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的工具人 作者:紫界 文案 莫缘携带系统,穿越进了一本点家龙傲天式修真小说里,在这本小说中,有一个邪恶的反派大魔王,其修行至阴至邪的巫术,能够操纵死尸。 很不幸,莫缘恰巧就穿成了那具被大魔王操控的死尸……之一。 我是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想到小说里大魔王最后的下场是被主角团围殴致死,他麾下的死尸大军也尽数葬身于主角和主角队友的手里,莫缘可不想坐以待毙默默等死,他立刻决定发愤图强摆脱控制,坚决不做工具人! …… *不要全订,有兴趣请一章章慢慢看,触雷及时点×逃生。 *跳坑慎重,作者更新极慢且不稳定,文笔幼稚又垃圾。 *不接受任何写作指导意见。 *会完结。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系统 穿书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缘,邬起 ┃ 配角:增员中 ┃ 其它:穿书,轻松搞笑,神仙爱情 一句话简介:我是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立意:反差萌的爱情故事 第1章 “对不起,原谅我……”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默默的道歉,声音嘶哑低沉,充斥着悲伤。 “原谅我……”那个声音不断重复着道歉,在莫缘的耳边纠缠不休,“别怪我。” 莫缘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嘴里嘟哝着爆粗口:“行行行!原谅你!我真的tm原谅你了!能不能不要再在我耳边絮叨了!?” 当他睁开眼睛看见头顶眼熟的自家天花板时,莫缘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怪梦,梦里一直有个声音喋喋不休地对他道歉,重复了不下数百遍,听得莫缘耳朵起茧恼怒不休,总算才从这古怪的梦境里挣脱出来。 莫缘顶着黑眼圈从床上爬下来,一边打哈欠一边自言自语:“不该熬夜看小说的。” 莫缘今年24岁,性别男爱好男,无父无母孤儿院出身,受到爱心机构的资助念完了一所普通大学,目前正在四处打工赚钱维持生活。 他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及时行乐活得自由自在,对未来没有太大憧憬,将来也不打算找伴侣和某人扯上关系……因此莫缘说白了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独善其身没有任何羁绊的独行者。 或许就因为是独行者,从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了也没关系,所以莫缘才会被一些奇怪的事物找上门来吧。 在卫生间洗漱了一番,莫缘走到客厅时,便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特别,首先就是他的穿着……穿古代人那种长袍,纯白色的袍子,当然莫缘对古代服饰没啥研究,看不出对方衣着的款式,只觉对方衣摆不着地,袖口有绑带,腰间还别一把镶金长刀,看着格外显现侠客风范。 其次是这人一头白发,白眉褐眼,身高八尺身材匀称,五官端正十分帅气,目视莫缘时面带笑意,似乎相当友善。 “你谁?”莫缘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危机意识,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这是哪位大哥跑我家来表演古装cosplay来了? 白发人作揖抱拳:“这位友人,本人名叫童禹,道号轩辕子,此番前来……” “停!”莫缘义不容辞地打断对方说话,他这个时候终于稍微反应过来了,意识到他家大门紧锁窗户关闭,这人从哪儿进来的?撬门还是爬窗?该不会是个小偷吧? 于是莫缘紧张兮兮地从手边的柜子上取了个花瓶当武器,又问了一遍:“你谁!?从哪进来的?快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小友不必紧张,在下没有恶意……”白发人伸出双手做安抚状。 “别文绉绉的,说人话!”莫缘实在听不惯对方的语气和用词,感觉真像个穿越过来的古人似的……等等,这该不会真的是个穿越回来的古人吧? “咳咳。”白发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方式让莫缘受不了,他咳嗽两声改变了画风,继续道:“我叫童禹,来自开普勒9000世界管理局,今天过来是想找莫缘小友帮一个忙,放心是有报酬的……另外我是走大门进来的,你家的门似乎坏掉了,我一推就开了,所以就直接进来了。” “门坏了?”莫缘的关注点歪得不能再歪,他放下手里的花瓶奔到自家大门一看,果然那门锁已经锈蚀损坏了。 莫缘住的这屋子是租的,空间蛮大两室一厅家具齐全,租金还很便宜,但代价就是,这是一间老得不能再老的房子,家具破破烂烂,墙壁灰色脏污,门也是一副快阳寿将尽的模样。 可能是看起来太破了没啥价值,莫缘在这里住了快一年,竟也没有被小偷光顾过。 “啊……要花钱换锁了!”贫穷的莫缘苦着脸,对着坏掉的门感到一阵头疼,房东是个老花眼的婆婆,人比较小气抠门,房子虽然是她的,但她肯定会嚷着是莫缘弄坏了锁让他来换。 “莫缘小友可是为门锁损坏而烦忧?”旁边的白发人叽歪个不停,“不用担心,本人可轻松为你修好。” “你会修锁?”莫缘扭头看了看一旁打扮和说话都古里古怪的白发人。 “会的。”白发人突然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手指在那门锁上点了点,随即令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也不知白发人做了什么,那腐蚀生锈的门锁,竟在眨眼间便焕然一新起来! “小友请看,已经修好了。”白发人邀功似的对莫缘笑,状似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说道:“现在,是否可以听在下说话了?” 莫缘目瞪口呆,看着那白发人像变魔术一样把门锁修好,他还不敢置信地动手去摸了摸锁眼锁盒,确认其确实完好如初后,沉默半晌,问白发人道:“说吧,你是哪个家伙叫来恶搞我的?是小新还是二哥呀?” 莫缘嘴里的小新和二哥,都是他大学时期认识的好朋友,小新全名季海新,二哥全名薛二。 这俩人的出身均和莫缘完全相反,父母双全、家族庞大,而且貌似家里还算富裕,因为大学期间同寝的缘故,他们与莫缘成为了挚友,在大学期间帮了莫缘许多忙,是莫缘最信任的俩人。 “小友多虑了,在下……我并不是由谁叫来恶搞你的,是我自己来的。”童禹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比较复杂,还请小友静下心来听我一一赘述。” 随后,童禹就把详细情况和莫缘说明了。 事情是这样的:童禹称自己来自一个叫世界管理局的地方,他们这个机构的任务说来很简单,就是维护他们旗下管理的每一个世界的和平稳定,防止时空崩坏,防止规则错乱,防止世界毁灭。 近期,时空管理局旗下的一个小世界出了一点小问题,需要派人去修复,于是童禹就跑到地球上来找莫缘,希望莫缘帮帮忙去当个维修工——哦,往好听了说是去做救世主。 “等一下!”莫缘听得那叫一个一头雾水,他说:“先不论你所言的是真是假,我就想问问:为什么你们一个时空管理局,听名字就很牛掰的机构,要千里迢迢跑到地球上,找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穿越去另一个世界当维修……咳……救世主?这也太小说情节了!别扯淡了!” “我也没办法,人手不够哇!”本来还有些侠客风范的童禹猥琐地搓着手,气质全无地讨好道,“时空管理局管理三千世界,也就是三千个宇宙,而我们管理局又人员稀少,只有百来个人,实在管不过来啊。” “管不过来也是你们的问题吧,跟我有什么关系?”莫缘还有些不耐烦呢,一屁股坐在客厅老旧的沙发椅上,沙发椅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我就跟小友说实话吧。”童禹道,“找上你是因为……我刚刚所说的那个出了问题的小世界,名叫「归墟世界」,出自你们地球人撰写的网络小说「归墟英雄传」,这本小说你昨晚刚刚看过,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莫缘昨晚熬夜看的点家千万字大水文,名字就叫《归墟英雄传》。 这是一本典型的龙傲天式修真小说,讲述龙傲天男主一路打怪杀敌打脸收妹子收小弟……最后成为归墟世界霸主的故事。 小说的作者笔名叫做「鸭鸭君」,文笔一般情节勉强,关键还疯狂灌水,一个打脸杀敌的副本要水近百章,几个副本下来,千万字的文章就这么水出来了。 因为实在太水,所以莫缘根本没看完,他昨晚本来是想在睡前看看催眠读物助眠的,然后一眼就相中了这本归墟英雄传,因为光看这名字,就很有催眠读物的特质。 结果点进去看了以后,莫缘意外发现这本书开头写得还蛮不错的,便稍微有些沉浸进去了。然而傻X作者也只有开头写得不错,中期便开始疯狂灌水,一个副本水了百章后,莫缘再也受不了! “什么见鬼的破小说!”熬夜看书看到凌晨的莫缘气得不行,把手机一摔就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便被时空管理局的童禹找上门来了。 迷糊的莫缘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他对童禹道:“这小说又不是我写的,要找你们也该去找小说的作者啊!我只是个被垃圾小说坑了的无辜读者啊!” “作者大人其实我们早就去找过了,但他本人并不愿意穿越去自己笔下的世界,并且他还说,让我们去他的读者中随便找个人当这个维修……啊不,是救世主。”童禹十分诚恳地看着莫缘,“所以我们便进行了一番随机抽选,就抽到了你。” “这果然是个垃圾作者!”听到作者竟然毫不留情地把锅甩给读者,莫缘又是气愤又是好笑。 随后他对童禹说:“我不乐意,你找别人吧!”说罢,他起身想要送客,催促童禹离开。 童禹还不死心,对莫缘道:“报酬超级丰厚的!你真的不试一试吗?” 报酬两个字,倒是着实吸引了莫缘,莫缘眼球骨碌一转,问:“什么报酬?” “实现你的一个愿望,任何愿望。”童禹拿出筹码诱惑莫缘,“只要不是毁灭世界破坏规则的愿望,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可以为你实现。” 不得不说,童禹的说法还是很具有诱惑力的,但莫缘并不相信他,因为莫缘觉得现在这发展就好像某些寓言故事里,恶魔拿出诱饵去引诱别人做某件事情,结果却给自己带来无尽灾祸等类似的情节……跟qb一个套路,说白了,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因此,莫缘坚定不移的拒绝了童禹,并且推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出自己的家门。 可童禹就是不死心,双手双脚扒着门框继续道:“你真的不想要这个愿望吗?” 感到自己即将被推出门外,童禹大喊:“我知道你心底里最大的愿望!你希望重生,回到你7岁那年,阻止你父母匆忙驾车送你就医,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车祸身亡,而你也不会变成孤儿。” 莫缘呆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童禹,松开了推着对方肩膀的手,情不自禁退后一步,喃喃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童禹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重新站定身,亲和笑道:“我来自时空管理局,那是管理世界的机构,也可以称呼为「神之机构」,而我……算是神的代言人吧。” 作者有话说: 你们以为我在开新文吗? 是的我就是在开新文…… 第2章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莫缘现在正躺在一口棺材里,瞪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默默思考着人生。 他最终还是答应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来自时空管理局童禹的请求,穿越来到归墟英雄传的世界,担起了救世……好吧,其实就是个维修工的责任。 实在是重生这个条件太具有诱惑力了! 毕竟莫缘从小到大,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梦见自己那天没有因为任性不穿小棉袄而感冒高烧,而他父母也没有因此急着送他去医院,只要没有这件事,他们就不会车祸,他们都刻意活了下来,莫缘的家也没有支离破碎。 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而毁掉的家,让莫缘每每回想起这件事就无比内疚自责,他多么希望父母能够回来,他希望回到那个家庭。 所以莫缘还是答应了童禹的请求,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在出发前,莫缘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他首先询问童禹这个世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需要人专门跑去维修?而童禹用一句话简单明了的解释了缘由,他说:主角消失了。 归墟英雄传是一本围绕着龙傲天主角发展的小说。主角就是天选之子,人脉、财宝、机遇……各种资源和光环一层层往主角头上套,就这样靠一个角色,轻易撑起了这么一个世界。 听起来似乎很不科学,但童禹说这就是世界形成的原理,归墟世界是个刚诞生不久的小世界,而世界的形成需要发展,在发展过程中,总有一个人或一个生物乃至是物品,会得到「天选」的光环,只要这个天选之子还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得以延续,最终成为完整的世界。 归墟世界的问题就是,在既定的时间点,作为天选之子的主角并没有出现,没有了天选之子的归墟世界摇摇欲坠,而莫缘的任务就是穿进归墟世界,找出天选之子,或者……再造一个天选之子。 莫缘听到这里就明白了:“简单的说,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主角或再造一个主角,对吧?” “是的。”童禹很高兴莫缘能理解。 “那我要是任务失败了会怎样?”莫缘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没有找到主角,也没能造出一个新主角……” “不会怎样,没有了天选之子,归墟世界就会自我毁灭,毁灭之后你会回到地球,回到这里、这个时间点,但我再也不会实现你那个关于重生的愿望了。” “原来如此。不过话又说回来,失败的话我就必须坐等世界毁灭吗?”莫缘不解,“就不能让我传个消息给你说任务失败了,然后你们可以考虑再找其他人挽救一下。” “不需要,没有那个时间,而且……”童禹似有深意道,“你不可能失败,你一定会成功。” 莫缘没太听懂他这句话,莫缘有些懵圈,但当他想追问更多时,童禹却岔开话题道:“为了增加你的任务成功率,保障你在陌生的世界也能最快适应环境,我会给你一样辅助工具。” …… 时间回到现在,莫缘躺在棺材里面,而童禹送给他的辅助工具,正在他的脑海中絮叨个不停: “你好呀宿主!我是你的专属辅助系统!你可以叫我系统,也可以给我取个名字,当然我是希望宿主能给我取个好名字的啦!” 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声音雌雄莫辩,有一点电子合成音的味道,但是说起话来语调自然,给人情感丰富的印象,莫缘便有些好奇地脑内发问:“你应该是人工智能吧?” “是的,我是人工智能,不过我有感情模组,宿主可能会觉得我不像个ai而更像是活人呢。” “确实有这种感觉。”莫缘迟疑道:“必须由我来取名吗?我不擅长取名……” “没关系,不管是什么样名字,系统都不会介意的哟!”辅助工具非常活跃,在莫缘的脑子里撒着花花,莫缘恍惚间还能看见一大坨五颜六色的鲜花在自己脑海中绽放,这是系统往他脑子里灌输的画面,而不是莫缘自己的想象,但这种大脑联机的体验实在新奇,让莫缘感觉很震撼。 “那就叫……”脑子里被花堆满的莫?取名废?缘只能想得到花了,不假思索:“叫你花花吧!” “好的宿主,系统花花为您服务!”系统几乎顷刻间接受了这个特别俗气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对意见,这让莫缘突然意识到系统确实不是人类的事实,它没有主见。 莫缘有点后悔,花花这名字果然还是太俗了,但花花自己似乎意识不到,依然还在莫缘的脑子里堆积着五颜六色的鲜花。 取名的事揭过不谈,莫缘更关心现下自己的处境,他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一个非常狭窄的长方体容器中,眼前一片漆黑,问了花花后得知自己躺在棺材里,他很不解:“我怎么会在棺材里?” “你是个死人,当然要躺在棺材里啦!”花花以一个白色毛球的形象在莫缘脑子里的花海中蹦蹦跳跳。 “你说啥!?”莫缘惊呆了,“我一穿越过来就是个死人的吗?童禹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童禹其实没说过莫缘会穿成什么角色,是魂穿还是身穿?莫缘也没有问,因为他忘了。不过莫缘仔细想来,觉得童禹应该有分寸,不可能上来就给他一个新手穿越者来地狱开局吧? 他没想到,童禹根本没有分寸可言。 “我为什么会是死人?”事已至此,抱怨也没有用了,莫缘只好向系统打探情报。 “宿主现在使用的这具身体,生前的名字叫做墨缘,和宿主的名字读音相似,但「mo」是笔墨的墨。”系统花花开始对莫缘介绍人物和剧情,“墨缘是一名天资聪颖的剑修,师从无极剑宗乾元真人门下,在一次下山历练中不幸被魔尊邬起杀死,魔尊抽其真元、抹其神识,将其身躯制成了傀儡,用控尸术操纵。” “卧槽!”听到花花简洁明了的一番介绍,莫缘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不禁在心里对自己这具身躯的前身表示无尽的同情:你死得太惨了大兄弟! 看小说时还不觉得,再加上小说字数太多水分充足,前面百章都在水主角攻略一个小副本的事情,莫缘看的时候一目十行也不仔细,只记得文中简短的描述过终极boss魔尊邬起,是个修炼邪术巫术的家伙,喜好是虐杀归墟世界里各类实力强劲的强者,然后吸取他们的功力再把他们的身体制成傀儡进行操纵。 总而言之,这就是个无比丧心病狂的变态大魔王! 垃圾作者描述主角的事情能水了几百章,但到了描述这个大魔王时候,却只用短短两行字就一笔概过了,导致莫缘对大魔王的印象并不深刻,即使对方再丧心病狂,那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无法让莫缘产生代入感。 可是现在他穿成了被大魔王杀死的可怜被害者,配上系统花花客观的描述,莫缘突然就能直观体会到大魔王的恐怖之处了。 还好他现在已经死了,应该不会再死一遍。 这么一想,莫缘竟然感觉童禹似乎还是蛮有分寸的嘛。 “那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难道就一直躺在棺材里吗?”莫缘细细考量,他觉得死尸这个身份倒也不错。记得书中描述大魔王杀了很多强者,手下有许多死尸傀儡,而莫缘的这具身躯虽天资聪颖,却还只是个初出茅庐身先死的小剑修,实力不济,恐怕当工具人都轮不到他。 想来大魔王要云游四海到处截杀那些强者,那么他带过去当工具人的傀儡,也只会是那些实力强悍的死尸,而诸如莫缘这种,只能堆在棺材里生灰。 这样一来,莫缘就可以趁着大魔王不在的情况下偷跑出去,完成他寻找天选之子的大业。 莫缘在心里想的很美,但就在这时,系统花花突然提醒他道:“宿主,请闭上眼睛,维持死尸状态,不要动。” 莫缘本能地听从花花的指挥,闭上眼睛乖乖充当一具尸体。随后他听见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就感觉自己躺着的棺材被人打开了棺盖,有光芒灌进来,照在莫缘的身上,莫缘虽闭着眼,却还是能透过眼皮感受到光。 莫缘不仅能感受到光,还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他。 那道目光给人的感觉冷冽刺骨,无比渗人。莫缘心中的恐惧被勾起,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冷汗、起鸡皮疙瘩,好在他是一具尸体,实际上并不会真的冒冷汗或起鸡皮疙瘩。 这道目光在莫缘的身上停留了很久,莫缘也不知道对方想干嘛,这人貌似只是打开了棺材盖,随后就静静地盯着莫缘看,其他什么都没做。 好一会儿,等到莫缘憋不住了,都想瑟瑟发抖的时候,对方终于从莫缘身上收回视线。还挥手将棺材盖盖上了,透进棺材里的光芒消失,莫缘重新沉浸于黑暗之中,听到那人离开的脚步声。 这让莫缘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个……该不会就是大魔王吧?”回想起刚刚那道冷冽的视线,莫缘心有余悸,在心里询问系统花花。 花花答道:“是的,刚刚打开棺材的那位,就是魔尊邬起……请宿主注意,魔尊邬起在他的所有尸身傀儡身上都贴有「失心符」,他用这种符纸来控制尸体。” “宿主的身上也有这样的符纸,通过这张符纸,邬起在一定范围内能感应傀儡的变化,如果宿主在他感应范围内乱动,那么邬起就会察觉到异常前来查看,请宿主千万要注意这一点。” 莫缘一听,心里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他才刚刚穿越过来,过来后,最开始他只觉得身体沉重很无力,随后又被系统花花吸引了注意力,只顾着和花花说话去了,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动弹身体,也许是不经意间稍微扭动了一下,所以才把大魔王给吸引过来了? “如果邬起发现他的尸身傀儡不受控制,他会做什么?”以大魔王的凶残程度,其实莫缘已经想象到邬起可能会采取的行动了,但还是想向花花求证了一下。 花花很快就证实了他的猜想:“烧掉,毁掉。” “那我要是被烧掉毁掉了,是不是任务就失败了?” “不会。”花花安慰莫缘,“不要担心,宿主有两次重生机会,如果宿主现在附着的尸体不幸被毁,我会为宿主重新安排一个新躯壳。但重生机会有限,宿主一定要再三斟酌。” 莫缘听到这里略微放松了不少:“也就是说我有三条命。” 第3章 “话又说回来,邬起在我身上贴的那个「失心符」,不能撕掉吗?是不是撕掉符纸,我就摆脱他的控制了?”由于不清楚自己还在不在邬起的感应范围内,莫缘不敢妄动,只能一边和花花聊天一边了解更具体的情况。 “可以撕,但失心符贴在宿主的身体内部,黏在心脏上,想要撕掉,宿主需要把自己刨开……” 花花解释说,“而且撕符纸这一行为会引起魔尊邬起的强烈感应,即使不在他的感应范围内,他也能察觉到尸身傀儡出了变故,建议宿主在魔尊邬起离得够远的情况下,再尝试撕掉符纸,这样即使魔尊察觉异样,也来不及回来处理。” 莫缘懂了,情况依然和他先前想的一样,还是要等待时机,等到大魔王出远门的那一天,他才有机会摆脱大魔王的控制,才能开始寻找主角。 “果真地狱开局啊。”莫缘觉得这不上不下的情况让他十分难受,他要是一开始就穿越成为一个不起眼的路人或主角团那边的人,很快就能迈入寻找主角的进程了,结果却变成大魔王手下的工具人。 莫缘并没有看到归墟英雄传的结局,不过他有翻过这本小说的评论区,看其他读者稍微剧透过,说魔尊邬起死的很惨,最后毋庸置疑败在主角团的手里,他的死尸军团也都被主角团焚烧殆尽了。 也就是说,莫缘若一直蹲在魔尊这里,只要找到主角,那么迟早免不了被烧毁的命运,想来果然还是趁早出逃,和魔尊断了干系才是上策。 莫缘琢磨着日后的打算,又在心里问花花,“花花,你作为系统都有什么功能呀?” 花花说:“信息整理和范围侦测。前者是为宿主介绍和解释世界设定,整理信息;后者是侦测一定范围内周遭事物的发生。” “就是自带说明书的雷达。”莫缘用无比精准的形容词概括了花花的全部功能。 无奈的在脑海中叹息不止,莫缘本来还期待了一下花花会有什么炫酷的功能,什么自带空间、系统商城、花里胡哨的武器道具,金手指之类的……结果却什么都没有,还得靠他自己。 不过这样也行,莫缘很好满足,毕竟雷达侦测也是非常实用的功能,莫缘遂问道:“那你能侦测魔尊的感应范围吗?只要我不在魔尊的感应范围内,就提醒我;他回来时,也要提醒我。” “当然啦,即使宿主不说,花花也会提醒宿主的!”花花很是上道,立刻就开始提醒莫缘了,“宿主宿主!魔尊已经离开得够远,他现在感应不到你,你可以活动了。” “这么快就走了吗?”莫缘惊讶。 “是的!但是花花检测到魔尊只是上街采购食材,应该会在两小时后回来,也就是说宿主的活动时间只有两小时,届时花花会再次提醒宿主及时回到棺材里躺好的。” 莫缘一听,惊讶到原地诈尸坐起身来,可他忘了棺材的盖子还没开,冷不防一头撞在棺材盖上。 “魔尊亲自上街买菜!?”顾不上自己被撞的额头,莫缘不可思议的向花花确认这点,“你没搞错吧?” “没有搞错啊!”花花很无辜,“花花的侦测是不会出错的,魔尊就是出去买菜去了,他还提着菜篮子呢!” “不是,他他他……他可是魔尊诶,手下难道就没有几个可用的人吗?买菜都得亲自去……再说修真人士还需要买菜做饭?不都是辟谷的吗?”莫缘不敢置信,感觉刚刚那道冷冽的目光在他心里树立起来的高大冷酷形象,在疯狂直线下降。 花花想了想,解释说:“虽然辟谷但还是可以吃东西吧,只有想不想吃的问题。而且据我所知,魔尊邬起一直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同伴或下属,他的手下就是他控制的那些尸体。” “只肯与行尸走肉为伍,这也太孤僻了。”莫缘忍不住吐槽,他觉得小说里一直非常片面的角色,突然给了自己别样的新鲜感。 不过再多的新鲜感也抵不过能够自由活动的诱惑,两小时的活动时间也不多,于是莫缘抓紧时间推了推棺材盖子,小心翼翼从棺材里面爬出来。 一出来,莫缘便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雅致的小房间里。 是那种古代传统房间构造,田园小清新风,竹制床榻和桌椅柜,墨绿色屏风加床幔,窗台上甚至摆了花瓶,大红色叫不出名字的花朵点缀了这小清新房间里唯一的红。 就是这样一间屋子,摆着放有莫缘的棺材,在中间的空地占据了一大片面积。莫缘的棺材是纯黑色木质材料做的,有镶金包边和暗金花纹,表面光滑手感极好,看着就十分贵重。 莫缘盯着自己的「棺材」,心里情不自禁冒出疑问号,他应该只是一具炮灰级别的尸身傀儡吧?至于用这么好的棺材装着吗? 而且还放在这样一间屋子里,这屋子朝南偏西,光线良好,一尘不染,绝对被经常打扫过,花瓶里的鲜花都娇嫩欲滴,一看就是新换的。 莫缘又瞅了瞅自己身上,之前在棺材里太黑了看不见,也不敢乱动,现在出来,才发现自己长发及腰,配一身深蓝色段子长袍,暗金腰带系弦月玉,脚上套着一双云朵花纹的黑布靴。 屋子里没有镜子,但莫缘也能猜测出自己这一身是有那么些贵公子气质的。 哇塞,魔尊邬起对手下的尸身傀儡待遇都这么好的吗? 莫缘本以为大魔王会把这些尸身傀儡放在阴暗潮湿的地下洞穴里,修真/世界讲究阴阳五行,尸体属阴适土,自然是避光阴冷的地洞最适合养尸了。 可是魔尊却把莫缘放在这样一间屋子当中,他实在想不通魔尊为何要这样做,难道莫缘是特例?还是说其他尸身傀儡其实也和莫缘一样,被分别放在了不同的屋子里? 因为猜不出魔尊的想法,莫缘懒得继续想,也许大魔王就是有特别的嗜好,就是喜欢把尸体放在采光良好气氛温馨的屋子里,当成活人一样养着。 来到新世界的莫缘怀揣着内心小小的雀跃,在自己这间屋子当中转了一圈,屋子里充斥着生活的气息,桌上有还在冒热气的茶壶,书写到一半的字画,柜子里装满琳琅满目的各色衣物。 莫缘越看越觉得怪异,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询问系统道:“花花,你能详细说明一下魔尊邬起的背景生平和设定吗?还有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不是与魔尊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魔尊确实可以把他的尸身傀儡放在好的房间里养着,但也不至于在房间里留下这么多生活过的痕迹吧? “抱歉,宿主,花花做不到呀!”变成毛球的花花听到莫缘的要求,在莫缘的脑子里打滚。 “做不到?为什么?” “因为花花和宿主一样,也是第一次来这个世界,花花所接收到的、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都是从「归墟英雄传」的作者鸭鸭君那里得到的。” “但是那个作者只给了花花很粗略的几个重要人物简介和修真/世界的基础设定,以及潦草到根本称不上大纲的大纲,而且花花还没来得及读取归墟英雄转的全文,就被童禹大人送到宿主这里来了,所以……” 花花似乎很不好意思,讨好地对莫缘撒花花:“所以花花能给出的、有关魔尊的信息,和宿主所了解到的信息,是几乎一样的。” 魔尊邬起,师承不明,背景不明,永远孤身一人,目前只知道他修习至阴至邪的奇怪巫术,能操纵死尸,手段残忍,喜好猎杀归墟世界的各大强者来制尸,除此以外就没有更多关于此人的情报了。 既然无法从花花这里获得更多消息,那么情报就只能由莫缘自己去打探,莫缘在心里为难了一会儿,想到自己时间不多,最终还是鼓起勇气。 他走到这房间门口,轻轻地推了推门,惊喜的发现房间门没有锁。 酝酿了一会儿,莫缘还是走出了房间,但是当他推开门后,看到眼前的景象,莫缘惊呆了! 门外是一大片肥沃的农田! 真的是一片肥沃的农田,被仔细的耕地过,形成一排排的土堆,还播种了不知名的植物,这些植物应该是不久前播种的,处于发芽的状态,基本都是只冒出两片叶子的绿色小嫩芽。 更远的地方可以看见茂密的山林,连绵起伏的山脉,能听见河流瀑布的声音,自然景观十分美丽,远离人间尘嚣,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当莫缘回头看自己刚刚出来的房子,就发现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木屋,整个木屋子只有两个房间,一间是莫缘刚刚出来的房间,另外一间在左边,但是是锁着门的。 右边则是一间土砖砌成的矮房,应该是当做厨房用的,土砖房没有门,可以看见里面有烧火炉。 右前还有栅栏围起来的一个特别小的小院子,里面有石井和一些堆放的工具、以及杂物。 看着这眼前的景象,莫缘陷入了深深地沉思,遂在心里问系统道:“花花,我当真是穿到了魔尊邬起的尸身傀儡上?这里确实是魔尊的家吧?应该不是哪个乡下农户的家里吧?” “真的。”花花很认真,“这里就是魔尊邬起的家!” “这……”脑海中高大冷酷的形象崩得不成样子,莫缘哆哆嗦嗦的伸出尔康手,找理由道:“啊,我知道了,这肯定就是修真/世界里的灵田,里面种的应该是高级的天灵药材之类的。” “不,这就是普通的小青菜。”花花用自己的雷达功能检测了一下,毫不犹豫打破了莫缘的幻想,“刚种下不久,两个月就能成熟,品种和口感比地球上的要好,味道也更甜。” “你没告诉我魔尊是个种田的啊啊啊!!”莫缘式崩溃。 第4章 归墟英雄传。这本千万字小说水归水,但毋庸置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优点的,它讲述的是名为谢楷明的主角,和莫缘一样穿越到了归墟世界之中,变成了某富裕世家的小公子。 谢楷明穿越过来后,花半秒不到的时间就适应了这个新奇的世界和自己的新身份,然后开始在家族里明争暗斗,在堂兄表弟里脱颖而出,取得了前去仙门拜师的资格,拜入师门「神风派」。 这么一小段剧情,作者却用了足足二十万字,来描述主角谢楷明如何与家族内部的小人们勾心斗角,以此刻画其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高智商」一面。 莫缘觉得这作者适合去女频写宫斗宅斗文,至少在写这些阴谋诡计、豪门争端时,莫缘觉得其文笔还是不错的,打脸炮灰的过程也很爽让人过瘾……就是刻画这段剧情用的笔墨稍微太多了点,明明很多剧情点都可以一言以蔽之,愣是水了二十万字。 这个时候,莫缘还没有意识到作者水文的本质,他觉得只是开头稍微有些赘述过多,后面肯定会更加精彩。 可是当剧情进展到主角拜入仙门后,作者水字数的目的彻底暴露了出来,主角入门修炼写了十几万字,主角切磋训练又是十几万字,主角出门历练那更是不得了,花了十几、二十来章描述主角路途旅行的日常,主角在路边看到的花花草草,作者也tm要水个两三章,末了还让主角不知所谓的感叹一句:风景真好啊! 看到这里,莫缘虽然无比震惊外加心痛自己买V花的钱,但依然颤颤巍巍抱着「万一后面就好看了呢」的心态继续看了下去。 可事实证明莫缘错的离谱,作者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即使他的评论区已经彻底被愤怒指责的读者们淹没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水。 受够了水文的读者们早早弃文了事,只留下诸如莫缘这种不死心的读者,抱着“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还能水出个什么花样来”的想法,继续坚持追着文看。 尽管作者水文的操作让许多读者恨得牙痒痒,莫缘也曾经因为这一点而在心里对垃圾作者破口大骂,但是当他到了归墟世界之中,他才意识到作者这么写也有其独到之处。 那就是……世界观特别完善。 为了水字数,作者鸭鸭君把主角一路上碰到的花草树木、人文地貌、妖灵精怪都统统概述了一遍,这无意中为归墟世界添砖加瓦补充了许多细节,使得归墟世界更加立体完善。 系统花花说,这也是为什么「归墟英雄转」能演化成一个小世界的原因,因为作者把这些细枝末节堆砌得够多,将一个小世界的地基给打好了。 当然,即便如此,这也掩盖不了垃圾作者其实就是想水字数的本心,因此垃圾作者堆砌的这些「细节」,很多都是不合乎常理、异想天开的。 而这些不合乎常理的细节,都会在世界生成时被世界规则自动修正及补完,作为系统的花花也能接收到世界规则给予它的正面反馈。 就是可怜了死心眼的莫缘……大约是先前作者开头的勾心斗角部分写得还不错,以至于莫缘总对垃圾作者抱有一丝幻想,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这些看似水字数的部分,作者会不会也在其中布下了什么暗线伏笔呢? 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莫缘愣是傻乎乎的、把这些杂七杂八和主线毫无相关的景物描写都粗略看了一遍。 最终,熬夜看文的莫缘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愚蠢,到底是谁给的勇气让他居然想尝试相信这个垃圾作者?梁静茹吗? …… 唯一的好处是,看了垃圾作者各种水字数,细枝末节全都写了个遍,穿越过来后莫缘惊讶的发现,自己对归墟世界的了解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趁着自由活动的两个小时,莫缘围着魔尊邬起的木屋子转了一圈,看了看周围的风景,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很好,但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以及莫缘是不敢下田地行走的,只敢围着屋子转圈,因为田地旁边有略微潮湿的泥土,走上去鞋子上会粘泥巴。魔尊回来时莫缘还要躺回棺材里,要是被他发现莫缘鞋子上沾有泥巴,就不好收场了。 其他的东西莫缘也不敢乱动,他不确定邬起是不是那种细致入微的人,万一动了某个东西被他发现,也不太好收场。 左右逛了几圈,最后莫缘还是停留在木屋左边那间上锁的房间面前。 修真者的上锁方式当然和地球不一样,锁门都是在门上下禁制的,禁制有两种,一种是在门上直接贴符,二种就是用法决在门上下咒,下咒完毕后门上会出现圆形轮廓的法印。 莫缘在这个被锁上的房间面前研究了一阵,看见门上是个法印,胆小的莫缘依旧不敢妄动,就问系统:“花花,隔着禁制你也能用雷达探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吗?” 花花憋着声音似乎在很努力地探测,随即答道:“不行,这是个很强大的禁制……花花探测不到。” “花花真没用!”莫缘故意打击它。 花花顿时呜呜的在莫缘脑海里哭起来,化作毛团子打了个滚,还小声的为自己辩解:“花花很有用的!只是现在暂时探测不到,等花花的系统升级了,就可以探测了!” 莫缘一听,惊了:“你还能升级?” “当然!童禹大人大概两个月后会给花花发系统补丁,到时候花花就能升级了!”花花的声音顿时多了一份自豪,“修真。。世界强者为尊,宿主到了这种地方肯定是需要自保能力的,所以花花不仅拥有说明书和雷达的功能,等花花升级以后,这些功能都会加强,还能向宿主提供合适的心法功法进行修炼。” “升级后花花自带微型聚灵阵的效果,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只要宿主不过分玩物丧志,花花肯定能让宿主成为归墟世界第一大能!” “听起来似乎很美好。”莫缘感到费解,“不过我的主要任务是寻找主角吧,找到就完事了,武力值真的有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花花强调,“万一宿主没能找到主角呢?那肯定是要再造一个主角的,再造主角时,武力值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莫缘不懂:“说起这个再造主角……所以主角到底要怎么造啊?” 花花又道:“只有天选之子才能成为主角,所谓再造主角,就是让某人成为「天选之子」。” “可我就是这里不明白啊!”莫缘更加糊涂了,“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成为天选之子呢?” “嗯……”花花也跟着思考了一阵,回答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和物,身上都存在一定的功德值,获得宝物以及打败敌人,你都可以得到对方的功德值,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获得「天选」光环,功德值越多,光环越大,大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变成天选之子。” 莫缘一拍手,明白了,“哦哦,原来如此,说白了就是主角光环嘛……这样的话,只要我能赚功德值,那我也能成为主角,对吗?” “是的……不过……”花花迟疑了一瞬,“成为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后,宿主就会变成归墟世界的「支柱」,这意味着宿主再也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了,因此宿主最好不要这么做,尽量想办法选其他人当主角。” 话虽如此,但莫缘剑走偏锋,想出了一个歪主意,他道:“那能不能这样?我先努力累积足够的功德值,让自己变成天选之子,然后再找一个人,让他打败我,取得我身上的功德值,是不是天选之子的光环就让给他了?” 莫缘的这个想法似乎惊到花花了,花花犹豫思考了老半天,说道:“好像……确实可以这样做……不过成为天选之子后,光环没那么容易让人,宿主不能只是被打败,而应该是被杀死才行。” “那不更好?”莫缘正有此意,跃跃欲试道:“我不还有两次复活机会嘛,死了换马甲不就行了。” 莫缘说的很在理,但花花总觉得哪里不对,它欲言又止,秉着保护宿主的想法,花花道:“花花还是不希望宿主死亡,虽说有两次重生机会,可重生是需要代价的,宿主在死亡重生后会失去一部分记忆和情感……当然,花花可以为宿主储存记忆,在宿主需要的时候以影片回放的形式在脑内播给宿主看,但随记忆所产生的情感却回不来了。” 莫缘觉得这个代价自己完全能够接受,能找回来的记忆那都不叫失去,这甚至都称不上是代价了,莫缘不当回事,便在心里默默地将计划提上行程,他想着到时候若真的找不到主角,就用这种法子再造一个主角。 两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两小时内,莫缘也没能在魔尊的房子里翻出多少花样来,毕竟时间太短了,魔尊又离得不是很远,脚程快的话十分钟就能赶回来,莫缘若真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撕掉自己身上的失心符借此摆脱魔尊的控制,那无疑是痴人说梦的。 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莫缘在那个似乎是厨房的土砖房里面,石炉底层的角落中,找到了一把生锈的小刀。 应该是许久没有用过的刀具,上面爬满灰尘和脏污,刀刃锈蚀严重,但磨一磨就会重新变得锋利起来。 莫缘觉得这大概是被遗忘在角落的东西,而且还遗忘了很久,自己偷偷藏起来也不会被魔尊发现。 但他不知道该把它藏在哪里,于是在屋子外面随便找了块石头将刀子磨了磨,便又放回了石炉的角落中。 花花预警说魔尊快要回来了,莫缘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确认身上没有脏污,屋里屋外都和原先一致。随后蹑手蹑脚地爬回了自己的棺材里,从里面推上棺材盖,再调整姿势和衣服,又是那具无知无觉的尸身傀儡了。 第5章 莫缘刚躺进棺材不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屋子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莫缘心知是魔尊邬起回来了,内心略微有些紧张起来,毕竟几分钟前,他还趁着魔尊大人不在,在屋子外面围着屋子一圈圈的瞎晃悠,这让莫缘有种干坏事的紧张刺激感。 虽说实际上,莫缘也压根没干出什么坏事来,屋里屋外的东西,他几乎什么都没碰,不过是到处看了看。 但是这一幕要是落到不明真相的路人眼里,恐怕就是气绝已久的尸体突然诈尸,自己爬起来围着房子转圈圈,绝对的灵异现场呀! 正思考着,莫缘又听见了魔尊大人在屋子里活动的声音……魔尊邬起大概确实没有发现莫缘曾经从棺材里爬出来过的异样,所以在这间屋子里展开了十分正常的日常活动。 首先,邬起动了动桌上的茶杯,莫缘听见了瓷杯碰撞的声音,他可能抿了一口茶水,又把杯子放下了。随后又收拾了一下书桌上写画到一半的字画,莫缘听见纸张在哗啦啦的响动。 这生活可真是够普通的……感觉真的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莫缘听着这些再平平无奇不过的声响,内心深处那股……初来这个世界时听见魔尊邬起的名号,心里所产生的那份恐惧感……也随即被冲淡不少。 但也只是被冲淡了那么一丁点,让莫缘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莫缘可没有忘记魔尊是多么残忍可怕的一个人,或许魔尊邬起只是在日常生活中显得有些普通,但他杀人制尸时,就不会那么普通了。 莫缘不敢掉以轻心,放松躯壳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材中,紧接着他听见魔尊的脚步缓慢靠近了棺材,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不会吧?又要开我的棺材? 刚冒出这样的想法,下一秒这个想法就验证了,莫缘听见棺材盖被拉开的声响,随后,莫缘又感受到了那股冷冽的目光。 对于装死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逐步熟练起来的莫缘没有之前那般紧张,但还是感觉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紧了。 他安静地等待着,他觉得这回魔尊大概也只是看一看尸体罢了,很快就会把棺材盖合上,然后干自己的事情去。 可等待良久,莫缘依然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片刻不离他的身,邬起盯着莫缘看了好久好久,他那目光要是能凝聚成实体,都可以在莫缘身上戳出一个大洞来了。 莫缘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你他喵的到底要看我看多久啊?难不成我这具身体长了一张盛世美颜?所以才要这么看的吗?? 莫缘觉得自己说不定真相了,由于屋子里没镜子,莫缘也不知道自己这具躯壳究竟长啥样。 万一这具身体真的长了一副惊为天人的绝世好样貌,而孤僻变态还丑陋的魔尊想要独霸这盛世容颜,就把人杀了制成尸身傀儡,尸身傀儡不腐不衰,容颜永存,能够满足魔尊的变态占有欲。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胡思乱想的莫缘把自己给吓到了,不过他还未想象更多,邬起却有了新动作,莫缘听到邬起似乎说了一句话,他用那种沙哑低沉很难听的……仿佛很久没说过话的声音道:“起来。” 话音刚落,莫缘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动了。 是身体自己动的,不是莫缘想动的,那种力量很神奇,似乎有无数根无形的线条牢牢地牵引在自己的这具躯壳身上,缠在身体的每一处,那些线稍稍一扯,莫缘的身体就跟着动。 莫缘被这突如其来的牵扯力吓了一跳,差点就自己胡乱地动起来,好在他忍住了,交出躯壳的掌控权,乖乖让那股无形的牵引力带着自己活动。 他在邬起的控制下从棺材里坐起身……并且还睁开了眼睛。 随后,他还在邬起的控制下,稍稍扭头,看向邬起。 来到这个世界后,莫缘还从未见过别人,花花也只是以一个毛团的形象在他脑子里晃悠,所以邬起应当是莫缘第一个见到的人。 第一眼看见,莫缘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哇塞!超级大帅哥啊! 原谅莫缘辞藻匮乏,不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大帅比的脸,只觉得对方肤如凝脂、貌比潘安。 黑发黑眸,五官哪样挑出来似乎都挺普通,组合在一起却格外美丽,刀削的眉眼让他在美丽中带有一丝男性特有的英气,不显阴柔。 而且体型也很修长匀称,身高高达八尺,肢体坚韧有力,堪称神的完美造物。 莫缘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至少他在地球上生活了那么多年,各色颜值标杆的明星,多少在电视频道、报刊杂志、网络媒体里见过。 可能是天生审美观就差劲,那些被班上女同学嗷嗷叫着说好看的某某男星甚至女星,莫缘从来不觉得有多好看。 还不都是那样,两眼睛一鼻子一嘴巴的,莫缘从来没有什么兴趣,他那时候只想好好学习。 莫缘性别男爱好男,他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但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能够确认这一点,明明他没有谈过恋爱,对女孩无兴趣,对男生……似乎也没产生过任何兴趣。 有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无性恋,无法的对任何事物产生恋爱冲动的那种。 直至今天,看见这个眼前这个超级大帅比为止。 莫缘突然能够体会到那些颜狗的心情了!卧槽!长得这么好看只有傻子才会不喜欢的好不好!? 不过,这种因为对方绝世容颜而产生的微妙好感,很快就在莫缘想起对方身份的同时烟消云散了。 不行,长再好看也不行!就算被当成傻子也不行!谁敢肖想魔尊大人呢?还是小命更重要! 莫缘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是一具尸体,就算他脑海世界中精神活动得再如何激烈外加丰富多彩,他脸上依然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维持着那张僵硬空洞的脸,冷漠地对着魔尊?大帅比?邬起。 邬起丝毫没感受到莫缘内心活动的汹涌,他用墨色的眸子又凝视了莫缘好一会儿,紧接着朝莫缘伸出手,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莫缘的脸颊。 ?? 等等,刚刚那是什么动作?莫缘继续维持着面瘫脸并同时在内心吐槽:这家伙摸了一下我的脸?为啥要摸我的脸,这动作怎么gay里gay气的? 但紧接着莫缘就不再这么想了,因为邬起在摸了一下他的脸颊之后,还从莫缘鬓角的发丝上捻下来一片小小的叶子。 莫缘心中的问号进一步扩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紧张感也愈发强烈起来。他开始思考……刚刚我爬出棺材在外面乱逛的时候,是不是在哪棵树下不小心蹭了一片叶子在头上,而躺回棺材时自己也没有发现,现在却被邬起注意到了…… 完蛋了!邬起会不会发现他这具尸体有自我意识还会乱动,然后当场就把他送进焚烧炉烧掉啊!? 正当莫缘被吓得心脏狂跳时(并没有跳),邬起却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美人一笑天地生辉,更别说邬起接下来还用那种状似温柔的语气道:“对不起……之前带你出去玩,回来后却忘了给你做清洁,沾了些草枝树叶,我这就帮你清理掉。” 美人长得是真的好看,但声音也是真的难听,很沙哑很低沉,感觉似乎是声带有损伤。 好在的是,听到对方说是之前带莫缘出去玩时粘上的草枝树叶,让莫缘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也是……刚刚他出门乱晃时,记得外面就是开阔的田园,屋子周围有田地和草,但并没有树,又怎么可能粘上树叶呢? 而这边,邬起已经开始动手给莫缘清理了,他的清理就是给莫缘脱衣服。 不是,虽然你长得是很好看,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脱别人的衣服呢!? 莫缘觉得自己有些脸热,他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想,实际上他是不敢动的,只能任由对方扒衣。幸好,邬起似乎没想过要把莫缘扒光,只是脱掉他的外衣,放到收纳衣物的竹篮子里,大约是脏衣服要攒起来一起洗的意思。 莫缘为自己想多了而感到羞愧,魔尊邬起就算再变态,也不可能和尸体发生什么奇怪的关系吧? 随后,莫缘还被邬起控制着走到了凳子前坐下,邬起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木梳,开始给莫缘梳头发。 他的力道很轻,捧着莫缘的每一束头发都梳得十分认真,梳完了还给莫缘编了个简单的发型,用发绳绑好,戴上发冠。 莫缘惊讶于对方这样认真的给自己……梳头发,这真的是炮灰级尸身傀儡的待遇吗?这下莫缘是真的怀疑这具身体的原主,绝对和邬起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了。 莫缘还在思考的档口,梳好头的邬起牵起莫缘的一只手,语气更温柔了,轻声叫:“缘缘。” “我买了许多好菜回来,等会做点你爱吃的给你……我的厨艺已有进展,你不要嫌弃,好吗?” 不知为何,莫缘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隐匿在最深处的悲伤。 作者有话说: 呜……白天睡了一天,半夜爬起来码字更新 第6章 邬起说要给莫缘做一桌好菜,紧接着他就离开房间去厨房做饭了,留下莫缘一人,呆滞地坐在房间里的凳子上。 坐了一会儿,莫缘想到了什么,便心里问系统:“花花,尸体可以吃饭吗?” 花花一听,立刻义正言辞的脑内回答:“当然是不可以的啦!尸体的器官都腐化死亡了,又不能消化,吃了也是烂在肚子里啊。” “可是,刚刚魔尊大人说要给我做饭吃诶……”莫缘感到十分纠结,“还是说魔尊制作的尸身傀儡和一般的尸体不太一样?是可以吃饭的?” “宿主你别动,让我好好扫描一下你的身体。”花花说了一句废话,因为莫缘根本「动不了」,不过人和统都没有在意这一点。 花花迅速由内而外描了一遍莫缘的身躯,回答说:“嗯,没有错,宿主就是一具尸体,并不能吃饭。” “至于和普通尸体的区别嘛……”花花沉吟道,“普通的尸体不经过防腐处理都会烂掉,而尸身傀儡……魔尊似乎用一种特殊的灵力液填充了你的血管和经脉,使得你的皮肤肌肉全身脏器都保持鲜活,不腐不衰;但貌似并不能让你的脏器恢复工作,所以理论上来说,你是无法消化食物的。” 莫缘明白了:“所以待会儿,魔尊应该不会真的让我吃东西吧。” 花花也不懂这个,答道:“大概不会,恐怕只是让你看看而已。” 花花一语道中,之后邬起很快就摆上来一桌丰盛的菜肴,他把盛满饭的碗和筷子都很整齐地放在了莫缘的面前,然后坐在莫缘的对面。 邬起自己并不吃这些东西,他只是呆呆地望着莫缘,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他没有控制莫缘,因此莫缘也和他一样,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莫缘可以很直观的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桌子菜肴,四菜一汤、荤素俱全,卖相特别好,肉类鲜红饱满,菜类青翠欲滴,组合在一起真是令人食指大动。 可惜的是,因为莫缘是一具尸体……莫缘发觉自己丧失了嗅觉,尸体不会呼吸,因此根本做不出「嗅」这种行为。 虽说闻不到味道,但光看颜色,也让莫缘有点想吃的欲望,花花似乎能察觉他的心思,拼命在他脑海里播放各种好吃食物的图片。 莫缘不挑嘴,什么都爱吃,酸甜苦辣咸,只要是能吃的,他都吃得了,但格外爱甜口,没穿越过来前,蛋糕巧克力加焦糖奶茶是他的最爱。 哦,对了,奶茶还要加布丁,简直人间美味。 思及此,莫缘突然发现以自己先前那种吃法,居然没有发展成肥胖晚期综合征、加糖尿病晚期综合征,真是老天保佑啊! 穿成一具不能说话不能动的尸体挺无聊的,因此莫缘情不自禁在脑海里各种脑补和想象,他的思绪神游天外,好半天才被邬起一句话拉回神来。 邬起说:“苦练多日,看来我的厨艺依旧毫无进展,缘缘竟然一口都不想吃的吗?” 不,我想吃的!我超想吃的! 然而莫缘还是很奇怪,他觉得这位魔尊大人脑子是不是瓦特了,莫缘他就是是一具尸体呀!根本吃不了东西,竟然还问他想不想吃这种问题,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或者,明知道无意义,却还是要去做? “你不想吃,那就罢了。”邬起突然一挥手,然后很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桌子上精致的菜肴随着他摆手的动作,顷刻间消失了。 莫缘想这大概就是修真小说里的仙术吧,挺稀奇的,他一老实巴交没见过世面的地球人从未看过这等新鲜玩意儿,心里好奇得不得了,真心希望邬起能在他面前多来几手。 不过邬起没有再使神奇的法术,他站起身,从一边的衣柜里挑出一件淡青色的外衣,让莫缘起身并给他换上。随后还紧紧握着莫缘的一只手,和莫缘靠的极近。 他真的靠的很近,用好看的墨色眸子近距离盯着莫缘看了一会儿。瞧了一会儿,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眼神和表情都露出那种很微妙的……紧张? 更夸张的是,莫缘在邬起的脸颊上还看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随后,邬起就用另一只手揽住莫缘的腰,他比莫缘高出半个头,所以此刻微微低下头,垂着眸子脸凑过来,那动作……竟是想亲吻莫缘的嘴唇。 这是要跟我亲亲? 莫缘见邬起微眯着眼睛,嘴唇也贴过来时,当真是忍不住了! 莫缘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虽然这个魔尊大人长得是很好看了,但莫缘也不可能没下限到能无障碍接受和第一天见面的人亲亲的地步啊! 因此,莫缘在这一瞬间,脑子里风驰电掣思考着如何阻止这场莫名其妙的吻戏。 并且他还立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行为……他动了。 莫缘动作的幅度并不是很大。刚刚邬起给莫缘穿了一件新的淡青色外套,但那外套只是松垮的搭在了莫缘的肩膀上,于是莫缘稍微抖了下肩,外套就滑到了地上,发出轻微的一声细响。 而这轻微的响动,竟然真的能打断邬起想要亲吻他的动作,邬起楞了一下,停止靠近莫缘,而是低下头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随后邬起叹了一口气,弯腰捡起了衣服,对莫缘道:“对不起,我笨手笨脚的,连衣服都没法帮你穿好。” “对不起。”邬起拿着衣服,喑哑着声,又道了一声抱歉,“都是我的错。” 呆立在原地的莫缘根本没注意邬起的道歉声,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自己的大胆行动,而同时花花也在他脑子里大喊大叫:“啊!宿主你不要乱动啊!会被魔尊发现的!” “他要亲我!我不动不行啊!”莫缘也跟着在脑子里大喊,“这个魔尊怎么这么变态!我是一具尸体诶!他居然亲尸体!好变态啊!” 花花无奈:“就算他是个变态,宿主也不能乱动啊!万一魔尊发现不对劲,把你拿去烧了,我们就得换壳子了!” “换壳子也没关系吧!” “不能换壳子!”花花坚持说,“这才刚穿越第一天,宿主就换壳子的话,失去的记忆和情感就是你在地球上的记忆了!” “等下?”莫缘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我要是换马甲的话,也会失去我在地球上的记忆吗?” “会的,换马甲导致的记忆丧失,一般是丧失最近两年内的部分记忆,由于宿主在地球上生活时我还不在,所以没法对宿主以前的记忆做备份,我能备份的,仅仅是从今天开始的之后的记忆。” “也就是说我必须使用这个身体在这个世界呆满两年,否则换马甲的话,我都有几率会丧失我在地球上的回忆?”意识到这个问题,让莫缘不得不开始慎重了起来。 他先前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能是他潜意识里想当然觉得花花所说的记忆丧失,是丧失在归墟世界经历的这些事件记忆,所以他没当一回事。 可花花说他地球生活时的记忆也会丢失,那莫缘就不能继续悠然自得了。 莫缘今年24岁,大学刚毕业,最近两年的记忆都是他在大学期间和他最好的两个朋友的回忆,季海新和薛二。 这是两个莫缘绝对不能忘记的人,因为他们帮了莫缘很多。 莫缘孤儿一个,在他心里,父母几乎等于是被他自己害死的,所以莫缘从小心理状态就不好。但他身边没有可倾诉的人,他压抑着高考考上大学,压抑着上了大一大二,班上基本不怎么和同学来往,宿舍也不和舍友说话。 后来舍友排斥他,大三莫缘就换了个宿舍,遇到了季海新与薛二。莫缘这种长期抑郁到快自杀的状态,最终也是季海新和薛二帮助他走出来的。 莫缘还想着等完成这次世界修理工的任务后,回去要好好报答那俩人。 如果自己把有关他们的事情忘记了,那又谈何报答呢? 虽然花花说只是忘记近两年内的部分记忆,但莫缘不想赌这个概率。有关这两年内的回忆,他一点都不想失去。 “花花提醒过宿主了!”花花哭唧唧地在莫缘脑子里嘟哝,“记忆和情感是很重要的,不能随便丢!”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莫缘的心态产生了些许变化。 莫缘开始仔细观察眼前的魔尊邬起,邬起似乎没有发现刚刚莫缘私自动弹了一下身体,可能是邬起当时专注着想要亲吻莫缘,他陷在那种貌似是害羞的情绪之中,以至于都没有意识到莫缘身上发生的异样。 这是件好事,莫缘既躲过了那个莫名的亲吻,又没有让邬起起疑心,证明莫缘刚刚虽然大胆,但结果却是喜人的。 但躲过一时躲不了一世。 今天这个变态恋尸癖魔尊只是想亲他,那明天岂不是…… 莫缘背脊发凉,感觉节操要保不住了! 莫缘隐约意识到自己这副身躯的原主墨缘,肯定和魔尊邬起的关系不一般,看魔尊的态度和说的那几句话…… 兴许墨缘生前时,邬起对他百般追求,但墨缘是无极剑宗门下弟子,正派人士怎么可以和邪道魔尊混到一块去,魔尊自然是求而不得的,便狠心把墨缘杀了,制成人偶留在了自己身边。 虽然这和莫缘之前想象的、魔尊垂涎原主美貌的剧情不太一样,但大致是相同的,反正都是个变态,自己绝对不能留在他身边了。 第7章 尽管莫缘一直想着要和魔尊断绝关系,早点逃出去,但是具体实施起来,却还是有点难度的。 此刻,被莫缘用简单的抖衣术转移了注意力,放弃了亲亲的邬起捧着莫缘的衣服,愣了好久。 他明明是在发愣,脸上的神情却过于淡漠,莫缘完全没法从他那张脸上看出更多情绪来。 就这样发呆了半天,邬起再次长叹一声,抖了抖手上的衣服,掸掉灰尘,再重新套在了莫缘的身上。 这回邬起认真了许多,仔仔细细地理好衣领袖口,还为莫缘系上墨绿色的腰带,挂上了一枚颜色纯净的翠玉。 他把莫缘装扮得整整齐齐,最后却打开了屋子里的棺材盖,控制着莫缘,让其重新躺了进去。 莫缘躺下后,他还将莫缘翻折的衣角捋平,散乱的发丝整好,最后双手撑着棺材的边缘,好看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莫缘瞧。 他的眼眸深黑而幽深,像是一片小小的圆形星空,眼底里沉淀着星光,格外的好看。可惜就是目光过于冰冷,让被他注视的人,总是感觉到内外生寒。 莫缘还在邬起的控制下与他对视,凝视着对方的眼眸,莫缘都有些入神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天色不早,缘缘想必也累了。”这时,邬起突然说话了。 邬起勾着嘴角的笑意,对莫缘说:“睡吧,再过一周,我就带缘缘回你的师门,见一见你的师父师叔、师兄弟们,你这么久没回去,他们见到你,定是非常高兴的。” 说罢,邬起挥一挥手,控制莫缘闭上他的眼睛,紧接着又将莫缘的棺材盖合上,他离开的脚步声,也在莫缘的耳畔响起。 而莫缘听到邬起最后说的那番话后,空白的大脑顿时汹涌澎湃起来。 他无法开口质问,只得脑内道:“花花,这家伙变态也就罢了,脑子是不是还被门夹了?” “很有可能。”花花十分严肃的附和道。 “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被他杀掉的耶,不仅被杀掉了,还制成了尸身傀儡!绝对的血海深仇,竟然说什么带我回师门……他这难不成是想被我师门上下联合起来围殴吗?” 花花继续严肃道:“宿主,魔尊实力强劲,归墟世界无一敌手,去你的师门也不一定会被围殴,说不定……他是想去灭门?” 花花言之有理,莫缘竟有些着急了:“不是吧?这家伙是魔鬼吗?杀一个不够还要杀人家满门?这这这……这能阻止吗?” 莫缘可是社会主义好青年,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从来不敢想象,连新闻上时不时报道的刑事案件他都不敢多看,他总是更愿意相信世界的美好之处,真可称得上心地善良了。 此刻穿越到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归墟世界中,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心里很清楚魔尊邬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到底没有亲眼见过对方的杀人画面,因此思想觉悟都不够深刻。 花花却做到了身为一个辅助系统的本职,一切为了保障宿主的安全和成长。 因此花花道:“魔尊非要去做的事情是不能阻止的,况且以宿主现在受制于人、不能自己的状态,也无力去阻止。花花建议宿主不要强求,还是想办法等候时机,尽早摆脱魔尊控制才好。” 发现莫缘脑海里还是愁云遍布,花花便安慰莫缘:“宿主,魔尊也不一定会真的去灭人家师门,我们往好的方向想嘛……魔尊带你回去会不会只是想炫耀炫耀:看,这是你门下弟子,被我杀了练尸……” “啊啊啊!”花花的安慰毫无水准,莫缘尖叫不敢想象画面,“这不是炫耀,这是挑衅啊!我这个师门但凡有点骨气,都不会容忍这种挑衅的好不好?魔尊真要这么干,他们绝对会打起来,但是师门上下谁也打不过魔尊,最后还是会被灭门啊!” “呃……”花花没话说了,弱弱道,“那……那我也没办法啊,宿主你还太弱小了,除非等两个月后我拿到童禹大人的系统补丁,让你修炼变强,这样说不定有机会能从魔尊手里保护好师门。” “可是魔尊一周后就要带你回去,而两个月后我才有补丁,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更别说你要需要修炼的时间,那就更漫长了。” 花花说这话时竟然有些残忍,它道:“宿主,你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寻觅主角或再造主角的,这才是你的主要任务,其他的事物或人都不重要,他们都只是归墟世界中的沧海一粟。” “这话或许你们人类都不爱听,但我还是希望宿主不要顾及旁人死活,专心完成自己的任务才是。” 莫缘的理智告诉他花花说的很对,可莫缘的良心却怎么也过不去那道坎,他想到了被自己害死的父母…… 当初要是好好听话,在学校里好好穿上妈妈给的小棉袄,就不会半夜感冒发烧,就不会让父母急着送他去医院,还因此车祸身亡了。 其实也可以说是巧合,成长过程中多多少少也有人劝慰过莫缘,说那是他父母太过着急才出了差错,让莫缘不要责怪自己,但莫缘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往那方面想。 他开始变得格外珍惜选择,希望自己总是能选到对的选项,希望任何事情都不要出差错,希望任何人都不要因他而死去。 “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专心完成任务。”莫缘对花花道,“不过我还是会寻找机会的,只要有能阻止的机会,我都会去做。” 作为一个系统,一个AI,花花听了莫缘这话后,竟然少见的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片刻后,花花道歉说:“抱歉,宿主,我不该干涉你,你的任何决定都有你自己的考量,花花会全力支持你。” …… 很快到了夜晚时间。尸体是不用睡觉的,至少对于莫缘来说,他并没有什么睡意之类的感受。但受制于邬起的莫缘只能躺在棺材里不能乱动,这样就很无聊了。 好在还有花花在,作为一个能在莫缘脑子里翻出花样的系统,它可以给莫缘放电影放音乐甚至是打游戏,所以莫缘这一晚上都在脑海世界中看花花放的各种中外大片。 花花说它的影片音乐乃至游戏储量都很齐全,它刚出产那会儿,一连上网络就下载了时下最流行最全面的资源,看个几年都看不完。 莫缘就很开心,至少他躺尸的这段时间不会无聊了。 莫缘一直在脑内看电影,一部接着一部,看得很入神。连早上邬起把他棺材打开,控制着他从棺材里出来时,莫缘的注意力都还在电影上。 等到花花提醒他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邬起从棺材里揪出来了,邬起打了一盆水,正在给莫缘洗脸。 趁着洗脸,莫缘询问花花邬起这一晚上都做了些啥。他在看电影时特地嘱咐花花多看着邬起,反正花花和他一样也不需要睡觉,而且丝毫不畏惧枯燥乏味的工作。 “打坐修炼。”花花答,“魔尊貌似在他这个房子的地下布下了聚灵阵,他一晚上都坐在床上修炼。” 莫缘想起小说里也经常描述主角日夜修炼的情形,说的很玄乎,什么灵根灵气,什么奇经八脉……想想就觉得头疼,莫缘是铁定搞不懂的。 而花花又说两个月后就会收到系统补丁升级,好让莫缘也开始修炼,莫缘就很慌,遂问花花修炼难不难。 “不难,宿主放心吧!”花花自信满满,“我们是科学修真,我会图文并茂,手把手教你怎样修炼,保证宿主一看就会。” 莫缘还是蛮相信花花的,觉得智能ai就是靠谱,于是放下心来。 邬起给莫缘洗好脸,又一次为莫缘梳头发,把莫缘打理得整整齐齐。 莫缘注意到魔尊的细心,细心到甚至有点强迫症了,莫缘的任何一丝一缕头发都会被他仔细的束起,衣领的褶皱要抚平,衣服干净整洁半点灰尘都没有,邬起甚至还在他身上施展了避尘术。 邬起对他自己都没有这么细心打理过,莫缘发现魔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头发也显得有些毛躁,面貌虽说干净,但眼下似乎有淡淡的青色。和被精心呵护着的莫缘形成鲜明对比。 这家伙……有必要吗? 莫缘心里冒出这样的疑问。 虽然莫缘一直嚷着说魔尊是个变态,但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又觉得邬起对待原主墨缘的这份用心是实打实的。 毕竟墨缘已经死了,而穿越过来的莫缘,邬起目前是不知其存在的。也就是说,站在邬起的角度,他面对的就是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没有自我意识,没有心,就和路边的石头一样。 对待一颗石头,大部分人根本不需要这么用心。 就算一开始觉得石头好看,收藏起来仔细打磨,但过段时间兴致过去,石头就只能堆在角落里生灰,甚至直接丢弃了。 是了,兴许是墨缘刚死不久,邬起对他还有兴趣,所以才会这样用心,事无巨细地打理他的上下全部。 再过段时间,邬起便会忘掉他的。 莫缘的思绪很快被邬起一句话打断了。邬起像之前那样目不转睛深深地望着莫缘,他张了张嘴,半晌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缘缘,你真好看。” 邬起白皙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疑似红晕的颜色,他说:“我……我好喜欢你。” 好吧,莫缘觉得自己搞错了。 他恐怕邬起没那么容易忘掉他。 第8章 不是,你既然那么喜欢墨缘,如此精心呵护,甚至对着尸体告白,那为什么当初还要杀掉对方,并将其制成傀儡呢? 莫缘丝毫不怀疑邬起的真心,至少邬起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真心的,他真心喜欢墨缘,不然也不会告白了。 对着一块石头说我喜欢你,若非不是真心,那纯粹就是有病了。 可就因为是真心,才让莫缘觉得不敢置信,他又问了一次花花:“花花,墨缘……我是说那个原主,他真的是被魔尊邬起杀掉的吗?” “是的。”花花快速翻阅自己的数据库,给出它的答案:“至少这是作者鸭鸭君给我的人设资料,关于原主墨缘,作者给我只有先前所说的寥寥几句话。” “但这种发展,我看着实在不像啊。”莫缘仔细观察邬起的神情。 紧接着他做出一个丧心病狂的猜想:“难道说,这个魔尊邬起真的变态到了极致,异常喜欢尸体,以至于活着的人他不爱,只有变成尸体了他才开始喜欢?” 莫缘只能想出这样的杀人理由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邬起会在如此喜欢原主的情况下,还要把原主杀了炼尸。 当然这也不是全部的可能,也有可能邬起杀原主是误杀,原主死后邬起见挽回不了,所以干脆把尸体炼化,留个念想。 但误杀的说法在修真的世界里其实是站不住脚的。因为修真人士的身体和普通人的身体相比,不太一样。 普通人死了,魂魄离体,那躯壳就变成了无主之物,没人管就会自己烂掉,也有可能会被一些修为低下的妖魔鬼怪入侵。但多数情况下,普通人死后留下的壳子是没有价值的。 而修真者的身躯却截然不同。归墟世界的绝大部分修真者,在引气入体达成筑基的那一刻起,他的躯壳就摆脱了普通凡物的标签,彻底迈入了「仙灵」领域。 每一位修真者修习的功法和招式都不尽相同,可归根结底,大家都是为了变强,既然想变强,增加自己的修为就是基础中的基础。 修为的积累,靠的就是这副父母赐予给你的身躯。 身躯的好坏决定人与人的差异,有些人天生体内就有好灵根,在修炼的旅途上站在了比其他人高得多的起跑线上。而有些人差一点,需要靠后天不断的努力来弥补这个差距。 归墟世界里不差恶人,总有人不乐意踏踏实实的努力修炼,而是想着如何投机取巧来快速弥补自己和天才之间的差距。取巧的方式也很简单,要么想法子夺舍别人的好躯体,要么想法子挖走别人的好灵根植入己身。 不管是夺舍还是挖灵根,都是丧尽天良众人唾弃的坏事,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这种小人盯上自己,因此大部分修士都会对为自己的身体上一道保险。 神识之印。是修士为了防止自己神识离体,身躯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被邪道入侵而留下的守护印记,这道印记以道心为证、神魂为誓,刻在身体的灵根和经脉上,几乎无法磨灭,即使在修士修为尽失乃至死亡的情况下,也不会从身体里消失。 唯一能去除神识之印的方法只有两个。一是布下神识之印的修士自己将其去除,但自己去除神印时,会将身体的灵根和经脉连根拔起,等同于自废修为变成凡人,且再也无法重新修炼的那种。 第二个办法就是直接将布下神识之印的修士的神魂磨灭,那么神印便会自动消失。这种方法不会伤害身体的灵根经脉,但会让修士魂飞魄散,永无轮回之日。 是的,魔尊邬起杀人炼尸,所操控的这些尸身傀儡,都是被他抹杀了神魂,只保留了强劲躯壳的傀儡。 原主墨缘的身躯也不例外,花花说这具躯壳的灵根经脉完好,能够继续修炼,体内也没有神识之印,这就意味着邬起绝对是亲自动手将墨缘的魂魄给抹杀了。 那么误杀的可能性就很小了,要真是误杀,起码给人家留个魂魄去转生啊,直接抹除了是怎么一回事? 光是猜测无法让莫缘得知确切的真相。 莫缘觉得自己需要收集更多的情报来推证自己的想法,因此他不知不觉地把注意力锁定在邬起的脸上。 从外貌上看,邬起似乎是个很不擅长表现情绪的人。他天生长着一张淡漠的脸……说难听点就是面瘫,不说话时仿若一座坚不可摧的冰山,冷得掉渣子。 当然,他还是可以做出表情的,尤其是他刚刚对着莫缘告白时,那种不明显又很细微,小心翼翼到让人动容的神情。 让一个冰山美人面露羞涩,某些情况下,其实是件令人难以抗拒的事。 可莫缘只要一想到邬起骨子里就是个狂热的变态恋尸癖,心里那股子动容便只剩下恐惧了。 不管是真杀还是误杀,最后都还是杀了。照这样看来,邬起似乎也没有那么喜欢墨缘,至少他造成的结果是非常残酷的,毫不手软的。 可他现在,却又表现出那种「非常喜欢你」的意思,对着没有心的尸体做一些根本没意义的事情。 果然,这个魔尊邬起果然是个变态恋尸癖,只对死人有好感的那种。莫缘确信这就是真相了! …… 另一边,才对尸体告白过的邬起并不期待尸体能回答他的话,告白以后,他也没有多说,只是握着莫缘的一只手,仔细揉捏了一番莫缘的手指。 他的动作透着一股依恋的味道,让莫缘突然想起自己以往上学期间,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班上总有几对谈恋爱的小情侣。 他们也是这样粘糊,手拉着手,因为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过于亲密,于是当时最亲密的动作,就是互相玩对方的手指了。 莫缘才不会承认他那时有点羡慕呢! 毕竟他已经失去所有亲近之人,孤身一人,没有能依恋的对象,也很难再和别人建立起这样类似的亲密关系了。 不知不觉中,莫缘也陷入了特别的情绪里,他专注地看着邬起摆弄他的手指,任其摆弄了半天,莫缘才恍惚回过神来。 见到邬起又抬起头望着自己,莫缘还有些担心邬起会像昨天那样试图亲吻他,但结果却并没有。 邬起最后也只是玩了玩莫缘的手指,又恋恋不舍的看了莫缘好一阵。 最后,他便留下莫缘一人在房间,起身暂时离开了。 莫缘问花花邬起去干什么了? 花花答曰:“照顾他农田里的菜!” “这样啊……”莫缘随口应了一声,说不清自己心里回荡的感情是不是失落,他呆坐在凳子上发愣。 ……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过得都很平常,魔尊邬起的作息十分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他主要干的就那么几件事: 一是强迫症似的将莫缘上下左右全身打理得干净整洁,然后让莫缘在屋子里、院子里或田园边上或坐或站,让莫缘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二是照顾自家院子前那片田地,浇水施肥除草一样不落,多余的时间还在田地里空余的地上搭起了葡萄架。 三就是买菜做饭了,邬起做的饭菜他自己不吃,只是摆在莫缘的面前让莫缘看着。这是最让莫缘难受的一件事了,从来不挑嘴的莫缘稍微有那么点贪吃,好吃的摆在面前却动不了,简直跟上刑一样煎熬。 除此以外邬起似乎就没干过别的事情了,顶多晚上用修炼代替睡眠,其余时间都是乡村农民作风。 这几天邬起没再对莫缘动手动脚,莫缘觉得邬起在这方面似乎有些迟钝又纯洁,不管是亲吻还是告白时脸上都会冒出疑似红晕的色泽,让莫缘确信他是害羞的。 然而一个只对尸体动心的变态恋尸癖露出害羞的神情,只会让莫缘更加觉得他变态。 好变态啊! 已经彻底把变态两个大字标签钉在邬起脑门上的莫缘,现在看邬起不管做什么都觉得变态! 而在变态邬起的细心照料下,成天不是发呆就是发呆的莫缘有些烦了。 “这家伙半步都不肯离开我!”莫缘对花花道,“从早到晚,只有他出去买菜的那1至2小时时间我能喘口气,其他时间我都不能动,我要疯了!” 花花努力蹦跳安慰着莫缘:“宿主不要着急,会有机会的,宿主再等等……” “我等不下去了啊!”莫缘从来不知道等待竟然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什么都做不了,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要不站着,不能说话不能动,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花花还有好多电影游戏,宿主可以打发时间的。” “看不下去也不想玩!”焦躁的莫缘根本静不下心,“我想动弹,我想出去玩!” 没想到的是,这边莫缘正在心里嚎叫着要出去玩,那边邬起已经提前收拾好行囊,过来和莫缘说话了。 “我前些日子说过要带你回师门的,缘缘还记得吗?”邬起执起莫缘的手,淡笑:“缘缘以前就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喜欢出去玩,在家连一周都待不住,我那时候许诺要带你走遍大江南北,走遍归墟世界……有些晚了,现在实现承诺,还来得及吗?” “等这次回你师门见过你师父师兄弟后,我便领你去看大千世界无尽风光。” 第9章 “机会来了宿主!”花花兴高采烈。 花花对莫缘道:“魔尊要带你出去,这就是机会啊!归墟世界中无奇不有,且变故良多,魔尊总有顾及不暇的时候,届时宿主肯定有大把机会摆脱魔尊控制。只要没了束缚,宿主自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花花很高兴,高兴到它作为一个系统,甚至都忘了它原本的任务,只想让莫缘开开心心的玩耍。 莫缘却没有说话,心里反复回想着刚刚邬起说过的话。 “他说他以前承诺过,要带「我」走遍大千世界……”莫缘在心里自言自语。 这不对劲,如果邬起真如莫缘所想,是个单纯只喜欢尸体的死变态,那么墨缘还活着时,对活人没兴趣的邬起肯定是不喜欢的,又怎么会对活着的墨缘许下承诺呢? 原主和魔尊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莫缘心里十分纠结,其实这件事原本和穿越过来的莫缘无关,莫缘本应该完全不用在意的。 原主是原主,莫缘是莫缘。虽然名字相似,但压根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原主和魔尊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因或果,都不该由莫缘承担。 可是奇怪是,莫缘却发觉自己完全无法放下这件事情,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有一个从他穿越过来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世界管理局偏偏选择了莫缘,而不是其他人前来这个世界呢? 真的是随机选的吗? 以及,那个自称「神的代言人」的童禹,也曾说过一句让莫缘特别在意,却始终没有得到解答的话。 童禹说莫缘不可能会失败,绝对会成功。 到底是对莫缘有着怎样的自信?才能让童禹如此斩钉截铁的、对莫缘做出这等结论呀? 莫缘想不明白,他也没空去想了。 昨天傍晚邬起就收拾好东西,跟他说要回师门,当时邬起没有选择立刻出发,而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决定离开家。 墨缘的师门——无极剑宗。 小说里有一两处曾提到过无极剑宗,莫缘略微有那么点印象。 貌似在千年前,无极剑宗还是归墟世界的第一仙门,孕育了无数实力强劲的剑修,得道飞升的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是无数修士向往的大门派。 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无极剑宗就没落了,虽然不至于名存实亡,但派头大不如前,从第一仙门沦落为二流乃至三流门派。 门派的人数也从以前的千人,变成了现在全门派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的地步。 而花花则从作者鸭鸭君那里,拿到了更多的有关无极剑宗的资料,虽然这个「更多」也不过是多那么几句话而已。 “无极剑宗的宗主叫沈海卿,貌似是后期主角团成员之一。”花花如此说道。 “主角团成员之一?”莫缘听后惊了,“还有更多资料吗?比如沈海卿的介绍?” “有的!”花花哗啦啦翻阅数据库,“沈海卿,五百多岁,出窍期修为,貌似对主角很有赏识所以帮主角做了不少事情,作者对他的评价是:工具人。” “就这些?”这少得可怜的资料让莫缘身心疲惫。 花花也很无语地在莫缘脑海里用毛团身躯点头:“是啊,就这些。” 花花说着还向莫缘告状,它道:“那个作者超级懒散的!大纲啊人物介绍啊都只有一两句话,散乱得我根本看不出故事的走向……所以我也是没办法啊宿主,爱莫能助啊!” “我知道,我估计那家伙根本没正经写过大纲,只是你问他要时,他才火急火燎临时拿以前随笔写的一些记录凑起来,组成了所谓的大纲。”莫缘慧眼如炬轻易看透了真相。 说着莫缘还冷笑:“呵,就他那水文的劲头,根本就是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写不出来就使劲水字数,我早就看透那个作者了。” “宿主果然厉害,这些我都不知道呢!”花花花式彩虹屁夸赞莫缘。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莫缘在脑海中悲哀地捂着脸,“直到我被坑了,还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我终于明白——” “垃圾作者啊啊啊!!”莫缘在脑海世界里惨叫。 惨叫的莫缘被邬起从棺材里捞出来了,今天的邬起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兴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控尸术控制着莫缘起身,而是亲自打开棺材,双手将莫缘从里面抱了出来。 被抱出来时,莫缘还在和花花说话呢,等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睁眼看见邬起那张近在咫尺的、又美又帅的脸了。 莫缘觉得「就着颜我能吃下三斤饭」这种话真不是说说而已的,即使他心里认定了邬起是变态大魔王,对邬起充满了警惕,但莫缘却还是会时不时被他那张颜值爆表的脸给煞到。 对着邬起的脸欣赏了好一会儿,莫缘看得正入神时,邬起突然把脸凑过来,在莫缘嘴唇上小小的亲了一口。 嗯!嗯?嗯!? 因为这次邬起的动作很快,加上莫缘又花痴他的颜看得入迷,以至于莫缘完全没反应过来,被亲了一口才意识到不对劲。 莫缘感觉自己冰冷的嘴唇上残留着那转瞬即逝的温度。 卧槽!被亲了!被变态亲了! 呸呸呸! 莫缘很想现在就动起来使劲擦擦自己的嘴唇,但胆小如鼠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动不动。而且很莫名的,莫缘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明明他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更诡异的是,邬起的想法似乎和莫缘同步了,他亲完凝视了莫缘一会儿,开口道:“我突然亲你是不是吓到你了?” “抱歉,缘缘太可爱了,我忍不住。”邬起抱着莫缘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把他放了下来。 莫缘觉得邬起今天似乎有些高兴,虽然那张冰山面瘫脸很难看出什么情绪来,但莫缘觉得他肯定在高兴,不然也不会突然亲他,还抱着他转圈圈。 也太幼稚了吧? 莫缘在心里无情的嘲笑变态魔尊,太幼稚了,跟个小孩似的,高兴了就抱着人亲亲转圈圈,多幼稚啊。 莫缘觉得自己脸上更烧了,他很疑惑,难道是天气太热了吗? 邬起虽然将莫缘放下来了,但还是以站姿抱着莫缘不放,他将脑袋搁在莫缘的肩膀上,一只手抚摸莫缘的头发。 他抱着莫缘腻歪了好一阵子,以至于莫缘觉得他抱人这个动作,简直就像是在撒娇。 好不容易等他终于放开了莫缘,邬起又推着莫缘在椅子上坐下,开始像之前那样给莫缘清洗打理换衣服。 而且他这回似乎是想给莫缘把外衣里衣都换掉。因此不仅把莫缘的外衣脱了,还把手伸向了他里衣的带子。 不是吧! 莫缘在内心嚎叫,觉得自己这回貌似躲不过去了,他今天不仅被这个变态亲了,还要被他扒光! 可是莫缘又能怎么样呢?莫缘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尸体,他并不能动,只能含泪咬牙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没想到的是,邬起自己也挺纠结的,手在莫缘里衣衣带上放了半天,愣是解不开那个稍微扯扯就能解开的衣结。 大名鼎鼎的魔尊大人脸上又一次浮现了可疑的红云,而且这次比之前还要红,耳尖似乎都泛着红色。 “缘……缘缘。”邬起结结巴巴地喊,“我、我只是换衣服……你不要介意,你的衣物好多天没换了,虽然我一直有在你身上施避尘术,但是衣服……还是要换的。” 说罢,邬起深呼吸一口气拉开了莫缘的衣结,露出里面平坦的胸腹来。 莫缘到底是一具尸体,他的肤色极其苍白,甚至有些发青,而且体型即为消瘦,骨瘦如柴,连胸口肋骨的突出都看得清清楚楚。 莫缘能隐约用眼角的余光扫到自己的胸膛,确实挺难看的,又瘦又柴,苍白发青,绝对让人倒胃口。 这让莫缘前所未有的体会到自己是个死人的事实。 邬起却半点没有嫌弃,兴许他已经看惯了尸体,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 只是目光黯淡下来,喑哑的声音说道:“是我的错。”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道歉的语气让莫缘觉得莫名的耳熟。 邬起只是道歉了两声,没有再说其他话,而是迅速动手,以闪电般的速度帮莫缘换了衣服裤子,莫缘自己都没看到什么,身上就已经是新的衣裤了。 “虽说避尘和除秽术够用了,但我还是很想帮缘缘洗澡。”给莫缘换好衣服,邬起认真道,“可我又怕缘缘不喜欢我这样碰你……” “这样吧,去你师门无极剑宗的路上,我们会路过一个叫「靖安茗地」的小仙境,那是天虚真人飞升成仙时,一身功德幻化而成的著名仙境,里面还有温泉,回师门前,我先带你去那里泡泡温泉,好不好?” 莫缘没有说话,而邬起自问自答:“我就当你答应了……你放心,我不会碰你,我只是……” “只是控制着你自己去泡温泉……”邬起话说到一半突然哑了,低下头,他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发起抖来,莫缘看到他颤动的肩膀。 你怎么了? 莫缘在心里问。 当然没有答案,因为邬起动作上的异样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而已,很快他就松开捂住自己脸的双手,重新抬起头看着莫缘,依然还是那张绝世好看但冷漠的冰山脸。 维持着冷漠脸的邬起说:“缘缘,出发前总是要准备些吃食的,你最爱吃甜食了,但家里的甜食没剩多少,我去附近的镇子上买一些回来,早上还有冰糖葫芦卖,等我回来了,我们再出发,你就在这里等一等我,好吗?” 邬起没有像往常那样,如同等莫缘回答一般看他一会儿再走,而是话音刚落,他就动身去附近的集市买东西了。 留下莫缘一个坐在屋子里。 等花花提示他魔尊走远了,莫缘便立刻动了起来,他起身走向厨房,然后在石炉的角落里找到那把一直被遗忘的小刀。 再用石头磨一磨,清洗一番,用丢弃的废布料裹上,莫缘把它收进了贴身衣兜里。以邬起刚刚闪电般的换衣速度,怕是害羞得不敢给尸体换衣,因此莫缘不用担心自己藏刀子会被发现了。 “这把刀子有用吗?”虽然花花也觉得带武器在身上会比较好,但又怀疑这么小小的一把还生锈的刀,能对魔尊造成多少伤害? “我也不知道,反正带了再说,总有用得上的时候。”莫缘总是喜欢先做再说,而且在他心里,这把刀不是用来伤害别人,而是拿来刨开自己的。 花花说失心符在他心脏上,要取出就得刨开胸膛挖出来……呃,想想挺可怕的,但莫缘总得去做,所以先带把刀子在身上充当工具吧。 已经计划好了的莫缘收拾好刀子又收拾好自己,掐着魔尊回来的时间又坐回屋内的椅子上。 邬起这次只是去集市里买些甜食,来去很快,半小时不到他就回来了,提着一个小竹篮。 他把篮子拿给莫缘看,说:“我买了东阳境界那边卖得最火的甜食……叫蛋糕吧?还有奶和茶混合在一起的饮品,貌似叫做奶茶,这些都是新品,我之前都没见过呢。” 莫缘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看着武器篮子里精致的小蛋糕和陶瓷杯装的奶茶,深深的怀疑着人生。 第10章 其实即使在地球上,蛋糕或奶茶也都不是现代才有的食品饮料。蛋糕据说最早在13世纪就有了,是著名的西方甜点,最先由埃及人制作出来。而奶茶来自北游牧民族,奶和茶的结合是享誉几个世纪的热门饮品。 因此,即使这些食品饮料出现在了东方文化浓厚的修真的世界中,貌似也没有那么违和,顶多让莫缘诧异了一阵。 但是莫缘仔细回想小说里的情节……因为鸭鸭君的疯狂水字数,各种风景、地貌、人文的频繁赘述,饮食文化自然也包含在内,经常会被拿出来充当水字数的一大利器。 作者通常都是不厌其烦的讲述主角早上吃了啥、中午吃了啥、晚上又吃了啥,用复杂繁琐到令人自愧不如的诗词句,来形容这些美味佳肴有多么好吃又多么精致。 可让人奇怪的是,莫缘记得小说里形容的基本都是东方传统的食品,甜食的话就是各种酥糕松糕、蜜饯红糖、月饼春饼等。 似乎并没有提到有西式蛋糕这玩意儿,又或者是作者在后期才写到,而莫缘没看到那么后面。 莫缘很快把这点疑惑和震惊压了下去。 同时,邬起继续提着篮子里的蛋糕和奶茶和莫缘分享。 买到了新甜品的邬起显然很高兴,他似乎非常想让莫缘尝一尝,篮子都捧到莫缘的嘴边了,可是看见莫缘那空洞的面孔和发青的肤色,邬起脸上那好不容易扬起的细微笑意又瞬间分崩离析。 “我知道,你只是胃口不好。”邬起把篮子放下来,不着痕迹地深呼吸,“我给你准备的食物,我都放在了芥子空间里,芥子空间能保食物永不腐坏,还热腾腾的,你要是哪天胃口好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也许他是知道的。 这些食物再也不会有机会被某人吃下,它们只能被永远的留在芥子空间内,维持在永恒的这瞬间。 但邬起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莫缘,正对着邬起的菜篮子在心里疯狂流口水! 他真的好想吃蛋糕鸭!香香软软甜甜的蛋糕鸭! 邬起每天变着花样给莫缘看各式各样的美食,早已经把莫缘馋得不能自己了! 莫缘一边吸溜着口水一边问花花:“花花,你知道邬起的芥子空间……对,就装食物的那个,我知道这个世界里的芥子空间都是做成饰品外形的,有吊坠玉佩、戒指手镯什么的。” 莫缘没有在邬起的身上见过任何饰品,戒指手镯都没见到,他想知道邬起的芥子空间究竟放在了哪里,到时候他要跑路了,他一定要找机会把邬起的芥子空间偷走! 古人曰粒粒皆辛苦,那么多好吃的放在里面,不吃真是太浪费了! “呃……”花花感受到了莫缘誓要偷好吃食物的决心,小心翼翼用雷达扫描了一下邬起,回答说:“被收在魔尊大人的衣服里面,挂在胸前的,是个半弦月形状的玉坠子。” “另外花花小声的提醒宿主……”花花悄咪咪道,“宿主身上也有个半弦月的玉坠子,也是一个芥子空间,和魔尊那个组合起来,就能变成完整的满月玉坠了。” “卧槽,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过!?”莫缘很快意识到,花花说他身上也有的半弦月玉坠,其实一直挂在他的腰带上。 穿越过来的第一天,莫缘就发现自己穿着一身贵公子打扮、价值不菲的缎子软绸衣袍,腰间悬着一枚半弦月玉佩。他当时没注意,还认为那只是普通的饰品……古人讲究「公子无故,玉不去身」,所以身上挂几个玉佩也没啥好稀奇的。 “你不早说!这可是个随身空间啊!”小说里的神物现在竟然就挂在自己身上!莫缘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随时可以把偷偷藏在身上的刀子,也放到芥子空间里面去。 但花花很快就浇灭了他的幻想,花花道:“宿主你现在一点修为都没有,只是个尸体,开不了芥子空间的,就算告诉你也没用啊。” 莫缘顿时蔫了。 …… 蔫了的莫缘被邬起一把抱起来,塞进了马车里。 莫缘也不知邬起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搞来的马车,就停在田地的另一侧,邬起抱着他走过去时,莫缘才发现那儿居然有辆马车。 而且拉车的不是普通马匹,而是一种红褐色的、形似马、头生角、背有鳞的不知名灵兽,会从鼻腔里发出噗噗的呼气声。 莫?地球土包子?缘真的贼好奇,被邬起抱过去时,还忍不住偷瞄了两眼那匹奇怪的拉车灵兽。 邬起则抱着莫缘,先是把他放在了马车的车夫座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在莫缘额头上亲了一口,温柔道:“缘缘,这次我要带你离家多时,家里的田地不能无人看管,我去把天璇和天玑放出来,让他们帮我们看家。” 说罢,邬起又转身往屋子那边去了,莫缘眼神很好,一眼就看见他打开了房子左边那个用法印封住的房间,并且迈步走了进去。 进去不到两分钟,邬起带着两个人,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等他们走近了,莫缘才意识到,邬起从那个封印的房间里面带出来的,是和他一样的两具尸身傀儡。 这两个尸身傀儡都是男性,和邬起差不多高大。邬起把他们带到莫缘的跟前,煞有其事地向莫缘介绍起来。 “这个是天璇。”邬起指着其中一个身着黑衣的尸身傀儡,其扎着高马尾,面容较凶悍,熊腰虎背十分健硕,腰间配一把长刀。 “这个是天玑。”邬起又指向另外一个身着白衣的尸身傀儡,其打扮的比较书生气,面容俊秀,并没有拿任何武器。 莫缘当然不敢发表意见,只能默默看着,然而就在这时——一件令人无比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个书生打扮的天玑,突然从衣服袖口里取出一把折扇,展开并装模作样地扇了扇,上下扫了几眼莫缘,然后用轻快的声音对邬起道:“这位我之前没见过呀,难道是新来的?” ?? 莫缘的脑海中刷刷刷蹦出三个巨大的问号! 等一下!这个叫天玑的应该是魔尊邬起制成的尸身傀儡吧?他应该是一具尸体才对吧?怎么还会说话呢?难道是邬起控制着他说话的吗? 莫缘脑子里的花花显然也很震惊,嗷嗷叫起来:“不得了了!诈尸了!死人会说话了!” 莫缘在脑海里摁住花花毛团并喊它闭嘴。 “他和你们不一样,不在北斗七星的行列中。”邬起这边则对天玑的话做出了回应,莫缘敏锐的发现邬起在和其他人对话时,表情和声音都变得更加冰冷了。 “你不是发过誓吗?发誓不再继续制作更多的尸身傀儡。”天玑摇着扇子遮住半张脸,扇子后面是一双棕色的眼眸。 天玑毫无疑问是一具尸体,莫缘注意到天玑的脸色发白泛青,瞳孔放大且无神,连手上的指甲都是深青色的。但表情却还算丰富,看到莫缘时透露出来那种稀奇和打量的神情,简直与活人无异。 而与天玑相比,旁边的壮实凶悍的天璇似乎才是只是一具「正常」的尸身傀儡。天璇一动不动,白青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僵直在原地。 邬起看着莫缘说:“他是特例。” 天玑没再过多追问,只是露出浅浅的笑,收起扇子说道:“好吧,你是主人,我不该问这么多的……那么,今天喊我们起床究竟是有何吩咐呢?” “看家。”邬起惜字如金道。 “看家?”天玑奇了,扭过头瞅了瞅旁边的田地,又道:“是不是还要帮你种田啊?” “拜托你了。”邬起对着自己的尸身傀儡显得很有礼貌,甚至还朝着天玑点头示意。 “行吧,反正我也睡了好久,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天玑没有反对,从容接受了,他顿了下,又对邬起说,“不过主人,出门在外,你不带个保镖在身边吗?” “这世间还有谁能伤我?”邬起一句话把自己的狂妄表达的淋漓尽致。 “确实没人能伤你。”天玑兴致勃勃地看着莫缘,“但你身边这位特例可就不一样了,看他这样子,神魂还未归位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邬起小幅度地皱起眉头,似乎决定采纳天玑的建议,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再带个人在身边,保护他。” “那就带我……”天玑似乎企图自告奋勇。 然而邬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就带天枢好了。” “诶……”天玑十分失望,烦躁地摇起了扇子,“偏心!都不带我出去玩!” 邬起略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和天璇一起出去,但不要走太远,照顾好我的田地,还有别惹麻烦。” “小的明白!”天玑很容易就被打发了,和天璇一起走开了一些。 而邬起则再次回到那间被封印的房间,又从里面领出来一个尸身傀儡,而这应该就是邬起所说的天枢了。 天枢稍微有些不一样,除开衣服,他全身上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黑色的布条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嘴巴和鼻子都被裹住了,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天枢看起来似乎也是很正常的尸身傀儡,跟在邬起的背后不说话,但又和天璇那种僵硬呆滞的感觉不同。 当邬起伸手把莫缘抱起,并坐进马车车厢里时,天枢不需要邬起吩咐,自发地坐上了马车的车夫位,而且还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大的斗笠帽,盖在自己脑袋上。 “可以出发了。”邬起话音刚落,天枢便扯了扯缰绳,驱车前进。 第11章 马车上,莫缘呆呆地坐在邬起的身边,被邬起用手臂圈在怀里,邬起则珍惜地用手指梳理莫缘的头发。 马车颠簸摇晃,莫缘的思绪在自己的脑海中四处飞舞,蹦哒个不歇。 “不是说魔尊邬起冷血残酷,喜好杀人炼尸吗!?”莫缘于脑内世界里捏住了毛团花,发出一连串质问:“他炼的尸体难道不是单纯的、没有自我意志的工具人吗?” “为什么会自己动!为什么会说话!还会向魔尊抱怨他不带他出去玩!”莫缘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被完全打破了! 这个结果让他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有些东西脱离了他的设想,不在莫缘的理解范围内,而这份突如其来的未知,让莫缘觉得有些恐惧。 “书里是这么写的吗?”莫缘迫不及待地质问花花,“作者给你的人设大纲里有提到这些吗?” 花毛团在识海中几乎被莫缘捏得断了气,有气无力回答:“没有啊宿主,大纲里半个字都没提到有关魔尊邬起是如何炼尸的具体内容,也完全没提过这些尸体居然还有自我意志的事情。” 莫缘刚要继续质问,花花却又迅速补充道:“不过,关于魔尊邬起手下的死尸军团众,作者是给了我人设的。” “人设?”莫缘没太听懂花花的话。 花花则解释了起来:“魔尊一共炼化了七具尸体,他把这七具尸体统称为「北斗七星」。所以宿主你刚刚看到的天枢、天璇还有天玑,这些名字都来自北斗七星的星星名。” “作者分别给「北斗七星」全员都立了不同的人设,外面那个给我们驾车的天枢,他的人设是:曾遭受凌迟之刑而死的死尸,全身皮肤没有一处完好,所以用黑布条严严实实的裹住了,其生前是一位出窍期修为的丹修。” “天璇的人设是:被开膛破肚,挖出元婴和灵根而惨死的器修,生前长得高大凶悍,随身佩刀,被许多人误会成剑修。” “天玑的人设:被毒杀的药修,生前性格跳脱,修为似乎是七星里最低的,只有金丹期修为,擅长毒和药。” “其他的……”花花还想继续念人设,但机智如莫缘已经发现了问题,莫缘打断花花的话,提问道: “花花你告诉我,作者给出的北斗七星人设中,有任何一个人是明确写着被魔尊杀死后才制成尸身傀儡的吗?” “嗯……”花花仔细翻了翻记录,摇晃着它的毛团身体,“没有诶,人设中都只说了七星的死因或死法,然后提到了尸体被魔尊大人炼化制成傀儡……在所有这些死尸的人设中,唯一明确写着被魔尊大人杀死后才炼成傀儡的人,只有宿主你。” 即使莫缘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但这一刻,他仍然体会到了窒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被坑了,我被坑了!”莫缘恍惚着说,“我单以为归墟英雄传只是个俗套的龙傲天小说,里面的大魔王也是那种脸谱化的、片面的,屁原因没有就是一时高兴便想毁灭世界的纯粹恶人。” “我万万没想到,作者竟然峰回路转,最后给我搞出「我其实不坏」「我迫不得已」的隐情式悲情反派!” 花花只是个年轻的小系统,压根没搞明白莫缘所言究竟是何意义,发问了:“宿主你在说什么呀?花花不懂。” “意思是除我以外,被制成尸身傀儡的这七个人,有很大几率甚至都不是魔尊邬起亲手杀死的,他们很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于他人之手,只是尸体落在了邬起手里,邬起就顺便把他们的尸体给炼化成傀儡为己所用。” “什么嗜好五湖四海到处猎杀强者炼尸,什么残忍冷酷杀人如麻,这些恐怕都是谣言,魔尊邬起……他真就一种田的!” “那……”花花焕然大悟起来,“所以魔尊大人其实是个好人!?” “不,不一定是好人。”莫缘并没有那么容易放松警惕,“修士的尸体上基本都有神识之印,那么炼化尸体就一定会抹去死者的魂魄,抹杀魂魄也是造业的重罪啊。” “况且,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没有确切的证据。或许那个垃圾作者只是在立人设时懒得多写几个字,所以才没明确写出北斗七星生前是被魔尊杀死的事实,这才让我有了误解。” 莫缘严肃道:“这些都不是主要的,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不在于魔尊到底是好是坏,而在于……为什么那些尸体会有自我意识?” 外面驾驶马车的天枢虽然沉默寡言,但给人的感觉很灵活,不太像是一具僵硬的死尸。 而之前见到的天璇和天玑,天璇还好,就真的很僵硬了。而天玑,简直就是个性格活跃的小话唠。 为什么会有自我意志?邬起没有抹杀他们的魂魄吗?天玑提到的那句神魂归位又代表了什么? “我之前怕吓到你,都没有让你见过。”这时,抱着莫缘的邬起自言自语的开口,“天枢他们都算是我的……嗯,我不好意思把他们当做我的下属或奴隶,虽说他们之中有些人会喊我主人,但我觉得,他们应当是暂留在我身边,帮助我的朋友们。” 邬起对北斗七星的定位令莫缘很吃惊。 也许邬起真的能感受到莫缘的感受吧。邬起突然低下头,把莫缘抱紧了,轻声:“缘缘不要怕我好吗?我知道许多人都瞧不起我炼尸这种行为……但我只是,想让你们再回到我身边来。” …… 莫缘的师门无极剑宗离此地似乎十分遥远,但大家基本上都是修真人士,按理说应该掌握了日行千里、缩地成寸的本事才对。 可邬起说他想让莫缘一路上看看风景,所以才搞来了这辆赤火马马车。 他也真的让莫缘看风景了,打开了莫缘正对着的车厢窗,让莫缘可以看见窗外无数山水无比快速的逐一闪过。 虽说是坐马车,但赤火马的速度还是很快,两天不到,就抵达了邬起之前曾经说过的小仙境——靖安茗地。 靖安茗地这个小仙境并不危险,当然里面也没有什么天材地宝,或珍稀的飞禽异兽。 只是单纯的风景好看,温度适宜四季长春,是一个旅游观光型副本,因此会有许多历练的修士途经此地,进来休息。 邬起也只想在这休息休息,顺便带莫缘去泡泡靖安茗地里面著名的温泉。 进了小仙境后,邬起找了个靠近温泉的空地扎营。 即使到了野外,邬起也不肯放弃他每天做一顿美食放在莫缘面前让他看着的诡异喜好,因此扎好营、生好火以后,邬起决定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野生菜可以采。 邬起没有带走天枢,而是让天枢守在莫缘身边保护他。 邬起走后,莫缘还是不敢动。 他不敢确定天枢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要是莫缘在天枢面前乱动了,回头天枢给邬起打小报告,那莫缘岂不是要倒霉了吗? 谨慎的莫缘规规矩矩地坐在火堆边上假装自己是一棵树,心里感觉很累。 他已经装了一周以上的「无知无觉的死尸」了,然后莫缘发现,装死尸这件事,真的太累了。 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任何细微的行为都不能有,为了防止自己无意识的行动,不得不放空大脑封印感官,或者让花花在自己的脑子里大声播放电视剧电影,好转移注意力。 所有的尝试都做了个遍,虽然莫缘现在确实可以游刃有余充当一具死尸,但他真心很累。 有种无形的束缚感,不仅束缚着手脚,还束缚着精神,简直是无尽折磨。 然后现在看到天玑这种居然拥有自我意识尸身傀儡的出现,莫缘虽然无比震惊,但心里也模模糊糊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邬起制作的尸身傀儡具有自我意志……这会不会是因为他没有抹杀死者的魂魄,但仍然通过某种不知名的办法抹掉了尸体上的神识之印,所以才能在成功炼化尸体的同时,还保留了死者的意识? 而且死者的灵魂意识不会在尸体炼化成功后立刻显现出来。而是要等待一段时间,等待尸体的「神魂归位」,似乎是透过某种手段把死者灵魂从冥界召回,回到这具身躯上,自我意识才能够出现。 结合之前天玑对莫缘评价的那句「还未神魂归位」,和邬起所说的「想让你们回到我身边」,这么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动呢? 假装自己神魂归位了,然后自然而然的动起来? 不不不,万一我的情况和这几个北斗七星不一样怎么办? 莫缘的这具身体要真的能够「神魂归位」的话,那么回来的就不是莫缘,而是那位原主墨缘才对。 可墨缘不会再回来了,花花后来跟他说过,世界管理局不会让宿主穿越到有主的躯壳上和别人共用甚至抢夺身体,因此这具死尸的躯壳中,只会也只能存在莫缘的灵魂。 无比想要活动起来的莫缘苦恼万分,这时候,旁边负责看着他的天枢反而先一步动起身来。 作者有话说: 作者发高烧了,这张是躺床上用手机码的……累 第12章 莫缘还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动一动身体,假装神魂归位时。天枢已经很是活跃地蹦跶了起来! 首先,天枢站起身,然后围着生好的火堆,以及火堆前静坐不动的莫缘转了几圈。 莫缘看出他似乎有些无所事事,这片小仙境里充斥着世外桃源般惬意的宁静,但这份宁静却和天枢以及莫缘这种半死不活的行尸走肉格格不入。 在周围转悠够了,天枢又重新回到了篝火前,无事可做的他开始盯着莫缘瞧。 会不会是先前没见过莫缘,所以感到很好奇?莫缘可以感觉到他火辣辣的视线就扎在自己脸上。 莫缘表示:好像有两道激光在扎我的脸,真是妈的智障! 先前魔尊邬起也会经常性这样默不作声地、静静地盯着莫缘瞧。 虽然邬起的目光总是十分冰冷,却意外让莫缘感觉不到任何压力,但也有可能是习惯了的缘故,毕竟邬起不管有事没事都要盯着莫缘看个不停。 可天枢就不一样了。 莫缘总觉得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因此他看向莫缘的视线中,充满了狐疑、压迫感和探究。 天枢甚至还伸手过来,把手掌放到莫缘的眼前晃了晃,想尝试着引起莫缘的注意。 机智如莫缘怎么可能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呢?立刻选择暂时放空大脑封锁感官。 见莫缘真的就跟木头似的不为所动,天枢只能讪讪收手,却还是心有不甘,嘟哝道:“是我的错觉吗?” “总觉得你似乎是有意识的。”天枢不自觉歪着脑袋,一边盯着莫缘一边说,“而且这种感觉还很强烈……真是奇怪。” 天枢的声音和他本人气质不符,他的声音听着有点阳光,像是那种活泼开朗的人,所发出的响亮又悦耳的声线。 可他本人却阴沉沉地被包裹在一层一层缠绕着的黑色布条里,整体给人的感觉是非常压抑的。 “你要是真能神魂归位,那就快点「醒过来」吧。”天枢沉默了片刻,对莫缘说:“邬起是个软弱的爱哭鬼,他那么喜欢你,要是老看着你这副呆呆的模样,回头又该偷偷找地方哭了。” 天枢一句话让莫缘惊了。 魔尊邬起?软弱的爱哭鬼?偷偷找地方哭? 这这这……每个字莫缘都懂,怎么组合起来就有些听不懂了呢? 莫缘确实能察觉到,魔尊邬起皮子底下的内里和他的表面有很大不同,这可能跟他那张冷漠的面瘫脸有直接关系。 通常情况下,邬起总是维持着一张冷冰冰毫无波动的脸,但是看到莫缘时,他的表情会有特别柔和的变化。尤其这一周下来,莫缘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对着自己脸红的样子了。 莫缘知道这样的邬起大约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 但莫缘还是想象不出邬起躲在角落偷偷哭的模样,在莫缘的印象中,邬起可以是面冷心热的人,但绝非是软弱的。 不过,万一天枢说的是真的…… 平常跟冰山似的美人偷偷躲在角落里哭……莫缘仔细想想,竟然觉得还有些小可爱呢。 莫缘晃了晃思绪,把邬起的脸从自己脑子里甩出去,他觉得他现在优先关注的重点应该是天枢说的那句神魂归位。 看天枢话里话外的意思,貌似是希望莫缘神魂归位的? 那……莫缘是不是应该顺势而为,让那个什么神魂归位一下?恰好解决自己想动不能动的尴尬局面? 然而问题并没有改变,莫缘到底不是原主墨缘,因此归位的魂也根本不是原来那一个。 莫缘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和习惯,那么只要他以原主的姿态神魂归位的话,百分百会露出破绽。 当然,莫缘也可以用万能的失忆大法蒙混过关,神魂归位后,就跟邬起说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可一个人单纯的失忆,和内部芯子都换了,是两种表现啊! 莫缘自认自己没有那么好的演技,他一点也不了解原主的生平往事,又怎么能演绎出原主失忆的模样? 而且一旦让邬起瞧出破绽,以邬起如此珍视原主的态度,要让他发现自己心爱的壳子……不对,是心爱之人的壳子被陌生人占据了,那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让这个外来者莫缘魂飞魄散啊! 即使往好的方向思考,邬起没有看出破绽,那他也会对莫缘百般追求万般宠爱,毕竟先前都对着尸体告白了,肯定喜欢的紧,哪里肯放莫缘走?这和莫缘一开始定的「和魔尊断绝干系」的目标相悖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莫缘胆子小,他不敢做这种高风险赌一把的事情,为了追求稳妥,果然还是老老实实当一具尸体会比较好。 忍,必须忍,忍字头上一把刀。 莫缘在心里反复念叨着忍耐,同一时间,邬起也拎着从野外采回来的各种野菜和水果回来了,他还打了一只类似兔子的小灵兽。 邬起用这些采回来的丰富食材,又做了一顿美味佳肴摆在莫缘面前让他看着,莫缘顿时觉得自己脑袋上的那个忍字又多了一把刀。 一活人和两死人就这样围着火堆,对着火堆上煮好、烤好的食物发呆。 我真的太难了! 对食物流口水的莫缘在心里呜呜呜的哭泣着,而系统花花也小声安慰着莫缘。 不过,就在莫缘哭的大声时,邬起和天枢突然聊起天来了。 莫缘便收起心里的哭泣声,偷听这俩人的谈话。 “百年时间了,邬起。”天枢道,“我记得你缩在这个小小山村,与世隔绝已经有近百年时间了。” “为何突然想离开了?”天枢往火堆里添柴,然后看了一眼莫缘,“是因为他吗?” 邬起并不排斥聊天,沉默片刻后回答:“他是起因。” “起因?” “师兄……”邬起对天枢如此叫道,“我之所以离开安居百年之地,带莫缘出去,有三个原因:一是为了帮墨缘讨回公道,二是为了带墨缘看尽天下风景,三是为了……帮你们报仇。” 天枢抬头看了邬起一眼,语气淡定:“报仇?我死得其所,你报哪门子仇?” “三千六百刀,刀刀刮在你身上,你挣扎了三天才流血致死,这叫死得其所?”邬起语气更淡定,听不出愤怒悲伤。 “那也不关你的事。”天枢皱起眉,略有些固执道,“你要帮墨缘报仇或带他看风景都可以,给我们报仇的事情,就此揭过了吧。” “我才是主人,我说了算。”邬起恐怕更固执。 天枢眉头皱得很深,拧成一个死结,他说道:“你不要这样顽固,邬起。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何必再把自己牵扯进那些恩怨之中?” “你不好,师兄。”邬起微微摇头,“你死了,你只是一具尸体。” 俩人的对话十分简短,但偷听的莫缘却听出了信息量巨大的感觉。 之前花花也说过天枢的人设,说他生前是被凌迟致死的,这可是个极其残忍的酷刑……而且,天枢竟然是邬起的师兄? 连师兄都被做成了尸身傀儡?他们应该有师父吧?有门派吧?还有其他师兄弟、师姐妹啥的?还是说全都死了? 这么一想,会不会北斗七星全员,都是邬起亲近的人? 亲朋好友都死光了?所以才不得已下把他们的尸体炼化,魂魄找回,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看上去有点惨啊。 不,是相当惨啊! 猜测出这种真相的莫缘感觉心里闷闷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魔尊邬起的人设,就和一开始莫缘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样了。 不如说一开始莫缘所知道的那个人设,就是十分片面的,由于归墟英雄传的小说莫缘一半都没看完,而花花得到的人设大纲也都残缺不全,莫缘早就应该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只是没想到会转变的如此彻底,那个垃圾作者到底在想什么才会写出这样丧病的设定啊?这难道不是一本单纯的龙傲天小说吗? “缘缘。”莫缘心里闷得不行时,邬起动身过来握住了莫缘的手,对莫缘道,“我差点忘了带你来此地的目的,是想让你好好泡一泡靖安茗地的温泉,顺带洗洗身子。” “靖安茗地是个普通的小仙境,没有什么珍奇异宝或灵丹神兽,不过它的温泉最为有名,叫镜心泉。” “镜子的镜,心脏的心,镜心泉能够映照人心,稳固安神。据说……魂魄不稳的人泡了它有奇效。” 邬起说:“我在你身上施展神魂归位的阵法已有半年多了,可你一直不肯苏醒,是在讨厌我吗?” “不要讨厌我。”邬起声音很低,他靠近莫缘,几乎附在莫缘的耳边:“回到我身边来。” 随后,莫缘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无形之力牵扯着自己的四肢,让莫缘的躯体自己行动了起来,莫缘站起身,朝着后方温泉的方向独自走了过去。 邬起并没有跟过来,只是控制着莫缘自己过去泡温泉。到了温泉面前后,莫缘就自动开始脱衣服,把身体浸入水中。 第13章 镜心泉是温热的,但并不是很热,也没有冒热气,只比体温高那么一点。而且泉水极其清澈,不起涟漪,都可以当镜子来使,难怪叫镜心泉。 按照邬起的控制,泡在水中的莫缘,透过泉水的映照,第一次真正看见自己这具身躯的面貌。 而这面貌吓了莫缘一跳。 因为这具身躯的面容,和莫缘原来的脸几乎有九成相似,但比原来的莫缘好看不少,像是开了一层美颜滤镜,把原本只能称得上有点好看的莫缘,其颜值拉高了一个水准。 并且在温泉的烘熏下,本来苍白发青的身体慢慢有了些血色,除了过于消瘦以外,莫缘看着终于有点像是个活人了。 随后莫缘就发现自己这具身躯上一个最大的特征。 莫缘的脖子上有个青紫色发黑的掐痕,掐的很深。这代表他很可能是被人掐住脖子勒断颈椎而死的。 修真者的身体虽说强悍,但修为不到金丹期及以上的,身体的弱点其实和普通人一样,心脏、脖子等等,重伤即死。 而修为抵达金丹期及以上的修士,情况会稍微好点,即使身体的弱点遭到重创还是可以依靠强劲的修为救回来。 有了元婴的修士更是不得了,即使身体被撕碎了,但元婴还在的话,可以用元婴给自己重塑身躯。只是这种法子会损耗大量修为,重塑的身体修为最低甚至可能会倒退到筑基期。 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总共十二个阶段。 不管是哪个阶段,阶段修炼的时间最低都要耗费百年以上,就算保守估计一个阶段一百年,十二个阶段也要花费一千两百年。 这还是最快的修炼速度了,有多少人天资不够,卡在某个阶段就再也上不去了,阳寿耗尽,最终也只能倒在漫长修行路的半道上。 仙道路漫漫,古往今来,能飞升成仙的人只手可数。 莫缘不清楚原主的修为是多少,不过想来一个小门派刚下山历练的弟子修为也好不到那里去,金丹期是肯定没有的,所以被直接掐死了也不奇怪。 莫缘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他心想,这掐痕应该是邬起留下的吧? 花花给出的人设中,只有莫缘是「被邬起亲手杀死的人」,那么能在这副身躯上留下致命伤痕的人,也只有邬起了。 …… 泡温泉是挺舒服的,本来冰冷且毫无知觉的身体也热乎了起来,让莫缘有了自己活过来的错觉。 然而邬起所说的映照人心、安神固魂的功效,莫缘愣是半点没察觉出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温泉水泡得晕晕乎乎,惬意的不行。 莫缘的部分感受,花花可以同步感受到,所以花花也在莫缘的脑子里泡起了温泉,它泡在脑海世界幻化出来的温泉池里,一团毛毛在池水上飘着,时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在温泉里泡了大约快一小时,邬起才终于控制着莫缘,让其从水里爬出来,爬出来的莫缘摇摇晃晃,捡起衣服穿。 穿衣服时,莫缘还不忘不动声色了摸了摸衣服内兜里放着的那把刀子,还在里面,没有掉出来,很好。 迅速地穿好了衣服,莫缘刚走出两步,便看见邬起从草丛那边走了过来。 邬起迅速走到莫缘跟前,他对莫缘使了个小法术,瞬间去除了莫缘身上的所有水渍,莫缘顿时干干爽爽,不由内心赞叹法术真好用。 “缘缘。”邬起上下打理着莫缘的衣服,紧接着叫他的名字,伸手过来捧住莫缘的脸颊,近距离盯着莫缘的眼睛看。 随后,邬起又开始像先前那样长时间与莫缘对视,莫缘也习惯他这样近乎痴迷的望着自己,便熟练地与对方眼对眼,反过来瞅着邬起好看的眼眸。 邬起的眼眸黑漆漆的,里面沉淀着泛着光亮的星辰碎屑,简直好看死了。 好吧,莫缘说心里话,他其实有些喜欢邬起的。 这个想法在莫缘刚刚穿越过来,第一眼看见邬起之时,就隐隐约约冒了出来,毕竟邬起是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而爱美之心又人皆有之,莫缘觉得自己对他产生些许好感是很正常的。 那点好感,本来碍于邬起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狂大魔王的恐怖设定,而被莫缘掐灭在摇篮里。却又在这一周时间之中,在邬起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一点一滴死灰复燃。 加上之前偷听邬起和天枢说的短短几句话,莫缘惊讶发现邬起可能并不是什么恐怖变态杀人狂的设定,发现这一点的莫缘甚至还十分欣喜。 喜欢的人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是个美好的人,这是一件幸福的事。 可惜,莫缘也只敢偷偷喜欢这么一下,等过段时间,莫缘大概就会无比理智的放弃这段遐想。 毕竟邬起并不喜欢莫缘,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莫缘的存在。 邬起喜欢的是原主,他对莫缘如此耐心照顾也是因为原主,莫缘不该自作多情把对方对自己的好当做理所当然,这很愚蠢。 不管怎么看、不管怎么想,莫缘都理应尽早从这段诡异的关系中脱离出来,这对自己、对邬起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样莫缘就可以断掉自己对魔尊不切实际的念头,而邬起也能从失去挚爱的打击中走出来。 虽说还不清楚邬起为何要亲手杀掉喜欢的人,不过看这种情况,大概有迫不得已的隐情吧。 毕竟邬起自己也说了要带莫缘去讨回公道,那么这个要讨回的公道,不出所料,就是导致邬起亲手杀死原主的原因了。 所以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个局外人,一个旁观者。 莫缘这么想着的时候,邬起突然开口道:“镜心泉没有效果吗?” “映照人心,固魂安神。”邬起话里盛满难过,“我以为我能唤醒你……” “你明明回来了,我能感觉到。”邬起突如其来的话让莫缘心里一跳。 邬起说着,还伸手用手指按住了莫缘的心脏部位,他眨也不眨用漆黑的眸子凝视着莫缘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就在这里,我知道。” 莫缘此时真的有点被他唬住了,呆滞地想:我该不会被他看出来了吧? 莫缘不敢说话,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好在,邬起似乎真的只是说说唬人的,他按在莫缘心口位置的手很快放下来。他低着头,半天发出一声嗤笑,自嘲道:“我真傻。” 说罢,邬起转过身走了,而在他走出一段距离后,莫缘才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牵扯着往前,回到了他们扎营的空地上。 作者有话说: 写不出来了=//=,这章比较短 第14章 变成一具尸体的莫缘本来是不需要睡觉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泡完了镜心泉的泉水,莫缘浑身暖洋洋的同时,也觉得脑袋异常晕乎。 花花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莫缘的异状,因为莫缘的脑海世界逐步开始变得昏暗起来,从万里无云的明媚白天变成了星辰遍布的黑夜。 作为无形体的系统,花花一般是寄宿在宿主精神识海之中的。 世界上所有的高智慧生物,都具有一个小小的精神世界,用无数记忆、情感、知识量交织演变而成的精神世界。 用比较现代化的语言来描述的话,这个就是所谓的潜意识。 人们每天晚上睡觉做梦梦见的人、事、物、景,都是从潜意识世界延伸出来的一部分。 而到了修仙世界里,修士们通常把这个精神世界称作「识海」。 识海根据主人的性格或想法不同而产生千变万化,这里可以万里无云天气晴朗,也可以乌云遍布阴雨绵绵。 这里可以长满花草树木,一片高山流水。也可以就是一座纯粹的钢筋混泥土组成的冰冷城市。 花花便寄宿在莫缘的识海之中,莫缘的世界很有趣,是一片一望无际、无风无浪的蔚蓝色大海,中间有个风景宜人的热带小岛。 之前,花花和莫缘刚认识时,花花就在莫缘的脑海里疯狂撒了许多花,所以直到现在,这个热带小岛上,还长满了各种颜色丰富多彩的花儿。 通常来说,识海世界的天气变化代表着主人的心情变化。莫缘的识海里几乎没有黑夜,且天气晴朗,这证明莫缘的意识清醒,并且心情一直很好。 反过来说,如果主人的意识不清醒,识海世界就会变成黑夜。如果主人的心情不好,感到悲伤,识海世界就会不停下雨。如果悲伤中还带点愤怒,那就是暴风雨。 “宿主,你困了吗?”变黑的世界让花花有点担心莫缘,它一边问,一边开始在莫缘的识海里点孔明灯,以期照亮黑暗。 “嗯……”莫缘迷迷糊糊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意识特朦胧。” “宿主要是困了的话,就去睡觉吧。”花花是个尽职尽责的好系统,立刻体贴道,“花花可以帮宿主监控录制外面发生的事情,等宿主醒了,再回放给宿主看。” “那就拜托花花了。”莫缘确实很困了,花花愿意帮忙,让他感觉轻松不少,于是放心地封闭感官,让意识沉入识海世界中那片汪洋大海里。 海水幽深,且无底。 莫缘不知道的是,在他眼里毫无用处的镜心泉,到底还是有些用的。 因此沉浸在黑暗中的莫缘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不知道为何正在下坠,从高处坠下,身体失重,向着深不见底的深渊……下坠。 还是速度很快的那种坠落,以至于莫缘眼前一片发黑,耳膜咚咚作响,心脏也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伴随着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 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经历了很久,下坠的莫缘总算到了底,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怀疑自己被摔成了肉泥,因为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和躯体,口腔里腥甜的血液不断往外涌,心跳也几乎一度停止过。 在一口一口的缓慢呼吸下,痛苦终于稍稍褪去了一些,让莫缘勉强恢复了些力气,他睁开眼睛,模糊的实现聚焦起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邬起。 梦里的邬起也依然是个大帅比,不过邬起此刻似乎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他身上只匆匆套了一件深蓝色的外衣,脑袋披头散发的没有梳理,脸色也略微苍白。 他伏在莫缘的身边,朝着莫缘伸出他骨节分明的一只手。他把这只手放在了莫缘的脖颈上,似乎在用手指试探莫缘的脉搏。 他仿佛还对莫缘说些什么,莫缘看见邬起的嘴唇开开合合,但莫缘一个字都听不见,莫缘的世界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唯一的感觉,就是邬起放在莫缘脖颈上的那只手、传递给莫缘的温度,热乎乎的温度,从他的指尖传至莫缘的五脏六腑,让他冰冷的躯壳苏醒了。 静音键被取消了,这时,莫缘终于听清楚了邬起讲话,邬起说:“别怕。” “我一定会救你。” …… “宿主宿主!你终于醒了!”莫缘的意识满满回笼,紧接着便听见花花在自己耳边说话。 “我睡了多久?”听着花花语气里充斥着焦急与担忧,莫缘还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结果没想到花花反口就回答道:“没多久,就一晚上而已。” “才一晚上啊……”莫缘松了一口气,随即好笑道:“才一晚上而已,你怎么一副我就要长睡不起的语气啊?” “因为……因为宿主睡觉的时候……”花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莫缘听着它话里有话,心里再一惊:“我睡觉的时候,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宿主睡觉的时,宿主的识海世界里,海浪突然变得好大,明明没有刮风,但是就是大浪一个接着一个。”花花表示委屈,“花花被浪打湿了。” “就这样?”莫缘无奈,开始揉捏花毛团,“花花胆子真小。” 莫缘刚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面他从很高的地方坠落,摔成了一个肉泥,痛得死去活来之际,邬起出现了,说要救他。 莫缘心想着大概是个噩梦吧,高处坠地的感觉很恐怖,所以心里起伏比较大,也引起了识海世界里的异样,这才引得识海世界海浪翻滚,吓到了花花。 “那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吗?”莫缘又问,“我是说现实世界里。” “有的,经过了一晚上的赶路,现在宿主一行人已经抵达无极剑宗山门的山脚下了。”花花乖巧答。 无极剑宗坐落在须弥山,须弥山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巨山,高度相当于地球上的珠穆朗玛峰。 因此须弥山常年被云雾缭绕,因为地势高,山顶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山脚下确实有郁郁葱葱的树林,但是往山上爬,冰冷的岩石和积雪就成为了极其严峻的考验。 无极剑宗是整个归墟世界最难拜入的门派,原因也是因为这座须弥山。毕竟无极剑宗的入门考验,就是让人不使用任何术法道具,仅凭借肉身爬上高度等同于珠穆朗玛峰的须弥山,登顶后,无极剑宗就会无条件将收作为门徒。 这座须弥山难倒了无数想要拜入无极剑宗的凡人,也变相致使无极剑宗的门派成员越来越少,缺少新鲜血液,门派便自然而然地开始衰落。 但这样一座小小的巨山,自然难不倒身为归墟世界第一魔尊的邬起。 到了山脚下后,邬起将莫缘从车厢里抱出来,然后挥一挥袖子,那辆由赤火马拉着的马车突然就消失了,无影无踪。 然后邬起放下莫缘,牵着莫缘的手,开始往须弥山上走。 他们后面跟着天枢,一人两尸以不紧不慢的脚程,踏上了登山的石头路。 登山的路越是往上走,周围的树木就越是稀少,视野范围内逐步被岩石和积雪所占据。 走了大概十分钟不到,莫缘就看见前方的道路上站着一个拦路的人。 拦路人身着青白色相间的长袍,黑色头冠,腰间系淡蓝色腰带,挂有一木质腰牌,上书「无极」二字。 等到邬起牵着莫缘走近了,那个拦路人就对着邬起稍稍欠身,抱拳道:“几位前辈,我家宗主昨日就隐约感觉到前辈们强大的气息接近,特派遣我等在此等候,若想登山,请随我来吧。” 拦路人客气的说完这句话,不等邬起给出反应,转过身便直接往山上走。而邬起顿了一下,气定神闲拉着莫缘跟了上去。 这个被派来迎接的弟子领着邬起数人,并未走出多远,来到了一处貌似是传送阵的平台上,一个星月交织的阵型,在地上泛着莹绿色的光芒。 迎接的弟子指着传送阵对邬起等人说道:“各位请吧。” 邬起压根不怕有诈,牵着莫缘的手,大胆步入了传送阵,随后一个眨眼,就被传送到了须弥山的山顶。 待他们走出传送阵范围,传送阵一阵光芒,那个领路的弟子和天枢也紧接着被传送了过来。 眼前就是无极剑宗的府邸,红黑色的巨大府邸,挂着亮有红光的红灯笼,被冰雪覆盖,耸立在这高处不胜寒的须弥顶峰上。 随领路弟子进门后,又见到一人,站在无极剑宗的迎客厅前。 花花附在莫缘耳边小声:“这就是无极剑宗的宗主了,我之前跟宿主介绍过的,主角团之一,叫沈……” “在下沈海卿,乃无极剑宗宗主,阁下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尊主邬起,初次见面,有失远迎。” 近看沈海卿,是个看似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同样身着青白色衣袍,面目端正,气质晴朗,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像是个坏人。 “幸会。”对着这样的沈海卿,邬起的态度却十分冷淡,“宗主既已经知道我来了,恐怕也很清楚我今天来是要做什么吧?” “不着急。”沈海卿不慌不忙,对邬起道:“无极剑宗虽现如今远不胜当年,但曾经也是这归墟世界的第一门派,还请尊主给我无极剑宗几分薄面,让我等好生接待,其余事项,再议不迟。” 莫缘极其费力地集中着精神,听着几个文绉绉的古人在那儿文绉绉的对话,一边听一边心里对花花吐槽:“啧,客套话就是多。” 作者有话说: 祝各位国庆节快乐!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不知道是不是阴差阳错,邬起的心思竟诡异的和莫缘同步了,他也皱着眉头,似乎特别不乐意听这些无聊的客套话。 邬起便说道:“沈宗主客气了,无需招待,我不会在你门下久待,今日只要事情了结,我即刻下山。” “这样呀……”沈海卿心里的小算盘落空了,也不好强求,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假面,遂问道:“那尊主今日来我无极剑宗,到底所谓何事呢?” “沈宗主当真不知?”邬起微微眯起眼睛,用一种令人胆寒的冰冷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海卿。 熟悉邬起的人其实都知道,邬起是个典型的外冷内热的性格,他天生长着一张面瘫脸,表情冷冷的,眼神也冷冷的,这并非他的本意,他其实完全没有想过要刻意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态度。 可即使他不是有意的,但在外人眼里,他就是摆着一副不近人情、冷心冷血的模样,再加上炼尸的手段,无可披靡的实力……渐渐的,人们开始给他挂上了残酷冷血大魔头的标签,称呼他为魔尊,使得整个归墟世界都对邬起退避三尺。 对于自己的「声名在外」,邬起算是略有所闻的,但佛系如他,从未想过要澄清什么。 主要是没有必要,邬起不是那种对自己名声特别在意的人。再加上有了魔尊这个奇怪名号以后,敢来找邬起麻烦的人一个也没有了,邬起觉得这样挺好,清净许多,于是就听之任之了。 唯一的坏处就是,虽然想来找麻烦的人没有了,但同样的,想和邬起结交好友的人也一样没有了。 无极剑宗宗主沈海卿,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邬起。沈海卿绝对是个有实力的人,五百岁的年纪修成出窍期,这是绝顶天才才能做到的事情,这也是沈海卿「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宗主的主要原因。 这样的沈海卿不会轻信谣言,把刻板印象随意套在邬起的脸上,但他也确实对邬起充满了忌惮,尤其是看见邬起那「冰冷无情」的眼神时,沈海卿心脏狂跳,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 沈海卿的出窍期修为,其实已经算得上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实力,毕竟修行十二阶段,每个阶段都难上加难,而元婴期是一道难如天坎的分水岭,前面都只是小意思,只有修到元婴期的修士才有渡劫成仙的可能性。 但修到元婴期不意味着修士们可以就此放松万事大吉,恰恰相反,元婴期才意味着修真之路的真正开始。从元婴期开始,后面每个阶段都是令人绝望的。 元婴之后接着的是出窍期,而整个归墟世界出窍期修为的修士只手可数。出窍期之后的分神、合体、洞虚等修士,也许归墟世界里真的有那么几个,但大多隐于世,根本没人知道是谁。 沈海卿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叫做邬起的家伙的实力,虽然昨天邬起赶来无极剑宗的路上,沈海卿就能隐约感受到邬起的气息,不过那是邬起故意泄露给他的气息,为的就是告诉沈海卿他来了。 而现在,当邬起真正站在沈海卿面前时,沈海卿反而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从邬起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这让沈海卿极为紧张,别看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 “尊主太高看我了。”沈海卿勾着若无其事的微笑,“我沈某人的实力也算不上登峰造极,又没有那占天卜卦问凶吉知后事的本事,哪能晓得尊主此番专程拜访到底所谓何事,还请尊主指明。” 邬起也不绕弯子,他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沈宗主,你知道一种叫做「深渊」的毒吗?” “深渊……”沈海卿楞了一下。 片刻后沈海卿回答:“略知一二。不过尊主提起这个,是谓何意?” “深渊是什么毒?花花你知道吗?”在一旁老实假装死尸的莫缘听他们说话听得起劲,于是偷偷在心里问系统。 花花则开始翻它的设定集,解释道:“找到了,作者设定中确实有一种名字叫做「深渊」的毒物,其外形是一种黑色的液体,根据环境温度改变形态。正常气温下是黑色液体,气温高于50摄氏度时会化作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态雾状,气温低于零下50摄氏度时会变成冰冷坚硬的黑石头。” “这种毒物的生成方式和生成环境不明,是一种万年难见奇怪又珍稀的毒物,最初发现是在归墟世界极寒深渊地区,所以其名字就叫「深渊」。” 花花又把设定集翻烂了,苦恼道:“那个作者肯定又偷懒了,他并没有写明这种毒物的毒性到底是什么样的、有多强,只说了是种珍奇的毒物。” 好在的是,接下来也不需要花花来解释了,邬起自动帮忙补充道:“传说深渊之毒毒性极烈,哪怕仙人中了此毒都要被它蚀骨噬魂,而且没有解药。它仅生成于极寒深渊地区,而极寒深渊地势险峻,不是一般修士可以轻易进入的地方。” “你们无极剑宗的剑修们修习的是「寒鸦心法」,一种能够帮助你们适应寒冰属性的心法,也让你们适应了这须弥山千万年不化的冰雪,因为这心法缘故,你们是整个归墟世界里唯一一群能不受影响、自由出入极寒深渊的人。” 沈海卿眨了眨眼睛,似乎领略了什么,说道:“尊主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让我们无极剑宗帮忙,去那个什么极寒深渊取所谓的深渊之毒吧?” 邬起冷笑:“呵,怎么会?我要那个毒也没什么用,毕竟我杀人都是光明正大的杀,从不用毒。” 沈海卿把右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上,面无表情道:“那尊主提到此毒,到底是想说些什么呢?” “沈宗主难道都不记得你门下的弟子了吗?”邬起终于提到了重点,他拉过一直站在身边的莫缘,拉至自己身前,用右手手臂圈着莫缘的腰,左手则握着莫缘的左手,甚至还很暧昧地低头,用自己的脑袋小小蹭了一下莫缘的头发。 沈海卿当然认得这是自己门下弟子墨缘,不如说……这是他的亲传弟子墨缘,是沈海卿亲力亲为悉心教导多年的孩子。 见到亲传弟子顶着一张青白的脸站在邬起身边,全身上下毫无生息,沈海卿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丝毫不在意。 莫缘见状,便替原主痛心道:“这个叫沈海卿的真的是「我」的师父吗?正常人见到一手带起来的徒弟变成一具尸体站自己面前,即使再不亲近,多少也要问一下的吧?” 可沈海卿似乎真的就不在意了,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莫缘,便笑着对邬起道:“能够被尊主看上,制成尸身傀儡为尊主所用,也算是我徒儿的荣誉了,尊主不用多虑,我沈海卿绝不介意。” “卧槽!”莫缘在心里气得一蹦三尺高,差点没想指着沈海卿的鼻子大骂他人渣了。 “我知道了!邬起说的替我讨回公道,指的肯定就是我这个人渣师父沈海卿了,还特意提到了什么深渊之毒……”莫缘大胆猜测,“难道说,是师父亲自下毒想毒死自己徒弟?邬起到处寻不到解药,只好杀了原主帮他了结痛苦,最后把原主制成傀儡,带着他亲自上门找师父寻仇?” 莫缘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不是吧,为什么要这样啊?原主墨缘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滔天大罪,才会被自己的师父如此对待啊?” 花花也不敢想象,但作为系统的它比较容易持有客观的想法,它安慰着莫缘道:“宿主不要伤心,修真界讲究强者为尊,纵使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间都容易发生利益或观念冲突,更别说师徒这样的关系了……任何生物都是自私的。” 沈海卿这番极致不要脸的人渣发言,似乎把邬起都给惊骇到了,邬起怔住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圈着莫缘腰间的手却徒然收紧,莫缘隐约感觉到邬起正在发抖,他意识到邬起生气了。 生气的邬起语气却愈发冷淡,带着一丝微妙的傲慢:“沈宗主好气量,我都把你亲传弟子杀了炼尸,你竟也不为所动?那是否你门下的其他弟子……乃至你整个门派,都被我杀了,你也不介意呢?” 邬起这话是毋庸置疑的挑衅了。 沈海卿仿佛也因为邬起挑衅的言语而稍微卡壳了一瞬,但随即他又摆出和善的笑容来,更加不要脸地说道:“尊主的强大,整个归墟世界都赫赫有名,我们无极剑宗到底没落了,实力不济,哪里挡得住尊主呢?尊主要是想杀,那就杀吧……” “就是……”沈海卿用带着一点讨好的语气说,“希望尊主手下留情,我沈某人一步一脚印修行不易,实力比起很多大能来说也算不了什么,还望尊主留我一命。” 沈海卿貌似想得很清楚,名声恐怖到能引得小儿夜啼的魔尊邬起,实力深不可测的魔尊邬起,喜好到处杀人炼尸的魔尊邬起,找到了他无极剑宗的门派头上,这可是彻彻底底来者不善的信号啊! 而且沈海卿刚刚感觉到邬起气息的第二天,邬起便找上门来了,沈海卿虽然匆忙之中向其他门派发出了求援的书信,但其他门派就算肯帮忙,恐怕短时间内也赶不过来。 这一战不可避免,且全门派上下包括沈海卿自己都挡不住邬起的袭击。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讨好缓和邬起的气性,让他高抬贵手少杀几个。 说白了就是求饶。 但沈海卿觉得,在彻底明白双方实力差距后的退步求饶,是绝对的明智之举。 第16章 “沈宗主真是有趣。”邬起大致明白沈海卿在想些什么,他说:“我见过这么多修士,走过无数门派,人家门派宗主都说以自己一命换得全门派其他人的安全,而你却反其道之行,不为自己门下弟子讨饶,却给自己讨饶?这我还是第一次见。” “诶,这尊主就有所不知了,在我看来,这都是那些门派宗主的想法都太传统太傻了。保住这些弟子又有何用?这些弟子实力不济良莠不齐,今日就算能以自己一命保住他们性命,可一个门派没了宗主,失去了最强的支柱和门面,在这凶险万分的修真界是很难生存下去的,万一明日又被其他仇家找上门来,又有谁能保住他们呢?岂不还是个灭门的结局?” “明明弟子没了还可以再招更多的,而我身为门派宗主,只要我还在,支柱就在,这门派总归还能延续下去,所以……”沈海卿讨好的微笑更甚,“希望尊主多多海涵。” 莫缘目瞪口呆听着沈海卿一番惊世骇俗的发言。听来听去,虽说对人渣师父气愤得要死,但又莫名觉得沈海卿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保住核心总是重要的,就跟打游戏时讲究「保住我方核心输出」一样,以沈海卿的能力,确实只要他还在,无极剑宗就能延续下去。 而其他弟子都做不到这一点,那么被牺牲掉也无可厚非了。 虽说确实能理解这一点,可莫缘还是不能接受。他生活在文明发展的现代社会,接受人人平等的教育理念,无论实力如何,莫缘觉得每个人的价值都是同等重要的。 再说沈海卿今日要是牺牲全门派弟子,只想保住自己性命的话,日后这个贪生怕死的罪名怕是跑不掉了,一个不管你死活的师父,日后谁又敢再拜入无极剑宗门下呢?没有了新鲜血液,一个人的门派是成不了门派的。 仔细想想,莫缘还是觉得这个沈海卿就是嘴上说的好听,但实际上是个纯粹的贪生怕死之徒。 想法终归只能是想法,显然莫缘改变不了沈海卿,沈海卿厚颜无耻对邬起道:“尊主看上我门下哪个弟子,尽管提就是。” 邬起甚至都被他气笑了,眯着眼睛:“行,那就把你全门派的人都给我叫来,我一个个杀给你看,你觉得怎么样?” 沈海卿竟然挺高兴,对邬起道:“尊主,这小厅堂容不下那么多人,麻烦随我去门中的演武场,我去把人都给您叫来。” “天哪!”莫缘在脑海里捂着脸尖叫,“这就是原主的师父吗?这也太……太不要脸了吧?我还以为原主的门派起码有点骨气啊!” 作为系统的花花也是惊呆了,颤颤巍巍地喊:“不对啊,这沈海卿的人设也不至于没下限到这种地步啊!” 花花又翻了翻自己的人设集,找到沈海卿的介绍,对着那短短几句话愁眉苦脸:“垃圾作者只写了沈海卿是后期主角团之一,帮主角干了不少活……没有写性格如何之类的,我私以为身为主角团之一,沈海卿怎么着都应该是正面人物吧?” “哪里正面了?”莫缘指着沈海卿那张满是讨好的脸,“这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啊!” 哪怕莫缘心里再怎么不敢置信,他都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摆在他面前的事实,他的师父……不对是原主的师父,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沈海卿忙不迭地领着邬起一行人往演武场走,无极剑宗的演武场就是一座十分宽广的方形平台,方形平台并不高,就两层阶梯,但平台的四个角,立着四根青龙浮雕石柱,石柱顶端似乎镶嵌有青紫色的灵石。 沈海卿邀请邬起几个人登台参观,并且抱拳道:“我去集合门下弟子,请尊主……稍等片刻。” 至少这一刻,沈海卿当真是非常恭敬地、一字一句说完了这句话。 然后他就冷不防地、突然抽出了一直悬挂在自己腰间的佩剑,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凌冽一剑,朝邬起脸上刺来! 貌似连邬起都没有想到,沈海卿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发难袭击,不过邬起的反应很快,稍微一挥手,手上红光一闪,沈海卿的剑刺顿时被他犀利地挡了下来。 沈海卿没有迟疑,一剑不成立刻倾身后退,同时嘴里喝道:“布阵!” 沈海卿一声令下,邬起等人站着演武台上,那伫立的四根石柱上,一直使用隐身符的四位无极剑宗弟子显现出身形,并在沈海卿下令的瞬间就使出了布置许久的法印,成功为演武台上立起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结界。 结界将邬起、莫缘、天枢以及沈海卿自己都困住了,四名无极剑宗弟子严守住结界阵眼,而同一时间,剩余的其他无极剑宗的弟子纷纷赶到,总计二十多名弟子,将结界团团围住。 “雷霆结界最高型,能困住上仙的绝世阵法,这应该是千年前最后一位从你们无极剑宗飞升的「寒星真人」,所留下的阵法法器吧?” 邬起很有眼光,也稍稍调查过无极剑宗这个曾经是修真界第一的门派,自然也知道无极剑宗既能延续千年以上,肯定是存有一些镇山法宝的。 “不过这样可以吗?”邬起见到这灰蓝色的阵法结界,却半点不着急,反倒显得放松许多,满脸的冰霜融化了不少,邬起说:“你把你自己也困在里面了……和我们一起。” “无碍,反正我也没想过要逃走。”沈海卿突然一改之前殷勤讨好不断的形象,他站直了身子,手里紧紧握着剑,剑尖垂地却不触地,带着冷冽的寒光。 随后,沈海卿扫了一眼结界外面围过来的诸多弟子,又看向邬起身边、一脸死相的莫缘。 沈海卿剑尖一抖,指向邬起,俊朗的脸上带着已然无法掩饰的滔天怒火,他声音低沉,几乎控制不住:“邬起,杀我徒弟的血海深仇,我今天一定要报!” 这仇,沈海卿想报已经很久了。 无极剑宗几近没落,人烟稀少,林林总总算下来,只有二十多个弟子。 这二十多个弟子里面,一半是沈海卿收的徒弟,另外一半是沈海卿师弟卓柯收纳的徒弟。 在沈海卿的弟子中,亲传弟子只有一位,那就是墨缘。 墨缘天赋很高,冰系天灵根。虽然年纪小,但墨缘7岁就独自登上了须弥山,他在父母双亡后以幼童之躯想要拜入无极剑宗,岩石和冰雪环绕的须弥山没有击败这个孩子,他愣是一步一步地爬了上来。 沈海卿看中墨缘的心性坚定、天赋绝顶,便将他收作亲传弟子细心教导,盼望终有一日墨缘可以在这修真界闯出一番名堂,重振无极剑宗的威风。 墨缘的确争气,他在无极剑宗仅修行了一百多年,却已经是心动期的修士,金丹期指日可待,其修行速度之快,着实让沈海卿惊喜万分。他深深相信自己的徒儿终有一日会成为这归墟世界的第一人,并且得道成仙,让无极剑宗重新名扬四海。 千年了,自从千年前,无极剑宗的最后一位寒星真人飞升以后,不仅是无极剑宗,整个修真界都再也没有任何一位修士能成功渡劫成仙。 修真界开始呈现一种不可逆转的颓势,有修行资质的人越来越少,灵气逐渐稀薄,大能避世不出,而无极剑宗也逐步没落下去。 但沈海卿却在墨缘身上看到了希望,他这个徒儿认真努力,又乖巧懂事,沈海卿对他珍惜的不得了。 在须弥山上待了一百多年,墨缘想必也烦了,天天围着师父转悠,撒娇打滚双管齐下,怎么说都要下山历练。 沈海卿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他舍不得让宝贝徒弟受苦,但也觉得是时候让他四处走走,磨炼一下心性。 然后终于有一天,沈海卿耐不住墨缘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让墨缘下山历练。 紧接着他叫来墨缘,几乎掏出了自己全部家当,特意派了两个金丹期弟子跟随保护,保命的法器也都给了墨缘,却没想到,墨缘还是一去不回了。 立在系命堂里,属于墨缘的系命牌裂开了。 沈海卿看到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可能的,他的本命法宝-梁辰剑都给了墨缘,墨缘怎么可能会死? 那两个沈海卿特意叫过去保护墨缘的金丹期弟子,最终在极寒深渊地区的附近找到了,找到时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尸体,其中一个弟子手里还拿着须弥戒,里面装着沈海卿交给墨缘的全部家当,沈海卿的梁辰剑也在里面。 而墨缘本人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系命堂里断裂的系命牌证明他已经死了的事实以外,沈海卿得不到任何消息。 怎么死的?尸体在哪儿?是谁杀的? 墨缘死后半年,终于有消息传来,说是魔尊邬起又练成了一具新的尸身傀儡,有人见到那尸身傀儡身上穿着无极剑宗的门派弟子袍。 沈海卿都要疯了。 他脸上和煦的微笑裂开了,手上拿着的梁辰剑在微微颤抖,虽然剑尖牢牢指着邬起,但沈海卿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了莫缘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双更完毕。 第17章 “不要这样啊!”当莫缘被沈海卿用小锥子似的目光死死盯着时,一阵阵沉重的悲哀逐步涌上莫缘的心头:“不要这么快就打我的脸啊!” 明明刚刚还坚定不移的认为这个师父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渣屑!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了?而且之前完全没有发现,他该不会是戏精学校毕业的吧?这演技也太好了叭!? 花花甚至还松了一口气,轻松道:“我就说嘛!主角团之一肯定都是正面人物,就算真是坏人,也不可能没下限到那种地步。” 花花为自己没有看走眼而感到十分骄傲,在莫缘的识海里翘起了它雪白的毛尾巴。而莫缘则在心里捂住了自己的脸,那种感受五味陈杂。 不知道为何,当莫缘注意到沈海卿凝视他时……露出的那种悲怆眼神,莫缘那一刻竟然希望沈海卿不要变脸,希望沈海卿就如同他之前扮演的那般,就是一个单纯的人渣屑。 希望沈海卿真的是个完全不在乎徒弟的人渣师父。 当你意识到自己正在辜负某个重要之人,辜负他寄托在你身上的全部期望与情感时,那种无奈悲哀到愧疚的感觉,会让莫缘觉得自己心脏在抽搐。 这莫缘意识到,自己所占据的这具身体,其背负的东西,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可莫缘并不是原主,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局外人,一个旁观者,一个一有机会就脱身这个环境的外来者,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对这些与我无关的人物产生共情心理。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我只是一具尸体! 莫缘不断默念,强行让自己无视掉沈海卿专注而悲伤的目光。 而这个时候,邬起也开口了,邬起抬起一只手向沈海卿做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说道:“沈宗主不必这般警惕,先前我的所言不过是一些玩笑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你们无极剑宗的弟子。” 邬起试图澄清误会的话反而触怒了沈海卿,沈海卿的剑尖开始发抖,钉在莫缘身上的目光也挪到了邬起身上,他拔高音量说:“玩笑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难道我的弟子墨缘不是你亲手杀死的吗!?” 沈海卿的质问正中靶心,莫缘瞬间感觉邬起牵着自己的手收紧了,要是莫缘还有痛觉,怕是会被邬起掐得手骨疼吧。 莫缘感觉邬起现在的心情应该很激动才对,但邬起还是摆着那张云淡风轻的冷漠脸,语气毫无波动,声音还更冷了,承认道:“确实是我杀的。” “那我就没有找错对象!”沈海卿摆出剑式,“邬起,我知道你实力强劲,但这雷霆结界我半年前就精心布置好了。” “雷霆结界乃我门寒星真人飞升前的的至尊法阵,困住上仙都不是问题,还能引来天雷劫七七四十九道,在这阵内,就算我没法亲手杀死你,你也休想逃出去!” 沈海卿怕是早就想好了要同归于尽,他露出畅意的笑容来,哈哈大笑:“今日我就要为整个修真界替天行道,除了你这该死的魔头!” 邬起没有解释什么,可能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他凝视沈海卿的脸庞一秒钟,然后抬起头看向天空,这雷霆结界确实能够引天雷,结界外面的天空之上,已经不知不觉中凝聚了厚厚的雷云,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也逐步暗了下来。 雷云酝酿着轰隆的声响,罩在所有人的脑门上,压抑的气息弥漫起来。 结界外面众多无极剑宗的弟子们没有逃离躲避,他们紧紧围着结界,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了邬起的身上。 “邬起,你这「总是遭人误会」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一直跟在邬起和莫缘身边的天枢,突然冷不防地开口道。 天枢站了出来,向着沈海卿走近两步,说道:“沈宗主,这件事情确实有一些误会,我希望你稍微冷静一下。” 天枢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布条下,浑身不散发任何一丝生者气息,幽冥界的灰暗包围天枢,沈海卿一眼就看出天枢就是邬起控制着的众多尸身傀儡之一。 沈海卿随即冷笑:“邬起,你控制一个傀儡来跟我说话是什么意思?自己要装哑巴吗?” 这话就让天枢不爱听了,天枢道:“虽然我确实是个死人傀儡,但我并没有受控制,邬起从不主动控制我,除非我要求他。” 沈海卿压根没仔细听天枢的发言,他只是看了看天枢,略微蹙眉,又对邬起说:“邬起,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天枢大约知道尸身傀儡是没有人权的,他们基本不把傀儡当人看,哪怕天枢站在沈海卿面前说上一万句话,沈海卿也只会当这是邬起控制他说的,是用来迷惑敌人的手段。 这让天枢很无奈。 貌似这种事情到最后总是会发展成这样,明明邬起并没有真的伤害过谁,邬起炼化的这些尸体,也都是在对方生前同意的情况下才炼化的,但说他残忍冷血猎杀强者的谣言,却四处满天飞。 偏生邬起不善言辞,内心柔软,还老是摆着一张冷酷的面瘫脸。这样不遭人误会都很难,想要帮他澄清更是难如登天。 可是天枢没有办法,他们的师门已经没了,天枢最后只剩下邬起这唯一还活着的师弟,不管怎样困难,天枢还是试图为邬起解释: “沈宗主,虽然你家弟子莫缘确实是邬起杀的,但那也是迫不得已,这件事情真的有误会,你听我说……” 天枢的话术大概也不太好,他的解释半点没起到解释的作用,反而彻底触怒了沈海卿,沈海卿气得目呲欲裂,怒吼一声「闭嘴」,然后控制自己的梁辰剑飞了起来,朝天枢掷出飞剑一击。 这一击天枢自己没有挡,还是邬起侧身向前一步,弹开沈海卿的飞剑。 沈海卿心里有些急,他深知魔尊邬起的名号不是空风来穴,因为他根本看不透邬起的修为。 因不知道邬起的修为,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传说能困住上仙的雷霆结界究竟能困住邬起多久,而雷霆结界引来的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又到底能否给邬起造成致命伤害呢? 最好的情况还是由沈海卿操刀,使出全力消磨邬起的体力,这样等天雷劫轰下来时,邬起就无力阻挡了。 哪怕四十九道天雷都没能轰杀邬起,邬起届时也只剩下一口气,围在结界外面等候的众多无极剑宗的弟子,将会担起最后的责任——他们要负责补刀。 沈海卿的计划可谓是完美的,哪怕真正的仙人过来被这样困住,恐怕都会九死一生。但这一切计划的前提,是沈海卿确实能够消磨邬起的体力,否则扛过天雷的邬起若还留有余地,外面那二十多个弟子都不够他杀的。 我必须想办法—— 沈海卿满脑子抱着这样的信念,自然听不进天枢的话,他祭出自己的梁辰剑,开始尽己所能,把毕生所学的攻击招式往邬起身上招呼,而邬起推开莫缘以及天枢,让他们站在结界边缘,便动身和沈海卿你来我往的过招了。 莫缘是个刚穿越过来的土包子地球人,这种影视特效一般的炫酷战斗,带着光效的剑刃满天飞,看得莫缘眼睛都直了。 莫缘看不出战况的凶险,也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修真界的这些战法斗法等,对他而言都是十分陌生的,好在旁边自言自语的天枢无意中为他解答了一些目前的状况。 “不得了啊。”天枢道,“这雷霆结界虽然不至于让邬起有生命危险,但重伤是不可避免的……不行,邬起不能受伤!” 虽然嘴上说着邬起不能受伤,可天枢却并没有要上去帮助邬起意思,他老实的站在莫缘的身边,片刻后还扭过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莫缘。 莫缘看见天枢这眼神,心里突然明白了。 是为了保护我? 如果雷霆结界等会儿真的引四十九道天雷轰下来,邬起和沈海卿打得难舍难分之际,肯定是分身乏术顾不上保护莫缘的,那么保护莫缘的职责就落在了天枢的头上,天枢必须保存实力,在接下来的雷劫中护得莫缘完璧。 毕竟邬起把天枢带在身边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他保护莫缘。 莫缘心里便烦躁起来。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为了原主争得死去活来?先前邬起在莫缘面前就总是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态度,眼神里透露出的悲伤就已经让莫缘很难受了,现在这个沈海卿也这副样子……还有天枢也是…… 明明这些和莫缘都没有关系的!他穿越过来只是想老老实实做个任务罢了,结果过来后装了这么多天的死尸,还要面临原主留下来的烂摊子! 莫缘心里的烦躁一层层积累,尤其在邬起和沈海卿的打斗愈发激烈,而同时头顶的雷云轰隆声更大更响时,莫缘内心的烦躁情绪便抵达了巅峰。 莫缘的识海世界中刮起了台风,花花哭唧唧抱着热带小岛上唯一的椰子树在狂风中摇曳,而莫缘对花系统道:“我装不下去了。” 花花大惊:“宿主你冷静啊!已经忍了这么多天,不能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继续打下去。”莫缘说,“虽然我不是原主,但我想原主也不乐意看到这些在乎他或他在乎的人,为他斗得遍体鳞伤吧?” “虽然我的穿越是世界管理局安排的,这具身体也是他们安排的,但既然我已经占据了这副躯壳,成为了受益者,起码还是担起点责任来。” 莫缘深呼吸:“我会解决这一切。” 第18章 说好要解决问题,可实际上,莫缘根本没有想清楚具体的解决之道。 他盯着眼前那两个从地上打到天上的「神仙」,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觉得自己贸然跑过去拉架实在不现实……我又不会飞,如何跑去阻拦那两个在天上乱飞的家伙呢? 或许,我可以试着走上前去大喊一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邬起和沈海卿打架的原因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原主,莫缘只要暂时冒充原主,好好劝一劝他们,应该就会平静下来了吧? 这貌似是个可行之计,莫缘索性鼓足勇气尝试着抬腿,想着先向前走几步,把距离拉近,才能让他们听见自己的声音。 可是莫缘刚要动作,身边的天枢却比他更快一步。天枢突然伸手把莫缘整个抱起来,紧接着原地起跳朝旁边闪躲了一下…… 原来是沈海卿和邬起打架时仗势太大,沈海卿招出了无数梁辰剑的幻影,这些幻影剑漫天飞舞,其中有一柄剑随机朝着莫缘这边刺了过来,而天枢当然要第一时间护着莫缘躲开。 于是被天枢抱着、且在无数幻影剑中穿梭的莫缘,露出了痴呆的神情。 不行啊!他们摆明了是神仙打架啊!莫缘一个凡人还没靠近,就要被飞剑给扎成筛子了! 不不不,肯定还是有办法的! 莫缘随即把注意力放到了天枢身上,他寻思着自己虽然是个「凡人」,但天枢肯定不是,瞧瞧天枢这身手还挺不错的,自己只要说服天枢去拉架不就好了? “天枢。”思及此,莫缘便用细微的声音喊了下天枢的名字,而紧抱着莫缘的天枢听见莫缘说话,被他狠狠吓一跳,浑身一个哆嗦,差点没把莫缘给扔出去。 大概是好久没说话了,莫缘的嗓子又干又哑,音量很小,说话声十分难听。 莫缘自己也觉得难听,下意识地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想要音调恢复正常。他寻思着自己这嗓音还是比邬起那仿佛被毒哑的声音要好听许多的。 但天枢明显不这么觉得,天枢呆滞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天枢猛地瞪大眼睛盯着怀里的莫缘,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莫缘下意识又尴尬地反问着。 他现在依然被天枢紧紧抱在怀里,还是公主抱……莫缘觉得这姿势太尴尬了,只好扭动身躯,尽量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天枢真的被莫缘吓得够呛,瞪着铜铃一样大的大眼睛,继续对莫缘说:“你不可能会说话……你不可能神魂归位!” 仿佛是强调什么,天枢甚至把这句话说了两遍,一字一句:“你不可能会神魂归位!” 莫缘感到十分不解,他觉得天枢说话有点前后矛盾。 不对啊,明明这家伙之前亲口说过,说他希望莫缘神魂归位,还说莫缘要是不神魂归位的话,邬起老是看着莫缘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又该偷偷找地方哭了。 天枢说的这番话莫缘记得很清楚,因为这话透露出邬起不同寻常的另一面,让莫缘相当印象深刻。 怎么莫缘现在真的「神魂归位」了,天枢又突然开始反复强调莫缘不会神魂归位了? 莫缘被天枢前后矛盾的言语干扰得混乱起来,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浆糊,他甚至没法正确解读「神魂归位」这个词了,这个词到底是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呢? 啊,不管了!反正莫缘现在动都动了,话也说出口了,他根本没有反悔机会,只能继续行动下去! 莫缘便无视了天枢莫名其妙的言论,继续道:“天枢,你听我说……” “你能阻止他们继续打架吗?” 恐怕天枢根本没把莫缘的话听进去,天枢僵硬着身体紧抱着莫缘,对他说:“你是谁?” 莫缘无奈,又瞥了一眼那边还在打架的邬起与沈海卿,对天枢回答道:“我是……墨缘。” “你撒谎,你不是!”天枢把莫缘抱得越来越紧,莫缘意识到他已经不是抱着自己而是钳制住他了,用这个拥抱,天枢变相将莫缘束缚了起来。 “深渊之毒蚀骨噬魂。”天枢压低了嗓音,“身中此毒之人,魂魄会被毒性彻底腐蚀,化作天地间最纯粹的原始灵气粒子,连邬起的塑魂术都救不回来。” “因此墨缘死得很彻底,他魂飞魄散、心神俱灭,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你绝不可能是墨缘!你到底是谁?”天枢简短两句,把话说的很清楚。 “我……”还没开始假装就已经被人看穿,这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憋屈感让莫缘特别无奈,他琢磨着语言,想着自己该如何对天枢解释。 但这时,天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抱住莫缘又一次躲开了邬起与沈海卿的战斗波及,这回可能是莫缘带来的惊惶让天枢也丧失了一开始的从容,天枢其实没能完全躲开伤害。 莫缘注意到天枢背上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缠绕在他脖子和肩膀部位的黑色布条也有一部分散开了,露出满目疮痍的暗青色皮肤。 莫缘拧着自己的眉毛,愈发焦躁:“所以我是谁根本不重要啊!重要的是……天枢,你真的不能想办法阻止他们继续打架吗?” “闭嘴!”可能是误解了什么,天枢对莫缘的态度不是很客气了,他目光凶狠地瞪着莫缘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孤魂野鬼,但我告诉你,墨缘的身躯可不是你这种小鬼能够随便夺舍的!” “可惜我现在没空处置你,所以你识相点,乖乖呆着不要动!”天枢掐着莫缘的手臂,目光又看向那边的邬起和沈海卿,他严阵以待,防备着下一次可能到来的攻击。 莫缘这下已经不是烦躁,而是恼怒了。 他表无表情说:“你是铁了心不想去阻止他们打架咯?” 天枢不耐烦道:“我的任务是保护墨缘的身体。” “这样啊……”莫缘突然伸出手,以一个异常的速度,直取天枢脖子上的黑色布条。 天枢身上一圈圈缠绕的黑色布条因为先前没能完全防备的攻击而散开了不少,莫缘揪住其中一根垂下来的布条用力一扯,就把天枢脖子上连同脸上的布条都扯下来大半。 这些散乱的布条遮挡了天枢的视线,也让天枢慌乱起来,本能松开了掐住莫缘手臂的手,想去整理自己脸上的布条。 趁着天枢没空管自己的这短暂空隙,莫缘从自己衣服内兜里取出他一直藏着的、那把带了点锈蚀的小刀。 莫缘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的,就是大喊一声吸引邬起和沈海卿的注意力,阻止他们继续打架。 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还是天真了,先不说莫缘刚刚才发现自己许久不曾出声的声带变得特别沙哑,而且音量还巨小,即使莫缘全力大吼,恐怕也发不出太大的声响,自然不可能引得邬起与沈海卿的注意力。 加上邬起和沈海卿打得又特别认真,虽说沈海卿不是邬起的对手,但由于邬起没有想要伤害沈海卿的意图,因此沈海卿几乎没有怎么受伤。 就是天空上的雷云越来越厚实,轰鸣声也越来越大,风雨欲来之势咄咄逼人,战斗的两个人在这一刻,彼此间眼里只容得下对方。所以就算此刻莫缘的声带没有损伤,也能发出巨大声响,恐怕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吧。 其次,莫缘想让天枢帮忙插手,阻止那两人战斗的想法也落空了。看天枢的态度,怕是完全将莫缘当成想要夺舍原主身躯的孤魂野鬼,天枢是不会耐心听一个野鬼说话的。 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引起邬起的注意力呢? 莫缘拉开自己的衣服领子,找准胸口心脏部位,将锈蚀的小刀插入,让刀尖没入心脏上失心符的位置。 这一招果然立即见效了。 作者有话说: 我稍微有点卡文,写得脑子有点懵,下一章可能会更得晚了点。 第19章 能够操纵尸体的失心符与其主人紧密相连,尤其邬起格外珍视墨缘,所以他布置在墨缘身上的失心符,也是特制的,只要有任何异样邬起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一把刀插在符纸上,那简直是最巨大的刺激了。 立刻就把邬起吓得忘掉了战斗,扭头去看下面站着的莫缘与天枢。 天枢正在手舞足蹈折腾自己脸上的黑布条。而莫缘也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用小刀切割自己胸口上的皮肤,企图戳一戳那不再会跳动的心脏。 邬起立刻丢下沈海卿,飞身落地来到了莫缘的跟前,他迅速抓住了莫缘的手臂,抢走了他手里的刀子,阻止他继续戳自己的行为。 作为一具死尸,莫缘当然不会流血,莫缘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抽干了,血管里被邬起替换成特殊的灵力液体。 这是一种无色透明液体,具有很强的修复作用,它们不会随便流逝,即使莫缘的身体被切开了,这些液体还是会乖乖待在莫缘的血管中,并且像是具有自我意识一般一刻不停地努力修复莫缘的躯壳。 因此莫缘的小刀子刚被抽出,他胸口上被戳出来的刀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并且在一分钟内,连痕迹都不剩下了。 邬起一手抓着莫缘的手臂,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检查着莫缘的胸口,还在他胸口上摸来摸去,确认莫缘完好无损后,邬起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伸手把莫缘整个捞进自己怀里,紧抱住的同时抚摸他的背脊。 “缘缘……”邬起小声叫莫缘的小名。 “对不起……对不起。”邬起又小声道歉,声音里满是自责,“已经不痛了,不痛了,你不要伤害自己。” 莫缘没说话,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刚刚确实在邬起面前行动了吧?邬起从他手里抢那把小刀时,莫缘下意识扭了一下手,不太乐意让他抢……虽然最后还是被抢了。 莫缘略微皱眉,不舍地望着被邬起抢走的那把小刀。 当然,除开小刀被抢的不悦以外。莫缘心里更多的是紧张,他完全暴露了欸,邬起会不会和天枢一样,也把他当成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以为他的目的,就是要抢占原主的身躯。 虽然这貌似就是实情,莫缘确实是一只孤魂野鬼,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孤魂野鬼,他也确实抢占了原主的躯壳,所以天枢根本没搞错。 但要是邬起也这样认为的话,莫缘恐怕就不能在这个身躯里继续待下去了,他们肯定会把莫缘赶走……甚至会让莫缘魂飞魄散! 莫缘害怕了。 刚刚想要解决问题一鼓作气的气势,此刻在莫缘的心中荡然无存,怂怂的莫缘低下头乖巧让邬起抱着,同时在心里问花花道: “花诶,你真的不能帮我保存我在地球上的记忆吗?” “我早就说过不能了啊!”花花在莫缘的识海世界里受到了非同一般的摧残,此刻拖着疲惫的身躯,把自己埋在了沙滩的沙坑里。 花花生无可恋道:“我已经说过后果了,宿主你却还是一意孤行,那花花又能怎么样呢?花花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花毛球。” 莫缘确实不该苛求花花,这件事本来就是他自己冲动了,他只想着阻止那两个人打架,却没有预想过这种行为会给自身带来什么样的负面影响。 眼下他应该尝试着寻找其他办法,来解决自己的问题,至少他得和邬起沟通沟通,让邬起不要把莫缘当做孤魂野鬼就随便除掉…… 莫缘觉得邬起应该还算好说话的,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莫缘也渐渐发现邬起内心柔软的一面,所以别看邬起有个大魔王的称号,说不定意外的是个温柔的好人呢。 只要耐心和他说一说,邬起指不定,就会乐意把原主的躯壳借给莫缘用一段时间,等莫缘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把壳子还给他。 想到这里,莫缘稍微放下心来,没有那么害怕了。 可是莫缘随后便想到了一个被他遗忘了很久的问题……邬起可是小说里的大魔王啊!是日后注定要被主角团剿灭的大魔王啊! 自己借大魔王的尸身傀儡,完成寻找或再造主角的任务,不就等于给邬起找了个宿敌吗?这样做真的好吗?会不会太缺德了? 莫缘正苦恼着。 这时,被邬起抛在脑后的沈海卿也落了地,还拿着他的剑。沈海卿走到邬起的背后,说道:“为什么不伤我?” 沈海卿和邬起来来回回过了几十招,其实沈海卿也逐步发现了,明明有好多次,邬起可以给他造成致命伤害的,但邬起愣是一下都没有伤到沈海卿,放水之心昭然若揭。 而与之相反,沈海卿可一直是全力以赴的,虽然也没能给邬起造成多少伤害,但却让邬起此刻显得狼狈了许多。邬起的衣服歪歪扭扭、破破烂烂,还有很多个剑刃造成的刀口。 加上沈海卿的梁辰剑附带雷电属性,所以邬起身上、甚至是脸上,都还有一些被电焦的痕迹,看着滑稽又可笑。 沈海卿并不觉得可笑,之前他确实失了智,有些过分激动了,一心只想着干掉邬起,可是畅快淋漓地和邬起打了一番后,又渐渐冷静不少。 “你比我强得多,但却收了很多次手。”沈海卿敬佩邬起的强大,邬起确实不愧对他的魔尊之名,沈海卿虽看不透邬起的修为,但交手过后,沈海卿勉强猜测出邬起的修为大约在洞虚后期,即将进入大乘。 “这件事情确有误会。”邬起揉着怀里莫缘的脑袋和头发,转过身来看着沈海卿,“沈宗主,我刚刚也和你提过「深渊之毒」,我之所以提到此种毒物,是因为我与你的弟子墨缘相遇时,他就身中此毒,病入膏肓了。” “我想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来救他。”邬起低头凝视着莫缘,“但是没有用……他还是,变成了现在你看到的样子。” 沈海卿显然是知道深渊之毒的厉害,他捏紧拳头,脸上露出狰狞之意:“是谁如此恶毒?要这样毒害我的徒儿?” “我不知道。”邬起把视线又放回了沈海卿的脸上,“我一开始以为,是沈宗主你……” “不可能!”沈海卿激动起来,“墨缘是我最宝贝的徒弟,我怎么可能对他做这种事情!?” “但是据我所知,能自由出入极寒深渊,且从中取得深渊之毒的人,确实只有你们无极剑宗的人才能做到。”邬起思索着道,“所以我没有在一开始就把墨缘送回你们门派,因为我怀疑谋害墨缘的人,就在你们当中。” 邬起所言确实有理有据,极寒深渊地如其名,就是一个极其寒冷的深渊盆地,里面冰封万里,且常年弥漫着犹如实质的冰雾粒子,这种冰雾粒子吸入体内,冷得能让人的内脏都结冰。 只有对寒冷具有强大抗性的修士才能出入这个可怕的地方,但光是具有抗性,只不过是让人不至于在里面冻死。想要在这种地方自由活动,并取得深渊最深处的深渊之毒,整个修真界只有无极剑宗的寒鸦心法可以勉强做到。 正因如此,邬起才会说谋害墨缘的人,就在无极剑宗内部。 第20章 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使沈海卿再怎么不敢置信,现在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门派内部是否有人包藏祸心了。 他们无极剑宗自千年前寒星真人飞升后开始渐渐没落,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抱着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心理,等着看无极剑宗在修真界里创造的一代王朝彻底覆灭了。 可之后沈海卿接手了门派宗主的位置,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成功阻止了无极剑宗的颓势。 沈海卿的做法很简单,秉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的道理,沈海卿拉着整个门派低调做人、养精蓄锐,尽量减少和其他门派的矛盾纷争,就是不想在门派如此低迷的时刻还惹是生非、树敌无数。 除此以外,沈海卿还放低姿态,用和煦的外交态度,努力和其他各大门派打好关系,八面玲珑的人在哪都能吃得开,沈海卿终于让无极剑宗得以在暗潮涌动的修真界继续存活下去。 因此,墨缘外出历练却突然枉死后,沈海卿也有不少门道,使得他近乎疯狂的追查与墨缘有关的所有消息。但是沈海卿查来查去,却怎么也查不出究竟是谁害了他的徒弟。 这么多年,尽量与各大门派打好关系,沈海卿的成果是喜人的,至少他觉得不应该有哪个门派或哪位高人,会因为对沈海卿或无极剑宗抱有成见或仇怨,所以才跑去报复性地杀他的弟子。 如果不是报复性仇杀,那就极有可能是杀人夺宝了。墨缘的先天冰系天灵根人人慕羡,是近乎完美的修行天赋。怀璧其罪,保不齐会有人对此感兴趣,想把墨缘杀了挖走他的灵根。 这一点其实沈海卿也早就考虑到了,一百多年前他收墨缘为徒时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收徒后,沈海卿绝不四处炫耀自己徒弟的天赋,他把墨缘严严实实藏在自家门派中,像巨龙守护珍宝一样守护他。 墨缘出门历练时,沈海卿也给了他可以隐藏修为的符咒,保命用的无数道具,还有本命法宝梁辰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墨缘的安全。 然而这些道具墨缘一个也没有动用,因为最后害死他的,是深渊之毒。 “我不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在邬起提出害死墨缘的凶手可能是无极剑宗内部之人的时候,沈海卿不敢想象,难受地摇着头。 沈海卿道:“虽然我门派的寒鸦心法,确实具有天然抵抗极寒深渊恶劣环境的能力。但心法修炼不到家的普通弟子……例如门派里修为最高的那几个,都只是金丹期,他们确实能进极寒深渊,但说要前往极寒深渊的最深处取得那种恐怖的毒物?这是不可能的!” “能抵达极寒深渊最深处,起码要有元婴期修为……整个门派上下,除了我以外,就只有我的师弟——卓柯。” 卓柯其实就在现场,就在雷霆结界的外面。 沈海卿说到这里时,已经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去看结界外面的自己的师弟卓柯。 沈海卿的师弟卓柯,是一位气质普通的白衣剑修,外貌年龄看着像一个三十、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其貌不扬,出身市井人家。 卓柯比沈海卿晚三年入门,他的天赋不如沈海卿……现在甚至连门派中许多弟子都不如了,门中不少弟子已经陆陆续续修行至金丹期,眼看即将迈入元婴期的坎,而卓柯却依然还是元婴中期,并且停留了近百年时间也毫无突破。 修真人士的寿命和修为是密切相关的,修为越高,寿命越长。修士只要筑基,就能拥有百年寿命。修行到元婴期,就能拥有千年寿命。最后渡劫飞升,便与天地同寿,此身永不灭,相当于永生了。 靠外貌年龄来推定一个人的修为是可能的,模样看起来越老的修士,就越有可能修为不高、大限将至。 不过外貌年龄也很好修改,有些修真者习惯维持自己苍老的模样,来保持威严,可能性很多,外貌推论并不是很能站得住脚。 卓柯和其他众多弟子,虽然一直站在结界外面,不过里面人说话,他们都听得到,此刻听见宗主提到卓柯,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卓柯身上。 卓柯没有露出太多表情,见到沈海卿望着自己,其眼神中透露出询问的意味,卓柯却也只是回报以淡然的眼神。半晌,他才说道:“师兄,你这是怀疑我?” 沈海卿迟疑了很久,因为他对这个师弟怀有愧疚之心。 卓柯最初刚入门时,虽说天赋确实比不过沈海卿,但也没有想的那么差,使劲努力一把,怎么着都能跟上沈海卿的进度。而且那时两人关系很好,师父也都觉得他们终有一日会一同得道成仙。 可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却发生了一次糟糕的意外。 卓柯与沈海卿在一次天罡仙境历练中,遭到了八阶妖兽的袭击,八阶妖兽对当时还只是金丹期的他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强劲的怪物了。 因为心高气傲,缺乏警惕心的沈海卿不敌妖兽,被打至重伤昏迷。而卓柯舍命保护了他,卓柯扛着昏迷的沈海卿千辛万苦逃出了天罡境。 后来回到门派养伤时,沈海卿倒是没啥事,反倒卓柯伤势更严重一些。其灵根受损、经脉断裂,虽然没有掉修为,但却从此修行缓慢了起来。过来看过的医修都说,恐怕卓柯此生的最高境界,只能止步于元婴期了。 因为自己的骄傲自大,害得师弟这辈子前途尽毁,沈海卿心里充满了愧疚,他有心想要补偿卓柯,总是尽量完成卓柯提出的所有要求。 但卓柯在灵根受损后性情变化很大,从原来挺活跃的一个人,变得沉闷又冷漠,而且这些年来卓柯和沈海卿的关系渐行渐远。他可能是看开了,也可能是无法释怀,却又无能为力,他只能默默淡出众人的视线。 沈海卿已经有些不太了解这个师弟了,可还是不愿意怀疑以前那些情分,于是他对卓柯说:“师弟,我从来没有怀疑你,纵使在小缘出事后的现在,我依然不会怀疑你。只是我需要一个答案,你只要告诉我,你从没去过极寒深渊,就可以了。” “那可不巧,我还真去过。”卓柯竟然没有想着反驳或辩解。 他直白的道出真相:“我去过极寒深渊,也在那里得到了深渊之毒。” 沈海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低下头用手指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他对卓柯道:“别开玩笑了。” “这可不是玩笑。”卓柯双手抱胸,略微有些傲慢的抬高头颅,“师兄,我本来是想用这毒来毒你的,不过想想以你的性子,要是知道是我下的毒,也只会因为我当年对你有救命之恩,当是还了我的恩情,于是就此认命罢了。” “我想让你痛苦,不想让你认命。”卓柯笑,“光是让你死,可不足以弥补我所受的一切。” “等等,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沈海卿觉得他不可理喻,“如果你是觉得当年为了救我而毁了你的修行,你大可以从我身上拿回来,只要你想要,我的修为、我的灵根都可以挖了给你!但墨缘根本没做错什么吧!?” “师兄,你太愚钝了……”卓柯说到这里便住口了,他抬起头看着雷霆结界上空的雷云。 邬起也注意到那雷云已经形成至完全体状态,七七四十九道天雷随时降临,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能够留给他们继续闲聊了。 沈海卿紧张起来,便高声指挥那四个立在雷霆结界阵眼石柱上的弟子们,叫他们解除雷霆结界,将雷云散去。 但是面对门派宗主的命令,四名弟子只是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看都不看一眼沈海卿,他们不为所动,牢牢伫立在阵眼之上,维持着雷霆结界的展开。 “不用垂死挣扎,师兄。”卓柯提高音量道,“门中弟子们尽数为我所用,今日这雷劫,你们怕是不想消受,也得消受了。” “天雷要来了。”邬起意识到情况紧急,他放开莫缘,并把莫缘塞到天枢的手里去。 随后,邬起快步走到沈海卿的身边,对沈海卿道:“沈宗主,这雷劫我们无处可躲,但集你我二人之力,还是能扛过去的。” “希望沈宗主不要介怀,助我一臂之力,等解决了这次危机,很多事情自然迎刃而解。”邬起带有深意对沈海卿说:“墨缘也会回来的。” 此刻的沈海卿已经别无他法了,只得对邬起点了点头,俩人摆出架势,准备迎接滚滚天雷。 而同一时间,外面无极剑宗的诸多弟子们聚拢起来,聚拢在卓柯的身边,其中一位弟子小声对卓柯道:“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办?这雷霆结界的天雷,应该不会劈死宗主的吧?” “不会,还有魔尊在,怎么可能劈得死?”卓柯眼力还在,略微蹙眉道:“计划和原来想的不太一样,这下糟糕了。” 第21章 卓柯并没有真的进入极寒深渊的最深处,而那深渊之毒,其实也不是卓柯自己拿到手的,而是别人送给他的。 极寒深渊是一处地势极底的蜿蜒盆地。 按照通常情况来讲,盆地就是一些因为地壳运动、地层断层陷落等环境因素,而自然形成的两边高中间低的盆地地形……说得更形象一点,就是土层往下陷落而形成的一个大坑。 但极寒深渊这个坑,并不是天然形成的。 传说在归墟世界的上古时期,天地间一片混沌,人界、妖界、仙界、魔界、冥界等各大界还未分化,混合在一起,导致整个世界人妖仙魔鬼混居,魑魅魍魉横行,混乱四起战火纷飞。 在这样的混乱时期,代表光芒正义的仙,与代表黑暗邪恶的魔势不两立,双方争端与矛盾不断,每天都打得热火朝天,彼此双方都立下最沉重的誓言,发誓要将对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后来,仙与魔自己打还不够,他们觉得架势还不够大。于是仙族们就拉上了人类,而魔族则拉上了妖怪,两两联手组成了四大种族混战。 唯一脱离战局置身事外的只有幽冥族,幽冥族是掌控精神与灵魂之力的种族,他们没有形体,以虚无姿态游荡天地间。他们不悲不喜,不参与任何欲望纷争,唯一的喜好是收集死去生灵的魂魄,安抚魂魄并助其轮回返生。 四族混战,这一战一打就是数千年,打到天昏地暗、死伤无数、尸横万里,四族都开始觉得疲惫万分,他们知道,是时候结束这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了。 可是战争开始得很容易,要结束却无比困难,仇恨与敌视深入人心,四族之间谁和谁都没法和平共处。 混乱中,一位具有未卜先知能力的智者提出建议,说要分化世界,将归墟世界分成五大界,人界、妖界、仙界、魔界,以及冥界,五个种族各归各界,互不干扰,这样不就可以终止一切纷争困扰了不是吗? 各大族对分化世界的建议,都表达出不同程度上的赞同,但是在如何分化世界?谁来分化?的问题上,又产生了新的分歧。 世界的分化没有那么容易,不仅需要强大到能彻底改写世界的力量,还需要一颗绝对公正的心,为每个种族分化出最适合他们的、平等的环境资源,任何一丝偏差都是不公。 五大种族谁也不相信谁,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认为没有人能够做到绝对的公平,最后争来争去,他们就把分化世界的责任,交到了整个归墟世界里最后一位神的手里。 是的,归墟世界里还有第六个种族,就是神族。 归墟世界据说是由一位强大的创世神所创造出来的,人们不知道这位创世神到底是谁,不知其姓名面貌,只知创世神创造了天地……就和地球神话里的盘古一样开天辟地,用自己的身体与血液化作各种山河。 这位创世神也牺牲了自己的身躯,形成了天地万物,归墟世界里所有生灵都是创世神的子孙。 神族也是,但神族是额外受创世神宠爱的一族,他们具有创神之力,具有移山倒海、变幻天地的巨大能量。 不过,创世神之所以给予了神族不同于其他种族的强大力量,也是为了将一份更加重大的责任交托给神族。 创世神虽然牺牲自己创造了归墟世界,但是归墟世界还不够完善,万物生灵间必须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世界规则也必须共同遵守。 说白了,创世神创造的归墟世界还只是个雏形,一个框架。而创世神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个框架,因此他留下神族,就是为了给这个框架打补丁的。 神族们一个个都继承了创世神的自我牺牲精神,一个个都拿自己的身体当做补丁给世界补上了,补到最后,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神族了。 而这最后一个神族,在听到了各大种族要求分化世界的请求时,他心中明白,自己也要成为补丁的时刻,到来了。 极寒深渊,就是这最后一位神族曾弥留于世的证明。 为了分化世界,最后的神族以身坠地,深深砸入地底,将自己砸成一团浆糊,所有血肉洒在归墟世界的混沌大地上,血雾弥漫至世界的每一处角落,随后分化的世界逐步形成,人妖仙魔冥各大界形成,变成了现在人们所看见的样子。 而最后的神族坠地身陨的地方,就是这极寒深渊了,极寒深渊也有个别称叫「神之墓」,想到这里确实是神明死去的地方,叫神之墓也很恰当。 这个巨大的坑深不见底,黑暗笼罩,常年弥漫着刺骨的寒意,神族死亡的意志在这深渊底部汇聚,凝聚成漆黑的诡异毒物,被称作深渊之毒。 相传,深渊之毒是神族对创神的怨恨凝结之物,他们不满自己一经出生就必须担起完善世界的重担,生是为了世界,死也是为了世界。不能像其他种族那样拥有自己的精彩人生,只能在创神的引领下,一步步走向牺牲。 这份怨恨让深渊之毒此等惊奇的毒物诞生于世,连最强的仙魔都无法抵抗其毒性,可见神族的怨恨有多深。 极寒深渊地势险峻、环境苛刻,而且位处于人间界,尽管有很多人对它十分感兴趣,可是进去的人基本都有去无回。 纵使具有元婴期的修为,也修习了天然抵抗极寒深渊恶劣环境的寒鸦心法,这极寒深渊对卓柯来说,也依然是一趟近乎九死一生的危险旅途。 卓柯当时进入极寒深渊并没有别的想法,他其实压根不是为了进去取那个啥子深渊之毒的,只是为了锻炼自己罢了。 寒鸦心法不仅天然抵抗极端寒冷环境,而且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修炼寒鸦心法,还会让心法的修炼进展更加快速精湛。 这就是所谓的重压之下必有勇夫,严峻的挑战能让人达到新的高度。 为了全新的境界,卓柯进入极寒深渊,然而他还是没能顺利推进到极寒深渊的最深处,那太痛苦了,空气中的所有寒气都在压迫卓柯的五脏六腑,他意识到自己若是继续待下去,并不能进展修为,反而有极大可能要冻死在里面,所以又干脆利落地退了出来。 结果在卓柯退出去时,在极寒深渊的外圈,卓柯竟然遇到了一个人。 那是个怪人,卓柯记不得他的脸,卓柯的记性是很好的,但他还是想不起那人的脸,对方可能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法术模糊了卓柯的认知,导致卓柯虽然知道自己遇见过这么一个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人容颜样貌。 就是那个人,把深渊之毒给了卓柯……或者说,那人是把深渊之毒传染给了卓柯。 是了,卓柯当时才震惊的发现,深渊之毒居然是可以传染的! 那个怪人抓住了卓柯的手臂,黑色的毒液就从他身上蔓延至卓柯的手臂上,钻开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血管,然后黑色的纹路一路延伸,从卓柯的手臂再到卓柯的身体。 卓柯意识到事情不妙,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抽出刀把自己的手臂给砍下来,但还是晚了一步,毒素在三秒之内蔓延至他的全身,寒冷和疼痛也席卷了他的全身,卓柯不得不跪在地上抽搐。 怪人用同样奇怪的音调,对卓柯说:“有一种办法可以救你的命。” 怪人桀桀冷笑:“深渊之毒不会立刻夺人性命。三个月内,你可以把这种毒素传染给别人,任何人。就像是我刚刚把毒素传给你一样……只要你这样做了,你就不会死于深渊之手。” “但这是一种奇毒,包含了对神的仇怨、不敬和诅咒,即使你把它传给别人,这毒素也不会彻底从你身上消失,它依然会残留一些在你的身上。” “不过你不用怕,残留的那部分,再也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了,相反……它能够帮助你。” 那怪人张开双臂,黑暗的气息环绕于他的全身,他说:“今天,我们都可以在这无尽的深渊里,获得重生。” 那之后,从极寒深渊里出来的卓柯满脑子充斥着恐惧。 在自家门派的藏书阁中,卓柯找到了对深渊之毒的记载,仅有一次的记载。是在千年之前,他们无极剑宗还是修真界第一门派时,当时的门派宗主也是修真界第一强者,也曾去过极寒深渊历练,并在那里取得深渊之毒。 当时的宗主只取了一丁点毒物回来,然后捉了个小灵兽,在小灵兽身上做了试毒的实验,那可怜的小灵兽痛苦挣扎了三个月,死了。 全身腐烂,神魂俱灭。 从此深渊之毒蚀骨噬魂的恐怖之处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不过此毒虽然恐怖,但由于毒物处于难以踏足的深渊之地,没有什么修士可以随便进去拿,大家就渐渐忘却了这种毒物的可怕,只偶尔把它当做谈资啧啧称奇一番。 而现在,卓柯成为了当年那只可怜的小灵兽,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想想办法,他就要如小灵兽一般凄惨的死去了。 第22章 对于修真人士来说,断个手脚就跟掉根头发一样稀松平常,修士们常备的丹药能够立刻让肢体恢复再生,就算没有这些丹药,修炼个两三天,也能让残缺的肢体再长回来。 只要不是全身上下被粉碎,经脉或灵根被刨除,修士们大多都是打不死的小强,生命力顽强。 最开始,卓柯也仗着自己丹药足够多,想着拖延一点时间。 回到门派后,卓柯便开始尝试其他办法来救自己。 比如他可以把自己身上的毒素,过给一些平常的妖兽灵兽之类的动物,过给动物后还能立刻杀了它们免除它们的痛苦,这样卓柯既不用伤害任何人,还免了业障。 但随后,卓柯就惊恐的发现,这种想法实在天真,完全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身上的深渊毒素……仿佛具有自我意志。 它们根本不像是普通的毒物,更像是一种拥有自我意志的寄生虫,寄生在卓柯的血管和经脉、乃至灵魂深处。 当卓柯冒出把它们过给一般的灵兽妖兽等生物的想法之后,它们就仿佛知晓了卓柯的想法一样,在卓柯的体内疯狂抗议! 啃他的骨头,吸食他的血液,甚至是腐蚀他的灵魂。 没有任何形容词能形容那种痛苦,卓柯疼得浑身僵硬,连满地打滚或嘶声嚎叫都做不到。不仅是身上疼,那种精神和魂魄被侵蚀的感觉,更加令人疼痛难耐,绝对能令人神志不清、理智全无。 别说三个月,从极寒深渊回来后的一周时间,卓柯就已经疼得受不了,每时每刻都仿佛万蚁蚀骨,每动弹一下都要忍受难以忍受的痛楚,连张嘴说句话都如同登天一般困难。 疼,好疼,非常疼,受不了的疼。 可怕的是旁人似乎都没能察觉卓柯的异样,卓柯因为疼痛而僵直、乃至瘫倒在地,而其他人检查来检查去,貌似都只觉得他病了,虽然修士很少会生病,但偶尔也会有意外。 徒弟们把卓柯扶着让他躺在床上,甚至给他叫来了医修,过来的医修却断定他气息凝滞、经脉堵塞,解决方式就是闭关修炼,真气运行几个大周天就会好。 他体内的毒素,医修一丝半点都检查不出来。 就这样,那些徒弟以为卓柯需要修炼,就把他独自一人留在房间内。而卓柯万分艰难且断断续续地忍受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的痛苦,等到卓柯他师兄沈海卿得知他「病了」,过来看他时,卓柯便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 从小到大,卓柯都不算是一个坏人。修行这么多年,卓柯也一直老实本分,即使为了救师兄导致自己终生的成就只得止步元婴期,他也只气结了那一下,最后还是安分的接受了现实。 然而这可怕的深渊之毒,却逼得卓柯遗忘了自己的本心。 还是把它过给别人吧? 冒出这个想法后,卓柯体内那些可怕的毒素竟然难得安分了下来。更可怕的是,此时此刻一个完美的传播对象推开了卓柯房间的门,是沈海卿走了进来。 “师弟,我听说你这次外出归来后染了疾病,特意来看看你。”沈海卿还给卓柯带了礼物,许多有益修炼的灵丹妙药,被沈海卿装在玉简里,搁在卓柯房间的茶桌上。 当时的沈海卿还在为自己渐渐与卓柯疏远的关系发愁,打着来探病的口号,沈海卿却扭捏地和卓柯拉起了家常话。 “师兄我多年来忙于管理门派,疏忽了你,你心中若有怨气,尽管对师兄发泄就好。”沈海卿纠结的不行,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挂在自己腰间的佩剑,那是他紧张的表现。 “不管你有什么愿望,师兄都会帮你完成的。”沈海卿如此承诺。 “师兄……”卓柯撑着几乎麻木的躯体坐起身来,对沈海卿说:“如果我死了,师兄你当如何?” 沈海卿被卓柯突如其来的假设惊到,皱着眉头道:“别说这种丧气话,你不会死。” “为何不会?”卓柯缓慢的喘息,然后又道:“以师兄你的天赋,踏碎虚空飞升成仙不是问题,而我……咳咳……” 卓柯捂住嘴,感受着自己真气逆流血气翻涌,疼痛让他眼前发花,几乎看不清沈海卿的脸,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 “卓柯!”沈海卿见他看起来不舒服,忙不迭想上前来检查一番,但卓柯却伸出手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 “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卓柯不着痕迹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继续笑道:“我已在元婴期停留百年时间,寿命所剩无几,或许再过个两三百年,就要一命呜呼了。” 沈海卿一时间没说话,似乎他也不清楚该说些什么才好,修真旅途总是残酷的,就连沈海卿和卓柯的师父,也是停留在分神期数百年毫无进展,在三百年前仙去了。 尽管难过,但这着实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修仙之路就是一条堆满了尸骨的大道,一万人里面才有一个可能飞升成仙。为了成仙,多少人抛却情感羁绊,师徒、兄弟、血亲、朋友,以及伴侣,都可以丢弃,都可以遗忘。 胜利者只手可数,其他人都得死。 沈海卿握紧拳头,仿佛在心里做出了某种决定,他对卓柯道:“师弟,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活下去的。” 沈海卿的话,卓柯听了只觉得好笑。他这位师兄口口声声说会让他活下去,却连他快要死了都不知道。 卓柯知道自己应该告诉他的,告诉他自己在极寒深渊里被奇怪的人缠上,被染了可怕的深渊之毒,他知道沈海卿真的会想办法来救他,真的会不择手段的让他活下去。 不,还是算了吧。 我已命不久矣,就算把这个毒素传给别人求得苟活,除了那几百年的寿命,还能得到什么? 而且卓柯很清楚这个毒素的危害,一旦他开始传染别人,那么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人界都会被这恐怖的深渊之毒彻底侵蚀掉,那样的话,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卓柯不知道那个在极寒深渊里突然出现的怪人到底是谁,或许那家伙不止传染了卓柯一个人,但无论如何,卓柯都必须让这可怕的深渊之毒,在他这里终止。 只要我死掉的话。 “你以为你死了,就不用遭受深渊的折磨了吗?”一个熟悉而古怪的声音突然在卓柯的脑子里回荡了起来。 卓柯楞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卓柯自言自语。 “你死了,你的灵魂也依然逃脱不了深渊,你会被折磨到魂飞魄散,永无轮回之日。” 沈海卿见卓柯脸上苍白,眼神浑浊不知望向何处,他略有些担心的伸出手,搭在了卓柯的肩膀上:“师弟,你怎么了?” “这是个多好的传播对象啊,你怎么可以放过?”那个阴阳怪调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在卓柯脑海里回荡,随后卓柯感觉自己身体里那些恐怖的毒素在翻涌汇聚,顺着他的血管经脉流淌至他的手臂。 他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制,自发地动弹起来,以一个扭曲的动作,抓住了沈海卿伸向他的手臂。 被卓柯大力抓住了手臂,沈海卿还不明所以,关切地望着卓柯,傻乎乎的问:“哪里不舒服吗?” “滚……”卓柯说。 卓柯的声音很小,沈海卿其实听清楚了,但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便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我说……滚!”卓柯提高音量,用另外一只右手掐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强行让自己松开了沈海卿,他对沈海卿喊道:“你这个人渣!废物!别讲这些不知所谓的笑话来逗我笑了!” “救我?不会让我死?沈海卿你算老几?天地轮回生死有命,我这辈子的命数到此为止,你到底拿什么来救我!?” 卓柯怒吼:“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沈海卿低下头,他已经无法处理这种情况了,在其他所有人面前,他都可以是宠辱不惊、气度非凡的无极剑宗掌门宗主,只有在他重视的师弟面前,他无法淡然的接受对方直面而来的仇怨。 “对不起。”沈海卿深呼吸,“师弟今日只是心情不好,我知道,你只要相信我,我迟早会做到的。” 说罢,沈海卿便匆匆如逃窜一般离开了。 而在沈海卿夺门而逃之后,卓柯身体一歪,直接从床上摔倒在了地上,他撸起自己的左手衣袖,看见那手臂上一条一条黑色的纹路,顺着血管在狰狞地蠕动。 “你以为让他跑掉,就万事大吉了吗?”让人头晕目眩的古怪声音在卓柯的脑子里嘲笑他的天真,“这只是一个开始,卓柯。”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卓柯磕磕绊绊地意识到,自己遇见的根本不是什么怪人,那根本不是人。 他从未在修真界听说过任何修士会有这种古怪的能力,不管是掌控深渊之毒并肆无忌惮地将毒素传染给别人,还是利用毒素在受感染者脑子里说话,这都是卓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我是什么东西?”古怪的音调桀桀怪笑个不停,“你们修真者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 “我就是深渊啊。”那声音继续道,“我是最后一名神族死亡的化身,是永久的仇恨凝结而成的意志,这个因我而促成的世界,最后也会因我而毁灭。” 作者有话说: 我绝对没有在神展开! 第23章 深渊之毒与其说是毒素,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诅咒。 因此,即便将毒素传递给他人,诅咒也不会因此消失,它依旧深埋在人们的灵魂深处,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雷云已经成型了,第一道天雷即将劈下来,这雷霆结界引来的天雷只会劈在结界的正中央,结界是雷属性的,惊雷的攻击并不会被结界形成的屏障挡下来,所以那些天雷毋庸置疑都会劈到邬起以及沈海卿的身上去。 卓柯默不作声地抬起头,盯着天空中那片墨色的雷云,面无表情的脸庞下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聚集在卓柯身边的无极剑宗弟子们,也顺着卓柯的视线望向那天空中的雷云,他们一个个全都十分有默契的沉默不语,和卓柯一样面无表情,这场景着实有点诡异。 在轰隆一声雷响之后,第一道雷下来了,邬起及沈海卿早已做好准备,沈海卿挥剑抵御,邬起则架起红色的护盾,将自己和沈海卿,以及天枢莫缘总计四人罩在里面。 莫缘从来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惊雷,首先是一道炫目到能闪瞎眼的光芒,紧接着雷鸣声在他耳边炸响,吓得莫缘差点浑身一个哆嗦从邬起的保护圈里跳出去。 旁边尽职尽责的天枢似乎注意到莫缘想要乱动的倾向,伸手按住了莫缘的肩膀。 惊人的高温、和无处不在的电荷,仅仅是两道惊雷,哪怕作为没有什么感觉的尸体,莫缘也意识到周围的温度正在急速飙升,而大量电荷让莫缘浑身起静电,他的发梢像是漂浮在深海里一样浮动了起来。 紧接着第二道天雷也迅速下来,还是被邬起坚韧的护盾挡住,沈海卿则负责用剑刃将天雷的余波扫去,俩人目前配合起来还算不错。 第二道天雷后莫缘已经稍微有些适应了,虽说看着很恐怖,但在邬起的保护下,实际上劈不到自己身上。 莫缘扫了一眼邬起,见对方露出无比认真的眼神,眨也不眨盯着天空上的雷云,似乎在判断下一道惊雷落下的角度和力道。 历经天雷这种在修仙小说里如此玄幻的事情,现如今就在莫缘身上亲身上演了,不说害怕,至少惊愕是少不了的。 这天雷气势汹汹,但实际并不强劲,三四道天雷,邬起对抗得游刃有余,莫缘看了一阵发觉没自己什么事,便开始东张西望了起来。 他首先是望向结界外面,那些给自己一伙人制造麻烦的卓柯以及无极剑宗的诸位弟子们。 卓柯和弟子们站在一起,也都纷纷抬着脑袋望着天空中的雷云。 莫缘透过结界看了他们一会儿,稍微皱起眉。 “花花,我们在结界里面,你还能检测到外面吗?”莫缘这样问。 “不能诶,这个结界很高级,和之前在魔尊大人家里的那个禁制一样,可以屏蔽我的探测。”花花似乎爱上了缩在沙子里面的感受,一直舒服地把自己埋在莫缘识海世界里的沙滩上。 “那你应该能共享我的视觉吧?”莫缘又道,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外面卓柯一行人,“我能看见的你也能看见,对吧?” “是这样没错啦,有啥问题吗?”花团子表示不解。 “你看不见吗?”这具身体的视力相当好,因此莫缘可以毫无障碍地盯着外面卓柯等人,他感到十分奇怪,“他们身上有一层很淡的黑色雾气……嗯,附着在皮肤上,斑点一样有深有浅,像是人发霉了。” “有这等事!?”花花表示惊奇,随后努力读取莫缘的视觉信息,叹道:“哇!真的有诶,这是为啥呢?” 莫缘无奈,他意识到系统花团子毛用没用,问它等于白问。 但是莫缘又十分好奇,这份奇异的好奇心甚至令他蠢蠢欲动起来,莫缘盯着外面的卓柯以及那伙无极剑宗的弟子们,就像是盯着冒着美妙香气的红烧大排,那色泽和味道勾人心弦,馋得莫缘眼冒绿光、口水直流。 当然,实际上莫缘并没有流口水,他晃了晃脑袋,对自己心中莫名燃起的这股激动之情感到古怪。 莫缘短暂思考的档口,邬起已经抗住九道天雷了,这些天雷坠落的间隔都很短,也是因为间隔短没有蓄力,所以威力相当一般。 可是从第十道天雷开始,情况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邬起紧皱眉头,盯着那天空中的雷云变得愈发漆黑,里面疯狂闪烁着从白色、蓝白色到紫色乃至变化成红色的闪电。 邬起抗住的前面几道天雷都是白色或偏蓝白色的,威力小温度不高扛起来轻松写意。 可是紫色的天雷就不一样了,威力翻了数倍,温度也极为惊人,若非有雷霆结界的阻拦,紫色天雷说不定能把无极剑宗的府邸都劈没。 而最后的红色天雷……那是只有在修真者最后渡劫飞升时才有可能经历的毁灭闪电。 可能某些修真者在渡劫飞升时甚至都不会遇见这种红色天雷,因为红色天雷,是天道对想要逆天而为修士们的终极惩罚,大部分修士没有造过大业、犯下重罪的话,是不会遇见这等天雷的。 只需要一道红色闪电,其威力甚至可以令方圆数百里夷为平地,甚至将须弥山的山头劈掉都不是问题,足以让八千米高峰的须弥山打个半折变成四千米。 对环境的破坏是次要的,主要红色天雷扛不住的话,会令修士神形俱灭,一样可以让人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这么一道雷要是劈到邬起一伙人身上的话…… 看到雷云中隐约闪烁的红色,邬起心中的警戒线拉至最高,他对沈海卿说道:“沈宗主应该看到了,这雷云中蕴含着一道大劫!这种级别的天雷是连我之前也从未经历过的。” 沈海卿也知道红色天雷意味着什么,他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颤抖,回答说:“怎么会这样?雷霆结界引来的天雷是针对结界内最高修为的修士,而引来相当境界的雷劫。” 沈海卿说着看向了邬起,道:“恕我冒昧提问,尊主的修为到底如何?” “洞虚后期。”这种急迫的情况下,邬起没想过隐瞒,“迈入洞虚期时我也经历过一次小天劫,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天雷。” 邬起的修为和沈海卿预想的差不多,他一边对邬起的修为表示惊叹……因为这个时期的修真界已经没有几个能修炼到同邬起差不多境界的修士了。 同时沈海卿心里也更加疑惑:“即便是洞虚期,尊主的境界也不至于引来这等毁灭雷劫。还是说,尊主犯下过大业障吗?” 沈海卿提到大业障,邬起楞了一下,随后扭过头往自己身后看,目光落在了莫缘的身上。 莫缘也注意到邬起正在看着自己。 莫缘心里紧张起来。 目前形势危急,莫缘先前动来动去还拿刀戳自己心脏,所以邬起应该是知道他「神魂归位」了,但是邬起没有大惊小怪,也没对莫缘多问一句,仿佛莫缘会动是理所应当的。 可莫缘却心虚的很,总觉得邬起随时会对他发难。 为了不被当成孤魂野鬼从而被消灭掉……莫缘觉得自己至少不能在气势上低邬起几分,于是莫缘抬高下巴,雄赳赳气昂昂对邬起回报以「看什么看」的眼神。 可惜邬起丝毫没察觉到莫缘的气势,在深深凝视了莫缘一眼以后,邬起回头对沈海卿说:“除了你的弟子墨缘,我没有杀过任何人。” 邬起这番话里蕴含的深意令沈海卿为之侧目,沈海卿随后反应过来道:“天道不会苛刻到这种地步,杀一人也不算造大业,那究竟为何我们会引来红色毁灭呢?” “也许是因为我炼尸的缘故。”邬起沉着道,“令死者复生,也算颇为出格的逆天而为了。” 沈海卿并不这么觉得,修真之路漫漫,许多修士在死亡后不甘心就这样入轮回,想尽办法夺舍重生或为自己再造身躯,这些也都算是死者复生了,怎么沈海卿就没听说过那些修士会遭遇红色毁灭呢? 而且在沈海卿的记忆中,他记得以前遭遇过红色天雷的修士只有一位,那是个杀害百万凡人炼化精血为自己提升境界的疯子,而且在杀害了这么多人后,雷云立刻自动在他头上聚集了,结果毋庸置疑,是在红色天雷下死得透彻。 沈海卿觉得这种才叫做造大业犯重罪,遭到天道惩罚也不足为奇,可邬起炼化的那几具尸体,根本算不上什么呀! 可惜时间紧迫,容不得沈海卿深思,下一道天雷又要来了。 邬起和沈海卿配合起来,已经堪堪扛过了三十多道天雷,抗到最后,有一道紫色的闪电打下来,其雷鸣声极其响彻,震耳欲聋,连大地都在颤抖。 外面几个站在阵眼上维持雷霆结界的无极剑宗弟子已经扛不住了,其中一个弟子在紫色天雷的轰鸣下颤抖不止,脚底一滑就从阵眼上掉了下来,摔得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雷霆结界的一个阵眼顿时不攻自破。 少了一个阵眼的结界溃不成军,其他几个还能勉强维持的弟子们面露焦急,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卓柯发出了命令:“你们几个,给我下来!” 第24章 弟子们听从卓柯命令,干脆解除了雷霆结界,从阵眼上跳下。 但此时此刻,即便解除了雷霆结界,天空上的雷云还是没有消失,已经彻底变成黑色的雷云蓄积着下一道雷击,稳稳地悬浮在邬起等人的脑门上,即使没了雷霆结界的束缚,也照样逼得邬起等人进退不得。 “怎么回事!?”沈海卿瞪着那更加凝视的雷云,“没有了雷霆结界,就算这雷云不消失,也理所应当弱化一些才对的……” 邬起蹙眉,提出猜想道:“难道说,这片雷云不仅是雷霆结界引来的,也是……我引来的?” 邬起感应一下自己体内涌动的真气,他的修为境界还是保持在洞虚后期,并没有提升,也没有要突破的迹象。按理说,修士一般是突破境界时,才可能会引来一个小天劫。 但是看头顶这雷云的凝实程度,这明显是个不亚于渡劫天雷的大天劫。 “如果你所言属实,那么你根本没有造大业或犯重罪!”沈海卿额头上满是冷汗,“不可能会引来红色天雷的,天道要灭你?这是为什么!?” 与此同时,莫缘也被那头顶那黑得跟石油似的雷云震惊了,也听到了邬起和沈海卿说的几句对话。 莫缘便在心里对花花道:“我怎么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呢?” 花花不解道:“啥感觉呀?” “我总觉得……那雷云貌似是冲着我来的……”莫缘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他并没有夸张,他是真的这么觉得,这是一种莫名的预感,在他心里汇聚,很奇妙但确实存在。 “怎么可能!”花花完全不信,哈哈笑道:“宿主你这具身体虽说比凡人强悍,但根本毫无修为,而且初来这个世界啥事也没干,天道不可能莫名其妙就要跑来灭你的。” “可是我真的有这种感觉啊,这雷云就是来劈我的!我难道不是被叫过来寻找天命之子的世界修理工吗?”莫缘哆哆嗦嗦瞪着那时不时轰鸣一声的雷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五雷轰顶了,但是他冤枉啊,他真的啥也没干啊! “我应该和那个啥子天道是同伴才对吧?你看,我被叫过来帮它修理世界,它应该感谢我才对……”莫缘不敢置信,“可现在!它却要拿这个啥子红色天雷来劈我!” “宿主你冷静一点!”花花也有些急了,焦急地在莫缘的识海世界里打滚,随后花花说道:“这样吧,花花其实还有一项隐藏的通讯功能,就是打电话,能和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取得联系,我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它是怎么回事,宿主你忍耐一下,花花马上就好!” 莫缘万万没想到花花居然还有这种功能!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很正常,他一个穿越者被世界管理局派过来做任务,管理局那边肯定也会提前通知归墟世界的世界意志。 毕竟莫缘的修理任务和归墟世界的存活息息相关,如果莫缘任务失败了,这个世界就会如童禹所说陷入崩塌毁灭。那么为了让莫缘成功,世界意志肯定也会关照一下莫缘才对。 花花打电话时缩成一团不再挪动,莫缘没有打扰它,而是继续看着邬起和沈海卿联手抵抗天雷。 邬起和沈海卿显然开始力不从心了。邬起架起的红色护盾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沈海卿握剑的手也变得焦黑。 在连续几道紫色天雷的轰击下,邬起等人脚下的土地还算完好,但周围一圈已经被天雷轰成焦黑还冒烟的焦土。 四周的温度高到无法忍受,就像是被投入灼热的地狱之中,身为死尸的莫缘感觉不明显,可他能看见邬起身上大汗淋漓,汗水甚至把他的衣襟都彻底浸湿。 四十八道天雷劈下来,后面那几道基本上都是紫色天雷,一遍又一遍的轰击,让邬起的护盾近乎四分五裂,身上也全是焦黑的痕迹,衣服更是被烧得破破烂烂,但他一步都没有退却,他目光坚韧,他站在最前面,拼尽全力保护了所有人。 莫缘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想起了刚刚邬起给他的那个拥抱,还有叫他缘缘时的温柔神情。 …… “师父,这天雷真的不会轰死宗主吗?”卓柯和诸位剑宗弟子们在彻底雷霆结界后,就退却到足够远的圈外了,远远的观望天劫的情况。这时,之前那位曾经询问过卓柯的弟子又开口了:“那雷云压迫感十足,内有红光闪烁,弟子恐怕……” 卓柯顿了一下,显然事态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卓柯道:“奇怪了,那魔尊邬起竟如此罪孽深重,居然能引来天道惩罚的吗?这可是万年难见的红色天雷啊。” “这该如何是好?师父!”旁边的弟子真的急了,抓住卓柯的衣袖,“宗主会死的!” 卓柯沉默片刻,转过身面对身边众多无极剑宗弟子们。全部二十多名弟子,全都在这里了。 “诸位弟子,我卓柯在这里向你们郑重道歉,全都是我的错。”卓柯对他们说,“若不是我擅闯极寒深渊,还把那该死的深渊之毒带回来,害得你们尽数被感染,无极剑宗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师父……”卓柯身边的弟子低着头,无奈道,“其中缘由我们都清楚了,这件事情不能全赖您,也是我们定力不足,无法忍受痛苦,才由此扩散了……而且,那自称深渊的家伙就算不感染您,也会感染别人,修真界遭遇这等大劫难,是迟早的事!” “不用多说,错就是错。”卓柯微微叹气,又对弟子们说道:“想活下去的,现在就下山去吧。有决死之心的,过来随我去保护宗主。” “我得事先说明,天道惩罚能让人形神俱灭,结果其实和被深渊之毒毒死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死得痛快一些。”卓柯近乎死灰的脸上露出一丝复燃的笑容,“现在这种情况,或许死得痛快些,反而是一件好事。” “即使是这样,你们也愿意跟我来吗?”卓柯扫了一圈眼前的弟子们,想看看到底有谁会退出离开,但令他惊讶的是,并没有任何弟子打算转身就走,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目光聚焦于卓柯身上。 “这样啊,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卓柯微笑:“能在这须弥山上与诸位相伴成长,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好时光,我或许没什么资格做你们的师父或师叔,但我确实将你们看做家人和朋友。” “因为没有来世,所以这次,就是永别了。” 说完这番话,卓柯转过身朝着邬起等人的方向走了过去,他身后的众位弟子没有停顿,纷纷跟上了他的脚步。 黑色雷云之下,七七四十九道天雷的最后一道红色惩罚正在酝酿,雷云中的红色闪光越来越多,雷鸣声也越来越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那乌黑翻滚的雷云上,气息无比沉重,死亡的威胁朝邬起等人伸出了手。 就在这时,沈海卿突然发现卓柯和无极剑宗的诸多弟子们以极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他们训练有素,团团包围住了邬起和沈海卿等四个人。 而卓柯,恰好站在了沈海卿的跟前,甚至还回头用平淡无奇的目光扫了沈海卿一眼。 “起剑阵!”卓柯大声道。 众多弟子纷纷招出自己的本命剑刃,坐地起阵。而沈海卿立刻看出来,这是他们无极剑宗著名的流光剑阵。 流光剑阵是个大阵,需要总计二十五个剑修联手摆成,这个剑阵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了保护,处在剑阵中心的人或物都会受到绝对保护。 二十五个剑修,其集体修为越高,剑阵的保护能力就越高,无极剑宗的几个弟子最高的都在金丹期,差一点的也有心动期,他们的修为对比邬起算是特别低微的了,可架不住人多,所以流光剑阵即使是被一群修为低微的剑修摆出,也能使出翻了三四倍的强大威力。 更何况还有元婴期的卓柯做主阵人,翻倍的威力让流光剑阵确实有能力挡住天雷,对红色天雷恐怕也有一定的抵挡作用,但是流光剑阵是个一旦摆出就无法撤除的剑阵,摆阵的二十五人在强大的攻击下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挡住攻击,要么死。 沈海卿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整个人都懵圈了! 他伸出手抓住卓柯,想询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没能问出口,所有的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完成,而最后一道红色的天雷也降临了。 …… “花花对不起宿主!”系统花花急得在莫缘的脑子里跳脚,“我怎么也打不通那个世界意志的电话!怎么办啊!” 莫缘也不知道怎么办,他看着那即将降临的毁灭闪电,脑子里一片空白。 疑惑不解,惊慌失措,恐惧不已,还有最后的……沉默。 “你的名字叫做墨缘?”在这片无尽的沉默中,有个轻柔又熟悉的声音在对莫缘说话,“墨水的墨?缘分的缘?” “嗯……我叫邬起,不是常见的口天吴,是耳刀旁的邬,起来的起。” 幻象中的那人似乎站在莫缘的眼前,他首先背对着莫缘,但不一会儿又转过身子来看着莫缘。 他的眼睛像是印着星光的黑曜石,状似冰冷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双更完毕。 第25章 刚刚那是什么?是墨缘的记忆吗? 亦或者只是一个单纯的梦? 莫缘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头顶有着红木悬梁的天花板,悬梁上还挂着花纸灯笼,亮着温暖的暖黄色光芒。 他茫然的看了一会儿纸灯笼,这才后知后觉地坐起身来,发觉自己身处一间温暖华丽的屋子里,躺在面料柔软的床褥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莫缘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起身下床,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他身上只着一件白色单衣,似乎有人帮他换过衣服了。 莫缘站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愣了一会儿,他茫然无措,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没有想。 好半天,当莫缘看见不远处的房门,心里才冒出了推开房门出去看看的想法,因此莫缘迈动脚向前走了几步。 他的手刚刚摸到房门把手,那门就从外面、被人率先推开了。 推门进来的邬起一眨眼,瞧见莫缘站在自己跟前,仰着脑袋,瞪着一双清澈雪亮的眸子望着自己。 瀑布般垂直又柔顺的黑发披在莫缘身上,和一张与其黑发形成鲜明比对的苍白脸庞,消瘦的脸颊彰显病态却透着别样的凄美。 以及莫缘身上单薄的白衣没有系好,领口是敞开的,里面是脆弱的脖颈、锁骨,以及平坦的胸膛。 再往下,还能看见莫缘精致的脚趾——他赤脚踩在地上。 邬起眼神有些暗淡,立刻上前,伸手将莫缘整只拦腰抱起,邬起抱着莫缘,又将他重新放回在了床上,还用被子把莫缘裹了起来。 莫缘并不觉得寒冷,尸体是不会冷的。因而莫缘睡过的被窝里也是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莫缘不太明白邬起为何要执着于给他裹被子,这分明没有任何意义。 但莫缘不会把这份不解与疑惑表达出来,乖巧地任由邬起对他动作。 “乖,不要乱跑。”邬起仔细将莫缘裹好了,随后邬起坐在床边,用一只手圈着莫缘,让莫缘靠在自己的胸口上……莫缘听见他的心跳在咚咚咚响,而且他的怀抱很温暖。 莫缘的个头比邬起矮,矮了一个头,再加上身形瘦弱,让莫缘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小巧。邬起能随随便便用一个怀抱将莫缘整只盖住,哪怕莫缘身上还裹着被子,似乎也大不了多少。 “缘缘。”邬起叫莫缘的小名。 莫缘觉得邬起肯定很高兴,虽说邬起是个看不出情绪的冰山面瘫脸吧。可莫缘还是能轻易捕捉到邬起的弯弯眼睛,嘴角勾起的弧度,喊莫缘名字时的声音,都透着不容忽略的愉悦。 “你醒了,我好高兴。”用一只手圈着莫缘,似乎已经无法满足邬起了,于是他双手齐上,把莫缘紧抱住,脸也凑过来,蹭了一下莫缘的脸颊。 又在撒娇了。 被蹭了脸颊的莫缘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不知为何,莫缘发觉自己真的能够很轻松的、很容易的从邬起的动作中,解读出邬起的想法。 因为邬起在对自己撒娇。于是鬼使神差,莫缘便从裹住自己的被子里伸出手来,用手指摸了摸邬起的下巴,算是一种回应。 而莫缘的这个动作,也把邬起狠狠吓了一跳。 邬起被莫缘冰冰凉凉的手指一碰,整个人不自觉地僵硬一瞬,紧接着他立刻放开莫缘,从床边站起身来。 瞪着好看的眸子,邬起望着莫缘,莫缘也望着邬起。 气氛顿时从刚刚拥抱时的暧昧,变成了沉重的尴尬。 “对……对不起。”邬起紧张起来,“我可能……太得意忘形了,我这样随意碰你,你肯定不喜欢吧。” “没有。”脱离了邬起怀抱的温度,莫缘有点失望,但他下意识的岔开话题,“这里是哪里?” “你不记得了吗?”邬起看了看四周,“这是你的房间,你在无极剑宗时,住的就是这间。” 这间屋子很温暖,悬梁上挂着灯笼,有床帘帷幔,桌子柜子上都堆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这是我的房间?”莫缘喃喃自语,看向邬起:“那……你是谁?” ……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莫缘问出那句你是谁的话语以后,邬起转身出门了一趟,把沈海卿、天枢、卓柯以及无极剑宗几个大弟子全都叫过来,叫到了莫缘的房间里。 莫缘的这个小房间里面顿时挤满了十几个人,前前后后全都围在了莫缘的床前,沈海卿更是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坐在了莫缘的床边上,伸手大力抱了一下莫缘。 “徒弟!”沈海卿高兴的紧抱着莫缘,还使劲揉了揉莫缘的头发,把莫缘的头发揉得像鸡窝一样蓬乱。 “徒弟!你还记得师父是谁不?”沈海卿捧着莫缘的脸,泪眼婆娑的对莫缘道:“师父好想你啊!” “你都称自己是师父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就是我师父吗?”莫缘无奈。 “啊!这说话的口吻和呛我的本事!果不其然就是我的好徒弟啊!”沈海卿貌似还挺喜欢的,又大力抱着莫缘搓揉了一番。 莫缘费力地挣开沈海卿的拥抱,疑惑地望了一圈屋子里的这么多人。 “沈宗主,缘缘好像失忆了。”邬起在沈海卿旁边插话,“可能是我招魂的时候出了点差错吧。” “这点差错算得了什么。”沈海卿又上上下下好好看了一会儿莫缘,随后欣喜不已对邬起道:“尊主能救回我的徒儿,沈某人对此感激不尽!日后尊主若有需求,我沈某人万死不辞!” 邬起听了沈海卿的道谢,却没有露出多少高兴的神情,他说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缘缘之所以能够回来,究竟是不是我的招魂术起了作用?” 沈海卿听邬起这么一说,因为事情相关自己徒儿的魂魄,他不得不上心问道:“何出此言?怎么一回事,尊主能和我们详细的说一说吗?” “可以,那我就从头道来吧。”邬起组织了下语言,开了个头。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各位宝贝读者们!这篇文我预计在10月14号也就是周一入V,明天周末我会断更一天攒攒字数(没有存稿的悲哀,理解下),入v时会万字大肥章哦! 第26章 依稀记得那是个满月的夜晚, 有一轮皓月挂在夜晚漆黑的幕布上,散发着动人的光辉。 当时的邬起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修炼,他沐浴从窗外倾泻下来的银色月光,享受着黑夜的宁静。 然后, 这份宁静被轻易的打破了。 作为一名实力不错的洞虚期修真者, 邬起修炼时通常会散开神识, 他的神识强大, 可以以自身为圆心, 探测方圆百里的花草树木, 和其嘈杂声响。 他感知到左侧南方三千米开外的断魂崖, 传来了一个修士的气息, 那个气息起伏不定,似乎遭遇了什么危机。随后邬起还感知到此气息从高达六千米的断魂崖上一跃而下,迅速坠落到底, 气息便渐渐微弱了下去。 邬起在此地修身养性,避世百年。他住的这个地方,是靠近凡人聚集地、小城镇附近的山林。 这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 但由于灵气稀少, 对修真有益的天地灵宝等资源也基本为零, 因此鲜有修士会经过这个地方。 邬起自认并非好人, 但也不想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于是匆忙披了一件外衣,随手掐了个瞬行法决,在几分钟内赶到了三千米外的断魂崖下,找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修士。 那就是邬起第一次见到墨缘了。 见到墨缘时, 他浑身鲜血淋漓, 四肢断裂, 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没直接砸成肉酱都算得上是修士们的身体强悍了。 其状态十分凄惨,脸色惨白,鲜血却溅得到处都是,漆黑柔顺的长发散开,白色、红色以及黑色混合在一起,墨缘就这样躺在银色的月光下。 但他貌似还活着,微微地喘着气,当邬起靠近他时,他甚至可以睁开眼睛看着邬起。 邬起尝试和他说话,墨缘却似乎根本听不见邬起的声音,他乌黑的眸子里透着浓墨似的茫然。 邬起便一手抓住了墨缘的手腕,一手按住他脖颈上的穴位,往他身体里输送了一些灵力,缓和他的伤势,并告诉他自己可以救他,让他不要害怕。 之后,邬起小心翼翼地抱着墨缘,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只要不致命,修士的伤通常都好的很快。而且邬起检查过,当时的墨缘经脉和灵根都并未受损,身体里的修为还在,灵力也可运转……就是不明原因的,其灵力运转十分缓慢,一度停滞不前。 但这也难不倒邬起,他抱着墨缘不断往他身体里输送灵力,帮助他恢复灵力运转,再配以邬起库存的丹药辅助,邬起预测墨缘三天内就会痊愈。 可实际上,墨缘却在床上昏迷了整整半个月。 他坠崖的伤确实在三天内就好了,可是灵力停滞的问题依然存在,只要邬起不帮忙强行催动他的灵力运转,墨缘体内的经脉和灵力就和死了一样。 筑基之后,修士的灵力运转如同呼吸般自然,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每时每刻修士们都在运转着体内的灵力。而在修炼时,这种灵力运转的速度更是会大大加快,以便吸收空气中的游离灵气来增强自身。 修士灵力运转若是停滞不前,倒也不会对性命造成威胁,就是没有办法再吸收灵气增进修为了,且体内储存的灵力也会因为无法巩固的原因而渐渐散开,从体内溢出,不仅不能使用法术法决,还会导致修为倒退。 而且这种情况若是长久持续下去,修为倒退会越来越严重,乃至重新变成一个凡人都是有可能的。 邬起不太清楚墨缘一直昏迷,到底是不是因为他灵力运转停滞的缘故。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么邬起就必须想办法让他的灵力重新恢复运转,否则墨缘恐怕就会这么一直睡下去。 可邬起并非医修,想不出如何解决灵力停滞问题,他手下的尸身傀儡中倒是有个玉衡是医修,但玉衡虽说神魂归位了,魂却老喜欢往外跑,经常待在冥界,现在还未归来。 还有个天玑是个药修,医药虽是一家,但天玑更擅长用毒药,医术只懂些皮毛,连邬起的医术都比不上。 至于向外界其他医修求助……邬起也曾试着向他认识的一个医修发去千里传音,对方一听见邬起的声音就吓得闭麦了。 唉,没有办法。 既然人已经被自己捡回来了,邬起总不能让墨缘一直躺着昏迷下去吧? 于是邬起思来想去,觉得果然还是由自己亲自帮忙,催动对方的灵力运转,让人先醒过来比较好。 但由外人来帮忙催动灵力运转,其实是比较羞耻的一件事。 因为这通常是道侣之间才会做的,和双修类似。 道侣彼此为对方深深付出,在关系最为紧密的情况下,彼此催动灵力运转,循环彼身,修炼的效果更是事半功倍。 邬起可不想对昏迷中的病人做这样趁人之危的事情,所以每次都只能隔着衣服把墨缘抱紧了,帮他催动体内的灵力运转。 即便如此,这也是邬起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和某人亲密。 不过隔着衣服果然还是不方便。灵力流转不畅通,如果两人皮肤接触面积够大,灵力在彼此间流转的速度和畅通性也会得以保障。 因为实在是有些急躁,想让墨缘尽快醒来,邬起不得不承认,他最后还是做了些违心之事,邬起闭着眼睛拥着墨缘睡了一夜。 终于,墨缘停滞的灵力重新恢复运转,虽然还是很慢,但至少会自己前进了。 而墨缘也在灵力恢复运转的时候,苏醒了。 …… 墨缘是个给人以古灵精怪印象的小修士,经常说一些邬起听不太懂的话,比如墨缘苏醒过来后,第一眼看见邬起,就对着他喊“卧槽,大帅比!” 大帅比是什么意思?邬起不太懂。 墨缘的修炼年龄只有一百来岁,在许多修士眼里几乎就是个孩子,而邬起是个修炼年龄达一千多岁的大能,都可以称得上是墨缘爷爷的爷爷的……的爷爷。 不过修真人士不在乎年龄,只要最后能修得正道、得道成仙,永生之后哪还有年龄的困扰呢?不管是一百岁还是一千岁,彼此间都不过是修炼道路上前行的同伴。 墨缘苏醒且和邬起认识后,也丝毫不把他大能或魔尊的身份放在眼里,更是完全没有被邬起那张冰山面瘫脸吓到,整天张口邬起闭口帅哥的喊。 甚至还仗着自己伤势没好,需要休息的借口,非要赖在邬起的家里不走。 闲来无事,不是拔邬起辛苦照顾的田地里的菜,就是嫌弃邬起做的饭菜难吃,还吵着闹着要邬起给他买新鲜的甜食,占了邬起的坑睡他的床,还肆无忌惮翻邬起的衣柜,穿邬起的衣服。 每天都在嚎叫着好无聊,叫邬起带他出去玩,一周也待不下去了! 这要放在一般人眼里,墨缘恐怕就是个需要被摁在地上打一顿的熊孩子了。可惜邬起不是一般人,他没有任何异议,由着墨缘闹腾。 原因也很简单,邬起家里很久没那么热闹了,感觉每天早上起床看见墨缘在屋里屋外蹦跶来蹦跶去,邬起就会觉得心情变好。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就是邬起发现墨缘的伤势……的确没有痊愈。 邬起擅长观察,也对人体结构异常了解,他很快就发现墨缘时不时会露出那种……像是在忍受痛苦的表情,身体偶尔也会变得十分僵硬,连走路都很困难的样子。 当邬起发现这一点之后,邬起很快对墨缘进行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但检查来检查去,得出的结论和之前一样,除了灵力运转缓慢外没有其他任何问题。 邬起不相信自己的观察会出错,在反复追问之下,莫缘终于承认他疼痛的原因,是因为中了毒,一种叫做深渊的毒。 这种毒物,邬起有幸了解过一二。 据说中了深渊之毒的人,三个月后必死无疑。而墨缘说他中毒已有一月之久,时间所剩无几。 “无药可解。”墨缘说,他半点不曾露出悲观的神情,似乎很无所谓,还安慰邬起道:“不要想法子救我了,我只想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两个月,等我死了,还请麻烦你把我的尸体烧掉,烧掉比较环保!” 你不想活下去吗?邬起这样问他。 “想啊,当然想。我还想活得长长久久,出去环游世界,看遍天下风景呢!” 墨缘弯着月牙眼,对邬起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来:“不过我最想的还是回去,回师门去看看师父师兄弟,回家去看看我的父母……” 这真是糟糕。 邬起真的不想承认,他因为墨缘的一个笑容而动了恻隐之心。 纵使墨缘说不用救他,没必要浪费时间。邬起却还是不想放弃,尝试着用他想到的所有办法来救墨缘,连那个被邬起吓得闭麦的医修,邬起都千里迢迢飞过去直接把人给抓过来了。 当然这个据说名声显赫的医修毫无用处,看了半天也只得出了和邬起先前一样的言论,他们根本检查不出墨缘身体里的毒素,明明毒素就在那里,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墨缘的神经。 为什么会这样呢? 邬起百思不得其解,各种解毒的方式都给墨缘用过,库存里所有灵草妙药都拿出来了。 可是墨缘还是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前几天还像小太阳似的活泼开朗的人,现在就躺在床上一刻不停的消瘦下去。墨缘应该很疼,他不会疼到满地打滚或大喊大叫,只是浑身僵硬脸色苍白,时不时抽搐一下。可就是他这副安静脆弱的样子,让邬起心里也跟着生出了细碎的疼痛感。 邬起那时候对墨缘的感情还只是怜悯……或者混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他无法形容,他还是想试着救下墨缘。 为了救墨缘,邬起给尚在冥界的玉衡发去了传音,叫他尽快赶回来。玉衡也很听话,花了三天时间从冥界归来,回来后就被邬起赶着给墨缘看病。 玉衡是千年前就死去的医修了,他死的时候只有元婴期修为,但其医术之高明被人交口称赞,无数人说他是修真界的在世华佗。 玉衡果然和那些普通的医修不太一样,在墨缘的身边看了不到两秒,遂问道:“这是中毒了?” “你看得出来?”邬起向他说明了其他医修、包括邬起自己都丝毫探测不到莫缘体内毒素,无论怎样检查都只得出对方身体正常的结论。 但莫缘被毒素折磨的症状又确实存在。 “我以前见过类似的病例,在千年前。”玉衡皱着眉头看墨缘,说道:“救不回来了,你最好把他杀掉,中了深渊之毒的人越到后期越是痛苦,死了还能舒服一点……对了,魂魄也要抹除掉,这毒素会吃人魂魄,让人死后也不得安生,所以连肉体带魂魄一起抹除是最好的处理手段。” “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邬起有点不信邪。 玉衡回头看着邬起:“这小孩是你从哪里捡回来的?” “就三千米开外的断魂崖,他从悬崖上掉下来,所以我就把他捡回来了。”邬起简略回答。 玉衡叹气:“你这心软的毛病得改改了,以前受伤的猫猫狗狗灵兽妖兽都想捡回家养着,现在连人都要捡回来养吗?”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想救他。”邬起摆出认真的姿态。 “救不了,别妄想了。”玉衡残酷的说出真相,“深渊之毒无药可解,你只能现在就把他杀了免除他的痛苦,或者……” 玉衡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或者把他变得和我们一样。” 说来可笑,这位有着恐怖魔尊之名的邬起一个人都没杀过,纵使他天天和尸体打交道,还做出了炼化尸体这等令人唾弃之事,他依旧怀着一颗赤子之心。 玉衡也知道他的本性,就对邬起说:“你要是下不了手,就由我来。” “不。”邬起用颤抖的声音打断玉衡的话,“再等几天吧,等他醒了看他自己的意愿,也许他还有些遗愿什么的,总不能稀里糊涂就把人杀掉。” 玉衡回头看了看昏迷中的墨缘,“也是,那就等他醒。” …… 墨缘的昏迷是没有规律的,他有时候会连着睡三四天,有时候一会儿就醒了,而且整夜都睡不着。 疼痛感让他浑身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发白的。但无论怎样,每次他醒来时,邬起都会一如既往守在他身边。 “每天醒来都会看见你又帅又美的脸,我好开心啊。”一饱眼福的墨缘傻兮兮地对着邬起笑,“就着你的脸,我能吃下三斤饭!” 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奇异的是邬起并不反感,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像墨缘这样初次见面就毫不畏惧他的人。 他意识到墨缘在为人处世的观念上,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在墨缘那双美丽又朦胧的眼眸里,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你不会害怕吗?”邬起不由地问他,“你就要死了,而且是很痛苦的死去。” “我不会死。” 墨缘继续说着奇怪的话:“死亡只是另一场全新旅途的开始。我会在这个世界……或另外一个世界的角落得以重生。” “重生?”邬起听得似懂非懂,“那你重生后还会回来吗?” “你希望我回来?”墨缘稍稍侧头看着邬起。 邬起踌躇了一会儿,对墨缘点了点头。 墨缘便笑道:“我不会回来,我骗你呢,死就是死,哪来的重生呀。” 听了这番话的邬起那一刻失望极了,悲伤道:“你不要这样骗我。” 墨缘看着邬起的神情愣了一下,说道:“你这人真有趣,我们才认识多久啊,你就对着我一副难过的表情……别难过了。” 别难过了,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抹尘烟,转瞬即逝。 …… 邬起把玉衡说过的话转述给了墨缘听,邬起道:“医修说你后期会很痛苦,叫我……了结你的性命,但我想你兴许还有未完成的愿望,你可以对我说,我会尽力帮你去做的。” “安乐死……还有遗愿清单,你这服务可真好啊。”墨缘嘟哝着念叨,他转过头对邬起说:“那你帮我把纸笔拿过来吧,我有一大堆愿望,我要写在纸上。” 邬起便替他取来纸笔,扶着墨缘艰难地坐起身,看他用奇丑无比的字迹在白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大串字符。 他觉得这是墨缘疼到手抖才写得这么丑,没成想墨缘红了脸颊,笑道:“我不会写你们这边的字,写得太丑了,你可不要介意啊。” 随后邬起发现,墨缘的字虽然丑,但字符被他简洁化了,写起来很快,邬起也能勉强看得懂。 墨缘的愿望只有几条,邬起拿过来一字一句的读:“喝到烂醉。” “吃满汉全席。” “去遥远的地方远行。” “和某人成亲。” 邬起看着墨缘:“这些就是你的愿望?” “是的,很简单吧?”墨缘突然凑过来,整个人都扑进了邬起的怀里,用自己的胳膊圈住了邬起的颈子,笑得万分惑人,“我大概也就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能帮我实现这全部的愿望吗?” 当然可以,这些都是再简单不过的愿望。 被墨缘扑入怀中,邬起全身都僵住了,只觉得怀中的身体温软可人,气息都透着暧昧的湿润,让邬起不自觉想起自己先前趁人之危,罗裳尽褪抱着墨缘度过的那一夜。 毫无疑问,在邬起眼里,墨缘是十分美丽的,但是那份奇异的美丽却又和一般女子的柔美不太一样。邬起不能形容那种感觉,他之所以觉得墨缘美丽,就像是在长久的黑夜里突然见到了霞光一般,给人以内心深处涌出的舒适和惊喜。 邬起最终决定要实现墨缘遗愿清单的全部内容,他打乱了遗愿清单的排序,想着先带墨缘去远行,在远行的路上让他吃满汉全席外加喝到烂醉。 至于最后的成亲,邬起可以留玉衡和天枢帮忙在家里布置一下,挂上红灯笼和彩球带,等他们回来时,就让墨缘选个人来成亲。 于是剩下的一个月,邬起便首先带着墨缘出门远行了。 邬起也不知道自己能带墨缘去哪里,墨缘的身体状况按理说是不适合远行的,他连动都动不了,不管是步行还是坐车,颠簸时候对他产生的伤害都是实打实的。 墨缘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他对邬起说:“说是要去遥远的地方,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遥远的地方到底是哪里,这样吧……我修改一下这个愿望的条件,你就带我去你去过的最美丽的地方吧。” 最美丽的地方。 连续用了十九道瞬行符,邬起带着莫缘来到了一处花海。 这里是一眼望去的一片平原,满眼都是五颜六色的各种花朵,红黄蓝绿青蓝紫,彩虹的颜色汇聚在这处小小的田园之中,周围都是烟云弥漫的连绵山脉,将花田围框起来。 当太阳升起,金色的光辉洒在花海,衬托着所有的花朵都在闪闪发亮,说不出这里是仙境,还是现实。 “这里就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地方。”邬起略有些尴尬地说道,“这里是凡人花农养育花朵的花田,16亩地全部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他们有请一些小修士帮忙维护,所以这里的花四季常开、永不凋谢。” 邬起说:“虽说我这么多年也去过许多地方,见识过许多风景秀丽的仙境,但留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这里。” “相比起各位大能留下的幻化仙境,还是凡人一步一脚印,手动创造「仙境」,更能给我感动,”邬起说到这里,更加尴尬了,讪笑道:“也许你会瞧不起吧,确实比起仙境来说,瑕疵还是很多的……” “不……”墨缘呆呆望着眼前的花田,“很美丽,确实是我此生见过最美丽的地方。” 墨缘迈着僵硬的步伐,缓步走到了花田之中,香气浓郁,香味扑鼻而来,墨缘似乎似乎非常高兴,回头看着邬起,笑道:“真是太谢谢你了,能带我来这么好看的地方。” 邬起看着墨缘站在花海里的身形,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有些失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被风吹起、落在莫缘黑发上的红色花瓣,那瞬间竟不知道是该看花,还是该看人。 …… 花海美丽,可依然没能看太久。因为发现莫缘身体不适,邬起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城镇稍作休息,准备择日带莫缘去吃满汉全席外加喝得烂醉如泥。 这两个要求都不难,满汉全席只要带墨缘去凡人国度有皇帝居住的那个城市,选里面最昂贵的酒楼,那里的厨师厨艺高明,很快就能给墨缘摆上满满一大桌。 再点上几壶烈酒,超好满足的墨缘吃吃喝喝,很快就吃得嘴不是嘴、鼻不是鼻、眼不是眼,醉得稀里糊涂转圈圈,结果就往邬起的怀抱里钻。 “冷……”饭菜酒都没能吃上多少,可墨缘已经醉的一塌糊涂了,朦胧中他只觉得身体仿佛陷入了冰窖般寒冷,他本能地朝着身边最温暖的热源靠过去,委屈地喊着:“冷!” 邬起便下意识地把他抱紧,用灵力和身体给他提供温暖。 可是墨缘还是委屈的喊:“冷!好冷!” 邬起只好起身付账,抱着墨缘住进了酒楼的豪华客房,在房间里面用被子衣物等将墨缘团团裹住,甚至还叫来小二要给屋子里添火炉保暖。 小二看着这暖秋八月天,心里不停嘀咕,这天气明明一点都不冷啊!但小二的疑惑没能说出口,很快屈服在了邬起的金钱攻势下,在邬起抛出大把灵石后,小二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立刻让人往墨缘的客房里堆了五六个大暖炉。 可是在屋子里的温度升高后,墨缘还是在邬起的怀里发抖,即使邬起紧紧抱着他,却依然感受到墨缘体内外生寒,冷得像一块冰,不管有多少温度,都会不断在他身上流逝。 “冷……”墨缘揪着邬起的衣襟,已经神志不清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好冷……好痛……” “不冷,不痛。”邬起抚摸他的头发,将墨缘全身都裹在自己怀里,“很快就好了,我保证,很快就会好的。” 邬起是骗他的,邬起自己也知道,他丝毫无法缓解墨缘的痛苦,他只能看着墨缘在自己怀里变得冰冷,在疼痛中发出细碎的哭泣。 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虚伪无力。 …… 幸好,墨缘最后睡着了,或许在睡梦中,他能够得到短暂的喘息空间,所以他睡得十分安稳,不再发出痛苦的声音,也丝毫不曾动弹躯体,如同死去了一般。 邬起却睡不着,紧抱着墨缘守了他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看见墨缘睁开眼睛,才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我昨晚上是不是喝得很醉?”对于自己睁眼醒来就躺在邬起怀里这件事,墨缘毫不讶异,甚至兴奋地抱住邬起的脖颈,一个翻身就压在了邬起的身上,“我一点也想不起昨晚上的事情诶!我肯定喝得很醉吧!” 看他兴奋无比对自己喝醉一事莫名自豪的模样,邬起只觉好笑,揉他的头发:“是啊,你还发酒疯了。” 墨缘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我发酒疯了吗?我做了什么吗?” 邬起那一刻鬼使神差,压抑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撒谎道:“你吵着要跟我成亲,非逼我答应。” 说完这句话,邬起自己也耻于自己内心那点龌龊的心思,他顿时不敢看墨缘了,别过脑袋,觉得脸上微微发烫。 邬起的谎言却被墨缘轻易采纳了,墨缘点点头道:“也对,最后成亲的愿望……我确实是想挑你来成亲的,你长得那么好看,死前能和你拜个堂,我都能从坟墓里笑到蹦起来!” 邬起听了这话反而忿忿不平,说道:“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墨缘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除了好看,你人还很好,你是个好人!” 虽然从未听过好人卡这样的词汇,但邬起此时此刻却莫名体会到了被发好人卡的感受,那是一种要吐血三升的错觉。 墨缘却笑:“你真好,要是我还能活很久,一定会想跟你谈恋爱。” 墨缘这话让邬起心中悸动,他稍稍从床上坐起身,抱着墨缘的腰,紧张到结结巴巴:“现在也可以的……我是说……” 还没等邬起说出个所以然来,墨缘已经推开了邬起,从床上下来了,下来后他对着屋子里那几个堆起来的火炉,震惊道:“我就说怎么这么热,这哪来的这么多火炉呀?” 他在有意避开这个话题,邬起那一刻是很清楚明白的。 也对,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答应的吧,一个将死之人怎么可能奢求爱情,无论怎样做都是给他人徒增烦恼罢了。 只不过是邬起的内心深处,充斥着满满的对自己的怀疑。邬起记得自己小时候师祖给他算过命,师祖说他说天煞孤星,会克死身边的所有人,还叫师父尽快把邬起赶出师门。 师父不忍心,固执地将邬起留在身边,于是邬起长大后,他们的师门就没有了。 邬起身边的亲朋好友,也一个个都死去了。 如今邬起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某人动心,却还没开始就失恋了。 这啼笑皆非的人生早就应该令邬起大彻大悟的,他不应该还怀有希望,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 最后的愿望是和某人成亲,但墨缘也不强求,他对邬起道:“我只是想体验一下拜堂成亲时的感觉罢了,至于对象是谁我倒不是很在意,你要是不想走这个形式就告诉我吧,我还可以去隔壁清月楼挑个美人回去过瘾。” 邬起绝对不想让墨缘踏足清月楼,立刻说道:“没关系,只是走个形式,不要清月楼,我也可以的!” 墨缘觉得他着急的样子特别可爱,有心想要逗逗他,便说道:“虽说成亲是可以走走形式啦!可我长这么大还没与人肌肤相亲就要死了,怎么想都有几分遗憾,要是选清月楼的美人,就可以让我为所欲为了。” “我……”邬起张嘴就卡壳了,好半天,才细声如蚊子喃喃道:“我也可以……让你,那个……为所欲为的……” “你说什么?”墨缘假装自己听不清,便往邬起身上靠,邬起被他的靠近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又把墨缘紧抱住,用灼灼的目光看着他。 “我也可以的。”邬起这一刻想说出实话。 墨缘歪着脑袋看邬起:“邬起,是喜欢我吗?” 邬起没说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长这么大没怎么喜欢过人,他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他脑子浑浑噩噩的。 墨缘却仿佛已经知晓了邬起的答案,墨缘说:“不要想那么多,邬起……我只是一个因为将死所以变得开始肆无忌惮的人罢了,你能在我身上感受到的所有美好,都只是对烟花华丽绽放时的惊叹。” “但惊叹过后,就是冷寂。” “无需留念,你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墨缘说罢,又笑:“好了,我们回去吧。” …… 邬起在自己的屋子里和墨缘「成亲」以后,墨缘没过多久就被邬起给掐死了。 因为深渊之毒深入骨髓,疼得受不了的墨缘已经被疼痛折磨到神志不清,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把刀子,开始疯狂自残,似乎是想把自己身上的毒素连同内脏都给挖出来。 刀痕和血迹遍布他的全身,即使邬起扔掉他的刀子,把他按在床上,用苍白无力的话语安慰他不会痛,也早就无济于事。 玉衡反复劝邬起尽快动手,拖得越久痛苦越深。 因此邬起最终动手了,不仅把墨缘生生掐死,还干脆利落地抹杀了他的魂魄。 邬起就这样将一颗好不容易流落在自己身边的璀璨明珠给粉碎掉,那种感受让他天昏地暗,有段时间甚至分不清白天或黑夜,恍惚间似乎能体会到和墨缘一样的痛苦。 自私让邬起没有选择如墨缘临终前所说的那样将他的尸体烧毁,而是重操旧业,选择将墨缘的尸身炼化,并且企图让墨缘重获新生。 他一直是这么做的,在自己的师兄弟、朋友都纷纷离开他之后,用这样的方式将他们强行留在了自己身边。 哪怕为人所不齿,哪怕别人都喊他是魔头,恐惧他厌恶他,邬起也认为值得,他找到了一种方式抵消了天煞孤星命运带给他的所有不幸,将自己凄惨悲哀的人生改写。 这是多么值得的事情,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了。 所以邬起就这样做了,他换掉了墨缘全身的血液,淬火将其炼化成尸身傀儡,贴上失心符加以控制,并且在他身上施展神魂归位的法术招其魂魄。 邬起妄想着他一定会回来,就如同墨缘随口说的那句话一样。 我一定会重生,在某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重获新生。 作者有话说: 更新慢了点,我重修了一下这章。感谢读者们的支持,么么哒! os:我真的一个字都没有了! 第27章 在这诺大的归墟世界里, 除了血脉断绝已经陨落的神族,就只有人妖仙魔冥族五个种族。其中,冥族是最为特殊的那个。 冥族是没有实际形体的种族,意思是它们和魂魄一样, 始终呈现一种虚无状态, 是能量体。 它们看不见摸不着, 无法影响任何人, 任何人也影响不了它们, 物理攻击伤不了冥族, 法术倒是可以, 但必须是针对冥族的特殊法术, 否则是消灭不了的。 大约是没有形体的缘故,冥族没有任何欲求,没有性别也不会繁衍, 它们的种群数量从它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开始就是固定的,若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部分冥族的死去,还活着的冥族才会用类似制造的方式, 制造新的同类填补空缺。 没有欲求的它们爱好和平不喜战, 遇到危险会立刻逃走, 当然实际上, 它们也没有任何战斗能力。 它们形状各异, 多数时间都在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唯一的特点就是会主动聚集在死者的身边,收集死去生灵的魂魄。 冥族唯一拥有就是养魂塑魂的能力,它们似乎能够散发出一些独特的能量, 并使用这种能量来滋养魂魄。 魂魄受到滋养是一件好事, 但也有坏处, 被冥族滋养的魂魄会慢慢失去生前的全部记忆和情感,简而言之就是失去自我,被格式化,变成一张白纸。 变成白纸的魂魄对冥族而言便没有意义了,因为冥族就是靠吞噬死者魂魄的情感记忆为生的,这似乎就是冥族那奇异力量的起因。 冥族的饮食习惯很好,把魂魄的情感记忆吃光后,它们会把垃圾丢进世界轮回道,让魂魄进行转生。 至于魂魄会转生成什么样?来生是一棵树还是一只猴,它们不会管,那是天道应该处理的事。 这也是花花反复强调、要求莫缘不要轻易死去换壳重生的原因,因为暴露在外的魂魄会被冥族盯上,哪怕仅仅只是被它们摸到一下,情感记忆也会流失。 在世界分化之前,冥族和空气一样到处都是,归墟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有冥族的存在,只因其「不可见」特性,其他种族都看不见它们。 世界分化以后,冥族就习惯待在冥界了。冥界是虚无界,任何有形体的生物都不能进入,环境和气息都是冥族最适应的地域,冥族便自发地聚集在此。 冥界这种地方,活着的生物是进不去的,但是冥族却可轻松来去自如,不管冥界还是其他任何地方,冥族都可以随便出入。 即便现在大部分冥族都聚集在冥界,可一旦它们饿了,它们就会跑出来满世界疯狂寻觅死者魂魄。 许多对冥族有过研究的修士们都相信,冥族是创神有意创造的种群,目的就是为了塑造稳定的生死轮回,让生者求生,死者求死。 大概是冥族的力量太过奇特,古往今外有许许多多的修士都妄图控制冥族获取它们的力量,但这些修士都失败了,冥族这种几乎没有智力,还没有形体的怪异种群,一没办法控制,二没办法收买,他们只对死魂感兴趣,对活人活物连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邬起却有办法。 修炼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尤其是对于邬起这种可以称得上天才的人来说,他的修为不需要刻意追求,调息间就在每时每刻地往上涨。 既然修为放着不管也会蹭蹭上涨,邬起便也懒得管了,转而去做其他他感兴趣的事情,比如——异常种群观察记录? 在邬起的修为和境界抵达到某种程度时,邬起的神识也产生了质变,现在他只要在运用神识时带上灵力,就可以看见那些平常人们看不见的冥族。 冥族没有形体,看起来是透明的,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有些是人形,有些是不规则的形状,而大部分冥族都只是个团子一样的圆形或椭圆形。 冥族发现死者魂魄后,就会聚集在魂魄的身边,把魂魄围起来。这时候邬起就能看见它们开始动用它们的力量,滋养这些魂魄,同时从魂魄身上夺走情感记忆。 它们的力量是一种淡绿色的未知能量。邬起在观察它们时,偶尔也会看到它们制作新同伴的场景。冥族制造新同伴时也会使用那些淡绿色的能量,先是塑造出一个迷你的小冥族,这个迷你小冥族再去其他大冥族那儿转一圈,得到同族们的馈赠,就能成长为完整成熟的新冥族了。 这个奇怪的种族似乎有一定程度上要互相帮助的意识。 邬起对冥族那个淡绿色的奇怪能量非常感兴趣,尝试了许多办法试图在这些冥族散发这种能量时攥取一些,经过锲而不舍的反复尝试,邬起居然成功了! 邬起把冥族这种淡绿色的奇怪能量,简单粗暴的取了个名字称作冥力。 冥力和修士们常用的灵力截然不同,也不是很好控制,而邬起本身是没有办法制造出冥力的,只能从周遭的冥族身上时不时偷一点下来。 为了偷取冥力,后来邬起就做了个法器,叫冥想盆,他把冥想盆放在周遭冥族数量最多的地方,那些冥族在活动进食时散发的冥力,就会被吸收到冥想盆里。 借助冥力,邬起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他在炼化尸身傀儡时,经常会用到的招魂术和塑魂术,都是通过冥力做到的。 邬起手下的北斗七星,他们生前死的时候都魂飞魄散了,邬起便用自创的招魂术把他们的魂魄碎片一点点找回来,再用塑魂术将魂魄拼起来,最后完整的魂魄在尸身傀儡上苏醒,这整个过程,就叫做「神魂归位」。 邬起的北斗七星都是这么来的,但在墨缘身上,却不太一样了。 杀死墨缘时,邬起虽狠下心来撕碎了他的魂魄,但也是想着自己还有招魂塑魂术,可以先让墨缘死一次,再把他救回来。 可邬起低估了深渊之毒的威力,哪怕邬起已经把墨缘的魂魄撕成碎片了,那毒素依然不肯放过墨缘,非要把墨缘的魂魄碎片蚕食到只剩粒子才肯善罢甘休。 魂魄碎成一千片,邬起也能救回来,可碎成一万片乃至更多,就真的很让人绝望了。 邬起死活不信邪,他还是在墨缘身上施展了神魂归位,想着就算聚集得再慢,墨缘还是会被他一点一滴的拼凑起来,哪怕花费几千年几万年,他总有一天还是可以见到墨缘。 …… 结果万万没想到!不到半年时间,墨缘就回来了! 虽然好像是失忆了…… 邬起坐在莫缘的床边上,集中精神使用神识观察莫缘的魂魄,这气息确实是他之前亲手撕碎的那一个,而且比原来更加凝实,没有出现因魂魄重塑而导致的魂魄不稳或精神失常的状况。 仔细看的话,邬起还能看见莫缘的魂魄里藏着一个小小的、椭圆状的、透明的……这是冥族吗? 这个小冥族似乎并未对莫缘的魂魄造成影响,相反还会时不时散发出力量,使得莫缘的魂魄更加稳固。 奇怪了,冥族还能寄生在魂魄身上的吗? 邬起百思不得其解,想凑近一点观察莫缘,结果莫缘见他越靠越近,索性猛地一扑,扑到了邬起怀里,还用手臂抱着邬起的腰背。 被柔软的身体贴上来,邬起顿时无法再思考其他事物了,只顾着搂着莫缘,摸摸他柔顺的头发,摸摸他细腻的皮肤。 距离雷霆结界招来红色天雷一事,已经过去大约十天左右了。关于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天道惩罚,其实大伙儿也感到很奇怪。 主要奇怪的是最后的解决方式。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抱着死于红天雷的觉悟了,而那道红色天雷最后也劈下来了,强烈炫目的红色闪光外加震破耳膜的巨响,如此声势浩大,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结果却大大的出乎所有人预料,当闪光和响声消失退去,众人睁开眼睛时,没有任何人死去,所有人都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连无极剑宗的府邸和须弥山的山头都还完好依在。 只有莫缘昏迷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一连串的事情太过突然又混乱,大伙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沈海卿便招呼人统统进了他们无极剑宗的府邸,不管怎样,先休息休息总是没错的。 大约五六天后,莫缘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而邬起也找来了所有人,一群人纷纷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理一遍,终于弄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海卿做了个总结,他说道:“也就是我师弟去了一趟极寒深渊打算做历练,结果却在那里面被一个自称深渊的怪物缠上,给他染了毒素。” “这毒素有传染性,有自主性,而且还受到深渊的控制。我师弟说他是在疼痛中失去意识,醒来后就已经莫名其妙传染给了其他弟子。” “弟子们定力不足,也都扛不住痛苦,结果整个门派的人都被感染了,一个传染另外一个,最后的传染到了墨缘的身上。” 沈海卿问卓柯:“莫缘当时说了什么吗?” 卓柯就回答道:“他说不能让毒素扩散下去,然后就去找你闹,非要下山,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当时觉得,他可能也是扛不住,想要下山去传染给别人,因为受过感染的人就不会被再次感染,而整个门派除了师兄你,基本没有幸免,不传给你,他就只能下山去找别人。” 沈海卿皱起眉:“我派去跟着墨缘的两个弟子应该也是受过感染的,既然只要把毒素过给别人,自己就没问题,那么那两个弟子又是怎么死的?” 莫缘下山以后的事情众人就不太清楚了,而卓柯则说起了之后的事情。 第28章 中了深渊之毒的人不会再次中毒,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后遗症的。 那个自称深渊的怪人说过,将毒素传给别人以后,卓柯的体内还会残留余毒,但是这份残毒不会要了卓柯的性命。 不仅不会伤卓柯的性命, 怪人还说这残毒会帮助卓柯变得更强。 最初, 卓柯不明白怪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 他渐渐明白了。 “那几个修为最低的弟子已经失去了神志。” 卓柯对沈海卿道,“他们连日来修为异常精进, 修行速度简直堪称日行千里。但与之相对的, 他们的神志渐渐不清晰, 或胡言乱语或呆滞流涕,其中两位已经完全认不得人了,会不分敌我地攻击周围所有人……我已将他们锁在地牢之中。” “想来那个自称深渊的家伙, 就是想把深渊之毒传遍修真界吧,毁掉修真界的根基,让所有人都变成只会胡乱攻击的疯子。” 沈海卿眼神复杂地看着卓柯, 轻声道:“师弟……” 卓柯顿了顿, 叹息:“即使扼制自己的修行速度, 这几日我也觉得自己的神志有些混沌, 记不太清事情了, 所以……师兄,在彻底失去自我之前,我想帮你做点事情。” 先前听到沈海卿说想杀了魔尊邬起为徒弟墨缘报仇,卓柯便对此上了心, 他深知自己实力不济做不得大事, 既然如此, 就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到最好吧。 于是,他们便按照沈海卿的计划布置了雷霆结界,卓柯还在沈海卿身上悄悄贴了一张代身符。 代身符的功能很简单,说白就是沈海卿在结界里和邬起打斗时所受的所有致命伤,都由卓柯承担。 这样沈海卿在结界里和邬起泽怎样斗殴都不会死,死的那个人只会是卓柯。 其余的弟子则在邬起抗过天雷后一拥而上给邬起补刀。 卓柯预测邬起的实力强劲,即使挨过天劫,强弓之末下恐怕也会杀掉不少弟子,但这无所谓,卓柯就是故意让这些弟子上去送死的,而弟子们也都知晓卓柯的打算,并未想过逃走。 无极剑宗的人还是有些骨气的,在明知道自己迟早要变成胡乱杀人的疯子,为祸修真界的情况下,哪能继续苟且偷生呢? 确实,挨不过深渊之毒的痛苦是他们犯下的错误,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怕死。 只是后来情况的发展有点出乎卓柯的意料,那邬起竟并非恶人,半点没有伤害沈海卿的想法,甚至还要和沈海卿联手抵抗天雷。 联手就联手吧,卓柯只想保住沈海卿的性命,顺便了结自己。 保护好师兄,这是卓柯很久以前就逐渐产生的想法了。 缘由也很简单,当初在天罡秘境中,卓柯拼死救回沈海卿,却让自己落得灵根受损再无修为进展的结果后,他就已经做下了这个打算,并且坚定的实行着。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努力白费,他没有后路了,他已经为沈海卿付出了这样惨重的代价,那么他就只能继续付出下去,不管是为别人还是为自己。 “后面发生的事情,师兄你也知道了。”卓柯讲完自己的经历后,又道:“我没有预料到会出现红色天雷的天道惩罚,我不确定那东西代身符能不能成功转移伤害,所以……” “所以就联合全部弟子过来给我们摆流光阵?”沈海卿发出反问,他突然生气了,音量拔高道:“你们都是傻子吗!?” “师兄……”卓柯喃喃。 沈海卿也不知道该如何责骂这群人,他用手扶额,深呼吸一口气道:“我情愿你把毒过给我,好歹我也能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沈海卿无奈又难过,“卓柯,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只是想弥补我当年的错误,反过来保护你而已!” “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又和当年一样了吗?” 卓柯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沈海卿却已经挥挥手阻止他开口,沈海卿道:“罢了,别说了!” “别说了……”沈海卿低头单手捂住自己的脸,“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一伙人还在讨论的时候,当时还窝在床上的莫缘好奇地听他们谈话,同时用目光一个个打量着房间里的人。 这些人身上附着着的黑色雾状体越来越浓了,也让莫缘心里的蠢蠢欲动更加放大了,他克制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奇怪,我是一具尸体诶,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类似食欲的欲望? “宿……宿主……”花花在莫缘的脑子里小声嘤嘤,“宿主你没事吧?” “没事啊。”莫缘信心满满,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神志清明,精神亢奋,甚至让莫缘忍不住问花花道:“天雷难道还有和兴奋剂一样的效果吗?” 那道红色天雷确实劈下来了,却只劈在了莫缘一个人的身上,在红色的闪光与巨大的雷响声之中,那道雷丝毫没有被卓柯等人摆出的流光剑阵所阻挡,也没有被邬起反复加强防御的护盾所抵抗,以非常诡异的姿态,从剑阵和护盾当中穿过来,劈在莫缘的脑门上。 莫缘当时只觉得惊雷轰顶,从他脑袋至全身,电流四处乱窜,眼前一片花白,莫缘似乎还听见了一声苍茫叹息,他在叹息声里失去了意识。 一觉醒来,就是现在了。 “怎么可能?”听了莫缘的话,花花哭笑不得,“宿主你真是吓死我了,你睡了五六天,一醒来就问魔尊大人是谁,我还以为你真的失忆了!” “没有,我骗他呢。”莫缘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他那傻乎乎的样子,真好骗。” “宿主……”花花欲言又止,它似乎是知道什么的,但它什么也没说。 莫缘也一时间没说话,他在心里沉默片刻,才说道:“我不仅没失忆,反而貌似想起了一些事情。” 比如,莫缘觉得自己恐怕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归墟世界。 在那道莫名其妙的天雷劈了他一脑袋后,莫缘想起了有关原主墨缘的记忆,他以原主的视角和邬起相遇相处的一些日子,被莫缘记起来了。 这感觉真奇怪,莫缘觉得原主墨缘就是他自己。 “花花,你跟我说实话。”莫缘觉得系统花花一定知道些什么,便向花花求证:“你们世界管理局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来穿越?真的是随机选的吗?” “这个……”花花磕磕绊绊道,“宿主就别为难花花了,花花只是个小系统,有些问题,花花没有权限向宿主解答。不过宿主只要完成寻找天命之子的任务,以后童禹大人就会过来向宿主解释的。” “意思是我必须完成任务才能知道真相?”莫缘道。 “是的。”花花点头。 莫缘叹道:“我明白了……那么花花,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宿主你问吧。”天真的花花没能看懂莫缘那充满陷阱的狡猾眼神。 “我和原主墨缘,是同一个人吗?”莫缘无比直白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花花似乎有些惊惶,又开始吞吞吐吐,“我……” “你就告诉我,你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能,还是不能?”莫缘继续问。 花花欲哭无泪道:“不……不能……花花没有权限。” “我明白了。”没有权限回答的问题,意味着原主和莫缘之间的关联确实是世界管理局安排的,也就是说,原主的确有可能就是莫缘他自己。 其实之前莫缘装尸体,观察邬起时,也瞧出一些端倪了。比如说原主和莫缘一样非常喜欢吃甜食。还有那神奇出现在归墟世界这个东方玄幻世界里的西式甜点。 莫缘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要不是这次奇怪的天雷让他回想起了一些记忆片段,他当真会觉得原主墨缘和自己毫无关系。 莫缘没有继续思考,这种事情不好深究,继续往下想,会有种让莫缘细思极恐的感觉。 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外界,放在了卓柯以及房间里诸多弟子身上。 莫缘扭动了一下身躯,把裹在身上厚厚的被子抖掉,蹦跶着下了床,没等邬起拦住他,他就一溜烟跑到了卓柯的身边。 还抓住了卓柯的手。 被莫缘冰冷的手指抓住手腕,卓柯也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莫缘,眼神中充斥着内疚,不由问了一句:“墨缘?” “你是我师父的师弟,我应该叫你师叔,对吧?”莫缘瞪着一双澄亮的眼眸望着卓柯。 “是的,墨缘还记得我吗?”卓柯颇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师侄,以前墨缘性格是十分活跃的,乐天派很好相处,和全门上下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 墨缘也是最晚进门的弟子,其实是全门派的小师弟,理应是最该被照顾的那个。 可最该被照顾的小师弟却扛着深渊之毒出了山门,根据邬起的说法,他最终也没有把这毒素传给任何人,而是自己死在了外面。 内疚自责,几种情绪汇聚于心,卓柯只能难过地对莫缘道歉:“对不起,都是师叔不好。” 莫缘其实没怎么在意卓柯的道歉,他低头盯着被自己抓住的卓柯的手臂,看他的手腕,上面附着的黑色雾状体。 在莫缘抓住卓柯的手臂后,黑色雾状体像是有所感知一般纷纷逃开,但是莫缘的手却像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一样,那些雾状体挣扎着被吸到了莫缘的手上。 吸走了卓柯胳膊上的黑色雾状体,莫缘松开了卓柯的手臂,看着自己的手心,他的手心里凝聚着一滴纯黑色的液体,而且慢慢融入莫缘的皮肤,渗透进了莫缘体内。 而蹊跷的是,这一切卓柯似乎都无知无觉,在他的视角看来,莫缘只是突然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过了一会儿,又松开了。 不,还是有点察觉的,卓柯觉得自己那条被莫缘抓过的手臂,变得轻松了许多,没有那么沉重,连心里浑浊的压力,也散去不少。 第29章 从卓柯手臂上取得那一丁点的奇怪黑色雾状体后。 “原来, 真的……可以吃啊。”莫缘便盯着自己的手心喃喃自语,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还有一些莫名的充盈感, 像是本来空空如也的胃袋被填了一些微末底子, 让莫缘僵硬的身躯……以及空洞的心都缓和了不少。 直觉告诉莫缘吸收这些东西对他毫无害处, 相反还能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益处, 他的思绪翻腾炸开滔天骇浪, 精神亢奋满脑子都写着: 不够, 远远不够! 莫缘握紧拳头, 猛地抬起头看向卓柯, 像是在看一只超大号的人形蜜汁烤鸡腿,看得莫缘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他不自觉地搓了搓双手, 摆好架势刚想往烤鸡腿身上扑,就被旁边眼疾手快的邬起一把拎住后领。 啊!我的鸡腿! 莫缘在心里嗷呜嗷呜地叫着,但是实际上却很乖巧地被拎着, 被邬起拎回床上去了, 邬起还耐心的叮嘱莫缘:“没穿鞋子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地上很凉。” 莫缘实在不解地看着邬起:“可我并不觉得冷啊。” 邬起楞了一下, 低下头, 眼神又灰暗下来:“是啊,是我多操心了。” 迟钝的莫缘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邬起可能是被他的话给扎心了,于是充满歉意的小声安慰了一下邬起道:“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邬起便骤然抬头, 望着莫缘漂亮的眸子, 一时间呼吸都停滞了。 这时, 旁边的沈海卿终于从师弟卓柯给他带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场的气氛陷入了冷寂,此刻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神色各异地垂着脑袋,在场的几位弟子们明显一副饱受挫折的模样。 不能这样下去。作为门派掌门,沈海卿还是负起责任来挑动了气氛,他高声道:“诸位,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基本整理清楚了……不用担心,即使我沈海卿再怎么没用,我也一定会找出办法来救我的弟子、我的全门派上下,我保证。” “具体事宜我打算和这位邬起尊主商量一下,各位弟子们想必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会把商议的结果告诉大家。” 说罢,沈海卿暂时先遣散了几位聚集在房间里的弟子们,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沈海卿、卓柯、天枢、邬起和莫缘五个人。 沈海卿看向邬起:“尊主,接下来的话题主要是我想同你商讨如何清除我师弟徒弟们身上的余毒、挽救他们神志的方法。其次还有关于那个自称「深渊」之人的讨论,在事情的危害性进一步扩大之前,我们要把消息放出去,让修真界人士提高警惕,预防深渊之毒传播更广。” “不过,这么多复杂的事情,想商讨出一个结论来也有些麻烦,尊主可能也不太愿意卷入这些事故之中……” “不,这些当然可以商议。”邬起道,“从我救了缘缘开始,我恐怕已经被卷入这次风波之中了,而且事关整个修真界,我不能不参与。” 听到邬起亲密地喊着「缘缘」两个字,沈海卿脑门上爆出青筋,他话风突然一转,说道:“尊主,你的情况我也大概明白了,你借助冥族的特殊冥力自创招魂、塑魂术,实属让沈某人佩服!不过你刚刚说我徒弟墨缘的魂魄……你说你不确定是不是招魂术起了作用,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邬起就告诉沈海卿,说墨缘的魂魄被那深渊之毒蚕食击溃到化为分子粒子,散落成几万片乃至更多,即使邬起布置在墨缘身上的神魂归位法术起效果了,想要找回这么多碎片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墨缘的魂魄不到半年就回来了。 也因此,邬起才会质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招魂塑魂术起到的作用。因为回来的莫缘,其魂魄的凝实程度,根本不像是被散过魂的。 可那又确实是墨缘的魂,对魂魄深有研究的邬起绝不会认错。 “两周前我就察觉到他回来了。”邬起这么说。 而旁听的莫缘听见邬起的话,心里又是一阵惊讶!自那次天雷事件后,莫缘又躺着昏睡了五六天,所以此时此刻的两周前,应该是莫缘刚刚穿越过来的时间段,也就是说莫缘刚一穿过来,其实就被邬起发现了? 邬起又道:“虽然察觉到他的魂魄归来,但他一直没动静,我想他的魂魄还在适应身躯,毕竟他的身躯已死,为了保持尸身不腐,我为他的尸体进行了一些改造。” “他真正活动起来的时刻就是先前雷霆结界的那会儿,也许是天雷的压迫感吓到他了。”邬起说着,伸手过来揉了一下莫缘的头发。 沈海卿也注意到邬起会时不时地对莫缘做出亲密动作,可能是邬起在炼化墨缘的尸身后,亲力亲为地照顾了墨缘半年,此刻已经很习惯对墨缘搂搂抱抱,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而看到这一幕的沈海卿……老师父的心情很复杂,有种阻止不是,不阻止也不是的感觉。 “咳咳。”沈海卿就假意咳嗽了两声,希望借此暗示下邬起能够稍微收敛一点,这毕竟是他的徒弟啊!怎么不到半年就好像变成了别人家的了!他这个做师父的已经没有半点威严了啊! 不过脑子里缺了根弦的邬起,压根没注意到沈海卿隐晦提示,依然坐在莫缘身边摸摸他的手。 而莫缘自己仿佛也不怎么在意,其实他也有点习惯了,穿越过来装尸体的那一周时间,他一动不动,被邬起抱着折腾来折腾去。 邬起热衷于给他洗脸擦手梳头发换衣服,偶尔拥抱着他蹭蹭脸,撒娇的样子和他冰山的面瘫脸形成鲜明比对,让察觉到真相的莫缘哭笑不得。 这和书里的描述完全不一样,根本就是两个人! 想到了归墟英雄传这本小说,莫缘又想,会不会一开始作者就是这样设定的,然后前期故意用夸张描述误导读者呢?毕竟莫缘觉得,那个垃圾作者在塑造人物方面还是有些本事的。 当然这也掩盖不了作者鸭鸭君就是个辣鸡的事实。 因为邬起对沈海卿的暗示丝毫不上道,沈海卿到底坐不住了,说道:“这个……尊主啊,虽然你之前也说过你和我徒弟相遇的事情,也说了那个什么「遗愿清单」?但毕竟那是我家小缘被深渊之毒毒害时神志不清才做下的事情,成亲什么的……应该不作数吧?” 没想到邬起一听沈海卿这话,反应就很大,立刻回嘴道:“怎么不作数?我和缘缘已经是拜过堂入洞房的伴侣了。” “入洞房!?”沈海卿炸开,差点想扑到邬起身上去勒住他的领子大力摇晃他,但最终沈海卿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说道:“可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没了,我这个做师父的就是一手带大他的父亲,你们成亲……怎么说也应该经过我的同意吧!?” 卓柯在一边老老实实听师兄和邬起讲话,听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紧皱眉头,他觉得这话题已经歪了,一开始不是想商讨有没有能清除余毒的办法吗?怎么又扯到墨缘成不成亲的问题……虽说这确实值得讨论。 沈海卿和邬起都没有在意话题歪不歪的问题,邬起绷着一张冰山脸,紧紧握住莫缘的手,固执道:“我们既已有过肌肤之亲,自然是伴侣的关系,而且以缘缘目前的情况,他离不开我,我必须在他身边!” “不行!”沈海卿发出惊人的言论,“没有我的同意,我的徒弟不可以和别人成亲!”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呢?”莫缘忍不住插话了,这两人为他争执的场景让莫缘觉得搞笑又有些心暖。 原来那个墨缘一定是被他们深深爱着的,不然也不会如此重视。只是莫缘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原来那个墨缘,虽然有了一些猜想,也从花花那里套了一些情报,但这些都只是推测,没有实际证据。 不,其实还是有证据的,刚刚邬起谈起自己的招魂塑魂术时,说过他招来的魂魄就是墨缘,这也变相的向莫缘表明了,他和原主就是同一人的关系。 哪怕莫缘自己毫无记忆,但他们都说是。 那我就是吧。 沈海卿听到莫缘的话,可怜兮兮地问徒弟道:“难道徒弟你这么喜欢这个叫邬起的家伙吗?虽然他确实救了你,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套已经不行了!过时了!师父我绝对不接受!” 莫缘想了想,笑着答道:“师父不要那么固执,邬起也说了我现在的情况离不开他,我们可以暂时相处一段时间。” “如果我真的喜欢他,师父你会让我们成亲吗?”莫缘又问。 “呜……”沈海卿难过地捂住自己脸,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精心养的白菜被猪拱了,他悲伤到不能自己,只能说:“小缘要是自己喜欢的话,师父又怎么能真的阻止呢?” 第30章 说到有多么喜欢邬起, 倒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是莫缘对这个人的感觉很复杂罢了。毕竟邬起为他做了许多努力,而莫缘也不是石头心肠,总有深受感动的时刻。 只是一段感情若是建立在感动的基础上, 这可称不上牢固, 因此对莫缘而言, 他必须想办法从邬起身上追寻到更多意义, 才能让这层微妙又暧昧的关系递进下去。 说实话, 莫缘还是想要的。 在父母离世后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 即使拥有了朋友也不能让他们成为自己生活的中心, 所以和某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拥有家庭, 一直是莫缘心中无法放下的奢望。 可是,他又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存在多久呢?注定要离开的他,真的可以理所应当去回应邬起的期待吗? 或许还是顺其自然地往前走更合适, 在某个终点站,他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吧。 内心某处纠结的事情,终于暗自想通了, 莫缘决定不再思考这些, 而是把关注点放在自己的任务上面。 别担心, 莫缘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他必须寻找到这个世界的主角, 或者……再造一个主角。 那么主角到底在哪儿呢? 按照归墟世界正常进程,按照辣鸡作者的剧情推进,主角应该打脸他的极品亲戚,进入仙门修炼, 出门历练后机遇不断, 天材地宝、小弟美人一个个送上门, 最后被人簇拥着,主角站在了整个归墟世界的顶端,这才是正确发展。 但是穿越之时,童禹就曾告诉过莫缘,主角消失了。 正因为主角的莫名消失,世界管理局才不得已让莫缘穿过来紧急修复。 也就是说,在既定好的时间段,本应横空出世、名扬天下的主角并未出现,他因某些不可控的原因消失了。 是什么导致他的消失? 那个夺走墨缘性命的深渊之毒又是怎么一回事?至少在莫缘看过的原著里,还有他评论区看到的剧透评论中,莫缘都没有见过有关深渊或深渊之毒的讨论,这或许是大后期才出现的剧情? 莫缘思索半晌,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拘泥于原著剧情,毕竟主角都没了,那么围绕着主角而产生的原著剧情恐怕也都分崩离析,崩得不成样子。 况且,别说剧情崩溃了,现在连莫缘自己都很崩溃,如果原主墨缘和莫缘真的是同一人的话……那我这算是第二次穿越吗?上次穿越后我任务失败了?被毒死了所以记忆全无? 还是说墨缘是我的前世?死了之后轮回转生去了地球,成为了莫缘,结果又被世界管理局丢回了前世的世界? 无论前者后者,这些问题莫缘自己得不到答案,只得等任务完成后世界管理局的童禹过来解答。 主角已经消失,莫缘也懒得去找,他决定把任务的重心放在「再造主角」这个目标上,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莫缘需要一定武力值。 再过段时间,系统花花就能拿到童禹给它发的补丁,从而让莫缘进行修炼,培养武力值。 有了这份能行走江湖的武力,莫缘便可以四处搜罗功德值,然后物色一个适合成为主角的人,把功德值往他脑门里灌。 等功德值累计至巅峰,这个人就会成为新的天选之子,新的主角。 这么看来,莫缘的任务要花费的时间貌似还挺漫长的,是个看似简单然而实际艰巨的行动。 在心里定好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莫缘又有了新的想法。 刚刚莫缘从卓柯的胳膊上吸走了小部分的黑色雾状体,其实他自己也都没搞清楚那是什么玩意儿,只是被心里那股莫名的饥饿和类似食欲的感情驱动着,导致莫缘无法自控地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现在稍微冷静下来,就觉得有点恐怖起来——超恐怖的!我是傻瓜吗?我又不是吸尘器!怎么可以随便把性质不明的玩意往自己身体里吸收啊!? 很明显,卓柯身上那些黑色雾状体,别人都是看不到的,连花花也看不到,花花必须通过和莫缘的视野共享才能看到这奇怪的玩意儿。 莫缘也在心里问了花花,看它对黑色雾状体有没有解读,愚蠢的花花摇了摇它毛球的身躯,表示自己啥也不清楚。 所以莫缘只能通过自己目前掌控的情报来推断,他随后就给出了最有可能性的结论,这个黑色雾状体,有可能是残留在卓柯等人身上的深渊之毒。 毕竟只有卓柯和那些受过感染的弟子们身上才有这些,而沈海卿邬起等人的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那这就很有意思了。 莫缘不得不冒出这样的疑问:我真的是吸尘器吗? 不不不,怎么可以用吸尘器来形容自己,太沙雕了!至少莫缘觉得自己肯定掌握了净化之力……也不太像,莫缘貌似只是单纯的把那些余毒给吃掉了,他不知道自己吃的余毒到了哪儿,在胃里还是在其他地方? 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莫缘暗自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毕竟他是一具尸体。精神感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花花还在他识海世界的沙滩上吹着海风乐不思蜀呢。 好吧,只吃了那么一丁点余毒,可能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影响,但是吃多了就不知道了。 莫缘把目光投向了卓柯,又一次无法克制地吞了吞口水。 他心想:这不是挺好的吗?对自己没有影响,但是可以帮助卓柯和师兄弟们,这余毒貌似会对人的心智产生影响,最终让人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疯子,善良的莫缘不想坐视不理。 才不是因为在莫缘的视角中,浑身散发着黑色雾状体的卓柯实在太像是一只大号人形蜜汁烤鸡腿了,蠢蠢欲动的莫缘又想扑上去了。 可能是莫缘的目光太过灼热了,站在一旁的卓柯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他觉得师侄好像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看,那目光透露出诡异的渴望,看得卓柯浑身一个哆嗦。 错觉,一定是错觉! …… 这边,莫缘安慰了一会儿因为白菜被猪拱了而伤心不已的师父,在看到沈海卿情绪稍微冷静了一些后,莫缘就对他说:“师父,我们不是要谈论如何帮师叔他们清余毒吗?我现在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让我尝试一下吗?” 沈海卿吸了吸鼻子,问:“什么办法?” “师父你先等着,我尝试了再说。”说吧,莫缘又一次从床上跳起来,这回邬起从自己的芥子空间里取出了一双新鞋让他穿上,所以他不用光脚走路了,便以飞快的速度跑到了卓柯的面前。 不是错觉啊啊! 看到师侄盯着自己时那诡异到冒绿光的眼神,卓柯心里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而莫缘也很克制自己,放纵自个随便往人家身上扑貌似不太好,一定会吓到卓柯师叔的,所以莫缘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他对卓柯道:“师叔,都是因为你带来的毒把我害死过一次,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这个理由简直绝赞,卓柯当即缴械投降道:“是我的错,小缘想要什么补偿?师叔一定尽力满足你!” “那师叔就先抱我一下吧!”莫缘高傲地扬起脑袋。 “抱……”卓柯听到这个要求便有点呆滞。 “就是拥抱我一下呀!”莫缘把话说得很理所当然,他还对卓柯张开了双臂,“这都不行?” “不,当然可以!”卓柯很慌张,立刻上前一步拥抱住了莫缘,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在卓柯看来,他当真觉得门派里这个最小的弟子,就是被自己害死的。和莫缘宁死都没有把毒素传染给别人的骨气比起来,他们这些软弱之人……根本比不了。 这样的莫缘为什么会要求自己拥抱他呢?卓柯以前和墨缘的关系不算亲近,他其实对墨缘还存着几分嫉妒呢,因为他师兄是如此在乎这个弟子。 最终他们都会站在修道路上的顶端,而自己则成为半路上的尸骨。 这种想法让卓柯难以平衡自身,对墨缘的嫉妒也愈发深刻,为了不让自己因此产生心魔做出点糊涂事来,卓柯只能和墨缘保持距离,平日里对墨缘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就连墨缘扛着深渊之毒出了山门,卓柯也觉得墨缘一定是出去传染别人去了,从未相信过他说的话。 卓柯也觉得有这样阴暗想法的自己实在太丑陋了,他没办法抑制这份丑陋的心态,只能竭尽全力保持独善其身,只要不去在意,只要不去关注,总有一天时间会冲淡一切。 只是在伸手拥抱到莫缘的那一刻,卓柯还是觉得有些感动。 “只是一个拥抱就可以了吗?”卓柯温柔地问莫缘,“你会原谅我吗?” “当然!”莫缘像是猫一样眯着眼睛,把下巴搭在卓柯的肩膀上,贪婪地吸收他身上残留的深渊之毒,内心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师叔真好!多谢款待!”一丝不落把卓柯身上的毒素夺走后,莫缘松开了这个拥抱,然后大力拍了拍卓柯的肩膀,满足到都开始飘飘欲仙的说胡话了。 卓柯不明白他说多谢款待这句话是啥意思,只是这一刻,他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好多,压在他身上,压在他心里,所有的重担,都像是顷刻间便消失了一般。 意志便清明了起来。 第31章 轻松带走了卓柯身上残余的深渊之毒, 满足的莫缘翘着自己不存在的尾巴回到了沈海卿身边,一五一十将自己可以看见并吸收卓柯等人身上残留毒素的事情告知了沈海卿。 谁知沈海卿知道此事后并不开心,他先是惊疑然后是愤怒,还对莫缘怒斥道:“混账!你开什么玩笑!那是能随便吸收的东西吗!?” 邬起在一旁听完莫缘的讲述, 也立刻走过来揪住莫缘的手臂, 尝试着给他检查身体。 “尊主, 有问题吗?”沈海卿见到邬起动作, 紧张兮兮地询问道。 “没有, 我什么都没检查出来。”邬起严肃地绷着他那张帅脸, 上上下下在莫缘身上捏来捏去, 邬起的脸凑的很近, 莫缘便有些害羞起来,时不时瞥一眼邬起认真的模样。 “他很正常。”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后,邬起紧接着说:“至少在我的探测下, 他的身体毫无异状。” “小缘,你快跟师父说实话,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沈海卿没有因此放松, 他还是担心极了, 生怕徒弟重蹈覆辙又死在那毒素之下, 他和邬起二人双双围住莫缘, 把莫缘翻来覆去地折腾了老半天。 “没有啊!我很好, 不痛不痒,真的!”被人如此紧张对待,莫缘承认自己心里是有些小小雀跃的。 只是这俩人紧张过头了,围着他转来转去, 还一左一右扯着莫缘的手臂在看, 莫缘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只好极力安抚二人:“没有问题,不用担心,我真的好极了。” “你只是现在觉得好,万一之后出事了怎么办!?”沈海卿无法怀着单纯的侥幸心理看待事物,他哑声难过道:“小缘,师父不想再失去你了。” 沈海卿摆出这样的态度,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使肆意妄为如莫缘也没法继续我行我素下去,只能委屈地低下头道:“可是我这样做的话,卓柯师叔还有其他弟子们就不用担心会失去神志了。” 沈海卿愣住,扭头看向卓柯:“师弟,你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这个……”卓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也说不清,“就是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而且确实感到意识清晰了,回到了我中毒之前的状态……不,比那更好。” 即使是没有感染深渊之毒前,卓柯的状态都不算很好,他那时负面情绪郁结在心,隐约形成心魔,本来修为就止步不前,结果心境也不再提升,反而开始退步了。 整日都陷在焦躁不安、空虚苦痛的感情里。 中了毒之后这种情况更甚,哪怕把毒素过给他人,卓柯也从来没有感觉轻松过,脑子浑浑噩噩,甚至无法思考,若是想要保持长时间的思路清晰,就得持续运转灵力,可是运转灵力又会加剧失去神志的情况。 越是想要保持清醒就不清醒,卓柯就这样陷入了死循环,卓柯知道自己的结局,他还是会变成一个疯子。 然而就在刚刚,被莫缘拥抱住的那一瞬间,这些烦恼眨眼间便全部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状态好到惊人,甚至觉得自己百年来的人生里,都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刻。 只是好归好,卓柯说罢看向莫缘时,竟和沈海卿一个态度,他蹙眉认真道:“小缘,师叔很感激你这样做,但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了。” “我们都不清楚这对你有什么影响,看样子你自己也不清楚……不能冒着未知的风险,哪怕你是想帮助别人,但那也必须是保证自己健康完好的前提下。”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啊? 莫缘很无奈,他是真心觉得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其实沈海卿他们的担心也很正常,吸收余毒,这确实是一件异常之事,大家都知道深渊之毒有怎样的危害,即使只是残留的毒素,累积起来恐怕也是令人无法想象的。 可一向还算理智谨慎的莫缘,这回却并未对此事有太多担心,并非是他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只是他在吸收这些毒素时,总是会突然想到先前那道红色的天雷。 沈海卿他们不清楚,他们以为那道天雷并未劈下来,虽然有剧烈的闪光和声响,可在场众人无人受到伤害,连建筑坏境都未曾损坏分毫,便都觉得那天雷是临劈下来的瞬间就自己消失了。 也许是天道发现在场的人员里并未有谁犯过重罪造过孽业,发觉自己劈错人了,所以撤了天雷缩回去了。 虽然这种行为显得天道很是搞笑,感觉天道的威严都荡然无存了。但是沈海卿他们是当真松了一口气,只想着总算死里逃生了,所以没怎么追究过这件事。 只有莫缘知道那道雷确确实实轰在他脑门上,让他浑身上下仿佛腾升起来,他没有受到伤害,只是觉得自己似乎被开了某道窍门,前所未有的、令他强烈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之后再把天雷和自己能够吃毒这件事联系起来,莫缘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在心里对花花说:“那个天道会不会是在送我补丁啊?你看,我毕竟是个修理工,在我还未塑造出新的主角、彻底修复世界之前,这个世界摇摇欲坠,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导致世界毁灭。” “天道恐怕也是害怕深渊之毒会让世界崩溃吧,这毒素的痛苦貌似大部分人都挨不住,所以肯定会以惊人的速度四处传播,受过感染的人还会变成只会杀戮的疯子,天哪!简直就是修真般生化危机!” “所以那道雷肯定送了我什么大礼包之类的,把我变成疫苗,让我帮忙抑制毒素传播。” 花花也很认同这种说法,但它还是不理解:“那我给它打电话它为什么还不接呢?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吗?” 莫缘也很惊奇:“你现在给天道打电话,它还是不接吗?” “不接。”花花说着,还惟妙惟肖模仿起来,说道:“不仅不接,还有个声音提示我说「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试」这样的话。” 莫缘惊呆了! 莫缘说:“等下,你真的是在打电话吗?为啥还会有电话运营商的占线提示?这个世界也有电话运营商吗?” “怎么可能,花花说的「打电话」只是个比喻而已。”花花气愤道,“我和天道是一对一单独通讯,不可能占线的,那家伙就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坏人!” 莫缘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虽说莫缘自己知道能吃毒一定和天道有关,既然是天道送他的能力,那就不可能会对身体有多少危害,可屋子里的人却都反复劝说他不要再干这种事,邬起也揪着他道:“这几天哪里都别去,留在房间里,我会好好观察一阵你的身体,知道吗?” 莫缘不想让这些人担心,嘴上乖巧的答应,心里怎么想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莫缘接下来的数天时间,当真乖巧的待在了屋子里,邬起则天天早上过来看看莫缘,为他把脉检查身体。 虽然邬起检查着检查着,老是会走神,经常莫名其妙盯着莫缘看得入迷,有时候还会凑近了,想尝试抱一抱他。而莫缘则主动凑过去,就把自己挂在人家身上。 邬起喜欢他。 莫缘知道这点,对方之前对着尸体告白还脸红的场景,莫缘现在还能想起来呢! 怎么办,莫缘觉得自己也有点喜欢他! 双方都有好感,那要不要交往呢?就很自然的那种,反正现在他们俩都抱在一起了,邬起还在师父面前强调他们成亲了,那么自然而然地开始交往,似乎也……没啥问题吧? 可莫缘又想到自己很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完成任务早晚要回到地球,他是为了救父母才过来的,如果和邬起恋爱了,感情深了,那么最终分离的时候也一定会难过的。 不!我不能变成一个渣男! 莫缘想到这里,又默默地坐直了身子,从邬起身上下来了。 邬起感到怀抱空空,怀里的那人又缩了回去,和自己隔开了一些距离。 邬起很是茫然,用失落的目光瞅着莫缘看。半晌,发现莫缘和自己隔开的距离更远了,邬起便慌张起来,说道:“缘缘,你……”别离得那么远。 邬起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踌躇片刻,又说:“是我太冒失了。” “明知你记忆全无根本不记得我,在你眼里我相当于一个陌生人吧,这样老是同你亲密,你肯定不习惯。” “没有,我超习惯的!”莫缘立刻反驳,不想让邬起误会,他低着头:“我只是……” “这样可以吗?”莫缘试图说清楚缘由,“我只是个死人,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能在这个世界上待多久,我迟早要离开的……所以,要是和你产生了这样的关系,到时候我走了,会让你很伤心。” 邬起也没想到莫缘突然远离他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想了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没关系,只要不是因为厌倦而想要分开,那么我一定会跟着你去任何地方,无论生或死。” 作者有话说: 下章我会更早点,大概早上五六点就会更,因为晚上有事出门了。 第32章 “不要随便说这样的话!”莫缘不太服气,“什么生死相随,会让人误会的好不好?一副你真的能做到的样子。” 邬起仿佛不明白莫缘想表达的意思,他很认真:“我当然可以做到,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就算你真的能做到, 也不要这样做。”莫缘别开脑袋不去看邬起,“我们之间没有到那种地步, 也不会到那种地步。” “可是……”邬起还想说些什么。 但莫缘已经不想继续和邬起谈论这个话题了, 他蹙眉站起身打断邬起道:“我好无聊, 我这几天都缩在屋子里哪都不能去, 我可以出去了吗?” 其实沈海卿和邬起也没有明令禁止莫缘出门, 但他们每天过来看莫缘时总是有意无意地要求他乖乖呆着哪儿都不能去, 莫缘无聊极了,他不用睡觉不用吃饭,啥事也不用干, 好在花花还能给他放电影,邬起与沈海卿也一直带来书给看,才稍微打发了一点时间。 看出莫缘稍微透露出来的不耐烦, 邬起微微低下头, 有些难过, 他顿了一下, 才说道:“你当然可以出去。不过到目前为止, 以我的能力暂时还看不出你的身体有哪里出现了异状,所以不能掉以轻心……我知道你根本没有放弃从那些弟子身上吸收余毒的打算。” “如果不靠我,那你们要怎样帮助弟子们清理余毒?”莫缘又问。 “只能叫那些弟子们抑制自己的修为进展,这样也可以暂时延缓余毒食人心智的过程……之后再想其他办法。” 邬起说:“另外, 你师父……沈宗主已经把关于深渊之毒的消息散布出去了, 暂时还未接到什么特别的消息, 不过那些大门派,已经在商讨要召开全门派峰会了。” “全门派峰会?”莫缘听到提到了这个,好奇道:“是什么样的?” “通常来说,就是修真界最大的六个门派,十二个中小型门派,和散人团体各自派出代表,在和灵峰集合召开门派大会,商讨天下大事。” “不过这一次,由于深渊之毒的事态比较严重,所以他们临时决定召开紧急峰会,地点就在无极剑宗,大概十天后,各大门派的代表就会来我们这里……一般门派代表就是门派宗主,还会带一些随从保护,应该会有一大票人。” 十天后啊…… 莫缘思索片刻,又对邬起说:“我真的不能帮那些弟子们吸收毒素吗?” 邬起摇头:“我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做,你师父恐怕也不会乐意吧。” “为什么?我根本没有任何问题!”莫缘伸出胳膊来显示自己很强壮,虽然他的胳膊细长没有半点肌肉,毫无强壮可言。 “我害怕让你受到伤害。”邬起没有笑话他,而是认真地盯着莫缘,“你死过一次了,你只是不记得,可我还记得。” 邬起的这番话带着莫名的压迫感,让莫缘也情不自禁和邬起对视了起来,他看到邬起深邃的眸子,里面蕴含着浓墨似的……浑浊的情绪。 “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在我面前死去。”邬起喑哑的声音极低。 看到邬起的眼神,还有他低声喃喃说的话,莫缘突然明白了什么,对邬起道:“邬起,是很难过吗?” 邬起没有回答,依然看着莫缘。 “不要难过。”即使他不回答,莫缘也看懂了他,莫缘便凑了过去,握住了邬起的手,安慰他:“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我很好,你不要难过。” 邬起便勾起唇道:“别人都说我是个看不透情绪的人,只有缘缘知道我在想什么,为什么缘缘会知道呢?” “嗯……”莫缘抱着胳膊摸着下巴努力想了想,回答道:“可是你的想法就是很好猜啊,大概也是因为我善于观察?” “真好。”邬起反握住了莫缘的手,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缘缘,我可以抱你吗?” 说了半天结果还是想抱我吗?哦不,应该是想对我撒娇吧。 莫缘轻而易举看穿了邬起这个外表冷冰冰、内心嘤嘤嘤的撒娇怪,这样的家伙居然会被所有人误会成冷血无情的性格,被套上了魔尊的可笑称号,还成为了归墟世界里最大的反派? 哼哼!没有办法,撒娇就撒娇吧!谁叫莫缘大人心地善良又乐于助人呢?所以莫缘张开双臂往邬起怀里扑了过去,又把自己挂在了邬起身上。 邬起则紧紧地搂住莫缘,下意识蹭了蹭莫缘的脸蛋。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情。”和邬起抱了一会儿,莫缘抬起脑袋说:“我刚穿……啊不,是魂魄刚回来的那会儿,你就已经看出我回来了,对吧?” “是啊……”邬起点了点头。 “所以使劲给我做各种好吃的……还有带我去泡镜心温泉,也是你故意的?”莫缘眯起了眼睛。 “因为……因为……”邬起小声回答,“你魂魄明明回来了,你却一动不动,我觉得你可能是刚回来魂魄不稳所以醒不过来,所以我想,放点你喜欢吃的东西,再带你去能稳固魂魄的温泉里泡一泡,你说不定就醒了。” 说到这里,邬起突然欣喜道:“缘缘,你那时候果然已经有意识了,你还记得我做的这些事情,对不对?” “记得,我当然记得。”莫缘拽了拽邬起的衣襟,他说:“可你做的那些好吃的我都没吃到,快拿出来给我!” 他还记得邬起天天摆一堆好吃的在他面前,而装尸体装得非常辛苦的莫缘在脑海里留着口水却只能和花花小声bb的场景,想起来就觉得好气啊! “你现在就想吃东西吗?”邬起问。 “是啊!”莫缘兴致勃勃,他早就觊觎邬起那个装满食物的芥子空间好久了,先前还想过要是哪天和邬起分道扬镳了,要从邬起身上把芥子空间偷走呢。 然而邬起却略微有些迟疑,说:“还是……以后再吃吧。” “为什么?难道那些吃的都没有了吗?”莫缘不解,芥子空间的保质期应该是永久的才对吧。 “不是……有,但是……” “那就给我啊,我记得你还买了蛋糕的,快给我!”极度喜爱甜食的莫缘想再次体会那梦幻般的味道。 可是下一秒,邬起就说出了那个残忍的事实,邬起说:“缘缘……你是,尝不出味道的。” 这才反应过来的莫缘瞪大了眼睛,对哦,他是一具尸体,没有痛觉、没有嗅觉……自然也没有味觉。 他的身体器官不再运作,大脑也是死的,只是莫缘灵魂中附带的识海空间让他有了思考的可能,也可以借助这具尸体的双目去看到外面的世界。 尝不出味道的话,品尝也变得没有意义,意识到这一点的莫缘难过得立刻就把脸埋进了邬起的胸口,难过得直哼哼。 “别伤心。”邬起摸摸他的头发,轻声道,“我一定会想办法修复你的身体,让你变得像活人一样,到时候你就能真正的「复活」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 和邬起在房间里聊了一会儿天,莫缘便拉着邬起到了屋子外面,好多天没出门的莫缘尝试着呼吸,他闻不出味道,但也能略微感受到无极剑宗的须弥山上寒冷的气息。 须弥山终日被冰雪覆盖,即使是有太阳的日子也遍地冰霜,一眼望过去除了白色还是白色,莫缘围着无极剑宗的山头大概逛了一圈,说道:“居然没人得雪盲症,果然是修真者都太过强悍的缘故吗?” 剑宗里静悄悄的,也没有弟子守候,莫缘本来还想去找师父和师叔,在正厅书房以及师父师叔的房间都没有见到他俩人。 却见到守在剑宗大门口正看着天的天枢。 “天枢!”莫缘向天枢打招呼。 天枢瞥了莫缘一眼,随即冷哼一声,不作答。 见天枢如此态度,邬起在一边开口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他道:“师兄,我先前已经和你解释过了吧?” 天枢又瞧了一眼莫缘,对邬起道:“你真的相信这家伙就是墨缘?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只孤魂野鬼占了墨缘的身躯罢了。” “我不会认错,我在他的魂魄上做了标识,那个标识还在,所以墨缘就是墨缘。”邬起握紧了莫缘的手。 “如果你能在魂魄上做标识,那总会有别人也可以。”天枢说,“魂魄碎成无数片,几乎散成了尘埃,那种情况是根本找不回来的,没有任何可能!我也死过,你认为我会不清楚吗?” 莫缘听到天枢话,心想:这家伙还认为我是孤魂野鬼啊…… 不过天枢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没有世界管理局,按照常理来说,原主墨缘确实死得很透彻,那种程度的死法,怕是连天道都救不回来,邬起的招魂塑魂术又怎么可能救得回来呢? 只是世界管理局既然能管理世界,肯定具有无比非凡的力量,重塑一个支离破碎的魂魄对他们而言,想必就和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又普通吧。 是了,所以莫缘一开始穿越的时候,童禹那家伙才非要选择他,因为莫缘早已经不是第一次穿越了。 第33章 莫缘无法将有关世界管理局的事情告诉天枢等人, 这是花花明确警告过莫缘并让他封口的。花花还说,就算莫缘把世界管理局的事和别人说了,听见这些事情的人也会在一瞬间内被世界规则自动消除记忆。 明知道说了也没用,莫缘便懒得再辩解, 只是天枢固执己见, 还是认为莫缘就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他觉得莫缘根本不是原来的墨缘。 天枢的态度过分针锋相对了, 话里话外都是自以为是的劝解, 希望邬起看清事实, 这让邬起有些恼怒起来, 邬起不解道:“师兄为何不信我?我说他是墨缘, 他就是!” “你只是在骗自己。”天枢微微摇头,“邬起,你最擅长的就是骗自己。” 邬起闻言厌倦皱眉, 和天枢说:“罢了,这件事情不必再谈!我知道师兄只是担心我被人所骗,但我自己有分寸。”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 我不会拦你。”邬起想结束话题, 天枢也顺从的不再与邬起争论,“毕竟你才是主人, 而我只是个死人。” 说完, 天枢重新站直身子,站在无极剑宗的门前,继续遥望着天空。 而邬起也不理他,拉着莫缘进了无极剑宗的宗门。 发觉这对师兄弟之间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 莫缘深深感到自己也有一份责任, 毕竟他们间爆发的矛盾是围绕着莫缘而发起的。 于是没有走出几步路, 莫缘就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邬起的衣袖,轻声说:“你们不要吵架。” 邬起扭头看着莫缘,见莫缘美丽的眸子里盛着担忧,他的声音立刻温柔了不止一个度数,还伸手过来揉了一把莫缘的头发,说道:“没有,我们没有吵架。” “哪里没有?”莫缘觉得他们就是在吵架,还吵得特别幼稚像小孩吵架,谁也不让谁,最后以一番酷似「我不理你了」的话为结尾不欢而散。 邬起却笑道:“虽然偶尔会这样产生矛盾,但师兄与我最后都会和解,所以缘缘不必担心,没有事的。” 莫缘突然来了点兴致,又扯扯邬起的衣袖,问道:“你和我说说你跟你师兄的事情吧,还有你的师门师父什么的,这些我都还不知道呢。” “缘缘想了解我?”邬起似乎特别开心,垂眸专注地看着莫缘。 “当然,你对我知根知底,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太不公平了!你必须把你从小到大的干过的所有事情都和我说一遍!”莫缘傲气地仰着头,随后又期待地看着邬起,“你会说的,对吧?” “当然,我全都告诉你。”邬起也没有藏私的打算,只是他摸了摸下颚,说道:“只是我的经历太平淡了,还很糟糕,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精彩……我,其实和其他人一样,很普通,一点也不特别。” 虽然邬起这样说了,但莫缘反而更好奇了,注视着邬起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他抱着邬起的胳膊,等着他说话。 见莫缘准备好听故事了,邬起便简单的讲述了一下自己的人生。 邬起原来不叫做邬起,他是个弃婴,在某个寒冬夜里,被人丢弃在废旧寺庙的神像前,紧接着邬起的师父发现了他,就将他捡回去了。 邬起被捡回去时,身上只裹着破破烂烂的一层襁褓,襁褓里藏着一张布条,上面写了邬起的生辰八字,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邬起的师父叫邬又烽,便以自己的「邬」字姓氏,给捡回来的弃婴取了邬起这个名字,并耐心养育成人。 邬又烽所在的,是一个叫做真武的小门派,说是门派也算不上门派,因为邬又烽的师父,也就是邬起的师祖,之前是个散修,因为得了一些机遇巧合开始修炼,到达一定水准后收了邬又烽这个徒弟,邬又烽接下来又收了其他徒弟,寥寥数个人组成了「真武」这个小小门派。 邬起的师祖,准确来说其实不是纯正的人类,是个人与妖混血的混血儿。他的境地和邬起有些相似,也是刚出生不久就被抛弃在森林里,但因为身上有妖族血统,会自发地吸收天地灵气,比普通婴儿强悍很多,靠一只野狼母性大发的哺育而活了下来。 后来在森林里野生野长,受到了一位路过的修真者指点,教他学会了说话和文字,也教他学会了怎么修炼。 只是那个路过的修真者并未有收这个野孩子为徒的想法,教完这些就径自离去了,不过他倒是给野孩取了个不像是名字的名字,叫狼青。 狼是指他被野狼哺育长大,青是指他长大的这片郁郁葱葱的青色森林。 狼青体内有妖族血统,那妖族血统很是神奇,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也是狼青幼时能以幼童之躯在危机四伏的大森林里活下来的原因。 长大后狼青把这份血统能力强化了,他学会了占卜,可以一定程度上探测某人的未来,他给自己的徒弟邬又烽占卜过,也给徒弟的徒弟邬起也占卜过。 但狼青给邬起占卜时,得出的结论很不理想,狼青说邬起是凶险万分的天煞孤星命,在他的生命中,他周边的所有人,都会接二连三地死于非命。 占卜完毕,狼青就叫邬又烽把这小孩给扔了,还说最好是杀了,免得克死别人。 虽说邬又烽很清楚师父的占卜确实有那么点道行,但邬又烽仍然舍不得丢下当时还只有几岁的邬起,这么小的孩子,丢出去就是遭罪。可要邬又烽下手杀了邬起,他却也实在动不了手。 他心里的善良和软弱在作祟,怀着天真的妄想,觉得自己可以为邬起逆天改命,因此于心不忍的邬又烽,最终选择将邬起留在身边。 而狼青摇了摇头,无奈看着徒弟做出了这样的抉择。最后,狼青丢下一句「你迟早会后悔的」,紧接着便独自离开了真武门派,不知去向了。 结果在邬起长大以后,狼青的预言成为了事实。 “师父死了。”邬起道,“师兄也死了。” 邬起说到这里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呆呆地注视着远方不知何处,而莫缘没有追问和干扰他,静静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邬起就继续道:“我师父邬又烽一共收过三个徒弟。第一个徒弟,也就是我的大师兄,他叫做晋皓。” “我还是婴儿时期并被师父捡回师门时,这个叫做晋皓的大师兄就已经叛离师门了。我师父曾提到过,晋皓他不满足待在真武门这个小门派,资源不多,发展也很有限,他说他想去大门派发展。” “师父听了晋皓的想法,就放他走了。” “晋皓走了以后,师父又收了我师兄,也就是天枢为徒,在天枢进门后百年,又从破庙里把我捡了回去。” 当时那是一千年之前的事情了,当时的邬起已经长大成人,和莫缘一样,也是个刚修炼不到百年时间,修为比莫缘还低,只是个融合期的小修。 那时候修真界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曾经身为修真界第一门派的无极剑宗逐渐没落了,被另外一个大门派所超越,那个门派叫做紫月霞风门,简称紫月门。 这个紫月门,也是邬起的大师兄晋皓,在叛离真武门后所前往的门派。 事情就出在这紫月门身上,紫月门的门主是个善于召唤灵兽作战的器修,其姓名不详,道号为「金蝉子」。 金蝉子此人一开始还是蛮正常的,他的修为是大乘期,离抵达渡劫期只有一步之遥。因为他的修炼和战斗方式都是依靠各种灵兽,召唤和增强灵兽来战斗,灵兽就等于是他修炼出来的法宝,所以捕捉各种珍稀的灵兽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渡劫期对修真者而言是最大的劫难,每个到达渡劫期的修士都只会面临两条道路,一个是成功渡劫,飞升仙界,成为仙人并获得永生。二个就是死,前功尽弃,一无所获,只能默默堕入轮回。 在不成功便成仁的重大压力下,即将到达渡劫期的修士们都会拼命积攒各种保命的道具、法宝、灵丹妙药等,为渡劫时可能遭遇的灾难以及天雷做好准备。 重压之下或许会诞生勇士,但与此同时也伴随着心魔。 古往今来,修真界数万人走上这条坎坷的修行道路,但能够得道飞升的修士却只手可数,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是最幸运的那个,失败的几率大得多。 所以金蝉子可能是害怕了,他非常害怕自己最后挨不过渡劫,会死在半路上。 为了提高渡劫成功的概率,增强自己的实力是最最必要的,于是金蝉子放弃了自己在修真界里搜罗的那些没啥用处的灵兽。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魔界的魔兽身上。 他们修真界毕竟只是人界,人界的资源是最杂的,虽然什么都有,但也因为什么都有,导致灵气分散不均,在此地诞生的灵兽也平平无奇,哪怕最为珍稀的灵兽,在金蝉子看来也派不上用处。 但魔界的那些魔兽,可就强悍的多。 魔兽和妖兽还不一样,更强悍更嗜血更暴躁,是具有异化之能的怪兽,但在金蝉子看来,只要炼化了这么一头魔兽为己所用,他一定能够抵抗住渡劫的危机,成功飞升仙界。 后来,金蝉子真的有幸得到了一只魔兽,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来的。 但为了炼化这只魔兽,金蝉子可做了不少荒唐事。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为了炼化魔兽, 金蝉子执念于心、冥顽不化,竟隐约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修士们要是走火入魔,那可不得了,那意味着道心偏移, 转向魔道, 从此变得喜怒无常、灭绝人性乃至丧心病狂。 以前沈海卿就曾说过, 有个杀了百万凡人为自己炼化精血、结果遭遇红色天雷, 也就是遭遇天道惩罚的修士, 那就是个走火入魔的典型例子, 虽说不是每个走火入魔的修士都会走到这么极端的地步, 但也可以看出走火入魔的严重性。 普通的修士一般都是道修, 而走火入魔的修士则被称作魔修,道修与魔修之间的分界线其实没有那么明显。一般修士入魔后,若非亲近之人, 暂时都还看不出来,直至其行为变得异常,思想开始极端化, 走向了一条偏执的道路, 众人才恍然大悟:哦, 这个人入魔了。 穷凶极恶犯下大错的魔修会遭到正派人士的围猎。修真界里有一个各大门派联合设立的组织, 叫「封魔队」, 就是专门追捕那些罪恶魔修的队伍。 封魔队不是每个魔修都会去追捕,毕竟封魔队人手有限,而且还有许多魔修并未犯过重罪,只是心态失衡道心偏移, 若是能够对症下药, 挽回其入魔的状态也是可以的。 在归墟世界里, 魔修和魔族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存在。魔修是指失去本心的修道者,而魔族则是指不同于人类的另外一个种族。虽说确实有很多修道者是被魔族故意引诱和误导才坠入魔道,但种族还是要区分开来。 邬起之所以会被人称作魔尊,也是因为别人都认为他是一个魔修。 也许是因为观念迂腐思想落后,也许是因为不了解事情真相前因后果,再加上不切实际的流言蜚语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邬起这个人的形象最终到了别人眼里,就成了实力高强但丧心病狂,四处追杀强者炼化其尸体的大魔头了。 谁又能知道,当年的邬起,只是为了救下他的师兄呢? 金蝉子为炼化一只魔兽而走火入魔了,为了炼化魔兽,培养并增强魔兽的实力,金蝉子偷偷去抓修为在元婴期以上的修士,给魔兽吃。 是的,就是抓那些元婴期以上的普通修士过来,让那头魔兽给活吃了。 这件事当年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只有紫月门内部的数人知晓,这几个人都是金蝉子的师兄弟和徒弟,他们深知门主可能入魔了,却又不敢轻易把消息透露给外人。 一个门派的门主就是那个门派的招牌,金蝉子有着当年寥寥无几人拥有的高深修为,大乘期,那是无数修士想都不敢想象的境界。 这么说吧,大乘期修士,碾压大乘期以下所有境界的修士,根本不是问题,来多少他就能杀多少。 这样的修士入了魔,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制裁他。除非找同为大乘期的修士过来处理事态。 一千年前,和金蝉子同为大乘期的修士,只有一个,就是无极剑宗最后的飞升者,寒星真人。 寒星真人的本名就叫戚寒星,一个剑术超绝还擅长布阵的修士,雷霆结界就是他的杰作。 寒星真人所在的无极剑宗渐渐没落了,说到底也和紫月门的打压有些关系。无极剑宗收徒条件严格、修行还很艰难,而紫月门恰恰相反,他们是无极剑宗不要的门徒基本都收走,有什么资源第一时间派人过去一拥而上,对外还散布谣言说无极剑宗的人自恃清高、骄傲自大。 虽说无极剑宗没落的真正原因确实是他们收徒条件过于严格,新鲜血液太少的缘故。但紫月门若有若无的落井下石,也让这两个门派之间,或多或少的结下了不少梁子。 所以紫月门的门主金蝉子入魔了,他们门内那些知情人士又怎么敢去找无极剑宗的寒星真人来救场呢?岂不是让世人耻笑?他们只能尽量安抚门主情绪,甚至助纣为虐,跑去帮门主偷偷抓捕那些元婴期修士来喂魔兽! 因为怕把事情闹得太大,他们盯上的都是一些散修和小门派。 很不幸,邬起的师父邬又烽就这样被盯上了。真武门只是个超小的门派,邬又烽也没有什么通天背景,而邬又烽本人还有着元婴期之后出窍期的修为,着实是喂魔兽的最佳人选。 为了把邬又烽抓过来,紫月门那些知情人士就找到了曾经在真武门下待过的……邬又烽的大徒弟晋皓。 他们叫晋皓演一出戏,让他把邬又烽骗过来,还承诺事成以后让晋皓升格成内门弟子,让门主收他为徒,给他更多资源。 晋皓此人本来就有些心术不正,得了这种诱惑哪还能坐得住?立马答应了紫月门的要求,哪怕他心里隐约知道有些不对劲,但为了自己的仕途,牺牲一个早就断绝师徒关系的前任师父又有什么问题呢? 晋皓就给邬又烽发去了一则千里传音,说自己在紫月门处境艰难遭人欺辱,已经待不下去了,希望邬又烽念在情分上前往紫月门一趟,把他接走。 善良心软的邬又烽知道这种消息,纠结了半天,还是念着以前的师徒情分,只身前去,就此一去不复还。 “师父就那样死了。”邬起告诉莫缘说,“他被魔兽吃了,尸体也不剩下,所以我没法炼化他的尸身,把他召回人世。好在他魂魄完好入了轮回,临死前一下就被咬死了,没有受什么苦……这是我从某个冥族身上得到的消息,那个冥族在我师父死后吃了我师父魂魄的记忆和情感,被我千方百计找到了。” 邬起说的那么简单写意,莫缘听在耳朵里却只感觉自己魂魄都窒息了,他紧紧抓住了邬起的手,半天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莫缘是个现代人,生活在思想先进、法律完善的社会,社会黑暗面也有,但大家都在积极打压,为树立正确的三观而努力。但归墟世界却不是这样,这让莫缘前所未有的体会到自己究竟到了一个怎样扭曲的世界之中。 邬起感觉到莫缘把自己的手抓得特别紧,就反握住莫缘的手,轻轻捏着他的手指在手心里把玩。 “没事,别担心。”邬起轻声道,“我师父的仇,早在千年前就报了,而且帮我报仇的人……说起来还是你们无极剑宗的先祖。就是那位寒星真人,他在飞升前发现了金蝉子的罪行,执剑将其手刃,杀完后道心大成,拿着那把带血的剑刃当场渡了天劫,直接飞升去了仙界。” “只不过寒星真人虽然杀了金蝉子,却没能让紫月门衰落下去,那个出卖我师父的晋皓,还活着。” “五百年后,我师兄以相当的执念修成出窍期,跑去紫月门找晋皓算账,他成功杀了晋皓,但自己也身受重伤无法逃脱,最后被紫月门的人抓住,那些人为泄愤,就对我师兄使了凌迟之刑,还把他的魂魄也抹杀了。” 邬起长舒一口气:“之后,我师兄……天枢他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千年前师父死后,我一直跟在师兄身边受他照顾,他每每提到师父就愤恨不已,说师父太天真太心软,信了叛徒的话,活该被魔兽吃了。” 邬起又摇头:“我知道这些话不是他的本意,他对师父的敬爱绝不比我少,他只是很难过。” “我是个软弱的人,当时知道师父死亡的真相,又知道了寒星真人替天行道杀了金蝉子的事情后,我就没想过要为师父报仇了。一是实力不济,二是不想让师兄也卷入这些仇怨纷争中,师兄当时为了向晋皓复仇刻苦修炼,有种不顾一切死也要做到的觉悟感,我很害怕失去他。” “可他还是去了,我当时只修到了元婴期,实力比不过他,不仅没拦住,还被他打了一顿晕过去了。最后等我醒来,我只能跑到紫月门的山脚下,从乱葬岗里挖出了师兄的尸体。” 又沉默了片刻,邬起继续道:“之后百年,我都在研究如何炼化死尸,招魂塑魂,如你所见,我成功了。” “紧接着,我还炼化了除师兄以外的更多人的尸体,也就是现在的北斗七星,他们之中有些人是我萍水相逢有些交情的朋友,有些是听闻我能炼化尸体,主动过来要求在自己死后,让我炼化尸身的人。” “可是在炼化了这么多尸身傀儡后,我渐渐觉得不太对劲,便打住了这种行为,并发誓再也不继续炼化尸身了。” 莫缘听得入迷,问道:“为什么?” “被我招魂塑魂的魂魄,是没有办法再入轮回的,也就是说,他们没有重来的机会,只能保持着这个死尸的状态永远活下去……” 莫缘说:“可是被你炼化的人,也基本上都是魂飞魄散的那种,破碎的魂魄一样没有办法入轮回,被你召回来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邬起摇头:“你不明白,你醒来的时间还太短,还没有意识到,召回死者是一种逆天而为,你们将永远活在生不生死不死的间隙里,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说到这里,邬起突然在莫缘面前站定,然后单膝跪下,他还是握着莫缘的手,说道:“这是我的错……缘缘,是我的错。” 莫缘可不懂这是什么什么错误,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冷不防敲了一下邬起的脑袋,看着邬起被敲脑袋后露出的呆滞神情,莫缘笑着对他说:“别老是对我道歉,很烦的!我明明都没怪过你!” 第35章 被敲了脑袋的邬起很快回过神来, 他突然站起身,伸手紧紧地把莫缘给抱住,虽说尸体的感觉不敏锐,但莫缘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自己耳边吹拂, 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 邬起才放开莫缘, 顺手将莫缘身上被自己搂抱时揉乱的衣服理了理, 紧接着说道:“缘缘好可爱啊, 我可以亲你吗?” 莫缘顿时觉得自己脸烧了起来, 他推开邬起拉开距离, 说道:“不行!” 邬起语气超委屈的:“为什么不行?”我们都成亲了。 莫缘撇头回答:“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师父说了成亲不作数。 莫缘高傲地仰着脑袋, 表示我行我素,随后还心虚地转移话题说:“对了,我出来是想找我师父他们的, 结果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你知道我师父在哪里吗?” “嗯……”邬起感知了一下气息,指向了某个方向:“好像在那边。” 莫缘气结道:“你要能感知气息就早点用啊!害我们转了好几圈!” “因为……”邬起小声道,“我想多和缘缘单独走走。” 这家伙, 当真一点都不含蓄啊!莫缘眯起眼睛盯着邬起, 心里想道。 别看邬起外表冷冰冰的, 但偶尔却会展露出内心柔软的一面, 所以莫缘一直觉得他是个外冷内热不擅表达的类型。但几天相处下来又觉得他其实很活跃,至少在莫缘跟前会直白表达,心里的想法也会扭扭捏捏的说出来。 与其说是外冷内热不擅表达,不如说是……闷骚? 莫缘没有思索太久, 他扯了扯邬起的衣袖, 催促他带着自己去找沈海卿他们, 邬起只能乖巧地当个导航工具,牵着莫缘的手往前走。 被邬起拉着手,莫缘又脸红了。他感觉到邬起的手心热乎,温度从他手上传递到莫缘的手上,一直暖到心里去。 很快,邬起就带领莫缘找到了沈海卿他们,他们去了无极剑宗的地牢,那通常是用来关押外来入侵者和妖兽的地方。 无极剑宗的人越来越少了,须弥山上偌大一个府邸却空空荡荡的,虽说有法术可以保持房屋干净不显脏乱,但荒无人烟的感觉还是由内而外从这个毫无生机的府邸中延伸出来。 地牢门前也无人看守,莫缘和邬起长驱直入,很快在两处牢房门前找到了沈海卿与卓柯。 “师父!”莫缘上前去打招呼,沈海卿也早就感觉到他们来了,招手让莫缘走到自己身边来。 莫缘很快注意到沈海卿等人正注视着眼前的牢房,修真世界的牢房不是用栏杆或墙壁围起来的,而是有一个淡蓝色透明的屏障将一个约有四平米面积的正方体空间给围住了,这应该叫结界牢房。 因为结界牢房是透明的,里面的事物一览无遗,通常牢房里会布置一个矮桌和几个蒲团,被关押的人就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只是这种结界牢房会封锁灵气,被关进去就无法使用任何技能,即使打坐也不能修炼。 沈海卿等人注视的那个牢房里关着一个人,应该就是先前卓柯说过的、失去自我意识变成疯子的两个弟子的其中之一。 因为牢房里这人面容呆滞,站在牢房结界边上,像傻子一样用自己的脑袋撞击结界,结界牢不可破,他的动作只是让他的额头被磕破,血流满面。 “小缘可能不记得了,这是你七师兄。”沈海卿指着里面的人对莫缘解释。 无极剑宗人数很少,加上莫缘、沈海卿、卓柯总计二十七个人,剑宗里有资历的老人基本全都不在了,能飞升的都飞升,不能的都死了,还有一些人早年就叛离师门不知去向,再也不曾回来过。 沈海卿和卓柯是无极剑宗唯二两个有点资历的老人了,他们都是千年前,寒星真人飞升之后才被招收回来的弟子。 那时候无极剑宗的人数甚至比现在还少,只有十来个人,其中还有许多是不管事的。 沈海卿与卓柯的师父当时是门派宗主,但师父他沉浸于修炼,不擅长打理门派。沈海卿的修为也不高,不过沈海卿喜欢往外跑,就渐渐承担起门派外交的责任,或多或少为门里带来一点资源……说白了就是沈海卿有点商业头脑,会交朋友会赚钱。 等到沈海卿也有了元婴期实力后,师父觉得他很合适,就把包袱丢给了沈海卿,让他正式上岗成了无极剑宗的宗主。 这时候的修真界已经有了灵气枯竭的情况,最繁荣的时代已经过去。有实力的大能不是飞升就是坐化,而年轻一代的修道者又因为资源稀少灵气稀薄的缘故,修为进展异常缓慢。 修炼这条路通常都是前面很快后面极慢,大部分有点天赋的人,都可以在两三百年间最快到达金丹期。之后就缓慢下来,可能又要花个一两百年才能到元婴期,后面就更慢了。 现在无极剑宗的弟子们都是入门不过两三百年,因为前期快速的原因也能出几个金丹期。 沈海卿觉得自己和卓柯的实力其实当不了什么师父,他们俩也不太会教导人,所以门内这些弟子与其说是他们招收的弟子,不如说是招过来一同在门派里修炼进步的伙伴,有什么修炼心得都彼此分享,能不能成功全看个人造化。 “但是这位弟子之前并不是金丹期。”沈海卿指着牢里正在以头撞墙的七师兄道,“他是心动期修为,他天赋还行,因为深渊之毒的关系,短时间内修为暴涨立刻提升了一个境界到了金丹,然后就疯了。” 隔着牢房的结界,莫缘盯着里面呆滞撞墙的七师兄,莫缘又见到了之前他见过的那种熟悉的黑色雾状体,在七师兄身上缓慢的、像流水一般挪动,如果换一个人看到这番光景怕是会觉得很渗人吧,可莫缘却只感觉到了饥饿,以及对牢房里面那只香甜可人烤鸡腿的强烈渴望。 “师父!”莫缘擦了擦口水,扭头看向沈海卿,用无比亲切的语气喊道:“师父师父!” 沈海卿知道莫缘在想什么,无奈道:“不行,你不能进去。” “可是你们也找不到其他办法来救他们吧?难道就让他这样一直疯下去?然后在牢房里撞墙致死吗?”莫缘故意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沈海卿,企图用激将法,“师父,你太残忍了!” “那些残毒对你有什么影响现在都还不能确定,师父我真的……”沈海卿半点不吃莫缘那一套,又搬出之前的说辞,但莫缘已经听腻了。 “可我已经把卓柯师叔身上的残毒都拿走了,现在我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啊,我精神百倍!”莫缘试图讲道理。 沈海卿不想和他讲道理,直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这孩子真是……算了,我们还是别在这待着了,今天我过来,只是想看看这两个疯了的弟子而已。” 眼瞅着似乎没有什么机会进去啃鸡腿了,莫缘很失望,恋恋不舍的瞧了一会儿牢房里的鸡腿……啊不是七师兄。然后莫缘问沈海卿说:“另外一个也疯了的鸡……弟子呢?” 卓柯在一旁随口回答道:“关在里面的牢房里。” 说罢,卓柯还指了指地牢的深处。 “去看看?”莫缘期待的看着沈海卿,而沈海卿最见不得莫缘这种眼神,让他十分受不了,总心软想答应莫缘的所有要求。 以前就是这样了,自从百年前墨缘入了门以后,他给冷清的无极剑宗带来了许多温暖,以一己之力给这个逐渐走向死寂的门派注入了活力。 有时候沈海卿都十分好奇,为什么这个小孩脑子里总是能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子?他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沈海卿还记得墨缘那一百年在山上修炼的时期,就已经很会折腾了。因为墨缘贼喜欢吃甜食,总是去山脚下凡人的集市买甜食吃,后来吃腻了,嫌弃这些甜食不好吃了,就自己买了一些食材原料,自己在屋子里鼓捣出了奇怪的甜点和饮料。 还把那奇怪的甜点饮料称作……蛋糕?奶茶? 自己吃还不够,墨缘还把这些奇怪的甜点饮料以及制作法卖给了山脚下集市里来自东阳境界的商人,发了一笔横财。 沈海卿不怎么爱吃甜的,他受不了那种齁甜的东西,感觉吃起来头皮都在发麻,而且修道者大多清心寡欲,没什么特别的爱好追求。 但他喜欢墨缘有追求的样子,他总觉得这个孩子……会改变这个世界。 最终还是敌不过心软,沈海卿带着莫缘去地牢里面看另外一个疯了的弟子,他指着牢里的人继续给莫缘介绍:“这位你应该也不记得了,他是你十六师兄,他天赋不行,是门里修为最低的弟子。之前只有融合期,但现在连跨两个境界,也是金丹,而且比刚才那个疯了的弟子还要快速,要是继续修炼,恐怕会到元婴。” 跟在莫缘身边的邬起一直在静静听着,听到沈海卿的话后,他插嘴道:“所以,本身天赋越低,那深渊残毒带来的修炼速度就越快,是这样吗?” 沈海卿也皱起眉头,斟酌道:“目前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沈海卿和邬起在对话时,莫缘正目不转睛盯着牢房里那位十六师兄,他发现十六师兄身上的黑色雾状体要比之前的七师兄多得多,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雾团里面了。 这么看来,黑色雾状体量最少的,反而是之前莫缘吸收过的来自卓柯师叔身上的黑色雾状体,只有薄薄的一层,让莫缘很是不尽兴。 奇怪,这是为什么呢? 第36章 十六师兄和失智撞墙的七师兄不太一样, 他很安分,并无自残动作,竟像正常人一样坐在牢房的蒲团上,盘腿摆出打坐姿势, 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结界牢房还有双向镜效果, 外面的人可以看见里面, 里面的却看不见外面, 至少在十六或七师兄的视角里, 他们牢房墙壁应当是一片空白的。 可是当莫缘贴在结界上, 观望里面的十六师兄时, 十六师兄却突然睁开眼睛, 冷不防从蒲团上爬起身来,并且直径朝着莫缘走了过来,隔着一面结界, 他在莫缘的跟前站定。 莫缘惊愕的望着他。 此刻,十六师兄在莫缘眼里看来很是神奇,他浑身上下, 脸和衣服都被黑雾盖住了, 在浓郁的雾气下, 莫缘看不到他原本的面貌, 他简直就像是一个黑色雾状体所聚集而成的人形不明物。 这一大团黑雾对莫缘的吸引力很强, 会让莫缘产生强烈的饥饿感。但就算如此,莫缘也克制住了贪欲,他隐约意识到这股浓郁的雾气,导致十六师兄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奇妙的事情。 莫缘思考的同时, 对方身上的黑雾突然有意识的鼓动起来, 从十六师兄全身上下聚集到了肩膀处, 黑雾竟然在他肩膀上汇聚成了一张黑色的人脸! 那张脸有着扭曲的五官,眼歪口斜,还张嘴对莫缘说了一句话,它说:“你……迟早……会成为我……” 面对着这诡异一幕,莫缘愣住了,他睁大眼睛,晃了下神。 紧接着十六师兄身上的黑色人脸瞬间自行消散。那些雾气散开,再次变成附着在其全身上下的游离黑色雾状体,而十六师兄的行为也不再像是刚刚那般有条理,他和七师兄一样,也对着墙壁哐哐撞起脑袋来。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瞬息之间,莫缘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某种无形之手紧紧扼住。 他转过头,朝着身边的沈海卿以及邬起等人看过去。却失望的发现,沈海卿等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事,毕竟他们本来就看不见黑色雾状体,自然也不可能听见黑雾组成的诡异人脸所说的那番话。 因为一无所觉,沈海卿走到莫缘的身边,手按在了莫缘的肩膀上,轻声对莫缘道:“好了,小缘,十六师兄你也看过了,我们出去吧?” “师父。”莫缘压抑着张嘴喊一声,他先是低着头思索片刻,随后又抬起头用略微有些锋利的目光看着沈海卿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吸收卓柯师叔身上的那些残毒?” 沈海卿到现在还认为莫缘不死心,事实证明莫缘的确不死心,他便皱眉严肃说:“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阻止你,不要随便做那些我们不知道后果的事。” “到现在这种地步,已经不是讨论后果的时候了。”莫缘把手按在十六师兄牢房的结界上,那结界随着他的触碰荡出一圈涟漪。 “师父,我要进去。”莫缘看着十六师兄,又转过头看了看沈海卿。 沈海卿无奈道:“我说了,不……” “我要进去!”莫缘突然提高音量强势地打断了沈海卿的话,这瞬间的气势煞到了沈海卿,让沈海卿楞了一下。 莫缘的强势只存在于那一瞬间,他很快变得柔和起来,轻声道:“师父,你真的觉得可以阻止我吗?深渊之毒连神都能毒死,即使是残毒也可以把人变成疯子,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人能解决这毒素,除了我。” 沈海卿听罢便顽固起来,梗着一股气道:“就是因为只有你能解决,所以我才不让你解决!” “小缘,我不信你不明白。一旦这毒素扩散开来,把整个修真界,乃至那些凡人都感染一遍,难不成你还能一个一个帮他们解决吗?那么多人,你处理不过来的!” 沈海卿握紧拳头继续道:“更何况,要是有人知道你能解决这毒素,那些人只会前仆后继源源不绝地跑来找你帮忙,要是那么多毒素只聚集到你一人身上,我不能想象有什么后果。” 莫缘说:“所以你只重视我,你只想让我活下去,这些弟子你不在乎,修真界的生死存亡你也不在乎,是这样吗?” 沈海卿沉默了一会儿,竟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是的。” “十六师兄现在疯了,听不见。可外面那些弟子要是听见你这样说,绝对会很伤心的。”莫缘道。 “我知道,但是……小缘,人都是偏心的。”沈海卿无奈地低头,“我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我实在没办法……”看着你再死一次。 “那我恐怕注定要让你失望了。”莫缘叹气,“师父,如果放任不作为,事态只会越来越严重,若整个归墟世界都因这毒素而毁灭,那留我一个活下来也没有意义,就听我一次,打开结界吧。” 沈海卿觉得自己劝不住莫缘了,便把求助的目光挪到了邬起身上。 邬起读懂了沈海卿的眼神,他低下头看向莫缘,可莫缘已经先一步知道他想说什么,莫缘笑着对邬起道:“你也想劝我?” “我……”邬起嘟哝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确实站在沈海卿那一边,他不希望莫缘受任何伤害。 “你不相信我?”莫缘道,“如果我当真害怕、退缩、不自信,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邬起,你必须相信我。” 莫缘只说了简单两句话,就把邬起镇住了,邬起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只能被动承受着沈海卿责怪的目光。 好吧,是他没用,他根本劝不住莫缘。 倒是旁听的卓柯被莫缘说服了,卓柯道:“师兄,就让小缘试试吧。” “你怎么也站在他那一边!?”沈海卿不能置信,狠狠瞪了一眼卓柯。 卓柯哭笑不得,说道:“师兄,小缘已将我身上的毒素带走数日了。我中毒那会儿当场就钻心刺骨痛得浑身僵硬,即使过毒给别人,残毒也依然让我精神恍惚,不运转灵力就无法保持清醒。” “可现在小缘毫无修为灵力可言,但他思维清晰,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但自己的身体如何,小缘绝对比旁人更清楚不过。” “并且我觉得师兄的想法过于悲观了,就算全修真界都被毒素感染,其后果也未必会让小缘一人承担,我们只要抓住那个四处散布毒素的怪人,从他身上取得解毒办法就行。” “以我自己的体验来看,那散布深渊之毒的怪人能够一定程度上控制别人身上的毒素,既然如此,我们只要逼他把毒素收回就好。” 卓柯的确言之有理,沈海卿想来想去,说不出反驳的话,气道:“你们……罢了罢了!想干啥就干啥吧,我管不了!” 说完,沈海卿真的给莫缘解开了牢房的结界,十六师兄正在用脑袋撞的那一面结界墙壁,瞬间消失了。 因为结界墙消失,十六师兄一个头槌撞在空气上,力的作用让他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而莫缘则迎面走了上去。 莫缘身后的邬起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地放在十六师兄和莫缘身上,随时准备好应对意外情况的发生。 而沈海卿以及卓柯也和邬起一样,虽然沈海卿嘴上说不管了,但手却诚实地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几个人都集中精神,目光盯住莫缘和十六。 十六师兄明显还意识恍惚中,结界突然消失也没让他反应过来,莫缘走过去后轻而易举张开双臂把他抱住了,并且在几秒内就迅速吸收了他身上的黑色雾体。 这些雾气比卓柯师叔身上的浓郁许多,但也就让莫缘多花费了那么一丁点时间,很快莫缘就把十六师兄榨干了,感觉自己再也无法从对方身上取得黑雾以后,莫缘便顺势放开了他。 十六师兄原地恍惚了一下,摇摇晃晃的,然后他闭上眼睛,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莫缘见状,还有精力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十六,发现他只是晕了过去,呼吸平稳,体征正常。 邬起第一时间凑过来,把莫缘扯到自己怀里开始检查,但还是和之前一样,他什么都没能从莫缘身上检查出来。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沈海卿也凑过来,紧张兮兮地搓着手。 莫缘没说话,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感受了半天,蹦出一句:“有种吃饱了的感觉。” “莫缘!你不要跟我开玩笑。”沈海卿都要被他吓死了。 “没有,真没骗师父你。”莫缘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真的就这种感觉,不痛不痒,还挺满足的呢。” 沈海卿等人便面面相觑,沈海卿紧接着道:“那……” “还不够!”莫缘又道,“虽说有种饱腹感,但这感觉很快就会消失。怎么说呢?很不尽兴啊!所以……我还可以去隔壁吃七师兄吗?” “吃?”沈海卿万万没想到莫缘竟把吸收残毒这种事形容成吃,他万分疑惑,摸着下巴道:“对你来说,这就像是在吃东西吗?” 莫缘迟疑片刻,随即点点头道:“是这种感觉没错。” 沈海卿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又挪到了邬起身上,连尊主的敬称也不叫了,喊道:“邬起,你究竟对我徒弟的躯壳做了什么!?” 邬起就露出茫然的表情来。做了什么?就正常炼化尸体的那道流程,除此以外……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作者有话说: 等会儿还有一更,我写的比较慢 第37章 沈海卿怕是误会了, 他觉得是邬起在徒弟身上动了手脚,才让莫缘有了能够吸收深渊残毒的体质,但邬起根本没做过,他百口莫辩, 摇头挥手道:“没有没有, 我真的没有!” 沈海卿还是特别狐疑, 俨然一副不相信邬起的表情, 但也没说什么, 扭头继续问莫缘:“除了诡异的饱腹感, 真的没别的了吗?” “别的……”莫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眼神晦暗, 看着被自己聚集在掌心的、刚刚从十六师兄身上吸收到的深渊残毒。 莫缘也是这几天才发现,被他吸收的残毒,他是可以运用的。 没错, 的确可以运用!之前他从卓柯师叔身上取到了一丁点毒素,能够在他掌心变成一滴指甲盖大小都不到的黑色水滴。 而现在,又从十六师兄身上取得更多毒素, 可以在他手心里汇聚成一小摊黑水了, 但还是很少, 都无法从他掌心溢出去。 他可以控制这些毒素, 莫缘自己也不清楚这些毒素平常都放在身体的哪个地方, 但是只要他想,这些毒素就会听从他的命令,从他手心里冒出来。 甚至可以按照莫缘的意愿改变形态,现在这些毒素在莫缘手里是液体状态。但莫缘一个念头, 就能让它们变成坚硬石头, 呈现固体状。 完全不会伤害他, 并且受到控制,这也是莫缘十分自信,觉得即使自己不断吸收毒素,也丝毫没有问题的主要原因所在。 明明是很神奇的事,但是花花却被他给吓到了,花花哭着说:“这不对劲啊宿主!” “哪里不对劲?”莫缘盯着已经在自己手里化作黑石的毒素,在心里对花花反问道。 “能够吸收毒素,真的是天道给你的补丁大礼包吗?我好多天了,一直在给天道打电话,但它也一直不接,花花觉得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花花紧张地扭动自己的毛团身躯,在识海世界里蹦跳着叮嘱莫缘:“宿主请更慎重一点吧!” “别怕,我心里有数。”莫缘安抚花花,“花花胆子不能这么小,你可是个系统啊!” “花花只是怕宿主出事!”花花为自己辩驳:“花花不胆小!” 莫缘笑道:“是是是,花花一点都不胆小。” 花花知道这是莫缘在敷衍它,它发出委屈的呜呜声。然而莫缘已经把注意力放回了现实,刚刚莫缘和花花是脑内交流,所以在外人看来,莫缘只是低头纠结了一秒。 莫缘握紧拳头收回了掌心的黑石,他暂时不打算把自己能够控制这些深渊之毒的事情告诉沈海卿等人,因为这确实挺奇怪的。 按照卓柯师叔的说法,那个四处散布深渊之毒的怪人也可以控制毒素。它自称深渊,说自己是最后的神族死亡后的怨念化身。 这毒素说白了就是一股怨念,或者更像是诅咒,而莫缘却可以吸收诅咒,甚至控制诅咒? 他为什么可以和那个怪人一样去操控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缘还未弄清楚,他决定在自己研究透彻之前暂时隐瞒沈海卿等人。因为之前这几个人对自己太好了,面对气势磅礴的红色天雷,他们都不曾退却,维护在莫缘左右,这份真心令人动容,以至于莫缘不想欺骗这些对自己好的人,所以告知了他们自己能吸收毒素的真相。 结果说出来后这几人操心到死,前前后后围着莫缘不停地转悠,数日后莫缘终于明白了,有时候就算重视彼此,也不必要把事情说的那么清楚,反而是给自己挖坑啊。 只是被人围着关怀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莫缘觉得这几天他都要被宠坏了,走路都在飘,飘飘欲仙的。 所以莫缘继续了,对沈海卿说:“隔壁的七师兄,我想吃!” 沈海卿敲了一下莫缘的脑袋,企图让他清醒点:“你自己都说那是七师兄了,他不能吃!” “可是我真的想吃!”莫缘揪住沈海卿的胳膊摇晃,“师父!” 沈海卿无可奈何,十六师兄都已经让他吃了,事已至此,沈海卿还能怎样拒绝呢?便只能带着莫缘又去了七师兄那儿,让莫缘把七师兄身上的毒素也吃掉了。 没了残毒的七师兄和十六师兄都晕了过去,沈海卿用灵力拖着他们漂浮于半空中,带出了地牢,去了无极剑宗静安殿的房间。 把两个弟子安置在了床上,沈海卿请邬起帮忙为他们诊断了一下,毕竟邬起有点医修的经验。 为七和十六诊断过后,邬起答道:“目前看来,他们很正常,灵根稳定、经脉通顺。就是修为有些倒退……我预计他们会在这几天内持续修为倒退,倒退到原来的水平,毕竟依靠深渊之毒而暴增的修为是虚假的,只是短时间内疯狂吸收周遭天地灵气而造成的假象,实际上他们的境界并未到那种程度。” “是了,我之前被莫缘取走身上的毒素后,也有小幅度的修为退步,但这两天已经基本稳定……而且,又开始进步了。”卓柯也在旁边补充道。 邬起又道:“虽然身体方面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他们醒过来后精神状态会不会也恢复正常,毕竟之前已经疯过了。以及精神方面不是我擅长的,沈宗主到时候可以请一些其他医修来看看。” “我知道了。”沈海卿有求于人时对邬起还是毕恭毕敬的,说道:“辛苦尊主,让你为我们这个小门派的人大费周章。” “不,你们才不是小门派。”邬起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沈海卿道:“我一直想来你们无极剑宗登门道谢,既然寒星真人早已飞升离去,这些话也只能说给沈宗主听了。” 沈海卿没明白邬起的意思,邬起也没有说的太明白,他只是笑:“能为我师父以及被吃掉的那些修士们报仇雪恨,我邬起实在感激不尽。” …… 第二日,莫缘又跑去啃无极剑宗其他弟子们身上的残毒。挨个吃完,莫缘蹲在角落里,看手心里已经变成有一枚鹅卵石那么大的黑石。 莫缘用手指戳了戳黑石,看着这玩意儿变大,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他希望能吸收更多,这个想法在莫缘的脑子里扎了根,无法磨灭。 一直不离不弃守在莫缘身边的邬起也跟过来了,见莫缘蹲在角落里,就走过去伸手把他抱起来,安置在地。 “你蹲在这角落里做什么呢?”邬起问。 “没什么……”莫缘偷偷收起黑石,抬头望天。 邬起也不是很在意莫缘那演技拙劣的隐瞒,因为他此刻是为了其他事情而来,他已经纠结了很多天了。 邬起道:“缘缘……那个……是不是该给我个答案了?” “答案?”莫缘一头雾水,根本没听明白邬起说的是啥,“什么答案?” “就是……”邬起久违的又在莫缘跟前微微红了脸颊,他轻声道:“缘缘既然之前魂魄归来时仍有意识,记得我的所作所为,那应该也知道……我曾对你说过……那个,我喜欢你。” 邬起最后一句话像是在蚊子喃喃,要不是莫缘听力还算敏锐,否则根本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莫缘压根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件事,莫缘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一直想着顺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 邬起却说:“我并非现在就想要答案,我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只是……缘缘,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交往吧?” 难道不是吗? 莫缘觉得自己都允许他亲亲抱抱了,就已经算默认俩人在交往了,结果这家伙却浑然不觉,还跑来问莫缘说想要一个答案。 莫缘思考了半天,对邬起说:“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我们彼此间思维的差异。” 莫缘没有具体谈过恋爱,也是恋爱新手小白一枚,不是很懂这其中的流程步骤,可能是错误的恋爱观,让莫缘更倾向于水到渠成,气氛到了,自然而然拥抱接吻滚床单,就算在一起了。 不过对于邬起来说,应该不是这样的。 莫缘突然想逗逗他,莫缘说:“我们不是都成亲了吗?哪里还有交往这一步?” “可……你师父不是说成亲不作数吗?”邬起依然很纠结。 “师父是师父,我是我。我说作数,那就是作数!”莫缘豪迈大气道:“既然我们俩都成亲了,那称呼是不是也应该换一换?” 邬起丝毫没想到事情进展居然如此迅速,被莫缘唬得一愣一愣的,傻乎乎的反问道:“称呼?什么称呼?” “就夫妻间的那种啊!”莫缘不怀好意,“你应该喊我相公!” “相公?”邬起傻透了,真就这么喊,丝毫不带犹豫的。 莫缘被他这股傻劲给惊到,片刻后回过神来,掩面说:“算了,你还是叫我缘缘吧,听着顺耳些。”这么大一只冰山面瘫脸美人口口声声喊他相公,视觉冲击实在过分了点,也让莫缘听得哪里都不自在。 “那缘缘也会叫我相公吗?”邬起其实并不傻。 “不要。”莫缘并不想上当。 “可我刚刚都这么喊了,缘缘却不肯这样叫我……”邬起超委屈。 “好啦好啦!我叫就是了!”莫缘还是上当了,他扭捏了一下,深深觉得这是自己给自己下套,却不得不认栽,于是只好抬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看着邬起,轻声温和道:“相公。” 邬起深吸一口,突然又凑过来,紧紧抱住了莫缘。 作者有话说: 更完了,我写太慢了哈哈 第38章 十日之后, 全门派峰会就要在无极剑宗的须弥山上正式召开。 为了这个全门派峰会,沈海卿做了许多准备,首先就是预计到场人数。各大门派都会派出代表和随从,这些人林林总总加起来, 沈海卿恐怕有好几百人。于是场地、住宿和安全成为了他们面临的主要问题。 好在莫缘已经把其他弟子身上的残毒取走了, 弟子们除了小幅度的修为下降外没有其他异样, 而莫缘自己也毫无异状, 沈海卿对此松了一口气。 既然弟子们都没出问题, 工作就必不可少了, 沈海卿安排全员开始给无极剑宗的府邸打扫卫生外加整理客房, 因为府邸还算蛮大的, 二十多名弟子都忙不过来。 除了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七师兄和十六师兄以外,连莫缘和邬起都被沈海卿叫了过去。他们手里被塞了清洁工具,沈海卿吩咐下来, 叫他们打扫东院那一片的房屋。 无极剑宗的府邸是相当大的,占据了须弥山的整个山头,高低不平建了各式各样的房屋楼阁, 再用高高的围墙围起来, 多种建筑组合起来便成了一座大府邸。加上须弥山上常年雪花纷飞, 云雾缭绕, 尽管寒冷却衬得这无极剑宗的府邸额外美丽。 但这远远不是无极剑宗府邸的全貌。 在须弥山的后山腰, 无极剑宗的历代先辈还在那里建了一个乾坤秘境,主要供本门弟子进去接受历练。 乾坤秘境的外观就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那高塔从须弥山的半山腰悬崖上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高塔的屋顶上常有奇异的鸟雀飞禽栖息, 每到清晨, 鸟雀鸣叫声就不绝于耳。 沈海卿说, 自从无极剑宗走向没落后,门派里人烟稀少,除了一些弟子们主要使用的修炼房、授课堂、炼器炼丹专用房间等等,府邸里很多房间都是空着不用的。 这么大的府邸,维护起来也很麻烦,哪怕对着房间随手使用一个避尘除秽术,这么多屋子一个个施展过去,需要消耗的灵力也是不小的开支。 还有光照、水源和气温的问题。 和凡人相比,修真者住的房屋格外与众不同,屋内家具就不多说了,地板上是画满了阵法的,还铺有绣有吉祥寓意图案的地毯。地板上的阵法叫做恒温阵,目的就是保持气温不变,冬暖夏凉。 尤其在极度寒冷且冰雪覆盖的须弥山上,恒温阵更是重中之重,对于一些修为不高的小修或者偶尔因为特殊原因上须弥山做客的凡人来说,没有阵法在,他们就会因气温过低,被活活冻死在须弥山上。 除了恒温,每个房间的照明也都是用的一种较为昂贵的、会发光的淬火石,把淬火石放在灯笼里,对其使用一点点灵力,石头就会持续不断保持一天乃至数天光明。 至于水源,每个小院子里都有一口井,连接着须弥山的山泉水,这倒是不用特意维护,就是为了避免污染,井水长期不用时,需要把井盖给盖上。 为了让这些屋子都能住人,莫缘和邬起的任务除了打扫以外,还有激活恒温阵及恢复照明等的维护工作。 当然,这些都不用莫缘来动手,他只不过是跟着邬起去东院的屋子里面逛了一圈而已,邬起三下五除二,分分钟解决了东院所有房屋的维护工作。 莫缘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邬起杂耍一般使着叫人眼花缭乱的术法,他心里痒痒的,遂发问:“我的身体,还能修炼吗?” 邬起回头看了看坐得懒散还趴在石桌上的莫缘,笑道:“可以的,不如说……你的修为其实还在,只是被我封印了。” 邬起这样一说,莫缘直起身子,惊讶中带着惊喜:“我有修为?” “当然有的。”邬起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莫缘误会了什么,继续道:“缘缘不要误会,我……我真的不是什么魔尊魔头,炼化尸身时更不会把你们的真元修为等都抽掉,而是封印起来,以免在炼化时造成影响。” “只要神魂归位了,我就会把你们的修为封印解开,经过适应和转化后,你们的实力就会恢复至生前水平。” 邬起告诉莫缘,虽然经过炼化的尸体还保持着生前的修为,但无论如何尸体就是尸体,为了保证尸身不腐,邬起还把其全身的血液都换成了特别的灵气液,此举导致尸身傀儡的丹田与经脉,和常人不太一样。 最主要的问题是,死人是没有办法控制灵力这种东西的。 众所周知,修道者修炼时,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源源不断地从天地万物之间汲取灵气,他们把这些灵气储存在自己的丹田和经脉之中,不断循环,将不听话的灵气转化为可供自己使用的灵力。 修士们是如何控制并使用灵力的呢?靠的是自己的神识。 在修炼过程中,修士们也会不断强化自己的精神,默念心法心决,在灵力循环之下滋养神识和魂魄,使得心境拔高走向全新境界,这样就等于是强化神识了。 一般来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元婴期修士就该匹配元婴期等级的神识,神识通常比修为要进展快,大部分修士都是神识先一步修到更高境界,而修为再缓慢跟上来。 当然也会出现修为涨上去了,但神识心境却跟不上的情况,这种情况下,修士只能发挥出和他心境相匹配的实力。也就是说,如果修士的修为先一步抵达元婴期,而神识却只有金丹期,那么他只能发挥出金丹的实力。 只有拥有强者的心境,才能发挥出强者的实力。 至于像莫缘天枢这样的死人,他们的灵魂破碎过一次,即使邬起把他们粘回来,他们的魂魄有了瑕疵,神识也有了瑕疵。 这道瑕疵无时无刻不透露着死亡的气息,死神在所有死者魂魄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这道阴影,让每个死魂都隔绝了与「生」的交流,而灵力恰巧就是「生」的最佳代表。 因为这道泾渭分明的生死线,死魂们就算还有神识,也大多无法有效控制和使用这些灵力,就算偶尔有几个死魂真的能控制灵力进行修炼,进展也会非常缓慢。 于是乎,因种种原因死去,成为一缕幽魂,成为鬼的修道者。若是不想就此离开人世进入轮回的话,就会选择踏上鬼修的道路。 “那我也是鬼修吗?”莫缘这么问,他大概明白邬起的意思了,也就是说他是个死魂,虽然身体里的修为和灵力都在,可作为死魂的莫缘却无法有效控制这些修为,灵力无法为己所用,就算修为再高也没有多大意义。 邬起思索着说:“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鬼修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阅读过相当多的文献书籍,都没有具体详细记载过关于鬼修的事迹,偶尔有一些文卷里提到,但都只是寥寥几句话,写得还很模糊。” 邬起又道:“缘缘不必担心,虽然我不知道鬼修是如何修炼的,但我找到了一种办法能够帮助你修炼,就像天枢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难得能穿越到修真的世界,莫缘果然还是很关注修炼这件事情,想象一下自己御剑飞行使着奇奇怪怪仙术的场景,光是想想莫缘都觉得很有意思。 虽然花花那边也说了,两个月后就有升级系统的补丁,有了补丁花花就能帮助莫缘进行修炼。 可两个月时间让莫缘等得实在煎熬。毕竟他刚穿越过来的一个月里,就已经发生了许多让莫缘措手不及的事,甚至在莫缘自己都不记得的情况下,他已经经历过可怕的生死轮回。这也令莫缘迫切意识到在一个残酷的修真界里,实力究竟有多么重要。 既然短时间内无法从花花那里取得「真经」,那么从邬起这里得到一些经验也不错。 思及此,莫缘便欢快地朝着邬起扑了过去,又把自己挂在邬起身上,圈着邬起的脖颈,嚷嚷道:“修炼!邬起!快教我修炼!” 邬起看着主动投怀送抱的莫缘,看着莫缘那亮晶晶的眼眸。再感受一下怀里柔软的身躯,以及他瀑布一样丝滑的长发缠绕在邬起的手指上,邬起眼底里的晦暗更深,他对莫缘道:“我要是教缘缘修炼了,缘缘能再叫我一声相公吗?” 莫缘万万没想到他还没过去这个梗,傻眼道:“你怎么还想着这个?” “因为……缘缘很可爱,我想再多听你这样喊我。”邬起直言不讳,着迷地盯着莫缘,“想亲你。” 莫缘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烧了起来,他心想自己的脸现在看起来一定红扑扑的,于是他羞涩地把脸埋进邬起的胸口。 但是实际上,莫缘并没有脸红,成为一具尸体的他从头至尾都保持着青白的脸色。只是他鸵鸟一样埋头的举动让邬起清楚意识到他害羞了,便把莫缘抱紧,安抚式地摸他的背脊。 “亲……可以亲哦。”莫缘沉默半晌后,嘟哝着对邬起道,“你怎么这么胆小?我不是说我们已经成亲了吗?那你肯定可以亲我啊,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真的吗?”邬起听到这里很惊喜,声音都拔高了,“真的可以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吗?” 莫缘突然对自己随口作出的承诺有点后悔,他小声:“也不能那么过分,要有节制,不可以随便在外人面前亲……唔……” 莫缘话都没说完,邬起就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章,晚上再更第二章 第39章 被狠狠地深吻了一次。 被邬起亲到腿软的莫缘伸出双手使劲搓揉着自己僵硬的脸颊, 企图用这种不切实际的方式降下脑子里腾升的温度。 可显然他失败了,花花正在莫缘的识海世界里上下蹦哒,对着天空中不知何时高高挂起的烈阳,它大声喊着:“太热了!宿主!实在太热了!” “我知道, 闭嘴!”莫缘按住花花的脑袋并且把它扔进了识海世界的海水中,“这样就可以降温了, 忍忍吧。” 花花在海水中翻腾, 还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这方法貌似真的能降温, 过了一会儿它冒出头来, 对莫缘道:“咕噜……宿主, 我们来归墟世界是来做任务的,你不能老是跟魔尊大人谈恋爱啊!” “你现在说也太晚了!”莫缘捂住自己的脸,“我都已经开始了, 又亲又抱的,怎么也不可能半路刹车啊!” “唔,花花没有特意要阻止宿主谈恋爱的意思。”花花飘在海水上划着水,“就是不要和魔尊大人, 他……他不适合你!” 莫缘完全不懂花花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的:“不适合?为啥?” 花花又翻滚了一下身躯, 继续说:“宿主迟早要离开归墟世界, 不管和这里的谁在一起都不是长久之计, 花花只是希望宿主不要后悔。” “啊,这个啊,我也想过……”莫缘眯眼笑:“这倒是没关系,我能接受, 邬起……貌似也能接受。”邬起还说过要和莫缘生死相随的话。 不过生死相随还是算了, 莫缘的打算就是……要自己哪天真的要走了, 先去和邬起分个手,告诉他自己不爱了,叫邬起好聚好散。 虽然这样做,让莫缘觉得自己很有渣男既视感,他还蛮愧疚的。 可现在让莫缘打住和邬起谈恋爱的脚步,他又做不到,这种内心腾起的感情他没办法抑制,邬起又老是对着莫缘撒娇,要亲亲要抱抱的,莫缘实在是……控制不住哇! 见自己劝不动莫缘,花花也不再多说,嘟哝着「算了随你啦」之类的话语,花花随海水的浪潮翻滚到了沙滩上,并在沙滩里刨起坑来。 而莫缘则把注意力放回现实,此刻他和邬起二人正坐在东院的某处小凉亭内。 两人刚刚接过吻,到现在还黏糊着,所以邬起紧紧抱着莫缘,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莫缘的头发。 成功讨到亲亲的邬起,很是细致地开始教莫缘一些关于死者如何修炼的要点。他主要强调了阴阳五行,灵力由阳转阴,由生转死,便可令死者修炼之类的深奥描述和类比。 邬起教导时说得那叫一个神乎其技,而莫缘听得则是万分糊里糊涂,邬起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好老师,邬起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 “抱歉,我说得太复杂了,我应该把原理简化,只教你修炼手法的。”邬起这么说。 “没关系,可以慢慢来。”莫缘不敢承认是因为自己太笨所以听不懂,修真那一套如果探究其原理,真的相当玄乎。 “那我以后再慢慢教你吧。”邬起看了看外面暗淡下来的天色,“今天有些晚了,你师父见我们打扫东院花费了那么多时间,一定会很奇怪的。” 邬起说得没错,想到沈海卿可能露出暴跳如雷的表情,莫缘就觉得好笑。 俩人没能再共处多久,随后莫缘就起身跟着邬起返程。走在半路上,邬起还拉着莫缘的手,等他们手拉手走到沈海卿那边时,果然遇见了正不耐烦等着他们归来的沈海卿。 见到莫缘和邬起亲密地牵着手,两个人还依在一起,沈海卿顿时爆发了,整个人化为狂风,以可怕的速度奔至莫缘和邬起跟前,并且毫不留情地击打了邬起的手背,勒令他不准碰自己的徒弟。 “徒弟是我的!”怀着不可言说的老父亲心态,沈海卿大力抱住了莫缘,呜呜地对莫缘哭诉:“至少……至少在我面前不要这样啊!师父还没准备好,师父没办法接受!” 莫缘安慰地拍了拍沈海卿的背:“我知道了,师父你冷静一点。” …… 十天时间转瞬而逝,很快到了全门派峰会的那一天,无极剑宗的山头上开始陆陆续续有人登门。 出于不想让人误会,以及把谣言扩大的可能性,沈海卿叫邬起和天枢从峰会开始后都不要露面,免得让好事者将深渊之毒和邬起的魔尊名号扯上关系。 至于莫缘,他在世人面前基本没露过脸,别人应该都不认识他,沈海卿就让莫缘穿上无极剑宗弟子服,掩盖一下身上的死气,这样可以稍微四处闲逛一下,长长见识。 峰会那天果然来了许多人,奇装异服打扮得形态各异,莫缘跟在门里几个师兄身边做了一回迎宾,给进门的客人发门牌号,就是客房的门牌。 因为峰会不可能一天结束,必定需要这些人在无极剑宗待个数天,所以这些人都会在剑宗的府邸里住下。 迎宾只做了一会儿,莫缘很快腻味了,这些登门的人莫缘都不认识,还都是一些小门小派派来的代表,一开始见到这么多人莫缘很新奇,可随后发现这些人都只是面无表情接了牌子往宗门里走,莫缘就没啥兴致了。 好在莫缘的无所事事只持续了一会儿,因为紧接着登门的一队门派代表,很是嚣张地引起了莫缘的注意。 站在无极剑宗的大门口,莫缘远远地就看见那边山门传送阵上走过来了一排的……碳香烤猪蹄! 莫缘瞪大了眼睛,口水直流望着眼前一排排走过来的「食物」,几乎遏制不住自己要扑上去,他的蠢蠢欲动表现得太过明显,跟在他身边守护的几个师兄都注意到了莫缘的异样。 五师兄首先问道:“小缘,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莫缘就指着前面过来的一队「食物」问五师兄说:“师兄,那边那一队人,是哪个门派的?” 五师兄抬起头顺着莫缘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对莫缘答道:“是神风派的,修真界六大门派的末尾——神风派,他们门派的心法是逍遥诀,出了名的无底线。” 出了名的无底线?什么意思?而且神风派这名号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莫缘还想再问一问,那边神风派的人已经走到无极剑宗大门口了,走在队首的应该就是神风派派出的代表,一个身着一身蓝色长衣,面容消瘦的青年,在莫缘看来就是一只大号鲜嫩肥美烤猪蹄,猪蹄刚一到门口就在嚷嚷:“这就是鼎鼎有名的无极剑宗?啧啧,这府邸也太破了吧?我还以为我进的是乞丐庙呢!” 这话说出口,引起了莫缘身边几位师兄们的不满冷哼声,五师兄更是神色凌冽,把手按在自己的佩剑上,走向前道:“几位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全门派峰会将在傍晚时分人到齐后召开,为了不耽误时间,请领了牌子进门吧。” 神风派的猪蹄们听了五师兄的话没有动作,反而一个个都在那儿发出奇怪的哄笑,莫缘对此不是很介意,他觉得猪猪们频繁地发出哼唧声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不过这在五师兄他们看来应该就是挑衅了。 只是无极剑宗不如当年,没有那种实力再和别人硬碰硬了,沈海卿的政策也是倾向于圆滑内敛、左右逢源,面对挑衅也只当人家在放屁,脸色都不改一下的。 因此,即使五师兄他们有些不满,还是没有对神风派的奇怪哄笑声表示质疑,五师兄只是不断强调道:“请几位不要堵住大门,接下来还有其他门派的代表要过来,这么多人挤在门口,发生什么冲突就不好了。” 五师兄的劝解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反而是那神风派的队首,见到五师兄将手放在自己腰间的佩剑上,这一动作似乎惹怒了他,队首便指着五师兄鼻子说:“你什么意思?一副要拔剑的姿势?是想打架吗?” 五师兄眉头打成一个死结,说道:“当然不是,只是神风派各位的态度让我有些误解,为了不让峰会发生混乱,此举是为了保障安全而已。” “安全?你一个金丹期的保障个屁的安全,我随便挥手就能秒了你!”那神风派的队首应该是个元婴期的,其面容消瘦脚步虚浮,在莫缘的视角中,身体皮肤上还遍布大量黑色雾气,和之前从十六师兄身上吸取的黑雾有得一拼,一看就知道残毒入髓,已经些神志不清了。 莫缘见五师兄表情凝重,又看那边神风派的嚣张跋扈,决定稍微出来打个圆场……于是莫缘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从五师兄的身后走出,对神风派的队首说道:“你们是神风派的,对吗?” “我想问一个问题,请问一下,你们门派里有没有一个叫做谢楷明的家伙呀?”莫缘其实在刚刚五师兄提到神风派几个字时,就觉得有点耳熟了。 然后花花在他脑子里稍微提醒了一下,说神风派,就是小说归墟英雄传里,主角谢楷明第一个拜入的师门。 花花这么一说,莫缘也想起来了。于是乎,一方面为了圆场,一方面也确实想知道答案,所以莫缘站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更完了=v= 第40章 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听见「谢楷明」这三个字,那神风派的队首就像被戳爆的气球一样瞬间爆发了! 当场对着莫缘的脸把自己的法器给扔了出去,同时还伴随着一句激昂的脏话:“ctm的谢楷明!” 修真者的法器蕴含强大威力,更别说是一个元婴期修士掷出的法器, 这神风派队首的法器是个阴阳飞盘, 莫缘抬眼就看见那飞盘高速旋转着向他直面飞过来, 上面同样弥漫着浓重的黑色雾气。 原来如此, 深渊的残毒连法器都可以污染吗? 莫缘那一刻心里想的居然是这种问题, 他并未意识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也完全没有想过那飞盘要是真戳他脸上, 会不会当场将自己的脸劈成两半。 好在旁边的五师兄早就做好警惕工作, 一见到对面动手,立刻挥剑挡在莫缘跟前,一击将飞盘弹开, 动作凌冽迅猛无比,就连五师兄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反应能力居然会这么好,握剑的同时还楞了一下。 莫缘同时也注意了一下五师兄的拿着的那把剑, 因为无极剑宗全员都曾经感染过深渊之毒, 如果他们在中毒期间也曾使用过自己的法宝剑刃的话, 那么五师兄他们的剑刃上应该也沾着残毒才对。 果不其然, 集中精力下, 莫缘发现五师兄的剑上也粘有一些残毒,但很微量,几乎不可见。 哪怕莫缘拥有能够直观看见深渊之毒的能力,要是不努力集中精力仔细观察的话, 恐怕都无法注意到五师兄剑上的残毒。 虽然是很微量的残毒, 微量到可有可无的地步, 但还是让莫缘心中冒出了不妙的感觉。于是在五师兄击飞神风派队首的飞盘后,莫缘立刻上前伸手捉住了五师兄持剑的手腕。 “五师兄。”莫缘叫了他一声,“给我看看你的剑,好吗?” “诶?”五师兄的注意力还放在对面神风派队首身上,被莫缘喊了一声,他茫然地回头看着莫缘,一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索性莫缘就趁五师兄不注意,强行掐住五师兄的手腕,把他的剑从他手里夺走了。 “诶诶!?”五师兄立刻着急了,说道:“小缘!别闹!别人还在攻击我们,没有剑的话……” 没等五师兄把话说完,莫缘又瞬间把五师兄的剑给他塞回了他手中……莫缘的动作很快,刚刚只是触摸了一下五师兄的剑刃,就已经把他剑刃上最微量的残毒给取走了。 取走了五师兄剑刃上的残毒,莫缘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其他师兄,毕竟无极剑宗是剑修的门派,师兄们人手一把本命剑刃,基本都悬挂在腰间,剑刃被收在剑鞘里,莫缘一时半会儿看不出谁的剑刃上是否还留有残毒。 莫缘现在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是灵力啊。”莫缘在心中和花花对话,“那深渊之毒,会蚕食别人的灵力然后壮大自己,受感染者动用的灵力越多,被蚕食的就越厉害!” “所以我之前在十六师兄身上吸收的残毒最多,因为十六师兄依靠深渊残毒,运用了大量灵力进行修炼,可是他修炼时吸收的天地灵气,并没有成为他自己的灵力,而是变成了更多毒素,而且还造成他修为暴增的假象。” 相反,卓柯师叔身上的残毒最少,因为他克制自己的灵力运转,不再使用灵力……所以,这毒素貌似是灵力运转越活跃,蚕食速度越快? 毒素跟随灵力扩散,所以修士们使用过的法宝法器,剑刃道具等,都可能残留微量的深渊之毒,这些微量毒素在短时间内可能无法造成什么太大影响,但万一有什么契机,接触了大量活跃灵力的话,这些毒素便可立即死灰复燃,形成新的传染源。 在灵力稀疏或根本没有灵力的凡人凡物上,反而深渊之毒能造成的危害是最低的,它们的主要针对对象应该是一切需要使用灵力的人或物。 花花也明白了莫缘的意思,它在自己的信息库里总结道:“按照宿主的猜想,我们可以把深渊之毒理解成一种依靠灵力进行传播的病毒,使用灵力的生物物品都是它的寄主,它靠吃这些灵力壮大自身。” 莫缘说:“现在最糟糕的问题是,残留在物品上的微量残毒,因为量太少了,连我的眼睛也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得出来,这样就比较麻烦了。” 光是一个个吸收别人身上的残毒,就已经相当耗时耗力,因为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 尤其是看到神风派全员身上都有大量残毒的时候,莫缘心理顿时就明白了,不止他们无极剑宗,恐怕其他门派也有一大票人,已经在深渊之毒的感染下沦陷了。 莫缘不仅需要解决这些人身上的残毒,还要给他们使用过的法宝灵器道具等也都一一消毒! 喵的智障!这绝对是修真般生化危机吧! 莫缘都怀疑自己之前看的是本假的修真小说了!如果深渊之毒的设定真的是那个垃圾作者设置好的,莫缘这次完成任务回到地球,一定要找鸭鸭君算账! 另一边,神风派队首见到自己的攻击被五师兄挡住了,一个元婴期修士的攻击轻易被个金丹期的小修轻松抵挡,这一事实让神风派队首万分恼怒。 他满脸狰狞地召回飞盘,掐了个法决,把自己的飞盘幻化成了三个,并用灵力托起三个在他头顶高速自旋转的飞盘,对着莫缘等人发出狞笑:“你们这些挡我路的混账,都要给我死!” “住手!”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打断这场莫名其妙将要爆发的战斗。 但令莫缘等人预料不到的是,这个站出来打断战斗的人,竟然是神风派的自己人,神风派队伍的末尾,走出来一位身着黑衣的年轻人。 “各位,我是神风派的罗永七。”这黑衣年轻人自报姓名,对莫缘等人恭敬道:“我代我的师兄罗一铭向各位道歉,师兄本来不是这样暴躁的人,只是最近……” 罗永七说着,看了一眼刚刚和莫缘等人动手的罗一铭。罗一铭别过头不和自己的师弟对眼,于是罗永七只能无奈继续道:“只是最近神风派内部出了一个逆徒,师兄正在气头上,多有冒犯,望请海涵。” 在罗永七走出队列后,那罗一铭就没再动手了,愤怒似乎也去掉三分,收回了自己的飞盘法器,冷着一张脸不再说话,只是身上的黑雾还在鼓动着。 莫缘看到罗永七时倒是惊讶了一下,因为他发现罗永七是神风派里唯一不是猪……不对,唯一没有被黑雾环绕的人,他身上很干净,半点深渊之毒都没有,应该是从未被感染过。 莫缘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师父沈海卿。沈海卿某种意义上也是被无极剑宗全员给保护了的人,深渊之毒传染来传染去,谁都没想过要传染给沈海卿。 因为罗永七出来打圆场,五师兄也不想在自己门派的大门口和别人打架,刚想顺着台阶往下说,莫缘又插嘴道:“当然,我们无极剑宗历史悠久气量大,才不会在意你们神风派竟如此仗势欺人,欺负我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凡人,还半点补偿都没有,就想进无极剑宗的门?” 莫缘这话带着一丝不太客气的意味,听得那罗一铭气急败坏又要上头了,但罗永七伸手按住他师兄的肩膀,低声说句话安抚了一下,紧接着罗永七回过头来对莫缘道:“这件事确实是我师兄不对,不知这位……” “我叫莫缘。”莫缘答道。 “这位姓莫的朋友,你想要什么补偿呢?” “很简单。”莫缘笑了起来,紧接着拉了拉身边的五师兄,说道:“五师兄,帮我搬一张椅子过来。” 五师兄照做了,一个法决从宗门内挪了一把竹木椅子过来,摆在了莫缘的跟前,五师兄还困惑地问:“小缘,你要椅子做什么?” 莫缘拉过那张竹木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无极剑宗大门口的台阶上,然后对神风派众人说道:“你们今天当然可以进我神风派的门,不过要排着队一个个来我面前接受检查,然后从我手里拿走门牌。” “对了,我要事先说明一下,这门牌也是你们在无极剑宗的宾客身份牌,要是弄丢了,我们就会把你当做非法闯入者关押或驱逐。没有牌子不得入内,记住这点。” 罗永七听完很奇怪,问道:“这就是你要的补偿吗?”他不太懂莫缘这是要做什么,他还以为莫缘想要的补偿是物质性的。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莫缘要求五师兄和其他师兄帮忙守住无极剑宗的大门,而莫缘自己则抱着五师兄给他的一堆门牌,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等着神风派的众人过来依次进这个门。 神风派一伙人面面相觑,都完全不理解莫缘这是要做啥,不过今天他们是以神风派代表的身份,来无极剑宗参加全门派峰会的,必须进无极剑宗的大门。 虽然神风派代表罗一铭很是不耐烦外加一副想揍人的表情,可在罗永七的反复劝说下,还是冷静下来,被罗永七推着,第一个走到了莫缘的跟前。 罗一铭对莫缘伸出手,表情动作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确:“给我牌子。” “你先把手给我。”莫缘对罗一铭道。 “啥?”罗一铭态度很不好,他捏着拳头一副想打死莫缘的样子,导致五师兄等人在旁边提心吊胆,又想拔剑冲过来了。 莫缘却十分从容,向罗一铭伸出手,重复了道:“手,给我。” 罗一铭露出烦躁的表情,身后罗永七又推了推他,他只好稍微弯腰,将手放在了莫缘的手心里。 第41章 太幸福了! 带着无法遏制的微笑, 莫缘眯着眼睛看眼前排成长龙的猪蹄队……这种一只只或猪蹄、或鸡腿、或各种好吃东西,排着队往自己碗里跳的感觉! 关键莫缘本身还是个饕餮大胃王,他不挑食,他怎么吃都很开心, 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在他的心脏之中炸裂开来! 他甚至感觉此生都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 如果有, 那肯定是有比现在还要多的「食物」排着队往他碗里跳的情况。 当然, 这种局面是莫缘有意促成的。 在莫缘发现……受过深渊之毒污染的修士, 其摸过的法器法宝也有残留毒素的可能性时, 莫缘就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这一切了。 要是让这些被诅咒了的修士, 堂而皇之进入无极剑宗的大门, 待会召开的全门派大会会闹出怎样的风波?莫缘不用想象都可以猜测出来。 所以莫缘必须做好「守门员」的职责,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案,借着五师兄要给每个进门的宾客发门牌这一事宜, 干脆让自己化身安检员,给所有上门参加大会的修士来个「安全检查」。 当然,这其中确实有部分原因, 是莫缘为了满足自己奇怪的口腹之欲。 可毕竟莫缘也不是很清楚, 被他吸收了毒素的卓柯师叔, 还有门派里其他师兄们, 如果再次接触到深渊之毒, 会不会再次被感染呢? 再次被感染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莫缘只是很单纯地从他们身上吸收并净化了毒素,这不代表卓柯师叔他们身上,就会因此有了免疫深渊之毒的抗体, 所以他们极大可能会被二度感染。 坐在椅子上的莫缘安心当起了「安检员」, 他抓住罗一铭伸过来的手, 并死死地掐住了罗一铭的手腕。 假如这是个拥抱的话,莫缘吸收对方身上深渊之毒的速度会更快,像是用网一捞就全部捞走,或者一大口囫囵吞枣般吞掉。 但单单只是握个手,莫缘吸收毒素的速度就慢了许多,莫缘必须紧掐住对方的手腕,花费大概半分钟的时间,才从对方身上取得全部毒素。 这样一来,就会导致出现一种奇怪的景象:比如莫缘坐在椅子上,手掐着罗一铭的手腕,掐了足足十多秒,期间俩人就这样对视着,一动不动。 莫缘专心致志吸收毒素,而罗一铭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精神,从被莫缘掐住手腕的那一瞬间开始,就逐步有了清明的错觉。 这令罗一铭相当放松,他在这短暂时间里是十分安心的,像是自己乘坐着一艘风雨飘摇的小破船终于驶出了风暴区,那种松了口气的安心和惬意。 以至于他并没有对莫缘紧掐住他手腕的行为表示抗议或出言不逊,他沉默且平静,乖乖让莫缘掐着手。 排在后面的罗永七,和其他神风派成员看着这诡异一幕,他们一头雾水,发出叽叽喳喳的喧嚣声,但秩序还算不错,排成长龙的队伍并未散开。 旁观的五师兄等人,现在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一言不发的守着。 值得一提的是,莫缘帮忙吸收五师兄他们身上的毒素时,并未对五师兄他们详细说明自己能够吸收毒素的事。 而沈海卿也没有对门里的这些弟子们仔细讲过,沈海卿只说莫缘有办法解决他们身上的残毒,叫弟子们安心做事,不要问原因,也不要随意透露。 这是沈海卿保护莫缘的手段,他告诉莫缘道:“所有人都中了一种叫深渊的毒,而你是唯一的解药。不管怎样,迟早会有人因此想要伤害你或伤害你身边的人,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试着保护自己,所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承认自己是可以解毒那个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莫缘说:“明白了。” 沈海卿相信莫缘的承诺,他知道莫缘是个懂得分寸的好孩子,虽然总有一些令人想象不到的歪点子。 掐着罗一铭的手掐了半分钟,直到把罗一铭手腕上都掐出一圈红色的印记后,莫缘才堪堪松开了手,说道:“可以了,你合格了。不过在给你门牌前,你还有一件需要做的事情……” 莫缘轱辘转了转自己的眼球,又想出一个妙计,他说:“你也知道这次紧急召开全门派峰会的原因,有心怀不轨的家伙计划在整个修真界掀起一场大波澜。所以为了安全考虑,你得把你近期用过的武器、法宝、道具等拿出来让我过目,如果其中有比较特殊的,我会登记一下。” 修真者使用的武器法宝等都是滴血认主的,不用担心被人偷,就算被偷了,小偷想使用这些东西,也需要先抹去法宝道具上的血印,再炼化法器道具等才能使用,这是个很复杂又麻烦的过程,很少有修士愿意这样做,除非是一些特殊的原因。 也因为这个原因,本命法宝拿出来给人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莫缘可以在这方面肆无忌惮。 罗一铭身上的黑色毒雾没了以后,整个人都安分多了,就是稍微有点恍惚,像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他看着莫缘愣了几秒,然后很老实的说道:“近期用过的武器道具……登记?这个可是可以,不过近期是多近?今天、昨天还是更久之前?” “从你开始觉得不对劲的那个时间段,到现在为止,你都可以理解成我说的「近期」。”莫缘笑着道。 罗一铭拧起眉毛:“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莫缘耸肩:“你指什么?” “你刚刚掐住我的手,掐了很久……我觉得你好像……对我做了点什么。”罗一铭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奇怪的感觉。 “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呀。”莫缘摇头,“你明明看得出来,我全身上下毫无修为,一点灵力都没有,我就是个凡人,我还能对你做些什么呢?” “你要真是凡人,就不会坐在无极剑宗的大门口给我们这些修士发牌子了,还说要检查我的武器?这些可都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你绝对做了点什么。”罗一铭开始刨根究底了,他确定自己的感官不会出错。 “你想多了。”莫缘歪着脑袋看罗一铭,“你到底配不配合我?交出你最近用过的武器让我过目,否则就从无极剑宗的大门跟前离开。” “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能让你一个「凡人」胆大包天跑来,阻止我们神风派前来参加全门派峰会?”罗一铭如此问道。 “这位道友,我可没有阻止你,你当然可以参加峰会。但无极剑宗是我们的地盘,只是被暂时借出来当做峰会场地,这可不意味着无极剑宗就是你的了,外来者想要出入,难道不应该遵守我们的规则吗?” 罗一铭明白了,他盯着莫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最终似乎妥协了,居然真的从自己的芥子空间里把近期用过的法宝道具之类的东西拿了出来,同时说道:“就是这些,你都要看吗?” 罗一铭控制着这些东西漂浮在莫缘的面前,而莫缘挨个扫了一眼,在其中几个法宝道具上用手指点了点,紧接着从自己怀里取出一枚门牌,对罗一铭道:“行了,这是你的牌子。” 罗一铭拿走门牌,深深凝视莫缘一眼,紧接着迈开大步往剑宗里面走,头也不回的进去了。长队就这样前进了一名,而排在罗一铭后面的,是另外一位神风派的弟子,他走上前来,很自觉地对莫缘伸出了手。 莫缘看着这位神风派弟子,不免露出一些疑惑,他记得刚刚罗一铭的身后,排着的是罗一铭的师弟罗永七。 莫缘侧身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排成长龙的整条队伍,随后发现那个叫罗永七的家伙不知何时排到了队伍的最后。 那罗永七见到特意莫缘探出脑袋来看自己,还向莫缘挥了挥手打招呼。 莫缘不明所以,可还是坐直了身子,淡定地抓住了眼前自觉伸手过来的神风派弟子的手腕,像之前那样吸收对方身上的残毒。 只是在吸收完毕后,莫缘并没有立刻放开那名弟子的手,而是不经意的问道:“询问一下,刚刚进去的罗一铭,是你们神风派的……” 那名弟子顿了一下,回答:“是大师兄,掌门的亲传弟子。” “那刚刚过来说话的罗永七呢?他为什么排到后面去了?”莫缘继续问。 弟子觉得透露这些消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直说道:“罗永七是我们掌门的关门弟子,在他之后,掌门就发誓再也不收徒弟了……至于小师弟为什么跑到后面排队,我们是下意识根据辈分排队的。” “这样啊……”莫缘奇怪道,“那你们掌门为何不亲自来参加峰会?却叫你们大师兄过来做代表?” 那名弟子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他迟疑半晌:“我不说的话,你就会禁止我出入吗?” “当然不会,我只是好奇。”莫缘松开了掐住对方的手,紧接着再次过目对方拿出来的各种武器法宝,确认没有残留毒素后,给牌子放人通过。 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神风派的队伍只剩下最后的罗永七了。 罗永七走到莫缘的跟前,也很自觉地伸出手。 莫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罗永七,这个黑衣青年看起来真的很年轻,长相不算特别惊艳但也不差,他笑起来十分和煦,虽然修士不应该以外貌来判断年龄,但莫缘直觉他年纪不大。 因为他身上干净没有黑雾,莫缘就对他说:“不,你不需要给我手。我就看看你近期使用过的武器道具就好。” “非得看吗?”罗永七问出这个问题,似乎不太乐意给莫缘展示。 “你前面的师兄都让我看了,我不觉得你应该是例外。”莫缘很严格,他得确保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滴水不漏。 “好吧……只是……”罗永七沉吟,“我修为很低,刚刚筑基,师父没有给过我任何武器和法宝,参加这次峰会也只是来长长见识而已。” “没有任何……法宝或武器?”莫缘盯着罗永七,确认道。 “是的,没有。”罗永七确认。 莫缘没再说话,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几眼罗永七后,还是掏出了牌子,交到了罗永七手里,并且说道:“行,你可以进去了。” 罗永七便领了门牌高高兴兴地进了无极剑宗的大门,但莫缘可没有那么容易放松警惕,他继续翘着二郎腿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沉思。 很明显这些人不会那么简单地听从莫缘的话,莫缘知道他们之中肯定有一部分家伙,根本没把自己近期用过的武器或法宝露出来让莫缘检查,亦或是拿一些压箱底积灰的道具滥竽充数,随便让莫缘看几眼,好蒙混过关。 而且在神风派来之前,五师兄他们也放了一批修士进门。那些修士是莫缘没有检查过武器法宝的,是存在隐患的。唯一可以放心的,就是在那些修士逐一进门时,莫缘并未见到谁身上有黑雾的痕迹。 可莫缘还是有些不放心。 神风派进门后,有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莫缘没再看见那边的传送阵里出现更多前来参加峰会的修士了。 五师兄说人还有很多没有到齐,恐怕有些人会来得稍晚一些,还得继续等,所以莫缘也就继续坐在椅子上,扮演着安检员的角色。 他利用一些空闲时间和脑子里的花花聊了一会儿。 怎么也打不通天道的电话,现在花花也懒得尝试了,咸鱼状瘫在莫缘识海世界沙滩上说:“你阻止不了的,如果病毒要扩散的话。更况且这还是个没有办法预防,没有疫苗没有抗体的病毒,扩散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莫缘也知道花花说的是实话。 “宿主你肯定很高兴吧!”花花看见莫缘的识海世界都显得明亮许多,就很气愤:“你其实一直在高兴,高兴自己可以吃更多的毒素了!” “没有……怎么会呢?”莫缘口是心非道。 “你这个骗子!”花花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不要再吃了!会出事的!花花不想宿主有事!” “不会,我吸收的毒素我都可以控制,不信你看……”莫缘说着,就本本能聚集着自己吸收到的所有毒素,聚集于掌心。 本来莫缘从卓柯师叔和师兄他们身上吸收到的全部毒素并不多,只能在他掌心里凝结成一颗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小黑石。 但现在,把神风派等人身上的毒素也吸取之后,那颗黑石莫缘一只手已经握不住了,它变成更大一块的。 花花很不解,透过莫缘共享的视野看他手里的黑石头,疑惑道:“真的不会对宿主有伤害吗?” “并不会。”莫缘确信这一点,他莫名的有自信,“相信我,我可以完全控制它们,让它们脱离我的身体变成我掌心里的一块石头。” 花花不解:“可是这有什么用?毒素就是毒素,它们在宿主手里会变得不一样吗?” “我也不太清楚……”莫缘盯着手里的黑石头沉思,“不过你提醒了我,我确实可以拿它来……做点什么?” “做什么呢?” “嗯……”莫缘眯起眼睛,“这石头看起来很坚硬,或许我可以拿它来打人?当成投掷型武器?” “投……投掷深渊之毒吗?听起来像是生化炸弹。”花花惊悚地抱住了自己,并且在莫缘的识海世界里瑟瑟发抖。 莫缘没有再继续和花花对话了,他还有一件事情要确认一下。 这些深渊之毒在别人身上呈现雾态状,而且除开莫缘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都看不见那弥漫的黑雾。 但现在莫缘把那些黑雾吸收,并且在自己掌心重新将其凝聚成了黑石头,莫缘想知道别人是否能看见这枚黑石头,所以就向身边最近的五师兄求证了,他对五师兄伸出手:“五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坚守岗位的五师兄低头瞧了一眼莫缘的掌心,挑眉道:“嗯?一块……黑色的石头?” “你看得见?”莫缘惊讶了。 五师兄挠了挠头,答非所问道:“小缘,你年纪不小了,过了玩石头的年纪了……虽然师兄我小时候也非常喜欢玩石头玩泥巴什么的……” 得到了并不想知道的情报。莫缘没有说话,他低下头把掌心里的石头鼓捣了一下,把黑石变成了液体状,成为了莫缘掌心里的一滩黑水,然后继续拿给五师兄看。 五师兄皱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有明说,只是道:“小缘,这是什么水?墨水吗?黑乎乎的很脏,过来……我正好是水系的,可以召点清水来给你洗洗手。” 莫缘假意配合五师兄,用他召出的水球洗了洗手,并且趁机把黑水变成了缠绕在手上的雾态体,他再伸出双手给五师兄看的时候,五师兄露出满意的表情道:“这下你的手干净多了,以后别再玩石头或墨水了。” 莫缘明白了,所以他们都看不见雾态状的深渊之毒,但液体化和固态化的深渊之毒,却都是可以看见的。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莫缘觉得这点倒是蛮有意思。 之后,又有很多要来参加全门派峰会的修士陆陆续续地过来了。 大门派小门派都有,他们其中有些黑雾缠身,有些干干净净,莫缘一个不落地全部检查个遍,他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发觉外面感染了深渊之毒的人数比他想的还要多。 看来那个自称深渊并传播毒素的怪人,绝对不止感染了卓柯一个,还有更多受害者……就是不知道深渊究竟感染了多少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受过感染的修士,性格肉眼可见的暴躁,和先前的罗一铭相当,面目狰狞,四处挑衅,并且蠢蠢欲动想要爆发流血冲突。 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不会觉得自己做得有哪里不对。哪怕莫缘就当场就把他们身上的毒素取走了,他们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变得沉稳许多,而且没有对自己的异常状态有任何异议。 最后赶来参加峰会的门派,是莫缘早有耳闻的……紫月门。 紫月门现在也不再是当年的大门派了,退居二线。而且紫月门来的人数很少,只有两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个看起来畏手畏脚低头弓背的矮个青年。 令莫缘感到窒息的是,就是这么两个人,他们身上缠绕的黑雾,是莫缘今天一天看下来,在所有人之中最为浓厚的。 几乎可以凝成实质,让这两个人变成两个巨大的黑雾团子,莫缘真的很好奇,他们是怎样在如此浓厚的毒素蚕食下还保持理智的,之前的七师兄和十六师兄身上的残毒和他们比起来,简直是皓日和余晖的对比。 可那么点残毒,七师兄和十六师兄都疯了,这两人却看似正常人一般,慢吞吞地走到了莫缘的跟前。 这俩人走到莫缘面前时,莫缘情不自禁扶着竹木椅子的扶手坐直了身躯,并且深呼吸一口气。 美味!是莫缘最喜欢的甜食! 这两人,就像两个巨大的香草慕斯蛋糕摆在了莫缘的面前,莫缘把持不住了,他被那无形的、甜腻腻的味道吸引了! 好想吃!想现在就把这两个人形蛋糕摁倒在地,将他们身上的「食物」一口气全吃光,那样的话莫缘就……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来着? 莫缘觉得自己那瞬间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那个念头很快速地在他脑子里晃了一下,又迅速消弭下去,莫缘仔细回想时,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楞了一下,但很快那两个蛋糕的发言把他从自己的思维中拉扯出来。 紫月门的白发老人说道:“我是紫月门的宣至儒,今日代表紫月门参加全门派峰会……这是我的随从,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宣至儒啊……呵。”五师兄在莫缘身边小声哼了一声。 无极剑宗和紫月门的积怨已久,即使五师兄他们都是后来才加入无极剑宗的,但也把对仇敌门派的仇怨和对自己门派的归属一起继承了。 “宣至儒是谁?”莫缘听见五师兄的小声嘟哝,好奇问。 当着宣至儒的面,五师兄没有明说,而是开始给莫缘传音入密,解释了一下宣至儒此人。 “宣至儒,就是紫月门千年前的门主金蝉子病死后继任的的门主,紫月门那时候还是深有家底的,资源浑厚,人脉广阔,据说那时候的紫月门有灵田千亩、灵矿数十座,当之无愧修真界第一大门派,却衰败在了宣至儒的手里。” “他天赋很一般,千年前继任门派时就是元婴期了,千年后也只升了一个境界,修到了出窍后期,这还是他把自家门派的资源挥霍一空才到达的境界,一千年才一个境界,傻子都应该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了,但他不满足,他对修道的渴求之心修真界人尽皆知。” 听完了五师兄的话,莫缘却把握住了错误的重点,莫缘疑惑,反向传音入密给五师兄:“等等,紫月门的上一任门主金蝉子……是病死的?” 作者有话说: 两章二合一,以后我都想六千字一章的更新 第42章 五师兄说金蝉子是病死的。 而邬起说金蝉子是被无极剑宗的寒星真人一剑砍死的。 当然, 莫缘知道这俩人谁也不会对他说谎。真相其实很简单,就是紫月门觉得自家门主被其他门派的真人一剑砍死这事情很丢人,所以选择了更体面的解释,对外宣称门主是病死了。 而且紫月门要是公布了金蝉子的真正死因, 保不准金蝉子走火入魔、偷偷抓捕元婴期修士喂魔兽的事情也会不胫而走, 这件事若天下皆知, 整个修真界都会对紫月门讥讽唾弃, 紫月门因此衰败, 甚至不复存在, 都不是不可能的。 为了保全名誉, 紫月门开始对这件事缄口不谈, 而无极剑宗的人对事情的真相也不是很了解。 因为当年寒星真人来去匆匆,他是飞升在即,才得知金蝉子入魔一事。 修士一旦成功渡劫, 飞升仙界,成为了仙界的仙人,就很少有仙人能够再回到人间了。 原因很简单, 数千年前最后一名神族分化世界的时候, 为了保护最为弱小的人族, 就在世界分化时, 给人族的人界, 加了一层坚固的保护罩。 这保护罩是根据生物的实力来限制出入的,人界以外的妖魔鬼怪,其实力若超出保护罩的限制标准,就会被保护罩阻挡在外, 永远都进不来。 关键是, 保护罩的实力限制标准很低, 大部分的仙族魔族妖族等实力,都远远超出了保护罩设定好的标准,它们进不去人界,所以人界是最和平的地方,没有群魔乱舞,没有乱世之相。 一些实力特别低微的小妖小魔,倒是可以进入人界,但它们掀不起风浪,倒也无所谓。 而修士通过不断修炼,累积修为,最后渡劫飞升招来天劫,其实也是由于人界保护罩的缘故,这层保护罩不允许有实力强劲的生物存在于人界,所以要对实力超出界限的家伙进行制裁。 只要能抗住制裁,你就能从虽然和平、但永远受限制的人界离开,去往更精彩的大世界。 不管这次的渡劫成功与否,寒星真人心里都清楚,一旦他离开人间,他就没有办法继续照顾培育他多年,将他视为己出的无极剑宗,也没有人能压制入魔的金蝉子。 于是为了除掉隐患,保证修真界的安宁,也是为了保障自家门派的安宁,戚寒星刚一得知消息,便急匆匆孤身一人赶来,利落击杀金蝉子,杀完了当场渡劫飞升,他来得快走得也快,因此没时间把金蝉子的事情告诉门派里的其他人。 这段隐秘的历史被慢慢掩盖,只剩下紫月门的一面之词。 …… 现在,紫月门的门主,宣至儒拖着满身缠绕的黑雾走到了莫缘的面前,刚刚莫缘已经对他说过,要进门,他们必须经过莫缘的检查。 “检查?”宣至儒皱起自己满是褶皱的脸。宣至儒有一头干枯雪白的头发,眼眸浑浊,看外貌就是个老头子,他弯腰弓背,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气质,可能是因为黑雾的蚕食,他身形枯瘦,袖子底下露出的手皮包骨头。 宣至儒身边跟着一个随从,一个矮个青年,甚至可能比莫缘还要矮那么一点,莫缘的这副身躯在人均八尺高的修真界已经算是非常矮的了,莫缘比邬起矮了差不多一个头,他估计自己的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其实和他穿越前在地球上的身高差不太多。 可宣至儒身边的这位随从却更矮,也有可能是对方同样弯腰弓背、佝偻着身子的缘故,显得十分矮小。这随从低着头,头发散乱没有梳理,身上套着灰扑扑的袍子,全身又脏又乱。 “历年来我们紫月门参加全门派峰会,可从来没经历过什么检查……你是哪来的毛头小子,我都没有见过你这号人物,你哪来的资格检查我?”宣至儒说这话,就差没把「不乐意」几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了。 莫缘也不强求,歪着脑袋看宣至儒,他对宣至儒身上的黑雾真的垂涎欲滴,不过无论这股饥饿和渴求有多么强烈,莫缘发觉自己还是可以很好的控制住欲望。 所以莫缘也不着急,他对宣至儒说:“如果不接受检查,你们就不能进去。这里是无极剑宗的地盘,得按我们剑宗的规矩来办事。” “我要是非得进去不可呢?”宣至儒的口吻里带着凝重的威胁。 守在莫缘旁边的五师兄等人闻言围拢过来,他们盯着宣至儒严阵以待。 宣至儒见到这仗势,嗤笑道:“就你们几个小修?还有一个根本没有修为的?哪里来的胆子敢拦我?识相一点都给我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五师兄等人几乎要拔剑了,莫缘却轻巧地伸手拦住了他们,然后对宣至儒道:“这位前辈,此次全门派峰会意义重大,大家都是为了修真界的安危而特意赶过来的。前面来的六大门派的代表,不管是怎样的大能,他们都乖乖接受我的检查进去了,怎么到了你紫月门,就格外与众不同了呢?” “六大门派?”宣至儒发出苍老嘶哑的声音,“哪里来的六大门派,从古至今最大的门派只有我们紫月门!其他都是一些渣滓、垃圾!” 能说出这种话……看来根本没有多少理智啊。 莫缘本来还对身上具有这么浓重黑雾、却仿佛还能保持神志的家伙有些钦佩呢,这么看来其实也和七师兄和十六师兄没差,一样是疯子,只是疯的不明显罢了。 对待尚且还有理智的人,莫缘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对待疯子,就没那么好办了。 莫缘还抱有一丝希望,叹息一声问那宣至儒:“前辈,你是铁了心不肯按照规矩办事了,对吗?” 宣至儒很不耐烦,全身的黑雾如同感知他的愤怒一般在有意识地鼓动着,他说道:“你们到底滚不滚开?这么想死的话,我一定会成全你们!” “那就请吧!”莫缘突然站起身来,拉开椅子对宣至儒做了个里面请的姿势。 紧接着莫缘还很自觉地从兜里掏出两块门牌来,给宣至儒递了过去,说道:“这是二位的门牌,请好生收着。” 宣至儒对莫缘报以轻蔑的目光,随之冷哼一声,一手抢过莫缘递过来的门牌,迈步往无极剑宗大门进去了,他身后的随从紧步跟上。 五师兄对此有些惊愕,走过来对莫缘说:“你就这么放他进去?” “不然呢?”莫缘摊手,“你难不成还真想跟他打架啊?你打得过吗?该怂就得怂。” “可是……”五师兄十分迷惑,“不要检查的吗?” “师父一开始也没让我们做检查之类的工作吧,只说让我们站在门口迎宾,顺便给过来的宾客发门牌。”莫缘笑起来,“说到底给进门的宾客做安全检查的行为是我的私自行动,麻烦各位师兄陪我胡闹,莫缘实在感谢。” “虽然师父没有吩咐,但我觉得这个检查也很有必要。”五师兄挠了挠后脑勺,“这么多人,万一……” “没有万一,五师兄。有的只有必然,我的检查只能筛除那些老实的、正直的、光明磊落的人,却筛除不了小人。”莫缘这番话别有深意。 随后莫缘拍了拍五师兄的肩膀,继续道:“好了,师兄,该到场的门派代表应该都到齐了,我们回去吧,等下峰会会在正厅乾坤大殿里召开,师父应该在那里做准备。” 莫缘又说:“你们先走一步,我有些事情要自己单独待一会儿。” 五师兄明白莫缘的意思,一伙人就和莫缘告别,他们关上无极剑宗的大门并暂时分开。在五师兄等人走了以后,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莫缘的背后,并且伸手把莫缘紧紧抱住了。 “邬起!”莫缘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邬起。 他其实早就察觉到邬起的存在了,当然不是莫缘自己察觉到的,莫缘并没有任何感知能力,之所以能感知到邬起,是花花帮的忙。 邬起的气息,从莫缘开始和神风派罗一铭那些人对峙时就出现了。之后也不曾消失,邬起一直守着莫缘直到迎宾活动结束。 莫缘抓住邬起的一只手,对他道:“刚刚那个紫月门的宣至儒,你认识吗?” 邬起思索片刻,回答道:“认识,他就是杀我师兄的人。” 莫缘不由地瞪大眼睛望着他。 “不用这样看着我,缘缘。”邬起温柔地对莫缘笑,“只是你可以暂时安心,因为我不会在这种时候想着要报仇雪恨,再怎么说也要等峰会结束,才能好好算一次账。” 莫缘说:“可以,不过那个宣至儒身上有很浓的深渊残毒,他的随从也很古怪,我觉得接下来他们可能会闹出一些风波……邬起可以试着监视一下他们吗?” “当然,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去这么做的。”邬起说着,又笑起来:“不过缘缘愿意帮我,我真的很开心。” “我肯定会帮你的,我们俩不是成亲了吗?”莫缘理所当然仰着头。 “我一直觉得缘缘在纵容我呢。”邬起道:“明明你根本想不起来那些事情,无论是你我初次相遇、你中毒时我照顾你、我帮你完成遗愿清单、我和你拜堂成亲,这些事情都是我告诉你的,你自己没有任何印象。” “可你却无条件相信了。”邬起对莫缘道,“如果我对你撒谎了,这些事情都不是真的,你该怎么办呀?” “那你撒谎了吗?”莫缘反问。 邬起便愣了一会儿,随后傻乎乎的回答:“不……并没有。” “那不就好了?”莫缘握住邬起的手,勾起笑。 作者有话说: 想更六千字,但果然还是写不完,我先恢复恢复状态,我记得我以前明明可以日六的鸭!QAQ 第43章 宣至儒领着他的随从进入了无极剑宗的大门。进入大门后, 宣至儒在门口的过道上稍微停顿了一下,用神识感应稍微感应了一下整个无极剑宗府邸的灵力分布情况。 修士们大多都有这种感应能力,但取决于神识的强大与否,宣至儒的神识不算强大, 甚至还在深渊之毒的侵蚀下留有裂痕, 每次使用神识都会让宣至儒头疼欲裂, 神志浑浊。 只是现在的宣至儒已经不在乎了, 这点痛苦, 和深渊之毒蚀骨噬魂的痛苦比起来, 又算得了什么呢? 正如莫缘的五师兄所说, 作为现任紫月门的门主, 宣至儒的天赋很差劲。 修真者说的天赋好,指的是一个人体内拥有的灵根。 金木水火土,任何属性都可以, 只要拥有这些属性,修士就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修炼,累积自己的修为。 灵根是属性的载体, 但灵根并不是越多越好的, 多而杂乱的灵根对修炼毫无益处, 因此大部分修真者嘴里说的天赋绝顶, 指的就是优质的单灵根。 任何属性的优质单灵根弟子, 都是各大门派相争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宣至儒却拥有所有人最不看好的……五灵根。 金木水火土,他五行俱全,而且的确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益处, 就算是五灵根, 只要其中某个灵根质量格外突出, 门派里的师父们也会高看他一眼,可宣至儒没有,他五个灵根都是废物,他整个人都是废物。 小时候的宣至儒因家境贫寒活得十分辛苦,每天跟父母早起晚归的劳作,最不幸的时候还要上街乞讨,因为饿得不行,宣至儒偷钱去买吃的,却被城里巡逻的守卫追打,被揍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之时,一位路过的道长救了他。 虽说那时候的宣至儒还很小,却已经旁敲测听从别人那里得知许多有关仙门的事情了,宣至儒看救他的道长穿一身价值不菲的长袍,救他时还随手给他嘴里塞一粒丹药,他浑身伤口立刻就好了。 这在凡人看来就是仙术了,宣至儒直觉救他的这位道长,肯定是某仙门的修真者。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可能是宣至儒短暂人生中唯一能摆脱贫困凡人身份,走向强者道路的机会。 所以宣至儒很果断,立刻跪地拜求道长收他为徒,仗着体型小装出可怜的样子,跪在地上磕头,那道长果不其然心软了。道长想了想,开口问宣至儒的家境背景。 既然要带宣至儒回仙门,道长觉得必须通知一声宣至儒的亲属,道长问宣至儒,其亲属姓甚名谁人在哪里?宣至儒却谎称自己是孤儿,没有亲属。 就这样丢下家中还在劳作的双亲,宣至儒靠着和道长的关系来到了紫月门。可是来到紫月门之后,宣至儒才发现这个收他为徒的所谓的「道长」,其实也就是紫月门里的一个普通的弟子而已。 普通弟子是没资格收徒的,这弟子之所以带宣至儒回来,也只是误以为他是孤儿,没忍心丢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就想带他回来给仙门里当个打杂的。 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拜入仙门,想象中自己也能轻松成为仙风道骨、万众瞩目修士的日子并没有到来,这让宣至儒很气愤! 但人微言轻的他没有发言权,只能忍气吞声,真的在紫月门里当一个打杂的童役,这一当,就当了数百年。 至于宣至儒是如何花费数百年世界,从一个打杂的杂役变成紫月门门主的?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出自一场欺凌。 大概因为出身贫寒,父母连养育都几乎做不到,就更别谈教育了,所以宣至儒的教养非常差劲,他衣食住行生活习惯都一塌糊涂,紫月门发给他的门派杂役服装,他怎么也穿不好,更不会洗,因而整天都是脏兮兮的。 那个带宣至儒进门的弟子也有各种各样属于自己的修行,没办法一直照顾宣至儒,不过他至少教了宣至儒一些修行方面的知识,算得上宣至儒的半个师父,加上身处紫月门不愁吃穿,日子过得确实比原来好,但宣至儒在这里受到的欺辱,却比以前多得多。 说到底,修真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修仙修仙,表面一派光鲜亮丽,骨子里却还是丑陋的人性,看到脏兮兮的宣至儒就露出嫌恶的表情,还不停使唤他做一些超出他能力界限的重活。 即使顶着这样的压力,宣至儒也没有想过要从紫月门离开,他千方百计来到紫月门,目的就是成为和其他人一样的修士,这点欺辱算得了什么? 不肯退缩的宣至儒硬是花了百年时间,靠自己那废物般的五灵根修成了筑基,他筑基时门派里的人都震惊了。 虽说花的时间有点长,但只要筑基,就是正经的修真者,因此最后,宣至儒被紫月门里一个冷门长老收作记名弟子,总算杂役翻身,成为了正式的紫月门门人。 欺辱宣至儒的人也因此变少许多,但也只是变少了而已。 那时候的紫月门还是金蝉子在位做门主的,金蝉子当时修为稳定,并没有入魔,但还是对收集及抓捕各种珍奇的灵兽妖兽异常感兴趣,因此金蝉子每隔五十年,就要前往各大有灵兽出没的秘境仙境里进行围猎。 有一年,金蝉子的围猎活动,宣至儒有幸去参加了,他跟着金蝉子组织的大队伍进了一个叫做渚川的秘境,这个秘境位处极寒深渊附近的山脉之中。 而在渚川秘境中,宣至儒被一个一直欺辱他的同门陷害,此人趁着宣至儒落单之际,引来一只张牙舞爪的六阶妖兽,同门任其扑咬宣至儒,还幸灾乐祸看着六阶妖兽把宣至儒的腿给咬断了。 随后,同门丢下宣至儒自己逃跑,留宣至儒一个人在六阶妖兽的嘴里挣扎,宣至儒那时心里满怀仇恨与不甘,他盯着那个陷害自己的同门逃跑的方向,惊觉这个世道对他是如此不公平,他想要更好的生活、想要更高的地位、想要往上爬、这些渴求,难道是他的错吗? “当然不是你的错。” 宣至儒苟延残喘在地上爬,他无意中把自己的心声说出了口,他对着同门离开的方向喃喃自问是我的错吗?却没想到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有个古怪而渗人的声音回答了他。 而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那只正在啃食宣至儒身体的六阶妖兽,在一瞬间被什么不知名的术法给爆杀了,六阶妖兽整只炸裂开来,爆炸成了漫天飞舞的血浆。 一个人影走到了宣至儒的身边,趴在地上的宣至儒看不到对方的脸,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如果宣至儒了解地球上的ps的话,大概会形容这黑影就是一个行走的高斯模糊。 黑影对宣至儒说:“你唯一的错就是你太弱小了。” “想要变强吗?” “我可以帮你……” “只是你需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 代价?代价算得了什么?这么多年,为了能活下去,为了那一点点的生存资源,宣至儒苟且偷生,甘愿受辱。他跪在别人的面前,发觉自己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人格、尊严甚至是灵魂,此刻都不复存在了。 “看来你我达成共识了,那我就先送你个小礼物吧。”黑影很开心,他高兴于宣至儒的觉悟竟是如此之高。 于是黑影挥了挥手,用某种更加奇怪的术法,将刚才炸开的六阶妖兽、将其炸开的血浆又重新聚集起来,血浆和黑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凝聚成了一只全新的妖兽……不对,是魔兽。 这魔兽拥有刚才六阶妖兽那种猫科动物的轮廓,但全身上下除了眼睛,都是乌黑的。 “这是我的一个创意之作,我把它叫做「狮心」。”黑影控制着魔兽狮心走到了宣至儒的跟前,“它现在是你的了,我相信你会好好使用它的。” 是的,宣至儒当然好好使用了它。 拿到狮心的第一天晚上,宣至儒就命令狮心去吃掉了那个陷害他的同门。然后宣至儒惊喜的发现,被狮心吃掉的修士,宣至儒可以从狮心身上获得那些修士的真元。 真元就是一个修士修炼时的灵力凝结而成的结晶,修炼到金丹期,真元就会变成金丹,修炼到元婴期,金丹就会变成元婴。 被狮心第一个吃掉的同门是心动期,有了他的真元,宣至儒至少多了数百年的修为,这让宣至儒减少了许多花费在修炼上的时间。 宣至儒是个五灵根的废物,别人十一二年就能筑基,他花了一百多年,筑基的时候,他的外貌已经显现出老态,寿命所剩无几。像他这样的修士,可能终其一生都到不了金丹期。 但是现在有了狮心! 只要命令狮心不断吃掉那些该死的修士、欺辱过宣至儒的修士,宣至儒就能不断获得别人的真元,迟早有一天……不,或许不久之后,宣至儒也可以变成无可披靡的大能修士! 喜悦与欲望,就在宣至儒的心脏中无限膨胀起来。 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了! …… “师父,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五师兄这边赶到了沈海卿开设大会的乾坤堂,乾坤堂如其名,外面看起来只是个小屋子,进门后会发现里面足足有几百米平方的巨大空间,容纳数百人不是问题。 乾坤堂堂首摆放着楠木桌椅,是全门派峰会主持人做的地方,下面则整齐排列着各种桌椅,供各大门派代表入座。大会持续大约三天,中途可随时离场,但离场就代表放弃自家门派在此次会议中能够获得的权利。 因为是紧急大会,时间很赶,很多事情都是匆忙间定下的,沈海卿只能大概整理一下乾坤堂的摆置和装饰,在每张桌子上放上茶水,会议就即将召开了。 此时乾坤堂里已经挤满了不少人,到场的门派和其随从在属于自己的桌椅上坐下,有些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有些静坐不语闭目养神。 紫月门是最后一个到的,宣至儒走进乾坤堂的门以后,四处环顾了一圈,在最后的空桌位旁坐下,他的随从亦步亦趋,低着头缩在他旁边。 虽然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但是全门派峰会还没有立刻展开,因为他们还差一个……能够主持大会的人。 历代全门派峰会,都是由六大门派之首的门派代表做主持人,但是今天,事情有了一些变化。 目前修真界的六大门派,分别是:玄火门,龙吟山庄,厌月堂,太初门,青玉门和神风派。 这六大门派按实力和影响力综合排名如上。 玄火门是当今修真界的第一门派,他们是一群擅长法术的法修。玄火门的门主是一位分神期的大能修士,实力强劲,他的名字叫做祖鸣。 祖鸣今天也到场了,是以玄火门代表的身份来的,他坐在玄火门那一桌的首席,穿一身靛青色长衣,头戴盘龙发冠,外貌看起来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 全门派峰会一百年一次,以往几次都是由这位祖鸣来主持的,但是今天,当沈海卿走到祖鸣跟前邀请他上台主持大会时,祖鸣面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摇了摇头。 莫缘刚刚也到场了,他是在那紫月门的宣至儒进场后,跟着进来的,隐身的邬起随着一起来了。 邬起洞虚期的修为几乎是整个修真界最高的,邬起要想隐藏身形,那么在场的众人,估计也只有祖鸣有一丝可能会发现他。 莫缘悄悄给邬起传音入密。 莫缘刚刚和五师兄相互传音入密时,莫名其妙就学会了如何传音入密了,这种诡异的技能,怎么学会的莫缘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在五师兄往莫缘脑子里发来语音消息时,莫缘下意识地就回复了,紧接着就自然而然懂得了如何给别人脑子里发语音消息。 前提是这人的脑子对莫缘不抗拒,不然莫缘的语音消息是发不出去的。 邬起的脑子显然丝毫不抗拒莫缘,俩人就相互传起消息来。 莫缘说:“这个叫祖鸣的,是目前修真界第一门派玄火门的门主,对不?” “是的。”邬起乖巧回复。 “刚刚我在门口做安检员的时候,发现这个祖鸣身上也带着残毒呢。”莫缘就和邬起分享了一下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不过分量不是很多,看来他和卓柯师叔一样很克制自己,没有被毒素蚕食过深,只是我才把他身上的毒素取走,他现在精神状态应该不是很好。” “缘缘……”邬起提心吊胆,欲言又止道,“你已经吸收了很多毒素,现在……有感觉哪里有问题吗?” 莫缘知道邬起关心自己,心里莫名的开心,秉着想逗一逗……或者欺负一下邬起的心态,莫缘道:“有点,我感觉有点冷。” 邬起顿时炸了:“冷!?” 莫缘察觉到邬起的气息一阵强烈的波动,他意识到邬起憋不住了想要当众现身,莫缘顿时知道自己可能逗他逗过头了,连忙补救道:“别别别!我吓唬你呢!我一点都不冷!” 邬起发过来的语音消息里,声音都带着浓厚的沙哑,像极了哭腔:“缘缘……不要吓我!” “对不起!”莫缘立刻道歉,他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会让邬起反应这般激烈,心里也对自己的肆意妄言感到后悔……他早该明白的,邬起的人生经历过太多悲欢离合,注定他是个敏感脆弱的人。 想到先前天枢说他会躲在角落里偷偷哭,莫缘心里无奈的笑,果然是个哭包小可怜啊。 兴许是莫缘这下把邬起吓着了,邬起隐身过来从背后抱着莫缘的腰,他还仗着自己比莫缘高,所以把下巴搁在了莫缘的脑袋上,莫缘感受了一下腰间以及脑门上的力道,只好哭笑不得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邬起的手上,以动作安抚他。 “别怕,我不会有事。”莫缘想了想,对邬起说,“我不痛不痒,毒素再多也要不了我的命,就算我真的死了……我也一定能回到你身边。” 莫缘的这番话带着别样的深意,听得邬起有些发愣,他发觉莫缘似乎说了和以前一样的话,以前墨缘身中剧毒时,也说过自己会回来。 这当然不是巧合,邬起意识到他说的就是事实。 莫缘和邬起隐秘的传音没能持续多久。那边,因为祖鸣拒绝担任这次的大会主持人,六大门派开始临时商议换谁上去当主持。 龙吟山庄是全修真界第二大门派,其庄主龙葵是个妖娆随性的女子,她对主持一事毫无兴趣,第一时间表示弃权。 厌月堂,太初门,青玉门以及神风派,不知什么原因,这四个门派今天派来的代表都不是自家门派的门主,而是门派二把手或亲传弟子。 因为不是本门派门主,这四个门派的代表都觉得自己没资格上去当主持,商讨到最后,主持的职责居然落在了沈海卿的头上。 毕竟这里是无极剑宗的地盘,沈海卿当主持貌似也没毛病,沈海卿就上去了。 沈海卿这人也不喜欢墨迹,没有说太多废话,上台后简单的几句开幕词,随后就把重心切到了本次全门派峰会的主题上。 “我相信聚集在此的各位已经知道今天大会的主题了,就是这个传说中连仙魔都无法抵抗的深渊之毒。今天,我将把自己已知的情报悉数告知各位。”沈海卿说着,停顿了一下,开始组织语言。 酝酿完毕,沈海卿开始大致为在场所有人介绍了关于深渊之毒的特质,说了这种毒素可以肆意传染他人,受感染时疼痛无比之类的基本信息。 沈海卿还跟着补充说道:“我门派里,已经有两位弟子陷入了昏迷,至今还未醒来。在此之前,这两位弟子于极寒深渊附近区域,意外被人感染了深渊之毒,其疼痛难耐,无法抑制。” “因为无法忍受疼痛,弟子们不得已将毒素过给别人。但他们的身体依旧留有残毒,并且在短时间内修为暴增,可与之相对的,是其神志渐渐模糊不清,到最后完全疯癫了,会不分敌我攻击周围的一切生物。” “因为他们的攻击性,我不得不将他们俩关进地牢……结果没过多久,两位弟子就陷入昏迷,目前已经昏迷数日未曾苏醒,请来查看的医修完全束手无策。” 沈海卿说着深呼吸:“事情到这一步,在我沈某人看来已经是比较棘手的事态了。所以希望各位门派,各位同道中人不要隐瞒,把自己知道的情报都说出来,此次深渊之毒若是扩散到全修真界,任何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为了保证人界安宁,望各位携手共助,为抵抗邪毒入侵提供一份助力!” 沈海卿的一番话说完,底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突然问一句:“你们那两个弟子,把毒素过给了谁?” 沈海卿有些没想到,这些人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于是沈海卿顿了顿,还是为了保护莫缘扯了个谎道:“过给了我门派里一个最小的弟子,那孩子已经死了。” 大会底下众人又开始一阵小声议论,喧闹声不绝于耳,这时候第一门派玄火门的祖鸣说道:“敢问沈宗主,是谁把毒素感染给你们门派弟子的?” 沈海卿眨了眨眼睛,继续扯谎,半真半假道:“我那两位弟子下山历练的时候,去过极寒深渊周边,在那里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据弟子所说,那怪人对自己施展了不知名法术来掩盖容貌,其周身被浓重的黑雾笼罩,基本看不清身形。这怪人自称「深渊」,他能够直接将深渊之毒传染给别人,单单只是抓住手臂,其中一名弟子就被感染了。” “还有这种事!?”祖鸣很惊奇,他沉默片刻,对沈海卿道:“实不相瞒,前阵子……我也被感染过这种古怪的深渊之毒。” 作为修真界第一门派的第一人,祖鸣这番话说出口,在场众人顿时哗然一片。但也有不少人沉默不语的低着头,显然已经有很多人有了差不多的经历,因此对事情了然于胸、心知肚明。 沈海卿对祖鸣道:“还请祖门主详细道来。” 祖鸣就大致说明了一番。 事情是这样的,让祖鸣感染深渊之毒的人,是一个散修。作为玄火门的门主,祖鸣偶尔也会外出游历,他在外面游历时遇见了一个脚步虚浮、神情惊惶的散修,那修士上来就说有要事相告,请祖鸣帮忙。祖鸣为人乐善好施,想着既闲来无事,便停下脚步听他诉说。 没成想,那散修话没说两句,一个迈步就过来紧紧抓住了祖鸣的手臂,祖鸣顿时感觉一股刺骨的疼痛袭来,他本能挥手将散修击退,散修被祖鸣一击打得重伤吐血,却忙不迭地爬起来转身跑了。 祖鸣没能去追,剧痛从被那散修抓过的地方阵阵袭来,那是一股无法形容的,几乎让人天崩地裂的疼痛,就连修行多年,修龄在两千岁以上的祖鸣都无法忍受。 不明所以的祖鸣匆匆回到门派,随即疼痛让祖鸣一度失去了意识,等他意识清醒后,他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把那散修传染给他的东西,传染给身边一位侍奉他的小弟子了。 因为那小弟子也疼痛难耐,疼得脸色惨白,在地上抽搐。 祖鸣将那位受感染的可怜小弟子关了起来,可那弟子疼得撕心裂肺,从嗓子里发出恐怖的嚎叫声,祖鸣不敢放他出去,因为祖鸣也意识到这小弟子要是出去了,肯定会瞬间把这令人莫名疼痛的未知之物传染给别人。 但又实在不忍心看那小弟子疼痛难耐…… “我做了一件糟糕的事。”祖鸣在众多门派诸人面前,垂首惭愧地承认道,“那孩子被我杀了。” “只是单纯的杀死吗?”沈海卿突然这样问,“你有抹杀他的魂魄吗?” 祖鸣楞了一下,抬头不解又恼怒地看着沈海卿,“沈宗主何出此言?杀人是我不对,但抹杀魂魄更是重罪,我是万万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那你的那位小弟子恐怕死得更惨了。”沈海卿翻出了一本属于他们无极剑宗的记载录,说道:“根据我们无极剑宗祖辈对深渊之毒的唯一一次研究记载,这毒素无比恐怖,能蚀骨噬魂,无药可解。” “而且单纯将中毒之人杀死,并不能避免其痛苦,他的魂魄也会在毒素的侵蚀下被生生撕裂成颗粒,死状惨烈无比,若是发现这种中毒之人,最好的处理手段是将其形神俱灭。” 祖鸣听完沈海卿一番话,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站起身来,他的脸色无比苍白,却半句话也没说出口,只是用目呲欲裂的眼神瞪着沈海卿,像是想用目光在沈海卿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半晌,祖鸣才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的小徒儿……我的小徒儿是这样死掉的吗?他……他……”祖鸣说到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他脸上满是扭曲的悲痛表情,又沉重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旁边几个玄火门的随从聚拢过来,关切地喊着门主。 “你就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龙吟山庄的庄主龙葵发出嗤笑声,这妖娆妩媚的女子随手拢了拢自己额间发丝,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流云折扇在摇,说道:“谁不知道修真界第一人祖鸣修的是无情道,何等冷心冷情?你祖鸣要是会在乎门中弟子的性命,那我龙葵的名字就能倒过来写!” 似乎被激怒了,祖鸣对龙葵怒目而视,喊道:“闭嘴!龙葵!你休得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到底是谁在胡言乱语啊?我看分明是你中毒后怕死怕痛,故意传给小弟子然后再把人杀了,什么神志不清后传染他人?就是借口,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不怕人笑话!”那龙葵半点不客气的,完全不把祖鸣放在眼里。 眼瞅着大会的情况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沈海卿赶紧出来打圆场,继续道:“各位,请稍安勿躁!今日大会的主题是商讨如何阻止深渊之毒继续入侵修真界。而且受过那毒素的都知道有多痛苦,传染一事不可避免,就不要苛责受害者了。” 沈海卿这主持人当得还不错,有点影响力,喧闹的众人稍稍平息。 见大伙儿冷静不少,沈海卿又看向祖鸣,对其说道:“祖鸣大人,您应该还有话没说完,请继续说。” 祖鸣便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发现这毒素是又后遗症的。把毒素过给别人后,虽然我不再感到疼痛,但是却发觉自己变得神志模糊,记忆力退步,而且性格逐步暴躁无法自控。” “这后遗症只有在我运转灵力时才能稍微好受一些,但灵力运转只能做到缓解,一旦停止灵力运转,失智的情况就更甚。反而越是运转灵力,我的后遗症就越严重,为了防止自己失去理智,我连续一个月都不敢运转灵力,目前修为也停滞了。” 沈海卿万分感谢祖鸣愿意诚恳的说出自己的情况,因为一个修士要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体和修为情况处在劣势,其实是很危险的,容易被仇家找到机会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祖鸣不惧怕这些,肯说出实情已经是非常大的让步了。所以沈海卿大声对祖鸣道谢,紧接着询问在场的其他人:“这里应该还有很多人也中过毒,我应该没说错吧?还请中过深渊之毒的人站出来,我需要统计一下人数。” 会场里的人便开始面面相觑,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一会儿,很快……神风派的罗一铭就站了起来,罗一铭门派里的其他随从也依次起身。 有了开头,其他的便也陆陆续续跟上了。在场大小门派加起来一百来人,居然也站出来了二三十个,这基数远远超乎众人想象。 “还有人没站起来呢。”莫缘盯着坐在角落那一桌的紫月门的两个人,看宣至儒那张老脸上若无其事的神情。 等了一会儿,莫缘知道宣至儒怕是不会起身了,即使宣至儒一身黑雾无比浑厚,他似乎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中过毒。 宣至儒看起来心不在焉,对沈海卿所说的深渊之毒毫无兴趣,而是时不时地看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个低着头缩成一团的随从。 沈海卿还在统计所有中过毒的人员名单,并且开始依次询问和记录对方是怎样中的毒,又把毒素过给了谁,以掌握各个地区深渊之毒的扩散情况。 这是很重要的一步,花费的时间也比较长,所以沈海卿宣布那些没有中毒的人员可以暂时离开,回自己的客房休息,但是不能离开无极剑宗,因为全门派峰会还没完全结束。 而那些中毒人员则留下来,继续让沈海卿进行调查询问。 听到沈海卿宣布大会暂时结束,宣至儒便站起身来,扭头头也不回直接走出乾坤堂,宣至儒的随从也沉默而利落地迅速跟了上去,他们按着莫缘给他的牌子回自己客房休息了。 莫缘看着宣至儒离开的背影,不由拧起了眉毛。 扫了一眼沈海卿周围聚集起来的众多曾中毒人员,莫缘径自转身,独自一人离开往乾坤堂外面走。 莫缘没想到的是,在他走后,那边神风派里,罗永七也正在盯着莫缘离开的身影。 “宣至儒,问题很大呀。”一边走,莫缘还一边邬起传音对话,“我们要盯着他。” “这件事交给我就好。”邬起说,“缘缘不要插手,我会让天枢跟着保护你。” “我不能不跟。”莫缘摇头,“宣至儒身上残留大量的深渊之毒,那种程度的毒素绝对可以传染给别人。然而只要我在的话,毒素再多也没有问题,所以我必须得跟。” 邬起知道莫缘说的在理,但他还是不太乐意让莫缘以身犯险,邬起给出原因道:“可是我看不透那个宣至儒的实力。” 邬起这句话倒是让莫缘惊愕了一下:“邬起,你什么修为?” “我说过的,我是洞虚后期。”邬起老实的回答。 “你洞虚后期也看不透对方的修为?难道这家伙已经大乘了吗?”莫缘有点想不通,他瞪大眼睛:“明明之前五师兄说过他是出窍期。” 邬起也不懂,疑惑道:“是因为那毒素才暴涨修为的吗?” “从出窍期连跨越三个境界到大乘期?”莫缘绝不相信。 莫缘这么一说,邬起也摇头了:“不可能,修行后期的境界极难跨越,是量变到质变的差距,那毒素再怎么厉害也绝无可能做到。” 莫缘就猜测说:“所以说,宣至儒确实有可能被毒素提升了实力,但他的本来实力恐怕也不止出窍期咯。” “啊!好麻烦呀!”莫缘焦躁,捡起自己的一束头发在手指间无意识地缠绕把玩。 随后,莫缘想到了一种让他害怕的可能性,他扭头问邬起:“如果那家伙现在有大乘期修为,他是不是能看穿你的隐身?他发现你了吗?” “应该不会,我的隐身术有些特别。”邬起对这个倒是很有自信,“这个术法借助了冥族的冥力,让我像冥族一样呈现暂时的虚无状态,这种状态……我相信连仙魔一族都无法看透。” 莫缘顿时惊喜道:“邬起!好厉害!” 邬起喜欢莫缘夸自己,虽然隐身时莫缘看不见他,但邬起的语气里透着 一些雀跃和羞涩,邬起道:“缘缘喜欢的话,这些术法,我都会教给你。” 可莫缘暂时还没想学,莫缘歪着脑袋说:“既然你的隐身术很难被发现,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计划计划,给宣至儒来个出其不意的突袭呢?” 莫缘和邬起计划着要给宣至儒搞个突袭,莫缘的想法很简单,他希望邬起能想办法控制住宣至儒,然后莫缘再扑上去,把宣至儒身上的毒素全部吸收了。 莫缘最近也注意到了,他在吸收别人身上的毒素时,那些人会不自觉地放松自己,任由莫缘行动。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莫缘的行为没有害处,甚至还让他们感觉到了舒适,因此便展现出了放松的姿态。 基于这一点,只要邬起控制住宣至儒,再让莫缘上前「开吃」,那宣至儒短时间内基本没有行动能力,再等莫缘取走他身上全部毒素,宣至儒就彻底「无害」了。 “你还可以直接杀了他。”莫缘顺势还对邬起说,“邬起不是想要为天枢报仇吗?” “我不确定……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要这么做。”邬起发出叹息。 莫缘闻言十分不解:“为什么不?他杀了你师兄,还是以那么残忍的手段,常理来说就应该血债血偿吧?” 邬起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我不想让缘缘接触这些事情……” 莫缘听着邬起轻柔的语气,他突然明白了:“你没杀过人,对吧?” 或者说,唯一一个被邬起杀死的人,只有墨缘。 还是在万分不情愿的情况下,对着痛苦挣扎的墨缘,邬起下了杀手,生生将墨缘给掐死了,事后还抹除了墨缘的魂魄。 这一连串流程说起来似乎很容易,但若代入其中仔细想想,就能体会到当时的邬起有多么痛苦。 他甚至痛苦到当莫缘回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看到邬起时,还是能见到邬起透露着浓厚悲伤与自责的目光。 自墨缘之后,对邬起而言,谋杀别人这种行为就让邬起背负起了巨大的压力,哪怕对着杀害师兄的仇人,压在邬起身上的这股压力也没能消退。 “果然,随随便便就把宣至儒弄死的话,好像太便宜他了。”莫缘在短暂沉默以后,非常机敏地找到了另外一种安抚邬起的办法,他笑道:“他害天枢师兄如此痛苦,我们应该以牙还牙地报复回来才对。” “缘缘……” 莫缘继续道:“其实最让人痛苦的事情,并不是躯体的折磨,而是精神的摧残,想要报复宣至儒,彻底击垮他,我们只需要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万更! 我要尝试下连续万更,你们别拦我! 第44章 全门派大会的第一天晚上算是预热, 开会时间很短暂,并没有完全结束,所以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客房里休息,等待第二天继续召开。 而这一天晚上, 注定是个多灾多难的夜晚。 为了更好的监视宣至儒, 莫缘给宣至儒的门牌其实是莫缘特意挑选过的, 那门牌是东院房屋的门牌, 东院那一片比较空荡, 住客比较少, 有很多空房间。 宣至儒要是住进去了, 那么为了更好的监视他, 莫缘和邬起也可以偷偷跟过去,住在宣至儒隔壁的那几间空屋里。 看见宣至儒直接往东院那边走了,莫缘却没有立刻跟着他一起去东院, 太急躁了容易暴露目的,所以莫缘稍微等待了一会儿,等待沈海卿彻底结束会议后, 就带着隐身的邬起去找沈海卿, 和师父报告下他一天的成果。 “陈晟已经跟我说过, 你在门口发牌子顺带以「检查」的名义吃深渊之毒的过程了。”沈海卿提到的陈晟就是五师兄的本名。 莫缘挠挠后脑勺打着哈哈, 假装看不到沈海卿带着审视的目光。 见到小徒弟是这般不听话, 沈海卿也只得无可奈何叹气道:“然后呢?成果怎么样?” 莫缘就趁机迅速的和沈海卿解释起来,有关紫月门那宣至儒的古怪之处,他也一一剖析给沈海卿听了。 “也就是说……中过毒却没有站出来向我报告的人,就只有紫月门的宣至儒和他随从, 对吧?” 沈海卿扫了一眼刚刚从大会上统计出来的名单:“中毒人数比我想的还多, 还有一批人把毒素传给别人后, 就没有管那些被染毒之人的死活了,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个中毒者,所以修真界现在的情况……实在说不好。” “我已通告所有人,这毒素的传播途径目前看来是需要身体接触的,握手或拥抱,都可以在一瞬间被感染。只要尽量减少这样的肢体接触,暂时就能保证安全。” “那师父!我可以去监视宣至儒吗?”莫缘主要是想向沈海卿讨一个许可,当然……即使沈海卿不肯点头,莫缘还是会我行我素的。 沈海卿明显也知道这一点,他沉默思索片刻,对莫缘道:“尊主跟着你的,对吧?” 莫缘点点头:“对。” “那么保护我徒儿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沈海卿这句话是对邬起说的,“作为师父,我到底没能好好保护小缘,让他受了苦。” 沈海卿看不到隐身的邬起,只能盯着莫缘,一字一句:“尊主愿意千方百计救回我徒儿,这份心意我沈某人不能否定,实乃小缘的幸运。” 沈海卿伸手揉了揉莫缘的头发,继续道:“希望你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在有生之年实现梦想,无所顾忌,这就是我最想看到的。” “师父的意思……我可以去监视宣至儒了吗?”莫缘没想到沈海卿这么快给出许可了,他以为沈海卿还会再蹉跎一阵。 沈海卿点点头,温和笑:“可以,小缘今后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师父会一直支持你。” 莫缘立刻兴奋起来,扑上去拥抱了一下沈海卿,并且大声喊道谢谢师父,紧接着还不等沈海卿多说几句,莫缘就转身风风火火奔出去,大摇大摆朝着东院那边过去了。 沈海卿看着莫缘离开的背影,露出有些落寞的神情,他知道徒弟不可能永远属于自己,即使再如何珍视,小鸟最终还是要离巢。 想到这里,沈海卿突然怔忪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 刚刚,沈海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左肩有被人拍了拍的触感,但是低头去看时,又发觉自己的肩膀上空无一物。片刻后,沈海卿才意识到是隐身的邬起听到了他对莫缘所说的那番话,所以才拍他肩膀作为回应。 直至这一刻,沈海卿才算真正地放下了一切顾虑,便又露出笑容来。 另外一边,因为得到许可,莫缘正迈着紧张的步伐前往宣至儒所在的东院,没想到刚走到东院,莫缘便看到了几个眼熟的身影……居然是神风派的罗一铭他们。 看见罗一铭等人时,莫缘先是皱眉,随后恍然想起来,自己给神风派众人的门牌也是东院的牌子,所以他们住在这里也不奇怪了。 莫缘想了想,觉得这个阴差阳错下的处理还不错,毕竟东院要是空荡过头了,一个客人都没有入住,那宣至儒肯定会起疑心,觉得自己被特殊对待,反而这里住着其他门派的人,才不会让宣至儒多想。 神风派的门牌都是连号的,因此他们七八个师兄弟住在一个大院里,大院间相互连通,宣至儒住的房间也和他们比较近,只要走过一条长廊就能看见。 莫缘过来时看见神风派众人,神风派一伙人自然也看见了莫缘。 神风派的小师弟罗永七,第一个蹦跶了过来,罗永七是个活跃的性格,和他一身黑衣阴沉的打扮有些不相符合,但他还是高高兴兴和莫缘打招呼。 “哟!你好呀,你是……”罗永七先是对莫缘挥挥手,紧接着思考了一阵,终于想起了莫缘的名字,笑道:“是莫缘……对吧?” “对,我是莫缘。”莫缘左看右看,决定和神风派唠嗑唠嗑,好让自己住在东院的行为正当化。 “刚刚在门口见到你时,我就很好奇了!”罗永七见莫缘不是很抗拒和自己聊天,便下意识地和莫缘拉近距离,问道:“你真的是凡人吗?” “我现在毫无修为,和凡人无异。所以说自己是凡人,也没有问题吧。”莫缘是这么理解的。 “这话……那就代表你以前是有修为的咯?”罗永七更好奇了,瞪着一双滴溜溜的狡黠眼眸盯着莫缘看,“为什么现在没了?” “你这么想知道?”莫缘表现出耐人寻味的态度来。 还未等罗永七继续说话,那边神风派大师兄罗一铭走过来,揪住罗永七的后领把他往后拉,同时上前一步,走到莫缘的跟前来,说道:“抱歉,我师弟多嘴了。” 紧接着还扭头对罗永七训道:“不要随便问别人的修为。” 罗永七乖巧地低头,嘟哝着说:“对不起……” 这边莫缘善解人意地插话道:“没关系,我不是很在意。” 罗一铭转头,用锋芒毕露的目光盯着莫缘,看了一会儿,他道:“这边应该是给我们客人住的客院吧?你们无极剑宗的弟子也要住这里吗?” 莫缘早就想好了理由,说道:“不,当然不,我平常住的房间离师父住的南院比较近。” “只是我们无极剑宗鲜少有来这么多客人的时候,加之我们剑宗的人员太少,有时候客人的需求我们没办法一一照顾到。所以,师父让每个住有宾客的大院里驻扎一位弟子,负责管理和照顾,我是管这一片的,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这样啊。”罗一铭懂了,他踌躇一下,又在莫缘的左右两边看了看。 莫缘见他动作,不解道:“你在看什么?” “就你一个人?”罗一铭见莫缘身后没有其他人了,奇怪的问道:“你既没了修为,在这极寒的须弥山上活动也不太方便吧?我以为会有师兄弟跟随来照顾你。” 莫缘闻言便愣了一下,他都忘了,他是个尸体,感受不到寒冷。但外人刚刚来到他们无极剑宗,上了这须弥山,第一印象都是「冷」这个字。这里冰雪覆盖、冰川遍布,屋檐上都凝结着冰棱。 院子里也完全没有嫩枝绿叶的装饰,全部都是岩石假山、积雪成堆,无处不向世人宣告着寒冷。 而在这样的环境下,莫缘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连用灵力给自己供暖都做不到,穿着一身不算厚实的衣服晃来晃去,确实容易令人产生担忧——真的不会冻死吗? “这个你不必忧心。”莫缘随口扯道,“师父给了我暖石,至少我不会怕冷的。” 沈海卿还真的给过莫缘暖石,一种可以为身体持续供暖的奇异石头,和地球上的暖水袋一样,是修真界特有的保温道具,而且保温效果好到惊人,一颗小石头能顾及全身。 之所以给暖石,是沈海卿说莫缘冷冰冰的手让他握着难受,就给了莫缘暖石,好让石头的温度,给莫缘苍白的皮肤上添加一点活人的色泽。 莫缘也觉得暖石很好,揣在怀里可以把他的双手捂热。之前剑宗门口,莫缘一个个检查了那么多人,抓了那么多人的手,都没有人察觉到莫缘是一具尸体的真相,这都是多亏了暖石,让莫缘的双手带上了类似生命的温度。 罗一铭也没有察觉到莫缘是一具尸体,除了暖石带来的温度,莫缘身上的死气也被邬起用特别的术法遮掩掉了,只是脸色苍白略显病态。 罗一铭盯着莫缘消瘦虚弱却又精致美丽的脸庞,不自然地扭捏一下,音量也有所降低,轻声道:“冷确实是不怕,可……你都不怕有人欺负你?” 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没有实力的人到处行走,是很危险的。 “我可没有怕过……”莫缘说着,品出一些奇怪的意味来,莫名其妙看着罗一铭:“这位罗道友,你为何这么关心我?” 罗一铭卡壳了,喃喃道:“我……” “嘿嘿!”跟在一边听他们说话的罗永七,突然带着诡异的笑容凑了过来,他大力拍着罗一铭的肩膀说:“师兄,冷静一点,别吓着人家了。” 罗一铭脸色微红,摁住师弟的脑袋让他不要冒头,同时训斥道:“去去,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莫缘一头雾水看着他们互动,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突然之间,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莫缘和罗一铭等人是站在东院的长廊上说话的,前面提到须弥山气温极低,无极剑宗的府邸四季被冰雪覆盖,长廊的屋檐上总是凝结着锥形冰凌。 这凝结在屋檐上的锥形冰凌非常坚硬,拿锤子敲都不一定敲得掉,但不知为何,今日无风无雨,屋檐上那么多锥形冰凌却偏偏掉了一根下来,不偏不倚砸在了罗一铭的脑门上! 那锥形冰凌坚硬又尖锐,亏得罗一铭是个修真者,身体比较硬,冰凌砸他头上也只是让他一个激灵,被吓了一跳,随后还轻松用手挥去黏在头发上的细碎冰块。 紧接着,罗一铭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屋檐上众多凝结的锥形冰凌中唯一断裂的那一根。 旁边的罗永七也奇怪道:“这冰凌怎么会掉下来的?” 莫缘也跟着他们的视线看着那断裂的冰凌,他在若有所思下明白了什么,微笑着对罗一铭和罗永七道:“抱歉,我们剑宗打扫院落时应该把这些冰凌也清理一下的。惊扰了各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 罗一铭立刻忘记了冰凌,回头对莫缘说:“没有没有,这点小事无伤大雅……” 莫缘没等他说完话,打断道:“各位道友,今日天色已晚,我这个凡人的体能比不得你们,请恕我先去休息了。” 说罢,莫缘点头示意对罗一铭他们表示告别,遂侧身而过,直径朝着东院的某一处房间过去了。 他选择的屋子也是靠近宣至儒那边方向的,至少宣至儒晚上要是随便外出,莫缘能够察觉到。 等莫缘进了自己选好的屋子,他打开房门,又等待了一会儿,才把房间门关上。 就在莫缘关门的一瞬间,邬起跟着现身,他现身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房间里布下隔音屏息阵,以防止外人探测。 第二件事就是扑过来,紧紧抱住了莫缘。 莫缘被邬起抱了个满怀,感觉自己双脚腾空被邬起整只扛起来,还被丢到了房间里铺好的床上。 然后邬起压上来,像某种大型犬科动物一样压在莫缘身上。 “怎么了?”莫缘伸出一只手摸摸他轮廓分明的脸颊,“刚刚那个砸在罗一铭头上的冰凌,是你干的吧?” 邬起没有应答,身体却瑟缩了一下,仿佛在害怕莫缘责难他。 莫缘只觉得好笑:“干嘛突然欺负别人?” “他喜欢你。”邬起支起身子看躺在自己臂膀下的莫缘,“我讨厌他望着你的眼神。” “怎么可能?”莫缘完全不相信,“我和那罗一铭认识不到半天时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他怎么突然就喜欢我了?” 不如说对莫缘而言,罗一铭他们一堆人的形象还停留在猪蹄的印象里。 “缘缘这么好,又长得好看,对你一见钟情很正常。”邬起倒是比莫缘更了解其中原因。 他吃醋了,委屈地强调:“但是缘缘不要看别人,你只能看着我!” “好好,我一直看着你。”莫缘好笑地伸手圈着邬起的脖子。紧接着过了一会儿,他干脆把自己的腿也圈邬起身上了。 莫缘这大胆的姿势动作顿时让邬起脸色通红,前所未有的红,红得像是被女儿家的红粉胭脂扑了一脸,连耳朵尖都是红色的。 莫缘惊奇瞅着邬起这无比害羞的脸色,还没瞧上几眼,就被邬起不留情地推开。邬起坐直身,拿过一边的被子,把莫缘整个包括头都给盖住了,被邬起用被子罩住,莫缘也不气闷,懒得挣扎,就那么乖巧地躺着。没一会儿还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卷成寿司,同时发出闷闷的提问声:“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你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我……”邬起超小声,“我不想伤害你。” “我完好无损,哪有被伤害?”莫缘对他的想法哭笑不得,他其实知道邬起的心态,知道邬起需要自己持之以恒的安慰和呵护。 莫缘愿意付出这些,但首先他需要邬起正视自己。 所以莫缘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说道:“邬起,如果有一天,我吃多了这个深渊之毒,最终把自己害死了,你该怎么办?” 邬起立刻瞪大眼睛扭头看着莫缘:“缘缘……” 莫缘摇头:“就算叫我的名字也没有用哦,我要是死了,和之前一样被毒素侵蚀致死,你会做些什么呢?” 邬起喃喃道:“你说过你会回来。” “要是我又骗你了,这次我根本回不来呢?” 邬起便说不出话了,他傻愣愣的看着莫缘,乌黑的眼睛里充斥着茫然无措,让他看起来像是被抛弃的小宠物一样可怜。 “我来告诉你答案吧。”莫缘把身上的被子一掀,坐直了身子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忘记我,然后老老实实的活下去就行。” 邬起立刻摇头:“不,我做不到。” 莫缘不容置疑,对邬起道:“如果你不能做到这点,就不要和我在一起,我会把成亲一事作废的。” “别这样,缘缘!”邬起着急了,伸手握住了莫缘的爪子,他难过道:“我只是……我真的做不到。” 莫缘想了又想,纠结地望着他:“你那么在意我,万一哪天我的猜测成真了,你岂不是要伤心到死吗?” 邬起扑过来紧紧抱住莫缘,把自己的脸埋进莫缘的颈窝里,用沙哑的声音说:“我不会让它成真的!” 莫缘便叹气,对邬起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邬起不甘心,摇头道:“我会做到的!” 莫缘真希望邬起能稍微冷血一点,就和外面那些说他是个冷血残酷魔尊的谣言一样,这样的话莫缘还能放下负担,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轻松和邬起谈个痛快的恋爱,然后在既定时间里痛快的分手。 可是邬起那么认真,莫缘也就没办法随便的对待他了。 “我很难办啊,邬起。”莫缘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悲痛心想:完了,这个渣男,我怕是当定了! 所幸,莫缘和邬起关于生死的话题没有持续太久,两个人其实心知肚明,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不可能得到解答,因为没有答案。 于是他们在沉默片刻后,不约而同地转移了话题。 “还是做正事吧!”莫缘说,“我们还要继续监视宣至儒呢。” …… 莫缘给了宣至儒两个门牌,但宣至儒领着他的随从,只进了一个屋子。 进屋的宣至儒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很久,扭头看跟进来的随从,脸上带有扭曲的迷恋。 “狮心。”宣至儒对那个随从喊,“我的狮心……” “宣至儒。”就在这时,那个穿着脏兮兮的随从突然开口了,随从身上的黑雾凝结鼓动,最后化为肉眼可见的液体状,这些黑色液体以血管网状盘踞在随从的身体表面,甚至盘踞在随从的脸上。 这个一直低着头,弯腰弓背畏缩样,打扮得脏兮兮像个乞丐的随从,此刻终于抬首挺胸,在宣至儒面前展露自己真实容貌。 这很恐怖,因为当随从抬起头时,才会发现随从那双眼睛是漆黑的,瞳孔和眼白部分都是黑的。而且还不止眼睛,当随从张嘴说话时,他嘴巴里面也是黑的,没有牙齿没有舌头,嘴里就是黑洞洞一片,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黑漆漆的不明生物,披上了一张人皮。 宣至儒并不惧怕随从这副恐怖的形象,甚至习以为常。只是当他听到随从说话时,本来好好坐在椅子上的宣至儒眼底闪过一丝惊恐,他立马从椅子上跌下来,跪在地上叩拜,恭敬道:“大人!宣至儒在这里。” “事情……怎么样……了?”这个随从说话是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很古怪难听,像是破损漏气的太鼓。 “大人,我现在已经在无极剑宗的须弥山了。”宣至儒近乎五体投地爬在地上,向这个古怪的随从报告自己的行程。 “是么……”那随从慢慢悠悠地说话,“那你……见到……一个叫做……莫缘的……人了吗?” “莫缘?”宣至儒其实这会儿还不知道莫缘是谁,他之前和莫缘在剑宗门口对峙时只觉得莫缘很烦人,根本懒得管他姓甚名谁。 宣至儒有些恐惧,对于自己的疏忽,但经验告诉他撒谎只会死得更快,于是他也不由自主地断断续续说话,诚实道:“请、请问大人,莫缘……是哪一位?” “呃……”随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整个屋子里顿时陷入了古怪的气氛当中。 宣至儒宽松的衣服底下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正当他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的时候,那随从竟然没多大反应,而是说道:“罢了……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按照计划……” “是的!大人!我会好好做的!”发觉随从并没有想要惩罚自己的意图,宣至儒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立刻殷勤地拍马屁道:“大人,您是天地间最伟大的神,我绝对会完成您交托的任务,为您彻底清洗这个世界的污垢!” 宣至儒煞有其事,似乎想要洋洋洒洒絮叨一堆赞美之词,然而实际上,那个随从并没有听他讲话,在宣至儒还在嘟哝着说话的期间,随从就已经垂下手臂,变回了之前那个低着头畏缩的模样。 而宣至儒说了一大段,抬起头时,才意识到他嘴里的大人已经走了。 来看只是视察一番。 宣至儒僵硬了一阵,缓慢松了口气,慢吞吞站起身,甩了甩麻木的躯体,又对那随从恋恋不舍地喊:“狮心……” 狮心,其实就是宣至儒眼前的这个随从,它是当年神族大人送给他的魔兽,这个魔兽实际上并没有固定的形态,它只是一团黑色的、庞大的液体物,可以塑形,随便给它套上一个皮囊,它就会变成相应的模样。 宣至儒非常珍惜这个魔兽,靠着狮心,宣至儒从筑基期一路吃别人的真元、金丹还有元婴,修到了现在的大乘期,虽说几乎吃光了紫月门全门上下所有修士,但能取得这样的成就,这是以前的宣至儒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可是为了完成神族大人交托的任务,宣至儒很快就要失去狮心了。 宣至儒盯着一动不动的狮心,心里很是纠结,如果他偷偷留下狮心一部分的话……不,不行,如果被神族大人发现,他会死得很惨烈。 可是没有狮心,宣至儒几乎没办法修炼,到现在为止,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依靠吃他人真元才能增加修为的情况,如果靠宣至儒自己,哪怕再给他一千年,他也只能停滞在大乘期,再没有进入渡劫期的机会,更没有渡劫飞升的机会。 每一个修士所追求的终极,飞升成仙的门槛,就在他眼前了!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神族大人不会再给宣至儒第二个狮心了,宣至儒清楚这一点,他也知道自己只是神族大人手里的一颗棋子,棋子只需在关键时刻上场发挥自己的作用,然后就可以丢弃了。 看在这么多年他安分守己、为神族大人倾尽全力贡献自己的份上,宣至儒觉得神族大人应该不会企图杀他灭口,但对他弃之不顾是肯定的,因此宣至儒必须赶在自己被抛弃前,为自己想好退路。 必须冒险。 宣至儒盯着狮心。 如果不狠下决心,他将一无所有。 …… 莫缘和邬起这天晚上是睡在一起的,他们躺在一张床上,钻同一条被子,莫缘还把自己缩在了邬起的怀里。 抱着莫缘一直到深夜,邬起都没有睡着,他也不能睡觉,因为要时刻观察隔壁宣至儒的动向。 邬起并没有察觉到宣至儒有什么异样,不过在傍晚时分,曾经有那么一瞬间,邬起似乎从宣至儒的房间那边,感受到了某种古怪的气息。 只是那古怪气息存在的时间极其短暂,瞬息而逝,当邬起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再想仔细去感应时,却又什么都感应不到了。 他无法猜测出这古怪的气息,到底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曾存在过。 想不出缘由,邬起只能按兵不动。同时还趁着窗外的月色,低头看怀里莫缘呼呼大睡的模样。 莫缘本来是不需要睡觉,他是一具尸体。 但若是真想睡,也可以睡,莫缘只需要让自己的识海世界进入黑夜状态,这样他就自然睡着了,还能恢复精神,会让他的状态好很多。 因为想要偷懒,所以莫缘闭着眼睛,恬不知耻地窝在邬起的怀里睡觉了,邬起的怀抱暖呼呼的,还有邬起砰砰砰跳动的心跳声,这些声音伴随着莫缘,让他产生了一些依赖和归属感。 趁着莫缘睡觉,邬起也专注的观察起了莫缘,莫缘睡觉时极其安稳,一头美丽的长发铺在床褥上,苍白的脸颊上显现出宁静,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和尸体一般……不对,他就是尸体。 其实是有点恐怖的,会让邬起十分害怕,觉得莫缘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邬起炼化了那么多尸体,只有莫缘会给他这么恐怖的想象。 而这个想象吓到了邬起,邬起就把莫缘抱紧了,偷偷摸摸去亲吻莫缘的嘴唇。 他只敢小心翼翼地蹭一下莫缘的唇,就很快速地蹭一下,甚至来不及体会莫缘嘴唇的触感。 而在睡梦中被这么蹭了一下,莫缘似乎若有所感,扭动了下身躯,往邬起怀里使劲拱了拱。 见他在自己怀里扭动,邬起又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片刻后好笑地勾起了嘴角。 …… 到第二天早上,宣至儒那边依旧没有传出什么奇怪的动向,安稳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莫缘迷迷糊糊地起床,被邬起抱到梳妆桌前,邬起照例给莫缘梳头束发穿衣,还用打来的井水为莫缘洗脸擦手漱口,每个过程都仔细对待,一丝不苟。 将莫缘整理完毕,邬起才简单打理下自己,然后迅速进入隐身状态。 可莫缘还有些不舍呢,即使邬起隐身,他还朝着邬起的方向伸出胳膊,典型要抱抱的动作。 邬起只好凑过去,又抱了他一会儿,安抚了半天,才将莫缘从迷迷糊糊依赖的状态里解放出来。 懒洋洋的莫缘走出了房间门,恰巧看见长廊的尽头,宣至儒也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依然带着他那个随从一起。 莫缘尽量没有让自己的视线撇过去,而是率先顺着长廊走出了东院,去找师父了。 等会儿沈海卿就会召开第二场大会。第二场大会的主题,是商讨如何组织人手,建立志愿队伍,然后去修真界各地阻止深渊之毒感染扩大的事宜。 不过会议如何都不关莫缘的事情,他现在只是觉得有点饿了,早餐特别想吃甜腻腻的蛋糕,比如后面跟过来的宣至儒,看起来就非常美味可口。 全门派峰会的第二场大会上午就召开了,各个门派代表陆陆续续进场,下意识且主动坐在了昨天晚上坐着的位置。 经过昨晚的前置会议,第二场大会明显快速许多,不一会儿人就到齐了,而沈海卿则上场主持,开头的客套话没说两句,昨天还安分守己的宣至儒,今天似乎就迫不及待要上来搞事情了。 宣至儒直接走上前,走到了沈海卿的跟前。宣至儒的身后还是跟着那名随从,那随从跟他跟得愈发紧凑了,几乎是贴在宣至儒的背上。 沈海卿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挂上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对宣至儒道:“这位不是紫月门的门主吗?怎么了?是有话要说吗?” “你就是无极剑宗的现任门主吗?”宣至儒瞪着浑浊的眼睛看沈海卿,“真是年轻啊,就有出窍后期的修为了,照你的速度,不出五百年,大乘期也指日可待了吧?” 沈海卿略微沉住脸,想到了莫缘昨天跟他说过这个宣至儒的异常,心里不由腾升起警戒,但嘴上还是从容说道:“前辈过誉了,我沈某人没有那么高的天赋,大乘期什么的,不敢肖想。” 此刻莫缘正站在剑宗的师兄他们当中,见到那宣至儒动身去沈海卿跟前疑似找麻烦的状况,心里也拉响了警报,他离开师兄们的队伍,钻过人群直径朝着沈海卿那边快步走过去。 这边宣至儒继续说:“呵,你们这些人总喜欢搞谦虚那一套,多少人羡慕不已的天赋啊!你们却总是一副「哪里?没有」的态度,真是令人作呕,你难道不明白对我们这些丝毫没得到上天垂怜的平凡人来说,你们的态度就像是在嘲讽吗?” 宣至儒的话让沈海卿有些愕然,似乎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沈海卿皱起眉头说道:“前辈想多了,我沈某人天赋真的不高。实话实说吧,我是三灵根主金系,我的灵根都不出众很普通,非要说天赋,也就中等水平,是一刻不停的修炼才有今日的成就。” “中等……呵呵,中等也比我好啊!”宣至儒似乎已经有点克制不住情绪了,他朝着沈海卿的脸迅速伸出手,似乎想触摸沈海卿。 而沈海卿瞪大眼睛,十分警觉地退后半步躲开了宣至儒的手。然后又接连退后了两步,同时说道:“前辈,昨晚的前置大会上,我就说过「不要随意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这样的话吧?” 作者有话说: 被榨干…… 打算以后都隔日万更了。 第45章 为了让众人提高警惕, 沈海卿在昨晚的前置大会上,就已经格外强调过「不要随意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等类似的话。 当然,沈海卿也不确定到底有几个人把这话听进去了,会议后如果大家都不当一回事, 照例牵手拥抱滚床单, 怎么混乱怎么来, 沈海卿也没有权利干涉,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告诫所有人保护好自己。 不过从今天的情况来看, 很明显沈海卿的话还是起到一些作用的。 因为当疯疯癫癫的宣至儒, 带着一脸诡异的扭曲表情, 朝着沈海卿伸出手想要接触他时。 不仅是莫缘, 坐在沈海卿周围的两桌人,玄火门和厌月堂,两个门派的人也都纷纷站起身来, 掏出各自的武器法宝,刀锋剑尖指向了宣至儒。 玄火门的门主祖鸣首当其冲,拿一把大斧抗在肩上, 用略带点戏谑嘲讽的语气对宣至儒说:“这就是紫月门的宣至儒?真是久闻不如一见!” 以前玄火门的祖鸣主持召开全门派大会时, 紫月门是从来不参加的, 所以祖鸣和在场的许多人一样, 没怎么见过宣至儒。 虽然很多人都不曾见过宣至儒的模样, 但却对他在修真界的名声听得那叫一个如雷贯耳。 宣至儒在江湖上的名声一点也不好,人人都知道他是个天资拙劣却还妄想登仙界的废物,败光了门派财产,还让本来天下第一无比风光的紫月门跻身二流门派之列。 宣至儒的废物和败家简直名震天下。 据说宣至儒为了增加修为, 把紫月门几乎全部门派产业、灵田灵矿都被转手卖掉了, 换成灵石去买那价值高昂据说能增进修为的灵丹妙药, 可这种「神药」要是真的有效果,修真界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渡劫飞升了? 结果当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吃下去屁都放不出一个。至此,宣至儒彻底沦为许多人茶饭之后的笑柄和谈资。 只是在嘲笑过后,偶尔也会有人觉得奇怪。 紫月门这么大一个门派,门中长老弟子众多,宣至儒上位后疯狂作死,变卖门派产业,这在其他门派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难道就没有人阻止他吗? 而且,自从宣至儒上位当门主后,紫月门在外活动的人员也变少了……应该说是完全没有了。 以往在修真界各种大事件和活动中,总是能见到紫月门弟子穿着他们独特的门派服装、四处游走的身影,现在却基本绝迹,想见都见不着。 修真界存在至今已经不知多久了,各大门派一向独立自我,从来都是自扫门前雪,绝不对其他门派的事宜插手。 可紫月门的沉寂和低调太过突然,仿佛是一夜之间,紫月门就从修真界销声匿迹了,因此还是有不少人对紫月门情况感到奇怪的。 只是奇怪归奇怪,这毕竟是其他门派的事情,所以人们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没有人真正在意过紫月门到底如何。 只是这一刻,当宣至儒站在大伙面前时,众人才从紧迫的事态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痕迹。 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的人,当然是扛着斧头站得离宣至儒比较近的祖鸣,他发现宣至儒的精神极其不正常。 面对祖鸣的斧头,面对各大门派的刀锋和剑刃,杀伐的恶意袭来,宣至儒却丝毫没有展露出害怕情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宣至儒已经老了,他面皮干涸丑陋,浑身消瘦无肉,发出的声音也是嘶哑又尖锐的。 他应当是在场众人中最年迈的那一个,拥有接近两千岁的岁数。 千年前寒星真人斩杀金蝉子时,宣至儒就已经在紫月门里待了近千年,上位紫月门担任门主后,又过去差不多一千年。 修士们对时间流逝的敏感度很低,无论是一年还是一千年,在修士眼中似乎都没有太大差别。 可是时间在宣至儒身上却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而且宣至儒还丝毫不肯利用自己的修为让自己的外貌恢复成年轻态,他保持衰老,仿佛是要向世人揭露自己是如何受到时间摧残的。 “真好啊,那么多年轻人。”宣至儒看着大会上聚集的各门派修士,看着他们神色各异,而宣至儒咽了咽口水,伸出干枯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们都是受到天道怜爱之人,只有我,只有我这样的凡人,我什么都得不到,真是不公平。” “宣至儒,你在这儿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呢?”祖鸣紧皱眉头,有些看不下去宣至儒的阴阳怪调和神经质了,喝道:“全门派大会还在召开中,你不要上来捣乱!” 宣至儒压根没在听祖鸣说些什么,只是听到对方的声音,宣至儒便迟钝地扭过头来,用混浊的眼眸盯着祖鸣看,同时嘴里说道:“玄火门……呵,你们玄火门只是个靠收留叛徒起家的卑劣组织而已,有什么资格跟我紫月门说话?” 一句话就把玄火门的祖鸣给惹恼了,祖鸣面露怒色,把本来抗在肩膀上的斧头拿下来握在手心,他的斧头上燃起了红色的火焰,高温的火焰似乎预示了一场大战。 尽管愤怒的火焰都燃烧起来,祖鸣依然最大限度保持克制道:“宣至儒!你要是仍然不肯下场,继续在这里干涉全门派大会的话,我祖鸣可不会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宣至儒只觉可笑,他笑出声,“你连我到底是什么修为都看不穿,居然好意思对我说不会手下留情?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啊!” 祖鸣心中骇然,不由把自己手中的斧头握紧了点,脸上也露出一些凝重。确实,从刚刚宣至儒上台开始,祖鸣就下意识地想要用神识探测宣至儒的修为。 修士们大多都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修为,只是探测别人的具体修为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是比较礼貌的:用自己的神识捕捉对方身体的灵力外溢现象。 一个修士身体外溢出来的灵力越多,就代表这个人的修为越低,因为修为低了,对灵力的掌控力不足,以至于无法稳固的将灵力收束在体内,才有了灵力外溢的情况。 当然,即使是修为很高的修士,也偶尔会出现灵力外溢的情况,在使用术法武器道具等时,尤为明显。 根据修士外溢出来的灵力多少以及灵力纯度,就可以大致估计这个修士的修为,但这种估计法比较笼统,不是很准确,挺考验人的观察力的。 另外一种不礼貌的探测法,是用神识入侵对方的躯体,直接观测对方体内的经脉和丹田,就能得到准确的修为探测结果了。 神识这玩意儿某种情况下就像是x光,能透视,用它照一照,能把别人从里到外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行为很不礼貌很冒犯,所以这种探测法的前提是对方比自己的修为低,而且是比自己低一个大境界的那种低法,否则很容易惹怒别人并招来麻烦。 分神期的祖鸣一直以为宣至儒的修为是出窍期,比自己低一个境界,所以他肆无忌惮,想用神识去探测。 但他什么都探测不到,宣至儒在他的神识下呈现的是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极其古怪。 要是连祖鸣都探测不了对方的修为时,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对方用了什么可以隐匿修为的道具;二是对方的修为比祖鸣高。 宣至儒的修为比自己还高?这点祖鸣是不相信的,他更倾向于对方用了什么奇怪的道具来隐匿修为。 修真界一年不如一年,大能修士们一个个或飞升成仙,或坐化离世,加上灵气稀疏资源匮乏等原因,祖鸣一度以为到现在为止,自己已经是这修真界里修为最高的人。 祖鸣对这个事实一度有些自满,但也有些害怕。 连他一个分神期的修士,都可以自称修真界第一的话,可见修真界已经衰落到了何种地步。 祖鸣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听他师父讲述过,以前修真界最为繁荣昌盛的阶段,修真者人数总计十几万。连续数百年,修真界大乘期修士超过百人,而且每年都有修士渡登仙之劫。 修士渡劫飞升时,天道所招来的雷劫,对修士而言不仅是一种「惩罚」,也是一种「奖励」。 这雷劫会淬炼修士体内的灵力,帮助修士摆脱枷锁桎梏,得到斩断空间之力,从被束缚着的、但也是最安全的人界离开,前往更加精彩的大世界,前往仙界。 但仙界真的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吗?在那里就能得到毕生的追求吗? 祖鸣也不知道,他在分神期已经停留近百年时间,亲眼所见修真界的衰落,修士的数量从以前的十几万人到现在只有几万人,无数的修士在元婴期就被卡住了,修为停滞很难再前进一步,天地间灵气稀薄,灵田不再产出,灵矿也被挖光,那些普通的凡人陷入了战争和动乱。 祖鸣知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的道理,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们修真界将要面临一场清洗……不,或许是整个世界,五大界,都要面临这场清洗。 …… 因为探测不到宣至儒的实力,祖鸣也不得不开始忌惮起来,当他还在犹豫自己该怎么做的时候…… “应该是你们玄火门来祈祷我的手下留情才对!”宣至儒已经高声放出令人震惊的言论,“你们应该统统跪在我面前,对我摇尾乞怜,向我苦苦哀求,没错!就应该这样!” 他说着话,露出扭曲的笑容,他转过身张开双臂,对着场内的各门各派,对着场内各怀心思的修真者们,他癫狂的笑,哈哈大笑。 “是的!”他大声说:“我是过来清洗各位的,我宣至儒一生都被人踩在脚下,今天终于有这个机会凌驾你们所有人之上,我才有资格做这个审判者,是神赐予我的,独一无二的资格!” 宣至儒离奇古怪的发言和他疯癫的笑容动作,让眼下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疯了,厌月门的几个修士甚至公然发出疑问声:“这紫月门的门主是不是傻了?” 厌月门的这句发言一下子惹怒了宣至儒,宣至儒便停下自己癫狂的笑,定眼看向厌月门中刚刚说话的那名修士。 然后宣至儒伸出自己枯瘦的手,指着这个厌月门修士,对自己的随从说道:“狮心,咬死他。” 然后几乎紧贴在宣至儒背后的随从突然动了,真的像只狮子一样猛然暴起,他……不对是它,它撕裂了自己身上用于伪装的人皮,露出了本来面目——是一团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的液态生物。 只见这黑色液态生物整个膨胀起来,迅速幻化出大型猫科生物的轮廓,然后后脚一蹬,幻化的尖牙利爪就朝着厌月门修士的头颅上猛扑过去。 一大团黑色不明物朝自己扑上来,那厌月门修士这回倒是真的吓傻了,瞪大眼睛呆滞于原地一动不动。 不过厌月门的其他修士反应倒是很快,拉住同伴的手臂把他往旁边扯,企图帮助他躲开狮心的攻击。 这边祖鸣也反应过来,扛着斧头闪电般快速冲上去,想在狮心咬死那名厌月门修士之前斩下狮心的头颅。 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 结果很快就出现了…… 拿着斧头想砍死狮心的祖鸣失败了,因为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斧头砍进狮心的身体里后,就像是砍在水上……是的,狮心就是一大团黑色的不明液体组成的怪物,抽刀断水水更流,祖鸣的物理攻击对它根本无效。 但祖鸣不愧是修真界第一人,在察觉自己的斧头无效的那一瞬间,祖鸣使用术法,让自己的斧头燃烧起了熊熊烈火,这火焰也是祖鸣的玄火门名字的来源,他们玄火门修炼三昧真火,别看祖鸣他拿着斧头做本命武器,实际上他是个法修。 狮心是一团液体状生物,就算祖鸣的三昧真火修炼不到家,他觉得这肯定也对水属性起那么点效果,可下一秒他就失望了,祖鸣的火焰像是被狮心的身体吞没了一般,刚刚燃起,就瞬间消失。 一斧头砍到底,狮心半点损伤都没有,甚至丝毫都没有察觉到祖鸣的攻击,狮心依然把注意力放在那名厌月门修士身上,那修士刚刚被他的同伴拉扯着躲过一击。 但他躲不开第二击,狮心又是一爪子挠了过去! 狮心用黑水凝结而成的爪子对付起人来,有着恐怖的功效,爪子刚刚触碰到那厌月门修士的瞬间,那修士就痛得尖声嚎叫起来,但他却动不了,他的身体软瘫在地,狮心用它的爪子压在他身上。 这名修士嚎叫不已,明明他身上丝毫不见伤口,却仿佛遭遇了难以想象的酷刑一般。不到两秒时间,他就双眼翻白,七窍流血,浑身抽搐,声音也从刚才的尖锐刺耳到偃旗息鼓,最后陷入死寂,躺平不动了。 这一幕把所有人吓得发出大小不一的尖叫! 唯一没有发出惊呼的只有莫缘。 他盯着那头黑色的巨兽……正在流口水。 他真的在流口水,他遏制不了了。明明刚刚看到宣至儒的那个随从,他也只是觉得对方身上的黑雾比较多,让其看起来像是一个美味的蛋糕,尽管莫缘想吃,但他完全能够克制住自己。 然而现在,撕破伪装,变身成黑色液态巨兽的狮心,张牙舞爪的狮心,令莫缘再也无法控制住心里那股恐怖的欲望! 吃掉……只要吃掉这个…… 莫缘无法自拔地朝着狮心前进了一步。 但是现场的情况已经很混乱了,在狮心爆发并且压倒那个厌月门修士后,周围的修士们纷纷退避三舍,其中沈海卿也跟着人潮后退,他看到了呆立在原地的莫缘,冲上去想把徒弟拉走。 但还未等沈海卿摸到莫缘的手,邬起就已经按奈不住撤除隐身,一把将莫缘拦腰抱起,抱着他转身想走。 可莫缘却在邬起怀里挣扎起来,他眼睛死死地盯着狮心,手也向着狮心,喊道:“放开我!” “不!那个不能吃!”邬起压低声音抱紧他,邬起知道莫缘的意图,他连缘缘这个昵称都不喊了,说道:“莫缘,你冷静一点!” 邬起从未真正见识过深渊之毒到底是什么样的。莫缘跟他讲述过,那些曾经中过毒的人身上会缠绕着黑雾状气体。他也看到过莫缘向五师兄展示过的黑石头。 后来邬起翻阅无极剑宗的记载,知道了深渊之毒还可以化为水和固体状,但不管是气体还是固体,它们都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它们是黑漆漆的,是幽深的黑色,比夜幕更黑的黑色。 今天邬起终于有幸,在狮心身上真正见识到了,这个所谓的深渊之毒。 莫缘想吃的就是这种东西吗? 狮心还在爆发,因为宣至儒看着周遭的人群面露惊恐四散而逃,他非常开心,无比愉悦,哈哈大笑的同时还到处指着那些修士,命令狮心一个个去吃掉他们。 狮心不会发出任何类似野兽的怒吼,它异常安静,跑跑跳跳都不会发出声音,动作却无比迅猛,修士们的刀枪弓箭都伤不了它,法术打在它身上丝毫不起波澜,它肆意妄为,一个接着一个的扑跳。 可能是自以为是,但邬起真的不想让莫缘吃这种东西,因为他从狮心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恐惧和绝望,这头黑色的液态巨兽给人的感觉就这两种,恐惧和绝望。 “放开我!”莫缘发觉自己离狮心越来越远,他着急了,敲打邬起的肩膀和胸口,“放开我!我还没……” “不行!”邬起已经下定决心了,他抱着莫缘挤到角落里,急迫道:“你不能再吃这种东西了!它会害死你的!” “可是我不吃它,它今天就会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吃光!”莫缘眼瞅到那边的狮心又接连扑倒几个修士,所有修士在被狮心碰到的瞬间,就会倒地不起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莫缘很快意识到那头黑色巨兽,其实就是个会自己活动的深渊之毒化身,它身上有比之前卓柯师叔、比十六师兄、比罗一铭……比莫缘至今为止收集到的所有毒素都还要巨大的量! 这么巨大的毒素化身,在旁人接触到它的一瞬间,身体就会被过量毒素浸染,感受到难以置信的疼痛!并且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其身体和灵魂都会被这毒素侵蚀,在可怕的折磨里走向灭亡! 如果现在莫缘不冲上去帮助那几个倒地的修士,他们都要死,而且会死得特别惨,在毁灭式的摧残下魂飞魄散。 “不!”邬起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明白的,他真的非常明白。 但他还是绝不妥协,他抱紧莫缘不让他走,声音里透着哭腔:“你可以救他们,可谁来救你?” “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邬起喑哑道:“我不能让你在我眼前死去!莫缘,你不能这样对我!” 邬起知道自己其实也很疯狂。他在那天晚上抱着重伤的莫缘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时,从未想象过自己会那么疯狂的爱上这个人。 莫缘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邬起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反正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莫缘站在花海里对他笑的时候,不畏惧他并大声喊他名字时候,假成亲洞房花烛夜倚在他怀里的时候,甚至是最后邬起亲手掐死他的时候。 邬起都觉得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他觉得莫缘像是藤蔓一样缠绕在他身上,在他身上疯狂的生长,扎进他的血肉他的心脏,和他融为一体无法分离。 最后还要在藤蔓上绽开绚丽无比的花朵,用美丽的样貌和香甜的气息引诱着邬起,叫邬起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养料。 邬起知道,如果把莫缘从他身上、从他心里连根拔起…… 那么邬起一定会死吧,跟着莫缘一起死去。 他受够了!他的这一生永远在不断的失去,所有重视的人都要从他身边离开,他明明紧紧抱住了,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上辈子一定是罪大恶极之人吧,所以天道如此惩罚我。”邬起红着眼睛,轻声对莫缘道,“你们都想逃离我。” 莫缘没有说话,他睁着一双清澄的墨色眼眸望着邬起,然后突然伸出手捧住邬起的脸颊,身体一个前倾,就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了邬起的唇上。 这是个短暂的吻,不带任何情色意味,只是贴了贴嘴唇,把彼此的气息烙印在对方身上。 然后莫缘说:“你想错了,你上辈子才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恰恰相反,你上辈子一定是被神眷顾的人。”莫缘轻柔无比地说,“你被神明亲吻过,你被赋予了天底下最美好的祝福,所以来到你身边的人,都是最温柔的人。” 莫缘说到这里,就从邬起怀里挣脱了,莫缘滑不溜秋像是泥鳅一般从他怀里溜走了,而邬起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待邬起反应过来时,莫缘已经站直了身子,穿过混乱的人群,朝着那边的狮心和宣至儒走了过去。 …… 此刻乾坤堂里混乱极了。 宣至儒还是很聪明的,在他命令狮心扑倒最开始那名厌月门修士,引发混乱以后,他就迅速给狮心下达了第二道命令,就是叫狮心守住乾坤堂的大门,不让人出去。 乾坤堂是无极剑宗里被施展了阵法的房间,外面看就是个小屋子,进去后内有乾坤,空间延展了数倍,变得无比庞大。 这样的屋子通常都有结界,无法被轻易破坏,即使破坏也需要时间,所以宣至儒只要守住门,那么今天这些来参会的修士,一个都别想走。 目前看来宣至儒的做法丝毫没有问题,所有想逃出这里、以及想攻击宣至儒的修士都被狮心一个个扑倒吃掉,狮心不仅能用毒素让这些人失去战斗能力,还能吸取修士们身上的灵力,反馈给宣至儒。 宣至儒走到狮心身边,把手伸进了狮心的身体里,用自己的手去搅合狮心身上那黑色的液体,感受到灵力源源不断朝自己身体里袭来,他情不自禁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是的,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才能增进修为,他好不容易走到尽头,只要再多吃一点,让狮心在多吃点,他就能…… “原来你是这样到达大乘期的呀。”就在宣至儒无比满足的时刻,一个声音打断了宣至儒的享受,宣至儒皱起眉头,朝着声源处看去。 是昨天那个站在无极剑宗大门口,可笑着说进门要经过他检查的凡人。 “滚开。”宣至儒想命令狮心去吃了莫缘,但又想到莫缘只是个凡人,毫无灵力,狮心去吃也吃不到东西。因此宣至儒选择了自己动手,他发出一道灵力,朝莫缘一掌挥出。 但这一掌被人挡住了,是邬起及时赶到莫缘跟前,手上红光一闪,宣至儒的掌法就被弹射到了天花板上。 宣至儒有些惊讶,这场上居然还有人能挡住他大乘期修士的一击? 于是仔细看向了邬起,宣至儒的惊讶显露于表,对邬起问道:“你是何人?哪个门派的?竟然有洞虚修为?” 因为大伙儿都被宣至儒守门战术困在了乾坤堂里,挤在了各种角落里,他们都不得不看着此时场上发生的一切,包括邬起的现身,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少数知情人能够认出邬起来,比如祖鸣和龙吟山庄的门主龙葵,他们不约而同的惊呼道:“魔尊邬起!” 魔尊邬起的名号传遍了大江南北,这个魔修丧心病狂猎杀大能和炼化尸体的行为让人胆寒,虽然修真界有封魔队,可封魔队这么多年对在邬起的事件上毫无作为,不少人就明白了了,邬起的实力很强,封魔队解决不了他。 所以有很多人会在私底下偷偷猜测,对比魔尊邬起和修真界第一人祖鸣的实力。 虽然邬起传闻中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炼尸的变态,可是当他出现在这里,还被宣至儒一语点破他有洞虚实力,在场修士中竟有一部分松了口气。 如果魔尊邬起能对付得了这个宣至儒和他的狮心,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你死我活,那么其他人岂不是得救了吗? 宣至儒又笑了起来:“魔尊……邬起啊……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大补之物都齐聚一堂,看来我宣至儒飞升有望了。” “飞升?你想太多了,扑街还差不多。”莫缘上前两步走到邬起的前面去,跟宣至儒说话:“你难道都没有感觉吗?你从那头魔物身上得到的灵力修为,全都是假的。” 宣至儒把注意力从邬起身上挪到了莫缘的身上,他皱起眉头盯着莫缘看了半天,问道:“你是谁?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也敢在这里饶舌?” “这话可真是好笑啊,在踏上修道路之前,你难道不也是凡人吗?听你这话,好像修道者变得有多么高贵似的。”莫缘悠闲地跟他扯皮,激将嘲讽轮番上。 而宣至儒上了莫缘的当,他一听莫缘的话就浑身不自在,恼怒道:“我辛苦修炼才有如今的成就,为何不能高贵?你们不思进取的凡人怎么可能比得上我!” “你这一身修为都是吸取别人的真元,还都是虚假的修为,哪里辛苦修炼了?不思进取,这是在说你自己吗?”莫缘能够清楚看到宣至儒身上缠绕着的黑雾。 当他集中精神仔细去看时,还能穿透宣至儒的皮肤表面,看到宣至儒身体里的经脉,里面全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虽然比不上狮心,但也着实是非常肥嫩的一块大肉了。 莫缘差点又要流口水了,他伸手掩住口鼻,呵呵地笑,极具嘲讽意味。 宣至儒被他气疯了,拍了拍身边狮心,指着莫缘就想让狮心上去咬他。 这时候,沈海卿却跳出来喊道:“等一下!” 沈海卿快步走到莫缘和邬起的身边,可能是沈海卿的举动,其他无极剑宗的成员,包括卓柯师叔等人也都聚拢过来,走到了莫缘的身边。 “宣至儒!”沈海卿对宣至儒高声喝道:“我劝你放下屠刀束手就擒,不管你控制的那头怪物是什么东西,你都不要妄想依靠它,你就能成功渡劫、飞升成仙。” “为什么不能!?”宣至儒大吼一声,目呲欲裂看着沈海卿等人,“我已经是大乘期了,只要吃光了你们所有人,我就能到渡劫期,渡劫飞升,我为什么不能成仙?你们这些渣滓垃圾!没有任何资格阻拦我!” “就算真的能到渡劫期,恐怕也会死在天道惩罚之下吧?”沈海卿十分从容,冷静道,“我曾知道一个杀害百万凡人的魔修是这么死的,我估计你也差不了太远。” 宣至儒真的怒了,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又大吼一声狮心,他旁边的狮心就猛地跳起来,朝莫缘一行人扑过去。 沈海卿和邬起同时想去抓莫缘的手臂,但莫缘已经在狮心还未起跳的那瞬间就迈步向前,朝着狮心走了过去。 一只疯狂的、纯黑色巨兽迎面扑到了莫缘的跟前。 它朝着莫缘长大了嘴巴,而莫缘向它伸出了手。 …… “呜呜……”有小孩子的哭声在莫缘耳边响起来。 莫缘企图四处张望,看看到底是谁在哭个不停,结果看了半天,发现哭泣的人正是他自己。 莫缘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马路上,这里好像是以前家门口的那条马路,他父母不算什么有钱人,住的房子也偏市区街道,人流量很大,比较喧闹,虽然吵是吵了点,但在这样的喧闹下,竟也略微有些安全感。 莫缘站在马路上,他眼前是一辆撞在街边围栏铁柱上的白色小车,小车撞得变了形,前箱冒起了火焰,车里面是两个因为车祸被挤压得面目全非的受害者。 那就是他的父母了。 为了送他去医院,车速太快了,以为半夜就不会有那么多车所以放松了警惕。结果为了躲避前面转弯的其他车辆,冲出了车道,撞在了人行道的铁柱子上,白白葬送了性命。 躺在后座的莫缘逃过一劫,却也从此成为了孤儿。 他记不清那时的感受了,只记得当时自己好难受好难受,一直哭一直哭,强烈渴求着父母出现然后抱抱他、安抚他。 但是父母却再也没有出现。 留给莫缘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和孤独寂寞,周围都是他不认识的叔叔阿姨,他被急匆匆的送到了一个和他一样全是孤儿的地方,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只能静静的望着窗户外面灰暗的天空。 在那段时间里,他的天空似乎一直是灰暗的颜色,没有放晴过,总是下着雨,到处都充斥着冰冷的气息。 莫缘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那段时期的感受,毕竟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他还未长大,还未体会过更多的爱,就已经深深的记住了恐惧和绝望的滋味。 第46章 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 警笛的声音从远方逐渐逼近,凌晨三点的街道无比空旷,呈现出杳无人烟的荒芜感,路灯闪烁着昏黄的光泽, 聚集着微小而脆弱的飞蛾。 这是个无比普通的夜晚。 莫缘顶着自己当年年幼的身躯站在马路中央, 在他的意识逐步恢复清醒以后, 他勉强控制住这副身躯的啼哭不止, 并且伸出小小的手, 摸了摸自己小小的脸蛋。 然而莫缘什么都没摸到, 没有泪水, 没有温度, 也没有感觉……所以我是在做梦吗? 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看着周围眼熟又貌似很陌生的街道,莫缘心里想:真是奇怪……如果这里是我的梦境的话?为什么我会突然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我刚刚应该和邬起他们在一起, 然后遇到了那头名叫狮心的黑色巨兽。 莫缘到底有没有成功吃掉那头黑色巨兽呢?他想不起来了,他貌似是在接触到狮心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得赶快从梦中苏醒才是, 回到现实世界, 把狮心还有宣至儒都解决掉。 只是到底要如何苏醒?莫缘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实在没搞明白自己此刻的状态, 于是想来想去, 就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跟前、那辆还在冒着烟雾与火焰的轿车上。 轿车的前挡玻璃是碎裂的,但十分顽强,并未完全碎开,呈现一种蜘蛛网状粘稠着的破碎感。倒是左右两侧的玻璃却完全碎裂了, 莫缘可以看见他父母的尸体, 两人都垂着脑袋, 坐在被挤压变形的主副驾驶位上。 莫缘其实不敢看父母的死状,只匆匆注视了那两人一眼,莫缘就别开视线,看向了轿车的后座。 然而令莫缘感到无比震惊的是……莫缘看到轿车后座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睡衣和稚嫩长相……那正是莫缘他自己! 等下,怎么会有两个「我」? 我不是站在这里吗?为什么车里面还有一个我? 莫缘不敢置信,他忍不住凑近一点,看那车后座里的小人儿,那确实是莫缘小时候的自己,那个小孩就躺在座位上,身上扎着几片大玻璃,血流满面,胸口不再起伏,貌似已经死了。 “哎呀,真可怜。”就在莫缘盯着后座里的小孩,看的入神之时,耳边传来了某人说话的声音,莫缘浑身一震,猛地扭头往声源处看去…… 是童禹! 莫缘一眼认出了对方! 没错,就是那个童禹。那个来自世界管理局,自称神之代言人的童禹。 但和先前不同,童禹这回没有穿古装配长剑,他的打扮的很现代风,夹克外套休闲装运动鞋,可莫缘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也许是童禹一头白色长发太有标志性,他身上略显得古怪的气质也给莫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莫缘吃惊的瞪着童禹,他整个人都蒙圈了,怎么也想不明白,童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加令人惊奇的是,童禹看了一会儿不停冒着烟雾的轿车后,扭头看向了莫缘……他看着的是站在车外的莫缘,而不是车里面那个似乎已经死了的小莫缘。 “你已经死了,孩子。”童禹张口点明事实,还很没良心地指了指车里的小莫缘,继续说道:“看见没,里面那个是你的尸体。” 莫缘抬起头盯着童禹,没有说话。 童禹这番解释,倒是让莫缘明白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两个「他」了,因为车里面那个是尸体,车外面的是魂魄。 只是这很奇怪。 因为莫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这场车祸中,他并没有受伤,他完好无损地活下来了。虽然车辆撞击时他因惊恐和高烧而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但睡了两天后,莫缘就在医院苏醒了,之后还在孤儿院长大,这段经历莫缘记得清清楚楚,连微末的细节都不曾忘记。 那现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车里躺着一个已经死去的「自己」?还有这个突然出现的童禹?这个场景真的是我的记忆吗?是我没能想起的那部分? 莫缘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上却丝毫不曾露出情绪,童禹看着小孩略显冷漠的表情,伸手挠了挠头,露出无奈的表情:“真糟糕,我不擅长招呼孩子……总之,你先不要哭哦!” 并没有哭的莫缘冷漠望着他。 童禹就尴尬的笑:“小孩儿,你知道人死后会去哪里吗?” 莫缘发觉自己似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目前的这副「身躯」来说话,因此他还是一言不发,望着童禹。 童禹也没有指望莫缘回答自己,他低头思索了片刻,继续道:“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没有天堂或地狱,人们死后,魂魄只会像你这样,以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形态存在一段时间,紧接着就消失掉……你会整个散开,化作烟尘露雨,融入天地之间,情感记忆和自我都随风消逝了。” “紧接着,在过去漫长又漫长的一段时间后,你散落的一部分可能会和其他人散落的部分重新组合,形成新的生命,变成花草树木、爬虫蝼蚁、飞禽走兽,重新转生成人也是有可能的。” “我们的生命就是如此,以一个个微小到几乎无法观测的粒子组合起来,它们彼此间连接、合作、共助,然后组成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系统,你的五脏六腑、眼耳口鼻都是这系统的一部分,这些系统就塑造成了所谓的「生命」。” “而传说中的「神」,就是拥有永恒粒子的生命体。”童禹说着莫缘似懂非懂的话,他的讲述犹如天方夜谭,却让莫缘听得入神。 童禹继续道:“神拥有永恒不变的粒子,这些粒子即使散开也不会随意散落到世界各处,更不会跟其他的普通粒子重新组合,它们是固定的,它们只会和特定的粒子重聚。” “而这也意味着神可以区别于其他普通生命,即使经历无数次死亡,身体被击毁,魂魄被粉碎,神明们依然可以用同样的姿态再现于世。只要熟练掌握自己的粒子,那么你不需要等待,不需要煎熬;你现在死去,现在重生。” 童禹一番话让莫缘听得精神恍惚,表情都呆滞了,他不太明白童禹这些话的含义……不,他是非常不明白,什么神不神的,莫缘觉得这家伙在瞎几把扯淡。 然而这一刻的童禹却仿佛能察觉到莫缘那不明所以的情绪,他突兀地笑起来,歪着脑袋看莫缘,又自顾自的说话:“每一位神明的诞生都需要经受艰苦的磨炼,这是我选择你的原因,莫缘。” 话说到这里,童禹突然迈动步伐,走到了莫缘的跟前,他蹲下身,勉强让自己的视线与矮个子的莫缘平齐,他睁着一双浅灰色的瞳孔,说道:“今天还不是你的死期。莫缘,回去……回到你的那副小孩身体里去。” “在合适的阶段,我会来接你。”童禹的强调略显得温柔,“经受历练吧,承受痛苦吧,你会做到的,对吧?” …… “狮心!”在宣至儒大声命令狮心去扑倒莫缘后,狮心身上发生了一件异常之事。 这只黑色巨兽确实成功扑倒了莫缘,在场所有人都看见莫缘像傻子一般不闪不躲,甚至自己主动走向狮心,也顺势被狮心张大的嘴巴一口吞下。 但狮心吞下莫缘以后便不再动弹了,而是趴在了地上,像是吃掉了什么有毒物一样艰难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最后甚至在地上打起了滚! 狮心打滚时不会嘶吼尖叫,无法表现出痛苦。但这么庞大的怪物在地上打滚,周围的人都被它逼退数米远,不约而同的感到惊恐和怪异。只有宣至儒为狮心这副奇怪模样而痛心,扑上前去想要控制住狮心。 “不要乱动!狮心!你怎么了!?”宣至儒伸出双手想要触摸狮心,但他的手刚刚碰到狮心那黑色躯体的表面,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狮心的躯体中,伸出了无数条用黑色液体组成的触手,这些触手迅速缠绕在了宣至儒的伸过来的手臂上,缠住宣至儒并把他强硬地往自己身体里拉。 宣至儒顿时惊恐万分,不由自主地挣扎着试图逃脱。 宣至儒依赖狮心已经有千百年时间,他非常了解狮心的特性,所有被拉进狮心身体里的人会被「消化」掉,连骨头和魂魄都不剩下的迅速消化掉。 “不!狮心……为什么?放开我!” 挣扎了半天却毫无起色,眼看着自己的胳膊深深陷入狮心的黑色液体中,连肩膀和半身都要陷进去了,宣至儒慌了。 他不想死!不想这样痛苦凄惨的死去!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他是多么努力啊,宣至儒认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他更加努力的人了,那些依靠天赋随随便便往上爬的家伙永远无法体会他的感受! 就是因为有天赋这种不公平的东西存在,就是因为上天没有给予他别人都有的东西,宣至儒才觉得自己更需要投机取巧,更需要从别人那里掠夺他想要的一切。 天道不肯给我,我就自己去拿! 他没有错,宣至儒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正如那位神族大人所说,他唯一的错就是太过弱小,没能让这些渣滓和蝼蚁都匍匐在自己脚下! 被狮心的黑水触手缠绕,挣扎不得的宣至儒看向了周围的人群,各大门派的人虽然都还有些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见宣至儒被自己带过来作乱的怪物吞噬,不少人还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们这些罪该万死的人渣! 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宣至儒满目狰狞,内心被汹涌的愤怒所淹没。那瞬间,他的脑海里充斥着过往自己被人欺辱的画面。 所有人都是这样,知道他是个五灵根的废物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嘲笑他,在门里被那些恶臭的师兄弟欺辱,在门外别人看他修为低也要过来嘲讽几句,他沉默寡言没有为自己出头的能力,门里的长辈也都对此视而不见。 这么多年,宣至儒几乎没有得到过任何来自他人的善意。就连当初那个一时心善愿意救他并带他入仙门的紫月门普通弟子,最后也因为害怕被牵连,对宣至儒的情况不闻不问。 所以他们都死了,整个紫月门上下,连沾亲带故的旁系,宣至儒都没有放过,一个不落,他全都让狮心吃掉了。 “该死,你们都该死……”宣至儒喃喃自语,他精神恍惚,理智所剩无几。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神族大人先前交托给他的任务。 “哈哈哈!该死!你们全都该死!都给我去死!!”即使身体被狮心吞进去大半,宣至儒依然哈哈大笑起来,癫狂至极的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是一枚不大不小的玉简。 宣至儒一手捏碎了那枚玉简,玉简破碎后里面爆出大量的黑色液体。 同时,在宣至儒捏碎玉简后,在地上蠕动挣扎的狮心突然浑身鼓动起来,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像是气球一样充盈鼓胀,像是身体里的黑水都在沸腾,然后在膨胀到一定程度后,狮心……炸开了! 巨大化的狮心几乎膨胀到占据了整个乾坤堂一半空间的体积,然后它就这样突然炸裂开来! 狮心身体里的黑色液体炸裂得到处都是,黑水像下雨一样四处飞溅,整个乾坤堂里面的所有修士无一幸免,身上都被溅到了大量的黑色液体。 大伙儿都被这一幕吓得心惊肉跳,尖叫声不绝于耳,场面更加混乱了,一些人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和武器开始误伤他人。 更可怕的是,当狮心炸开以后,四溅的黑水落在他们身上……那些黑水其实就是液体化的深渊之毒,浓度奇高无比的深渊之毒,在接触到皮肤表面的瞬间就能入侵躯体,所有人都被顷刻间袭来的疼痛感击垮了,纷纷倒在地上哀嚎。 无极剑宗的各位当然也没有幸免,卓柯十分有危机意识,在狮心膨胀并将要爆炸时就预感到这玩意儿要炸,所以提前布下了灵力罩试图保护无极剑宗门下的所有弟子。 但很快卓柯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那些黑水可以吞噬灵力,任何使用灵力的招式……护盾、结界什么在它们面前毫无作用,黑水直接穿透灵力盾,半点不受阻碍。 物理防御或许有用,撑把伞或拿个厚实的东西挡一下,但也只能挡一时,这些黑水是有一定意识的,会主动往生物的身边聚拢,它们像一条水做的蛇一样在地上蜿蜒,稍微不注意,许多人的脚上就爬上了这些黑水蛇。 被黑水侵袭,熟悉的痛苦涌入全身,卓柯和剑宗各个弟子也都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也许是之前体会过,他们对这股痛苦的抵御能力比其他人要好一些,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完全躺倒,丧失行动能力。 还能活动的卓柯首先看向了他的师兄沈海卿,沈海卿已经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而且还在瑟瑟发抖,卓柯试图靠近他,他爬过去抓住沈海卿的手。 “师兄……”卓柯想让沈海卿把毒素过给自己,虽说毒素不能传给同样中了毒的人,但若是使用深渊之毒喜食的灵力去吸引的话,或许可以把沈海卿身上大部分毒素都转移到卓柯身上来。 沈海卿却紧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体会到那股从里至外连灵魂都不放过的可怕痛楚,他嘶声道:“是……是这样的痛苦吗?你们感受到的……” 小缘……也是这么死的吗? 在忍受了这样的痛苦下,还能无比淡然地走向死亡吗? 是什么样的决心能让你忍受这些磨难呢? …… 使用玉简让狮心炸裂开来以后,差点被狮心吞噬的宣至儒也获得了解放,在大量黑水的浸泡下,宣至儒趴在肮脏的液体里挪动了半天,才勉强爬起身,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被黑水淹没的众人,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这些人,全都中了毒。 他们今天要是从这里走出去,就会把毒素扩散到全天下,整个人界都会笼罩在深渊之毒的阴霾中,正如神族大人所说,清洗这些垃圾人类,将他们从世界中抹除。 “我做到了,大人……你看见了吗?我已经……”宣至儒对着眼前的惨状兴奋不已,可是他兴奋到一半,突然感觉左侧有劲风袭来,迟钝的宣至儒没能反应过来,被一把长剑刺穿,穿了个透心凉。 宣至儒吐出一口混合着黑水的血液,转过头看向左侧袭击自己的人。 是邬起。 邬起身上也沾满了黑水,他的头发、脸颊、衣服几乎都被黑水浸湿了,但他没有像是其他人那样倒在地上哀嚎呻吟,而是从沈海卿那里捡走了他的梁辰剑,并且用这把剑将宣至儒穿了个透心凉。 “不……不可能……”宣至儒像是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剑刃穿心而过,他疯疯癫癫,可还是能表达疑惑,“毒素……为什么没有……影响你?” 邬起没有回答,他表无表情,持剑的姿势标准且带着高傲的气势,将宣至儒一剑穿心后,他又利落地把剑收回,耍了个剑花将梁辰剑上的血液尽数甩落,剑刃立刻恢复了雪亮的光泽。 这一刻,他确实很像传闻里那个残忍嗜血的大魔头邬起。 宣至儒捂住自己被刺穿的胸口,踉跄了几步,他企图用灵力修复自己的伤口,修真者躯体上最致命的其实是脑袋,心脏什么的被穿几个洞也没啥问题,用灵力修复就可以…… 可紧接着,宣至儒就发觉自己的灵力根本没法修复自己的伤口,他的灵力都被身上浸染的黑水统统吸食掉了。他以前从狮心身上得到的也不是真正的灵力反馈,而是大量的毒素,这些膨胀的毒素充斥着他的经脉与丹田。 正如莫缘所说,宣至儒根本没有大乘期的实力,他的修为是假的。 他的经脉和内脏都被腐蚀了,只有外表还披着一张人皮,内里却烂得一塌糊涂,他如今的真正实力可能比凡人都不如,一旦脱离了狮心,脱离了黑水的保护,他就会崩塌掉,化作一滩腐臭的尸液。 他早就死了,在当年被那个奸诈的同门陷害后,他已经死在了那只六阶妖兽的嘴底下,而他在千年后的今天,对这一切却还不自知。 “不……”宣至儒察觉自己的伤势无法恢复,体内突然爆发的痛苦环绕着他,身体里腐烂的气息连他自己都闻得清清楚楚,他的手脚露出的皮肤开始急速老化,暴露出红黑色的血肉和几乎完全是黑色的骨头。 看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宣至儒惊恐无比,他向邬起伸出了手,“我不要死……求你……救我!” “宣至儒。”邬起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喊宣至儒的名字,“回答我的问题。” “当年金蝉子得到的那头魔兽,是你给他的吗?” “救我!”宣至儒站不住了,他趴倒在地,痛苦和混乱让他神志不清,只能不顾一切朝着身边的邬起伸手乞求,哪怕明知道邬起不可能救他,可他还是到处乞求:“救救我!”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会救你。”邬起轻松许下毫无着落的诺言。 “是我……是我给的!”宣至儒立刻就回答了,“我让狮心伪装成魔兽,送给了金蝉子,那金蝉子就疯了,到处抓修士来喂狮心……” 邬起咬牙切齿握紧拳头,愤恨恼怒齐齐涌上心尖。所以当年,邬起的师父邬又烽,就是死在这只黑色怪物的嘴里吗? “金蝉子到处抓捕的修士当中,有一个叫做邬又烽的修士,你记得吗?”邬起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继续发问。 “记得……记得!”宣至儒疼得眼前发花,嘴巴像倒豆子一样把真相往外吐,“那个……邬又烽,我们把他抓来后……送到了狮心嘴里,但……但他倒是机智……被吃之前就舍弃了身体,神魂自己跑了……” 邬起闻言微微一愣,心中竟有些欣慰……太好了,师父果然还是聪明的,保住了自己的魂魄!虽然邬起从一些冥族那里大概得知了师父身死,但魂魄成功转生的消息,但邬起始终不能确定,如今从宣至儒嘴里亲口听他说出真相,邬起总算放下心来。 “还有一个,名字叫霍岩的修士,你有印象吗?” 霍岩,是天枢的原名。 “好像有……有这么个人……”宣至儒已经受不了了,伸手抓住了邬起的衣角,“他……他的死不关我事,他来紫月门找麻烦,还杀了门里的人,我就让弟子去处理他了……只是那群弟子有点疯,他们被狮心的毒素侵蚀过,疯的厉害……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邬起觉得可笑:“这叫不关你事?” “不是我杀的……当然不关我事!”宣至儒嚎叫,“可以了吧!救我!你答应救我的!” “你觉得我能救你吗?”邬起反问他,“你连自己的处境都搞不明白,数千年的修行都没能让你顿悟,永远陷在不可捉摸的执着当中,你真是可怜啊。” 说罢,邬起再次挥剑,将宣至儒抓住他衣摆的手臂直接砍断。 随后,邬起看着宣至儒痛苦哀嚎着在满地黑水里打滚,那些黑水慢慢淹没他还有他的断臂,最后,把宣至儒的声音也淹没了。 …… 乾坤堂里此起彼伏的声音消退了许多,那些被黑水溅到了的修士们一个个全都躺在地上不动弹了,他们已经疼痛到无法颤抖,连声音也发不出的地步,只能僵硬地躺在地,时不时抽搐一下。 整个乾坤堂里唯一能站着的只有邬起。 邬起自己也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些黑水确实溅在他身上了,把他衣服全都染湿了,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其他人都能感受到的痛苦,身体里也没有被毒素入侵的现象。 他区别于所有人之外,某种力量保护了他,邬起是这么觉得的。 邬起把目光放在了先前狮心爆炸的位置,那是黑水最多的地方,黑水在那片地面上甚至形成了一个约有半人高,鼓动的球状物。 邬起心想,他的莫缘可能就在那个球状物的里面。 所以邬起就直径朝着那个球状物走了过去,走到球状物面前,他看着这个黑漆漆的,表面膨胀起伏的黑色大水球,迟疑了好半天,皱着眉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黑色大水球里面也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邬起稍稍深呼吸一口气,极为干脆的把自己的双手,伸进了水球里面,企图靠双手的摸索来摸到里面的东西。 水球里面果然有东西,邬起摸到了莫缘的头发,那些发丝顺着黑水的翻涌而飘动,缠绕在了邬起的手指上。 顺着头发,邬起又摸到了莫缘的脸颊,紧接着是脖颈和肩膀。 邬起几乎把自己手臂和肩膀乃至半边脸都伸进了水球里面,他抓住了莫缘的肩膀,想把莫缘从水球里面拖出来。 可是就在邬起十分努力,想把莫缘从黑水里面拖出来时,异常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只见包裹住莫缘的那颗半人高的、黑色的大水球上面,黑水自发地往上游离聚合,形成了一个人形的轮廓,就像是黑色水球上面长了个人的上身。 这个黑水形成的古怪半边人形体,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黑洞洞的嘴,开开合合对邬起发出了声音。 “这是我的人……你休想拿走!” 邬起凝视了这个黑水人形体一秒,继续紧紧抓住莫缘的肩膀把他往外拖,那个黑水人形体顿时焦躁起来,发出刺耳的呼喝声,同时把手伸过来,黑水人形体的手化作了一堆黑水触,缠在了邬起的脖子上。 明明是水,但那些液体却真的可以给邬起的脖颈施加压力,邬起能感觉到自己的窒息,它们想要掐死邬起。 “是我的……我的!我的!”黑水人形体还在叽叽歪歪的说话,可邬起也不愿意妥协,还是紧紧抓着莫缘的肩膀。 就这样,邬起和那个黑水人形体形成了莫名的对峙。 邬起是个修真者,窒息和被掐断颈椎都没什么关系,只要有灵力他就能活下去,而且这些黑水无法入侵他的身体,根本奈何不了他。 同时邬起也没有办法从黑水人形体的水球里把莫缘拖出来,有股力量将莫缘束缚住了,邬起怎么拽都没法拽动莫缘分毫。 一人一怪物就这样僵持住,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是我的!”黑水人形体朝邬起怒吼。 “莫缘是他自己的,并不属于谁。”邬起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作为对黑水人形体的回应。 “不……他就是我的!”黑水人形体还在怒吼,“他是我的神格,他永远属于我!” 可是就在黑水人形体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黑水人形体紧接着又发出一声尖叫,它似乎无法维持自己人形体的状态了,溃散成水并且落在地上。 邬起也在这个时候感觉到手里紧紧抓着的莫缘开始动弹了,莫缘抽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反手抓住了邬起的手臂,他借助邬起的手臂,从黑水球里面探出了身体。 “莫缘!”邬起惊喜地叫了他一声,凑过去抱住莫缘的腰,抱着他……把他从水球里捞了出来。 脱离了莫缘的水球无法形成水球了,也都散落在地上变成一大滩黑水,整个乾坤堂的地面上都是黑水。 邬起来不及管什么水不水的,他抱着莫缘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抚摸莫缘湿淋淋的发丝,看他苍白的脸孔,和他微微睁开如琉璃般美丽的眼眸。 “缘缘……”邬起又喊了他一声,邬起很慌,抱着莫缘的手臂都在抖。 好半天邬起才控制住情绪,温柔的问道:“你没事吧?有哪里痛吗?” 莫缘此刻似乎还有点意识恍惚,他盯着邬起看了好一阵,半晌,嘴里蹦出一句:“哇,邬起!你好帅啊!” 邬起所有压抑着的紧张以及悲伤都被莫缘这一句话给瞬间击碎了,邬起哭笑不得:“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 莫缘好不羞耻道:“我还可以再说一万零一次!” 邬起无法反驳,他忍受够久了,现在怎么也忍不下去,他索性一手抱紧莫缘的腰,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对准莫缘那苍白的嘴唇就贴了上去,把他狠狠地亲了一顿。 莫缘被他亲得云里雾里的,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回笼了。 “这是怎么了?”回过神的莫缘左看右看,看到整个乾坤堂都像是被黑墨水泼了一遍,墙壁地板乃至天花板上都有各种黑水,他惊呆了。 “那只叫做狮心的怪物爆炸了,它体内的这种黑色液体溅得到处都是,其他人都倒地不起。”邬起简略地解释了一下情况。 “啊!”莫缘一听,顿时着急道:“不得了,我得快点,吸收掉这些毒素!” 邬起揪心,蹙眉道:“缘缘还要吸收这些毒素吗?” 莫缘脱离邬起的怀抱,跳了跳身体,感受了一下,兴奋道:“当然要!我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耶……嗯,不如说我状态好得不行!” 莫缘见邬起还是低着头没啥精神的样子,他就主动钻进邬起的怀抱中,蹭了蹭他:“你不要怕啊,我被那狮心吃了都完好无损,现在活蹦乱跳,你根本不必担心的。” “我知道……”邬起微叹气,“只是不想让你受苦。” 邬起关心自己,莫缘对此特别开心!只是邬起老是脑补他在受苦,让莫缘心里懊恼,他要怎样说明才能让邬起明白自己丝毫没有受苦呢?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莫缘干脆不想了,眼下还是吸收这些毒素,救下在场的修士比较重要,于是莫缘蹲下身来,把手浸在地上那浑浊的黑水之中。 然后莫缘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紧接着,就是令邬起也震惊不已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整个乾坤堂到处散落着的黑水,仿佛受到莫缘的吸引一般,四下活跃起来,它们化作水滴状在空中飞舞,并且迅速往莫缘的手下聚拢。 不到一分钟时间,墙上地上天花板上,乃至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修士身上的黑色液体,那些深渊之毒……全部被聚集到了莫缘的掌心里,莫缘把它们固体化,并且将其外形做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就这样,之前那个庞然大物的狮心,现在变成了莫缘手里的一柄纯黑色长剑,剑刃丝毫不反光,黑得像是能吸取世间的一切光芒。 “你看!”莫缘耍了耍剑,他耍得不是很熟练,姿势乱七八糟的,但莫缘却高高仰着脑袋,一副神气的模样,兴奋道:“我就说不会有事吧!” 邬起痴迷的望着他。 他的莫缘就是这样的,永远像个小太阳一样散发着自己的光辉,无论身处何种绝境,无论怎样悲伤痛苦,这些统统加起来……似乎都没法打败他。 邬起心想,自己就是这样爱上他的吧? 爱他永恒不灭的光辉。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因为外出两天不在家所以没码字,只有九千字的更新么么哒=3= 第47章 邬起简直被莫缘迷得神魂颠倒, 以至于看到莫缘那副得意洋洋的小样儿就按奈不住了,扑过去狠狠地亲吻他。 被邬起如此那般拥抱亲吻了半天,脚不沾地的莫缘都开始晕头转向了,只好收起自己用深渊之毒做的剑刃, 然后用变扭的姿势圈着邬起的脖颈, 挂在他身上, 享受邬起温柔手摸背脊的服务。 “缘缘……”邬起轻声念叨莫缘的小名, 他的气息喷在莫缘的耳朵尖上, 尽管莫缘是个没感觉的尸体, 却还是诡异地感受到自己耳朵痒痒的。 邬起又凑过来了, 张嘴啃莫缘的颈子, 他细致地在莫缘颈子上咬来咬去,莫缘瑟缩了一下肩膀,感觉自己喉结被啃了一下, 于是他大脑的温度又要上去了,害羞的莫缘用手推了推邬起的胸膛,对邬起道:“不、不要再亲啦, 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没能和莫缘温存太久就分开, 邬起不舍地牵着莫缘的手。而莫缘则把目光在乾坤堂里环绕了一圈, 看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各种修士。 莫缘已经把散落在整个乾坤堂里的所有深渊之毒——即那些黑水, 都基本上全部吸收了, 没有了墨水四溅,乾坤堂里面顿时干净了许多。 那些躺地修士们身体里的毒素也被莫缘拿走了,但莫缘不确定会不会还有人被自己遗落掉,所以他牵着邬起, 在不大不小的乾坤堂里走了一圈, 逐一查看这些仍旧昏迷不醒的修士们。 这些修士刚刚经受过深渊之毒的摧残, 即使莫缘此刻已经将毒素收走,他们的身体情况仍旧不容乐观,毒素侵蚀越久,身体和灵魂受到的损伤越重,这是需要长时间调养和休息才能恢复过来的。 走了一圈,发觉自己并没有遗落谁身上的毒素,莫缘就来到了自家师父沈海卿的身边。 沈海卿和卓柯等人已经昏迷过去,也都躺在了地上。昏迷时卓柯还抓着沈海卿的手臂,抓得死死的,莫缘还尝试着去扯了扯,扯不开。 “怎么办?”面对着满屋子横七竖八躺着的这么多人,莫缘实在为难,转头求助式看向邬起,“这些人全都昏迷过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我们应该怎么处理他们?等他们醒来又要如何与他们解释呢?” 实在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过于荒诞和突兀,宣至儒带着他的狮心在乾坤堂里肆意掀起风波,恐怕许多前来参加大会的修士都没搞清楚状况。 面对莫缘的求助,邬起皱眉思索片刻,道:“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先想办法把你师父叫醒,沈宗主足智多谋,应该会有不同的意见。” 莫缘也觉得邬起说的在理,两人就开始试图把沈海卿弄醒。 邬起会一手浅薄的医术,身上又带着芥子空间,他把脉稍微观察了一下沈海卿的情况,掏出不知名的药水给沈海卿喂下了,又随手渡了点灵力给沈海卿,沈海卿终于悠然缓慢地睁开眼睛。 沈海卿晕头转向地苏醒过来,睁眼看见莫缘,还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小缘。” “师父!”莫缘把他扶着坐起来,沈海卿则借着莫缘的力气坐直身子,还看了看抓着自己手臂的卓柯,于是把卓柯也扯了扯,让卓柯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好睡得舒服点。 莫缘稍微安抚了一下沈海卿,然后开始慢慢同沈海卿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沈海卿听了听,反问道:“你已经把所有的毒素都吸收了?” “是的……”为了让沈海卿理解,莫缘还把自己吸收到的毒素所化作的那把漆黑的剑,拿出来给沈海卿瞧了瞧,“就是这个,师父别担心,我可以随便控制它变成任何我想到的形状,现在为了方便拿着所以让它变成了剑,如果师父想看,我还可以让它变成刚刚那头叫做「狮心」的黑色巨兽!” “不,千万别!”沈海卿阻止了莫缘想把剑刃变回狮心的举动,他心有余悸道:“你师父我小心脏太脆弱了,经受不住了!” 莫缘放下剑,很乖巧地给师父捶捶肩膀,让他缓口气。 “然后呢?”沈海卿又问莫缘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莫缘斩钉截铁笃定道。随后又拿着他的黑剑在放肆挥舞,他一脸无奈的说:“我真的没事,我都说了几百遍我不会有事!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相信我?!” 沈海卿就好笑道:“这都是关心你才这么问的……好吧,既然你这么精神抖擞,看来确实没事,那我也能放心了。” 见沈海卿终于不再纠结自己的健康问题,莫缘松口气之余又很开心,索性彻底遗忘了他把沈海卿叫起来想达到的目的和主题。 而是叽叽喳喳地同沈海卿炫耀起来:“师父师父,我还给这柄黑剑取了个名字,你看,它是用深渊之毒凝固构成的!所以我就叫它——毒毒!” 沈海卿想必也领略过莫缘非同一般的取名技术,听到这个奇烂无比的名儿,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又要晕过去了,只好无奈地扶额道:“不……小缘,你还是干脆沿用你以前那把剑的名字吧。” “以前?那把剑?”莫缘闻言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沈海卿说的是墨缘以前用过的剑。 毕竟墨缘死之前,是临近金丹期的修士,而且还是沈海卿的亲传弟子,沈海卿肯定给墨缘专门打造了本命剑刃。 莫缘对自己身为墨缘时期的所作所为,是毫无任何印象的……但他如今却能够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是墨缘无疑。 之所以能这么简单的承认,也是源自刚刚莫缘所做的那场梦……不,那不是梦,那是莫缘的回忆,以梦境的方式呈现出来,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在小时候的车祸里,莫缘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还以灵魂状态见到了童禹,童禹对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听不懂的话。 “你以前那把剑叫做「溯源」,这是我给取的名字。”沈海卿伸出手,按在莫缘脑袋上揉了揉,把莫缘从短暂的回想中揉回了神。 沈海卿继续道:“不过,你的那把溯源剑……我也不知道你丢哪去了,你之前死过的那次,我后来还去搜过你的遗物,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说罢,沈海卿还看向了邬起,邬起明白沈海卿这是在无声的询问他,于是也跟着想了想,紧接着对沈海卿摇头:“我捡到莫缘时,并没有见到他身上有剑之类的武器。” 邬起这么一说,沈海卿只好叹息道:“算了,丢就丢了吧,反正小缘现在有了新的剑……呃,这应该算是剑吧?” 众人看了一会儿莫缘手上黑漆漆的剑。 关于剑之类的问题,几个人也没能讨论太久,因为时间并不多。很快莫缘终于想起了话题的重点,便询问沈海卿道:“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莫缘指了指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各种修士,向沈海卿寻求解决方案:“这些人,究竟该如何处理才好?” 沈海卿还没反应过来,跟着莫缘的手指看了一圈周围倒地的修真者们,他回答道:“用不着管,等他们自然醒来就好。”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莫缘紧张地搓着手,不知该如何表达,他酝酿了一会儿,继续道:“你看,我们确实可以把锅统统都甩在紫月门的宣至儒脑袋上,但解决这个锅的人……” 莫缘这么一说,沈海卿也反应过来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不必多说,但是对于其他那些不知道内情的外人而言,情况就有些复杂起来。 本来无极剑宗须弥山上所召开的这次全门派峰会,就是为了讨论和解决有关深渊之毒问题的。 结果在峰会上,紫月门的宣至儒堂而皇之遛出这么大一头黑色怪物,释放出大量的深渊之毒,并感染了所有参会的修士,如此大型的事故,却被莫缘轻而易举解决了。 要知道,如若今天没有莫缘,没有莫缘那种能够吸收吃掉深渊之毒的特殊能力的话。 那么今日来参加峰会的所有门派代表,各种在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感染如此恐怖的毒素,在深渊之毒难以置信剧痛的摧残下,不顾一切跑出去感染别人,直至把深渊之毒扩散到整个修真界,所有修士无一幸免。 那种惨状与后果,光是想象一下都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却被莫缘解决了。 这些修士基本都在毒素折磨下前前后后昏迷过去,他们没有看到莫缘吸收毒素的那一幕,待会儿即使他们苏醒过来,也不会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但事关重大,肯定会有人刨根究底。 而一旦有人刨根究底,莫缘的处境就有些微妙了。 毕竟沈海卿之前说过,他不希望莫缘暴露自己可以吸收毒素的事情,因为这事要暴露出去,会有许多各怀心思的人将目光聚集在莫缘的身上。 无论这些人是好是坏,是希望莫缘出手帮忙,还是想利用莫缘做点其他事情,这都不是沈海卿想看到的局面。 “为了安全起见,你能吃毒的事,是绝对不能暴露的。”沈海卿对莫缘说,然而紧接着他又看向邬起:“不过邬起却暴露了,刚刚和宣至儒对峙时,邬起跑出来帮小缘挡住宣至儒的攻击,这幕很多人看到了……唉,这件事恐怕就不太好解释了……” 作者有话说: QAQ我实在卡文卡得厉害,写了一章我又删掉了,重写了一遍。下面的剧情我想好了但不太好展开,可能要卡文卡上两天,这两天都是三千字更新,抱歉对不起宝贝读者们! 第48章 “我倒是有个想法。”邬起听了沈海卿的话后, 提出自己的建议,“就是希望沈宗主不要因此介怀。” “什么想法?”沈海卿眼神示意邬起接着说。 “是这样的……”邬起酝酿片刻,开始同沈海卿娓娓道来。 沈海卿,邬起和莫缘三人都有不同的期望。 沈海卿希望好好保护莫缘, 不要再让他受伤害。邬起也希望能保护好莫缘, 最好自己能陪同在莫缘身边。 而莫缘他本人, 目前也是比较想和邬起待在一起的, 另外还要完成自己的任务——解决这满世界肆虐的深渊之毒。 莫缘之所以执着于深渊之毒, 除了这玩意儿好吃以外, 还是因为有这毒素在, 莫缘就不好去寻找新任主角。若再让毒素蔓延下去, 合适的主角人选恐怕都要被毒死了。 任务是寻找和再造主角。因为旧主角谢楷明下落不明,莫缘对他也没啥兴趣。莫缘就想再造一个主角,可是新任主角由谁来当, 这是个问题。 又因为暂时想不出谁来当主角,莫缘打算自己攒一攒功德值,到时候再找个主角往他脑门里灌。 可是这功德值怎么攒?也是个问题。 莫缘之前就已经趁着空闲时间问过花花了, 花花当时告诉莫缘说:“宿主再耐心等等, 还差几天, 童禹大人给我的补丁就要到了, 等花花升级以后, 花花才有查看功德值的权限。” “查看功德值还要有权限的?”莫缘无奈之余,听到花花提起童禹,心中不由闪过一些晦暗不明的思量。 花花则解释说:“功德值是很重要的,主角之所以能成为主角, 是因为他能成为这个世界的支柱, 以身为柱, 而筑构这根柱子的材料,就是功德值了,可想而知功德值的重要性。” 花花这么一说,莫缘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思索两秒后说:“以身为柱?” “为什么……听起来有点不好的意味?”莫缘觉得这不是自己想多了,虽然花花以前也提过成为主角就要成为世界支柱,但当时莫缘没能深究,以为那是花花强调主角重要性的说辞。 而现在提到这个,莫缘决定追问到底,遂提问:“成为世界的支柱,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式?” 莫缘这么问,花花也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觉得告诉莫缘也没关系,反正莫缘是不可能成为主角的,就说了:“集中了几乎全部的功德值,主角的能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会牺牲自己成为支撑世界的「支柱」,这样即使脱离了小说故事的剧本,归墟世界也会一直延续下去。” “别开玩笑了!”莫缘听完头都要炸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这是主角日后要面临的事情,和宿主没有关系吧?”花花是这么认为的,它真心觉得除了宿主以外的人或事物都不重要,它说:“想要站在世界之巅,就要付出代价,所有的世界都是这样构成的。” 莫缘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感到不能理解:“这样一来,主角岂不是和那些注定要当「补丁」的神族,也是一样的?” 莫缘现如今非常了解有关归墟世界的神族传说,因为之前花花说过一些归墟世界背景故事的大概,后来莫缘也去问了邬起有关极寒深渊的起源,因而得知了神族的事情。 面对莫缘的疑惑,花花想了半天,做了个很形象的比喻,它说:“宿主只要把世界,把整个归墟世界想象成一个系统,一个需要不停升级的系统……就像花花一样,世界也需要补丁,需要更替和进步。” “那些神族是创神留下的第一批补丁,就像给刚出生的婴儿留下成长必要的养分,用完以后就没有了。接下来世界需要自己制造养分来成长,所以才有了主角……主角是可以不停制造的,用了这个还有下一个。” “如果主角不能正常诞生,相当于这个世界出了问题,它生病了,需要外界的插手帮助,这才有了宿主的穿越……宿主虽然说自己是修理工,但其实形容成医生也很恰当。” 花花缩着它的毛团身躯,小声道:“花花知道说这些会让宿主觉得难受,但站在世界的角度,任何生命都是蝼蚁,是可以被轻易牺牲的。” 花花说的没错,莫缘并非是不能理解的,他只是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我突然明白归墟世界的主角为什么会消失了。” 莫缘没有看完归墟英雄传的全部,不过倒是对主角谢楷明有个很清晰的认识,毕竟垃圾作者在谢楷明身上着墨许多,把这个人物塑造的很是鲜明。 主角谢楷明是个精明的人,或者说他就是那种很典型很传统的男频主人公,腹黑、冷血,聪明,且为追求利益不择手段。尤其垃圾作者为了体现男主的高智商,把男主形容成随时随地都在算计别人的性格。 在读者看来,这种性格的男主在异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大杀特杀一定能看得很爽,不需要带脑子,没有任何逻辑,就看主角装13就好了。 而在作者看来,这种性格的男主也比较好写好塑造,即使主角用一些下作、不道德的手段取得胜利,也不会和人设冲突,正当合理。 莫缘也是,看小说可以看得挺爽,看男主勾心斗角打脸炮灰可以高呼男主666,可真当自己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对谢楷明这样性格的人完全喜欢不起来。 因此莫缘对谢楷明敬而远之,在听说谢楷明消失以后,也没认真想过啊要去寻找他,而是想着重塑新的主角。 只是现在听到花花说,说主角的结局和那些被当做补丁的神族几乎没啥两样时,莫缘突然觉得脑子里的疑云散开了不少。 这样一个精明的谢楷明,要是知道自己成为主角的最终结果就是以身为柱,为世界牺牲的话……那他肯定会做些什么,来阻止自己成为主角的吧? 当然,这只是个猜测,或许谢楷明没能按照剧本成为主角是其他因素导致的,莫缘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莫缘只好暂时把心里的疑问号压下去。 …… 时间回到现在,沈海卿和邬起的商讨已经在短时间内迅速得出了结果,邬起便走到莫缘的身边,握住莫缘的手,对他说:“缘缘接下来要不要跟我走?我带你出去逛逛?” 莫缘刚刚在走神,并没有听沈海卿和邬起的商讨,才回神的他抬头望着邬起,反问道:“邬起和师父说了什么?” 邬起组织下语言,严肃的回答道:“你师父不想让你暴露吃毒一事,可是你要是继续这么吃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 “目前看来,你可以很好的控制这些深渊之毒不受其害,但是别人不会这么想,如果大家知道你吃毒一事,他们只会觉得你「古怪」「恐怖」……甚至会觉得你就是传播深渊之毒的传染源。” 邬起这么说,莫缘也明白了。 他突然想起了地球上的一个很典型的故事,有关hiv病毒的。 这个病毒,在如今的研究报告中表明是从非洲发源,再被移民带入m国,直至于扩散至全世界,其传播途径是不恰当的x行为。 在这个可怕的病毒扩散且被大众熟知的过程中,曾经发生过这么一个故事。 早期大家还不了解hiv时,有一位感染了hiv的男性病人站出来,让自己成为了医生们的研究对象,同时他也为医学上的hiv研究提供了很大贡献。 这位病人的代号,被医生们写作O号病人,但是O和0很相似,因此有很多人误以为他是零号病人,而零又代表了开始、起源等含义。 零的代号让人们觉得他是hiv病毒的源头,为世界带来了灾难,他们对这位病人施加了许多无端的谩骂与指责。最终,病人在无数人的咒骂声中跳楼自杀了。 谣言和误解可以轻易逼死一个脆弱的人。 当然,莫缘的情况和病人不一样,莫缘不觉得自己会被谣言逼死,只是架不住这里是个弱肉强食修真的世界,要是因此产生了误解,莫缘大概会受到无数「正义之士」的追杀吧。 “所以我和你师父的商议结果是:让我来成为那个承担谣言和误解的人。”邬起如此对莫缘说道。 “诶?”莫缘没太听懂,傻乎乎地看着邬起。 “缘缘,我这么说可能会有点奇怪……”邬起颇为不好意思,握着莫缘的手和他拉近距离,轻声温柔道,“但你还是我魔尊邬起名号下的「尸身傀儡」……你也知道我的名声不好,我不在意这个,反正他们就算再记恨我,也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待会儿,你师父会在所有人醒来之后,告诉他们,是我击杀了宣至儒带来的那头黑色怪物,还取走了所有人身上的毒素,紧接着扬长而去。” “我离开时还会把你一并带走,你师父会为此四处找别人哭诉,说我这个大魔头把他的小徒弟杀了制尸,实属罪大恶极!” “噗嗤!”莫缘听着邬起的话听得笑出了声。 而邬起则抱紧莫缘,继续道:“这样的话我就能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了,不会再有人质疑我们的关系,你去哪里我都能跟随你、保护你,你觉得……好不好?” “真的可以吗?”莫缘顺势靠在邬起的怀里,说,“这不就是让你背锅吗?” “这是对你的保护,那个四处散布深渊之毒的怪人……他迟早要盯上你,由于深渊之毒的特性,你待在人群里会很容易成为被围攻的对象。”邬起说到这里时,想起了之前那个水球人形体说过的话,他不由抿了抿唇。 邬起继续道:“放心,我不怕背锅,我已经……呃……”全身是锅了。 …… 莫缘最终同意了邬起的说法,决定以「被挟持的尸体」身份,跟着邬起出去逛逛,暂时离开无极剑宗,好避避风头。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只要交给沈海卿和卓柯他们就好,而邬起现在开始,就可以带着莫缘离开无极剑宗,从须弥山上下去了。 此次出行越快越好,因为等会儿乾坤堂里躺着的这些人就会苏醒过来,要是看到邬起的大张旗鼓,怕是会生出更多误会的吧。 只是在临走前,还有一个问题邬起需要解决。 邬起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宣至儒。 宣至儒没有死,只是被邬起砍了手臂,心脏上还被戳了一刀,他到底还是修士,没那么容易气绝,只是在失去了那些虚假修为的支撑后,能活几天就不得而知了。 沈海卿跟随邬起的视线也看向了宣至儒,他立刻明白邬起的意思,就对邬起道:“尊主放心,这人我会好生处理的。” 邬起点点头,放心了。完了他想起了什么,对沈海卿道:“沈宗主,我决定把我的天枢留在你门下,通过他,我们比较容易联络,而且天枢实力不俗,有什么问题也能帮你解决。” 天枢今天没来参加峰会,而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守着,因此没能观摩宣至儒和狮心大闹峰会的闹剧,不过邬起有和天枢传音入密,现在天枢也对事情大致了解了。 把这些事情简略地交付了一番,邬起就抱着莫缘暂时大步走出了乾坤堂的门,打算即刻带莫缘下山。 邬起的马车还停在须弥山的山脚下,利用传送阵下山后,邬起就把莫缘抱到了车厢里。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莫缘坐在车厢里,看了看四周绿意复苏的环境,没有了须弥山的冰雪覆盖,山脚下的景色呈现春天的气息。 “缘缘先休息一下吧,我打算先带你回家里看看,我的田地许久没打理了,也不知道天玑他们处理得怎么样了。”邬起非常在意自己的田。 莫缘听罢哭笑不得,只能由他去了。 随后,莫缘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 …… 小憩的莫缘进入了自己的识海世界。 “经受磨炼吧,承受痛苦吧,你会做到的,对吧?” 童禹说过的那番话,迄今为止都在莫缘耳畔边上回响,尤其是童禹那带着诡异气息且无法磨灭的声音,总是导致莫缘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 先前说过,莫缘的识海世界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海洋,会依照莫缘的心情产生白天黑夜、狂风骤雨等天气变化。 莫缘的海洋中间飘着一个孤独的、有着椰子树且长满各色花朵的小海岛,作为系统的花花就住在这片小海岛上。 花花貌似可以一定程度上干涉莫缘的识海世界,就像之前它可以在莫缘的识海世界里凭空变出许多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花朵,并且用这些花朵堆满莫缘的小海岛一样。 现如今,花花也用这份干涉的能力,在莫缘的海岛上建了一座小房子,用木头和椰子树叶等材料建成的,意外牢固的小房子。 莫缘在识海世界里找到花花时,花花就在这个小房子里窝着休息,它平常没啥事情可干,只偶尔化身雷达帮莫缘扫描外界的环境或生物。 时不时也会介绍一下小说里提及的登场人物,不过失去主角的归墟世界剧情线已经全线崩坍,而且那个垃圾作者给出的人设往往和实际人设大相庭径,例如邬起,完全就是和人物介绍反着来的。 这样一来,花花的人物介绍似乎就没啥用处了。 无事可做的花花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莫缘过来时,它正抱着和它等身大小的抱枕在打盹。 花花在莫缘的识海世界里是个小毛球,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动物,表面上看就是个圆滚滚的球状物,有短小的四肢尾巴和圆圆的小耳朵。但它的毛太长了,四肢尾巴和耳朵乍一看都看不出来。 倒是挺可爱的,莫缘心情不好时就会抱着花花捏捏,毛绒的手感舒服极了。 来到归墟世界,林林总总也过去好一段时间,一直以来莫缘都有一个针对花花的好奇,他一直想知道花花的本体究竟是什么样的? 也许花花真的就是个毛球?也许它会拥有人类的形象?或者它就是一段数据,单纯只存在于电脑硬盘里? 其实花花的本体如何对莫缘来说并不重要,可能在莫缘完成任务离开归墟世界、并且和花花分开以后,他都不一定能够看到花花的本体,他们只是这段短暂旅程上结伴而行的同伙,注定要散伙的那种。 可能会略微有些舍不得,但最终还是会接受现实。 莫缘思考这些,然后走到花花面前,把花花抱起来,捏了捏花花的毛球身体,一下把花花捏醒了。 醒来的花花打了个哈欠,本能地往莫缘怀里钻,钻了半天发觉不对劲,这貌似不是它的被窝,抬头一看,这才意识到是莫缘来了。 “宿主!”花花瘫在莫缘怀里,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的识海,我当然会来。”莫缘摸摸花花的脑袋,好笑的反问道:“是不欢迎我吗?” “当然欢迎!”花花蹦跶起来,非常有弹性地在莫缘怀里弹跳了一下,“只是宿主这几天都忙着吃毒和谈恋爱,没空理花花,花花寂寞了。” “抱歉。”莫缘很没诚心的对它道了歉。 花花也感觉到莫缘的敷衍,气得从莫缘怀里蹦出去,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缩回了它的小被子里。 莫缘隔着被子又揉了一下花花,说道:“花花,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花花似乎没太明白莫缘这句话,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看着莫缘。 “会一直陪着我直至永久,还是在任务完成后就离开呢?”莫缘的这个问题很有意思,花花的小脑袋里生出了迷惑。 迷惑的花花回答:“按理说花花应该在任务完成后就离开的……但是宿主想要花花永远陪着你吗?” “对。”莫缘道,“你能永远陪着我吗?留在我的世界里?” 花花扭捏了一下,似乎有点害羞,小声道:“宿主若是想要花花一直陪着,那花花就……就会一直陪着宿主的。” “你都不会拒绝的?”莫缘觉得好笑,“我说永远陪着我,你这样就答应了?” 花花似乎很伤心,对莫缘的质疑,它气鼓鼓道:“当然!这可是宿主的愿望啊!花花肯定会答应的!” 莫缘还是很不解:“为什么会答应?你真的能永远陪伴我吗?即使离开这个世界到别的地方,你也能陪伴我到海枯石烂,到世界尽头?” “能!花花当然能!”花花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它从自己的被窝里蹦出来了,又跳回了莫缘怀里,在莫缘怀里跳来跳去。 “花花真是个小傻子。”莫缘戳了戳花花。 花花怒道:“花不是傻子!” “不,你就是傻子。”莫缘说,“你根本不是什么系统或人工智能吧?” 花花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的反驳:“花……花花当然是系统!” “真正的系统会遵守程序和命令。”莫缘道,“你是世界管理局下派给我辅助用的系统,我只是你的任务同伙人,你的直接上司应该是世界管理局才对。作为系统,你这就随随便便抛开上司,要准备跟着我跑路了?” “花花有遵守命令……”花花软糯道,“全力辅助宿主,这就是上面给我的命令,所以宿主的任何要求,花花都会答应的。” “没有限制的?即使我让你去死,你也答应?”莫缘无奈道。 花花呜呜地低头,小声道:“宿主不要说这种话,花花会很伤心的。” 莫缘愣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我要让你去死,你也真的去死咯?” “不要不要!”花花似乎被莫缘吓到了,它扑在莫缘的胸口上,嚎啕大哭起来:“宿主不要抛弃花花!花花很乖的!” 见花花哭得厉害,莫缘不得不抱紧花花,揉着它的脑袋安抚了一阵:“别哭了,我开玩笑的,我不会抛弃你,乖!” 虽然莫缘这么说了,可花花还是哭个不停,叫莫缘努力哄了半天,它才安静下来,抽抽噎噎缩在莫缘怀里不肯挪窝。 半晌,见花花情绪冷静下来,莫缘抱着它沉默片刻,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才道出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花,你知道世界管理局是什么样的吗?” “世……世界管理局?”花花不太懂莫缘为啥问这个,不过它很老实的答道:“就是管理三千世界的地方,是神明们联合起来组成的机构。” “我一直对这个世界管理局的存在感到很好奇。”莫缘道,“花花在来我身边之前,也是住在那里的吗?” “住在管理局……嗯……算是住吧……”花花想了想,继续道,“管理局很大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里面有个叫圣物收纳所的地方,花花以前就住在那里。” “圣物……收纳所?”莫缘觉得更惊奇了,他低头凝视着花花,目光里充满了探究:“你住在这种地方?” “是啊。”花花浑然不觉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高高兴兴地承认道:“里面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圣物呢!” “圣物?”莫缘强调了这个词,“圣物是什么东西?” “圣物……圣物就是……呃……”花花开始慌了。 不过它眨眼间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认真回答道:“就是经过神之手创造出来的物品!神创造出来的有生命的生物叫做「圣子」,神创造出来的无生命的物品叫「圣物」。花花虽然有自我意识,但称不上是有生命的,所以就被归纳为圣物啦。” “原来如此。”莫缘明白了,他惊讶之余觉得有趣,“原来花花是神造物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那么……是哪位神创造了你呢?” 花花更慌了,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嘛……我也不清楚,我没见过那位大人……我、我刚出生就被抛弃了。” “是吗?”莫缘皱起眉,气愤地说了句:“你一出生就抛弃你了吗?那可真是位不负责任的大人呢!” “没有!”花花立刻跳起来反驳,“大人是很好的!” 莫缘觉得有趣,好笑道:“哪里好?你都没见过就说好了?” “就……就是好!我能被创造出来,花花就已经很高兴了!”花花抱紧莫缘的腰,在他怀里蹭。 “可是有生恩没养恩也不能算是合格的父母啊,毕竟你的出生你自己没法选择。”莫缘故意道,“所以还是不负责任的大人嘛!” “不……不能这么说!”花花纠结了半天,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我的出生确实不是自己的选择。可是在我出生之前,我是不存在的,根本没有选择选项!是否选择、能否选择,那都是在我出生后才有的权利。” 花花继续说:“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花花觉得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所以由衷地感谢我的造物主!” “你这样感谢他,他知道吗?”莫缘又问。 花花小心翼翼地看了莫缘一眼,小声道:“知不知道都没关系,花花不在意……花花现在有宿主啦!” 莫缘没说话,盯着花毛球看了一阵,温和笑道:“花花真是可爱,我也想让花花永远陪伴我,不过还是算了吧。” 花花顿时泪眼婆娑瞅着莫缘:“宿主不要花花了吗?” “我想让花花有自己的人生……或者统生?而不是一直跟随我。”莫缘又戳了戳花,“你会属于自己,而不是属于我。” 作者有话说: 只有七千多字,我真的写不出来了……好卡文啊我QAQ 第49章 莫缘没有继续和花花谈话, 他安抚花花睡着了。然后自己的意识从识海世界里归来,带着一些类似的明悟,他睁开了眼睛。 邬起把莫缘放在车厢里让他休息,自己则驾驶着马车开启了旅程的颠簸, 赤火马跑路极稳, 整个车厢晃动得并不厉害, 只是像婴儿床一样轻轻晃动着。 莫缘起身拉开车帘, 看一眼渐行渐远的须弥山, 高耸入云的山峰隐匿在白雾中, 成为一道虚影。 邬起察觉到车厢里莫缘的动静, 坐在外面对莫缘说道:“别担心, 这次我们离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你师父还需要我们帮助。” 莫缘却有其他事情想和邬起聊聊。 趁着邬起在外面驾车,莫缘处于车厢中看不见他的脸, 难以启齿的话也能顺利说出口了,莫缘大声道:“邬起,我超——喜欢你!” 邬起拿着缰绳的手哆嗦了一下, 赤火马在他手里也跟着趔趄了起来, 好半天邬起才平复心情, 温柔回道:“我也喜欢缘缘。” “那……邬起喜欢哪个我呢?”莫缘又问,“是过去的我?是现在的我?还是……” “不都是你吗?”邬起不懂莫缘为什么要这么问。 莫缘说:“邬起不觉得现在的我, 和之前比起来有很大变化吗?” “似乎有一点。”邬起沉吟。 可随后邬起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他说:“但果然都是你,我喜欢的缘缘,不管历经了怎样变化, 哪怕个性和外貌都变了, 在我心里你也一直没变过, 你永远是我喜欢的样子。” 邬起好不羞耻的结论把莫缘说服了。莫缘低下头,觉得自己的大脑又开始升温,他不明白邬起为什么总能那么随意,说出一些似乎……不对是相当肉麻的情话!简直听得人面红耳赤! 这家伙真是,该说是情商高还是情商低呢? 虽然很害羞,但莫缘现在突然想去拥抱他。于是莫缘拉开车厢的门帘,爬到驾驶座上,从背后抱住了邬起,对他撒娇。 邬起只好甩了甩缰绳,把马车停在路边,转过身来反抱住莫缘,摁着莫缘就开始亲。 他们是按照计划进行的,邬起要带莫缘从无极剑宗暂时离开,好避避风头。 于是就踏上了回家的道路……回的是邬起那个田园小木屋。 他们来的时候很匆忙,两天的旅途一闪而过,莫缘只能坐在马车上看沿途的风景。 然而这次返回的路上,邬起带着莫缘更加磨蹭了,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绕了些远路,去附近修真者的集会上逛逛。 邬起知道莫缘很少有出门的机会,以前墨缘时期修炼百年才有机会下山历练,还一去不复返了。 这回说什么,邬起都要领着莫缘去任何有趣的地方,看遍天下美景和千山万水。 顺带赚点钱…… “赚钱?”莫缘听邬起提到这个,惊奇地抬起脑袋看邬起,他还以为邬起贵为被修真界人人畏惧的魔尊,应该是不愁钱财的。 但结果邬起却很纠结地摸了摸挂在自己胸口部位的芥子空间,微红了脸颊不好意思地对莫缘道:“我灵石并不多,也没有什么能赚灵石的手段,像那些药修丹修都可以炼药制丹来卖钱,我却……” 邬起如此一说,莫缘也反应过来,一个猜想在他脑海中成形,莫缘不可思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没有钱,所以才选择种田的吧?” 邬起沉默一会儿,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貌似有一些土木系的天赋,种的菜带有灵气,卖给专门做灵汤药膳的饭馆可以拿到不少灵石,想想我也不会干别的,就这样做了。” 莫缘惊讶又好笑,甚至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引来气愤的邬起把他一把搂在怀里并用嘴堵住了嘴。 “不要笑,我很认真的。”狠狠亲了莫缘一顿,邬起圈着莫缘,撒娇式地蹭他的脸。 原本的邬起从不为钱财而烦恼。邬起不像别人,他出生小门派,物欲很低,因为他师父的真武门本身没多少钱,事事养成节俭的习惯,这个习惯也延伸到了邬起的身上,直至他长大后也没改过来。 至于真武门赚钱的方式嘛……都是四处打工,给各大修真门派做点跑腿的任务,给灵矿主挖矿赚辛苦金,危险一点就是进入各种秘境,打灵兽采灵株转手卖出去。 这基本就是底层修士们的现状了,除开修炼的时间,大部分空闲时间,他们都在赚取灵石。 修士们赚取灵石的原因也很简单,为了打造自己的本命法宝或武器,为了购买价格高昂的灵丹灵药以提升自己。 散修的话还会出重金向大门派购买心法法决、适合自己的法术招式等。孤身一人的散修学不到这些东西,只能向大小门派花钱买教育,或是等待那天上掉馅饼一样的机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比起一般的散修,邬起本身是相当天赋异禀的,他不需要专门去修炼高级或独特的心法,也从不吃什么灵丹妙药来精进修为,他呼吸间就已经在时时刻刻增长灵力了,他的体质很是玄妙。 这么多年来,邬起沉溺在如何招魂炼尸的研究上,压根没怎么修炼过,甚至在很长时间里,他会刻意压抑自己的修为增长,但无论怎样压抑,他愣是修成现在全修真界第一的实力。 这诡异的天赋还是蛮奇怪的,邬起自己也很不解。当莫缘好奇地询问邬起的灵根是什么属性的时候,邬起的回答令莫缘诧异,他说:“我不知道……” 莫缘便以你在逗我的目光盯着邬起看。 “我真的不知道。”邬起无奈道,“师父确实给我测过灵根,我虽然是单灵根,但说不准是什么属性……” “说不准是什么属性?”莫缘不懂,他满脑袋的问号,“什么意思?” “一般的灵根都是按照基础五行来划分,金木水火土,这五个就是最基础的属性了。在基础属性之上,会出现混合延伸导致变异的灵根,例如金水结合的灵根会变成冰系,这是缘缘的属性。” 邬起说着,把手按在莫缘的脑袋上,顺着他的耳廓抚摸莫缘的头发。 “金木水火土,五个基础属性能两两组合成千变万化的属性。但有时候也会出现意外……比如说,有三种基础属性结合、甚至更多属性结合的情况。哪怕是相同的例子都可能导致诞生不同的结果,这是无法测验的。” 邬起叹息着说:“师父告诉我,我虽然是单灵根,但灵根上似乎有超过三种以上的属性融合情况,导致我的灵根像个大杂烩,黑漆漆的,好像跟哪种属性都能沾点边。” “黑漆漆的?”莫缘突然想起地球上的色彩原理,红黄蓝三原色混合就变成了黑。 邬起笑着说:“灵根是有颜色的,它的颜色和它对应的属性相近,缘缘的冰系,肯定是白雪中带点天蓝的感觉。” 得知了有关灵根方面的知识,尤其是知道了邬起的灵根是个什么都能沾点边的大杂烩时,莫缘觉得有趣之余,心里又不免产生了些奇怪的猜想。 因为邬起说他灵根是黑色的。 这让莫缘联想到自己吸收到的毒素,也是黑色的。 邬起和深渊之毒……不,他们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或者说,能让这两者之间产生关系的,只有莫缘他自己。 莫缘缩进邬起的怀里,感觉十分头疼,他唉声叹气。 邬起见他情绪不佳,抱着他左右安抚,还问道:“怎么了?” 莫缘犹豫了一下,依旧没能说出实情,于是岔开话题道:“你这么穷,我在思考怎样才能养活你。” “缘缘多虑了。”邬起没想到莫缘还在烦恼先前他说赚钱的问题,于是邬起斟酌一会儿,声音更小了,似乎带着点愧疚道:“虽然我的资产并不多,但我身上有很多别人的家当……我打算……” 莫缘顿时瞪圆了眼睛望着邬起,迷惑道:“别人的……家当?” “我、我炼化尸体时……”邬起红了脸,似乎尤为不好意思,“他们会把家当都送给我,即使我还给他们,他们也说我是主人,资产要上缴,然后硬塞给我。” “师父总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邬起十分纠结,“可天玑他们说我炼化尸体,将他们从死亡线上救回,拿到酬谢是应当的。” “我不知道把他们变成现在这副生不生死不死的样子是否正确?这份酬谢我又是否拿得起?因为这种种对自己的质疑,所以他们给我的钱财等物,我一直没用过……” “原来如此!”莫缘意外邬起居然会正儿八经纠结这样的事情,可是想想邬起那外表冷冽内心柔软的小性子,又觉得他这样很正常。 明明邬起已经是个人人敬畏的强者了,在莫缘的想象中,他自然有足够的理由对上门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且照单全收的。 可是会纠结这种小事的邬起,莫缘真的喜欢死了! “收了也没关系吧?”扎扎实实贫穷过的莫缘有些贪财,邬起的说法让他十分心动。同时,他还想着要试图破解邬起的纠结。 因此莫缘严肃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白了就是叫人遵守自己的底线道德,用正确的方式获取利益。邬起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正确,所以不配获得回报吗?” “我……”邬起纠结低头,“我不知道。” “那你救了我,把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你觉得正确吗?”莫缘拿自己做例子。 邬起看着莫缘看了好久,难过道:“我不知道正不正确,我只知要是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么做。” “那么何必苛责自己,邬起。”莫缘说话间把脑袋往邬起肩膀上靠,勾着笑容温和说:“根本没有对错之分!明明他们每个人都对你心怀感激,他们都认为你做的就是对的,我也这么认为,所以你只要得到足够的认同就行了。” “你的朋友们愿意把家当都给你,是给了你信任和感谢的,这是一份心意。你只有使用了,才能让这份心意体现出相应的价值。”莫缘忍不住了,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大放厥词地劝惑邬起:“所以不要纠结了,钱摆在仓库里只会生灰,只有用了才有价值啊!” 邬起点点头,傻子似的抱紧莫缘蹭来蹭去,他觉得莫缘说什么都很有道理,是他最珍贵的瑰宝。 但随后邬起又蹙眉道:“缘缘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朋友们给我的酬谢确实能用了……只不过我兜里还有,还有一大部分,并不是朋友给的酬谢。” “啥?”莫缘再次吃惊地抬起头,瞪着邬起看:“还有……一大部分?” 邬起点点头,很无辜的说:“以前,很多人听到我魔尊的名号就来追杀我。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后哭着丢出他们的储物袋之类的东西,求我饶他们一命,紧接着就跟风似的跑掉了,什么瞬身符、寸地梭,各种见都没见过的逃命法术使出来,我一眨眼他们就不见了!” 莫缘目瞪口呆,看邬起露出无辜又无奈的神情,邬起说:“这些人丢给我的储物袋等,我找不到人归还,我也没用过,所以芥子空间里已经接二连三堆了好几百个了!” 好几百个!听完邬起一席话,莫缘顿时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胃,他觉得他就要吐血了。 怎么会有这般坐拥金山银山却不自知的家伙,莫缘不相信他不明白!他一定是装的! 邬起似乎也知道自己有点太傻了,笑着对莫缘道:“现在想想也没必要还,本来就是他们先来袭击我的,给我补偿……是理所当然吧?” “何止理所当然!简直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莫缘迫不及待了,他迅速扑在邬起身上,开始毛手毛脚地搜寻邬起身上的芥子空间。很快,莫缘就从邬起的脖子上找到了那枚挂着的弦月玉佩。 捧着玉佩,想着里面的金山银山,莫缘乐呵呵地傻笑。 “缘缘喜欢吗?”邬起见他开心,忍不住紧紧将莫缘抱入怀中,温柔道:“都给你,我……也给你。” …… 万万没想到邬起居然是个隐藏的土豪! 莫缘迫不及待了,拉着邬起开始在狭窄的小车厢里数钱了。 他们分文切类地整理这几百个储物袋或储物戒里的东西,灵石堆一边,药材丹药堆一边,武器道具发包堆一边。 小车厢里根本装不下,光是取出的十几个袋子里面,就已经有堆成山的灵石了。 “你这是被多少人袭击过啊?”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数钱的快感让莫缘兴奋不已,止不住苍蝇搓手! “我记不清了。”邬起老实地坐在灵石堆里,回忆道,“自从我有了魔尊的名号以后,陆陆续续几乎每年都有人过来找我麻烦。” 邬起特别无奈,叹气:“唉,他们都不吃教训,每次都被我揍得很惨,依然次次都要来。” “导致我搬了很多次家。”邬起还委屈上了,声音很是难过:“目前住的这个小田园屋还没暴露,住了快百年,我很满意,希望他们不要再来找我了。” “哈哈哈噗!”莫缘丝毫不同情邬起的遭遇,反而无比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同时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忙不迭地数着灵石,说道:“看来你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你今天还帮我背了锅的,峰会的事,等我师父把消息散布出去:鼎鼎有名的魔尊大人突袭全门派峰会,用不知名方法夺取深渊之毒!那么接下来,满世界都是来找你的人。” “你还笑!”邬起见莫缘笑得人仰马翻极其欢乐,气愤地扑过去把莫缘压倒,他低头看着比自己小只的莫缘,亲了亲莫缘的鼻尖。 两人躺在一车厢的灵石当中,互相对了眼。邬起觉得他家莫缘的眸子里肯定落了星星的碎屑,要不然怎么会闪烁着像是星光一样美丽的光泽呢? 而莫缘则觉得邬起帅爆了,他捧着邬起的帅脸感叹:“我上辈子肯定拯救银河系了,不然怎么能白捡个这么好看的帅哥做相公呢?” 邬起不是很能听懂莫缘的话,不过他已经习惯莫缘时不时冒出惊人之语了,甚至还会顺从莫缘的思维接话道:“缘缘也很好看,我一定是缘缘拯救银河时寸步不离跟在你身边的星星,所以才能守到你。” 莫缘脸红了,觉得邬起一张嘴就是让人肉麻害羞的情话,让人不知如何是好,而且看样子邬起这方面还很「天然」,是发自肺腑自然而然的言语以及行动,丝毫不弄虚作假,惹得莫缘毫无招架之力。 莫缘只能一手堵住他的嘴道:“好了别说了,我们还要去逛集会呢!” 回程路上特意绕远路就是为了参加附近的修真集会,这里一般是散修们聚集的地方,也有很多大小门派弟子过来做买卖。 集会非常热闹,人来人往。许多商贩在路边架起琳琅满目的摊子,叫卖声不绝于耳,但比起普通人类的集市,这里到底还是安静许多。 邬起把马车收在可容纳活物的芥子空间里,他给自己以及莫缘都施了个认知障碍、销声匿迹的法术,防止有人认出来。 紧接着便领着莫缘进了集会,莫缘随即问他想买些什么? 邬起答曰:种地用的新鲜种子,浇地用的释灵水,施肥用的上等灵肥料。 莫缘已经深深体会到他想要种地的决心了! 邬起紧接着还说:“还有,想帮缘缘把身体恢复成活人一样,恢复感官,这需要一些材料和药物……由于之前没尝试过,还得多备点用以实验,有备无患。” 邬起觉得自己需要的大致就这些了,他转头问莫缘需要什么。 “什么都给我买吗?”莫缘问。 邬起乖乖点头,认真道:“我的家当全给你,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莫缘摇头:“没必要全给我,我也用不上。” 莫缘说罢高傲抬头道:“反正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想要的时候我就从你手里拿!” 邬起喜欢他小骄傲的模样,握紧了莫缘的手,笑道:“好好好,都依你。” “那我想买那个!”莫缘立刻指着集会里某处角落的地摊。 邬起顺着莫缘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莫缘指着的是个很普通的小摊,卖的应该是一些店家自制的胭脂香水和女修饰品。 邬起一头雾水,带着莫缘来到摊贩跟前,看了一眼摆在简易架子上的商品,又扭头疑惑望着莫缘道:“缘缘,要买这个?” 莫缘没说话,他首先看向了眼前的小摊贩贩主,是个低着头有点憔悴的中年人,见到莫缘过来后立刻抬起头堆满讨好的微笑:“客人想要什么?我这卖的都是……呃,女修喜欢的小玩意儿,客人要是有心仪的女修,可买来赠予。” 莫缘低头瞧一眼这商品上布满的黑雾毒素,随意捡起一个蝴蝶头饰放在手心查看,那头饰上残留的微末毒素很快被莫缘吸收,暴露出精致美好的雕工来。 “这谁做的?是你吗?”莫缘问贩主。 贩主看样子是个老实人,带着一脸憨态,挥挥手道:“不是不是,我手工不好,只会做点粗活,这些……是我妻子做的,她最近病了,我想筹钱给她看病,”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有点歧义,贩主又补充道:“我妻子擅手工,她平常也会制作这种饰品拿来卖,这是她生病前囤的最后一批货了,所以饰品都便宜卖,一个只要十枚下品灵石。” 一百个下品灵石可兑换一个中品灵石,一百个中品灵石可兑换一个上品灵石。 十枚下品灵石,真的是相当便宜的价格。 莫缘放下手里的头饰,又捡起了摊位上的一瓶似乎是香水的玩意儿……没想到修真界里也是有香水的,用半透明的不明材质制成的小瓶,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凑过去闻一闻,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花香味。 “这个呢?多少钱?” “这个……”商贩顿了下,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但他很快收敛起来并继续堆着笑道:“这个就不一样了,两枚上品灵石,我就卖给您。” “你这价格差也太大了吧?”从十枚下品一下跃进到两枚上品,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客人您就体谅体谅吧,我们这些小修也不容易啊,您拿着的香水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啊!”商贩灵活卖惨。 莫缘好笑地哼一声,说道:“话说……这香水也是你妻子做的?” 在莫缘的视野中,这些香水蕴含的黑雾更加浓重,以至于在莫缘看来,里面装的并不是淡蓝色透着香味的香水,而是乌黑的深渊之毒。 “这个……”那商贩对莫缘手上的香水面露迟疑,说道:“是……这也是我妻子做的。” “那你妻子可真是全能啊,又会手工又会调香的。”莫缘随口调侃了一句,“我要是把你摊位上的香水都买了,能否得见你这位全能的妻子一面呢?” 莫缘的话有点半真半假威胁的意思,心虚的小商贩抬起头仔细凝视莫缘一秒,他能看出莫缘浑身上下毫无修为,但是莫缘身边那位…… 索性小商贩直接不打自招了,说道:“诶!客人,我跟您说实话吧,这香水是沁花阁的次品货,被我偷偷拿来卖的。” “沁花阁,次品货?”莫缘发出疑惑的声音。 “沁花阁啊,客人不知道吗?”商贩搓搓手,又道:“全修真界最大的药商,专门贩卖各种丹药药水的。” “药商……还卖香水的?”莫缘拎着手里已经被他吸收完毒素的香水晃了晃。 “这您就不懂了。”商贩滔滔不绝道,“这香水抹在身上,有聚灵效果,能帮人更好的在修炼时吸收天地灵气,再加上其芬芳四溢、香气超绝……是、是许多合欢伴侣的钟情之物。” 莫缘听懂了商贩的意思:“原来如此,所以才卖这么贵?”这算是修真版的情趣道具吗? 商贩说:“这是次品,比不上沁花阁店门柜台上卖的好货,所以我的价格也是非常便宜地道的,您要是到沁花阁的店铺上看看,几千上品灵石都不在话下。” 旁边的邬起却是听够了,他凑近莫缘握住了他的手,小声叫道:“缘缘。” 商贩也注意到了邬起的动作,看了看亲密的邬起和莫缘,他立刻恍然大悟起来,说道:“原来是这样,二位……不试试这香水吗?” 莫缘觉得邬起绝对是害羞了,他抓着莫缘的手用了些力气,把莫缘地收紧紧拢在掌心。莫缘温和一笑,另一只手拍拍邬起的手背安抚他。 紧接着继续回头问商贩说:“你说你这是从沁花阁拿来的次品,你是怎么拿来的?” 商贩扭捏地说出实情:“沁花阁的药修炼药时总会练出一些次品的,虽效果差强人意但也能用,丢了可惜,都是转手给小商小贩散卖出去的,我有些门道能拿货,所以……” “我懂了。”莫缘站直了身对商贩道:“这样吧,你摊子上的东西我都买了,存货也不要留,都给我。” “客人……这……”商贩惊呆了,见过大方的,没见过这么大方的! “怎么?不卖?”莫缘见他神情呆滞,又问。 商贩立刻反应过来:“卖卖卖!当然卖!” “那你清点清点,一共多少灵石吧。”莫缘说着扭头看向邬起,扬起下巴道:“相公,付钱!” 邬起被莫缘一句相公激得头都要炸裂开了,当仁不让立刻付钱买了摊贩的所有东西,然后大手一挥,把东西迅速收进芥子空间。 被买光了货物,身上还揣着大笔灵石的小商贩立刻手脚麻利地收拾摊位想走。 揣着这么多钱在身上总是心慌的,尤其是他这样的小修,要是给人瞧见身上的灵石,指不定会被怎么打劫呢,因此走得越快越好。 莫缘却拦住了他,对那商贩道:“别着急啊,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呢。” 商贩苦着脸对莫缘道:“这位客人啊,您就饶了小的吧!我就是个小修,能帮您什么忙呀。” “别急,不是什么大事。”莫缘转头附在邬起耳边说了一句,邬起听明白了,就从兜里掏出一枚玉简,塞到那小商贩的手里去。 “你那妻子的病在我看来是有点麻烦的,若是之后你发现无论如何都治不好她的话,就用这枚玉简联系我吧,我会有办法。”莫缘这样对他说,“不过我治病并不是无偿的,到时候我会让你去做些事情当做补偿。以及,这玉简是一次性的,用了就碎了,请慎重。” 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莫缘放那位一头雾水的小商贩离开,自己则和邬起继续逛街。 逛了一圈,买了一些邬起需要的灵草灵药,邬起领着莫缘走到集市的角落里,趁着四下无人聊了一会儿。 “刚刚那商贩身上也有毒素吗?”邬起这样问。 “他身上倒是没有,就是他卖的那些商品全部都是。”莫缘回答,“根据他说过的话,可以推测是那个什么沁花阁的问题,商贩从沁花阁拿来的香水,可能给妻子用了,所以他妻子才会生病,制作的小饰品上也都是毒素。” “沁花阁啊……”邬起对这个名字有些反应,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邬起是知道什么吗?”莫缘盯着邬起看。 “嗯。”邬起点点头,说道:“缘缘还记得之前见过的天玑吗?他是个药修,以前就是沁花阁的人。” 作者有话说: 请读者们看看我qwq,我外公过大寿,我妈把我抓回乡下了,要待一星期,周六回来,没空调没wifi的乡下,我这章都是手机慢慢码的,呜呜……太难了! 第50章 邬起给莫缘介绍了一下关于天璇和天玑这两个人。 除开莫缘以外, 邬起总共炼化了七具尸身傀儡,莫缘只亲眼见到了其中的三个,分别是邬起的师兄天枢,原名叫霍岩。 然后就是天璇和天玑了。 天璇和天玑的原名不用提了, 他们俩人都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原名, 甘愿以「天璇」「天玑」的名号自称。 邬起究竟是怎样认识这俩人的呢?还是源于邬起想要炼化尸体的想法。 当年, 邬起的师兄死后, 邬起从紫月门山脚下的乱葬岗挖回了师兄的尸体, 带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从带回师兄的尸体那一刻起, 邬起的心里……就已经模模糊糊生出要把师兄救回来的想法了。 至于如何救?怎么做?邬起也想了个大概, 只不过要把内心虚无的想法一步步实施出来, 光靠邬起自己一个人,不太容易。 当时邬起对冥族的冥力虽说有所涉猎,招魂塑魂术也有了个雏形, 但就算能靠着神魂归位的术法把师兄的魂魄拉回来,也要首先想办法找个合适的身躯给魂魄安身才对。 对于魂魄来说,自然是它们生前原有的身躯最适合它们。 可是天枢的身体早就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身上被刮了无数刀, 皮肤肌肉被削去大半, 骨头和内脏也差不多暴露在外。 这副惨不忍睹的样子根本不适合让魂魄安居, 更何况尸体就是尸体, 哪怕是修士的尸体,也免不了开始腐烂、且被蛆虫蚕食的征兆。 比起现在就把天枢的魂魄拉回来,如何修复以及保存天枢的身躯,才是邬起所面临的、更加关键的问题。 对当时的邬起而言, 躯壳修复之类的知识, 他是一窍不通的。 说来很有趣, 修真界存在「职业」这种说法。 像平常人们所说的医修、药修、丹修、器修甚至是莫缘无极剑宗门派的剑修,都是一种职业划分。 修士们会从筑基开始,就在修行的过程中缓慢摸索出自己的职业定位,对灵草灵药有兴趣的最后成了丹修或药修,喜好治病救人的会变成医修,追求纯粹暴力狩猎打怪的成为了剑修及武修,法修是指那些对法术法决有造诣的,对五行八卦或锻造器具有兴趣的基本都是器修,此外种种。 毕竟修士们的本质也是人类,没有人能够做到各方面都无所不能,医药、武学、锻造什么都会的人那是不可能存在的,于是把自己所擅长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为别人或为自己提供帮助,就已经足够了。 邬起没有这种明确的职业定位,也缺乏相应的知识。他当时孤身一人,师祖早早离开门派不知所踪,师父被人抓去喂了魔兽,两个师兄一个是叛徒一个跑去报仇雪恨然后死了。 这样一来,孤立无援的邬起就只能绞尽脑汁,去寻找其他可能懂得修复尸体这方面知识的人来帮忙。 可是,修真界里存在这种、懂得相关知识、能修复尸体的修士吗? 邬起仔细想了想,貌似不存在。 这和修真界处理尸体的殉葬习俗以及文化思想有关。修士们的尸体处理大多只有三种方式,火化、土葬,和化身境。 火化和土葬都很好解释,只有化身境稍微有点不一样,这通常是某些具有强大实力的大能修士才会选择的方式。原理就是把自己的身体完全分解,灵力散开,依靠特殊的阵法,化身成一个小小的秘境。 后人可以进入这个秘境,学习化身境主人留下的一些知识技能、心法要诀,可能的话还能得到化身境的承认,拿到先辈的法宝道具,甚至是大量灵力修为的传承。 相传以前有个特别幸运的修士,就曾经得到过大能化身境的修为传承,从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跃进元婴期,并在百年之内就达到了分神期实力,两百年后就飞升成仙了,堪称神速。 可以说,化身境的存在,就是那些倒在修道路途上的前辈们,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走在修道的路途上了,但又不舍一身精炼多年的修为如此付诸东流,于是把自己变为化身境,用自己的死亡给后人铺路,是非常友善、值得全天下所有人钦佩的举动。 不过并不是每位修士死亡后都能立刻变为化身境的,这需要一定的事先准备,修士们需要提前预知自己的死期,然后及时选择合适的位置布下阵法,在死亡时站在阵眼中间,这样才能在死后变为化身境。 无论是哪种殉葬处理方式,其根本目的都是为了在修士死后不留尸体。 火化是用真火烧成虚无,连骨灰都没有的那种;土葬和凡人的土葬不一样,实际上是和自然融合,尸体直接降解融入大地山河,挖不出来;化身境更绝,整个人都变成副本了。 之所以修士们会如此极端追求「不留尸体」的处理方式,是因为修士的尸体和凡人的尸体不一样。凡人死后数天便开始腐烂发臭,而修士却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持完整的人形。 死后一段时间不会腐烂的尸体?想想看,这要是遇见心理龌龊的家伙,会对这些尸体做些什么呢? 搜刮遗物、挖尸体的血肉和灵根进行提炼……乃至夺舍,会干出这种龌龊小人行径的家伙数不胜数,为了提防,人们不得不开始做一些应对手段。 如此想来,世人会对邬起后来炼化尸体的手法嗤之以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觉得邬起和那些小人没啥区别,只是邬起极为强大,其他人不敢得罪,只好勉强给邬起安了个魔尊的称呼,显得很高大上。 …… 因为不知道如何才能修补尸体,邬起便把主意打到了那些能够为修士们看病疗伤的医修身上。 他听说医修们精通人体经络,自己要是能抓几个医修过来研究研究,说不定就能研究出修复尸体的办法了? 但很可惜,邬起最终也没寻到合适的医修,反而遇到了天璇这个器修,以及天玑这个算不上药修的药修。 “当时,我为寻找一个合适的医修帮我研究尸体修复的秘诀,就去了沁花阁总部所在的南齐城。”邬起仔细回忆起了那段往事。 邬起还告诉莫缘说:“医修、丹修或者器修,这些修士的叫法区分,其实都是职业区分。抛开了门派,修士们会以自身的职业构成利益组织,而沁花阁就是整个修真界的医修、药修和丹修汇合组成的最具代表性的组织。” “只要加入沁花阁,沁花阁就会给加入的修士们一个牌子,这个牌子不仅是沁花阁的身份证明,同时也是用来记录任务和积分的牌子。” “修士们通过完成沁花阁配给的任务获得任务奖励。同时赚取积分,积分能在沁花阁兑取各种物品,灵丹妙药、法宝道具、心法法决等。” “以及,修士们也可以在沁花阁发布任务,给出一定的物资奖励,可吸引其他修士帮你完成任务。” 莫缘大概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摸了摸下巴,嘟哝道:“这不就是修真界的商会吗?” 邬起显然明白商会的意思,他颔首道:“确实和凡人的商会性质相同,不过沁花阁只是那些医修药修丹修的专属商会,其他诸如武修之类的修士,就有另外的商会组织了。” “因为沁花阁里汇聚了许多有名的医修,所以我当时才会去沁花阁的总部南齐城打探消息。” 邬起紧接着还告诉莫缘,他说他当时对商会并不了解,也不知如何寻找合适的医修。去了沁花阁总部后,那边接待的人以为邬起也是来加入沁花阁的普通修士,就叫邬起去接受入会测试。 作为行业顶尖商会,沁花阁不是随便什么修士都能加入的,条件必须是医修、药修或丹修这三种修士之一,要么会医术,要么能制药或炼丹。 且水平必须达到一定境界,需通过沁花阁的考验才行。 当时的邬起不明所以,觉得只要加入沁花阁也许就能找到想要的医修,便傻乎乎地跟着接待人去接受入会测试,没成想,还真的让邬起通过了。 “通过?怎么通过的?”莫缘瞪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你不是说你当时对医药方面一窍不通吗?” “确实一窍不通,但是……”邬起尴尬道:“我会种地啊!” 邬起这么一说,莫缘也反应过来了,邬起一直以来喜好通过种地卖菜来赚取灵石,他说他有点土木系天赋,所以种出来的菜带有灵气品相很好,这种天赋如果用在草药方面,似乎也是可以的。 因为种菜种的好,邬起就依靠这种奇怪的天赋加入了沁花阁,然后还在沁花阁里认识了一位内部管事,就是天玑。 当时的天玑非常年轻,区区金丹期便已经是沁花阁的内管。邬起加入沁花阁后,是天玑亲自帮邬起派任务的,所以一来二去,俩人便熟悉了起来。 天玑作为沁花阁的内管,金丹期的修为明显不太够看,因此他的身边一直跟着一位似乎是保镖的人物,那就是天璇。 …… 邬起没能把他和天玑天璇相识的故事说完,因为集会的人烟逐渐变得稀少,不像早上那么热闹,继续在变得冷清的集会里逛街会变得很显眼,所以邬起与莫缘商议了一下,决定起身离开。 邬起买足了他想要的各种材料,便领着莫缘回到了他们的马车上,少时整理,准备继续驾着马车往家里赶。 这处集会离邬起的小田园屋子并不遥远,马车行驶了一下午,莫缘昏昏沉沉在车厢里睡了一阵,醒来后就到家了。 从车厢里跳出来,一眼就看见熟悉的田地和不大不小的木屋子,莫缘心里便冒出怀念来,他还记得自己刚刚穿越过来这里,就是在邬起的小木屋里,还躺在邬起给他准备的豪华棺材中。 似乎也没过去多久,但短时间内就经历了不少事情,让莫缘心里多了些复杂的感悟。 邬起过来拉着莫缘的手往屋子那边走,走过邬起的田地时,邬起还伫立原地仔细观察他田里的菜。 临走前种的小青菜已经长得差不多了,绿油油的一茬又一茬,看来天玑他们把邬起的田地照顾得很好,所以邬起蠢蠢欲动,莫缘觉得他随时会下地收菜。 好在邬起没有这么做,忍住了,继续牵着莫缘往屋子里走。 恰好,屋子里的天玑和天璇也打开门来往外走,两拨人就这样碰面了。 莫缘从邬起的背后探出脑袋来仔细看了看天玑和天璇,之前他和这俩人见过一面,有个大致的印象。 天璇是个体格健硕、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长相有点凶悍但还算挺帅的,其身着黑衣,有绑腿有护腕,腰间别一把长刀。 莫缘之前见到天璇时,天璇似乎并没有神魂归位,他并不会说话,表情动作也很僵硬,但如今再次见面时,他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因为见到邬起和莫缘之后,天璇抱拳弓背对邬起喊了一声「主人」。 邬起听到天璇的称呼后僵硬了一瞬,他还是不适应被这些人喊主人,感觉很奇怪,但是邬起也没有反驳或纠正对方的称谓,想来之前已经尝试纠正过很多回了,结果回回都纠正回回还是这么喊,邬起已经懒得管了。 天玑倒还是和之前一样,摇着一把没有任何题字或图案的白色折扇,穿一身白衣和天璇形成黑白对比,消瘦的身躯体现出一股书生气质来,俊俏脸庞上是灿烂的微笑。 上来就对邬起说:“主人回来了呀!” “叫我邬起!”邬起还是忍不住纠正了。 “那就叫邬起大人。”天玑选了个折中的称呼。 “也行。”这个称呼稍微能接受一点。邬起随后四下张望一番,看看田地和他的房子,才问天玑他们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给你看看田,顺便和天璇在附近逛一逛。”虽然尊邬起为主人,但天玑对邬起的提问回答起来超级敷衍,带着散漫的表情。天玑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蹦跶到了莫缘的身边,对莫缘左看右看。 “哇哦!”天玑惊喜道,“这个新来的,也神魂归位了吗?” 邬起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半步,挡在了莫缘的跟前,不想让莫缘被过多觊觎,紧接着邬起回答:“是的。” “瞧你这宝贝的样子,我又不会抢了去!”天玑还是挺了解邬起的,一个动作就知道邬起在想什么,也了解到莫缘在他心里的地位了,于是勾着嘴角笑话邬起。 半晌天玑才发觉不对劲,又往邬起和莫缘身后看了看,“天枢呢?” “被我留在无极剑宗了。”邬起简单回答,他拉着莫缘开始往屋子里走,“别站在外面,进屋聊吧。” “留在无极剑宗?你就这么抛弃你的师兄了!?魔尊大人真是太冷血太无情了!”天玑叽叽喳喳跟着邬起他们进屋,时不时还盯着莫缘各种打量,应该是对莫缘很好奇了。 莫缘其实也对天玑和天璇很好奇呢。他在脑子里呼唤了一声花花,叫花花把天玑和天璇的人设再翻出来让莫缘回忆回忆。 花花冒头道:“诶?还要看这些旧人设吗?宿主之前不是说因为主角没了、故事发展和原来完全不符,因此旧人设基本没有参考性了吗?” 莫缘就说:“主角消失后的剧情会产生变化,但主角出现前的时间线应该没太大变化。” 花花听罢,就给莫缘翻了翻,还特意提了一下天璇和天玑二人的死因。 “天璇被人开膛破肚挖走了灵根和元婴,他生前是个出窍期修士。” 花花又道:“天玑是个被毒杀的药修,生前只有金丹期……嗯,就这些,没别的了。” 莫缘于识海世界里搓了搓花花的毛绒脑袋,夸奖它乖巧,花花很高兴地晃着它的毛球尾巴,对莫缘道:“对了,还有件事情花花要提醒宿主,童禹大人给我升级的系统补丁明天就到了,花花需要三天时间用补丁升级,到时候花花会进入休眠状态,可能没办法帮助宿主了,宿主一定要小心哦!” 说着花花还不甘心地抱着莫缘的大腿:“宿主要是遇到危险,就让魔尊大人保护你吧!呜……花花好想一直陪在宿主身边!” 莫缘使劲捏花,说道:“花花也太小瞧我了,我不可能有危险的,我可是……” 莫缘说到这里楞了一下,打住了嘴,转而又揉揉花花安抚道:“好吧,我会好好跟着邬起的,邬起很强,花花不用担心。” 得到了莫缘的保证,花花这才堪堪放下心来,蹦蹦跳跳缩回自己的窝里,准备接收童禹给的补丁。 而另外一边的现实世界,邬起也自然而然和天玑等人讲述他和莫缘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包括他和莫缘的相遇及成亲,也稍微讲了讲。之后有关深渊之毒的部分,更是着重描绘了一遍。 天玑听完就震惊了,发出赞叹的声音:“不愧是魔尊大人!我和天璇睡个觉起来您就已经有家室了,而且出个门还能拯救修真界……等等?魔尊拯救世界?好像有哪里不对?” “想要拯救修真界的可不是我。”邬起圈着身边的莫缘,低头看看他。 邬起随后对天玑道:“天玑你擅毒,怎么样……你对深渊之毒有兴趣了解吗?” “说没有兴趣那是不可能的。”对于邬起说起的这深渊之毒,天玑确实深感兴趣。 便转头同莫缘搭话:“你叫莫缘对吧,既然你已经和邬起大人成亲了,那我就尊称你一声缘大人吧。” 莫缘也体会到邬起的感受了,他觉得天玑这称呼听着让他浑身哪哪都不自在,于是连忙摆摆手道:“别,还是叫我莫缘!” “缘大人不必谦虚。”天玑并不打算改口,继续道:“关于这个深渊之毒,我以前也研究过,而且我还知道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哦!” 天玑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摇摇扇子看邬起和莫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便得意洋洋地把秘密抖出口:“邬起大人应该知道我天玑擅长用毒,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钻研毒物了,带我入门的师父也是一位毒师。” “这件事情可能你们还不知道,教我学毒的师父并不是一位修真者,他是个凡人,是凡人中一名普通的药师。” 天玑的师父十三岁就上山采药,二十六岁成为有名的药师。药师和医师不太一样,药师只是对药理很在行,或许能够根据患者的症状开一些对症的药,能治标,但不一定能治本。 师父是在采药过程中捡到天玑的。 天玑是战争遗孤,当时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瘦的皮包骨头在街边乞讨。 他太过弱小,乞讨的时候被其他乞丐排挤了,讨不到东西吃,饿得不行的天玑只好顺着小路爬上附近的山林,天真地想摘点野果野菜吃。 这么小的天玑哪能分得清啥能吃啥不能吃,所以很快就不幸误食了有毒物,好在差点毒发身亡的时候,他被师父救了,且带回家视如己出的养了起来,收作徒弟。 养了半年时间,师父就发现不妙了,当初天玑误食的那种有毒物有点厉害,毒素在他体内没办法完全清除,慢慢影响到了天玑的身体健康,天玑变得虚弱无力,无法行走,连吃饭吞咽都很艰难。 为了救徒弟的性命,师父尝试调制各种药物帮助天玑,可惜都没什么效果,眼瞅着天玑奄奄一息就要一命呜呼了,师父急了,开始给天玑下猛药,以毒攻毒又给天玑下了一味毒。 “我后来才知道,我小时候不小心吃的那种毒草,并不是凡物,而是修真界有名的一种剧毒物,叫做猩红丧毒草,虽然有毒,但也是极具灵性的一种珍稀灵草,丧毒草会生长在其他有毒物的身边,吸取其他毒物的毒素和营养来成长,吸取完了周边的毒物,它就会挪动自己的根部,不远千里跑到其他有毒物的地区——没错,这灵草成精了,它长了腿会自己跑!” “我也不记得我当时是怎么抓住它还把它吃掉了,可能是饿昏了头吧。”天玑诙谐幽默地说出那段其实有点凄惨的经历,“总之,这丧毒草虽然被我吃了,但它的特性却还是被我继承了下来,靠吃其他毒物才能恢复精力,师父给我以毒攻毒下猛药,反而真正救了我。” 莫缘听到这里不由惊叹道:“所以你相当于百毒不侵的体质咯?” 天玑摊手道:“没错,确实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作者!看我qwq; 我从乡下回来了,断更了好几天呜呜,打算先日六几天试试恢复一下更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百毒不侵的天玑最后竟然是被毒死的! 因为早就在花花那里得知了人物的一些相关经历与设定, 此刻莫缘看着眼前精神奕奕的天玑,心里不免生出绵长的好奇心来。 好奇的莫缘没有立刻无礼的将这份好奇心显露出来,而是先假装淡定从容。 然后不经意地提问:“那么天玑你是怎么死……咳咳,我的意思是, 天玑既然能够和邬起认识, 还能被邬起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你肯定有非常复杂曲折的经历吧?” 谁知天玑没心没肺哈哈大笑着, 挥挥手道:“没有没有, 哪有什么复杂经历, 我最后其实就是吃毒吃太多了, 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撑死了哈哈哈!” 天玑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莫缘内心震颤, 莫缘情不自禁捂住腹部,感觉自己的胃开始莫名生疼了。 “哎呀!”天玑没有注意到莫缘的异状,依然叽叽喳喳自说自话,“主要当时还是受伤太严重了,觉得自己没得救了,苦苦挨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索性干脆点把自己弄死, 好让邬起能直接将我炼化成尸身傀儡, 这样我也能和天璇在一起。” 天玑这么一说, 莫缘的胃顿时不疼了, 睁大眼睛好奇道:“受伤太严重?什么意思,你们当时是遭遇了什么可怕事情吗?” “是这样的……”天玑墨迹着组织语言,企图为莫缘将这个故事完整的叙述出来。 天玑在小时候误食丧毒草,并且获得了近乎百毒不侵的体质后, 他师父就经常给天玑喂毒药来维持天玑的身体健康, 但是渐渐的, 凡间的普通毒药已经不能让天玑那副奇怪的身体体质感到满足了。 天玑那时候成长到了大概十七八岁,陆续尝过了近百种有毒物,他的血液乃至唾液泪水中都含有各种有毒元素,这些毒素使得天玑的血液终生呈现一种诡异的紫红色,唾液和泪水也都变成透明中带点青蓝色。 利用自己身上的液体分泌物,天玑能够将其当做原材料,把自己吃过的所有有毒物都再制造出来,甚至能够将其重新组合构成新的毒物,这种本事造就天玑「毒师」的称号响彻万里,特别有名。 因为制毒的本事,天玑开始被奇怪的人盯上了。 只要有人的地方,总是不乏那些暗潮汹涌尔虞我诈,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一旦起了争端,有了矛盾冲突,谋杀就是极端的开始。 有人想利用天玑的毒素来杀人。 而且这种人还不少。天玑跟着他师父四处搬家,但是那些人还是络绎不绝地找上门来,拿钱拿物拿各种好处诱惑,试图让天玑帮他们制作毒药,要求什么样的楠`枫毒药都有,最多的就是要求他制作一种无色无味能杀人无形的毒药,可见不少人都是抱着杀人之心前来寻找天玑的。 天玑的师父是个正骨,反复对强调和责令天玑,告诉他吃毒可以,但决不能制毒,尤其不能把毒物贩卖给他人用以获利,否则就是死,他也会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天玑当然不会这么做,也从没想过要这么做,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不得不这么做了。 那些求天玑制毒的家伙们见利诱不行,就想着威逼。 他们抓走了天玑的师父,然后用师父的性命要挟天玑帮他们制毒。 “然后你就帮他们制毒了?”莫缘听到这里忍不住问。 天玑却摇头,笑道:“当然没有,我师父被人救了,救了他的人就是……” 天玑说着拍了拍身边的天璇,继续道:“就是我的这位保镖啦!” 这就是天玑和天璇的初遇,之后的数百年时间里,他们都一直在一起,即便是死亡后的现在,也从来没有分开过。 当时的天璇是个金丹期的散修。散修嘛,没有门派依仗,凡事都得靠自己,因此很多散修都会加入商会组织,像是沁花阁这种,从中取得一定地位来获取资源。 虽然天璇并不是医修药修或者丹修,但他还是加入了沁花阁,因为天璇是个器修,擅长奇门八卦,也就是所谓的「阵法」。 阵法是修真者们极为重要的一门本事,修士们在各个方面都需要用到阵法,为了防止外敌入侵需要在家布防御阵,门派的山门要布护山大阵,大能死后想变身化身境副本也需要用到特殊法阵。 大部分修士都或多或少会布一些小阵,但想要精通各类阵法,布下各种惊奇的、巧妙的大阵,还是只有专精这方面的修士才能做到。 学阵法是非常枯燥的一件事,其原理复杂,构成繁琐,要理解深奥的物质和能量基础。 而专攻阵法的修士基本都是器修,因为器修会锻造武器道具和法宝,专精阵法的器修会把这些强大的阵法,印在某些武器道具或法宝之上,只要使用这些道具,便做到阵法瞬发的效果。 几乎所有的阵法想要使用,都需要提前布置,并且布置的时间根据阵法的大小不同而延长,越是强大的阵法需要的布置时间越长。 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在人们急需阵法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留给修士们来慢慢布阵,于是能够瞬发的阵法变得无比重要,以至于那些专精阵法器修,无论修为如何,无一例外都成为了各大门派或组织眼里的香饽饽。 天璇就是这么一个香饽饽。 因为因缘巧合,天璇路过还救了天玑的师父。师父后来发现天璇是个修真者,大喜过望!拉着天玑过来推给了天璇,希望天璇收天玑为徒。 “我师父正苦恼呢,因为凡间的毒物已经没办法满足我嗜毒的体质了,再不想办法,我还是要死了。所以知道天璇是修士后,师父就希望天璇带我入道门,好去修真界获取更多毒物,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然而天璇也很苦恼,他当时只是个金丹期修士,还是个散修,他自认是没有资格做我师父的。” “天璇没有答应收我做徒弟,但是却答应带我去加入沁花阁。沁花阁那时候有针对低修为修士的资助方案,可以帮我入道门进行修炼,且沁花阁是专为医药修士成立的组织,可以培养我做药修。” “我就去了,但是去了之后才发现,沁花阁也不是无条件帮我。他们和那些人一样,也要求我制毒。” “所以你还是做了?”莫缘如此问。 天玑点了点头,叹息道:“是的,为了活下去。好歹沁花阁光明正大,他们是把我制作的毒药明着摆在柜台上卖的,我制作的毒药越毒,卖的价格就越贵。” “沁花阁非常看重我,为了帮我制作出更优秀的毒药,沁花阁还派出各种任务,让其他人帮忙,满世界寻找有毒的灵花灵草以及剧毒妖兽。那段日子挺不错的,我几乎尝遍了修真界所有的毒物,只剩下传说中的「深渊之毒」了。” 天玑凑过来,凑近了莫缘并盯着莫缘看,他小声对莫缘道:“我真的非常感兴趣,对你拥有的深渊之毒,不过……正因为对毒物的深刻了解,所以我清楚的知道,深渊之毒恐怕是连我这种嗜毒体质也无法吞噬的恐怖毒素,与其说它是毒素,它其实更接近诅咒才对。” 莫缘道:“你之前说你知道有关深渊之毒的一个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 天玑琢磨了一会儿,道:“刚刚我说过,沁花阁为了让我做出更好的毒药,满世界帮我寻找有毒物,而深渊之毒也在他们的搜寻范畴内。” “大概是五六百年前吧,就是我与天璇刚和邬起认识前的一段时间里,沁花阁的高层……应该是沁花阁那位阁主,他从极寒深渊里取到了深渊之毒。” “等下,沁花阁的阁主……是谁?”莫缘问。 旁边一直沉默听着的天璇插嘴说:“不清楚,其姓名不详,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一名医修,沁花阁内只有个别人见过他。” 莫缘很不解,“我知道的情况是,极寒深渊的环境无比险恶,很少有修士能够踏足,基本只有无极剑宗的寒鸦心法可以做到这点……然而,还有其他修士也可以踏足极寒深渊吗?” 天玑答:“只要修为足够高深,即使不是寒鸦心法应该也能做到。当然,这其实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个沁花阁的阁主,他在弄到了大量深渊之毒以后,并没有交给我来制毒,反而做了一番奇怪的操作。” “什么奇怪操作?” 天玑迟疑着说:“我不知道这位阁主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这阁主,似乎想抓一些合适的修士过来,把他们做成能容纳深渊之毒的容器。” 莫缘没太听懂,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邬起,希望邬起可以给他明确的答案。 然而邬起在听完天玑的话后似乎也很惊奇,皱着眉头露出疑惑的表情,对天玑道:“这些事情,你们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天玑道:“我说过,可能是没对你说清楚,毕竟我和天璇当年自己也都是一头雾水,稀里糊涂就死了。” 莫缘更加糊涂了,着急地拍着桌子说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玑便转头来对莫缘简略地解释:“刚刚我说了,那阁主想抓几个合适的、身体素质强大的修士过来,把他们做成可以容纳深渊之毒的容器。” “我不清楚阁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他就是这么做了。为了把活生生的人变成容器,他们会把人的内脏经脉真元什么都掏空,连灵根也必须挖掉,然后再在身体表面布下能防止毒素外溢、以及起到强大保护作用的阵法,这样的话,活人似乎就成为了容器……至少那个阁主就是这么做的。” 天玑提到挖走灵根这句话,让莫缘突然想到了天璇的死因,天璇从设定上看,恰好就是被人开膛破肚,挖掉真元灵根之类的东西而惨死的。 作者有话说: 我有点卡文所以只有三千字…… 第52章 为了修补尸体, 邬起加入沁花阁遇到并认识了天玑和天璇二人。 天玑是金丹期修士,实力不强,可却坐到了沁花阁总部的内管位置,不免让人有些疑惑。 邬起后来知道这和天玑制毒的本事脱不了干系, 但天玑也因为这项本事, 与许多人有了不太干净的利益牵扯、甚至是仇恨纠纷。 制毒的确为天玑带来不少好处, 他可以吃更多的毒物来缓解自己身体的丧毒草效应, 也可以享受沁花阁高层给他的巨额补贴。他吃穿不愁, 有大把的灵石随便花, 修炼也有人提供源源不断的灵丹灵药, 什么心法法决全都送上, 保他修道之路永无忧。 可也有坏处。天玑制毒的事情很快在小范围内慢慢传开了,毒师的名号愈发响彻。陆陆续续有不少修士买了他制作的毒药,无论这些人买毒药是为了做什么?杀人或是自杀?但反正都是毒药, 剧毒之下,就会有受害者。 被毒害的受害者,其亲属肯定想为逝者报仇, 然而许多人报仇的时候找不到凶手, 就盯上了制作毒的人, 他们觉得……天玑就是罪魁祸首。 从此以后, 天玑便开始饱受各种非议和唾骂, 谣言四起,人人都说他是卑鄙小人,不敢堂堂正正与人决斗,只会玩毒这种下三滥手段。 这一切针对天玑的非议, 沁花阁是完全不管的, 他们只要求天玑活着, 能够继续制毒为沁花阁赚钱就行。 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从来不忌讳贩卖武器道具之类的东西,不管是毒药、有毒物,还是有毒的妖兽灵兽,这些满大街都会看到有不少人在卖。 杀人放火之类的事在修真界更是常见,尤其是实力低微的小修或散修,在修真界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地位,若是被大能修士不小心手滑直接杀了?那杀了就杀了吧,根本没人敢来报仇。 如果真的无论如何都想报仇,那就多攒攒钱,去发布悬赏,高价买人头,自然会有不要命的或更强大的修士帮忙报仇。 只有作恶多端,犯下许多罪恶的修士,才会被集结起来的封魔队,当做魔修给就地正法。 尽管修真界讲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今日犯下的业障来日必定要还! 可谁也不知道这报应究竟什么时候来,又真的会来吗? 只要有这样的想法,许多修士作恶起来便毫无心理负担,什么业障?什么入魔?什么变成魔修?他们都没在怕的。 可天玑却无法坦然的揣着这样的想法过活。 当针对天玑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甚至有毒药的受害者亲属找上门来指着他鼻子骂他,说他害死了自己师兄弟,说要杀了天玑讨回公道,但却没两下就被沁花阁的守卫摁倒在地拖走了。 天玑恍然回神,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来,活在了一个怎样自私自利的安逸圈里,又错得有多么离谱。 他知道自己制作了许多毒药,间接甚至直接害死了很多人。 最主要的是,他彻底违背了当初和师父许下的诺言,他明明对师父发过誓的!发誓绝不会再制作毒药,绝不会把毒药卖给他人用以获利。 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苟活,天玑出卖了自己的良心,也把对师父许下的誓言喂了狗。 他心想自己现在以及未来,真的要顶着毒师的称号,继续做着谋害他人的毒药吗?想到这里,天玑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下去。 心怀愧疚的天玑郁郁不得志,而一直跟在天玑身边保护他的天璇也深深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因为是天璇把天玑带到了沁花阁的,也因此成就了天玑「毒师」的称号响彻天下。 满怀心思的两人商议商议,便有了想要退出沁花阁的心思。 然而沁花阁并没有那么好退出。 尤其是为了天玑制毒的本事,沁花阁花了大价钱培养天玑,天玑的所有要求他们都满足,天玑想要的毒物他们不远万里都会拿回来。天玑帮他们把腰包赚得盆满钵满,正是势头最好的时候,怎么可能放天玑走? 其次就是天璇了,作为能够制作瞬发阵法道具的器修,虽说天璇没做出什么实绩,做的阵法也总是敷衍了事,但他也是沁花阁不太想放走的对象。 天玑和天璇只有两个人,实力在修真界也都算不上顶尖,要是和沁花阁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俩人并未贸然行动,而是打算按兵不动,等待一个可以干脆逃走的时机。 结果等待时机的过程中,等来了邬起。 说句实话,当初天玑和天璇二人与邬起交朋友,纯粹就是看上了邬起的实力。邬起当年元婴后期,初来乍到和沁花阁没有太多利益关系,是非常不错的结交对象,日后天玑和天璇若想要逃走,多个朋友也能多条路子。 这么一想,天玑就打算多多和邬起攀关系了,还十分热情地告诉邬起,来沁花阁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们帮忙。 邬起也天真,不怕自己被骗,实话实说道自己想在沁花阁里物色一位能力不错的医修,想让医修帮忙,看能否帮他修补一具残破的尸体? 修补尸体?这在修真界可是一件罕事。 不过天玑和天璇没有过分深究其背后原因,他们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给了邬起建议,他们叫邬起直接花费客观数额的灵石,在沁花阁发布招募令,招募一位高品级的医修。 只要有钱,不管是医活人还是医死人,肯定都会有人来做的。 但是比较窘迫的是,邬起当时一穷二白,根本没有能发布招募令的钱。但邬起又很着急,怕自己再耽搁下去,天枢的尸体都要腐烂到长蘑菇了! 邬起的急躁实在太明显,轻易就被天玑和天璇二人看破了。 不管怎样,至少天玑和天璇想和邬起交好的心思是实打实的,因此他们开始给邬起帮忙,针对如何修补一具残缺的尸体,而展开了各种行动。 邬起没有钱发招募令,天玑本来想干脆自己替他发个招募令的,但又想到自己在沁花阁的处境有点问题,天玑不想让自己和邬起交好的事情被沁花阁的高层知道,免得给邬起惹来麻烦。 天璇也是同理,毕竟天璇常年和天玑形影不离,他的行为某种程度上已经代表了天玑。 而第二个方法,就是天玑直接给邬起一大笔灵石,让他自己去发招募令。但这个方案也失败了,因为沁花阁发布招募令时,需要发布者写清楚招募任务,也就是要把「修补尸体」这个任务大字写在招募令上。 前面也说过,修真界对待尸体的处理方式十分极端,不留尸体才是大众认可的主流,修补尸体之类的更是没人想过,而且修补尸体容易让人联想到夺舍。 杀人放火都没人管的修真界,夺舍却是大忌。 这个方案在讨论后也被放弃了。紧接着天玑和天璇开始私底下帮邬起联系可能的医修来帮忙,但找来找去,只要听到修补尸体这样的要求,就没有一个医修肯过来帮忙的。 无可奈何之下,三个人议论了半天,决定自己上。 沁花阁是医药丹修的大组织,资源很多。天玑作为内管虽说没有实权,只是挂了个内管的名,但是积分却还是有的,天玑用积分取来了沁花阁内几乎所有和人体有关的医书玉简,还有很多医书中提到的材料。 还打着要制新毒的名号,要求沁花阁又给他弄来许多稀奇古怪的材料。 邬起非常聪明,抱着这些医书自己都能学个大概,而天玑是个药修,也有医术相关的知识,两人合作,找了个偏僻的屋子躲起来进行研究,而对医术不了解的天璇给他们放哨。 随后研究了大半个月,竟然真的让他们研究出名堂来了! 天玑非常了解毒物,而且也很清楚人体在身中各种剧毒后会产生的反应。天玑提到,他知道的所有剧毒物当中,有一种毒物,能在使人中毒致死后,依然保持人体一段时间不被腐坏。 于是天玑提到的这味毒药,就成了日后邬起在炼尸时,为保持尸身不腐给其血管经脉所替换的「灵力液」的材料之一。 还有对皮肤肌肉的修补,损坏的内脏、经脉和灵根的修补。这些修补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反而是天璇这个器修给出帮助最大,器修会锻造各种武器法宝,而且天璇的天赋在雕琢和精密操作格外显著,手艺堪称一绝。 只要天玑和邬起告诉他怎么做,天璇就能巧妙地把断裂的躯体组织重组缝补起来。 三个人,花费了差不多一年时间,终于修好了天枢的身体。 天枢因为曾经遭受过凌迟,皮肤血肉很多都被削掉了,邬起他们培育出新的血肉组织补在他缺失的部位,看起来是完整了,但他全身上下还是留下了无数条缝补的疤痕。 但这已经是当下他们做到的最好,能补的地方都给补上了,防止腐败和可进行自动修复的灵力液也都灌进了天枢的全身,欣喜若狂的邬起用力抱着师兄的身体,觉得自己的所有努力,在今天,都不会白费。 什么见鬼的天煞孤星之命?邬起从来不相信,他知道自己会打破厄运,他十分坚定! 终于修好了天枢的身体,接下来就是召回天枢的魂魄,再加以阵法固定在躯壳之上。为了保证在魂魄未归的情况下,躯壳不被其他莫名其妙的孤魂野鬼侵占,邬起还贴了张能操控尸体的符纸,以监控尸体的情况。 这一步做起来比之前加起来的所有都还要复杂和漫长,但由于邬起长久的对冥族的研究、以及对灵魂的研究,所以邬起很容易就成功了。 只是等待神魂归位的时间比较长,因为之前天枢被碎魂了,要一片片粘回来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天枢的神魂归位,让邬起等了差不多五年时间,但这是后话了。 关于邬起为何要大费周章修补一具尸体?天玑和天璇后面也在邬起的讲述中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们惊讶于邬起竟然是如此另辟蹊径,居然想用……也真的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救回一个死去的人。 简直令人大开眼界!整个修真界,乃至整个归墟世界,无人能做到像是邬起这般异想天开却又真正落实! 把幻想变为现实,能做到这一点,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 而天玑和天璇二人,也无意间加入了邬起计划当中,并且促成了这样的结果,他们非常惊喜于自己也能参与其中,对邬起的想法与行动力感到十分敬佩。 所以在修补完天枢的身体后,天玑和天璇便把自己二人当初和邬起结交的原因,和想退出沁花阁的事情,都和邬起如数道来。 “最开始,我是想和天璇找个机会逃走的,远走天涯。”天玑对邬起说,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现在,我似乎找到了更好的方式。” …… 邬起对莫缘说:“之后有段时间,我没有和天玑与天璇见面了,他们告诉我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了结,让我先回去。于是我只好带着师兄回家,等待师兄神魂归位。结果没等两年,天玑就背着已经死了的天璇过来找我。” “天璇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当时天玑也身受重伤,他们来我这里后没多久,天玑就受不了病重,吃了大量的有毒物,把自己给吃死了。” 说着邬起还叹气,无奈的看了一眼天玑和天璇:“我知道他们俩来找我就是为了我的炼尸术,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就把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 “别担心,邬起大人,我们可从来没有后悔过!”天玑摇着扇子笑。 “那现在就说说吧。”邬起道,“沁花阁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玑收起了扇子,沉默片刻后说道:“就那样,我和天璇打算面见沁花阁高层,说说退出的事情,他们听完当然不乐意了,主要是不想让我退出,可我坚持要走,所以他们就把天璇带走了,用以要挟我。” “之后如何你们也看到了,那个丧心病狂的沁花阁阁主想把天璇制成容器,我得知消息后,就偷跑去救天璇……别看我这样,我的毒还是挺厉害的,而且他们也不敢杀我,似乎是觉得我还有用,不能杀,因此打斗时没下死手,我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是带着天璇出来了。” 邬起听到这里就已经按奈不住了,高声问道:“为什么当时要支开我?我留下来能帮到你们。” “不,你帮不了。”天玑摇摆着扇子继续道,“邬起大人很强,可只是现在强,以前的你可远不到这种程度,况且此事复杂,我和天璇也不想连累你……以及,邬起大人已经帮了我们最大的忙了。” 天玑摸着下巴:“说回天璇的事情吧,我过去找天璇时没来得及……可能就算来得及也阻止不了吧,所以天璇已经被……其实我也早有预料,早在我们和邬起大人你认识之前,我和天璇就已经隐约了解到阁主似乎在做什么可怕事情的消息。” “沁花阁的内幕远比世人想象的还要黑暗,百年时间多少也见识过了。因此我与天璇都很清楚,一旦我们提出想要退出沁花阁,或者干脆逃跑,我们就一定会遭到追杀。” “逃亡一辈子不是个事,我们想要的是彻底同沁花阁脱离干系的方法,于是我们谋策了各种各样的计划,假死脱离也在最初的想法中。只是在没遇到邬起大人之前,我的假死脱离方案就是用特制的毒药让身体进入假死状态,可这种方法很容易就会被沁花阁的人看出来,毕竟沁花阁非常了解我、还有我的毒,所以这方法不靠谱。” “但是遇到邬起大人后,我们意识到,最靠谱的方案出现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在我们死后,我们的尸体一定要送到邬起大人的手里。” 邬起懂了,他出离的愤怒起来,猛地站起身,高声喝道:“所以这就是你们丝毫不在乎自己性命的原因吗!?” 邬起的愤怒似乎将天玑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邬起,愣了一会儿,天玑小声答:“不要生气……我们只是……” 天璇按着天玑的肩膀,走过来对邬起道:“大人,不必忧心,我们只是选择了一种方式而已。如果是觉得我和天玑在利用大人您,我们……” “闭嘴,不要再说了!”邬起突然不想听下去了,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冲天玑和天璇摇头:“你们今天先回去,关于深渊之毒还有那沁花阁的事情,明天再议。” 天玑和天璇面面相觑,低着头不敢继续触怒邬起,只好一前一后离开了邬起的房间,回他们自己那间尸体专用小黑屋里面去了。 “邬起?”莫缘目睹了全程,他意识到邬起真的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于是伸手拉了拉邬起的手指,还轻轻晃了晃。 邬起深呼吸,扭头看着莫缘,无奈道:“这些人仗着我能够冥土追魂救回死人,就随便牺牲自己的性命……我觉得很糟糕。” “邬起……” “我只能救一次。”邬起没等莫缘说话,继续喃喃自语,“还让他们永远失去了轮回转生的机会,他们不会明白的……” “邬起!”莫缘见他一副又要钻牛角尖的样子,干脆凑过来用手轻轻敲邬起的脑袋,被敲头的邬起愣了下,便转身把莫缘紧紧抱住,把莫缘从头到脚包裹在自己怀抱里。 “缘缘,你永远不要这样对我,好吗?”邬起贴着他的脸颊,轻声对莫缘说,“别轻易想着离开,别总是冒着风险,因为我会很害怕,我比你想的还胆小,我远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坚强,我也不停怀疑自己做不到。” 莫缘说:“你太在乎了,邬起,你在乎你周边的人远胜于你自己。” “你确实可以这么在乎,但我希望你能把重心再往自己身上放多一点。”莫缘抱着邬起的腰背,在邬起的怀里扭来扭去,安慰他:“别想那么多,你要相信自己永远是个幸运的人,最后你也一定会遇到最幸运的事。” 邬起没太听明白莫缘这番话的意思,不过他觉得,他这辈子遭遇到的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莫缘吧。 抱着莫缘抱了好一会儿,邬起觉得心里好受许多,于是又把莫缘搬到床上去,摁着他亲了半天。 第53章 “完了, 邬起他绝对生气了!超生气的!”天玑打开专属于他们尸身傀儡的、那个带有禁制的小房间的门,门后是个看起来非常普通温馨的小房间,有桌椅有书柜,但是并没有床。 这个小房间里有邬起专门布下的禁制, 这个禁制也能隔绝声音, 所以天玑没什么顾虑, 一进屋就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天璇跟着顺势坐在天玑的对面, 带着一丝不解, 说道:“是因为我们利用他, 所以邬起大人才这么生气的吗?” 天玑无奈地扶额,“我说啊, 天璇,你不要那么傻!你看邬起像是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的人吗?” “我……我不懂。”天璇沉默又迟钝,卑微地低着头。 天玑就伸手过去用手指戳了戳天璇的胳膊, 继续道:“邬起他重情义,就是因为他把我们当朋友,而我们却在重要事情上不肯寻求他的帮助, 还枉顾自己的生死, 他才会这么生气。” 情商比较高的天玑看得透彻, 他趴在桌子上歪着头, 想了一会儿又说:“我们还是想个办法讨好邬起让他消消气吧!比如送点礼物什么的, 嗯……送什么比较好呢?” “送肥料怎么样?”就在这时,屋子里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是除开天玑和天璇以外第三人的声音。 天玑与天璇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屋子里最大的那面大书柜像旋转门一样打开了, 从书柜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其身材十分高大魁梧, 比天璇一米八六的个头还要大, 近两米的身高让他从书柜后面现身时都是弯着腰出来的。 这人穿一身灰黑色的长衣长裤,披着一件不知名妖兽皮毛做的棕色毛皮大衣,脖子那一圈还有毛领,看着十分保暖。 而且这家伙极有可能并不是人类,他有一头深红色的头发和血红的眼眸,脸上也有不知是水墨油彩画上去的、还是天然就有的红色纹路。 这人出来后,天玑就露出带着一丝嫌恶的表情,说道:“原来是天权啊,你冬眠醒了?” 天权大大咧咧,从书柜后面现身后就直径走向天玑与天璇坐着的那张圆桌前,紧接着也扯来凳子坐下了。 他的体格实在过于庞大,体重也不轻,坐下后连凳子都发出了不堪受负的咯吱声,加上一身厚厚的毛皮大衣,让天玑和天璇都恍然觉得自己身边似乎坐了一头棕熊。 坐下后,天权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噜噜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灵力液(茶壶里的是灵力液),然后满足地放下茶壶……他的动作比较粗矿,茶壶被他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把桌子都震得颤动了一下。 天玑忍不住了,食指关节敲桌子说道:“我说你……能不能约束一下自己的动作?这桌子椅子不久前新换的喂!” “又没关系!”天权有着完全符合他外表的、同样粗矿的声音,他哈哈笑起来说:“屋子里的这些家具都是天璇做的,他手艺这么好,不能荒废了,更何况……那个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是不是这个理?” “问题是这些家具就是新的啊!”几句话的功夫,天玑就已经受不了天权这货了:“屋子里的家具你一共搞坏了248件,以前还烧了邬起房子两次导致我们不得不搬家两回!” 天权挠挠头:“我搞坏过那么多家具吗?还有天玑你居然记得那么清楚……呃,不要这么看着我啊!” 天权别开头不去看天玑带着厌弃的目光,尴尬地转移话题道:“刚刚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可以有知情权吗?” 天璇见天玑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替他答道:“我们惹邬起大人生气了,天玑在想要送点什么讨好大人,好让大人消气。” “什么!”天权很惊讶,“那个邬起,竟然也会生气的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天玑更加厌恶天权了,因为天权对邬起的无端质疑,让天玑十分不满:“邬起大人就不能生气了吗?我告诉你!邬起大人不仅能生气!还非常生气呢!” “呃……”天璇觉得这俩人的对话开始奇怪了起来,他企图劝阻,却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 天权还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没心没肺地说:“你肯定是驴我的!之前我把邬起的菜园子烧了他都没生气……我当真是不小心烧的,我都以为邬起肯定要生气了,结果他还反过来安慰我说草木灰是很好的肥料让我不用在意哈哈哈!” 天玑这回已经忍到极致了,突然展开了自己的那把白色扇子,那扇子暗藏机关,扇翼是用刀片做的,天玑拿着扇子猛然一挥,眨眼间就把天权的头发削去一大把! 失去头发的天权立刻跳了起来,嗷呜发出高分贝的大叫:“啊!我的头发!” 来了,又来了。 天璇在一旁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再次发生,他已经见过无数回了,天玑和天权这两人根本不对盘,窝在一起说没两句话就铁定要开战。 眼见俩人的形势不妙,天璇无奈地叹气,站起身摁住了天玑,插身在俩人当中,试图缓解矛盾:“好了好了!不要闹了,跑题了,我们要讨论的是如何讨好邬起大人吧?” 天权难过地摸了摸自己少了一截的头发,说道:“我不是说了嘛,送肥料就好了呀,邬起那么喜欢种田。” “就算再怎么喜欢种田,送礼物也不能送屎啊!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天玑被天璇按在椅子上,但还是忍不住想嘲讽天权的语气。 “肥料也不一定就是屎啊,草木灰不也是肥料!?”天权觉得自己的想法明明就很好。 “你这话说的,难道你还想再烧一次邬起的菜园子吗?”天玑认为他就是在扯淡。 天璇头疼地说:“邬起大人不是成亲了吗?那就送点结契礼吧。” 天璇这么一说,天玑和天权二人统统安静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他。 成亲拜堂一般是凡人的说法,在修真界里面,修士们若是结为夫妇,会举办一种名为结契典的宴会,招待结契双方的亲属宾客,这就相当于是地球上的婚礼了。 同理,宾客们也会送来各式各样的结契礼表示自己支持和祝福。 修真界的结契是极为少见的,可能是修士的生命漫长,修道之途路漫漫,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誓言在修士们的眼里就和放屁一样。 凡人的生命苦短,撑死了也就一百年,他们可以全情投入,把所有的感情都注入在这一百年间,对某人一心一意,许下一辈子的诺言。 可修士们却不行。 时间是永恒不变的,热情却具有新鲜度,随着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久,热情越是会慢慢消退。一百年也就罢了,可要是相处两百年、三百年……乃至更久,就会觉得有些枯燥乏味起来。 加上修士的寿命是根据修为的高低而累积的,修为越高寿命越长,每个人的修道天赋高低不平,要是不幸选错了人,可能就要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老去死去,自己却得以长存。 修道路自私而孤独,因此先人们、前辈们才会不停强调修道之人必须无情无欲无求,修无情道是最好的。 不过,人们还是会祝福那些敢于结契成亲的伴侣,祝福他们打破常规,能走出不一样的道路。 “邬起居然成亲了吗!?”从天玑与天璇二人嘴里听说了邬起成亲的事情,天权更加惊讶,还带着点嫉恨:“该死啊!我的年纪比邬起大!我都还没有老婆!他怎么可以先有!” “准确来说不是老婆。”天玑严肃道:“和邬起结契的是个男的,不能叫老婆。” “什么!竟然还是个男的!?”天权又惊讶到拍起了桌子,嘴上却自然说:“男的也可以叫老婆啊!只要邬起不是下面那个……呃……” 三个人的脸上顿时都变了,叽叽歪歪小声猥琐地讨论了起来,天玑说:“不会吧,邬起不应该是下面那个……” 天权也压低了声音:“万一呢?你也知道邬起那性格特别温柔,和他的表面完全相反啊!” 天玑还是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邬起娶的那个比他还软呢,还小小的一只特别可爱,怎么看邬起才是上面的……” “人不可貌相啊!”天权猛地拍了一下天玑的肩膀,把天玑整个人拍得都颤动了一下,“你也知道我们魔族的妹子,一个个眼看着都是娇小可人,但实际上呢?吃人都不吐骨头啊!所以说嘛,不能以貌取人!” 天玑恼怒:“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了!邬起不可能被压!” 天权啧啧啧一副你见识太少的表情:“就算现在邬起真的是上面的那个,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压呢!我敢打包票邬起绝对被压,要不要开盘赌一把?” “求求你们不要再妄议大人的隐私了。”天璇听不下去了,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他们的私事,还是别……” 天权不屑道:“所以说你们人类啊……老是被一些迂腐的观念束缚,怎么就不能议论了?这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别把你们魔族那荒淫无度的作风带过来啊!”天玑也反应过来自己被天权带入坑了,摇头道:“有私生活确实不是什么可耻之事,可议论别人的私生活就不太礼貌了,这事还是别说了。” 天权只好沉默了,蹙眉做出一副不太满意的表情。 另外一边,抱着莫缘正躺在床上休息的邬起突然感觉心里毛毛的,有种自己正在被人非议的错觉。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种转瞬即逝的感觉忘却了,专注地盯着怀里的莫缘。 莫缘在邬起怀里缩着,用手指一圈圈缠绕,玩邬起的长发。 第54章 缘缘, 真可爱! 邬起翻了个身,仗着身板大将莫缘摁住,而被摁住的莫缘挣扎不得,只好圈住了邬起的脖颈, 用澄亮的眸子盯着邬起看。 大概是两人的距离太近了, 邬起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他啃啃莫缘的脸颊, 又舔舔莫缘的眼睑, 糊了莫缘一脸口水。 莫缘不满地推推邬起的脸, 可是邬起锲而不舍地抱着莫缘不撒手, 于是两人相互拥抱着在床铺上滚来滚去。 床铺上方挂着火萤石做的灯, 发出橙黄色温暖的光芒,在这样光芒照耀下,邬起的头发上也被倾泻了温暖的光泽, 莫缘被那些光芒吸引住了,又开始用手指去圈绕邬起的头发。 邬起顺从地让他玩自己的头发,拥抱着莫缘的双手也放开了些, 脸颊上又飞起两片红云。 然而邬起略微放开他的动作让莫缘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在流逝, 虽然尸体莫缘并不会觉得冷, 可是却有些舍不得邬起传递给自己的体温, 于是又自己凑上去往邬起怀里钻。 邬起抱着莫缘不知所措, 此刻完全不明白该如何下手,他其实是想对莫缘做点什么的,做点稍微过分的事情,可是当莫缘真的软成一滩倚在他怀里时, 邬起的脑子里就一片空白, 什么都想不到了。 “邬起……”莫缘见他呆愣得跟傻子似的, 只好主动凑上去亲亲邬起的嘴唇,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邬起的名字。 “缘缘……会介意吗?”邬起和他鼻尖蹭鼻尖,轻声发问。 “介意……什么?”莫缘迷迷糊糊地反问。 “我对你做这样的事情。”邬起深呼吸,把心里的束缚都丢掉,一番操作后,将自己和莫缘都用被子裹住。 被邬起全方位包裹住,莫缘意识都迷糊了,断断续续地答:“不会……不会介意的,我很……很喜欢你……” 每次莫缘说喜欢他,邬起总会觉得不真实,就好像是在梦境里,是在轻飘飘的云朵上,身体充盈又腾空,那种仿佛满足又十分不满的感觉,让邬起情难自禁。 他只能牢牢地钳制住莫缘,把莫缘困在怀抱当中,不让他走。 “我爱你。”邬起温柔地轻声在他耳边低吟,“莫缘……不管以后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 第二天早上,莫缘比邬起更早醒来。 其实也没怎么睡,主要是身为尸体的莫缘不需要睡眠,但是害羞感让莫缘不能睁眼堂堂正正面对邬起,于是莫缘就闭着眼沉入自己的识海世界,跑去看花花升级了。 也不知那童禹是怎么把补丁给花花传过来的,反正就是传过来了,莫缘的识海世界里出现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巨大纸箱子,上面还包着彩纸彩带蝴蝶结,花花在纸箱子上头蹦哒,告诉莫缘这就是补丁。 “补丁……要用一个纸箱子装着?”莫缘不能深思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问花道:“里面到底是啥?” “就是补丁啦!”花花说,“宿主别担心,实际上我的补丁就是一段数据,只是为了方面直观的让你看到,所以我把它变成一个礼箱。” “等会儿我会钻进这个箱子里,并在里面待三天,期间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宿主……等我进去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花花似乎对莫缘很不放心,又从箱子上跳下来蹦到了莫缘怀里,毛茸茸的毛球使劲往莫缘怀里钻,一边钻还一边喊道:“宿主千万不能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跑去干危险的事情啊!” “不会不会!我发誓,花花睡觉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去做任何危险的事!”莫缘知道花花总是会过分担心自己,于是无可奈何下,只好郑重的给花花许下承诺,好让它安心。 花花得了保证,终于安分不少,就在莫缘怀里钻了一会儿,不舍地用黑豆豆眼望着莫缘:“花花好喜欢宿主。” 莫缘听闻此言愣了一下,盯着花花看了半天,才笑着说:“我也喜欢花花呀。” 莫缘的话让花花特别高兴,兴奋地摇着它的毛球尾巴,随后花花说:“宿主,这次升级后,花花就能在现实世界具现化了!” “什么?”莫缘一时间有点懵,还没太搞懂花花的意思,“具现化?在现实世界里?” “就是不待在宿主的识海世界了,而是在归墟世界里有了一个实体,我可以以宿主为中心,在一定距离内自由活动。嗯……倒也不算是实体,我的那个状态,应该是只有宿主可以看到并摸到的。”花花纠结地用爪子挠自己的耳朵:“花花升级后,应该会立刻跑出来逛逛……因为……” 莫缘明白了,伸手揉花花,忍俊不禁说:“所以说,花花是在我的识海世界里待烦了吧?” 花花毛绒绒的皮毛似乎都烧红了起来,小声回答:“宿主别生气,花花很喜欢宿主的识海世界,只是一直待在这里哪都不能去,花花有点无聊。” “嗯,我知道。”莫缘捏它,心里泛起了一些愧疚,“我都没怎么陪过你,对不起。” 花花随着莫缘揉捏它的动作而顺势抱住了莫缘的手,整只毛球在莫缘的手掌上磨蹭,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呜……花花最喜欢宿主啦!” 花花和莫缘的对话没能持续太久,在莫缘揉遍了花花全身上下,揉它的耳朵爪子和小尾巴,把花花的毛都撸成了粉红色之后,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花花,让它蹦蹦跳跳钻进了那个升级的补丁箱里。 钻进去前花花还对莫缘说:“宿主你放心!昨晚你和魔尊大人酱酱酿酿,花花绝对没有偷看!” 莫缘一惊,大声道:“所以你偷看了!?” “没有没有,花花就看了一点点,然后就没看了!”花花浑身的毛更加红了,变成个粉红色的团子,它特别害羞。 莫缘就教训它:“下次不准看,这是大人的活动,少儿不宜!” “花花才不是少儿……”花花小声嘟哝着,随后终于钻箱子了,箱子随着花花的动作晃动了几下,紧接着就平稳下来。 莫缘守着箱子等待了一会儿,见装着花花的箱子一动不动,他意识到花花的升级已经开始,所以在踌躇片刻后,他离开了自己的识海世界。 …… 莫缘醒来后发现邬起已经起身了,正抱着莫缘,像以往那样给莫缘穿衣洗漱。 莫缘身上全是昨晚乱七八糟留下的痕迹,莫缘害羞得不行,一醒来就把脸埋进邬起的胸口里。 “缘缘。”邬起见莫缘睁开眼睛,便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莫缘被亲得瑟缩了一下,而邬起感觉到他身体的抖动,不由紧张起来,抱着莫缘检查来检查去,问道:“缘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莫缘发觉自己属于那种后知后觉的类型,做之前大大方方甚至很主动,做完后反而怂得不行,以至于莫缘窝在邬起怀里,要对自己好一番心里建设。 终于,心理建设完毕的莫缘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邬起,刚想说点什么温存暧昧的话,结果邬起反而先一步开口,纠结望着莫缘道:“缘缘果然还是不舒服吧?” “没有啊。”莫缘有些错愕,立刻摇头否认。 “因为,缘缘是没有感觉的啊……”作为尸体的莫缘没有任何感官,既不会痛也不会感到舒适,邬起对此愈发纠结了,“你什么感觉都没有,我对你做的那些事……你是不是会觉得我很可笑呢?” “我说……邬起啊!”莫缘突然生气了,他伸手又一次狠狠的敲邬起的脑门,把邬起敲得脑门一片红红的,莫缘怒道:“你是不是傻,要说可笑的话,昨晚尽心尽力配合你做这种事情的我岂不是更加可笑,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对不起……”虽然被敲了头,但邬起更怕莫缘生气,搂着莫缘哄,“都是我不好。” 见到邬起的认错态度良好,莫缘转眼间就消了气,贴过去和邬起碰碰嘴唇,说道:“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认为你可笑,所以下次不许这样了!我那么喜欢你,你永远都不能质疑我!” “嗯!”邬起乖巧答应,痴迷的盯着莫缘看。 两个人洗漱完毕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他们起来的时候时辰稍微有些晚了,接近响午,隔壁一宿没睡的天玑等人早早跑出去买了一堆东西回来,邬起一出门就看见他们吭哧吭哧地在往院子里搬东西。 “你们这是做什么?”邬起见院子里堆起各式各样的大包小包,一头雾水地走过去发问。 天玑拍拍手说:“我和天璇、天权他们商议过了,三个人打算给你的房子做点改造。” “改造?”邬起觉得自己的屋子住起来很不错,他皱起眉头,“什么改造?你们要做什么?” “诶,邬起大人这就不懂了。”天玑凑近了邬起,还用自己的扇子戳戳他,又巧妙地指了指邬起身边的莫缘道:“邬起大人不是和这位叫做莫缘的道友成亲了吗?” 邬起便顺着天玑的视线看了看身边的莫缘,他捏住了莫缘的手,转头回复天玑道:“我和缘缘确实成亲了。” 天玑觉得邬起不够开窍,有些着急,用扇子拍着自己的掌心继续说:“邬起大人,不是我无礼,但我今天必须要说了,你和人成亲,连个像样的结契典都不办一办的吗?凡人成婚都讲究婚房婚床还有聘礼,你啥都没有就要和人家在一起……” 邬起一听,觉得天玑说的很是在理。想想也是,自己匆匆忙忙和莫缘约定终身,似乎什么正式的东西都没给过他。 “嗯,天玑说的对……不过,我之前有和莫缘办过一次简单的婚礼,不知道那个该怎么算……”邬起想起了之前,之前莫缘身中深渊之毒濒死的时候,自己为了满足他遗愿清单上成亲的项目,特意将屋子布置成了大红喜庆模样,还和莫缘拜了天地。 “那算什么?”天玑听过邬起说这件事,他把扇子拍得更加用力了,大声斥责道:“那是凡人的婚礼!做不得数!我们可是修真者,我们是要举办结契典的!” 邬起听罢跟着点头:“是我疏忽了,确实应该补办一个结契典。” 倒是旁边的莫缘听得那叫一个云里雾里,他觉得自己的理解可能和天玑这伙人有一些区别,就发问道:“结契典难道和凡人的婚礼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见到莫缘天真无邪啥也不懂,天玑觉得不能让莫缘就这样被邬起继续诓骗下去,遂积极解释道:“虽然都是新人成婚时举办的宴会,但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凡人成亲举办婚礼,走走过场就够了,就是一个简单的仪式,只要脱离了世俗,这种仪式毫无约束力。而修真者结为伴侣举办的结契典,那就不是走走过场能完事的事情,那是必须要定血契的。” “血……血契?”莫缘光是听这个词就意识到有点不妙了。 “同生共死的血契。”天玑说,“在双方的亲朋好友面前,光明正大缔结血契,彼此约定生死永相随,这才是修真者认可的婚姻。” 莫缘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玑:“同生共死……是字面意思吗?” “当然。”天玑扬了扬脑袋,不解地望着莫缘,“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吗?” 经过天玑七嘴八舌一番详细的解释,莫缘大概明白了血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修真者的生命漫长、能力强大,他们的婚姻和普通凡人的婚姻比起来有显著不同。 凡人的婚姻内含的因素有很多,抛开因爱情成亲的,也有不少人是为了繁殖或者利益才结婚的,一纸婚书能产生的约束力相当有限。但是凡人有自己约定俗成的规矩,虽婚书的约束力有限,但用来约束凡人已然足够。 而修真者就是过于强大了,恰恰需要更加强大的约束力来保证婚姻的可持续性,所以才有了血契这种规矩。 修真界一直讲究无心无情、无欲无求才是终极修道路,这种观念导致修真界大部分都是单身狗。也有一部分人为了追求修为的速成,跑去和别人双修,只不过双修而已,普通的伴侣关系已经足够,不一定要和人成婚。 成婚在修真界是一件大事,毕竟血契是非常严重的契约,生死共享的契约一旦定下就无法反悔,成婚的这俩人就要几百几千年都被绑定在一起,到死都逃不开的关系。 根本没几个人能保证自己几百年几千年都绝不变心,对某一人始终如一,这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 “不过你不需要担心,这是几万年前修真者结契时才会定的血契,现在已经过时了。”天玑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绕了个弯弯。 他继续道:“现在结契典上的血契不太一样。毕竟几百几千年甚至永远都要绑定不能解除的契约实在太麻烦了,修真者的婚姻的确需要强有力的约束力,但也不至于约束到这种程度,大家都觉得结婚的门槛实在太高。” “于是后来的就发展出了另外一种可反悔的血契,虽然也是生死共享,但这种血契是能够随时解除的,只要双方同时宣誓结束契约,血契就会应声结束,不会有任何损失。” “这种能变通的婚姻契约很快就受到所有人的认可,成为如今修真界的主流……”天玑说到这里,朝邬起挤眉弄眼道,“所以邬起大人,到底要不要办一个这样的结契典呢?” “当然要!”邬起很认真,他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件事,是因为各项事件的频发让他分了心。但现在邬起和莫缘的关系已经稳定下来,昨晚上也…… 现在天玑提起这茬,邬起觉得正是时机,于是转头看着莫缘,小声道:“缘缘……我们……” “我们不办。”莫缘毫不犹豫地开口否决这个提议。 邬起立刻呆滞了,而旁边已经准备万全的天玑也是无比惊愕起来,瞪大眼睛喊道:“等下?你们不办结契的吗?” “不办。”莫缘强调了这句话。 天玑转头看了看院子里已经被他们搬过来的各种物件礼品装饰品,心里满满的为难。 天玑他们是真心觉得邬起和莫缘绝对会办这个结契典,所以才开始着手准备工作的,之所以这样笃定,还是因为天玑他们非常了解邬起。 大家朋友相处数百年,彼此性格如何都摸透了,他们都知道邬起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也知道邬起是那种对人对事都很认真甚至有些固执的家伙。 这样的邬起能找到一个私定终身的人,天玑打从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天玑也相信邬起的眼光,尽管天玑等人和莫缘的接触并不多,话都没说上几句,但天玑还是认为莫缘是值得和邬起相伴一生的人。 毕竟邬起的眼光莫名的好,天玑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而且天玑还觉得邬起特别幸运,那种同样说不上来的好运感,以至于邬起干任何事都一帆风顺,简直就像是被神明所眷顾的家伙。 这么说有自卖自夸的嫌疑,但邬起炼化了七具尸体,统称北斗七星,这七星里的人性格多变、身份各异甚至是种族不同,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好人,也都不同程度上帮助过邬起。 邬起对人似乎毫无戒心,也不需要多少戒心,他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跟随他、崇敬他,乃至奉献于他。 天玑觉得莫缘也应该是这样的,可现在看来,莫缘的情况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缘……缘缘……”莫缘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表达了不办结契的决心,邬起一听这话,崩溃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他低着头可怜兮兮地扯扯莫缘的手,像是想用这种小动作引诱莫缘回心转意似的。 莫缘见到邬起瞅着自己的那副小眼神就觉得好笑,反握住邬起的手说:“邬起,我是个死人诶,你要是跟我缔结什么生死血契,万一缔结的瞬间你也跟着我一起死了怎么办呀?” 邬起和天玑闻言统统一怔,天玑摸了摸下巴:“诶!我倒是忘了这一茬,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缔结血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没人想过,毕竟以前没有出现过像你们这样的情况。” 邬起倒是有主意,说道:“可以改良血契,血契说白了就是让两个人的性命生死连接在一起,以产生约束力。我和缘缘的话,可以结魂契。” 邬起擅长魂魄之术,既然会招魂塑魂,那么在血契的基础上改良出一个魂契也是完全没问题的。邬起理想中的魂契,大概就是让两个人的魂魄连接在一起,一方若是魂飞魄散,另一方也不能幸免。 莫缘听到邬起说起魂契,不由眯起眼睛,又一次反驳道:“不行,不管是血契还是什么魂契,都不行。” “为什么?”邬起看来是非常想和莫缘举办结契典了。不过邬起也尊重莫缘的意见,他意识到了什么,难过道:“缘缘是不想和我缔结这种契约关系吗?” “当然,这可是终身大事诶,你难道不应该更多的考虑一下吗?”莫缘盯着邬起看,“我现在正在五湖四海到处收集深渊之毒,今后我恐怕也会一直收集下去,虽然这毒素似乎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可你我一旦结契,我就不能保证这毒素会不会通过契约之类的东西蔓延到你身上去,从而对你产生影响,所以……” 莫缘叹气:“在解决深渊之毒这件事情之前,我们是没办法缔结任何契约的。” “可是……”邬起还有些不死心,他说道:“那毒素并不会对我产生影响!” 先前在前门派峰会上,宣至儒让狮心自爆的时候,狮心身上的深渊之毒四处飞溅,峰会上到场的修士被毒素淋到后,无一幸免全都倒下了,唯一没有倒下的只有邬起。 邬起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那些毒素明明溅了他一身,可邬起丝毫不受其影响,他发觉有种莫名的力量保护了他。 邬起还想过会不会是莫缘保护了他,可那时候莫缘都被狮心一口吞了,陷入了昏迷状态,理应没有余力顾及邬起的。 “你说没影响就真的没影响了?”莫缘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说你就是故意想和我缔结这个契约,只要我们生死相连,我就会因为顾及到你,而不会再去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邬起压低了声音道:“缘缘,我并不想拿这种事情要挟你。” 莫缘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分了,他撇过头沉默片刻,道歉说:“对不起。” “对不起,邬起。”莫缘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企图让混乱的脑子冷静下来,他承认道:“只是我现在并不想和你缔结血契魂契或任何类似的契约,这不意味着我不爱你。” “我明白了。”邬起点头,脑袋垂得更低了,然后邬起说:“我想单独待一会儿,抱歉。” 说罢,邬起竟然转身直接走了,他朝着树林的方向走了过去,身影逐渐隐没在了树林的阴影当中。 “啊啊啊!完了!”天玑看着邬起跑了,立刻疯狂挠自己头发,“本来想讨好邬起大人让他开心的!现在他更加生气了!还自闭了!!” 莫缘的心情本来也有些抑郁,结果被天玑这么一说,又不由觉得好笑。 但天玑却是当真气愤,转头盯着莫缘说:“你还笑!是你惹他生气的,你不应该追着哄哄他吗?” “用不着哄,他会想通的。”莫缘说。 “我不懂。”天玑说,“你要是不喜欢邬起大人,不想和他结契,那干嘛还要和邬起大人在一起……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做出什么惹大人伤心的事情来,否则我不会对你客气!” 莫缘完全没在怕的,心不在焉道:“你要怎样对我不客气呢?告诉我吧。” “我……”天玑不知道该怎么威胁,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莫缘,莫缘看着就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自己总不可能恃强凌弱打他一顿吧? 天玑在那纠结了半天吐不出半句威胁的话语,莫缘就对他说:“你们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想帮我和邬起办结契典,这份心意我代邬起领会了。” “然而现在我没有任何想和他结契的想法,或许以后我们会举办的,只是不是现在……所以这些东西你们还是收回去吧。” 天玑无可奈何,骂骂咧咧了几句,只好转头招呼天璇和天权又开始搬东西了,这回是搬进地下仓库里。 而莫缘则在稍微驻足之后,朝着邬起离开的方向过去了。 虽然嘴上说用不着哄,但莫缘觉得以邬起那钻牛角尖的劲头,让他自己想,恐怕好几天都想不通,因此莫缘依然有必要去哄哄他的。 走在树林间的莫缘反而自己想了很多。 在自己和邬起的这段关系中,莫缘始终清晰明了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名不属于归墟世界的外来者。 而且还是一名有非常复杂背景的外来者。 或许这个猜测很诡异、很异想天开,甚至是让人贻笑大方。 但如果莫缘那段有关小时候车祸的回忆不是的假的,如果他小时候车祸时、童禹的那家伙真的出现过的话。 再如果,童禹所言那番有关神明粒子的话语,真的是莫缘理解中的那种意思的话。 “那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莫缘走进了树林之中,望着被斑驳树影所遮蔽的天空,他喃喃自问。 莫缘不喜欢这个猜测,但如果他真的和传说中的「神」有什么奇怪的关系的话,到时候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邬起呢? 和神扯上关系,但莫缘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相反他其实非常恐惧。他想到了世界管理局,想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起因和经过,还想到了花花说过归墟世界的神族以及主角最后都要沦为补丁的话语。 索性莫缘就自嘲道:“我该不会也是个补丁吧?” 或许确实应该以最坏的打算来考虑,那么处境堪忧的莫缘就不能随意将邬起拉下水了,他真的非常希望邬起活得好好的,无忧无虑长命百岁。 他喜欢邬起,非常非常喜欢他,连莫缘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莫缘甚至无法忍受任何可能降临到邬起身上的不幸,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难过。 所以他不能邬起缔结什么血契或魂契,万一……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至少邬起会好好的。 思考中的莫缘不知不觉走到了树林深处,并且找到了邬起,邬起站在断魂崖的崖底,正抬着头往上看。 感知到莫缘的脚步声,邬起并没有回头看莫缘,却开口对莫缘讲话:“我当初就是在这里捡到你的,你从上面掉下来了,你流了很多血,摔得特别惨,我连抱起你时都得小心翼翼。” 莫缘走过去和他肩并肩站着,和他一起抬起头望着断魂崖的顶端。 断魂崖非常高,而且有完全垂直的横切面,像是有人一刀切开了山峦,在风景秀丽的山水画上留下了这锋利的一笔。 “缘缘当时在想些什么呢?从那上面掉下来的时候。”邬起这样询问莫缘,“会很害怕吗?” 莫缘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没有那时候的记忆。” “说不定只是没能想起来。”邬起抬起手指着断魂崖顶,他思索道:“我们上去看看如何?或许只要上去看看,就能找到当初发生在你身上一切事故的线索了。” “我以为我是来安慰你的。”莫缘低头温和道,“因为我不肯跟你结契……我不想你生气……” 邬起伸手过来握住了莫缘的手,用深邃的眸子盯着莫缘看,笑着说道:“我没有生气,莫缘,我知道你的意思。” 莫缘与他对视:“你真的知道吗?” “是的,我知道。”邬起将莫缘揽入怀抱,紧抱了好一会儿,深呼吸,“我会等着你,直到你愿意和我定下永恒契约的那一天。” 莫缘莫名眼圈泛红,轻柔说:“你也太自信了,万一我不想跟你定这种永恒契约呢?” “那我也会一直等着。”邬起凑过来,一如既往撒娇式蹭蹭莫缘的脸蛋,“我会很努力的。” “这可难办了,我也要很努力才是……努力回应你。”莫缘觉得心里柔软一片,有种无法言喻的感动,让莫缘不由和邬起在这郁郁葱葱的丛林里,在这笔直的山崖下相互依靠、紧紧拥抱。 …… 他们俩抱了一会儿,又开始抬起头望着断魂崖的崖顶了,邬起还是提议说:“要不要上去看看?” 莫缘其实也是好奇的,关于自己之前那次「穿越」,当初身为墨缘的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倒在断魂崖下面并且被邬起捡到了呢? 内心的求知欲让莫缘向邬起点头表示要上去,可就在两人即将起步时,邬起又有点退缩的意思,对莫缘说:“万一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不好就不好。”莫缘歪着脑袋看邬起,“你认为我会害怕吗?” 邬起也觉得莫缘不会怕,莫缘总是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淡定感,他处事不惊波澜不兴,这份从容让他光是留在人身边都会令人感到安心。 于是邬起就抱着莫缘飞身上断魂崖了,断魂崖奇高无比,高耸入云,其高度和无极剑宗的须弥山有得一拼,不过再如何高的山峰,对有能耐的修士而言都不是难题,邬起花费三分钟不到,就从断魂崖崖底爬上了山峰。 而令人惊奇的是,俩人刚一爬上断魂崖,就发现断魂崖顶端上的岩石上,深深插着一把剑。 莫缘从邬起的怀抱里跳出,跑去看那把石中剑,发现剑刃上刻有「溯源」二字。 “这就是师父给我专门打造的那把溯源剑,原来是落在这里了吗?”莫缘蹲下身摸了摸剑身上面的字体。 旁边的邬起也走过来,伸手握住了溯源剑的剑柄,用力扯了一下,想把溯源剑从岩石上拔下来。结果扯了半天,那柄剑却一动不动,结结实实地杵在岩石缝隙里。 “我拔不动它。”邬起说着转头看莫缘,“这本来是你的剑,你来试试吧。” 莫缘就试了,也跟着抓住剑柄然后用力。 出乎意料的是,可能真的是因为莫缘才是原主人的原因,所以莫缘非常轻松地就将溯源剑从岩石上拔下来了,只是在拔下来的瞬间,那柄溯源剑的剑刃就出现了裂痕,稍微挥动一下,剑刃就碎裂成了五六块。 “完全断了。”莫缘握着只剩下一小节剑刃的剑柄,剑身上的溯源二字也裂开,似乎宣告了这把剑的死亡。 莫缘感到可惜地皱起眉。 邬起却露出疑惑的神情,说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抛下这把剑呢?你还有印象吗?” 莫缘摇头。 “再去看看别的地方吧,或许还有其他线索。”邬起看了看断魂崖的山头,山头上也沉淀着积雪和冰霜,巨大的岩石块后面似乎有一条小路。 第55章 莫缘仔细地将溯源剑的碎片收了起来, 叫邬起帮忙收在了他的芥子空间内,想着日后若是有空闲时间,就回无极剑宗让师父沈海卿帮忙将溯源剑锻造重塑。 这把剑不应该留在这里,留在这空荡荡的断魂崖山头, 像是墓碑一样竖立在岩石之上, 仿佛昭告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可悲过往。 当初的我, 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莫缘忍不住在内心询问自己, 但他得不到答案,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给他答案的人只有他自己, 但他却丧失了对过往的所有记忆。 邬起牵着沉思的莫缘, 顺着断魂崖山头巨大岩石后面的小路走了过去, 这条小路蜿蜿蜒蜒不知去往何处,凹凸耸立的岩石遮挡了俩人的视线。 在狭窄的小路上走了半天,邬起和莫缘终于从石头的间隙里走了出来, 来到了一处开阔地带,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棵十分怪异的枯树,这棵树像一只巨大的、狰狞的爪子朝天伸展, 黑色的树枝上布满漆黑的荆棘刺, 且没有一片绿叶。 “这是黑爪荆棘树。”邬起一眼认出了这颗树木, 并说出了一个极为形象的名称, 他情不自禁蹙眉道:“这是一种生长在极寒深渊的树木, 极寒深渊的盆地内部以及边缘地带,貌似都长满了这样的树。” 莫缘惊讶于邬起的了解,不免询问道:“邬起也去过极寒深渊吗?” “去过几次。”邬起低头思索回忆道,“极寒深渊号称「神之墓」, 它的故事背景及由来都是修真界口口相传许多年的故事, 因其实在太有名了, 很多修士在学有所成后,都会去极寒深渊附近逛一逛,只是没几个人敢进去。” 邬起还说:“我倒是进去过,可是还没有深入探索就返回了。当时觉得没多大意义,觉得极寒深渊不过就是一处环境比较严峻的地区,除了冷还是冷,里面光秃秃的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这种黑爪荆棘树,到处都是,十分顽强地生长着。” “现在看来,我似乎有点小瞧极寒深渊了,神族的诅咒和怨念在那片地区流转,竟然能酝酿出深渊之毒这样的东西。”邬起说着,按奈不住走到了那颗黑爪荆棘树的跟前仔细端详起来。 莫缘见其动作,便紧跟着邬起,伸手抓住了邬起想去触摸树木表皮的手,摇着头对邬起说:“别碰,这树上满是毒素。” 邬起惊讶了一瞬,反问莫缘:“等等,你说这树上也全是毒?” “是啊。”莫缘紧张地点头,他摁住邬起他触碰树,自己却伸手去碰了,并且从黑爪荆棘树的树皮上吸收带出了大量的黑色液体,那些液体顺着树皮的沟壑,像是溪流般汇聚于莫缘的掌心。 “真是奇怪。”莫缘看了看汇聚在掌心的小小黑色水球,不由紧皱眉头露出严峻的表情,他说道:“这棵树内部所蕴含的深渊之毒,和之前我们碰见过的「狮心」,这两者体内所含的毒素几乎不相上下!” 想到狮心,就想到狮心爆炸时,像墨水喷溅一般,溅了整个乾坤堂内部到处都是的大量黑色液体。邬起想起时不禁愕然,顺着莫缘的视线观察眼前的荆棘树:“和狮心不相上下?难不成这树……里面居然含有如此巨量的深渊之毒吗?” “你先等等,我检查一下。”莫缘双手都摸上了黑爪荆棘树的树皮,这荆棘树黑得吓人,树皮不反光,莫缘苍白的手和荆棘树形成了鲜明对比。 莫缘的手直接摸在树皮表面的刺上,邬起还担心他会弄伤自己的手,可神奇的是,在莫缘触碰过那些荆棘刺后,那些刺竟然被莫缘吸收了,黑刺在被莫缘碰触的瞬间就软化化作黑色液体汇聚于莫缘的掌心。 “上面的刺居然都是毒素凝固形成的,但是……”莫缘很快有了惊奇的发现。 莫缘道:“树木生长需要水分,所以……这黑爪荆棘树貌似把毒素当做水分给吸收了,所以它才能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它体内的毒素并不纯粹,可能是它在吸收毒素过程中无意识将毒素过滤了,因此这棵树虽然具有和狮心一样的巨量的毒素,却失去了传染性,碰触树木的时候毒素不会轻易传染给别人……不过若是把树皮、树枝、树刺给吃了,或让树木组织顺着自身伤口、创口等进入身体,那就不一定了。” 吃了那么多毒,莫缘对深渊之毒有了非常深刻的了解,树木上的大量毒素让他解读出相当多的讯息,而且莫缘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些毒素在荆棘树上的流转的过程。 邬起明白莫缘话里的意思,探讨道:“这么说……这种黑爪荆棘树是依靠毒素作为养分而存活的?” “目前看来的确是这样。”莫缘点点头,赞叹道:“即使是处在极寒深渊这等严苛的地段里,它们依然克服了寒冷有毒的环境,顽强的活下来。” “这还真是有趣而强大的生命啊!”莫缘觉得十分惊奇,上下端详着眼前这颗漆黑的大树。 邬起的理解却不太一样,邬起道:“虽说确实强大而又有趣,可如果这种树是依靠毒素作为养分生长的话,那么它长满了极寒深渊内部且到处都是……不就意味着……” 邬起这么一说,莫缘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邬起。 “意味着极寒深渊的土地里,到处都渗满了毒液。”邬起低头思索,严肃地给出了他思考后得出的结论,“这些毒液在极寒深渊的土地里形成地下河,量多到恐怖的地步,以至于能供养大量黑爪荆棘树赖以生存。” 说完,邬起还很疑惑地蹙眉:“只不过,这里并不是极寒深渊,而是断魂崖的山顶上。所以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棵黑爪荆棘树呢?它是从哪里吸收的养分,断魂崖的土地岩石里,也有深渊之毒的存在吗?” 莫缘随着邬起的猜测蹲下身,在他们脚下的土地上捧了一把土,摸索了一阵,莫缘什么也没感应到,便回答说:“土地里似乎没有毒素……至少我在周围能感应到的毒素,只有这颗树里面有。” 随后莫缘又猜想说:“也许这棵树是我当初留下的?你想……我当初是从断魂崖跳下去后被你捡到的,所以这棵树肯定也跟我有关系。” 邬起扭头盯着莫缘:“那……这颗树究竟跟你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呃……”莫缘卡壳了,挠挠头道,“不知道诶,我啥也想不起来。” 邬起不由叹气,他实在不希望莫缘继续追查和深渊之毒有关的事物,可他也知道莫缘不会善罢甘休,眼下的情况实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不是邬起能阻止的事态了,邬起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莫缘,一直保护他。 莫缘倒没想那么多,他围着眼前的黑爪荆棘树转了一圈又一圈,左看右看都没检查出什么端倪。于是他想了想道:“虽然这棵树长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身上蕴含的深渊之毒也因过滤而不具有传染性,但它毕竟是有毒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我还是把它给「吃掉」吧。” 邬起担忧道:“可是这棵树上的毒素有很多吧?” “对我来说并不多。”莫缘歪着脑袋盯着眼前的大树,情不自禁吞咽口水,继续道,“狮心身上的毒素也全部被我吸收了,可最后凝聚固化而成的也就一把剑的大小,这棵树充其量就是第二把剑,还比之前那把小一点。” “我的意思是……”邬起斟酌着摇头,“这样的树还有很多棵,缘缘……你不可能一个个全都吸收掉。” 如果要彻底解决深渊之毒给整个修真界带来的隐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消灭掉所有的深渊毒素,正所谓斩草要除根。 然而透过这棵怪异生长的黑爪荆棘树,俩人大概得知极寒深渊里到处都渗透着大量毒素的信息,若真的有如此巨大的毒素量,那绝不是莫缘一个人可以解决的。 莫缘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拧着眉毛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 尽管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但莫缘心里仍然有一股莫名的自信心。 莫缘丝毫不曾怀疑,他认为自己绝对可以彻底吸收掉全部的深渊之毒,甚至把极寒深渊从里至外清理个遍,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股莫名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呢? 莫缘无法解释,他也不好对邬起这么说,邬起本来就很担心他会自食恶果,像天玑那样吃毒把自己给吃没了,在摆不出切实证据前,邬起断不会轻易相信他。 因此莫缘只能这样说:“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一个人的能力确实有限,但我想要把自己视线内看到的所有毒素都清理干净……我总是能帮到一部分人的,对吗?” 邬起无奈道:“缘缘没资格说我,明明你才是更在乎周边人的那个。” “我现在愈发想要和你结契了。”邬起紧接着又说,“我想跟你同生共死,这样你就不会在我看不到的时候,飞到我够不着的地方去了。” 莫缘无言以对,只能走过来和邬起拉了拉手,用行动安慰他。 “就算我说了这么多,反复劝阻你,你也不会听我的。”邬起反握住他的手,“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呢?我要真的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就好了,这样我就能理所当然把你关起来,锁在我的小屋子里,不让你接触任何危险,像守护珍宝一样守着你。” 邬起强势地将莫缘搂入怀中,把脸凑过来,额头贴着莫缘的额头,半垂的眸子里闪烁着令人迷醉的光泽,像是在勾引人,因为他甚至还要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还能每天都对你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莫缘顿时感觉自己全身都升温了,苍白的皮肤上浮现出一抹显眼的嫣红,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晚自己被邬起摁住后发生的那些旖旎。 邬起察觉到莫缘在害羞,温柔地勾起嘴角笑了笑,用嘴唇碰了碰莫缘的唇,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这家伙学坏了! 莫缘才反应过来邬起正在调戏自己,气愤地伸手推了推邬起的胸膛,可惜软绵绵的他使不出半点力气来,所以邬起纹丝不动,依然将莫缘抱得紧紧的。 邬起对怀里的莫缘肆意搓揉了一番,把莫缘苍白的嘴唇都亲得泛红了,他才终于乐意稍微放开些莫缘,莫缘靠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问道:“亲够了吧?” “亲够了。”邬起心满意足,抱着莫缘撒娇式蹭脸,“缘缘,我不会阻止你去吸收这些毒素了。但同样的,我希望你不要瞒着我,不管你要去做什么事,都一定要提前告诉我,让我跟在你身边,让我帮你,好吗?” 莫缘顿了下,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嗯,我会都告诉你的。” “真的吗?”莫缘的保证让邬起很开心。 莫缘说:“当然是真的。” “说好了,拉拉勾!”邬起向他伸出右手。 莫缘就无奈地笑出声道:“你还是小孩子嘛!?” “拉勾勾!”邬起真当自己是孩子了,和莫缘推推手,莫缘只好也用右手跟他拉勾,如同儿戏般许下了这简单的承诺。 但莫缘知道自己是不会反悔的,再如何儿戏如何简单,他都不会反悔。 …… 把莫缘的脸蛋嘴唇还有脖颈都依次啃过以后,邬起总算放过了莫缘,莫缘无可奈何揉着自己被啃得通红的脸颊,又跑过去吸收那颗黑爪荆棘树上的毒素。 他把双手贴在树干上,开始了慢吞吞的饕餮大餐。 被吸收了毒素的黑爪荆棘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张牙舞爪的树枝垂落下来,上面的黑刺尽数掉落,整个树身也无法再保持漆黑的色泽,树皮脱落,露出一丝暗黄。 吸收到一半的莫缘不忍心道:“这树是依赖深渊之毒存活的,就这样掠夺走它身上的毒素,好像是在杀死它。” 邬起好笑道:“你刚刚还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树木吸收毒素成长,怎么看都很危险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莫缘陷入纠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邬起疑惑道。 莫缘收回双手不再吸收毒素,而是盯着眼前半死不活的黑爪荆棘树陷入沉思,他想了老半天,突然灵机一动,扭头看向身边的邬起,大声并带着一丝惊喜道:“对啊!就应该这样做才对!” “什……什么?”邬起莫名其妙,完全没能跟上莫缘的节奏。 “这棵树!会吸收毒素成长啊!”莫缘指着黑爪荆棘树道,“而且只要不去刻意去碰它,作死把它的树木组织吃掉或抹在自己的伤口上,它是不会把毒素传染给任何生物的!它其实跟我一样!” 邬起立即明白了莫缘的意思:“你是说……” “我们完全可以对这棵树做适当的培育或改良,让它变成能够自动吸收周边深渊之毒的利器,这样就不需要让我五湖四海到处跑,见到人就一个个帮他们清毒素了,麻烦且重复的工作,完全可以让这种荆棘树来取代我。”莫缘碎碎念着,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非常不错。 “没错,我们不应该杀死它,应该把它挖走培养起来……嗯,就是我不太会养植物啊。邬起……对了,邬起会种田,那应该也会种树吧!”莫缘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邬起的老本行,他揪住邬起的衣服摇晃,“邬起!种树!你会种树吗!?” 邬起低头看着矮自己一个脑袋的莫缘扯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感觉自己的心神也被莫缘揪住摇晃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种树……应该会吧。” “太好了!”莫缘高兴,钻进邬起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背,还抬起澄澈的眸子看着邬起,“开始行动吧!把这棵树挖走,你应该可以帮我的吧?” “当然!”每次莫缘朝着他撒娇,邬起都有点神志不清,这么可爱的缘缘,不管提出何等荒唐的要求,邬起恐怕都会答应的。 …… “所以你们就把那棵树给挖回来了?”天玑和天璇以及天权三个人……不、是三个尸齐齐站成一排,仰望着被莫缘和邬起挖回来并且栽种在院子里的漆黑大树。 这棵黑爪荆棘树被莫缘吸取了一部分毒素,变得有些萎靡不振。莫缘紧接着又给它浇灌了一些毒素,勉强让它看起来比之前精神一些了。 莫缘从邬起的书房里拿出一枚大号的竹简,在竹简的正面用笔墨歪歪扭扭上书写道:此树特殊有剧毒,碰之即死,慎触摸。 然后又在竹简的背面又写了一行字:若不慎中毒,请呼叫莫缘。 然后把这枚「警示牌」挂在树枝上最显眼的位置。 莫缘写的时候很认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写自己名字时写的是莫缘的「莫」字,而非墨缘的「墨」字,旁边一直看着他动作的邬起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邬起就在这颗黑爪荆棘树下,给天玑等人把情报同步了一下,关于深渊之毒、以及他们在无极剑宗和全门派峰会上发生的事情,都简明扼要地一一说明了。 “邬起你可真厉害啊,老是捡回来一些奇怪的家伙!”天权此前还没怎么见过莫缘,这回逮到机会了,围着莫缘转来转去地观察,惊叹道:“原来就是这个小不点吗?不仅和你成亲了,还能吸收那个啥子毒?” 一向没什么脾气的邬起皱起眉,把莫缘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一副万分不乐意让天权观摩自己珍宝的模样。 莫缘却很好奇,从邬起怀里探出头看天权,目光落在他的红色的头发和同样色泽的眼眸上,奇怪道:“你的样子……应该不是人类吧?” “当然!”天权似乎很自豪于自己的种族,他高傲抬头承认道:“我是个魔族!” “魔族!”莫缘眼睛亮了起来,特别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天权,“魔族怎么会在人界?魔族的眼睛头发都是红色的吗?你是怎么和邬起认识的?” 莫缘一连串问题把傻大个的天权问懵了,天权抓了抓自己火红的头发,一个一个问题地缓慢答道:“我在魔界被人追杀,伤势太严重导致修为全无,连人界的禁制都不再阻拦我,索性就跑到人界避难了。然后……魔族确实基本都是这个发色,也有一些异变的金色,比如魔王大人。” “至于怎么和邬起大人认识的,我伤势太重了,初来人界也不知道去哪里,走着走着倒在路上,就被邬起大人捡回去了。” 莫缘还以为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了,结果听天权这么一说,貌似来历也很简单,他继续好奇道:“那你怎么会在魔界被人追杀呢?” 天权的画风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继续挠挠头十分乐观还没心没肺道:“因为我不小心把魔王大人上了,他恼羞成怒所以要杀了我哈哈哈!” “别笑得那么起劲!”天玑在一边用扇子狠狠地敲了一下天权的肩膀,他本来想敲天权的脑袋的,可惜天权熊腰虎背身高两米,实在敲不到。 天权还很无辜:“为什么不能笑!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干过最值得的事情了!就不许我自豪一下吗!?” 邬起低头伸出双手捂住了莫缘的耳朵,阻止他继续听这个蠢货魔族不堪入耳的发言。 可惜就算堵住了耳朵,也没办法阻拦这个大嗓门的声音渗透进来,天权依旧没心没肺,还很无辜道:“咱魔界的魔王大人是何等人物!像我这种小魔族平常连衣角都看不见一片的,可那天他……他就喝得很醉!他还勾引我!把我往床上拉!他长那么好看,我有什么办法嘛!” 天玑头疼扶额,继续用扇子使劲地戳天权的肩膀:“够了你!别再说了啊,谁想听你在这里炫耀你和魔王的光辉事迹啊!” “我这不是期待了一下嘛!”天权更加无辜了,委屈地对手指,“万一魔王大人也喜欢我呢?” “他要是喜欢你,就不会追杀你追致死地,还促使你变成邬起大人手下的一具尸体了。”天玑看天权一脸傻愣的表情,不太忍心的戳破了他的幻想,“你就别想那个魔王大人了,换个心仪的对象。” 虽然天玑这般劝说,但天权似乎没办法轻易放下,他露出有点难过的神情,身材壮硕的天权有一瞬间也显得萎靡了不少。 “好了。”邬起适时打断天玑和天权的对话,“不要想多余的事情,你们已经是我的手下,应该听我的安排才是。” “哟呵,现在倒是端起主人的架子来了!”天玑挺高兴邬起愿意发号施令的,立刻拍着扇子说道:“那么邬起大人有何吩咐呢?” 邬起便指了指身边的黑色大树,说道:“天玑还有天璇……天权也来帮忙,你们就像当初帮我完成尸体修补术的研究一样,也来帮我完成对这颗树的新研究吧。” “研究一棵树?”天玑抬起头盯着黑爪荆棘树瞅了半晌,挠下巴道:“这树……看起来好眼熟啊。” “眼熟?”邬起惊奇道,“天玑也去过极寒深渊吗?” “极寒深渊?没去过。”天玑晃晃脑袋,“我从修道之初就待在沁花阁了,沁花阁相当于软禁了我,所以修真界的大部分地区我都没机会去。” “那你为何会觉得这棵树眼熟?”邬起不解道。 “这个长满刺的黑色树枝,我在沁花阁的仓库里见过。”天玑指着黑爪荆棘树上一根长满刺的树枝,“我以前为了制毒经常去沁花阁的仓库搜寻合适的材料,沁花阁的仓库有一个被列为禁区的房间,连我的权限也无法进入。有一次,那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我看见里面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木箱子里,箱子上布满禁制……箱子也是开启的,里面就装了这种树枝。” 天玑的话让邬起和莫缘情不自禁对视了一眼,莫缘说:“你的前任东家沁花阁藏着的秘密可真是多啊。” 作者有话说: 爬回来更新 第56章 邬起和莫缘最终也没能从断魂崖的山顶上找到其他线索了, 那上面只有黑爪荆棘树和已经四分五裂的溯源剑。 已经搬回邬起院子的黑爪荆棘树屹立在灰蓝色的天空下,和旁边绿油油一片的田园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莫缘总是不自觉对着这棵树陷入沉思。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黑爪荆棘树这种只在极寒深渊里生长的「深渊特产树」之所以会出现在墨缘曾跳崖的断魂崖山顶上, 肯定是有原因的。 在墨缘身中剧毒且将死之际, 他究竟跑去做了些什么呢? 沈海卿曾说过, 墨缘离开无极剑宗时, 沈海卿派遣了两名金丹期弟子跟随保护, 可这俩金丹期弟子紧接着就被发现不明所以死在了极寒深渊附近区域, 从尸体上呈现的伤痕来看, 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刃砍了很多刀, 手脚都斩断,尸体残缺不全。 至少由此推断,墨缘离开宗门后去过极寒深渊, 而且还在那里出事了,也许是遭遇袭击,也许是其他缘故—— 但这一切最终酿造的结果, 就是让墨缘和两位金丹期弟子就此分道扬镳了。有意思的是, 墨缘当时貌似把沈海卿留给他用来保命的家当, 都留给了两名金丹期弟子。 只是很遗憾, 这两名金丹期弟子到最后也没能用上这些保命道具。 时间往后推移, 再然后,墨缘独自出现在距离极寒深渊有相当路程的断魂崖上,并从断魂崖一跃而下,摔得半死不活, 若那一刻没能遇见赶来的邬起, 墨缘五分钟内就会气绝身亡。 可邬起却及时出现, 还把墨缘救活了。奈何墨缘只活了两个多月,依然在深渊之毒的折磨下离世。再紧接着,就是莫缘的再次穿越了。 莫缘在心里掰着指头梳理了整个时间线,嘟哝着自言自语自满道:“我这么聪明!肯定不会仓促间跑去跳崖寻死,铁定是要留下点线索再死的!” 说罢,莫缘抬起头望着眼前的黑爪荆棘树,挠挠头傻乎乎道:“但是……这就是我给自己留下的线索吗?嗯,看来我也不是很聪明……” 这么一棵除了会聚集毒素外,就没啥用处的大树,绝对称不上「线索」二字,但至少这棵树给了莫缘灵感。 莫缘知道,自己只要把黑爪荆棘树做成类似「采集器」之类的东西,将它固定放在某个具有大量深渊毒素蔓延的地区,缓慢却稳定地吸收附近人或者生物甚至是物品身上的毒素,这样就不用莫缘一个个去寻找摸索和沟通,大大节省了时间与力气。 绝妙的主意,莫缘光是脑子里想想就已经跃跃欲试,兴奋的他搓搓手,然后扑上去紧紧抱住黑爪荆棘树树干。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缘感觉这棵可怜的荆棘树在他的拥抱下仿佛颤抖了一下。 另外一边,邬起和天玑他们已经或买或制作抱着各种准备工具纷纷来到了黑爪荆棘树的面前,大伙儿动作整齐划一,不约而同地都抬头盯着树。 “目标是研究这棵树……那么怎么开始呢?”天玑摸摸下巴嘟哝道。 “你们都准备了什么东西?”莫缘看向众人。 “扦插繁殖的工具。”邬起答道。 天权插话高声喝道:“还有肥料!” 天璇小声说:“或许要首先测试下树木的生长条件,环境或温度。” “环境或温度?用不着吧?”天玑觉得没什么必要,“不是都说这种黑爪荆棘树生命力顽强吗?就连极寒深渊那种地方都能繁殖得到处都是。” 天璇却摇头反驳:“这只能说荆棘树能够适应极寒深渊的环境,但如果它换一个环境,更好温度适宜的地方,它可能生长得更快更好也说不定。” 天玑惊讶地盯着天璇道:“原来天璇也很了解树木吗?” 天璇不好意思地低头,声音更小了,讪讪答道:“我做木工时喜欢挑木头,所以对各种树木也有个粗略的了解。” 天玑听到天璇这番话,不由停顿了片刻,似乎有点小小的遗憾,半晌才喃喃道:“这样啊……我好像都没怎么注意过你这方面……” “没有,只是我向来避免在天玑面前说这些而已……因为是有点枯燥乏味的话题,天玑……不会喜欢吧?”天璇伸出手,握住了天玑的手指。 “你的喜好,怎么会枯燥乏味呢?”天玑试图纠正他奇怪的观念,并且反握住天璇的手,两人之间弥漫起了有些暧昧的氛围。 “噫——”而天权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他皱起眉头发出无比嫌弃的声音,高声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成双成对?是膈应我是吧!?” 天玑只好假意咳嗽了两声……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尸体是用不着咳嗽的,只能仓促而敷衍的掩饰尴尬,继续道:“好了,不说其他,回归正题,我们当中照料植物最有经验的……应当是邬起大人了。” 众人闻言看向了邬起,而邬起木然着一张冷脸,表面上看着冰冷,但实际上他是有点懵的。 其实邬起也并不很擅长树木方面的培育,他虽然喜欢种地,但他种地都是种菜的,是那种小巧脆弱的植株,小植株和树木的差别还是有的。 邬起倒是有种植果树的经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应用在培育黑爪荆棘树这种特殊树木身上了。 拧着眉毛想了半天,邬起最后只能说:“不管如何,先试着把这种荆棘树增殖吧,总是没错的。” 黑爪荆棘树看起来没有种子,一年四季生长在极寒深渊里面,浑身长满尖刺,貌似从来没有开花结果,至少在邬起了解的相关信息中,从未得知过这种荆棘树有花朵或果实。 因此邬起特意翻出了他曾经用来扦插繁殖果树的道具,只需要截取一小节树枝树干,用灵力辅佐培育,就能插柳成荫了。 众人随即一阵前后忙活,小心翼翼取下黑爪荆棘树的一截树枝。取下后,天玑盯着这截树枝感到十分疑惑:“可如果不会开花结果,这树是如何传播自己后代的?极寒深渊里长满了这种树,总不可能有人专门在极寒深渊里用扦插繁殖法来栽树吧?” 虽说天玑只在制毒的领域有所涉猎,但他认识的许多毒物种类,大半都是植物,因此对植物的特性也算略懂一二。 修真界的神奇植物有不少,但基本都脱离不了开花授粉结果的特性。 一棵不会开花结果的树,如何遍布极寒深渊大地?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但大伙儿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得出什么有效答案,只好先把扦插繁殖的流程尝试一遍再说。 扦插繁殖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截取植被的一截枝干,用适宜的土壤、温度和湿度进行培育,再利用枝干的再生能力,使其成为新的植株。 按照邬起等人的构想,既然黑爪荆棘树能够在极寒深渊那么严苛的地带生存,证明其环境适应能力是非常强大的。 但是为了保证成功率,他们还是稍微模拟了一下极寒深渊的环境……什么意思呢?就是打造一个「温室」,在这个温室里面模拟极寒深渊的环境,随后把黑爪荆棘树的枝条移植过去。 温室而已,对一群修真者而言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邬起一个来回,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许多建筑用木材木板,他精准地控制着自己的灵力使木材浮空,然后在意念的操控下,于自己的小院子里又盖起了一座小木屋。 新建的小木屋非常小,从外面观看的话,会觉得这小木屋简直就是个茅厕……太像茅厕了,就一张门和三面比门宽高不了多少的木墙,屋顶是三角形坡形顶。 这间茅厕……不对是温室,被邬起建在院子的小角落里,和邬起的堆在院子里的各种杂物相邻。 “审美太差了!”天玑眼瞅着邬起建造的温室(茅厕)落成,实在是忍受不了,一把推开了邬起,随后牵着天璇的手让他上去,“快!天璇,快给改改这屋子!” 天璇下意识地看向邬起征求意见,邬起也知道自己水平不行,对他点了点头。于是天璇就上去了,对这间温室做了一番改造,倒也没改多少,就是用剩下的木料,给门墙和屋顶添了点田园系浮雕装饰,刷了颜色,再让木屋地基拔高,做了三层阶梯,使得木屋看起来高端许多。 “哦噢!”天权大大咧咧地表示,“这样看起来好多了,没那么像茅厕了!” 天玑奋力敲击天权的肩膀示意他闭嘴。 但脾气好的邬起根本没在意,因为他自己建到一半也觉得有点像茅厕,而且天璇不愧是心灵手巧的天璇,改得让人满意极了,所以邬起立刻上前开始给温室加法阵。 温室的空间体积不可能只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小,所以里面肯定要利用阵法扩大空间的,就跟无极剑宗当时召开全门派峰会时的乾坤堂一样,用到了比较高级的空间阵法。 空间阵法在修真界的应用范围很广,小到储物用的袋子,大到整个房屋,都可以用空间阵法来扩大容积。 但空间阵法并非谁都可以使用,对修为有要求,对阵法的精密和稳定度更是要求苛刻,毕竟这是空间阵法,若是一不小心出了问题导致空间坍塌甚至割裂,那是会出大事的。 邬起却得心应手,他的芥子空间、玉简、储物袋还有给天玑他们建造的「尸体专用房间」都设置了空间阵法,全都是邬起自给自足自学而做成的。 他天资聪慧,做什么事情都一帆风顺,正如天玑他们形容的那样,是个有着非同寻常幸运的家伙。 制好了空间阵法,随后再叠加以防护和恒温用的法阵,再来个幻境改造,往温室里填土,使得温室内部完全模拟呈现了极寒深渊的环境。 待邬起将温室布置完毕后,众人便进去参观了一下。 除邬起以外全都是尸体,温室内再如何寒冷对他们而言都没有意义,倒是进去后温室里面的景象让几个尸们大开眼界。 “哇,这就是极寒深渊里面的样子吗?”天玑进门就开始惊叹了。 邬起模拟出来的场景,乍一看是冰天雪地,但又无比昏暗,光芒稀少可视距离很短。四处都弥漫着雪花凝聚而成的雾气,雾气甚至能够在天玑等人身上凝结成冰霜,还有呜呜呼啸的寒风在鬼哭狼嚎。 温室空间大约有30至40立方,能停置十几辆卡车,里面填满了土壤。 一行人进温室后走了一段距离,虽然一下看到如此极端又昏暗的环境让人有些惊叹,但没多久就觉得乏味了起来。 “邬起大人,极寒深渊里就是这个样子的吗?”天玑如此询问。 邬起道:“没错,就是这样,我几乎完全复制了我印象里的场景。” 昏暗、寒冷,这个废土地狱一样的地方,就是极寒深渊。 “极寒深渊我和天璇都没去过……”天玑嘟哝着,转头看天权,“你呢?去过没有?” 天权老实地摇头:“没有……不过这地方和我们魔界挺像的。” “和魔界?”天玑不敢置信,“你们魔界是这种样子的吗?” “不是啦,环境没这么严峻……”天权不知道如何形容,思考半晌解释道:“我们魔界的环境和极寒深渊是两个相反的极端,这地方很冷,但我们魔界很热,有漫山遍野的火焰蔓延,岩浆和火山喷发……但还好,我们魔界还有占据面积百分之九十的海洋,很多地区都是海岛群,再热也热不到哪儿去。” 莫缘适时插话道:“听起来像是个夏威夷度假区啊。” “夏威夷……度假区?”天权没听懂,“那是什么地方?” “呃……”莫缘卡壳半秒,瞬间找了个理由道:“我在故事本上看到的幻想地,是个风景宜人气候温暖炎热的海岛群。” “这样啊。”天权没多想,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一切,他说:“反正,我们魔界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寒冷的地方,虽然我现在感觉不到寒冷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三次元的事情耽误了更新QAQ; 恢复日更试试看,目前只能日三了。 第57章 在温室里选了个合适的地方, 先肥沃一下土壤,再把带过来的黑爪荆棘树树枝插上,淋一点掺杂了灵力的天泉水,一伙人围着这枚新鲜出炉的「小树苗」, 开始了独特的观察与记录。 “它真的会长大吗?”天玑神色复杂看着小小一截的「树苗」, 他们最开始是默不作声地等待了一会儿的, 但这颗树苗毫无动静。 如果是普通的树木, 在灵泉水的灌溉下恐怕几分钟就可以生根发芽变成崭新的小树苗了, 但黑爪荆棘树显然是不一样的, 大伙儿立刻意识到他们得想其他办法来令这棵「小树苗」成长。 莫缘便说:“既然它是吃毒的, 那我试着给它喂一点深渊之毒吧!”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点头认同, 于是莫缘便搓了搓手,在掌心聚集了点毒素,准备给小树苗浇灌。 其实莫缘挺肉疼的……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 但他迄今为止吸收的全部毒素,都被莫缘下意识的当成了宝贝,被他滴水不漏地收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莫缘也不知道这些毒素被自己收在了哪儿, 经脉还是丹田里?他自己都搞不太明白, 反正这些毒素很听话, 莫缘随意一个念头就能调用, 能把毒素捏圆搓扁揉成任何形状, 可以像水一样柔软无形,也可以像铁一样锋利坚韧。 可是莫缘还是觉得不够,他觉得自己目前拥有的毒素还是太少了,他想要更多, 多到能把自己空虚的内心装满的程度, 才能够让莫缘感到满足。 因此这个阶段的莫缘是非常抠门的, 让出一两滴毒液都令他肉疼得不行,好在他的毒液很快起效了,黑爪荆棘树的「小树苗」在毒液灌溉中果然有了变化,伸出根扎在了土壤里,顶端也突出了一点。 可也只有这么一点变化了,天玑等人在一旁观察,着急道:“别这么小气啊!再给它多点毒液呀!” 抠门莫缘理所应当道:“证明它确实可以在毒素滋润下生长不就可以了吗?” 天玑说:“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 邬起也劝说莫缘道:“缘缘,我们的目标是利用这种树木制作能够自动采集周围毒素的「采集器」才对。” “你把毒液洒在树苗的身上确实可以令它生长,但如果不是直接洒在它身上,而是隔了一段距离,甚至这些毒素是以气体状态游离在半空中的,那么这种荆棘树还能够吸收吗?就算能吸收,范围又是多远多广呢?我们应该好好实验一下。”邬起说话间揉了一把莫缘毛茸茸的脑袋,把他本来柔顺的长发揉乱了。 莫缘尚且没发现自己优美的发型已经被邬起摧毁了,他低头摸着下巴琢磨,觉得邬起说得很有道理,既然是为了采集器的实验,他就不可以继续这么抠门了。 因此莫缘只好忍着肉疼继续用更多的毒素浇灌这颗小树苗,他们做了很多个测试,比如在距离小树苗一米远的土地上撒上毒液,看小树苗能否吸收。 答案居然是可以的,黑爪荆棘树的小树苗不知道有什么神奇的能力,它身上似乎有某种引力,一米外洒在土壤里的毒素被慢慢地吸引过去了,被树苗用新长出来的根部吸收了。 能直接感知观察到毒素的莫缘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一幕,他体会出乐趣来,便又展开了另外一个实验……这回是把少量毒素气体化,散布在距离小树苗有三米距离的半空中。 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这荆棘树树苗身上有莫名的引力吸引着毒素自动聚集到了它的身边,它貌似不仅是根部可以吸收毒素,树皮部分也可以吸收。 莫缘便把自己观测到的结果和邬起等人说明了,天璇在一旁开口,若有所思道:“这倒是有趣,有点类似那种聚灵阵的功能,只不过聚集的不是灵气而是毒素。” 天玑不太明白,说道:“但是很多开启了灵智的植物或兽类也可以自主吸收天地灵气啊。” 天璇很了解阵法,他解释道:“哪怕是静坐修炼,不依靠聚灵阵支持的话,能吸收到的天地灵气份量也是非常少的……现在大部分修士入门修炼时,师父们通常都会首先教一个简易聚灵阵的阵法,或是给几张聚灵阵符。” “然后修炼时,也都习惯性的先摆聚灵阵再坐在上面修炼。可只要尝试过不用聚灵阵进行修炼的话,就会明白其中的效率有多低了,吸收灵气时,修士们基本只能把游离到自己身边的一点点灵气吸收掉,可若是想要让周遭的灵气自己聚集过来,还是得有聚灵阵才行。” “低级、中级到高级聚灵阵,越是高等的聚灵阵能聚集的灵气越多越精纯,收集的范围也越广。据说最顶级的聚灵阵是千年前一位阵法大师的绝活,他曾在某个凡人国家的国都立下聚灵阵,此后那个凡国举国上下都笼罩在浓郁的灵气当中,哪怕后来聚灵阵被撤下,那个国家依然繁荣昌盛了数百年……只是周遭被吸光了灵气的其他国家就比较惨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棵黑爪荆棘树也有类似聚灵阵……或者说叫聚毒阵的功能吗?”莫缘大概明白天璇想表达的意思了。 “是的。”天璇答道,“一般的吸收灵气和让灵气自动聚过来是有差别的,” 莫缘彻底懂了:“所以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测试这棵小树苗的「聚毒阵」范围有多大,对吧?” 说是这么说,但最终进行测试的只有莫缘自己,毕竟只有他可以操控毒素和感知看见毒素。 最终测试出来的结果是,这棵小树苗的「聚毒阵」范围只有以它为中心,半径五六米左右的圆形范畴。 “五六米左右啊……”天玑道,“这范围还是小了点,会不会是因为它还是一棵小树苗的缘故啊?” 天璇也说:“的确范围太小了,我们要是想用这种树彻底吸收一座城池里可能存在毒素的话,那就得在城市里每隔十米就种一棵树苗才行。” “城里的话,每隔十米就整这么一棵树也太……”天玑摇头,“不可能,不说工作量,这树木本身长得也很显眼,容易被破坏。” “那能不能增幅呢?”莫缘道,“把这树木的聚毒阵效果增幅,翻几十倍,让它一棵树就能吸收一大块区域的毒素。” “确实可以往这方面着手,但我们恐怕得花费不少时间来研究了。”天璇如此说道。 接下来一伙人又做了几件事,首先是把温室外面院子里那颗成型的黑爪荆棘树也给搬进了温室,目前看来这种树适应环境能力特别好,不管是外面四季如春温暖的环境,还是温室里模拟出来的极寒深渊环境,对树来说似乎都一般无二,毫无影响。 莫缘还测试了大树的聚毒阵范围效果,结论是成熟的大树聚毒阵范围确实要大一点,但也就从半径五六米变成了半径十几米的样子,对于这种树的生存来说其实是足够的,但对莫缘这几个想拿荆棘树当工具使的家伙们来说,这种聚毒阵范围依然不够看。 因此如何增幅强化黑爪荆棘树的聚毒阵,就成为了他们接下来的研究目标了。 莫缘对阵法一窍不通,他是管不着的,天权和天玑也不太懂阵法,三个不懂阵法的家伙无所事事干脆在邬起家附近闲逛了起来。 而邬起和天璇是唯二两个懂阵法的,而且还对植物树木有了解,因此他们一头扎在温室里,开始了没日没夜对荆棘树的折腾。 只要是液体化和固化的深渊之毒,即使邬起和天璇也可以直接用肉眼看见。莫缘就把液化毒素和固化毒素分别装在透明的小罐子里,让他们清楚地观测到树木对毒素的吸引程度。 而莫缘自己就可以脱身,只需要偶尔在邬起他们出现问题时进温室帮帮忙就行了。 不过就在邬起和天璇缩在温室里研究树的同时,莫缘也收到了一个特别的消息。 之前那个曾经卖给莫缘香水的小摊贩摊主联系莫缘了,用莫缘给他的一次性玉简。 那玉简只要被人捏碎,莫缘就能感应并知晓对方捏碎玉简时的位置,这也是莫缘第一次……也有可能不是第一次,用这种修真界的神奇物件,给他的感觉十分奇妙。 莫缘猜想应该是那个小摊贩摊主发现自己妻子的病怎么也好不了,所以试着联系自己了。 莫缘不太清楚那位摊主妻子的病况,如果是被深渊毒素侵蚀得十分厉害的话,最好是尽快救治才行。 只是现在是个比较尴尬又关键的时间段,因为邬起和天璇还在温室里研究怎样增幅聚毒阵呢,他们的研究在白热化,不是个适合打扰的阶段。 但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起,莫缘就没有和邬起分开过,他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走到哪都应该和邬起在一起,绝不能分开。 如果自己单独跑去救治那个摊贩的妻子,貌似有些不妥,要不还是把邬起叫上吧。 这么一想,莫缘打算进温室找邬起去了,只是他还没进去,就被天权给拦住了。 “无聊啊!我好无聊啊!”天权两米的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的莫缘面前就是个小巨人,他摁住莫缘肩膀,哀嚎着说:“有没有事情做啊!让我打杂也行啊!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忍不住放火烧了邬起的田地了!” 第58章 身为魔族的天权精力非常旺盛, 即使他已经死了,变成了一具尸体,但他闲不下来的性格似乎被刻印进了骨子里,从未改变过。 魔族生而强大, 许多魔族一出生, 实力就相当于已筑基的人修, 天权也是如此, 但相较于其他更加天资聪颖的魔族来说, 天权只能称得上是个普通的魔族, 身上的魔灵根属性也是非常常见的火属性。 大部分魔族的属性都是火, 少部分是金和土属性, 还有一些魔族是金土火三种属性随机构成的岩和炎属性,水木属性在魔族中几乎是不存的。 明明是人人排斥的邪恶种族,但这些奇怪的家伙们身上总是闪耀着火光, 他们没有黑暗或颓靡,只是单纯的勇猛好斗、以及强烈想要打破陈规的欲望。 “打杂也行吗?”此刻莫缘被这样的天权一把拦住,莫缘见他哀嚎阵阵, 为难说道:“可我目前……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做的呀!” “真的没有吗!?”天权不相信, 不依不饶紧紧摁住莫缘的肩膀, 一边嗷呜嗷呜叫一边期待地望着莫缘,“我真的快无聊死了, 再不找点事干,我就要爆发了!我真的会烧了邬起的田!” 天权还真一副要爆发的样子,他的头发和眼睛都像火焰一样鲜红闪亮,甚至他还炸毛了, 发丝如同附着了静电一般微微飘起来, 身上也散发着高昂的温度, 一副马上就要烧起来的模样。 “呃……你冷静、冷静一下!”莫缘试图安抚他,莫缘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叫天权的魔族怎么突然像是快爆发了? 恰好天玑此刻也因为无所事事正在外面散布闲逛,天玑看到莫缘和天权正凑在一起,下意识走过来询问道:“你们怎么了!” “天权说他很无聊,还让我给他找事情做。”莫缘急忙将天玑拉过来,顺嘴解释道,“你快来看看,天权这是怎么了?他看起来有点烦躁。” 天玑只是冷淡地看了炸毛的天权一眼,不在意地挥挥手道:“哦,没事,这是魔族的特性……” 莫缘好奇道:“魔族特性……是啥?” 天玑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先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摸出一杯茶来,莫缘以为他是想给天权喝茶降降火,结果天玑却自己抿了一口热茶,满足地对莫缘道:“你听说过神话吧?” “这个世界是由一位无名的创神以牺牲自己而创造的,创神将身体化作了山河天地,才有了世界的雏形。” “在这样的世界中,所有的生灵都是创神的后代,所以他们身上都继承了创神给予的一些特性。” “创神把宽容和傲慢给了仙族、把坚韧和愤怒给了魔族,把耐心和贪婪给了妖族,把勤勉和嫉妒给了人族,把慷慨和暴食给了冥族。” 天玑说:“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对这一套神话的说法有许多质疑,我觉得各大种族的本质不能以简单的几个特性来概括,但不可否认的是……至少在魔族身上,他们的特性可真是相当明显的。” 莫缘随着天玑的视线看向天权,看到对方火焰似的头发和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坚韧和愤怒?就像火焰?” “是啊,所以魔族多是火属性,这家伙更是魔族里的典型,他们很难安分下来,需要不断找事情做来消耗自己旺盛的精力,不然就会焦躁异常暴跳如雷,然后演变成破坏欲,邬起被这家伙烧过两回房子,田地也被烧了,家具也都被搞坏了……” “我也没办法啊!”天权听到这里耐不住了,大喊大叫起来:“我就是很烦躁啊!邬起每天不是在悠闲种地就是在悠闲种地!而我哪里都不能去!啊啊!要是能打架就好了!我好想找人打一架啊!” 天玑劝他道:“现在哪有什么架给你打……要不你去睡一觉?” 天权纠结而疯狂地扯自己头发:“不!我睡够了!我要出去玩!我要找人打架!” 天玑将天权扯到了一边,让他自己发一会儿疯,转头继续跟莫缘说话,安抚道:“别理他,这家伙疯一阵就安静下来了,实在不行你就把他当跑腿的使唤,让他扫地劈柴烧热水,他的火属性贼好用,用来烧水泡澡最合适不过了。” 莫缘一脸无语,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问天玑说:“那神族呢?” 天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神族?” “每个种族都有创神给予的特性,那神族呢?”莫缘这样问。 “神族……唉。”天玑蹙眉沉默片刻,才叹息道,“神族留给后世的信息量太少了,他们的特性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些前辈大能猜测说,神族的特性应该是「克制与牺牲」。” 莫缘无意识的捏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却很冷静的说:“创神可真是偏心呢。” “那可不一定哦!”天玑却话锋一转,说出一个让莫缘惊奇的事情,“我在前辈那里听过一种说法,说神族永远是创神最眷顾的一族。” “可神族都死绝了,这怎么能叫「受眷顾」的呢?”莫缘十分不解。 天玑摆了摆食指一脸你这就不懂了的表情,啧啧道:“神族和真正的「神」是有差距的,神族充其量只是得到了一部分神之力的生灵而已,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半神」。” “半神虽有神之力,却没有神格,只有拥有神格才能位列神之居所,成为宇宙天地间的「真神」,无与伦比的能力,永恒不灭的身姿,是多少人的憧憬与向往啊。” 莫缘还是不懂:“这和神族受眷顾又有什么关系?” “某些前辈们认为,神族之所以被冠上了「牺牲」的特性,是创神给予神族的考验,就像天道会给突破人界的修士予以雷劫一样,神族的牺牲也是一道劫难,度过了……就会成为真神。” 天玑说:“这个世界这么多生灵,创神只给了神族这样的「劫数」,也就是说创神只给了神族能够成为「真神」的机会,而其他种族……想都不要想,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莫缘紧紧蹙眉,反问天玑道:“你自己也说这只是个机会,也就是说神族们在牺牲自己后,不一定有百分百的几率会成为「真神」,所以那些失败了的神族,不也死得很冤枉吗?他们可能根本不想要这种机会呢。” 天玑掏出扇子摇了摇,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创神是怎么想的?我们这些凡人就没办法揣测了……啊,要我说,人族才是最惨的,勤勉加嫉妒的特性,注定了人族实力远比其他种族弱小,以至于需要靠勤勉来补足,而人类一旦深切了解到自身的孱弱,就会因此产生对他族的嫉妒,嫉妒控制得好就继续勤勉下去来补足自己,控制不好……那就是自我毁灭了,这种人生是何等悲戚啊。” “照你这么说,魔族也很惨啊!”天权似乎安分下来了,这边听到天玑和莫缘的对话,跑过来介入话题道:“我们魔族坚韧的特性……就是那种、那种不管干啥事情都精力充沛永不退缩的感觉,然后太过坚韧了……精力太多了,发泄不完就会特别暴躁易怒,魔界乱的很,魔族们整日厮杀不断,哪有你们人类这般和平。” 天权就很气,他炸开的红毛在他头顶飘舞,继续道:“最悠闲自在的莫过于仙族了,宽容和傲慢?用来形容那群伪君子再合适不过了!我是想不通你们人类为啥要学那些仙族修仙,反正就算到时候真的能去仙界,仙族也只是把人修当做附庸和奴隶罢了。” 莫缘听到这里很惊奇:“人类修习的术法,都是仙族传下来的吗?” “大部分是。”天玑说,“能追溯到上万年前人妖仙魔大战时期了,人族和仙族自那以来关系密切,为了帮助弱小的人族,仙族倾囊相授将各种仙术法知识都交给了人类,改良流传至今,现在大部分修真者都是修习仙族教给我们的东西。” “当然,也有部分修道者会修习从魔界和妖界流传过来的术法知识,只不过魔族性格暴躁,妖族阴险狡诈,他们给出的东西……想学的话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莫缘明白了,他觉得非常有趣,甚至想到了邬起身上,莫缘道:“那邬起的「神魂归位术」,会不会某种程度上是从冥族身上学来的?” 莫缘这么一说,天玑和天权不由对视了一眼,两人思考片刻后,天玑答道:“确实,几个种族里只有冥族没有稳定的社会形态,是个游离在世界边缘的古怪种族,但如果冥族可以教导给人类术法的话,邬起大人的神魂归位绝对是典型的冥术了。” 莫缘和天玑以及天权三人就种族特性的话题,又多聊了几句,好在莫缘终于及时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打断了三人的话题,惊道:“完了!我差点忘了正事!” …… 天玑和天权紧接着便从莫缘嘴里得知了关于那个小摊贩的事情,以及沁花阁正在贩卖名为香水实则毒液的商品。 “我打算去温室,叫邬起陪我一起去。”莫缘说着还看了一眼温室的门,“不知道他们对阵法的研究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这种小事情还需要叫邬起一起去的吗?”天权一听莫缘说有事情做,立马兴奋了起来,迫不及待搓搓手道:“就是跑一趟给人治治病嘛!莫缘既然和天玑一样能吃毒,那什么深渊之毒随便就解决了,根本用不着叫上邬起,我们自己去就好了!” “天权你只是想躲开邬起光明正大出去玩吧?”天玑无奈地瞥一眼人高马大的天权,转头过来对莫缘道:“不过我也觉得这是一件小事……莫缘大人是必须和邬起大人待在一起、同进同出吗?” “倒也不是必须……”莫缘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想了一下说:“不过既然我要出门,还是先和邬起说一声吧。” “也是,那就进去和邬起大人知会一声。”天玑打算和莫缘一起,再加上天权,三人一起进了温室。 结果在温室里面,三人却没能找到邬起,只看见了天璇,正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打坐。 “邬起大人呢?”天玑环顾四周不见其踪影,只好问天璇。 天璇回答:“这间温室的空间阵法出了点问题,可能是我们研究荆棘树的聚毒阵和空间阵法产生了冲突,所以大人正在紧急修复……空间阵法具有特殊性,大人现在进入了温室的空间延伸点,那是一个割裂的空间裂缝,再加上温室里有幻境的遮挡,所以你们看不见他。” 天璇极为擅长阵法和锻造,莫缘就忍不住问他:“空间术法……邬起他用得很厉害吗?” “嗯……”天璇挠挠头道:“反正我见过的、会用空间术法的修士当中,邬起大人的空间术法是最强的……当然,可能是我见过的空间术士太少了,空间术法过于危险,几乎没有几个修士愿意轻易修习。” 莫缘有些着急:“那邬起他……他没事吧!?” 天璇笑着安慰莫缘道:“莫缘大人不必忧心,邬起大人的空间术法相当成熟稳定,而且加了保险。就算这个温室真的出了问题,引发空间崩溃,也只是温室的外壳-木房子炸开,空间里面的东西都爆出去,邬起大人和我们可能会在小小的爆炸中烧焦一些头发,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问题了。” 天璇的说法诙谐有趣,莫缘顿时放心了,他们等待了一会儿,见邬起迟迟不曾归来,莫缘就对天璇,将自己要去救治那个小摊贩妻子的事情说了说,让天璇等邬起回来后知会他一声。 “让他不用担心,天玑和天权都会跟我一起。”莫缘这般道。 天璇也认真地答应下来,所以莫缘和天玑等人便放心的走了。他们离开温室,在外面,天玑询问莫缘那小摊贩的具体地址。 莫缘通过那个被捏碎的玉简能感知到那个小摊贩给出位置,但如果他自己去的话,恐怕走上几天几夜都赶不及,而天玑和天权不会像邬起那样一个法决瞬行千里,但是天玑和天权都会飞。 天玑一个响指就把他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把白扇子给变大了,变得特别大而且悬浮在半空中,足以在上面坐上五六个人。 天玑就拉着莫缘乘上扇子,而天权也坐在了他们身后,三个人高高兴兴地随着扇子飞了起来,根据莫缘手指的方向前往目的地,压根不像是出诊给人看病的,而是出去游山玩水的。 虽然没有瞬行千里那么快,但也真的是很快了,在氤氲云层间起伏半小时不到,莫缘还未看够高空的风景,就已经到达了指定点。 小摊贩家住乡村农户一个叫河道村的村子里,莫缘等人落地时是中午,家家户户正在起火烧饭,弥漫着炊烟,路上没见到几个人,安静的过分。而莫缘落地后大大方方敲响了那个小摊贩的家门。 正敲着门呢,天权突兀地张嘴道:“有点不对劲。” 天玑则是扇了扇扇子道:“确实,这地方灵气有点异常,分布不均匀,有些地方浓郁有些地方稀疏……像是被啃过了一样。” 莫缘却没听他们说话,他一边敲着门,一边观察门上缠绕着的黑色雾状毒素,然后敲门的时候,顺势也将门上缠绕的毒素都吸取了。 敲了一阵门后,门后终于传来了声响,随着嘎吱一声,门慢慢打开了。 给莫缘开门的正是当初在集市里遇到的那个小摊贩,莫缘还算记得这人的脸,所以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古怪了,那小摊贩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扒着门缝看到是莫缘,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些惧意,而且他没有开门迎莫缘进来,而是对莫缘道:“你找错人了,快去别处吧。” 莫缘楞了一下,随即说道:“没有找错,我就是来找你的。” 小摊贩似乎紧张起来,脸色更苍白了,和莫缘的尸体脸都又得一拼,他强调道:“你找错了!” 紧接着猛地将门关上了。 “不让我们进去诶?”天权凑过来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问莫缘,“咋办?” “都到这里了,怎么能不进去?”莫缘说着看向了天权,“怎么样?天权能发挥一下魔族的破坏力吗?” 天权一听莫缘这么说,立刻来劲了,瞬间摆好架势捏自己的拳头,然后猛地一拳,就把眼前小摊贩的家门打飞了。 小摊贩的家还算大,有个小院子,还用石墙围了起来,红木修的木框和大木门,由于这小摊贩也是个修士,虽说是散修,但也会用一些简单的阵法的,因此木门上也有防御阵,只不过在天权强有力的拳头下,这种程度的防御阵实在是不够格。 “你们不要这样鲁莽啊!”天玑在一旁未能来得及阻止,只听莫缘说发挥破坏力,然后下一秒天权就把人家家门给捶飞了,大木门飞出一段距离后轰然倒地,而天玑头疼地伸手扶额。 作者有话说: 卡文如我,只有五千字。 第59章 贩卖沁花阁次品香水的小摊贩贩主名字叫平恺, 是个散修。 平恺以前也是某个小门派的成员,不过在修真界日益没落的现在,小门派基本没有任何竞争力了,好的资源都被大门派抢走, 小门派沉寂随后解体, 门派成员、师兄弟姐妹们都各奔东西各有境遇, 平恺就变成了散修。 平恺有个妻子, 以前是凡人。 她在战争年代于战火中被家人抛弃, 随后又被平恺捡了回去, 平恺索性带着她步入了修道之途, 让她也成为了一名修士, 之后她又和平恺日久生情,结为伴侣。 平恺的妻子没有正式的名字,她的父母只给她取了个贱名叫「阿青」, 与平恺结伴后,阿青就跟了平恺的姓,叫平青。 平青的父母都是农民, 父亲对外胆小怕事唯唯诺诺, 对内肆意打骂耀武扬威。而母亲则过于懦弱, 不争不抢逆来顺受, 生下平青这个女儿时, 还被斥责是丧门星生不出儿子。 这样的家庭环境,平青当然不被父母所喜,战火烧到他们村时,为躲避战火, 全村人结队迁徙前往其他安全地区。平青当时14岁, 整日为父母干活, 又累又饿面黄肌瘦,父母嫌弃她没有用,就把她扔半路上了。 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平青随后便遇到了平恺,一个也没多大本事的散修,但好歹平恺是个修真者,能保护她免于凡间战火的侵袭。 却无法保护她免于修真界争斗暗潮的波及。 大概两个月之前,平恺成功搭上了沁花阁的渠道,拿到了能够贩卖沁花阁残次产品的资格。 说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因为按照一般的情况,这种资格通常是轮不到平恺这般无权无势的散修商贩的。 沁花阁是何等的大商会呀?它的存在时间和历史,甚至比修真界许多门派都要悠久,它是医药丹修们心目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商会组织,目前修真界市面上很多修士用的天灵地宝药材丹丸都是出自沁花阁之手。 但若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沁花阁虽然有名气,产品质量有保障,但实际上是个垄断性商会组织,它垄断了修真界大部分医药方面的交易,修士们想买丹药,若是不愿意从一些不知名渠道买那些大概率劣质的丹药产品,就只能去沁花阁花高价买他们的丹药产品。 修真界以前也有其他医药丹修商会,可多年下来都陆陆续续被沁花阁掐死在摇篮里,没有了竞争对手,沁花阁一家独大。他们对产品的定价也变得非常霸道,定多少价就是多少价,贵得让人嗷嗷叫,还没有还价的余地。 可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穷人都是存在的,修真界也有大批贫穷的散修,他们没有钱买沁花阁贵到吓死人的产品,怎么办呢? 只能从像是平恺这样的小摊小贩手里买些劣质品了。 平恺在自己的小门派解散后沦为散修,四处给人打工赚钱,后来捡到了老婆平青,为了养活平青,并让她成为合格的修真者,最基本的修道资源肯定不能少的。 平恺觉得四处打工赚的点点灵石,不够他养活平青,他看见很多散修摆摊卖货能赚不少钱,因此萌生了想摆摊经商的心思。他为此做了一番努力,各种了解进货拿货渠道,可惜他忙活半天,怎么也抵不过别人有门道有权势,好货拿不到,他只能卖一些无人问津的垃圾产品。 这种货铁定是卖不出去的,所幸平恺十分幸运,他娶了个好妻子。 平青从小就会做各种雕花女工,刺绣编织还有饰品她都会,如果用稍微好点的灵木材料,做出来的手工作品更是精美绝伦,颇具巧夺天工的意味。 平恺拿着妻子的作品进行贩卖,销量出乎意料的好,赚的钱也在噌噌往上涨,这个结果平恺喜闻乐见,当然兴奋起来,立刻放弃了那些各种渠道拿来的垃圾货物,而是全力搜罗各种不错的木料布料,好带回家给妻子做手工。 就这样,妻子做手工,平恺给她进手工材料和卖货,依靠勤劳和努力,俩人慢慢地撑起温馨的小家。 只是平青只有一个人,她一个人能做出来的手工产品数量十分有限。即使成为修士的平青有灵力做辅助,手工制作速度特别快,可一天下来,各种首饰簪子也就做出五六十来个,每个定价五枚下品灵石,全部卖出去,一天进账最多三枚中品灵石。 用地球上的rmb算,就相当于一天赚三百多块吧。加上妻子每隔一个月的刺绣,那刺绣可以卖得稍贵些,一副刺绣卖十至十五枚中品灵石。 一个月,夫妻俩人加起来才仅能赚差不多一枚上品灵石。这里的一枚上品灵石相当于地球上rmb一万块。 但是去掉材料成本,一枚上品灵石还凑不齐。 比起沁花阁商铺柜台上,动不动就叫卖几百几千上品灵石价格的商品,像平恺他们这样的散修,真是过得相当不容易了。 因此平恺从未放弃过要进好货拿来卖的想法,两个月前他就抓住了机会。 从很久以前开始,沁花阁便会暗地里招揽许多像平恺这样的散修商贩,和他们定下利益条约,然后将仓库里没用的残次品交给这些小商贩,不能挂沁花阁的牌,叫他们分开把货散卖出去,利益分成九一分,商会拿九分,商贩们只有一分。 别小看这一分,即使是残次品,沁花阁的商品价格也是以上品灵石为单位的,每卖出一个,商贩们就能赚到让人眼红的分成。 平恺最初也一门心思琢磨着想拿沁花阁的次品货卖来赚分成,但这种拿货渠道基本轮不到平恺。 因为有其他许多和平恺一样的商贩都在等着呢,前辈们都争破头争不到,平恺这种刚入行的新人哪有机会呢?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沁花阁那边,俩月前的某一天突然找到了平恺,问平恺愿不愿意签个条约帮沁花阁卖残次品? 平恺一听,当然乐意啊!这种送上门的好事,简直像是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平恺,平恺喜笑颜开,顿时飘飘然起来。 自从开始贩卖沁花阁给的次品货,平恺一家的收入瞬间飙升了,哗啦啦的灵石入账,数着账目的平恺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每天都是喜滋滋的!而且他发现沁花阁的负责人人很好,平恺卖的货多,负责人为了奖励他,便额外赠送给平恺一枚回灵丹。 沁花阁出品的回灵丹,是价格最低的一种灵丹了,对于高修为的修士们来说基本没有任何作用,但对修为低廉的小修,这丹药还是很不错的。 这枚回灵丹平恺自己舍不得吃,他想着妻子每天辛苦做手工非常疲惫,就把回灵丹带回去给妻子吃了。 然而不到一星期,妻子就生病了。 她说自己浑身都很疼痛,不明原因的疼痛,找来医修看过,医修却说她很正常,修为甚至在不断精进,怎么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病症。 可是平青疼到浑身僵硬、意识模糊起不了床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平恺百思不得其解,觉得是自己这回找来的医修水平不够,他想攒多点钱去找个修为高点、本事大点的医修来帮妻子看病。 辛苦赚回来的那么多灵石,病一场就能一无所有。但平恺还是舍得,毕竟他一开始想赚大钱,四处奔波劳碌,这一切都是为了平青。 为了凑够看病的钱,平恺把家里的存货都拿去卖掉了,包括平青忍着痛也要制作的那些饰品手工,他依然很幸运,卖存货的时候,他遇见了邬起和莫缘。 莫缘给了平恺一枚玉简,告诉他,若他对妻子的病实在无可奈何之际,可以捏碎玉简,把莫缘给招过来,莫缘会无条件帮他治好妻子的病。 平恺收下了莫缘给他的玉简,但对莫缘的话依旧将信将疑。 原因无他,莫缘咋看之下,是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凡人,然而莫缘身边却跟着一位修为深不可测的邬起。 这种组合很奇怪,平恺忍不住猜想,他觉得莫缘说不定是某个背景雄厚的修真世家的大公子,身边的邬起是个保镖之类的,这样凡人和修士的组合看起来才恰当。 修真界摸爬打滚许多年,平恺这种小人物,尤其懂得世界的残酷,没有利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因此平恺觉得莫缘他们就是在戏耍自己。 可平恺也没有舍得扔掉莫缘给他的玉简,他依然抱着一丝幻想。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 平恺心里是有想过的,妻子为什么会突然生病呢?会不会和沁花阁给他的那枚回灵丹有关系? 毕竟平青的身体一向很好,而修真者们也很少会生病,顶多是过度消耗灵力会导致一些问题,但修养几天就没有大碍了。突然生出浑身疼痛不止的怪病来,肯定有原因的。 可这个原因,平恺没有胆量去找沁花阁质问,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权势的缘故,他平恺只是个小修,没钱没权没能力,即使真的跑去质问沁花阁,人家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了吧? 平恺只能后悔,觉得是自己的错,他不该贪的。 从沁花阁突然找他来让他帮忙销货的那天起,平恺就应该意识到问题,那么多和他一样的散修商贩争破头都想要的机会,沁花阁怎么就把馅饼砸他脑门上了呢?想想都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 其次平恺还后悔自己没有吃那枚回灵丹,要是当时吃了,平青就不会生病,她可以活下去的。 平恺是个小修,修道这么多年,他的修为还是很低,天资不够,他也看透了,他清楚自己没有再精进的机会。 可平青不一样,她是木火双灵根,她灵根状态非常好,资质相当优渥,如果她能进大门派,一定是会被门中重视的天之骄女。 平恺想过把她送进那些大门派,只是平青哭肿了眼睛都不愿意去,无论怎么说都要留在平恺身边,平恺说不动她,只能这样把生活继续下去。 没有办法了。 平恺只能祈祷,希望自己攒钱请到的高级医修能够治好妻子的病,然后他就立刻和沁花阁撇清关系,就当吃了教训。 然而,当平恺攒好钱刚准备去请医修的时候,沁花阁的负责人亲自找上门来了。 平恺认识的这个沁花阁负责人叫做康长明,一个说话做事总是笑眯眯的男人,长相一般般,天天穿一身沁花阁定制的蓝黑管事服。 一开始康长明在平恺的心目中,印象还是不错的,这家伙待人接物的态度很好,给人一种「友善」的假象,只是在妻子生病后,平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康长明简直是最典型的笑面狐狸。 比较可怕的是,康长明来找平恺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人,此人身高八尺身材健硕,穿着一身黑衣黑裤,戴白色面具,这个黑衣面具人尽管是跟在康长明身后,但康长明对他的态度十分恭敬,弯腰弓背让开身子迎接黑衣人进门,还喊了一声大人。 光看着就知道不好惹,平恺哪有反抗的能力?只能鼓足勇气忍住内心的恐惧和身体的颤抖,表面上做出殷勤的口吻,僵硬笑着说道:“沁花阁的两位大人,有什么事劳你们光临寒舍?” “我们听说你妻子生病了,所以过来慰劳一下。”康长明还是保持着他笑眯眯的假面,对平恺说,“你妻子睡在哪个屋?我们能进去看看吧?” 这简直是平恺听过最好笑的借口,平恺他们一家和沁花阁非亲非故,顶多就是签了个贩卖货物小条约的利益关系,无论怎么想沁花阁的负责人都不可能跑到他家里来慰劳,还张口就要看他妻子……这…… 平恺心里知道,今天他要是反抗了,大概率会死在这里。 可哪怕是徒劳的反抗,平恺也必须得去试一试,因此见到那两个沁花阁的家伙要往屋子里走,平恺立刻忍不住凑过去挡住了他们。 “两……两位。”平恺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这是我的妻子,她生病卧床状态不好,不便让外人观看,烦请两位不要为难我们这等小人物,请回吧!” “我们都进了你的家门,你还有胆子拒绝?”康长明拉长的语调里带着不耐烦,懒得再装表面上的和睦了,康长明威胁道:“非要我把话说明了吗?今天你要是不想死,现在就给我滚开!” 平恺偷偷捏碎了放在兜里的玉简。 或许这只是一次戏耍,但平恺得尝试一切能帮助自己的可能性。 平恺没有让开,他依然挡在康长明俩人的跟前,毫不犹豫地跪地好言软语恳求道:“拜托了拜托了!我和我妻子都是小修,我们没有本事什么都没有!我真的想不明白我妻子这有哪里可看的,俩位若是非得进去,求你们给我个明白吧!” 康长明更加不耐烦了,伸手做刀刃状就想干脆杀了平恺,但他身边的黑衣面具人挥手拦住了康长明,透过那纯白色就连五官开口都没有的面具,平恺却能诡异地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注视在自己的身上。 “你倒是能屈能伸,叫什么名字?”面具人的声音无比嘶哑,在面具的遮挡下还有些沉闷。 “我叫平恺……”平恺只得哆嗦着跪趴在地上回答。 “平恺。”那面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可以放心,我们不会对你妻子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我们没有兴趣,只是……有件事,我们无论如何都想请你妻子帮忙而已。” …… 从平恺将那枚玉简捏碎的半小时之后,莫缘和天玑与天权三个人抵达了平恺的家,敲了门,平恺也打开门看到了是莫缘,但他却对莫缘摇了摇头。 对莫缘摇头的原因很简单,平恺再次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该想着寻求帮助而轻易捏碎那枚玉简,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帮助自己。 沁花阁这两个人,尤其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非常恐怖。 那根本不是一般修士能够抵御的,在平恺看来,就算莫缘真的来了,也不可能挡住那种……那种玩意儿。 还是不要牵连别人了吧,我真是太蠢了,总是做出错误的选项。 太愚蠢了,怎么能这样可笑? 在提高音量对莫缘喝道“你找错人了!”这句话后,平恺觉得莫缘等人应该会知难而退,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他家大门就飞了出去。 “把我招来还不让我进门是什么意思嘛?”莫缘见到平恺家门已飞,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迈步跨入门槛,看见门边上还未能走出两步远的平恺一脸呆滞的神情。 莫缘扫了平恺两眼,又看了看平恺家里空荡荡的小院子,再把目光放回平恺身上。 “喂,我说你。”莫缘对他喊道,“当真不记得我了吗?你都捏碎玉简了,应该知道我是来干啥的吧?” 呆滞中的平恺没有回答,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时候,平恺的屋子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那康长明,他听到外面轰隆的声响就一脸不耐地出来了,一出来就瞧见平恺的院子里多出几个人(?)来。 “你们是谁?哪里来的?”康长明微微皱眉来回扫了一圈在场的几个人,当他看到天玑时,他眼神亮了起来:“孙凌风?” 孙凌风是天玑的本名。 作者有话说: 还是卡文还是只有五千多字=3= 第60章 天玑生前曾是沁花阁的内管, 当然这个内管只是个头衔,他没有任何实际权力,身边的人虽然可以由他差遣,但本质上就是在监视他。天玑等于被软禁在沁花阁里, 因他卓越的制毒能力, 他被沁花阁高层当做了摇钱树。 那大约已经是四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修士们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很不重视, 有点实力的修士都能活千岁以上, 以前甚至还有活了万岁的「老妖怪」, 活这么久, 时间这种东西在他们的视野中便也逐渐缥缈起来。 沁花阁给天玑带来了很多伤害, 甚至是导致天玑和天璇最终死亡的主因,但复活过来的天玑和天璇,并没有特别想找沁花阁报仇的想法。 理由也很简单。 无论如何, 沁花阁确实给天玑和天璇带来了财富与荣誉,沁花阁给天玑的高级待遇不是假的,花在他身上的钱和人力也不是假的, 沁花阁更是领天玑入门修道, 让他成为有实力修士的最大功臣。 修真界讲究因果和机缘, 带你入门的入门师父就是最大的机缘, 是任何修真者踏上强者之路的启蒙星, 这份机缘无论如何都需要报答,否则会成为修道路上的阴霾。 于是天玑的报答,就是不追究沁花阁对他和天璇的所作所为。 沁花阁给天玑天璇二人的机缘,如今他们已双双用性命偿还, 此后他们与沁花阁便两不相欠、毫无瓜葛了。 天玑是这么想的, 他毫无起伏的心境也代表他确实了结了这次因果, 天道承认他。 只是很明显,沁花阁那边或许并不是这么想的。 “孙凌风!”那个叫做康长明的家伙一见到天玑就露出古怪的微笑,阴阳怪气道:“你居然还没死啊?” 天玑下意识摸了摸毫无起伏的胸口,然后又拿出自己的招牌扇子来扇风,他看也没看康长明,对康长明熟视无睹,只把视线放在莫缘身上。 康长明见天玑无视自己,更显恼怒,大喊道:“孙凌风!我在叫你!” “叫谁?”天玑仿佛怜悯般终于给了康长明一点反应,他不屑地瞅一眼康长明,“我的名字叫做天玑,不叫孙凌风。” 天玑嘲讽似的态度立刻激怒康长明,康长明并指为刀,朝天玑迎面一个手刀刀气飞过去,而天玑则猛地展开自己的扇子,轻松挡下了。 这个时候,康长明才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眼前的天玑……他的气息十分古怪。 天玑身上没有任何生气,不呼吸也不眨眼,脸色过于苍白,体内的灵气也出于凝滞状态,丝毫不会外溢,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的修为。 康长明愣了半秒,还是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遂询问道:“孙凌风,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玑觉得他很奇怪,便用看傻逼的目光看着康长明:“我在哪里为什么要向你报告?” 以前天玑还在沁花阁时就认识这个叫做康长明的家伙了。 康长明似乎是沁花阁那个神秘阁主的心腹,地位很高。虽然天玑挂着一个内管的名头,但实际上真正在干内管该做事务的,都是这位康长明才对。 康长明的修为很高,以前他就有出窍期修为。然而今日一见,天玑预测他似乎更强了,应该抵达了合体期,是目前修真界已知的、除开邬起外修为数一数二的家伙。 值得一提的是,这渣滓就是杀死天璇的刽子手。 当年天玑和天璇想要退出沁花阁,但沁花阁这种外表正派内里却烂得一塌糊涂的组织,哪有那么好退出? 天玑和天璇仗着背后有邬起的炼尸招魂术而肆无忌惮,他们觉得即使自己死了,尸体在的话,就还有机会。 于是直接干脆,俩人跑去康长明面前,光明正大直说退出一事。 康长明说天玑很有用,不希望天玑退出,倒是对天璇不是很在乎。 然而天玑想退出的态度非常坚定,于是为了要挟天玑,康长明当场强硬地将天璇带走了。 康长明还警告天玑,说如果天玑执意要走,那么天璇绝对性命不保! 天玑没有被他唬住,沉默以对。于是这之后,康长明就效仿沁花阁制作容器的手法,将其用在了天璇身上。他们将天璇活刨,生生挖出了他的内脏和灵根,让天璇挣扎着惨死。 随后,康长明还把天璇血淋淋的尸体拖到了天玑面前示威。 天玑入道门的时间很短,修为也很低,他只有金丹期,基本没有任何武力值,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天璇。 现在天璇被杀了,康长荣理所当然的认为天玑没有了依仗,只能选择乖乖听话。 只是康长明还是小看了天玑的毒。 为应对沁花阁,天玑自然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服下解药后,天玑事先往自己身上涂满了一种他新发明的无色无味之毒。同时还在天璇的身上也涂了很多,天璇的衣服、头发,手脚各个部位都抹上了毒药。 不仅是涂在身上,天玑还往俩人血液里也都注射了这种无色毒。 一旦有人对自己或天璇做出伤害行为,这无色无味的毒就会随血液弥漫出去,挥发充斥在空气中,他人吸入后浑身无力,修为受限。 这种毒毒性并不强,甚至无法置人于死地。唯一的优点就是无色无味很难防备,且能在短时间内限制他人修为,为天玑能把天璇的尸体成功带出去创造了机会。 在他们的计划中,他们从来没打算要活下去,他们都知道这次来沁花阁是必死无疑的。因此唯一的目标,就是想办法将尸体带出去,带到邬起的身边。 天玑的计划成功的很彻底。 …… 目前场上的形式很奇怪。 莫缘、天玑和天权三个人并排站在屋子门口那边。平恺缩在门边的角落里,看见康长明后,平恺直接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而康长明则站在天玑跟前与其对峙。 天玑坚决不和康长明对话,悠闲摇扇子把他当做空气人。莫缘作为三人队伍的核心,自然只得站出来说话,莫缘首先看了天玑一眼,得到天玑回望后,向前一步冲康长明道:“这位道友,你找我们家天玑有什么事情吗?” “什么你家天玑?”康长明很是烦躁,“他明明叫做孙凌风,是我们沁花阁的叛徒!逃了几百年让我一顿好找!” 康长明还莫名自信,对天玑讥讽说:“哼,孙凌风你东躲西藏那么久,今天不还是主动送上门了?现在我就抓你回去!” “道友你是不是脑子塞了屎啊?”康长明自说自话让莫缘听了很不爽。 因此莫缘毫不留情面,尖牙利嘴地辱骂对方,“虽然脑组织外表看起来和纠缠的肠道很像,但也不能都拿来装屎吧?” “你是哪来的渣滓?”康长明立刻被莫缘一番讥讽给气炸了,掌心凝风又是一道风刃朝莫缘飞过去,天玑和天权在一边防备多时,见状立马想冲上去给莫缘挡住,可莫缘却比他们俩都要快。 莫缘没有任何修为,可自从他发现自己能够吸取深渊之毒还将其为己所用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人人忌惮的深渊之毒在莫缘手里无比听话,可肆意变化任何形状,可柔如水、可利如刀。 当然也可以变成别人看不见的雾气状态,在康长明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散布弥漫在周围空气中,一旦康长明有所行动,那些受到莫缘控制的毒素直接幻化成型,变成一道高速来回的黑色回旋刃,不仅劈开了康长明的风刃,还把康长明的手指切下来两节。 那黑色回旋刃还紧接着绕了个弯又返回了莫缘手中。 莫缘看了一眼手里毒素凝结变成的黑色回旋刃……这是他第一次把控制毒素的方式拿来战斗,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深渊之毒凝结变化速度太快,一秒不到就成型了。 而且雾气状的毒素别人看不见,莫缘只要将毒素事先散布在空气中,需要的时候瞬间将它们凝结成型,简直是凭空出现的刀子或盾牌。 最主要的是,由深渊之毒凝结变化出来的武器,能吸取灵力。 大部分修真者的攻击招式里都带有灵力,所以深渊之毒简直就是针对任何修真者……不,是针对任何灵力使用者的绝佳宝器。 所有的攻击在接触到莫缘所控制的毒素的瞬间,便会化为乌有……没错,这些特性和之前在全门派峰会上大闹特闹的黑色巨兽「狮心」一模一样。 莫缘既能吸收狮心,自然也可将狮心完整复原出来,拿来战斗更是不在话下。就算没有修为又如何?莫缘发觉现在的自己能吊打任何修真者。 那边的康长明被莫缘突然召出来的毒素回旋刃割断了手指,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惨叫一声,感受到手指被切割的瞬间体内疯狂流逝的灵力,再看到莫缘拿回手中那纯黑色的回旋刃,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康长明惊骇地瞪大眼睛看着莫缘:“你!你怎么也会使用深渊之毒!?” “也会?”莫缘有了点兴趣,“除我以外还有别人吗?” “康长明。”这时候,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出现了,是那个和康长明一起过来的黑衣面具人,他走了出来,叫了康长明一声。 康长明立刻忍住焦虑,恭敬地让开,让那个黑衣面具人走到众人跟前来。 这个神秘的面具人一出现,便令莫缘眼神一亮。 这家伙……身上有好多好吃的毒素啊! 作者有话说: 作者感冒发烧了,没写太多,我看我晚上还能不能再更一章吧……冬天大家要注意保暖啊! 第61章 迄今为止, 莫缘已经见过许多身中深渊之毒的家伙了。中毒者无非就两种状态,第一,是中了大量的毒素导致浑身疼痛不已,连灵魂都被毒素蚕食, 此类中毒者多数活不过三个月, 便会魂飞魄散气绝身亡。 第二种就是去掉了大量毒素, 只余残毒。少量残毒似乎不会置人于死地, 但是这股残毒会逐渐啃食人的理智以及人身上的灵力来壮大自己, 一旦残毒吃下足量灵力, 这股残毒就会重新壮大起来, 变回第一种状态。 说到底, 都是毒素量多和量少的区别,量多的会致死,量少不会致死, 但会逐渐吸食灵力发展成致死性。 因此,只要中过毒,哪怕事后将毒素过给了别人, 实际上也没有真正免除死亡的威胁。 除非中毒者把毒素过给别人后干脆利落的废掉了自己的修为, 将身上的灵力全部散去, 并且不再接触任何灵力相关人或物, 那确实就不会死了。 眼前的黑衣面具人, 和莫缘见过的任何一种情况都不一样。 莫缘可以看见别人体内的深渊之毒,因此只要人家经脉丹田里有一丝一毫的毒素,莫缘都可以通过毒素做媒介,近乎「透视」般观察对方的经脉丹田。 修为高超的修士也可以用神识做到透视他人的经脉丹田, 但这是很冒犯的行为, 还很容易被察觉, 从而遭到反击导致自己神识受损。 但是用毒素作为媒介的话,莫缘不需要神识,单纯就是用肉眼去透视对方经脉。 如此一来,基本没有人能察觉到莫缘的窥探,哪怕莫缘是如此明目张胆。 莫缘看过了。那个叫做康长明的家伙,身体里也有残毒,量还不少,但对于山珍海味都饕餮大餐过的莫缘而言不值一提。 倒是眼前这个黑衣面具人有些古怪,因为莫缘看不到此人的经脉丹田,光这一点,就意味着黑衣面具人并未中过毒,体内没有毒素。 但是黑衣面具人身上……面具、衣服、腰带、手上的手环、脚上的鞋子,以及他手里拿着的一把弯刀,这些外物上面,全都凝聚着非常浓厚的深渊之毒,那毒素外溢着浓厚的黑雾,将这个黑衣面具人笼罩在黑雾当中。 他人都可以看见黑衣面具男的整个人,只有莫缘看到的是一大片鼓动着的黑雾,在他跟前如同一个硕大无比却又美味惑人的蛋糕,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死人不偿命的香甜味道,这味道激活了莫缘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莫缘发觉自己嘴里开始分泌唾液了,他咽了咽口水。 他想到了狮心,那头浑身上下都是由毒素组成的黑色怪兽,那是莫缘吃过最满足的一餐……虽然这个黑衣面具人身上的毒素加起来没有狮心那么多,不过也相当肥美。 莫缘惯例搓搓手,开始迫不及待,若非旁边的天玑见势不妙伸手摁住莫缘的肩膀阻止他轻举妄动,莫缘此刻估摸着已经扑上去了。 “您就是莫缘大人吧?” 有意思的是,那黑衣面具人同莫缘一个照面,便展现出略显恭敬的态度,语气也柔顺无比:“莫缘大人,容许我介绍自己,我叫……谢楷明。” 仅一句话,就使饥肠辘辘还蠢蠢欲动的莫缘冷静下来,他按下内心腾升的惊骇,莫缘反问面具人:“你说你叫谢楷明?” “是的。”谢楷明如是说。 “好吧……那么谢楷明,你是从哪儿得知我就是莫缘的呢?”莫缘颇感不妙,脸上却露出笑容,“还尊称我叫大人,这实在是消受不起啊。” “怎么会?莫缘大人当然担得起大人的称呼,不如说……我应该称呼您为「神族大人」才对。”谢楷明按了按脸上无开口的白面具,面具下的声音闷闷的,“我寻求神族许多年,今日三生有幸,在这里见到您了。” “神族……什么?”莫缘不太理解对方在说些什么……不,其实莫缘内心深处是理解的,只是无法承认这个事实。 “我相信神族大人自己心里门清。当然……若实在不明白,我也可为神族大人解惑一二。” 谢楷明道:“人人都知极寒深渊是最后一位神族身陨之地,他用自己的躯壳和力量分化世界,让人妖仙魔冥五大界成型,完成了创神给予的最后任务。” “也许这位神族大人并不乐意牺牲吧,从出生起就被创神强加于身还不得不完成的死亡任务,对神族大人而言是个沉重的负担,所以哪怕他最终还是完成任务了,却遗留下对创神最深切的怨恨。” “这股怨恨,便形成了如今修真界人人闻之色变的深渊之毒,它是最后的神族曾在于世的证明,也是能颠覆这畸形世界的利器。” “我实在搞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莫缘微微叹气,感觉头疼。 现在莫缘只有一个问题,而他很快就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你说你叫谢楷明,所以你就是沁花阁的阁主吗?”那个无人知其面貌的阁主? “在下不才,哪能担任沁花阁阁主的位置?但是得幸于神族大人的垂怜……所以是的,我谢楷明现在,确实是沁花阁阁主。” 谢楷明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听得莫缘似懂非懂,尽管莫缘觉得谢楷明满嘴跑火车胡言乱语,但基本的意思还是表达出来了,也就是说谢楷明现在还真是沁花阁阁主。 不对啊!莫缘糊涂了,这个时间线实在对不上啊! 如果以全门派峰会作为整个故事的一个时间节点的话。 那么男主谢楷明穿越的时间点,应当和莫缘的前身墨缘是差不多的,两者都是大约一百多年前左右来到归墟世界的样子。 一百年能做什么?墨缘顶尖的冰系单灵根天赋都还没修到金丹期就不明不白死了。男主谢楷明按照时间线,这会儿怎么说都应该还在他第一个加入的神风派里面修炼才对,怎么可能摇身一变变成了沁花阁的阁主? 但是说起神风派,莫缘就不由想起之前全门派峰会上遇到的罗一铭等人。 罗一铭是神风派的大弟子,莫缘记得这家伙还若有若无向自己表达过好感的意思。当时隐身在一旁保护莫缘的邬起,甚至还因为吃醋,偷偷拿冰柱砸罗一铭的脑袋。 这一幕莫缘记得特别清楚,因为莫缘十分喜欢邬起为自己吃醋的小模样。 对了,莫缘犹记自己当时向罗一铭打听过主角谢楷明的下落,当初罗一铭是怎么说来着……对了,他骂脏话说:“去tm的谢楷明!” 罗一铭身中深渊之毒,可能有点神志不清,不过在精神状态不好的情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很明显谢楷明在神风派里一定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引得门派大弟子罗一铭对他破口大骂,之后罗一铭的小师弟罗永七,还说谢楷明是个叛徒。 这么一看,谢楷明在全门派峰会前一段时间便叛离神风派,随后加入了沁花阁并当上了阁主?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而且为何这副黑衣面具的打扮?遮住脸,身上的外物还凝聚着巨量毒素,这和莫缘了解到的那个招摇的青衣帅哥主角人设不符。 莫缘若有所思看谢楷明:“我应该称呼你一句阁主……所以谢阁主,我们来谈谈正事吧,今日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友人的妻子看看病。” 言及此,两人一同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平恺。 平恺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数道炙热的视线,愈发不敢动弹,不过此刻由于更加害怕谢楷明那一方,于是平恺下意识往莫缘这边靠靠。 莫缘勾起微笑,适当地走到平恺身边,又对谢楷明说:“不知谢阁主今日来此地有何贵干呢?” “神族大人真是有趣,竟然会帮区区一个小修,在我看来这种蝼蚁就应该捏死才对。”谢楷明摆出无谓残忍的态度,依然和莫缘对书里的印象不符。 莫缘知道主角本性就不是什么好人,他瑕疵必报、阴险狡诈还机关算尽,但在明面上,主角还是会摆出一副正派人士的嘴脸。 现在却连装都不装了,谢楷明直说道:“蝼蚁没有存在必要,但既然神族大人乐意,我谢楷明当然不是不识趣的人。对了,今日本人还有其他要事要做,忙碌之下无法款待,所以神族大人不管为谁看病,还请自便吧。” 说到这里,谢楷明竟真是一副想走的态度。嘴上叫莫缘喊神族大人,倒也没有多么敬畏的样子。 莫缘不太想让他走,见到谢楷明招呼一声康长明,俩人一同朝出口的方向迈步子,莫缘立刻上前伸手阻拦:“等下,谢阁主这就要走?我还有许多事想与谢阁主多多交流。” “神族大人交流的对象不应该是我。”谢楷明道,他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屋子,“我谢楷明只是凡人,没资格插手你们的对话。” 莫缘不解其意,这会儿也懒得理解了。他见谢楷明浑身外物凝聚着如此巨量的毒素,诱人地摆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嘴馋的莫缘哪里肯放过这块蛋糕,今天就算他谢楷明是主角,莫缘也照吃不误! 所以心一横,莫缘干脆利落地伸手去抓谢楷明的胳膊,而谢楷明居然是一副警惕想躲的动作,甚至在莫缘朝他靠近的那一刻,就拿身边的康长明做挡箭牌拉过来推到莫缘跟前去。 康长明被云里雾里地推到了莫缘跟前,被莫缘下意识抓住,抓住瞬间就吸取了康长明身上的所有毒素,随即康长明身体一软哆嗦地跪在了地上。 而拿康长明当挡箭牌的谢楷明居然转身一个起飞动作就跃至半空中,他转头看一眼莫缘,也不管康长明了,立刻便飞远了。 “要抓吗?”这边天权凑过来和莫缘说话。 让莫缘惊奇看了一眼天权:“你能抓?” 天权自信:“当然。” “不了。”莫缘不舍到嘴的蛋糕飞走了,可还是不希望天权去冒险,那谢楷明十分古怪,身上还有那么多毒素,万一天权强行去拦结果栽跟头,那就不好了。 “我们还是去看看屋子里的情况。”莫缘早就注意到谢楷明离开时曾看了一眼平恺的那间小屋子,那里面应该是平恺生病的妻子。 屋门禁闭,可莫缘看到门缝里溢出的黑雾,比刚才的谢楷明蛋糕还要香。 莫缘对身旁的平恺道:“不介意我进去看看你妻子吧?放心,我真是来给你妻子看病的。” “不!别进去!”平恺一听,立马伸手抓住莫缘的手臂劝阻道:“前辈,大人……谢谢你的好意,但还是算了。” “你不想让妻子好起来吗?”莫缘不懂,“我真的可以治好她。” “不是……”平恺不知如何解释,沉默片刻后道:“刚刚那两个沁花阁的人,对我妻子动了点手脚,我妻子变得相当不对劲,她十分凶险。大人若真能救治,平恺当然不阻拦,但还望大人小心行事。” 莫缘理解了,拍拍平恺的肩膀安慰道:“无碍,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有对策。” 说罢,莫缘大步流星就想进屋去,后面天玑和天权下意识跟上,但在屋门前莫缘却停下脚步,转头对二人道:“天玑和天权,你们就在外面等着,里面毒雾浓厚,我怕对你们有影响。正好看管一下康长明,别让他跑了,我们还能从他身上套出沁花阁的情报。” “你当真不会有事?”天玑怕莫缘出问题,到时候邬起铁定发疯。 “放心。”莫缘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第62章 平恺的屋子里, 毒雾汹涌弥漫,且到处都是。 莫缘刚一开门就被里面黑糊糊一片的毒雾给震惊到了,这些雾气蓄满了整个空间,有意识的鼓动着, 随着莫缘开门的动作而被触动, 贪婪地往莫缘身上钻。 黑雾环绕流动到莫缘身边, 如同被美妙的香味所萦绕, 莫缘便下意识地汲取……贪婪啃了几口。 满屋子弥漫的雾气被莫缘几下啃出一个缺口, 黑雾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立刻拥挤着往后逃窜, 一反之前的汹涌和侵略性, 狼狈不堪纷纷逃离莫缘身边。 可是莫缘哪有那么好心,刚刚谢楷明那么大一坨蛋糕在他跟前长翅膀飞了,饥肠辘辘的莫缘正愁没吃的, 见这些黑雾逃散,立马一边啃它们一边迈步跟它们进去。 莫缘一进屋,木门就在他身后咯吱一声缓慢关上了, 满屋子的黑雾开始汇聚一团, 往里屋窜进去, 莫缘随雾团进入里屋, 看见了坐在里屋床上的那个人。 她没有穿外套, 只着一身白色薄衫,披头散发形似女鬼,屋子里的大量黑雾都蜂拥而至凝聚在她身上,将她包裹起来, 那些黑雾浓厚到甚至汇聚成了黑水。 黑水蜿蜒爬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 让她的眼睛都变成黑漆漆的洞。 这应该就是平恺的妻子平青了, 但她又不是平恺的妻子。 莫缘心里很清楚,那只是个占据了平青身体的怪物,寄宿在她体内,用一种扭曲的姿态和莫缘对话。 “莫缘……莫缘……”莫缘刚一进门,怪物就在喊他的名字,“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 对方嘶哑的声音听得莫缘感觉自己胃部都仿佛隐隐作痛起来,莫缘一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手捂住了肚子,问怪物道:“别叫了,你到底是谁?” 事实上,莫缘早就见过这怪物好几回了,最开始是在无极剑宗,从十六师兄身上见到的,这怪物当时在十六师兄的肩膀上凝聚成一张人脸,还对莫缘说了一句话,它说莫缘「迟早会成为它」。 自那时候起,莫缘就知道自己和神族可能有脱不开的关系,毕竟这怪物诞生至极寒深渊,那是最后一位神族的坟墓。 怪物极有可能是深渊之毒汇聚起来,演变形成的意识体。当然,也有可能是最后的神族死后怨念形成的某种意志。 莫缘知道这只怪物正在追寻他,莫缘有这种预感。 “我是深渊……”怪物很快说出了那个预料之中的名字,它控制着平青的身体从床上起身,歪七劣八地站着,发出沙沙的说话声,仿佛窃窃私语:“你明明知道我是谁。” 莫缘摇头又点头,说:“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在整个修真界肆意传播深渊之毒的家伙吧?” “莫缘……我一直在等你……”这个自称深渊的怪物似乎对莫缘情有独钟,它的语调拉长,悠扬婉转听得莫缘感觉自己胃更疼了。 “你是特意来这里见我的吗?”莫缘略微意识到有些不妙,虽说莫缘早有预感这个叫做深渊的鬼东西会找上门来,他也做了一些心理准备,只是当对方真的找上门来时,莫缘又感觉猝不及防。 而且这名敌人很明显掌握了一些关于莫缘的情报。 莫缘上上下下打量着附身在平青身上的深渊,莫缘说:“你可以附身在别人身上……显而易见。” “我猜猜,你不以自己本来的面目出现,而非得附身在别人身上跑来见我,该不会……你没有办法自由行动,只能在有深渊之毒大量聚集的生物或物品上面出现?” 这个叫深渊的怪物没有否认这一点,它从平青的身体里伸出许多条黑水触须,像章鱼的八爪一样魔性地晃动着,还乐呵呵的承认道:“确实是这样。在没有被你接触并吸收之前,所有的深渊之毒都是我的手脚……是我的耳目,它存在的地方,就是我存在的地方……” 深渊这样一说,莫缘不由凝重地皱起眉:“没被吸收前都是你的耳目?那看来你探知了许多关于我的情报啊。” 毕竟之前莫缘一直在花式各种吃毒素,从自家门派的师兄弟身上,从参加全门派峰会的众多修真者身上,只要是莫缘看见的,能吃的都吃了个遍。虽说只要吃掉了,深渊就无法继续操控这些毒素,但在莫缘吃之前,深渊还是能利用毒素探知许多消息的。 莫缘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惊道:“让我想一下,我之前得到过一个情报,说沁花阁的阁主一直在做一种丧心病狂的实验。他们绑架能力不错的修士,挖空修士内脏甚至经脉灵根,然后往空了躯壳里面灌深渊之毒……真可怕,这种实验该不会也是在给你制作能够自由活动的身躯吧?” 深渊闻言也很惊讶,沙哑道:“你居然知道这个……莫缘……不过这不重要,我今天来见你……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莫缘对它要说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相反却对深渊本渊很感兴趣,对方浓厚的毒素汇聚成水环绕周身,比之前在全门派峰会上见到的狮心所拥有的毒素还要多,莫缘预感这将是一场狂欢盛宴,莫缘忍不住了,对着深渊流口水道:“如果你告诉我你今天是主动送上门来给我加餐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 可能是亲眼见到莫缘口水流出来了,深渊稍微沉默了一阵,连身上胡乱挥舞的黑水卷触都僵硬了一瞬间。 随后它说:“你真是大胆……莫缘,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样不停吃毒会导致的后果吗?” 深渊似乎是非常想靠近莫缘的,它有点蠢蠢欲动向往莫缘身上扑的架势,但当它发现自己靠近后,身上的毒素正在不断被莫缘吸取,它又不得不往后退了退。 深渊提到后果两个字,而莫缘没有说话,莫缘不着痕迹地顿了下,说道:“后果就是我把你吃了,然后你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深渊那期期艾艾的结巴语气流畅起来,它桀桀怪笑:“不可能,你根本吃不完。莫缘,你难道不知道深渊之毒是无穷无尽的吗?它是归墟世界里所有罪恶的凝聚物,从创神建造世界开始,它就悄悄在世界的底端酝酿了,只要归墟世界还存在,深渊就会永远存在。” 深渊的这番话倒是令莫缘意想不到,莫缘略微瞪大了眼睛,伸手擦了擦口水顺便摸下巴:“这算什么?你就是全世界罪恶与黑暗的化身吗?此世之黑?” 深渊古怪的笑声愈发张扬:“没错,你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太中二了,该说不愧是玄幻修仙小说的设定吗? 莫缘沉思之余无奈地挠头,又对深渊道:“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你是最后的神族死亡后,怨念所形成的东西,像是诅咒之类的。” “诅咒?怨念?”深渊居然十分老实地为莫缘解答,“很相似,但那只是我的一部分。每天每天,这个世界上都会有各种生物因为各种原因死去,它们都会产生怨念,神族死亡后的怨念也不过是这股庞大怨气之中的一部分而已,当然,神族的怨念占据的比例并不小。” “与其说我是神族的怨念化身,不如说我是全世界所有生物的怨念化身,负情绪、恶意、仇恨、诅咒,只要这些东西还存在,我就存在,它们永远都能塑造一个又一个的我。” 莫缘不解道:“那为什么我能吸取你的毒素?” “哈,你难道不理解吗?”深渊无情地嘲笑莫缘,“你只是个工具而已,被创神……被天道所利用,神赋予你吸收毒素的能力,你就是被当做工具的可怜虫,他们想利用你吸取我的毒素,让你把我吃掉,然后再摧毁你!消灭你!比起四散在全世界的我,消灭一个你显然更轻松更容易,只要这样做,就能一次性毁灭大量的黑暗了。” 话说到这里,其实莫缘对深渊的这种说法并不意外。 深渊只是把之前莫缘自己的猜想点明了而已,从发现自己可以吃毒开始,莫缘就隐约察觉到自己可能是天道的工具人,如今深渊也不过是进一步证实了这种猜想。 虽然它说的这番话,还是让莫缘心悸了一阵。 深渊见莫缘沉默不语,认为自己的发言触动了莫缘的心弦,于是变本加厉地嘲笑莫缘:“我没说错吧?你就和那些被牺牲的神族一样……你只是个……” “是是是,我只是个补丁!我知道了!”莫缘打断对方的话,他深呼吸一口气后,又重新展露出笑容来道,“但这又如何呢?” 莫缘摊手说:“你今天特意跑到我面前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吗?是想看我知道真相后的悲愤交织绝望的模样?还是希望我「大彻大悟」后归顺与你,和你肩并肩共同对抗天道?” “亦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或需求,想从我身上夺取?” 莫缘双手环抱于胸前,挺胸抬头作出稍显傲慢的姿态:“别做梦了,我才没那么傻。天道好歹是创神意志,是为这个世界真正付出过的神明,起码有点信誉在,就算他要利用我摧毁我,我相信他也一定有能力重塑我。但你就不一样了,除了死亡和毁灭,你什么都不会给予我。” 莫缘心思明了的很,面对深渊明里暗里各种挑拨离间也丝毫不为所动。 深渊似乎觉得有些难办,它暂时没有出声,控制着平青的身体呆滞地站立在原地,身上的黑水沸腾一般鼓动起来。 半晌,深渊再次桀桀发笑起来,笑了一阵,它说:“你又要重蹈覆辙了吗?莫缘。” “你是个很顽固的人,我知道不管我说多少次,无论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我的话。”深渊扭曲晃动着他的黑水触手,“所以就让我用眼见为实来告诉你真相吧。” 深渊的说法有种风雨欲来之势,让莫缘不由提高警惕,全身紧绷起来,下意识道:“你想做什么?” “莫缘,你没有记忆,对不对?”深渊对莫缘的了解出乎意料的深入,它说:“这次醒来之前,你曾经死过一次,你知道的吧?”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没有前生那段记忆的,但是我可以帮你找回那段记忆,你想要吗?”深渊对莫缘摆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诱饵。 是的,莫缘知道这是个诱饵,是明目张胆的陷阱,深渊就差把陷阱二字给写在脸上了。但莫缘还是得承认,即使是陷阱,他也的确很想踩进去。 莫缘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抉择,理智告诉他不应该相信这个怪物,一个字也别信。 “你真的能帮我找回记忆?”莫缘抿着唇,怀疑地瞪着深渊。 理智挡不住求知欲,莫缘从始至终一直都有那种渴望,他想了解和追寻自我,他想知道真相。 “不仅是你前生的记忆,还有你更久以前的记忆。这些我都有,不过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纪录下来的,或许会更客观吧。”深渊抛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炸弹,它说:“刚刚外面那个谢楷明,你认识他?他刚才称呼你为神族大人,你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喊你吗?” 原因莫缘知道一些,因为莫缘猜测自己可能跟神族有关系,理由是小时候那个和童禹有关的梦。 深渊继续说话,用诱惑的口吻道:“只要你想知道,莫缘……我现在就能将属于你的过去还给你。而我给你这些,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莫缘就知道这家伙另有所图。 “合作,莫缘……我需要你的神格。”深渊向莫缘解释了一下有关半神和真神的区别,区别就在于是否拥有神格。 莫缘越发察觉不妙了,他脑子里一片嗡嗡响,觉得这信息量有点难以消化:“你说我……拥有神格?” “当然,否则你怎么可能在毒素蚕食魂魄,导致魂飞魄散的情况下,还能重组灵魂再回到这个世界来?被深渊之毒蚕食而消散的灵魂永远不可能重组,那是只有神格之魂才能做到的事情,因为神的魂魄永恒不灭。” 深渊认为莫缘绝对理解自己的话,它近乎讨好地向莫缘晃了晃它的黑水触手:“我想要那个,莫缘……不,我也可以叫你莫缘大人,我想要你的神格。” 莫缘头都大了,他想了一阵,说道:“我要是真的拥有神格、还灵魂不灭的话,那我岂不是很厉害?我干嘛还要跟你合作呢?就算被天道当成工具人,我也不会死啊?” “你不懂,莫缘大人,神是可以杀死神的。”深渊一句话抹去了莫缘的所有痴心妄想,“拥有神格的你灵魂确实不灭,但那只是因为凡人的攻击伤害不了你,可如果是另外一位同样拥有神格的真神对你发动攻击,结局就不一样了。” “你一定会死,如果你继续按照天道给你的路线走下去,你会形神俱灭。” 深渊讨好的意图更深了:“所以我才想与你合作,只要我们联手就能推翻命运,莫缘……不,是莫缘大人。” 莫缘此刻真的有点懵,他无法推断深渊所说是真是假,听起来实在有理有据。若是假的,他当然不会如深渊的意,可如果是真的话……难道莫缘要放任自己走向牺牲毁灭的道路吗? 不知为何,莫缘突然想起了先前天玑和他说过的那番话,天玑猜测创神赐予了神族两种独特的特性,克制与牺牲。 多么讽刺啊。 莫缘真切认为现在的自己需要一个场外帮助。于是莫缘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胸口,在心里呼叫花花。 可喊了花花半天也不见回应,莫缘这才想起来花花目前还在系统升级中,升级的花花进入休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这是巧合吗?莫缘盯着深渊,这家伙难道是故意挑花花不在的时间段来找我的吗? 而且现在邬起也不在莫缘的身边…… “怎么样?莫缘大人?”正思考着,深渊迫不及待地问莫缘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我不懂,合作是个什么合作法,而且还说想要我的神格,神格这东西难道还能给人的吗?”莫缘不可能随便答应,他决定跟深渊多多周旋一番。 “当然给不了,神格是无形的宇宙意志赐予某些幸运儿的礼物,我这种阴暗滋生的怪物,怎么可能像你一样幸运。”深渊这话,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柠檬气息。 不过它很快调整口吻道:“但是没有关系,即使没有神格,我一样不死不灭。而且,只要莫缘大人愿意与我联手,我们就能颠覆天道,将整个归墟世界纳入囊中。” 莫缘拧着眉毛,他想到了世界管理局,然后反问深渊说:“你的目的就是称霸归墟世界吗?” “不好吗?”深渊居然很认真。 “不是不好……只是……”果然是典型的反派大业吗?故事里的反派总是各种想毁灭世界或一人独霸。 但是深渊随后就说出了一个让莫缘也有点惊讶的回答:“莫缘大人,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难道我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吗?” “我从出生起就被全世界的生物乃至神明视为怪物视作不详,他们拼命想打压我消灭我,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活着、进食,然后长大。” 深渊嘶哑的声音响彻:“别用那种肤浅善恶观套在我的身上,所有生命的存活都是建立在谋杀和掠夺其他生命地基础上,我也只是为活下去而努力,凭什么我就要被抹去这种资格呢?” 莫缘呆滞了,他竟然觉得深渊说的挺对。站在世界生灵的角度会觉得深渊威胁天地是个大祸害?但站在深渊的角度,它就是个想安稳活下去,吃吃喝喝顺利长大的怪物,谁都是为了活下去,怎么怪物就不能活呢? 只不过历史总是胜利者谱写的,只要怪物够强,它当然有资格让自己永远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莫缘不能被轻易糊弄,莫缘反问道:“可你单纯想活下去,和你想称霸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天道想杀我,我只是先下手为强而已。”深渊理所应当,“想灭天道乃弑神,所以我需要另外一位真神的帮助,拥有神格的莫缘大人,你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话说到这里,一切已经基本明了了,莫缘有些好奇地问深渊:“如果我今天不肯答应你,你又会怎么做?” “我什么都不会做。”深渊意味深长的笑,黑水凝聚成微笑的弧度,“因为我知道莫缘大人你迟早会答应我,即使不是现在,以后也会答应。” “放心,我会给莫缘大人一些考虑的时间,并且为了表达我想合作的诚心,我还会给你礼物。”深渊大概真的想表现诚意,它晃动自己的黑水触手,然后将一个用毒液形成的黑水球丢到了莫缘的脚边上。 “这是储存了记忆的水球,这里面有你前生乃至更多的记忆。吃掉它你就能找回你的过往,我相信你在看了这些后,一定会答应与我的合作。”深渊的声音变得有点低沉而缥缈。 “我要走了……莫缘大人……”附着在平青身上的黑水毒素鼓动变得缓慢宁静下来,平青也慢慢后退一步坐在了床上,她低下头像断线的木偶般耷拉着。 “如果打定主意了……你知道该如何联系我……”深渊似乎真的走了,这句话的声音更低,然后彻底归于寂静。 莫缘不再看平青,而是低头弯腰将落在脚步的那颗黑水球捡了起来,这颗水球在莫缘碰触到的一瞬间开始凝固收缩,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冰球。 莫缘没有吃它,莫缘没有那么鲁莽想着第一时间恢复记忆,反正他已经失去记忆这么久了,再等待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此他想了一下,只是把这个黑冰球收进兜里。紧接着再次看向平青。 深渊离开了,平青身体里大量的深渊之毒却没有消失,可能是深渊稍微克制了一下自己,所以存在于平青体内的毒素没有过分去侵蚀平青的内脏以及她的魂魄,只要现在莫缘及时取走她体内的毒素,她就还有得救。 这才是当务之急,莫缘便朝着平青扑了上去。 嗷呜嗷呜吃得正高兴的莫缘没有想到,下一秒屋子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大力拉开,竟然是邬起携天玑等人迈步走了进来。 大概十分钟前,邬起修完了温室的空间阵法,一出来就听到天璇说莫缘带着天玑和天权三个人组团跑出去玩了,还说了是给小摊贩平恺的妻子看病,邬起一听,心里就一个咯噔。 从莫缘回到邬起身边起,俩人基本没有再分别过,去哪儿都腻歪在一块,这回莫缘自己跑出去玩,邬起当然放心不下,所以就感应了一下莫缘体内失心符的位置,一个瞬行千里,直接找到了商贩平恺的家里来。 邬起过来后看见平恺的家院门大开,天玑和天权正围着康长明叽叽喳喳的研究,等邬起询问莫缘去了哪里时,几个人指向了屋内。 “进去了多久?”邬起又问。 “蛮久了,十多分钟吧。”天玑没心没肺地回答。 “你们就这样让他进去?”邬起有点生气,这几个人也不知道帮他看一下莫缘,明知道莫缘是个浪的,不看紧点没准就要玩死自己了。 天玑感觉很冤枉,辩解道:“我们可拦不住他啊,莫缘大人厉害的很……再说邬起,你也别太过分保护人家了,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邬起听不进去,转头开门进去找莫缘,一进门就看见莫缘抱着平恺的老婆平青在啃。 莫缘一看这阵势也惊呆了,立刻放开了昏迷当中的平青,举起双手下意识地为自己辩护:“我只是在吃她身上的毒,其他啥也没干!” 邬起倒是没有在意这个,见到莫缘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气,立刻快步走上前来抱紧了莫缘,摸摸莫缘的头发:“我一出温室就听天璇说你们跑了,吓死我了。” 莫缘揪着邬起的衣襟乖巧地倚在他怀里,说道:“没有跑啊,我只是出来给人「看病」,而且这不是带上了天玑和天权吗?绝对没有单独行动!” “至少也应该通知我一声。”邬起意难平,揉着怀里的莫缘上上下下的检查,确定他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少。 莫缘嘟哝说:“这不是叫天璇通知你了吗?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我怕你一声不吭的跑出去然后消失在我找不到的地方。”邬起担忧道,“你老是给我这种感觉。” 莫缘明白了:“我没有给你安全感吗?对不起。” 俩人说着说着开始拥抱起来,旁边看见这一幕的天玑捂着自己的腮帮子拉着天权出去了,天玑还愤怒的说道:“牙酸!” 天权是个楞的,疑惑问天玑:“你吃了酸的?不然为啥会牙酸。” “啧。”天玑无奈地瞪了天权一眼。 过了一阵,莫缘和邬起总算从屋子里出来了,外面的平恺兢兢战战等候多时,所以莫缘第一时间过去安抚他:“你妻子没事了。” “真的?”平恺激动问。 “是的,你进去看看她。” 平恺就进去看了,没多久又出来握住了莫缘的手,“谢谢几位,谢谢。” 莫缘思索片刻,对平恺坦白道:“不用谢,其实这次事情是我连累了你们。沁花阁的那伙人,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找我的。” 平恺不太懂这其中的绕绕弯弯,还是觉得莫缘一伙人帮助了自己和妻子,是恩人,忙不迭地道谢。 而莫缘也无法向他解释清楚了,于是从邬起的兜里掏了一袋子灵石出来交到了平恺手里。 “拿上这些,带着你的妻子离开这里,往东阳境界那边走,那片区域离极寒深渊是最远的,毒素感染应当没有扩散那么快。”莫缘简单嘱咐了几句,将灵石袋子硬塞给了平恺。 随后莫缘一伙人就带上了他们的俘虏康长明回家了。 回到邬起家中,一群人围住康长明,开始寻思该如何审问犯人。 康长明之前也是个被深渊之毒感染过的家伙,但是莫缘把他身上的毒素都取走了。没有毒素的康长明修为巨幅下降,同时变得精神恍惚,倒是显得乖巧许多。 邬起问天玑说:“这家伙算是你和天璇的仇人吧。” 天玑点点头,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康长明:“天璇是他杀的,我的伤势也是他造成的。” 邬起又说:“要报仇吗?” 天玑却很豁达:“没什么意义……某种程度上还得感谢这家伙,他虽然满肚子坏水,却成就了我和天璇。” 第63章 莫缘主要是想从康长明身上, 得到有关谢楷明的情报,曾经作为主角的谢楷明怎么会跑到沁花阁?还担任了阁主?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所以想知道这些,无非就是想判断下谢楷明是否还有作为主角的资质。既然眼下都遇见谢楷明了,如果可以, 莫缘还是想把主角这个锅扣在谢楷明的脑门上, 毕竟这本来就是他的锅, 他想不想背、能不能背?这都不干莫缘的事, 莫缘的职责就是找个人来背主角的锅而已。 康长明一开始还挺有骨气, 问了几个问题他低着头不言语, 直到邬起开始鼓捣一大堆奇奇怪怪却锋利的工具, 一副要用刑的架势, 康长明才哆哆嗦嗦的开口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康长明摇头晃脑说,“我最开始加入沁花阁见到阁主时, 他就是戴着面具一身黑衣的形象,包裹得严严实实啥也看不见,这样即使阁主换了个人我都不知道啊!我都是根据令牌来认人的, 因为阁主身上始终挂着一枚阁主令。” “那你们沁花阁开始挖人内脏, 拿人做容器这一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莫缘又问。 “开始好久了, 几百年前……”康长明说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天玑他们一眼,“从孙凌风他们逃离沁花阁之前的那段日子, 就开始了。” 莫缘想到了什么:“那现在呢?现在你们还在制作这种容器吗?” “没有了没有了!”康长明急忙摇头。 “那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停止这种行为的呢?”莫缘继续问。 “大概几十年前吧,阁主说不需要再制作容器了……就没有做了。” 莫缘低下头摸着下巴沉思,按照康长明的说法,沁花阁是大约五百多年前左右, 开始制造内部填满了深渊之毒的身躯容器。 而且阁主一直以来都是以面具黑衣的形象示人, 沁花阁的成员主要通过阁主令牌来识别阁主。 原来如此, 莫缘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按照时间线和关系网进行推断,莫缘觉得事实是这样的:那个叫深渊的怪物,不管它是不是沁花阁的创始人,反正它在五百多年前,甚至更久以前,便已经彻底控制了沁花阁,为了管理这个组织,它始终以黑衣面具的阁主形象见人。 因为深渊的本体是一大坨黑色的深渊之毒,没有人类的躯壳,也没有办法自由活动,所以它需要一个能让它到处走动的身体,因此才会利用沁花阁的权势,四处抓捕修士给自己制作容器。 容器似乎有耐久度,用一阵就会坏掉,因此深渊不断的制作和更换自己的容器。 这种行为持续了好久。紧接着大约几十年前,主角谢楷明不知道怎么回事和深渊勾搭上了,深渊就把阁主的位置让给谢楷明当,而自己则脱身,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如此一来,谢楷明和深渊成为一伙,是打算和天道对立了? 是知道了自己的命数,所以不想继续当主角了吗? 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莫缘皱起脸觉得有些为难,因为谢楷明要是这么干,他就很难再成为主角了,而莫缘至今还未想好主角人选。 算了,还是等花花把系统升级了,然后一边攒功德值一边想方案吧。 从康长明嘴里套到了主角的情报后,莫缘觉得他没啥用了,开始和大伙儿商议怎么处理康长明。 天权第一个开口,作为魔族的他毫不留情地亮出了武器狼牙爪,说道:“没用的话就杀掉吧,尸体还能拿去喂给开阳。” 天玑和天璇都表示没意见,天玑甚至还惊叹道:“天权你居然能记得开阳,你不是最讨厌它了吗?” 天权无辜,他咽了咽口水道:“没有啊,我只是对它吃尸体的场面有点不适应……呃,算了还是不提这个了……” 莫缘听到他们说话,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邬起一共炼化了七具尸体,然而时至今日,加上还留在无极剑宗的、邬起的师兄天枢,莫缘一共就见过北斗七星中的四个。 剩下的北斗七星里,应该还有三人,分别是玉衡、开阳和摇光。 玉衡的话,莫缘虽然没见过,但却听邬起提过,是一位老神医,而且还曾经为莫缘的前生墨缘治过病。可即使是神医,也治不好深渊之毒的迫害。 剩下的开阳和摇光,莫缘就完全不知道了。 莫缘忍不住好奇地开口询问:“开阳是谁?什么样的人?我能见见吗?” “开阳……呃……”天权挠了挠自己的下巴,露出一脸微妙的表情。 这边的天玑则对莫缘解释说:“开阳不是人,是邬起大人炼化的一头妖兽。” “妖兽?”莫缘惊讶地转头看向邬起。 邬起则点了点头道:“是一种叫做修蛇的妖兽,食腐性,喜欢吃各种生物的尸体。” 莫缘更加惊奇瞪着邬起:“我还以为你炼化都是死人,结果居然还有蛇的吗?” 邬起回答道:“当时是玉衡想让我尝试下,说神魂归位术能否在非人的灵兽妖兽身上实现?于是我按照玉衡的想法试了,在附近有妖兽出没的山头逛了一圈,正好看见一条死去的修蛇尸体,便把它炼化了,它就成为了现在的开阳。” 天权说:“开阳可是一条大蛇啊,一口把人吞了也没问题!” 说罢,天权还看了一眼被捆绑起来坐在地上的康长明,康长明听见这伙人商议着怎么处理自己,连尸体要丢给妖兽吃都谈好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他颤抖着身躯,滴溜溜地转着眼球思考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讨饶道:“别……别杀我!我……我还有用!” 莫缘问他:“你还有啥用?” 康长明绞尽脑汁,想得满头大汗,终于灵机一动道:“我在沁花阁待了许多年,对沁花阁的内账商铺运航等知根知底,你们要是想将沁花阁一网打尽,我绝对能派上用场!” 康长明这样一说,莫缘兴趣便来了,盯着康长明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旁边邬起见莫缘的表情,就知道他小脑袋里开始冒出新奇古怪的主意了,好笑地揉了一把莫缘的头发。 莫缘对康长明道:“你真是有意思,这就打算把自己的老东家给卖了?” 康长明讪笑道:“嘿嘿……我、我只是个替人打工卖力的,没那么多奉献精神,这不,只是想求得活命而已……求、求求各位道友了!” “行吧。不过我对把沁花阁一网打尽之类的没什么想法,但却对沁花阁的另外一项技能很感兴趣。”莫缘继续道,“告诉我,你们沁花阁是不是也在收集极寒深渊里的黑爪荆棘树呀?” 康长明没想到莫缘会提到这个,思索片刻后回答:“确实有收集这个……” “你们拿来做什么用的?” 为求活命的康长明全盘托出道:“是阁主,他要的,为了解毒!” “解毒?”莫缘眯起眼睛。 “那个树,可以吸收深渊之毒,把它制成配件戴在身上,就能避开深渊之毒的侵袭。”显然康长明对深渊之毒也是非常了解的,他还说道:“我们阁主还用这种树,做出了能够控制和使用深渊之毒的道具……” “有意思。”莫缘说,“那你怎么不用?我见你之前中毒很深呢。” 莫缘刚才在平恺家里第一次见到康长明时,康长明浑身上下也是散发着黑雾的,就和莫缘见过的所有中毒者一样。 康长明哆嗦着解释:“深渊之毒如果控制得好,只感染一丁点的话,因为量太少了,就不会引起蚕食魂魄的剧痛症状,反而能使人短时间内实力暴增,我偶尔会拿它当增幅用的药剂使用……如果过量了,就用荆棘树制成的道具将体内的毒素吸走就行。” 遇见深渊这只怪物,从怪物嘴里得知自己具有神格,这些魔幻的现实都没能让莫缘感到震惊,反而是从康长明嘴里说出的这番话,却令莫缘惊愕到瞪大了眼睛。 “我再问你,用荆棘树制成的道具来解毒,这个想法是你们阁主提出来的吗?”莫缘用缓和却严肃的语调向康长明寻求解答。 “是……是的!”康长明老实回答,“都是阁主做的。” 莫缘直起身子,不由赞叹道:“不愧是他谢楷明啊。” 书里的主角睚眦必报还有点小人行径,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聪明,是个相当足智多谋的家伙,花了作者大把笔墨来描绘他智商有多高。 要和深渊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谢楷明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留后路呢? 所以他才会这么做吧,很机智的想到了要使用黑爪荆棘树,这种在深渊之中到处都是不起眼的树木,反而成为了最大的利器。 因为莫缘夸了谢楷明一句,旁边邬起听了便开始炸了,握住莫缘的手问道:“谢楷明是谁?你认识的人?” 莫缘挠挠头解释:“就是那个沁花阁的阁主啦,嗯……算是认识。” “你和他很熟?”邬起更炸了,用一双好看的眼睛紧张地盯着莫缘看。 “没有,他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莫缘无奈安抚着邬起,“好啦,我跟他没关系的,只是对这个人有些听闻罢了。” 莫缘又努力安分了好几句,吃醋的邬起才安分下来,紧紧地握着莫缘的手,生怕莫缘跑了似的。 莫缘哭笑不得,拍了拍邬起的手臂,继续对地上的康长明:“你说体内的毒素过量的话,就用荆棘树制成的道具取走就行……所以,那种道具,你身上有吗?” “有……”康长明蔫蔫的回答,“在我的储物袋里。” 莫缘一眼就瞄到康长明腰间挂着的袋子了,莫缘就伸出手,学深渊那样变出一条黑水触手,轻巧一勾就把康长明的储物袋勾走了,顺便还把袋子晃了几个圈,塞给了邬起。 邬起掂量掂量手里的储物袋,又看了看莫缘随意变出来的黑水触手,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 “这个人我就给你了。”莫缘对邬起狡黠笑道,“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 邬起确实知道,本来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利用黑爪荆棘树来制成深渊之毒的采集器。而现在,他们从康长明嘴里得知沁花阁也在使用类似的技术用以解毒,那么他们完全可以从康长明身上也得到这份技术,融合升级。 真是及时雨送到家啊。 …… “是不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天色稍晚一些的时候,邬起拉着莫缘在田园散步,邬起不由问起白天的情况。 “你只是单纯给那个小摊贩的妻子看病吗?还是做了点别的?”莫缘的神色不太对劲,邬起已经敏锐地发觉了。 莫缘拼命摇头,还在搞怪:“我真的只是看病帮她吸收毒素啊,其他什么都没做,我冤枉啊!” 邬起手一捞就把莫缘捞入怀中:“别闹,我是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莫缘小声嘟哝,又抬头望着邬起,喊他:“邬起!” “嗯?” “你爱我吗?”莫缘如是问。 “爱你,超爱你。”邬起特别温柔,抱紧了莫缘,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的嘴角。 “可我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死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到底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吗?”莫缘有时候连自己都无法信任自己,他很不解为什么邬起会那样信任他。 邬起笑着说:“我不是说过我会招魂塑魂术吗?我看得到人的魂魄,看得到你的本质,所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认得出来。” 邬起的话给莫缘喂了一颗定心丸,莫缘就趴在邬起的胸口,对他说:“你说的哦,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认出我。” “嗯,是我说的。”邬起毫不吝啬给予莫缘承诺,他捏了捏莫缘的脸蛋,“所以告诉我吧,你白天绝对还做了些其他事情,对不对?” 莫缘想了想,决定跟邬起说实话:“那个商贩的妻子,被深渊附身了,我还跟深渊详细对话了一次。” 深渊这个名字对邬起而言并不陌生,他当然知道莫缘说的是谁,却还是忍不住确认询问道:“你说的深渊,是指那个四处给人传染毒素的家伙,对吗?” “对,就是他。”莫缘点头,“他想要跟我合作……不过,我现在暂时没办法告诉你我们之间所商谈的合作内容。” 因为事情关系天道,关系到莫缘来到这个世界时所背负的身份与责任,这些内容属于保密内容,花花当时也警告过莫缘要对和世界管理局以及穿越任务相关的事情闭口不提。 因为无法保证自己说出来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莫缘觉得自己还是模糊一下重点比较好。 莫缘说不出理所然来,但邬起仿佛也能猜出个大概,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莫缘说:“缘缘,有些事情,即使你不说,我也能理解的。” “你很聪明,比我聪明的多。你也很勇敢,比我勇敢的多。”邬起用双手捧着莫缘的脸蛋,“所以不管你去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相信你,并且陪伴你。” 莫缘吸了吸鼻子,明明是尸体的他都觉得鼻头一酸,有种悲喜交加的感觉,于是他抱着邬起的胳膊,把自己的脸贴在邬起的手心里。 半晌,莫缘才断断续续道:“你真是傻,说什么无条件相信我,万一我把你给卖了,你是不是还得给我数钱啊?” 邬起傻乎乎的点头:“嗯,给你数钱。” 莫缘哭笑不得,使劲戳戳邬起,严肃道:“别犯傻,我真的很认真!我是来寻求你意见的!那个自称深渊的家伙要跟我合作,它的野心很大,我也得承认它所说的一部分内容确实打动了我。” “与深渊合作有利有弊,利是只对我一人有利,而弊是对天下苍生有弊。所以与这样的怪物合作违背我的原则,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具体的合作内容,你是不能跟我说的,对吗?”邬起这样问。 “对,牵扯比较深,我无法开口。日后若是没有了束缚,我会跟你详细道明。”莫缘期待地望着邬起。 邬起也果然不负所望,他蹙眉思索说:“你们合作会给你带来好处,而且这个好处吸引了你。但是带来的坏处却是针对其他所有人的。” “很有意思,如果是站在我的角度看来的话……我有些自私,我不想管别人,只要是对你有利的事情,我都想帮你去完成。” 邬起又说:“可我也要考虑你的心情……所以,缘缘你难道不能先假意和那个什么深渊合作一下,从它身上捞走你想要的好处,然后趁着带来坏处之前反水一波把它踹掉吗?” 莫缘瞪大了眼睛看着邬起,不敢相信这个温柔善良还老是心软的邬起居然会说出黑吃黑这么黑的主意! 但是,莫缘很喜欢! 莫缘陷入了沉思,而邬起也看着莫缘等待他的回答,只是莫缘的久久不语让邬起按奈不住,说道:“怎么样?我的这个想法,有可行性吗?” “似乎是有的。”莫缘纠结挠头,“但是我得好好计划一下。” 黑吃黑这主意不是不可行,就是得先克服几个难点。 首先莫缘不清楚那深渊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深渊说天道迟早会把莫缘给劈死,而且就算莫缘拥有神格,面对同样作为神的天道攻击也是无力抵抗的,因此深渊才想与莫缘合作,先下手为强把天道给一刀做了。 可那毕竟是天道啊! 弑神这种胆大妄为的想法莫缘想都没想过,哪怕深渊说莫缘自己也具有神格,也是个神,莫缘也丝毫没有那种实感。 我要真的是个神,我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哪能可怜巴巴地在这里做任务,还要心惊胆战害怕自己被天道劈死。 再结合莫缘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小时候曾经和童禹相遇的那个梦,结合梦里童禹说的那些话。 莫缘猜测,自己或许确实拥有神格,但还远远称不上是真的神。就像童禹说的,他必须要经受某种磨炼和劫难,才能成为那个什么真神? 大概是这个意思,莫缘也觉得很迷糊,他寻思这些人说话为啥都要藏一半,听完还得猜来猜去,实在累得慌。 莫缘是否要与深渊合作的难点就在于此。莫缘其实并不介意被天道利用,被当做工具人使用,被驱使着去吸收毒素也好,来来回回死上好几遍也行,莫缘唯一介意的,就是自己不能真的死。 莫缘之前的目标是想回到地球,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救下他的父母,报答那些对他好的人。 而现在莫缘的目标…… 莫缘想着,不由看了一眼邬起。现在的莫缘很贪心,他想把邬起也一并带走,带回地球,然后同样能救下父母报答亲友,像童话里所有幸福快乐的结尾一样,不留丝毫遗憾。 太贪心了,可莫缘超级想要。 这么贪心真的好吗? 莫缘扑到邬起的怀里抱着他蹭,还揪住邬起的衣襟索要亲吻,被莫缘撒娇攻击的邬起瞬间血条归零,认命地低头和莫缘亲亲。 亲完以后,莫缘坚定了决心。 决定莫缘是否要与深渊合作的至高因素,就是确认天道是否有想杀死莫缘的事实,而若是想得知天道的态度,莫缘就得从花花身上入手。 没办法,也只能从花花入手了,因为花花不是有可以给天道打电话的功能吗? 花花的升级需要三天,算算日子,它大概明天就会醒。 …… 到了夜晚入睡时,莫缘窝在邬起的床上睡觉,邬起则抱着莫缘看护他。莫缘在睡梦里回到了自己的识海世界,盯着装有花花的那个大纸箱子蹲守。 快到早上天明十分,花花的纸箱子终于有了动静,摇摇晃晃了起来,莫缘搓搓手凑上去,瞪大眼睛等着花花从里面钻出来。 花花果然钻出来了,一个稍微变大了一点的毛球探出了脑袋,一眼就看见了莫缘放大了的脸,这把花花吓了一跳,花花一个哆嗦,差点又跌回纸箱子里去。 “宿主!”花花惊愕,同样瞪圆了自己的小眼睛,片刻后它反应过来,感动道:“宿主你一直在等我吗?” “没有一直,我也就等了你一晚上而已。”见到这个熟悉的小毛球,莫缘还有些欣慰,伸手摸摸花花的毛绒脑袋,感觉花花的毛更加柔顺了,手感特别好。 “你升级完毕了吗?”莫缘捧起花花,把它放到自己的怀抱里。 “升完了!”花花开心晃着自己的小尾巴。 “是么……”莫缘左看右看,觉得花花似乎没啥变化,就是变得比之前稍微大了一点,胖了一圈,更圆了。 他至今没能看明白花花在他的识海世界里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反正就是圆滚滚的一个白色毛球,圆的小耳朵和短得都看不出来的四肢以及小尾巴,如果身体稍微拉长一点,或者嘴稍微尖一点,或许会像一只圆润的仓鼠吧。 虽然实际才三天,但莫缘却觉得自己好久没搓过花花了,于是抱着花花把它仔仔细细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全身盘了个遍,盘爽了的莫缘满足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道:“好了,花花快跟我说说你都升级了些啥吧!” 被莫缘盘到全身的毛都飘了的花花云里雾里,说道:“童禹大人给花花发了可供宿主修炼的绝世秘籍!还有花花现在的雷达范围特别大!花花能看到别人身上的功德值!以及花花能在现实世界里具现化一个形象,能在以宿主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啦。” 花花说话连珠炮弹似的,一下就总结了它此次升级的全部内容,莫缘听进去了,但他这次想了解的并不是这些升级内容,而是…… “花花还能给天道打电话吗?”莫缘问。 花花浑然不知莫缘正在给它下套,乐呵呵道:“可以啊!” 说罢花花还很气愤:“可之前给天道打电话他都不接的。” “那能发信息吗?”莫缘又问,“他一定能看到的信息。” 花花歪脑袋说:“也可以,但这家伙也有可能不回信息。” “没关系,我这次给它发的信息,就算他不想回,也得回。”莫缘眯起眼睛,如是道。 花花似乎能感受到某种寒意,它惊悚地缩了缩它几乎不存在的脖子,说道:“不得了啦!花花总觉得宿主貌似要干一番大事!” 莫缘好笑道:“是啊,我要干一番大事,可能会惊天动地呢,花花会害怕跟随我吗?” “花花不怕。”花花抱着莫缘,把脑袋埋进莫缘的怀里去,“宿主虽然说过希望花花有自己的人生,但是花花还是想跟着宿主,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花花还没体会够呢。” “好呀。”莫缘笑道,“那就留在我身边吧。” 花花摇头晃脑很开心,紧接着便询问莫缘要给天道发什么内容的短信,而莫缘也陷入了沉思,他也在思考自己要编辑一条怎样的短信?才能具有威慑力,进而从天道那里套出对方的态度,以此验证深渊说过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莫缘绞尽脑汁在心里构思短信的内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花花突然惊叫起来,喊道:“不得了了!天道给我发信息了!” 花花这么一说,也把莫缘震惊了一下,怀疑道:“你说……天道给你发了一则信息?就在刚刚?” “是啊!”花花在莫缘怀里打滚,继续道,“宿主你等下,我把收件箱翻出来给你看,确实是刚刚发给我的。” 莫缘愣神片刻,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自以为是了。 天道是何许人物?他/她是神,是具有神通的神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知晓过去明了未来。 或许天道早就已经清楚莫缘和深渊搭线的消息,所以根本不需要莫缘去试探或套取天道的态度,天道自己就会主动给莫缘态度。 而天道给予莫缘的答复,就在刚刚花花收到的那则小小短信里。 莫缘这一刻有些微妙的紧张起来,前所未有的紧张感,以至于他的识海世界里也掀起了一些风浪,不是很猛烈,就是海浪一波波涌上沙滩,吹起海风的呼啸声。 花花很快就把天道发来的信息翻出来给他看了。 花花的把一个全息屏幕投影至半空中,点开屏幕里收件箱的图标,打开新收到的信件……喵的智障,这完全就是智能手机的短信界面! 短信界面最上方标着发信人的名字:天道。 内容只有四个字:做你想做。 莫缘看着这四个字,识海世界翻腾起大浪,但很快又消停下来,忍不住问花花道:“就这些?” 花花在空荡荡没几条的收件箱里翻了翻:“就这些,没了。” 第64章 做你想做。 什么意思?莫缘心里冒出大大的问号, 他其实能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却不明白天道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天道没有切实表明自己的立场,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几个字。 到底是希望莫缘相信它配合它,还是想把莫缘拒之门外呢? 莫缘盯着邮件里的四个字想了很久, 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紧接着懒惰的他便也不想了, 趁花花主动亮出自己的收件箱, 莫缘索性翻一下花花收件箱里的信件, 里面信件很少, 只有七条。 七条信件中, 一条是天道刚刚发来的「做你想做」。两条是童禹发给花花的, 分别是给花花交托任务的信件,和发送系统补丁让花花升级的信件。 而剩下的四条信件,则全都是发信人名为「霜果」发来的信件。 莫缘当然没有点开信件具体去看里面的内容, 只扫了一眼发信人的名字,随后低头瞅瞅怀里的花花,问它:“霜果是谁?” “是花花的朋友!”花花摇着小尾巴在莫缘怀里扒拉, 兴奋地解释:“花花之前住在圣物收纳所时, 认识了霜果, 她是一株蓝色的植物, 叶子也是蓝色的, 她不会开花,但会长出青绿色的果实。” “霜果会给我发信息呢!这几条都是她发的,不过她貌似也要去其他世界完成任务,所以我们没办法频繁的交换信息了。” 莫缘摸摸下巴觉得哪里不对, 不解道:“诶, 可你之前不是说, 有生命的都叫圣子,无生命的才叫圣物吗?霜果是植物也算圣子吧?怎么会在圣物收纳所呢?” “霜果喜欢乱逛啦。”花花想念朋友,语气都带着怀念,“圣子殿和圣物收纳所虽然有区分,但神明大人们管的不是很严,所以不管圣子们还是圣物们都会互相串门,每天都很热闹。” 莫缘便顺着花花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惊奇道:“我还以为世界管理局……是个氛围比较严肃和神圣的地方。” 说罢,莫缘停顿片刻,捏着花花的小爪子悄咪咪地问:“所以,还能透露更多吗?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那地方的情报。” 最重要的宿主想知道这些,花花当仁不让决定跟莫缘通通风,它先是做贼心虚四处看了看,小声与莫缘道:“宿主我跟你说,世界管理局没你想的那么厉害,那地方……其实就是一堆社畜上班的日常啦!” “社畜……上班?”花花的描述让莫缘惊愕,感觉世界观被刷新。 “是啊!”花花还忙不迭补充道,“神明们都好忙的,他们一个个世界到处跑,偶尔回来一次,还没喘口气喝上水,就要启程去下个世界了。因为人手不足,所以圣子和圣物们也都被拉过去帮忙了。” 莫缘想象里辉煌宏伟、冰冷严肃世界管理局的神圣殿堂,瞬间被小作坊式堆满文件和外卖的公司办公室所替代了,幻想破灭的莫缘无奈道:“竟然是这样的吗?” 花花更是八卦起来,晃着毛球身躯抖落更多情报:“是啊!就是这样!宿主你看我,不也被拉过来当什么系统了吗?他们人手严重不足,却要管理三千世界,所有人忙得都要吐血身亡了……呃,神明应该不会吐血。” “那……童禹也是神明吗?”莫缘回想起记忆里的童禹。 “童禹大人是圣子。”花花回答,“资历好老了,霜果果跟我说他在管理局待有数千年,他的职责是人力资源管理。” 莫缘愕然:“竟然还有人力资源管理部?”还真是公司办公室啊。 “就是寻觅有能力的人才,招募拉人加入管理局,顺便给我们这种新人派派任务。”花花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往外抖,“干得好了有奖金,十年休假外加异世界旅游之类的。” “十年休假……”莫缘哭笑不得,心想这假期挺长。 谁知花花仿佛知道莫缘在想什么,立刻反驳说:“十年对神明大人们而言就相当于人类的一周时间左右吧,是完全完全不够的!然而尽管不够,他们也都想要,毕竟管理局的工作太忙了,有休假总比没有好。” 大跌眼镜的莫缘扶额:“原来神明过的日子也和凡人差不多。” 花花则说:“虽被称作「神明」,但说白了,就是能力和寿命都比较强悍的一类高等生物,宇宙和世界对他们而言相当于巢穴一样的东西,为了维持世界稳定,工作和生活都是必须的。” “那……”莫缘不禁问出他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我们现在这个世界,归墟世界的天道,是否也是管理局中,那些神明们的一员?” “这个世界的天道吗?” 花花歪头思考,晃着自己毛绒绒的脑袋,“这个花花不清楚,但应该是的。归墟世界处于世界管理局的管辖之下,因此童禹大人才会派我们过来做任务,天道肯定也是神明大人们的一员,因为世界的管辖者都是神。” 花花继续说:“只是花花基本没见过几个神明,对此并不了解。霜果倒是见多识广,认识许多神明,她跟我讲过,神明大人们的脾气都很好。” “你那个叫做霜果的朋友,是不是也在世界管理局待了很久啊?”因为多次听花花提到霜果,莫缘不由发出疑问。 “霜果与童禹大人都是同时期加入世界管理局的圣子!都有千年资历了。”花花软趴趴地瘫在莫缘的大腿上。 “那霜果的工作是做什么的?”莫缘越问越起劲。 “宿主真是贪心啊!”花花其实已经知道莫缘在跟它套话了,抱怨道,“花花不能再说了,再说就要被童禹大人责骂了!” 莫缘贼心不死,忽悠花花:“可是……这也不是什么非得保密的情报啊,花花乖!就告诉我吧!” “呜……”花花在莫缘腿上翻了个身,开始往莫缘胸口爬,用自己的毛绒脑袋去拱莫缘的下巴,拱了一阵才回答说,“那宿主先答应花花一个愿望,花花就把事情告诉宿主。” “什么愿望?”莫缘爱不释手地揉花儿的毛。 “这个愿望花花以后再提,宿主先答应我。”花花十分狡猾道,“宿主放心,不是过分的要求。” 莫缘无奈地笑了笑,戳戳花,“花居然变聪明了……好吧,我就先答应你的愿望。” “耶!”花花开心,浑身的毛都蓬松起来。 “既然宿主答应了,花花就大发慈悲告诉宿主吧。”花花继续之前的话题,“霜果是后勤部的啦,她的果实具有起死回生以及修复灵魂的作用。” “修复灵魂……”莫缘忍不住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花花继续道:“神明大人们不需要霜果的果实,他们的灵魂是不死不灭的,而且想复活就随便复活了。但我们圣子圣物们都需要。嗯……总会出现意外情况的,在某个世界执行任务却导致我们不幸工伤的话,后勤部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 莫缘明白了,他思来想去,对花花道:“那花花,霜果的果实,你有吗?” 花花惊异:“诶……宿主是,想要霜果的果实?” “是的。”莫缘微点头,搓了搓花,“有吗?” 花花摇头晃脑:“可宿主你要那个也没用啊,毕竟你是用不上的……呃,不是,我的意思是,灵魂受损情况罕见,轻易是用不到霜果之果的。” “怎么会用不上?”莫缘觉得花花还是笨笨的,随随便便就被自己套出太多信息,他好笑又爱怜地戳它,“毕竟深渊之毒有腐蚀灵魂的副作用,为了防止深渊肆无忌惮威胁我身边人的性命和灵魂,拿上霜果的果实,总是有备无患的吧?” “说是这么说。”花花一边赞同一边又摇头道:“可深渊之毒更接近诅咒,霜果的果实是可以修复灵魂啦。却无法解除诅咒,就算修复了灵魂,只要毒素不除,魂魄依然会被继续蚕食,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反正我可以去除别人身上的毒素,如果那人被毒素蚕食过度、导致灵魂受损的话,果实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那我发信息给霜果,看她愿不愿意给我几颗果实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莫缘又道,“霜果是圣子,那她的果实,应该可以用在除开圣子圣物以外的人或生物身上吧?” 花花知道莫缘的想法了,虽然老觉得莫缘在欺负它的智商,但花花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 花花道:“管理局貌似没有对这方面有明确规定,只要能完成任务,几颗果实还是能付出的,就是霜果的果实比较珍稀,她百年时间才掉落大概十几颗,想要的话得出具申请书。” 莫缘抓耳挠腮崩溃道:“还得写申请书?” 花花点头:“毕竟霜果是后勤部的老大,比较精打细算……宿主别担心,我跟她很熟,走走关系的话,至少能要来两颗!” “两颗……”莫缘心里掰着指头算了算,两颗肯定是不够的。 如果莫缘想以黑吃黑的手段灭掉深渊的话,那么有段时间他就得假装和深渊联手,深渊很可能趁此机会渗透莫缘的势力,深渊之毒无法对莫缘产生威胁,可就怕威胁到周边人的性命安全,主要莫缘最担心邬起。 也罢,至少莫缘从花花这里得到了后路,这令莫缘信心倍增。 至于天道的态度,莫缘着实想不明白,低头琢磨了半天,觉得「做你想做」这四个字,大概是「有我罩着,随你蹦跶」的意思吧? 真要如此,那的确是很有趣的。 升级后的花花有了更多功能,它在它的升级补丁箱里翻出了一本据说是能让莫缘进行修炼的功法书递给莫缘,而莫缘低头一瞧那本厚厚书籍上的标题,「剑术大全」几个映入眼帘。 再翻开「剑术大全」看了几页,全是各种剑术的图文并茂讲解。 莫缘忍不住戳花:“你这哪是功法呀?这就是一本剑术书,就这种东西能让我修炼?你别开玩笑了。” 花花捂着被戳疼的脑袋,可怜巴巴说:“可这就是童禹大人送来的补丁包里自带的,花花已经翻遍了补丁包,就这一本啊。” 莫缘一脸无奈,而花花则慎重地将剑术大全塞进了莫缘的手心里,对莫缘道:“宿主不要懊恼,童禹大人很靠谱的,他既然要给你这个,那就代表你用得上。” “好吧。”花花都这么说了,莫缘便只好将剑术大全收起来。 之后花花还展示了它的其他功能。 现在的花可以脱离莫缘的识海世界,在外面的现实世界里现身了,只不过现身时状态类似冥族的虚体,别人都看不见它。 光是可以外出这一点就足以令花花感到兴奋,它在莫缘的识海世界里龟缩太久,一直以来只能以莫缘的视角看周遭一切,为了顾及莫缘的隐私,花花也不会经常去窥伺莫缘的视野,这一切限制都使得花花只能待在莫缘识海世界里的小小海岛上,看一成不变的风景和偶尔翻涌波涛的天空与大海。 现在的花花可以出去了,于是它和莫缘打了一声招呼,立马飞出了莫缘的识海。 花花在外界的形象和它在识海里的形象相同,也是一个毛绒绒的团子状生物,由于不是实体,它可以飘起来,它碰不到任何实物,但对花花而言已经非常满足了。 以莫缘为中心,花花在邬起的房子逛了逛,还穿过墙壁去看外面邬起的院子和田地,仗着新鲜感花花开心地四处绕了几圈,最终回到莫缘身边。 “宿主宿主。”花花叽叽喳喳地呼唤莫缘,随后还滚进莫缘的怀抱里,没有实体莫缘实际上是摸不到它的,但莫缘还是假装用手臂环着花花。 “花花刚刚不是跟宿主讨要了一个愿望吗?”花花对莫缘道,“现在这个愿望花花已经想好了,花花希望宿主给花花制作一副生物的躯壳,让花花可以满世界到处乱跑。” “生物的躯壳?” “嗯!”花花歪着头,用亮晶晶的眸子看莫缘,“宿主不用现在就实现我的愿望,晚一点也没关系,花花可以等很久。” 莫缘说:“制作生物的躯壳?我都没有尝试过耶,你那么确定我一定做得到吗?” “宿主当然可以做到,毕竟你……”花花欲言又止,还是用闪烁的目光盯着莫缘看,最后它晃晃脑袋道:“宿主知道我的意思,宿主很聪明。” 莫缘想去摸花花,摸不着,但却感觉心里暖洋洋的,让莫缘有些欣慰。 …… 中毒的人数越来越多。随着深渊之毒的猛烈扩散,而修真界也逐渐开始彻底打破和平的假象,混乱四起。 从一个人到整个门派,毒素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染,修士们形如枯槁面色惨白,然而整个修真界却始终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手段。 凡人为了社会稳定和权利集中,会建立起皇权皇宫,形成国家概念。每当疫病流行天灾人祸时,都是由上头的官员们组织人手去解决的。 然而修真界可没有什么国家的概念,势力都是分散的,以门派为首各自为政,顶多派个门派代表来参加一下全门派峰会,而且峰会上能提出来的有效防治毒素的手段,就是告诫修士们尽量别和外人接触,防止他人把毒素传染给自己。 可说的简单,实施起来又谈何容易?修真界没有切实的规矩律法,混乱一旦爆发,有些人明哲保身不理不会,有些人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人为虎作伥落井下石。 只有少数修士会想到救援和帮助,想到要阻止毒素继续扩散爆发,可这些人人数有限,又没有能抗治毒素的办法,十分有心无力。 于是就在人人事不关己默不作声的情况下,深渊之毒疯狂蔓延,修真者的集市上,很多修士穿着厚厚的衣服用精制的布料把头和脸都包裹起来,或是布下重重法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干脆深山老林选个没有尘嚣的地方闭关修炼几百年。 但是不管怎么做,那些已经被深渊之毒感染的修士是非常想活下去的,为了活下去,他们就得把毒素传给别人。在发现深渊之毒只能传染给身具灵力的修士,而无法感染凡人后,这些受感染的修士就满世界到处寻找其他修士传播毒素,掘地三尺都要把毒素扩散下去。 死亡人数开始变多,被深渊之毒蚕食魂魄乃至魂飞魄散的惨状每天都能上演,就算成功将毒素过给他人,余毒也能将人逼成一个性格暴躁供攻击欲望强烈的疯子。 等到局势变得有些无法挽回时,那些大能修士们终于开始慌了。 “他们开始推举领导者了。”沈海卿发来的千里传音是这样说的,“你们走以后,全门派峰会上的门派代表都没有走,到现在依然留在无极剑宗,而且已经开始商讨要选出一个有能力指挥,能平息此次事态的「道尊」了。” 莫缘回复道:“道尊的人选,应该会选第一门派玄火门最强的那个……是叫做祖鸣的道长吗?” “祖鸣大人推脱了。”沈海卿遗憾摇头,“现在呼声最高的是第二门派龙吟山庄的庄主龙葵,可她也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三番两次绕开话题。” “目前来看,谁也不想当这个指挥者,我能理解,这时候当选「道尊」,基本就是背负骂名的角色。” 沈海卿紧接着又说:“还有一部分人仍在猜测邬起和深渊之毒的关系,因为峰会上宣至儒带着他的狮心闹事,差点让狮心吃掉了峰会上的所有人,而邬起又突然现身解决了事态。其中大部分人都晕过去了,他们不知道具体的真相,对此争论不休。” “一部分人说要选出道尊主持大事,一部分人又说是邬起这个魔尊在作乱,要集结队伍讨伐魔修。”沈海卿说到这里已经非常头疼了,即使是千里传音,他话语里也透露着疲惫和痛苦:“小缘啊,你和邬起……还好吧?” “师父别担心,我们好的很。”莫缘安慰了沈海卿几句。 有心想为沈海卿分担压力,莫缘就把黑爪荆棘树可以吸收深渊之毒的事情告诉了沈海卿:“我们发现荆棘树之所以能在极寒深渊里旺盛生长,就是因为它们是吸收毒素作为营养的,我们打算拿这种树的特性做文章……比如利用荆棘树做原材料,制造能大范围吸收周遭毒素的「采集器」,再将采集器分布出去,就能有效阻止深渊之毒继续扩散。” “还有这等事?”沈海卿也没想到徒儿出个门就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个想法不错!所以那个「采集器」,你们造出来了吗?” “还没有……”莫缘走进温室,看着一大片黑漆漆的树木,邬起他们近期非常努力,大家合伙起来,利用扦插繁殖大法将荆棘树种满了整个温室。 莫缘道:“但我觉得无需多久,就能出成果了。” 莫缘没有第一时间去吃深渊送给他的那颗记忆黑球来恢复前生记忆,当然莫缘也没有联系深渊商谈合作事宜,他决定拖一拖时间,只要深渊不催促,他就可以先做目前他想做的事情。 例如加快研究速度,利用黑爪荆棘树把能采集毒素的采集器做出来先。又或者拿花花给的那本剑术大全,照着上面的图文,像公园晨练的大爷一样摆架势。 “哈哈哈!”一大早出来散步闲逛的天权,恰巧看到莫缘在练剑,遂指着莫缘哈哈大笑起来,莫缘转头见他笑得脸都皱成一团,扛着自己用深渊毒素汇聚成的剑,不满的瞪着他。 “剑才不是你这么练的好不好?你真的是剑宗的弟子吗?邬起大人明明说过你是剑宗弟子!剑宗弟子就这么练剑的啊哈哈哈!”天权肆无忌惮嘲笑着莫缘,而莫缘已经忍无可忍,指挥着自己的毒剑来了一发御剑攻击,毒飞剑就朝天权脑门上戳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读者们新年快乐,最近事情有点多,我尽量更新吧。 第65章 莫缘虽说愤怒, 但举手投足的攻击半点杀意也无,充其量就是一个玩笑,因此天权一个偏头就轻松躲过了。 随后天权搓了搓手,凑过来问莫缘:“莫缘大人怎么不找邬起陪你练剑?” “邬起还要研究他的法阵, 哪有空管我。”莫缘意念回收飞出去的毒剑, 扛于肩膀上。 “这样呀。”天权挠挠头, 不解道:“那莫缘大人不用进去帮忙吗?” “我能帮什么忙?我只是个无情的施肥机器。”莫缘唯一职责就是给温室里荆棘树浇灌毒液用以施肥, 三日一次不需要太多, 但随着温室里的荆棘树越来越多, 还是逐渐耗光了莫缘身上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大量毒素。 虽然对失去的毒素感到肉痛, 不过也没办法, 想一想等采集器被做出来后得到的巨大回报,这笔投资在莫缘看来是相当划算的。 天权不懂这方面的事情,这几日来他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闲得身上都要长蘑菇了,想了想便对莫缘道:“反正我也没有事情做,干脆我来陪莫缘大人练剑吧。” “你?”莫缘疑问号。 “我啊。”天权露出胳膊比划了个力量的姿势, 秀出他的胳膊,“魔族的非常强悍, 即使没有修为, 也能硬抗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哦!” 莫缘点头明白了:“魔族的种族优势是当人肉沙包啊, 我明白了。” “等等!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天权一听此言立刻不干了,跳起来大喊:“不是沙包!我们魔族才不是沙包!” 见天权据理力争,莫缘逗趣笑答:“好好,我知道了, 不是沙包。” 天权看出莫缘在调侃他, 气得哇哇大叫起来, 吵闹间便莫名和莫缘展开了剑术陪练,天权自然而然纠正起莫缘的不规范剑术动作。 “不对不对!要这么摆……对,就这么摆!”天权一把抢过莫缘的毒剑,强行给莫缘示范剑术姿态。 莫缘翻了翻手里的剑术大全,发出了书呆子的疑问:“可你的姿势跟书上画的不一样啊。” “你为什么要按照书上来?”天权不仅抢了莫缘的毒剑,这会儿把莫缘的剑术大全也抢了过去,眯着眼老年人看书表情翻了翻书页,“这书上的图样标准倒是标准,但是作为过来人,我给你提点几句吧。” “现实中的打斗总是瞬息万变的,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同,高矮胖瘦力强力弱的都有,不是所有人都能完美复原书上的标准姿势,所以练习过程中找准最适合自己发力的剑术姿势才是最重要的。” 天权所言言之有理,莫缘信服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了一阵,盯着天劝道:“天权你居然会剑术,我看你都没怎么用过武器的样子。” “我们魔族喜好用自己的拳头打架!”天权捏紧拳头高举过肩膀,高傲道:“拳头就是魔族的信仰。” “那你怎么会用剑呢?”莫缘疑惑。 天权不好意思挠头,小声说:“魔王大人会用剑,我经常偷看他练剑……就学会了一点。” 莫缘眯起眼,不由八卦起来,之前就听天权提起过魔王大人,此刻更是好奇得不得了,搓手问天权说:“你说的魔王大人,就是追杀你那个?” “对啊。”提起魔王,天权忍不住兴奋了,笑眯眯地弯着眼睛,他火红的眼底里充斥着眷恋的味道,他说:“魔王大人可好看了。” “你还真是喜欢他。”见天权那副如痴如醉的模样,莫缘又想到天权此刻跟自己一样是具行尸走肉,不免同情心泛滥,叹息说:“你那么喜欢他,他知道吗?” 天权还抱着莫缘的毒剑,听到莫缘的问题,纠结着持剑比划了几个招式,才回答道:“我觉得魔王大人是知道的……因为那一晚醒来后,我就跟他说我喜欢他,会对他负责。” “然后呢?他是怎么回答的?”莫缘式好奇。 天权将莫缘的毒剑插在土地上,盘起双手叹息:“还能怎么回答?魔王大人当时很生气,他气得脸都发红了,而且一直不说话,沉默了半天,招来侍从把我赶出去了。” 莫缘听着觉得不对劲,扭着眉头:“没说话?只是把你赶出去了?” “是啊。” “赶去哪里了?你回家了吗?” “我就住在魔宫里,被赶出去后也只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然后呢?你又是如何被魔王追杀的?”莫缘继续问。 天权回想了一下,答道:“魔王大人把我赶回去后,放着两个月没管我,然后突然有天,他带人找上门来,说了一大堆我的罪名,便把我赶出魔宫了。我出了魔宫以后,有一群自称受命魔王的人追杀我,我被这群人追得抱头鼠窜东奔西跑,打斗间伤势太重导致境界全无,正好附近就有人界之门,就顺势跑去人界避难……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莫缘满头雾水:“这魔王要是想杀你,为啥不第二天起来就直接把你弄死?还要等两个月?赶出魔宫后还派人拐弯抹角的追杀你?” “而且……”莫缘愈发不解,“你在魔界有什么背景吗?既然你能住在魔宫的话。” “我也不太清楚……”天权便逐步说出自己的背景,“但是我住在魔宫的原因……因为我父亲是魔界的将领「鬼轩」,他的鬼轩军一直驻扎魔界北域,抵抗外界入侵,魔界北域也是整个魔界中最冷最贫瘠的地区,对此我父亲一直很不满,他多年来一直扩大势力,挑起争端,妄图颠覆魔界政权自立为王。” “但是父亲的野心被上任魔王镇压了。父亲打了败仗得付出代价,因此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作为人质被送到了魔宫,后来一直在魔宫长大。” “老魔王年衰退位,新魔王登基……这个新王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他的名字叫做谦微。”天权讲述自己的人生,“我和谦微的年纪相仿,小时候我在魔宫里受人欺辱,是谦微给我解围的,那时候我就喜欢他了,后来也经常偷偷去他的宫殿里看他练剑学习。” 天权说着说着又眷恋起来,傻笑着说:“谦微人很好,沉静有耐心,不像其他魔族那样暴躁易怒。长得也是全魔界最好看的,在众多红发魔族中有一头罕见的金色长发和淡金色眼睛,我们魔族把这种发色瞳色的人称作「金镌」,上古时期五界未分之际,魔族就是由一位金镌魔族率领,之后统一魔界的。” “不得了宿主!”在莫缘听天权回忆他的过去时,一直以灵体状态飘在莫缘肩膀上的花花突兀叫唤起来。 花花先是叫了一声莫缘的名字,随后又小声凑在莫缘耳边提示说:“这和「归墟英雄传」原本的人设不符!花花收到的人设本本上有写,魔界的魔王是一个叫做鬼钥的魔族,而不是叫什么「谦微」的……” 自从花花顺利升级以后,它就基本不乐意待在莫缘的识海世界了,因此一直以别人不可视的灵体状态跟随莫缘,偶尔还会在莫缘附近随意溜达,此刻也缩在莫缘肩头,和莫缘一起听天权讲述过去。 花花给了出乎意料的讯息,让莫缘眉头一挑,转过头来问天权说:“天权,你的本名叫什么?在你被邬起捡回去之前,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嘛……”天权挠挠头,觉得没啥好隐瞒的,直说道:“我父亲叫鬼轩,他给我取名叫「鬼钥」。” 说罢天权还絮叨:“我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的,感觉软绵绵的,不是男人的名字!还是「天权」好听,有种霸气感!” 莫缘没说话,不着痕迹地扭头瞅一眼肩膀上的毛球花,在内心传音道:“花宝贝,在原本的人设里,魔王鬼钥的介绍是什么?” 被莫缘喊作宝贝的花花,浑身的毛顿时被染成粉红色,蹦跳了两下才答:“魔王鬼钥的人设跟现在这个天权的人设截然不同诶,人设中说鬼钥才是金发金眸的「金镌」,其性格阴狠行事雷厉风行,拥有魔界最强的实力与天赋。人物背景简略提到过,鬼钥协助父亲斩杀上任魔王谦涟,彻底夺得了魔界大权,但怎么夺取的没有细说。” 花花的补充让莫缘听完更是满头问号,他知道谢楷明不再是主角后,其变化直接影响了归墟世界的后续剧情发展,让很多既定轨道的人物产生了改变,但天权的这番变化也忒大了吧? 莫缘偷偷与花花讨论:“可是这样不对啊!如果按照你说的魔王设定,按照原本的发展。那么剧情就是:鬼钥协助父亲鬼轩整死了上任魔王,之后自己成为了魔王。鬼钥不会逃出魔界,更不会因为被谦微追杀濒死而被邬起捡到,他自然也不会成为邬起手下的「天权」,所以……邬起手下那个真正的天权,又是谁?” 花花便又开始翻自己的设定集,叽叽喳喳说明道:“我看看……嗯,天权原本的设定也是一个魔族,也是被魔王追杀来到人界,被邬起转化为尸身傀儡的,但人设上写他「个头矮小,外貌平庸,魔族普遍的红发红眼,性格平和稳重」……还有个重点,这个天权后期被主角团所解救,因此叛变邬起,加入了主角团。” 听完花花诉说,莫缘情不自禁产生了一个精妙的猜想,他道:“等等,这该不会……鬼钥和那个谦微的经历,是彻底反过来了?” 在原本的故事中,鬼钥才是魔王,于是谦微变成了天权。但现在世界线变动,蝴蝶振翅,却导致谦微变成了魔王,鬼钥成为了天权。 只是这样一来,金发金眸的「金镌」设定又是怎么一回事? 莫缘便又转头过来仔细盘问天权:“金发金眸的「金镌」……我的意思是,那个叫谦微的魔王,他从小就是金镌吗?” “不是。”天权思索片刻后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魔族中成为金镌的人是极少数,但所有的金镌都有个共同点,大部分金镌都是小时候普通魔族外貌,成长过程中才慢慢变成金镌,老人都说这是先祖祝福,因为成为金镌的魔族,实力大增,和普通魔族有天差地别。” 听完天权一席话,莫缘若有所思起来。 尽管天权说的不清不楚,但莫缘却结合刚才花花给的情报,机敏的意识到,这个所谓的「金镌」,应该是可以被人夺取的。 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是这样的:鬼钥才是最先拥有金镌的那个人,之后鬼钥的「金镌」被谦微夺走了。 还因为某些不明缘故,鬼钥也没能顺利帮助父亲斩杀前任魔王谦涟,没能夺下魔界大权。所以前任魔王谦涟,理所应当将魔王职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谦微,现在谦微还追杀鬼钥,以至于让鬼钥逃出魔界,最终成为了邬起手下的天权。 “所以这一切都是那个谦微在捣鬼咯?”莫缘惊讶的猜想,“谦微因为某种原因得知了未来的事情?他知道之后的发展,他不想流落人界被变成天权,因此在小时候就抢走了鬼钥的「金镌」,帮助父王镇压了鬼轩军的叛乱,当上魔王后还追杀鬼钥,让鬼钥变成了天权?” 花花无比赞同点头夸奖莫缘的智商:“没错没错,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那事情就很有意思了。”莫缘用满含深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天权,天权被莫缘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他抖了抖自己的大个子,疑惑不解望着莫缘道:“莫缘大人为啥要这般看我?感觉怪怪的。” “天权,你那么喜欢谦微,就没想过恨他吗?”莫缘问天权说,“他追杀你,害得你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你的人生可能并没有这么糟糕才对。” “不恨,本来就是我先乘人之危做了那样的事,被追杀不是很正常吗?”傻大个如天权,相当没心没肺,笑呵呵道:“而且我觉得我的人生挺不错的。” 莫缘无语扶额:“那我给你一个建议怎么样?” 天权苍蝇搓手:“什么建议?” 莫缘拔出那柄被天权插在地上的毒剑,说道:“我这人比较喜欢积极的做法。所以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真的很喜欢谦微的话,你就应该杀回魔界,力排万难高调迎娶他才对,而不是蹲在这里缅怀自己逝去的爱情。” 天权睁大眼睛愣了一会儿,他似乎被莫缘说服了,期待又怀疑道:“我真的可以这么做吗?谦微可是魔王大人诶,怎么可能嫁给我?” “为什么不?”莫缘微笑着反问,“只要你把他拉下马,自己当上魔王,到时候不管你想娶谁,还不是都是随你的吗?” 第66章 大约一星期后, 邬起终于将采集器0.1版本完成了。 0.1是初始版本,功能未经检测,莫缘对它进行了简单的测验,他们将采集器置于邬起的农田中央, 而莫缘则在预计的最大采集范围五百米半径的最边缘土地里散布一些深渊之毒。 结果很快出来了, 采集器能够成功吸收半径五百米范围内的毒素, 只是吸收的效率不快, 约要一个小时, 才能吸收莫缘所散布的那点点微量毒素。 “这速度实在太慢了。”这个成果并不能令人满意, 天璇如是说。 然而邬起却乐观道:“但我们已经有了头绪, 再过两天, 大约就能改出一个兼具范围和吸收速度的采集器了,量产也不是问题。” “然后把它散步到世界各处。”天玑在一边补充道:“毒素就能被集中,莫缘大人只需要定期将这些采集器回收取毒就行。” 莫缘听他们说的很好, 心里也有点小激动,“这样的话,就能彻底阻止深渊之毒在人界蔓延了!” 邬起微微蹙眉, 看着兴奋的莫缘, 忍不住伸手过去把莫缘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对其说道:“还不能高兴太早, 缘缘……我们需要更加慎重。” “我知道。”莫缘不希望邬起多想, 于是把自己往邬起怀里靠,片刻后对他说:“既然采集器的事情差不多能解决了,那接下来……邬起,我就拜托你了。” “你这是什么话?”邬起闻言无奈地揉了揉莫缘的头发,“就算你什么都不说, 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莫缘之所以突然说要拜托邬起, 是因为莫缘这两天下了决心,要吃掉深渊给他的那个「记忆球」,好恢复过往的记忆。 莫缘不清楚自己恢复记忆后会想起什么,也不知道恢复记忆时自己是否会发生某种意外的变故,甚至不能判断深渊给莫缘的记忆球是真是假,因此他需要邬起在他处理这颗球的过程中帮忙守护一下,而邬起当仁不让的答应了。 尽管邬起觉得,哪怕莫缘不去恢复记忆,也没有多大影响,他甚至认为莫缘现在这样也很好。可既然莫缘自己想要那些回忆,邬起当然不会拦着他。 只是事到临头,邬起还是会有点担心害怕:“你不要忘记我。” 莫缘一听邬起这话就笑了:“你想些什么呀?我恢复个记忆,怎么就能把你给忘了呢?” 邬起微微垂眸,温柔的看着莫缘:“我怕自己只是你漫长生命里的沧海一粟,当你想起那些沧海桑田,就会忘记海洋里卑微的粟粒。” 莫缘不由地捏他的脸:“万一你才是沧海呢?” “即使不是也没关系。”邬起低下头,顺从地让他捏,“从今往后,我一定会是的。” 莫缘又被他不自觉冒出来的天然情话给撩拨到了,欢喜地抱住邬起的腰背在他怀里蹭蹭,半天才松开说:“那我就去啃球了,邬起要等着我。” “嗯,我等你。”邬起点点头。 之后,莫缘一个人待在邬起给他准备的房间里,捧着手里的深渊给他的那颗由大量黑色毒素聚集形成的「记忆球」。 花花也在莫缘身边,它已经得知莫缘和深渊接过头的消息了,也知道莫缘捧着的这颗球里面存放着些什么,它看起来很不安,漂浮在莫缘头顶转圈圈,直到莫缘叫住它:“怎么了?” “没……没什么。”花花纠结地团成团,落进莫缘怀里,“宿主恢复记忆后,也不要忘记花花啊!”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我会忘记你们?”莫缘戳戳花花,好笑道:“真是个小傻瓜。” “不会的。”莫缘安慰它,“花花这么可爱,我可舍不得忘记你。” 将花花好一番安顿,晏忻捧着黑色「记忆球」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开始吸收这些暗藏杀机的毒素,记忆球里的毒素十分浓郁,似乎隐约伴随着一股冰冷哀切的悲伤气息。 …… 数千万年前,五界未曾分化之时,仙族的领头者元镀仙尊,只身一人前去灵悦山寻找那名最后的神族,目的是为商谈五界分化一事。 创神建造归墟世界时,虽说创造了六大种族,各大种族人口数量也有多有少,但其中神族的数量是最少的,只有寥寥十位。 这十位神族被剥夺了孕育后代的能力,却与天地同寿,具移山倒海、斗转星移的神威之力。 十位神族各有各的职责,为首的神族名叫「辉」,是为世界带来光明的神族,他最终化为天空中无处不在的恒星,永远照亮普天大地。 第二的神族叫「清」,职能是掌控天地间一切水源,她滋润万物唤来云雨,阻止了「辉」强烈的光芒所带来的炙热温度烧焦土地,最终也化作了海洋。 之后还有其他类似职能的神族,指挥风雷的、垒土成金的、木火双绝的…… 这些各式各样的神族都拥有远超旁人想象的强大能力、和他们应尽的职责,他们也如同创神所预想的那样,在坚守职责的过程中一个个死去了,铺平后路并成为世界的基石。 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死到只剩下最后一位神族了,这个神族的名字叫做「末缘」。 比起哥哥姐姐们动不动就创造神迹的可怕力量,末缘却并没有什么强大的神力。他是个很奇怪的神族,他什么技能都会一点,可以像大哥辉那样点燃光芒,可以像二姐清那样扬起水流,或是如三哥那样呼风唤雷……但这些能力都太弱了。 杂七杂八的他都会,结果就是样样都不精通,导致最后他的能力对比其他神族来看,简直弱的不像话,也就比仙族好一丁点。 末缘没有任何一项突出的能力,这使得他的哥哥姐姐们十分担忧,因为他们看不出末缘的「职能」。 神族的力量和职能挂钩,该做什么事情就会拥有什么样的能力,最终也会死于这项职能当中。 神族们基本上都是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了,似乎没几个神族会抱怨的,大家都很冷静且完美地完成任务,守着这片由创神建造的庞大世界,在预设好的道路上前进。 只有末缘,仿佛不太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 因为不知道自身职能,末缘也不强求,他跟在哥哥姐姐们的身边生活,如果有帮得上忙的,他就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守护者,就算帮不上忙,也会安静的陪伴着。 最开始挺好的,生活平淡而惬意,只是时光飞逝,当哥哥姐姐们一个个死去,死到最后只剩下末缘一个人时,浑浑噩噩的末缘在某一天起,突然像是开了窍一般,终于顿悟了自己身为神族的职能。 和其他神族近乎无悲无喜的神性相比,末缘是个情感性格上更接近人类的神族,会因花开而欢喜,会因花落而悲伤,会在人们载歌载舞时感同身受,更会在无声无息的寒夜里体会到孤独和冷寂。 他是最后一位神族,是被留到最后,是末尾的神族,是承载一切悲欢离合、爱憎痴怨的神族。 最后的神,意味着这个属于神的时代的结束。因此他的职责特别简单……就是结束这一切。 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了断这些尘缘。 那时候,四大种族战火纷飞,彼此间恩怨纠葛复杂,愤怒和仇恨使得归墟世界尸横遍野,无意义的杀戮不停持续着,总有一个人得站出来结束火光中的一切。 末缘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 仙族的元镀仙尊找上门来了,和末缘商议分化世界的事情。 元镀仙尊给末缘带来了一份小礼物,说末缘对整个世界的贡献无以为报,只能用这点小小心意聊以慰藉,希望缘不要介意。 末缘仔细瞧了瞧仙尊送来的「礼物」,那居然是一枚淡蓝色的、只有巴掌大小的蛋。 末缘问仙尊这是何物,元镀仙尊答曰:“妖族有一奇人,其名为「鳕」,拥有卜卦问天的神通。某一日,鳕忽有所感,灵台开窍,天道指引他大梦三天三夜,梦见东方一颗黑针枯树上,有一无足金鸟用杨柳枝筑巢,并下了一颗蛋。” “金鸟下蛋后离去,而鳕梦醒后马不停蹄赶去东方,果然见一颗高大无比的黑针枯树上筑有柳枝巢,而巢穴里就是这枚蛋。” “鳕说此蛋是天赐物,唯有神族可拥有,于是命我将此物带来,双手奉上。” 末缘听完仙尊说明缘由,忍不住笑了,他叹息道:“天道何必拐弯抹角,还拿枚蛋来哄我,这蛋有何用?孵出个新生命然后与我陪葬吗?” 元镀仙尊不敢与末缘斗嘴,低头沉默不语,只高高将蛋举起,摆明了希望末缘将东西收下。 “罢了,蛋留下,你走吧。”末缘坐在翠玉台上仰望天际,只给元镀仙尊留一背影,“分化世界一事你们不必忧心,九九八十一天后,世界自成。” 元镀仙尊不求别的,求的就是他这句话。得到答案后也不多言,颔首恭谢,紧接着转身离去。 孤独的灵悦山上便又只剩下末缘一人……加上一枚蛋。 第67章 赶走了元镀仙尊, 孤独的末缘默默地叹气,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九九八十一天, 相较于几乎拥有永恒寿命的神族来说, 简直就像是一瞬间。 成百上千乃至上亿年, 从诞生起到如今, 末缘始终没有搞明白生存二字究竟有何意义。 对于其他种族来说, 为了生存他们可以奋不顾身地用尽全力, 吃饭睡觉、学习竞争, 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甚至为了多活一分一秒,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去掠夺侵害别人。 这就是世界的规则了,是创神开天辟地起就立下的规则, 残酷而血腥,身在此界中的一切事物都敌不过这份命运。 但为何只有神族不一样呢? 神仙魔人妖冥,六大种族中有五个都可以自由自在, 为了自己的生存, 为了自己的利益, 为了自己的意志, 潇洒的活在世间, 不必刻意追寻,不必刻意遵从,他们想变成什么样,就能成为什么样。 唯独神族不行。 “何必赐予我意志呢?何必赐予我情感呢?”末缘抬起头看着苍茫茫的天空, 喃喃发问:“既然只是把我当做耕田的犁头、凿地的锄子, 何必让我拥有这份自我, 空留我一片绝望悲伤呢?” “是我做错了什么,才会受到这种惩罚吗?” 末缘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没有人会回答他,他永远等不到回答。 就在这时,末缘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从背后传来,他顿了一下,下意识转过头来,发现出声的是刚刚元镀仙族留下的蛋。 那枚蛋被元镀仙尊放在地上,里面的小生命或许正在挣扎,因此蛋身翻动了一下,表面还裂开了一道缝隙,蛋里的东西似乎随时就要出生了。 末缘起身过去将蛋捡起,抱在怀里,抚摸着圆润的蛋身,内心感受到一阵宁静。 纵使如此,末缘还是对新生命的到来感到喜悦,近似人类的情感让他性格温柔沉稳、友爱善良,对每个生命都当做珍宝一样看待。或许天道就是清楚这一点,笃定了以末缘的个性肯定不会弃之不顾,才有意将蛋送到他面前来。 “可我只能照顾你八十一天。”末缘对着蛋说话,“天道怕是想将我利用到底,死到临头还要让我带娃娃。” 末缘说着戳了戳蛋壳,又笑:“快出来吧,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末缘没有对蛋做什么特别的孵化手段,只是单纯将它收在自己兜里,然后这枚无足金鸟的蛋花了一天时间,自己孵化了。 孵化时末缘的兜里晃荡着,有个东西在里面扒拉,末缘掏出来一看,看见一个比人巴掌还小的白色的毛球球,正抱着自己的蛋壳在啃。 末缘手捧着白色毛球,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是个什么东西?不说是金鸟下的蛋吗?为何孵出来是个毛球?” 末缘捏着它看来看去,这个生物的身子就是个球状的,脑袋两边两只微微竖起的小耳朵,眼睛是圆圆的黑豆,它全身覆盖了白毛,双爪双腿,但手足都太短了,几乎看不出来,以至于一眼望过去就觉得是个毛球。 末缘更加疑惑了,用手指摸摸它:“也没有翅膀……看着不像是鸟啊。” 毛球球真的小极了,末缘单手就能把它整个握住,它一出生就很饿,抱着蛋壳啃个不停,像蚕虫啃桑叶般,咔嚓咔嚓几口便将蛋壳咬了个大洞。 毛球几下把蛋壳吃完了,但它貌似还是很饿,抱着末缘的手指轻咬,向末缘乞食,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知道会不会叫。 末缘取来一碗琼浆蜜液,想看看毛球吃不吃,毛球闻了闻,用小爪子推开了。 末缘又去找乳汁奶水,依然被毛球拒绝。 之后还试了各种各样的食物,瓜果蔬菜、肉蛋鱼虾,鉴于小毛球是金鸟蛋孵出来的小东西,末缘还找了鸟喜欢吃的,肥美的虫子和丰富的谷物,但小毛球一口都不肯吃,饿极了也不肯吃,抱着末缘的手指,对他发出无声的叫唤。 伟大的神族末缘,也被这只小毛球的挑食劲给头疼到了,百思不得其解,对毛球问道:“小家伙,你到底想吃什么呀?” 毛球张嘴对末缘无声嗷嗷叫,饿疯的它最后一口狠狠咬在末缘手指上,别看它小,牙齿还挺尖利的,竟然将末缘的手指咬破了。 更惊讶的是,它咬破了末缘的手后,竟抱着末缘的手指吸吮了起来。 末缘惊讶了一瞬最后平静下来,由着毛球咬着他的手,说道:“竟然是喝血为生的吗?” 小毛球喝不了多少血,它这体型大概一两滴血就饱了,它舔了舔末缘手指上的伤口,心满意足,撑着圆滚滚的肚皮在末缘掌心趴着睡觉了。 毛球睡得安稳,末缘却皱起眉,神色凝重的看着它。 神族是半神,神的血……不是谁都可以喝的。 创神用身体建造天地,将自己的血液化为河流与海洋,从此以后,世间的水就是所有生命的源泉,滋养万物补给天地,等于创神是用自己的血,在哺育全世界。 作为半神,末缘的血也具有强大的生命能源,使凡人返老还童起死回生,使仙人功力大增战无不胜,每一滴都是外面那些种族万分渴求之物。 又因末缘的血威力太甚,大补丸虽好,补过了便成了毒。一般仙族拿了末缘的血都不敢随意吸收,怕吃下去没消化好就爆体而亡了。 但这只小毛球却好得很,自在地趴在末缘掌心睡觉,半点不适的样子都没见着。 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呢?末缘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毛球这种生物,元镀说孕育了毛球的蛋是无足金鸟下的,无足金鸟末缘倒是有所耳闻,是妖族那边的稀有妖物,因为没有长脚,所以这鸟一生都在天上飞翔,是只有死亡才会落地的奇鸟。 虽说是稀罕鸟,但末缘乃是神族,这世界上再没有比末缘更稀罕的存在了。 兴许是天道借了无足金鸟的肚子,孕育此蛋就是为了送到末缘手上,毛球大概是天道特意打造的生物吧。 天道……天道…… 末缘默念这两个字,痛苦的错觉涌上心头。 天道意志,掌控这世间规则的无形之力,你可以说天道就是创神,但天道又不是创神。 创神在创造世界时就已经死了,天道只是创神遗留在世的一丝自我,天道能够代表创神的一部分意志,但并非全部。 话是这么说,可天道到底还是创神的意志,所以天道就等于是神族的父母,他掌握着神族的一切,是生是死,都是他说了算。 末缘不知道其他神族……他的哥哥姐姐们是怎么想的,因为其他神族基本没有多少情感,不爱也不恨,多少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动摇,可末缘自己……确实是恨的。 既然赐予了他爱痴嗔憎怨,恨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末缘无力反抗,他是棋盘上的棋子,只有被人驱动的命运,他很早以前就接受了这份现实,哥哥姐姐们一个个死去之时,血淋淋的现实二字便已深入骨髓。 尽管接受,但憎恨的情绪却日积月累,无法消减,这份强烈的情感总是令末缘感到无比痛苦。 末缘深呼吸稳定自己,他把手心里睡觉的毛球收进兜里,起身朝着灵悦山中一处溪泉走过去。 灵悦山是很久很久以前,众多神族定居之地,末缘的哥姐们以前都是住在这里的。灵悦山的水是二姐化的,风是三哥招的,土是四哥垒的,树木是五哥栽的……兄长们都在这里留下了痕迹。 在灵悦山中,有一处由二姐亲手打造的山溪灵泉,是末缘经常来的地方。 这山溪灵泉也是二姐特意为末缘而建造的,建造这里是为了处理末缘的情感。 和其他神族不一样,末缘是唯一具有「情感」的神族,而且情感相当丰富,快乐或悲伤,总是不自觉的从末缘的内心涌现,无法克制无法逃避,这对身为神族的末缘而言,相当不幸。 因为末缘活太久了,他平常状态的力量,按神族的标准来说相当弱,但对于除神族以外的其他种族而言,末缘依然是非常强大的存在。 而且有意思的是,末缘的情绪甚至能左右自己的神力,他过于强烈的情绪会让自己的能力强化暴走,这种强烈情绪达到巅峰时,末缘的力量甚至能超过他哥哥姐姐们神力。 很多情绪都会让末缘感到痛苦,末缘实际上是个不稳定的炸弹,他的哥哥姐姐们为了安抚和稳定他,便为末缘打造了这片山溪灵泉。 灵泉水是二姐化来的水,水泉底部布满了四哥打造的寒铁卵石,温度奇低,沁心透凉,有助于稳定情绪。 除此以外,山溪灵泉还有其他神族的各种祝福与加持,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九哥为末缘打造的东西。 九哥,是十位神族中的第九位,排在末缘前一位,他的名字叫「黯」。 神族之首,也就是末缘的大哥,名字叫「辉」,为世界带来光辉的神族,永恒的光亮使世界展现出真正的模样,所以与之相对的,也有代表黑暗的神族,就是九哥了。 九哥的能力是无穷的黑暗,能够吞噬天地的庞大黑暗,无论任何生物或物质,只要被九哥的黑暗侵袭,就会永远消失。 理论上来说,九哥的能力是最强的,但实际上却不堪一击的弱,因为九哥的黑暗,只要一点点光亮就能驱散,他能力在夜晚才能勉强施展。 九哥后来也死了,因为光亮太强了。很多种族都渴求光芒,但压倒性的光芒会灼烧万物,光明也能毁灭世界,黑暗的冷却必不可少,两者相互制约才能保持平衡。 为了给世界带来必须的黑暗,九哥便牺牲了自己。 九哥的死是后事了,而灵泉水中九哥为末缘打造的东西,却是早早就制好的,他给末缘的,就是这灵泉水底下的阴影。 水底的阴影能够缓慢吸取末缘多余的情绪。每当末缘感受到自己身上涌出身为神族不应该有的复杂情绪时,他就会来到山溪灵泉这儿,泡一泡泉水,让泉水洗去一切。 只是末缘不曾想到,他的哥哥姐姐们也没有想过,水底的阴影,多位神族的力量加持,复杂流露的情绪,成为了这世界上最肮脏也是最杰出的变数。 第68章 喝末缘血液长大的毛球, 其成长速度有点超乎末缘的想象。 这小东西前几天还只是个比手巴掌还小的小玩意儿,结果没两天就迅速长大不少,变得比巴掌大了许多,一只手已经握不住了, 要两只手捧着。 但它的外形还是没变, 它还是个毛球, 拥有短耳朵短尾巴短四肢, 浑身毛绒绒的, 若非要形容成某种生物的话……末缘感觉它像个球状的大肥仓鼠。 而且食量也变大了, 末缘的几滴血满足不了它, 它咬着末缘的手腕吸吮了一大口, 才喝饱吃足。 末缘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寻思按照毛球如此迅猛的成长速度、以及它食量的同步增长速度,待到九九八十一天后, 自己怕是整个人的血液都要被它抽没了。 虽然末缘的血即使被抽干,他本人也不一定会死,他是半神, 生命力顽强, 再生点血液当然不是问题, 只不过去掉那么多血的话, 末缘的实力怕是要掉一些水准。 好在八十一天后, 末缘以身祭天时并不需要多少实力,只要他的神躯还在就行,届时他会从这灵悦山上一跃而下,他会像先驱者一样, 将身体化为分化世界的结界, 让仙魔人妖冥五大种族前往它们该去的地方。 纷争和战乱统统结束, 世界将迎来真正的和平。 九九八十一天,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末缘在痛苦悲伤的纠结心态中挣扎了许久,最后依然是责任感和神族的本性占据了上风。 他决定接受这个事实,虽然等死的感觉很煎熬,但他每日都去山溪灵泉那边洗掉多余的情绪,再回来喂养小毛球,看着小毛球吸食他的血液,然后越长越大。 时间过去大约二十多天,一件突如其来的插曲介入了末缘平静的生活。 末缘在灵悦山山脚下捡到了一个遍体鳞伤的人类小孩。 人类……除神族以外,五个种族里最弱小的那一支,虽然有他们很高的成长性,但他们脆弱的身板和软弱的意志,让他们在其他种族眼里简直形同蝼蚁。 当时的世界五个种族混战,仙魔是冲突矛盾最多最严重的两族。 妖族虽然被魔族拉进来战场,但妖族生性散漫,打斗什么的做做样子就好,能放水就放水,能摸鱼就摸鱼,基本处于战火中的边缘状态。 人族也是,虽然是被仙族拉进来的,但他们太弱小了,堪称烂泥扶不上墙,有点能力的寥寥无几,还需要花时间修炼,也是一个战力不足的边缘状态。 至于冥族,勤勤恳恳又无形无影的战场打扫清洁工罢了,哪里死人哪里就聚集着成堆的冥族,它们反而是战争中获利最大那一派。 末缘是半神,近似人类的情感让他不会对人类这个弱小的种族有偏见,反而充满了怜悯,见到山脚下的人类小孩伤得凄惨,就把他捡了回去。 这个人类小孩大概是附近战场上流落至此的孤儿。 灵悦山是神族的世外桃源,是末缘哥哥姐姐们都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残留着神族骇人而庞大的神威。 这股神威造就了灵悦山的天然禁制,没有莫缘的允许,其他任何种族生物都无法轻易踏入。 尤其自身实力越强大的生物,越是能够感受到神威的压迫感,反而是弱小的动物和毫无灵力的人类能基本不受其影响。 除开灵悦山,外面的世界,几乎每一寸角落都被仙魔的纷争和战火所波及,还有满世界的妖族妖兽大行其道,人族在夹缝间和仙族偶尔的庇护下过得十分凄惨。 普通人类更是没有丝毫尊严,被很多食人妖兽当做吃食零嘴,见到就一口吞没。 末缘捡到的这个小孩似乎也是被妖兽袭击了,非常惨,左手和左肩半边身体都被咬掉了,鲜血淋漓内脏外露,也不知是靠着什么样的意志力走到了灵悦山山脚下的。 以末缘的能力,这小孩的伤势基本瞬间就治好了,末缘挥挥手就使他残破的肢体再生,完好无缺。 只是这小孩精神似乎也收到了打击,睡了整整一天才醒过来。 小孩看起来面黄肌瘦,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吃过饭,长相还算端正,是鼻子是眼的。 醒来后也不会说话,抬起头似乎小心翼翼的看了末缘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缩成一团。 末缘对颜值没有太多概念,也没觉得这小孩和其他人类有何区别。 毕竟五官只是各类生物用来感知外界的器官罢了,神族即使没有五官,也拥有能感知外界的手段。 像末缘的四哥,擅长控制土石,四哥就不喜欢人类外貌,他常年保持着石头的身躯,立在灵悦山的山顶上。 其他哥姐们也各有各喜好的形态,只有末缘会经常保持人类外表,这样能够顺畅地和各类种族交流。 一开始,末缘没打算将这个人类小孩留在身边,他打算给这小孩留个能防身的器具,然后就能把人丢下山了。 只是末缘养着的小毛球倒是对人类小孩很好奇。 小毛球第一次见到除末缘以外的「人」,它似乎觉得这个人类也能吃,就扑上去,挂在小孩手臂上,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毛球尖利的牙齿连末缘这个半神的皮肤都能咬破,人类那脆弱的体质自然更加不堪一击,用力一咬……人类小孩的手臂上顿时一个血窟窿,连骨头都碎了。 人类小孩疼得直掉眼泪,却一言不发,连哼哼声都没有,末缘捏着他的嘴巴查看了一下,发现这孩子先天不足,是个哑巴。 他把小毛球从小孩手臂上扯了下来,小毛球啃着人类孩子的血骨,似乎觉得不好吃,人类比起半神的血来说,质量差太多了。 甚至难吃到小毛球一个劲噗嗤嘴,又把啃下来的血肉吐了出来,但它吐的不及时,还是有部分混着口水咽了下去。 小毛球难受极了,好像闹肚子了,末缘好笑地弹了弹小毛球的毛绒脑袋,训它:“叫你乱吃东西。” 他把小毛球扔到一边去,又蹲下身来给人类小孩治疗毛球咬出来的伤势,结果这一治,却遇到了麻烦。 毛球到底是天道送来的神奇生物,能力非同寻常,能伤神体能噬神血,它在人类小孩身上制造的伤口,末缘发现自己居然治不好。 也不是完全治不好,就是治疗速度很缓慢,堪堪止了血,但若想恢复小孩断碎的骨骼和经脉,却得花点时间。 末缘无奈,只能把这人类小孩暂时留在灵悦山上,等自己将他伤势理好,再放人下山。 他就这样把一个人类留在了身边,因为小孩是个哑巴,也不会写字,末缘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邬起。 灵悦山附近最近有个邬家村,聚集着少量人类,末缘认为这小孩是从那边的村子里出来的,因此有了邬这个姓,而起字……也没啥特殊含义,希望这小孩乘风而上、拔地而起吧。 小邬起在末缘身边呆了一段时间,也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无比美丽、美得不似凡间之物的人是救命恩人。 所以虽然手还是断的,小邬起还是各种想尽办法想讨好和报答末缘。 小邬起什么都不会,以前家里人还在时,他娘会教他做一种甜饼,很好吃,那是小邬起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所以小邬起也给末缘做了甜饼吃。 末缘知道人类是需要吃食的,即使末缘自己完全不需要进食,但想到人类那么脆弱,末缘便给他准备了一些食物和材料。 小邬起用这些食材做出了记忆中甜饼的样子,咬一口,也和想象中那样甜,他捧着甜饼奔到末缘跟前,献宝似的双手供上。 末缘看了一眼他捧上来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饼状物,又看了一眼小邬起期待的眼神,这小孩单手做饼时,把自己剩余的好手也折腾得伤痕累累。 唉,人类真是麻烦。 而能够理解他们情感的末缘觉得更加麻烦了。 他接过小邬起的甜饼,象征性咬了一口,入口是苦涩的,又硬又涩,根本不好吃。 只是将那一口咽下去的许久之后,末缘才莫名感受到一股回甘,在口舌中溢开来。 九九八十一天过去了六十四天,小邬起缓慢的手臂伤势终于好了,末缘认为是时候把他赶下山了,老把一个人类留在身边也不像话。 不过在把人赶下山之前,末缘看在这么多天相处的情谊下,决定给小孩一个护身的东西。 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给些什么,索性给了小邬起一个祝福。 “你不会被此世间任何邪祟所困扰。”末缘说着,点了点小邬起的眉心,“你鸿运天成、命数非凡。” “你会很幸运,因为受我庇护。” 小邬起眉心一点光芒闪烁后消失,末缘则虚弱地叹了一口气,挥挥手一个轻巧的法术,连道别都没有,就把这小孩送下山了。 此时的末缘,已经被小毛球吸食了很多血,那毛球越长越大,现在比末缘整个人都大,得叫大毛球了。 毛球经常窝在床上睡觉,末缘感觉它似乎在积攒着力量,也不知这毛球具体有何用,但既然是天道在如此关键时期送来的,怕是等末缘牺牲自己祭天时,毛球也有什么职责吧。 第69章 日子一晃眼就过去了。 九九八十一天也走到了尽头, 祭天之日到来的前三天,末缘经常沐浴更衣,在山溪灵泉水里洗心静神。 也许是死亡的阴霾步步紧逼,末缘觉得那山溪灵泉的水逐渐失效了, 他常常在泉水中一坐就是一整天, 但是躁郁的心理并没有被缓和, 不属于神灵的情绪还是在他脑子里打转。 水底的阴影越发浓郁, 甚至逐渐将末缘的半身吞没, 恍惚间末缘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水底的黑色太多了, 已经逐步将整个清澈见底的灵泉都污染成浑浊的黑, 末缘浑浑噩噩,竟不知自己已经在这漆黑水泉里浸泡了许久。 末缘感到不妙,他从泉水中起身, 踩着凝重的步伐想要上岸,然而他一只脚刚刚踏上实地,另外一只就被水里的黑暗缠绕着拽住。 那些可怕的阴影已经掩藏多时, 这时终于从灵泉水底翻涌而出、浮于表面。 黑色阴影缠着末缘的腿把他往水底深处拖拽, 而末缘猛地一挥手, 随意掐了个法决, 灵泉水顿时涌起九尺巨浪, 水潭炸裂开来,里面凝聚的漆黑也逐渐现了身形。 “末、缘……”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黑色水状物凝聚于半空中,发出不连贯的破碎语句,它一秒间转换了许多种形态, 有时是动物, 有时是妖魔, 有时是人类。 唯一不变的、无论它是什么形状,它都是一团漆黑、污浊,散发着死亡和绝望的可怕之物。 末缘不禁蹙眉,他寻思难道是水底里某种活物开启了灵智,化身为妖兽了吗? 这个时代除了六大种族以外,地上跑的还有很多普通动物。 一般的动物会在天地灵气的点拨之下,得到模糊的心智,从而化身为怪异之型,这种怪异之型就叫做妖兽或灵兽,它们是归墟世界里最普遍的低级怪物,智商较低,难成群落。 妖族或魔族都不认可这种低级怪物,但它们还是被划分为妖魔的范畴,比孱弱的人类稍强一些。 这个时代的灵气充裕,时常会有些不知道哪个旮旯弯弯里的小花小草甚至是矿石石子,受天地灵气微微拨弄,然后噗嗤一下开启灵智,变成这种怪异之型。 末缘以为眼前这一幕也是如此,这么个漆黑的玩意儿,也是某种遂他神力影响而化形的妖兽,但偏偏这东西是从灵泉水里面涌出来的。 山溪灵泉不是凡物,是神族,是末缘的哥哥姐姐们为祝福他而布置的特殊地点,这里同样布置了很多别样的禁制,灵悦山沉重的神威不允许低级的妖怪在这里存活或诞生,所以……按照常理来说,这里不可能存在有能够化形的怪异。 是灵悦山的禁制,出了问题吗? 想到自己是这灵悦山上最后的神族,想到自己的力量日渐衰弱,神族的威严之气也随着神族的衰亡而凋落,灵悦山禁制的动摇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末缘心神疲惫,祭天之日就在明天,他却在这种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情。 罢了,不过就是个刚刚成型的小小怪异,末缘虽说此刻神力大打折扣,但对付这么个小东西应该不成问题,他看这团漆黑有着水一样不成型的躯体,遂召出深紫色无量神火,企图将这怪物一举消灭。 然而奇怪的是,末缘一个神火砸下去,那漆黑的妖怪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将神火吞噬了。 任何带有灵气……或者说能量形态的攻击,对它都是不起作用的,它是一团能够吞噬一切的漆黑,吸收着末缘这个神族的负情绪而逐渐长大,在九九八十一天……或者更长时间的积累下,逐步成型,有了如同婴儿一般的心智。 “末缘、末缘……”这团漆黑碎碎念着末缘的名字,“我的、你是……我的……” “不要死……我会……”它的话语破碎难以成句,却依旧能模糊地表达意义:“我会让你……活下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末缘反复几个神火,又换了数个技能,对着漆黑一个个砸过去,然后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攻击毫无作用,无论什么法决,都被漆黑一一吞没,不仅无成效,反而让对方吸收了能量,变得愈发庞大。 而且吸收了神力的黑团子如气球一样迅速地膨胀起来,浑浊而扭曲的形态更是波涛翻滚鼓动着。 末缘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九哥「黯」,黯的黑暗吞噬,跟这个漆黑水团的能力是一样的,只不过黯的黑暗能轻易就被光芒驱散,在白天甚至任何有光亮的地方都能被压制到极限。 可是这个漆黑的巨大团子却完全不害怕光芒,现在就是白天,它就在灼灼烈日之下展现着自己黝黑的躯体……如果那是躯体的话。 自己的神力对它不起作用……末缘这一生都没见过无法用神力对付的东西,神族在归墟大陆上是无敌的,所有种族都臣服于神族脚下。 怎么办?末缘的祭天大业还未完成,他可不能在这种地方出问题,如果对付不了,干脆想办法将其禁锢起来。 直接对它用法决只会徒劳给它送去更多能量。随后末缘注意到这团漆黑是自山溪灵泉水中诞生,它还未将灵泉水完全污染,新鲜的泉水从泉眼中淌出时还是清澈的,甚至能将它的黑暗覆盖住。 末缘便开始抽泉水,这泉水是二姐留下的生命之泉,水里洋溢着源源不断的生机和净化之力,这股强烈的生机和净化似乎是唯一能够克制眼前这团漆黑的东西。 末缘控制着灵泉水形成水网,向漆黑墨团包围而去,确实有点效果,水覆盖在漆黑的表面,似乎对它造成了压制,但效果依然不大,这团漆黑本就是从泉水水底里诞生的玩意儿,看来它早已经习惯灵泉水的净化作用了。 这团漆黑其实并未攻击末缘,一直漂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它混乱的能量,被末缘用泉水束缚住之后,它才仿佛后知后觉地对末缘发出破碎的言语,它说:“心,你的心……给我!” 然后漆黑团子轻易破解了末缘的水网,就像戳破一个梦幻的泡泡一样轻松,它突破屏障向末缘猛冲而来,一根漆黑的触手从它漆黑的身体里伸展出来,一击就贯穿了末缘的胸膛。 它说要末缘的心,它果然这么做了,活生生从末缘胸口将神族之心给掏出来,无法形容的痛苦席卷了末缘的精神,末缘很是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胸口。 “心……你的心……”漆黑的巨大水团用触手捧着那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它语气里充满了愉悦,似乎非常高兴,“是我的……与我……共生吧!” 说完这句话,灵悦山的天空忽然大变,不知何时滚滚雷云已经集结在末缘的头顶,那是天道的雷云,带着暴怒的红色闪电。 更恐怖的是,以往的雷云都需要蓄积能量才能将闪电霹雳,但这回天道完全没有做任何前置准备,一道疯狂的闪电直直劈下,矛头指向了那团乌黑的怪异。 雷劫还是有点作用的,一道雷直接将黑水团给劈散了,但也只是劈散了,它散开的身体洒在水潭洒在地上,可它很快又桀桀笑着:“末缘……我……之后再来找你……” “你将是这个世界……永远的、永恒的……神……” 说罢,散开的黑水渗进地底,消失了。 末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失去了心脏他也不会立即死亡,神族之躯就是如此强大,只是他的脑子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那团漆黑东西拿走了他的心,似乎也拿走了他身上的某种特质,末缘想了很久,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情绪了。 没有心,他终于像是真正的神明了。 掏心的痛苦也无法撼动他的情绪了,所有的不幸在这一刻从他身上远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尽管连轻松的感觉也消失得很快。 灵悦山上的雷云没有消散,一直聚集在那里,但雷云中的闪电却没有了,只剩下朦胧的阴影,笼罩在灵悦山顶。 末缘站起身,他身上的神力也随着心脏的离开而无法再恢复,因此他无法恢复自己的伤势,只能保持着残破的躯壳走进了还剩一点灵泉水的水潭里,依靠稀少的灵泉慢慢恢复伤口。 在灵泉水里坐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晨曦初现时,末缘残破的神躯体终于恢复如初,只是心脏还是缺的,但表面看着还算完好。 末缘面无表情地动身,他回到山顶自己的居所,看到了自己养的那只毛团。 这毛团已经比房子还大了,房间容不下它,末缘前不久给它在外面布置了一个大棚子,命令它不能乱跑,所以毛球没有乱跑,一直在棚子里等着。 末缘走到毛球面前,毛球大概已经饿了好久,它需要血,末缘没了心脏,神血无法恢复,身上还残留了一些,他打算把最后的血都留给毛球。 所以末缘以手为刃,划破自己的手臂,运用最后那点力量抽出自己的血液,机械式地往毛球嘴里灌。 “呜呜……”毛球明明饿了很久,此刻却不太乐意了,对末缘发出可怜的叫声,似乎不想喝血。 它挪动庞大的身体,轻轻地蹭了蹭末缘,希望末缘摸摸它。 但末缘没有反应,只是把失温的血液强行往毛球嘴里灌,灌完了以后,末缘依旧面无表情,转头朝灵悦山山崖走过去了。 今天是祭天大业,太阳初升,崭新的日子开始的瞬间,他要用自己的死亡,为这个世界完成最后一笔。 雷云依旧没有消散,甚至更庞大了,遮天蔽日,但是晨曦的光辉还是从云层间依稀透出,照射在末缘身上,这温暖的光芒并无法温暖末缘,他此时此刻,感受到的只有寒冷,无尽的寒冷。 没有思绪,没有情感,没有心。 第70章 身体下坠的那短短瞬间, 末缘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刚刚诞生之际,创神……也就是天道对他们这些新生的神族说过这样一段话。 “我的孩子。” “每一个纯粹神明的诞生都需要经受最艰苦的历练,你们也不例外。” “你们拥有无尽的力量,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坚韧意志。” “是否想成为真神?这只在一念之间。” 灵悦山此刻已经化为了灰烬, 神族末缘以身祭天, 将自己的热血放干、神躯粉碎后, 末缘身上所有的蓬勃之力爆裂开来, 将灵悦山以及方圆百里的事物全部湮灭。 现在, 灵悦山和附近百里, 全部演变成了犹如废土一般的地方, 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尘土飞扬硝烟四起。 在祭天仪式完成的最初那段时间,这片地方并不像后世形成的极寒深渊那般冰冷,依然蔓延着熊熊燃烧的炙热烈火。 在这焦土废土之上, 唯一存活着的生物,居然是末缘养的那只毛绒绒的毛球,现在它是一只巨大的毛球了, 它身上本来纯白色的毛毛被焦土火焰给烧焦了, 整只球从白球变成了一只黑球, 黑不溜秋的。 它太庞大了, 它现在一点也不可爱, 而且它蹲在爆炸后的深渊底部,耸动着庞大的身躯,似乎正在哭泣,它发出「呜呜」的声音。 天空中聚集的乌黑雷云久久不散, 末缘的祭天仪式还在继续当中。 每一个神族都拥有庞大的力量, 他们就像深海中的巨鲸, 虽有渺小如人类一般看似普通的身躯,身躯里却具有远远超出巨鲸的力量。 因此神族的死亡,和鲸落很像。 死去的神族将自己的躯壳化为天地间最初的原始能量,成为养肥,散落至归墟世界的世界各地,将混沌连绵、融合在一起的五大种族彻底分化。 将人类和妖族,将仙族和魔族,以及沉默的冥族通通分割开来,它们各自拥有了自己的地盘,不用再于混乱一片的世界里争夺资源和侵略他人。 五大族也因此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和平,由神族末缘以生命为代价而做出的贡献,他们换来了得来不易的和平。 最后只有这灰烬飞扬的焦土上,残存着神族存在的痕迹。 “呜呜……哇!”被残余的火焰烧焦的毛球哭得更凶了,它趴在深渊底部嚎啕大哭,还用爪子使劲扒拉尘土,试图把碎成碎屑死去的末缘从土地里扒拉出来,但这是不可能的。 天空中的雷云无法消散,甚至还在重新聚集,乌黑的云层间隙里闪过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一道惊雷直劈而下,正好劈在了大毛球身边的土地上,随之惊雷散去,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影从惊雷的领域里走出,出现在大毛球的身边。 “他命数未尽,不必缅怀。”那个朦胧的身影站在毛球身旁说话,声音十分缥缈,像是从遥远星空中传达而来,他对毛球道:“你还有职责未完成,不要逗留,尽快跟我走吧。” 大毛球似乎没听懂身边这朦胧人影的话,它呜呜地嚎叫个不停,抬起头似乎瞄了这个奇怪人影一眼,复而又低下头继续扒拉土地,继续坚持要把它的末缘给挖出来。 “唉,人已经没了,你不要再挖了!”那个朦胧的影子对毛球的行动无可奈何,他靠近了一点,把时虚时实的手放在大毛球的身上。 半晌,又忍不住哄着安慰,人影便轻声道:“缘缘他具有神格,这次只是历劫完毕,丢弃肉身神魂游天外,迟早还会再回来……你哭个什么劲啊!别哭了别哭了!” 大毛球似乎生气了,抬起头对着朦胧人影嗷呜地大声嚎叫了起来,它还猛地张大了血盆大嘴,一口就要把虚无的人影吞下。 但那人影终究只是一道投影,毛球又扑又咬啃了半天,毛都没啃到一根。 人影对此无奈非常:“真是……明明我才是给你核心的造物主,你却把缘缘看得如此亲近,认他作再生父母……就算他把全身的神血都给了你,你也不能这样忽视我啊。” “也罢,反正缘缘也是我的……”那人影叽叽歪歪自言自语,还未说完,突然感知到了什么,转头往身后的方向一看,却看那深渊底部,土地里涌上来了大量散发着黑暗气息的黑水。 这个时候,深渊也才刚刚诞生自我意志,它是末缘的九哥「黯」、第九位神族用自己的力量在灵泉水下布下的阴影,本意是用阴影来吸收末缘躁动而多余的情绪。 但这股阴影在灵泉水多位神族力量加持下,在末缘泄露的神力和多重情绪影响下,竟然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怪异之形,它就是后世自称「深渊」、自称「此世之黑」,并用深渊之毒毒害一切的糟心玩意儿。 其实说它是世界的黑暗,倒也并没有说错,自称「深渊」的名字,倒也很贴切。 其实每一个小小世界从诞生之际,都会存在一个「深渊」。 最开始只是游离在世界各处的一些黑暗能量,很散很弱,很不值一提。 但是借由一个契机,深渊就能汲取天地万物的负能量而成长起来,诞生出自我意志,在世界逐步壮大的时刻,深渊也如附骨之蛇般,跟随世界一并成长。 深渊是架在整个世界脖子上的一把刀,深渊的力量越旺盛,世界毁灭的速度就越快。 就连神也别想消灭深渊,只可能尽己所能地抑制它,把它牢牢地压制在世界的底部。 没有办法,虽说神可以永恒不灭,但世界这种东西,却具有寿命。 哪怕世界的寿命很漫长,但世界确实有走向沉默死寂的那天,而大部分世界的毁灭,基本都是这种名为「深渊」的怪物所导致的。 深渊就是世界长存后的上限。 “咔咔……你是……我知道你是谁……”土地里涌出的黑水缓慢聚集,也形成一个扭曲的、类似人形的怪物,它对着大毛球身边那个朦胧人影说话:“你是……天道!” 朦胧人影……或者说天道,他没有和深渊对话,而是招了招手,天空中的雷云在他的指示下再次聚集了一道锋利的天雷,一劈劈在了那个扭曲黑水怪物的脑门上。 怪物被威力猛烈的霹雳劈散了,黑水四溅,但身形的崩溃也只是崩溃那么一会儿,很快它又凝聚起来,再次凝聚成一个扭曲人形态,它毫发无损,喋喋地发出笑声:“天道!天道!哈哈哈!” “你消灭不了我!”怪物嘶吼着说,“从我诞生之际,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没有神能消灭我!” 天道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叹气,肩膀松弛下来,转头看向身边缩成一团开始发抖的毛球。毛球这会儿正呜呜地发出细微的声音,它想念它的末缘了。 它想念灵悦山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末缘都会投喂它好吃的,跟它一起玩,摸摸它毛绒绒的脑袋,轻声细语地跟它说话。 怎么一瞬间就没了呢?它明明还想留在末缘身边、再留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呢。 天道无法安慰这只大毛球了,转头看向那边挥舞着四肢企图向自己靠近的深渊,这怪物胆大包天,发现天道消灭不了它以后,它竟然试图反击,它甩着自己的黑水构成的手臂,像甩鞭子一样向天道甩来,但天道没什么反应,他现在只是一道幻影,任何攻击都是没用的。 就是旁边这只毛球可能会被深渊缠上,要尽快想办法把毛球送走。 天道想到了什么,他再次召唤雷云闪电,又把那深渊给劈散,待深渊溃散无法凝聚成型之际,天道对毛球说:“小东西,你想见末缘吗?” “呜?”毛球果然对末缘这个名字有反应,也不哭了,看向天道的幻影。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送到末缘身边吗?”天道似乎在笑,“因为新神的诞生需要有合适的仆从来辅助和照顾,而你是我认为合适的选择,你是末缘滋养下新诞生的小圣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嗷呜?”毛球压根没听懂天道这番话什么意思,它只知道这个奇怪的人影可以让它再次看到末缘,而天道也这么承认了:“想见末缘的话就跟我走吧。” 毛球信了,挪动着庞大的身躯向天道靠近,天道也很耐心地向它招手:“对对,来我这里,站在我这个位置,我把你传送回去。” 毛球几乎滚着挪到了天道幻影所站立的位置,很快一道光束从天空中的雷云中照射下来,霎时间就把大大的毛球给带走了。 虽然毛球走了,但是天道的幻影却依旧没有消失,而是继续留在原地,看着再次从散乱的形态中恢复、再次凝聚成型的深渊。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天道盯着深渊,低声道,“关于你刚刚从末缘身上抢走的神之心……我以为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呵呵……哈哈……”深渊癫狂的笑不停,“末缘、末缘是我的……” 第71章 血液给了毛球, 身体给了世界,祝福给了一个人类小孩儿,而心脏……最最重要的心脏,给了世界的深渊。 神心是末缘作为神族的能量源泉, 但同时, 神心也是让末缘备受情绪干扰折磨的罪魁祸首。 除了末缘这个特例, 其实大部分神族从出生起就压根没有感情, 这并非天道的有意为之, 而是神这个种族, 本来就不合适拥有感情。 说到底, 情感这种东西, 是弱小生物为了抱团生存下去,而用来维系关系的一种纽带,是社会性生物特有的事物, 沟通、交流,然后产生情感、产生联系,这样大家就能聚集在一起, 在面对危机时共同进退。 但这只是弱小种族选择的生存策略, 真正的神, 显然并不需要这些。 不死不灭的存在, 不会被任何事物威胁, 哪怕遭受毁灭也能立即重生。真正的神,根本无需利用软弱的情感来维系什么关系。 当然,或许有人会觉得有了情感也并无大碍,小小的一份感情, 怎么可能让无所不能的神明感到困扰呢? 但事实是, 当神明们有了情感, 的确会非常困扰,这会让事情变得相当麻烦。 首先神的寿命很长,等于无穷无尽;然后是神的记忆力也很强,几乎能记住所有事物,连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经过某地路上的一朵野花长什么样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神也会遗忘,不需要的记忆他们会主动选择删除,就像是一台内存无限且操控自如的电脑。 记忆好,当然是件好事,可若是神有了感情,这些记忆就会统统都和感情维系上。 有了感情后,记忆中某年某月某日经过某地看到的那朵野花,就不再是一朵单纯的野花。而是一朵被风雨摧残得奄奄一息、即将凋零死亡的花朵,同时如果有怜悯或爱心的情感滋生,还会促使拥有感情的神迫切想要去照料它。 这是不自然的,普通的生物或人类怜悯同类、救助其他动物,这样当然没问题,他们当然可以去帮助别人、救治生物,无论是救成功了还是救失败了,这都是他们能力范围能做到以及不能做到的事情。 但神却不能。 因为神拥有绝对的能量,一旦祂产生了怜悯这种感情,开始想要帮助其他生物了,那么祂就可以救助全世界所有生命。 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生命,只要神乐意,神都可以让它们重返最年轻美好的状态。 同样的,神也可以顷刻间毁灭所有生命。 神只有「做到」,没有「做不到」的选项。 于是乎,「爱」这种感情,就会让神变成人类希望的那种,那种普世之光照耀大地、怀着一颗慈悲之心的神明,不停的善待别人帮助他人,但这样做正确吗? 这个世界需要这样的神吗? 系统、秩序、运行、结束,这才是世界需要的东西,神就是维护这些东西的存在。 要维护这些事物,那么所有的情感都是多余的,只有绝对的冷静才有必要。 爱憎痴嗔怨恨,这么多丰富的情感,如果神明轻易被这些滋生感情驱使,轻易的爱某人、轻易的恨某人、轻易因某些寻常琐事产生各式各样不必要的感情,甚至因感情而不计代价的辐射自己的神力,那么世界规则将脱离正常运行的法则。 神明宣泄力量干涉大地,所有事物都会面临崩溃。 届时,神就不再是神,而是摧毁世界的魔了。 因此,在几千几万几亿年甚至更久之前,世界的规则便早早定好了,每一位新诞生的真神,必定是没有情感的。 而新神诞生之前,祂所要经历的种种磨难……便是抛却这多余情感的过程。 末缘经历的磨难就是如此,他已经具有了神格,拥有成神的资质,但他也拥有太多太多的情感,他迟迟没办法成为真正的神明。 经历几世磨难,末缘的情感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其他神明发现,这位早就应该诞生的新神,貌似……卡在蛋里了? 那该怎么办呢? 神的数量很少,哪怕神明们没有感情,但他们有「职责」,他们得到无上神力并获取不死不灭的永生,这其实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尽管并没有谁和神明们签订契约,约束他们该去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每一位神自诞生起就知道自己的职责……很奇特,仿佛是刻在灵魂当中的责任,从得到神格的瞬间开始,职责就已经被烙印。 为了职责,神明们需要增加更多人手,增加神的数量必不可少,他们都不希望好端端的一位新神卡在蛋里。 得有人去帮忙,帮这个新诞生的小神明,从困住他的蛋壳中把他救出来。 而这个任务,现在被交到了掌管归墟世界等一系列衍生世界的神明手中,也就是现在的天道。 “虽然剥离感情本来就是我的目的。” 天道的投影低声细语,他若有所思看着眼前与他对峙的深渊,天道说:“但这份感情得由他自己剥离,只有自己亲手斩断才是真正的剥离,就算被你夺走也还维系着情感,这么做是徒劳的。” 深渊不说话,它只是咯吱咯吱的笑,它的黑色肢体在扭曲乱舞,片刻它才说:“你们这些神……真是傲慢,你为什么会认为……末缘想剥离这些?” “无所谓他想或是不想。”天道说,“就算真的不想,他无论如何也必须这么做。” “哈哈!没有选择权……对吧?”深渊笑嘻嘻道。 天道沉默片刻:“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要成神呢?”深渊发出嘶哑暗沉的低音,“被剥夺了情感、受你们这些虚伪之辈的管辖,远离一切庸俗但美好的事物……永远不会得到幸福……” “神不需要幸福。”天道严肃地纠正深渊的妄想,“那是庸碌的凡人才想要的东西。” “你看……”深渊用黑色雾气形成的手指指向天道的虚影,“多么傲慢啊,高高在上的神明,轻易就能摧毁别人珍视的一切……” “哼,我知道你的目的。”天道瞪着深渊,“你就是想把我们这次对话记录下来,记录在末缘的神之心记忆里,日后好劝阻且阻碍他的成神之路。” “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深渊还是笑。 它说:“我可以给末缘不同的道路,和成神截然相反的道路。” “只要与我共生……末缘他根本不需要加入你们那些狗屁神明阵营,他同样能得到至强的力量……不用丢失情感,无需遵守秩序,更没有所谓的「职责」!” 天道也笑了:“从得到神格的那一刻起,职责就烙印在他的灵魂上,就算末缘还不是真神,他也一定会照着既定的轨迹前进,这绝对不是你想阻碍就能阻碍的。” “我劝你不要白日做梦了,深渊!”天道说,“你无非就是想得到一位神的力量,劝其反叛与其共生,然后同我们这些神明为敌……你想凭借神的能力然后永远活下去?” 深渊也不反驳,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目的:“没错,我就是想这样,永无后顾之忧的活下去,没有你们这些该死的神来干扰,再也不用胆战心惊,不用想着自己毁灭的那一天。” 深渊的确很难被消灭,但深渊的寿命和世界同步,只要当前这个归墟世界还存在,那它确实可以存在,可一旦归墟世界被摧毁了,深渊就会一起被毁灭。 它才不想死,凭什么这些虚伪的神明能一直活下去,而它却要和世界的寿命绑在一起? 与其和世界绑定,不如……换个神来绑定。 是的,这就是深渊的目的,它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要掩盖自己的想法,它直白袒露,它肆意狂笑,它对天道说:“我会让末缘在我跟你之间做出选择的,是丢弃一切情感和你们这些无趣的神明一道,还是保留自身意志、与我共生。” “天道,让我们来赌一把吧?看看是你更了解末缘,还是我更了解末缘?我相信末缘他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天道嗤笑说:“这个赌约不可能成立,末缘不可能选择你,和一个怪物共生简直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决定,我相信末缘不会那么傻。” “哈哈哈——”深渊闻言大笑不止,黑雾的身躯疯狂抖动,最后它嘲笑天道:“你看,你根本不了解他。” “你知道吗?天道,我在灵悦山的净心泉下潜伏了好久好久,我本来没有现在这么「巨大」,但我一直在吸收末缘的各种情绪,他不要的情绪,他痛苦的感情,全都被我吃掉了。” “然后我成长了,我越来越大,末缘的情绪和能量滋养了我,而我见证了他的喜怒哀乐,他作为神族的一生,从出生成长到死亡,全都被我见证着、被我收纳着、被我守护着!” “而你……你只是在一边冷眼旁观。”深渊用充满了怨恨的语气对天道说话,“不懂感情的你们亲手撕碎了自己的心,你们再也无法对他人的悲伤痛苦感同身受了,你们就是这世界上最可怕也最可悲的生物。” “我想不通,那样的末缘、那样情感丰富的末缘,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你们。”深渊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它深信不疑,“这个赌约我赢定了,天道,神之心,今天就由我收下了。” 第72章 “又失败了吗?” 世界管理局的会议室里, 归墟世界的天道正坐在其中一把会议椅上。 归墟世界的天道有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叫做「鲸谷」,是掌管归墟世界以及其他十多个小世界的主神,一位神要维护多个世界, 责任之重可想而知。 除了掌管多个世界以外, 鲸谷还有引导新神诞生的任务……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任务, 事实上世界管理局里的所有神明都有义务去引导和帮助所有拥有成神资质的生物、帮他们成神的责任。 末缘就是鲸谷负责名单中的一位「半神」。 还未成为真神的资质者, 会被统一称呼为「半神」。 几乎每个小世界里都或多或少会诞生一个到两个半神, 但半神也有强弱的区别。 有些半神只是单纯的拥有了神力, 还未形成神格, 这类半神需要等待和观察, 暂且可以不用管。而有了神格的半神,才值得他们这些真神亲自去引导和帮助。 末缘就是这样一个已经具备了神格的半神。 然而十个千年过去,轮回好几世, 末缘依然只是半神,迟迟没能成为真神。 鲸谷是末缘的「负责人」,自然对此非常头痛。 资料显示, 在现今所有神明诞生的历史中, 还从未有任何一位神历经过和末缘一样漫长的「诞生过程」, 甚至绝大部分神明, 都是在半神期、得到神格的那一刻起, 便立刻抛却情感成为真神的。 鲸谷也差不多是这样一个历程,他很难理解末缘为何会这么难搞。 末缘在归墟世界轮回的这一世,是鲸谷特意设计好的,他总结之前的种种经验教训, 这次没有选择压制末缘的情感, 而是仍由其野蛮生长、同时在这一世赐予末缘强大力量和漫长寿命, 企图让末缘提前体验作为「神」的生活轨迹。 如鲸谷预想的那样,末缘在这一世被自己的情感折磨的很厉害,在漫长的寿命中末缘体会到各种生离死别和悲欢离合。 他同为神族的兄弟姐妹一个个冷漠又平静地离开他,只有末缘自己被困在悲怆中苦苦挣扎。 鲸谷几乎要成功了,末缘这辈子非常痛恨自己拥有的这些情感,迫不及待且想方设法地去摒弃它们,只要剥离了这些「红尘」,末缘成神之日将近在咫尺。 可鲸谷堂堂一位真神,竟也没有料到最后关头居然冒出一个野心勃勃的深渊出来搅局。 也是,深渊不受神明掌控,它们是变数,哪怕鲸谷是神,也无法预料这件事。 深渊夺走了末缘的神心。 神心本身其实并不重要,末缘这次轮回转生,转生成了归墟世界的「神族」。 他被赋予了一具具有神力的强大身体,而这具身体是鲸谷特意给末缘制作的,那颗神心也是鲸谷制作给末缘的。 那只是一颗储存神力的心脏罢了。 但同时也储存了末缘的情感。 为了让末缘痛恨自己的感情,鲸谷特意在他的神心上动了点小小的手脚,神心会储存末缘的感情,让末缘的各种情绪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更久。 也就是说,一般人感到难过悲伤,可能就悲伤那么一小会儿时间。但末缘的这颗神心,会令他的悲伤持续更久。 神心是一把双刃剑,虽然难过的情绪持续更久了,但快乐积极的情绪也是同理。 漫长又复杂的情绪折磨着末缘的神经,如果没有深渊这个变数,鲸谷恐怕真的能成功。 “我料想中的结局,是末缘在各种痛苦情感的折磨下终于学会放下,走上悬崖亲自选择祭天。”鲸谷在会议室里说话,“半神只有自己选择放下,才能真正放下,在放下的那一刻便可泯灭自身、泯灭一切过往,成为完整的永恒。” “可是紧要关头,一个深渊跳出来,挖走了末缘的神心,抢走了他的情感。”会议室里另外一个声音发话了,“被夺走的感情不能算是末缘自己放下的,他没有做到「放下」,所以他的成神仪式又一次失败了。” 会议室里坐着其他几位神明,他们是鲸谷叫过来帮忙商议对策的。 “怎么会这么难?”其中一位神明表示疑惑,“这位叫末缘的半神,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辗转这么多年都无法成神,或许他根本没有资质。” 鲸谷听他们说话,开口道:“可是神格无法作假,末缘就是有资质,他是天地万物、无数宇宙轮回中被钦定的神明。” 其他神明同意了鲸谷的说法:“也是,恐怕就是一位诞生有点「困难」的半神而已,之前没有这种情况,所以让我们暂时想不出应对之策。” “无论等待几个千年,甚至是万年、亿年,末缘早晚有成神的那一天。” 又一位神明说话了:“这次事情的关键不止末缘,还有那个深渊。” 众神齐齐转头看向鲸谷,鲸谷则将先前深渊当面对他说过的、那番「与神共生」「摧毁世界管理局」「同神明宣战」等惊世骇俗言论又复述了一遍。 一位神听后,表达了类似不屑的态度:“一个小小深渊而已,野心倒是挺大。” 鲸谷说:“关键是它确实打算付诸行动,它抢走了末缘的神心,依靠神心的力量,它恐怕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于归墟世界迅速壮大起来,将归墟世界慢慢蚕食掉。” 其他神反问鲸谷:“鲸谷为何不当场把神心夺回?” “因为那个深渊同我定了个赌约。”鲸谷道。 “赌约?你也会做这等可笑的事?” 鲸谷略微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个赌约我不得不赴……末缘究竟会成神,还是会与深渊联手共生并称魔,赌注全都压在了这个赌约之上。” 鲸谷的话让几位神明议论纷纷起来。 一位神表示不赞同:“末缘成神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神格就在他的灵魂上,永不磨灭,他早晚会成神!深渊这条所谓的赌约,不过就是个笑话而已。” 另外一位神则说:“万一深渊真的有本事污染神格呢?虽然没有先例,但不代表先例就没有出现的概率。” “拥有神格却与我等对立。”有位神叹息道,“如果真的出现,那它确实有抹杀在座各位神明的能力,「神」是可以杀「神」的,我想大家都该明白吧?” 又一位神明发言:“倘若各位真的这么担心,为何不把那个深渊直接灭掉?” “深渊是杀不死的,除非把归墟世界一起毁灭。”鲸谷听完众神的讨论,头疼出声。 他总结道:“更何况深渊还拿着我家末缘的神心,末缘成神时必须先把丢失的这部分情感找回来,即把他的神心找回来。” “归墟世界是经由我手创造的世界,我等神明的职责是创造而非毁灭,所以我们不能毁灭世界,只能等它自然灭亡。” 这个时候,有位神给鲸谷出了个主意,这个出主意的神名字叫「晧鸣」。 晧鸣是一位擅长先知术的神,他最大的本领就是捕捉宇宙世界万物的气运轨迹,并且计算规律,他能大体八九不离十地推测未来。他说:“鲸谷,需要我为你的末缘算上一卦吗?” 鲸谷也正有此意,对晧鸣点头伸手:“烦请。” 晧鸣说:“请暂时将末缘的魂魄交予我。” 鲸谷便轻轻招手,将末缘的灵魂之珠召了出来,末缘身死祭天后,鲸谷拿走了他的魂魄,封存在这小小的魂珠当中。 拿过末缘魂珠的晧鸣略微施法,他手中展现出流光溢彩的能量波动,在半空中形成了五颜六色的幻化,末缘的魂珠坠落其中,遂光散发出不同的颜色。 “真是有趣。”这个简单的占卜并未持续太久,晧鸣看着半空中显现的彩色绘卷,突然笑道:“属实是我等神明也难测的命运啊。” 鲸谷闻言,略微焦急起来,皱起眉表示不耐。 尽管神明没有感情,但他们其实理解感情,甚至会主动表露部分情绪来传达信息……是的,神明的确没有感情,但不代表他们不会模拟。 创造世界都不在话下的神明,怎么可能不会创造情感? 甚至于,只要神乐意,他们可以在心中不断的生成各种情感情绪,和其他任何一个感情丰富的生物一样,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失去过这些。 他们生成的情感在当时当刻是真实存在的,是毫无疑问真挚的感情。 只是这些情感随时可以被抛弃,被弃之如敝履。 在面对与神职相关的问题时,只有绝对的冷静冷漠才是他们需要的。 鲸谷用焦急和不耐烦的情绪表达自己不愿意听人卖关子,晧鸣也察觉到他的意思,叹息道:“末缘这孩子未来有两条道路,一明一暗,呈纠缠式。” 鲸谷不解:“什么意思?” 晧鸣摇头道:“迟迟成不了神是有原因的,但缘由我却无法明说,这孩子就是同时有两条路可以走,不过你无需太过担心,两条路他都能走得很好。” 鲸谷似乎理解晧鸣的意思了。 鲸谷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大声道:“诸位,末缘是我负责照顾的半神,他的问题,眼下我已有应对之策。感谢诸位今日团聚于此为我出谋献策,现在请各位回去吧。” 鲸谷要求解散众神会,其他众神也无太多异议,虽然末缘的事似乎一副会给神明们带来大麻烦的样子,但神明们基本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恐慌,他们相信鲸谷会尽职尽责的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 在其他众神离散后,只有晧鸣主动留了下来,而鲸谷从晧鸣那里拿回了魂珠。 “两条路,是指末缘既可以是神,也可以是魔?”鲸谷捧着魂珠又问晧鸣。 晧鸣答道:“可以这么理解。” “这倒是新奇。”对这个结果,鲸谷并不感到特别惊讶,他沉思片刻:“看来我们即将迎来一位魔神。” 第73章 末缘、末缘…… 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 莫缘从头疼欲裂当中苏醒,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蛮荒破败之地,头顶是暗淡漆黑的夜空,脚下是冰冷僵硬的冻土,而周围……是像某种鬼爪一样胡乱生长的黑色荆棘树。 莫缘几乎顷刻间就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儿了, 他在那个上古神族的身陨之地……极寒深渊。 这个孕育了黑暗与死亡的坟墓。 不对, 我明明是吃了深渊给我的记忆黑水球, 陷入沉睡后开始恢复记忆, 按理说应该待在邬起身边被他守护才对, 怎么会在这里? “末缘……”莫缘思考的档口,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莫缘本能地循声而去, 顺着声源处往极寒深渊的尽头前进。 前进的过程中,莫缘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是尸体了。 本来莫缘是已经死了的, 他被邬起炼成了行尸走肉,是一具不再有任何感官的行尸。 但现在,莫缘却发现自己再次有了感觉……他感觉到了冷, 还有痛苦。 寒冷还好, 主要是疼痛, 莫名其妙的浑身发疼。 这种痛苦在他的身体深处回荡, 如无数只蚂蚁趴在他身上吸食他的血肉和骨髓, 疼痛感让人浑身发麻呼吸困难,但诡异的是,莫缘并不难受,这些疼痛感于他而言像是隔着一层薄膜。 确实痛苦, 但也并不痛苦, 矛盾的感觉。 不知为何, 莫缘没有想更多,他现在只想循着那个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而前进,很快他就走到了极寒深渊的更里边,然后他在一片由漆黑的液体组成的水池旁边停下了。 “千年……我终于等到你了。”水池里传来呼唤莫缘的声音,一个由黑水组成的黑色人影逐渐露出水面,它向莫缘伸出一只还滴滴答答滴落黑水的手。 “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黑水……深渊向莫缘发出笑声,它为莫缘指明了一条通往幽冥和仇恨的道路,“抛弃那些虚伪的神,与我、与我……只能与我,与我共生。” 莫缘却眨了眨眼睛,他勉强操控自己这具僵硬而冰冷的身体,看向深渊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你是深渊?” “对,是我。”黑水略有点惊讶,随后它又有点惊喜,说道:“末缘,你还记得我?你记得我!” 莫缘看到它这份语气就立刻明白了,他还在自己的记忆里,他没有苏醒……现在的末缘,应该叫「墨缘」。 这是他上辈子发生的事…… 总的来说,莫缘在归墟世界一共历经了三个轮回。第一世他是末缘,是归墟世界最后的神族,牺牲自己换得世界分化,换来了和平。 第二世他是墨缘,无极剑宗的小徒弟,被感染了深渊之毒后独自前往极寒深渊寻求解决之道。 第三世才是莫缘,他带着系统花花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被邬起所炼化的尸身当中。 而现在这个场景,应该就是墨缘感染深渊之毒来到极寒之地,最后见到深渊的记忆。 让末缘疑惑的是,明明这是墨缘记忆里的场景,但却是由身为末缘的他来主导进程,就仿佛未来的他和过去的他在这一刻合为一体。 他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过去、现在和未来。 全知……这是神才能拥有的能力。 也可能就是因为全知,莫缘在沉默片刻后对深渊道:“你想与我共生吗?” 深渊便期待道:“当然想!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 莫缘突然有些好奇,他问深渊:“你知道与我共生意味着什么吗?” 深渊一愣,收起滴滴答答淌着黑水的手,反问莫缘:“末缘末缘,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觉得你好像不明白。”莫缘对它道,“我清楚你想与我共生的理由,你想获得和神明一样漫无止境的寿命,你不想与这小小的归墟世界同生共死,对吗?” “的确如此。”深渊似乎已经理解莫缘现在的状态了,它知道末缘一只脚踏入了神域,在黑色深渊的诅咒下,现在的末缘明明已经濒临死亡,却反而开始通天晓命,这就是神格的力量吗? 莫缘随后又问向深渊,他说出了一件对彼此都很重要的事情:“你当然可以选择我,但是深渊……你一旦选择我,就得永远选择我,你真的明白永恒的意义吗?” 深渊知道莫缘的意思,它发出桀桀笑声:“我当然知道永恒的意义。” “真的知道?”莫缘向它寻求一个确认:“不死不灭,永远和我在一起,即使我无休止地侮辱你、折磨你、诅咒你、把你当做可以随意消耗和践踏的一部分,从我们共生开始直至永恒都不放过你,你真的可以接受吗?” 深渊似乎有点懵了,它停止笑意,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莫缘。 片刻后,深渊幽幽道:“为什么不是我来束缚和折磨你?” 莫缘摇摇头,也笑了起来:“你没办法,你做不到,你我都清楚神格长在我身上,而不是你身上,神格无法剥离,命运将永远眷顾我,而你想与神同寿,就势必要遵从于我。” 深渊说:“看来你真的知晓了一切,末缘……那么做出选择,与我共生吧。” 莫缘歪着脑袋看深渊:“结果你还是想要神。”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深渊反而比任何时刻都诚恳,“想摆脱这个世界,想摆脱既定命运,即使叫我永生永世受折磨,那也比现在好得多。” “而且我了解你的一切。”深渊让满池子黑水如沸腾一般鼓起泡泡来,“看看我的黑水吧,里面全都是你的情感,是你的心。” “我被你的悲伤洗涤了千年。”深渊这一刻竟然用一种称得上是深情的语气对莫缘说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 莫缘在片刻沉默后叹了口气:“我要承认,深渊,你的确让我动容了。” 深渊又笑了起来:“是吗?” “看来我和天道的赌约,是我赢了。”深渊竟有些得意起来,它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感情。我就知道,要你丢弃这一切变成冷酷无情的神,这是不可能的!” 莫缘深呼吸,继而又对深渊说:“我当然可以接受你,但是……” “深渊,你可以永恒的接受我,然而我却没法永恒的接受你。”莫缘说,“这点你必须承认,我们对彼此执着的感情并不对等,所以总有一天我会抛弃你。” “但是,在抛弃你之前,我会让你成功,让你摆脱命运控制,把你想要永恒,双手奉上。” 深渊明白莫缘的意思,它得偿所愿,情难自禁哈哈大道:“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末缘!” ? “缘缘。”邬起抱紧莫缘冰冷的身体。 莫缘睡着时失去了生机……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生机。只要闭上眼睛,莫缘就仿佛顷刻间远离了人世间,变成天际的繁星、变成了远空的微光,他总是遥远的、即将消失的。 所以邬起总有一种预感,他觉得莫缘会离他而去,这种强烈的预感至始至终都环绕在邬起的心头,就算他把他抱紧,一刻不离注视着他,那种可怕的预感也没有消退过。 怎么办? 怎么做才能把他留在身边?把这位邬起从很久以前就憧憬着的神明留在自己身边? 毕竟他只是个渺小的人类,是这苍茫世界里最不值一提的蝼蚁。 而这样的邬起,竟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把天空中的星辰握于手中。 邬起突然觉得有点疲惫,但他又不敢表露出任何疲态,他抱紧莫缘的身体,低头把脸埋进莫缘的颈窝里。 就在这时,莫缘醒了。 他颤抖了一下身体,然后伸手抚摸了一下邬起的脸颊,引得邬起抬起一双红扑扑的眼睛看他。 “怎么了?”莫缘见邬起眼圈红红的,一副曾哭过的样子。 不禁有点心疼起来,莫缘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捧着邬起的脸颊,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只觉得邬起真是好看死了,于是凑过去在邬起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邬起这才恍惚回过神来,他抱着莫缘,犹豫道:“缘缘,你……你恢复记忆了吗?” “嗯……”莫缘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吟片刻,吊尽胃口后才说:“差不多吧,貌似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 “那你、你……”邬起竟急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莫缘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好笑说:“你紧张啥啊,我又没有忘记你。” “缘缘……我害怕。”邬起从未如此直白地承认过自己的胆小,“对你来说,我的确只是那沧海世界里的一粒粟子,对吧?” “微不足道,不值一提。”邬起似乎也记得千年前自己和末缘的那一次短暂的相逢。 很短暂很短暂的相逢,和神明漫长的生命比起来,邬起就像末缘闲来无事一次散步时遇见的野花野草,当时说道很好看,但转眼间就能轻易被遗忘。 谁也不会去记忆一朵野花,不是吗? 莫缘却突然抬头,握紧邬起的双手,近距离用自己漂亮的眸子盯着他,然后莫缘说:“邬起,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三千世界,我只取你一瓢水。” 莫缘贴近他,窝在他怀里:“哪有什么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你分明已经拥有我了。” 第74章 “谢楷明……”一个虚无朦胧的声音把谢楷明从小憩中惊醒, 谢楷明下意识坐直身子,手放在自己佩剑上做应激状。 他抬起头朝声源处定睛一看,看见一个全身上下散发着漆黑毒雾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屋内的阴影中。 谢楷明又惊又怒, 脸上却不动声色, 压低声音道:“原来是你, 深渊。” 他舒了口气又说:“既然要来, 麻烦下次过来时走走大门可好?我们人类可经不起你这般神出鬼没的惊吓。” 深渊不言语, 它驱使着这具即将腐烂的躯壳从黑暗中慢慢走出, 它步伐所到之处, 黑雾缭绕毒气弥漫, 渐渐地、谢楷明的整间屋子都几乎被黑雾给填满了。 谢楷明皱起眉,也不顾深渊会怎么想,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张由黑爪荆棘树木材制作的黑色面具, 戴在了脸上,用以隔绝深渊的毒素。 “找我什么事?”戴好面具的谢楷明深呼吸,略微降低姿态询问深渊。 虽然谢楷明和深渊是合作关系, 但这关系并不算多么牢靠。 谢楷明心里也很清楚, 深渊压根没把他谢楷明放在心上, 只是深渊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帮它干活的手下。 而谢楷明恰好能充当这个角色而已。 如果谢楷明做不好自己的工作, 那么深渊随时可以把他杀了,再找其他替代品。 认知到自己只是别人手里的蝼蚁,这一点让谢楷明内心万分憋屈,可他也清楚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一切都唾手可得的主角了。 脱离了主角身份, 脱离了主角光环, 谢楷明才真正认识了这个残酷世界的真相…… 什么逢凶化吉?什么好运连连?什么天材地宝、美女兄弟, 这些事物统统都像是镜花水月般虚幻又可笑,真实的世界里根本没人会把你当宝贝一样供着,这才是普通人的人生。 天知道谢楷明有多么不适应,他曾经无数次自暴自弃的心想,要不干脆自己还是去当那个主角吧。 毕竟主角的道路实在太轻松了,想要什么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受万人敬仰和追捧,一切都那么美好,叫人飘飘欲仙。 这些福利顷刻间都没了,还怪让人不适应的。 最重要的是,不再是主角后,谢楷明发现自己修为的进步也变得拖沓和凝滞了。 不管怎么努力修炼都会频频受到阻碍,甚至你还搞不清受阻碍的原因。 上辈子谢楷明还是主角那会儿,随便修炼一下,修为精进的速度就非常快,对各种修真知识的学习也很迅速,脑子和身体犹如被神力点化,连谢楷明自己都惊讶的成长速度。 他当时还奇怪,为什么除自己以外,其他人都那么愚不可及还能力平平,即使高出谢楷明几个境界的大能修道者,在那时的谢楷明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轻松就能超越和打压。 在主角光环的笼罩下,他很快不可一世地狂妄起来,不把天地放在眼里,觉得自己能弑神灭佛,无所不能。 结果重生到这一世,谢楷明才意识到,真正的自己,其实和其他凡人也没多少不同。 一样的灵魂,一样的脆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果然不假。 “所以我给了你一个目标,不是吗?”深渊知道谢楷明的想法,它在谢楷明耳边蛊惑式地发话:“谢楷明,能够弑神的时机眼看就要来临了。” 这回反而是谢楷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应道:“弑神,哪有那么简单?” “呵呵,确实不简单。”深渊踱步靠近谢楷明,向他伸出一只缠绕着浓烈毒素的手,“所以我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谢楷明莫名理解它的意思了,谢楷明惊愕地瞪圆了眼睛:“你让我去弑神?” 深渊似乎有点戏谑,笑道:“没错,你不愿意?” “不……”谢楷明心神动荡犹豫不决,“这和愿不愿意没关系,问题是我根本就没有做到的可能性啊!” “可能性我来给你,总之,你去帮我弑神。”深渊把一样东西放在谢楷明的手上。 谢楷明感觉到手里的物品,下意识低头往手心里一瞧,赫然发现深渊交到他手里的是一颗仍在跳动的黑色心脏。 “你不是很擅长制造武器吗?”深渊用黑雾拨动谢楷明脸上的面具,它在癫狂中桀桀发笑:“用这颗心脏作为材料,把它给我炼制成一枚弑神之箭。” 谢楷明触电般浑身颤抖了一下,费尽全部意志力才忍住想把手里跳动的黑心给扔出去的冲动。 他感觉这颗奇怪的黑心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里面蕴含着犹如深海般可怕的负面情绪,在接触它的瞬间,谢楷明就感觉自己掉进了永恒冰窟,是那种永无翻身之日的错觉。 谢楷明不由惨笑着说:“你是要我……把这心脏炼制成弑神之箭,还拿它去弑神?” “没错。”深渊把一大坨黑雾搭在了谢楷明的肩膀上,毒素和寒冷一起侵蚀着可怜的谢楷明。 谢楷明吓得脸色苍白,卡壳了半天,才回应:“深渊大人啊,这真不可能……制成箭我倒是可以做,但让我用它去弑神,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没那个实力。” “那你来我身边是为了什么?”深渊歪着脑袋问谢楷明,“得到我的帮助,得到我的力量,谢楷明,你想要什么?” “我……”谢楷明哑口无言,他只是想不再重蹈覆辙罢了。 上辈子,作为主角的谢楷明,不情不愿地以身祭天了。 就跟几千年前,最后那名神族以身祭天一样,在这个世界里成为主角、成为天选之人,的确能享受无穷的机遇和优待,但最后的结果却永远都是死。 为什么会这样?谢楷明修仙的目的可不是奔着死亡去的,他以为自己能称霸天下、位列神班,他是为了永生才付出那么多努力的! 结果却是死? 谢楷明不能接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重生,但重生后他绝对不想走之前的老路。 于是他阴差阳错下来到了深渊的身边,想摆脱自己身为主角的既定命运。 说来也怪,重生这一世,世道上发生了很多上辈子根本没发生的事情,例如眼前这只能侵蚀世界的深渊怪物,谢楷明上辈子根本连听都没听过。 不,深渊绝对是一直存在的,可能只是谢楷明上辈子没见过。 在前世,深渊可能没有像如今这样与谢楷明合作,而是同别人合作了,深渊寄生了其他人身上,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魔尊。 没错,魔尊邬起,上辈子与谢楷明对战到底的反派角色。 在前世,很多人都说是谢楷明打败了邪恶的魔尊邬起,但只有谢楷明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法战胜邬起。 那是身为主角、身为天选的谢楷明,最后也没能打败的角色。 “我只是想摆脱这个世界。”谢楷明在深渊的威胁下道出了自己的本心,“不想再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所束缚,被拘束在这个限定好的天地里,最后也只能得到别人的给我的东西。” “我要离开这里,永远离开!” 谢楷明的妄言没有获得深渊的讥笑,深渊反而赞同笑道:“我就是欣赏你这一点,你我的目的是一致地,不是吗?谢楷明,我也想离开这里!” “所以我选择跟你合作。”深渊握住谢楷明的手,低声幽幽道:“我会实现你的愿望,而你只需要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谢楷明,把这颗心脏给我制成箭矢,然后射穿天道的心脏!” “你只要做到这两件事就行,至于如何让天道现身,如何控制住天道让他引颈就戮,这些都是我的事情。” “做、还是不做,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谢楷明。”深渊漆黑阴影下是血红的眼眸,透露着冰冷的审视,而谢楷明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血液与决心一同涌入大脑。 “做!”他说。 …… 这天一大早,邬起从屋子里走出,把自己手下几个伙伴都召集在一起。 因为他有事情要对自己几个伙伴交代。 首先是北斗七星一号的天枢,天枢还在无极剑宗跟着沈宗主活动,他会时不时将修真界各大势力的消息汇报给邬起。 而后续邬起利用黑爪荆棘树为材料,制作的毒素采集器,也需要通过天枢这个枢纽。 得到无极剑宗还有各大门派人员帮助,好分发下去,到归墟世界各处进行采集和清除,将深渊的毒害拔除。 因此天枢暂且是回不来了,大概老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 “而我现在有一些紧急的事务,我需要离开这里去完成任务,但我不能把你们所有人都带上。” “我选择暂时将毒素采集器后期的制作以及批量生产的工作,交由天玑和天璇接手,可以吗?”邬起看向形影不离的二人组,他很相信天机和天璇的科研能力。 天玑他们当然答应邬起的要求,可天玑仍有一事不解,他转头在邬起身边身后看了又看,情不自禁问:“莫缘呢?” 邬起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轻声回答说:“他走了。” “走了?”天玑一脸莫名其妙不敢置信,“你们不是才刚新婚好得如胶似漆的吗?怎么突然就走了?不会分手了吧?” 天玑一惊一乍的态度配上那震惊的神情,反倒令此刻情绪有些低落的邬起心情好转不少,笑道:“怎么可能分手,只是昨夜我们促膝长谈,发现彼此都有重要事务必须去做,所以得暂且分开一段时间。” “这样啊……”天玑还有点不适应,挠挠头说:“走就走吧,怎么也不跟我们提前道个别。还有邬起,依你的占有欲,你居然敢让莫缘独自离开?” 邬起无奈地摇摇头:“他比我强……莫缘若是想走,我是拦不住的,索性说开一些,相互做个保证约定几时归来,这样也能放心。” “另外,我并非让他一个人上路的,我把摇光给了他。” 这是邬起和莫缘共同的决定,既然他们已经定下了,天玑也不好刨根究底地追问,于是又道:“我跟天璇接手采集器的任务……” 说着,天玑指指旁边的天权:“那天权去干啥。” 邬起便笑了:“天权跟我走。” 傻大个天权听他们说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指了指自己,问邬起:“我跟你走,去哪儿啊?” “回你的老家,魔界。” …… 回魔界这件事似乎让天权变得很胆怯,尽管他还是老老实实跟着邬起上路了,收拾收拾行囊踏上了转界之旅。 先前说过,人类生活的修真界是被专门保护起来的,神族末缘牺牲自己分化了五界,其中人类是最弱小的那一支。 因此他们生活的人间界有特殊的空间屏障,将其和其他四界分割开来,也是一种保护。 人族修士只有实力抵达一定境界后才能前往其他四界,某些修士把这一过程称之为「转界飞升」。 即能力突破空间限制,有了和其他种族平起平坐的资本,才能被放出人间界。 但转界飞升还只是个小飞升,仙族那边有传言说,顶级修士达到一定境界后,还能进行一次大飞升,据说是可以修炼成半神的。 能达到几千年前神族的水准,就是当今所有修士们的终极梦想。 天权如今的实力其实早已经摸到转界飞升的门槛了,当年他被人追杀导致伤势过重,修为一路往下掉。 别无他法,只好躲进人间界暂避风头,没想到境界掉得太严重了,反而抵抗不了伤势的恶化,就那样病死了。 天权被邬起捡回去制成僵尸后,依靠邬起的帮助,天权重铸修为,转成体修,专门修炼肉身。 他把这副僵尸之躯练成了犹如钢铁之身的容器,修为也差不多回到了当年的水准,甚至可能更强了。 至于邬起,他的修为其实还没到能转界飞升的地步,想要转界飞升至少要到渡劫期,而邬起才洞虚,距离渡劫还差了一个大境界「大乘」。 但这对于邬起而言并非难事。 邬起早前就一直在压制自身境界,按照实际修为,他其实早就可以突破洞虚步入大乘,甚至应该可以到达伪渡劫的实力。 这些实力够用了。 接下来就是为了突破人间界的空间屏障,历经一次转界飞升的小天劫,之后就能去魔界,完成邬起必须去做的任务。 邬起把渡劫地选在了靠近魔界之门的区域,对于日行千里的修真者来说,这是一件做好准备就能瞬间抵达目的地的事情。 魔界之门附近,邬起带着天权来到了一处眼熟的无人之地。 所谓魔界之门,并非真的有一扇门。 魔界之门实际上就是人间界和魔界的交汇处,是人间离魔界最近的地方。 这地方的环境被异常的魔界能量影响,寸草不生,生灵绝迹、荒无人烟,却又是个渡劫的好地方。 同时,这里也是邬起第一次捡到天权的地方,那时候的天权还活着……没有被冠以「天权」这个名字,他当时的名字叫鬼钥。 天权来到这地方后显然也想起了过往,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自己壮硕的身体,终于还是按奈不住对邬起道:“老大,咱们为啥要回魔界啊?” 这个问题邬起一直没说,天权最开始也忍着没问,可突然说要回自己老家,天权心里不免忐忑,主要是……他也好久没回魔界了,算算日子,怕是有好几百年了。 邬起看着魔界之门附近区域这一片废土,思索了好久,对天权解释道:“我们去魔界,是去绑架你心仪的那位魔王大人。” 天权闻言惊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邬起居然会在临行前的紧要关头才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差点整个人一蹦三尺高,喊道:“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邬起转过头看着天权,好笑地勾起嘴角,“怎么?不愿意跟我去?” “不是……”天权焦虑地挠挠头,左右为难,“老大,为啥要绑架他?绑他回来能做什么呀?” “绑回来给你当老婆。”邬起对天权的过往也是很了解的,也知道天权一直很喜欢那个魔王。 天权竟然当真了,脸色一下就红了起来,扭扭捏捏道:“真……真的吗?” 邬起好笑道:“假的,我逗你玩呢。” 天权居然还失落了起来,语气也跟着萎靡了不少:“那到底是为什么呀?” “老大就别逗我了……以前你可不这样的,咋娶了个老婆后,你也学起莫缘那套了?”天权觉得邬起逗弄他的方式和古灵精怪的莫缘有点像,没想到夫妻间会越来越相似这句话是真的。 “你喜欢的那个魔王,是叫谦微,对吧?”邬起正经起来,问天权道。 天权点头:“对,谦微。” “那就对了,原本你才是魔王,而谦微,才是我身边的「天权」。” 邬起说了一句天权压根没听懂的话,天权一脸懵逼望着自家老大:“什么?老大你在说啥?” “我在说,谦微抢了你魔王的宝座,还抢了你的金镌。” 邬起盯着天权看,“原本你才是魔界之主,你有足够的实力和能力成为魔王,但谦微改变了既定的命运轨迹,他取代了你的人生。” 然后在上一世,变成天权的谦微,最后还背叛了邬起,投入了主角谢楷明的阵营,谦微帮助谢楷明挨个摧毁了邬起身边的七星军团。 在那一世当中,天枢天玑他们,全都死了,好不容易才复活,却又死了第二次。 是的,邬起也恢复记忆了。 先前,在莫缘吃下深渊给的记忆球,陷入沉睡并恢复记忆的时候,邬起也陪着莫缘一起入睡。 不知那记忆球是否有范围影响的功效,还是说莫缘恢复记忆时也同步影响了邬起。 总之,邬起如今居然也想起了上一世轮回所发生的事。 这个世界重启过一次,原因不明,但应该是天道做的。 总之在上辈子的轮回中,邬起并没有遇见过莫缘,无论是无极剑宗的墨缘还是魂魄回归的莫缘,他都没碰到过。 但他碰到了身为主角的谢楷明。 最开始邬起和谢楷明并没有多少交集。 只是上一世的邬起和这一世一样,名声很差,所有人都把他当做罪大恶极的魔头,对他退避三舍又论罪讨伐。 邬起上辈子很强,因为那会儿他没有压制自己地修为境界,所以比这辈子更强。 但上辈子邬起的强大很大程度都是建立在疯狂的基础上,可能是因为没有莫缘的缘故。 这辈子邬起有莫缘的温柔眷恋,莫缘的到来让邬起改变了很多,也让邬起重拾了许多人世间的美好。 虽然莫缘也叫邬起体会过离别的痛楚,但总的来说,还是失而复得的甜蜜却比痛更刻骨铭心。 而上辈子的邬起,心态却崩得很彻底。 没有莫缘的鼓励,邬起上辈子更加自闭了,和身边几个朋友的关系也不像现在这样轻松。 虽然邬起前世还是制作出了「北斗七星」,可那几个七星里面,除了作为师兄的天枢,其他人都对邬起抱有恐惧心理。 而且上辈子邬起的遭遇更加曲折,并没有莫缘在帮忙吸收和压制深渊以及深渊之毒,然而邬起还是碰到了深渊。 前世的深渊很疯狂。 深渊是没有躯体的,没有躯壳的它没法离开自己的发源地极寒深渊,所以为了能在外界自由活动,它需要一个躯壳。 深渊可以寄宿别人身上,但一般修真者根本承受不了深渊,在被深渊寄生的那一刻,普通修士的身体就会立刻腐烂、灵魂被腐蚀致死。 前世急需躯壳的深渊,不知为何看上了邬起的能力,它知道邬起可以炼尸,所以想让邬起给它炼制一具结实好用的躯壳。 但邬起哪里肯答应一个怪物的要求,当仁不让拒绝了深渊,深渊一看邬起软的不吃,就想来硬的。 于是深渊逮住了邬起最新炼制的摇光星,它看上了摇光的身躯,于是猛地一扎,想钻进摇光的躯体当中。 邬起上辈子的性格不像这世这般温和,但也对自己亲手炼制的北斗七星有护短的心。 于是为保护摇光,他和深渊进行一番激烈的打斗,但却不分胜负,最后双方两败俱伤。 深渊没能成功寄生摇光,却寄生在了邬起身上。 有趣的是,和这辈子一样,即使被深渊寄生,邬起也完全不受深渊之毒的任何影响。 虽然深渊可以钻进邬起的身体,但奇怪的是,深渊的毒素根本不能侵染邬起身体和灵魂的任何部分,甚至只要邬起愿意,邬起可以把深渊锁在自己体内。 那时的邬起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会被深渊毒害,但现在想来,应该是几千年前的神族末缘给邬起的祝福在起作用。 “你不会被此世间的任何邪祟所困扰。” “你鸿运天成、命数非凡。” “你会很幸运,因为受我庇护。” 这短短几句话,竟保护了邬起几千年。 因此,既然自己能够困住深渊,邬起就那样做了,他把怪物牢牢拘束在自己的身躯中。 而且阴差阳错的,邬起拘束的是深渊的主体。 深渊是大量深渊毒素集合而成的怪物,它有一个意识主体,它的主体可以顺着毒素在极寒深渊那处地方四处活动,但它也只能在有毒素存在的地方活动。 邬起把它困在自己体内,深渊等于在坐牢,它跑不掉,也没有任何手段伤害邬起,这可把深渊气得要命,开始想尽办法抵抗作妖。 虽然毒素腐蚀不了邬起的身体和灵魂,但深渊很快想出了另一招。 除了毒素,深渊还有无尽的负面感情……就像它曾说过的,它是这世间所有怨念仇恨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这些可怕的情感,也能成为邬起。 于是深渊便使用这些负能量洗刷邬起的心灵。 其实负面情绪对邬起的影响也非常有限,但它和深渊之毒不同,到底只是一种情感罢了,末缘留给邬起的祝福显然没法彻底防住这个。 就这样,邬起上辈子开始变得有点疯……不对,可能是非常疯。 邬起回想起来的前世记忆大多比较稀碎,他只记得自己被深渊寄生之后,那个莫名其妙的谢楷明又频频跳出来找他麻烦。 还各种伤害他努力炼制保护起来的北斗七星,随着七星们一个个死去和离开,邬起的理智也掉光了,开始不顾一切地和谢楷明作对。 他当时不明白谢楷明为什么运气那么好,机遇还很多,几乎人人都向着他。 明明邬起也找到了很多机会杀掉他,却阴差阳错怎么也杀不掉。 “莫缘之前也跟老大一样呢,说了差不多的话。” 天权一句话将邬起从回忆中拉回,天权挠挠后脑勺说:“莫缘也说,让我把谦微拉下马,叫我去当魔王。” 邬起不再想其他,反问天权说:“所以你不想当魔王吗?” 天权十分纠结,摇头道:“实话说,我对魔王宝座根本没有任何兴趣,也不认为自己是可以掌权的料……到现在为止,老大,我也只是想跟着你而已。” 邬起没有回答,他专心致志地看了一会儿天权,看得傻大个天权都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了。 随之邬起叹息一声,拍了拍天权的肩膀道:“我很庆幸这辈子你才是我的天权。” “放心吧,我也不太想让你去当什么魔王,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只是把谦微给抓回来而已。” 天权对谦微还有留恋,但也不想违背邬起的意愿,只好紧巴巴地问:“所以老大要绑他的原因到底是啥?” “我要从他嘴里得到摇光的下落。”邬起回答。 “摇光?”天权惊奇又疑惑,“说起来……我从来没见过北斗七星最后的摇光星呢,但老大你以前又告诉过我你已经炼成了七星……” “摇光到底有啥特殊的?为啥还得去谦微嘴里问下落,摇光难道不在你身边吗?” “我有两个摇光,我现在有的摇光,和以前那个不一样。”邬起若有所指地说道,“总之,我要从谦微嘴里问出以前那个摇光的下落。” 邬起的说法让天权愈发一头雾水,但邬起似乎没打算给天权解释清楚,而是转移话题道:“好了,天权,你不要问这么多了,你到底跟不跟我来。” “跟!”这点是肯定的,作为灵魂和都归属于邬起的仆从,天权自然不会离开邬起身边,他忙不迭地小鸡啄米式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邬起屁股后面。 ……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极寒深渊边界处,莫缘背着行囊刚一抵达这边,就听到幽深且寒冷的地势深处传来了幽幽的呼唤声。 莫缘没有回应,先是伸手摸了摸因为被缩小了,只能盘踞在他手臂上的开阳星。 开阳是一条蛇,这条蛇是邬起留给莫缘的,在莫缘独自离开之际,邬起对这条蛇做了点小改造,让莫缘把它带上了。 开阳是邬起利用一条死去妖兽蛇的尸体制作而成的,但邬起没有召回那只妖兽的灵魂,因为邬起觉得没必要再去伤害一个可怜的灵魂了。 所以开阳实际上就是个拥有强劲妖兽肉身的傀儡而已。 它是邬起制作的北斗七星中唯一一个没有心智的行尸走肉。 把开阳留给莫缘,是邬起留给莫缘的一个保险手段。 毕竟莫缘毫无修为,虽然一身的深渊之毒可以帮助莫缘战斗,但邬起对和深渊有关的一切都不放心,强令莫缘把开阳带上。 傀儡开阳没有心智,但会听从简单的命令,邬起把它制作出来后,就一直命令它自主修炼肉身。 现在它和天权一样练就了一身铜筋铁骨,莫缘可以随意驱使它为己所用。 对于开阳的用处,莫缘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对脑海里的系统花花说道:“花宝贝,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个能行走人间的肉身吗?” “虽然这不是人类的身躯,但答应我暂时用一下好吗?我需要一个在我失去行动力后也能自主活动的帮手。” 花花肯定是半点不嫌弃的,它还蛮喜欢这条大蛇的躯壳,黑不溜秋的大蛇身上有红色的斑纹,光线下闪着彩色的光,非常好看。 花花立刻就用上了开阳的身躯,然后把自己缩小了,变成细小一条小蛇,盘在莫缘的手臂上当装饰品。 “宿主宿主,你真的要去和深渊合作啊?”花花事到临头还是怕,把莫缘的手臂缠得紧紧的。 莫缘则道:“吃了记忆球之后我才想起,我早些年已经答应过深渊要合作了,现在只不过是去兑现诺言罢了。” 花花甩着可爱的蛇尾巴,小心翼翼道:“宿主要如何花花都会支持的,但是请宿主小心保护好自己!” “即使我跑去和深渊合作,和深渊一派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花花也要支持我吗?”莫缘反问这条天真的小花。 花花竟然认真地点头:“支持的,宿主就是花花的一切,无论做什么花花都不会质疑您。” 莫缘沉默片刻:“原来你真的是我的圣子啊。” 花花惊讶:“宿主你知道?” “很多记忆我都想起来了,关于你的,我当然也知道。”莫缘摸了摸花小蛇的脑袋,“我给了你我的血,所有的血。” 花花突然哭了,它用这具蛇蛇身躯冒出了泪,豆大的泪珠从它的小眼睛里冒出来,还在莫缘手臂上乱蹭:“宿主……宿主记得花花了!” “花花那之后被天道带去了管理局,一直待在那里学习,一直等着宿主你回来。” 莫缘叹气,继续摸花蛇蛇的脑袋:“真是个傻瓜,管理局那么多神,你怎么就选了我。” 花花抽泣:“其他神……我都不想要……” “那就没办法了,你只能一直跟着我了。”莫缘又笑,使劲捏捏花花小尾巴:“别哭了,现在应该是高兴的时刻。” …… 莫缘带着花花,在极寒深渊深处见到了深渊的本体。 这么多年以来,深渊一直都在成长,比起当初的形象,现在它变得十分庞大,甚至可能会越来越庞大。 在几千年的神族末缘身边,深渊最初诞生之际,还只是一小团黑色凝聚物的模样,大概就一个双手围不住的球状大小。 深渊是会膨胀的,它会从世间万物、从整个世界的身上汲取能量和负情绪,它就像这世界长的一个肿瘤,它越是庞大,说明世界毁灭的临界值越高。 根据莫缘了解到的情报,深渊一开始还会为了在世界上自由活动,而四处寻找能容纳自己本体的躯壳。 不知何时何地,深渊暗中掌握了修真界众多医修丹修的最大组织——沁花阁。 它掌握了这个组织,还成了沁花阁背后的阁主,利用职务便利,它为自己收集获取了各类强大修士的肉身。 把别人弄死,身体抢过来掏空,做成容器,再把自己的本体挪进去,这就是深渊能活在人间的办法。 但很显然,这种办法是不长久的,它制作的容器都有新鲜度,用不了多久就要腐烂破败,再加上深渊越长越大…… 制作容器的办法持续了一段时间,在前阵子被深渊彻底放弃了,因为这些用各类修士制作的破烂容器,现在已经彻底容不下深渊的本体了。 莫缘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深渊,这是一个庞然大物。 像一座小山似的耸立在莫缘的跟前,一座由黑色粘稠液体组成的怪物,按照地球的说法,它是个巨大得如同小山般的黑色史莱姆。 黑液在它身上流动,并没有什么异味,但光是靠近,就能感受到它身上流露出来的冰冷和死寂。 极寒深渊地区这异常的冰冷温度和寸草不生的荒芜,其源头应该都是来自于深渊的力量影响。 “你只能在有自己毒素分布的区域里行走。”莫缘似乎明白深渊为何如此执着了,他看了看四周的黑暗与寂静,头顶昏黄的天空。 “所以你也只能在极寒深渊这片有限区域里活动。你若是想从这里出去,就得把自己毒素散布出去。”莫缘说出了深渊的目的,“这也是你到处传染别人的原因,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扩张你的势力范围。” “你的那些毒液,那些藉由黑暗、悲伤……一切叫人痛苦的东西所组成的诅咒,就是能让你活下去的基础。” 莫缘说到这里,对着深渊叹息了一声:“我也没想到,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如此了解你这只怪物的人类,哪怕我根本没有任何了解你的兴趣。” “呵呵呵……”深渊在那边发出怪异的笑声,它说,“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末缘,你根本不是人类。” “你没发现吗?你的道路早就被那帮子道岸贸然的神明们给安排好了。”深渊说:“你死了,身体还被邬起制成了不会腐烂的容器……多么的巧合啊,正好我也需要一个容器,一个能让我脱离这世界,脱离这束缚,永远获得自由的容器。” “你跟我的合作是注定好了的,等你融合了我之后,你就是毋庸置疑的魔神,你猜天道会不会想尽办法来消灭你呢?” 莫缘叹气:“也许会,但现在我不在乎。” “不是想获得自由吗?”莫缘向深渊伸出右手,“来吧。” 第75章 就在几分钟前, 花花还待在开阳的蛇躯壳当中,缠绕在莫缘的胸口吐着黑色的蛇信子,还用信子时不时碰触一下莫缘的脸庞。 莫缘来到极寒之地,和深渊见面后, 他们交流了几句花花听不太懂的话, 大意就是说合作之类的事情。 紧接着莫缘向深渊伸出手, 摆出一副接受姿态, 见到莫缘这模样, 那个巨大如小山般的黑色深渊便兴奋地膨胀了起来。 深渊那浓烈的黑雾霎时间倾巢而出, 顺着莫缘的手腕缠绕至莫缘全身, 再然后黑雾开始渗透, 这可怕的黑色深渊,整只钻进莫缘的身体,潜入莫缘的皮肤之下。 深渊已经成长到那样巨大又骇人的地步了! 它的体型毋庸置疑就是一座小山那么大, 它在莫缘跟前就是一个可怕的黑色巨人! 而这个黑色巨人,竟然硬生生钻进莫缘瘦弱的躯壳里面。 这可把花花吓坏了!缠在莫缘的手臂上不停地嘶嘶叫,它现在是一条小黑蛇, 它也只能发出这样的叫声了。 莫缘吸收完了整个深渊, 紧接着人就晕了过去, 倒在地上。 花花跟着他一块倒下去, 蛇蛇焦虑地盘在莫缘胸口上打转, 豆豆眼里又冒出泪珠来,它把蛇脑袋帖在莫缘的脸颊上。 ? 识海,特指修道者的精神世界,是每个修道者思想与意识空间的具现化, 所有人的精神世界都不尽相同, 就像每片雪花都是不同形状一样。 莫缘的识海是一片汪洋大海, 一片看不到边界的海洋。 这海洋的中间原本有一片绿意贸然、鲜花盛开的岛屿,花花还在时就住在岛屿上面,但现在……花花被莫缘刻意丢出去了。 花花一走,这片岛屿便恢复成原来模样……其实这里最开始就是一片荒芜的岛屿,根本没有鲜花和树木,只有平坦的沙地,海浪一波波涌上沙滩,随着潮汐此起彼伏。 大海是蓝色的,莫缘精神世界里这片海洋原来也是蓝色,由上而下、由浅至深的美丽蓝色。 可是现在,这片海洋变成了黑色。 一片黑色的海。 这是因为深渊正在入侵莫缘的精神,来到莫缘识海中的精神体,会影响这个世界的景象,花花来到这里时会带来鲜花和阳光。而深渊一来……就只能带来黑暗。 所以海洋变色了,彻底黑了,天空也灰蒙蒙一片。 在一阵波涛汹涌的海浪席卷过后,一头黑色的吨位级巨鲸从墨水般的海洋中探出巨大的脑袋来,它发出清脆的呜声,将浪花推上了沙滩,淹没了莫缘的小腿。 随后就是巨鲸的说话声:“进来了……我终于进来了!” 巨鲸在莫缘的识海里哈哈大笑,它震耳欲聋的声调里充斥着兴奋,“这里是一位神明的精神世界,它即将属于我。” “放屁,怎么就属于你了?”莫缘抬头瞪着巨鲸,适时打断它的妄想:“这是我的识海。” “的确是你的,但也会是我的。”深渊翻起浪花,也不再遮遮掩掩,暴露出狰狞丑陋的恶意来,“你应该知道我的想法吧?末缘。” “我一直想要你的神格,因为我要击败天道、摆脱这世界的束缚。”深渊道,“只要同你合作,我的确可以拥有这些,但我不想就此屈居于你之下,我们之中必须有个主导者。” 莫缘懂了:“你特意跑到我的识海中,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 深渊笑道:“没错,只要我能吞掉你的意识……末缘,你的躯体,你的灵魂,你的神格,你的一切都会属于我。” 莫缘叹气:“痴心妄想,深渊……你怎能确信?是你吞噬我,而不是我吞噬你呢?” “呵呵哈哈哈!”巨鲸摆动自己的尾鳍,发出尖锐的大笑声。 这一刻,深渊率性而为,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任何可能的失败和懦弱的迟疑,它嚣张道:“即使是我被你吞掉,那对我而言也是好的结果。” “被吃了也是好结果?”莫缘表示不理解。 “没错,即使我死了,这也是个好结果。”深渊凝视莫缘,“我是深渊,莫缘。我是一个诅咒,诅咒是不灭的。” “能吃掉你自然是最好的结局,但就算是我被吃了,诅咒也能污染你。”深渊道:“我是这庞大归墟世界的黑暗。是连绵不绝的恶意、永无止境的憎恨所汇聚的超级怪物。” “而你也会同我一样,将所有的愤怒与痛恨汇聚于此,末缘……不,我应该叫你莫缘。” 莫缘明白他的意思了,莫缘低下头,抑制住内心腾升的陈杂情绪。 “确实,你我之间今日必有一场鏖战,赢的那个人,将摧毁这世界。”莫缘轻声说话,他开始掌控自己的精神世界,这个飘着孤岛的海洋空间开始电闪雷鸣蓄积风暴。 莫缘手握这风暴,对深渊露出他前所未有的杀戮意念:“所以给我去死吧,深渊。” ? “你为什么留在这里?”有一个轻盈的声音在莫缘耳边发问,这声音真的很清浅,就像一根羽毛,于耳畔刺挠着。 莫缘沉默了好久才意识到那声音在对自己说话,他转头朝声源处看过去,看见的是一片漆黑却又点缀着无数闪耀星光的宇宙,而在他跟前,一颗散发着淡淡幽光的光球漂浮着,正是它在对莫缘说话。 莫缘思考了一阵,反问这个小光球:“我不能留在这吗?” 光球说:“这里是轮千万宇宙轮转之魂滞留的地方,每个灵魂都只会在这里待上一小会儿,然后就前往其他宇宙……它们都不会在这停留。” 莫缘说:“可我想暂时留在这里,可以吗?” 光球似乎在思考,想了一阵子,它道:“其实你不用问我,这地方没人管理,你想留就留吧。” 说罢,一人一球都沉默了一阵,莫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身边这个有着缥缈声调的光球:“那你为什么又要留在这呢?” 光球在原地小幅度地转着圈圈,它的光芒形成尾巴,在夜空中旋转,闪亮极了,它也没有立刻回答莫缘的疑问,而是片刻后才散漫道:“因为轮回很苦。” “苦?”莫缘有点不太明白。 “我已经不记得我轮回过多少次、前往过多少个宇宙了。”光球讲述自己的经历,“最开始踏上征程,我满怀期待,以为自己会在轮回中获得什么。” 光球摇晃着:“但是什么都没有。” “第一世我去往了一个普通的宇宙,出生并成为了那里的一个普通生物,寿命只有十年,我进食睡觉然后长大,然后开始重复睡觉进食、以及各种以进食为目的的活动等等,直至死亡。” “第二世也差不多,转生成某个生物,然后为了活着而拼命吃东西,和天敌搏斗,养育自己的后代,随后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第三世、第四世……很多很多世,直到我记不清了,我在轮回中的经历,我遇到的其他生命,我和他们的联系与沟通,我短暂的快乐和痛苦,都在时间的洪流中消失然后被我遗忘了。” 光球顿了顿,继续道:“在某次轮回死亡后,我来到了这个地方,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保持清醒,没有和其他浑浑噩噩的灵魂们一样再次入轮回,而是想起了自己无数次轮回时的部分记忆。” “然后我产生了一个疑问。”光球摇晃着道:“我为什么要轮回呢?” “为什么这些灵魂要去轮回?这有什么意义吗?来到一个新的世界,度过一段或平淡或刺激的人生,然后死亡,清洗记忆忘掉一切,再去另外一个世界重新开始。” “我在这其中到底得到了什么?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不提了,而宝贵的记忆也都消失了……或者说就算记得,也会在时间流逝下渐渐忘却,我脆弱的灵魂注定我记不住太多东西,这辈子与我相关的人下辈子形同陌路,我学习的知识技巧在这种地方也毫无作用。” 光球说到这里,又沉默了一阵,它说:“最后只有「我」这个意识体,留在这片虚无的星空里,日复一日的仰望眼前的这片星辰。” “这就是生命的含义吗?” “所以我才觉得太苦了,没有意义,现在的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留在这里。”光球叹了口气,想了想问身边的莫缘:“你呢?你也和我一样吗?” 光球的一番话让莫缘也心生感触,他思考着回答说:“差不多吧,我也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光球还挺高兴,语气兴奋起来:“那挺好,我们可以做个伴,我们一起留在这。” 莫缘忍不住又问:“难道你不会觉得孤独吗?一直待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我们都是孤独的,所以比起孤独,我更害怕遗忘。如果得到的所有东西最终都必须失去,那就没必要再去得到了。”光球叹息。 它随后想到了什么,紧张地询问莫缘说:“你会一直留在这吗?还是说只留一阵子,然后也会和其他人一样继续轮回?” “我不知道,我很迷茫。”莫缘说。“我依稀记得我有个使命要去完成,但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太过沉重,一旦我去做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光球也很不解:“是什么样的使命?能和我说说吗?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好的建议。” 说罢光球还骄傲:“我很聪明的,一定可以给你好建议。” “真的吗?那……”莫缘酝酿了一下,组织语言说:“那、给你一个选择题吧。” “如果你可以拥有一种无穷且无敌的力量,用这力量,你能获得所有你之前失去过的一切,但代价是,得到力量的那瞬间,你就会彻底失去情感和欲望。” “轮回中你喜爱的、或厌恶的,你珍惜的、或摒弃的,就算你拥有获得一切的力量,但你也永远失去对这一切的兴趣。” 莫缘好奇的问光球:“力量和情感,如果是你,你要怎么选择呢?” 光球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拥有力量然后再去获取我想要的一切啊!” 莫缘无奈道:“你真的明白吗?你已经失去对所有一切的感情和兴趣了,就算拥有力量,也不一定会有这个欲望再去想「得到一切」啊。” “你才不明白呢!”光球很不满,开始上下晃动自己的身体做出不规则的运动:“现在我的没有力量,没办法挽回失去,只剩下因为失去而无限惋惜的感情,但这感情有什么用呢?它并不能帮我挽回过失,所以我宁可牺牲它,哪怕机会渺茫,我也要用它来换取当初失去的所有。” “就算届时我会丢掉感情,可既然都拥有能「获取一切」的力量了,为什么我不能用这强大的力量再找回我的感情呢?” 光球不满的摇摆:“你既然能提出这种选择题……我苦苦沉溺在求而不得的轮回中,而你却真正拥有得到一切的机会,你可比我强太多了,你怎么可以懊恼呢?” “我……”莫缘恐惧的说:“我害怕失去感情的我会变得冷酷无情,无情的我,什么也不再在乎的我,不一定会企图挽回失去。” 光球不屑道:“你又没有失忆!无情并不可怕,遗忘才是。” “无情只是让你缺乏动力,而且我认为你说的失去感情并不一定是完全失去,因为要是真连生存的欲望都没有了,那都不可能活着了,直接原地自我毁灭吧,可你却说还有使命要完成,说明得到力量后,你还有职责必须去完成。” “那也意味着你不是完全丢掉感情,而是被抑制了感情才对。” “所以无不无情根本没关系,失忆才是大麻烦。” “你忘了我刚才说过的吗?”光球继续道,“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轮回,我之所以选择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就是因为我不想再遗忘。” “轮回中我已经失去太多了,忘记的也太多了,我想把剩余的、那些被我攥在手心牢牢铭记的珍贵记忆留在心底,然后我将一直停留在这里,让我最美好的宝物得以永恒。” “只留在这里,那你就再也不去轮回了?也不去创造新的美好记忆了吗?”莫缘心情复杂地问它。 光球说:“不去了,已经足够了。” “那么恭喜你了。”莫缘盯着光球看,“既然你能留在这里,就意味着你得到了和我一样的机遇与使命,无论愿意与否,命运都会找上你。” “什么?”光球不明白莫缘最后说的这句话,它想问问莫缘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当光球转过来转了一圈后,却发现莫缘突然消失了。 寂静的星空里,沉默的星星们仍然在闪耀着。 ? 莫缘站在潮水退却的海岸线上喘着气,好不容易挺起因为疲累而弯曲的腰板,识海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海洋是漆黑的,但是天空却染上了乱七八糟的颜色。 这个世界的天空没有太阳,识海世界的天气是随莫缘心情而变化的,莫缘开心时这里才会放晴,闷闷不乐或平静时是阴天,悲伤时是夜晚。 然而现在,这个世界的天空变得十分诡异,是十分暗沉的黑夜,但却有类似极光的光带在天际边散发着闪耀的光辉,把整个识海世界照耀得如白天般明亮。 可那极光光带又是不断变幻色泽的,有时是温暖的暖黄色,有时是诡异的血红色,有时是静谧的冰蓝色…… 各种颜色胡乱变化,颜色照耀在波涛汹涌的漆黑海面上,让这个世界变得如此怪异,让莫缘的内心也变得古怪离奇。 莫缘正在杀戮,他手持一把风暴组成的闪电之剑,站在自己内心世界的岛屿上,不断杀戮着从漆黑之海中爬上来的怪物们。 自深渊入侵莫缘的意识之后,它就对莫缘的精神发起了袭击,它的黑色污染了莫缘识海世界里的大海,整个海洋都「黑化」了。 然后这污浊的海洋深处,有源源不断的怪异生物从海水中爬出来,试图占领莫缘内心最后一片净土,这座荒芜的岛屿,就是莫缘的本心。 莫缘无法形容深渊带来的这些怪物,它们浑身漆黑,就跟以前见过的那只魔兽「狮心」一样,是一个个由黑色液体组成的妖魔鬼怪,形状各异且千奇百怪,有像是人类的,也有动物形状的,更多的是那种……都说不清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但莫缘在斩杀第一只这种黑液怪物时,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莫缘他……认识这些怪物。 这些怪物均来自于莫缘的记忆深处……来自于莫缘自己。 现在的莫缘渐渐想起了以前的一切,原来他真的是几千年前在归墟世界生活着的一员,他就是那个为了分化世界而自我牺牲的末缘,他是一名神族,至少曾经是的。 甚至不至于归墟世界,除开归墟世界,莫缘还能想起更多,他就和那个在「灵魂轮转之地」遇到的光球一样,他也是一个有着几千几万不计其数转生经历的灵魂。 他在很多世界中生活过,转生成各种各样的生物,有时是花草树木,有时是飞禽走兽,甚至是浮游蝼蚁,反而成为智慧生命、成为人类的次数是非常少的。 他会一遍一遍忘掉此世经历的一切,然后再以全新的姿态踏上彼世。 也曾遇到和那个小光球灵魂一样的问题,疑惑着自己为何要转生,这过程中究竟能得到什么,有什么意义? 或许并不需要意义吧。 世界就是这样的,像齿轮一样运转,天地万物被裹挟其中无法自拔,被时间的洪流推着往前走,直至永恒,或者毁灭。 哪怕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莫缘也依然觉得自己是一粒脆弱的浮尘,轻易就能被湮灭。 但他却认同了那个小光球说过的话,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牢牢抓住现在拥有的,不再失去,就是他唯一能做到的。 这些不断爬上海滩的怪物们,就是莫缘曾经转生过的模样,狼狈不堪又糟糕不已,是一个个在命运践踏挣扎求生的卑微生物,它们狰狞且歇斯底里,而且莫缘知道它们想要什么。 是的,这些怪物就是莫缘曾经的自己,在没有前世记忆的情况下,莫缘每一世都十分认真的活着,遭遇过各种各样的问题,大部分是生存危机,因为食物短缺或情感欲望,导致了遍体鳞伤的各种痛苦。 对那时的莫缘来说,经历的所有苦难折磨都是刻骨铭心的,是无比可怕无法承受第二遍的痛苦。 可是他每一次都把这些痛苦忘记了,然后再经历第二次、第三次……不断循环,永无止境。 就比如莫缘刚刚斩杀的这只怪物,是一只羽毛残破的鸟状生物,莫缘依稀记得这一世,他转生成有羽翼的鸟禽,自由翱翔在天际,但是却被天敌攻击,被扯掉的翅膀,踩在脚下掏心挖肺活活吃掉。 类似的情况有很多,能完美结局寿终正寝的轮回非常非常稀少,基本是只手可数,大部分都是遭受各种不可控的意外和疾病导致的死亡,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惨死,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十万个绝不重复的死法。 这些惨死的经历变成了伤疤,变成了执念,乃至在深渊侵蚀的影响下具现化,变成了怪物。 莫缘知道,它们无一例外都想活下去,每个自己都想活着,在求生欲的作祟下或是其他因素的影响下……无论什么原因,反正临死前的最大愿望,就是不想死。 莫缘从未如此真实且正面的碰触自己的内心,他见识到了自己的灵魂有多么庞大,无数个怪物从黑海深处爬出来,叫莫缘一遍遍正视曾经的自己。 不能被怪物侵占,莫缘内心冷静的知道,这些怪物们代表着他错乱的意志,如果被它们占据识海找那个这最后的净土,莫缘的意识就会被自己的错乱所吞没。 他会迷失在自己庞大的记忆中,不清楚过去现在和未来,无法确认自己到底是谁,陷入无止境的自我怀疑和迷茫之中,乃至最后停止思考,放弃自我。 而这正是深渊想要达到的目的。 莫缘只能斩杀这些怪物,抹去自己的曾经,而且在不断杀戮「过去」的过程中,莫缘也渐渐发现了问题。 在杀掉这些过去怪物的同时,莫缘也失去了过去拥有的感情。 这些曾经的自己,它们拥有的痛苦悲伤或快乐喜悦等等情绪,在莫缘动手抹杀它们的那一刻起,就消失了。 虽然记忆没有消失,莫缘还记得它们身上曾经发生的经历,但却再也无法体会当时的心境,记忆画面如同冰冷的灰白电影,不带任何色彩。 痛苦与快乐一并消失,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疑虑和迷茫都被平息。 每杀死一只过去的怪物,这种感觉就会在莫缘的内心扩大一分,于是莫缘突然就灵光乍现般开窍了,彻底明白所谓的「神格」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神格会让一个普通的灵魂变成永恒不灭的神魂。 神,必须是最稳定的。 复杂的情绪只会成为干扰,旺盛的感情是绊脚石,想成神就必须抛却所有情感。 放在以往,莫缘只会心生畏惧、恐惧不前,在原地不停打着转,他成不了神也是源于此,他舍不得自己的感情,快乐和恐惧,优柔寡断的他都无法舍弃。 但那个小光球所言是对的,莫缘应该认清楚自己当下最不能失去的东西是什么,什么才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宝物?是他抛弃一切也必须守护的珍贵? 莫缘知道是什么,他一直知道。 莫缘在自己内心的小岛屿上不停斩杀着源源不断爬上岛的怪物们,他懒得计算究竟杀了多少,只记得自己在机械式不停清理着,抹除过去的伤疤,然后打扫这些回忆。 杀到最后,爬上岛最后一只怪物,却是一道最最致命的伤疤。 最后爬上岛的怪物,是墨缘。 就是莫缘的上辈子。 这个怪物并不狰狞,虽然浑身上下也是由漆黑液体组成的形状,但莫缘一眼就认清楚了他是谁,墨缘从海底深处闲庭信步般慢慢走了上来,一步一个脚印踩在沙滩上,冰冷的视线和莫缘对视。 他就是最后一只,杀掉他,莫缘就能度过最后的劫难。 他将完全克服自己意志和精神上的缺陷……接受自己,接受神格。 这一段抹杀过去幽灵的战斗,除开深渊入侵的影响,莫缘认为更像是神格对他的考验,终极考验。 然而莫缘却在这个过去的幽灵面前停手了。 他突然意识到,杀掉这个墨缘,就意味着杀掉自己对邬起的爱。 千年的末缘是完全不把当初那个人类小孩邬起当一回事的,那时候他对邬起没有多少感情。 虽然给出了自己的祝福,但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换个孩子上来,末缘一样会给出祝福。 墨缘却不同,墨缘在临死前与邬起约定了终生,他们的灵魂纠缠在一起,还办了婚礼拜了天地,这就是他们感情的「缘起」,如果杀掉墨缘,这份结缘……将不复存在。 杀掉墨缘,邬起就会从莫缘的记忆中褪去美好颜色,邬起在莫缘眼中会变得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平平无奇,不再特殊不再重要,不再能于莫缘心中占据半壁江山。 莫缘会抛弃他唾弃他,甚至最有可能的,是无视他。 可莫缘怎能这样对待邬起?他将要抛却对邬起的所有情感!遗忘掉对邬起的爱,他们共同扶持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是由血泪和牺牲作为代价组成的,这些如此沉重的情感,莫缘怎能舍弃? “天呐,真是撕心裂肺。”莫缘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莫名好笑,觉得自己愚蠢又悲哀,他自言自语,双手用力拉扯自己头发,近乎哀鸣:“我把自己杀了一千遍、一万遍、无数遍……却杀不了最后一遍。”所有理智都告诉莫缘他必须动手,要他杀掉这个过往的怨灵,可莫缘的手臂纹丝不动,他还是放下了刀。 而怪物墨缘不言不语,走上沙滩,贪婪地朝着莫缘走过来。 这个幽灵的身影中,莫缘看到无数属于过去的幻影,像游街花灯般排着队在莫缘眼前闪过,必须动手、必须、必须! 莫缘在内心催促自己,身体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他跪坐在地上无力动弹,海岛周边的浪花一山更比一山高,似乎即将要把他的整个世界都吞没了。 迷茫和悲伤占据上风,莫缘还是摆脱不了他一直以来痛苦的根源,他果然成不了神,也通过不了任何考验。 然而就在这最后一课,莫缘突然听到了系统花花的声音。 “宿主宿主!我进来了!”确实是花花的声音,尾音扬起,还带着点小俏皮。 并且在花花声音响起的瞬间,被黑色巨浪所席卷的识海世界,天空之上突然照进来了一束耀眼的光芒。 随光芒而来的还有那个熟悉的毛球团子,在半空中打着滚一路跌落至莫缘的怀中,花花趴在莫缘胸口,对他撒娇喊:“宿主!” 莫缘愣住了,用呆滞的表情看着花花,下意识问:“你怎么在这里?” 而提起这个,花花顿时一副气呼呼的神情:“我当然要在这里啊!” “宿主你是故意的吧!把我从你的识海里面赶出去,让我呆在外面开阳的身躯里!”花花用小爪子抱着莫缘的胸口,得意洋洋,“不过没关系,花花神通广大,就算被赶出去也有本事进来。” 莫缘无奈又好笑,不知为何,所有阴霾随着花花的到来一扫而空,莫缘说:“我这里的情况很危险,你别进来,赶紧出去!” “我可以帮宿主的!”花花严肃道,“天道把我送到你身边,其实特意交代我一个特别的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莫缘不明所以。 “宿主。”花花竖起它的小爪子,“宿主,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能以系统的姿态寄宿在你的灵魂深处,寄宿在你的内心世界?”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花花是个冥族啊!”花花歪着脑袋说,“冥族是个特殊存在,不仅在归墟世界里存在,在其他世界也是广泛存在的,只不过在其他世界里不叫「冥族」这种称呼罢了,反正我们这类能量生物,是掌管灵魂洗涤和引导的种族。” “花花有能力为你洗涤精神和记忆,也有责任这么做,帮助你成为真神,就是天道给花花的任务。”花花用黑豆豆眼睛可怜巴巴望着莫缘。 “宿主,别把花花赶出去,花花会帮上忙的!” 莫缘也不推诿,他意识到自己的确需要帮助,便问花花道:“你要怎么帮我?” “杀掉这些怪物吧!宿主。”花花认真地鼓励莫缘。 莫缘无力地摇头:“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花花此刻前所未有的认真靠谱,一改之前软萌萌的语气,强调道:“宿主,假如此刻邬起大人在你身边,你觉得他会让你怎么做?” “他会……”莫缘茫然地思索了片刻,“他肯定会让我动手。” “可他……他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杀掉墨缘、我就会……我就会抛弃和邬起相连的一切。” 莫缘摇头:“不仅是和邬起的,还有和你们的,和所有人的……” 莫缘想到这里悲痛欲绝,甚至流泪抽泣,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近乎胡言乱语道:“我不会变成神的,我会变成一个无情残忍的怪物,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什么也不是!” 花花拔高音调:“才不会,宿主你想太多了!” “情感这种东西是条绳子,两头拴着的!你单方面松开了手,不代表对方也松手了啊!” “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要相信对方,也相信花花吧!”花花摇晃着尾巴,笑着对莫缘说:“你完全可以企图抛弃所有人,但我们不会抛弃你,永远不会!” 你可以不顾一切肆意妄为的任性,但你的伙伴永远纵容你,且会成为你最最坚强的后盾。 莫缘怔怔地看着怀里的小毛球,突然觉得花花全身上下都在闪着璀璨的金光,莫缘知道它有一颗金子般美丽的心脏,是货真价实的黄金之心。 他释怀的笑了:“花花真是可爱,谢谢你来帮助我。” “宿主……”花花期待的看着莫缘。 “好吧。”莫缘努力坚定意志,笑着说,“那我就放手一搏了……如果我真的因为失败而摔得粉身碎骨,记得把我拼起来。” 莫缘从泥泞的绝望中重新站起身,再次拿起自己的风暴之剑,目光灼灼地盯着靠过来的墨缘。 可能是也感受到了莫缘的决心,怪物墨缘竟然站在原地迟疑了起来,它盯着莫缘看,似乎感到困惑。 “其实邬起最开始喜欢的人是你。”莫缘对墨缘说话,他苦涩的笑:“墨缘是个活泼开朗、乐观积极的人,即使面临死亡也毫不畏惧。和畏手畏脚的莫缘完全不一样。” “尽管你我的灵魂同源,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但偶尔我会觉得,或许成为你的话……会更好一些。” “但你却是过去式了,马上我也会成为过去式……当我丢弃情感的那一刻,我也等于把现在的自己也杀了一遍。” “新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也不知道。” “我们都会在这里终结,然后迎来重生。”莫缘叹了口气,放松地垂下肩膀,“就让我来写下最后一笔吧。” 第76章 “你要走?为什么?” 就在莫缘前尘记忆尽恢复的当晚, 莫缘觉得这是个好时机,是时候和邬起全盘托出了,于是他首先和邬起表达了他想离开一阵子的意愿。 邬起自然是一万个不同意,莫缘刚苏醒时还说邬起已经拥有他了, 说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结果一转眼, 莫缘竟然就说要走。 莫缘知道邬起大概是陷入了患得患失的状态, 他总是担心莫缘离开自己, 这么多年来, 邬起一直沉溺在失去与孤独的恐慌中, 好不容易莫缘回到了他身边, 这时候再离开,可能会给邬起造成一个很大的打击。 然而莫缘深思熟虑下,却觉得自己依然有必要这么做。 他希望邬起能够理解他, 也相信邬起能理解他,邬起太温柔了,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莫缘身后……莫缘也没有想到, 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类, 竟然敢追寻自己的幻影, 追寻了几千年。 “所以你也记起来了, 对吗?”莫缘说,“几千年前那个以身祭天的神族是我;在灵悦山上给了你神赐祝福的,也是我。” 这句话令邬起莫名开始浑身颤抖,他起了不好的联想,他紧紧握住莫缘的双手, 迟疑半晌才道:“我知道是你, 但你这次……不会又要搞什么祭天吧?” 不能怪邬起这样联想, 实在是莫缘一路以来的行径,就很有往这方面去执行的趋向。 莫缘一直在吃毒,吃深渊散布的毒素,而且很明显的,莫缘是打算把整个归墟世界的毒素都吃光的。 那吃完了以后呢? 他能承受那样庞大的邪恶吗?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标榜自己是「此世之恶」的深渊,吃掉这种怪物……真的不会有任何影响吗? 哪怕莫缘一再自信满满说没问题,邬起也不能相信这种事情是没问题的,再加上莫缘还有很多事情瞒着邬起不说,邬起知道,莫缘对他一直留有顾虑。 说到底,邬起知道自己和莫缘之间的问题,其实就是邬起他的问题。 因为邬起不够强大,他只是苍茫世界中的一只蝼蚁,他足够幸运被神明垂青了,却没有那个能力让神明为他止步,他一定是会被抛弃的那一个。 邬起的慌乱和恐惧,此刻被莫缘清楚的看在眼里,莫缘叹了口气。 莫缘又凑过去,用自己的脸蛋蹭蹭邬起的脸颊,表示亲昵。 “你真是个傻子。”莫缘笑道:“等我成神了,我首先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你抓回来,丢进我建造的神殿里穿衣打扮,然后叫你跟我举行我们未完成的婚礼。” 莫缘的说法让邬起傻眼了,愣愣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莫缘,而莫缘自然地将脑袋搁在邬起肩膀上,继续道:“怎么?不乐意吗?不是说之前在凡间举行的婚礼不够正式,要重新办一场吗?” “之前拒绝你,是因为我没有记忆,总觉得自己也像个浮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迫于无奈离开这个世界,而且离开时估计没法带上你,所以才拒绝。” “否则我又跟你结婚又抛下你溜了,不显得我抛夫弃子,是个渣男吗?” “但现在不用再烦恼这个问题了。”莫缘还弯着眼睛笑:“神婚应该够正式了吧?你可不要再生我气了。” 邬起听着他这些话,竟然有点想哭,他眼圈微微泛红。 “作为被神看上的男人,你千万别拘谨!到了婚礼现场,就给我使劲得意的笑,知道吗?”莫缘窝在他胸口上,大声告白:“邬起,我可爱死你了!” 邬起又笑了,他被莫缘逗笑了,忍不住凑过去亲亲莫缘的额头,哑着嗓子回应:“我也爱你。” 两人相互拥抱了一阵,莫缘继续说话:“唉,想象是挺美好,但我现在还不是神,充其量只是个半神。” 莫缘说着,还把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问题与苦恼一一向邬起倾倒:“这个世界的天道,我知道他,是个名字叫鲸谷的神,他是我的责任者。” “责任者?”邬起听着莫缘自然的开始讲述过去,便也静下心来听他说话。 “就是督促我上岗的。”莫缘简略说。 “这世间有三千个小世界,可能比这更多,我也不清楚,反正各种世界多的数不过来。” “这些世界都有管理者,就是神明了,但是神明的数量很少,一个神要管多个世界,人手不够,所以他们一直在招人。” “新上任的神明会前往神明聚集地,一个叫做世界管理局的大型宇宙组织,按照你们的理解,也可以把那地方理解成众神之殿。” “貌似是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多少个轮回之前,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有「神格」了,神格就是新上任神明的证书,持有神格的才算是真神,就可以去世界管理局报道。” “神格可以把一个普通人的灵魂转化为永恒之魂,即不死不灭的灵魂,没有生与死的距离,无视空间和时间的限制,并且能获得无穷无尽的能量。” “但是,持有神格也不等于当场飞升直接成神了,只是有个证明而已,你还得把这个证明激活了才行。” 莫缘思索着形容词,想描述那种感觉:“那东西就是印在我灵魂上的一个印章,但是是灰色的,我想去众神殿报道的话,得把这印章激活变亮才行。” “变亮之后,我才能正式上岗,成为给全世界打工的苦命人。” 莫缘把成神一事说的这么清醒脱俗诙谐有趣,着实将邬起逗乐了,他笑了又笑,抱着莫缘不撒手,将他亲来亲去,便说:“我明白了,所以你跑到这个世界来……难道是为了激活印章吗?” “我的态度其实是无所谓的。”莫缘很想摆烂,“成不成神都无所谓,我先前其实更想和你一样,当一个在千万世界里颠沛流离的普通灵魂,我那时候完全没有成神的野望。” “我还觉得这是个麻烦事,干嘛非得给我盖一个印章呢?这世道那么多正直又上进的灵魂,偏偏挑我,宇宙规则真是不懂事啊!” 莫缘还抱怨:“所以我叛逆了,迟迟不愿意点亮印章,就这样继续把自己当个普通人,继续轮回几百世。” “但是世界管理局那边不肯放过我,他们缺人缺得不行,我都有证书了还不去上岗,他们就变着法子来折磨我。” 莫缘说的有趣,但邬起听到这里还是担心地皱眉:“折磨你?怎么做的?你没事吧?” “小意思啦!”莫缘突然很开心,窝在邬起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腰,“无非就是让我每次轮回转世都过得凄惨一点。” “可这算什么凄惨?在我还没有神格之前,还是个普通灵魂的阶段,我就已经经历过足够凄惨的身世了。” 邬起却很难过:“那些轮回转世,每一世,你都记得吗?” “只要回忆就能记起,不想就不用记。”莫缘伸手摸摸邬起的脸,安慰他,“放心,那些过往我并不放在心上,这全天下亿万个灵魂,其实各个都经历过各式各样凄惨的轮回,包括你。” “我?”邬起也很惊讶。 莫缘点点头:“是啊,不过你是记不起来那些过往的,但我可以触摸你的灵魂来读取你的轮回记录。” 说完莫缘在邬起胸口上来回摸摸,惹得邬起耳朵根都红了,半晌后莫缘惊讶道:“哇,你可比我轮回的多。” 邬起不敢置信:“我有轮回那么多次吗?” “不止在归墟世界,你还在其他世界轮回转世过,但具体的记录太久远了,即使是真神也不一定能找回来。” 邬起也情不自禁问出了那个问题:“轮回这么多次,但每次新生,我都想不起过往,这些轮回,到底有什么意义?” “生物的轮回是为了让世界成长。”莫缘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他说:“但其实也没多大意义,谁知道呢?反正这就是宇宙规则。” “我们只要把握当下,过好自己就行。” 邬起明白了:“所以那些管理局的神催着你上岗,你经历的种种试炼,都是为了让你激活神格,你被天雷劈中,满世界吃深渊之毒,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莫缘点点头:“没错,所以你就安心吧,吃毒也毒不死我的,那些神明赶鸭子上架急着赶我上岗,哪里舍得我去死。” “不过我想知道邬起的意见,邬起希望我去上岗吗?” “我……”邬起不知道,他也紧紧抱着莫缘,“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只要你带上我,去哪里都可以。” “那你会支持我的,对吧?”莫缘又问。 “我会永远支持你。”邬起郑重的回答。 莫缘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还是邬起亲自喂给他的,莫缘心情复杂的同时又下定了决心,他握着邬起的手:“那好,我就去激活印章吧,既然都许诺你要举办神婚了,是时候让全宇宙众神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莫缘实在把邬起逗得不行,他抱着怀里纤细的身躯,克制不住地去深吻他。 “你要走也是为了这件事吗?为何不带上我?”知道他是去点亮印章的,邬起放心了不少,况且莫缘也说了很多,承诺自己不会绝对离开邬起。 邬起后知后觉意识到,如果莫缘当真是一位神,那神的承诺,将比无数真金白银宝石玛瑙还珍贵,压根不需邬起去质疑。 他确实会留在自己身边,意识到这一点的邬起,心里觉得好开心。 “因为我需要你帮忙,点印章这事挺麻烦的。”莫缘想了想,趁着气氛刚好,还是把更深层的消息透露给邬起知道,“这次试炼的考题,毫无疑问就是让我去消灭深渊。” “你已经在做了。”邬起说。 “是的,我满世界回收深渊之毒。”莫缘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我说实话,深渊是无法被消灭的。” 关于这点,其实邬起也有所预料,来源于世界的黑暗,只要归墟世界继续存在,深渊就能存在。 所以莫缘才说:“天道那边估计也并不期待我能一次性把深渊永久消灭,他们的目的是想让我把深渊整个吃了,然后用天雷劈死我,让我跟深渊同归于尽,纵使深渊不会彻底死去,也能将其压制到极限。” 莫缘的话顿时把邬起吓着了,他瞪圆了眼睛紧张的看着莫缘:“不是说世界管理局的那些神不会要你的命吗?” “我又不会死,我的灵魂不死不灭,死的只是个躯壳,我就是个容器。”莫缘在邬起怀里摇摆,他对自己是工具人的结论接受良好。 “可是……”邬起略微有点不放心,“天道也是神,他用天雷劈你……” “神的确可以杀神。”莫缘毫不顾忌的承认这点,“可也要看情形和血量,神可以被神杀,但也很难杀。” “天雷可以毁灭我的和我体内的深渊,但几道天雷可没法毁灭我的灵魂,顶多就是受点伤,等天道劈死了深渊,天道就会收手。” 邬起焦虑的起来:“你确定那个天道不会对你怎么样?” “确定。”莫缘竟然是十分信任天道的,“这个世界的天道,就是鲸谷,我认识他,负责了我好几世轮回,一直催着我上岗,虽然我们没有正式的见面对过话,但无形中有过这么多次博弈,我对他竟还算了解。” “他无疑是非常希望我上岗的,为此给我做了很多努力和思想工作,他值得信任,所以我能把性命交给他。”莫缘没说完的是,之前他还通过花花给天道打过电话,天道给了一句「做你想做」的奇怪回答,但现在想来,其实是一句鼓励和承诺。 所以莫缘认为自己是完全可以信任天道的。 然而莫缘这话却把邬起说的醋意大发,邬起忍不住张嘴就咬住了莫缘的脸颊,在莫缘脸上留了个印子,随后邬起酸不溜秋说:“你的命可以交给别人,就不能给我?” 莫缘竟认真的想了邬起这个提议的可行性,随后点点头:“也可以给你。” 邬起只是吃醋后在胡闹罢了,没想过莫缘真能答应,听到莫缘如此回答后有些吃惊:“你要怎么给我?” 莫缘眯着眼睛笑:“所以我才说需要你帮忙。” —— 时间线回到现在,邬起已经知道莫缘需要他帮忙去做什么了。 莫缘需要邬起去找他前世收服的北斗七星之一……也就是摇光。 根据莫缘在花花那里拿到的归墟世界剧情资料看来,前世邬起座下的摇光星,貌似是个从其他世界穿越而来的穿越者,来这世界死了以后,就被邬起炼制成了「摇光」。 但那是「前世」发生的事情,在天道将归墟世界重启之后,一切回到原点,这一世邬起炼制的摇光,并不是上辈子那个摇光。 前世邬起炼制的穿越者摇光,是个妖族,而且还是个树妖,树妖没有性别,但这位摇光很喜欢用女性的容貌示人,所以一般称呼为「她」。 前世邬起和摇光是朋友,摇光虽然本体是一棵树,但却非常好动,喜欢满世界到处跑,归墟五界都去过,连冥界都以离奇之法走过一遭。 后来摇光遭奸人所害,本体之树被烧掉了,邬起把她的残骸捡回来,给她炼制了一副人形之躯,取名摇光。 摇光是前世邬起炼制的最后一星,她也是最后一刻才离开邬起的人。 邬起前世为了保护摇光被深渊给寄生了,只是深渊的毒素虽然伤不了邬起的身体和灵魂,却能对邬起的精神发起冲击,导致上辈子邬起一直处于一个几近疯癫的状态。 所以邬起才会和主角谢楷明起冲突,并且成为谢楷明龙傲天之路上最大的敌人。 尽管那时候邬起差不多疯了,但摇光一直没离开他,她大约知道是邬起为了救她才变成这样的,所以想方设法试图让邬起恢复正常,并且意图把邬起体内的深渊赶出去。 她和前世的玉衡联手做主导,联合剩下的、除开天权以外的其他星,为帮助邬起做了非常多的努力……她几乎成功了,他们差点就消灭掉邬起体内的深渊了。 但那个该死的谢楷明疯狂的找他们麻烦,把已经疯了的邬起视作威胁全世界的大魔头,率领自己的团队来讨伐邬起。 然后前世的天权叛变,害死了天枢等人,连玉衡都死了,只剩下摇光自己。 然后谢楷明为了彰显自己的强大,要求和邬起一对一单挑,他靠自己天选之人的主角光环打败并杀死了邬起……但这是谢楷明的谎言,他根本没打败邬起,邬起最后是自己受不了体内深渊的肆虐才倒下的。 倒下后,摇光拖着残躯赶过来,把邬起带走了。 之后的事情,邬起完全不记得,自那以来,邬起只记得时光倒流,世界重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不过回到原点时邬起也失忆了,他一开始是不记得这段前世经历的,直到莫缘吃了记忆球恢复自己记忆时,不知道是不是受莫缘影响,邬起也恢复了这段前世记忆。 邬起这段前世记忆非常重要,虽然记忆有点模糊和碎片化,但他还是阴影想起来,前世摇光他们找到了消灭深渊的办法……但是却没法执行,因为谢楷明的搅局,最终一塌糊涂。 想起这些经历的邬起,现在也猜测出了世界重启的真相……恐怕是因为前世摇光他们最终没能消灭深渊,而邬起也重伤至死,死后邬起体内的深渊泄露,世界被深渊的黑暗吞噬,而谢楷明根本对付不了深渊。 谢楷明以身祭天,却也依旧没能阻止深渊,最后天道只能重启世界。 重启后再把莫缘拉过来,一边让莫缘这半神进行上岗试炼,一边把消灭深渊的职责扔到了莫缘头上。 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谋啊! 邬起因此对天道非常不满,但也不能说些什么,再说莫缘也下定决心要做入职试炼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继续下去。 莫缘的想法很简单,他决定去吃了深渊。 就像前世邬起做过的那样,先把深渊吃了,困在自己体内。然后邬起去找前世的摇光,问出他们最后找到的、那个能消灭深渊的办法是什么,将这个办法对莫缘应用一遍。 这样就不用借天道的天雷来消灭深渊,从而对莫缘的灵魂造成伤害了。 邬起还想过干脆让自己去吃深渊,反正前世他也吃过……然而这提议被莫缘否决了,因为这辈子的深渊,已经成长到前世所不能及的庞大程度,就算邬起有神赐祝福加身,也不一定能像前世那样困住深渊。 还是得莫缘自己去做。 这对双方而言都是一件危险且迫在眉睫的事情,邬起很担心莫缘,但在莫缘温和的目光下,他只能选择相信莫缘,然后他们双方按照计划好的那样去执行。 没有浪费时间,在计划定好的那一刻,他们当晚就各自分道扬镳,莫缘前去和深渊会见一场鸿门宴,而邬起带着现任天权,去找可能知道前世摇光下落的前天权星「谦微」。 谦微前世身为天权星,最后却背叛了邬起。 但是在现任天权的讲述下,邬起能很明显的推测出来,这个谦微不明缘由的,没有失去前世的记忆,所以他才调换了自己和鬼钥的位置。 在他的暗箱操作下,这回鬼钥变成了天权,而谦微则成了魔王。 邬起这辈子的北斗七星,只有天权和摇光与上辈子是不一样的。 邬起这一世同样遇到过树妖摇光,和她认识过,但摇光这次对邬起非常冷淡,他们没有成为朋友,只是萍水相逢,之后摇光就不知所终了。 而邬起后来炼成的摇光星,是玉衡死去的一个亲生孩子,玉衡对这孩子的死非常怜惜,希望邬起满足自己的心愿,炼成摇光把那孩子带回来,所以邬起做了,并在事成之后将现任摇光送到了玉衡身边。 因此邬起座下的现任摇光,一直和玉衡在一起,几乎不归邬起管。 至于前世的树妖摇光,如果邬起没有记起前世,那他压根就不知道她的存在。 既然只有天权星和摇光星座位上的人不一样,那就代表前世的天权和摇光,他们是有前世记忆的,他们做了一些事情导致结果不一样了。 而同样具有前世记忆的还有谢楷明,他们都对自己的人生轨迹进行了修改。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树妖摇光,而邬起认为,那个翻转人生自己当了魔王的谦微,有很大概率知道摇光的下落。 因此他带着天权去魔界之门附近做了转界飞升,前往魔界。 ? 转界飞升不一会儿就结束了。 本来邬起的实力就已经达到了飞升的境界。 按照天道的规矩,人间界的修道者一旦实力超过界限,就算自己不乐意,天道也会引来天劫让其强制转界飞升。 此前邬起一直压制自己的修为,就是为了留在人间界不离开。 但现在为了去魔界,邬起不再压制修为,强制提升境界,随后经历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天雷,便穿越了魔界之门,抵达魔界。 几百年没回魔界,一兮归来,天权不免有些思乡之情涌上心头,但是当他和邬起穿过魔界之门真正踏上魔界的土地之时,天权却惊讶发现这地方已经天翻地覆了。 魔界虽称之为魔界,但并非人们想象中那种焦土炎石、烈火丛生的地狱景象,也没有青面獠牙的恶鬼满地跑。 相反,在天权的印象中,魔界是个地势险峻但风景宜人的地方,这里的气候常年炎热,因为天上挂着两颗距离地面比较近的恒星,如同两个大火球一般灼烧着地面。 虽然热……却又不是非常热,因为到了晚上,天上恒星消失不见后,气温就会骤降变得异常寒冷,白天黑夜是两个极端,昼夜温差巨大。 魔界地势非常不平坦,平地很少,到处是山峦叠起,大陆的地皮像是被反复挤压过,挤得沟壑遍布,到处都是悬崖裂缝。 除了有限的陆地外,其他则全是海洋,这里的海洋是炎海,指海洋温度比较高,普通凡人掉进去会觉得烫皮的程度。 因为气候条件极端,魔界的动植物进化的比较特别,很多生物都有类似岩石一般的皮肤,硬度非常,其个头也非常大。 同时魔界魔族们普遍有一头火红头发以及褐色皮肤,各个无论男女均人高马大,这些外表特征象征他们是纯正的魔界原生种族。 这就是天权印象里的魔界,和其他小界不太一样,但在天权眼里仍然是最美丽的故乡。 可这次回来,看了一圈四周的景象,天权惊呆了。 “怎么回事?”天权看看附近干涸的土地,远方水位极低甚至接近枯竭的海洋。 现在是白天,但天空中没有以往那两个火热的恒星了,空荡荡且灰蒙蒙,无风无云,是魔界极少见阴沉却不下雨的阴天。 魔界炎热却不缺水,甚至可以说是水资源丰富的,一年四季都很潮湿,只要天阴就会下雨。 然而天权这次回来,入目尽是干旱的景象,树木枯萎、寸草不生,林子里凶猛却活泼的魔兽们都不见了踪影。 还未等天权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时,邬起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话:“先别管这些,我们的目的是去找魔王,去了就知道咋回事了。” 天权理解这点,他点点头,稳住心态,开始给邬起引路。 虽已离开百年,但魔界魔宫的位置应该没什么变化,天权按照印象中的路线前进。 两人都不是凡人,自然日行千里不在话下,魔界再庞大他们也只需要半天的路程就能抵达。 路上,天权也见过几个路边的魔族,便和邬起商量一番,由天权和那些魔族搭话,探听魔界情报。 这样一番探查下来,天权也听到了让他十分迷惑不解的报告。 “干旱?”天权问路边路过的那名魔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魔界……还会干旱?” 天权这样一问,那魔族顿时明白了几分,他上下打量着天权:“兄弟,你多少年没回魔界了?这里已经干旱百年了。” 百年对他们这些非凡种族来说其实不算太久,但也不短,时间越久耗着越难受,弱小一点的魔族很容易因为环境的剧烈变化而死于非命。 这么看来,魔界正处于一场离奇的浩劫之中。 “怎么会这样?”天权惊异又好奇,“为什么会干旱?出什么事了?”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那名魔族老哥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应该和包围了魔城的那座异化林有关,更具体的只有魔王大人他们那班人了解,我们这些边疆小魔,只有受苦的命。” 天权拿到这些信息后,回去向邬起复命,邬起听完这些话也感到很奇怪:“包围魔城的异化林?” “魔城就是魔宫所在的城市,是魔王大人的城市,按人类的说法就是王国的首都吧。”天权解释,“至于包围魔城的异化林……我也不知道那是个啥玩意,得去魔城亲眼瞧瞧才清楚。” 他们其实已经靠近魔城不远了,因此没有停留,继续上路,不多时,就见到了路人魔族说的那座「异化林」。 一片占据了整座城市的巨型森林。 看见这片树林的第一眼,邬起就想起了人间界遍布极寒深渊的奇异树木——黑爪荆棘树。 很相像,但仔细观察之后,邬起很快发现,这不是黑爪荆棘树。 黑爪荆棘树无叶无花,靠吸收深渊之毒茁壮成长,根据后来邬起对它的研究发现,荆棘树是靠树木的根须进行繁衍的,它的根须在地下生长蔓延,拉长后会脱节,脱节的根部重新长出树苗冒出地面,变成一颗新的黑爪荆棘树。 而包围了魔城的这片异化林,它的树木和黑爪荆棘树长得很像,也是漆黑的树皮,像爪子一样不断往上分叉生长的树干树枝。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异化树的树枝上长满了类似孢子一样的东西。 就是一个个如果实般的圆形疙瘩,密密麻麻长在树枝上,这些圆形疙瘩越长越大,长到拳头那般大小后,就会炸裂开来,爆出漂浮在空气中的小孢子。 整个异化林四周全是这种四处漂浮的灰黑色孢子,蔓延得到处都是,让异化林被笼罩在一片孢子迷雾中。 而异化林的中心,就是早已经被林子所占据的魔城。 至于魔城里面的魔族们,似乎早已被异化林赶了出来,他们围绕异化林周边建造了很多稀稀拉拉的小营地,大批的魔界军队驻扎于此。 邬起和天权站在不远处的山峰峭壁上,观望底下驻扎的魔军。 邬起注意到这些魔军队伍各个萎靡不振,他们在营地周边活动,无论是站岗还是巡逻,全都拖着疲惫的身躯,用来拉车驮运的马型魔兽也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当年那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魔军……居然变成了这副样子。”天权也注意到这群魔军的颓废,他观察营地的构造和各类住房物品的使用情况,推测这批魔军已经在这里驻扎很久了。 “邬起大人,我们要怎么做?”天权观望一阵,转头问邬起的意见。 邬起只是迟疑片刻,就说:“看他们这消极的样子,估计也起不了冲突,直接过去问问吧。” 天权点头,两人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打扮,就从山崖上下来,朝着驻军营地过去了。 仙魔人妖,是归墟世界的主要的四大地界,冥界是只有冥族和亡魂以及极少数能人异士能去的地方,而神族没有地界。 人间界是新鲜血液诞生地,人族只要有足够实力,可以去往任何一个地界,自然也包括魔界,魔界除了原生魔族,也有很多来自其他地界的种族。 不过愿意去魔界的人类比较少,和魔界互通且关系更亲密的是妖族妖界。 天权是一副典型的原生魔族外貌,而邬起则顶着特征明显的人类躯壳。 这两人吸引了路上许多魔族的视线。 但也没什么特别的,这附近除了魔军的营地,也有一些平民魔族就近落户安生,甚至还有集市,就是很萧条罢了。 一个人类在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邬起天权走到一个军营跟前,守营地门口的魔军用支着身体,强打精神阻止邬起等人靠近,并询问他们什么来历。 天权就在邬起的授意下开始胡说八道:“这位军爷,我百年前在魔城的禁卫军当值,虽然没啥军衔但也有了几个过命的兄弟交好,但百年前我因故离开魔界,一去甚远,今日才回归。” “回归后发现此地天翻地覆,连宏伟的魔城都不见了踪影,我实在倍感惊讶,所以赶过来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罢,天权还掏出一枚魔军军令作为信物……这枚魔军令牌是他以前在魔界时,他父亲留给他的。 见天权有魔军令,而且还真是百年前旧式款的魔军令,守营地的守卫立即信以为真,想了想便解释道:“唉,兄弟,这可是个大灾难啊。” 百年前,魔界的魔王谦微,因为年纪也不小了,在魔界大臣的催促下,决定成婚迎娶魔后。 “成婚……”这话让天权傻眼了。 守卫没注意到天权的失神,继续说:“那时候正直妖魔两界交好,关系密切,妖界决定把他们的妖族公主送过来和亲,给魔王大人当魔后。” “那个妖族公主是个树妖……” “树妖?”邬起这时候认不出插话了一句。 守卫看了邬起一样,没怎么在意这个人类,接着话继续:“那公主诡异的很,嫁过来以后,直接在魔宫的院子里扎地生根,越长越大,越长越多……就变成了你们如今看到的样子。” 天权震惊了:“你是说……占了魔城的这整片异化林,就是那个来和亲的公主?” 守卫苦着脸点头:“没错,就是这片林子。” “那魔界的干旱又是怎么回事?”天权一万个不理解。 “这异化林极度渴水,它的根须遍布我们脚下的每片土地,吸光了附近所有的地下水。” “连海洋的水位都下降了!”天权指着不远处的异化林,不敢置信:“难道也是这片林子吸水吸的吗?” 守卫愤恨道:“那可不,魔王为了浇灌这片林子,不仅抽附近的地下水,连远方的地下水也运过来了,没水时就做法蒸发海洋来降水。” “此后百年,魔界的百姓们压根喝不了几口水,所有的水资源都被运往了那片林子。” “其他的动植物,魔株魔兽,大片大片的死去,很多魔族也销声匿迹,能离开的全都离开了。” 守卫带着复杂的神情看向远处的异化林,他愤怒又带着畏惧,低下头舔了舔自己干涸苍白的嘴唇,对天权说:“兄弟,回来魔界并不值当,如你所见,这地方正在走下坡路。” 天权惊呆了:“等等!魔王为什么要浇灌这片林子?都把魔城占了,难道不应该想办法摧毁它吗?” 第77章 异化林占据了整个魔城, 繁荣昌盛的魔城曾经人来人往,是具有权势和能力的魔族们居住的地方。 魔城坐落在魔界最肥沃的土地上,依山傍水,旁边还有一望无际的海洋, 同时也是交通中心, 魔界四通八达的运输路线都要经过这座繁荣的城市。 但现在, 异化林增殖的树木把城市里的所有魔族和生物都赶了出去, 异化林在此扎根扩大, 从单一一棵树扩张到了整座城市。 林子里每棵树都高耸入云, 层层交错的树枝上满是孢子, 孢子云形成了异化林的巨大树冠, 遮天蔽日,让城市脚下的魔族居民们都被笼罩在阴影中。 甚至邬起和天权现在看到的……魔界灰蒙蒙的天空,恐怕也是因为巨型异化林的孢子云扩散到了整个魔界的范围, 遮盖在了魔界的穹顶之上,连天空之上两颗巨大恒星的光照都探不进来了。 当天权疑惑不解询问守卫,问魔王为什么不想办法销毁这片可怕的异化林时, 那名守卫却给出了更加惊人的答案: “你以为魔王没做吗?一开始尝试了的, 刀砍火烧, 用尽所有能想象到的攻击方式, 他们企图把那片林子给彻底摧毁。” “然而……”守卫说着摇了摇头, 脸上挂着惊惧的神情:“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后来我们发现,每当我们砍伐或摧毁掉异化林的一棵树时,魔界就会有部分魔族死于非命。” 守卫这话令邬起和天权都是心中一惊,两人不自觉对视一眼, 天权继续询问守卫:“砍树就会让部分魔族死于非命?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树……”守卫无奈道:“它们单方面和我们全体魔族的性命连接在一起, 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但如果它死了,我们就得一起死!” “这也是魔王不得不开始浇灌树林的原因,这些异化林的树,即使我们放着不管也会因为缺水而死,每死一棵树,魔界就会有成百上千个魔族死去,短短几天死了超万人,大批的死人让整个魔族都陷入了巨大恐慌中。” “为了不再死人,魔王只能想方设法浇灌树林,就为了让树活下去。” 说完,守卫更加愤恨:“这些树喝饱了水自己倒是活得滋润,可我们不喝水就要渴死,我们死了,却对树没有任何影响!” 邬起和天权这下都听明白了。 原来这片异化林之所以堂而皇之霸占了整个魔城的原因,是因为它绑架了全魔界所有魔族的性命。 它像个大爷一样占据了这片肥沃土地,并让全魔界的人都成为了它的俘虏。 天权也不由气愤起来:“这异化林是那个妖族公主变化而成的,为什么公主要这么做?妖界那边就没有任何表示吗?” “没有,妖界那边一句「不知情」打发了我们,而且事后还单方面切断了妖魔两界的通道表示不再和我们来往。” 守卫叹气:“我们魔界因为此事元气大伤,死伤太多,没那个力气去找妖族的麻烦,幸好妖族也没有趁火打劫主动跑来找我们麻烦。事情就此僵住了,只能听之任之,紧接着事态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和守卫的短暂交流就此结束,天权和邬起搞清楚状况后礼貌与守卫告别,紧接着两人开始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大人,怎么办啊?”身为魔族的天权还是对家乡有感情的,他不一定喜欢这些同族,因为天权在魔界从未受过什么好待遇,最后重伤身死也是因为被同族追杀迫害致死。 天权不是很喜欢魔族,但却很喜欢魔界这片土地,他在这里出生并且茁壮成长,天地万物构成他灵魂的故土,他还是怀念魔界以前的模样。 邬起了解天权的心思,叹口气说:“那我们就进入这片异化林内部一探究竟吧。” ? 异化林被魔界驻军包围并看守。 但由于长期缺水,这些驻军萎靡不振精神疲惫,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好好看守异化林了,周围零散的魔族来来去去畅通无阻,也没人阻拦邬起和天权他们。 邬起和天权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异化林脚下,他们前进的道路上,空气中弥漫的孢子云越来越浓重,几个游荡的驻军看见他们毫无防备的路过,都提醒他们戴上「口罩」等防护道具。 天权早已是死尸一具,压根不需要呼吸,所以充满孢子的空气对他来说没啥特别的,倒是邬起可能确实需要。 于是天权转过头来希望邬起戴上面罩之类的保护设备,但却被邬起摇头拒绝了。 “这孢子是针对你们魔族的,我即使吸进去了也毫无大碍。”邬起抬起手,看了看落在手心里的灰尘……这些灰尘其实就是孢子,它们很细很小,肉眼几乎不可见,但因为数量众多,粘成一团竟也形成了灰尘大小的颗粒,在空气中到处飞扬。 随着魔界大陆的海风吹拂,海风会把这些孢子带去魔界的四面八方任何角落,这些孢子来自于异化林大大小小的树上,不自觉吸入这些孢子的魔族,生命就会和异化林产出这些孢子的树木联系起来,从而演变成被树木挟持性命的局面。 “这是一场报复,仅针对魔族的报复。”邬起捏紧拳头握住了那些孢子灰尘,心里已经有些估量。 就这样,几句话的间隙中,邬起和天权两人闲庭信步般走进异化林的缝隙道路里,这里的树木一根根密集地生长着,树木把原本魔城的建筑物全都顶塌了,地上东倒西歪留了许多断壁残垣。 异化林的树木上缠绕着很多长长的树藤,这些树藤似乎具有生命,在邬起和天权进入异化林以后,这些树藤相互纠缠编织,居然形成了两条长长的扶手带,在邬起等人跟前延伸,似乎在给邬起他们指引方向。 邬起不疑有他,跟着树藤指引的方向继续往森林深处前进,天权则跟在邬起身后四处东张西望。 步行大约十分钟,他们踏上了一段通往魔城顶端山峰的高高阶梯,登上阶梯再走过一条由树藤编织成的长桥后,树藤指引的道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我没想到您会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藤条道路的尽头是一座高峰,这座高峰是整个魔城的制高点,这上面有一片小小平地,平地上坐落着一棵绿意青葱的大树。 这棵树和异化林的其他树完全不一样,树干笔直,树枝上长满了绿叶,树梢上开满了金红色的不知名花朵。 树上还坐着一个人。 正是邬起此行要找到的树妖摇光。 摇光没有性别……或者说他雌雄同体,他以前喜欢用女性面貌示人,但偶尔也会以男性姿态现世,而邬起这回见到他,他就是他。 摇光长得很漂亮,绿色眼睛配褐色的长发,肤色十分苍白,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纱裙般的衣服,雌雄同体的他有种妖冶的中性美,倾国倾城,把邬起身后的天权都看呆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摇光其实并不是坐在树上的,准确来说是长在树上,仔细看他没有双腿,下半身布满了树根一样的根条根须,这些根须和旁边这颗郁郁葱葱的大树长在一起,呈扭曲纠缠状。 他这个状态也是邬起从未见过的,邬起忍不住问他:“摇光,这次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一世,邬起也曾认识过树妖摇光,但这辈子他们的关系只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 摇光刻意回避了和邬起相遇相知的深入过程,如果邬起没有回忆起前世,那他们这一生就只是彼此的陌生人。 邬起这样问,摇光便立刻知道他想起了一切,摇光没有问邬起为何能记起前世,而是回答说:“只要没有我,只要我不在您身边,邬起大人……您就能避免被深渊寄生的结局。” “没有你?”邬起反而不理解他的言论,他认为摇光所说非也,“即使没有你,深渊照样会来找我,深渊的目的就是找一具适合它寄生甚至夺舍的躯壳,而我的炼尸术恰好可以为它制作这样的躯壳。” 摇光却伸手指了指邬起,继续道:“可是邬起大人,您现在并没有被深渊寄生,而且我知道,这一世,深渊从头至尾都没有主动来找过您,不是吗?” 邬起稍稍愣了一下,又道:“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深渊最后还是找到了我身边的人。” “那也是您身边的人,并不是您本人。”摇光轻声道,“我这辈子唯一的目的就是这个,我要保护您不被深渊所侵染,即使这意味着我要舍弃我们之间宝贵的友谊,舍弃那幻梦一样的前世。” 邬起没想到他会如此果决:“所以你才没有来找我。” “可我还是有一点疑惑。”邬起提问,“为什么你会认为只要你不在,深渊就不会来找我?” “深渊是归墟世界的毒瘤。”摇光道,“它的存在会腐蚀一切,普通人的躯壳是承载不了它的,就算是强大修士的躯体,被深渊入侵后也撑不了几天,顶多保质期稍微长那么一丢丢罢了。” “深渊已经厌倦了频繁更换躯壳的过程,它想要自由活动,在这个世间肆无忌惮的到处行走……它想要自由,不被约束。” “所以它需要一个能长时间承载它、甚至能完全属于它的躯壳,符合它要求的躯壳……恰好,我就是其中之一。” “你?”邬起不太相信,“你只是个树妖,为何你的壳子就合适深渊呢?” 摇光笑道:“邬起大人,您一定已经去过极寒深渊了吧?您也肯定见过极寒深渊里到处生长的荆棘树。” 摇光这么一说,邬起顿时也想起来了,关于荆棘树,邬起不仅见过,现在还在为收集深渊毒素而大量培育这种树呢。邬起想到这里,又联想到摇光树精的身份,似乎意识到什么,对摇光点头道:“那些树和你有关系吗?” “那些树是我的亲戚。”摇光伸手抚摸了一下身边与自己纠缠的大树,然后他盯着邬起看,道出了一句惊人之语:“邬起大人可能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植物,尤其是我们树植,我们共用同一个大脑。” “共用……同一个大脑?”纵使是邬起,对于摇光所说的这些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闻,前世摇光提都没提过。 “就是所谓的集体意识。”摇光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 他如此回答,“每一颗新生的植物都会有一个沉默的小意识,当它逐渐壮大并与其他树植产生联系时,就加入了一个巨大的大家庭。” “邬起大人,您一定听过这样那样的诗句吧?什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什么沉舟侧伴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千几万年来,我们这些花草树木生生不息连绵不绝地生长,哪怕斩草除根,来年还是能长满漫山遍野。” “我们的生命力如此顽强,但我们却不能像您这样与其他同类沟通和交流,我们沉默不语,只能被动站在原地,生与死都在原地,只等着风把我们的种子、把希望带向远方。” “万年前,一位树妖前辈修炼万年终于修成人身,有了言语和行走之力,也游历天下广交朋友,很快他就发现,动物们能畅所欲言、无话不说,而前辈却只能对着沉默的同族们保持沉默。” “所以前辈决心做一件大事,他献祭了自己,牺牲了自己千万年修来的修为,将自身变成整个归墟世界所有植物们的桥梁。” “这就是我说的「集体意识」,自那以后,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是彼此的家人,我们的思想融为一体,我们共享知识、见闻、情感和爱。” 摇光若有所思地看着邬起,“我们长大,就加入这个集体,分享我们的意志。而当我们死去,我们的灵魂也会融入这个集体,成为这个巨大灵魂的支柱。” 邬起似乎明白摇光的意思了,他想到一件事情:“那前世我把你炼化成人,将你的灵魂召回肉身,岂不是……” 摇光便笑:“是的没错,大人……前世我身死之后,您用神魂归位之术将我从集体意识里拉了出来,我便成为了您的仆从。” 了解这个真相的邬起很无奈:“抱歉……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我那会儿貌似只想着怎么救你。” “没关系,大人,我并没有想因此责怪你。”摇光说,“死后成为集体意识的支柱,实际上就是自身灵魂变成那个庞大灵魂的材料,这是每个加入「集体」的植物们的宿命,按理说我也不能幸免于难。” “我本该永远沉眠在集体灵魂的最深处,不再具有记忆、情感和自我,那些活着时感受的委屈不甘和痛苦,我再也不会感受到了。” “但我却再度苏醒过来,在您身边苏醒,这次苏醒让我有了一段不同于植物的生活,一段另类全新的旅程,为此我非常感激您。” “事实上,我此次之所以提到植物们的这个所谓的「集体意识」,其实是想说……”摇光微微眯起眼睛说,“虽然比不得神明那般浩瀚壮丽,但千万年间、无数花草树木小小灵魂聚集起来、组成的这个庞大集体意识灵魂,对深渊来说……是个无比美味的佳肴。” 邬起终于明白摇光想说什么了。 摇光伸手捂住胸口,继续道:“而我是树妖的代表……整个妖界的绝大部分妖族,均由各种极具天赋灵气的动物们修炼而来,当然也有修炼成精的植物们,但植物修炼难于登天,因此树植类妖只占其中很少一部分,而我是这届树植妖类里的天才,长辈们都认可我,希望我成为树植妖类里的领导者。” “我被授予了很高的权利,因此我可以联合这个集体意识。”摇光再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可以让全天下所有的植物们都听从我的号令。” “这也是上辈子深渊盯上我,企图寄生于我的真正原因。” “植物们都很团结,深渊就算寄生在一般植物身上,被寄生的植物只会立刻切断与集体的联系,为了保护集体灵魂不受伤害,这是所有植物们的共识。” “但我那时已经由于各种因缘巧合,留在了邬起大人您的保护伞之下,我被邬起大人用奇异的冥术召回灵魂,我的灵魂脱离集体,来到您的身边,可能就是因为是以这种奇异方式脱离了集体,因此我虽脱离了集体,却也并未完全脱离。” “我依然保留了与集体的联系,甚至这种联系还很强烈……一般的方式无法切断。” “深渊恐怕知道我和集体还有联系,它企图占据我的躯壳;但它的目标不止我的躯壳,自然还有我背后庞大的集体灵魂。” “然而就在深渊即将得手之际,邬起大人您保护了我……您把那怪物给吸收了,然后……” 邬起在摇光的述说中,彻底理清了前世的来龙去脉,他叹气:“然后我前世就在深渊的影响下,逐渐变成了一个疯子……而你,摇光,你守护我至最后一刻。” 摇光轻轻摇头:“并不,虽然我坚持到了最后,却依然没能守住您,本来我和玉衡大人已经找到了能消灭深渊的办法……差点就要成功了,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叛徒搅局的话。” 摇光说到这里,脸上不显山不露水,语气却透着一股愤怒:“就是因为那该死的叛徒!该死的天权!” 邬起身边的天权默默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顿时傻眼了,伸手下意识指了指自己:“因为我?什么意思?我啥也没干啊!不关我事啊!” 被天权这样一打断,邬起和摇光谈话间凝重的气息似乎也轻松了许多,邬起好笑地拍了拍天权的肩膀:“放心,他不是说你,他说的是前任「天权」。” “你就是现任「天权」吧?”摇光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并移动到天权跟前。摇光没有腿,下半身由大量的根条根须组成,实际上是这些根须把他举过来的。 “我是前任摇光,我的本名叫棉漆。”棉漆向天权伸出手,示意握手。 天权愣了一下,傻乎乎地去跟棉漆握手:“你好,我是天权,本名……叫鬼玥。” 介绍到一半,天权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立刻紧握着棉漆的手开口忿忿道:“对了!这片异化林是你搞的鬼吧?” 天权强硬又带了点恳求:“你能不能给魔界恢复原状啊?既然你是那个啥前任摇光的话,那我们应该算……同僚?给点面子吧!” 棉漆仔细看了看天权这个傻大个,笑道:“可以啊,不过得稍微等一会儿,有些血债,我得向魔族讨回来。” 天权感到迷惑不解:“你的这片孢子林都害死不少魔族了,哪来那么多血债向魔族讨?” 棉漆反握住天权的手,他的力气也很大,看着瘦弱的一个树人,竟然把天权的手捏得骨头都在咯吱响,棉漆说:“既然你已经是邬起大人麾下的天权星了,怎么?还惦记着这些魔族的生死存亡吗?” 天权不服气地反问:“难道你任职摇光那会儿,不会惦记你那些树妖同族的安危吗?” 棉漆似乎挺喜欢这个小伙,他又笑着说:“的确,但我现在可是杀了你不少魔族同类的,你要向我讨债吗?” 天权思考半晌,轻轻摇头回答:“这倒不必,我对同族其实没多大感情,我真正有感情的,是这片养育我的土地,是魔界这个地方。” 天权以前是被父亲送到魔宫的质子,说白了就是人质。 在父亲身边还好,到了魔宫,天权吃尽苦头受尽欺辱,吃不饱穿不暖还总是挨打,所有人都对他冷眼相待,企图折磨他到死。 因为天权的父亲鬼轩是政变战败方,按当时的律法条例,理应立即处死并株连九族。 然而当时在位的魔王因各种因素决定饶鬼轩不死……因为老魔王还需要鬼轩麾下军队的力量。 那些鬼轩军冥顽不灵不肯听从他人指挥,老魔王又舍不得将这么精英的队伍全部处死,于是他只好让鬼轩带着他的队伍永久流放边疆,然后让鬼轩把唯一的儿子鬼玥送去魔宫当人质。 说好听的叫人质,说不好听的……其实就是替父送死来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从天权来到魔宫第一天起,他就注定没法活着出去了。 孤立无援的魔宫里,天权受尽白眼和虐待,只有谦微曾勉为其难地分享给天权一份善意。 即使这份「善待」恐怕得打上引号,然而天权还是仅凭这份微弱善意而喜欢上谦微,哪怕自己生前就是被谦微追杀迫害到死的,他也依然喜欢谦微。 但也只是喜欢谦微。其他魔族,天权认为与他关系不大……他甚至都没想过回头去投靠他的父亲。 “看来你的确不在意。”棉漆在了解天权的背景后,语气带有一丝放松,“那你就不用担心了,等我讨回我要的血债以后,我自然会还魔界一片朗朗晴天。” “所以到底是什么血债?是谁欠了你血债?”天权想知道这个。 “这你要问问魔界现任的魔王大人。”棉漆简明扼要地回答说:“魔王谦微放了一把大火,烧死了我无数妖修同胞、和面积巨大达三万里的巨型妖界森林,那片妖界森林非常古老,里面万龄老树比比皆是。” “现在森林被一把火烧得精光,没有个几千上万年恢复不了原状,我们树植类妖族是沉默而温顺的种群,平常你们这些异类,伐木砍树摘花碾草,我们也懒得说些什么,但放火烧林,在我们的认知里,是滔天重罪。” “而这正是两百年前发生的事情,现在……我就是来讨这笔血债的。” 天权很是震惊,他惊愕到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小,他刚想说谦微不可能做这样恶劣的事情,然而反驳还未出口,就被卡在嗓子眼里。 仔细想想,谦微真的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天权很喜欢谦微,但他也不会因为喜欢就恋爱脑,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傻子。 先前莫缘和邬起对天权说过的那些话,以及他们俩的态度,已经让天权有些明悟了。 天权已经慢慢搞清楚状况了,或者说他心里其实一直知道,知道谦微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谦微曾经对天权展现的那一丝丝善意,说不定也只刻意装出来的,只是一个让天权乖顺且听话的手段罢了。 毕竟,谦微若真的对天权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真正善意,都不可能追杀他追杀到死。 抱着荒缪的期待,把希望寄托到一个恶迹斑斑的坏人身上,这是天权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又天真的事情。 他不能再继续天真下去了。 “我明白了。”天权觉得自己浑身发凉,他握紧拳头制止身体不自觉的颤抖,叹气着对棉漆道:“所以你要报复魔王,对吧?” “准确的说,我想他死,而且他也必须死。”棉漆见天权一脸丧气的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魔王谦微……你应该想到了,实际上他就是你的前任,前任天权。” 从棉漆和邬起大人的梳理对话中,现在的天权也慢慢理解了他们所谓「前世」发生的事情。 说白了就是,归墟世界曾重启过一次。而现在,是已经重启后的世界。 重启前,棉漆和谦微曾经是邬起座下的摇光星和天权星。 重启后,这俩人保留了记忆,纷纷改变了自己命运。 棉漆没有回来邬起身边继续任职摇光星,而是为了保护邬起也保护自己的同胞,便回到妖界继续当他的树妖新星,也通过各种手段改变了前世自己被人烧死的结局。 至于谦微,他也抛弃了天权星的职位,夺走了原本属于鬼玥的命数,自己成了魔王,然后把鬼玥推出去,让鬼玥成了现在的天权。 “谦微把你杀了,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你,然后好不要脸地彻底占据原本属于你的位置。”棉漆用一句话解释天权目前的状况。 “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原本就是个叛徒。”棉漆语气很重,“在世界重启前,谦微就因贪生怕死而背叛了邬起大人,还把七星中其他星的情报卖给了我们当时的敌人……是的,他奔向了那个叫谢楷明的煞笔的怀抱。” “甚至于他还是导致世界毁灭的元凶,如果他不背叛,我们那时就能消灭邬起大人体内的深渊,也不至于让天道因为深渊乱世,而不得不重启世界了。” “因此,现任天权……你要是对谦微还有留恋,我能理解。但我不希望你伤害邬起大人,如果你敢背叛邬起,我一定会亲手处决你。” 棉漆在威胁天权,然而天权听后却立马猛烈摇头:“不可能,我不会背叛邬起大人,纵使是谦微……也不值得我这样做!” “很好。”棉漆满意的看到大家达成共识。 随后,棉漆决定继续和邬起交流情报,他似乎一早就知道邬起的目的,便对邬起说:“大人,您这次来找我,一定有事要求,尽管提吧,无论是什么要求,棉漆都会做到的。” 邬起有些感动,伸手过去也和棉漆握了下手,久违和这个故人相逢,没想到对方竟然依旧把邬起看得如此重要,邬起觉得自己无以为报,忍不住问棉漆说:“摇光……你这样舍命帮我,有想过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吗?” 棉漆想了想,对邬起道:“我没什么想要的……但非要说一个的话,我只是惋惜这场大火里被烧死的我的同胞还有烧光的森林。” “好在我们树植类妖族生命力顽强,残留的种子和根须都能再长出新的生命,只是需要很多年。” “邬起大人,我对您的要求只有一个,事情结束后,帮我们种种树吧,撒撒种子润润土,只要做到这些,棉漆就感激不尽了。” “我明白了。”邬起点点头,严肃而认真,毫不犹豫答应了这个要求,“我会想尽办法还你们一片森林的。” 邬起随后说明了来意,他希望棉漆告知他们当年找到的「杀死深渊之法」究竟是什么。 邬起提起这个之后,棉漆罕见的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思来想去,对邬起道:“大人,您知道深渊的本质吗?” 邬起回答:“来源于世界的黑暗……我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形容。” “是废料。”棉漆纠正了邬起的认知,他睁大自己漂亮的眼睛,告知邬起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答案:“创神构筑天地万物、构筑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拿自己的身体和能量作为材料进行构建的。” “整个过程就像画画一样,先画骨架、再来血肉和表皮,颜色鲜艳的是各种花里胡哨的装饰物等等……” “创神创造世界时消耗了绝大部分材料,但祂没有全部用完,还有一些没用上的……以及用上了但又废弃的,这些就是废料。” “这些……就是深渊。”棉漆说出了惊人之语,“然而即使是废料,也依旧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它和天地万物一起,被创神装在一个篮子里,它派不上用场,却又和世界同源导致无法分割,因此创神只能利用它做别的用途,例如将它垫在世界的最深处,当做基垫。” “同时它也是个垃圾桶,当世界被完成,天地万物开始生生不息的繁衍和发展时,这些生物也会在生长过程中产出一些「废料」,不需要的记忆、想丢弃的情感,腐败的尸体和污染的血液……乃至时间和空间的残骸碎片,都被当做垃圾,丢进了深渊之中。” “深渊可以为我们处理「污染」,这是有用又无用的它能为我们提供的唯一用途,然而必须要注意的是,它不是无底洞,它其实和天地万物一样也变成了某种生命,人们不要的废料就是它的营养来源,它吃的越多,就变得越大。” “杀死它是不可能的,因为深渊本质是世界的一部分,杀它等于毁灭世界,因此我们只能削减它而不能完全消灭它,而且最让人头疼的是,即使削减了它的一部分,那被削减下来的部分,又该扔到哪里去呢?” “废料是有毒的,削减下来的部分如果不找到合适的处理方式,它会污染全世界,让生灵涂炭,让这片美丽的归墟世界化为永久的腐朽之地。” “顺带一提,在我来到归墟世界之前,我也曾在其他世界生活过,我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就是这样毁灭的。” 邬起听着心惊胆战,他想到独自上路的莫缘,更是心脏抽搐,手脚冰凉,忍不住问棉漆:“所以你其实没有能真正消灭深渊的办法,对吗?” “只有削减之法。”棉漆道,“也是我在上个生活的世界中得到的经验教训,但总结出这个办法后却因为来不及实施,世界还是毁灭了,然后我就来了归墟世界。” “是什么办法?”邬起问到了重点。 “很简单,就一句话:变废为宝。”棉漆说着顿了下,无奈叹道:“虽然这四个字说着很简单,但实施起来却非常不容易。” 邬起重复他的话:“变废为宝?” “天地万物,每个生灵都在不停地消耗材料并产出各式各样的「废料」,你认为他们消耗的材料是从哪儿来的?其实就是当初创神拿来构建世界的材料,在万物成长的过程中,这些材料被消耗被磨损再被排出,就变成了废料。” “这些废料明明都是世界的一部分,被消耗后难道就完全没有用了?可是五行相生,金生水水生木……难道废料就不能循环利用吗?”棉漆歪着脑袋笑说,“而且废料之所以是废料,会不会只是因为创神用不上,而祂创造的天地万物也用不上,所以大家都觉得它没有用,所以它才是废料。” “如果我们找到一种方式,重拾废料的利用价值,我们就有了消耗废料的手段,也有了削减深渊的办法。” “不用斩草除根想着怎样彻底毁灭深渊,当你认为黑暗是一种极端时,光明也会成为极端。”棉漆摊开双手:“世界平衡是光暗平衡、阴阳平衡互相制约的关系,当所有物质达到平衡,这样的世界才是稳定的。” “深渊之所以是黑暗、是毒瘤、是我们厌恶恐惧之物,只是因为我们没有找到能排解消耗它的办法,我们没有平衡点。” 棉漆所言极是,大大了结了邬起心中的迷惑,他恍然大悟知晓了许多,忍不住继续道:“所以削减深渊的办法是……” “那办法,邬起大人其实已经用上了。” “已经用上了?”邬起思考片刻,惊觉道:“你是指那些黑爪荆棘树?” 棉漆微微点头:“生命会自己找到它的出路,那些荆棘树是我同族死后,尸体常年在极寒深渊驻扎后异变化成的,异化后,它也加入了我们树植类妖的大家族,而且有一部分荆棘树拥有了小小的意识,成为了我们「集体」的一份子。” 邬起震惊:“荆棘树有吸收深渊之毒作为养分的功效,我确实想过它们是对付深渊的利器,可它们真的可以把那样庞大的深渊吃个大概吗?” “数量够多就可以。”棉漆道:“事实上,黑爪荆棘树其实一直在起到消耗限制深渊的作用,不然深渊早就跨出极寒深渊那片小地方,传播得到处都是了。” “但树的数量还是太少了,因此它们能起到的限制作用微乎其微。我们需要非常非常多的树,合理布局应该是给每个地界都专门划分出一片广袤的区域,专门种上荆棘树,就能让全归墟世界天地万物产出的废料被有效处理和吸收,也能抑制深渊的成长壮大。” “合适的话、还能用嫁接的方式让荆棘树扩大它的家族……你们现在看到的这片异化林就是我仿造荆棘树的结果……当然,还不算成功,我需要对它做一点小小的改良。” 棉漆说:“我有足够多且合理的理由认为,只要我们利用好手上拥有的筹码,我们就能限制深渊,深渊的确会一直存在且无法被消灭,但他也永远不会成长到如今这般庞大骇人的地步。” “它会和我们共存,并变成一个无关痛痒的烦恼。” 棉漆知道的还挺多,他笑着说:“然后接下来,也就不需要天道每隔一段时间就搞出一个所谓的「气运之子」来充当世界主角,用主角来专门吸收和消灭深渊之毒……这种牺牲某一人来维护全世界的工作,以后都不需要了,我们可以自己维持自己的世界发展。” 邬起惊呆了,越听越觉得棉漆的想法十分精妙,他忍不住道:“那其他世界为什么不采取你说的这种方式呢?” 棉漆摇头表示这不能一概而论:“每个世界的运行结构和底层逻辑都是不一样,他们世界里的「深渊」不一定是以我们这样的形式存在,不能单纯效仿,他们的世界得他们自己亲手找到答案……至于找不到答案的世界,已经毁灭了。” “现在还来得及,邬起大人。”棉漆意味深长道:“将我们的世界重新上色,才能让你我所爱之人为此驻足。” 第78章 棉漆道出了削减深渊之法, 不过这个方法是长久之法,需要漫长时间去规划以及部署,在原有基础上还能做逐步改良,用以达到最佳效果, 届时, 就能稳定肆虐的深渊, 使归墟世界长久平衡下去。 但邬起这番前来, 他的所求不止于此。 邬起向棉漆告知了关于莫缘的事情, 邬起说:“我的爱人莫缘正面临和我前世一模一样的情景, 他正在把四处扩散的深渊黑暗一个不落地全部吃掉, 就像清扫白纸上倾倒的墨水那样, 在清扫完毕后,他会借助天道的力量来毁灭深渊。” “可我并不想让他这么做,因为他等于是把整个纸张全都烧掉了, 这么做意味着他会和深渊同归于尽,尽管他告诉我他不会真的死去,但我还是……”很害怕。 邬起不能承担失去莫缘的结果, 他需要万无一失, 他想知道前世棉漆和玉衡等人合谋, 最终找到的消灭深渊之法究竟是什么。 “我依稀记得你们前世找到了另外一种, 能一次性消灭我体内深渊的办法, 但却没来得及实施就被谢楷明一方给搅了局,因此失败了。” “所以那个办法到底是什么?现在还能实施吗?” 棉漆思索并沉吟片刻,回答说:“那是个很冒险的法子,其原理其实和我刚才说的用荆棘树来吸收深渊的办法并无二致。” 邬起不解:“什么意思?” 棉漆便组织语言具体解释了一番:“就是制作一颗超级巨大的荆棘树, 把深渊的黑暗一次性大量转移进去, 荆棘树的特性使它能吸收深渊的黑暗且转化成自己的养分, 按理说它没有上限,因此有多少就能吃多少。” “虽然理论上可以吃下无穷无尽的深渊,可吃食这种事得慢慢来,一次性灌太多也会让荆棘树暴涨而亡,因为荆棘树吸收和转化黑暗的过程都是比较缓慢的。” “前世那种极端情况下,邬起大人您的状态非常差,我们急需一种万全之策将您体内的深渊全都抽出来,消灭深渊的同时还要不伤害您的身体与灵魂。” “所以我和玉衡联手,在荆棘树本身的基础上,又追加并仔细研究了一种冥族奇术。随后,在理论基础上……也只有理论基础上,我们捣鼓出了一种可以快速、大量、一次性吞噬巨额深渊黑暗的特异荆棘树种。” “但这终究只是理论,最终在谢楷明及其势力的搅局下,我们没能把这个理想中的特异荆棘树种做出来,也错失了挽救前世那个世界的最后机会。” 邬起听明白了,他点点头,难掩心中激动:“所以是有办法的,用那个所谓的特异荆棘树种。” “没错。”棉漆停顿片刻,继续道,“而且事实上,关于这个特异品种,我现在已经在做了。” 棉漆带来意想不到的好消息,邬起惊讶道:“你已经在做了吗?” “是的,防患于未然。”棉漆说,“毕竟那是前世我们绞尽脑汁、前后做了许多努力才研究出来的理想,即使重启世界,我也认为这个理论作品有必要被我付诸实践。” “因此从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在不断实践培育这个特异荆棘树,并且把它的雏形完成了。” “太好了!”邬起有种遭遇暗室逢灯、雪中送炭、在正正好非常需要时就有人送上救命良药的奇异心情,不免激动说:“那现在就可以使用它吗?” 说是这么说,然而邬起心里也有预感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果不其然,棉漆下一秒就否决了邬起的期待,棉漆道:“不,虽然我正在制作这棵变异树,但我依旧未能完成它……我缺少一些东西。” “缺少什么?”邬起也懒得纠结,直白地提问,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再加上棉漆又那样配合,邬起没道理不去行动。 棉漆没有回答,思考了好一阵子,最后只对邬起说了一个字:“水。” “需要水。”棉漆顿了顿,接着说,“非常非常多的水。” 棉漆提到这个,邬起顿时想起刚刚在异化林外面、那些魔军守卫说的那些话了,不仅邬起想起来了,旁边天权也跟着搭腔,瞠目结舌道:“所以这就是你挟持全魔界所有魔族的性命,不断榨取水源的最终原因吗?” “没错。”棉漆扎实地点头,“我培育的这颗异化荆棘树,它需要非常非常多的水才能成长,当它长到能顶破魔界的天际,横跨归墟世界五大界的时候,就是它成熟之际。” “到那时候,归墟世界就不再需要某个「主角」的牺牲来作为世界的补丁,这棵树毫无疑问能取代「天命之子」的地位,成为归墟世界真正的「支柱」。” “此后,归墟世界将不再担忧被深渊吞噬破灭的结果,可以长久的发展成长下去,获得良久的和平……当然和平不可能永存,至于以后会出现的新问题,就交给那个时代的后人们去烦恼好了。” 天权并不怀疑棉漆能否成功,他单纯为棉漆的想法而惊叹,他目不转睛看着棉漆:“你一个小小树妖,居然在背地里为了这个世界做出了这么多努力!我学识不好,想不出多少美好的形容词,不过我要称赞你,你太厉害、太伟大啦!” 棉漆轻轻摇头,皱眉好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只是好不容易从以前那个破灭的旧世界逃出来,来到这个新世界,还不想没轮回几次就成为归墟世界的陪葬品而已。” “维护世界,是每个生活在当下的生命们的职责。” “另外……”棉漆又看向邬起,“也是为了解决遗憾,前世没能做到的事情,我不想再次让它成为我的心魔。” 邬起读懂了棉漆言语背后的深意,他身形放松,对棉漆:“你们为我做过的努力,我邬起当真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但感激的话我也不想多说,说再多也抵不过行动有诚意,所以……棉漆,你现在需要水,对吗?非常多的水。” “是的,水。”棉漆为邬起和天权大概解释了一下变异荆棘树的工作原理。 简单的说,荆棘树一般都是通过吞食深渊的黑暗毒素来成长的,由于荆棘树本身的特性,它们已经无法利用其他常规食物来作为营养来源了,只能吃深渊毒素过活,吃的深渊毒素越多,它们就长得越大。 只要有足够的深渊毒素,荆棘树便可以一直成长,寻常的树木只要条件恰当资源丰富,那都能活个千万年。荆棘树更甚,它们的寿命没有上限,它们的死亡全都是因为外界因素。 而且有趣的是,死亡后的荆棘树也不会造成深渊毒素的污染,荆棘树尸体上残留的深渊毒素都是被它转化过的,没有任何攻击性和传染性,也丧失了蚕食灵魂的特性,变成了一种相对安全的「毒素」,乃至以后说不定可以拿这种安全毒素来开发其他用途。 但荆棘树吞噬深渊之毒的速度是有限的,尽管它们吃的不算慢,却也远远谈不上快,再加上吃完毒素后还要一点时间转化消化才能方便进行下次吞食,因此清理深渊的效率,总的来说还是太过缓慢。 棉漆要解决的就是这个效率太慢的问题,他最开始想到的是以数量取胜,一棵树的效率的确慢,一百棵树怎么说也能加快不少,那一千棵,一万棵,乃至更多。 满世界种满树,那深渊只要刚冒头,恐怕就得被树吃光吧? 这样的想法很好,但前世棉漆他们却没时间去实施这个,满世界种树也是需要时间、资源和人手去规划的,再加上仙魔人妖四大界不对头,冥界过于虚无缥缈,各界只要有人不配合,这方案就做不起来。 此外前世邬起的情况每况日下,他们更加没时间去满世界种树来布局了。 于是为了尽快解决邬起体内寄生的深渊,后来,前世棉漆便和玉衡星联手,开始开发荆棘树的「速生品种」。 所谓速生品种,就是一种前期不再依靠吃深渊毒素来成长的特异荆棘树,这类特异树可以在前期吃其他的营养物质来成长,好达到快速扩充自己体型的目的。 简单的说,就是先吃点别的东西搪塞一下,像往气球里充气一样,甭管往里面充的是什么,先把自己体型充大,等大到差不多的范畴时,再把内部充满的「气」,全部换成深渊毒素。 在这方面,棉漆给此次培育的异化荆棘树选择的「搪塞物」就是水,因为他认为水够多,又是任何生命都不可缺少的物质。 荆棘树的诡异特性使深渊毒素逃不出它的掌握,只要被它吃掉的深渊便很难再逃逸,等于被封印在荆棘树的体内,再经由荆棘树漫长时间的转化消化,使得这些毒素彻底成为「安全」的。 至于以后会不会产生其他问题,正如棉漆刚才所说,那是后人们要去烦恼的事情了。 在棉漆的一番解释下,邬起和天权都理解了棉漆的意思,天权点点头:“实际上就是给树灌水,让它不断成长直至长到能突破魔界的天穹为止……” “但这也太难实现了。”天权随后又摇头,“我们来魔界后了解过这里的信息,你基本已经把魔界的水源给抽干了!” 棉漆无奈说:“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本以为魔界是水资源比较丰富的地方,所以才会选这里。” 邬起看看远方的大海:“海水不行吗?非得是淡水。” “不行,海水太咸,盐分会杀死荆棘树。” 邬起便又问:“所以那颗异化荆棘树现在在哪儿?” 棉漆一挥胳膊,指了指眼前茂密的异化林:“这整片林子都是。” 邬起惊讶:“这林子就是那个异化品种?” “是啊,你没看见这些树木长得都和普通的荆棘树很像吗?”棉漆道,“它们最开始是成片长的,用以最大限度的吸收水资源,等满足条件后,它们就会相互纠缠成长到一起,一片林子最终融合成一棵巨树。” “除了水,这片异化林还需要合适的「血肉」来组成它们的躯体。” “因此为了这些树,我已经把自己的本体给牺牲了。”棉漆指了指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我现在的身体是利用自己本体的种子新长的一棵小树,由于牺牲了本体,修为也没了,现在半人半树扎根在这无法动弹。” “本来还在发愁,在我没办法移动的情况下,我还怎么出去寻找更多的水源,没想到……”棉漆眯着眼睛小看邬起和天权,忍不住笑:“邬起大人你们来了,来得恰好是时候!” 邬起也情不自禁笑道:“结果我们歪打正着互相帮助了彼此?” “没错!”棉漆十分高兴,整棵树都在微微发颤,“大人,寻找水源迫在眉睫,既然我们双方都有共同的目的目标,那现在就开始行动,如何?” “当然!”邬起深吸一口气,“求之不得。” …… 在培育异化荆棘树这件事情上,棉漆其实付出了比牺牲自己本体还要巨大的代价。 被魔王谦微一把火烧掉同胞的森林是事情的起因,当火焰火舌吞没了那座他生活了不知多少年且无比熟悉的森林之后,棉漆立刻便深刻意识到了一件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火焰已经烧遍了,即使向魔王谦微复仇,棉漆也换不回这片美丽的大自然,不如说,谦微之所以跑到妖界放火烧山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棉漆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本应该成为邬起座下摇光星的棉漆,这回却舍弃前世过往,安心窝在自己的森林里守护同族,正因为他这一举动,反倒让棉漆失去了一切。 他改变自己的人生,反而让魔王谦微意识到棉漆和自己一样,一样保留了前世记忆,所以为了打压棉漆,谦微先下手为强了。 前世棉漆只是因为招惹了一些江湖仇家而阴差阳错间被烧掉了自己的本体导致了死亡。而此世,他却不得不用最重要的森林,换回自己的独活。 多么可笑的因果颠倒啊。 这绝对不是棉漆想看到的结果,但是它却已然发生,棉漆知道天道不可能重启第三世轮回,也没那个能量再重启三世轮回了,因而当火焰在那片美丽森林里熊熊蔓延之际,棉漆就明白,来不及了。 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是他害死了他的同胞们。 愤怒、仇恨、歇斯底里曾经一度席卷了棉漆的内心,树植妖类的情感起伏并不剧烈,很多树植甚至可以说是无感情的,是没有心的……就像天道要求神族们做到的那样,树植类妖天生就没有心。 所以能让棉漆感受到那么强烈的憎恨,可见棉漆当时失控的有多么彻底。 好在,庞大的集体意识挽救了棉漆濒临崩溃的情绪,那些在火焰中丧生的同胞们最终纷纷回到了这个大集体之中,棉漆前所未有的感激那个曾在万年前牺牲自己搭起心灵桥梁的前辈,他让归墟世界所有树植类生命都获得了一颗无比坚韧的内心。 无论在生前还是死后,棉漆和他的同胞们都会永垂不朽。 因此棉漆重新振作精神,他心想被火焰带走的森林注定是回不来了,所以是时候播种新的森林了。 报复魔王谦微都只是他播种道路上顺带的一件事情而已。 这片新森林将以这颗被棉漆精心培育的异化荆棘树作为开端,他会让全归墟世界都牢牢记住大自然的力量。 只是为了这个开端,棉漆恐怕还得牺牲更多同胞。 是的,为了从魔界获取大量的水资源来滋养这片异化林,魔界其他植物的水分,也基本都被棉漆夺走了。 没有水,其他普通的树植们也会纷纷死去。 可是棉漆没有办法,他利用集体意识向每一株植物发起对话,恳求它们的原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集体意识对植物们来说是个无比崇敬的存在,只要是集体意识的要求,任何植物都会遵从,无条件遵从。 最后,棉漆只能选择保留这些魔界树植们的种子,通过孢子拿回它们的种子保存起来,然后拿走它们的生命和水,将它们小小的意识归纳在集体意识当中。 所以实际上,魔界不仅那些魔族们死了一大片,树植生命更是死了不计其数。 在付出这么多残忍的代价后,棉漆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 现在,他们必须想办法拿到更多水源,来让这片异化林成长得更加庞大。 魔界的水源不够了,怎么办呢?那就只能从其他界去调取水源。 “除开魔界,水资源最丰富的就是仙界,然后是人间,妖界资源其实相当匮乏,而冥界压根没有资源。” “最好就是从仙界调水过来,实在不行就去人间。” 邬起说:“但人间修士的实力都太弱了,凡人和普通的动植物不计其数,水资源的确丰富,可也看这水得供养多少性命,如果贸然掠夺,会造成人间界的干旱大动荡的。” “所以我才说最好从仙界调水,那些修仙者占着最好的资源还特别奢侈,喝要喝玉宇琼浆,吃得吃山珍海味,这奢靡的风气,是时候打压打压了。”棉漆看样子是非常想从仙界调水的。 邬起也这么认为,摸了摸下巴,思考道:“但仙界不好闯,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 想了半天,邬起道:“我们联系一下玉衡怎么样?他是最有可能和仙界搭上线的人。” 玉衡是个医修,被很多人称之天下第一神医。但玉衡修为并不高,他身死之际才不过区区元婴期修为,远远达不到晋升仙界的水准。 然而玉衡却和仙界有很大关联,因为玉衡曾经是仙界候选弟子。 仙界每隔百年会通过各种途径,向人间派遣使者,让使者在人间挑选资质不错的修士,将其选为能进入仙门的候选人,从而为仙界扩充人手,补充新鲜血液。 这在人间的修真界可是一件大事情,大大小小的修士们心里都很清楚,只要他们有机会被仙界使者被选为仙门候选,就能得到仙门外门弟子的名号。 随之而来的就是极其丰厚的仙界资源,灵丹妙药法器法宝随便挑,而且还会获得仙门的庇佑,以及仙界使者的亲自点悟和指引,只要资质不差,不是个白痴蠢货,那修为基本都是突飞猛进,能一举成为修真众中的佼佼者。 这类仙门的候选弟子,修行到最后修为基本上不会拉胯到哪里去,飞升仙界成为仙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仙界的仙族们一贯没有血统的说法,仙族的规矩是:任何生物都可以成仙。但仙族仍然是五大种族中人数最少的那个,这是因为仙族对实力的挑选十分严格。 只有最顶尖的那一批强者,才有资格进入仙界,成为仙族。 因此仙界使者来到人间,挑仙门候选人,肯定也只会挑天赋和资质最顶尖、日后最有可能成为强者的那批修士。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运气,那年仙界使者来人间筛选外门弟子,谁都没看上,却偏偏看上了玉衡。 玉衡被选上时才初结金丹,他当时是个小门派的普通弟子,天赋资质都很平平,可不知为何,仙界第一仙君「归鹤君」派来的使者,却偏偏从万人之中一眼相见了玉衡。 这消息一出,不知多少人直呼仙门使者看走了眼,那玉衡的灵根平平无奇,资质中等乃至偏下,这样的小修,日后怎么可能顺利飞升仙界成为仙族呢? 尽管有许多人表示非常不满,然而仙界使者是何等人物?只要选定那肯定没有二话。 于是选定玉衡之后,玉衡当即就被他身处的小门派掌门推了出来,送到仙界使者身边,他跟随着仙界使者,开始了一场为期五十年的仙门专属辅导。 仙界使者能在人间逗留的时间有限,顶多也就五十多年,挑好弟子之后,剩余的时间自然都得拿来专门辅导弟子,各方面资源都得一口口喂到弟子嘴里,确保在自己离开以后,弟子也能稳定提升实力,直至最后飞升仙界。 多么好的机遇啊,修真界不知多少人万分眼红这个待遇,觊觎着仙门候选人身上的资源,所谓怀璧其罪,因此被选者必须尽快提升实力用以保护自己,否则在仙界使者离开人间界以后,被选者极有可能会被四面群狼环伺给吃得连渣滓都不剩下。 是的,玉衡就是这么死的,他在接受了仙界使者给予的资源和辅导以后,实力确实提升了,身上也揣着很多仙使给的保命法宝,可他最后却把这些东西都一一给出去了,来了一招千金散尽。 等他把自己身上的资源挥霍得差不多时,那些眼馋的小人们忍不住了,对玉衡来了一番连环追杀,妄图榨干他最后的价值,最终玉衡人也没了。 为什么玉衡要把仙使给的各种宝贵资源都挥霍出去?原因很简单,因为玉衡是个医修。 玉衡当年踏进修真大道的原因就一个,为了治病救人。 在救人这方面,玉衡认为自身的修为不是特别重要,够用就行,因此修炼到元婴期他就没想过要进阶了。 同时玉衡接诊的许多病人病理复杂病情严重,各种危在旦夕,需要各式各样的珍贵药材帮助他们。 有些药材过于昂贵珍稀,病人们自己没财力购买,只能默默等死。而心地善良的玉衡看不过眼,就拿自己的财物换药救人,这样换着换着,仙使留给他的宝贝便陆陆续续全部被他换成药材了。 明明他已经一无所有,但那些暗中窥伺的小人们依然不肯放过他,他们觉得仙使一定给玉衡留了仙界最上乘的修炼心法,只要有了这心法,飞升仙界指日可待,于是他们就各种手段追杀逼迫玉衡将功法道出。 玉衡表示非常冤枉,他讲了很多遍,他说仙使曾十分明确的对他说过,修道的手段大道至简、殊途同归,什么能事半功倍叫人突飞猛进的上乘功法,根?本?不?存?在! 修为到达某个境界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大家炼的都是同一个道。 想要修道,最朴实无华最基础的功法反而是最好的,一步一个脚印,一砖一瓦把地基给打好了,只要坐在这牢固的地基上,之后你想整出多少花里胡哨的道法都可以。 想要拥有力量,起码得学会抡起锤子吧? 事实上这也是仙使选择玉衡的原因,因为仙使在前来应选的众多修道者之中,一眼就看出了玉衡的修为非常扎实牢固,稳固打好了地基,哪怕玉衡天资不算优秀,但这份扎实让人诧异。 而其他人,哪怕是那些灵根资质优异的修道者,却基本都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资质。 他们连基础修为都没做好,打的地基千疮百孔,这样的修道者,即使仙使选择了他,他也的确在仙使各种昂贵资源的帮助下提升了修为,但这样的人大概率会在飞升仙界的那天,迎来大厦倾塌的时刻。 说白了,这些人日后能不能渡劫前往仙界,有没有能力承受雷劫的考验,经验丰富的仙使基本一眼就能看出来。 仙使认为,玉衡所谓的的天资平平,其实就是天生的灵根质量很一般,灵根质量不过关,就会导致吸收灵气的效率太慢,从而导致修为进展缓慢。 这类修为进展缓慢的人,就变成了大家嘴里的「没天赋」「资质平凡」的修道者。 可这在仙使看来根本不是问题,因为灵根是可以淬炼的。 仙界有很多仙族,曾经也是天生灵根质量不行,后来自己洗髓淬炼的。 说白了,灵根只是个吸收灵气的工具,工具不好你可以改,可以加装升级,方法多得很。 然而灵根不行可以改,地基却没办法重新打。 因为地基是长年累月积累的结果,如果地基打不好,恐怕就得推倒重来了,所谓推倒重来,实际上就是废了现有的修为重练,这种结果对众多修道者而言恐怕是根本不能接受的吧。 而现场这么多修道者,真正做到积累出扎实结果的人,仙使只看到了玉衡一个。 所以他就选择了玉衡,并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帮玉衡重新淬炼了一下灵根,让他厚积薄发的修为蹭到了元婴期的分界线。 遗憾的是,仙使还是看走了眼,玉衡的确有飞升仙界的能力,但他自己却不想去什么仙界。 治病救人成了他唯一的追求,最后玉衡也因此葬送了性命。 …… “所以你呼叫我就是让我帮你搭根线去仙界?”玉衡接到了邬起的千里传音。 “是的,你有空先过来魔界一趟吗?”邬起询问对方。 玉衡是有能力在五界自由来回穿梭的,因为他的身体在被邬起「复活」之后,又经过他自己对自己的亲手改造,最终他变成了接近冥族的诡异形态。 冥族形态注定它们可以在各大小界自由穿梭不受任何限制,于是有了冥族形态的玉衡,自然也可以随便前往其他五界。 不仅玉衡有这种冥族形态,作为邬起的现任摇光星……玉衡亲生女儿,也有这个冥族形态。 玉衡带着女儿摇光一直待在冥界……虽然冥族形态可以自由穿梭其他小界,但冥界的环境对冥族而言是最理想的状态,因此只要不是什么重要之事,玉衡和摇光很少离开冥界。 冥界是个诡秘的小世界,它的模样和其他四界截然不同,冥界里面没有实体物质存在,它是一个类似梦境的虚影世界。 冥界里面存在大量的梦境虚影,这些虚影是由归墟世界所有生命的记忆和情感组成的,所有人的记忆和情感共同编织出了这个庞大的梦境世界,就称之为冥界。 在冥界,你可以看到形形色色不同种族不同生命的「一生」。 说得形象些,冥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图书馆,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代表了某个人的轮回,冥界记录着每个生命的轮回,冥族就像工作的工蜂,持续不断往书馆里搬运更多「书籍」。 对冥族而言这些书籍就是食物,它们有严谨的习惯,习惯把食物收集并且堆在一起,甚至还会强迫症一样分文别类的整理,他们会优先把那些年代久远的书籍分批次一份份吃掉,剩下的永远都是最新的。 当然,可能有一些不按规矩来的冥族就专门吃最新鲜的「书籍」,这也无可厚非,冥族不会相互计较,对它们而言这些书籍都是食物,是食物就总归要吃掉的。 玉衡很喜欢带着女儿摇光去冥族图书馆里翻阅这些「书籍」,这种行为其实就是查阅别人的人生。 玉衡他们拥有了冥族形态,这形态不算完美,但他们也会像冥族一样去「吃」这些书,吃的不多,紧紧是翻阅一下,汲取那梦境中残留的情感。 这回在邬起的要求下,玉衡带着女儿摇光直接来到了魔界,也就花了半天时间,这期间棉漆用树根枝条给邬起和天权做了一张编织桌和若干个椅子,让他们坐下休息。 还不知从哪儿取来了梅酒,拿来招待客人。 等玉衡到场之后,玉衡解除自己冥族的状态,恢复实体,很不客气的一屁股座下,拿起桌上的酒就往嘴里灌。 他女儿摇光跟在他身边,好奇四处张望以后,看到了邬起,也跟着恢复实体,趴在了邬起腿上。 现任摇光,是玉衡以前亲生的女儿,不要怀疑,就是玉衡自己生下来的。 修道之人不分男女都可以怀孕,只不过怀孕过程和凝结金丹或晋升元婴有些类似,更倾向于是被「炼化」出来的,而不是「生」出来的。 但于修道者而言,生育一个孩子的代价非常大。 首先孕育出一个孩子本身就非常困难,修道者是可以自生自养的,但独自孕育出一个小孩的成功率非常低,最好是和一个强大的修士结合,借助对方的灵气共同孕育,才有成功的可能性。 其次,孩子的成长得父母双方都牺牲自己的修为来哺育,这小破玩意儿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吸取修为的小怪兽,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父母的灵气。 好处是,修道者的孩子,资质一般都非常卓越,天生就带有练气入体的修为,比凡人从零开始修炼好到不知道哪里去,如果是两个强大修士共同孕育,养出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绝世强者,压根不是问题。 但所有的好处都是被孩子继承的,孕育孩子的修道者损耗的都是自身,因此大部分修士即使和他人结为伴侣,一般也不会孕育小孩,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玉衡却是一个少见的亲自孕育出小孩的修士,也不知道是和谁一起孕育的,玉衡并没有说。 后来玉衡遭人迫害而死,而这小孩因为没了父母的灵气哺育,也夭折了。 玉衡对这孩子的死非常自责,他被邬起救下并复活之后,也醒悟过来,觉得自己以前那种只要可以救人就不顾其他的思想实在是太蠢了,他只顾着完成自己崇高的夙愿,却轻视了自己,也轻视了孩子。 后来邬起大概知道了,这小孩是自仙界使者离开以后,玉衡突然某天从兜里掏出来的小孩。 所以小孩和仙使的关系很大,邬起想到这里,伸手摸摸小摇光的脑袋,这个小女孩看着四五岁的模样,性格很是文静,不哭不闹不怎么说话,她很喜欢邬起,每次见到邬起就会跑过来要抱抱。 邬起把小孩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递给小孩一个用红绳打的复杂花结,让她解着玩。 小姑娘果然上头了,开始绞尽脑汁解开这个复杂的花结。 而大人们则继续谈话。 “去仙界取水啊……”玉衡在了解一番邬起等人的想法和目的后,似乎也有了点想法。 玉衡对棉漆的存在并不意外,他似乎已经知道棉漆是谁了。 前世他和棉漆关系还挺密切,而这辈子两人是初次见面,却仿佛认识了许久,一见面玉衡就伸出拳头,棉漆也伸出枝条,和玉衡碰了碰,算是打过招呼。 “这片异化荆棘林充满了我的设计。”玉衡说,“结合了冥界之术,它会像冥界里的梦境虚影一样膨胀成长得特别快,一天时间就能从小树苗变成一棵大树,但膨胀的前提是拿东西填充它的内部,用水……的确不错。” “等膨胀得差不多,就用大量的深渊替换它内部的水,届时……这棵树就从膨胀的虚影转化为结实的巨大荆棘树,成为整个归墟世界的顶梁柱。” “多好的设计啊。”玉衡忍不住自夸,他看向棉漆:“这就是我与你联手创作出来的东西吗?” “没错。”棉漆点点头,“但它还不够大,我们需要更多的水。” “我懂了,仙界那边确实有非常多的水源。”玉衡思索许久,又不知为何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我确实能帮忙去仙界取水,但这件事可能会牵扯到我的孩子……” 说罢,玉衡看向身边的小女孩,摇光已经把邬起给她的花结解开了大半。 第79章 就如邬起等人猜测的那样, 玉衡道出了小摇光的真实来历。 “这是我跟那位神使共同孕育的孩子。”说到这里,玉衡又摇摇头:“不,准确来说,是我偷了神使的灵力和部分修为, 才孕育出来的孩子。” 玉衡的说法也让邬起等人惊呆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事到临头玉衡居然能给他们整这么一出狗血大戏! 就连身为前任摇光的棉漆也是压根听都没听过这种事, 前世的玉衡对仙界和女儿的事情基本只字不提。 而这一世情况却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因为棉漆一走, 摇光星的位置空缺, 玉衡就找邬起帮忙, 把自己女儿给复活回来了。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邬起也不禁求问玉衡。 他关注的重点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邬起问:“你这么容易就把仙使的修为给偷了?仙使能如此轻易任由你操作?” “很简单啊。”玉衡耸了耸肩,“我跟仙使说我修为实在太低了,短期内又进步不了那么快, 你一走,我恐怕就要被修真界群起而攻之。” “于是仙使临走前主动将他的修为留了大半给我,给我保命……不要疑惑, 选中我的这位仙使其实就是仙界第一仙君归鹤君的, 他把的修为基本都丢给我了。” 邬起懂了, 转头看向旁边好奇瞪大眼睛的小摇光:“所以仙君的部分修为现在都在她身上……” “没错。”玉衡简单直接的说出目的:“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 我压根不想飞升仙界, 但当时的局势和能力都没有给我能拒绝仙君的余地,所以我打算给仙君整个孩子,将她培养起来,日后让她代替我飞升仙界。” 天权一听, 忍不住发话了:“你这也太缺德了!” 天权完全不能理解玉衡的这番操作, 可能跟他自身身世也有关联, 他竟然有点愤怒,语气激烈说:“你问都不问就给别人整出个小孩来,仙君冷不防喜当爹,这太冤了吧?万一他压根不喜欢这孩子,小摇光飞升过去又遭到亲人的冷遇,孩子的感受你想过吗?” 玉衡自是听到了天权的质疑,但却没有回答,只是长叹了口气。 “咳咳,天权……”邬起则突然发声打断天权的质疑,他伸手拍了拍天权的肩膀,引来天权一脸迷茫无错的表情。 天权可能从未谈过正经恋爱,性格也不太关注这些,所以他不知道…… 其实玉衡这番话是比较委婉表明真相的意思,因为两个修士之间想要共同孕育出孩子,必须……结合才行。 灵气和修为都只是哺育孩子用的,想要孕育出孩子,受孕者得得到对方的元阳才行。 没错,必须是元阳,修士之间寻常的结合不太可能整出孩子,几率非常低,但是元阳不一样,能大大提高受孕者的受孕概率。 普通人从迈入修真大道的那一刻起,就基本已经摧毁自己生育能力了,因为修真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唯一的自己、获得漫长乃至永久的寿命,再配备以强大的能力。 而普通的生命,它们存活在世的目的,就是为了后代。 生命是以后代的繁衍生息而发展的,修真则彻底逆转了这条道路,因此所有的修真者都不再具备生育能力,或是只有非常微弱的生育力,同时生育代价被加大,养一个孩子甚至可能要枯竭自己的全部。 修道者能获得后代的机会非常少,无论仙魔人妖都是如此,如果想有孩子,最好的机会就是在还未开始修行的阶段先结婚生子,等修为上去了,再过去把孩子带过来入门。 而已经是修道者的修士想获得孩子,最好的机会就是元阳。 受孕者自己有没有元阳倒是没那么重要,毕竟是在自己体内孕育,能直接拿自己的精血精气来培育,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父亲」的元阳。 相当于一个大大提高概率的激发器。 所以修士们的元阳给出十分慎重,日后如果非常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又不想自己当受孕者,那对道侣的挑选就必须严格。 如果不要孩子,可以终身不染尘,或是特意找个「安全」的对象给出,可以是无修为的普通人,这样对方不会整幺蛾子,也不会惹任何麻烦。 在任何情况下,把元阳给予一个同为修道者的修士,都是有极大风险的,日后整出孩子也不能抱怨,这是修道界约定俗成的规矩。 当然,整出小孩的消耗是非常大的,对培育者双方都是如此,所以给出元阳的风险虽大,却也不是很大。 这归鹤仙君当时已经是仙界首屈一指的存在了,玉衡本以为他已经是千锤百炼的熟练工了,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几千年的修行时间下归鹤君依旧保持自己元阳健在,甚至毫不犹豫直接将其给了玉衡。 如果玉衡没作出事,老老实实修行随后顺利飞升仙界,身上还揣着仙君的元阳,仙君不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在邬起看来,玉衡拿着对方的元阳偷偷造了个小孩,这没啥大不了的,因为这其实是对方默许了的。 玉衡稍微有些尴尬,天权的质疑让他无奈的笑起来,他对天权说:“的确不问一声就自作主张整出个小孩确实是我的错,但没办法,我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天权疑惑:“你明明是个神医!” “医生就必须良善吗?”玉衡反问天权,“我只在治病救人方面有天赋,让别人恢复健康并活下去就是我的存世之道,至于后续他怎么活活成什么样,我才懒得管。” “把我这个人和良善、光辉、悬壶济世的伟大概念强行联系在一起,这是你的错,天权。” 天权瞪大眼睛看着玉衡,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玉衡,但确实是他第一次认识玉衡。 “培养出摇光这个孩子,我完全不后悔。”玉衡打算把事情继续往下说,他道:“只奈何当初我死得早,小摇光没能真正成型就夭折了,她在我肚子里时还没有自我意识,但也凝聚了小小的灵魂。” “后来我复活在邬起大人座下,每每想到她就十分愧疚,于是就决定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摇光。” “她留在我身边,被我栽培着长大,经过这么多事情,我也不想让摇光去什么无聊的仙界,只想让她留在我身边,虽然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但她以后依然可以长大,她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邬起问玉衡道:“所以你对那位仙君一点感情没有吗?” 玉衡考虑一会儿才摇摇头,淡然道:“一时冲动的相好而已,本以为是好聚好散,交往时那仙君看着也不像个雏,我是真没想到对方元阳还在。” “事后他还各种温柔体贴要和我私定终身,我一看这是来真的,就、有点慌了……” 邬起也忍不住无奈叹气:“你这典型的渣男行径啊!” “咳咳。”玉衡咳嗽两声掩饰尴尬:“没办法,我一直在寻思仙君大人的元阳实在拿不得,所以我想把对方给的元阳还回去,然而这东西能怎么还呢?只好整出个孩子还回去了。” “毕竟你想啊,这样的人物肯给我元阳,那必定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不是吗?” 邬起点点头,明白了一切:“但你现在又不想还了?” 玉衡也不装了,摊牌道:“我人都已经死了,如果没有邬起大人救我,这个债务能不能还都不一定呢。既然我已经「死」了,那我就和生前一笔勾销了。” 玉衡把话说得特别任性:“总之,摇光这孩子现在就是我的!我绝对不会拱手把她让给任何人,哪怕是她的「父亲」。” 邬起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你去仙界取水的话……” “是的,邬起大人,归鹤仙君给了我一件可以联系他的道具,系心铃,然而我生前死后都一直没使用过这东西。”玉衡摇着头,“仙君说若我有自身无法解决的要事,就用系心铃联系他,无论什么要求他都会帮我完成。” 邬起皱眉,心情复杂说:“系心铃……你竟真的到死都没想过联系他?” “当初我本就想着恩怨两断、因果偿还,哪里敢再欠更多因果,这东西拿来就没想过要用,后来更是直接忘了。”玉衡说,“可能就是因为忘了,这也是我唯一没有拿去典当的道具。” “邬起大人可以拿它去联系仙界,用来取水。” “所以系心铃现在何处?”邬起问。 玉衡答:“在大人您身上。” “我身上?”邬起震惊。 “成为您座下玉衡星之后,我已经把全部家当都给您了,那系心铃自然也在您的口袋里。” 邬起顿时下意识翻找了起来,北斗七星交给他的东西邬起一件都没动过,只是放在自己的须弥戒之中,这下一番寻找,果然摸出了当年玉衡交给他的包裹,再在里面摸索一下,便翻出了一枚灰扑扑且蒙尘了的铃铛。 “大人就用它联系仙君。”玉衡看到铃铛,继续道:“另外有个不情之请,大人联系仙君时,若仙君问起我来,就说我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临死前把铃铛托付给你,叫你随意使用。” 邬起明白了:“让我彻底掩盖你和小摇光的存在,对吧?” 玉衡笑:“是的,麻烦邬起大人了。” “这可不太容易啊。”邬起捏着手里的铃铛,感受了一下,“这铃铛上被下了禁制,它必须是由你来摇铃,才能被激活。” “而且有定位符。”邬起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铃铛上细微的花纹:“被激活的瞬间就会发送当前所在位置给仙界……等于说,摇响它的瞬间,仙君就会亲自来找你。” 玉衡惊呆了,瞪大眼睛后说道:“我猜想过仙君可能会在铃铛上做点什么,没想到……” 这下玉衡犯了难:“这就……有点麻烦了。” “并不麻烦了。”邬起却有了新计谋,他意有所指说道:“反正你一直是我的「傀儡」,我让傀儡摇铃铛,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玉衡顿时明白了邬起的意思:“大人愿意帮我?” “你这是什么话?”邬起不满意玉衡恭顺的态度,“以我们的交情,我哪次不会帮你?” 玉衡便笑了,点头道:“也是。” 玉衡随后又冷酷道:“只不过那仙君性格看似温文儒雅,但却是个强势的人,他要是看见我变成了你手下的傀儡,说不定是要发难的……所以不管怎样,我们得准备好天罗地网来等着他。” 既然要对付仙界首屈一指的仙君,那么肯定要有足够的战斗力,然而大家面面相觑,发觉就算把在场邬起等人全加起来,对付仙君恐怕都是难以制敌的。 众人为此商议了一番,最后棉漆给出了令人始料不及的方案:“我们让魔王去对付仙君就行。” 天权也听到了棉漆的提议,一脸震惊:“谦微怎么对付得了仙君啊?” “你还真别小看谦微。”棉漆笑道:“他拿走了本属于你的魔王金镌,在位魔界这么多年,没有实力怎么可行。” “况且仙界魔界本就是对立关系,作为魔界之首,若是谦微真没实力,魔界群众也不会让他坐上魔王的位置。” “让谦微过来对付仙君是最好的,我们完全可以设局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棉漆短短几句后就把一个完善的计划给立了起来,众人听后纷纷表示赞同。 “那就这么干。”邬起也认为这个计划很不错,当即就更进一步和众人商议了细节,然后给每个人分配任务。 商议到最后,邬起用一句话作为收尾:“事情我们都说好了,那么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开始行动起来吧!” 众人纷纷点头,随即转身扭头,各自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务。 …… 最开始行动的,是棉漆。 棉漆用异化林彻底占领了魔界王宫和王城以后,就成了魔王谦微的眼中钉肉中刺,是迫切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存在。 但谦微却又除不了他,棉漆用特殊的孢子挟持了整个魔界魔族的生命,谦微只要还是个魔王,就不能不对自己的臣民不管不顾。 而且谦微不确定棉漆那个可怕的孢子会不会对他也有效,万一异化林里某棵树突然死了,把谦微绑定着也一块去了,那事情就大条了。 谦微是非常非常不想死的,他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人生,改写了自己既定的命运,他这辈子既不想当邬起座下的星座,也不想和曾经的主角谢楷明有所牵扯,那么自己掌握权利和地位,就是上上之选。 夺得魔王宝座,是谦微自打「重生」以来便早早定下的目标,现在他已经实现了目标,但谦微没想到的是,最难的不是夺得魔王之位,而是当上魔王之后的日子。 “魔王大人!”臣子都在下方恭敬的俯身,但谦微连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谦微的目光落在四周破败的王宫宫殿造景上。 棉漆和他的异化林把最恢宏的魔宫给彻底占领了,因此谦微不得不带着他的亲信和军队另外找了个山头作为临时宫殿。 身为魔界最有权势和地位的王者,谦微竟然只能待在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破烂宫殿里当一个备受他人讥笑的草包魔王!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王宫被一片成精的森林给占领了,魔界国民的性命也被这些树精所挟持。 魔族民众痛骂他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庸君,既保不住魔界千万年来最繁荣的宫殿和城市,也保不住魔界的臣民,连最珍稀的水源也要拱手相让。 谦微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觉得身为魔王的谦微没有能力处理眼下魔界面临的极端事态,他们想要换个君王。 这么想的人有很多,民间已经有很多呼声了,而魔宫的政要大臣们,暗地里也流转着各自的声音。 谦微的地位很不稳固,尽管明面上这些臣子各个伏小做低看着很尊敬自己的模样,但谦微知道他们打从心底里瞧不起自己。 谦微疲惫焦虑又愤怒。 他迫不及待向他的臣子们施压,他说:“水,更多的水。” 底下的臣子们顿时面面相觑起来,其中一位在位多年颇有声望的老臣上前说道:“殿下!不能再蒸发海洋了,水位太低了,海里的那些魔兽迟早要引发暴动,生灵涂炭啊!” 谦微冰冷的目光扫向老臣:“那你还能给我什么建议?从哪里变出更多的水来?浇灌那片森林,好保住你们这群废物的性命?” “殿下,我们应该想办法切断我们和那些树木的联系!不受其威胁”又一个臣子勇敢站出来发表自己的看法,“我们不能任由情况再继续恶化下去了!” “说的好!那寻找这个办法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十天之内若你提不出有效的方案,我就把你扔进万魔坑里喂魔兽!” 提出建议的年轻臣子顿时被谦微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吓得脸色惨白,连着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臣子是前几天刚上任的新官,顶替上任一个被扔去喂魔兽的大臣的位置,本以为自己坐上政要职位可以改善一下魔界的局势……但很明显,所有局势都和这个年轻人想得不一样。 没人有空怜悯这个新大臣,大伙都活得朝不保夕,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自从那片可怕的异化林占领了魔界王城和魔宫以后,魔王就差不多已经疯了。 谦微在一朝一夕的时间流逝中渐渐丧失了耐心,一开始他很努力很积极的寻找各种办法想要化解异化林给魔界带来的危机,可所有办法都尝试过了,只有异化林还在茁壮成长。 谦微显然受不了了,魔王的位置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拥有无上的权利,可以让他为所欲为。 多数情况下,这群煞笔臣子总是要求他顾及魔界大局,顾及臣民的性命,要求他是一个威严又和善的「王」的形象。 曾经谦微的确是这么做的,然而现在……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呢? 谦微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底下的所有人:“我的臣子们,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那片林子步步紧逼,而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谦微声线冰冷道,“去想办法给我弄到更多的水!否则你们所有人,都别想全须全尾地站在这片宫殿上。”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殿下。”就在宫廷会议的气氛紧张之际,宫殿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人,一边走向前一边发出声响:“不知道殿下有没有空闲听听我的见解。” 因为水资源不足,魔界很多魔族都喝不上几口干净的水,照理说他们这些修炼魔功的魔族也应该和人间那些修道者一样辟谷,但辟谷只是说不用吃食物,可以直接从天地灵气中获得营养。 而水,作为生命之源的水,是组成血肉之躯的重要成分,仙魔人妖各大族,除了作为能量体的冥族,没有任何生物可以不去摄入它。 可以不吃任何食物,但绝对不能不喝水。 没有水,就连修为高超的大能都要弱上三分。 魔界很多魔都喝不上水,临时魔宫里的守卫都一副虚弱的模样,外面这个发话的人甚至都不用特意去打倒这些守卫,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这座临时宫殿,来到谦微跟前。 而谦微一见到此人,冰冷的脸庞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裂痕。 “好久不见,殿下。”走进宫殿的人……正是天权。 天权是个身强力壮的魔族,一现身气势就摆在那儿,使得旁人纷纷退却开来,让天权站在宫殿中央。 大臣们当中有几个年事高阅历深的,似乎已经认出了天权是谁,小声惊呼喊出了天权原本的名字:“是鬼玥,鬼轩的儿子!” “鬼玥?不早就死了吗?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鬼轩军又从贫瘠的北地爬出来了?” “呃……” “我以为你已经死透了。”谦微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颤抖出声,他恐怕也没忘记天权,这是时隔数百年两人的再次会面。 当初他们分开时,是天权一身伤痕累累地狼狈不堪地逃出魔宫,而谦微站在高高在上的殿堂上望着他离开。 而现在,天权却闲庭信步、如幽灵般不知不觉地出现在殿堂上,他干净得体,身强体壮,从容看着憔悴且瘫坐在王座上的谦微。 “我死与不死,殿下不是最清楚吗?”天权微微偏头叹气,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谦微现在的模样。 平心而论,谦微是长得好看的,这也是当年天权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不过当年天权最喜欢的是谦微的那份温柔,那时候的谦微总是对他笑,阴差阳错使得天权错把对方虚假的温和善意当做了情感的萌芽。 而现在,天权看到谦微,却觉得他已经面目全非了。 当年天权看见的那个温柔美丽的谦微,仿佛是一个幻影,像泡沫一样消失于天际。 而现在的谦微,只剩下冰冷和狠厉,和一具干枯瘦弱的身体。 天权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在他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谦微是否有对天权有过那样的感情,天权始终不能确定。 或者说,就算确定了,又能怎么样呢? 对方确实是有目的的,而且把这份目的贯彻始终,就像邬起和棉漆他们说的那样,谦微改写自己的人生,将天权推进了他认为的火坑里。 天权突然想起先前莫缘大人临走前对他说过的话。 莫缘告诉天权,如果天权真的喜欢谦微,就不要退缩不前,亲自坐上那个魔王宝座,将权利和地位都收入囊中,这样天权才能拥有最厚实的资本,才能把想要的一切紧握在手中。 “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吗?”谦微只能想到这个缘由,他从破败王座上起身,他拿起了依靠在王位旁边的长剑……先前说过,谦微是整个以拳头至上擅长肉搏的魔族中少见的善用剑的魔族。 他拥有魔王的金镌,金色长发和金色眼眸,和他闪光的长剑交相辉映。 天权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过去的幻影。 “不,我是来告白的。”天权微微摇头好稳定精神,他咳嗽了两声,稍微整理一番自己的着装,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力求足够正式,随后他盯着谦微的眼睛:“魔王殿下……不,谦微大人,我很喜欢你,我想和你成亲。”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殿堂上的大臣们不可避免地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各种细小的惊呼此起彼伏,但在不到一分钟后又平静下来,众人接二连三转头看向王座高台上的谦微。 谦微握紧长剑,神色没有丝毫动摇,甚至出现了一丝嘲讽,他没有把天权的求亲当一回事:“你是来讥笑我的?的确现在魔界的局势不太安稳,但我身为魔王,也不是随便哪个蝼蚁都能来踩上两脚的。” “怎么会?”天权不理解,他认真道:“和那些都没有关系,我是真心实意过来向您求亲的,而且我还给殿下您带来了礼物。” 说罢,天权从怀里摸出一束花来,那是棉漆摘了自己树上的花朵打包给天权的,这些花朵比较奇特,在不同的光线下展现不同的颜色,在暗淡的光线下会呈现蓝紫色,正是它现在的颜色。 这束花十分鲜艳饱满,谦微一眼就认出这是谁的花,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并浸染上愤怒,他高声:“是棉漆让你来的?” 天权也不绕弯子,说道:“是的,棉漆大人给我出谋划策,并且还让我准备了这些花朵。” 谦微怒上心头,举起剑便朝着天权来了一招剑气竖劈,那股凌冽的剑气形成实质朝天权飞来,而天权不闪不躲,他死后是修炼尸身来进阶自己实力的,说的直白些,他就是一具铜身铁骨的僵尸。 不过谦微身为魔王,在加上有金镌加身,道行还是比天权深,天权明知不敌却也硬吃这招,剑气让他胸口皮开肉绽,连下颚和嘴唇都裂开了一部分,没有流血,一分钟不到就开始愈合,只是可惜整洁的衣物又破了,手里捧着的花也碎了一地。 天权伸手摸了摸自己嘴巴愈合的部位,抬头看着谦微,不温不怒道:“殿下是要拿我出气吗?” “废话少说!”谦微一剑劈过去后反而稍稍冷静许多,他深呼吸然后收起剑:“你根本不是来求亲的,说清楚!棉漆叫你来干嘛?” “棉漆大人说,他想要水。”天权捏了捏手里仅剩的一朵花。 谦微立刻怒目圆瞪吼起来:“我们所有的水都给他了!根本没有水!” 谦微疯的厉害,他冲着天权大声嘶吼道:“回去告诉他!没有水,只有我们全魔族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他想取,那就取吧!” “殿下冷静啊!”谦微话音刚落,底下的一众大臣们也绷不住了,还是那个年事已高的老臣,上前劝慰道:“总归有办法的!殿下,千万不可自暴自弃!” 眼瞅着局势有些混乱起来,天权适时地再次出声:“殿下,不要着急。” “棉漆大人的确想要水,但他也知道魔界已经没有水了,再如何压榨你们也榨不出一滴水来,所以他想从其他地界取水,为了这个目的,他想要魔王大人的帮助。” 天权的这番话确实让谦微的精神稳定许多,谦微用剑身撑地,看着天权:“我可以帮他取水,但他到底要多少水?什么时候是个头?如果要我永无止境的帮他取水,恕我直言,我办不到,还不如痛快点把我们全杀了。” “当然,这点我也是知情的。”天权无奈说,“魔王大人不用担心,只要这次的事情您做到位了,很快棉漆大人就能蓄满他需要的水,届时,就没有魔界魔族什么事情了。” “他那下三滥的孢子之术,棉漆也会撤除吗?”谦微目不转睛的盯着天权。 “当然,全都会撤除。”天权继续道,“棉漆大人还让我转述给您一句话,他说:这是你谦微欠了他、也欠了邬起大人的血债,你必须偿还,竭尽全力的偿还。” 谦微听了这话,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的确竭尽全力了,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脸上露出扭曲的神情。 “好,我还给他!”谦微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沉声说话:“说吧,到底要我怎么做?” …… 归鹤君抬起头看着被自己珍稀地放在透明结界罩里的铃铛。 他用隐形的线让自己的心脏和铃铛相连在一起,只要铃铛响起,不管何时何地他都能感知到。 在数百年里,归鹤君已经渐渐忘记了这个铃铛背后代表的含义,甚至也几乎忘了得到铃铛的那人的长相,只有每天盯着铃铛看一阵的习惯被保留了下来。 他在等铃铛响起,等了很久很久。 每年他都会查看新晋仙界的飞升人员名单,他把这些新人们一个个找过来查看,期待在这些人当中看到自己眼熟的脸庞。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这个不是,那个不是,全都不是。 归鹤君觉得自己在做梦,这挺可笑的,他干嘛要这么期待一个近乎萍水相逢之人的到来? 仙界会派使者去往人间,每隔百年都会给出不少仙界特选外门弟子的名额,每次选中的都十有八九个,可每隔百年能成功飞到仙界的人,能出一个都堪称是神迹了。 所以即使归鹤君给了对方「弟子」的名号,但对方来仙界的希望依然是非常渺茫的。 这个地界是整个归墟世界最高耸最飘忽的地界,这里聚集了归墟世界的众多强者,这是只有实力达到某种界限,才能被天道肯定,并跨入的地界。 但是偶尔,归鹤君也会觉得这个仙界像是一个巨大的牢房。 仙族的确很强大,但他们很少离开自己的地界,所有的人在抵达仙界之后都会面临一个新的目标——即朝着成为半神的目标而努力。 甚至都不是神,而是半神,成为半神后才有机会被天道选中,被选为圣子,这样就有机会前往那个传说中的真正制高点——众神殿。 一山还有一山高,很多年前归鹤君以为,到达仙界就是终点,却没想到,到达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只在跑道上跑了一半而已。 从仙族修炼成半神,这就是剩下的跑道,是一段无比崎岖且几乎看不到额任何希望的道路。 仙界已经近万年没有再出一个半神了。 很多人说归鹤君有那种可能,但归鹤君心里对此嗤之以鼻,他知道,他根本没那个本事。 他有些后悔了,在漫长的修道道路中,他只感觉到了无尽的孤独。 归鹤君是很多人嘴里的天才……并不是,他其实是少见的由修道者结合后生下来的灵子,父母给他哺育了很多修为和灵气,才导致他先天比旁人有了更高的起跑线。 开始修炼后,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修道书,修为稳扎稳打地进步,他从不关心尘世间纷纷扰扰的名利纷争和儿女情长,心中至始至终只有一个字「道」。 所以他异常顺风顺水,摈弃七情六欲,没有任何波折地修炼至大圆满,离开人间飞升仙界,又在仙界消耗千年时间,成为了首屈一指的仙君。 这条漫长的道路上,归鹤君从来只有自己,只有孤独与他作伴。 太漫长了,长得归鹤君始终看不到前路的光芒。 他走得太远,所有人都被他抛之脑后,再也没有能追上他的人,而他只能继续独自一人往前走下去。 不得不承认,到了这一步,归鹤君其实是害怕的……或者说,他怕得要命。 他意外发现自己的心性脆弱的很,完全不符合他强大仙君的名头。 周围的人仿佛来自和你隔着无限远的地方,他们的声音在你耳朵里比蚊子呐呐还细小,你站在摇摇欲坠的制高点,上上不去,下又下不来。 所以归鹤君忍不住了,他犯了一个错误,他捏了一个和自己命脉相连的,让假装成仙使,跑去了人间界。 他是想去透一口气的,从高耸入云的云端之上下来,在那个连空气都稀薄的地方,他连呼吸都做不到。 这就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铃铛还是没有响起,这很正常,归鹤君已经习惯了,他知道这铃铛恐怕永远都不会响起了,但他还是没有走,傻愣愣地站在铃铛跟前看着,一直看着。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系心铃忽然摇晃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声响扯着他的心脏隐隐作痛。 归鹤君觉得自己的心脏差点炸裂开来。 第80章 莫缘在自己的识海世界里大杀特杀, 不断抹去过去阴影之时,他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精神世界里度过的时间,和外界真正流逝掉的时间不太一样。 就比如说现在, 深渊就趁着莫缘沉溺于精神世界, 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阶段, 完全掌握着莫缘的躯壳, 行走在荒芜的极寒深渊地界里, 一边走一边把周遭旺盛生长的荆棘树给破坏掉。 这些荆棘树会吃掉他的毒素。 很早以前深渊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那时候他没有躯壳, 在极寒深渊里挪不了窝, 也逃不开这些荆棘树的蚕食,只能任由它们一点点吞吃着自己的毒素。 这些该死的树木像寄生虫一样堂而皇之生长在他的地盘之上,啃食他的力量, 而深渊竟然拿它们没什么办法。 他当然尝试过破坏这些该死的树,但每破坏一棵树,它残破的身体就会扎根进土地里, 一周时间不到, 残缺尸体上就会立起更多小树苗。 小树苗比大树吃的更多更快, 摁死了紧接着又冒出更多, 深渊在发现自己越是想消灭它们, 它们的数量就越来越多之际,深渊有些慌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它们会长满整个极寒深渊,最后把深渊活活吃空! 当然, 这只是个比喻, 深渊并不觉得自己真的会被一些树给吃空, 然而宝贵的毒素被蚕食和掠夺的感觉也让他十分不好受。 深渊只好收缩自己,他把自己的毒素尽量聚集起来,集中在一个部位,尽量不泄露出去给这些树加餐。 他发现这些树吃的越多长得越大,长大后它偶尔掉落的树枝就是它的种子,被呼啸狂风吹着滚落远方,随地扎根,没几天就又是一颗新树苗。 为了抑制树木的生长,深渊只能不停的缩小自己,憋屈地让出自己的活动区域,只把离得近的树木掀飞扔出去。 尽管深渊已经很努力了,但由于没有躯壳承装的缘故,他的毒素会不受控制的自主扩张,他克制不住毒素的泄露,因此让极寒深渊地域的荆棘树开始生生不息大量繁殖。 渐渐的,这些荆棘树生长的趋势呈包围状,逐渐把处在中心点的深渊给包围起来,就像在围捕猎物一样。 而深渊没有躯壳没法移动,只能缩在极寒深渊地界的中心点,看着这些可恶的寄生虫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深渊心里感到十分费解,这世道上怎么会有完全不害怕它的毒素且还将其当做营养物的诡异生物?而且是最下等的植物,是不值一提的树木! 世界上的树木何其繁多,在各个地界长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深渊从不把它们放在眼里,他压根没想过这些树居然就是他最大的克星。 树木敲骨吸髓,长在他的身体之上,深渊竟然有些害怕的情绪出来,曾经他看不起这些树,但现在,他竟觉得自己被最普通最不值一提的树给吃空这件事,并不是完全没可能的。 哪怕他是无穷无尽的深渊,是只要这个世界不灭亡,按理说就永不灭亡的深渊。 深渊不想承认自己害怕这些如蝼蚁般的树木,但他得到莫缘的躯壳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摧毁这些树。 树木已经吃掉他太多的毒素,而利用莫缘的躯体,深渊可以从这些树木身上抽回自己被吃了的毒素。 只是把毒素抽回来以后,深渊才发现稍微有点不太对劲。 他的毒素被这些树木用某种办法中和过滤了? 被过滤的深渊之毒,已经彻底称不上是「毒」了,它没有任何侵略性,而是变成了一种单纯的、死气沉沉的能量。 深渊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些被过滤后的毒素体量大大减少,变成一种稀薄流质的能量体,虽然颜色还是黑色的,深渊也可以把它们重新吸收,但是却……无法再使用它们了。 明明就是深渊最引以为豪的毒素,能够腐蚀一切的恐怖毒素,除了真神,这世界的一切都可以被深渊毒素腐蚀掉。 但现在它们却不再受到深渊控制,没有了那种自主灵动且贪婪掠夺的特质,它们死气沉沉,和石头或流水别无二致。 所有造成恐怖绝望和痛苦的东西都从它们身上消失,任凭深渊怎么催动,这些毒素都没有任何反应。 变得普通、单纯、平平无奇。 它们不仅没办法被深渊催动,貌似也无法和深渊原有的毒素进行融合,深渊无法从这些被转化过的能量身上获得任何东西,它们……像是毒素的尸体。 深渊突然就明白了,荆棘树并没有过滤毒素,这些奇怪的能量也不是荆棘树过滤出来的,而是它们吃剩下的! 荆棘树吃的就是深渊毒素本身,荆棘树从一开始就不惧怕深渊毒素的毒性,又怎么可能会去过滤这种毒呢? 荆棘树吃掉的是毒素中最精髓的部分,是深渊之所以能污染全世界的那部分,剩下的,只是尸体罢了。 当然,尸体也不会放过,这些尸体残留的惰性能量会加剧荆棘树的体型,让它们长得更多更大,繁衍出更多子孙后代。 意识到这一点的深渊恶心得不得了,又把刚刚吸收回来的「尸体」吐出来了,他不敢相信作为能吞噬万物的深渊毒素居然也有被吞噬的一天,而且被吞噬之后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深渊只能操控着莫缘的身躯席卷了一遍整个极寒深渊之地,把里面属于自己的、能被自己吸收的毒素全部带走,一滴毒素都不想给这群该死的树木残留,随后他劈开了一片荆棘树林,从这个常年包围着自己的树丛监狱里逃了出去。 逃出去的瞬间,深渊无比欣喜,他走在绿意贸然的道路上,头顶是蔚蓝的天空,自由的气息迎面而来,他深感获得躯壳的好处,终于不用被困在那片冰冷死寂、万分无趣的极寒地界了。 然而这股冲向自由的欢悦感并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事情要去做。 莫缘随时可能从困住他的意识海洋里逃脱出来。 深渊是争不过莫缘的,深渊能掌控莫缘这副躯壳的时间十分有限,因此他要在有限时间内完成他要做的事情。 深渊有两个目标。 第一他想杀了天道,就用他暂时掌控的身躯。 因为莫缘拥有神格,他的躯体也具有他力量,借助莫缘的这双手,深渊是完全可以杀神的。 况且深渊还颇有先见之明,早就要求谢楷明把万年前深渊从神族末缘胸口上剐下来的心脏制成了一支弑神之箭。 计划就是想法子把天道从天上骗下来,由深渊牵制住天道,再让谢楷明在旁边放冷箭。无论是莫缘还是末缘,他们身上都有足够的弑神之力,而这是深渊唯一可以弄死天道的机会。 第二个目标就是……如果万一自己失败了…… 失败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深渊自觉自己做了很多准备,但面对的是毕竟天道,是一位真神,妄想一次成功,那是痴人说梦。 所以深渊要做好失败后的打算,如果谢楷明的弑神箭、或者自己借助莫缘的双手都没能弄死天道,那么就激怒天道,深渊自己凑上去送。 如果借不了莫缘的手,那就转头去借天道的手。 用天道的力量,来杀掉这副躯壳里的莫缘。 深渊预想的最好结果是借天道的刀子来摧毁莫缘的神识,只保留莫缘的神格就行,只要做到这个,那莫缘这副绝好的躯壳以及最宝贵的神格,均能归深渊所有。 这是除开天道的性命以外,深渊最想要的两样东西。 莫缘的躯壳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被邬起炼制过,可以保持不生不死的状态永不腐烂溃散,而且还被天道用包含高纯度能量的天雷劈过……其实就是被天道变相的二次炼制了。 这副躯壳是绝好的容器,不仅可以自由活动,也能盛放任何东西,自然也包括深渊。 这副顶好的躯壳使得莫缘可以肆无忌惮的吸收深渊的毒素……由此看来,天道的确想把莫缘制成一件装载深渊的容器,一个绝佳的陶瓷罐子。 等到罐子装满了,天道就能把莫缘扔进能焚毁一切的神火中销毁,消灭这个罐子同时也消灭他体内的能大量深渊,从而削减深渊的体积,达成又一次从深渊手里拯救世界的成就。 不过,虽然明知莫缘的壳子是天道给它设置的诱饵,但深渊还是忍不住想要这副躯壳,无他,这诱饵太香了,毕竟深渊真的很想要一副躯壳。 深渊先前对莫缘说过的某些话,并没有完全欺骗他,天道确实只把莫缘当成一个工具人,并且想杀了莫缘(的壳子)。 但深渊没有把话说全,因为莫缘是有神格的半神,他的魂魄不死不灭,这个躯壳没了就没了,灵魂遭受神火炙烤,顶多受点伤完事,回头再转世一次,估计就能成为真神了。 深渊当然不能让天道的计谋轻易实现。 为了阻挠天道的目标,深渊开始假意与莫缘合作,他企图策反莫缘,告诉莫缘天道就是冲着将他赶尽杀绝的目的去的。 更妙的是,莫缘自己貌似也非常不乐意成神,因为成神意味着舍弃感情和过往。而莫缘这小子正深陷在人类那套无聊的感情中无法自拔,而深渊恰恰好是个负能量催化大师。 利用莫缘精神上的弱点,深渊成功将莫缘困在了他的识海世界中,被困住的莫缘将在那里对抗无数的过往幽灵。 而趁着这个阶段,深渊就可以暂时掌控莫缘的身躯,并利用他做一个跳板。 杀掉天道或者获得莫缘躯体的永久掌握权,二选一,对他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获得躯壳就不说了,这事关深渊最想要的自由,只要能得到莫缘的躯壳和神格,自由就已经是现成的了。 至于杀掉天道这个目标,那是因为只要杀掉天道,归墟世界就会变成无主世界。 无主世界的案例很少,但深渊从世界管理局那边打听到了一个秘闻,每一位神所掌握的小世界,基本都是由祂亲手参与建设的,这样的小世界完全归属于创造它的主神,即使在执掌世界的主神死去之后,这种小世界也无法被其他神接手,只会变成无主世界。 无主世界很容易被世界中滋生的「深渊意识」侵占,深渊会变成那个小世界新的主人。 深渊可以慢慢把整个世界都吃掉,从寄生在世界上的毒瘤变成小世界的主人,最后变成时空宇宙里的一头巨型怪兽。 这种巨型怪兽虽称不上神,但也拥有近似神的力量,非常巨大难以消灭,一样能自由活动,同时世界管理局的那群神管不了它们,只能建筑一条长长的时空防线把它们隔绝在时空宇宙的另一头。 在那道防线外面,像这样的深渊巨兽有很多。 如果能深渊能成功杀掉天道,深渊就打算朝着这条线前进,让归墟世界变成无主之地,最后被深渊彻底侵占。 届时就算无法脱离归墟世界,这对深渊来说也不是问题了,因为真正能拘束他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深渊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了。 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反正归墟世界还在,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深渊是死不了的,对他而言失败不过是一切回到原点,他只需要重新潜伏起来,等待下一个机会就行。 深渊的如意算盘已经打好了,各种可能性他都想到了,他觉得没啥问题,接下来就是履行计划的过程。 既然思考到这一步,深渊免不了兴奋到跃跃欲试起来,身后茂密的荆棘树林被他抛之脑后,他从未想过这些树木能作什么妖。 虽然这些树很能吃,他也有过自己会被树给吃空的担忧,但树只是树,它们生长和进食的速度绝对称不上快,深渊只需要把能让它们生长的毒素抽干,这些树自然就死了,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现在,深渊打算去找谢楷明,看看他的「弑神之箭」做好了没有。 目前归墟世界是半被侵蚀的状态,深渊和谢楷明合作时,把很多毒素送给了谢楷明,不仅让谢楷明帮忙给深渊制作了许多临时躯壳,同时也让他大范围把毒素扩散出去,让深渊毒素腐蚀更多人。 不过谢楷明那小子倒也精得很,他居然察觉到荆棘树对深渊的毒素有克制作用,因此捡了很多荆棘树枝树干制成了法器,用来制约深渊的毒素,避免自己遭到侵蚀。 谢楷明挺聪明,深渊并不讨厌他这一点,聪明人总是好用的,要是谢楷明和其他人一样轻易就被毒素腐蚀暴毙,深渊才懒得和找他合作。 但他制作的这些树枝道具其实没多少作用,活着的荆棘树才能无限吞噬深渊毒素,制成道具后反而能吸收的毒素变得非常有限了,吃了一丁点毒素后便饱和了,饱和后这道具也差不多废了。 正因如此,深渊更加看轻了荆棘树的价值,也完全不把谢楷明当回事,利用毒素模拟修士的灵力修为,因此深渊像修士那样使用各种法术,他缩地成寸日行千里飞到了谢楷明那边,而此刻谢楷明正待在自己的洞府中炼器。 很快二人会面,谢楷明看到顶着莫缘躯壳的深渊,心中似乎明白了一切。 “你成功拿到了神族的躯壳?”谢楷明发问,在他看来,莫缘就是千年前的神族,一直都是。 “不完全,但这副躯壳暂时属于我了。”深渊体会着自由活动的美好感受,观摩着自己的双手,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身上的奇怪之处……他发现自己左手胳膊上盘踞着一条小黑蛇。 应该是莫缘带过来的,看起来是一条同样被邬起炼制过的妖兽,没有灵智没有灵魂,深渊扫了一眼,也没怎么注意它。 “箭做好了吗?”深渊把注意力挪到谢楷明身上,而谢楷明闻声从自己洞穴的丹炉中取出了一根细长之物。 “做好了。”谢楷明并不直接用手触碰,而是戴着一双明显也是用荆棘树枝做成的手套,隔着手套拿箭,摆出来给深渊看。 那是一根全身漆黑的箭矢。本来神族末缘的心脏就已经被深渊毒素给彻底侵染。 用这样一颗侵染之心制作的箭矢自然也满载深渊毒素,再混合着神族的力量,那股由末缘残留的弑神之力,让这根箭矢溢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意。 深渊伸手触摸箭矢,箭矢上缠绕的毒素随着他的动作而狂舞,深渊隐约能听到这根箭矢上传来悲伤的回响,那是神族末缘最痛苦的情绪。 “用这样一根箭刺穿天道的心脏,再合适不过了。”深渊笑着说话,他转头看向谢楷明:“你准备好了吗?” 谢楷明咽了咽口水,半晌后才答道:“准备好了。” 深渊向他逼问:“你不想被永久困在这个世界,你想脱离天的掌控,这是你说过的话,谢楷明,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我记住了。”谢楷明强调着回答。 而深渊满意的点点头:“那现在就随我去杀了天道吧。” 谢楷明却微微一惊:“现在?” “当然,就是现在。”深渊道,“趁着我还能掌控这副躯壳,现在就去杀了天道是最好的时机,再拖下去,可就没有机会了。” 谢楷明虽然先前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事到临头,胆怯不可抑制地在他心头围绕着,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说道;“可是……天道在哪里?怎么引他现身呢?” “那是我的事情。”深渊把箭矢还给谢楷明,笑道:“你跟我走就行。” …… 要引出天道,很简单。 整出一场业障滔天的红天雷劫就行。 整个归墟世界不断有仙魔人妖各大种族在残酷的修道竞争道路上获得或大或小的突破,每次突破,都会引来天雷。 天雷劫既是惩罚和打压,也是历练和考验,渡过了,天道就会承认你。渡不过,就要被天道碾进尘埃里去。 其中红天雷是最高级别的雷劫,像一道劈开天地的红色巨型圆柱一样割裂世间,这道天雷代表了天道的威严和极端怒火,是天道意志的终极体现。 换而言之,其他天雷都是自动聚集的,天道像设置预设程序一样设定好了雷云聚集的触发条件,每当有修道者境界突破,就会触发这个条件,从而引来雷劫。 但红天雷的触发,必须是由天道亲自引导的,所以只要引发了红雷劫,就代表天道在场。 而红天雷的触发对深渊而言再简单不过了。 深渊和谢楷明一齐出发,前往附近的人类城镇。 红雷劫一般是犯下滔天重罪业障产生的修道者才会引来的雷劫,所以只要深渊和谢楷明联手屠光这座城镇的所有人,红天雷自然而然会在凶手的脑袋上聚集。 天道很忙,他手里管着的可不止归墟世界这一个世界,其他世界也有巨多繁杂的事务等着他去处理。 而且天道无情,你不杀个上千万人造成能影响世界的重大危机,天道压根就不会管你,只要没到临界线,死多少人,天道都不在乎。 维持秩序、维持规则,让世界保持最低限度的稳定发展,就是神的使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深渊看来,所谓的天道其实比他更像个怪物,而世界就是由这么一群冷血无情的怪物所执掌,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过,深渊想屠城的意图仍然没能实现,在他和谢楷明动身前往附近的人类城镇时,不知道为何,他感觉到四面八方有各种修道者的气息正在赶来。 不止一两个,是很多修道者正在朝着深渊和谢楷明所在的方位聚集而来,谢楷明也感觉到了众多气息的接近,他不明所以看着深渊:“怎么回事?” 修道者们的动作都很快,深渊到达城镇上空时,其他修道者便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及时赶到的低级修士还立刻着手开始疏散城镇底下的普通人类,用法术把他们一把抱起,几个闪现就出城了。 而深渊看着附近靠过来的各类修士,其中沈海卿和天枢的面孔赫然在目,两人靠在一起悬浮与半空,率领着身后一众无极剑宗的弟子们。 其他还有修真界各大宗门的修士,几乎所有宗门的顶尖修道者现在都在这里了。 谢楷明几乎认得其中大部分人的面孔,他惊诧地环顾四周,整个人间界有名头的修道者几乎全在现场,他又看了看面色冷漠的深渊,决定自己先开口圆圆场面,于是大声:“诸位修士!我和我的……朋友途径此处闲逛游山玩水,为何引来这么多人的包围?我们应该没做什么惹恼众人的事情吧?” “谢楷明!”站出来说话的是沈海卿,他现在基本已经是人间修真界的代理「道尊」。 因为沈海卿实力不达标,称不上修为第一人。但现在人间修真界群龙无首,有实力的没有统帅力,也不肯出来做表率,各个门派选来选去也没选出个合适的道尊人选,后来也不选了,谁最有领导能力谁就是道尊,于是这个名头便落到了沈海卿头上。 沈海卿联合各大门派组成暂时的修道联盟,用来对付人间界日渐泛滥的深渊毒素,再加上莫缘和邬起,一直通过天枢这个中间人,给沈海卿传递消息,所以沈海卿该知道的基本全都知道。 他们在人间界四处游走,用天玑和天璇为他们批量制作并供应的「荆棘树采集器」疯狂吸收着扩散于人间的深渊毒素。 几乎整个修真界所有人都在加入这次「清理毒素」大动员行动中,修为低的就做一些疏散和治疗普通群众的活,修为高的则准备打架。 这样的清扫活动其实已经在修真界持续有半个月左右了,别看修道者平常一个修炼闭关就是十年百年的,但重要的工作上,他们的效率也是非常高的,半个月已经做了非常非常多的工作了。 再加上修士们个个身强体壮、瞬行千里有排山倒海之能,只要工作安排妥当,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立马赶上。 深渊占据了莫缘的躯壳,开始在极寒深渊地界那边各种搞破坏的时候,其动静声响,就已经被修真界这边察觉到了。 修道联盟的活动不仅是清扫人间界泛滥的深渊毒素,而作为深渊毒素的主要源头地,他们怎么可能不派人去监视极寒深渊地界? 所以深渊一出地界,修真界这边很快就知道事情有变了。 等深渊与谢楷明汇合,出来准备搞事情的时候。这不,收到消息的沈海卿立刻带着整个修真界最强的几位大佬们纷纷到场。 这是一场惨烈的死战,沈海卿看着顶着自己徒儿身躯深渊的第一眼起,心里就慢慢清楚了眼下极端的局势。 所以他出来打断谢楷明假惺惺的虚伪讲话,沈海卿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废话就不要说了,谢楷明,你在沁花阁干的那点破事,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以及你身边这位……”沈海卿看着深渊,脸色有点扭曲,“夺舍了我徒儿的身躯,想必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灭世之灾,深渊?” “你们动作挺快的,消息也很灵通。”深渊也不和他废话,他赶时间,没空和这些蝼蚁纠缠,他说:“不过就是太蠢了,既然明知道是我在这里,还敢过来,这就是在单纯送死了。” 谢楷明看底下一群小修士几分钟内就把整个人类城镇的人都给清空了,心里也有些着急,靠在深渊身边轻声道:“大人,人都被他们顺走了,我们还怎么屠城来引发天雷啊?” 深渊眼睛一眨,露出可怖的笑容:“普通人类哪里比得上这些身聚灵气的修士们啊。” “谢楷明,想不想进阶飞升?”深渊看着谢楷明,“这么多修为还不错的修士在场,我把他们都抽干,修为全灌给你,让你当场进阶,就能引发天雷了。” 深渊这话把谢楷明吓得不轻,谢楷明忍不住摇头:“这不行,我天资再高也受不了这么多人的修为全灌给我,别说什么进阶天雷了,雷云都还没出现,我就会爆体而亡的!” “有我在就不可能。”深渊从手心聚集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毒素球来,“你也知道我深渊毒素的能力,对吧?” 谢楷明知道他的意思,可如果按照深渊的做法,混合着庞大修为的深渊毒素会充盈在谢楷明全身上下经脉的每个角落,他毫无疑问会被深渊毒素完全侵蚀,准备再多的荆棘树法器道具都救不了自己。 谢楷明一直小心翼翼维护自己的身体,就是不想被深渊毒素侵蚀,他很清楚那些可怕毒素的威力。 可是深渊已经替他拉弓上弦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谢楷明从选择了深渊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退路。 “你害怕了?”深渊看出了他的恐惧,他嗤笑谢楷明,“都奔着想杀神的目标去了,到现在还怕这个?” “等天道一死,这个世界将彻底属于我……当然,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我会保护你到最后……谢楷明,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深渊说这话时竟然显得那么靠谱,以至于谢楷明真信了他的鬼话,谢楷明咽了咽口水,坚定了决心:“好吧。” 深渊和谢楷明的沟通当着众人的面,没有传音入密,一个句号都没有隐藏,大家伙儿都听了他们是怎么说的,其中有部分人便有了退缩之意。 这可是深渊! 之前在全门派峰会上被那头黑色巨兽「狮心」肆意大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接下来半个月的清扫活动,他们又真正认识了深渊毒素的可怕性,而现在面对的是深渊,谁都不敢和这样的怪物正面对敌。 沈海卿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这边人心不齐,他也没空管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他必须强调一个事实,他大声对众人喊道:“道友们!这个深渊的确实力不容小觑,他的毒素可怕之处,想必诸位都心里有数。” “但我必须要说!”沈海卿喊道,“整个人间界,只有我们有能力站在前线了!” “再没有别人了!如果现在退缩,人间界就会彻底沦陷,再也没有人能从这家伙手中保护我们的地盘!我们的历史、我们的先祖,我们的心血和努力,我们的亲人朋友……还有未来。” 沈海卿指着深渊:“都会在这家伙的手中化为灰烬!” “我们必须阻止他!”沈海卿鼓舞人心,“诸位,共事的这段日子我们也有些许手段能对付深渊毒素,这些就是我们的法宝,之前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 “不要退缩!我们无路可退!”沈海卿沉着脸。 虽然沈海卿把话讲得磕磕绊绊,他不是演讲的料子,但眼下也没有人纠结他的发言是否慷慨激昂,眼下他们只知道,沈海卿说的没错。 人间界是一处封闭的地界,和其他四界隔着一层只出不进的厚实结界,如果人间界出了事,其他地界的大佬大能们是没办法进来救场的,所以如果他们自己守不住人间界,那就只能迎来全面崩盘的结局。 最终,在沈海卿的讲话中,在场众修士没有人选择逃离,即使心怀恐惧,大伙依然站住脚跟与深渊对峙,这番战斗将一触即发。 …… 沈海卿压根没有想过自己这边能赢,他想的只有拖延时间,牵制一下深渊,能拖一会是一会。 虽然莫缘的确被深渊困在了自己的识海空间里,但被困住的只有末缘,并不包括花花。 花花是个没啥大用的系统,它的本质是一位冥族,它是天道特意送给莫缘的礼物,因为花花能完美无瑕的保证莫缘的精神稳定。 在莫缘一直被情感困扰且始终无法成神的那个阶段,虽然天道给莫缘安排了无数次轮回考验,但莫缘依然上不了工,也丝毫没有激活神格印章的预兆。 这让作为天道的鲸谷感到十分困扰,使了那么多办法都没办法让莫缘成为稳定的新神,而事情拖得越久莫缘的不稳定性也在逐步增加,别无他法,鲸谷只能使用一些极端手段了。 这个极端手段就是花花。 众所周知,冥族是一类能帮助生命轮回转世的异形生命,它们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它们靠吃生命的情感记忆卫生,像神话故事里孟婆煮的那碗汤。 冥族这类异形生命广泛存在于各个小世界之中,它们是维持世界稳定的重要一环。 鲸谷试想过的,如果莫缘至始至终都摆脱不了转世轮回中每隔世界情感的困扰,那就给他配备一个特殊的「辅助」好了。 就像现代世界里部分残缺人士会使用辅助设备帮助自己像正常人一样活动,鲸谷打算也给莫缘整个辅助设备。 如果舍弃不了感情,就让花花成为莫缘情感上的辅助器,在不需要的时候花花会吃掉莫缘的情感记忆保存起来,而在需要的时候就像翻书查字典一样给他翻阅。 鲸谷是个意外的很通达的神明,他觉得神不需要真正做到完美无瑕,如果莫缘自己真的做不到,但神格又印上了取不下来,那么让莫缘当个残缺的神也不是问题。 或许有一天莫缘自己突然想通了,那时候就不需要花花了。 没错,鲸谷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把花花送给莫缘的,并且最开始诱导神族末缘把血喂给花花,也是为了让花花与莫缘的神魂适配。 就这样,花花便成功寄生在莫缘的魂魄之上了。 花花能帮助莫缘快速成为一名真正的神,即使莫缘没能通过情感考验,也不影响他上任就职的道路。 能解决莫缘这个轮回百世都成不了神的大问题,鲸谷觉得自己的计划简直完美,他之后可以在众神殿的同事们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了。 但他没想到深渊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并且把藏着情感记忆的末缘的心脏给抢走了。 好吧,这件事也就是个小插曲,鲸谷从不认为深渊是个值得他去头疼的问题。 整个宇宙的小世界实在太多了,每天诞生与毁灭的小世界也很多,而且几乎每个小世界都会有「深渊」这种东西的存在,大部分世界的毁灭也基本和深渊有关。 深渊是世界的「恶意」,有时候会以特殊的方式存在,在归墟世界里是一种到处传染且腐蚀一切的可怕毒素,而在其他世界里可能是同样会四处传播导致疾病的瘟疫,或稀奇古怪满世界乱爬的怪物。 因此每个小世界里,人们对付深渊的方式也是不同的。 作为这些小世界的主神,鲸谷却并没有责任帮助这些世界来清扫深渊,因为毁灭和死亡也是世界的命运,鲸谷只负责运行,不负责拯救命运。 拯救要靠这些小世界内部原住民自身的努力。 至于归墟世界,则是因为归墟世界太年轻了,是个几乎刚刚诞生的小世界,这样的世界不去控制的话,基本出生即毁灭,而鲸谷想稳定自己手底下掌控的小世界数量,归墟世界便不能立刻毁灭。 重启世界是鲸谷做出的比较出格的举动,但这个举动不止为了归墟世界,也同样为了莫缘。 按照从鲸谷那里得到的命令,花花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莫缘,莫缘被困在识海空间里无法与外界联系,花花就成了莫缘与外界的媒介。 系统的功能之一就是无障碍零延迟地发消息,它明目张胆地呆在「深渊」身上充当发信器,其中就包括了给沈海卿狂发定位,让他想办法来阻止深渊和谢楷明的屠城大计。 此外花花还联系了天道,就是不知为何,天道那边的通讯总是时灵时不灵,花花一连几个消息过去,鲸谷一个字不带回的。 第81章 就如深渊所说, 沈海卿众人果然是自不量力的。 虽然这帮子人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人间修真界只是个最低等的地界,深渊连神都不放在眼里,会看得上这些形同蝼蚁般的低阶修道者吗? 他看不上, 他一道漆黑的深渊毒素鞭子甩出去, 只一招, 场上这些愚昧的修道者就统统都被击飞。 深渊毒素能够啃食修道者赖以为生的灵力和灵气, 毒素不受任何法术或物理攻击的影响, 可谓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因而在深渊跟前, 这些曾经不可一世、一手遮天的修道者, 甚至比凡人都还要脆弱。 他们使出任何法术法器都是在给深渊加餐, 体内的灵力灵气在疯狂流失,沈海卿等人心中惶惶,但无人退缩, 忍着被毒素侵蚀的痛苦,被击飞的众人纷纷又站起来,各自拿出道具来抵御深渊毒素的侵袭。 深渊定眼一看, 发现这帮子修道者手上、居然人手都有一个类似谢楷明自制的那种荆棘树道具, 是专门用来抵抗他深渊毒素的。 见到这帮子人居然如此准备充分, 深渊惊愕不解, 转头看一眼谢楷明:“你制作了这么多道具发出去?还让他们人手拿了一份?” 谢楷明也连忙摆手, 神情激动地表示不干自己的事:“没有啊大人!估计是沁花阁被他们一锅踹了,阁内确实残留了一些我制作的荆棘道具,恐怕是他们拿去仿制了一批!” “啧,真是麻烦。”嘴上是这么说, 但沈海卿众人手上拿着的这些道具也还是起不了多少作用, 吸收了一定量的毒素之后就过分饱和用不了了, 而深渊的毒素刚好量大管饱。 又是几番过招,虽然牺牲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毒素,但沈海卿那边的人果然扛不住了,被深渊一个个从半空中打下去,连沈海卿也下去了,重重摔落在下方已经空荡荡的城镇之中。 这时,半空中和深渊对峙的还剩下最后一人。 是天枢。 因为是不死不活的尸体,天枢受深渊毒素的影响非常低,他的魂魄在受到邬起冥族之术符咒的保护,这冥族之术居然也能抵抗深渊毒素干扰……或者说,冥术似乎能在深渊毒素面前隐身,毒素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被冥符保护的天枢的灵魂。 所以即使毒素都浸入他的血管,天枢也没有多少感觉,就是身体里可以驱使的灵力越来越少,他感觉自己撑不了多久。 天枢想了想,从须弥戒中取出了一个荆棘道具,这个道具是天玑和天璇专门做好发给他的。 是一个特别的树种,它能在天枢身上扎根成长,迅速长出枝丫来,能吸收大量深渊毒素并且将其转化为天枢能利用的能量。 但也有副作用,使用时间不能太长,不然这个树种会越长越大越长越多,让天枢下半身长出树根,直接往地面上一扎,他就真的变成一棵树,直接动不了了。 此外活着的生物也不能使用,因为这道具实质上就是拿自己当培育土,让活树长在自己身上,树根和扎破内脏的感觉可不好受,只有天枢这种不死不活没有痛觉的行尸走肉可以一用。 天枢就这么干了,他划开腹部把树种往自己腹腔里一塞,顿时困扰他的那些深渊毒素很快就被树种吸收了个干净,枝丫突破他的皮肤长出很多小枝条来,天枢暂且不管这些,开始对深渊发动攻击。 深渊也是被天枢的一番操作惊得目瞪口呆,他海量的毒素扎过去结果反而化作了天枢提升战斗力的催化剂,天枢速度愈发迅猛,在短短几秒钟提升了几个量级。 在树枝枝丫成长到影响自身活动范畴之前,天枢想要想办法在深渊身上留下伤口。 更确切的,是在莫缘的身体上留下伤口。 完美的容器要先破个洞,才能打破完美。 天枢是战斗的一把好手,也许他生前修为并不咋地,但单论搏斗、战斗技巧等,他恐怕是邬起座下一众星星里最强的那个。 深渊一直以来都非常依赖自己的毒素,他其实压根没什么战斗经验和技巧可言,毕竟掌握着深渊毒素这么强的东西,不管什么样的对手,只要糊一把毒素,对方很快嗝屁,深渊怎么可能还会提升什么战斗技巧呢? 因而只要毒素不管用了,有那种超出自己预料之中的变故发生,深渊竟然也失去了分寸,没能即时反应过来抵抗攻击,很轻易的被天枢近身,天枢居然从自己身上随便折了一根树枝,以枝为剑,毫不留情地刺入深渊的胸口。 没刺多深,仅在深渊胸口处戳了个小洞。 因为旁边谢楷明居然伸手帮了一把,冲过来掐住天枢的手臂,他看出深渊的毒素暂时对天枢失效了,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他还是选择给深渊帮忙。 天枢这个往自己身体里塞树种的操作很强,但再强还是抵不过过于庞大的深渊毒素,深渊反应过来后加大了毒素的注入量,有如实质的毒素气雾包裹住天枢,天枢身上的树种再怎么能吸收,也终究还是吸收到饱和了。 饱和后再过量注入的话,天枢的身体就凄惨的裂开来,长在身上的树枝等全崩溃散开,皮肤也寸寸开裂,内脏四分五裂,连脑壳都开瓢了。 他再也撑不住,仅仅只能给深渊这一击后,也便从天空上坠落下去,掉在了下方密集建筑物的城镇里。 不得不说,天枢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扎扎实实地将深渊给吓了一跳,深渊有史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心惊肉跳的感觉,他摸了一下胸口被刺破的小伤口,那个伤口无法愈合,浓厚的深渊毒素从里面流出。 深渊的脸色扭曲,他完美无瑕的容器,居然被破了个洞。 这帮子他毫不放在眼里的蝼蚁!本应该最好对付的蛆虫,竟然能伤到他!这是完全超出深渊意料的突发事故! “大人……”谢楷明感觉到深渊生气了,而且是怒火滔天,谢楷明心惊胆战的企图安抚深渊,“这只是那小子运气好……” 话音未落,深渊突然伸手一把掐住谢楷明的脖子,他面色更加狰狞了,语调甚至带着复音:“你管这叫运气好?” 谢楷明说不出话来,本能的在深渊手里挣扎。 好在深渊的火气只有那么一下,很快他恢复了理智,他松开谢楷明,随后甚至心平气和地拍了拍谢楷明的脑袋:“是我过分了,你刚刚还帮助了我,我应该感激你的。” “没……没关系。”谢楷明捂着脖子发抖,连咳嗽都不敢大声。 “他们都倒下了,是时候抽取他们的修为给你进阶了。”深渊用漆黑的眼眸盯着谢楷明看,“你一定会给我引来一个漂亮的红天雷,对吧?” “当……当然。”谢楷明忙不迭地点头,跟着深渊从半空中下去。 下方的城镇由于他们的打斗而变得残破不堪,房屋东倒西歪,烟雾和灰尘弥漫四起。 深渊已经看到被他击倒的几名修士分别倒在房屋废墟和街道上,他带着谢楷明站在一片空地上,然后于空地上开了个大,伸出无数黑色毒素触手准备把这些被击倒的人都抓过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深渊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的确不对劲,因为沈海卿不仅领着修道联盟的人赶到了这里,他还另外多带了两个「人」。 是天玑和天璇。 他们也没闲着,在沈海卿带人赶来阻止深渊屠城之际,天玑和天璇也静悄悄地尾随大部队及时赶到现场,他们没有暴露气息,趁着其他小修士们都在疏散城镇人群的阶段,开始围绕着深渊布阵。 天玑和天璇这回布的法阵,也是与同荆棘树有关的一种法阵,这个法阵的发明,依然还要好好感谢谢楷明。 自从深渊找到莫缘之后,他看上了莫缘的躯壳,就不再需要沁花阁帮忙给他制作临时容器了,因此深渊便懒得继续管理沁花阁。 深渊不管,谢楷明这个临时阁主,也因为要帮深渊制作弑神箭,所以也没空管。 再加上之前的事故中,沁花阁的二把手康长明落入了邬起等人的手中,为了活命,康长明基本一五一十把沁花阁卖了个干净。 自然而然,沁花阁的底子都被邬起等人掏空了,邬起将其交给天玑和天璇去处理,他们便裹挟康长明,去其总部卷走了很多关于荆棘树的研究和实验记录,这些都是谢楷明为了发明荆棘法器时留下的。 利用谢楷明的实验成果,天玑和天璇短时间内便迅速整出了一个荆棘法阵。但这法阵只是很初步很简陋的法阵,能否困住深渊,是个未知数。 不过,同沈海卿的想法一样,天玑和天璇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们并没期待这个临时法阵能达到预想中的完美效果。 就在不久前,远在魔界的邬起已经发消息给天玑他们了。 邬起说他在魔界找到了前任摇光星「棉漆」,并从棉漆那里得到了已经开始成长的特异变种荆棘树。 这颗特异大树只需大量灌水后,就能迅速成长,它能长破天际,长到撕破仙魔人妖四界的裂隙,长成一颗耸立在归墟世界中央的巨型大树。 等树长成,再把占据了莫缘身躯的深渊赶到到这颗特异大树跟前,让大树将莫缘体内的深渊吸走,大树就能自主吞噬并净化封印深渊。 让这颗大树成为世界支柱是最合适不过的结果,自然也免除了莫缘要去当人柱壮烈牺牲的结局,从而达到结束深渊长久祸害归墟世界的终极目的。 这一系列计划在邬起等人的努力下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此刻正是天玑和天璇发挥本领的场合,他们在众人打斗的下方城镇里布好临时法阵后,就等着深渊下来了。 而深渊也为了吸食底下这群修道者的修为,屈尊落到了地面上,刚刚好落在天玑天璇布好的法阵中间一点的位置,这个位置绝妙的好,天玑一个在南,天璇一个在北,两人见状几乎同时做出反应。 他们激活了法阵,顿时,一堵由荆棘树枝铸就的圆形树墙拔地而起。 这个法阵的效果很简单。围着整个圆形法阵,法阵边缘会长出一圈树墙,这堵树墙急速生长并逐渐联合,像一个倒扣的碗,把深渊整个扣在里面。 这个荆棘法阵会疯狂的吸收深渊的毒素,深渊在里面只要是用毒素进行攻击都不会起效果,他只要动用毒素,就会被树墙吸收。 且天玑和天璇还很鸡贼地为这个树墙法阵做了特殊的防御,这法阵不仅会吸收毒素,也会利用毒素去吸收灵力,因此它既可以防御毒素攻击,也能防御普通的灵力法术攻击。 说白了就是双相魔抗点满。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它的物抗很一般,基本不防御物理攻击,虽然树墙够厚且有自我再生能力,但足够暴力地拿刀剑猛砍一阵,应该也可以破开。 更加糟糕的是,由于是临时法阵,天玑和天璇为了埋伏深渊不能暴露自身也不能暴露法阵。所以沈海卿那帮子人和深渊打斗过程中,若他们不幸掉进了这个法阵范围内时,天玑和天璇是没空管他们的。 等到法阵一经触发,不幸掉进法阵的倒霉蛋就得和深渊一起被关在里面。 现在,这个倒扣的树碗状法阵已经成功触发,吸收毒素和吸收灵气的特性,让深渊和谢楷明任何想逃脱的法术都没能及时使出来,被成功地扣在了碗里。 天机和天璇便从背后走出,他们汇合并聚集在树碗前方,不确定地提出猜想:“我们成功了?” 天璇说:“坚持不了多久,我们要快点行动。” 天机点点头,很显然非常了解局势的严峻程度,他们接下来去清点一番场上的人数,看看到底有几个倒霉蛋不幸被关在树碗里面了。 一番清点下来,天机他们发现,沈海卿本人以及修道联盟的大部分人都很幸运,不过天枢貌似被关进去了,同时还有四个人不知下落,应该也被关在树碗里头。 局势变得不明朗起来,天机抬起头看着巨大的树碗,只能期盼地说道:“希望邬起大人那边快一点。” 搞到水,把那棵见鬼的大树尽早浇灌起来,然后封印深渊,就能结束这一切。 …… “真麻烦。”深渊已经被一连串的突发事件搞得怒火连连了。 天玑针对他们的树碗法阵,深渊当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但正如天玑所预想的那样,毒素对这法阵不起作用,就算及时感受到了危险,深渊也没能跑出法阵。 法阵里还有几个人被一并困住,和深渊在一起的谢楷明就不说了。至于其他五个人,有四人是法阵触发前,被深渊用毒素触手抓回来吸收修为的普通修士。 有一个则是让深渊气上头的天枢,刚刚还用树枝伤了深渊的天枢。 不过天枢已经散架了,整个人四分五裂。 虽然散了架,但天枢身上有大量毒素和残破的树苗。 周遭的树碗法阵把这些东西和天枢一并吸收了,于是天枢就被吸着贴到了树碗法阵的墙壁上,树枝树藤缠绕着他的身体和四肢,变相地给予了保护。 而其他几个被深渊抓住的普通修士,则不幸地被深渊吸干了修为,四个人都变成了干尸般可怖的状态,被深渊扔垃圾一样扔到地上。 “大人,这里面我也用不了灵力!”谢楷明已经尝试过对树碗墙发起几个法术攻击,金木水火土,各个属性的法术飞过去,通通都被树碗墙壁完美吸收。 “看来我错了。”深渊环顾四周,密不透风的树干树枝将他们严防死守地围起来。 “他们的准备何止重复,简直过于充分了。”深渊狞笑:“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啊。” 谢楷明似乎听出深渊话语里的风雨欲来,再次胆战心惊的咽了咽口水,问道:“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谢楷明,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就行。”深渊转头看向谢楷明,“我要让你进阶,引来最炙热的红色天雷,引来天道现身。” “这无聊的树形法阵,不过是一道雷劫的事情。” “可是……”谢楷明低头看了看地上几个被吸成干尸的修士,“这几个人的修为,够吗?” “不够,但是……”深渊向谢楷明伸出了手:“我的毒素足够。” “那么多……那么多毒素,我恐怕……”谢楷明看着深渊的手,又开始不自觉地发抖了,“我非常非常……信任您,大人。” “当然,我还指望你帮我杀了天道呢,你觉得我会害你?”深渊看出也适时地打消谢楷明的顾虑:“别墨迹了,谢楷明,你的决心哪去了?” “决心,我有决心。”谢楷明仿佛自我催眠一样念叨着这句话,然后他一鼓作气,握住了深渊的手。 ……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受重伤的修士都被转移,而沈海卿和残余几个还能动弹的修士们一齐聚在这个巨大的倒扣碗状树形阵前。 他们小声且剧烈的讨论了一番。 随后集体抬起头,看向聚集在树形法阵上空的黑色雷云。 雷云是突然聚集起来,之前明明是晴空万里,突然之间几片雪白的云朵就染成了黑色,它们缓慢聚集成一朵巨大的雷云,里面闪动着暗红色的闪电。 “咳……是红天劫。”沈海卿由旁边一个同门弟子帮忙搀扶着身子,他在之前和深渊的战斗中被吸取了很多灵力,一条腿的骨头被打断,内脏多出破裂,受了较为严重的伤。 天玑皱眉说:“不是已经阻止了他屠城了吗?” 沈海卿说:“深渊说要吸取我们修士的修为,渡给谢楷明,让那小子短时间内提升境界用以换来天劫。” 天玑继续道:“可深渊根本没抓到几个修士,罩子里虽然有天枢,但天枢的灵力估计都被树给吸走了,谢楷明哪有修为来进阶?” 天璇在旁边补充道:“你忘了,深渊的毒素本身就是一种能量,是可以模拟成灵力来使人修为暴增的。” 天璇道:“不过,用深渊毒素来强行提升境界……谢楷明不会有好果子吃。” 沈海卿默默听他们说话,思考片刻后说道:“看来没我们什么事情了,我们后撤吧,站远点观望就行。” “红天雷一旦形成,我们这样的残兵败将待在这里也是送死的命。” 天玑不肯干:“可是天枢还在里面……” 沈海卿皱眉说:“我知道,可我的徒儿莫缘,以及几个盟友不也一样在里面吗?” 沈海卿继而摇头:“然而红天雷是天道意志的体现,天道和深渊杠上了,这是神仙打架,我们这种没能力的,除了受波及以外别无他法,还是站远点观望,看能不能在事情结束后提供医护援助。” 能暂时任职修道联盟的道尊,沈海卿的确有一定领导能力,他的话说得足够恰当了,天玑和天璇无法反驳,他们已经做好了他们能做的一切了。“现在只能相信莫缘和邬起大人了。” 短暂的讨论结束,沈海卿及天玑等一众人开始后撤,灵活地退守二线。 …… “赌约,我和天道的赌约,为了这个赌约,为了这一天,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深渊看着眼前已经趋近于完美的谢楷明。 谢楷明被深渊灌入了大量的深渊毒素,灌满了他全身的经脉,也灌满了丹田,毒素由内而外开始侵蚀谢楷明的全身,谢楷明从开始的痛得疯狂大叫和打滚以外,渐渐变得虚弱起来。 他已经痛得没力气再惨叫了,唯一的感受就是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被啃食然后转化,内脏部分是被吃的最快的,骨头和血肉也很快被啃食着,大脑也被毒素灌满,思绪在痛苦和混乱中被搅浑,整个脑子都变成了浆糊,真正意义上的「浆糊」。 谢楷明知道那些被掏空了内部,沦为深渊的「容器」之人是什么样子,先前在沁花阁,谢楷明不止为了给深渊做容器,而且也为了自己研究,他尝试过用毒素毒害了很多人,数都数不过来的很多人。 现在,谢楷明也尝到了相同的滋味,这是前所未有的恐怖感受,最极端的残忍都不足以形容发生的这一切。 而这一切,谢楷明以前满不在乎的对别人、对很多人做过,终于他善恶轮回终有报,这个恶果被回馈到他自己身上了。 但深渊对谢楷明是非常仁慈的,怎么可能真的把谢楷明掏空从而做成空心的容器,深渊只是把谢楷明的内在掏空吃掉,然后再用深渊毒素给他原样重塑了一份……内在。 内脏,血肉,神经和大脑,经脉以及丹田,都给他重塑了一遍。 只不过是用毒素重塑的……并且,深渊塑造的手段不是那么精准。 谢楷明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从无尽的痛苦中苏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膨胀了好几倍。 非常可怕,现在的谢楷明变成了一个……像是本来好端端的人类身体被充了气,身体各个部位膨胀长成了肉球,他膨胀得越来越大,变成一个肉山一样的东西。 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了,但深渊对此并不介意,他当然不在乎谢楷明变成什么样,只要谢楷明能替他完成目标就行。 就是这肉山一样的谢楷明,居然还有着「深厚」的修为,他的境界提升果不其然引来了雷劫,深渊已经听到外面轰鸣的雷声。 散发着浓郁的恶意,这样的谢楷明引来的当然是红色的雷劫,天道的意志就在这附近徘徊,这是深渊长久以来等待的时刻。 终于,天道做出了回应,第一道天雷径直劈下来,将天玑和天璇布下的树形法阵给劈开了。 这树形法阵防内不防外,从外部攻击破除的效果立竿见影,法阵破除后,周遭长成的树墙瞬息间枯萎,只残余一些残垣断壁的树尸体。 一道雷过去后,雷云也没有继续朝着深渊和谢楷明继续劈,因为即使劈也不会有什么效果,雷云中富含的高浓度灵力会直接成为深渊的营养,反而让深渊成长得更加壮大。 天道决定亲自会会深渊,他从天际边缘投下一道光芒,光芒下是天道的投影。 鲸谷以影像的方式出现在深渊的面前。 他的投影是看起来很模糊的一个发光人影,模糊的五官、模糊的服装细节,凑近了看还有刺目的感觉。 “投影?”深渊并不惧怕,他嘲笑鲸谷,“你就以这样的诚意回馈我?这就是你的做法吗?天道!” “我本来就没有实体。”鲸谷平静地回答深渊的问题,“所有的神都是以能量体的方式存活于世,神明所处的空间也是纯能量空间。” “你想见我的本体,也得站在相同的高度才行。”鲸谷若有所思看着深渊:“况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吗?” “所以你怕了?”深渊眯起眼睛,“你怕死?” 鲸谷微微摇头:“死亡是奔流不息的长河,是一场永不停止的进程。” “深渊,神也是会死的,然而我们并不惧怕这个结果,甚至还随时欢迎死亡的到来,因为这意味着长河的枯萎,进程的终结……以及最美丽的热寂。” 深渊其实不太明白鲸谷的说法,他只觉得这些该死的神端着莫名其妙的架子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他嗤笑鲸谷:“看来你怕。” 鲸谷叹气,决定不再和深渊废话,他显然十分清楚深渊的目的,并且也极其了解深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心情。 作为这个世界的天道,鲸谷决定满足深渊的愿望,有些人就是不实践就不死心,如果一直不让他去做,那他就会永不止息的想去做。 鲸谷不会拦着抱有这样目的的人,他可以实现所有人的愿望,哪怕是深渊的愿望。 “深渊,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定好的赌约吗?”鲸谷主动提起了万年前他和深渊的赌约,在这场赌约中,他们赌莫缘究竟会选择谁,是选择天道成为一名称职的天神,还是选择深渊作为史上唯一的魔神而诞生,鲸谷毫不犹豫的承认道:“我输了。” 深渊立马活跃起来,他露出狂喜的微笑,按奈不住地大声喊:“没错!莫缘最终选择了我!这个赌约,是我赢了!” 鲸谷意味深长的看着深渊,他承认自己的失败,却似乎并不认同深渊,他只是说:“因为我输了,所以我可以接受惩罚。你不是想杀我吗?这个机会给你,深渊,尽管来。” 鲸谷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已经将我的投影与魂魄相连,用你现在拥有的这具身体,如果你能杀得了投影,就能杀得了我。” “不过,如果你做不到。”鲸谷微微抬起头,露出一个高傲中掺杂着不屑的神情,“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这正是深渊梦寐以求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已经摆到了他面前。 …… 莫缘感觉自己正在从深海的海水里逐渐上浮,他感到自己之前正长久地被沉重海水压在水底,周围是宁静却又暗潮汹涌的水波,听不到声音也看不见色彩,死一般的寂静。 他在这片寂静中沉溺了很久,最开始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沉溺,只是突然之间感觉到有一束光从自己头顶照射过来,漆黑无物的水底便出现了颜色。 莫缘抬起头看向光源处,看到这束光的那一刻,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感觉到自己正在「沉溺」。 沉溺于什么东西?他不知道,只是在沉溺。然后终于醒悟了,突然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再沉溺,留念这份寂静是毫无意义的,所以他开始奋力往上游。 这些束缚着莫缘的海水是如此容易摆脱,莫缘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念头就能轻易向水面浮去,多少汹涌的水波和浪花都无法打压他的冒头,他吐出一串泡泡,像一条疾驰的人鱼。 然后,终于抵达了水面。 莫缘在这一刻睁开眼睛,风声在他耳边呼啸,空气潮湿且充斥着血腥味,这种感官感受莫名令他觉得陌生,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有感受。 但有感受也不是一件坏事,莫缘睁大眼睛环顾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周围是一群奇怪的人。 “终于上岗了!” “神印激活了吗?” “等了上万年了,真是不容易啊!” “呃……”这群人嘴里议论纷纷,莫缘不太听得懂,他努力思考并回忆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记忆。 倒是知道自己的名字叫莫缘,但此生过往,任何画面和片段,莫缘都想不起来。 而且也不焦虑,没有失忆过后的那种恐慌,只是平静、放松,有种放空一切的舒适感,身心都觉得非常温暖。 “欢迎你,新人。”这时,一个声音在莫缘耳边响起,莫缘抬起头,发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站在自己身边。 这人好像受伤了,他身上有很多裂痕,但是没有出血。他像是一面打碎了却还没完全碎的镜子,镜面的裂隙到处都是。 他的出现让周遭的人惊呼起来:“天呐!鲸谷!” 鲸谷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平静说道:“小伤口而已,要不了两天就恢复了,我还能白嫖假期,诸位有哪个能帮忙顶替一下我的工作?” 尽管看到鲸谷受伤时,众人都纷纷惊叹表示担忧,但鲸谷一提到要休假请人代工,周围的所有人又纷纷别开脑袋,看天的看天,望地的往地,个个都是一副「不关我事别找我」表情。 鲸谷无奈,想了想,主意和眼神都瞄到了莫缘的身上去,他露出微笑,伸手猛地大力拍了拍莫缘的肩膀,说道:“正好,我受伤了要休假,而你刚刚上岗,手上没啥活干,新人帮前辈代个班,不是啥问题吧?” 莫缘竟然也不觉得又哪里不对劲,鲸谷的话让他觉得理所当然,他思索片刻后皱起眉严肃道:“给你代班有钱拿吗?” 鲸谷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这个一点亏都不想吃的莫缘,笑道:“我们这儿上班没有工资,但是有奖品拿。” “奖品?”虽然没有工资让莫缘兴趣去了一大半,但鲸谷提到奖品,又把莫缘的积极性吊起来了,莫缘好奇地睁大亮晶晶的眼睛:“什么奖品。” “你自己去拿吧,喜欢什么拿什么。”鲸谷居然有点宠溺他,伸出带有裂痕的手摸了摸莫缘的脑袋,像是在看一个不争气的儿子终于争气了,露出了苦尽甘来的欣慰老父亲表情。 “咳咳……”说罢,鲸谷咳嗽了两声,又道:“虽然我受的伤不重,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受过伤了,哎哟这滋味,还真有点难受。” “我要立刻躺去休息了,那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莫缘。”鲸谷伸手握住了莫缘的一只手,“你现在应该是失忆状态,为了让你尽快适应上岗,我把记忆传输给你,这有利于你直接掌握自己的处境以及你能使用的力量。” “别担心,并不会让你很难受。” 莫缘没有拒绝,乖巧地把手放在鲸谷手心,明明是个失忆患者,但他对过去现在和未来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正处于鲸谷让他干嘛就干嘛的阶段。 很快,记忆就如同旋风一样流进莫缘的脑子里,莫缘眨了眨眼睛,这无比庞大的记忆流完全没能给他造成冲击,他依然没啥太大反应,只思索片刻就抬头问鲸谷:“这就是我之前干过的事情?” “没错,你之前的记忆,还有我想给你看的东西,我都给你了。”鲸谷回答。 “我明白了。”莫缘淡定点头,“把归墟世界的烂摊子收拾收拾,就是我该做的事情,对吗?” “是的。”鲸谷无比欣慰,新人终于肯上岗干活了! “那我现在就去吧。”莫缘认真点头,他认为上班应该要稍微提点干劲,于是说道,“你留给我的工作有点多,不过奖品的确很不错,我可以把奖品带到这里当做我的圣子吗?” “当然可以,那是你的奖品,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鲸谷开心的要死,又开始老父亲式猛地揉搓莫缘的脑袋。 莫缘摸摸自己被摧毁的发型,回顾了一番鲸谷发给自己的记忆包,发现鲸谷这个前辈的确很照顾自己,对方做了那么多事情,自己没理由不对对鲸谷表示感谢,因此莫缘说:“谢谢你,前辈。” 鲸谷立刻回:“不客气。” 然后莫缘转过身,打算立刻上岗工作去了,而鲸谷在他背后挥挥手:“代班回来我们给你开新人欢迎会啊!” 莫缘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抬起手挥了挥,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就猛地一扎从众神殿的「往生池」跳下去,代班去了。 第82章 代班的莫缘自然而然地从鲸谷那里接手了归墟世界的掌控权,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莫缘,就是归墟世界的代理「天道」了。 莫缘数了数作为天道该做的事情……代理天道需要管辖至少五个小世界,其他的小世界很正常, 没什么重要的事。 而归墟时间是其中的头号麻烦。 大部分像归墟世界这样的小世界, 都会按照一开始便已经设定好的底层逻辑自发的运行, 天道只需要时不时修复运行中可能出现的bug就行, 例如非法穿越者, 非法重生者, 窃取命数之辈等。 归墟世界是个新诞生不久的小世界, 还处于断奶阶段, 这样的小世界需要天道进行额外照顾和干预。 首先需要给小世界设定一套符合逻辑的故事剧本,让剧本中的单个或多个「主角」成为这个小世界的「支柱」,让主角按照剧本完成故事, 小世界就能成功脱离天道帮扶,成长为独立自主的小世界。 这个所谓的故事剧本,相当于一个启动世界延续的小契机, 或者像是一个触发器, 是推倒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 有它打底, 世界就有延续的基础。 但有延续成功的小世界, 自然也有延续失败的小世界,这样的小世界都会被当前世界中以各种形式存在的「深渊」所吞没,步入世界毁灭的倒计时。 归墟世界就是如此,它现在已经在被深渊吞没的边缘了。 莫缘翻了翻鲸谷的工作手册, 鲸谷对归墟世界做了很多努力, 因为这个小世界的主角和剧本不明原因地全崩坏了, 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深渊过于强大的缘故。 因为深渊过于强悍,主角即使完成了剧本依然没能消灭深渊拯救世界,于是鲸谷做了一个不得为之的决定,他重启了世界。 这是个挺少见的决定,大部分神明们并不会特意去管这种延续失败了的小世界,就像生命的诞生不总是完美的,总是会出现各种原因夭折几个。世界的诞生也是同理,如果每个夭折的小世界神明都要去救,那工作量估计得翻倍。 可鲸谷还是这么做了,莫缘注意到工作记录本上,鲸谷记录的关于莫缘的那部分,看完这些,莫缘就知道鲸谷重启世界的原因,归根结底是为了莫缘。 导致归墟世界的深渊过于强悍的原因,也是因为莫缘。 因为万年前,化身神族末缘的他在这个小世界里轮回历劫,结果历劫不成功就不说了,还一个不小心招惹了深渊,深渊吃了末缘的心,借助神心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深渊过强,主角和他的故事剧本自然也无法完善,好在末缘也不是完全在惹祸,因为他给了一个凡人以祝福,带着祝福的邬起反而成为了天道得以重启世界的钥匙。 本来在故事里,邬起就是一个纯纯的反派而已,他会在既定的时间段里走上自己既定的命运,他根本不会遇到现在的莫缘。 故事从万年前历劫的末缘开始便已经走偏了,早早编排好的剧本派不上用场,鲸谷索性顺势而为,既然祸水是末缘引来的,他就把莫缘又一次扯过来,叫他收拾收拾他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 莫缘点点头,明白鲸谷叫他来代班的意思了,看来还真是自己惹的祸,这个班代得没毛病。 那现在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后阶段,实际上鲸谷已经把问题解决得差不多了,鲸谷是一位活了亿万年的神明了,非常老练,手里带过的小世界都上千了,他把事情处理得十分漂亮,莫缘只需要做做收尾工作就行。 至于莫缘要做的收尾工作。 莫缘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正在哈哈大笑的深渊。 就在不久前,深渊和鲸谷打了一架,或者说,是深渊单方面企图杀死鲸谷。 先前说过,深渊做了两手准备,先是叫谢楷明拿万年前末缘的神心做了一根弑神箭矢,然后自己也准备亲自上,借着莫缘的躯壳和神格,想把鲸谷搞死。 不过,深渊算漏了一点。 深渊做梦都不会想到,鲸谷特意让花花这个小冥族寄生在莫缘的魂魄上,是极具先见之明的一件事,除了让花花督促莫缘上岗就位以外,花花还肩具保护好莫缘魂魄的职责。 在深渊占据了莫缘这副躯壳的同时,花花就开始了它的正式职责,它只做了一件事,它把莫缘的魂魄团了团,带着莫缘躲进了开阳蛇的身躯里。 然后发消息,给沈海卿给天枢给天玑天璇挨个消息发个遍,最后还发消息给天道。 这样,沈海卿他们就过来干扰深渊的行动,而鲸谷也在准备好防御后跑到深渊跟前挑衅他。 深渊压根没意识到莫缘的魂魄已经被花花从这副躯壳上带走了,只要带走了莫缘的魂魄,就等于深渊只占据了躯壳,压根没占住神格。 而深渊和谢楷明上前攻击鲸谷的投影,企图杀死鲸谷时,鲸谷又顺势暗箱操作了一下,把缠在深渊胳膊上的开阳蛇拿走了。 这样就把花花和莫缘也一起拿走了。 至于深渊和谢楷明怎么攻击他,鲸谷已经不在意了,他在深渊的面前碎裂然后消逝,带着蛇直接一个传送回到众神殿。 花花带走莫缘的魂魄,对它来说消耗是非常严重的,因为它等于是在深渊的毒素里面游泳,用自己的魂魄包裹住莫缘的魂魄游了半天,随后天枢成功在深渊的躯壳上开了个小洞,因为那个洞,花花这才成功把莫缘搬到了开阳蛇的身上。 哪怕花花是个特别的冥族,却还是受到了毒素的侵蚀,魂魄开始有些溃烂,好在带回来的比较及时,鲸谷让它待在开阳蛇的身躯里,然后送去治疗了。 而莫缘,鲸谷把他带回来之后,就惊喜的发现,几百个轮回都不肯开窍上岗的莫缘,这次居然直接激活了神格,终于上岸了! 从长久的漆黑深海里,莫缘终于肯放弃无意义地沉溺于寂静和死亡,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不过鲸谷很清楚,莫缘其实选择的不是天道,也不是身为神的命运,当然更不是那个可笑的深渊,他选择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 这下好了,莫缘一回来就能上岗代班,当场接过鲸谷手里的棒子,转眼又回到归墟世界去了。 而他回去的时机,恰好是深渊自以为自己击败并杀死鲸谷的阶段。 谢楷明已经射出了弑神箭矢,箭矢击碎了鲸谷的投影,虽然整个过程轻松顺利到不可思议,但深渊在这一刻真的以为自己成功杀死了天道。 谢楷明完成了最后的任务,身体终于撑不住了,本来就是被深渊强行重塑的身躯,掏空的躯壳和毒素做成的内脏根本支撑不了他成为一个人,他一箭射出后全身崩塌,化成了一滩黑水,临死前还喃喃向深渊发出祈求,希望深渊成功后带他离开这个世界。 但这怎么可能呢?深渊从未在意过谢楷明,纯粹把他当做一个工具,或许谢楷明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可他无法回头了,只能执着坚定的告诉自己深渊会完成他们之间的约定,然后抱着这无望的愚蠢奢求,在痛苦中死去。 而深渊在鲸谷消逝的方位徘徊,他大喊大叫试图挑衅让鲸谷现身,他还没有相信自己能杀死天道,可天道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难道说、难道说…… “我真的杀了他?”深渊惊喜地自言自语,他开始深信不疑:“我杀了他!” “杀了谁?”莫缘站在他背后,提出这个疑问。 深渊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莫缘,莫缘现在和先前的鲸谷一样,是以投影的方式出现的,他的身体半透明且模糊,带着一层浅浅的发光效果。 “你、你是谁?”深渊疑惑不解。 “你不认识我了?”莫缘平静地看着深渊:“我是莫缘。” 深渊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搓了搓自己的脸:“胡说八道!莫缘不是在我这……” 深渊说着又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胸口那个无法愈合的小伤口似乎给了深渊某种联想。 “不可能,你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深渊指着莫缘,脸色苍白扭曲。 看着他用自己的脸做出这个不合适的表情,莫缘有些不爽。 “我一直只差临门一脚就能上岗。”莫缘温和道:“只需要一个契机,这点还得感谢你,你就是我的契机。” 深渊接受不了,他忍不住环顾四周:“鲸谷呢!我明明杀了他!” “没有,他只是受了伤,回去休息了,我现在来代鲸谷的班。”莫缘掏出工作本清点了一下,“我有几个任务要做,你可以选择配合我,也可以选择不配合。” “我希望你配合,这样能少受点苦。”莫缘放下工作本,继续道:“雷云反正已经聚集好了,就在我们脑袋顶上,如果你不喜欢雷云的话,神火也行,二者都能一次性把你整个消灭,削减你的体量。” “这样归墟世界至少还有继续延续的契机,主角和故事剧本什么的,再写一个就行。” 深渊明显控制不住了,他完全不能接受这种大起大落又滑稽可笑的情况,他明明做了这么这么多努力,他朝着莫缘怒吼:“你答应过我的!你和我定下了约定!你忘了吗?你现在既然是神了,就不能违约!” 莫缘依然淡定,看着深渊情绪失控地嘶吼,他一副不能理解深渊为何会如此激动的神情,他说:“和你定下约定的是凡人「莫缘」,那个莫缘已经死了,他当然尽力去完成和你的约定,可要求一个凡人去做他做不到的事情,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胡扯!你明明就是莫缘!”深渊很想把大把的毒素往莫缘的脸上甩,可他清楚这么做无济于事。 莫缘则说:“我说过了,那个凡人莫缘已经死了,你可能不理解,像我们这样的神,从激活神格到踏入神域的那一刻起,就要杀死过往的所有自己。” “我的确拥有前尘的记忆,但过去的那些「我」,都是已经被粉碎的亡灵。” “况且,你也并没有好好遵守与那个莫缘的约定,不是说要合作共存一并成为魔神吗?那你又为什么想借着天道的手来杀我呢?” 莫缘知道自己点破了深渊的心思,他的脸上露出愈发狰狞的表情,他或许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了,他的所有计划在这一刻都宣告失败了。 但还没有完全失败。 深渊很快又心生一计,他手里的毒素触手随便一甩,居然从附近的地上抓出来一个人质。 这个人质是天枢,由于天枢一开始就被和深渊他们一并关在树形法阵里头,现在浑身已经裂开散架了,但他是不死不活的「僵尸」,魂魄还待在这个破碎的躯壳里,可以拿来要挟莫缘。 莫缘冷淡的看了一眼天枢,一副完全不明白深渊为何要这么做的表情:“你用一个凡人来要挟我?你认为我会在意他的死活?” 深渊竟然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盯着莫缘:“你变得和那些虚伪的神一模一样了,你居然真的舍得?你怎么会舍得!” 舍得丢弃这些情感……这些难道不是你最重要的吗? “对了,你不是还喜欢那个什么……叫邬起的小子吗?你就这样忘了他了?”深渊贼心不死,企图用话语来挑拨莫缘。 莫缘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不夹杂任何情感的微笑:“神是无情的,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他摊开手:“我现在已经是这里的代理天道了,既然能上岗,你就该清楚我是什么样才对。” “好了,不要做这些无用功,也不要说废话了,请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是想要天雷呢?还是神火呢?或者你都不想要,让我给你随便选一个吧。” 深渊气极,气得脑袋都不清醒了,他抓起刚到手的人质猛然朝莫缘扔过去,却被莫缘接了个正着。 趁着莫缘接手人质,深渊转身就想跑,事已至此,情况沦落到他预想中最坏的状况,他没能杀死天道也没有弄死莫缘,不过这副完好的躯壳依然到手了,无论如何,先跑了再说。 这才多久?他从那个树丛牢笼里才跑出来多久!?为什么会这么快?为什么所有的设想都不尽如意? “你怎么会跑得掉呢?”莫缘抱着手里的天枢低声喃喃,他抬起手想触发天雷把深渊劈成一个渣渣,却没想到这一刻,令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地震了!没错,地震了!整个地面开始剧烈的抖动,地表裂开一道巨大的裂隙,巨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可怕裂隙! 然后从这个裂隙之中,钻出一棵庞大到难以置信的大树! 这棵突然从地面钻出的大树挤破了周遭的房屋建筑,砂石砂砾、山河流水全部都被挤开,这颗树巨大到千人去环抱都可能抱不住,它的树干树枝在疯狂的野蛮生长,短短几分钟,就突破天际,从人间界的地底一直长到天空之上仙界的穹顶。 这令人无比震撼的一幕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好在沈海卿一伙人在那边待命多时,很多修道者也一直在执行疏散普通民众的工作,见状又把很多民众转移了一道。 莫缘也惊讶的看了一眼这棵树,虽然还只是代理天道,但他感觉到这棵树上浓厚的气运之力,这是一棵完全可以替代「主角」气运之子命运的天选之树。 但它还不够完善,它很虚弱。 莫缘转过头,看向逃跑不成被树挡道的深渊,深渊在看到这棵树拔地而起的瞬间,脸色就白了个彻底。 “挺好,挺合适的。”莫缘飘到深渊的身边,和他一并看着这棵树。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能完美容纳自己的躯壳吗?我看这棵树就是绝佳的容器,至少比我那个凡人躯壳要好多了,至少不会轻易被人戳了个洞。”莫缘眯着眼睛,微笑。 “这个世界的人类比我们想象的还靠谱的多,不需要我等神明插手,看来他们自己就能找到一切问题的出路。” “不……”深渊摇头,这棵大到离谱的荆棘树从出现开始就在疯狂而肆无忌惮地吸收整个归墟世界大地上的所有深渊毒素。 那边谢楷明残破的尸体,莫缘手上抱着的天枢身体里的毒素,从树出现开始,毒素就已经被带走了。 深渊想跑,但那些疯狂生长的树枝已经伸出树藤来,像蛇一样蜿蜒盘踞在地面上,深渊一步都跑不出去就被树藤缠住,躯体里的毒素疯狂流失,眨眼间就去了大半。 这副原属于莫缘的躯壳还是碎裂了,像是一件陶瓷制品,出现了裂痕,深渊不自觉的从缝隙中溢出,很快就被那棵树吸了个干净。 旁边的深渊正在惨叫着被荆棘巨树吸收,而莫缘抱着天枢冷漠地站在一旁,很快,那副躯壳里的深渊就被吃了个干净,深渊最后也没留下什么话,只是不停的摇头,痛苦的说着「不」。 “别伤心,你只是会睡上一觉而已,就是有点漫长。”莫缘敷衍的安慰他。 “没想到收尾工作这么快就结束了。”莫缘看了看怀里依旧四分五里的天枢,好心地用神力帮他恢复了一下。 再把地上先前被深渊波及的几个修道者也拉起来修复了一下。 把这几个修道者和天枢都留在原地,撤销了头顶的雷云,莫缘打算去进行下一步工作。 其实也没有下一步工作了,本来的工作是解决深渊,然后再给归墟世界写个新剧本,没想到这里的居民这么强,自己就给写了剧本了,这颗参天巨树就是新剧本。 “真意外,都不需要费心思想法子延续世界了,它自己给自己续上了,鲸谷休假回来看到这一切一定会很惊喜的。” 莫缘自言自语:“那我现在该去干啥呢?” “哦对了,领奖品!”莫缘晃晃悠悠,循着自己感应的方向前进,他知道他的奖品就在前方。 巨型荆棘树打破了归墟世界原本的空间划分,将仙魔人妖四界联通了,莫缘很轻松地飘进了魔界,找到了邬起等人。 邬起正站在一队人的中间,周围是棉漆天权他们,他们正看着由他们亲手浇筑生长起来的参天巨树,这是他们齐心协力拯救世界的伟大证明。 突然,邬起似有所感的,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身后半透明飘着的莫缘。 众神殿的鲸谷把花花放进治愈用的圣灵池里,喂花花吃下不久前花花自己向霜果申请的能治愈灵魂的果实,然后叹气:“他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你,深渊,他一直只选择他最爱的事物。” -完—— 超简短番外: 花花得到了新身体,他现在变成一个人类男孩的模样了,而且今天他还穿上了新衣服,是白色的花童服,他提着个小花篮,里面是五颜六色各色都有的花朵,花朵里还懒洋洋睡着一条可爱的小黑蛇。 开阳在花花的照料下诞生了灵智,现在它是一条聪明的小蛇了。 今天穿着花童服装还提着花篮的原因,就是花花的神主大人要结婚了,直接在众神殿举办了一场神圣的白色婚礼。 花花撒着花,转头看向一旁身着礼服站在一起的新人,是他的神主和那个人类……不对,那个人类现在和花花一样,也是神主的圣子了。 来参加婚礼的人很多,殿堂上全是人,花花路没走几步就被人抱住了,抱他的是小摇光,这是个不太爱说话但喜欢笑的女孩子,她的两个爹正在不远处给新人鼓掌。 小摇光很可爱,和花花一样穿着花童服,女生蓬蓬裙款式的,超级漂亮,花花很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后期想快点完结所以仓促的把该说的要点写出来过一遍,感觉还算完整,可能有些细节错误,懒得改了,就这样,能看完的读者,下篇文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