 屋里的烛火亮了。 晁书走到桌案旁, “怎么瞧着兴致不高?” “也没什么事情值得让我高兴。”沈屏情绪略低迷,撑着下巴转着手里的杯盏, “这么晚来找我,不是来闲聊吧。” “一半一半。”晁书抬手, 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酒盏,他自顾自取了沈屏手里的杯盏, 往他面前一放, 又给自己找了一个。 酒液清香, 沈屏拿起杯盏轻轻嗅了嗅,“不错,是好酒。” 晁书跟着点头,“就这么一点费了我好大的工夫,不过算是送的是时候, 正好叫你借酒消消愁。” 二人相对小酌,但明显沈屏喝得要多些, 未有多久就面颊绯红, 看着已经醉了。 “你酒量不是很好吗?”晁书拿着杯盏, 昏暗的烛火下, 沈屏看上去委顿又倦懒,竟有些常日里不曾见过的温柔。 “嗯?”沈屏迷迷糊糊的,一手还攥着杯盏,“没醉呢……”手臂撑着桌面,却没多少力度,眼看着就要跌下去。晁书隔着一小段距离将他扶住,“不喝了,到底换了副身子,酒量不及从前了。” “不要……”沈屏砸吧了下嘴,“要喝,还没喝完呢!” 晁书扶着他,他却不老实,东倒西斜,眼看着又要一头栽下去,却不料撞进晁书的胸膛里。 “怪我没劝住你,你这喝得也不多,怎么就醉成这个样子?”晁书好不容易将人扶到榻上睡好,却被勾住手臂。 “你做什……”晁书正要开口,却被沈屏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弄得怔愣当场。 “阿渟。”沈屏闭着眼,“你是不是一直怨着师兄……” 他清晰地听见那两个字,晁书顿住,袖子还在沈屏手里,但他这会儿却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沈屏声音不大,意识也有些模糊,却死死抓着晁书的袖子不撒手,“师兄错了,阿渟,如果……” “我不是宋渟。”晁书近乎于粗暴地挣脱束缚,沈屏手腕被他扯得生疼,轻嘶了一声。 “阿渟……”沈屏声音软软的,面上有些委屈。 本就醉了酒,如今他语气小心又带着些讨好,任谁看着那泛着红意的一双眸子都会忍不住心软。 晁书偏过眼,“以前的事我……”他忽的停住,再没有言语,不等沈屏再开口直接消失不见。 屋内桌案上放着一个酒盏,两个酒杯,烛火影影绰绰,映着沈屏的脸,原本的委屈讨好尽数不见,只余冰冷的寒意。 他慢慢坐起来,盯着桌案上的酒盏,良久叹了口气,“宋渟。” 好像许多事情忽然就有了答案,沈屏目光冰冷,他以为只有自己,但没想到,谢疏在这里,连宋渟……也在。 他死后还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沈屏心中一点点沉下去,既然宋渟在这里,那么他不惜自爆元丹的那一下根本没能要了他的性命,甚至……连他自己其实都没有完全死透。 今日的试探其实是临时起意,原因,则是晁书说他的酒量变差了那会儿。 原来的沈屏并不嗜酒,但他酒量不差,只是肩上还有一整个宗门,所以他鲜少有放纵自己的时候,喝酒便是极少的事情。 也正是因此,所以知道他酒量很好的人并不多,一个谢疏,再一个宋渟。 就连常跟在他身侧的弟子也不知晓。 沈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说愤怒不至于,说怨怼亦是缺点意思,晁书这个人出现的时候太妙,正是他在这副身体清醒,对风清门完全陌生的时候。 晁书一出现便站在他面前,将周围陌生的环境一一解释给他听。虽然只是一会儿的相处,但是他挑选的时机太好,就这么轻而易举获得沈屏一部分的信任。 只是一个敢说一个也敢信,竟然连书中世界都给杜撰了出来。 现在想想,怕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晁书说风清门有一个魔修,而那个人……沈屏闭眼,虽然早就有所预料,却实在还是叫他揪心。 还有谢疏的隐瞒。 虽然不知道谢疏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坦白,但是晁书的隐瞒和刻意引导让沈屏就那么乖乖地进入圈套。 只要沈屏再迟钝一些,谌妄眼底的情意再藏得深一些,大概到现在沈屏都发现不了谌妄就是谢疏。 虽说知道这么一个事情让他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但是换个角度看,这样一来不管宋渟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也能有所防备,总不像以前那样蠢笨地被哄骗过去。 而且,他忽然想起晁书之前阻拦他想与谌妄坦白。 所以反其道而行,既然晁书当初一力阻拦,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其实自己与谌妄将话说开其实并没有什么害处。 沈屏勾唇,其实这也算个好消息不是么! 一想起谌妄,沈屏就想现在去找他,但是等他走到门口又停住了。 今夜还不行。 沈屏低头嗅了嗅身上的酒味儿,有些头疼,阿疏不喜他喝酒,更别说今夜他忍不住贪杯,喝了不少。 这么醉醺醺地跑过去,指定会让他不快。 思来想去,沈屏还是摇头,算了,也不急于这一时,等明日一大早他再去找吧。 打定主意后沈屏便褪了衣衫,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想事情。 方才被晁书搅了,如今他一点也不想再去回忆以前的旧事,便有意想着现在的谢疏,偶尔嘴里还念叨两句。 比起以前的谢疏,如今他话更少了,瞧着性子更冷。 似乎,以前还能将他逗弄一二,脸红耳赤却仍不会离开他的阿疏太乖了。 哪里像现在这个,不管打趣什么,都冷着一张脸,瞧着人哪里还敢有打趣他的胆子。 沈屏默默叹气,终究还是变了的。 想东想西大半天,就是再精神的人都撑不住,更别说还喝了那么多的酒,困意慢慢上来了,沈屏意识渐渐模糊。 “师兄……” 是谁的声音?沈屏困得很,连应一声的气力都没有,恍惚间他都意识不到这到底是做梦的真的。 到最后连想这些都费劲,沈屏翻了个身,继续睡。 站在榻旁的谌妄脸色有些黑。 若不是白日里被沈屏那几句话搅得他心神不定,堂堂焚玉仙尊也不会深夜跑来这里搅人清梦。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进门就被空气中浓郁的酒香给弄得一怔。 师兄为什么会突然喝酒? 还未想清楚这个问题,谌妄就看见桌案上放着两个酒杯,他心尖一动,还有另一个人。 是谁陪师兄一起喝酒? 从前见过师兄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师兄一贯喜欢独酌,那时他不喝,师兄便也不会强迫他喝。 所以那仅有的几次独酌,谢疏都是坐在一旁陪沈屏说话。 可是今夜似乎并不似往常,谢疏拿起一个酒杯,虽然那会儿他不在,但是他知道这个酒杯就是沈屏的。 他拿着酒杯靠近嗅了下,里边还有半杯酒,酒香扑面而来,谢疏呛了下,却没有放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一饮而尽。 这样……就不仅仅是两个人一起喝酒了吧。 深夜无人知道焚玉仙尊竟然幼稚至此,更不知道他在饮尽那半杯酒后还不停,竟然将酒盏中剩余的都给喝完了。 牛嚼牡丹,焚玉仙尊哪里懂得小酌的乐趣,所以酒醉似乎就顺理成章。 只是醉了酒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默默走到床榻旁,定定地看着睡得昏昏沉沉的人,小声唤了声,“师兄……” 沈屏一无所知。 谌妄不大高兴了,心想,我都和你一样喝了酒,你怎么不理我? 所以他蹙着眉,继续唤,“师兄……”声音不自觉带些怨怼,仔细听甚至还有些委屈。 大概这一声怨气太重,就是昏昏沉沉的沈屏也意识到了背后站了个人,他被搅了睡意,心情哪里会好,不耐烦斥道,“大半夜搅人清梦,怎的这么讨厌!” 谌妄:“……”被骂了,还是师兄骂的。 仙尊更是委屈,声音故意更大,“你怎么还不醒?” 沈屏快被烦死了,他闭着眼恼怒道,“你又不是我道侣,管我醒不醒!” “所以,只有道侣才能管?”谌妄也是醉得狠了,否则清醒的他势必不会这样愚钝。 沈屏则是困意占据上风,愈发不耐烦,“不仅能管我睡不睡,还能与我躺在一张榻上……”睡昏了头的沈屏自以为他身子底下这张床榻是个宝贝,别人都眼红得不行,所以说出这句话时也不觉得违和。 而焚玉仙尊显然也没有基本的逻辑性,他声音略哑,“那你做我道侣。” 沈屏一激灵,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眼前似乎杵着一个人,瞧着还是个美人,他咂咂嘴,“做什么道侣?” 一点也不正经,甚至还有玩笑的意思。 得到这样敷衍的反应,焚玉仙尊自然不高兴,素来清冷自持的他声音喑哑,却带了一丝压迫,“可愿做我道侣?” 看似一句问询,是征求,却霸道得有些离谱。 沈屏脑子又混沌了,困意重新占据上风,好想继续睡啊,但是这个人好吵。 忍到极致的沈屏唯恐这人得不到结果继续絮叨,便索性敷衍着点头,“行吧!” 作者有话说: 沈屏:喝酒不贪杯啊!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给卖了! 谌妄:要两个人喝。 沈屏:感谢在2022-10-22 23:56:17-2022-10-23 23:5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799780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道侣 昏昏沉沉的沈屏根本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 但是他迷迷糊糊的, 不代表谌妄就是蠢的,堂堂焚玉仙尊醉了后一样知道如何维护自己的该有的好处,他也不磨叽, 直接招来一道灵符。 修真界结为道侣虽不如凡间三书六礼冗杂,但是亦有一定章程。 祭灵符, 对言誓,授长生。 祭灵符是自二人元丹引一分灵力为引, 凌空作符, 然后一分为二并入彼此眉心, 彼此灵力交融,之间牵绊更甚;对言誓是为立誓, 其中内容不定,但都是对天道起誓, 若有违逆,则受反噬之苦, 但是若所立誓言牵扯稍轻, 其实这一项并没有太大的约束力;而授长生在这三者中最为严苛, 是将二人元丹命魂相系,因而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修真界结为道侣者甚多,却多是仅祭灵符一遭。 对言誓瞧着山盟海誓,但真正做起来却不大合人心意。 结为道侣的二人起初浓情蜜意, 自觉可恩爱千百年,但时间久了, 总有疏淡的时候。有些不大在乎, 倒也凑合着过了, 但是有些心思花的, 一道誓言而已,违逆便就违逆了,总归当初并不是山盟海誓,以命相付。 一点反噬终究抵不过新人再续一段新缘。 连誓言都能加以敷衍,那么授长生便是极少修士才会有的。修真之人心中所系多为大乘飞升,道侣在其中能有几分分量无人可知。 修炼之路坎坷,历练一途亦是艰难,真正敢将道侣彼此二人的元丹命魂相系的,罕见至极。 一荣俱荣并不难,但是一损俱损就是难上加难,鲜少有人敢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另一人身上。 但是对于谌妄而言,与沈屏命魂相系是他所求不得。 在他心中,能与沈屏结发是不敢想不敢求的事情,所以如今沈屏能答应,他怎么会仅仅是祭灵符,此时的他恨不能将自己所有尽数给予沈屏。 所以沈屏一觉睡醒,陡然发现自己多了一缕谌妄的灵绪。 脑袋还有些昏沉,身旁却坐着谌妄,似乎有些疲累,他一手撑着下巴,看上去像是一夜未眠。 沈屏想要将人弄到榻上,让他好好歇息,却不料脑中铮的一下,一下子涌入不少乱七八糟的「记忆」。 他闭眼又睁眼,顿时傻眼了。 就这么答应他了?沈屏很想将人摇醒,你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可是转念一想,昨夜若不是谌妄也醉了酒,应当不会这样草率决定与他结为道侣,那么……难道还是我趁人之危了? 沈某人一度陷入沉思。 沈屏一脸纠结,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无意中占了便宜还是对方早有预谋趁此下手,不过,单只看那张脸,都会觉得自己似乎走了狗屎运。却不料他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谌妄醒了,看见他的反应竟也生出些心虚。 “昨夜……”谌妄坐直身体,话到嘴边却在看到沈屏一脸兴味时忽然憋了回去。 二人只差一道窗户纸,却都忍着不捅破。 沈屏是想看看谌妄能忍到什么时候,谌妄却是一言难尽,而且他尚且还有顾忌。 二人面面相觑半天,沈屏都快要忍不住笑了。 知道这人心中为难,沈屏便也没有再逼他,不过他忽然有了点想法,便朝谌妄勾勾手指。 谌妄有些发怔,犹豫着没有凑过去,结果被沈屏狠狠在额头弹了一下。 沈屏这一下并没有手软,饶是谌妄也疼的微微蹙眉,不过他却依旧呆呆停在那儿,似乎沈屏再来一下也不会退缩。 这样蠢的焚玉仙尊不多见,沈屏却是一下子心软了,他又伸出手指轻轻揩了揩,“我发现了一点事情,就是不知道怎么给你说,”他说的是晁书那一事,只是现在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才合适,便索性一笔带过。 又道,“我想让你帮我演一出戏。” 谌妄疑惑,“什么戏?” “强取豪夺,替身上位。”沈屏笑得略猥琐。 谌妄:“……” “怎么,不想?”沈屏打定主意,谌妄若是拒绝,就立刻翻脸,一刻也不要做他的道侣。 谌妄不知沈屏心中这样想,他犹豫了下,问出自己的心中所想,“你我%谁强取豪夺谁?” 他甚至有些郁闷,“谁又是替身?” 一贯不在意宗门里那些流言蜚语的焚玉仙尊让沈屏目瞪口呆,他张了张嘴,指了指自己,“你觉得,依照我的修为,有那个本事「强取豪夺」你吗?” “可是,”谌妄略心塞,像是不知道如何解释,“我从未想过勉强你……”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像是忽然反应过来,面上竟有些受伤,“难道你并不愿……”最后几个字有些难以启口,沈屏却立刻摇头,“我没有!” 不知是不是沈屏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谌妄似乎有些怪怪的。 而且隐隐生出一种感觉,像是自己不慎入了什么圈套。 可是谌妄并不给他这个机会细想,“你若是真的不愿,我亦不会勉强,灵符可破,立誓可违,长生……亦可断开。” 说这话时他面上可不是十分情愿的模样,沈屏眯了眯眼,忽然就反应过来了,他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该破就破,该端就断。” 谌妄:“……”白澄不是这么说的啊! 明明白澄说的是,只有自己一退再退,并且露出受伤的眼神,沈屏便会心软,自然不会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但是以退为进这招似乎对沈屏不大管用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焚玉仙尊有些后悔听白澄的了,他昨夜仓促给自己和沈屏结发,后来酒醒了,便不免忐忑。 心中不定时白澄正好出关,谌妄便特地下山将刚出关的白澄揪了出来,风风火火将自己刚做了什么事吐露了个一干二净。 他本意是想白澄出出主意,如何在沈屏清醒之后不会惹得对方恼怒后悔,岂料白澄心眼子都用在谌妄身上了,几句话教了一堆没用的。 不仅如此,他拙劣的装相还让沈屏识破了。 焚玉仙尊尴尬难言,沈屏觑着他忽青忽白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勾唇,“骗你的。” “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我既答应的,必是无人能逼得了我,而且与你结为道侣,今日不曾后悔,以后也不会。” 有些话点到即止,沈屏也不继续逗弄谌妄了,他迎上谌妄的眼神,一字一句道,“你知宋渟也活着?” 一个「也」,二人彼此心知肚明,沈屏面上一瞬间闪过什么,谌妄亦是有了底,他点头,“我知。” “坦白说,我是昨夜知晓的。”沈屏十分认真,“一开始便入了圈套,后来还被舒朝誉那小子引去注意,却忽略了那个主动接近我的人。” “你修为回来了,法阵破了,昨夜他是如何进来的我并不知晓。”谌妄面上有些愧疚,沈屏却摆摆手,“他没你的这等修为,但是道行却不浅,偷偷摸摸来无望峰对他而言便不算难事,只是……” “如今他在暗处,我在明处,昨夜虽然暂时没有挑破他的身份,但是时间久了总归瞒不住,而且……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明白他的目的。” 沈屏的意思,谌妄都懂,“只要不是别无所求,便瞒不住。” “也是,我有些着急了,”沈屏抿了抿唇,“只是先前我说的并不都是玩笑。” “嗯?”谌妄看他。 “做一场戏。”沈屏认真地看着他,“起码风清门并非表面这样风平浪静,底下究竟有多少隐匿无从得知,那么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搅乱这一池水。” “你想……”谌妄瞬间明白。 沈屏唇角微勾,“之前仅凭一幅画就能流言沸沸扬扬,如今再添上一把火,就看最后能到如何程度。” 二人交换了个眼神,俱是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既然已经达成一致,沈屏便松懈了下来,他摸了摸下巴,忽然问,“既然已经是道侣了,那我是不是需要搬到你那儿去?” 谌妄微僵,半晌后耳垂红了,“可,可以吗?” “自然。”沈屏走近两步,“你见谁家道侣是两地分开住的?”他说着,忽然凑近,谌妄眸子闪了下,险些没忍住往后退一步。 沈屏看得好不可乐,更加放肆,“都要住一起了,那么我可以做些想做的事情吗?” 他侵略性极强,一瞬间连谌妄都恍惚了,原来他口中所说的「强取豪夺」并不是说说而已,单只这一下,就让他心尖狠狠一跳。 “嗯?”沈屏伸手捏了捏谌妄的耳垂,“不行么?”故意露出一副委屈模样,沈屏抿嘴,这还是和谌妄学的。 虽然他自己看不见自己是怎样的,但是观谌妄反应似乎效果不错。 “别摸。”谌妄的耳垂红得滴血,沈屏却更加兴味盎然,越来越靠近谌妄,二人鼻尖眼看着就要挨上去,谌妄忽然将沈屏手臂攥住,一拽一松,二人直接跌进榻上。 呼吸交、缠,沈屏腰软了下,他嘴唇开合,“你知道道侣之间要做些什么吗?” “嗯。”谌妄竟然点头。 这就大大出乎沈屏的意料了,他眯了眯眼,“你从哪里知道的?”如果是有人教你你就死定了! “书上有。”谌妄老实交代。 沈屏:“……”居然还知道看书。 只是,他又忍不住泛些酸气,“和谁一起看的?” “你。”谌妄定定地盯着沈屏。 “怎么会?”沈屏飞快反驳,我一向不会教坏小孩子…… 哎,等等。 他忽然想起来…… 作者有话说: 沈屏:我才不会看瑟瑟的书; 谌妄:呵! 第60章 春宫 谢疏很少喝酒。 在一杯酒就将他灌倒后, 沈屏认清一个事实。 谢疏的酒量……十分不好。 本来是万峰谷谷主为答谢沈屏特意给他送了一坛上好的桃花酿,听说是百年好酒,沈屏一见就犯了酒瘾, 放在自己屋子里怎么瞧都觉得馋。 谢疏推门进来时就见他趴在桌子上,一双眸子盯着眼前的酒发呆。 “师兄?”谢疏伸手在沈屏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他手里提着一包桃花糕,清香馥郁的味道勾着沈屏的眼神慢慢飘过来, “没想什么, 就是馋酒了, ”他看向谢疏手里的纸包,“又出去买好东西了?” 谢疏摇头, “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 说着他将纸包放在桌上, 在沈屏期待的眼神中打开,是六七块精致的桃花糕。淡淡的清香一点一点飘到鼻间, 沈屏眼睛都亮了, “瞧着不错。” 小儿手掌大小, 上边还有细致的花纹,点缀着几瓣桃花,只瞧着都觉得好吃。 沈屏捻了一块,咬了口,忍不住感叹, “味道不错,倒真有那么几分春意粉桃初绽的滋味儿。” “师兄喜欢便好。”沈屏坐下看着他吃, 目光又忍不住往酒坛上瞟。 “这桃花糕谁做的, 比之前的似乎要软糯。”沈屏一连吃了两块, 口中都是桃花的芬芳, 而且也不知道做的人是如何巧妙的心思,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甜腻。 “冬蓉姑娘。”谢疏坦白。 沈屏伸手要去拿第三块的动作一滞,“冬蓉姑娘?”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谢疏见他疑惑,便解释道,“去岁我在山下不是救过一位姑娘吗?” 沈屏事忙,之前也只是听谢疏说过一次,这会儿再提起来也有些恍惚。 谢疏便又道,“外门中有个弟子,他家是在山脚下那片密林后,那位冬蓉姑娘就是他亲姊。” “外门那弟子身自幼身体不好,其亲姊便经常上山来看望他,之前有一次我下山,正好遇见有妖修掳掠女子,那位冬蓉姑娘为救别人险些被伤,我路过便出手将他救下。” 沈屏勾唇,“英雄救美……” “师兄……”谢疏无奈,“本就是顺手一救,师兄还打趣我。” “是好事。”沈屏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修士修炼为凡人做些事情是理所应当的,更别说妖修害人,他若袖手旁观才是真的毫无道心。 但是沈屏兴趣来了便忍不住逗弄着家伙。 他故意开口,“那之后呢,既然他特意给你送了糕点,说明感激是其次,更多是心意,你就这么收下了,不该送些回礼吗?” “一开始我拒绝了,但是她性子执拗,到最后实在强推不过,而且师兄喜欢这些点心,便收下了,至于要回送些什么,我实在没什么头绪。” 谢疏有些懊恼,他本就不善此类事情,那位姑娘进退有度,句句都无可辩驳,倘若他一再拒绝,倒显得有什么了。 但是真正拿到手里后,又觉得有些烫手,他一路纠结,最后还是拿到沈屏的院子来了。 沈屏了解谢疏,便知他的为难,只是这家伙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明明对方那位姑娘落花有意,但沈屏还是打算试他一试。 遂带了笑意问,“你觉得那位姑娘如何?” 谢疏一愣,“什么?” 沈屏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我说,你觉得那位姑娘如何?” “善良温柔,即知进退,也懂世故,为人处事十分妥帖。”谢疏按照之前的印象一一说出,手里的酒只是抿了口,并不辛辣,给他的感觉和那桃花糕有些相似。 酒?他忽然想起来,看向沈屏,“师兄怎么打开了?” 这么好的酒,沈屏多半是自己私藏上许久,然后再挑个心情好的时候一个人慢慢独酌。 对于不懂酒的谢疏而言,就是牛嚼牡丹,实在浪费。 “好酒就是用来喝的,况且这桃花糕实在不错,配上酒另有一番滋味儿。”沈屏品着酒,眼尾也像是晕染了一片浓红,还泛着点湿意。 谢疏被他微微瞥过来的一眼看得微怔。 等到理智回笼,酒杯里的酒已经饮尽,但谢疏喝酒不上脸,瞧着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沈屏知道谢疏不怎么喝酒,但是见他喝了满满一杯酒也不见不适,便以为没什么大碍,索性继续着之前的话题,“阿疏可有十分喜欢的人?” 沈屏问起这话不是偶然,今日气氛正好,而那桃花糕和冬蓉姑娘正好是个不错的话头,他心里想着便问了出来。 但是谢疏却被他问得又是一愣,“喜欢的人?” 沈屏点头,“是啊,阿疏有吗?” “师兄。”谢疏无一丝犹豫。 倒是沈屏一呆,“我?” “嗯。”谢疏紧紧抿着唇。 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沈屏失笑,“不是这种喜欢,”他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看门内常枫师弟,他不是前些时候带着道侣见过各位长老了吗?是这种喜欢,阿疏懂吗?” “懂。”谢疏也只是想了下,便坚定地点头。 “那阿疏心中想到的第一个人是谁?”沈屏想问是那位冬蓉姑娘吗,但是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想,若是沈屏真正喜欢的人另有其人,那这话就有些不大妥当了。 但是先前十分干脆的人这次忽然就不言语了,谢疏直勾勾地盯着沈屏,就是不说一个字。 沈屏微微疑惑,“连我也不便说吗?” 问出来的时候沈屏心中微微酸涩,他想了想,大概是一种自己护着这么多年的弟弟有了意中人,却连他都不想告诉的酸涩。 难道连我也不能说吗?沈屏喝了口酒,竟也觉得这酒似乎甚是一般。 谢疏有些为难,“不是不能告诉师兄,只是……还不到时候,”他抿着唇,“师兄可以先不问吗?” “嗯,”沈屏按下心中的涩然,“那就再等等,我不逼你。” 嘴上的确这样坦然,甚至还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但是不知怎么的,沈屏心中就是怪不是滋味儿。 然后,就在谢疏的注视中,沈屏一杯一杯将酒喝了个干净。 那么一坛佳酿,换做平时也要喝个三两天,但沈屏也没尝出个什么滋味儿就那么糟蹋了。 到最后看酒坛见底后,他还打了个酒嗝。 酒气一点一点熏然,谢疏也后知后觉咂摸出一点晕乎。 极少喝酒的谢疏自然不知道他这是酒醉的前兆,依旧坐在沈屏对面,二人大眼瞪小眼,中间那一盘桃花糕放得时间久了好像有些酥软,点缀的花瓣也有些蔫。 谢疏盯着花瓣有些发怔,他的这反应落在沈屏眼中却像是在「睹物思人」。 酒意上头的沈某人忽然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开口,“要看书吗?” “嗯?”谢疏迟缓地看过去,“什么书?” 沈屏:“功法?” 谢疏:“……” “那,炼丹的,炼药的?”沈屏脑袋有些懵,“想看吗?” 虽然醉得不轻,但是谢疏也有些本能的拒绝,“不太想。” “那……志怪鬼异?”沈屏绞尽脑汁,喝多了酒浑身都困乏,他其实想睡一觉,却又不想将谢疏赶走。 “算了,不如我去找找,看有什么书。”谢疏扶着桌面起身,迟滞地还和沈屏征求意见,“师兄,行吗?” “哦,你自己找。”沈屏盯着酒坛,看上去昏昏欲睡。 谢疏得到允许,便慢吞吞地走到博古架前,沈屏的屋子陈设极少,也就床榻瞧着花费了些心思铺得软和些,别的陈设堪称简陋。 但是谢疏来得次数多了,倒也觉得舒服,他不曾翻过博古架,上边的书有哪些更是一无所知。 他小心抽出一本看起来不太厚的,翻了翻,是本功法,还是入门级的。 不说倒背如流,但也算记得七七八八,没意思。 又扫了几本,他又抽出一本,打开一看,是话本子,里边内容十分简单,似是凡世杜撰的痴男怨女故事,还是很没意思。 原以为摆着那么多,总有几本能解解闷的,但是翻了好几本下来,都是他们二人平日里都不会看的。 谢疏打算放弃了,沈屏看他找了许久也没个结果,便解释,“这里也不尽然都是我的书,到底有些什么连我也不太清楚,你就随便挑一本,陪我说说话。” “还有谁的书?”谢疏有些纳闷。 “这屋子以前不是我住的,”沈屏脑袋有些疼,“我记得从前给你说过,我入门前,掌门其实还有一个弟子,只是后来被驱逐出去了,这屋子原先就是他住的。” “为什么被赶出去?”谢疏问得随意,他手已经放到一本角落的书上了。 那书扉页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慎」。 沈屏蹙眉想了想,“据说是犯了掌门的忌讳,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谢疏点点头,拿下那本书,走到沈屏面前,“就看这本吧,瞧着有些旧,不过书很整洁,似乎极少翻过。” “嗯,都行。”沈屏接过去,扉页上的「慎」字不大,但字形流畅大气,沈屏撑着下巴,觉得这个字还挺好看。 所以接下来他饶有兴趣地翻开。 “啪!”虽然喝醉了酒的脑袋有些迟钝,但是沈屏的理智还在,他那飞快合上书页的动作弄得谢疏一惊。 “师兄?”谢疏方才在收拾酒盏,并没有看到书上的内容。 “无事……”沈屏心虚,将那书卷了卷打算扔了,但是谢疏顺着他局促的动作看过去,书页卷起一角,抓着书的手有些抖。 “书,有什么问题吗?”谢疏看得出来沈屏的避讳,他就势问道,却不料沈屏腾地一下站起来,二人都是一僵,尤其沈屏,他本就心虚,动作幅度过大,也忘了自己喝醉了酒的事情。 然后谢疏就眼睁睁地看着沈屏脚下一绊,直直往旁边倒去。不仅如此,他下意识去扶桌子欲稳住身体,却不料手里的书因此飞出去,落到地上……摔开几页。 吾命休矣! 沈屏只想找个地方遁走,但是腰间那一只手存在感太强,生生将他捞回去。 脊背贴在谢疏胸膛上,沈屏头一次在谢疏面前这样局促。 摊开的书好巧不巧内容正是「有失体统」那一页,沈屏瞟了一眼自觉气氛尴尬,但是他毕竟是师兄,因为这种事情在谢疏面前露怯实在丢人。 加上酒气上涌,便轻咳两声缓和气氛,“情爱一事,人之常情……” 谢疏不言语。 沈屏尴尬更甚,又道,“你我年岁正当,就是看了也无妨,只要克制不沉溺进去,影响修炼便可……” “男子也无妨……”沈屏不自在地又添了一句,但是下一刻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说的这是什么话! 春宫图的确不需惊讶,但是这男子与男子的……沈屏承认自己见识浅薄,第一眼看过是惊诧。 他这会儿脑袋更晕:男人与男人……原来是那么做的吗? 后知后觉的,沈屏终于发现这半天只有自己说话,身后的谢疏一言不发,而且自己背对着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表情。 大概也被吓到了吧! 就在沈屏忍不住想要转头时,谢疏终于开口了,潮热的吐息扑在沈屏耳际,“师兄似乎并不是很惊讶?” “呃,还好吧,”沈屏做惯了大师兄,下意识事事都更妥帖,怕因此影响了谢疏的心情,便做出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 总归,不能露怯是吧!他自我说服。 “嗯。”谢疏声音沉闷,似乎有些累了,沈屏便趁机摆脱桎梏,想要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扔掉。 岂料谢疏先他一步将书捡起来,还体贴地将书阖上。 沈屏微微松了口气。 “师兄,这书……”谢疏本意是想说放回去,但不知怎么的,看着沈屏泛着酒意的脸就换了句话,“师兄要参详一下吗?” “什,什么……”沈屏结结巴巴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谢疏看他这反应,心知自己说错话了,便笑了笑,“开玩笑的。”说着就要将书拿回博古架。 岂料,沈屏酒意熏熏然,动作先理智一步将谢疏手里的书抢过来,“看看就看看,就当见些世面了……” 谢疏:“……”原来看春宫图也算见世面? 话已经说出去了,沈屏就是有满腔后悔也无法,他看着谢疏乖乖将书放在他面前,然后坐到他身旁。 二人手臂贴着,有任何动作都会不可避免的挨着。 沈屏屏息,盯着书封上的「慎」发呆:果然要慎重打开,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这字飘逸隽永了。 “师兄?”谢疏见沈屏没有动作,唤了声,“其实师兄并不想看?”他道,“也是,拿这种东西给师兄只是污糟你的眼。” 他作势要将书拿走,沈屏却伸手按住,“看,没什么不能看的。” 然后 ,沈屏便在谢疏的注视下,指腹捏着书页的一角,谨慎又郑重地翻开第一页。 很好,暂时并没有什么令人尴尬的内容,第一页是介绍著者的生平,其中大概意思是这本书的灵感源于他的一场梦。 梦中精怪化俊美男子,以夺男子阳气为生,尤爱姿色出众的…… 看到这儿时,沈屏下意识地扭头往谢疏面上看了眼,心想:你这样的怕是要第一个被夺了精气。 谢疏不明所以,总觉得师兄那一眼怪怪的。 二人继续看,书中又说灵狐化成的男子瑰姿艳逸,一双眸子夺人魂魄,可在接连吸了十数人精气后遇见了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 小修士才修炼没几年,自然看不出这妖狐的真身,初遇便交付信任,被哄骗着进了妖狐的老巢。 却不料这时另有一大妖截胡,截的却不是那小修士,而是妖狐幻化而成人的男子。 妖狐本意拿小修士挡灾,却不料对方先一步将他护在身后,祭起灵器。 出乎意料的,那大妖竟然被重伤,仓皇逃走。 妖狐来了兴趣,看出这小修士不简单,更不知道自己因为对方护着自己的行为产生一丝动容。 看到这时,沈屏啧啧两声,评价道,“看来这妖狐最后肯定要栽进那小修士的手里,”顾着和谢疏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被故事吸引了。 谢疏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沈屏的侧脸失神片刻。 又翻过一页,写的是那妖狐并没有立刻将小修士吸了精气,二人日日在一起,闲暇时间还一起修炼,时间久了,妖狐都忘了吸□□气的事情。 只是有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险些在小修士面前维持不住人形,需要立刻吸□□气,便匆忙离开,想要找别的男子先续点精气。 很快他就发现了新的目标,却在吸食过程中不慎被小修士发现了。 沈屏心尖一跳,翻书的手指都蜷了下,“小修士不会将妖狐给打死了吧!” “不会。”谢疏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但是沈屏没有注意,翻过一页立刻看起来。 “嗬!”沈屏吓了一跳,这妖狐和小修士怎么就滚到一张榻上去了。 他以为自己漏掉了什么细节,翻到前边去看却没有不妥,再翻回来依然是妖狐衣衫半解,小修士覆在他身上的场景。 二人唇齿相贴,即便没有太多的言语描绘,那上边的画依然将二人之间的旖旎暧昧勾勒得分外香艳。 “咳,这小修士来得也太是时候了,而且……怎么就扑上去了,都不听那妖狐解释……”这幅画并不十分露骨,但是旖旎的氛围实在吸引人,沈屏虽有些不自在,却没有将书扔了的打算。 谢疏看得分明,开口解释,“师兄若仔细看,便知这小修士早就发现了妖狐的身份,只是一直隐忍不说。” “啊?”沈屏怀疑自己看了个寂寞,“哪里有写?”他伸手就要往前翻,却不料谢疏也正好要指给他看,二人猝不及防手掌贴着手背,俱是一僵。 谢疏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抓住沈屏的手指挪到画的角落一处 ,“书中并没有详细写出来,但是画出来了 ,师兄看那里……小修士的眼神是有变化的。” 他对上沈屏看过来的眼神,“若无预谋,许多事情怎会这样巧合?” 沈屏心尖狠狠一跳,敛了眼神继续去看。 接下来的内容连同画都是妖狐与小修士各处痴缠的详细情境,也充分证明了这本书春宫图的本质。 沈屏翻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他面红耳赤,十分局促,头一次觉得文字配合着画原来是那样真实,好像他和谢疏的确旁观了一场又一场香艳的春宫。 “师兄不好奇最后的结局吗?”同样是看了春宫图的谢疏比起沈屏却更加坦然,他手指点了点书的厚度,好像颇为好奇之后的发展。 沈屏原本平息的情绪又被他挑了起来,目光往书上瞥了好几眼,“你觉得最后会怎么样?” 谢疏淡定地将书往后翻了一页,“大概陌路了吧。” “啊?”沈屏立刻露出遗憾的神色,“他们明明……” “一个是吸人精气的妖,一个是正道修士,这本书从一开始就注定结局。”谢疏说的无情,沈屏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神,却被按住后脑,“不过,这些都是我猜测的,究竟结局如何……师兄可以接着看。” 他的声音渐渐飘忽起来,“也许……会有好的结局也说不定。” 沈屏微怔,“会的吧,”然后顺着谢疏翻开的一页继续看下去。 大概被谢疏那一句话影响了心情,沈屏再看之后画中二人交颈厮磨的情境时竟不觉得羞赧不好意思,总觉得里边二人每一次的缠绵都像是最后的交/欢。 果然,渐渐地,便能窥见妖狐与小修士表面缠绵不可分离,实则各自心思难测,沈屏呼吸渐小,像是怕惊扰了里边的二人。 谢疏却发现,他袖下的手不自觉蜷紧,当真是为里边的二人紧张起来。 妖狐与小修士终究是决裂了。 原来妖狐表面魅惑勾人是假,第一次爱人是真,而小修士撕下伪装,露出无情漠然的一面。 究竟是谁先沉溺,又是谁先抽身离开,沈屏呼吸微顿,“他怎么这样无情……” 是修士一剑穿透妖狐的胸口。 “妖断然只能是妖,披了人皮也做不了人!” 妖狐死了,他其实已经可以不用吸食人的精气了,那么久的时间里,他以自己的灵力灌养着人形,自欺欺人想要让小修士看见他的真心。 但,终究还是不够的。 他也是在死前才知道,原来他化为人形后第一个吸□□气的人是小修士的兄长。 至于修士最后去了何处,并没有详细写出来。 不过这一次沈屏发现了,他指着角落的剑,还有上边几不可见的血,问沈屏,“他是自刎了吧?” 沈屏点头。 原来,并非只是狐妖有情! 作者有话说: 沈屏:呜呜呜,BE了!还我眼泪! 谢疏:谁能告诉我春宫图是这样的! 蠢作者:反正都要哭,床上哭以后再安排…… 晚安—— 第61章 替身 尘沨觉得自己不小心窥见了秘密。 翌日一早他想起一事去找沈屏, 但是等他到沈屏屋子却发现他人不在。 他想了想,还是打算往回走,说不准在路上就能碰到沈屏呢。结果半路上先碰见了舒朝誉。 尘沨对舒朝誉印象不错, 还体贴地问了句他要去哪儿。 舒朝誉眼下有些青黑,不过很是礼貌, “我想起一事要麻烦沈师兄,这会儿便是打算去找他。” 尘沨不知道, 舒朝誉昨夜在那黑衣人离开后翻来覆去一夜未睡,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 忙不迭地就来找沈屏。 他想告诉沈屏要小心,近来可能有人要害他。 但是这话却不能对尘沨师兄说, 舒朝誉自己也没什么把握,更无实打实的证据, 但是不想有人伤害沈屏这却是真心的。 至于那人会不会伤害焚玉仙尊,舒朝誉想了想, 还是否定了。 焚玉仙尊修为离大乘只差一步, 别人要想害他简直痴心妄想。更何况他与焚玉仙尊连面都未见过, 若是就这么贸然找过去,说什么有人想要害他。 焚玉仙尊大概会觉得他有病! 舒朝誉做好了心理建设,却忘了……沈屏亦有可能觉得他有病。 尘沨不知道舒朝誉的小算盘,颇为友好地提醒,“沈师弟不在屋里, 兴许有事出去了。” “什么?!”舒朝誉大惊,“难道那个黑衣人……”他下意识开口, 却在尘沨疑惑看过来的时候猛地住嘴。 “你好像很惊讶?”尘沨眸色动了动, “莫非你知道沈师弟去哪里了?” “我, 我不知道!”舒朝誉不敢胡说八道, 他试图打消尘沨的怀疑,便解释道,“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有些奇异……梦中出现一个黑衣人,他将沈师兄给掳走了,那梦很真实,我吓醒了,然后就……” 舒朝誉面上有些「尴尬」,“虽然只是一场梦,但我想求个心安,便一大早过来了。” “哦,这样啊。”尘沨看似被他的解释说服了,然后与舒朝誉一起去找沈屏。 但是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几乎找遍了整个无望峰,最后竟然是在谌妄的院子内看到沈屏。 而且更为离谱的是,沈屏与谌妄一前一后出门,沈屏身上穿的还是谌妄的衣裳。不仅如此 ,二人言谈亲昵,谌妄甚至还伸手摸了摸沈屏的脸颊。 尘沨:“是我做梦了?” 舒朝誉,“肯定是我没睡醒。” “欸,师兄?”沈屏也发现了二人的身影,他丢下谌妄几步走过去,面上略有些意外,“师兄和小师弟怎么来这里了?”他问得十分自然,“是找师尊有事?” “不,我来找你的。”尘沨的理智还未回笼,仍陷在方才的那一幕里。 舒朝誉比起尘沨也没好多少,他张了张嘴,看向不远处的谌妄,“那便是师尊?” “嗯。”沈屏点头,在得知晁书是宋渟后,他对舒朝誉倒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 “师兄怎么在这里,我与尘沨师兄找了你许久,”舒朝誉虽诧异于沈屏与谌妄的亲昵,但方才的情景对他造成的冲击并不如尘沨受到的那么大。 他问出了尘沨正想问的话,然后便听到了一件十分离谱的事情。 因为沈屏说,“我昨夜与师尊宿在一起。” 尘沨:“……”来个人掐醒我,我肯定是没睡醒。 舒朝誉:“……”师兄一朝变师娘! 沈屏好似没有发现二人的惊异,继续道,“本来打算这会儿就去告诉你们的,但没想到你们正好过来了,”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我已与师尊结为道侣。” 尘沨:“……”究竟是谁还没睡醒?! 舒朝誉:“……”罢了,师娘便师娘吧! 舒朝誉良好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是尘沨却脸色不大好看,他头一次十分失礼地将沈屏拽到一旁,声音刚好足够二人听到,“你不是知道师尊他……”尘沨一脸怒其不争,“那幅画既然留到现在,师尊这百年来也未曾接受过别人,你怎么就看不懂呢!” 尘沨苦口婆心,试图让沈屏想清楚,但是沈屏却忽然凑近,低声道,“师尊忘不了这张脸,而且师兄你不知道吗?那位洛青吟长老才走,已经又有不少宗门的修士打师尊的主意了,师尊对此烦不胜烦,我对于他而言,正好是个挡烂桃花的绝佳人选。” 尘沨听了仍旧觉得不妥,“若是别的也就罢了,但是你现在与师尊结为道侣,若是以后……”他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沈屏明白他的意思,“你怕我入戏?” 尘沨沉默,但是他的表情告诉沈屏,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沈屏失笑,心中为尘沨对他的关怀,但是面上却作出一副认真模样,“师兄放心,我知道分寸。” 他像是怕尘沨不信任,又再三保证道,“他对画上那人多看重,我一清二楚,所以必然不会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尘沨默然,知道自己是劝不住沈屏,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甚至忘了给谌妄行礼。 舒朝誉见尘沨走了,自然不敢多待,给谌妄行礼之后也匆忙溜了。 院子里重新恢复一片安静,谌妄慢慢走到沈屏身后,“宋渟会信吗?” “我连尘沨都瞒着,就是想让这场戏更真实些,晁书他应当知道你早就发现我的存在,但是决决不可能知晓我已经勘破他的身份。” 沈屏看着外面的竹林,“他从一开始就警告我不能与你相认,而且千方百计瞒着我杜撰出另一个故事,说到底他也是料到了你不会与我说清一切……” “我……”谌妄想要解释,却被沈屏打断了,“我明白的,有些事情还没到时候,所以我并不想逼你,但是坐以待毙也非我的性格,要想让宋渟露出马脚,便不能什么都不做。” “而你与我结为道侣,这一事必然能让他乱上一乱。” “至于其他人,”沈屏笑了笑,“便让我演一出好戏,也叫那些觊觎你的都歇歇心。” 他狡黠一笑,“替身虽不及正主,但是该有的殊遇还是要有,所以就要靠你配合我了……” “嗯。”谌妄应允,他一向不会拒绝沈屏。 —— 继焚玉仙尊只差一步就能大乘飞升之后风清门再度轩然起来。 因为焚玉仙尊竟然与座下弟子结为道侣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诸人都沸腾了!那个外门废物沈屏仅凭一张脸先是入无望峰,再是洗精伐髓修为大涨,如今更是扶摇直上成了焚玉仙尊的道侣。 任谁听见这消息都觉得离谱,那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废物怎么就入了仙尊的眼! “哎,听说了没,那沈屏可是凭着那张与仙尊道侣有几分相像的脸摇身一变成了仙尊的新道侣!” “出乎意料啊!明明之前还只是个废物,怎么这才不到一年的光景他就有了这造化,直接一步登天啊!” “谁说不是呢!”不少人慨叹,“说到底他就是因着那一张脸,仙尊也是情深意切,先前的道侣不在了 ,独身百年最后还是找了一个赝品。” “就是,虽说那沈屏走了狗屎运,但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替身,无论如何也比不得正主,就看他嚣张几时!” “我看不见得,”有人凑近道,“你们可没见他那嚣张的模样,昨日几大宗门来访,面上是要与仙尊谈事,其实是打着结姻的算盘,之前的洛青吟长老没能入得了仙尊的眼,却是给各大宗门一个表率,这不,接二连三的就有人上门,只待自己宗门的人入了仙尊的眼,孰料飞来一个沈屏,直接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仅如此,你们可没见那沈屏嚣张跋扈的样子,他当着众人的面子狠狠下了各大宗门长老的面子,合欢宗那位美艳的大师姐被他明嘲暗讽,脸色都白了。” “便是如此,仙尊都没说什么,摆明了一副回护的模样。” 诸人越听越觉得不忿,正要继续说时,尘沨过来了,他听见的不算多,但都是对沈屏的敌意,自然而然地便发了火,“一个个是不用修炼吗?整日在宗门嚼舌根,难不成这样就能修为大涨?” 很少见尘沨发火,诸人吓得立刻离开。 蓝玉和淮渊走过来,拍拍尘沨的肩膀,“莫气,都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好像将别人贬低几句就能找回一些面子似的。他们多是嫉妒罢了,毕竟一年前沈屏才只是炼气期。” “你们怎么也过来了,掌门那边不用看着吗?”尘沨缓了缓心里的气,看向蓝玉二人。 蓝玉撇嘴,“只一个沈屏就够那些人应付的了,我们二人便借机躲躲懒。” “你说……”尘沨刚说了两个字便停下,蓝玉疑惑,“你想说什么?” “那会儿我见了沈屏看师尊的眼神,”尘沨想了想,“他说他有分寸,但是我却忍不住担心,师尊他心里明明还有那个人,可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与沈屏结为道侣,倘若真的如众人所言,师尊是将沈屏当作替身了……” “不会。”蓝玉打断他,“沈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兴许的确会忍不住沉溺,但是你观他现在的反应,他对仙尊应当还不到非卿不可的地步。” “你看到的他,他眼里的深情,为何不可能是他装出来给人看的呢?”蓝玉笑了下,“倒是仙尊看他的眼神,我觉得也不尽然是替身吧!” 尘沨讶异,“怎么会?” “怎么不会?”蓝玉笑得更加灿烂,“你还是看轻沈屏了……他不傻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鸭—— 第62章 霍刀 到底还是沈屏谌妄二人的的事情, 尘沨就是有太多担忧也无用,遂不再过问,只一心在无望峰教舒朝誉修炼。 比起周围各种流言四起, 沈屏显得过分淡定,不仅如此, 面对有心人的责难,他高调讽斥, 端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情态。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端揣测和暗地里的轻蔑。 直到晁书将他堵在山下。 “你怎么在这儿?”沈屏并不意外, 却佯装出一副惊诧模样, 晁书脸色很难看,“你和谌妄是怎么回事?” “你都知道了?”沈屏勾唇, “他修为高深,若是能一道帮我寻谢疏, 自然要容易得多。” 沈屏的反应在晁书意料之外,他明显动了怒, 黑衣白面原本就有些妖异, 如今一双眸子赤红, 更添几分邪气。 “你为何不与我商量!”晁书那眼神像刀子,“谌妄他……沾上了你还能落到好吗?!” “风清门下还有那么多人,他也不可能轻易对我如何,更何况,他似乎对我也有所图谋, 所以借机利用他不正好么?”沈屏看似毫不在意,甚至对现在的境遇很满意。 可是晁书不一样, 若说先前只是隐怒, 那现在就是几乎忍不住的爆发, “胡闹!” 晁书的反应在沈屏看来并不意外, 借着这个时机沈屏看向他,眼神直勾勾的,“你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说到底谌妄他也只是书中世界一个人物而已,我既利用了他,也是于我找谢疏更方便一些。” 沈屏一句话直接将晁书之前瞒骗他的尽数还给他。提到这时晁书才像是忽然间反应过来什么,他沉默许久才开口,话里带了些不易察觉地试探:“你是不是故意如此?!” 沈屏早就将他的反应预料到了,他反而质问起晁书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何须故意如此?” 他反客为主直接看向晁书,问道,“你这样在意我的所作所为,难道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成?” 晁书心尖一跳,立刻摇头,“我怎会瞒着你,从一开始,我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而且从始至终也一直帮你在找谢疏的下落,倒是你,你既答应我要在风清门找到那个魔修,可如今你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谁说我没有一丝线索?”沈屏眸色沉凝。 “难道你已经知道了谁是那个魔修?”晁书颇为惊讶,他盯着沈屏看,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模样,但是沈屏面色不变,反而十分坚定。 “前些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有些不对,只不过我尚且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倒是你,不说别的,单只是你帮我找谢疏这一事,将近一年的时间,我却没有得到他的半分消息,所以到底是你在瞒骗于我,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打算帮我找到他?” 沈屏的质问有条有理,而且他第一次这么咄咄逼人,晁书被他问得一僵,顷刻间也反应不过来要如何应对。 沈屏将他所有的反应看在眼中,面上却不显丝毫。 “我感激你从我来到这里帮我,但是有些事情还需坦诚一些,我尽心尽力的找风清门的魔修,你却一直假意敷衍我。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怀疑,谢疏究竟在不在这个世界……又或者说,他到底是否活着?” 晁书立刻接道:“我并未骗你,他没有死!” 沈屏笑了下,“可你总要给我一个确凿的答案,要不然时间久了,我总会忍不住怀疑你是否是借着谢疏让我为你办事。” 沈屏一直不曾在晁书面前表现出他的强势,时间久了不免给了晁书一种「沈屏已经不似从前那样聪明」的错觉,而且沈屏在经历了之前的死亡后似乎沉寂起来。 可他却忘了,沈屏再怎么沉寂,他皮囊下还是从前的那个人。 便如以前沈屏不常发火一样,他不是不会,只是不愿。 晁书怔怔的,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沈屏比他略高些,只能看见他白色面皮下微微颤动的睫毛。 “我想知道谢疏是否活着,且与你达成交易,但是你需记得,我并非求你,”沈屏走近,手臂搭在晁书肩上,“所以你若瞒我骗我,后果难料,知道吗?” 他声音阴恻恻的,晁书下意识抬头,却不料被沈屏按住,“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于我而言也没什么,而你不一样,犯不着与我同归于尽。” 这就是威胁了,晁书本来是上门问罪,却不料反被降了一军。 他看着沈屏转身就要走,二人距离越来越远,心中不知是哪个念头将理智攫住了,他高声问,“你说你有线索了……” 他更多是犹疑,“是谁?” “谌妄。”沈屏没有回头,说完便离开了。 晁书站在原地,心底那一点怀疑打消。 沈屏既然说出谌妄的身份,那就说明他并未护着他,这样的话……便几乎可以确定,沈屏尚未发现谌妄是谢疏。 可是明明应该觉得高兴的事情,他却一点都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晁书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但是眼前的证据却由不得他思忖再三。 —— “他来找你了?”沈屏一回去,就见谌妄在竹林前等着他。 “料是怕夜长梦多,他到底还是有所怀疑,”沈屏与谌妄并行,“我将你的秘密告诉他了。” 谌妄听了却没有多少反应,好似早就有所预料。 沈屏不想一直这样你试探我我试探你,便一把拽住谌妄的手臂,“你就没有要告诉我的事情吗?” “暂时没有。”谌妄太过直白,若是换作另一个人现在肯定是不快了,沈屏却是扯唇,“你倒不怕我生气。” “你知道我的为难。”谌妄回答得很快,这话可正好戳在沈屏心坎上,沈屏摇摇头,“你就是抓准我不会逼你才这样放肆!” “现在还不到时候,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所以再等等。”谌妄一直说时机不到,沈屏也不敢确定他所谓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而且按照谌妄一贯的性子,他不肯说的,沈屏也逼不出来半个字。 除非…… 沈屏瞬间否决,他自恃现在还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二人各自沉默,等走到屋内,默契地对上眼。 “听尘沨说,明日有贵客来。”沈屏问,心里想的是,该不会又是瞧上谌妄姿色的某宗人物吧! 谌妄好像看出来他的揣测,解释道,“不算贵客,只是个……视魔修为毕生死敌的莽汉。” 沈屏:“?” 谌妄没有解释,但是第二日沈屏就明白了。 沈屏死前也不是没有见过恨不能生啖魔修其肉的修士,但是在看到所谓贵客后,他沉默了。 这次来风清门的是刀宗的掌门霍刀。 霍刀其人,一身以除魔修为己任,他本是剑宗大派的嫡传弟子,天生火灵根,年少时在修真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天才。 他出身显赫,又为剑宗大派人人敬崇的大师兄,加之他为人义气,数十年间在修真界名声大噪,后来还与拂花宗宗主之女结为道侣。 本是人人钦羡的一对,却不料三年后为剿魔修赫渊,误入圈套,双双负伤。 尤其其妻,盖因腹中孕子,无力自保,死于乱中。 霍刀爱妻已死,一尸两命,魔修赫渊却趁机遁走。 经此一役,修真界元气大伤,魔修也隐入暗处,数十年不出。 可于霍刀而言,杀妻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一心要赫渊死无全尸,待伤愈后便四处寻觅魔道踪迹,但有嫌疑,一律诛杀。 可是就是因此,他曾几次误伤他宗,致使各大宗门积怨已久,在其师尊面前要个说法。 众怨难违,连霍刀师尊也不好回护,遂当着各宗的面,将霍刀重责,可没想到的是,在此之后不到三个月的光景,霍刀再次将人误伤。 而这一次,他咬准对方是魔修,且当着对方宗门弟子无数的面,将人狠下杀手。 就此,霍刀从人人敬仰的天才变为滥杀无辜的刽子手。 其宗门屡屡遭各大宗门为难,霍刀便在那时开口叛离宗门,另立刀宗。 原以为霍刀会就此无名于修真界,却没想到不过短短十年光景,刀宗声名鹊起,以诛杀魔修为唯一目标,且在魔修赫渊再次出现时将其斩杀。 霍刀再度名声大振,引得修真界纷纷侧目。 便也是那时开始,诸人似乎渐渐忘了之前的事情,一个个都逢迎起来,霍刀就此在修真界占得一方势力。 沈屏听尘沨讲完这些,看到霍刀时便没有多少陌生。 霍刀其人身高八尺,身材壮硕,容貌不算突出,却见一身正气,只是他一见谌妄却没有什么好态度。 开口便是冷嘲热讽,“从前我以为焚玉仙尊清高孤绝,没想到也不过泛泛。”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沈屏,在场的人哪里不懂他的意思,这人自己在道侣死后孑然一身不曾再娶,如今听着那些流言,便觉得谌妄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忘不了曾经道侣是假,窥得新人再结是真。 谌妄没有开口,沈屏却有些不快,“宗主这是什么话,未见其人便先将人一句话断定,这样草率,便是宗主识人的本事?” 他故意弯唇,“宗主就不怕识错了人,以后追悔莫及。” “牙尖嘴利!”霍刀看不上沈屏,更不可能给他好脸色,说话也十分无礼,“你便是那个借机谋利的沈屏?” “宗主认错人了,”沈屏笑了。 “不是你还是谁?” “借机谋利非我,与仙尊彼此有意的才是我。”他笑得温柔,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作者有话说: 定时定错了,小红花又没了,哭唧唧…… 晚安鸭宝贝们—— 第63章 突变 霍刀自视甚高, 从前在宗门当大师兄的时候便是天之骄子,旁人比他强得欣赏他,比他弱的又多是逢迎, 即便之后叛出宗门,他也是极少受过贬斥。 沈屏的来历他听过, 所以在他看来,沈屏便是凭着那一张脸将谌妄骗得团团转, 既无骨气, 又无本事, 与凡世那些靠着皮相苟活的人并无两样。 至于人人吹捧的焚玉仙尊,也是名不副实。 只这么简单两句话, 沈屏就看出了这人的自负与狂妄。 “好了,我今日来不是与你这种人废话的, ”霍刀收回视线,看向上座的掌门, “据查, 贵宗有魔修活动的迹象, 我亲自前来便是为此事。” 掌门原本不想与这等粗蛮之人说话,但是一听到魔修二字便变了脸,他一脸凝重,“霍掌门所言可属实?” “自然所言非虚,”霍刀睨了谌妄一眼, “自然所言非虚,所以我才会亲自前来, 只是贵宗的焚玉仙尊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此事, 难不成这一身修为都是传言而已。” 他句句都针对谌妄, 沈屏却顾不上这些, 心中一点一点沉下去——这霍刀怎么知道的? 明明刀宗距离风清门有千里之距,而且素日极少来往。 除非……是晁书。 沈屏不动声色地往谌妄那儿看了眼,谌妄不发一言,只一派沉静,好似事事都与他无关。 可是谌妄的反应在霍刀眼中便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没有让他稍微平静些许,反倒激起他的火气,“焚玉仙尊这是什么意思?风清门上下属你修为最为高深,究竟有没有魔修,抑或魔修踪迹如何,你岂会一无所知?” “证据。”谌妄面上淡漠。 “什么?!”霍刀声音更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风清门出现魔修,如今却与我要证据?” “既无证据,那霍掌门凭什么说我风清门有魔修?”沈屏打断他,“而且,你也说了,是我风清门的事务,所以哪容得他人置喙!” “大胆!”霍刀疾言厉色,“我与焚玉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对,”沈屏扯唇,“比起大名鼎鼎的刀宗掌门,我的确算不得什么,只不过霍掌门需记得,您离飞升……差得也不仅仅是半步。” 此言一出,霍刀登时勃然大怒,他抬手就要给沈屏个教训,却不料还未出招便被压制得死死的。 谌妄依旧坐在原处,甚至连手指都未动一下,但就是这样,霍刀也知道,是他出手了。 不等他再度大放厥词,谌妄抬眼看他,“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霍刀左臂应声而断,即便他努力憋住,也没能留住那一声痛呼。 跟随霍刀进来的有三人,顿时急了,一个忙不迭给霍刀看伤,另两个则看向一直不语的掌门,“贵宗便是这样跋扈?!” “不对事,只对人,”蓝玉环臂笑道,“你们应当庆幸今日仙尊看在霍掌门原来的宗门面子上留情了,否则你们以为今日还能走得出风清门么?” “你们欺人太甚!” “呵,”蓝玉嗤笑,“究竟是谁不自量力,跑到别人的地界大放厥词,还做出一副深明大义模样?”他示意旁边弟子将四人请出去,面上尽是轻蔑,“风清门上下深居简出是不假,但是并非怕事,刀宗今日这等姿态,我们记下了。” “几位,请吧!” 霍刀亟需地方疗伤,带着一众弟子灰溜溜离开。 等人都走了,掌门这下开口,“谌妄,宗门内是否真的……” “掌门,那霍刀就是听到一些流言便风风火火上门的,风清门这么多年一直偏安一隅,到底还是招来修真界不少宗门的不忿,至于魔修,有仙尊坐镇,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总不能那魔修修为高深,连仙尊都一并骗过了吧!” 蓝玉今日攒了不少气,即便谌妄断了霍刀一臂,诸人也觉得憋屈。 被人欺到头上来,还留下语焉不详的胡说八道,任谁都觉得气愤。 “但是霍刀此人虽然鲁莽,却不是完全没有脑子,他既今日这样大放厥词,绝不会紧紧是给我们添堵,”尘沨蹙眉,“还有,他之前与师尊也无旧怨,怎么今日这样咄咄逼人?莫非……是受了谁人的挑唆?” “不无可能。”掌门点头,“霍刀这些年一直四处诛杀魔修,已然一身凶煞之气,而且他的修为……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淮渊疑惑,“师尊发现了什么?” “从他今日一出现,我想你们都感觉到了一丝不适吧?”掌门摊开手心,“我暗中取了他一点灵力残留,方才谌妄断他一臂,霍刀身上的灵力波动很不对劲,就像是……” “就像是原来如海水充盈的灵力倏忽干涸不及小溪,”谌妄接上他的话,掌门点头,“就是这样。” “怎么可能?!”蓝玉几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霍刀修为虽然不及仙尊,但是比起修真界各大宗门之首来说,他算得进前十五,倘若他的灵力出现这样的波动,那么……” “掌门出事了!” 几人还在说时,忽然从外边跑过来一个弟子,他匆匆将手里的信笺递上来,掌门几眼看过,脸色骤变。 “各大宗门掌门长老俱出现灵力紊乱的问题,”他看向谌妄,“方才的霍刀并非个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淮渊蓝玉几人脸色也十分难看,“明明我年前在外历练时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这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怎么会……” “不仅如此,驻守在各大宗门附近的弟子来报,似乎在这档口,各大宗门都收到了相似的消息,内容……明显针对风清门,而且已然在宗门间形成一定的影响。” “这摆明了就是针对我风清门!”淮渊怒不可遏。 “既如此,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掌门直接吩咐道,“你们速速派门内弟子加紧搜集消息,务必尽快查出那流言具体说了什么,还有,在这关键时刻切莫与别的宗门发生冲突。” “若是激起群愤,到时有理也要变成没理了。” “是,掌门。”蓝玉几人分开行事,沈屏离开之际担心地往谌妄面上看了一眼。 谌妄对着他点了点头,沈屏便跟着蓝玉他们走了。 等到人都走完了,掌门才开口道,“谌妄,你真的没有在宗门中发现任何有关魔修的踪迹吗?” 谌妄摇头,“没有。”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掌门兀自担忧,“之前我不怕各大宗门朝风清门发难,因为我知道宗门确实没有魔修的存在,但是霍刀的出现让我莫名的担忧起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就怕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陷阱等着呢!” 谌妄看着掌门一脸忧色,却是没有多言语。 —— 沈屏跟着蓝玉他们将掌门安排的事情一一办好,而后便想回无望峰。 孰料蓝玉主动提及魔修一事,“掌门虽然没有明确说,但是我们也要时刻注意着,宗门现下人多嘴杂,而且许多地方都没法一一照顾得到,所以近些日子将修炼的事情暂且放一放,最好我们都将各处查一查,若是有蛛丝马迹,也好早做打算。” 尘沨点头称是,沈屏却想起另一件事 ,蓝玉说的他没听进去,不自觉发呆的模样被三人看在眼里。 “怎么了?”尘沨拍拍沈屏肩膀,“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沈屏摇头,“我只是担心师尊……” 他话没有说完,但是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掌门单独将谌妄留下,要说什么几人也都猜得到,而且再想起之前霍刀的表现,心中更多了几分忧色。 “掌门不会因为外人几句话就为难仙尊的,”蓝玉安慰道,“那霍刀想来与几大宗门的情况一样,发现了自己的灵力出现问题,再加上可能风言风语传个不停,便直接一冲动来风清门想要兴师问罪。” “又或者有人借刀杀人,想要借着霍刀的手对风清门有所图谋也说不定……” “霍刀为何要比别的宗门发现得早呢?”沈屏忽然问,他蹙着眉头,“明明其他宗门几乎都是同一时间得到的消息,出现的问题,为何偏偏霍刀不一样呢?” 沈屏越想越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刀宗距离风清门几千里,按照他得到消息再到赶到风清门……这中间若是脚步不停赶路,也要十多日……” “那就说明……有人故意……”尘沨脸色骤变,“或许并不是巧合。” “不仅不是巧合,还有可能是蓄意为之,”沈屏眉头紧蹙,“背后的人有什么目的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若只看霍刀的态度,他针对或许并不是风清门。” “而是师尊。”尘沨接上他的话。 霍刀的出现像是丢入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风清门表面上一片平静,但是沈屏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在他们毫无所觉的时候悄然拉开帷幕。 回到无望峰的当夜,沈屏便将谌妄拘在屋内,“是不是宋渟?” 沈屏一整天都在想这些事情,到这会儿甚至累得有些恍惚,他紧紧扣住谌妄的手腕,“你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谌妄摇头,“目前事态尚不明朗,究竟是不是他我也不确定,但是……你该休息了。” 谌妄好像完全不在意外边发生了什么,他反握住沈屏的手,将他带到床榻边,“他翻不出什么大浪,放心。” “我……” “听我的 ,先休息。”谌妄说着凑近在他额头轻轻碰了下。 作者有话说: 沈屏:担心师弟…… 谌妄:现在是师尊。 沈屏:是吗?(捏拳jpg.) 第64章 拦截 在沈屏几人还在清查风清门内的所谓「魔修」时, 修真界各大宗门先乱了。 从小宗门的一夜倾覆再到大宗门的长老意外横死,其间都有魔修作乱的痕迹。风清门掌门一连七日接到十多个宗门的求援,但等来求援的人在禀告完消息后便没了性命。 众目睽睽之下, 就是有灵丹妙药都没有法子,原本比试的高台便成了暂存尸身的地方。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 已经僵硬的尸身都有人偷。 沈屏几人得到消息赶过去时,谌妄已经在那儿了。 “师尊。”当着尘沨他们的面, 沈屏与谌妄也只能短暂地交换一个眼神。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蓝玉最后和淮渊赶过来, 面色都十分难看,“山下一直有人守着, 尸身被偷走的消息不胫而走,我们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仅如此……尸身被偷的消息已经变成了我们故意毁了尸身。” “不出三日,各大宗门应当就能得到消息, 而且宗门人手不够, 又有那么多的宗门求援, 我们根本没办法都施以援手。”蓝玉面有苦色,“在这时刻,那些求援的宗门只会觉得我们是故意不救。” “那就先去救那些小宗门吧。”沈屏声音略沉,“小宗门根基不稳,能救几个算几个, 至于别的……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屏心中知道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谁,但是现下他却怎么都找不到晁书的踪影。 只要一天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那么整个修真界都落不得一个安稳。 只是沈屏怎么也没想到, 谌妄会擅自行事, 而且连他都没有告诉。 谌妄在翌日就消失不见, 整个宗门都没人见过他,就连掌门也不知。 —— 已经过去三个月之久,沈屏才回到无望峰就见舒朝誉抱着一个木匣子往外走。 他将人唤住,“手里的那是什么?” “啊?”舒朝誉有些心虚地往后藏,却被沈屏一把拽过来,“这匣子是谌妄屋里的。” 从谌妄不见踪影的那一刻开始,整个宗门上下都看出了沈屏的愤怒和焦躁,而且开始直呼焚玉仙尊名讳。 尘沨几人眼睁睁看着沈屏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是又莫名的觉得熟悉。 之后三天,他们才恍然发现,原来这种熟悉来自于沈屏与谌妄几乎如出一辙的气场。 明明现在他们几人的修为都要比沈屏更为高深,但是在沈屏面前却很难做到以师兄自居。 一种角色对调的宿命感。 虽然离谱,却也真实。 舒朝誉就更不用说了,若说之前沈屏对他是怀有杀意和嫌恶,那么现在这两种情绪是没有了,反而变为最直观的漠视。 就好像,舒朝誉这个人在沈屏那儿占据不了丝毫关注。 今日倒是有些在意了,不过,更多在意的还是他怀里的那个匣子,舒朝誉有些诚惶诚恐,“是掌门说要将此物拿给他。” 沈屏记性不算好,但是他知道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幅画像。 “给我。”沈屏伸手,舒朝誉却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 沈屏蹙眉,舒朝誉登时心尖一跳,一张嘴什么都给秃噜了个干净。 “是掌门说要我避着师兄将这匣子拿过去,别人谁都不能经手。” “哪个师兄?”沈屏眸色微暗,“是尘沨,还是我?” 舒朝誉闭嘴不言,但看他的眼神,沈屏便什么都明白了,他当即匣子也不要了,径直往山下走,舒朝誉看着他利落的背影,下意识便问,“师兄你要去哪儿?” 沈屏没有回头,更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他从看到舒朝誉抱着那个匣子开始,心里便有了答案,遂没有告知任何人,直接往山下走,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你去哪里?”淮渊挡在身前。 沈屏抬眸,“让开。” “我问你去哪里?”淮渊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对沈屏一脸敌意,不过在沈屏看来,淮渊在面对他时还是这副表情看着更顺眼。 “我去哪里,干卿底事?!”沈屏早就不耐,或者说,从谌妄踪迹尽失的那一刻起便没有什么耐心了。 风清门也好,晁书宋渟也罢,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旁人要使什么计,又要如何利用他,这些都无所谓。 唯独对着谌妄不行。 “掌门有令,你不能离开宗门半步。”淮渊拦在沈屏身前,摆明了不可能退后半步。 “那也要看你拦不拦得住。”话音刚落,沈屏已经动手。 淮渊下意识抵挡,却忽然发现一个惊人的现实。 他连沈屏的一掌都接不住。 赶过来的蓝玉尘沨只见淮渊从高处重重砸下,惊起一地尘土,而沈屏灵力为剑,抵在淮渊颈侧。 他居高临下,淮渊就躺在他脚下,唇角的血不会骗人。 沈屏是真的朝淮渊出手了。 “沈屏!”蓝玉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沈屏收回落到淮渊身上的视线,反过来看向蓝玉,“你们也要阻我吗?” “并非使我们要阻你,而是……”尘沨开口的瞬间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停住话头。 沈屏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面上可谓漠然,“我不想和你们二人动手,”他直直看向尘沨,“让我出去。” “你想做什么?”尘沨说不出的为难,“倘若你踏出这道山门,那你再无回来的机会,沈屏,师尊他……” 明明这三个月他们都在风清门,但是沈屏就像是在某一天突然被所有人隔离在外,他一直在等晁书,也在等尘沨他们的开口。 但是后来他才明白,这就像是他在谌妄一样。 是等不到的。 “让我出去。”沈屏再度重复了一遍。 尘沨摇头,“不能。” 沈屏神色渐冷,“你们二人修为不及淮渊,挡不住我几时。” “那也不能让你出去 。”蓝玉与尘沨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出手,二人看见了淮渊一击难成,便没有浪费时间,一开始就是大招。 沈屏也不慌不忙抵挡,每一招出手都行云流水,即便一对二也丝毫不落下风。 随之淮渊也起身一起攻过来,多了一个人,沈屏也只是出招稍微受制一些,待四五十招过去,尘沨三人已然敌不过,眼看着就要败了。 “不过三个月,你怎么会……”蓝玉深觉不可思议,三个月前沈屏只能勉强与他打个平手,拖得时间久了便会败,但是三个月的时间,沈屏的修为却已经厉害如斯。 蓝玉想不出原因。 “还要继续打吗?”沈屏自始至终都没有喘一声,好像都未曾真正消耗多少灵力,反观尘沨三人,从一开始的主动出击到现在堪堪防守,慢慢已经显现出惨败的迹象。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淮渊终于憋不住,他怒起,“焚玉仙尊入魔了,你以为你出去会是什么下场?!” “淮渊!”蓝玉厉喝,“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淮渊停手,看向他,“旁人自寻死路你我管不了!” “他是沈屏,是师弟。”蓝玉也被淮渊气得咬牙切齿,“你看不惯也好,不忿也罢,沈屏今日就是不能离开!” “还有你,”蓝玉转身,紧紧盯着沈屏,“只要你出了这道山门,风清门便护不住你,你以为这三个月能发生多少事?” “你们让开。”沈屏不想多说。 “沈屏!”尘沨也开口,“师尊入魔一事确凿无误,你若出了这道门,便也是叛出风清门,修真界大大小小数十个宗门,每一个都想要你的命。” “那又如何?”沈屏忽然轻笑,“我从来入的都不是风清门,”他看向无望峰,“只有他,才是我想要的。” 之前那一死,是沈屏先放弃了谢疏。 但是这一次,即便所有人都拦着,他也要去找他。 —— 宋渟找到沈屏时,他正在后山。 听到脚步声时,沈屏便冷了脸,“你来做什么?” “师兄如今已经这么嫌恶我了?”宋渟笑着,“难为我一得到消息就来找你,”他像是在得意,又像是有些快慰,“师兄知道吗?谢疏他入魔了。” 沈屏没有回头,“然后呢?你想要我说什么?” “师兄何必这样心口不一,”宋渟走近,搭住沈屏的肩膀,“你一直关心谢疏的死活不是吗?如今这消息不好么,他命大,我找人杀他都让他捡回一条命,虽然成了魔修这事有些意外,但毕竟他还活着不是么?” 宋渟手下力气渐大,“师兄不是一直想见他?那就去啊。” “你想让我引他出来?”沈屏转身,打开宋渟按在他肩头的手,“你是多恨他?” “恨?”宋渟脸上的笑意消失,“谁说我恨他?”他慢慢看向天,“恨是无能的人才会有的情绪,我不会恨他,因为他不配。” 沈屏离他很近,看得见宋渟脸上的狰狞,甚至隐隐可以窥见他转瞬即逝的嘲弄。 “既然不恨,为何非要让他死?”沈屏想不通的事情很少,但是关于宋渟对谢疏从始至终的厌恶和杀意,至今不能解惑。 “师兄如今还不明白么?”宋渟弯唇,“我以为你至少了解我一些,但是现在看来,你对我的认识还停留在十年前。” 他嘲弄地看向沈屏,“想让一个人死有很多理由,但是对于谢疏,我想不出那么多理由,”他近乎于怨毒的眼神,“从见到他的第一刻,我便厌恶他,师兄不明白吧?其实连我都不明白……” “不过,他死了也没什么,不是么……” 作者有话说: 快要完结啦! 第65章 不找 沈屏离了风清门, 径直朝着刀宗去。 但他既不像赶路的,也不像去找人的,一路晃晃悠悠更像是游山玩水的。 蓝玉尘沨当日是看着沈屏走的, 但也并非就此扭头再也不理,捏了个灵蝶一直追着, 时刻都能注意到沈屏去往哪儿了,又是否遇到危险。 对此, 沈屏不是不知, 但他也不甚在意, 反正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影响。 但另一头的尘沨他们却有些紧张,“沈屏这是要去哪儿?” 眼看着沈屏越走越偏僻, 蓝玉十分费解,“他到底知不知道仙尊在哪里啊?”这三个月谌妄其实踪迹不好琢磨, 但是沈屏去的方向简直背道而驰。 “他莫不是要去刀宗?”尘沨不太确定地问,“倘若按照这个方向走下去, 好像也只有刀宗, 那里偏僻, 只有几个小宗门,他总不可能是去一些名不经传的小宗门。” 尘沨一说,蓝玉也觉得有道理,“可是霍刀现在也不在宗门,有消息说, 他从离开风清门便往南边去了。” “南边?”尘沨越发觉得莫名,“可是魔修不多时在北边出没较多吗?而且师尊他似乎并未在南边出现过。” “这一个个的, 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淮渊这些日子忙着宗门事务, 而且还要顾及外边驻守的弟子, 从前修炼的枯燥在他看来, 远比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要更简单。 “现下各大宗门都在观望,而且随着魔修大肆在各地出现,虽然尚未造成什么影响,但到底让人寝食难安。”蓝玉叹了口气,“不说别人,就只是我都觉得荒谬,仙尊他怎么可能会是……魔修!” 淮渊看他,难得有眼色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别发牢骚了。” 蓝玉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对着尘沨尴尬地笑笑,“抱歉,我就是……” “没有人会不觉得不可思议,”尘沨眸中有些怅然,“自师尊带我回无望峰,我与他虽不说朝夕相处,但也算得上彼此挂怀,师尊天冷心热,我那时萌生死志时也是他开导得我。” “尘沨你,”蓝玉觉得不可思议,“你那时怎么会有那种心思,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凡世多少人为求生宁愿如蝼蚁般奔忙,我们能修炼,便是多少人艳羡的事情。” 尘沨苦笑,“那时是我狭隘了,也是如今再想起来也觉得后悔。” “不过,仙尊他竟然也会安慰人么?”蓝玉想象不到谌妄是如何安慰人的。 尘沨垂眸不语,其实谌妄的劝慰远没有蓝玉他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只是他说了一句,“只要人还活着,便还有机会。” 其实这句话语焉不详,有没有多少劝慰的意思,但是没人知道的是,尘沨注意到了谌妄说这句话时的哀痛。 有那么一瞬间,尘沨忽然就明白了。 在之后无意看到那幅画,他更加确定,师尊的道侣应当是不在了。 —— 距离风清门堪堪百里的一处密林,草木葳蕤,人迹罕至,却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两个人。 “尊上,风清门没能将人拦住。”说话那人一身黑衣,面上扣着半扇面具,只露出一截下巴。 他面前站着的人亦是黑衣墨发,遥遥看着远处的山色,“我知道了。” “那现在派人一路护送着?”黑衣人试探着开口,“他朝刀宗的方向去了,虽然霍刀不在,但是各大宗门这段时日密切关注风清门的动向,暗处已然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若是有那大胆之人对他不利……” “不必。”开口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三月前突然在风清门消失的谌妄。 “可是……”黑衣人还是有些担忧。 “他不会去刀宗。”谌妄目力极好,远山中一直鹰隼疾掠,他指尖微动,那隼已经扼在手中。 黑衣人一惊,下一刻跪下,“属下未能及时察觉,请尊上责罚。” “不用。”谌妄面色淡淡,“他们都在找我,一个两个稍有疏漏没发觉也是正常。” “这隼……”黑衣人有些谨慎。 “放他回去,便不算打草惊蛇,至于他能不能带回消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说完他手中溢出一丝灵力,那隼乖顺无比。 不过瞬息,谌妄垂眸瞥了眼,将它放了。 “莫要派人跟着他,”谌妄没说是谁,但黑衣人心中明白,“是!” —— “刚出炉的包子,热气腾腾的包子……” 沈屏腹中空空,便买了几个,他十分随性,随便捡了一个木头桩子便坐下了,正好是荫处,太阳照下来也敛了不少热度。 “哎呦……” “哎,你怎么看路的!” 包子才吃了一个,面前就跌倒一人,重重砸在地上惊起的尘土将沈屏白白嫩嫩的包子给扑上一层灰。 沈屏蹙眉,有些犹豫,落了土的包子吃了不干净,不吃又觉得浪费,而且他这次出来得匆忙,都没带多少灵石。 “你竟然敢跑?!给我回来!”不过几尺的距离,二人拉拉扯扯,又是砰得一声,尘土飞起,原本就覆了一层灰的包子更脏了。 沈屏叹气,“别处去打不行么?” 说着朝不远处的野狗招了招手,那小东西胆子大,摇着尾巴就过来了,沈屏将手里剩余的包子递到野狗嘴边,看着那小东西飞快地吃完两个,叼着剩下的两个飞快地跑走了。 “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你管我们打不打架?!”打人的那个嚣张至极,好像沈屏再多说一句,他就要连沈屏一起给打了。 “你确定要继续吗?”沈屏朝地上趴着的人看了眼,慢腾腾开口,“那可是个魔修,你真要彻底惹恼他?” “什么?!”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人飞快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谨慎地朝地上的人瞧了又瞧。 “你是何人?”地上的人终于动了,他慢慢起身,不理会周围的反应,直勾勾地盯着沈屏,“怎么看出来的?” 地上这人修为不低,起码就目前而言,蓝玉或是尘沨与他只能堪堪一战。 沈屏没有理会他的诘问,反而心中闪过无数想法,怎么现在的魔修都这么厉害了? 他这一路不算低调,见过的正派修士和魔修不少,但是比起正派的严阵以待,魔修显然都漫不经心,丝毫没有藏匿自己行踪或是修为的意思。 而且令他觉得奇怪的是,正派一直在寻魔修的踪迹,甚至已然有了魔怔的趋势,反观魔修,却像是不甚在意,对方故意挑衅或是先动手,他们也步步后退。 明明修为都不低的。 “怎么不说话?”语气稍显不满,其实更多是警惕,因为沈屏的修为他暂时还看不出。 一般看不出对方的修为无外乎两个缘故,一个是对方毫无修为,凡人一个,另一个……则是对方修为在其上,窥探不到。 不过单只看沈屏通身气质,他便知这缘故肯定是后者。 “说什么?”沈屏伸伸懒腰,从木头桩子离开站起来,“我想问的你不知道,你知道的我又不感兴趣。” “你没问,怎么确信我不知道?”现在二人周围几乎无人了,方才听到「魔修」二字,便已经逃的逃,去报信的报信了。 原本还算熙攘的地方现在略显空旷,沈屏二人却都不甚在意。 这里地处偏僻,只有一个小宗门,即便是那宗门的掌门亲自来,也奈何不了二人。 沈屏靠着墙壁,微微挑眉,“谢疏在哪儿?” 不过五个字,对方立刻变了脸,“你怎么……” 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即便是修真界各大宗门也只会四处查探叫「谌妄」的人,可面前这个人…… “我是他道侣,知道他的名字也并不奇怪。”沈屏弯唇,“按照你们魔修的规矩,你应该还得给我跪下磕头,叫我一声尊上。” 此言一出,对方脸色瞬间变了,“你……你当真是……” “那还有假?”沈屏面露哀色:“谢疏他实在太过无情,竟敢撇下我一人离开,无情无义实在令我失望,可我又忘不了他,我们之间也不是没有浓情蜜意的时候,他忘了,我却一直记着……这不,只能一个人逃出风清门,到处找他……” 沈屏一番剖心听得对方一愣一愣的,到最后连他也觉得自家尊上似乎的确有些薄情寡义。 他有些纠结,“尊上到底在哪儿我的确不知,但是……你走的方向肯定是不对的。” 沈屏听了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他当然知道这个方向不对,只不过他的目的并不在此。 “对不对,还是要走一走才知道。”沈屏说得莫名其妙,对方一头雾水,“那我能帮你什么?” 毕竟是尊上的道侣,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怕是他们都要遭殃。 “唔,”沈屏想了想,“有灵石吗?” “啊?”对方愣了下。 “你方才别人打,我的包子无辜遭殃,但是我又没钱了……”沈屏说得一点也不含蓄,对方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忙不迭地拿出储物袋,一股脑的将里边的灵石尽数给了沈屏。 “谢了!”沈屏颠了颠手里的灵石,满意地笑笑,还行,够我吃很久了。 然后他便转身离开。 “你真的不要去找尊上吗?”对方喊了声。 沈屏闻言停住脚步:“还不到时候。” 那人不说话了,心中默默为自家尊上点了一根香,看来您是将人彻底惹恼了! “以后再遇见故意挑衅的,莫要拘着,该动手还是要动手。”沈屏说着笑了下。 “可是尊上说……” “连他都听我的话,你确定要听他的?” “哦……” 作者有话说: 沈屏:某人薄情寡义! 谢疏:谁? 沈屏:哼哼…… 第66章 打劫 手里有了灵石, 沈屏腰杆也硬了,一路上瞧见好吃的便买几个尝尝,只是身后的尾巴越来越多, 他忍不住叹气。 若是谢疏那家伙就好了。 “人呢?!”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那个一脚将身后人踹飞, “干什么吃的,就这么一个人还能给跟丢了?!” “我们这就去找。” “兵分三路, 这儿也就这么几条道, 他能跑哪儿去!” “是!” 呼啦啦一群人散开, 沈屏慢悠悠走出来,手里还抓着一串糖葫芦, 他故意咳了两声,不远处的人吓了一跳, 猛地转身,就见沈屏朝着他笑。 “你, 你怎么……”那人谨慎地往四周看, 但是方才他将人都使唤出去了, 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一人。 “莫怕,我既非你的仇人,也不是魔修,总不会拿你如何。”沈屏咬了一口糖葫芦,“嘶, 也太粘牙了……” 对方摸不准沈屏的态度,打算找个机会先行离开, 宗门有令, 跟踪沈屏不能被他发现。 “别想着跑……”沈屏勾着唇, 话音刚落, 他人便出现在对方身后,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方身体瞬间僵住,这沈屏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不是说一年前他还只是勉强到筑基吗?! “跟踪阁下并非我意,只是……宗门有令不得不从,”他不敢回头,更怕激怒沈屏,岂料沈屏绕到他身前,摊开一只手,“你放心,我也不会逼问你是哪家宗门的。” “那……”他看着沈屏摊开的手,“阁下旦有吩咐,无所不从。” “想多了,”沈屏吃干净最后一颗糖葫芦,“身上有灵石吗?” “啊?”对方一头雾水。 “前段时日从一个魔修那儿借了点,没想到一不小心花完了,这不……今日本就打算找人再借点,没想到你们跟的比较紧,正好送到我面前,便也不客套了,与你先借点。” 说着沈屏还笑了下,“所以,灵石有吗?” “有,有有有……”对方忙不迭地掏出储物袋,将里边大大小小的灵石都给了沈屏,沈屏颠了颠,满意道,“还是你们这些正派人士阔绰,也不知道那些魔修整日里在干什么,也太穷了些……” 沈屏自顾自吐槽,好似完全不知道对方目光闪烁,心里打了多少小算盘。 不过即便他知道了也肯定不在意,收拾好手里的灵石便准备离开,那人摸不准他的意思,却偷偷掐断手心的灵芯。 “唉……”沈屏忽然停住脚步,“虽是正派,却不如魔修光明磊落,你说你,我都打算放过你了……” 对方看到沈屏停住脚步时便反应过来他是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下意识就要逃,却不料自身后忽然袭来一股大力,直接拽着他往后走。 沈屏掐住他的脖颈,只用了三分力气,面上依旧带着笑,“我觉着,和你借的这些灵石不必还了……”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一行人匆匆赶来,但是却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穿着与他们如出一辙。 只是,手腕处插/着一根细木棍,上边隐隐还沾着一点糖渍。 一人俯身去探鼻息,“师兄,还活着,只是手腕那一处伤,应当再无大碍。” “分开去找,人应当还未走远,必要的时候可以和其他宗门的一起。” “是!” —— 沈屏晃晃悠悠离开,堪堪半天的时间,身后又跟了不少人。 他忍不住叹气,要一直这么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人呐!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找人帮个忙。 跟在他身后的几股势力便见沈屏走进闹市,七拐八拐没多久就不见踪影了。 “怎么办?” “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找,不把人找到,一个个都不用再回宗门了!” “是!” 沈屏来到的镇子不算太过偏僻,身后跟着的人虽然花费了点时间,但半个时辰后就将其踪迹摸到了。 “在那!” “快跟上去!” 一波又一波的人追上去,前路越发逼仄,沈屏飞快地往后看了眼,越过一处破旧院落,朝着镇子外的野径疾驰而去。 待最后一拨人匆匆远去,院落暗处慢慢走出两人。 其中一个竟然是沈屏。 “他们不出三日就会发现跟踪的人不是你。”沈屏身旁的黑衣人开口,面上还有些轻蔑。 他虽是魔修,却一直瞧不上那些所谓正道。 “三日够了。”沈屏手里拎着一小坛酒,“话说,你们魔修还会做什么?”他抬手嗅了嗅,“这酒酿的倒是不错。” 黑衣人往他面上看了眼,“除了不与正道为伍,其他的都有所涉猎。” 沈屏听着点了点头,“怪不得谢疏那家伙几次下山,看来还真是忙。” “尊上很少过问这些俗务……”黑衣人试图告诉沈屏自家尊上如清风明月,不染纤尘。 却不料沈屏勾起唇赞叹,“既然他家底殷实,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黑衣人莫名。 又见沈屏朝他伸出手来。 “什么?”黑衣人不明所以。 “灵石啊……”沈屏拍拍酒坛,“按着我与谢疏的关系,也算你们半个尊上,所以他的家底不也有我的一半?” 黑衣人:“……” “怎么,不舍得?还是说,你觉得我说的话不对,算不得他道侣?” “不敢。”黑衣人躬身。 “那不就结了,来吧,给我点灵石,最近忙着赶路,手头实在是紧巴,你们若不借点,那我只能和那些正道修士虚与委蛇,骗些花了。” 黑衣人面上一僵,沈屏这话说的他无力招架,若是被尊上知道他们没给沈屏灵石,害得他与正道骗灵石花用,岂非一桩大罪! 当即不敢犹豫,将身上所有的尽数拿出来给了沈屏。 沈屏这次却不是很容易满足了,他颠了颠手里的储物袋,摇摇头,“这些不太够啊……” 三百万中品灵石还不够? 黑衣人:“尊上,属下手里暂时只有这么多了。” 沈屏挠了挠下巴,“这附近百里还有多少你们的地方,灵石一日内能攒齐多少?” 黑衣人:“……”这是要把尊上的家底搬空? 虽然心中极其不愿,甚至还在滴血,但是身为属下,尊上……的道侣有什么需要,自当竭尽所能。 所有他仔细算了算,老实交代:“若减去那些不易变卖的,一日之内能攒齐八亿上品灵石,并三千万中品灵石。” “不错,起码够我花用一段时间了……”沈屏面露满意之色,“只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再过上几日又要不够了,这可怎么办?” 一旁的黑衣人震惊:“……”自家尊上这道侣难不成是饕餮吗? 那么多灵石竟然只够花用几日?! 沈屏好似完全没有发现面前人的为难,还在继续说,“只花谢疏的我也不大好意思,要不这样吧,你找十来个人……修为与你不相上下的,最好能以一敌百……对付十几二十几个元婴也绰绰有余的……” “尊上的意思是……”黑衣人已经傻眼了,对付十几个元婴绰绰有余,这是……打算将自家尊上的得力干将都掳过来,另立门户吗?! “打劫懂吗?”沈屏看对方震惊的眼神,自觉也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毕竟是做坏事,若是连对方都打不过,那岂不是自不量力,送上门让人家收拾吗?” “尊上……要打劫谁?”黑衣人默默告诉自己,若是面前这位说是自家尊上老巢,那肯定要立刻拒绝。 哪里有打劫自家的道理!不能允许! “还能是谁,当然是修真界各大宗门呀!”沈屏露出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黑衣人自觉会心一击。 不过……幸好不是打劫自家。 但是……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些迟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各大宗门?” “那不然呢?”沈屏陷入美妙的畅想,“听说离这里最近的合欢宗十分富裕,家底颇厚……” 黑衣人:“……”还不如打劫自家呢! 生怕因为这事引起修真界各大宗门和魔修的争斗,他试图说服沈屏:“尊上若是真的缺灵石花用,属下现在就派人去各地支来,只需七八日,便能满足尊上需要。” 所以快放弃打劫正道的想法吧! “我改主意了,就要去打劫,否则将谢疏的家底搬空了,他花什么?”沈屏自觉打劫是个好法子,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更改。 一炷香的时间后,黑衣人认命了! 打劫就打劫吧!反正魔修也不差这一个骂名。 —— 三日后。 “尊上,出事了!”一人匆匆跑来,面上尽是担忧之色。 谌妄合上画,“什么事?” “那位,他,他带着灵越他们将东岚山周围百里各大宗门洗劫一空……” 谌妄:“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前两日。” “除此之外呢?”谌妄虽有诧异,却并不发怒,面前的人试探着开口,“他们将各大宗门灵石洗劫干净,其余的什么都未动,也不曾伤人,而且就看目前的情况,各大宗门尚且还未查出是我们的人出手,只是……此事终归还是埋下祸根,若是……” “不必理会。”谌妄打断他的话,“任他去做,”而后微顿了顿,“唯有一点,不得让人伤了他。” “那灵越那边……” “一切由他的心意,只要没将天掀翻了,其余的事情都不得干预。” “……”自家尊上看上去像是有凡界昏君的潜质。 “那各大宗门查起来,需要我们从中斡旋,将那位摘出来吗?” “也不必,他心里有数。” “……” 作者有话说: 沈屏:借灵石……要灵石……打劫灵石…… 魔修:尊上,您家底危!! 谌妄:由他去,反正本来就是老婆本—— 第67章 作乱 修真界各大宗门接连被窃, 尘沨他们听到这消息时已经是四五日之后了。 虽然消息传得不明不白的,但是尘沨蓝玉二人都默契地觉得做出此事的是沈屏。淮渊听了他们的话却并不赞同,“那家伙哪有这样的本事?!” 淮渊一直对沈屏颇有微词, 蓝玉对着尘沨摆摆手,“看吧, 他还不信!” “不说沈屏他的修为还不足以让各大宗门防不胜防找不到一丝破绽,就说这段时日有十数宗门遭窃, 他一个人能做得过来吗?”淮渊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所以问题就出现在这儿……”蓝玉摊手, “我已经派弟子去打听消息了, 不出两日应当能有个结果。” “派出去的弟子能行吗?”尘沨仍旧有些疑虑,“倘若真的是他, 想要找个破绽也是不易的。” “只要他出手,总要会有些蛛丝马迹, 你别忘了,还有灵蝶。”蓝玉笑了下。 那日沈屏毅然离开, 蓝玉尘沨阻拦不住他, 只能偷偷在他身上放了灵蝶, 虽然灵蝶后来不久就被沈屏发现了,但是他却不知,那灵蝶即便是被毁去,他携带的灵力仍然会附着到宿主身上。 且能保留长达数月之久。 只是蓝玉怎么也没想到,派出去的弟子第二日就回来了, 风风火火直接跑来报信,“蓝玉师兄, 那些人莫名其妙就不见踪影, 这两日暂且还没有别的宗门遭窃, 倒是……” “倒是什么?”淮渊问。 “倒是发现了灵蝶的踪迹, 只是……只是似乎现在在无望峰。” “什么?!”淮渊三人大惊,尘沨更是下意识就往外走,蓝玉喊住他,“你先等等!”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有朝一日暴露,然后将风清门牵扯进去,所以现在改变目标,朝风清门下手。”尘沨略有些着急。 他的意思蓝玉又何尝不明白,沈屏既做了此等事,便做好了被各大宗门调查发现的准备,到那时他身为风清门弟子,焚玉仙尊的徒弟一事也肯定会被挖出来,而风清门必然也会跟着受牵连。 而他现在对风清门也下手,便是在向各大宗门示意:我已叛出风清门,所以不管我做了什么事情,都与风清门无关。 毕竟我连风清门也窃了。 但这些并不是尘沨他们在意的,他们在意的是,一旦沈屏与风清门划清界限,那么他日他若遭修真界各大宗门攻袭,那时风清门就是想护着他都无法。 毕竟风清门没必要护着一个叛出宗门的叛徒。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人找到,外边到处是各大宗门的人,若是沈屏被人抓住,他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蓝玉作势就要往外走,淮渊的声音冷冷响起,“你们以为各大宗门只是想抓住他惩治吗?” “灵石失窃算不得捅/破天的大事,更严重的是,抓他的人中有多少是打着用他来威胁仙尊出现的目的。”淮渊一出口,尘沨与蓝玉都僵了下,淮渊说的他们何尝不明白。 “风清门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就算沈屏极力想要将我们摘出来,怕是各大宗门也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谌妄入魔绝非近些时日的事情,各大宗门只会宁杀死不放过的认为是风清门包庇,淮渊并不怕已经近在眼前的危机,“不管仙尊是魔修还是什么,他都不曾对风清门有过一丝不利。” 尘沨与蓝玉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的坚定,三人当即不再磨蹭,带了十数弟子朝无望峰去了。 只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想到,沈屏根本没打算去无望峰。 尘沨一众人踏入无望峰的下一步就傻眼了。 “沈屏!”尘沨气极,早在他们踏入之前这里就设好了法阵,而那传消息的怕也是他的人。 一众人试探要破开阵法,却不管怎么试都无用,而且更让他们头疼的是,身上的灵力在不知不觉地消失。 淮渊怒不可遏,“沈屏这厮,我们想办法救他,可他呢,却不停地添乱!” “别说了,再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出去。”蓝玉四处检查,却是没发现阵眼在哪里。 就在他打算刚要开口之际,尘沨叹气,“不必想办法了,出不去的……” “只要能找到阵眼,就能……” “没用的,”尘沨目光垂下,“你就算能破开沈屏设的阵法,也破不开师尊的阵法。” “什么?”蓝玉惊诧,“这怎么可能,掌门一直强调宗门内除了那几道大阵不可再设阵法,无望峰也……” “旁人要遵守,但师尊不会。”尘沨苦笑,“这些掌门也知晓,而且按照师尊的性子,旁人阻拦不了他,”他指着周围,“不管我怎么试,这里也只会如铜墙铁壁一般,我们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 “那这阵法……” “只能靠师尊破开,我想……”尘沨无奈,“怕是沈屏也打不开。” “那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吗?”淮渊一拳狠狠砸在四周看不见的屏障上,下一刻却被反噬,胸口重重一击,他呕出一口血来,吓得蓝玉脸色都变了,“淮渊!” “只能等着师尊发觉,又或者看掌门能不能破开。”尘沨原地打坐,也不言语了。 不知过了多久,尘沨诸人已经入定,忽然听见不远处轰隆一声巨响。 “这声音是从山下传来的!”淮渊脸色难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看阵法……好像已经开了。”蓝玉有些犹疑,尘沨却直接起身附手过去。 果然,那道屏障已然消失。 三人面色都有些难看,飞快下山。 不过片刻,三人站在之前比试的高台前,入目之间,风清门断壁残垣,一地狼藉,门内弟子踪迹全无,堂前只余白澄长老一人斜靠着断壁…… “师尊!”蓝玉大惊,飞快跑过去将人扶住,指尖灵力输入,良久白澄才慢慢清醒。 “师尊,可还有哪里不适?”蓝玉将白澄上下检查了一遍,除了灵力亏空,筋脉稍有损伤之外,看似一切正常。 白澄何时见过蓝玉这样焦急的时候,他轻轻拍了拍徒弟的手臂,“莫担心,师尊没事。” “师尊……”蓝玉惊疑不定,从他看见瓦砾中面色苍白的师尊时便吓坏了,白澄待如亲子,若是他出事了,自己定然是要崩溃的。 “师叔,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淮渊也仔细检查了一遍,如蓝玉一样,暂时没有发现白澄重伤的情况。 只是让他忍不住蹙眉的是,白澄体内的灵力也在慢慢流逝。 对于淮渊的问询,白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沈屏那小子带着一众魔修冲进来,掌门只来得及保护一半弟子撤离,其余的……怨我无能,没能将人拦住,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剩下的弟子带走。” “他……”尘沨虽然早有预料,却没想到猜测竟然变成现实。 蓝玉眸中也晦暗不明,淮渊更为直接,“沈屏这厮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哪里是去寻仙,谌妄,分明就是另有图谋,也就我们愚蠢至极,还想着维护他!” 淮渊气极,连仙尊也不叫了,尘沨沉默着,这里怕是没人能感同身受。 他的师尊,师弟接连叛出宗门,不曾顾惜旧情,甚至朝昔日同门出手。 “就此昭告修真界各大宗门,我风清门与谌妄、沈屏再无干系,他日再见,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白澄一贯的散漫不见,只余厉色。 “是!”淮渊领命,蓝玉则扶着白澄找地方疗伤。 尘沨站在原地,心中不知在想什么,在蓝玉他们身影将要消失之际,他忽然开口,“不对,无望峰!” 他转身匆匆而去,蓝玉顾他不得,只能先将白澄长老安顿好,然后追着尘沨的身影去。 折腾了一整日,蓝玉到再到无望峰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他还是一眼看见竹林前站着的尘沨。 “怎么……”他话未说完已经怔住了,无望峰这是…… 除却那片竹林,其余地方也杂乱得很,竹屋摇摇欲坠,好像风雨中的垂暮老人。 “我们那会儿离开的时候都不是这样……”蓝玉猛地住嘴,他瞬间反应过来了,尘沨慢慢转身,面上一片沉静,“沈屏回来过。” 剩下的没有说完,但是二人都明白,就在他们离开无望峰,沈屏便来了此处。 不过一日,沈屏两次调虎离山,两次利用尘沨他们离开的空档将风清门搅了个天翻地覆。 “他毁了无望峰……”尘沨定定地看着周遭的混乱环境,“我以为他至少……至少对无望峰有些感情。” “尘沨。”蓝玉走过去在他肩头拍了拍,“事已至此,再想那些至少徒增烦恼,虽然不知道他此举是为何,但是既伤同门,又毁宗门,于他而言,风清门连同我们与修真界其他宗门别无二致……” 蓝玉顿了顿,还是说,“之前种种,大概只是我们自作多情。” 尘沨不言语。 —— 之后数月,沈屏带着一众魔修将剩余的宗门搅得翻天覆地,引得正道纷纷联合,四处搜寻魔修的踪迹。 在此期间,亦有不少宗门来风清门试探他们的态度。 对此,白澄代掌门昭告各大宗门,如有需要,风清门可语诸宗门一起讨伐叛出弟子沈屏。 也是因此,修真界掀起一阵热潮,议论最多的便是「沈屏」二字。 在另一边,其实在沈屏搅乱风清门之后不到半个时辰,谌妄便得到消息,这一次他罕见有些沉默。 “尊上,接下来要怎么办?”自从谌妄离开风清门,他便一直随侍左右,对于自家尊上心中一直牵挂着的人,他了解的不多,但是每每却刷新认知。 这一次竟然连风清门都给得罪了,要知道,自家尊上从始至终都未曾打过风清门主意,甚至吩咐所有魔修不得冒犯分毫。 可这一次……是尊上的道侣。 “风清门掌门去哪里了?”谌妄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问得下属愣了下。 “去查。”谌妄扔下两个字便不见踪影,徒留下属有些怔愣,这是去追妻了? 沈屏带着十数魔修清点掳掠而来的灵石,足足花了大半日,好不容易结束,诸人将要歇会儿时,沈屏将他们一个个踹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换个地方歇息。” 灵越刚歇了一口气,听了沈屏的话差点厥过去,“尊上,让属下等缓口气,魔修也不是铁打的,禁不起这么使啊!” 他一脸苦意,却被沈屏反手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再啰嗦下去,你们尊上就要杀上门了!” “啊?”沈屏那一巴掌毫不留情,灵越脑袋嗡嗡的,“尊,尊上不是不管这些吗?” “唉,”沈屏叹气,“我都将风清门闹翻天了,你觉得他还能坐得住么?” 沈屏边说便施阵,“先前放任是觉得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中,便由着我们折腾,但是现在却不行了,我们将整个修真界都得罪了个干净,他再不来收拾烂摊子,怕是我们要落个尸骨无存。” “……”诸人傻眼了,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怎么还到尸骨无存的地步了! 见诸人被吓得都不敢说话了,沈屏噗嗤一笑,“怎么,后悔了?” 灵越嘟嘟囔囔,“倒也不是害怕死,就是怕生不如死,尊上可不是好相与的……” “放心,他不会拿你们怎样,不过若是你们再磨蹭下去,他大概就要来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前带你们跑路。” “一切还是听尊上的……”灵越起身,剩下的人也纷纷附和。 说来这些日子还挺刺激的! 废话已经说完,沈屏的阵也已经结好,不过瞬息,这里人迹全无,徒留空气中淡淡的几不可闻的微弱灵力波动。 没过多久,这里再度出现两个人。 “尊上,晚了一步。” 谌妄抬手,那残余的一点的灵力竟然顺着他的指尖慢慢缠绕,最后在他指尖落下几个淡淡的字。 “阿疏,等师兄办完事再来疼你。” 身旁的人眼利,“不小心”就看见了那几个字,脸色青白交替,端的十分精彩。 谌妄站着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身旁的人瞧了他一眼又一眼,似乎憋着一肚子话。 “说。” “额……”身旁的人噤若寒蝉,这要怎么说,尊上您原来是「被疼」的那一个吗?! “三日内找到灵越他们的踪迹。”谌妄眸色淡漠,“若是找不到,提头来见!” “……”尊上您怎么能窥探属下的内心呢! 而且,提头还能来见您吗?! 属下错了! 作者有话说: 沈屏:我狠起来连自己师门都灭! 谌妄:那是婆家!(bushi) 第68章 议论 躲过了谌妄, 没想到沈屏还来不及喘口气,另一个又找上门了。 他推开门,屋子里坐着一人, 黑衣白面,只不过那张脸却变了。 身侧的灵越警惕地抬手, 却被沈屏按住,“你先回去休息。” “可是……”灵越不是很放心, 屋外是有阵法的, 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放心, 不会有事的。”沈屏示意他出去,灵越也不好违背, 只得一步三回头离开,但他没有走得太远, 在外边守着,明明那会儿还在喊累, 这会儿也不知道回去休息的。 “师兄还是一如既往地会笼络人心, 好像不管是什么人在你面前都格外顺从, 曾经谢疏之流如此,宗门上到长老下到弟子亦是如此,都格外听你的话。”宋渟依旧是晁书那一身打扮,声音和形貌与以前倒是没什么分别。 沈屏不禁奇怪,明明谢疏面对他时一直是谌妄的脸和声音, 但他却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熟悉,而宋渟却不是, 即便那张脸一样年轻俊美, 偏生让他觉得格外陌生。 拉开椅子坐下, 沈屏还不忘给自己倒一杯茶, 眼神带着些怅惘,不紧不慢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样,为何我养你那么久,最后却养出一头白眼狼?” 沈屏不是很想和宋渟谈往昔,于他而言,那些虽已远去,却时至今日仍旧是历历在目。 宋渟嗤笑,“师兄说得对,我就是一头白眼狼,只是你切莫忘了,你曾经也是这头白眼狼的手下败将!”他身体往前倾,“你一开始也的确对我关怀备加,但后来就不是了……” “宋渟。”沈屏抬眸看他,眼里没有多少温度,“你要清楚,我不是你爹,更不是你的奴仆,不管谢疏什么时候出现,甚至哪怕他不曾出现,你于我而言也只是生活中只占据一部分的人。” “倘若不是一手护着你长大,你与宗门中其他师弟并无分别!” 沈屏曾经说过比这更无情的话,但是宋渟却觉得自己没有比现在更气愤过,他眸子赤红,“你说什么?!” “从前你可能是有些不同,但我七分是因掌门之故,剩下的三分……”他忽然笑了下,“养条狗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个人呢!” 他又倒了一杯茶递到宋渟面前,“经历这么多也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必总是一副怨天尤人模样。” 若说沈屏叱责怨恨,宋渟或许能维持面上的平静,但是他以一副长辈看小孩子嬉戏玩闹的态度,宋渟立时便忍不住了。 好像他在沈屏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不够成熟的小孩子。 宋渟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如沈屏所言,他经历得不少,也该是一副百毒不侵模样,不会轻易被沈屏几句话激怒,但是宋渟现在才发现,在沈屏面前他似乎依旧毫无长进。 沈屏短短两句话,就让他怒气盈胸。 “宋渟,”沈屏慢慢走到宋渟身侧,微微俯身,“从前是我败了,死了……但是你似乎也没有赢呐……” 极尽嘲讽,宋渟瞬间暴怒起身,将沈屏一掌打退三四步,直接逼着他贴着墙,欺身而上,“那你就赢了吗?” 宋渟死死地逼着沈屏,“师兄你以为之前那便是结束了吗?这一次,我要看你怎么做……”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灵越只听砰的一声,下意识就往屋子的方向跑,却不料沈屏站在门外,目光冰冷,“跟上他。” 说着扔给灵越一个玉牌,“不要跟丢。” “是!” 沈屏处心积虑将宋渟激怒,一切暂时还在预料中,只等…… —— 自宋渟消失不足一个月,修真界势力迭变。 霍刀借着绞杀魔修的机会将近一半中小宗门收入囊下,以盟主自居,且派人往其他宗门去,商量之后以东岚山为引,四方各设元婴以上修为的修士十八,及若干低阶修士布下天罗地网。 魔修踪迹难寻,霍刀力排众议要求在九个地方驻扎人手,各大宗门长老问其缘由,他只道魔修中有其眼线,信誓旦旦保证四十九日后魔尊谌妄会出现在东岚山。 而那九个地方亦是高阶魔修会出现的地方。 霍刀所言各大宗门半信半疑,唯独风清门提出异议。 白澄冷眼看着霍刀坐在最上方,“那九个地方是哪里?我们怎么知道不是你胡乱杜撰?” “呵,你们亦可选择不相信,但是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这一次不能将魔修尽数剿灭,以后这修真界怕是要成了魔修的天下了!”霍刀好似手中有所依仗,白澄脸色却不好看。 “你要我们相信,也该拿出证据来,若仅是一家宗门也罢,但现在你将我们各家都召集来此,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白澄长老这是什么话,我既然冒此风险就是有十足的把握,”他视线扫过底下各家窃窃私语的诸人,道,“要证据是吗?” “将人押上来。” 立时就有人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进来,白澄诸人一眼便看出,底下确凿无疑是个魔修。 一身的伤不用问是哪来的,而且似乎已然被废了修为。 “各位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霍刀毫不避讳。 里边各大宗门说话声越来越大,守在外边的蓝玉尘沨却有些发现。 “方才押进去的那几人不太对劲儿,”尘沨心细,从那押着的人出现时便注视许久,“押着他的人很放松,而且即便是魔修,他身上的灵力也不该这样外露,好像……” “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魔修似的,是这个意思吗?”蓝玉接上话,眸中闪过一丝什么。 明明就目前而言,整个修真界似乎都难得的「团结」起来,一切好像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不知怎么的,他们却总觉得还忽略了什么。 “待里边的事情都谈完,让淮渊跟着霍刀去瞧瞧情况。”淮渊这些时日一直在找掌门和剩下的那些弟子,但是奇怪的是根本没有一丝蛛丝马迹。 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不仅如此,淮渊还发现风清门用来维持大阵的灵石也被偷走了,不用想,大概也是上次沈屏顺手牵羊的。 蓝玉明白尘沨的意思,当即便给淮渊传信让他守着,只待霍刀出来便跟上,那个被押进去的人身份还待查探,他总觉得这里边真真假假藏着不少秘密。 只待抽丝剥茧一一理清,许多蹊跷的地方便能得到解释。 只是尘沨和蓝玉没有想到的是,淮渊这一去竟然失踪了。 风清门,白澄才将大阵勉强修补完整,就听见尘沨说淮渊失去消息了,他脸色难看,“淮渊最后一次传递消息是在哪里?” 蓝玉面色苍白,“东岚山,”他手里攥着弟子加急送来的玉珏,“他消息还没传出来就被人截断了,待最近的弟子追过去时只留下这个。” 玉珏他们都很熟悉 ,淮渊一直随身带着,不曾摘下来过,而且最让蓝玉觉得心惊的是,上边不仅有淮渊的血,还有沈屏的灵力。 尘沨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但是他们都没有告诉白澄。 白澄听罢,当即派蓝玉尘沨去东岚山。本来霍刀那日与各大宗门商量好的时间也快要到了,现在他们二人过去也并不显眼。 不过在尘沨二人就要离开之际,白澄忽然叫住他们,“防着霍刀。” 尘沨蓝玉俱是一怔,不过转瞬他们还是明白过来,点头,“是,师叔/师尊。” 如尘沨蓝玉所料,他们一到东岚山,刀宗的弟子便闻声而来,主动给他们安排住处。 东岚山其实并不小,山脚下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城镇,村子依山傍水杂乱无序,但这也方便了各大宗门驻扎。 原本住在这里的百姓在前段时日就被疏散干净,也就导致尘沨他们一眼看过去,都是各大宗门显眼的衣袍,不过走了一炷香的工夫,他们便遇见不少熟人。 打过招呼,二人带着一众弟子由刀宗的人带着在靠近山脚的地上住下,四周都是些不大熟的宗门,但见了他们有的好奇不已,有的则偷偷摸摸议论。 “看见了吗?那就是鼎鼎大名的风清门弟子,打头的二人一个是尘沨,另一个是蓝玉,这次要围剿的魔尊谌妄便是那尘沨的师尊,啧啧,弟子是正道少有的天才,师尊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修……” “也不知道这风清门是怎么回事,不是一向自诩为第一大宗门么,平日里个个高傲得很 ,却没想到竟然窝藏魔尊,还任着那谌妄独据无望峰,忝为一宗长老!” “不仅如此呢,那谌妄还收了一个弟子,听说了没,前段时日闹得各大宗门不得安宁的就是他!如今怕也是早就与魔道同流合污了,否则又怎会做出那样无耻至极的事情……” “呵呵,怕是整个风清门藏污纳垢,没几个好东西!” “还妄称第一宗门呢,真是令人发笑!” “就是,平日里不是盛气凌人得很么,如今怎么就堕落到与我辈一起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些小人!”尘沨身边的弟子怒不可遏就要上前,却被拦住,尘沨面无表情,“任他们去说。” “可是……” “有些说的也并非不对,况且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就是将人打了又如何,不过是徒增笑料。” 一众弟子气得咬牙,却是不言语了。 心中却将谌妄和沈屏骂了个狗血喷头,若不是他们二人,风清门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风清门已然是人人议论不休的笑料了。 作者有话说: 沈屏:有人敢欺负我师门! 谌妄:你要如何? 沈屏:自然狠狠打他们的脸! 第69章 发现 东岚山围剿魔尊谌妄, 早早便设下天罗地网,各大宗门心里却没什么底。 “你们说这谌妄会来吗?”几个宗门的弟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东岚山的动静魔修不会一无所知, 可别我们折腾好几十日,最后魔修没抓到, 反倒竹篮打水一场空!” “谁知道呢,”心存怀疑的人不少, 随着日期的临近, 都免不了质疑。 “话虽如此, 可现在你们没看到吗?那刀宗俨然一家独大,连风清门的人见了也要避让三分, 更别说其他宗门了。”说话的人敛着声音,亦是有所顾忌。 诸人听了各自心中闪过不少想法, 但面上都看不出什么,有人借机岔开话题, “呵, 风清门?”他冷嗤一声, “那风清门现在还有什么可傲气的,魔尊谌妄可是从他们宗门出来的,更别说那个叫沈屏的……而且连他们宗门的掌门都失踪了,如今他们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人人敬崇的第一宗门……” 诸人都点头,这段时日风清门的弟子一直深居浅出, 很少出现在人前。 不过也并非全然是好事,有人忍了忍还是开口, “只是这么下去也不行啊, 眼看着刀宗一言堂, 也不知道会不会是第二个风清门, 或者……连从前的风清门都比不上……” “你可快闭嘴吧,若是被刀宗的人听到了,你焉能有好下场!”打断对方的话后还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见无人经过才松了口气。 “你那么怕做什么?!光天化日的还能有偷听的,就是偷听了又如何,我们说得也并非是见不得光的……” “别说了!你都没听说吗,前两日不知哪个宗门的弟子背地里说霍刀对着一个神秘人奉承再三,然后当天夜里那弟子便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之后其宗门也不敢和霍刀要人,只象征性的找了几日便放弃了。” “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不见了,刀宗这是想一手遮天……” “什么神秘人?”几人还在说,忽然横插进一道声音,吓了诸人一大跳,慌忙就往树上看。 枝叶掩映间,一人撑着下巴看过来,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只是仔细看去总觉得鼻子眼睛都有些怪异的和谐。 “你是何人?怎么偷听我等说话!” “名唤王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宗门弟子,”他从树上跳下来,指尖捏着一片树叶,“我可没有偷听你们说话,早在你们来这里时我就在树上,不过那时候睡着了,这不,刚刚才醒,就听见你们说神秘人……” 一点也不见外似的,往几人跟前挪了挪,“不知那神秘人长什么样,是何身份,在下实在好奇得很。” 这人看起来有些落拓不羁,仔细看也只是个筑基修士,不过却能感觉他没有什么恶意,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之前说到神秘人的那个开了口,“我也只是听人说了一嘴,似乎……是个黑衣白面的年轻人。” 他想了想,“那人猛地一看有点像鬼,失踪的那个修士也是骇了一跳,一不小心露了动静,便被人发现了。” “黑衣白面,”王忱笑了下,“若真是鬼还好了……” 诸人见他笑得诡异,心尖一跳,“有什么问题吗?” 王忱摇头,“没事,你们继续聊着,”他慢悠悠地往南走,走出好一截又忽然回头,“下次再说这些的时候最好设个阵,挡上一挡,今日恰好这儿我留了个阵,否则今夜失踪的就该是你们了……” 他想了想,又微微一笑,“告诉你们掌门,东岚山莫要涉足,那里……有鬼。” “这人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几人对视一眼,再看过去时,人已经不见踪影。 —— 深夜,整个东岚山一片死寂,白日里葳蕤繁茂的林木陡然失去生机,隐隐飘着一股腐烂的腥味儿。 尘沨和蓝玉一脚踏进东岚山,便觉得脊背后窜起一股凉气,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多做犹豫,朝着深处疾掠而去。 渐渐地,那股腥臭味儿越来越浓重,到最后他们竟然还嗅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儿,只是这味道怪异得很,像是带着一点花香。两种味道掺杂在一起令人作呕,不仅如此,二人发觉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湿…… 尘沨忽然顿住,这里的味道太重了,就好像……他蹲下身子,指尖灵力照亮脚下一方土地,他身体猛地僵住。 “怎么……”蓝玉原本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他察觉到尘沨的反应不大对劲儿,便低头去看,下一刻他瞳孔骤缩,面上有些惊骇,“都是血……” “准确说,都是人血。”尘沨为防被人发现,将灵力收回。 明明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二人却觉得密林深处还藏着秘密,黑暗中二人手背碰了碰,同时朝着密林深处去。 这一次他们谨慎了许多,屏气凝神,灵力笼罩着周身,蓝玉还放了几只灵蝶先一步在前边探路。 黑暗中很难准确把握方向,尘沨和蓝玉只能顺着血腥味浓重的方向慢慢摸过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尘沨忽然顿住,“前边似乎有人。” 蓝玉小心扒开前方的灌木丛,就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十数人似乎围着什么人。 若不是地上的人偶有挣扎,尘沨二人险些以为那地上的是几具尸体。 不过转瞬他们就冷静不下来了,因为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地上挣扎的人痉挛了几下便没了动作,然后血液奇异地没有渗入地下,而是缓缓流向四周…… “这到底是……”蓝玉只觉毛骨悚然,那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今夜二人原本是来找淮渊的,但是都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还有脚底黏腻的触感,让他们二人遍体生寒。 尘沨知道事情已经是他们掌控之外了,他当即决定和蓝玉暂且回去,便小心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们先行离开,回去再从长计议。” “不行!”蓝玉眸色沉暗,“淮渊也是在东岚山消失的,倘若猜得不错,他失踪和这些人有着莫大的干系。” “但是只我们二人,这里情况不明,若是仓促之间打草惊蛇,怕是情况会更糟糕。”尘沨一样明白蓝玉的心情,但他得冷静,仓促之下任何动作都会让情况变得不可控制。 蓝玉迎上他的目光,他也明白尘沨的意思,亦是知道自己的决定很草率也很危险,甚至会拖累尘沨,但是他不敢转头撤离, “尘沨,离绞杀仙,谌妄已经不到三日了,虽然暂时我们不知道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要做什么,但是今夜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之后便难以再有今夜这样的机会,我……我不能放弃,因为这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能找到淮渊的机会。” 尘沨沉默了。 他知道蓝玉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他没有把握能护得住蓝玉。 他已经失去师尊和师弟了,淮渊也莫名其妙不见,倘若连蓝玉也……他已经忍受不了任何人的离开或是消失了。 “这样,”蓝玉小声道,“你先回去,将这里的情况都如实告诉我师尊,然后尽快赶到这里。” “可是你一个人……”尘沨根本不放心将蓝玉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听我说,”蓝玉抓住尘沨的手臂,“我不会轻举妄动,只是盯着他们,你速去速回,一路上留下灵蝶,我保证不会鲁莽行事,淮渊还等着我去救呢!” 尘沨心中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但是他脸色苍白,想了想还是道,“你去找师叔,我留在这里!” 蓝玉欲反驳,他直接将人打断,“你都说了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留在这里的人是你是我都没什么分别,而且你忘了吗?你是风灵根,速度比我快,身手灵敏,你去找人比我更合适。” “好,我去。”虽然二人离得极近,但是黑暗中感受更灵敏的是嗅觉听觉和触觉,他懂尘沨的意思,也理解他的决定,所以还是答应了。 临走时蓝玉抓住尘沨的手狠狠攥了攥,“见机行事,倘有任何危险,立刻逃,我们说好的要一起救淮渊。” “嗯。”尘沨答应得十分认真,“你也注意安全。” “好!” 二人就此分开,蓝玉的身影不见,尘沨再度俯身,小心地观察着眼前的动静。 距离人死之后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但是那血液却像是流不尽似的,尘沨小心地观察了周围的地形,选择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他躲在后边,小心地剜出一个洞,然后运用灵力留下一个小型法阵。 这是之前沈屏教他们的,法阵虽然不需耗费太多的灵力,却能记录世间一切景象,而且保存的时间长达百年之久。 那时蓝玉和淮渊都不甚很感兴趣,尘沨却记住了,并且仔细学会了,这次还是他头一次用。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而且将自己的存在感已经降到最低,只要这里没有出现化神期以上的大能,便不会轻易发现他。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会儿为了探路,蓝玉放出去几只灵蝶,然后因为突然有所发现,忘了将它们给收回去。这会儿因着蓝玉离开,那些灵蝶又飞回来了。 眼看着已经躲不过了,尘沨只能转身就逃。 只是灵蝶已经打草惊蛇,空地上的人直直看过来……来不及扭头的尘沨清晰地看见两张脸。 一个是霍刀。 另一个黑衣白面,形似鬼魅。 那个人是谁!尘沨逃走时只有这一个疑问。 霍刀出现在这里他并没有多少惊讶,但是他身边的那个人却是十分诡异,明明那一身黑衣几乎隐在黑夜里,但是因着周围的灵力的波动,足以让他窥见那一张脸。 “追!”霍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像是一柄大锤,尘沨顾不得其他,只想着自己不能暴露。 东岚山山脚下还有大片的宗门驻扎,风清门剩下的人也都在,倘若霍刀狗急跳墙,怕是师叔他们会有大灾。 他闷头只顾往前跑,根本无暇仔细看路,蓝玉一路留下的灵蝶在这个时候已然发挥不了作用,尘沨只能不断跑,不断跑。 但是对方显然也打定主意要灭口,霍刀也亲自来追。 尘沨在这个时候又发现了一个十分惨痛的事实,那就是霍刀的修为很不对劲。 明明数月前他的修为与白澄不相上下,但是现在却隐隐已经超过风清门掌门的趋势。尘沨脑中飞快地转过无数个想法,却又一一否认。 东岚山山脚下还有蓝玉他们,尘沨根本不能放手一搏。 突然,他脚步一顿,眼前出现霍刀的身影。 尘沨方才逃跑之际抽空往脸上覆了一层面具,而且他十分庆幸今夜和蓝玉出来都换了衣裳。 霍刀暂时还发现不了他的真实身份。 前边是霍刀,身后不必看亦是有人,左右则是层层密林,如今眼前就是天罗地网,他是逃不出去了。 尘沨有心要拖延时间,奈何霍刀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出手,而第一招连试探都不试探,就直接上了杀招。 饶是已经有了准备,尘沨也险些没能接住。 霍刀实在是太快了! “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霍刀狠戾地盯着尘沨,他一定要杀了眼前这人,虽然不知道这人看见了多少,但是诛杀魔修不足三日,这段时日他容不得半点差错。 尘沨无力还手,被霍刀十数招打得节节败退,眼看当胸一掌已经躲不过去了,忽然自穹天而下一道惊雷。 若不是霍刀躲闪及时,便要劈在他头上。 “啧!”不过瞬息,明明前后都有人,但是那道惊雷过后,尘沨竟然凭空消失了。 “掌门,人不见了!”不仅人影消失,就连灵力波动都完全探查不到。 霍刀脸色极为难看,“找!给我今夜一定要找到他!” “是!” 诸人分散开来,霍刀一身戾气,他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黑衣白面的神秘人。 “你不是说我修为到了如斯地步这修真界便少有对手吗?!”霍刀脸色极其难看,“却连一个元婴修士都没能杀了,还让他逃了!” 霍刀紧紧盯着对方,“还有你,你竟然眼睁睁看着他逃走,却不帮我拦住他!” “不管你是否相信,方才我的确没有机会将人留住,而且那道突然出现的雷,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暂时不确定是否当真是他,所以不必说出来搅乱你的判断。”他闭上眼,灵力在他眼前蜿蜒流淌,这诡异的一幕霍刀见了却没什么反应。 “人逃去那个方向了,看样子是往山下逃了,就不知道是哪家宗门的人。” 话音刚落,霍刀已经追上去。 黑衣白面不是别人,正是宋渟。 霍刀一众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往四周看了看,鼻间残留着一股莫名的气味儿,却让他筋脉中的血液疯狂叫嚣起来。 “你终是来了是吗?” 霍刀沿着宋渟说的方向追过去,慢慢地偏离之前的方向,不似下山的方向。 在踏进一片空地后,他猛地顿住。 “出来!” 话音刚落,自树后便出现一人。 “是你?”霍刀看着眼前的人,还是那一身衣裳,面上覆着一层面具,呼吸有些急促,就是方才逃走的那个。 他顿时有些轻蔑,“不是跑得很快么,继续跑啊!” “不想跑了。”眼前的人居然开口了,语气淡淡的,好像完全不怕霍刀会杀他。 “你是谁?”这人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我这张脸你应当没忘吧。”眼前的人取下面具,露出一张瑰姿艳逸的脸。 “沈屏。”霍刀来了兴趣。 作者有话说: 完结进行时…… 晚安宝贝们—— 第70章 众矢 “对, 是我。”沈屏将手里的面具一扔,“我说怎么不见你踪影好几日了,原来你躲到这深山老林了, ”沈屏摸了摸下巴,“看你放了不少血, 怎么,给那位魔尊准备了大礼?” 说到魔尊时, 他还笑了下, 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霍刀想起宋渟之前说的, 蹙着眉看沈屏,“你不是谌妄的道侣么, 怎么完全不担心他会出事?” “担心他?”沈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管他作甚么, 我不过一个替身而已,更何况……和他也没做几日道侣, 他撇下我先跑了, 那时他怎么不记得我是他的道侣?” 沈屏一点也不掩饰对那位道侣的不耐, 霍刀看着他的反应有些不信,“那个人明明说……” “谁?”沈屏蹙着眉,“说什么了?”他好像备受困扰,“该不会是说我与谌妄彼此情投意合,非卿不可吧?” 霍刀没有应声, 但看他表情确实如此。 “若真是这话,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屏摆摆手, “算了不说这个了, 我们来说说你们那会儿做的事情。” 霍刀倏忽变了脸色, 先前他尚且怀疑这沈屏是不是方才逃走那人,但是等沈屏这话一开口他就打消了怀疑。 方才若不是他,又怎会知道自己做的事情。 当即试探都懒得试探了,他眸中杀意尽显,眼看着就要出手。 却不料沈屏冷着声看向霍刀身后,“既然都在,不如出来聊上一聊。” 霍刀猛地回头,就见宋渟站在他身后,视线掠过他直直看向沈屏,“师兄还是一如既往地警惕,我才到你便知道了。” 沈屏冷嗤一声,“没办法,嗅到难闻的味道总是会更警醒些的。” 宋渟脸色骤然十分难看。 沈屏却仿若未闻,他完全不理会霍刀夹在二人中间,问道,“淮渊死了还是活着?” “你问他作甚,”霍刀打断他的话,“这里没有什么淮渊,我们更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他满脸不耐,仔细看眼底还藏着杀意。 “刀宗极力阻止其他宗门弟子提前进入东岚山,为的是什么想来猜一猜还是能猜到一些的,只是月满则亏,霍刀你强势逼其他宗门奉你为主,你就不怕哪日突然反噬?” “反噬?”霍刀哈哈大笑,“若是以前,或许能叫我顾忌一二,但是现在……你觉得那些家伙还敢对我吆五喝六的吗?” 他好似有十分把握,沈屏挑眉,“看来你是早早就计划好了,这些时日各大宗门一旦稍有不满,你就下了杀手,俨然是不怕东岚山事一了,他们秋后算账。” 沈屏摸摸下巴,“来,让我大胆猜一猜,你应当是确信东岚山一役后,整个修真界都会匍匐在你脚下?” 霍刀面上杀意更显。 沈屏不管不顾继续说,“与其说你是想借机建第二个风清门,不如说你是想超越风清门,将修真界各大宗门都控制在手中,是吗?” “连这你都猜到了,”霍刀摇着头,太多人看走眼了,你可不是什么天生废柴,不说修为,单你的头脑就远胜不少人,若不是你这人不识抬举,想来你我还能站在一个阵线上。” “我就当是你夸我了。”沈屏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 霍刀没看到,可沈屏看到了,宋渟一直勾勾地盯着他,恨不能从他身上剐下一层皮来。 “和你说这些做什么,”霍刀话音刚落便直直朝沈屏攻来。 沈屏也不藏拙,直接迎上去,漆黑的夜里,密林深处,二人打得不可开交。 霍刀在与沈屏交手数十招后便敛了轻蔑,更加小心对招,他抽出一柄大刀,正是他的本命法器。 “你的法器也一并拿出来吧,否则到时候败了未免显得我胜之不武。”霍刀手里的大刀长逾数尺,宽刃厚背,一刀劈下来灵力裹挟着周边的高大林木纷纷倒下。 沈屏啧啧两声,“自风清门一别,看来你的长进不小啊,”说着他往宋渟那儿看了眼,“就是不知道贪快冒进得来的修为能不能打得我服气……” “你说什么?!”霍刀气极,“你这小子也未免太过狂妄!快将你的法器拿出来,今日我定要将你打得心服口服!” “拭目以待。”沈屏也不多废话,双手飞快地结印画符,凌空一柄长剑落入手中,龙吟声响彻天际,一股煞气席卷而来…… “嘭!” 霍刀看出沈屏的厉害,接招的同时反手又是一劈,沈屏距离太近,躲闪是来不及了,他眸色微暗,手中灵剑瞬间消失,看在霍刀眼中就是他要以肉身相抵。 “哼!”霍刀只觉他自不量力。 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沈屏……化成了一柄剑。 这怎么可能! 霍刀晃神,然后就觉后背窜起一股寒气,他瞬间明白了过来,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眼前沈屏的残影还在,但是霍刀身后出现的身影才是真正的沈屏,不仅如此,灵剑瞬间贯穿霍刀肩脊,伤口以蛛网之势弥漫开来,巨大的疼痛袭来,霍刀站立不稳直接单膝跪地。 沈屏毫不留情,抽出灵剑,再度刺下去,这一次,是霍刀的颈项。 “刺啦!”灵剑交击发出刺耳的声音,沈屏抬眸,并不意外,“你终于出手了……” 宋渟在这紧要关头救了霍刀一命,只是面上却冷戾,“你还不能杀他。” “那就是过些时日就能了?”沈屏笑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将人命看作是可以玩弄权衡的东西,这霍刀对你也算忠诚,没想到在你这儿连一条狗都不如。” “忠诚么?”宋渟嗤笑,“我与他各取所需,他这样的狗我并不需要。” “倒是师兄你,我却觉得你更合适……”宋渟将几近昏迷的霍刀踹到一旁,“你整日与那些魔修混在一起,何必呢,谢疏他若真正忘不了你,早在风清门就找你坦白了,而不是直到现在还躲着你。” “好像你知道得不少,”沈屏笑着,“只不过你猜错了一件事情,不是他躲着我,而是我暂时不想见他,毕竟我若真要见他,你觉得他躲得了吗?” 宋渟一看他的笑就怒不可遏,“你以为到现在事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我可没有这样说,”沈屏走近,伸手掐住宋渟的下巴,“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有千百种可能,你若只想掌控,那最后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有……”沈屏手劲越发大,捏着宋渟的下巴逼得他仰起头,“师弟,你还没发现么,即便到了现在,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胡说八道!”宋渟猛地甩开沈屏的手,反过来将沈屏逼到树干,狠狠盯着他,“没长进的一直是你!” “你……”沈屏突然瞪大眼,宋渟朝着他鬼魅一笑,“师兄你竟然还不设防,别忘了那时我是如何控制住你的……” 沈屏努力想要睁大眼,但是眼皮却越来越重,昏迷之前他隐隐听见宋渟说,“师兄都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还是这样天真,我又怎么只将宝押在霍刀一人身上呢……” “睡吧,等你再醒来……你会看见你想要看见的人……” —— 蓝玉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将东岚山的所见所闻尽数告诉白澄,却不料被剑意门的洛青吟听见了,待两大宗门意见统一,俱打算趁这时机上山,抓霍刀个现行。 孰料等他们才到山脚,便见尘沨深一脚浅一脚跑过来,到跟前时还险些一头栽倒。 蓝玉将尘沨险险扶住,“怎么回事?” 尘沨受了霍刀实打实的一掌,虽然后来沈屏救下他,但还是受了重伤,若非沈屏挡住霍刀又帮他扫尾,尘沨早就被发现了。 “被霍刀发现了,不小心挨了一掌……”尘沨垂着头,目光闪烁,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蓝玉将他交给身后的师弟,与白澄和剑意门商量,“既然已经打草惊蛇,索性现在上山,虽不够证据确凿,但是将事情闹大也是一个法子,免得霍刀之后又瞒骗其他宗门入套。” “不可!”尘沨大声否定,面上露出连他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那怎么办?”蓝玉不太懂尘沨为什么这么抗拒,“现在算是个机会,否则等到明日,霍刀便抹了痕迹,我们再找他的破绽就不容易了。” “我……”尘沨略微僵了下,“我没有让他发现我的身份,仓皇逃下来,他根本不知道是谁,等你们上去他肯定不会给你们发现蹊跷的机会……”他瞒下了沈屏救他的事情。 但是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别人只当他是逃命后的心有余悸,可是蓝玉却知道,尘沨撒谎了。 洛青吟看了一眼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的东岚山,沉吟片刻开口,“不如这样,派一些弟子在东岚山那一片藏着,这几日如有任何动静便来报信,至于霍刀……我亲自带人监视他,一旦发现他有任何动作,便立刻将其控制起来,至于白澄长老等,只能仰仗你们赶在魔尊现身那一日联系几大宗门,提醒他们注意周遭变化,至于他们听不听得进去,端看各自造化了!” 诸人都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便只能应了。 匆匆赶过来的一众人最后还是兵分三路,蓝玉扶着尘沨回去,将其余人打发了,然后专心替尘沨疗伤。 二人都不言语,蓝玉盯着尘沨的伤口小心替他看伤,而尘沨则忍不住往蓝玉面上看。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蓝玉才像是终于忍不住似的开口,“你若不想说,我不会逼你。” 尘沨一怔,而后苦笑,“我不是想要瞒着你们,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而且他帮我脱身后再三叮嘱不能告诉你们……” “他是谁?”蓝玉抬头,“沈屏么?” 尘沨迟疑地点点头。 “他为何出现在东岚山……”蓝玉蹙眉,“昨日有弟子来传消息,沈屏明明离这里有数千里,就是御剑三日也不可能在今夜到达东岚山,而且还好巧不巧救下你……” 蓝玉的意思尘沨明白,他知道沈屏即便是救下他,蓝玉也只会在第一时间先怀疑对方的用心。 明明之前一切还没发生时,蓝玉对沈屏颇有好感,而且头一次见他就下意识维护,可是自从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接连发生,蓝玉对沈屏更多是介怀和忍不住的怀疑。 不仅如此,淮渊的失踪也显然与沈屏有着莫大的关系。 仅此一事,蓝玉就不可避免地对沈屏诸多排斥。 尘沨知道自己解释也无用,只能安抚蓝玉,“霍刀不知到底在图谋些什么,东岚山上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绝非个例,今夜你先不要休息了,带些门内弟子去各大宗门小心探查,看看到底是哪些宗门的弟子被暗地里挟持杀害……” 他不敢放松警惕,“还有,今夜与霍刀在一起的那个人也要查,虽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我总觉得这人不简单。” 蓝玉一一应允。 原以为事情就此能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是诸人都没想到,当夜霍刀竟然重伤被人从东岚山抬下来。 不仅如此,刀宗竟然还堂而皇之开始四处找人,说是各大宗门中有人偷偷上了东岚山,然后杀了不少人,霍刀因为紧随其后被发觉,结果不慎掉入对方陷阱。 原本是幕后黑手的霍刀摇身一变竟然反倒成了好人,蓝玉得到消息后匆忙回来找尘沨,他们计划的事情都被打乱了。 如今再靠白澄游说各大宗门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尘沨身上的伤也有隐患,就怕刀宗的人查过来。 不过好在距离魔尊现身的时间没两日了,尘沨蓝玉勉强松了口气,他们将能做的已经都做过了,只能静心等待谌妄出现的那日。 —— 四十九日之期已到,霍刀虽然受了伤,但有宋渟替他疗伤,到了那日他已然与平日里没有太大的不同。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引着各大宗门的弟子清早便往东岚山赶。 修真界各大宗门人数众多,全部进山显然是不合理的,于是他提出仅有金丹以上的弟子随门内掌门长老同行。 刚刚听闻这消息的尘沨和蓝玉就是一怔,霍刀显然在打什么主意。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其他宗门的人,尘沨与蓝玉原打算二人之中留一个在山下,却不料霍刀一眼看过来,“怎么,风清门架子大,不愿如其他宗门一般?” “自然不是。”蓝玉目光冷然,“霍掌门放心,东岚山我们肯定是会去的,毕竟你筹划这么久,若是错过了什么好戏那就不值当了。” 霍刀脸色不大好看,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看上去有些急切,路上屡次催促各大宗门的人走快一些。 “他这样着急,我越发觉得其中有诈,”蓝玉与尘沨挨着,二人小心说着话,“待进入东岚山,你看顾好各位师兄弟,我借机四处转转,看霍刀究竟在里边弄了什么玄机。” 尘沨身上有伤,动作不及蓝玉利索,所以对于蓝玉的计划他并没有驳斥,认真地点头,“你也要注意安全。” “嗯,一旦进入东岚山,各大宗门的人都在,霍刀就是要针对我也得看看场合,而且说不定到时候人一多,他都顾不上我。” 蓝玉打定主意,一切也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在彻底进入东岚山后,霍刀忽然就不显得急躁了,他的变化许多人看在眼里,蓝玉借着机会趁诸人不注意脱离队伍。 尘沨拉了一个身形与蓝玉差不多的叫他与自己一起走,各大宗门的都在谈论有关魔尊的事情,一时也没人注意,这就正好方便了他们。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跟着刀宗的人走过层层叠叠的密林,他们没有见到所谓魔尊,反而见到了沈屏。 偌大一片空地,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是密密匝匝的疏,而各大宗门的人看着沈屏就那么席地而坐,地上却是横七竖八十多具尸体。 血还在流,蜿蜒四散,沈屏一身白衣却被血染得猩红,血腥味儿传至四处,一众人中终于有人开口,“地上的人分明是我宗弟子……” “还有我师弟……” “那一具是我宗长老!” “沈屏你怎敢!”诸人义愤填膺,下意识就要上前。 这时,原本坐在地上微垂着头的沈屏慢慢抬起头,他正面正好对着尘沨白澄他们,抬眸的那一瞬间尘沨从他面上看到一丝茫然。 好像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好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投射下来,沈屏被阳光晃了晃眼,他下意识就要抬手去挡,却不料离他最近的一个修士直接朝他动手。 沈屏自然是毫无防备的,原本就微弓着腰,结果对方一出手直接将他大倒,脊背重重砸在地上,他闷哼一声,后背垂落的发丝也浸了血,颊上更是沾了和着血的泥土。 即便有之前种种事发生,尘沨依旧没办法狠心看着诸人对他动手。 沈屏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好像周围所有的人都恨不得他去死。 一击不足以泄愤,紧随其后就有更多人要动手,尘沨忽然往前三步,不多不少正好挡在沈屏面前,“够了!” “风清门尘沨?”被阻拦的一人冷嗤,“你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维护他了?” “你难道不知这沈屏做了什么吗?!” “就是,这人先窃各大宗门的灵石,再是残杀各宗门弟子,你却还要维护他,莫不是整个风清门其实与他是一伙的?” “也是,这尘沨原先可是沈屏的师兄,他和他那师尊一样,都是魔修,而这尘沨……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他要拦着,就连他一起打!” 尘沨身上的伤还没好,但他一点也不退缩,反而视线扫过诸人,一字一句道,“单凭他和这些尸体在一起,就能证明这些人都是他杀的吗?!” “你们只顾泄愤,却在无形之中替别人当了凶手!沈屏不可能滥杀无辜,更不可能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仅仅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反倒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若替他说话,便说明你们是一伙的,连风清门都摆脱不了干系……” “够了……”尘沨身后,沈屏慢慢起身,他好像全然不在乎这些人怒视着他的眼神,而是伸手将尘沨推到一旁,目光从左到右一一看过去。 半晌,他忽然笑出声来,“何其相似啊!” “便如那时谢疏面对的一样,只凭一双眼便将人钉在死人架上,宋渟……原来还是你……”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小攻就要来啦! 晚安宝贝们—— 第71章 来了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尘沨的回护在这些的人眼中像是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恨不得连他一起解决了。 尘沨刚要开口,自后伸出一只手将他推到一旁,“风清门与我早就没有关系, 更遑论这个叫尘沨的……” “沈……”尘沨很是紧张,众目睽睽之下沈屏还要与风清门划开界限, 是生怕这些人不活撕了他吗?! “尘沨,回来。”白澄发话了, 尘沨犹豫地往沈屏身上看了眼, 却反被狠狠一把推过去。 白澄原来还觉得沈屏是个性子温驯的, 却没想到不到两年的时间,这人如今是这样一副模样, 再加上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白澄只替自家徒弟和尘沨觉得不值。 今日东岚山一事, 白澄知道这些尸体与沈屏无关,但他却不会替沈屏出头。 风清门已经势弱如斯, 他只有一个目的, 在今日护佑门内弟子无恙即可。 至于别的, 端看天命站在哪一边。 若说之前尘沨的回护让一些宗门生出些犹疑,那么现在白澄的态度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诸人,眼前这个一身是血的人是死是活他都不理会。 于是,离沈屏最近的人便开始发难了。 “诸位,这沈屏先是与魔修沆瀣一气, 再是窃掠各宗灵石,如今更是残害各宗弟子, 恶迹斑斑, 若无重惩, 难消各宗心头之恨!” “杨掌门说得对, 此子天性弑杀,如若放过,难抚死者怨灵!” “不仅如此,他与魔修暗通款曲,今日若不能从他口中逼出魔尊下落,他日修真界依旧难有安稳。” “对,沈屏其人已经插翅难逃,仅是杀了他也没什么用……” “插翅难逃?”沈屏忽然嗤笑,他撕了一片衣角,慢条斯理地裹住手腕上的伤口,好似不甚在意的说道,“你们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语气极轻,嘴角带笑,“看时候还早,不如让我给你们讲个小故事。” “住嘴,你又想耍什么手段?!” 沈屏全然不在意,扭头朝着霍刀的方向看了眼,“宋渟,既然他们都离死也不远了,不如叫他们活个明白?” “沈屏!”霍刀自觉不对,开口便呵斥,想要挡住他继续说下去,却不料身后一直隐着的人慢慢走出来,越过他,与沈屏视线对上,“师兄,你在拖延时间。” “被你发现了……”沈屏将多余的那一截布咬开,一只手打了个结,“不过我觉得你也不差这一点时间,总归阿疏还没来,好戏尚不能开场,不是么?” “哈哈,师兄果然明察秋毫,”宋渟侧头看霍刀一眼,“莫急,你要的我会给你。” 霍刀话到嘴边看到宋渟的神色还是没有说出口,站在一旁不动了。 三人的所有的反应看在各大宗门眼中,一个个都面露疑惑,“那个人是谁?为何霍掌门对他十分恭敬?” “看上去沈屏与那人认识,可是为何对方要唤他师兄?” “对啊,还有沈屏口中的「阿疏」是谁?难道除他以外还有什么人也参与了此事?” 诸人有太多的疑惑,但是却无从得知。 “从何时开始讲呢?”沈屏一边擦着手上脸上的血,一边道,“便从霍掌门修为大涨开始吧……” “沈屏你!”霍刀下意识就要阻止,孰料沈屏轻轻抬眸,“宋渟,管好你的狗。” “霍刀,我说过,不要忤逆我。”宋渟眸色沉暗。 霍刀一僵,终是不情不愿地闭嘴。 “师兄,我说过他不配当我的狗……”方才对着霍刀十分不客气的人,在面对沈屏时竟然嘴角带笑,看着还有些温驯。 可是只有沈屏知道,宋渟这副嘴脸下藏着多少算计。 沈屏扔了布条,捡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那日霍刀在风清门大放厥词,惹恼了谌妄,被他断了一臂,而后灰溜溜地离开,只是霍掌门没有回刀宗,他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许诺他,不仅可以帮他将断臂完好续上,还能助他在三个月内修为大涨……” 说着沈屏朝霍刀笑了下,“是吧,霍掌门?”他好以整暇地在霍刀和宋渟之间来回打量了几遍,“霍刀你可知晓,宋渟他一早就打算从你下手,毕竟你莽撞无畏,脑子也不大好使……” 霍刀怒不可遏,但他碍于宋渟却不敢再开口 ,面上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好不精彩。 “师兄猜得不错,我的确一早就打算从他着手,而且如想象中一样,他的确颇合我心意,除了……蠢了些。” 沈屏失笑,“其实你找到霍刀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这次轮到宋渟惊讶了一瞬,他蹙眉,“你如何知道的?” “谌妄告诉我的。”简单几个字,却叫宋渟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寒气。 “算了,我继续说,”沈屏的目光落到尘沨身上,“风清门大弟子在东岚山不见踪迹,这事与霍刀,不,应该说宋渟,你们二人都有关系是吗?” 他话音未落,尘沨已经站出来,“此事是真是假?!”他和蓝玉那夜就是为找淮渊而来,这些时日二人一直忍不住往坏处想,甚至尘沨有那么一瞬间的的确确怀疑过沈屏。 但现在,好像事情出现了转机。 沈屏没有回答他,而是目光忽然往一个方向挪过去,然后在宋渟看过来的时候又不动声色收回,“淮渊没死,是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宋渟也没什么可瞒,索性坦白,“的确是我发现了那个叫淮渊的,怪只怪他来得不是时候,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不可能留着他,只是……霍掌门叫我留了他一条命。” 宋渟面上淡淡,不管淮渊是风清门大弟子还是什么身份,在他这儿都只是一个将死之人,只不过,“原先我觉得留下他是个累赘,但是后来我不这么想了,毕竟此人天赋不错,修为也不低,用他的灵丹来做阵眼十分合适。” “你说是吗?师兄……” 沈屏听了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尘沨先忍不住了,他身形微动,一下子冲到宋渟面前,就要取他命门,孰料他再快也快不过宋渟,反被一把扣住颈项,“倒是不怕死!” 宋渟许久没有动手了,即便是那日的淮渊,也是霍刀出手。 他掐住尘沨的脖颈,手上力气越来越大,而这时尘沨面上没有一点将死的恐惧,而是惊诧。 为何体内的灵力流失至此,竟然毫无知觉地就消失了。 否则方才依照他的修为,不该如此轻易就被反制。 心中闪过无数猜测,他面色涨红,呼吸越来越困难,沈屏起身,走到宋渟面前,按住他的手臂,“适可而止。” “师兄不是已经和风清门决裂了?”宋渟手上力气越发大,尘沨闷哼一声,白澄下意识就要出手,却被身侧的洛青吟拦住,“再等等。” 白澄看她一眼,还是没有出手。 而这片刻,沈屏忽然捏住宋渟的手腕,逼得他松手。 尘沨险些被活活掐死 ,被松开时也没能站稳,直挺挺就往地上倒,沈屏一把将人揽住,然后走了几步将人扔给白澄。 “看来师兄还是不长记性,”沈屏那一下手劲很大,宋渟腕上瞬间青紫一片,可他还是笑着,“到处都是你的软肋,这样的你怎么做我的对手?” “那时你护不住谢疏,护不住所谓苍生,如今情景再现,你还是落了下乘……”宋渟不免生出几分轻蔑,沈屏也并不在意。 他看着各大宗门窃窃私语却仍看不清形势不离开,慢慢叹了口气,“除却淮渊那一事,还有……” 这一次他面对各大宗门的人,“霍刀逐利,你们随他这一遭无异于羊入虎口,东岚山是他为你们打造的墓地,谁也不能幸免。”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尽是人听不懂的话!” “就是,故意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打着什么样的盘算!” “看吧,愚昧无知,这一次你总不会还要救他们?”宋渟笑着,“师兄,我早就想到这一日了,只不过这一次我也长进了,不会非要将人屠尽,只是……他们总要付出些代价,而你……也一样。” “所谓代价就是让他们灵力溃尽,如同废人,而你,除了要无上尊崇,是不是还想要这个东西?” 沈屏拿出一枚令牌,宋渟倏忽瞪大了眼,不过转瞬他就笑了,“原来的确在你手中。” 他看着沈屏,“你想拿淬火令与我讲条件?” 沈屏摇头,“他们灵力尽失与我有何干系,我犯不着做出一副泽被苍生的模样。” 二人说到这里,诸人已然明白了不少,一个个开始查看自己的灵力。 不过片刻,诸人俱是变了脸色,“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灵力都好像消失殆尽一般,现在的他们与凡世那些百姓并无分别。 “你们究竟对我们做了什么?!” “沈屏你与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究竟在筹谋些什么,我们修为尽失,就是你们搞的鬼!” 一个个对沈屏口诛笔伐,修为尽失的惶恐让他们面目狰狞起来,好像只需要有人高呼一声,他们便会一起冲上去将沈屏二人活撕了。 沈屏对此并不在意,“你们修为尽失,要问他和霍刀。” 宋渟对于沈屏的话并不反驳,一众人瞬间将矛头指向他,“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害我们!” “霍刀,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先支持你成为盟主,我们那样帮你,你却反过来坑害我等,实在是无耻至极!” 各大宗门的人群情激奋,与刀宗的冲突一触即发,瞬间骚乱起来。 沈屏与宋渟站在当中,二人几乎同一时间出手。 “嘭!” “轰!” “铮!” 从表面看二人修为不相上下,不过片刻便过了数百招,周围的人都看呆了,这二人的招数似乎……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派别或者宗门。 尘沨目光紧紧盯着沈屏,白澄却问他,“沈屏何时修为这样高深了?” “我也不知,”尘沨话音刚落,就见一道残影自天上重重坠下,惊起一地尘土! “沈屏!”尘沨惊呼,他眼看着沈屏嘴角渗血,面色惨白,身上处处是伤。 他下意识就要去救,白澄却牢牢拽住他。 “师叔,沈屏他……” “你莫要忘了他的良苦用心!”白澄一言既出,尘沨瞬间反应过来,眼底满是挣扎,但他根本踏不出一步。 宋渟轻而易举将沈屏击落,也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他走过去,一只脚踩上沈屏的肩膀,狠狠碾着,“师兄,你还是败了……” 他像是感叹,又像是庆幸,“其实倘若你再知道一件事,或许现在你就会自己求死,我不杀你,你也不会想活下去……” “什么意思?”沈屏肩头剧痛,但他只是皱了皱眉。 宋渟笑着,“人已经到了,你自己去问他。” 话音未落,忽然一股大力袭来,饶是宋渟早有准备,也没来记得躲开,硬生生受了这一击,直接将他击退数里远,吐出一口血,膝盖也没能撑住,重重砸在地上。 而在他身后的霍刀更是受了他的牵连,直接砸断几棵树不知道在哪里昏死过去。 不过瞬息,情势陡变,诸人眼前灰尘弥漫,但还是看清了中间的人。 谌妄小心将人扶起来,然后灵力毫不可惜地往外输送,沈屏颊上沾了尘土,他也不在意,小心用袖子擦了擦。 “我若知道你来得这样晚,便,咳咳……便再拖延拖延,白白挨了一顿揍……咳咳……”沈屏说到最后还是笑了,“不过你能来,我还是高兴的……” 他被迫倚在谌妄怀里,还能感受到这人胸膛的震动,心头那一处陡然安定下来,他声音渐小,“各大宗门的人,虽然蠢,但罪不至死……” “我明白。”谌妄将沈屏托付到尘沨那儿,尘沨从看见他时就有些呆,这会儿也怔怔的,“师尊……” 即便所有人都觉得谌妄是魔修,他该死,但是尘沨还是不可将他看作敌人。 谌妄没多言语,只是看着沈屏,“将人看顾好。”话是对着尘沨说的,尘沨点头,“我会的。” 将沈屏安顿好,谌妄走到宋渟面前,他那一掌毫不留情,若不是顾忌沈屏,这会儿的宋渟已经站不起来了。 “谢疏,我等你很久了……”宋渟嘴角弯起一抹邪笑,“你还是来了。” 谌妄没有回答,而是目光掠过各大宗门的人,“你已经逼死过师兄一次,这是想再逼死他一次?” 作者有话说: 距离完结还有一章! 晚安呀宝贝们—— 第72章 完结 —— “逼死?”宋渟好像十分诧异, “他自己非要护着这个护着那个,我本没有想过要他的命,是他自己不识相, 非要与我作对!” 宋渟直勾勾地盯着谢疏,“倒是你, 入了我宗门还不够,还要一点点收买人心, 将师兄夺走……”他面上尽是不甘, “我天赋尚且算可以, 凭什么你只需张张嘴便能换来师叔师弟们的青睐?!” 谌妄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屏先笑了。 “在你眼中, 阿疏便只是动动嘴?”他冷嗤一声,“数九寒天, 你锁了他的灵窍,叫他用不了灵力, 你以为宗门里那些被毁坏的法阵是谁一点一点修复的?” “你只说阿疏惯会笼络人心, 可你自己呢, 门内弟子见你是何种反应?你就从未反省过吗?” 宋渟自小就骄纵,掌门在时沈屏待他与别的师弟一样,直到掌门坐化,留下遗言要他多多看顾稚儿,沈屏那时才将多数注意落到宋渟身上。 大概是父亲去世让尚且年幼的宋渟陡然不适, 那几年宋渟翻来覆去地生病,沈屏无法, 只能将人带在身边照料, 只是时日久了, 他照顾成了习惯, 渐渐对宋渟也多了几分疼惜,而另一面,门内师兄弟们因宋渟身子不好的缘故对他诸多忍让宽容,却不想,长此以往下去反倒催生了他顽劣跋扈的性子。 十五六岁的宋渟已经变得心口不一,许多时候在沈屏面前是一副模样,背着他又是一副模样。 没有人敢为此向沈屏告状,因为连他们也觉得即便是告诉大师兄,宋渟也不会有任何惩罚,反而容易惹了他不快。 整个宗门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直到谢疏出现。 从看见谢疏的第一眼,宋渟便厌恶他,这种厌恶在经年累月之后发酵成怨毒。 直到宋渟对谢疏的不喜连表面客气都做不到时,谢疏才有所意识。 只是,那时早就晚了。 沈屏眸中冷色更显,“从前阿疏也曾问过我是否后悔过,后悔将他带回宗门……我应当是不后悔的,反而是你,若知你最后成了这副模样,毋管掌门说什么我都不会管你分毫。” 沈屏很少动怒,但是那时当他发现在自己不曾注意的时候,谢疏受了太多的委屈时,心中复杂难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渟脸面尽失,都不需要说太多,不少人大概已经明白不少。 谌妄和他交手不算少,在宋渟抬手时已然反应过来,“尘沨,带所有人走!” “是!” 宋渟的修为很不对劲,方才与沈屏交手时隐隐是化神期,但是这会儿……被无辜波及的人顷刻间没了性命。 有些宗门带了法器尚能抵挡一阵,但是有些小宗门的弟子便猝不及防躯体爆裂而亡。 “这是……”沈屏喘了口气,“他到底习了什么功法?!” 尘沨自己也受了伤,与沈屏二人相互搀扶着,而白澄虽然嘴硬说是不管其他宗门如何,但到了这时候还是与剑意门的洛青吟一道救人。 “趁现在快些下山!” “杨掌门这边……” “那里是死路,换这边走……” “不行!”沈屏扣住尘沨的手腕,“不能下山!” “为什么?”尘沨也是头一次这样狼狈,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各大宗门的弟子忙着逃命,现在到处都乱糟糟的,身后谌妄与宋渟交手引起的动静更是骇人。 高耸入云的林木瞬间爆开,尘土飞扬,穹苍顷刻间也覆上一层沉沉雾霭,山河啸鸣,群山跌宕,灵力炸开之际爆发出的力量压迫着逃命的人几乎难以呼吸。 所有人都觉得,现在唯有尽快下山才能捡回一条命。 但沈屏运足气力高喊,“停在原地,不要乱跑!” 意料之中的,几乎没人听他的话,沈屏深吸一口气,自怀中拿出一叠符纸,“尘沨,看着我画,然后一起。” 紧要关头,尘沨都不敢犹豫,直接应允,二人速度越来越快,除了尘沨一开始画废了一张,之后都一切顺利。 然后就见沈屏屏息凝神,眉间红光大盛,然后手心捏了一个繁复的符纹,连同手里画好的符箓一并卷上半空……在转了几圈后飞速散开,每隔一丈悬空一张。 不过瞬息,自上而下倾覆下来一层帷幕,直接将周围数十里挡住。 失了灵力的各宗门弟子忽然撞上去,不管他们如何改变方向,都没办法离开这里。 反应快些的人立时就明白了,“是沈屏捣的鬼,他要致我们于死地!” “他结了法阵,是要我们陪他一起死!” “先杀了他,杀了他法阵就解了!” 众人一拥而上,却不料这一次剑意门的洛青吟姐妹和白澄挡在沈屏面前,俨然护着他的模样。 “你们是要护着这妖人吗?!他分明与那宋渟是一伙的!” “各位还请稍安勿躁!”洛青吟开口,“现在情况难明,霍刀死活不论,也不可能从他口中探得消息,现在知道内情的就只剩沈屏。” “可是他现在圈着我们,分明就是要同归于尽!” “这人没安好心,洛长老你不能带着我们大家陪他一起死啊!” “你们现在贸然下山才是死路一条。”沈屏推开尘沨扶着他的手,“霍刀倒是没有想要你们所有人的性命,但是宋渟不是,”沈屏喘了口气,“三日前我就已经检查过,东岚山下提前设了法阵,目的就是拿你们的性命祭法器,你们只要下去,等待你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回头看向灵力爆裂的方向,“宋渟是要毁了整个修真界!”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们?” “就是,现在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我们怎样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下山搏一搏!” “我宗门弟子还在山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山下的人你们不用担忧,我已经叫人去救了,在你们未上山之际,他们已经撤走了。” 沈屏目光沉沉,“倘若不能赶在明日太阳升起前将宋渟制服,整个东岚山便是所有人的坟墓。” 好像是在应和他的话,下一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山下火龙蜿蜒而起,阵法开启,爆裂而引起的飓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地面不停地震动,所有人几乎站不稳,他们眼睁睁看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倾轧而来。 “趴下!”沈屏手中符箓翻飞,危急时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划开手腕,鲜血像是被什么吸引着,源源不断往半空的符箓上汇集。 “沈屏……”尘沨担心不已,却不敢惊扰他,他看着沈屏面色越来越苍白,那些符箓也陡然光芒大盛,数声龙吟响彻天际,众人惊惶地看着那些龙腾起,而后蜿蜒直接与席卷而来的力量相撞…… “轰!!” 天地失色,魑魅哀嚎,黑云沉沉覆压下来,所有人屏住呼吸,睁大眼看着那力量发出刺耳的雷电啸鸣声,血腥气弥漫在鼻间,沈屏腕上的血还在流,不仅如此,随着龙啸声渐弱,沈屏又飞快在手臂,大腿上划了好几道口子。 鲜血引入半空,扭曲成腾蛇模样,而它还在壮大,伴随着刺啦声陡然红光炸开,直接将蜿蜒的巨龙吞噬…… “闭上眼!”沈屏声嘶力竭,众人下意识闭眼,然后就觉身下土地震动更剧,血腥气伴着土壤陈腐的味道让他们几欲作呕,耳边呼啸的风声剐着他们暴露在外的皮肤,身体也几乎要被撕碎。 “轰隆隆!”是惊雷炸在耳畔的声音,所有人蜷缩着,任凭那剐着骨头的剧痛达到顶峰,然后陡然身上轻了一下。 世界恍然像是安静了下来; “呃!” 微弱的痛吟几乎无人听到,尘沨从地上艰难地抬起头,就看见沈屏躺在地上,呼吸几不可闻。 他满身的血,比起之前躺在尸体旁的模样更要触目惊心。 他几乎以为这人死了。 “快救人!”洛青吟也是狼狈不堪,好在衣衫还算完整,他半跪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白的小瓶儿,倒出三颗药递给尘沨,“喂他服下,可以暂且保住他的心脉。” 白澄也在一旁,小心探查沈屏的心脉。 “他灵力亏空得厉害,心脉俱损,需要有人输入灵力,否则时间久了也救不回来!”白澄脸色难看,这换做平时不算什么问题,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没了灵力,连沈屏最后的一点活路都堵死了。 “嗯……”沈屏眼皮动了动,手指也是一颤,诸人看着他艰难地掀开眼皮,然后嘴唇慢慢启开,“送……送我去……那,那里……” 他连抬起手都费力得很,却紧紧盯着那个方向。 这时所有人才忽然反应过来,一场震动过后,谌妄与宋渟交手的地方也跟着没了生息。 “去……扶,我……我,去……”沈屏挣扎着,尘沨拗不过他,只能和洛青吟一起将他扶起来,然后艰难地一步又一步走过去。 沈屏呼吸微弱,但他眸子沉沉,待到二人扶他走到原来的地方,就见谌妄闭着眼团坐着,而宋渟也是坐在不远处。 在看到沈屏时,宋渟笑出声,“没想到被你发现了……”东岚山山下的法阵是死阵,只有吞噬了新鲜的血才能勉强破开,没想到沈屏却以自身为饵,拼死破开。 只是……一切哪有那么容易呢! 宋渟笑着,“师兄,我说过谢疏会在今日来东岚山,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沈屏不言语,只看着地上坐着的人。 尘沨亦是脸色苍白,师尊分明是毫无生息的模样,明明他修为已经接近大乘飞升…… 好似明白尘沨所想,宋渟笑得更开心了,“因为今日是你的死期,他若不来,你便永远活不了……” 他像是怕沈屏不明白,又加了一句,“他将你的残魂与他的躯体强行结成半神之体,你死他活,你活……他死。” “而这里,东岚山……就是他百年来用灵力滋养的容器,也是你……唯一的活门。” 沈屏瞳孔骤缩,“他……” “看来你猜到了,”宋渟站起身,“那时你的确死了,只不过残魂附在了淬火令上,谢疏找到时你根本无法汇聚起三魂,所以他用自己的躯体做了容器。”宋渟唏嘘,“虽然我厌恶他,但是仅凭这一事我倒有些佩服他,毕竟活人要做死人的容器还要保证施术者意识清醒,无人能做到。” 那不仅仅只是刮骨一样的痛,而是摧毁魂灵再强行凝聚,无异于挫骨扬灰的人一直看着自己「受刑」。 “谢疏想要复活你,”宋渟嗤笑,“最难的不是承受数不尽的疼痛,而是……天罚。” 他掰着手指算,“仅仅前一百年,他便生生受了千道雷劫……”只是我竟没有想到,他另辟蹊径,生生摧了自己的灵根,辅以魔道再度修炼。 沈屏袖下拳头捏紧,摧毁天生灵根那是多痛啊! “我不得不承认,他是有天赋的,”宋渟看向闭着眼的谢疏,“以肉身对抗天道,并且在五百年时为你寻得一具合适的肉身,不,应该说连这肉身都是他从鬼道抢来的……你现在这副身体来之不易,却是没想到还真给你「重生」的机会……” “你为何……没死?”沈屏眸色沉暗。 “这就要多亏他了……”宋渟指着谌妄,“你当时要与我同归于尽,你自爆时我离你最近,这也就导致我无意纳了你一片残魂,而谢疏要想让你「完整地复活你」,便需要取得这一片残魂。” 他笑得肆意,“为了救所爱之人不得不连同仇人也一道复活,啧,谢疏竟然还是做了……” 沈屏呼吸急促起来,尘沨右手立刻附在沈屏身后,“不要被他乱了心神!” 沈屏嗓子干涩,心口细细密密地剧痛起来。 这个人竟然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阿疏……”沈屏推开尘沨的手,往前走了两步,腿膝本就无力,这一下直接半跪在谌妄面前,他伸手摸上谌妄的脸,“阿疏,师兄错了……” 众叛亲离,谢疏被宋渟逼走时;宋渟害他,让他修为失了大半,孤立无援时;那时成了众矢之的,被宋渟逼死前……沈屏都未曾觉得自己错了,但是现在看着这人了无生息的模样时,沈屏承认自己做了。 他错在不该纵着宋渟,不该眼里只有宗门,不该在所有人逼他时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他以为自己的死会给谢疏带来安宁。 那时宋渟逼他交出淬火令,沈屏知道谢疏不在宋渟的人手上,所以他才那样决绝。 只要他和宋渟都死了,谢疏便再无桎梏。 可是他错了! “何必做出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他还没死呢……”宋渟一掌挥开尘沨几人,一把将沈屏从地上拽起来,然后掐住他的脖颈,逼问,“淬火令在哪里?” 沈屏不语。 宋渟另一只手直指谌妄,“他虽然还没死透,但是我这一掌下去,他能不能霍就由老天决定了。” “你为何一定要淬火令?”沈屏声音极低。 但是靠近他的宋渟却听到了,料想沈屏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他便说了,“东岚山下的法阵是死阵,淬火令就是活阵。” “听懂了吗?”宋渟嘴角勾起,“毁了这修真界很容易,再造一个也很容易,只要有了淬火令,我不用大乘飞升……因为我就是这世间唯一的神!” “一个连人性都没有的人,哪里配有神性?”沈屏眸色陡变,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挣脱宋渟的束缚,然后十指翻飞,一道又一道符箓在天上成形。 宋渟虽然惊讶于他的逃脱,却并未放在心上,他看着头顶的符箓,冷嗤,“仅仅凭这些就想困住我?” “若是再加上整座东岚山呢?”沈屏勾唇,“你以为只要你想到布下大阵么?”话音刚落,整个东岚山无数法阵轰鸣而起。 宋渟脸色微变,“你做了什么?!” 沈屏微微一笑,“只是将修真界各大宗门所有的灵石拿来当了启阵的灵力,而你想要的这个……”他手心一翻,掌心出现的东西正是宋渟拼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东西。 ——淬火令。 “给我!”宋渟飞身而来,却不料重重撞上一层屏障。 他眸子赤红,“沈屏!那本该属于我!还给我!” “沈屏!” “我要你死!”宋渟癫狂一般看着沈屏手掌微翻,那枚淬火令掉到地上,然后奇异地消失了。 “淬火令是阵眼,”沈屏如同看着死人一般看着宋渟,“你若有本事,就破了这阵,否则……明日太阳出来之时,便是你与淬火令同归于尽的时候。” “沈屏!”宋渟怨毒的声音响彻天际,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沈屏推开尘沨帮他扶谢疏的手,自己艰难地将地上的人扶起,“阿疏,师兄带你走……” 尘沨站在原地,一边是癫狂的宋渟,另一边则是搀着谌妄的沈屏,那道身影渐渐隐没在密林深处,无人知道沈屏要带谌妄去哪里。 “师叔,师尊他是死了吗?” 方才经过时,他没有感觉到来自谌妄的呼吸声。 “按照那宋渟的说法,谌妄已经替沈屏找好了合适的躯体,他现在不需要谌妄的灵力滋养,但是那会儿沈屏耗费所有灵力救下所有人……应当是那千钧一发之际,谌妄将自己的灵力尽数给了沈屏,所以他才那样虚弱……” “所以师尊……”尘沨膝盖一软。 “他不会死,”洛青吟的声音响起,“准确来说,沈屏不会让他死。” 作者有话说: 不是BE,谌妄不会死!谢疏更不可能! 甜甜番外肯定是要安排的,大概三四章的样子,还有交代其他一些事情! 最后的最后,想说一句感谢,感谢一直追更到现在的宝贝,的的确确是因为有你们我将它完成!永远爱你们!(悄咪咪说一句,几乎章章留评的那个宝贝你的评论真的在我几乎想放弃的时候又让我重整旗鼓!太感谢了!鞠躬——) 下一本《万人迷的我只想修无情道》我们再相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