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的病美人妹妹》作者:雾下菘 文案: 鹿念穿书了,穿成了个剧情无关紧要的病弱女配。 豪门陆家单传大小姐,楚楚可怜的病美人,原剧情里,没几章就去世了的小炮灰,可惜的是,陆家为了辅佐大小姐,在她小时从孤儿院给她接回一个假哥哥。 名为哥哥,实际上,是大小姐的仆人,在陆家地位低下,卑贱得像条狗,谁都可以打骂。 鹿念一朝穿越,看见面前被人踩在脚下,苍白俊美的少年,目光阴郁凉薄,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她,鹿念听到他名字,打了个哆嗦。 这不是,书中最后最大的反派少年时的模样? 陆氏最后的掌权人,凉薄寡情,手腕狠辣,权势滔天,把那些年少时受过的罪一一报复,最后差点和男主同归于尽。 她怕得要死,决定在自己接下来有限的生命里,好好对他,希望他黑化后至少留自己一条狗命。 * 秦祀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能这样,接到她从指缝里施舍出的温柔。 暗暗滋长的妄念,一朝成真,只要她多看他一眼,对他多露出一个笑,他就什么都可以不要,命都可以给她。 治愈系温柔病美人 X 冷漠阴沉偏执少年 一句话简介:把偏执傲娇少年养成忠犬。 阅读提示: 男主和女主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男主不是被女主父母亲人收养的,只是寄养在女主家,俩人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不存在法律伦理问题 一如既往的配置风味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女配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鹿念,秦祀 ┃ 配角:19.2.13 ┃ 其它: 作品简评:vip强推奖章 鹿念穿书了,穿到了一个病弱女配身上,书里原本的大反派,此时还只是一个被欺负的阴郁羸弱小男孩,鹿念知道,他未来会因为童年悲惨的经历而变得性格扭曲,于是,为了拯救可能长歪的反派,鹿念开始尽可能的努力改善他的处境,让他向上,让他体会到爱与温暖,想让他以后长成一个正直的好人。 本文行文流畅,描绘细腻,男女主角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互为牵绊,互相温暖,互相救赎,两人童年时代的相处童趣可爱,长大后的爱情真挚动人,值得一看。 第1章 鹿念记得自己应该是死了,过马路去买新课本的路上,车祸,没有抢救过来。 再睁眼时,她看到的却是是冬日里冰冷的阳光,照在铁灰色的水泥地上,一片惨白。 她低头看自己的脚,是一双极细伶仃的腿,裹在精致的鹿皮小靴子里,她记得自己的腿根本没有那么细,再看手,是一双很稚嫩的小手,肌肤在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状。 “铃铃铃。”没等鹿念多想,耳畔边忽然传来一阵铃声,是最普通,几乎每个人都听过的学校的上课铃,鹿念往远处眺望了一下,看到了远处阳光下的白色教学楼,这似乎是在一所学校里,不过,教学楼离她很远,她现在在的这个位置似乎不是教学区。 鹿念试着扶着墙动了动,这身体是真的弱,走路都比她以往要沉得多。 没走几步,鹿念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吵嚷声,她拐了个角,看到声音的来源。 是一堆不太大,十四岁左右的半大少年,都没穿校服,高矮参差不齐,背对着她的是一个小胖子,横和竖好像一样长,整个人都是圆圆滚滚。 鹿念有点想去找他们问问情况。 小胖子没有发现她,正低头对着谁说话,语气很恶劣。 鹿念才发现,那堆人中间居然还围着一个,那男孩还只有十一二岁左右的模样,比他们都小,脸上和手上都正在流血。 大冬天的,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发旧起球的的深色卫衣,耳朵和露出的手腕都冻得通红,白色的校服落在一旁,上面满是灰尘和脚印。 三个大男生摁着他的手脚,他被压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这是校园霸凌吧?以大欺小,还以多打少。 鹿念现在还晕头转向,还没太搞清楚状况,不过,看到这种情况,心里自然的涌起一股不适。 “秦祀,老子早看你不爽。”小胖子捂着自己还在流血的眼睛,气急败坏,“平时你在学校装什么装?现在还装?老子让你装,”他在男孩身上狠狠剁了一脚,从背上碾到手上。 就是个没爹妈的小穷逼,对谁都不服软,打起架倒是狠,几个人都压不住,幸亏年纪小人还没长开,再让他大一点,估计他们还真治不了了。 “你们给我按着他。”小胖子恶狠狠对地上啐了一口,“妈的,看今天老子还收拾不了你。” 秦祀? 鹿念一惊,她骤然想到了什么,她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是她昨天睡前正好看的一本小说,里面大反派的名字。 莫非她是先死了,然后借尸还魂穿到一本书里的世界来了? 还是只是正好同名? 不过书里那个凶残狠戾的大反派,和这么个苍白孱弱的小男孩,反差也太大了吧? 男孩苍白的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流着血,很是凄惨,只有乱发下一双大而黑的眸子,璀若寒星,在那样一张脸上格外显眼。 他一声不吭,任由那些拳头落在他身上,发出闷响,似乎根本不见痛,任凭他们怎么打骂,就是不示弱。 鹿念看不下去了,脚步发软的从拐角后走了出来。 第一个看见她的是秦祀,他抬起眼,阴沉沉的盯着拐角处的她,视线像是淬了冰,冰冷入骨。 鹿念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他认识她么?为什么这样看着她?比看着那些打他的人甚至还要狠得多。 不过,已经走出来了,鹿念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没看见秦祀目光,走上前。 “你们在干什么呢?”她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喉咙似乎有些哑,声音是属于小女孩的细嫩,软绵绵的,“不要再打他了。” 那堆人听到声音,暂时住了手,他们之前似乎都没有发现天台拐角后居然还有人,一时愣了。 “念念?”那堆人停了手,有个男生盯着她,迟疑的叫了声,“你怎么在这里?” 是个这堆人里唯一一个看起来没那么混的,穿得比较整齐,小白脸儿,长得还挺齐整。 另外一个高个子听到这名字,愣了下,指着地上的秦祀,犹犹豫豫说,“陆念?他妹?” “他配吗?”陆阳呸了一口,看着正中间的秦祀,一脸嫌恶,“他根本没被我叔正式收养,就是个野种。” 那边鹿念也愣了。 陆念?是现在这个身体的名字么? 鹿念仔细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居然也在那本书里找出了这个名字,那本书的女主角不叫这名字,叫这个名字是一个炮灰配角,根本没啥戏份,只是作为出现在反派秦祀的背景故事里的背景板,因为秦祀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是被陆家半路收养的孩子。 鹿念只所以会记得这位陆念,只是因为和她重名了,姓还恰好同音。 不过,原来的那个陆念和他有仇么? 感觉秦祀刚看那些刚欺负他的人都没有那么狠啊。 陆阳和高个子都松开了手,另外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秦祀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小胖子手臂上狠狠一咬,小胖子发出一声惨叫,挥拳就想再打他,陆阳仗着自己的身高,和高个子一左一右再度摁住了秦祀。 “你们别……”鹿念脑子一空,什么也没想,想上去拉开陆阳,但是,她没想到,这身体居然弱到这个地步,被那个小胖子的手臂一阻,她整个人直接被弹开,往后踉跄了好多步。 这楼离地大概有四五米,学校的天台,似乎是离教学区域非常远的地方,已经被废弃了许久,很荒芜,天台就这么敞着,周围甚至都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好危险啊,这些小孩有没有安全意识,去哪里玩耍不好来这里? 她从小就恐高,两层楼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是站着这种这么边缘的地方,鹿念腿一下就软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往后栽倒的趋势。 那个小胖子扭头才发现了不对劲,“有人,有人要跳楼啊。” 妈蛋,她倒是不想跳啊,问题是她脚尖已经离开地了。 “她,她跳楼了!”那个小胖子目瞪口呆,也来不及再理秦祀了,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 陆阳也慌了,“念念!” 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钟,鹿念想,她绝对是历史上最倒霉的穿书的,一穿过来就被动跳楼。 这可比以前在游乐园玩的跳楼机刺激多了。 连续死两次,她是真的牛皮。 …… 鹿念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白得刺眼。 这次好像没有真的死成。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好像都还在,只是右手一动就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 “念念。”她听到旁边有人叫她名字,鹿念费力的扭过头,看到一张戴着金丝边眼镜,中年男人严肃的脸。 旁边的拎着保温壶的女人一脸惊喜,“念念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鹿念想说话,发现喉咙哑的厉害,只能稍微点点头,示意自己还不错,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像没少哪个零件,也没有特别疼的地方,顿时感觉自己命真的挺大。 她现在住的好像是个单独的VIP病房,医生不久进来,给她检查了一下身体,对陆执宏恭恭敬敬说,“陆先生,除去右手轻度骨折,孩子身体没什么别的大事,只是她身体素质太差了,建议再住院几天,好好养一养。” 这孩子也是福大命大,从那个高度坠下去,只有这些轻伤。 陆执宏对他点点头,医生推门出去,陆执宏对一旁女人说,“让他们几个进来。” 门又开了,进来的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小胖子,高个子……陆阳,以及走在最后的,一张熟悉的脸。 秦祀。 似乎没人帮他处理伤口,鹿念看到他的脸,左脸颊上那道伤口结了痂,似乎被自己手法粗糙的洗过,不知道是不是发炎了……脸上青肿还未消退,看着很是凄惨。 “你们说一下吧。”陆执宏取下眼镜,揉了下额角,“怎么回事。” 几个少年站在一起,再没了那种嚣张的气焰,小胖子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直到陆阳白着脸,对陆执宏说,“是他把念念推下去的。” 他指的是秦祀。 病房里一片安静。 陆阳知道,自己的这位远房妹妹,对秦祀一直极为看不惯,能有这种整他,说不定能把他整回孤儿院或者送进少管所的机会,他不相信鹿念会不配合。 秦祀一脸漠然,从进这个病房开始,他一直一句话都没说。 “对对,是他,我们都看见了。”小胖子是。 “是,我们没来得及拦。” 秦祀到陆家后,一直是这样阴沉沉的脾气,孤僻乖戾,小小的一个男孩,谁都不亲近,谁都看不透,还经常有那种吃人的眼神,陆执宏没说话,眼神已经信了三分。 陆执宏说,“秦祀,你要是一直再这样下去,我们不得不和孤儿院联系,考虑把你送回去了。” 中年男人的眉间皱出了一道深深的痕。 当年从孤儿院把秦祀接过来,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陆念,只是,这两年过去了,陆念对他丝毫不感兴趣,甚至很是抵触。 陆家不至于养不起这么小一个孩子,只是陆家也不养闲人,如果他一直这样毫无用处,还可能对陆念产生不好的影响的话,他自然也是可以把他送回去的。 送回去…… 送回去的话,很有可能再得不到念书的机会了。 甚至,又要再度过上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男孩没说话,垂着头,过长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唇紧紧抿着,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他一句话都没有分辩。 没有一个人会信他说的话。 打从出生开始,他已经习惯这种待遇到到有些麻木了。 他想起了孤儿院墙上的蛛网,皴裂的的墙皮,冬天很冷,他在床上蜷成一团,裹着那床薄被,看到外头似乎无止境的,夹着风的雪暮。 “不是他。”背后传来了嘶哑的声音。 鹿念费力的从床上直起腰来,稚气未脱的小脸还苍白着,重复了一遍,“不是他,不是秦祀推我的。”这次,声音略微大了一些,极为清晰。 秦祀抬头,第一次看向了她,屋内一时完全安静了下来。 第2章 陆阳最后承认因为打架场面混乱,他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谁推的,那三个人的家长都被叫了过来,陆执宏直接叫陆家律师去和他们交涉了。 鹿念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是真的差,说完那句话,又吃力的把之前的场景还原复述了一下,她眼皮子就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沉,脑袋发晕,费力说完最后一个字,已经睫毛耷拉了下去,又昏睡了过去。 秦祀算是洗脱了嫌疑,不过,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和他道歉。 陆执宏习惯性的忽视了他,他公司还有事务要处理,他叫张秋萍留在医院照看鹿念,又请了两个看护,就先行回公司了。 鹿念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醒了睡,睡了醒。 “小姐,医生说我们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张秋萍动作娴熟的拿起碗,给鹿念舀了一碗鸡汤,里面放了红枣和参,炖的清香四溢,鹿念接过碗,喝了几口,觉得从胃里泛起一股暖意。 外头雪已经停了,病房里开着暖气,温暖如春。 鹿念喝完,对张秋萍甜甜的笑,“谢谢姨。” “这孩子,和姨客气什么。”张秋萍收回碗,小姑娘笑得甜甜的,脸色虽然还很白,但是眼角嘴角都弯弯,她之前很少看到这孩子这么笑,一时觉得笑到了她心坎里,心里格外热乎。 张秋萍在陆家年载最长的保姆,算是从小看鹿念到大的,照顾人细致周到,把她周身事务料理得无处不妥帖。 鹿念在医院住了一周,感觉身体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大半,第二天一大早,张秋萍先赶来医院,给她换下了病号服,又帮她裹上了暖融融的羊毛外套和围巾。 陆家的车早已停在了医院门口,护工把她抱上了车,另一个把她临时用的拐杖放好,张秋萍坐在她身旁,给她系安全带,一边絮絮叨叨道,“先生今天早上有会,实在脱不开身,只能等小姐先回家了,先生忙完了,就马上过来看小姐。” 她似乎很怕鹿念介意,偷瞅了她好几眼,几番为陆执宏解释。 鹿念对这便宜爸爸倒是不太在意,随意点了点头。 她现在脑子稍微清楚了一点,稍微回想起了这本书的背景,因为陆念没什么戏份,鹿念自己当时看这书也没多少仔细,所以也只是依稀记得个大概。 书里写到的这个陆家,其实背景也挺复杂,陆家上辈发家,陆老爷子有三子,其中陆执宏本来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因为娶到了程家大小姐,后来发展得如鱼得水,一举反而成为了这辈发展最好的,膝下却只有陆念这样一个病歪歪,见风就倒的独女。 陆念妈妈生她时年龄已经不小,在生产时难产,淘虚了身体,不久就因病去世了。 陆执宏在陆念六岁时再婚了,娶的是一个比他小了快一轮的年轻女人,不过他们到一直现在也没有再生出孩子,陆念依旧是陆执宏独女,陆家唯一的大小姐,在家地位可一点不低。 只是陆念从娘胎里出来就先天不足,妈妈死得早,爸爸经常不回家,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继母,自己身体极差,三天两头闹病,所以陆念脾气非常乖张,鹿念依稀记得,原书里她很早就夭折了。 回忆完这些背景。 鹿念抬起自己手腕,端详了片刻,张秋萍见她这个动作,眸子里闪过几分不自在,但是,什么也没说。 手套下的手腕苍白细弱的透明,纤细的似乎一用力就能折断,右手腕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有新有旧,应该是试图自杀过很多次了,明明还只是个那么小年龄的女孩。 鹿念沉默的拉下手套。 原主应该是早就已经不想再待在人世间了。 她想,陆念一个人跑到学校那种荒僻无人的天台里去,应该也是抱有这种目的吧。 汽车行驶得很平稳,鹿念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她想,我会替你活下去的,好好的。 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一次了的人,她很珍惜这次能够获得新生的机会,不管是真实的还是在某个书里的世界。 很快,车行驶到了别墅区,行驶进了陆家的庄园,一条宽阔的白色道路后,周围坐落着精致的小楼,昨夜刚落过雪,有三三两两的清洁工在路旁扫雪。 鹿念房间在侧屋的二层,布置得很是精致温馨,进卧室便是一张公主床,带着精致花纹的薄纱布幔垂着,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一个巨大的兔子布偶落在地上,床上也散落着不少各式布偶。 毕竟手还不太方便,鹿念不得已在张秋萍的帮助下冲了个热水澡,把一头长长的乌发弄干,换上了在家穿的居家小裙子,折腾完这一套,鹿念自己都出了一身汗,张秋萍倒是伺候她惯了,反而觉得小姐今天心情很不错,很配合,做的神清气爽。 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养病,吃完药和补品后,鹿念看着窗外出了太阳,光暖洋洋的,她想起了一件事。 “张姨”鹿念问,“秦祀我们一起回来了吗?” 她摔了那一下后,脑子是有些糊涂,居然忘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今天是周末,秦祀应该也不用上学。 张秋萍很意外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她想起那天鹿念在病房里对秦祀的维护,收拾衣服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回了吧,我不清楚——念念找他有事?” 鹿念没否认,慢慢说,“算……算有一点事吧。”她也想看看他伤如何了。 “那我马上去叫人带他过来见小姐。”张秋萍手习惯性的在自己围裙上擦了擦,转身要走。 陆念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忙说,“等一下。” 为什么弄的和封建社会一样,也不管秦祀自己的意愿,不管他现在到底方不方便。 张秋萍张口就道,“反正他什么事也没有。” 秦祀在陆家地位极低,大家都知道,虽然他纯是为了陆念才被接来陆家的,但是陆念根本对他毫不在意,秦祀自己性格如此,从不会主动去讨人喜欢,加上出于继承法的限制,打从一开始秦祀户口就并没有上在陆家,所以他在陆家日子更加不好过,根本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张秋萍自然也如此,在这家里,她认为秦祀可能的全部作用也就是哄哄念念开心,当然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鹿念悄悄皱了皱小眉毛,摇头,“不用了。” 张秋萍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有些紧张,立马也不再提这话茬。 鹿念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不久,她站起身,“张姨,我想出去走走。” 张秋萍条件反射一般摇头,“外头那么冷。” 鹿念笑了下,拉了拉张秋萍的袖子,语气软软的,“张姨,我在医院都憋坏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就在屋子周围走走,很快回来,没什么事的。” 张秋萍当然也没法真正约束鹿念的意愿,见她都拿出这种撒娇的语气了,只好同意,鹿念叫那些护工都不要跟着,又裹了一层外衣,戴上围巾和手套,这才好不容易走出了家门。 这片是有钱人家聚集的别墅区,绿化做的很好,环境静谧,空气很是清新。 路旁还有些没化干净的积雪,鹿念沿着陆家庄园的路漫漫往外走,不久便看见了人,一些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正蹲在路旁搓雪团子,互相投掷,玩得很开心。 “陆念。”那几个男孩见她慢慢走过,认出她来,一下都簇拥了过来,一脸兴奋。 他们都是住在这个别墅区附近的孩子,也在一个学校念书,陆家自然都听说过,只是陆念性格孤僻,平时很少出自家大门,他们没什么机会和她一起玩。 因为年龄还不大,他们虽然知道陆念是陆家大小姐,但是想攀炎附势讨好她的念头倒还不是那么明显。 只是,陆念长得好看啊,这是能给小孩子的最直观的印象。 虽然年龄还小,稚气未脱,脸上总有脱不去的病容,但是长得真好看,纤细精致得像洋娃娃,脸蛋白白的,头发乌乌软软,他们都想和陆念玩。 鹿念抱歉的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喉咙,又咳嗽了一声,那些小孩也明白她的意思了,立马扔了雪团子,声音都放小了几度,似乎怕震碎了她。 邱林说,“陆念,你这次缺课这么久,我可以把我的笔记借给你。” “念念手不方便,我帮她抄。”说话的是顾平泽,顾家和陆家平时有点生意上的往来,所以顾平泽小时候就认识陆念,说话也很亲昵。 鹿念暗示明示一起用上了,最后才好不容易摆脱了这堆热情的小男生,继续都顺着路走,不久,终于在一颗树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祀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那待了多久,手里捏着一抔雪,已经被捏成了冰,低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见她被围绕簇拥着,他没有半分想主动凑过去的意思,现在她走近了,秦祀连视线也没有挪动,漠然扔了雪,直起身便想离开。 十一二岁的半大男孩,他还没怎么开始抽条,身形依旧是小男孩的模样。 鹿念注意到他袖下露出的手,指骨很长,皮肤却和脸颊一样,完好的部分都苍白得毫无血色,其上常年的红肿冻伤都格外明显,之前打架时被人狠狠踩住过,淤血上来,已经有些发青,和冻疮混合在一起,看得鹿念心里一抽。 男孩极其敏感,几乎是一瞬间,立马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所在,他耳尖一下红了,第一反应是立马把手缩回去袖下,想藏起来。 没等鹿念回过神,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再度把那惨不忍睹的手伸了出来,自暴自弃的露在她的视线下。 只是神色更加冷了,唇角缀着冷笑,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漆黑幽深得可怕,“大小姐,看满意了?” 冰冷的阳光下,鹿念第一次看清他的脸,原书里对秦祀到底长得如何并没有多少描述,侧重点在他的狠戾残暴和不择手段上。 只是,看如今的幼年版,长得倒是非常好看。 尤其是他的眼睛,鹿念很喜欢这样的眼睛,很大很黑,形状却并不偏圆,因而看着就不似一般这个年龄男孩那么稚气。 小狼崽看人冷冰冰的,煞气十足,但是,鹿念看到了他还挂着雪花的长长睫毛和倔强的藏在身后的手指。 她眨了眨眼,没说话,动作麻利的把自己的手套取了下来,递给他,目光掠过他脸上和手上的伤口。 那是一双厚厚的手套,缀着一圈柔软洁白的兔绒,看着格外温暖。 “想怎么用都可以。”鹿念手还不太方便,脱手套都有些费力,女孩儿声音落在风里,软得如棉絮。 她身体实在太差,在外头吹了这么久的风,已经从脚底泛起了寒意,喉咙发痒,抑制不住的又想咳嗽,只能冲他抱歉笑笑,开始往回走。 她想,回去后,得先叫张姨买冻疮膏回来,再叫个医生专门过来帮他看看身上的伤。 小女孩走得有些不稳,跌跌撞撞,纤细的背影逐渐淡出了他的视线,甚至还踉跄了一下,差点绊倒。 他想起了那天,也是她,出声为他洗脱了冤情。 秦祀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对他行起了善,他从不相信陆念会对他有什么善意,只是,回想起最后她看他的眼神,男孩唇紧紧抿了起来。 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再如何,这也只不过是大小姐对路边的一条野狗兴起施舍的怜悯,什么时候开心就施与,不高兴了,就立马收回。 或者是对他的再一次别出心裁的耍弄,只是为了施舍再收回,只为了最后愉悦的欣赏他痛苦狼狈的模样。 男孩身上的刺警惕的竖了起来,这是这十余年来,为了保护自己,在千万次血淋淋的苦痛中磨砺出来的。 心底泛起寒意,秦祀猛地拽下那双白色的手套,狠狠的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要说:扔起来一时爽,日后悔断肠。 第3章 鹿念一路小跑进了屋子,她在外头受了寒,一路咳嗽,进屋时带进一股冷气,咳得双颊潮红,吓得张秋萍拿汤拿药,两个护工一起帮她在背上顺气,合力把她一起送回了楼上自己屋子里。 “小姐,以后这种天气,不能再在外面这样乱跑了。”张秋萍说,“先生看了得多心疼啊。” 鹿念由她摆弄,心说先生应该不可能看了心疼,因为等陆执宏下次回家看到时,她这肯定早好了,估计都已经轮到下一场病了。 “赵医生马上就来。”张秋萍接了个电话。 鹿念点头,她捧着杯热茶,乖乖巧巧的端坐在自己柔软暖和,垫满了垫子的大椅子里,一双剔透的眼睛看着张秋萍,“张姨,秦祀现在住在我家哪儿呀。”她问,“我平时怎么都没看见他。” 张秋萍不知道鹿念最近为什么对秦祀这么感兴趣。 不过陆念脾气乖张多变,小孩子也没个定数,一天一个心性,估计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什么新的乐趣吧。 只要鹿念开心,想怎么折腾秦祀她都管不着,于是她答,“他平时住你许叔叔那,顶楼。” 她犹豫了下,把阁楼换成了顶楼。 许如海是陆家管家,也在陆家许多年了,陆家大小杂事儿都是他经手处理,因此为了方便,也就住在了这庄园里。 鹿念从窗户里看过去,可以看到许家住的那幢小楼,掩在冬暮昏黄的光线里,越发显得影影憧憧,鸟一样孤零,往冬暮里延伸开暗色的影子。 楼不大,也只有两层,一层是给陆氏员工过来庄园办事时暂住的客房,二层是许如海的房间,原本旁边一间是安排给秦祀住的。 许如海有个和秦祀差不多年龄的儿子,原本是被老婆带着住在市区老家的,只是后来许辉被带着来过一次庄园后,回家就哭着喊着非要住别墅。 许如海对儿子没辙,于是想了个办法叫秦祀搬走,把房间让给许辉,然后在最顶层的阁楼给他囫囵收拾了个住处。 陆执宏经常不在家,也根本不会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因此,秦祀也就从此没了房间,一直住在阁楼里。 那阁楼张秋萍只在很久之前去过一次收拾杂物,她体态有些丰腴,爬进阁楼抱出那床地毯时都挤得够呛,被灰尘呛得咳嗽了一路。 不过,就一个小男孩,要多大空间,那阁楼也够用了,张秋萍想,许如海怎么也应该打扫过那阁楼,收拾干净当然够住了。 鹿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盯着掩在暮色的小楼,她在椅子上坐正,“张姨,你知道爸爸当年为什么要收养秦祀吗?” 鹿念一直对秦祀很抵触,别说这样亲自打听他的来历了,张秋萍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她既然都问了,她还是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那孩子是孤儿院挑剩的孩子,几次收养后又被送了回来,搁孤儿院长到了八岁,一直没去念书,也没人愿意要,眼看就要废了……” 其实为什么陆执宏偏偏是挑了秦祀回来,张秋萍也搞不清楚,年龄性格明显都不是合适收养的对象。 陆家送他去安城最好的学校上学,给他吃喝,张秋萍以为已经是做得很好了。 张秋萍小心观察了下鹿念表情,“其实,本来是想带回来主要是想给你做个伴,毕竟,以前小少爷……”张秋萍说得顺嘴,这三个字从嘴里漏出时,她忽然收声,一下住了嘴,脸色煞白的看向鹿念。 鹿念正躺在床上发呆,眼神放空,没注意到她这句话,“可是……”她迟疑了一下,扭头,“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明显还在想秦祀的事情。 张秋萍把心落回肚子里了,语速很快,“那孩子对谁都这样,没个笑,我们陆家好歹也养了他两三年了,还是那态度。” 她撇嘴,“小姐要觉得无聊,可以把我家青青叫过来陪你,而且小姐过几天养好了身体,很快就回学校了,不缺朋友。” 那就是个养不熟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管秦祀了。 鹿念没有说话,垂着睫毛沉思着。 不管不行啊。 陆家这个大小姐,她倒是当不当都无所谓,陆执宏最后的结局,也只能说得是一个咎由自取,她现在也没有干涉陆执宏决定的能力。 只是,她现在这身体状况这么差,一步三喘,学历也没有,一无所能的,等以后陆执宏倒了,陆家都归了秦祀,她要怎么办呢,只能被赶出去等死吗。 何况为秦祀考虑,即使他后来权势滔天,权势和财富都享用不尽,过得也不幸福,一直到二十九岁身亡,短短的一生里,他绝情寡义,爱情友情亲情全都与他无关。 原书女主是个温软清秀的解语花,好歹还顶着一个女主光环,就算这样,一直到最后也没能接近秦祀内心一步,以前有读者讨论过,说女主要怎么才能攻略下秦祀,结果讨论了八大页,得出一个不可能的结论。 ——这人大概天生就是个情感绝缘体,反社会分子吧。 ——我说你们非要攻略秦祀干嘛,书里也没写他到底长得怎么样,看他做事手法这么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肯定是个心理变态,又丑又凶的,是我陆阳不够阳光还是我赵听原不够帅气了让你们非还惦记着他。 鹿念依稀记得自己还看过几眼评论区,吵得不可开交。 现在她倒是可以负责任的说,秦祀现在是长得很好看的,看五官和轮廓,长大了也绝不会差,她现在还没见过男主,但是觉得肯定不会比他差。 至于性格…… 这些和他少年时代在陆家经历绝对有莫大关系,陆家是他起步的第一块跳板,也是他复仇之路的开端。 趁着现在他还没有完全长大,鹿念想,她想尽自己所能改善一下他的处境,让他感觉到温暖,希望可以借此稍微将他从走歪的轨道上拉回一些。 只是,对秦祀,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就凭自己的良心做事,不会刻意过度去做什么。 毕竟成年后的秦祀手腕狠辣,心思阴晴不定,因为年少的经历,他极端多疑,而且生性就早熟敏感,纵观全书,一直到最后,原书里,故意对他献媚,别有用心的那些人,最后下场都很凄惨,鹿念不想变成第一个被开刀血祭的。 她只想普普通通活着,过普普通通的生活,不要被秦祀对陆家的报复波及,普通的把她扫地出门就好。 她从现在开始就好好读书,配合治疗养好身体,最好能学个一技之长,这样以后被秦祀赶出去后,自己也能在外面活下来。 鹿念盯着天花板发呆,小小的女孩儿裹在大大的被子里,唇微微翕着,一脸困惑的沉思模样,看着格外可爱。 赵医生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模样,他脸上带了笑,轻手轻脚打开药箱,柔声道,“来,小姑娘,伸手,该换药了。” 鹿念很配合,乖乖巧巧地伸出右手给他。 例行检查完后,赵铭给她换好药,嘱咐一番,准备收拾药箱离开。 小女孩儿叫住了他,声音细细的,“医生哥哥,您能不能再留一留?” 赵铭有些意外,他是陆家聘用的第四任家庭医生,平时主要的病人就是这位棘手的大小姐,前三位都已经被折腾走了,任陆家开再高的价格都不愿意,赵铭还是刚接触这个传说中的大小姐,倒是觉得小女孩儿病得可怜可爱,有点儿坏脾气也正常。 赵铭稍微弯下腰,笑着说,“当然可以,我是你们家专门聘用的医生,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叔叔说。” “医生哥哥,你能不能去帮我治一治一个人。”鹿念说,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他前天撞到了同学,不小心在路上跌伤,手和脚都受伤了,我昨天还看到他在流血。” 赵铭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当然可以。” 鹿念从椅子下来,眸子亮闪闪的,“我带你去。” 天色已经沉了下来,许如海见到屋前两个身影时,推门见人,吃了一惊,“念念?” 高个的白衣青年旁站着的矮小身影,真是鹿念,脸色一如既往的没血色,眼睛却亮闪闪的,精神看着很不错。 陆念平时从不来这里,对许如海等一堆人也都一直挺冷淡,这次居然会主动跑了过来,许如海受宠若惊,格外热情慈祥,他忙关上门,带着二人往里走,俯身对她说,“念念是缺了什么吗,还是有什么想要的。” 许辉耳朵灵,听到这声,很快也从楼上跑下来,他比陆念大两岁,以往经常远远看见陆念出入庄园,可是也只是能在她上下车的间隙见到,陆念从不和他说话。 小女孩儿散着头发,身上的小裙子干净精致,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小斗篷,乌发雪肤,红润的小嘴,真的和一个玻璃娃娃一般,剔透精美,只是因为病容少了几分颜色。 他不敢凑太近,兴奋的脸都有些红,小声问,“念念,你是来找我爸爸的吗?” 鹿念摇摇头,四周看了看,轻声许如海,“许叔叔,秦祀呢?” 许如海和许辉瞬间蒙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鹿念重复了一遍,“秦祀现在在么?张姨说他住这里。” 秦祀? 陆念对他们如果是冷淡的话,对秦祀就说得上是不加掩饰的鄙夷,陆念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从没有叫过,偶尔不得不叫时,也是一声冰冷轻蔑的“喂”。 会在这么冷的天,这么晚的时候专门过来找秦祀? 许如海只能说,“他不在,那孩子一天到晚在外头野,念念要找他,我马上去把他叫回来。” 没等鹿念回答,门开了,外头灌入一股冷气,小男孩从屋外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重的,没化开雪水的冰凉。 他看到屋内那么多人,没有说话,抿了抿唇,径直往楼上走去。 “秦祀。”鹿念怕他走了,小跑过去,秦祀没作声,继续往上走,鹿念现在就是个小短腿儿,走得没他快。 见秦祀头也不回,还这样不配合,情急之下,鹿念想都没想,伸手拽住了他右手。 她手套之前给他了,现在是两只小手是什么都没戴,小女孩刚从暖气屋子里出来,手被烘得暖乎乎,柔软得像一片羽毛落在了手里。 轻盈,柔软又干净。 许辉在一旁目瞪口呆,愤恨的看着秦祀。 那野种那么脏的手,也敢去碰念念? 男孩像被什么火灼烫到了一般,片刻反应过来之后,他飞快的把她手甩开。 “别碰我。”他咬着牙,一字一顿。 鹿念,“……” 她想起秦祀手上的伤口,开解自己,也是噢,不能这么拉他,要把他弄疼了。 可是,小男孩眼神凶狠得简直像是要咬她一口一般。 那么疼的么,她讷讷的想。 许辉实在忍不住,“你怎么对念念说话的?” 他撞上秦祀冷得摄人的眼神,一愣,声音竟然不由自主小了几分。 “许叔叔,秦祀的房间是在二楼么?”见他拦不住,已经上了楼,鹿念问许如海。 许如海毕竟是大人了,三个孩子们这番电光石火之间的交错,已经可以让他看出一些东西来了,鹿念这么一问,他背上冷汗都快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上面没收拾,又脏又乱,没什么好玩的,念念想去?” “要和我一起上去吗?”赵铭问鹿念,作为医生,刚才那几分钟,他已经看出那小男孩身上几处不对劲了。 看她对这小男孩很在乎的样子,上去看他给秦祀收拾好,也安心。 鹿念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秦祀明显不喜欢她,她想,她如果和赵铭一起去的话,只会产生反效果。 她怕秦祀又不理赵铭,于是她知道的秦祀的情况都和赵铭仔细说了一遍,赵铭一一记下,对她保证没问题,随后跨起药箱上了楼。 许如海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 深冬的夜晚极冷,秦祀安静的坐在地板上,面前是一张矮桌,手握着笔,在摇曳的灯光下飞快写下数字。 他写作业的速度飞快,目前学的知识,对他都很简单,只是阁楼光线很不好,晚上看着费力,他作业基本都是白天在学校写完,只是这几天手指不方便,影响了速度。 还有半杯热水,现在已经变温了,他拿手背触了触,默不作声的坐回了原处。 幸亏学校发的校服都是做大的宽松版型,他想,这几年陆家几乎没给他添置过任何衣物,那身带着一层薄棉绒的冬季校服,是他能顺利过冬的保障,而且也只有现在的体型,才能在这阁楼住下去,不至于行动不便。 握着笔的手很僵硬,有些不听使唤。 他抿着唇,看着自己的手,却忽然想起刚在楼下见到的女孩。 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养出来的大小姐,估计从来都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又弱又没用。 脆弱的像玻璃一样,没了那些服侍她的人,估计哗的一下,就碎掉了。 等有一天,她落在了他手里。 他今晚格外烦躁,恶狠狠的想。 小男孩大眼睛黑沉沉的,嘲讽的勾了下唇,这动作脸上伤口,疼得他皱了下眉,小腿的青肿也不合时宜的疼了起来,秦祀想起身倒冷水往伤口上冲洗,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他手一顿。 “秦祀在吗?”是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阁楼狭窄的门外,站着一个白色外套的青年,弯腰对他笑了笑,“有个人叫我过来帮你看病。” 作者有话要说:等有一天,落在他手里了,怎么办,那当然是,死命宠了。 虽然现在还是傲娇小狼崽。 第4章 小男孩骨头很硬,赵铭给他包扎时,有些伤口已经有了些时间,新伤旧伤叠在一起,惨不忍睹,赵铭下手时自己都觉得有些牙酸,他却依旧一声不吭。 处理脸上的伤口时,赵铭给他贴好创可贴,半开玩笑道,“幸好脸没事,不会留疤,不然以后小姑娘不喜欢了。” 小男孩长很俊一张脸,眉是眉眼是眼,等大一点,估计要迷倒一大片少女。 但是这小孩一点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 没有半点那些他平常相处的这个年龄小孩的稚气模样,赵铭俏皮话得不到回复,只能尴尬的再沉默下去,给他手上抹好药膏。 一切处理好后,赵铭拎起药箱准备离开,却见秦祀站起身,“谢谢。” 男孩现在还只到他肩膀位置,赵铭看到他乌黑的发旋,男孩目光很认真,“我以后会还你人情的。” 赵铭有些意外,之前见秦祀在鹿念面前浑身是刺的模样,他以为他单纯就是个叛逆小孩,目前看来,比起叛逆,倒不如说是令人惊讶的早熟。 他摆摆手,“不用还什么,我也是受人之托办事,要谢,你应该去谢叫我来的人。” 闻言,男孩睫毛颤了一下,紧抿着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 外头风刮得呼呼的。 鹿念白天受了寒,进屋后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晚上吃了药,不久就睡了过去,她身体很不好,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洗漱后,她趴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 小女孩没有半分血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个一两岁,细胳膊细腿,有一双形状很美丽的大眼睛,秀气的鼻梁,小而翘的唇,五官和鹿念自己小时候其实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精致,也更加苍白,是个绝对的美人胚子。 只是整个人身上都萦绕着一眼就能看到的,挥之不去的病气。 陆家自然不缺医生和滋补品,鹿念的食谱也可谓极其丰盛,只是这些名贵滋补品吃下去,也都半点作用没有,大小姐还是这么苍白,病歪歪,像一朵被霜打蔫了的小花。 果然这个年龄的小孩要健康,首先就得多在外面跑跑,运动一下,长年在家吃补品只能是适得其反。 今天外头出了太阳,是个难得的冬日艳阳天,鹿念想着要去屋子外走走,她想顺便悄悄去看看秦祀,不知道那天他是不是也那么不配合赵医生。 不料,没等她收拾好出门,就见外头一阵脚步声,张秋萍走上了楼,满脸是笑,“小姐,先生来看你了。” 鹿念心里一咯噔,忙回房间坐好。 陆执宏不久便进来了,男人衣冠笔挺,和那天在病房见她时没什么区别,他上下端详她,“恢复得不错。” 鹿念对他笑了一下,才注意到,陆执宏身旁还站着个女人。 女人二十六七的模样,长得挺美,一身高奢,妆容完美,只是眉眼都往尖里收,透着几分刻薄。 她从头到尾对鹿念爱看不看,等陆执宏说完,瞟了她一眼,半笑不笑“好了就好,只是,这次啊,又在家待了这么久,今年一共去过几次学校呀?” 鹿念,“……”您哪位啊? 张秋萍忙道,“太太也度假回来了啊。” 太太…… 鹿念回想了一下,那眼前这位,大概率就是陆念那位传说中的继母何甜了。 何甜嫁进陆家也好几年,一开始在家格外风光,大家都以为她很快能给陆执宏再生个孩子,可惜,一直到现在,陆执宏依旧只有鹿念一个独苗苗。 外头议论纷纷,何甜后来对鹿念态度也越发阴阳怪气。 她似乎很厌恶小孩,原书里,她不止不喜欢陆念,也是虐待秦祀的始作俑者之一。 鹿念只觉得头疼,她这家,情况为什么那么复杂。 “要是养好了,早点回学校上课也好。”陆执宏看了眼何甜,咳嗽了一声,“正好能赶上期末。” 陆执宏对陆念的学习一直还是挺有期望的,可惜陆念不听话,而且动辄这里痛那里痛,陆执宏也是对她轻不得重不得。 “念念这样下去不行。”出门后,陆执宏说,“以后这么大一个陆氏交给她,我不放心。” “没关系。”何甜玩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你收养的那小孩,脑子不是挺聪明的,以后把叫念念把他收了当上门女婿呗,陆氏的事情,就用不着念念操心了。” 陆执宏,“你说什么呢。” 何甜不服,“你当年把他从孤儿院带回来,不就是这个意思?” 不然千挑万选,找个年龄相差不远,长这么俊又脑子好使的?不就是为了将来服侍自己女儿,家里没人,还正好可以拿捏。 陆执宏顿住了脚步,“我现在只有念念这一个女儿了,我脑子有病?把我独生女儿去嫁给一个从孤儿院捡回来的没爹妈的?你平时在家闲得无聊了就出去美容买东西,和你那帮姐妹出去玩,不要乱管到念念头上来。” 何甜见他是真动了火气,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了。 * 安城附中是安城最好的学校,附中和附小在一起,基本上学生都是直升,家里非富即贵,不然就是普通人家凭自己成绩硬考进去的狠人。 鹿念如今就在安城附小,四年级,只是因为缺课太多,成绩一塌糊涂。 陆大小姐平时一年去学校的时间也就不到两个月,基本上是想不去就不去,她精神状态很差,脾气古怪,还闹过几次自杀,众人又都知道她家里来头,于是老师也不敢管她,都由着她性子来。 这次鹿念居然愿意去学校,一家上下都喜出望外。 复学的日子终于到了,鹿念畏寒,早上出门时,张秋萍直接给她裹成了一个小毛团儿,以前的陆念爱漂亮,对这些坚决拒绝,现在鹿念只想养生,只要够保暖,多穿点就多穿点儿吧。 她圆滚滚的出门,陆家的车把她送到校门口。 司机保姆一大堆,还要跟着她进去,鹿念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小学生,有些比她小得多的都是独自一人,有些汗颜,于是好说歹说,总算把那些保姆都劝回去了。 她独自一个人背着书包,顺着残存的记忆往自己班级走。 因为小学部和初中部合并在一起,又是安城最出名的私立,因此,安城附中的校园很大,鹿念方向感不是很好,加上本来对学校记忆也很模糊,所以走几步停一下。 听得远处早自习的铃声已经铃铃铃打了起来,离她最近的一幢教学楼都还远在天边。 鹿念,“……” 她现在倒是有些后悔把那一堆人打发走了,不然至少今天先把她送到教室。 她不想迟到,加快了步伐,不料,她急着找路,一时没看清脚下,脚下一空,竟然直接踩空翻进了路边的沟里。 好在沟里没有水,只是硬邦邦的,摔得她屁股好疼,鹿念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爬上去,主要,她穿得太厚了,活动很不方便,而且这细胳膊细腿也都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现在已经上课了,学校路上已经基本上没有人来往。 鹿念捧着脸,坐在沟里,呆呆看着天空,认真思索自己是现在应该开始一层层脱衣服自救,还是在沟里坐等一节课,等大家下课。 秦祀眼见视线尽头白绒绒的毛团忽然消失。 怎么会有这种傻子一样的人。 走路都不会走,这么浅一个沟,居然也爬不上来。 小男孩比她高了半个脑袋,站在路旁,冬天依旧穿得单薄,一双黑眼睛冷漠的看着她。 是秦祀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鹿念有些诧异,忽然记起,秦祀好像也在这里上学来着。 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他,长睫扑扇了一下,明亮的眼睛一下弯了起来,满是雀跃。 秦祀漠然的想,她高兴也没用,他是不会帮她,只是过来看看她难看的模样而已。 鹿念却眨了眨大眼睛,笑得眉眼弯弯。 秦祀见她安之若素的坐在沟里,笑眯眯的,和坐在自家的客厅里没什么两样。 “你伤好了。”她看他手上脸上伤口都已经被细心处理过,心里顿时放下了大半,蹲在沟里都安心了。 秦祀,“……” 冬天的早风冰冷刺骨,鹿念依旧没有半分找他求援的意思,秦祀转身想走,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怎么走也走不脱。 他格外烦躁。 鹿念看着那个背影消失了,一点不意外,继续仰脸看天,影子忽然又折了回来。 秦祀紧抿着唇,把她从沟里拽了上来,动作简单粗暴,鹿念才发现,他力气竟然那么大。 他没碰她,只是隔着衣服拉着她,等她上来了一站稳,秦祀立马松了手,像是对待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甚至都不愿靠近,很快退到了离她大几步远的地方。 不过鹿念还是很是意外,他居然会帮她,她以为秦祀不但不会帮她,还会往沟里面丢几块石头呢。 “谢谢你。”小女孩声音甜甜润润,温软得像风里的棉絮。 秦祀一声不吭,走在她前面,男孩背脊单薄,但是挺得很直,他校服里依旧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卫衣,看着就很冷,露出的耳朵尖估计又是被风吹红了,在白皮肤上格外明显。 鹿念纠结着,她知道秦祀不喜欢和她说话,一看见她就烦,但是她是真的想问一问秦祀知不知道她教室往哪个方向走。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林荫道尽头忽然跑过来一个身影。 陆阳一见到鹿念,立马停住了脚步,“念念!” 他跑近,确定鹿念还全胳膊全腿,没哪里出问题后松了一大口气,陆阳拉着她,看到鹿念衣服下摆沾着的泥巴,“念念,你怎么在这啊?出什么事了,我们都找你找疯了。” 保姆说明明见着她进学校了,教室里却一直没人。 鹿念小声说,“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看了眼秦祀,觉得他应该不愿意和她再扯上半点关系。 陆阳问,“摔疼了吗?哥哥背你去教室?还是给叔叔打电话回家?” 陆阳现在在读初二,也在安城附中,平时家里老早就反复交代了,要在他在学校多看着鹿念。 陆阳和鹿念爷爷是亲兄弟,其实算到他们这一辈,血缘算是远的了,不过陆家目前就陆执宏一支混得最好,自然再远也算是近的。 刚得到鹿念没到教室的消息,他立马就一起跑出来了找。 因为之前秦祀的事情,鹿念对陆阳真的提不起什么好感,她挣开他的手,摇头,“不用了,我能自己走。” 陆阳才看到前面的秦祀。 自从那日的“跳楼事件”之后,陆阳一直没再见过秦祀,那天他想栽赃秦祀,被鹿念一番话毁了,陆阳自然不会觉得是鹿念的问题,所以把害他在陆叔叔面前丢脸的原因全部怪罪到了秦祀头上。 眼下更加看他不顺眼。 陆阳又把鹿念强行拉上,“哥哥送你去教室。” 陆阳十四岁了,鹿念比他小了好几岁,又身体弱,挣脱不开,没办法只能由他拉着。 鹿念被他从秦祀身边拉远,她最后看了秦祀一眼,见他眸光冷淡,看都没看她,毫不在意的样子。 秦祀果然还是很厌恶她,估计,在他心里,她和陆阳就是一丘之貉吧。 陆阳拉着鹿念走过,背脊有些发寒,他回头,秦祀远远站着,注视着他们背影,他才发现那小孩眉睫漆黑,眼神看着可怕,比之前还让人瘆得慌,安静的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是只被抢走了什么的幼狼一样。 明明只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小野种,能对他做什么,陆阳轻蔑的想。 作者有话要说:继母,带预言家(赞)(赞)(赞) 第5章 陆阳一路带着鹿念,不由分说,就这样把她亲自护送送到了教室,一直送到交给她早候在教室门口的班主任手里。 现在早自习已经下课了,第一节课已经打铃,数学老师正在上课,鹿念出现在在教室门口时,全班同学视线都一下汇集到了她的身上,各色都有。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陆念平时在学校也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她家里非常有钱,长得好看,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那一档,另一方面,她常年旷课,成绩一塌糊涂,平时阴晴不定,大小姐脾气说来就来,很多同学也有点畏惧她。 鹿念的座位在全班最好的位置,第三排正中,她的同桌是个苹果脸蛋的可爱小姑娘,一直在偷偷瞥她。 鹿念放好书包,拿出课本,一切都准备就绪后,苹果脸才偷偷把脸侧过,拿书掩着,小心翼翼问,“念念,你今天愿意来学校了啊。” 鹿念点了点头,“以后也都会来的。” 林果果眼睛都瞪酸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鹿念决定要认真学习,而且她觉得,小学四年级的知识,她现在应该闭着眼睛都能做吧。 可是,几秒后,她看清楚放在桌面上的印刷册上的题目。 追及问题,概率问题,逻辑推理。 这都是什么???小学原来学这个的么! 林果果偷偷告诉她,“这节是黎老师的奥数课。” 鹿念,“……”这还有奥数课的。 安城附小是私立学校,鹿念上完这一天课,才知道,除了这天杀的奥数课,他们还有外教课,演讲课,甚至还有自由选修的第二外语。 而她现在还只是四年级而已。 放学时,林果果说,“我回家还有钢琴课和绘画课,奥数作业我还没写完。” 其实,在安城附中,还在小学时,有部分有人就有不小的升学压力了,因为大家都想能继续留下升学到附中,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就都得靠自己的分数,林果果就属于这类。 不过,鹿念自然不属于这类,就算她全科0分,也是想去哪去哪。 林果果临走前羡慕的说,“念念,你家里那么好,应该会有更好的老师教吧。” 鹿念梗了一下。 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可怕的…… 上完一天的课,鹿念只觉得自己满身疲惫,以前的她上的不过是个普通中学,根本没感受到过这种压力。 她想,看来陆念的脑子也不是那么好使的。 而且她今天上课才发现,大概是因为最近越来越多的调动陆念记忆的缘故,她自己的记忆反而都像是隔了一层纱一般,尤其是上辈子学的知识,在这具身体上的留下的记忆都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了。 看来,她这辈子,想靠学习出人头地,估计只能认真下一番苦功夫。 初中部比小学部下课晚,所以,放学后,满身疲惫的鹿念在小心翼翼的在教室里躲了一阵子,确定没看到又要来护送她的陆阳,这才安心从教室里走出。 照例有人来接她,不过,鹿念上车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秦祀也是陆家的小孩,来接她的车都到校门口了,她自然要问问秦祀是不是要一起回去。 安城附小和附中距离不远,但是教学区域还是各归各,鹿念知道秦祀目前在五年级,比她高一级, 她走得很慢,女孩子个头矮矮的,淹没在一堆穿着整齐的白校服的学生中,很不显眼。 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秦祀教室,她踮着脚四处看,很快看到秦祀,却很意外的发现他对面居然正站着一个女孩子。 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那是谁? 鹿念正在努力调动陆念的记忆思索时,便听到旁边有人叫她,“清悠。”女孩子笑吟吟的冲那人挥挥手。 对了,是她!鹿念眼睛一亮,想了起来,原书女主苏清悠。 鹿念还记得原书剧情,苏家和陆家都是安城豪门,只是两家以前就不怎么对付,在商界也是针锋对麦芒。 其实苏清悠也是个出身豪门的大小姐,虽然苏家目前发展远不如陆家,更像是破落豪门。 陆家这辈三兄弟能力都很强,分别在政商界发展的如鱼得水,陆执宏更是其中翘楚,苏家下一辈却都很平庸,所以苏家这些年慢慢败落了下去,风头被陆家压了下去。 但是比起脾气古怪的陆念,苏清悠更像一个大小姐,在外口碑极好,成绩优异,多才多艺,长得美,还对谁都很温柔。 不过,苏清悠后来嫁给了男主赵听原,苏家和新贵赵家联姻,达成了合作伙伴关系。 只是那会儿陆家已经归了秦祀,成年后的秦祀,狠戾比起之前掌权的陆执宏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行事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黑道白道都不吝。 所以,即使是苏赵二家联手,也没在秦祀手里讨到多少好处,反而还被继续更狠的压了下去。 只是秦祀最终死于他二十九岁生日的前一天,在自己家中,没人知道原因,很多人猜测是自杀,因为以秦祀那时的精神状态,每年都有人觉得他会发疯,自杀也不足为奇。 最后,苏清悠便顺理成章的把陆家剩余的势力一点点蚕食,苏家最后重新兴起,男主和女主也HE,全文完美结束。 不过,鹿念没有想到的是,苏清悠这么早就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 而且,和秦祀还是同班同学。 比起一般的小女孩儿,小时候的女主果然就显得格外不一般,像名字一样,清幽娴静,头发柔顺的披下来,光洁的额大大方方露着,气色也不是她这种病歪歪的小女孩能比的。 “秦祀,你急着回家么?”苏清悠笑盈盈问,“老师最近在我们年级办了一个提升奥数班,我们班只有三个同学入选,你是其中一个,老师叫我问你要不要参加?参加的话叫在意愿书上签个名就好,我给你拿过来了。” 苏清悠自然也知道秦祀,这位陆家名义上的养子。 毕竟,对陆执宏收养秦祀的行为,外头也有过许多议论和猜想,尤其是陆执宏只有一个不成器的病秧子女儿的情况下,苏家议论得当然也不少。 秦祀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我不参加。” 苏清悠没想到他拒绝那么利落,她挺少被人这么对待,有点难堪,梗了一下,“这个班……” 秦祀直接道,“没钱。” 苏清悠,“……” 她还想说什么,男孩已经转身离开了。 秦祀很早熟,比起同龄孩子,早年在孤儿院的生活,曾经遭遇过的噩梦般的回忆,以及后来来陆家的经历,让他懂了很多,他见过很多人,也遇到过很多事,对许多事情,有种超乎寻常的敏感与直觉。 他不喜欢苏清悠。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鹿念,“……” 苏清悠在原文里就是个魅力很大的人,主要温柔,还美丽,对男人杀伤力尤其大,目前看来,她对秦祀也还态度挺好呀。 就是不知道秦祀为什么自始至终就从没有被她感化过了,可能这天下真的有人,就是那么的铁石心肠吧。 她小跑追上秦祀,叫他,“秦祀!” 秦祀听到她的声音,没回头,脚步却不知为何,慢了一点。 鹿念有些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着他,“回家吗?” 秦祀漠然的看了一眼随在她身后那长长一串保姆和停在路旁的豪车,没有作声。 鹿念以为他会再度忽视她时,秦祀竟然回答了,“我有脚,能自己走” 依旧是一点也不友好的语气。 鹿念已经有点学会自己过滤掉他的语气,只听内容了。 自己走啊。 她思忖了一下,学校离家距离其实不是很远,她也觉得确实,这具身体目前太缺乏锻炼了,自己之前还在考虑要如何锻炼身体,现在看来,这不就是个锻炼的机会吗。 她想通了,便回头冲那边挥手,“叔叔阿姨,你们先回家吧,我今天也不坐车了,我要走路回家。” 秦祀走在前面,他腿比鹿念长,走得很快,鹿念一路跟着他,她裹得太严实了,小腿儿又短,小团子在路上挪动得很艰难。 秦祀见身后脚步一直没断,回头看时,鹿念正在认真走路。 小姑娘脸蛋儿少见被蒸起了红晕,不再那么苍白,热气腾腾的小包子脸儿,又甜又软,还热乎乎的。 鹿念亦步亦趋跟着秦祀,数着他脚步,在心里给自己喊口号鼓劲,却忽然见他忽然停了下来,随后,脚步明显放慢了。 鹿念终于没那么喘了。 小男孩背影尚显单薄,脸上贴着的创可贴还没去掉,侧脸却依旧好看。 睫毛影子落在面颊上,衬他眉眼格外浓郁,是一种不同于这个年龄的稚气男孩的好看,已经显出几分还带些单薄的凌冽。 他忽然没头没尾说,“手套我扔了。” 鹿念反应了一下,记起他说得是什么。 果然么……她还是有点失落,虽然知道大概率是这样的。 “你扔没关系,但是,下次扔完,可不可以不告诉我。”小女孩的脸颊鼓鼓的,“我也是会觉得没面子的。” 秦祀,“……” 俩人继续并肩走着,小女孩走路都走得歪歪扭扭的,背上书包看起来那么大,她出了汗,走得明显越来越吃力。 他默不作声,忽然伸手,把她肩膀上的书包拽了下来。 鹿念身上一轻,很开心的仰脸冲他笑了一下,女孩儿大眼睛干净剔透,像一泓清水里漾起了波澜。 秦祀挪开视线,身子莫名有些发僵。 他紧紧抿着唇,想,那天把她的手套扔了,是他的不对,这算是一点补偿,因为他一贯恩怨分明,记得很清楚。 他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两个孩子在夕阳下一起走着,始终隔着一小段距离,一前一后。 影子落在地上,不知何时却交叠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幼年四四崽可能是我目前写过的最傲娇,心口不一的一个男主了,不过他长大承认自己心思后,也是真的很疯狂的爱着念念。 PS.其实他们中,在这方面,四四崽才是比较早熟的一个哈哈哈~~ 第6章 这条路说长不长,可是说短也不短,鹿念已经很久没这么走过路了。 暮色降下来时,她终于看到了陆家庄园的大门,整个小脸蛋都已经红透了。 秦祀现在住在许如海那幢楼,和鹿念住的房子隔着距离,不在一个方向。 她想,自己这样子回去,张秋萍估计又要大惊小怪好大一阵,然后又要她各种喝药,晚上还要接受陆执宏的检查。 她现在不是很想回去,想着就觉得闷。 鹿念有时候也想象着,以前的那个陆念那样长年累月被独自一人被闷在房间里,没有一个朋友,从早起就吃各种难吃的药,打针,见的最多的人就是医生,她觉得她也有些可怜,不像个人,像一只被困在了囚笼里的金丝雀。 见秦祀往许家那幢楼走去,鹿念记得,他应该是住在许家二楼的。 “我等下可以一起去你那儿玩一会儿吗?”鹿念小跑随在他身后,犹豫了下,随后小心翼翼的问,“我不会待太久的。” 鹿念其实也是个有点怕寂寞的人,上辈子她就有不少朋友,也很喜欢去朋友家玩,现在来了这里这么久,身边全是一堆隔了辈分的成年人,不然就是陆阳,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她其实也有些寂寞。 秦祀脚步顿住。 他猛然停住,鹿念差点撞上他背,她揉了揉鼻子,有些懵的仰脸看他。 秦祀想起他住的阁楼,那么阴暗逼仄,布满灰尘,里面什么像样的陈设也没有,被子褥子有破口,甚至连把连正儿八经的椅子都没有。 那种地方。 像他的人一样,阴暗,肮脏,常年不见阳光。 而眼前女孩儿对情况一无所知,眸子干净剔透,一望见底,整个人都一尘不染,精致娇贵的如同一樽玻璃娃娃。 他能看出来,她是真情实意的,可是这只让他更加恼怒。 男孩耳根微红,恼怒的看着她,却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哪里恼。 一阵冬季的冷风吹过,他发热的面颊慢慢凉了下去,像是被从头到脚淋下一盆雪水,脑子也瞬间清醒。 鹿念看到他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她刚第一次从里面看到切实的情绪,便听他冷冷问,“我和你很熟吗?” 鹿念被他忽如其来的的态度变化弄懵了。 她蔫头耷脑,像朵蔫掉了的小花,小声说,“喔,那可能,确实没有很熟……” 毕竟他们也就认识不久,加在一起话都没说过几句。 可能今天秦祀把她从坑里拉出来,又勉为其难的带她一起回家,让还给她拎了一路的书包,让她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误解,以为自己和他关系变好了吧。 而实际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不过,明明之前还主动给她拎书包,现在转眼就是“和你不熟”了,男孩子真的好难懂。 至少秦祀到底在想什么,她是真的完全搞不懂。 见女孩子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委屈都掩盖不住,秦祀抿了抿唇,把视线移开,转身就走。 “以后离我远点。”离开前,男孩最后停了一下,背对着她,鹿念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的声音传来,“我不想再看见你。” * 秦祀回到许宅时,许家三口正在一楼吃饭。 秦祀进去时,一如既往的沉默,背影甚至比往常还要阴沉。 秦祀平时行踪不定,也没什么人关心他到底去了哪,如果在饭点时他没有出现的话,许家也从来不会给他留饭, 秦祀也不喜欢和他们一起吃,所以除去寒暑假不得不在家,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里解决的。 现在并不是假期,秦祀竟然会这么早回来,让许家三口都有些意外。 许如海平时本来基本上也是不管秦祀的,但是,想起那天鹿念对他忽然的另眼相看,许如海便招呼他,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和蔼,“秦祀回来了啊?外面冷吧,阿姨给你留好了饭,没吃的话来一起吃。” 秦祀,“吃过了。” 许家夫妇俩面面相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讪笑几声。 倒是许辉很快扒完剩下的几口饭,把筷子一扔,追着秦祀背影上楼,“喂,你刚才是念念一起回来的吧。” 秦祀没作声,继续走自己的路。 许辉追上去,想扯住他,“你对念念做什么了?” 大家平时背地里说起秦祀,都一口一个野种,他不是陆家的人,却又住在陆家,无父无母,没人养没人教,许辉认为他这种人,就应该是被人踩在地下的泥巴,和鹿念一个天一个地,云泥之别。 鹿念明明应该是看都不屑看他一眼的,可是现在,那天她晚上亲自过来找着小野种,今天他居然还看到他们一起从学校回家。 而鹿念甚至都没有和他说过话。 小孩子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许辉又妒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不配给她提鞋。” 他搜肠刮肚的从肚子里找了一轮难听的话,终于口不择言挤出一句,“我告诉你,你要敢想接近念念,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秦祀漠然注视着他,神情没变。 “说完了?”他平静的问。 秦祀比他还小一些,却比他高,许辉没来得及回答,身子一歪,他已经被对面的男孩扼住,狠狠按在过道墙上动弹不得,他第一次发现秦祀力气竟然这么大。 微凉的指骨用力的扼住了他的咽喉,那双平静的黑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隔得近了,许辉才发现他眼神那么可怕。 小野种天生一副凉薄残忍的模样,从还带些稚气的精致眉眼到下颌轮廓,处处透着冷戾。 就算长大了,他也永远不可能长成温文尔雅的正常男人,只会变成更加可怕的恶鬼,许辉心头蔓起恐惧。 声音似乎被摁灭在喉头,呼吸逐渐困难,他想喊人,小男孩还残存的一些自尊却让他叫不出声。 “你现在住的房间,是谁的?”他问许辉,声音不大。 许辉上下牙齿有些打颤,“你,你……我爸说了那个房间现在给我,不是你的了。” 秦祀唇角微微勾了一下,黑眼睛里却毫无笑意,“还记得就好。” 他松了手。 许辉浑身发软,差点瘫倒在地上,恐惧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 回到阁楼时,耳旁没了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安静了许多。 秦祀想。 想接近她? 他嘲讽的笑了下,那个小傻子? 他一辈子也不会对谁有这种想法。 早熟的男孩儿有着极强烈的自尊心,格外敏感,他把自己的内心牢牢封闭了起来,不相信任何人,更不会对任何人倾露自己的情感。 这天阁楼灯光亮到很晚。 看完书,他四处端详了一下这个已经住惯了的阁楼,因为早年在孤儿院的生活,秦祀对生活条件,吃穿用度要求都格外低,从不在乎,能活下去就行。 可是现在,他看这阁楼,忽然就有几分不顺眼。 男孩儿起身,把不多的陈设都重新整理了一遍,可惜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整理的,木质的地板在冬日格外沁凉,床板发硬,整个房间都呈现出一种暗淡无光的灰。 房间里没有椅子,秦祀沉默着看了地板片刻,从床板上抽下一床褥子,他的褥子其实是由两床薄被垫成,他抽下厚的那一层,叠了一下,在地板上铺开。 是能……正好能并肩坐下两个人的长度。 定定的看了片刻,男孩终于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色一下变了。 他恼怒的一把掀开被子,可怜的薄被被主人一下掀到屋角,无辜的皱成了一团。 他躺回床上,可以却也没再拿起那床被子,就这么垫着那床剩余的薄被。 床板格外冰冷,小男孩体型依旧清瘦单薄,背脊被硌得发疼,他此时却一点不在意,只是关了灯,躺回床上。 窗户没有关严实,他最后看了眼窗外,那个房间在二楼,位于庄园最轴心的地方,他一眼看到那个挂着米色窗帘的房间,还亮着灯。 像是漫长冬夜里,一抹忽然漾起,摇曳的温暖星光。 暖黄的光晕从窗帘缝隙里透出来,明亮而柔软,他盯着了几秒,回过神后,很快收回视线,片刻后,他紧抿着唇,用力拉上自己的窗帘。 这年冬似乎格外漫长,再漫长却也有尽头。 他再没和鹿念一起回过家,秦祀回陆家庄园的时间越来越少,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无关他自己的意愿,男孩儿已经又抽了些条,冬夜里,他依旧穿得单薄,漠然的踏过雪地,见到远处灯火通明的陆家庄园。 寒假就这么忽如其来的到了,孩子们不用再去学校,而一年到了年关的时候,陆家张灯结彩,已经开始提前为庆祝新年做起了准备。 他平静的想,自己和她的交集应该到了尽头,她也再不会找他了。 毕竟,被说了那样难听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可怜可爱的小刺猬四四崽,我想说,他真的很早熟防备心非常非常高,所以最终也只有念念能走进去,但是也不是那么快的几天就可以啦。 不过这次算是他们关系的转折啦,接下来的童年会很甜~ 然后等长大!以后是早熟敏感,高傲又自卑的少年,当然,后半只限在念念面前,不过就算再早熟伪装得再好,他在念念面前其实是非常青涩害羞的,念念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可以撩得崽崽心潮起伏好久,嗷,想了一下,满地儿打滚。 第7章 眼看快要过年了,陆家有在年前祭祖的习惯,陆家家系很庞大,只要还没离安城太远,没出五服的亲戚都会来参加,因为陆执宏发展的好,所以每年年关也是陆家庄园最热闹的时候,灯火通明,昼夜不息。 鹿念终于放了假,在学校被那些课业摧残这么久以后,她回家真的不想再看数字了,只想躺在床上舒舒服服摊着。 “念念。”陆执宏推门进来,男人西装革履,“你收拾一下,等会爸爸带你出去见几个人。” 陆执宏欣慰的看着女儿,这段时间她身体状明显有所好转,虽然因为底子太弱,现在体型比起同龄孩子还是要小上一圈,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但是,有这个趋势在这,让陆执宏很欣喜。 “见人?” “几个叔叔伯伯。”陆执宏说,“原来因为你身体不好,都没怎么见过他们。” 他对旁边的女佣说,“十分钟内给念念收拾好,我在门口等她。” 鹿念叫苦不迭,陆执宏一声令下,女佣麻利的把她从床上挖掘起来,换好裙子和外衣,头发梳好,送给陆执宏打包带着一起去大厅了。 “这是念念?长这么好看了。” “比以前看着身体好多了。” 鹿念跟在不苟言笑的陆执宏和笑得她浑身难受的何甜身后,度秒过年。 她被一堆奉承的声音吵得脑袋发疼,她长得本来就可爱,还是陆执宏的独女,这些人自然更加不会吝啬夸奖,听了一路她耳朵都木了。 等她终于找了个由头离开了陆执宏,没等她跑远,又在门口撞到一张欣喜的脸,是陆阳,“念念!!” 陆阳自然也和家人一起来了,他在门口看到鹿念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毕竟她以前这时候从不露面。 陆阳追着她出门,不停的和她说话。 鹿念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加快了往门外走的步伐,直到她听到陆阳说,“今天真热闹,念念,今天你们家住这里的所有人都来了吧。” 鹿念心不在焉的哦了声,想,哪里都来了,明明有人没来。 她忽然想到一个很久没见的人,目光暗淡了一点。 那天不欢而散后,她就一直没再见过秦祀了。 现在细想一下,她觉得秦祀应该是在有意远离她,毕竟俩人住处不远,又都在一个学校念书,在鹿念刻意留意过的情况下,不可能还这么遇不到秦祀。 陆阳还在兴奋的说着什么,鹿念心不在焉听着,看着他衣服下摆,那是件很好看很时髦,而且看着就厚厚暖暖的夹克 她又回忆起想起初见秦祀时,他穿得那件深色的薄卫衣,已经明显短了旧了,冬天也一样,总是穿得那么薄。 秦祀明明长得就很好,长大后,估计就凭那双沉默的眼睛,就能迷倒不少女孩,好好收拾一下,绝对比陆阳好看多了。 不过,她想,她要给他买什么衣服的话,秦祀是绝对不会接受的,还可能又会生气。 鹿念乱七八糟想着这些时,俩人已经走出了庄园大门,“念念,你是想去哪?”陆阳问。 鹿念说,“我想出去透透气。” 陆阳眉头微皱,不赞同的说,“外面太黑了,我陪你去,不然,去问陆叔叔,他肯定不放心你一个人。” 鹿念,“……”陆阳这话话里话外,暗示的意思很明显了。 如果她不想让陆阳跟着,他就会去告诉陆执宏,然后他们就都去不了了。 陆家庄园很大,早先有专门人士做的设计,现在,还雇着两位全职园丁负责修整维护,因此绿地花圃都维护得很好看,只是冬夜里看起来,就没了平时的典雅,反而显得有些阴森。 鹿念看到一从树枝叶似乎轻微的响了一声,似乎有人影掠过,她停下脚步,觉得有些奇怪,“那儿有人?” “是鸟吧,没有人。”陆阳说,“念念怕的话离哥哥近一点。” 鹿念,“……”她在陆阳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小白眼儿。 陆阳笑着在她小脑袋瓜上揉了一下,鹿念头发最近养得很好,扎成了一个乌软软小团子。摸着毛绒绒的,触感很好。 鹿念从他爪底下不露痕迹的把自己脑袋抽开,鹿念不喜欢别人随便碰她。 因为刚穿过来遇到的事情,她一直对陆阳印象不好,现在也是真的有点烦,只想快点甩开他。 幸得这片很黑,她体积小,所以抓着一个陆阳没注意的时间,偷偷躲在一颗矮树后直接拐弯溜了。 陆阳走了一会儿才注意到鹿念不见了,他其实平时来陆家庄园的次数也不是那么多,这片地方晚上黑,他不熟,只能摸索着,边叫着鹿念名字。 “念念?”他看到前头树枝动了动,似乎是小孩子走路闹出的动静。 他欣喜的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不料,刚跨过那片篱笆,脚下忽然一空,他直接摔了狠狠一大跤,跌进了池子里,激起一片水花。 那是陆家一个喷水池子,冬天没有喷水,也不深,可是里头还盛着冰冷刺骨的冷水,陆阳新衣服都湿透了,狼狈不堪,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 鹿念没想到能在这时候遇到秦祀,因为光线不好,她眯了眯眼,走近了一点才确定是他。 男孩比月余前分离时似乎又高了一些,夜幕里,有些苍白,更加衬得一双眼睛落了星子一般,亮而清寒,抿着唇看着她,情绪似乎很不怎么好。 她有些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冲他打了个招呼,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脸僵。 她为了甩开陆阳,现在自己也绕不清楚了,在四处找走出去的路。 秦祀一声不吭,忽然转身就走,鹿念呆呆站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走了几步,感觉到她没有跟上,秦祀停下脚步,看不清楚表情,“走不走。” 鹿念还呆着,“走?” 秦祀似乎有些烦躁,“带你回去。” 鹿念愣了下,“这么麻烦你?” 秦祀冷冷道,“你会走?” 鹿念虽然是这庄园的正牌主人,但是出生这么多年了,在庄园里走动的次数简直一双手可以数过来。 鹿念,“……”她跟着秦祀,一路沉默走着,眼见陆家主楼灯光越来越近,她心头一急,顿住脚步,“我不想回去。” “他们好无聊,我要是回去的话,我爸就会一直带我出去见人。”鹿念心一横,干脆全部说了出来,“早知道,我还不如一直像之前那样病呢,好歹不用出去见那些不认识的人。” 秦祀没有说话。 “没关系,我不会去吵你的。”鹿念规规矩矩说,“我就在这附近走一走,谢谢你带我回来。” 毕竟,她知道秦祀讨厌她,上次还说了不想再看见她了。 她只是想帮助秦祀,但是不想打扰他的生活。 男孩儿沉默着,就在鹿念以为他不打算再说话了。 他神情紧绷,忽然没头没尾问,“你还去不去。” 鹿念,“诶?” 秦祀似乎已经后悔了,转头要走,“没什么。” 鹿念,“我听到了!!” 她欢欢喜喜跟上秦祀,鹿念就是这个性格,开心难过都藏不住,一高兴了话就格外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男孩一路沉默,听她说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家三口人都去了陆家主宅庆贺,所以现在里面没人,漆黑一片,秦祀打开灯,带着她往楼上走,没走一步,他的后悔就多一层,直到最后到阁楼门口时,这种情绪也随之达到了积累到了顶峰。 鹿念没有想到,他竟然住在这种地方,她一时有些发愣,大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着这间格外简陋的内室,她记得张秋萍不是这么说的,为什么他的房间会变成这里? 男孩儿安静看着她,眼瞳漆黑。 他没有说话,却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分细微表情变化。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带人回来。 幼兽第一次缩回了自己的利爪,将自己的巢敞开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他在观察,在小心的试探,浑身的毛团似乎都已经炸起,只要感受到了任何不对,就会瞬间翻露出獠牙。 鹿念却已经进了门,地板上放着两个软垫,一个深色的,一个却是米色的,她毫不介意的,舒舒服服在那个米色的坐垫上坐下。 “这里好隐蔽啊,些人肯定找不到我来这儿了。”女孩儿眼睛亮晶晶,“我爸是不是也不知道?” 秦祀僵硬着,没有回答,怎么也想不到鹿念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鹿念眨巴眨巴眼睛,“我能可以稍微留一下吗?不过你要是不愿意……那我。” 她见秦祀表情不对,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小嘴不满的憋着,很小声的说,“明明是你叫我来的……”这句话还不敢让秦祀听见,还只能偷偷摸摸。 秦祀,“……” 身后传来男孩冷冷的声音,男孩小脸绷着,“我无所谓。” 鹿念笑得眉眼弯弯,“那我不走了。”她四处看了下,周围空间真的着实有点太小。 目前他们年龄都还小,体型也不大,所以还算能坐下,可是,秦祀是男孩子,迟早要长高的,到时候这里怎么还能住下呢。 她犹豫了下,“那个,我家给你的房间,应该不是这个吧?” 之前只是知道秦祀在陆家的待遇,可是,真的亲眼见闻,感受比看着听着要切实无数倍。 男孩睫毛动了一下,冷冷道,“我自己乐意。” 未来他一定会搬走,但是绝不是靠她,秦祀不想利用她来达成什么目的,更不需要她的任何怜悯。 那比直接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在鹿念面前,这种情绪尤其明显,秦祀觉得有些烦躁,他本来话少,现在更加寡言。 鹿念也根本弄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秦祀心思太难猜了,她只能看出来,他不愿意接受她的任何帮助。 房间内一下陷入了一片沉默,直到鹿念四处看了下,在秦祀桌角看到一盒拼图。 “你这里也有拼图!”她欣喜道。 鹿念平时喜欢玩拼图,两辈子都喜欢,平时没人玩时,她自己就经常在房间里一个人拼拼图,她以前还曾想过等高中开学后,要参加学校的拼图社,只可惜,还没到那一天,她就凉了。 是很普通的一盒,画也平平无奇,“我可以玩这个吗?”她征求秦祀意见。 秦祀,“随你。” 拼出了小半张后,她拿着两块儿,仔细在灯光下对着,转了几个角度,就是拼不到一起,一下陷入了停滞,她苦恼的看着手里两块拼图,心想自己应该是被之前那个题目和陆执宏弄傻了。 男孩儿的手绕过她的手,从拼图堆里挑出了另一块,扔在她面前。 严丝缝合。 秦祀之前明明根本没看她,低头在看自己的书。 “笨。”她看到秦祀的嘴型,但是他没有说出来,男孩垂着眼,表情被掩盖得很好。 鹿念,“喔。” 她就是笨,又怎么样,反正两辈子也都没有聪明到哪儿去。 秦祀没说话,这一瞬间,鹿念觉得他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可是到底是如何不一样,她也分辩不出,于是只能继续玩她的拼图。 两个小孩子挨着坐着,女孩专心致志低头拼着拼图,细细软软的发被灯光染成了柔软的昏黄,连小脸蛋上细嫩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像个小桃子。 男孩子却有些不自然,从表情到动作,每一处都透着僵硬和不自在。 直到鹿念低头玩拼图玩得脖子有些酸,她视线挪到窗外,有了个新发现,她欣喜道,“你看,这里离我家好近!我好像能看到我房间的灯!” 男孩原本盘腿坐着,闻言忽然起身,一把拉上了窗帘,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把桌上拼图都弄散了,他咬着牙,“你看错了。” 鹿念,“啊?”没有吧。 她发现男孩的不对劲,于是就着坐在垫子上的姿势,朝他挪近了一点,关切的问,“怎么了?” “你离我远点。”秦祀激烈的退后动作差点吓了鹿念一跳,她没有想到秦祀反应会这么大,这句话语气几乎能算得上凶狠。 秦祀现在只觉得后悔,后悔得无以复加,早知道,他根本不该叫她过来,他退在阴影里,不想让鹿念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只想离她越远越好。 然后,他就听到女孩兴高采烈的声音,“我过年还可以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崽你这么敏感以后可怎么办啊…… 以后被念念撩的脸红心跳,最后忍无可忍反扑。 (ps,之前看到评论区有小天使问,念念穿书前年龄也不大啦,快上高中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 第8章 阁楼里暖气片不知道坏了多久了,没一丝热气,更加没有别的保暖设备,鹿念刚从宴会溜出来不久,在外活动过身体,所以刚进来时还暖和着。 不过在这里坐久了,身上逐渐泛起凉意,她身体本来气血不足,特别畏寒。 鹿念没怎么在意,只是把两只小手悄悄捂在了袖子里,把自己身体蜷缩了一下,然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秦祀,继续进行说服,“我体积很小的,不会占你很多地方,而且我也很安静。” 男孩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鹿念听到他冷冷的声音,“我要睡了,你回去。” 鹿念,“……”我还可以再坐一会儿的。 “回去。”男孩态度很强硬,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出,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他抿着唇,视线从她有些泛白的面颊和捂在袖内的小手上掠过,什么也没说。 鹿念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 现在的反派明明还只是个小幼崽,为什么就已经那么琢磨不透了! 不过都被这样下逐客令了,鹿念脸皮再厚,也再待不下去了,只能可怜巴巴的跟着他下楼。 秦祀带她回去,他对园子轻车熟路,只是一路沉默,快再次见到陆家大门时,他背对着她,“我这几天不在,那里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东西,随便你去不去。” 鹿念眼睛一亮,“好,那我过年来玩!” 她迟疑了一下,又问,“可是,过年你不在家里,去哪儿呢,外面应该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男孩没说话,脸上倏尔浮出了一个带着嘲讽的笑,他轻声说,“家?” 他长这么大,哪儿有他的家?孤儿院?现在住的阁楼?他从来都没有过家。 晚风把他额上碎发吹乱,男孩子面庞还带着稚气,却有一双宛如冻原一样的眼睛,超乎年龄的成熟,冷郁。 鹿念很难形容他此刻的表情,她移不开视线,可是想到他的经历,也沉默了。 从头到尾,一直到最后他生命结束,秦祀确实也从没有过一个家。 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人生轨迹不会扭转的话,他真的会过不过二十九岁吗?到底又是因为什么死的呢? 她从来就没有弄懂过秦祀,即使还是幼年版的,她发现她也搞不懂秦祀的心思,他感情极度内敛,对任何人都防备十足,她也难以想象他经历过什么,心里都藏着些什么。 鹿念默默走了一段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身后夜色挥手,大声说,“今天我玩得很开心!” 秦祀早头也不回的走了,肯定听不到了,不过她还是要说。 暮色里,树叶动了一下。 明明知道她根本看不见他在哪,听到这句话时,男孩还是迅速别开了脸。 一直到她声音消失,回头继续走路,他才又转回视线,沉默的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再也看不见。 傻子,他低垂着睫,无声的默念出两个字。 挨冻很好玩? * 新年越来越近,陆家每天来人络绎不绝,家里厨师这段时间都忙得脚不沾地,陆执宏和何甜每天晚上都有应酬。 鹿念能不去就不去,但是,惦记着她的人也不少,这还没到过年那天,鹿念收到的红包和礼物都已经快堆成了小山。 “这段时间,大家给你的礼物我都叫人给你放一楼客房里了。”陆执宏说,“等下自己去拆,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他刚喝完酒,一身酒气,领带松着,招手示意鹿念过去,他盯着她,盯得鹿念有些发毛,陆执宏忽然说,“一下就这么大了……新年就又大一岁了,好好学习,你像我,以后我把公司给你,你照顾好你姐姐,她身体不好……” 鹿念:??? 她发现她完全听不懂陆执宏在说什么。 “先生喝醉了。”张秋萍拉过鹿念,“念念,我们去看礼物。” 何甜在旁边骂秘书,“你也不知道给他挡挡?”她没好气的扶住陆执宏,又指挥张秋萍,“你带念念回去睡觉。” 张秋萍忙说好,拉着还稀里糊涂的鹿念就走。 鹿念回屋子也没事做,她还不想睡觉,就先拆了下红包,每一个看着就都非常之厚,鹿念只随便拆开了一个,就比她上辈子一年收到的全部压岁钱加起来都多,让她瞠目结舌。 礼物也是多的让人眼花缭乱,送衣服的,吃的,玩的,适合小女孩的名贵饰品……什么都有。 张秋萍见怪不怪,见她又拆了几个红包,问她,“小姐,还是按往年那样帮你存了?” 鹿念自己有一张卡,里面存着她历年的压岁钱,还有平时陆执宏给她的零花,这么多年下来,林林总总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总和。 主要陆念还是个小学生,还成年病歪歪的,也没有什么可以花钱的地方,再浪费也浪费不完这么多。 陆念看着卡上数字,托着腮,怎么也没想到她还会有操心钱花不完怎么办的时候。 她忽然想到了秦祀住的那个阴暗的小阁楼。 可是,他不会接受她的帮助。 鹿念忽然灵机一动。 她想,秦祀不是说过他不会回去么,然后还说随便她去不去,这么说,她说是她自己冷就行了,所以往里面稍微搬一点东西也无所谓嘛。 “阿姨,明天我想出门去一趟商场。”鹿念把卡收起来,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因为她身体状况太差了,回家后还没有好好去逛过商场呢。 张秋萍自然应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叫人开车,带着她和保姆苗苗,一起陪鹿念去逛商场。 “念念想买新衣服过年?”苗苗问,她才二十岁出头,还是爱漂亮的年龄,对漂亮衣服自然很感兴趣。 鹿念自己挺随意,她衣服太多了,本来这么小一个女孩儿,还在上学,每天得穿校服,也没有太多换衣服的机会。 可是,路过服饰区时,她目光被吸引,忽然就停住了脚步。 “这里都是男孩子的衣服哦。”导购员小姐姐早注意到了这个挺有排场的漂亮小姑娘,语气很亲切,“适合小姑娘的在这边。” 鹿念目光没移开,迟疑了一下,“我想给别人带。” 导购员倒是机灵,很快问,“那位大概多高呢。” 鹿念踮起脚,努力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 “方便描述下大概需要什么风格的呢。” 鹿念,“暖和就好!” 她想起秦祀衣服都是深色的,也什么特别的款式,而且关键是,那么薄。 最后,她虽然嘴里说着暖和就好,但是,她一想到那天陆阳穿那么好看,走过路过时,看每一件,就都觉得秦祀穿上会多么的合适。 于是最后还是控制不住手,买了两件毛衣,几件很好看的厚卫衣,冬天穿的外衣,最后还意犹未尽,加了一条暖和的围巾。 张秋萍和苗苗看得面面相觑。 苗苗低声对张秋萍说,“这……” 张秋萍没等她说完,“念念爱买什么买什么。” 俩人手里都拎满了大包小包,鹿念才终于满意。 回到家,采购买的东西都被送到了她房间,鹿念看着那一大堆,刷卡一时爽,买完了就愁起来了。 可怎么办啊。 她想起秦祀的态度,觉得他怕是一件都不会要。 不过秦祀说他最近不会在…… 鹿念第二次偷偷跑去阁楼时,秦祀果然不在,门虚掩着。 鹿念废了老大力气,背上去一床毛毯。 毛毯是买的最轻薄的一款,不过是羊绒的,触感细腻,非常暖和。 不过,她碰过的东西,估计秦祀会很嫌弃,干脆当成地毯用算了,鹿念忧愁的想,阁楼地板倒是很干净,应该是秦祀自己有打扫。 连续好几天,秦祀都不在,鹿念偷偷来了几次,胆子大了,于是干脆偷偷叫了个修理工修好了暖气片,还往里面带了两把坐着很舒服的折叠椅子。 衣服她都拆了标签叫人洗好了,犹豫着还是弄了过来。 “因为我坐着有点冷,所以顺便带毛毯和椅子来了!!每次都搬不方便,你介意我放在你这儿吗?” “然后,还有人过年送我衣服,结果可能是因为送太多了送错了!!”鹿念趴在他桌上写纸条,“我也不认识别的男孩子,把这个付给你当房租,以后可以让我多来玩玩吗?” 弄完后,鹿念有些慌。 主要就怕秦祀不要,把这些都扔了让她也滚。 因为秦祀怎么想的,鹿念心里完全没数,只能把东西暂且搁下,自己偷偷摸摸跑了。 不料她刚进门,便听到陆执宏叫她,说他们要出门,鹿念稀里糊涂就已经被他拉上了飞机,随后便听陆执宏说他们今年在国外过年。 鹿念,“……” 作者有话要说:念念:四四长得好看!我要给他买衣服,让他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是我的!(此处应有修正:我的→我买的) 四崽:……(脸爆红) 四四崽真的超可爱!!傲娇嘴硬其实非常敏感害羞,等以后,看念念(无意识的)调戏他! 第9章 以秦祀现在的年龄,想在外面找事做,但凡是正规经营场所是不可能收的,于是,就只剩下了一些灰色地带的勾当。 秦祀对安城的大街小巷极其了解,聪明得出奇,内敛却从骨子里透着出狠的性格,让现在,以及未来,众多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少年和成年人都吃过大亏。 明哥在安城开黑网吧,一年前在一次街头斗殴时,被七八个人追着逃命时,是这鬼魅一样冒出来的小孩带他绕路救了他一命。 他后来在安城开了一家黑网吧,很乐意将一些小差事交给秦祀,他似乎并不很在意报酬,只需要偶尔在他那找个地方住下,吃顿便饭便可以。 只是近几个月,他来的频率变低了不少。 所以这次秦祀再出现时,明哥很高兴,他一直很看好秦祀,见他这么久不来还觉得有几分遗憾, 网吧里不少明哥的熟人也眼熟这个小孩。 “小孩,明晚这个时候,乐意过来帮我做点事?”一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肩,“帮我送个东西,给你这个数的报酬,当是叔叔给你的压岁钱了。”他对秦祀比划了一个手势。 有些事情,给年龄小的人来做,反而更好。 这男人长相有些奇特,粗大凶狠,一张脸却长得奇似海洋生物比目鱼。 他弄不懂这孩子来头,身上又有股奇怪的,让人不怎么能忽视的气质,以前他还见到过秦祀在这网吧写作业,还意外瞟到过他的试卷,竟然全是满分。 可是听明哥说起,这小孩明显不是个乖宝宝好学生,见他穿着,也并不像什么富人家的孩子,钱对他应该有不小的诱惑。 秦祀道德观很淡薄,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人会专门过来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从来没有多少富余情感,只在意能不能达到目的,根本不在意什么手段。 男人报出的数字确实很大。 他想起冰冷的阁楼,她上次瑟缩进袖口里的手,他问,“要我做什么?” 比目鱼准备回答,网吧里几个顾客正好起身,对旁边朋友抱怨,“明天就过年了,出来不了,必须回家和家里吃饭。” 秦祀忽然沉默了,他对比目鱼摇头,“明天没空。” 明哥哈哈大笑,“小孩要回家过年呢,别找他了,找别人吧。” 比目鱼只能作罢,遗憾笑了几声。 新年夜来的很快。 秦祀踏着夜色回了庄园,回到庄园时,他习惯性看向了陆宅二层那个房间,却意外发现以往,总是亮着的那盏灯竟然黑了。 许家三口却意外都聚在一楼,正在围桌看春晚,摆了一桌子年货,过得红红火火。 秦祀悄无声息进来时,许家夫妇正对着一个小品笑得不可开交,他无声的走近,扯住了许辉的帽子,将他往后一拎。 许辉现在见到秦祀就怕害怕,不敢说什么,只能不情不愿的穿上外套随着他出门。 秦祀言简意赅,指着大宅方向,“人呢?” 许辉嘟囔,“出去了啊。” 秦祀,“去哪了?” 许辉见他神情,忽然得意洋洋,“当然出国玩去了啊,你不会以为……”以为还会带着他吧。 秦祀点点头,扭头就走,不打算听他说完,许辉见他脸上既无震惊失望也无意外,自己倒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失望。 秦祀没再在楼下待一秒钟,径直上了楼。 推开门,他就觉得不对,屋子温度比起往日高了那么多,随后,他就看到了已经焕然一新的室内,无端多出的那么多陈设。 男孩唇缓缓抿了起来,他看到放在屋角,叠得整整齐齐的包裹,衣服,食物……以及,放在桌上的那张纸条。 他迅速拿起那张纸条,小女孩字迹圆滚滚的。 …… 几乎可以想象出她写那张纸条时的神态。 他看了很久,把条子折了起来,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新年钟声敲响时,男孩儿独自躺在床上,枕着双臂,大眼睛黑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夜他翻了个身,枕头下,悄悄露出了一张纸条白色的一角。 屋内格外温暖,他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过。 第二天醒来,已是天光大盛。 * 鹿念这个年过得非常难受,一点也不开心。 她一点不想和陆执宏夫妇一起度假,而且,想起之前对秦祀说过过年去他那儿玩,现在一下跑出国了,不是爽约么。 这件事情他们根本没征求她的意见,鹿念发觉在这个家里,他们对她的意志根本毫不尊重。 她心情不好,身体便也跟着不好,南半球现在是夏日,鹿念在那不小心淋了一次雨,竟然发起了烧,加之水土不服,重感冒一直没好透,后来发起了高烧。 陆执宏不敢再让鹿念立马坐飞机回去,毕竟,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一路舟车劳顿,他怕鹿念受不住,于是只能暂时留在了度假地。 年后她病情稍微稳定了一些,公司又多出了许多事务要处理,陆执宏只能通过视频会议和电话来处理,每天几乎都忙得脚不沾地。 何甜非常不快,陆执宏平时少有时间陪她,这一趟好不容易,居然全被鹿念败了兴致。 鹿念烧得迷迷糊糊,朦胧间听到医生在和陆执宏说话,说的中文。 “……您女儿身体基础太差,抵抗力和免疫力都很低。”医生说,“所以一定要细心看护,以后任何小的病灶,都不能忽视,以防演变恶化成大病……按目前的状况,建议先住院,等全部恢复好了再回国。” 这次病后,鹿念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脆弱,一直到来年初春的时候,她终于再见到了陆家庄园的大门。 眼看已经开学了,已经是初春的时候。 鹿念刚到家,时差还没倒好,就挣扎着起床,想要去找秦祀。 去和他道歉。 她裹着厚厚的外套,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小脸儿裹在围巾里,越发显得尖尖的。 索幸这次她没有找太久,就在一从鸢尾花下看到了他。 秦祀长高了,他本来就比同龄男孩要高,虽然体型依旧单薄,但是已经抽出了一分小少年的模样,眉眼似乎也长开了一些,线条变得更加清晰。 他就这样站在花丛前,沉默的看着鹿念。 鹿念觉得他有地方变了,但是,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变了。 “真的很对不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低头道歉。 虽然那不算是个正式的约定,但是无论如何,她还是爽约了。 鹿念刚回国,还没怎么适应安城目前的天气,春寒料峭,冷空气灌咽喉,她顿时一阵咳嗽。 咳得小脸都通红,鹿念忙退后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小声解释,“还没好彻底,我怕传染给你。” 秦祀没有说话。 鹿念身体不好,是他早知道的,但是以前从没有实际见到过这么憔悴的她。 许家三口议论过,说她在国外生病,所以延后了回家时间,陆家大小姐是个病秧子,这对他们一点不稀奇,所以并没有详说,他听不到更详细的情况。 他垂眸,沉默不语,走近了一些,黑眼睛看着她,似乎想把她仔细端详一遍。 之前他想过很多次,再见她时,他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该说什么样的话,他生平一恨被欺骗,二恨被可怜,按理说他应该生气,然后更加讨厌她。 可是,想了很多,真的见到她时,他却什么也不想说了。 鹿念想起平时秦祀对她避之不及的模样,每次都恨不得站在离她一里开外的地方,现在她病了,反而靠得近一点了,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会传染……”她忍不住提醒。 男孩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她这句话似乎才回过神,他别开脸,语气硬邦邦,“……我没你那么脆。” 鹿念,“……哦。”听完这句冷冰冰的话,鹿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倒是放了几分心,看来,他没怎么变,还是那个冷漠毒舌的秦祀。 “我早就知道你讨厌我。”鹿念小声逼逼,“病没病都嫌弃,你对我太坏了。” 秦祀,“嗯。” 鹿念,“???” 她心思向来藏不住,这小表情一点不露被他看到,男孩唇勾了一下,在她看到之前很快隐去。 看着女孩阳光下近在咫尺,几乎白到透明的脸,他想。 传染给他吧。 更好。 这样他就为接近她付出代价了。 此刻的男孩没有想太多,只是忽然本能的诞生出了一种朦朦胧胧的念头。 而往后,这种病态,扭曲的近乎殉道一样的想法,贯穿了他的大半个少年时代,尤其在他绝望的发现自己的感情后。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线开始拉拉,四四很快要上中学,小少年即将初长成。 第10章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又听秦祀说,“东西我收到了。” “想让我怎么还你。”男孩垂眸看着她,逆光站着。 没有生气!!!这是鹿念的第一反应,她眼睛亮了,想问下他喜欢吗,不过想着还是不太敢,于是又想说什么都不用还。 可她转念又想,那样的话,秦祀肯定不会接受,估计还又会生气。 于是她说,“我现在还没想好,可以存着以后说吗?” 秦祀沉默了很久,幅度很轻的点了点头。 那时,鹿念想的很简单,也并未将这件事真正放在心里。 受了那场大病的影响,鹿念四年级下学期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没去学校,她在家休养,因为需要呼吸新鲜空气,暑假开始,便去了陆家在外地的山中别墅。 鹿念这年生活也总算走上了正轨,家里有营养师给她设计了调养身体的食谱,她每天都会来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固定一个小时的运动时间。 而在学校里的生活,除了日常学习之外,她还开始学起了画画,陆执宏见她有兴趣,于是又给她专门找了美术老师,每周末上门教学。 鹿念倒是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有钱的快乐,想学什么,都会有最好的老师,不需要考虑任何成本,也不需要考虑学了有没有用。 她学习成绩也缓慢进步,到了班级中上游的地步。 因为毕竟才小学,如果她愿意,是可以考到更前面的,但是鹿念不打算太招摇,毕竟,她已经大概看出了自己这辈子在学习上的天资,想考什么top学校估计不太可能,还是脚踏实地的来好。 尤其是身边有个活生生的对比的情况下。 秦祀在孤儿院长大的,识字还是那时的院长拿读写课本教的,因为孤儿院太穷,他小学前几年上学都是断断续续,直到被陆家收养后,他才转学到了安城附小。 可是他成绩就是很好。 他脑子灵,几乎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对付目前的课程,不怎么需要听也能考到很高的分数。 这种可怕的学习能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鹿念想,果然没点智商,还当不成反派。 让她去当的话,怕是第二章 故事就可以结束了。 不过,现在秦祀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就算鹿念去阁楼找他,十次里七八次大概都不在。 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第二个春天即将过去时,鹿念忽然想起,秦祀的六年级已经快到末尾了,他马上将迎来升学考试,先她一年去初中。 鹿念问过林果果,“我们毕业后是不是都会继续升附中呀?”她记得陆阳,许辉他们都在附中,而且都是由附小直升的。 林果果说,“大家谁不想啊,不过要看成绩的呀,我们一个班才十个名额,而且附中学费也好贵……不过念念你不用操心。”她羡慕的说。 鹿念沉思,那么说,只要成绩+学费的话,秦祀肯定没问题。 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想去打听一下。 秦祀的班级她会走。 她探头往里面看着,睁大眼找秦祀。 小姑娘纤小玲珑,眉目画出来的一样精致可爱,像个漂亮的洋娃娃,在门口探头探脑非常引人瞩目,不久,就有个男孩子问她,“来找人?” 鹿念欣喜的点头,“可以帮我叫下秦祀吗?谢谢。” 男孩跑进教室,大声叫,“秦祀,有人找。”这一声叫得三分之二的人都回头看后排了。 秦祀出来时,就看到她藏在门后的脸,睫毛扑扇扑扇,还在四处找他。 他皱了皱眉,把她拖出教室,顺手关上门,把那些视线都阻隔在门内。 “别随便来班上找我。”看了她半晌,男孩别开脸,沉默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鹿念,“我找你是有事的!” 秦祀简短的问,“什么事。” 鹿念郁闷的发现,他在学校时,外人面前,对她态度甚至好像还更要冷淡。 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他们那么久不见生疏了。 她说,“我们今天一起回去?”这个一两句话也说不清,一起走回家可以在路上说。 秦祀说,“我有事。” 鹿念飞快追问,“什么事?” 死—亡—循—环。 秦祀,“……”他退远了一些,刻意不去看女孩那双清清亮亮的大眼睛。 鹿念又走近,“什么事嘛!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不要那么神神秘秘,难道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 她踮起脚,凑得很近,似乎想从他表情里看出什么来。 他溃不成军,只能投降,留下一句,“……放学我去找你。” 鹿念有了这句话,心满意足,不再追问下去了。 放学,他果然如约,提前到了门口等她。 很久没和秦祀一起回去了,春寒已经褪,夏暑还没到来,现在天气非常舒适,鹿念走在路上,抑制不住的心情愉悦。 秦祀不说话,也没有逼问她到底找他有什么事,只是安静陪她走着。 还是鹿念看风景看愉快了,主动提起正题,“你看,你们不是马上要毕业考试了,你想好要去读哪儿中学了么?” 如果继续在本校升学,应该会是直接升到安城附中,按秦祀的成绩,自然是没问题。 秦祀的学费和生活费是由陆家负责的,准确的说,是经由许如海发出的,以往的不知道,但是,在鹿念和他偶然“闲聊”过几次后,学费到账应该是也没问题的。 之前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旁敲侧击给秦祀透露过,暗示学费不会有问题,以秦祀的智商,她觉得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所以,鹿念觉得他接下来选择安城附中是百分之百的,毕竟,秦祀对学习一直上心,她这次只是过来确认一下。 此刻天光明媚,和风,路上行人熙熙攘攘,风光很好,一切都充满了生气与活力。 他难得迷茫。 去哪里? 他想离开陆家,这是一定的,这几年里,他欠的陆家的钱都已经算清楚了,以后都会还回来,他现在在外也已经可以找到住处,再差,也不会比曾经的那间阁楼更差。 可是明哥前几天问他要不要搬去他那住时,他犹豫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答。 他想,他在陆家当狗难道还没有当够么?他难道天生就那么下贱? 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干净剔透,认真的等他回答。 他迷茫了,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有种说不清道不白的烦躁,死死纠缠着他。 那种情绪来得突然,来得幽深而微妙,纵然他是那么敏感的人,可也太高傲,在这大家都还在摸爬打滚,摸索着飞快成长的十三岁里,依旧怎么也无法勘明。 最终,他说,“没想好。” 这一年来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被这句话所触动,鹿念才猛然想起,按照原书剧情,秦祀初中时并没有选择安城附中,而是读了十三中,一所出了名的混混中学。 秦祀从十三岁到十五岁,从小男孩蜕变成少年的时光,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三年里,他甚至几乎再没有回过陆家。 这三年,可以说是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也不为过。 第11章 鹿念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绝对不能让他去十三中。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次没有能成功阻止秦祀的话,那么他的命运轨迹依旧会和原书一模一样。一生孤独,无所亲无所爱,为了复仇而活,越来越偏执阴沉,最终死在二十九岁之前。 她不知道自己能改变多少剧情,但是,就目前而言,她想尽自己的努力将他从歪路上拉回正轨。 于是,她强行装作不懂,“为什么不去附中呢,大家不都是直升吗?附中真的很好……”她苦口婆心,balabal说了一大堆附中的好,然后强调老师的重要性,“之后中学老师真的很重要的!自己再聪明,自学肯定也没有老师带着好。” 男孩很安静,“嗯。” 鹿念说得口渴,“……”嗯是什么意思???? 秦祀随口说,“学费太贵。” 鹿念声音提高了,“你又不用在意这些!” “如果你觉得是欠我家钱的话,可以记下来,以后还不就好了。”她撞上男孩视线,可怜巴巴抽了一下鼻子,声音小了下去,“如果你不想借我家钱的话,你可以找我借,当然,要给利息的那种,我以后会找你催债的。” 秦祀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学习对他而言一直很轻松,但是,说是完全不花功夫也不对,对他而言,学习很重要,所以,他去哪里都不会放弃学习。 可是,他不想再在陆家,他这些天想了很多,从很早开始,在他在陆家经受那种折磨与屈辱时,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叫他早日离开陆家,有朝一日,他会把那些人对他做过的事情加倍奉还。 可是在有这样的机会时,他竟然敢犹豫了。 明明可以就此远走高飞了,从此断了和陆家,和她的联系。 他极厌恶这样的自己,可又无法控制,两种情绪终日撕扯着,将他折磨得夜不能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嫌恶中。 秦祀一直沉默。 鹿念知道,那是他不打算改变主意的表现,秦祀看似孤僻难以接近,但是在她面前其实意外的诚实,几乎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她有点急了,直接问,“不报附中的话,那你想报哪儿?” 秦祀依旧不回答。 她有几分赌气的说,“行,到时候你报哪里,我也跟着报,反正我比你迟一年。”她不信这样他还会再去报那些混混中学。 男孩站定了脚步,“你开玩笑?” 鹿念,“我和你说过假话么?你要是不报附中,我就跟着你。” 她是认真的,在逼迫他,把他逼得无处可退,只剩下她给的那条路走。 男孩睫毛颤了颤,正视着她,语气发冷,“你是在威胁我?你是大小姐,当然可以随便任性,想去哪去哪,只是你以为这样可以威胁我做什么?我会在乎?” 鹿念被他这句话伤到了,她脸色发白。 这么久下来,她以为自己和秦祀至少已经可以算是朋友,不料,在他眼里,自己和初见的时是不是没有任何区别?那时候,对这种凉薄嘲讽的话语她可以忍受,现在,却觉得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刺扎了一下。 脱口而出的一瞬间,秦祀就后悔了。 可是这段时候里,那种无端而来的烦躁与迷茫死死掣肘着他,让他无法说出任何服软或者后悔的话。 他从小无父无母,无亲人无朋友,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敛起自己身上的尖刺。 这一刻,说不清楚到底是鹿念还是秦祀的脸色更白一些,他唇动了动,无声的发出了几个音节,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在她沉默着扭头跑开之前。 他们之间第一次不欢而散。 毕业考试在六月份,五月份报志愿表,对于小升初,不少都是家长一手决定的,小孩子没有发言权,可是,对于秦祀而言,陆家根本不会过问,想报哪里都由他自己决定。 他填完了那张单子,沉默的交了上去,奇妙的竟然没有半点犹豫。 最后见的那一面,她说话时的模样,最后跑开时的模样,那双泛着泪意的眼睛始终在他面前挥之不去。 他后悔了。 有生以来,秦祀第一次后悔,伤言如刃,说出的话也不能收回,他不想看到她那种模样,他无父无母长大,孩童时代遭遇过毒打和辱骂,挨饿,挨冻……把一颗心磨得又冷又硬,那些折磨却都没有那双眼睛一样,能让他如此难受。 秦祀填那张单子时,他原本以为,是她在逼他。 可是,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他悲哀的发现,他下笔如此顺畅,心违背了他的意志,拉着他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低年级先放假,鹿念再去学校领期末考试的成绩单时,路过了这一期的毕业红榜,她放慢了脚步,终于还是在红榜前站定,她一眼就在录取榜上看到了秦祀的名字,非常靠前的位置,录取是安城附中。 她睫毛动了动,没说什么,像来时那样离开了。 可是,接下来,那年夏天,还发生了两件事情。 因为校区扩建的原因,从那一年开始,安城附中小学部和中学部开始正式分开,小学部留在远处不动,而初中部转到了原校区大概一个小时车程的新校区。 “我会住宿。”离开前,秦祀对她说。 他从没有主动找过她,唯一的这一次,说的就是这句话,这不是在请求商量,更像是一个通知。 鹿念没有说什么,他也一样,远远说完那句话后,便离开了。 住宿,离开陆家,和原书里三分之二的轨迹依旧一样,不过,他念的学校到底还是变了。 所以算是变还是没有变呢? 鹿念有些迷茫的想。 阁楼空了下来。 鹿念有时在园子里散步时,可以看到上头掩着的深色窗帘,再不见拉开。 这一年,她没有再见过秦祀。 她终于也开始有了抽条的迹象,长高了一些,十三岁的女孩子,身上也开始逐渐抽出了很稚嫩的曲线,不再像幼时那么像娃娃。 她五官本来生得很美,只是之前因为年幼和病容,美玉蒙尘,现在稍微长开了一些,依旧稚嫩,但是已经可以看出未来会有的美。 鹿念初一报道那天,陆执宏难得把工作推了,“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鹿念成功自己考上了附中中学部,而不是靠家里关系,他这么多年对女儿没什么要求,眼下却也难得心情愉悦。 “以后让阳阳多看着点念念。”陆执宏说,“有什么事立马通知我们。” 鹿念这年身体好了一些,但是身体依旧比常人弱不少,依旧需要精心看护。 陆阳今年十七岁了,在附中读高二。 鹿念托着腮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风景,随口应了一声。 “不是还有一个在附中么,阳阳还隔得远点。”何甜懒洋洋说,“我们家养了他那么多年了,一点贡献不做?” 陆执宏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何甜说的是谁。 秦祀和他想象中的差别太大,他当时想要的是一个乖顺,听话,聪明能干,能帮念念做事,又不会有喧宾夺主念头的孩子,可惜秦祀无论如何也和乖顺听话搭不上边。 他后来失望了,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么些年里,也没有再怎么管过他,纯粹放养,毕竟,顺手养一个小孩的钱,他们陆家根本不缺。 “我听说那孩子成绩很好。”何甜说,“也叫他辅导下念念学习呗,不然花钱养个闲人干什么,我们家的钱也不是天生掉下来的啊。” 陆执宏点点头,“到时候念念也去联系下他吧。” 也不知道那孩子孤僻乖张的脾气这几年有没有磨掉几分。 鹿念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其实这一年来秦祀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走的她的账户,她知道秦祀不愿意欠陆家的钱,但是,秦祀一直没再动过那笔钱,她不知道秦祀是怎么筹到这笔款项的。 她忽然想起了初见时的秦祀,那个冬日依旧穿着薄薄的单衣,冻得手和耳尖都发红,沉默却倔强的小男孩,又想起了他们最后见面时那场争吵,鼻子无端有些发酸。 人家嫌弃着你呢。 她抽了抽鼻子,想,算了,以后,她就这么远远看着吧,不会再去做什么接近他了。 陆执宏和附中董事认识,董事亲自出来接他们一家,满口答应一定把鹿念放在实验班,并一定会细心照顾。 九月份的时候,秋高气爽,新校园很漂亮,四处种满了香樟,空气里飘散着一股股淡淡的草木香,她背着空空荡荡的书包走在新校园,准备按着地图找自己教室报道。 可能她在进门的引导牌前站得久了点,准备离开时,听到身后女孩子的声音,“同学,你也是1101班?” “我也是1101。”女孩子很高兴,“不然我们一起走吧,我还不太认识路。” 鹿念看着很可爱,穿得干净精致,扎着一个毛绒绒的小丸子头,她属目前于还没怎么长开的可爱小女孩类型,娇小玲珑,说话声音也是小小的,整个人都没一点攻击性,让人非常容易起亲近的想法。 鹿念点头,“嗯。” 她有点路痴属性,不怎么记路。 可惜顾雅言似乎也并不是什么有方向感的人,俩人在学校绕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找到教室,幸亏今天只是报道,不然绝对第一天就迟到。 “我们去问问路吧。”顾雅言说,“前面那个应该是我们学长。” 似乎是因为刮风,把学校挂出的欢迎新同学的条幅一边吹松了,有人搭着梯子在弄。 是一个穿着附中白色短袖校服的少年身影,高高瘦瘦,那件校服被风吹得有些鼓,格外显出了背部少年快速抽条时特有的清瘦单薄的味道,背挺得很直,腰却很细。 顾雅言说,“你好,你知道西栋怎么绕过去吗,我们是新来的,在学校迷路了。” 那少年丝毫没受她打扰,不紧不慢挂好了条幅,从梯子下来,顾雅言觉得他身上有说不出的气质,说是冷淡,却也不纯是,掺杂着很多其他东西,是他们这个年龄的男孩很少有的气质。 他视线绕过她,看到了她背后。 鹿念正无聊的站在路边用脚尖逗着小石子玩,看了那边一下,又抽回了视线。 这种时候,男孩子一天一个模样,她心里有事,根本没仔细看,所以乍一看,倒像是根本没有认出他来一样。 撞上那双沉默的眼睛时,鹿念脑子一轰。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崽又都长大了一点,最叛逆的四四崽应该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会长得比较快,感情线很快要到了。 念念:我现在不想理你了。 四四崽:……(。)傲娇的追妻火葬场也格外——痛快!(不是) 第12章 秦祀一直没有要她给他的学费和生活费,鹿念觉得这应该是他也还没有消气的表现。 估计也不想看见她吧,她记得以前秦祀就不喜欢她。 分开的这一年里,鹿念也想了很多,秦祀那样说话固然很伤人心,但是,她觉得自己也不应该那样强迫秦祀,毕竟在遭受了那种对待后,不想留在陆家,也是人之常情。 她那时候应该和秦祀心平气静好好聊一聊,而不是耍情绪强迫他去附中,毕竟教学质量高的学校也不只有附中一个。 他这一年一定过得心不甘情不愿。 鹿念想的有点出神,半晌没说话,看着真的仿佛没认出他在努力回想一般。 少年抿着唇,走到她面前,“我是秦祀。” 他的声音比之前低,褪去了很多孩童的稚气,漆黑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平淡的说,“不认识就算了。”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会在鹿念心里占有什么地位,毕竟大小姐的玩具,要多少有多少,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决不会少。 顾雅言,“?你们认识的?” 没等她回头看鹿念,少年说完那句话,已经转身要走了。 听到那句话,鹿念过于震惊,反应慢了一拍,只来得及对顾雅言招呼了一声,就飞快背着书包追了上去。 少年听到声音后停住了脚步,微皱起眉看着她。 明明身体那么差,还这么跑? 见他停了脚步,鹿念这才慢慢走了过去。 可是,真的追上去了,鹿念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一年没见,她仔仔细细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秦祀。 她怕他逞强不要她的钱,然后在外头又重新过那种吃不饱睡不好的日子,又把自己搞成那样惨兮兮的模样。 秦祀从以前就是那种偏单薄的体型,现在长高了不少,便显得很修长匀称,脸也变得更加有轮廓,一双眼隐隐显出了狭长的凤眼的形状,看着清凌凌的。 还好,一点没有长歪,除了瘦一点,也没有显得脸色不好。 她就这样认真仔细的打量着他——不过,虽然确实变了不少。 被她那样看着,少年耳后有些烫,他抿了抿唇,“没事我走了。” 鹿念忽然想起那件重要的事情,“等等。” “就是,关于我们上次吵架那件事……”她认真说。 听她提起,秦祀脸色有些发白。 他心很重,即使过去一年了,也半点没有放下那件事情。 这一年来,他无数次想过要和她道歉,甚至还好几次跑回去过陆家和学校,可是,眼下见到真人了,话凑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尤其在她这样看着他的时候。 鹿念说,“那件事,我对你道歉,那时候我不该逼你。” 她说,“如果你想之后转学的话,可以转的,我会尽力支持你,而且以后,我也不会再干涉你了,你可以自由……” 少年不作声听着,忽然出言打断,他声音有些哑,“我不想转。” 鹿念,“?” 他看着她,小姑娘眼睛乌溜溜的,干净清亮。 他又想起了那时候那双流泪的眼睛。 “……那件事是我不对。”这句话说得极快,声音也很低。 鹿念,“???”她怀疑自己幻听了个什么,因为她这辈子就还从没见到秦祀对任何人服软,说话不夹枪带棒,冷嘲热讽都算好的了。 少年耳尖已经红透了,他扭过头走在她前面,走得很快。 鹿念追上,叽叽喳喳的问,“你刚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你是不是说……” 少年再听不下去了。 他心跳得很快,只觉耳朵也烧得厉害,可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不争气的反应,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谁。 他终于忍无可忍,咬着牙问她,“你不是在找路?” 鹿念这才想起她们现在要去教室,现在还在迷路来着,“对喔。”她说,“我们要赶紧去教室了,不然要迟到。” 刚把堵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于是鹿念整个人都好受多了,她跑回去招呼顾雅言,“我们一起走。” 秦祀给她们带路。 顾雅言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盯着少年背影,问,“你们原来认识的呀,这个是你亲戚吗?” “好帅啊。”她偷看秦祀的背影,悄悄附在鹿念耳边说。 豆蔻年华,正是小姑娘情窦初开的时候,自然也会开始留意起身边男孩子的模样。 鹿念倒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种夸奖,不过,她楞了一下,很快又释然。 别人也有眼睛,当然也能看出来,她应该希望更多的人喜欢秦祀。 “对啊。”她说,“他小时候就很好看……” 两个小姑娘咬着耳朵说了一路悄悄话。 秦祀把她送到楼下,“三楼,直接上楼梯就可以。” 见他一切安好,又把那件事情说开了,鹿念现在心情很不错,和他爽快道别。 随后,满身轻松的走进了教室。 少年在楼下驻足了,猝不及防,楼上探出一个小脑袋,冲他挥着手,“晚上你有事吗?等等我。” 鹿念想,就最后一次,她果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现在的生活。 * 秦祀现在利用课余时间做了很多兼职,他年龄还是小,好在很聪明,他童年经历太多了,早熟知世故,凉薄且心狠,有了这几点特质,混社会怎么也能混个差不离,而且他不挑,基本上可以挣钱的,辛苦一点累一点也无所谓,什么都做。 明哥自己近年做网吧也发了笔小财,想做投资理财,可是他小学数学都算不清,这些也都是秦祀在帮他打点,投资结果意外的非常不错,明哥现在基本上干什么都要习惯性找他一起听听意见。 所以这么林林总总下来,维持自己生计没问题。 只是,付出的代价就是,他基本每晚都是十二点后睡,周末和寒暑假也从来没有休息过,别说有空来学校晚自习了。 “秦祀,你是不是在骗我,你现在根本没在住宿?”鹿念痛心疾首。 以前他都不骗她的。 她不知道秦祀出去干什么挣钱了,因为知道未来可能地方发展,她特别怕他走偏路,去干什么违法勾当来赚钱,她记得原书里的那个可怕的成年后的秦祀,他智商太高,这种人,一旦偏激起来走歪路,也远比一般人可怕。 “只是普通的打工。”少年抿着唇,“没有做你想的那些事。” 鹿念松了一口气,可是马上又提起,“那你说,你都做什么了。” 一般人这样逼他的话,秦祀估计早已翻脸,可是对着她,他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继续沉默。 俩人正僵持着,迎面走来一对并肩走着的男女生,看着比她大出一两岁。 鹿念发现那个女生非常眼熟。 苏清悠留着披肩长发,看着已经很有少女亭亭玉立的味道了,她身旁站着的是个面庞帅气的陌生高个男生。 她呆了,“她怎么也在这……”她喃喃道,这几年她都快忘记这原女主存在了。 “听原。”鹿念听到苏清悠和身旁男生说话,声音温温软软,在和他聊上次月考的成绩。 听原……赵听原。 这名字太耳熟了,鹿念猛然想起,不就是原文男主的名字么,难怪俩人看起来感情那么好,原来这个时候就认识了? 不过,明面上鹿念并不认识那两,他们也不认识鹿念,就在鹿念以为他们就要这样过去时,苏清悠惊讶的看到了他们,“秦祀?” 赵听原也看向这边,他们看起来似乎都认识秦祀的样子,见他和一个小姑娘站在一起,都明显诧异。 秦祀皱着眉,没有回答。 鹿念对这原书男主也挺了解,赵听原是很个温文尔雅的人,对于富家子弟而言,他性格算很好了,但是怎么说,他性格好,但是,也没有什么用。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没什么用,他没什么特长,也没什么能力。 以前看书时鹿念还吐槽过这个男主,设定的高富帅模板,但是按书里他做的事情来看,却只体现出了温吞和无能,全靠一张帅气的白马王子般的脸当男主。 鹿念记得,他好像是有个小他一些的弟弟,原书里赵家大部分都是靠他弟弟撑起来的,不过他们兄弟俩后来好像也不咋和睦,他弟似乎还荣膺了全书第二号反派头衔。 不过现在眼前的苏清悠和赵听原,也还都是半大少年,才十五岁的年龄。 她呆呆看着赵听原,吸引了他的注意。 “小妹妹,你是新同学?”赵听原微俯,笑着和她打招呼,“还是来学校找哥哥姐姐玩的?” 鹿念长得矮,又是一张还没怎么长开的娃娃脸,看着可爱,比实际年龄还小一些。 见她盯着他的神情太过于可爱,赵听原忍不住伸手在她的小揪揪上揉了一下,鹿念很是诧异,除去父母家人还有陆阳这种亲戚之外,很少有人对她做出这种举止,别说是一个刚见面的男生。 赵听原见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诧异的看着他,也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不妥,忙收回手,语带歉意,“我家里有个弟弟,可能是当哥哥当惯了,手欠了一下,抱歉。” 她倒也没那么介意,见他说得这么坦诚,就点点头,“没关系,我是新来报道的,今天刚开学。” 赵听原笑,“你长得可爱又显小,我还以为你是谁带来的妹妹呢。” 鹿念,“……”她只能尬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她天生着一副笑颜,怎么看怎么甜。 这样一来一往,外人看着,俩人看着已经熟得很快了,聊得也很热络。 秦祀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在赵听原伸手碰到她头发时。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崽:……我都没有摸过她脑袋。 醋一碗碗的喝,谁叫你嘴硬,你要是坦诚一点。 逗四四崽可太好玩了哈哈哈,以后逼他追妻,逼他表白,尽情享受快落,傲娇变舔狗,快落无穷。 第13章 以前,明哥有一次喝醉后笑着开过秦祀玩笑,说他嘴巴这么坏,小心以后追不上小姑娘。 他当时冷笑,说他一辈子也不会找任何人,爱谁谁。 因为从小的经历,他从没得到过温情,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博得人的喜欢,他也从不觉得自己需要那种东西,小时候他只想活下来,一一报复回去让那些曾欺他辱他的人,而现在越长大,离目标愈近,他却只觉得自己心里依旧空落落的。 像是一颗已经从里面烂透了的苹果,从内到外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他自身都觉得厌恶,也更没有人会喜欢。 没人会爱他,他也一直倔强的觉得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爱,而现在看来,他确实也是不会讨人喜欢的。 少年成长的迷茫期缠绕着他,没有人可以引导。 ……可是,不对,他要讨谁喜欢? 那种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让他躁得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而赵听原继续和鹿念说着话,用的是逗小姑娘那种轻快,带一些不至于惹人厌恶的亲热的语气,“……可以和秦祀关系处那么好,你很厉害。” 秦祀成绩很好,在这个年龄可以做到的事情里,方方面面都很拔尖,只是冷淡,从来都独来独往,行踪成谜,对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很少能在他身上看到什么情绪。 秦祀垂眸看着他,冷冷说,“你哪里看出我们关系好了?认识就是关系好?” 他站在离鹿念略远一些的地方,树影落在少年身上,在他清俊的脸上落下深深的阴霾。 “而且,我和你很熟?”他问。 少年说话又冷又刺,和他的眼神一样。 赵听原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立在了原地。 鹿念,“……”秦祀以前说话一直如此,刚认识时,她在他那儿也吃了不少苦头,他对她也不是没说过更难听的话。 “我走了。”他转身对鹿念说,语气依旧冷冰冰的,“要赶去打工。” 鹿念忙背好书包追了过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向他们二人道歉,“对不起,是我们刚才吵架了,你们别放在心上。 赵听原挤出一个笑,“没事,不介意。” 一直到他们走远,他对苏清悠苦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苏清悠正盯着远处二人离开的背影,忽而就想起了还在小学时,这女孩来班里找秦祀时的模样。 这两人关系她知道的很清楚,但是赵听原未必知道,赵家主要生意大部分在外地,赵听原也是在海城长大的,直到初中才转学回到安城,所以难免对这些豪门里的弯弯绕绕不熟悉。 苏清悠,“他就这脾气,没办法,毕竟从小没爸爸妈妈,性格古怪一点也正常。” 赵听原很惊讶,“秦祀是孤儿?” 苏清悠点头,她把陆家和秦祀的关系和赵听原一一说了一遍,赵听原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大小姐和被收养的穷小子? 可是,和他以前认识的那些大小姐相比,鹿念身上完全看不出任何骄纵或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赵听原说,“我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很面善,原来是让我想起了我弟弟。” 苏清悠问,“雅原?” 赵听原点点头,“等明后年,他可能也会和我一起来这边读书。” 不过,因为这分眼熟,让他对鹿念心生了一些好感,倒是不料她居然是安城陆家的大小姐。 而秦祀……他们之间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这种关系,鹿念反而更像是他们之间更加包容体贴的那一个。 赵听原难以理解,“为什么鹿念要对他那么好?” “谁知道呢。”苏清悠说。 她轻声自语,“不过,这个投资,以后也不一定没有回报。” 对于秦祀这种人,温情远比起暴力更加容易驯服,她相信,有朝一日,秦祀真的发疯变成了狂犬,那也只会有一个人能驯服——那就是在他还在微寒时,对他施过援手与温情的人。 * 鹿念能看出他情绪不是很好。 “我能去你现在住的地方看看吗?”鹿念问。 少年硬邦邦说,“我住得很好,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附中这个校区在闹市区,俩人站在一条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前,天气有些热,鹿念看到路口有冰激凌车,飞快跑过拿了两个在手里,“要冰激凌吗?” “不要。” “吃一个嘛。”鹿念难为的说,她都举着两个回来了。 女孩白嫩嫩的小手里,一左一右拿着两个冰激凌球,天气热,已经有些要化掉的趋势,已经淌在她手上了。 他沉默着,最终还是接过。 解决完那个冰激凌后,他视线落在她被冰激凌汁水弄得脏兮兮的左手上。 鹿念还没吃完,见他把纸巾递过,下意识以为他要给她擦手,于是换了一只手举着冰激凌,小口咬着。 女孩仰着脸甜甜的对他笑,细细软软的黑发垂在柔嫩的脸颊旁,满是信任和依赖。 他又开始控制不住脸上的热意,只能寄希望于她根本没有注意——直到鹿念极其自然,又顺理成章的把那只小手伸到了他眼前。 她以为他要帮忙,给她顺便擦一下。 少年动作僵住了。 他没说话,看不清神色,已经把纸巾收了回去,搁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鹿念,“……” 对啊,她忽然悻悻的想起。 秦祀以前就是这样,他甚至都不愿意靠近她的,怎么可能愿意碰她的手呢。 解决完冰激凌后,鹿念拿出纸巾,自己擦了擦手,偷眼看他,小声逼逼,“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还是那么的不可爱。”她特小声的嘟囔了一声。 少年耳后热度慢慢褪了下去,他冷笑,“你刚认识我?” 他就是这样的人,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讨喜的地方。 比起他来,想要讨她欢心而且可以更讨她喜欢的人多了去了,比如陆阳,再比如赵听原……任何一个都比他做得到,也愿意做。 她不是也很甘之如饴么。 何苦还来找他。 “好啦好啦。”鹿念忙吃完冰激凌,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好像又撸反了毛。 “所以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吗?”她轻快的说。 少年没说话,他站在树影下,看不清楚表情。 明哥在外兼职开了个酒吧,生意很不错,秦祀目前暂住的屋子在最里间。 “酒吧?”鹿念嘀嘀咕咕。 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会有很多奇形怪状,容易带坏秦祀的社会人。 她问,“平时大概都是些什么人来呀?和你都熟悉么?”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来的人很多,什么都有,一般都是请喝酒或者聚餐。”他不会管具这里的具体事务,都是明哥负责,他只负责做账和统筹,少年在这一行极有天赋,这一年他已经开始无师自通的学习起了编程和统计。 鹿念好奇问,“会有请你喝酒的吗?” 秦祀微微抿了下唇,生硬道,“没有。” 他明显不想和她谈及太多相关自己的事情。 秦祀的房间在二层的内部,最里间。 就像是以前进他的阁楼一样,等秦祀打开门,鹿念自然而然的便伸手推门,“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不行。”他猛然想起什么,一把拦在门口。 他的屋子陈设很简单,最显眼的是一个箱子,是那一年冬天,她送给他的衣服和别的礼物,都被装在一个箱子里,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齐。 他从没穿过那些衣服,虽然他现在也早已长高,再也穿不下了。 所以早该扔了,可是他可能是脑子坏了,不但没扔,还就这么保留了下来,而且他昨天刚收拾完,没有来得及搬进去,现在那些东西就这么敞着搁在屋子正中央。 让她现在进去,看到这些,不如直接杀了他。 鹿念现在比他已矮了大半个头,少年人高腿长,这样拦在门前,她根本进不去,只能悻悻的退后。 在她清澄的视线的瞩目下,他如芒在背,像是被架在火上狠狠炙烤一般,无比难捱。 “你好奇怪啊。”鹿念嘟囔,“你是不是在房间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呀?” 少年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恼羞成怒的炸毛,“看完了?” “看完了就走。”他冷冷的说,“这里不是你家。” 鹿念略了一声,不过到底还是稍微放心了点。 晚上她回家,忽然想起了这件事,问苗苗,“男孩子房间里都会有什么啊?为什么不能让人进去看。” 苗苗偷笑,“肯定不会让你进去看啊,你是女孩子,现在这年龄的男孩子,谁没有点自己的秘密,他们也会害羞啊。” 害羞吗? 那个秦祀,他会害羞? 鹿念想象了一下,觉得难以想象,又觉得有点好玩。 她甚至有时候觉得秦祀一出生就是这种铁石心肠,整个人都是冷冰冰,也会有这种情绪么。 他也在长大啊。 他们都在长大,一天天。 所以,他以后也会有喜欢上的小姑娘么,如果一切都按正轨走,他不再变成未来那个冷漠,暴戾,阴沉的魔王。 鹿念这么想着,慢慢沉浸在了睡梦里。 鹿念的中学生活过得波澜不惊,她经常去画室画画,还开始学习了小提琴,而学习成绩在学校依旧稳定,在年级前五十到一百间徘徊。 她在年级榜单里经常可以看到秦祀的名字,他成绩越来越好,名次也越来越前,安城附中是市里重点中学,能维持住这种成绩的话,以后考上顶尖大学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而鹿念记得原书里那个陆念死于十五岁,在她初三那一年,这么看,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原书里那次跳楼似乎并没有让陆念死成,不过因为写得并不详细,到底是自杀还是病逝,鹿念也不清楚。 现在每年鹿念都会定期做身体检查,不过,这些对未来的惶惑她也无人诉说,只能安静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女孩抱着书本,从走廊上走过,已经开始抽条,豆蔻年华的少女,就像是春天里的柳条一般,似乎也是一夜之间,就已经开始隐隐抽出了柔和青涩的曲线。 作者有话要说:等我实施岁月流逝大法,噗,感情线就来了。 四四崽可太委屈了,他哪里不可爱了,崽崽是最可爱的纯情少男。(震声)(gun走哈哈哈哈哈哈) 第14章 秦祀这年已经升上初三,他成绩很好,可是却绝不是一个标准的好学生,他从没来学校上过晚自习,作业经常交不齐,而且神出鬼没,视校纪校规于无物。 可是,他在附中的知名度依旧很高。 附中发放奖学金的表彰大会是三个年级一起,鹿念从没有考进过前十,她拿着英语小册子正在默读单词,旁边的女孩子偷偷拉了拉她衣袖,“念念,你看,那个男生。” 鹿念心不在焉的抬头,看到她指的人的时候怔了一下。 正好是秦祀在台上的时候,鹿念很少从这个角度看他,这么远,纵然也只是普通的白色校服,他在一群人也格外出挑。 少年表情很漠然,对这台下的目光完全视而不见,他生得颀长俊美,眉眼都得恰到好处,不过分冷戾,也不过分清秀,身上的气质更是和一般中学生完全不同。 她转头四周看了看,居然还有不少放下书本看他的小女生。 ……都是些不知道他真实面目,被骗的无知少女。 初中时,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往往会对一些看不透的男孩子感兴趣,秦祀身世背景成迷,学校里流传着各种各样关于他的奇谈怪论,有说在酒吧见过他,有说见他待在网吧夜不归宿,也有说他家其实是住在别墅。 秦祀对那些谣言一概不回复也根本不在意。 他半点不在意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说得再好再差都和他无关,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曾经遭遇过的也不是这些谣言可以比拟的,远远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他长得很好看,成绩顶尖,原本就出类拔萃,身上那种琢磨不透的气质,越发沉默,随着年龄增长逐渐趋于内敛的性格,都格外有吸引力。 鹿念没想到,她认识秦祀的这个消息是怎么在班上传开的,没几天,就有人来找到了她。 郑妙璇属于比较早熟的女生,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在意起了自己的外形和穿着,虽然现在都要求穿校服,她会在校服里每天都换上自己喜欢的漂亮衣服。 她问鹿念,“念念,你是不是认识秦祀?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给他?” “秦祀?”鹿念很惊讶。 郑妙璇点了点头,“嗯。” 是个包装挺精致的礼物盒子,外头贴了一封信,包装得格外精致,浸透了粉嫩嫩的少女心。 “不是情书。”见鹿念视线停留在那上面,郑妙璇小声强调,“就是想认识一下他,讨论一下学习。” 鹿念,“……喔。” 她要是知道秦祀的真面目,还能再喜欢他么? 嘴巴毒,难以接近,浑身是刺,对人无论男女基本都是冷言冷语,一句软和话都没有。 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人能忍受他这种真面目呢。 这么想,鹿念一下释然了,她接过礼物,答应下来,“我帮你送。” “谢谢。”郑妙璇一下喜笑颜开。 鹿念自己平时倒是很少考虑这种事情,可能因为这具身体太弱,她自己心力都花在了学习和锻炼上,随后就在画室画画或者学琴。 她长得显小,因为身体原因发育一直都比同龄人晚一些,所以纵然14岁了,她也依旧没有什么自己也已经逐渐要长成了少女的实感。 可能因为这两种原因,周围同学很多也都是这样,尤其知道鹿念身体不好的时候,大家对她更加呵护。 就像是班里大家共同的小妹妹,所以郑妙璇找她时也毫无心理负担。 秦祀现在在读初三,升学考试马上要到,他平时要兼职,还要复习备考,时间非常紧,所以鹿念现在没事的时候也不会去打扰他。 不过,有了郑妙璇这事儿,她专门去了秦祀教室一趟,叫人给他带了句话。 傍晚放学时,鹿念到约定的地方时,远远便见到走廊里的少年。 他靠着一截白色的柱子站着,见她来了,垂下眼帘,什么也没说。 他长得悄无声息,鹿念追不上他的生长速度,她仰脸对他笑,“看来是顺利传给你了,我都做好你不来的准备了。” 少年冷冰冰的,“那你就不要叫人给我带话。” 鹿念,“可是你自己不是不喜欢我去教室找你么。” 指的是他们还都在上小学的时候,秦祀对她的那番冷言冷语,叫她不要再去他教室找他。 秦祀沉默了,别开脸,什么也没说。 学校后面有个花亭,葡萄枝枝叶蔓延缠绕在白色的长廊间,初夏的阳光一点点漏进来,他们隔着一些距离站着。 “你最近不是很忙。”鹿念问。 秦祀点头,“是。” “……那我打扰到你了。” 秦祀,“嗯。” 见女孩吃瘪的模样,他唇角勾了一下,随后,鹿念见少年修长的手一扬,远远扔过来了一个什么东西,她忙接住,差点没有接稳。 “糖?”看清楚那个小瓶子后,鹿念眼睛一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也步入了生长期,她最近有点低血糖,早上很容易发晕,但是鹿念很懒,最近家里张秋萍请假回家,陆执宏不在家,何甜她根本不会找,所以也就一直这么下去了,觉得虚就硬撑着。 当了这些年大小姐,她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都下降到几乎要没有了,不知道秦祀今天为什么忽然给了她这么一罐糖。 这瓶子都是糖,竟然各种口味类型都有,很多是她爱吃的味道。 他低声说了一句,“……那么瘦。”估计都可以被单手抱起。 鹿念没听清楚,少年脸一红,却不再重复。 鹿念见他奇怪,倒是起了好奇心追问。 “……说你弱。” “被人打一拳估计就没了。” 鹿念,“……”为什么她会被人打?她性格可好了,又没得罪人,怕就只有秦祀一直想揍她吧。 他看着鹿念剥开糖纸,认真嚼了一颗葡萄软糖,吃得心满意足。 “你真好。” 少年完全没及防,被这句话弄得狼狈不堪,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冒出。 便见鹿念笑眯眯的,“你今天脾气真好,都不像你。” 秦祀,“……”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他冷冷问,觉得这样的自己就像个傻逼。 鹿念放下糖罐子,“我都忘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了郑妙璇给他准备的那份礼物,递给了他。 秦祀没有接,他的神情很难描述,可是鹿念毫无知觉,继续说,“是我同学送给你的。” “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可爱。”鹿念说得真情实意。 他声音彻底转凉,“你今天叫我出来,是为了这个?” 鹿念点头,“不然,现在我不会来找你的。” 毕竟他现在正应该是最忙的时候,没什么事情还经常来骚扰他,她做不出来,至少等他结束考试。 而收到礼物应该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吧,可以调剂一下心情。 其实她也想见秦祀了,毕竟那么久不见,不知道是不是童年时代留下的习惯,过那么一段时间,她总要见一见他才好,看他没有叛逆,没有长歪,这才放心。 直到她看到他脸上神情,忽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秦祀虽然经常性冷言冷语,但是脸色也很少有这么不好看的时候。 鹿念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她有些委屈,“你别不高兴啊。”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少年什么也没说,脸色更差了,那双漆黑的眼睛深而狭长,和记忆里小男孩的眼睛已经有了很大变化,眸光冷得像冰。 鹿念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委屈极了。 不远处的走廊里,由远而近传来一阵脚步声,许辉气喘吁吁跑过来,“念念,你在这里啊。” 他这才看到一眼旁边冷着脸的少年,声音有些畏缩,“今天开车来接你的是爸爸,叫我过来带你过去。” 许辉现在16岁了,脸上长了一些青春痘,比秦祀矮了半个头,长相也毫不出挑,是那种再普普通通不过的男生,可是他专心致志的看着鹿念,仰慕和亲近不加掩饰。 “念念,要我给你拿书包?” “今天先生要回家,叫你过去一起吃饭。” 他鞍前马后给鹿念跑着,一点不介意,不过他从小对鹿念的态度便是如此。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无数追捧她的人。 鹿念再回头时,秦祀身影已经消失了,郑妙璇的礼物被原封不动的扔下了,躺在长椅上,看起来格外孤独。 “念念,你现在,还和他……有联系?”车上,许辉斟酌了好久,才问。 鹿念闷闷应了一声。 她真的不知道秦祀为什么忽然又生气了,从小时候开始,秦祀就很难琢磨,可是那时候她至少可以稍微了解到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而一直到现在,越大,他们关系越远。 以后这种事情,也只会越来越多吧。 而晚上吃饭时,陆执宏竟然少见的向她问起了秦祀。 鹿念很意外,“爸爸,你找他有事么?” 陆执宏说,“你吃你的,没事。” 何甜在喝一碗海参汤,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秦祀现在快要中考。 可是,和三年前不同,继上次的不欢而散后,鹿念再也没有问他要报哪里,陆家也在没有任何人来干涉他的选择。 他想,那不就是他曾经一直想要的自由吗? 可是得到了,他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学习和兼职,充斥了他的整个生活,存折上的数字一直在增加,他想要还清欠陆家的那些钱,似乎只要把那些债务还清了,那些在陆家的经历就可以被消抹去,他就可以和陆家再无瓜葛。 夏日越来越盛,鹿念背着画板从画室里出来,她这段时间在练习水彩,脸蛋一侧还沾了一些油彩,睫毛卷卷翘翘,侧脸在阳光下仿若描绘,小少女的鲜活与稚拙显示得淋漓尽致。 美好的不似真实 ——尤其在他的世界里。 他远远看着,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在一起后,念念知道了四四这个毛病。(傲娇且脸皮薄得要命) 念念:四四最好,最喜欢四四了,从小到大,我就只喜欢四四一个。 四四崽:……别说了。 念念玩他玩得可太高兴了,四四警告无果——XXXXX(此处全部省略) 第15章 夏暑越来越盛,眼看中考越来越近。 鹿念其实并不想去干涉他的选择,秦祀马上十六岁了,他们家不可能这样一辈子束缚着他,鹿念知道秦祀一直很想离开他们家,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对他而言,有了三年前的经验,她也不会再想去妄加干涉。 而且之前陆执宏的态度也让她隐隐有些担心,自那天晚餐之后,陆执宏这些天找她问起两次秦祀,问起他的现状,问他准备读哪个学校。 鹿念小声说,“我和他不熟,很久没联系了。” 陆执宏微微皱眉,“你性格也要外向一点,这些必要的交际都是必须的。” 连个无父无母的小孩都沟通不了,以后大了,面对复杂的交际场,她怎么能应付的过来。 鹿念不说话,默默吃饭。 即使是长大了,不似小时候那么苍白,小姑娘依旧肤白如雪,一张尖尖的小瓜子脸,她如今正在抽条,不变的是依旧格外纤细,眼瞳秋水一般,看着那么娇,胆子又小,陆执宏对她也责不下口。 他年龄也逐渐上来了,近年来也明显感觉到精力下降,身体大不如以前,可是鹿念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继承家业的对象,这么些年,陆执宏也看清楚了,也无数次后悔过,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吃完饭,鹿念说是要写作业,乖乖回了房间。 何甜见陆执宏烦闷的样子,“前几天赵医生打电话过来,说美国那边出了新技术,还去不去试一试?” 女人样子一如几年前一般妩媚,语气却有些嘲讽,陆执宏保养得好,即使已经年逾半百,看着依旧温文尔雅,比实际上年轻很多。 “什么用都没有。”陆执宏说,屋内冷气十足,他却依旧觉得鬓角冒汗,他烦躁的扯开了衬衣领口,“去了也只是瞎折腾,你想去玩自己去。” “念念过几年都要成年了。”他说,“看着还和小孩一样,苏家女儿和她差不多大,要成熟稳重多了。” 何甜漫不经心道,“人和人当然有差别。” 她抬眼看着烦躁的在客厅内踱步的陆执宏,红唇一勾,忽然笑了,“当年要是回来的是阿琢,那你现在心事估计可以少一大半……” 陆执宏打断她,声音很大,“都是我的孩子,回来哪个有什么区别,” 何甜一挑眉,知道碰了他痛脚,没有再说下去了。 毕竟啊,陆执宏这辈子也就只能有鹿念这一个血脉了,她冷眼旁观,眼底划过一丝讥诮。 当年他要是知道如今,估计是拼上自己的命,也会要去把陆琢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秋萍正好准备进房间放果盘,在门旁听到这一处,大气不敢出,立马转头往回走。 好在小姐已经回了房间,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先生太太都会因为这件事情闹一出。 不过,小少爷以前多么可爱啊,好好一个孩子,就那么没了。 她无声叹了口气。 鹿念回了房间,关上门,在床上瘫成一团,缩回了在了自己的小天地,那种挥之不去的紧绷感这才消失。 如果……说出实话的话。 她害怕陆执宏会想通过她再去干涉秦祀。 毕竟,可以说,原书里的秦祀,就是被陆家这些人毁掉的,现在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到了这么大,暂时还看不出什么长歪的趋势,她希望秦祀可以一直这样保持下去。 不过,那次不欢而散后,她很久没听见他的消息。 鹿念很抱歉的把那盒礼物还给了郑妙璇。 郑妙璇失落的问,“那他说了什么吗。” 鹿念想起她那秦祀的那次争吵,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郑妙璇,又不愿意撒谎,只实话实说,“他……对不起,我当时可能惹他不高兴了,连累了你。” 郑妙璇听完后,倒是没有那么失落了,她把礼物放好,“没关系啦念念,谢谢你帮我,那下次我自己去找他,他应该也会继续念我们高中部吧。” 鹿念默默摇头。 她想,为什么现在,他们每一次见面,好像最后都是以不欢而散结局呢,鹿念有些疲惫,她想起以前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秦祀多可爱,至少她可以看得穿,有些小脾气她也完全可以容忍,现在,她只觉得自己隔秦祀越来越远了。 中考的时候,附中被作为考场,大家有了个三天的小长假,都很开心。 陆阳如今十八岁了,今年高考,高考在六月初,现在已经考完,他在外浪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安城,在陆家公司随意做了份暑假实习,陆执宏挺看重他,不过毕竟还刚高中毕业,陆阳在公司没什么太多事情可以做,所以替忙碌的陆执宏看着鹿念也成了他现在的日常。 “你们明天是不是放假?” 这天骄阳似火,为了提前布置考场,他们下午就放了假,第二天中考在即,外头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过两天,想必来送考的场面会更加热闹。 陆阳说,“这两天就不要出来外面了,太热,你身体弱,怕把你热坏了。” 鹿念默默点头。 因为她知道,她现在对陆阳说了什么,陆阳都很有可能一转头就告诉陆执宏。 中考最后一场下考时,酷暑依旧没有消退下去。 秦祀单肩背着书包,独自一人从密密麻麻的送考大军中走出。 少年身姿修长,英气的脸和脸上略带漠然的神情都非常容易辨认。 “秦祀!” 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站在马路对面对他招手,小脸被太阳晒得发红了。 他完全没想到鹿念会来。 更没想到,她会……打扮成这样。 鹿念很少穿裙子,米白柔软的裙子才到膝盖,将女孩逐渐抽出的几分窈窕显得分外明显一些,她小脸被晒得通红,眉睫弯弯,显得格外鲜活。 他扭过头,不想多看,把自己和她的距离再度拉远了一些。 鹿念问,“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来?” 切,肯定是不高兴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秦祀没作声,走进了一家便利店。 鹿念面颊忽然一凉,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凉的饮料罐,贴在脸上的感觉分外舒服,她眯着眼睛,“好凉啊。” 他默不作声,注意着没让自己手指碰到她的面颊。 “我有东西给你。”片刻后,秦祀简短的问,“你现在有时间?” 鹿念“诶”了一声,“不太远可以,我六点前要是不回去的话,陆阳估计又要拼命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抓我回家了。” 不知道是这句话里的哪部分微微刺痛了他,少年脚步微微一滞,随后恢复正常。 他带她来的是一个小酒吧,鹿念认得,就是明哥开的那家,秦祀曾经借住过在那里。 他没让她靠近那酒吧,让她在对面公园等他,鹿念百无聊赖的在公园长椅上坐下,随意晃荡着两条纤细的小腿,她当惯了小女孩了,近年上学也少穿裙子,这下依旧没什么意识。 不料,没荡多久,忽然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原本是秦祀的校服外套,宽宽大大的,被简单粗暴的扔在了她腿上。 鹿念还没回过神,少年已经不言不语的飞快走了。 不久,他拿着一叠纸走了下来,待他走近,鹿念奇怪的看着那叠纸,“这是什么呀?试卷?” “这些年我住在陆家,一共花的。”少年停滞了一下,没有说你家,而是用“陆家”二字取而代之,“食宿学费……加一些额外费用,和利息。” 白色的A4纸上,打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让她看得眼花缭乱,从他到陆家后,每一年的收取和支出,以及利息,最后加成一个总和。 “你家里账本应该也有,你可以回家核对。” “现在还差一点,明年之内,可以全部还清。”他说,垂着睫毛,看不清楚表情,“到时候我直接汇到你账户。” 私立学费格外昂贵,陆家住处也在寸土寸金的地域,只算学费和住宿,都并不是一笔十六岁少年可以轻易独自承担得起的数字。 鹿念此刻是完全懵住的,愣愣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笔迹和他的人一般,刀刃一样冰冷锋锐,欠款数目,以及最后一个冷冷的签名。 她甚至在那看到了几个刺痛她眼睛的费用。 是那些年,她曾经偷偷给他添置的那些礼物,当时她以为秦祀接受了那些礼物,为他高兴了很久。 现在,这是要和她彻底恩断义绝么。 “你以后,不会再回去了?”女孩软软的手指攥紧了纸张边缘,攥得发皱,她安静的抬头看他。 少年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不。” 鹿念垂着头,“以前,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 少年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里映出的影子,已经开始变得越发好看,让他每看一眼,心里难受就多一分。 他们离得很近,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么近。 秦祀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呢,他残存的最后一丝自尊和高傲不允许他说出什么。 鹿念低声说,“可是,我也一直以为,我们至少能算是朋友。” 他想起了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们刚认识的时候,她也就是个病歪歪的小女孩,孤独的一人被留在房间里,玩伴很好,她很珍惜那段时光。 朋友…… 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些颠沛流离,不堪回首的回忆,她知道的,和她不知道的。 她永远也想象不出他曾经的那些经历,包括现在,他过得依旧狼狈不堪,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飞快的往前走,而她天生就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甚至,连他的吃穿用度,用的每一纸每一笔,都是她家里的。 他有什么资格? 小时候很多人骂过他野种,骂他各种更难听的话,他遭遇过各种难堪毫无尊严的境地……秦祀都不在意,可是,唯独在一个人面前,他不想表露出任何这种不堪。 少年已经开始隐隐意识到了自己心里懵懂的感情,以他高傲偏激的性格,少年时期格外敏感强烈的自尊心,他不愿意承认,一直抗拒,学习,兼职,每天工作到深夜……他不给自己任何休息的机会,似乎能把这笔数字还上,就可以完全改变自己的身份,消抹去那些回忆,把自己心里奇奇怪怪的情绪都抹杀掉。 良久,鹿念手缓缓收紧,将欠条收进了手心里,垂着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夕阳下。 他没有追,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样。 秦祀离开那个公园时,已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月亮升上了中天,冰冷的月光落在少年还略显单薄的肩上,月华如水。 明哥很少见到秦祀这模样,他过于早熟,似乎什么事情都不用人操心,什么都会,明哥和他打交道时,都经常忘记他也还是只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这段时间这么拼,现在去睡一下吧。”明哥拍了拍他肩膀,实在忍不住,“要是想来快钱……” 他这段时间又要学习,在外找了好几个兼职,这个年龄的学生没什么可以找到的好工作,基本都非常辛苦,平时明哥的小酒吧的账也都是他管的,有时候深夜两三点才睡,第二天六七点又要赶去学校早读。 秦祀长得很快,这段时间疯了一样的逼自己,明显瘦了很多,明哥以为他急需要用钱,提出可以借给他一些,秦祀固执的不要,他有时候倔得不可理喻,让明哥拿他完全没办法。 秦祀摇了摇头。 她不希望他做那些事情,从还是个孩子时,他一直就隐隐觉得,她很怕他“变坏”,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好过,骨子里早就病透了,只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他愿意维持伪装给她看。 少年低声说,“我做完了一件事。” 明哥看他的模样,“人都会有做错事情的时候。” “你还太小。” 敏感高傲如秦祀,从明哥认识他开始,他似乎从不会流露出什么情绪,对一切都很冷漠,更加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现在,少年眼眸第一次蔓上迷茫。 他拥有的那么少,能经得起几次错呢……而且,他真的,做错了吗。 “你小子……以后,肯定能混成大人物。”明哥喝的有几分醉意,“何苦在意现在这一时。” 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夜半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照常夜夜笙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酒精味道,他坐在那个角落里,似乎完全与世隔绝,自成一个世界。 少年略长的额发垂下,白色的烟雾笼住了他线条清隽的面庞,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颓唐,也是第一次这么放纵。 酒精麻痹了大脑,情绪像是脱笼而出的困兽,再也不受理智主导。 想和你在一起,想让你陪着我。 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他喃喃道,“别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念念:你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说? 四四崽:…… 其实四四崽傻乎乎的,你不还也没关系啊念念根本不介意(然鹅崽自尊心过高就是非常介意,他对所有何念念相关的事情都非常认真,) 四四的追妻火葬场,是真的火葬场。 让一个傲娇心口不一,纯情脸皮薄得要命滴男人追妻……但是很遗憾,你已经把你未来老婆得罪了(误),怎么也得追。 第16章 一整个暑假,鹿念几乎没有出过门,她身体不好,畏寒畏热,冬夏的时候都不那么好过。 偏生她又出生在夏日,暑气正盛时。 陆执宏把鹿念的十五岁生日宴会办得很隆重,陆家毕竟算是安城名门,陆执宏这一支又人丁不兴,鹿念是他目前唯一的女儿,自然千娇万宠,谁都捧着。 这一次办得还比往年要格外隆重一些,陆执信竟然也来了。 陆执信现年四十,保养得好,看着依旧英俊,且性子还带着些作为幺子的活泼与轻快,“大哥现在在欧洲开会,时间实在凑不上,给念念的礼物我捎过来了。” 陆执宏说,“费心了。” 陆家老宅是在安城,可是因为工作原因,现在留在这儿的只有陆执宏一人,三兄弟又都忙,所以也是聚少离多,几年也见不到几面。 陆执信家里只有两个儿子,因此对鹿念格外喜欢,刚进门就嚷着要找鹿念,“念念,让小叔叔看看,又长高了。” 鹿念乖乖走过去,任他在头上比划了几下。 侄女小时候非常怪癖,经常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自言自语,任何人只要靠近她,不是哭就是发怒,而近几年倒是好了很多,陆执信也在小侄女这里找到了做叔叔的温情和乐趣。 陆执信是陆家三兄弟里最小的一个,可是他结婚早,孩子却是下一辈里年龄最大的,现在都正在美国读大学。 “我家臭小子期末还没完,不然我早给他们抽回来了。”陆执信提起自己小子,温情没了,咬牙切齿,“在外面不干好事,净给我惹麻烦,” 陆执宏笑,“他们学习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男孩子,皮一点也正常。” 鹿念对那两个一直在国外的堂哥没什么实感,毕竟他们很早就出国读书,她也一直没怎么见过。 她今天被苗苗连着几个保姆一起上阵收拾了一番,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像个玩偶娃娃。 不过,即使缺了这些亲人,来的宾客依旧不少,安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尤其有年龄相近的孩子家,或者平时和陆氏业务往来密切的,基本都来了。 鹿念像个提线木偶,被拉着朝这个微笑,切蛋糕,接受欢呼和礼物。 陆家偌大的大厅被精心装饰了一番,小提琴声很悠扬,气球和装饰用的花随处可见,正中间的蛋糕 陆执宏带着她在宴会场内逛着,给她介绍这位那位,鹿念便跟着乖乖叫人,麻木的接受各式吹捧。 直到她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鹿念快笑麻了的脸才终于露出一丝惊诧。 赵听原冲她眨了眨眼,以饮料代酒,“生日快乐。” 陆执宏随着她一起看过来,眼前少年比鹿念大出一些,打扮得体,面容很英俊。 “叔叔好。”赵听原见陆执宏在端详他,“很久就听说过陆叔叔的名字,今天是第一次上门拜访,我叫赵听原。” 陆执宏说,“你是……赵如澜的儿子?” 他记性好,记得这个名字,海城赵家是做实体的,近年来和陆氏资本有过几次小型合作,因为老家都在安城,所以陆执宏格外有些印象,只是他和赵如澜并没有见过面,所以见到这次生日宴的访客名单上有海城赵家的来客时,他对此印象很深。 赵听原点头,“爸爸妈妈现在都还在海城,只有我一个人暂时先回来了。” 十六岁的男生显然已经很习惯了这种社交场合,说话彬彬有礼,亲近而不逾举。 陆执宏对赵听原很喜欢,带着鹿念在此驻足,和他聊了不少。 赵家其实也算是安城人,只是后来产业拓展需要,他们这一支都迁去了海城,赵听原也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直到现在才回了安城。 “以后,爸爸妈妈还是打算回归故里,年纪大了,反而还更想家乡。”赵听原说,“安城这几年发展也比海城好。” 陆执宏笑,“各地有各地风光,” 他又问,“听说你还有个弟弟?” “是,不过家弟身体不是很好。”赵雅原说,“所以暂时还在海城和爸爸妈妈一起,不过马上也快了,大概明年就也会回安城,他和念念同年,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当同学呢。” 陆执宏视线从少年少女脸上扫过,笑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鹿念穿着白色的小礼服裙,背后系着塔夫绸的,结成一个小蝴蝶结,愈发显得少女腰肢格外纤细曼妙,只一张清丽的脸还带着稚气。 她没吭声,大眼睛瞅向赵听原,显然在等着让他回答。 “是我在学校的学妹。”赵听原心里无奈,又有些想笑,“在学校里遇到过好几次,就这么认识了。” “那你们先聊着。”陆执宏说,“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 待陆执宏离开,赵听原低声对鹿念说,“今天很好看。” 鹿念,“……谢谢。” 她真的完全没想到。赵听原居然会出现在她这个诡异的生日宴上。 毕竟,他们也就见过几次,还远远没到这种可以上门参加生日宴的熟悉度吧? 赵听原似乎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鹿念和他随口说着话。 其实比起被陆执宏带着继续见其他人,她倒宁愿留在这和赵听原乱扯皮。 陆执宏还有其余宾客要招待,何甜远远看着远处那对少年少女,对他揶揄,“不是一直想找个女婿?给你送上门来了。” 陆执宏瞥了她一眼,却也没否认,只是淡淡抿了一口酒,“念念还小,过几年再说。” 他今天心情显而易见也很不错。 “我给她什么都准备好。”陆执宏有了几分醉意,“让她一辈子都高枕无忧。” 以后,给鹿念挑选一个好丈夫,以及物色一些帮她管公司做实事的得力助手,让她过得无忧无虑。 女婿家世好,人才性格好重要,才华则无所谓,甚至平庸些也无妨,毕竟,他陆家产业,不是想这样信手送给外人,太有手腕的话,他怕鹿念吃不住。 至于那个做实事的人,他也早有计划。 “等那孩子毕业了,陆氏给他留了事做。”陆执宏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看到底是个念念能用得上的人才,还是不堪用的废物。” 何甜挑眉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早忘了他。” 陆执宏把玩着手里高脚杯,淡淡道,“我只是上了年纪,不是脑子坏了。” “你不怕以后那孩子有外心?”何甜轻笑,“毕竟,你们陆家对他可没多好。” 陆执宏淡淡道,“我们家养他那么多年,还给他工作机会,这样白眼狼的话,也没必要再留了。” 宴会开到一半时,鹿念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想换衣服,偷偷溜了出去。 白日里陆家花园显得格外好看,鹿念慢慢走着,忍不住又顺着一条熟悉的小径踏了过去。 树丛动了一下,似有人影,她眼睛一亮,走出来的却是拿着园艺剪刀的园丁。 园丁也看见了她,“小姐?你怎么在这?” 鹿念含糊道,“出来透透气,李叔,这一块可以不可以等一下再修?” 园丁是给陆家做事的,鹿念都发话了,他便转头去了其他地方收拾,留她一人,蹲在树下发呆。 鹿念记得,以前,秦祀还住在陆家的时候,他们经常会来这里玩。 秦祀很会爬树,不过那时他每次都不愿意把鹿念拉上去,只是一个人待在树上,鹿念和他说话也是爱答不理,弄得她只能仰着脸和他说话,脖子好酸。 有次鹿念实在不高兴了,叫人搬了个楼梯,说要爬上去和他坐一起。 结果就是把秦祀也弄下来了,俩人一起老老实实坐在树下。 虽然秦祀开口可以气死她,还从来没一句好话,但是他至少愿意听她说话。 鹿念托着腮,发呆。 在秦祀面前,是她唯一觉得可以完全放松的时刻,说来也奇怪,明明他性格那么差,嘴巴那么毒,甚至一直都不愿意和她离得太近,可是她就是觉得放松。 说话做事,都无拘无束。 此时,偌大的花园里,安安静静,只有若有若无的蝉鸣声。 秦祀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阁楼,现在早已经搁置,里面估计也已经又重新盖满了灰尘。 一想起现在的秦祀,和那张冷冰冰的欠条,鹿念忽然就丧失了再待下去的兴趣。 这个夏天,她提不起精神,似乎做什么都没劲。 夏季过去后,鹿念升入了初三,原书里陆念的寿数在这个时候也将尽。 她刻意回避了关于秦祀的消息,一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选择了哪里升学。 因为这些年的养护,她体质比小时候改善了一些,可是还是比常人羸弱一些,虽然在医院做过前面检查,已经证实了她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鹿念也没有放下心来,她总觉得有种隐隐的不对。 开学第一个月,她在校门口遭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 那天鹿念放学时发现自己草稿纸用完了,打算顺便去学校旁的文具店买新的草稿纸,她和顾雅言俩人一起走出校门。 她们在校门口分开,互相道别,鹿念转身过马路时,忽然听到背后顾雅言的大叫,“念念!!!” 好在她这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听到声音后立刻警惕往后退。 一辆小面包车撞破了栏杆,往她这边横冲过来,几乎是擦身而过,鹿念发梢被气流扬起,那辆车最终撞到了马路上的花坛上,司机大半个身子被从窗户里甩出。 鹿念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双腿发软,缓缓坐倒在地。 好在她最后只是擦伤和脚踝扭伤。 “吓死我了念念。”顾雅言真的吓得脸都白了,“你不知道,那一次看着有多险,幸亏……” 鹿念紧紧抿着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以这场车祸为分界线,她开始了各种倒霉。 入秋之后,她又病了一场,病好后咳嗽不止。 鹿念每年秋天都会要小病上那么一场,都成惯例了,不过今年来得格外早而格外急。 这是老毛病了,鹿念这段时间精神状态格外萎靡,不怎么想管,于是就怎么放任着了。 直到第二节课下课时,她出门拿作业本,回教室时发现桌上放着一个扎好的白色袋子。 顾雅言说,“是个不认识的初一小男生送来的,说是别人叫他给家人送药。” 鹿念想,陆阳不在,陆执宏这段时间在外出差,何甜不可能给她送药,她说,“是送错了人吧?” 顾雅言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也有可能,那小男生说得含含糊糊的,往这儿一放就跑了。” 那个小小的纸袋子里,放的药是她以前冬天受寒时经常喝的止咳糖浆,她以前经常吃药,对各种药的口味都了如指掌了,尤其不喜欢止咳糖浆这种黏腻的味道,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直没有去买药。 除了那袋止咳糖浆外,袋子里还有两个东西,鹿念抽出来一看,是一袋青苹果味的果冻。 顾雅言探头看,“这个备药的人好细心啊。” 鹿念咳了一下,脸色有些白,“被惦记真幸福。” 让她都有些羡慕。 毕竟,钱换不来温情,也换不来关心。 她这么有钱,可是,也一点不觉得快乐。 所以更加不能辜负了人家好意,她和顾雅言一起把那袋子药送到了学校的失物招领处。 不过,鹿念最后还是自己去买了药吃了。 毕竟,没人看着她,她只能看着自己。 这么些年间,鹿念还是第一次情绪这么低落,她也说不清到底为何。 这一年小意外一直不断,鹿念开始逐渐习惯,初三这一年也终于磕磕绊绊走到了下半段。 那年冬天,发生了一起震惊了安城的抢劫事件,犯罪嫌疑人在这片城区逃窜,凶手虽然还是十七岁的未成年人,作案手法却格外残忍,身上还带着管制刀具,弄得这一带都格外人心惶惶。 鹿念现在对那些事情分外敏感,所以每天都让家里来人接送,根本不敢一个人走。 直到那天课间,顾雅言他们都在围着看一则新闻,凶手落网,那个被抓的少年把所有罪行都认下了。 鹿念正在写作业,听到他们议论落网的凶手,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终于放松了一些警惕,不再那么如临大敌。 那天晚上放学时,家里司机有事,鹿念很久没走路回家过了,于是便决定 路过附中对面时,一只粗糙的手忽然一把扯住了她的书包,鹿念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已经被倒拖着拽入了小巷子。 “带钱了?”身后的声音含糊,粗噶难听。 鹿念那么小一只,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她心跳很快,脸色发白,额上已经沁出汗水。 “我问你有钱没有!”雷驰瞪大眼睛冲她咆哮,手把她的嘴捂得更紧,鹿念只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童喜被抓走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搜索还在继续,他这段时间过得和阴沟里的老鼠差不多,心里的暴躁已经积累到了顶峰。 “呜……”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看到雷驰左手高高扬起的刀光。 果然。 ……命运如此,是没法扭转的么? 她朦朦胧胧的想,来这里后的每一件事,她似乎都没有做到。 …… 刀最终没有捅下。 一只修长冰凉的手半路截住了那把刀。 雷驰没有注意到,身上那个幽灵一样的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虎口一痛,刀已经落地,随后是狠狠一脚,雷驰跪倒在地,痛的说不出话来。 秦祀自小打架经验何等丰富,小时候被人打,被摔打惯了,他在街头流浪过,刚来陆家时,附近小孩欺负他人小力弱,陆家大人从来不管,他没有一天不带着新伤入睡。 而近几年,在这种街头斗殴里,已经很少再有人能在他手里讨到什么便宜了。 他看着颀长显瘦,实际上,敦实的雷驰他用膝盖压住,狠狠按倒在地,根本动弹不得,少年劲瘦修长的手指摁住他的脑袋,往地上狠狠磕了下去,一声比一声沉闷。 这样……差不多就老实了。 “还带着刀?”秦祀看着那把刀,似笑非笑,“拿着想捅谁呢?” 刀光如雪,刀背上映出了少年半张清俊淡漠的脸,线条冷而薄,黑眸里没有一丝笑意。 雷驰耳后冒出了冷汗,哆嗦着说,“……哥,我没用过那把刀,我就是吓吓她,求您别报警,放过我一回。”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前抢劫杀人是童喜搞的,我只是拿点钱,我是孤儿,从小没爹没妈,不像你们这样可以安心读好学校,走到哪里都看人眼色,我为了活下去也没办法啊,我翻过潲水桶,捡过垃圾,冬天在家冻得要死……我这也是没办法” “哥你长得帅读的学校好,家里一定也很幸福,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孤儿吧,我给您磕头了……”雷驰真的想给他跪下。 秦祀脸色更加转冷。 少年薄唇缓缓勾起,神情莫辩,“孤儿?所以就该这样?” 雷驰拼命点头,“我们这种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天生下贱,根本没出路,走到哪里人家都看不起……” 那把雪亮的刀锋慢慢逼近,少年狭长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幽冷得不似真人。 雷驰心头发寒。 他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也不正常,甚至,可能比他要不正常的多。 恶鬼一样的少年。 他皮肤上已经感受到了刀锋冰寒的触感,汗毛倒竖,他打着哆嗦,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 不远处,女孩忽然细细的呜咽了一声,却仍然没有醒过来。 那一声很轻,在这个安静的巷子里,像是一滴水,滴落到平静的湖面。 寒意逐渐离开了脖颈。 少年缓缓放下左手,瞥了眼瘫软如泥的雷驰,把他踹开,“真没用。” 警车到时,雷驰瘫软在地,像是一摊烂泥,嘴唇还颤抖着,身下一股刺鼻的臭味,他被吓尿裤子了。 * 鹿念失去意识后,朦朦胧胧察觉,似乎有人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耳畔边,似乎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声音很熟悉,可是,那个声音的主人,以前从来没有对她用过这种语气。 随即,她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是以前没闻到过的,陌生男孩子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很浅淡,却也很清爽。 她脸颊似乎正好贴在了他的领口处,鹿念嗅到了T恤上浅浅的皂荚香,不知为何,很让人安心,她于是继续安心的睡了下去。 …… 女孩子脸色苍白,在病床上睡着,似乎有些憔悴,唇色都有些浅淡发白,长睫毛委屈的耷拉下来。 不过,至少外表看起来,没有受伤。 秦祀站在一旁,沉默着看着她。 “联系陆家人了?”明哥推门进来。 少年点头,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你去说,我不想见他们。” “他们来了你不是一样要见?” 秦祀说,“我马上就走。” 至少会在鹿念醒来之前,因为他不觉得他们见面会有多愉快。 毕竟,他不想见鹿念,鹿念也……不想见他。 他也不想让鹿念知道刚才那是他。 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少年抿着唇,耳尖有些红。 “啧,我说你这是为啥,搞个英雄救美不好?让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你不好?” 秦祀懒得说什么,直接无视了。 可是,说完了这话,他也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安静站在床边,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女孩的睡颜。 明哥翘着腿,睨着眼,看他这样子。 这么厌恶陆家,可这床上躺着的,不也是陆家女儿? 明哥想了就问了,“你那么恨陆家……为什么还对人家女儿一直这么念念不忘的。” 怕她出事,这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抽时间暗地里跟着,一直到她被家里人接到,没想到还真让他碰上了。 秦祀,“还她人情。” 是是是,还她人情。 明哥嗤笑了一声,“想要以后以身相许的那种还?” 少年冷冷的盯着他。 第17章 明哥不知道他居然在这方面这么开不起玩笑,不过倒是觉得他平时真的太早熟,现在才有少年模样。 不过他也不敢把秦祀惹过了。 “行行行。”明哥举手投降,“我不乱说了。” 明哥瞅了眼他的手,“你的手,是不是也需要再去包扎一下?” 他的手流血了,流的似乎还不少,却没有仔细处理,只是自己粗糙的包扎了一下。 少年摇了摇头,“无所谓,我等下还有事。” 这点程度的伤,很快自己就好了,他从小习惯了,心里也有分寸,他没那么娇贵。 他沉默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孩。 “陆家的人好像到了。”明哥听到喇叭声,起身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 秦祀点头,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在那凌乱的脚步声上来之前。 * 鹿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各种光影缭乱,混乱不堪,她不想醒来,可是好像被某种力量强行拖拽着,往上升起,不断升起。 “醒了。” “她醒了。” “终于醒了,快打电话告诉先生……” 是陆家经常去的那家私人医院。 陆阳正坐在她身旁削苹果,满脸欣喜。 浑身上下似乎都还好,只是四肢无力,她觉得困,她抬眼,看到了张秋萍,苗苗,陆阳……以及一些不认识的医生护士的脸,似乎都很开心。 鹿念问,“爸爸呢?” 张秋萍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先生在忙一个……” 鹿念点点头,“知道了。” 陆阳忙说,“叔叔忙完了,马上会来看你,现在我们先陪着你。” 鹿念,“谢谢。” 她脑子里现在很乱,记忆格外凌乱,但是,她依旧记得那双手臂,她听到的声音和闻到到,好闻的陌生男生的味道。 她问陆阳,“那时候救我的是谁?” 陆阳语塞。 那个小酒吧老板打电话叫他们过去的,陆阳生平最厌恶这种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人。 那场意外发生时,也没有第三个人看见。 但是警察局能查到报案人,他也暗地里知道那家酒馆和某人的关系。 但是,他怎么也没说出口。 他想,念念不喜欢他,也不想见到他。 而且秦祀欠着陆家那么多,救鹿念,不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看他们的态度,似乎完全不想让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似乎也并没有要主动告诉鹿念的意思,还算识相。 “是个小姑娘……” 鹿念摇了摇头,“我记得,有个男生。” 虽然她那时或意识已经模糊了,她能记得,那手臂的力量,和衣领上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应该是个陌生的少年。 陆阳说,“哦,是一个小姑娘打电话叫我们过去的,之前好像是有个男生,是你们学校的,正好路过,那个抢劫犯看到有人来吓跑了,你也晕了,他就报了警,警察来的很快,不久就把那人捉住了,念念,你这次真的吓死我了……” 鹿念只觉得困,她听着陆阳絮絮叨叨,喃喃道,“我好想睡……” 意识再度模糊过去。 陆阳就在安城念大学,大学离医院很近,所以,除去几个雇的看护之外,就只有他一个人还留在医院看着鹿念。 陆执宏正在外地谈合同,听说女儿遇袭后,本来想回来,只是后来听说没什么大问题,便取消了回程,他给鹿念雇了几个看护,又叫陆阳平时没事多去看看。 陆阳当然很好的履行了这个任务。 来看鹿念的人很多,除去冲着陆家大小姐名头来的客套关心外,还有班里同学组织来过一次,可惜鹿念依旧一直昏迷。 她没受伤,因为身体太弱,和精神方面的一些问题,所以一直睡得多醒得少,每天都昏昏沉沉,医生不敢让她出院,只说再观察一下 那天,陆阳结束了课程,来医院看鹿念时,却意外在病房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侧脸冷薄,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室内。 他站在门口,却也没进去,只是沉默的看着。 陆阳语气很差,“你来干什么?” 少年已经比他高了,挺拔秀颀,像一颗小青松。 陆阳看着他俊美的脸,格外没好气,“一声不说从我叔家跑了,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回?是想借着念念出事来套近乎是吧。” 秦祀不置可否。 他简短的问陆阳,“她醒了?” 陆阳自然不会告诉他。 不仅如此,他只觉得现在看秦祀格外不爽,实在忍不住,“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你这么多年一直是靠念念养着的吧。” 他知道这件事情很久了,就在秦祀刚离开陆家时,他就专门去问过许叔,问他以后的生活费用怎么办。 许如海偷偷告诉他,鹿念不让他们管秦祀的账,说都给她管。 陆阳当时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一直记到了现在。 现在秦祀不过也只是在上高中而已,无父无母去哪里弄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自然也不会变,肯定还是鹿念养着。 “你一个男人,以后难道就要一直这样?”陆阳嗤笑,“以后给人当狗,当小白脸?” 小时候不觉得,秦祀那时候也被他们弄得成天遍体鳞伤,现在看来,一张脸倒是长得很不错,对小姑娘尤其有迷惑性,看得陆阳分外不爽。 只想让他离鹿念远一点,最好鹿念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他以前就很不喜欢,也瞧不起秦祀,觉得他只是个被陆家养着的孤儿,有什么资格和他们这些人平起平坐,永远只配仰视他们。 而秦祀太傲太刺头,从小那么桀骜,无论怎么整他,把他踩到脚底下,不给饭吃,大冷天一个人把他锁在门外,他都不曾说出过一句服软的话。 桀骜得难以理解。 秦祀根本没动怒,沉沉看着他,“无所谓。 “我乐意。”少年很平静,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要她愿意,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陆阳闻言瞠目结舌,“你你你……”了个半天。 这是还他认识的那个把尊严看得比命还重的秦祀?那个秦祀能说出的话? 他以前就觉得他阴沉中透着古怪,这下大了一点,越发的古怪看不透。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秦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着他那模样,少年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 陆阳顿时明白过来了,怒火攻心,“你故意乱讲,耍我的是不是。” “我警告你,你最好离念念远一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我们陆家人都不会放过你。”陆阳色厉内荏,只能狠狠抛下这一句, “陆先生。”护士从病房里推门而出,“这里是医院,请你保持安静。” 陆阳刚才是气急了,他狠狠瞪了秦祀一眼,对护士道歉。 她说,“您妹妹醒了,现在状况还不错,您要进来看么。” 陆阳忙起身,他很怕秦祀不要脸,强行一定要和他一起进病房看念念,不料,少年已经转身,走得干净利落。 “刚才外面有人么?”鹿念声音还很虚弱,“我听到你在和人说话。” 陆阳含糊道,“医生。” 鹿念穿着病号服,似乎又瘦了一圈,乌黑的头发垂在雪白的面颊边,“哦。” 她这样说着,目光却依旧看向窗外,陆阳把椅子挪了一下,遮住了她视线,“念念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舒服一点了么,想吃什么?” 鹿念摇了摇头。 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阳哥,你能给我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么。”她虚弱的问。 陆阳有些慌乱,“你问这个干什么?” 鹿念说,“没什么,只是想亲口感谢一下他。”现在话说多了,她就觉得疲惫,只能稍微闭着眼睛休息。 她对那个男生印象很深刻,不知为何。 她想起他衣襟上的气味,温暖,让人安心的感觉,他在她耳畔说下那句话的时候,都记得很清楚。 陆阳,“好,等你全好了,我给你他的联系方式。” 鹿念闭着眼,点了下头。 一连很多天,她都过得浑浑噩噩,每天在医院,挂水,打针,接受心理辅导,虽然她不觉得她需要这些。 她病了一场,就在中考前夕。 不过,后来也慢慢好了起来。 同学上门来看她,给她带来了笔记,初春的时候,鹿念在苗苗和张秋萍的帮助下,第一次下了病床,开始重新走路。 也开始慢慢正常进食,医生终于让他出了院,鹿念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陆宅。 一切都开始慢慢好了起来。 她算是熬了过来。 好在鹿念之前成绩一直优秀,加上绘画与音乐的特产,不知道是这些因素起的作用,还是陆家背后的财力权力起到的作用,鹿念很早就取得了附中高中部的直升名额。 那一场大病过后,鹿念像是被霜雪压制住了的花苞一样,落后了别人那么久,终于也开始默默绽放。 初秋的时候,鹿念背着书包,重新走进了校园。 暑气消退,秋风飒爽,校园里散着淡淡的草木香,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目光,很多人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好爱这两章的四四崽啊。 念念:四四不可能这么温柔,四四更不可能那么温柔的抱我,所以,肯定是其他男生。 四四崽:…… 终于高中了~念念要出落成炒鸡漂亮的少女~噗(四四可太苦了哈哈哈哈) 接下来会很修罗场嘻嘻~ 第18章 这一级高一有两个重点班,教室位置正好正对着。 鹿念进了一班,她提前在网上看了分班名单,几乎有一半都是熟悉的名字。 附中高中部很多都是直升过来的学生,有的甚至像鹿念一样从小学就开始在附中,一路直升,所以之前都认识,外校来得学生融入得就要慢一些。 之前和鹿念关系好一些的几个同学也都分在了一班。 鹿念进教室时,班里已经有了一大半学生,座位都是随便坐的,开学后反正会正式调整,她左右看了一下,没找到顾雅言,教室里以前认识的同学恰好都是男生,于是她想默默进去,随便找个座位坐下。 “同学坐这儿么?”见她低头找座位,一个男生很热情的起身给她让空间,“我这还有空位,这儿位置好,看黑板方便。” 是个不认识的男生,高高的黑黑的,非常热情。 比起街上推销商品的还热情,就差拎着她书包把她扯进去了。 这个新进来的女孩子打扮得很素,可是就是挡不住的美,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估计是新班级里最漂亮的妹子了,她进教室时,他们就注意到了。 “我这采光比你还好呢。”旁边有个男生也站了起来,他下手快,干脆把鹿念书包给直接卸下,“小姐姐,坐我这?” “不知道讲究个先来后到?” “屁,人家乐意坐哪就坐哪。” 那几个男生都挺高,说话声音很大,她被团团围着,脑袋都快被吵晕了。 她只是对熟悉的人皮一点,平时在外表现得其实很内向,很少和陌生男孩子说话,眼下对这着这一片混乱瞠目结舌,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们都干什么呢,我给她留了座位,”顾雅言刚出去买水了,正好回来,把那些男生全都推开,好不容易才把她从那群人中挖了出来。 鹿念无力的瘫在桌上,“新同学都好热情啊……” 顾雅言拉着她瞧,“念念,你这病了一场,真的变漂亮了好多,刚进教室我都差点没认出你。” 以前小女孩的稚气模样消失了很多,她长高了,瘦了,腰肢更显得不堪盈盈一握,因为很久不怎么见太阳,肌肤几乎白得透明, 她五官都生得精致,纤秀而小巧,只除去一双清澄的眸子。 因而更加美得没什么烟火气,轻灵动人,引人注目的美,已经完全是少女模样了。 鹿念自己倒是完全没有意识,她叹了口气,“能健康活下来就好了。”长成什么样子她真的不在意了。 顾雅言,“?” 鹿念,“乱讲的啦。” 那些复杂的事情,也都没法和顾雅言说吧。 她看着窗外一隅瓦蓝的天空,默默的想。 都过去了。 高中和初中不一样,对于鹿念而言,也都是全新的课程,需要付出更多努力,附中上课节奏快,所以不知不觉,一下一整天就能过去。 鹿念暂停了自己的小提琴课,但是绘画课依旧继续,有条不紊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她的霉运似乎终于过去了,一切好像又都开始逐渐回归正轨。 郑妙璇如今在二班,就在鹿念对面,她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鹿念是一般的语文课代表,两个班共一个语文老师,所以平时见面的次数也依旧不少。 这天放学,鹿念和她一起去办公室送作文本。 郑妙璇今天似乎格外兴奋,“念念,等下陪我一起好么。” 鹿念,“好啊” 郑妙璇神神秘秘道,“有个好事。” 鹿念笑眯眯的,“什么好事?” 郑妙璇领着她,从u型回廊走过,却就是不说。 那边是高年级的教学区,鹿念平时很少过去。 高年级放学要晚一些,只是这个班最后一节课似乎是自习,没有老师在堂。 有个男生正从教室里出来。 他没穿校服外套,普普通通的黑t和校服长裤,只是显得背影颀长,细腰长腿。 两个小姑娘藏在柱子后,鹿念用气音偷偷问她,“你暗恋的学长?” 郑妙璇眨眨眼,“这个人你也认识。” 鹿念,“?” 她心里忽然缓缓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男生已经听到了走廊的动静,回头看向那边,有一双淡漠如冰的眼。 鹿念已经完全呆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遇见秦祀。 这么久了,她也不是没想起过秦祀,只是因为病的虚弱,加上刻意回避了和他相关的信息,而今乍一见到,反应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 秦祀变化很大。 少年身高已经上了一米八,他生得本来就不是传统浓眉大眼的帅哥模样,只是五官组合在一起,尤其近看时,有种难言的魅力,加上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越发显得清俊峭薄。 他有一双漆黑的凤眼,眼尾弧度收得狭长,原本显得淡漠无情,只是低眼看人时,睫毛微敛,竟然能让人产生一种觉得这人很温柔的错觉。 至少郑妙璇看得挺如痴如醉的。 鹿念知道,这人实际上和温柔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从小说话可以气死人,冷漠无情且毒舌,就是块捂不热的冰块。 她装瞎,装作没看见秦祀,扭头冲郑妙璇笑了笑,似乎很有种“你加油”的鼓励的味道。 “我哥他们在等我,今晚约了人。”她指着楼下,棒读道,“我就先走了。” 这倒也没撒谎,原本今晚陆阳和赵听原约了她,现在看时间也差不多,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鹿念抱着书本准备离开,从他身边走过,高贵冷艳,一眼也没多看秦祀。 反正他不是已经想和她恩断义绝了么,什么都还给她了,她是死是活秦祀也都不关心。 她差点被人砍死时,在医院昏睡那么久,秦祀知都不知道。 好歹认识了那么多年,按这个势头,她要是死了办葬礼,别说悲痛了,估计秦祀不仅人不会来,礼都不会随一份。 去年经历的那些事情,都像是做梦一样,现在回想起来都浑浑噩噩。 她知道的就是,秦祀根本不在意她死活。 鹿念知道这种情绪完全是没来由的,她也是陆家的人,原本以前秦祀对她也没有多喜欢,他不恨她就算好的了,还指望他对她有什么好感和关心么。 少女心里不高兴,就显得气嘟嘟的。 以前她对秦祀有什么不高兴就会直说。 反正知道秦祀性格如此,而且也不喜欢她,她表现得是好是坏,秦祀都是那种冷冰冰的样子,所以鹿念也就不在他面前掩饰。 可是,现在他们变化都太大了,而且是在这种场合,还有之前他和她恩断义绝的还钱事件,鹿念怎么也没法再把他当以前的秦祀对待。 ……至少现在,她心态完全没有调整好。 “念念。”郑妙璇忍不住,也追着她出来了。 可惜鹿念气势十足的路过秦祀时,这边走廊估计刚拖没多久,湿湿滑滑的,她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大跤。 ……完蛋了,要在他面前摔个四脚朝天,她就不活了。 最后一刻,鹿念心里想的居然是这个。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轻而易举把她拉了起来。 “你管我干什么?”这句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有七分不讲理,却也带着三分隐隐的委屈。 鹿念觉得自己应该按一下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剧本走,渣男(?)想挽回前女友,她饰演前女友,回身狠狠甩开渣男的手,然后说出一个铿锵有力的“滚” 然而秦祀根本不是她的那什么人,更没给她说这台词,痛快甩他手的机会。 他松手松的比她快多了……和以前一模一样,似乎她是个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一样,都不想多碰。 少年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声音从上空传来,“你想摔破头?” 那双狭长的凤眼比起以前要凌厉一些,淡淡的看着她,里面读不出什么情绪。 鹿念,“……”这还真是您会说出来的话呢,一点没变。 从鹿念出现的第一秒,少年的注意力已经全落在了她身上。 鹿念出院那天,他只是远远看着,知道她出院了,恢复良好,却并没有这么近的仔细打量过。 她变化很大。 只是气鼓鼓,小脸鼓得像包子,看着格外柔软。 他禁不住再度想起了那天,她窝在他怀里,脸颊依赖的贴在他胸口的模样。 他想起自己那时鬼使神差一样,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耳后抑制不住的发烫。 ……是他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好在鹿念不知道那是他,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鹿念硬邦邦说,“我知道你还和以前一样,就喜欢看我出丑。” 少年垂眸,沉默着。 鹿念忽然就平心静气了,“今天是意外,以后我也不会再出现碍你眼睛的。” 少女的背影很纤细,走得毫不犹豫,没有再回头。 她自暴自弃的想,只要秦祀没有长歪就行了,不一定就等于她自己必须和秦祀关系有多好。 毕竟人相处也讲究缘分,有的人和人之间就是没有缘分。 郑妙璇,“学长?”她礼物揣在手里,心里有些惴惴不安,“那个,这是我……” 少年收回视线,黑眸里没有一丝情绪,“拿走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他语气很冷,“尤其别带着鹿念一起。” 郑妙璇,“……我,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秦祀已经转身走了。 永远也不可能好。 鹿念不可能给他想要的,他也一辈子不会去找她奢求。 * 鹿念刚走没多久,兜里手机一震,是陆阳的电话,“念念,你之前不是说你要找那个帮你的男生吗?我今天叫他出来了,你们可以先见个面。” 鹿念扫去了一些颓唐,有些惊喜,“那我打算请他吃顿饭。” 陆阳说,“今晚我们有安排了!你忘了?” 鹿念,“……” 确实,是陆执宏下的指示。 听说赵听原弟弟来了安城念高中,陆执宏说要找个时间,让陆阳带着她,请赵家兄弟吃顿便饭,小辈们互相认识一下。 陆执宏似乎对赵听原印象很好。 这种豪门子弟之间的交际,其实非常正常,只是鹿念之前太内向,现在岁数也大了,这些都是难以避免的。 她原本想推脱,但是陆执宏态度很坚决,鹿念只能自我安慰反正也只是顿饭而已,只能硬答应了下来。 赵听原和陆阳在树下聊天,似乎聊得还挺愉快 鹿念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关系居然还显得挺不错。 陆阳见她来了,向她招手,“念念。” 待鹿念走近了,他朝旁边努了下嘴,“这,你那个救命恩人。” 男生脸涨得通红,“你好。” 一个很普通的男孩,个头不高,长相还算勉强,但是很瘦弱,而且说话时有点结巴,眼神虚浮游离。 和她想象中的很有差别。 鹿念有些失望。 哪里都不一样。 “念念。”陆阳知道她喜欢走神,推了她一把。 鹿念这才回过神,认认真真道,“非常感谢你之前的帮忙,因为我之前都在住院,没来得及准备更好的礼物,今天来得急,谢礼也没带在身上,改天我给你送过去。” “我……就是顺手。”男生很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没事没事。” 他看着鹿念,嘴里谦虚着,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鹿念,“等放假了,你有空的时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再请你吃顿饭答谢?顺便把礼物给你?” 男生眼睛一亮,忙不迭回答,“好的,有空有空。” 这么好看的女生,而且是陆家大小姐,请他单独吃饭,这种机会,他再没时间也绝不会拒绝。 等那个男生离开后,赵听原揶揄,“果然是小姑娘,是不是都觉得救了自己的就是真命天子?” 陆阳一耸肩,问鹿念,“这个真命天子你满不满意啊?” 鹿念,“……” 陆阳,“嫌弃人家不够帅吧?” 他坚决的说,“念念以后找男朋友绝对不能看脸。” 他对赵听原说,“当然不包括你。” 赵听原摊手一笑,“荣幸。” 鹿念,“……你们别逗了。” 她就是觉得很丧气。 她小声嘟囔,“没有嫌弃。” 她并不觉得那个男生就该有多帅气,不帅也没关系,只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她很怀念那个怀抱,和他的气息,温柔,温暖,让人安心。 她一辈子好像还没有喜欢过哪个男生,可是就莫名觉得,她应该会对那个男生很有好感。 鹿念有些迷茫。 “是因为那时候你太虚弱了,当然感觉就不一样。”陆阳说,“现在你好了,肯定就不可能看上了他啊。” “晚上在西顿,我已经订了餐。”赵听原听出陆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打圆场,“我们好好吃一顿,庆祝念念恢复,也庆祝念念上高中。” 陆阳说,“也给你弟弟接风洗尘。” “我弟和念念一样大。”赵听原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还是什么也没说。 陆阳,“我们当哥哥的不容易啊,不过毕竟是你弟弟,像你,那肯定很好相处。” 赵听原苦笑。 鹿念心不在焉的听着。 三人一起上了车,赵听原在车上接了个电话,“雅原?” “我们快了……”他说,“真的快了,你再等等。”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 赵听原说,“你想吃什么就点。” 陆阳问,“是不是饿了等不及了?” 赵听原,“不是。”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苦笑。 鹿念一路心不在焉,直到车到西顿,三人一起下车,鹿念看到旁边一家书店招牌,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我有个教辅资料要买,都忘了,阳哥你们先进去,我买完就来。” 她放学后被连番打击,一下都忘了这件事情了。 陆阳有些不愿意,想陪她一起,可是想起毕竟自己年龄最大还是东道主,这样陆家俩人都不到不太好,于是还是同意,“快一点,包间号1527,门口有人领路,有什么事情就给哥哥打电话。” 1527号包间,门是掩着的。 西顿是高级西式餐厅,布置的富丽堂皇,包间里挂着名家油画,四人的位置和餐具都已经摆好。 包间里已经有了个少年,正摆弄着手机,坐姿……挺不羁的。 “你好。”陆阳脸上摆出笑。 那少年抬眼看了下他,视线心不在焉的在他脸上划过。 少年眉目非常好看,他有些单薄,但是生得唇红齿白,五官格外漂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张扬秾艳的美。 只是那精致的眉目间带着的乖张神情也同样让人难忘。 “陆家人?”他问,“陆执宏儿子?” 陆阳努力保持微笑,忍受着他直呼陆执宏名字,“不是,其实宏叔叔算我的爷爷的……”他说了一大堆,解释了一下他和陆执宏的远远远房关系。 少年面无表情听着,“那你干什么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陆阳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雅原。”赵听原声音放大。 少年没再说了,无聊的重新看回了手机,却也没半点道歉的意思。 “抱歉啊。”赵听原低声对陆阳说。 他给陆阳发了个微信,“雅原是个好孩子,就是他从小身体不好,所以性格有点问题,我回去会说他的,现在先替他给你道个歉。” 陆阳也不好再说什么,包间里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鹿念终于买好了教辅,侍应小姐姐带着她一路上来,带她到门口后便下去了。 她小心的推开了包间门,偷偷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那少年却正好就坐在门口,俩人视线正好相触。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你这么不主动,是要吃闷醋吃到死的嘻嘻,看你真不奢望。 好想看四四崽以后被驯服的样子,让念念(强迫)(x掉)他把他不愿意没脸做的事情全做一遍哈哈哈哈。 小剧场: 念念:四四我想要balabalabala 四四崽:……不行。 念念:(扑进怀里,撒娇):四四最好了,你答应嘛!!!(嗷嗷嗷一顿乱蹭) 四四:(面红耳赤,毫无原则) 念念:(我就知道他其实特别吃这套!!!虽然不承认x) 第19章 鹿念反应挺快。 眼前这个陌生少年,应该就是赵听原的弟弟了。 赵雅原。 鹿念记得他,但是按照原书剧情,在赵雅原来安城这个时候,陆念早已经死了,所以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交集,但是她记得原书里,赵雅原也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人。 对面少年已经微微垂下眸子,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鹿念?” “这是我妹妹。”陆阳介绍,“念念,和你一样大,现在在附中上……” 少年眼睛黑曜石一样漂亮,他根本没听陆阳的话,打量了几眼鹿念,“不是都说你身体很不好,现在看来,不是还活得还挺好?” 鹿念惊了,陆阳也惊了。 不待陆家兄妹还说什么,赵听原已经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呵斥他,“雅原,你说什么呢,给念念道歉。” 赵雅原瘫回椅子上,打了个呵欠,“哥,没说什么,我不也这样嘛,从小病的要死,大了就好了。” 鹿念,“……”您说的好像还有点对。 陆阳脸色微黑,但是他毕竟是请客的陆家代表,而且是在场年龄最大的一个,也不好和一个少年太计较,只能说,“先点菜吧,大家估计都饿了。” 服务员呈上了菜单,陆阳开始点菜。 赵雅原远远瞟了菜单一眼,懒洋洋的,“我吃不了辣。” 陆阳,“那来个奶油蘑菇汤?” 赵雅原嫌弃,“不要蘑菇。” 陆阳努力保持微笑,“那换成海鲜……” “我海鲜过敏。” 陆阳这手一直颤得,鹿念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他都快抽风了,赵听原尴尬又无奈,不停地呵斥,可是显然他管不住弟弟。 鹿念沉默坐在座位上吃瓜,由他们折腾。 反正她吃什么都可以,完全无所谓。 从侧面打量,少年身量更显得单薄纤细,被哥哥说了几次,他无趣的撇了撇嘴,重新戴上耳机,掏出了手机玩游戏。 鹿念只是觉得他有些孩子气,倒是不觉得他有什么坏心眼。 终于点完了菜,四人一起等候上菜。 鹿念从书包里随便抽了一本书看。 赵雅原戴着耳机,在打一款音游,只有陆阳和赵听原依旧在在尬聊。 陆阳试图打破尴尬,“你们兄弟,长得不是特别像呢……” 虽然都是帅哥,但是类型不同,除去轮廓细看挺相似之外,具体五官都有差别。 赵听原说,“对,都说雅原像我妈,我像爸爸多点。” 陆阳说,“那伯母一定很漂亮。” “雅原被我爸妈宠坏了。”赵听原见弟弟戴着耳机听不到,略俯下身子,对陆阳低声说,“今天真的太不好意思了,雅原是我们是家族里最小的一个孩子,而且从小身体不好,小时候被送去外地山庄疗养了很久,大了身体稍微好点了才回家来上学,我妈疼他疼得和什么似的,谁都不让说。” 于是就把赵雅原养成了一个混世魔王。 陆阳只能点点头,苦笑着表示理解,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呢。 餐厅上菜速度很快。 鹿念安静吃饭。 “你这份看起来比我的好吃。”赵雅原眼睛乌漆漆的,盯着她盘子里刚上来的一份牛扒。 鹿念,“……我还没动过,你要么?” 赵雅原于是不客气的把她碟子拿了过去。 陆阳,“……” 不久,又上了四份俄罗斯鱼子酱。 赵雅原,“我想吃两份。” 赵听原,“我的给你。” 赵雅原,“身体不好的人消化不好。”他看了眼鹿念,“不如我替你吃了吧。” 陆阳,???你他妈还有完没完了。 鹿念不介意,“给。”她本来也不是很爱吃,而且一份食物而已,她没那么小气。 鹿念性格挺敏感,她觉得赵雅原似乎有些看她不惯,但是,她记得,原书里的陆念……和赵雅原应该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吧。 一顿饭快吃完,鹿念很安静,全程没有几句话。 赵雅原是第一次见到鹿念。 给他的印象,安静,内敛,长得……还行。 至于脾气,至少表面脾气,也还勉强。 ……说实话,和他想象中差距挺大。 看不出来,是个从小就那么狠心凉薄的人,或许是太会伪装了,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地步。 一行人吃完饭,一起从,陆阳说是消食,提议一起去散散步。 赵雅原居然跟了上来,走在她身旁。 鹿念有点懵,她只能感觉到赵雅原对她挺有敌意,眼下有点防备,不知道他要对她说什么。 赵雅原,“我在二班,你们班隔壁。” 鹿念,“……很厉害,也是强化班。” 赵雅原嚼着泡泡糖,吐出一个泡泡,无聊道,“不厉害,买进去的,我上周摸底考试数学考了三分。” 他眼睛被夕阳照成了浅浅的琥珀色,愈发显得漂亮,只比她高了半个头,还是很纤细的少年身形,肩膀也还单薄,黑发很软,显得毛绒绒的。 鹿念,“……” “那很巧啊,我也是买进去的。”鹿念真挚的说,“中考我都没参加。” 她那段时间一直病着,身体虚弱,确实没去考。 少年吹着的泡泡破了,有几分意外的看着她。 夕阳下,少女侧脸格外好看,仙气十足,无一处线条不流畅优美。 他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蛇蝎美人? * 明哥酒吧生意最近不错。 隔壁有店面忽然不做了,打出出租的条幅,秦祀把他叫过去,通知他叫他把那块地盘下。 明哥舍不得钱,就地撒泼,“这么算下来,我亏了啊,我现在不开得好好的,非要买什么,叫他们自己去开。” 秦祀,“你连买菜那几毛钱都算不清楚,就别和我争了。” 少年握着笔的手指修长干净,在酒吧灯光下呈现一种冷冷的白,“有人想盘下隔壁和你对台开,到时候,按你的营业水平,可以直接去喝西北风了。” 他现在就是占着这块地好。 明哥知道秦祀在街头混惯了,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消息来源,不过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准确的。 明哥声音低了下去,“……那,过段时间,再压压价不行吗?” “要做趁早。”秦祀冷冷道,“自己不动手,等别人动手弄死你。” 他做事一直狠辣果断,不留余地,明哥和他一比简直温吞。 明哥,“……行吧行吧你决定。” 少年修长的双腿随意支着,一张冷而清俊的脸,非常惹人注目。 “小帅哥?来一杯?”有个醉醺醺的女人笑嘻嘻,端着酒杯过来,视线暧昧的在他脸上身上扫过。 少年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道,嫌恶的皱眉。 他把明哥扯起来,简短道,“还有点事,进去说。” “最近我找了点别的事做,晚上可能不在。”秦祀说,“你平时自己注意点,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明哥,“我说你现在也高二了吧,明年就高三了,学习那么紧张,还成天这么拼干什么,你现在的收入,足够让你过日子交学费了。” 毕竟目前还是一学生,没有任何不良爱好,不浪费,也不喝不赌不嫖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秦祀抿了抿唇,“我想搬出去。” 他想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普通,正常的家。 ……可以带人回来,不会让他耻于展示的。 明哥说,“我知道,你嫌弃我这小酒吧是不是,怕美女来找你喝酒,怕我这酒吧污染你。” 确实,秦祀只是偶尔出现,但是在那一坐,都不少人骚扰他,少年长得好,而且气质特别,很早熟,不那么像嫩生生的学生崽。 秦祀懒得多说。 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单纯好少年,从小见多了,一个酒吧能污染他什么。 明哥,“是是是,就你厉害,你这么厉害,有本事去找喜欢的妹子表白啊。” 少年脸色顿时变了,明哥察言观色,马上不说话了。 良久,他生硬的说,“我不喜欢谁,也不需要喜欢谁。” 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格想? 与其要她的怜悯,他宁愿一辈子远离她。 等秦祀走远了,明哥才偷偷嘀咕,“臭小子还嘴硬,现在知道个屁,等你以后当男人了再说这句话吧。” * 鹿念准备请“救命恩人”吃饭,已经打电话约好了时间。 她平时很少收拾,这次犹豫了挺久,还是打扮了一下,穿了在学校不会穿的裙子。 她在家有一个单独的衣帽间,里面全是各种各的裙子,配饰,外套,都是一套套已经搭配好的,鹿念自己平时不会去买,但是逢年过节,她生日的时候,别人专门送的定制礼物,都够挂满一个房间了。 平时主要是苗苗在管她的衣服。 这次见她想收拾自己,出去和男孩子一起吃饭,苗苗特别兴奋,“保证给你收拾得漂漂亮亮,让那个男孩子一见就喜欢。” 鹿念,“……”你是不是哪里想岔了啦。 她到时,林俊润已经到了。 鹿念怕他不习惯,提议把地点就近定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馆里,吃个便饭,林俊润完全没意见。 女孩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略微收腰的淡色雪纺小裙子,腰肢和腿格外纤细,也衬肤色,越发显得雪色肤光。 林俊润眼前一亮,赞不绝口。 鹿念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说不上到底为什么。 她也有些郁闷,难道真的是陆阳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她那时候太脆弱了,所以错把依赖感当成了好感? 俩人对着吃饭,顺便聊聊天。 咖啡馆里放着小提琴曲,悠扬的天空之城,氛围很好,食物味道也不错。 确实是她第一次和家人之外的男孩子单独出来吃饭。 可以说是约会么……鹿念心不在焉的想。 她第一次约会…… 就是这样的么。 两个人还都未成年,鹿念点的饮料是果汁,不料,这家的果汁是装在玻璃瓶里的,像红酒一样有木质瓶塞。 鹿念力气小,弄不开瓶塞。 林俊润自告奋勇,“我来帮你。” 不料,他脸都涨红了,最后还是没能开开那个瓶塞,只能叫服务员过来帮忙。 在鹿念面前丢了脸,林俊润觉得自己脸面非常挂不住,只能对服务员抱怨,“你们这瓶塞塞得也太严了。” ……比看起来还要没有力气。 鹿念觉得莫名不对劲。 她记得那个男生当时把她横抱起来了,一点也不费力,竟然会连一个瓶塞都弄不开么…… 还是说,她那时候体重真的那么轻? 林俊润也有些尴尬。 他们没有太聊那天的事情,就普普通通交流了一下学习和生活。 林俊润有些兴奋,“你还会画画?” 鹿念点头,“会一点。”毕竟也学了那么多年了,素描水彩速写都会一点。 其实美术老师说她天赋很不错,比她在学习的天赋上好。 “可以给我一张你画的画当礼物吗?”林俊润试探问,“贵重谢礼就不用了,你亲手画的画我很乐意收。” 鹿念,“……” 不过她还是答应下来了,“改天给你画一副。” 吃完饭,两人在咖啡馆门口说了会儿话,林俊润依旧不肯离去。 他问,“下次有空再出来玩?” 鹿念,“……”她想着下次反正也不是一个确切的时间,直接说不约了太不礼貌了,就含糊随意点了点头。 眼看气氛正好,对面少女清新秀美,看着他心神动摇, 他鼓起勇气,想偷偷拉一下鹿念的手。 鹿念却忽然直愣愣的看向了不远处。 街角站着一个高个少年。 已经入秋了,他不怕冷,依旧只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短袖,越发显得高高瘦瘦,宽肩长腿,站姿随意,依旧俊得不行。 脸上似乎是惯常的那略显副嘲弄的冷漠模样。 鹿念没顾上林俊润,脱口而出,“你在这干什么?” 秦祀淡淡道,“在这附近打工。” 被他那双狭长的黑眸扫过,鹿念只觉得自己这身精心搭配,莫名其妙的不自在,她有些恼,“有什么好看的。” 秦祀,“没什么好看的。” 鹿念忽然就觉得耳朵有些烧,“……你流氓。” 秦祀,“?” 鹿念深呼吸了一下,她现在一看到他就想生气,她对林俊润小声说,“抱歉,我和这人有点事,改天见可以么。” 林俊润一脸懵,看这状况,也只能点点头,勉强露了个笑脸,和她道别离开了。 看着那两个就在他面前贴着耳朵窃窃私语的人,秦祀只觉得越发碍眼。 索性转身就走。 鹿念,“你干嘛呢?“她走在他身后,追了上去。 秦祀冷漠道,“你想要我干什么,祝贺你又找到了一个约会的新欢?” 这句话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 这句话里冒着的酸味,简直一公里外都可以闻到。 他简直不相信这能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 好在鹿念并没有注意到,她气得脸色发白,智商顿时下降了五百,到了水平线以下。 她觉得她脾气应该算不错的,在别人面前基本没脾气,很随意,可是,只有在秦祀面前,每次都可以把自己一年份积攒的怒气都发出来。 其实以前还好,她和秦祀还相处得挺愉快。 细想一下,可能就是因为欠条事件和去年他对她一年的不闻不问,让她心里积累了怨气,在发泄出来之前一直都堵得难受。 “我就是和他约会又怎么样。” “比某些人好多了。”鹿念说,“没那么没良心,也没那么狠心。” 秦祀牵起一侧唇角,冷言冷语,“你约会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明天就和他结婚也和我无关。” 鹿念气得要命。 好歹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他就是这种态度? “我那天差点被人砍死,就是他救了我。”鹿念嘲讽的说,“对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吧,你那时候怕还在家里睡大觉,他是个很好的男生,我就是喜欢他想和他约会又怎么样?你以为现在女孩子这么肤浅,就看脸?” 比如你,就算长得帅又如何,脾气那么臭,看以后能找得到女朋友。 秦祀一僵。 “他那天很温柔的抱着我。”鹿念气头上来了,“说话也特别温柔,在安慰关心我,我就喜欢这样的又怎么了。” 他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少年脸克制不住的,腾的一下红透了。 鹿念不知道他为什么吵着吵着,忽然一下就气势全无了。 不过从小到大,她很少在秦祀面前占到什么便宜,心里终于有了点爽快的感觉。 “怎么了?你心虚了?” 对她那么不好,后悔了是不是。 少年默不作声,退的离她远了一些,鹿念又凑过去。 她知道他从小就不喜欢她离得太近,可是她现在气着,秦祀怎么不高兴她就想怎么来。 直到他背后碰到了冰冷的墙壁。 ……鹿念竟然把他这样一步步逼到了墙角,把一个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的少年。 女孩子的脸离得那么近,气鼓鼓的,脸颊显得格外粉嫩。 似乎连睫毛都可以数的清,领口下露出的那一小片精致的锁骨,就在他眼皮底下晃荡。 …… 少年一言不发的把她推开,转身就离开了。 清挺的背影,格外少见的露出了一丝狼狈。 鹿念和他吵过那么多次架,第一次大获全胜。 可是,见到秦祀背影消失后,她心里却空落落的。 臭秦祀。 为什么他们一见面就得吵架。 好想回到小时候。 她抽了抽鼻子,有些难过。 她是真的想和秦祀当朋友,怎么多年,这个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想和他好好相处,而不是闹到现在这个一见面就吵架的场面。 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为什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她迷茫的想。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四四崽不想和你做朋友(。) 交往后: 念念:你太不习惯和我亲近了,必须要做一些特训。 四四:(……) 于是家里开始上演各种扑倒戏码,直到(划掉) 压迫四四崽真好玩(误)/ 修罗场和火葬场都会有嘻嘻,按顺序来。 第20章 鹿念的高一生活就过得这么平平淡淡,她现在身体比之前好了一些,但是那么多年病弱带来的影响就是,看着依旧单薄,怎么吃也胖不起来。 尤其腰,穿着附中的校服衬衫和裙子,更加显得小腰不堪盈盈一握,因为常年生病,她肤色比一般人都要白,是一种没有什么血色的,纯净晶莹的雪一样的白,加上一头没有怎么刻意修饰过的黑发,走在校园里,格外引人注目。 附中学费昂贵,私立校服大抵比公立都要好看一些,附中高中部有春夏秋冬四套校服,每年光是校服费都要花掉不少,带来的影响之一就是颜值分化更加严重,好看的穿着格外好看,颜值欠妥的都宁愿穿公立校服。 不过,也有例外。 附中门口会有检查仪容的学生会干部,轮流当值,检查校服和校牌,鹿念自然穿戴整齐,可是那天,她见到一张熟悉的脸被堵在了门口。 少年没穿校服,斜戴着一顶棒球帽,精致如玉的容貌,被拦在校门口也挺显眼的。 赵雅原声音有些不耐烦了,“转学来的,还没校服,你要我说几遍?” 一个戴眼镜的学生说,“我们学校是不接受半路转学的,提前办手续的都有校服。” 赵雅原远远看见鹿念背影,不想再和他们在校门口扯皮下去,加上他被问烦了,脾气也上来了,“没有就是没有,爷就是半路转学的,不信自己去问冯明杰,问不到就回家去问你爹。” 冯明杰是他们附中校长的名字。 那学生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如此毓秀的少年会是个这样说话的混人,脸一下也涨得通红,结结巴巴你了个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赵雅原趁机扯过书包,追着鹿念就过去了。 鹿念想起上次见面时赵雅原的态度,正在犹豫要不要和他打招呼,不料赵雅原追上来远远叫了一声,“喂!” 鹿念,“……”我不叫喂。 赵雅原几步追了上来,他自然而然,“走那么快干什么。” 鹿念,“不然要迟到了。” 赵雅原专心致志的剥开一根棒棒糖,衔着瞟了她一眼,“你不是也是买进来的,还怕迟到?好学生啊?” 他吃起棒棒糖很认真,腮帮子微微鼓起,一双深琥珀色的桃花眼,猫儿一样。 看着真的挺孩子气。 鹿念,“……” 倒是赵雅原咬着棒棒糖,含糊道,“我知道你成绩好。” 鹿念,“也没有。” 真的没有多好,毕竟附中藏龙卧虎,她上次发挥超常还才堪堪进了摸到年级前一百的尾巴,算不上什么特别出色。 “年级红榜我看见你了。”赵雅原面无表情,“字我还是认识的。” 鹿念,“……” 赵雅原说,“比我高了个几百分吧。” “只是,海城和你们这用的教材都不一样。”赵雅原撇嘴,“也得给我点反应时间。” 鹿念才想起他是海城人,“……你说话听不出什么口音哎。” 海城地理位置偏北,鹿念以前有过一个同学是海城转学来的,说话口音听得和本地的吴侬软语确不一样,再比如赵听原,平时说话时依旧会和本地人有些不同。 赵雅原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被爸妈送去外地住过很久,所以说话也没什么口音。” 鹿念记得自己好想在哪里听到赵听原提到过,“外地?” 赵雅原看着她,把那根没吃完的棒棒糖扔进了垃圾桶,缓缓说,“南荞。” 可是,听到这个地名时,鹿念毫无反应。 少年轻声道,“我以为,你应该印象很深刻。” 鹿念脚步慢了下来,大眼睛看着他,从见到赵雅原的第一面起,她就潜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这种感觉到达了顶峰。 上课铃声缓缓打响。 赵雅原也不再说什么了,俩人分头各自进了教室。 鹿念一整天都在想这件事情。 来这里这么些年,她一直在缓缓继承陆念的记忆,到现在为止,已经差不多记了个差不离。 她继承陆念的记忆是模模糊糊的,但是大部分至少都会有印象,而对赵雅原提及的这个地名,她却半点不了解。 她上网搜索了这个地名。 是离安城有些距离的一座小城,由山得名。 南荞城依山而建,背后就是连绵不绝的高山,许多地方还没有经历开发,环境幽静,空气清新,所以,赵雅原身体不好,选择在南荞疗养非常正常。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用过晚餐后,鹿念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进来收拾的张秋萍,“张姨,你知道南荞这个地方么。” 张秋萍动作一僵,差点把手里收拾的盘子扔了出去,“你问这个干什么?” 鹿念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就是问问,同学说那儿风景好,想找我去玩,我想和爸爸说……” “不行。”张秋萍一口打断,“先生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表现的不妥,勉强笑道,“那里没什么好玩的,穷乡僻野,而且不安全,念念想出去玩的话,可以等先生有空,带你出国去欧洲玩……” 鹿念一双大眼睛安静的看着她。 张秋萍背后几乎要冒出冷汗。 她弯唇笑了笑,“好。” 鹿念又问,“对了,张姨,我小时候的那些照片,应该是都收在影集里了吧,我想看一看。” 张秋萍,“好,我马上让苗苗给你拿。” 以前陆念从来没有提出过想看照片,不过这么些年她性格也变化了不少。 陆念似乎每年都会去拍一组成长照片,小女孩苍白羸弱,裹在厚厚的盛装里,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鹿念安静翻了一遍,“张姨,这就是所有的了么。” 似乎只从八九岁开始,再之前的,都没有了。 张秋萍说,“以前搬家的时候丢了一部分。” 鹿念难以置信,如果换成是普通人家,那么搬家忙乱丢照片这个事情再正常不过了,但是这是陆家,陆家是什么家庭,搬家的时候不用自己动手,都会有人无数专业人士帮忙处理,事无巨细给你料理好,怎么会存在丢照片这种事。 她沉默的阖上影集,让苗苗拿了回去。 独自一人躺回软软的床上。 鹿念皱着眉,把今天这些事情都连着想了一遍。 陆家应该是在刻意瞒着她什么。 陆念小时候的所有记忆,她都记不太起来,原本鹿念没太在意,以为只是她人小不记事,而现在,她隐隐有种预感。 如果说,陆念曾经失过忆呢? 她是真的缺失了那部分记忆,所以她才会跟着不记得,而且就在她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陆家不愿意让她想起的事情。 * 鹿念今晚的异状,张秋萍不敢怠慢,急忙打电话给陆执宏,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陆氏大楼依旧灯火通明,位于顶层的办公室里,陆执宏对面正坐着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 陆阳毕恭毕敬的等着他把电话接完。 陆执宏并没有在他面前多说什么,挂断电话后,和陆阳继续刚才的话题。 陆执宏说,“你平时把念念照顾得很好,费心了。” 陆阳克制住声音里的喜悦,谦虚道,“念念很乖,不费事,而且,我是她哥哥,照顾妹妹应该的。” “你多管着她点。”陆执宏说,“有什么不对就告诉我,交际情况,身体情况,学习情况,都要告诉我。” 他补充,“不要让念念发现了。” 陆阳点头,“好。”他一直也是这么做的。 陆阳已经满二十了,眼看着大学毕业也不远了。 陆执宏说,“等你毕业,先来陆氏试试,我给你留了职位。” 陆阳眼睛亮了,“谢谢叔叔。” 陆执宏想起今晚张秋萍的话,点点头,对陆阳说,“不客气。” 他说,“没事了,你今晚可以走了,记得我的话。” 就在这场对话即将结束时,陆阳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犹豫了下,“叔叔,就是还有一件事,和那个秦祀有关的事情……” 陆执宏放下茶杯,“怎么?” 陆阳说,“我认为,他也快成年了,我们家没必要再养着他了” “而且,他对念念影响很不好。” 陆执宏取下金丝边眼镜,揉了揉眼眶,“怎么影响不好了?” 陆阳一咬牙,终于狠下心说了出来,“我怕他勾搭念念和他早恋。” 毕竟,对秦祀这种身份来说,如果可以攀上陆家大小姐的高枝,那不是一夜之间飞黄腾达了? 陆执宏眉间微微蹙起,“念念上次告诉我,他们都没联系了。” 陆阳急迫道,“毕竟还是在一个学校,有见面的机会,他手腕很多,念念根本玩不过他。” 陆执宏,“那你说怎么办?” 他倒是没有陆阳意料之中的愤怒,很平静。 陆执宏毕竟驰骋商海那么多年,城府和涵养远非目前的陆阳可以比拟。 陆阳低声说,“不然,禁止念念再和他见面?念念一直很听话,只要叔叔……” 他撞上陆执宏目光,噤声了。 陆执宏笑,“小阳,你还是太年轻。” “放心吧。”陆执宏轻松道,“你担心的事情都不可能发生,以后念念的事情我都已经有安排。” 他会给自己的女儿安排一个各方面都匹配的完美婚姻。 至于秦祀的心情,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只是,如果以后他真的堪其用的话,秦祀对鹿念有好感,比起他对鹿念恨之入骨,对于陆氏,怎么说都要好得多。 如果念念到时候略施手腕,就可以让他死心塌地一辈子捆在陆氏卖命,有什么不好呢。 “他们现在都还小。”陆执宏说,“没必要太早考虑这种事情。” “念念没有兄弟了。”陆执宏意味深长的说,“你就和她的亲兄弟一样。” 陆阳再次点头,“我会把她当亲妹妹照顾。” 陆阳退了出去。 * 陆念的亲生母亲程明莹去世得很早。 但是后来,陆家别墅一直有给程明莹留了一个房间,位于陆家别墅二层,走廊尽头。 里面供奉着她的照片,和一些以前程明莹用过的旧物,平时除去每年惯例的打扫之外,很少有人进去。 但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鹿念都会给她上香,毕竟,她现在是在替代她的女儿活着,她感谢她们重新给她的生命。 这天晚上下了些小雨,初秋寒意料峭。 鹿念独自偷偷摸摸上了二楼,佣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她说要写试卷,叫苗苗不要来打扰她,随后找着机会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 那件房间一如既往的安静,鹿念打开灯,环顾了一圈周围的陈设。 陆执宏从不来这里,花瓶里的百合花还是她上次来换的那一束,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经历了晚上的事情,她心很乱,不知道为何,就又走到了这个房间。 鹿念亲自动手,把周围打扫了一遍, 其实,程明莹长得和她真正的母亲有些相似,尤其神态,就像是陆念和她的长相相似一般,每次来这里打扫,鹿念都会想起自己真正的母亲。 她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孝女吧,那么早就夭折了,虽然不是她自己的意愿,但是她的爸爸妈妈,遭遇那样突如其来的事变,肯定都要难受死了…… 她打扫得很慢,也很仔细。 放着程明莹照片的小柜子,是很高级的红木衣柜,是程家大小姐当年出嫁时从家里带来的嫁妆之一,雕工精细,也有了些年载,可以说出古物也不为过。 鹿念拿掸子轻轻给柜子去了一遍灰尘,蹲下打算擦去一处污垢时,她手指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伴随轻轻一声响,有什么弹了出来。 竟然是个暗格…… 鹿念惊住了,暗格空空荡荡的,里面只放着一条小项链,银质的项链材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挂坠很美,嵌着的宝石是一汪清澈见底的蓝色。 是程明莹的遗物么……鹿念手指轻轻摩挲着,打算把项链放回原处。 她却忽然发现,挂坠似乎不是实心的。 可以打开。 她把银质的盖子轻轻掀开,里面嵌着的,是一张有些泛黄了的老照片。 是一对婴儿,小婴儿还看不出男女,只是一个穿着粉色小兔子棉袄,一个穿着蓝色小猫棉袄,眉眼都长得非常相似。 年轻时的程明莹推着婴儿车,笑得一脸满足。 粉兔子比较霸道,把腿压在了小猫身上,小猫看着镜头,咧着小嘴在笑,眼睛圆圆的,显得格外可爱。 鹿念心里一紧…… 那个粉衣服的小女孩,应该就是陆念。 可是,旁边那个又是谁?会被程明莹收到这张贴身饰品里的照片,怎么看也只能可能是她亲生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她都完全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陆家这孩子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似乎都被消抹得干干净净。 他现在又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鹿念心情极其复杂,她想了想,拿手机拍了照,把照片和项链各种角度拍下。 随后,轻手轻脚的把一切恢复了原状。 这个家里,好像还有许多她并不了解的事情。 从程明莹房间里出来,鹿念莫名其妙,觉得浑身发凉。 那种感觉又来了。 好像处于一片虚无之中,像是无源之水,无根浮萍。 她紧紧抿着唇,觉得发冷,鹿念身体一直不好,气血不足,她唇也有些发白,但是,不止心冷,身体泛着凉。 不知道为何,她又想到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秋雨冰冷,屋子对面小阁楼窗帘依旧紧紧闭着,鹿念知道它空着,应该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灰尘。 她忽然就想见它的主人一面。 各种情绪都塞在她心里,让她觉得心如乱麻,只想找人说说话。 鹿念苦笑。 想着自己也混得太失败了,依旧和小时候一样孤独,唯一一个朋友——还是单方面认为的朋友——居然是原文里的未来大反派。 她缩在墙角,忽然就觉得不甘心,索性从衣兜里掏出了电话。 其实秦祀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电话号码,是那个酒吧老板偷偷追上来塞给她的,鹿念当时收下了,存到了手机里,但是这么久也没有打过一次。 不知道秦祀有没有换号码。 她乱七八糟的想着。 电话却依旧被接通了。 “喂。”对面传来了少年熟悉的声音,那种她熟悉的不带什么情绪,淡漠清磁的声音。 只是混杂着淡淡的电流声,和外头滴滴答答的雨声,听着格外陌生又熟悉。 鹿念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而且他们上次见面又是在吵架,她忽然打过去这个没头没尾的电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鹿念?”就这么沉默了那么久,那头忽然问。 鹿念吸了吸鼻子,“不是我。” 秦祀,“……” 他换了一只手拿手机,从店门内走出,到街角站着,“怎么?” 鹿念,“没怎么。” 只是有些害怕。 可是她怕秦祀嘲笑她。 鹿念瓮声瓮气,“我在想,你欠我的钱,是不是还没还清。” 秦祀问,“……你账户是写错了?” 其实早就收到了,但是鹿念根本不在意那些钱。 鹿念心一横,胡搅蛮缠,“我之前没和你说明白,我要的是现金,不要转账。” 那边沉默了。 外头刮进来一阵秋风,鹿念觉得浑身发冷,尤其是手脚,她裹了一下衣服,只想打喷嚏。 秦祀简短问,“你现在在哪?” 鹿念,“在家。” 她想起秦祀不喜欢陆家,于是马上说,“我可以出……不,我现在在学校。” 这么晚,初秋的时候,晚风带着一层清冷的寒。 鹿念吹不了这种风。 他说,“那就别乱走了。” 只留下了这几个字,随后挂断了电话。 鹿念蹲在墙角打电话,手都举麻了。 她呆呆的看了一眼外头的夜色和雨幕,忽然就迷茫起了自己这个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她还真指望那个秦祀,冒着雨,大晚上的跑来陆家? 半个小时后,她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看外面。” 鹿念正准备换睡衣上床睡觉了,看到这条短信,差点从床上掉了下来。 夜色里浮出了少年修长的身影,他头发被雨打湿了一些,身上的T恤也被雨水沁湿,他和小时候一样,依旧习惯了穿深色衣服,整个人似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但是,是秦祀,鹿念一眼看到了,并认了出来。 少女凝神屏息,绕过了佣人的房间,确保没有任何人看到。 随后,举着一把伞,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她头发被风吹乱了,眼睛却很亮。 俩人远远站着。 少年安静看着她,上上下下端详了一遍。 鹿念比他想象的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似乎还好,也没有受伤或者生病的模样。 秦祀不知道鹿念发生什么了。 她只是透露出了半分根本不确定的意思……如果他没理解错……因为某种不知道的原因,想要他出现。 他就像狗一样,根本无法抗拒的跑了过来。 即使是错觉,只有一瞬,他为自己那时隐秘,不受控制而滋生的某种情绪感到羞耻。 少年面无表情,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太晚,银行关门了,拿不到现金。” “过来告诉你一声。”他说。 鹿念,“喔。” 她问,“你不生我的气吗?” 女孩大眼睛水洗过一样澄亮,她裹在一件随手拿的外衣里,长长的黑发没有梳理,随意披散着,绕着纤细的脖颈,更加显得整个人分外纤弱单薄。 这么晚了,还下着雨,鹿念知道自己那通电话纯粹是无理取闹。 本来都做好了秦祀冷漠挂断电话,或者冷嘲热讽的骂她一顿的准备了。 少年漆黑的眼睛看向了别处,“……晚上没事,正好准备来拿个东西。” 这样么,所以说其实是顺便来一下,她运气真好。 也怪不得。 鹿念心里倒是放松了不少,其实准确的说,秦祀出现后,她心情就莫名其妙的好了不少。 虽然两人一如既往隔着一段距离,什么唯美的雨里共伞就别想了,估计秦祀宁愿淋雨都不想和她一把伞。 她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秦祀并没有追问她到底怎么了,让鹿念大大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就是想和人一起,想有人陪着, 如果强行让她说出具体怎么了,牵扯太多,她根本说不出也没法说。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鹿念明白这个道理,她知道,秦祀绝对比她更早的懂得。 鹿念声音很低落,“我今晚不想回去睡了。” 她现在不想看到张秋萍,甚至回到陆宅都有些害怕,她甚至都想出了一个离谱的想法,想跑去外面住宾馆。 少年脚步一顿,这下连着背影都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崽:……? 念念:……你都在想什么呢!!你好龌龊哦。 四四崽:(脸红)冷漠脸:谁想和你一起住了? 念念:??? 我们四四崽那么纯洁害羞,以后都是被你荼毒的!! 第21章 那句话说完之后,一阵沉默。 鹿念小声问,“所以,你在这附近有熟悉的酒店吗?” 秦祀硬邦邦答,“没有。” 鹿念随口,“喔,我还以为你会经常去呢。” 毕竟秦祀离开陆家也好几年了,自己一个人住,而且放假经常会做各种兼职,她印象里他一直是个社会阅历很丰富的人。 夜色里,看不清楚少年表情,“……” 他冷冷道,“我没有经常去住酒店。” “你想住自己去找。” 鹿念,“……”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了,不过,果然,那个她熟悉的秦祀又回来了。 俩人一路走着,已经到了以前秦祀住的那个阁楼。 许家三口人可能已经睡了,屋子里黑漆漆的,鹿念惊讶的看到秦祀拿出了一把钥匙,很快打开了大门。 “我以为你早扔了……”怕吵醒许家三口人,鹿念拿偷偷跟在他身后,拿气声问。 一片黑暗,女孩子隔很近,气息像是羽毛一样,那么柔,吹在他耳后。 少年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朝着耳后涌过,他紧抿着唇,拉开和鹿念的距离,没回答她。 鹿念,“……” 算了,知道秦祀话少,她只要知道他在那里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他回答什么。 鹿念跟着他一起上楼,终于到了阁楼旁。 秦祀打开门,像是尘封已久的时间重新被打开,他曾经还是个小男孩时,住过那么久的那个阁楼,如今已经布满灰尘,灯光很黯淡,依稀可以看到墙角结的蛛网。 以他现在的身高,要进那个门,已经需要弯腰了。 秦祀没让她进去,“你在外面等。” 鹿念眼巴巴看着他。 说实话,她有点害怕,独自站在这种黑咕隆咚的地方,更何况,今晚她胆子异常的小,简直离不得人。 秦祀注意到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僵硬道,“马上就出来了。” “一分钟?” 秦祀,“……” “五分钟。” “嗯。”鹿念可怜巴巴,“那你不要骗我,我给你计时。” 少年沉默了,推门走了进去。 鹿念在外无聊的等着,没有用五分钟,秦祀已经出来了。 鹿念看不到他到底拿了什么,只能判断可能是个很小的东西,放在口袋里了。 但是她不打算问,问了秦祀估计也不会告诉她。 她现在只在关心一件别的事情,就是拿完东西了,秦祀是不是就要走了。 现在已经快要十一点,庄园里的主宅的已经灭了,离开许家小楼,站在屋檐下远眺,对面陆家住宅越发显得影影绰绰,像是蛰伏在黑暗里的野兽,冷雨不止,只有她的房间,还露着微弱的光芒。 像是黑暗里的一只眼睛,不灭的,昼夜不息的凝视着她。 鹿念瑟缩了一下,不自觉的往秦祀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少年注意到了。 一阵沉默后。 他终于问,“你到底怎么了?” 女孩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小声说,“……我,我晚上睡觉前,不小心看了一集鬼片,说的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在自己的房间里遇到了从衣柜里出来的鬼,所以吓到了。” 她身上明显的不对劲。 秦祀,“……”他没有戳破这个拙劣的谎言,黑眸安静的看着她。 “所以一个人住在房间里有些害怕。”鹿念小声说,“想有人陪着。” 虽然前面她没办法只能撒谎,但是这部分,完完全全是真心话。 “秦祀,你现在住哪啊?”鹿念问,“地方大么。” 俩人一起站在檐下,鹿念几乎都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暖意,让发冷瑟缩的她无比想靠近的。 她还是有些不死心,话里话外充满了暗示。 秦祀冷漠道,“……你别想了。” 房子还没落妥,现在他依旧住在明哥那里,那儿就三个房间,他一间,另外住着明哥和两个调酒师,都是糙男人。 他没有新床单新被子,房间里……也只有一张床。 现在……还没有办法带她回去。 鹿念垂着头,“你好小气哦。” 她嘟囔,“可是我还没成年啊,没办法在酒店开到房间。” 秦祀沉默了片刻,“能开到。” “啊?” 秦祀移开视线,“……酒店房间。” 鹿念眨了眨眼,第一反应竟然是腹诽,不是明明说好了自己不去不了解的么。 不过她只是顺嘴说着,完全没想到秦祀会这么回答。 他语气不似开玩笑。 鹿念竟然真的有几分心动,想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雨下得大了一些,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照亮了身旁少年清隽的侧脸,同时,也照亮了对面,在黑暗里巍峨耸立的陆宅。 鹿念的脑子一轰,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如果想要出去住宾馆的话,就算钱不是问题,就算秦祀可以帮她弄到房间。 她现在想起陆家就有些不寒而栗。 目前她只是找机会短暂的偷跑了出来,时间短尚还可以瞒过去,如果彻夜不归的话,隔壁的张秋萍绝对会发现,到时候肯定直接报告给陆执宏,然后出动全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一起把她抓回来。 说不定,还会给秦祀也带来麻烦。 她没有办法,至少现在还没有办法离开陆家。 鹿念说,“谢谢你。” 少年身体的热度慢慢降了下去,他说,“随便你。” 鹿念忽然觉得非常愧疚,让他帮忙到这种地步,最后她又反悔,可是鹿念根本没法给他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心里格外烦躁,又格外焦急,心里缠着那么多话,她反而不知道要怎么说起。 纠结了万般后,鹿念终于开口,“其实,是前天,赵雅原和我说起一件事……” 她想,如果真的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从陆家这边下手难度可能非常大,另一种办法就是找赵雅原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愿不愿意说。 而且,鹿念自己现在,也没有做好准备到底要不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她现在很惶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像是风雨里迷失了方向的小船,她无人诉说,也无人陪伴,那么孤独。 “赵雅原?” 鹿念点头,“听原哥的弟弟。” 她忽然想到,秦祀不一定认识赵雅原。 那些事情,她自己都完全没有摸清楚。 如果告诉秦祀的话,说不定也会给他惹事,毕竟他身份敏感。 她其实有些害怕陆执宏,更加害怕他对秦祀做什么。 少年沉默了,鹿念没有意识到他的变化,她心里焦躁,只能又闭口不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俩人都没说话,只听到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良久,秦祀说,“我走了。” 鹿念裹在宽大的外衣里,站在雨里,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开。 初秋的雨夜,她气血不足,就格外容易手脚冰凉,虽然裹着厚厚的衣服,但是依旧抵御不住寒冷,哪有人类切实的体温那么温暖。 她只觉得格外孤独。 忽然就…… 很想让人抱一抱她。 可是眼前只有秦祀……其实,她勉为其难也可以。 她觉得如果秦祀愿意稍微温柔一点,然后抱一抱她的话,感觉也一定也挺不赖。 然而,冰凉凉的现实就是……他连衣角都不愿意让她碰。 可是,说了那句要走,他却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 侧面看过去,少年鼻梁高挺,眉眼原本总带着一丝清寒,沾了雨的凉意,似乎显得尤甚。 站在那么远的地方,看不透,也摸不着。 鹿念双手结在一起,依旧看着自己脚尖,“……嗯,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让他走,但是理智回来了,她也不可能再任性的要求他留下陪着她在这雨里站一晚上吧。 秦祀似乎是点了点头,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她抽了抽了鼻子,孤零零一人站在夜色里,看着少年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和来时一模一样。 * 赵宅。 现在这宅邸是赵家以前的老宅,位于安城城西,位置不错,但是毕竟主人家搬迁了这么久,装修略有些陈旧,以前的用人也都遣散或者辞职回家了。 而且现在赵家大部分人也都不在,平时就住着两兄弟,更加显得空空荡荡。 不过,今晚赵宅比平时都要热闹。 在结束了一场只有两个食客的晚宴后,苏清悠和赵听原坐在客厅聊天。 “我家的厨师平时都习惯做我家的口味。”苏清悠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如果不合口味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下次改进。” “很好吃。”赵听原笑,“我对吃的没什么讲究,就是雅原嘴巴比较刁。” 不过赵雅原今天不在,说是去找朋友。 苏清悠笑了,“那就好。” 她喝了一口茶,忽然看似不经意问,“听说你们之前先见过陆家的人了?” 赵听原一愣,才明白她指的应该是那次他们兄弟和陆阳,鹿念一起吃饭的事情。 他不知道苏清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没回答,忽然传来重重的关门声,少年挂着耳机,端着一个果盘走了过来。 赵听原惊讶,“雅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雅原把果盘重重往他们中间的茶几上一放。 “早回来了。”他盯着对面的苏清悠,目光不怎么友善,“来给你们送水果。” 赵听原无奈,“别闹了。” 赵雅原这种大少爷,哪里会做得来给人送水果这种事情。 苏清悠装作没意识到,“谢谢。” “那下周就这样,来我家玩一起吃个饭?我爸爸妈妈很早就一直想接你们过去。”苏清悠说, “雅原也一起吧,试试我家厨师手艺。” 其实苏家和赵家以前就互有联系,主要也是商业往来,但是双方大人私交也不错,不过苏家后来败落了,曾经一度差点沦落到要宣布破产的地步,被迫四处求助。 赵家出力出人,还给他们提供担保,苏家才顺利从银行贷到款项,度过了那场危机,所以苏家一直念着这份恩情,家里正好又有和赵家儿子差不多大的女儿,所以两家一直很热络。 赵听原一口答应,“好,什么时候……” 赵雅原语气很差,“我不去。” 赵听原呵斥他,“雅原!” 赵雅原,“没时间啊,下周我要去补课。” “补课?你上次把补课老师都气走了,你现在到哪里去找新的?” 赵雅原说,“我去找鹿念。” 赵听原听天方夜谭一样,“念念?”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有那么好了?鹿念答应了么? 苏清悠涵养还是有的,即使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怔,却也没有太失态。 她以前就听说过,赵雅原脾气很怪异乖僻,所以现在也没有很意外,于是大方的点头,“学习是正事,雅原没时间的话不去也没关系的。” 赵听原对她抱歉一笑,“我送你出门。” 俩人并肩一起出了门,等赵听原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房间找赵雅原。 房间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摇滚,少年趴在床上,正在翻看一本漫画书。 赵听原把音响关了,“雅原,人家是女孩子,年龄也比你大,你说话要尊重一点。” “我不喜欢那人。”赵雅原说,“看着糟心。” 赵听原,“你喜欢过谁啊???谁能让你喜欢,也是厉害了。” “前段时间和念念一起吃饭的时候,你看你都说些什么东西。” 赵雅原,“那不一样。” 他对鹿念,和对这个苏清悠,反感的理由完全不一样。 何况,他对鹿念,也不能说是……反感。 “哥你小心点。”赵雅原忽然认真,“要是这女人想以后嫁你,然后把我家钱都卷走,你们想都别想,我是不可能干看着她这样的。” 虽然就比他小两岁,但是因为看着少年模样,而且性格也总是长不大的样子,赵听原对他也很娇惯,只当是小孩子胡言乱语,“怎么可能,清悠人很好,你以后别出去乱讲造谣。” 赵雅原哼了声,再度趴回床上,继续看漫画。 赵听原知道他这弟弟,平时在外人面前凶巴巴的,其实挺粘人,对喜欢的人也会撒娇,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在弟弟脑袋上揉了一下,“雅原,我们小时候没陪你……” 赵雅原甩开他的手,“行行行,别说了。”老一套又来了。 他把赵听原赶出房间,关上门,重新躺回床上。 赵雅原的房间是很典型的男孩子的房间,航模,篮球海报,摇滚cd,主机和游戏碟堆在一起,只有一处地方格外 特别。 是一张被装裱好,挂在墙上的照片。 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林海,小男孩面色苍白,对着镜头淡淡的笑,眉眼精致,有一股化不开的病气,却笑得温柔,眉间像是笼着一股月色。 他想起鹿念。 赵雅原翻了个身,有些暴躁的扔开了堆在手边的漫画书,“你姐根本不记得你啦。” 对着虚空自言自语了这一句,他眸光很复杂。 虽然没有见过鹿念,但是可能因为多年前不停的听到这个名字,他甚至对她小时候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他想接近鹿念,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不过,亲近一些,也有好处。 他想确定鹿念,到底是真的忘了,还是只是把那副蛇蝎心肠伪装得太好。 * 安城理工大学离附中不远,也算是不错的大学,所以每年也会有不少附中学生考入,所以,在校园里见到穿着附中校服的学生,也一点不稀奇。 安理工内,一家咖啡厅,陆阳和林俊润面对面坐着。 陆阳皱着眉,“我找你帮忙,是为了我妹妹的学习,你也不要太打扰她了。” 林俊润点头,“好。” 陆阳问,“她这些天还和那个人有联系?” 林俊润认识秦祀,也记得他就是那天在街上遇到鹿念的那个男生。 他把在街上遇到的事情和陆阳说了一遍, 陆阳眉头微皱,“你说,念念让你走?” 林俊润点头。 陆阳问,“那他们干什么去了?” 林俊润说,“我偷偷观察了一下,没干什么,好像一直在吵架,念念后来一个人走了,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陆阳说,“念念从小最讨厌他了,他一直缠着念念,你下次再碰见他,告诉他,我们陆家都不欢迎他,叫他离念念远一点。” 林俊润忙不迭点头。 他是陆阳的直系学弟,两家人从小认识,但是陆家比他们家好,陆阳出手大方,而且有一门很发达的亲戚,他当然也知道鹿念身份,陆阳已经在陆氏内定职位了,这件事情林家也知情,自然而然也叫林俊润平时多和陆阳往来。 陆阳之所以把这件事情放心交给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陆阳说他现在上大学了,不方便再时时刻刻见到念念,让他帮个忙,说欠他一个人情。 林俊润当然乐意至极。 他知道秦祀这个人挺早,因为他在年级里还挺出名,成绩好得出奇,长得帅,还神出鬼没的神秘酷哥,现在不少小姑娘就喜欢这类型。 不过林俊润在陆阳那里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心里自然也很看不起。 第二周,他就去秦祀班上找他了。 那个眼熟的男生出来时,似乎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 他鼓起勇气开口,“你是秦祀是吧?” 少年低眼看了他一眼,“你有事?” 林俊润,“……我叫林俊润,就是上次和念念一起吃饭的那个,我们在街上遇到过。” 念念。 少年冷笑了一声。 他比林俊润高不少,那双冷漠的黑眼睛低垂着看人时,挺有压迫力。 “我们上次一起吃饭很愉快。”林俊润说,似乎想用这个事实证明出什么一般,“念念还答应了给我画画。” 秦祀语气平静,“她到底为什么要和你吃饭,你心里没数?” 林俊润脸一下白了,“关你什么事!” 他不知道秦祀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明明陆阳和他保证过绝对不会穿帮。 林俊润有些语无伦次,“你别想去找念念搬弄是非。” “我告诉你,念念讨厌你。”林俊润说,“你别再去纠缠她了,他们家里人也都不想让你靠近她。” 少年一侧唇角缓缓勾起,带着嘲讽。 他对自己很有数,知道自己根本不配想她。 鹿念对他怎么看他也不在意。 但是看来,眼前这人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那天他看到林俊润想去拉鹿念的手的时,他发觉自己的自制力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少年垂着眼帘,漫不经心的问,“陆阳让你来的?” 林俊润心里很慌,“和陆阳有什么关系?” 少年淡淡道,“别再去找鹿念了。” 少年狭长的凤眼如冰湖一般,平时只是看起来冷淡,但是这一瞬间,他眼底藏着的凶狠与暴戾让林俊润冷汗直留。 “滚去告诉陆阳,他欠我的那些,迟早要还清。” * 鹿念这段时间心事重重,她想起答应过林俊润那幅画,便去了美术社的画室,这几天放学后一直都泡在那里。 素描底图已经打好了,鹿念正架着画架子,拿着颜料正在调色,心不在焉的准备上色时,有个女生过来低声说,“念念,有人找你。” 出现的人很让鹿念意外,惊得手一滑,都把颜料挤到自己手上了。 毕竟,这人八百年也难得主动来找她一次。 上一次那个雨夜后,他们关系似乎修复了一点,虽然他后来心情似乎不怎么愉快,但是比起之前的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怎么说也算好。 秦祀似乎少见的有些烦躁,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沉默着看她画了一会儿,“你在画作业?” 鹿念,“不是作业,给人画的。” “谁?” “林俊润啊,就是上次那个男生。”鹿念说,“他上次说喜欢我的画,我就给他画了,你看,底图我就画了三天,这一处……” 秦祀难得关心她的爱好,鹿念有些小开心,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表现欲,她开心的给他介绍自己每一处的得意之笔。 少年面无表情的听着,简短道,“别画了,他不要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鹿念,“???” “等等,你说清楚,为什么就不要了。” 秦祀脸色不是很好看,“你一定要送给他?” 鹿念,“约好了的呀。” 而且,已经画了那么多了,又不送了,她多亏啊。 画室里人不少,鹿念长得漂亮,甚至在不少人已经暗戳戳在心里认定了她就是级花,自然关注不少。 现在与又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帅哥来找她,眼睛耳朵一下都准备就位了。 俩人关系看起来非常微妙。 说是亲近,听他们说话,确实挺随意,但是,看内容和语气,就一点都不友好了,不像亲戚,和情侣也八竿子打不着。 秦祀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似乎也完全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和她有什么牵扯,迈开长腿就要走,语气也冷冷的,“想送就在路边随便找个人送吧,反正你不是随便谁都可以。” 你听,这还是人说的话吗? 鹿念一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等等。” 她也不管手上颜料了,直接追了出去,几乎是拿出自己体育课跑步的速度了,幸亏她现在体质也改善了一些,终于在拐角追上了。 鹿念直接伸手拦在了他面前。 她忽然发现,秦祀现在比她高了那么多,和以前那个遍体鳞伤的羸弱小男孩差距何其大。 秦祀没说什么也没再要跑,鹿念刚以为他有所反省时,却听少年说,“有人过来了。” 鹿念,“……”她有那么见不得人么。 他是在外面勾搭了什么人,不能让人看见是吧。 转移到在一处僻静的走廊尽头,鹿念愤怒道,“你是心虚见不得人嘛!” 俩人距离隔得很近,秦祀这次不知为何,竟然也没有想往常一样迅速推开,她忽然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很浅淡的。 似曾相识,那种混着淡淡的皂荚香,很清爽的属于男孩子的味道。 似乎很快要抓住什么一般。 鹿念像个小狗狗一样,认真往他身上凑,想嗅个明白。 少年瞬间僵住了。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松松抓住她手腕,迅速隔开和她的距离,“……你对一个男的这样?” 鹿念不服气,睁圆了眼,看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你对女生也这样的?” 秦祀迅速松了手,“……不包括你。” 言下之意,就觉得她不算女生是吧。 流氓。 鹿念气坏了。 她小爪子上都抹了颜料,现在只想一下全糊秦祀脸上,“是啊,就你平时在外面,那么多漂亮大姐姐勾搭,你当然就觉得我不算。” 就看不上她这种是吧。 秦祀,“?” 鹿念比他低了那么,是他不知道为何,反应迟钝了一些,右边脸颊被鹿念给涂上了颜料,虽然只有那猝不及防的一下,但是到底是得手了。 眼看把那张清俊的脸给糟蹋了,她就高兴,终于满意的拍了拍手,“你解释一下,到底为什么不要我送了。” 少年似乎很不愿意再提起这个话题,挪开视线,“那天不是林俊润帮的你。” 他说,“你别找他了。” “为什么?” 鹿念不信,那是陆阳告诉她的,陆阳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目前为止似乎也没对她撒过谎。 而且,假设不是林俊润,那是谁啊,秦祀又怎么知道的? 他答不出来为什么。 ……我就喜欢他。 少女嗓音清清亮亮的,带着些些小气急败坏的语气,大声嚷嚷出来的那句,在他耳畔边回响。 说者无意,而且很有可能是一句赌气的话,当场就让他狼狈不堪。 可是,就那么一句话,就足以让他无数晚辗转反侧,甚至做过难以言说的,让他羞耻得不愿再想起的梦。 他绝对不能让鹿念知道那是他……否则,麻烦太多了。 一旦暴露,他那不堪的心思,估计就完全在她面前遮掩不住了。 但是现在,他已经被逼得没办法了。 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不承认那是他不是林俊润,要不…… 他咬着牙,“我不想让你去见他。” 少年耳尖已经红透了,真的已经被逼得没办法,说得无比艰难。 那个从小就高傲冷冰冰的秦祀什么时候这样说过话。 少女清亮的大眼睛一下睁得溜圆,“什么?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一大乐趣,各种欺负四四崽。 念念:说想。 四四崽:……(说不出口) 念念:挥手(那就再见) 还有什么比逼一个对你口是心非各种嘴硬了那么多年的薄皮傲娇,亲口承认更加快落的事情呢。 四四崽太可怜鸟,本来追妻路就辣么的难,追到手了后……(另外意义上的难) 第22章 鹿念真的惊呆了,听到他说这句话。 秦祀反而平静了下来,“那个姓林的,骗过很多人。” 林俊润看着挺老实,其实私德非常不端,林家里条件不错,林俊润也算是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又拿着附中学生的光环,在外头能骗到人。 他从初中就开始交女朋友,日常脚踏两条船,林俊润经常找的目标是校外的小姑娘,不过在有机会接触到鹿念后,他把那些就全断了。 然后断掉,也不代表可以消抹掉以前的痕迹。 不过这些都和秦祀没关系,他从不关心别人的私生活,也不是乐意管这些事情的人。 只是现在……他没法不管。 鹿念,“……你居然会关心我的这种事情。” 林俊润老实的假面具下是这种面孔,让她有些意外,但是说不上多惊讶,但是,秦祀居然会关心这种事而且还会刻意告诉她,不如说这个更加让她震惊。 是怕她被骗么? 秦祀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少年耳尖还红着,冷冷道,“你不信就算了。” “可是,他真的挺不错的……”鹿念偷眼看他表情,“很会聊天呢,我和他上次一起吃饭也很愉快。” 少年脸上热意逐渐褪去,薄唇紧紧抿着,有几分发白。 随后,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鹿念,“……”这玩笑,是不是有点开过头了。 “我刚是是开玩笑的!!”她忙追上去,“秦祀,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不敢再逗他了。 虽然真的挺好玩的……让她心情变得比之前愉悦多了。 少年脚步暂停了一瞬,却没停下,继续向前。 完了,是不是真生气了。 她追上去,捉住他袖子,“你帮我一个忙,我就不给他画画了,也不会再去见他。” 少年把她手拉下,脚步倒是停住了。 灵感在这个时候来的很快,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这么久,她挺少有机会这么近的仔细打量秦祀。 他长得很好,非常符合鹿念对男性的审美,身材修长而不单薄,显着恰到好处的力度,鹿念从小就觉得他的眼睛长得很好看,是一双很漂亮而凉薄的凤眼,生得漆黑深湛,眉骨挺直,轮廓比一般人要深一些。 他不是那种很标准的帅哥,但是眉眼鼻唇组合在一起,很能让人过目不忘,是非常容易以后变成那种凉薄冷冽的坏男人模板。 鹿念几乎都可以想象出,原书里成年后秦祀的模样。 平时两个人见面机会挺少,鹿念一直怕他在外头她不知道的时候长歪了。 还得费尽心思了解他最近动态。 如果,可以让他按时自己送过来,给她看的话。 少女的目光过于……奇异,看得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僵硬的抿了下唇,“没事我走了。” 鹿念眼睛亮晶晶的,“我想画画,想要你要过来做我的模特。” 秦祀完全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脚步都僵在了原地。 让她对着画画…… 听到这个要求,他几乎是立刻拒绝,“想画我可以给你找别人。” 画的话,光是想象一下她一直这么盯着他,对他而言,都是种极度难言的折磨。 鹿念不高兴的嘟囔道,“我又不想画别人……” 秦祀,“那里那么多人,你随便找一个画。” 鹿念,“!我知道了,你是觉得画室里人太多了?” 秦祀一直不想让别人看见他们在一起,何况,他从小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秦祀,“……” 鹿念,“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看见,那可以不在刚才那里,去别的单独的画室。” 附中基础设施很好,有好几个画室,其中一个最大的是集中使用的,还有另外几个小的,可以自己付租金限时单独使用,而且,陆宅也有个房间专门供她画画,安静得很。 想找个不被别人打扰的地方,还是很简单的。 关键根本找错了。 少年想继续拒绝。 “好不好嘛?”女孩声音放得很柔,大眼睛可怜巴巴看着他,想去拉他衣袖。 鹿念往前一步,小手撑在墙边,歪着头对他笑,“好不好?拜托你了,就一次!真的就一次。” 和小时候一样的眼神。 秦祀一直很恼恨自己在她面前的不争气。 明明知道不可能,想要断绝念头,不再妄想。 可是在对着她的一颦一笑,只要她那么对他笑一笑,他就脑子发空,心跳得那么快,什么几乎都可以答应下来。 他僵硬的问,声音有些哑,“具体时间,每次多久,一共几次?” 鹿念,“……” 果然还是那个秦祀。 说话总是逻辑清楚,直奔主题,无情又冷静。 鹿念,“没想好,也不一定是现在,反正不会太长……你有事的话随时可以改时间……我保证在,五次……四次以内画完,可以么?” 看他表情,鹿念只能忙补上条件。 她说,“我会给你报酬的!” 其实她挺少有画这种年龄的少年的机会,主要因为愿意来给画室人当模特的人不多,而且很多都是上了些年龄的人,这种年龄的男生最难找。 而且,还长那么帅……她非常赚。 少年声音很冷漠,“不用了。” 他推开她,“要画提前给我打电话。” “好!” 鹿念回了画室,心情格外舒爽,一连好几天的阴霾似乎都扫清了。 田悦戳戳鹿念,小声问,“念念,刚才那个帅哥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鹿念,“不是我们年级的。” 田悦问,“是学长啊……小哥哥有对象嘛?” 鹿念,“……没有的……吧。” 她想,那个秦祀,会去找女朋友么? 按照原书剧情,他一直到死的时候也没有是孑然一身,对他感情生活描写都是空白一片,他好像很不喜欢别人近身。 不过看现在的秦祀,与原书里的成长脉络似乎有些改变了……虽然他依旧离开了陆家,但是,没有去十三中,没有度过那可怕的几年,性格似乎也没有再发生什么大的扭曲。 一切似乎都再往正轨上走。 这么看来,她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鹿念希望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 明哥酒吧晚上很热闹,眼看又要到过年的时候,酒吧客流量非常好,之前听秦祀的盘下了隔壁,他把墙打通,合二为一,又雇佣了几个漂亮酒侍小姐姐,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明哥过数钱,喜得嘴巴都合不拢。 今晚酒吧关门,只留了内部员工一起庆祝,顺便开年终总结会议。 平时一般这种庆功宴秦祀从不来,但是今天毕竟有喜事儿,而且他能算首功,店里账本收支这些事儿明哥自己也根本整不明白,只能靠秦祀。 总结完了,庆功宴开始。 明哥豪放的拍下一张卡,“今年给你们的额外奖金都在这儿了,工资和分红也照发不误!” “老板牛皮!” “咱们今年发财了。” “喝喝喝,今晚大家敞开了尽量喝,都记我账上。” 大家一阵乱七八糟的喊。 桌上摆着调好的威士忌和朗姆酒,已经喝得七七八八了。 只有少年面前那杯没动,他正在看书,睫毛低垂,修长的手握着笔,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昏暗的的灯光下,皮肤透着冷冷的白,越发显得干净,骨节分明。 秦祀很忙,基本上平时不工作的时候,都在看书,他很快要高三,马上迎来高考,明哥知道这场考试对他的意义。 旁边的女人咯咯一笑,一双细媚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时候还不来一杯?这还写什么试卷,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学生?” 她随随便便,想把手搭在少年肩上。 秦祀没让她碰到,声音冷冰冰的,“喝不了。” 他眼睛甚至没离开正在算的一道物理题。 白熙就有些尴尬,她是明哥今年雇来的酒侍里的最漂亮的一个,也是业绩最好的,自以为是店里的女主角,平时也确实人人捧着。 “来一杯,过元旦嘛。”明哥忙打圆场,他低声对秦祀说,“你那个房子的事情,已经弄好了,再装修一下,明年你考完就可以住了,这么个喜事,还不够喝一杯的?给我个面子。” 钱是秦祀自己的,明哥也搞不清他的经济状况,但是以秦祀理财的能力,明显也不需要他管,除去他酒吧的工资分红,以前那个小网吧他现在也没管了,都是秦祀在弄,生意似乎也挺不错。 他似乎还有在投资,有赚也有赔,但是后期明显赚的比赔的多很多,明哥会知道是因为秦祀还没成年,做很多事情不方便,有时候只能借明哥的身份证来办。 明哥完全信任他,也很清楚的知道他在乎什么。 果然,少年握着笔的手停了下来,他端起手边那杯酒,与明哥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剪影落在墙面上,少年微仰起脸,精致的侧脸,起伏着的喉结线条,都显得分外漂亮。 他酒量很好,喝完一杯面上一点不显,继续写起了试卷。 “好了好了,小秦也喝了,这下全员都干杯了。”调酒师乐秋忙打圆场,“白妹妹,来,我干你一杯。” 白熙还有些恼恨的盯着秦祀,第一次见到秦祀时,她以为也是明哥找来吸引顾客的酒侍,不料他根本从不管这些,而且神出鬼没基本见不到人。 她和人打听过,知道这少年和老板关系匪浅,今晚却才第一次知道,管事儿和管账的人居然都是他,还这么不给面子。 迟早有一天,你等着。 白熙死死盯着少年离开的背影。 * 安城的冬天很是严寒,室内却温暖如春,空调无声无息的运作着,屋内董事也都屏声静气。 首位坐着的是陆执宏。 “……今年我们各项业绩都在稳步回升,加上大环境的改变,金融淡季已经过了,明年我们的发展环境只会更好。”陆执宏说,“很明显,客户对我们信心十足,陆氏口碑在客户群里前所未有的好,只要明年各位继续努力,再创新高指日可待。” 一阵掌声。 随后,是高级数据师的发言,陆执宏坐回原位,低声咳了一声。从兜里拿出小药瓶吃了一颗。 陆执宏的个人秘书章华一直站在他身后,此刻看到他这模样,悄无声息的走近,暗中搀扶着他离开了会议室。 章华低声问,“陆总,之后要不要再去检查一遍?” 陆执宏长长出了一口气,“老毛病了。” 他不在意,问章华,“前段时间交给小阳办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章华,“……” 撞到陆执宏目光,他硬着头皮道,“小阳还年轻,以后磨炼一下……” “不用说了。”陆执宏闭了闭眼。 陆阳不堪大用,他已经看了出来,何况,隔着这么远的亲戚关系,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陆执宏只想把公司留给自己人。 他又问,“南荞那边呢?” 章华摇头,低声说,“和以前一样。” 一无所获。 以南荞为中心,地毯式的搜索,近几年,陆执宏每年都会专门支出一笔巨额经费,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陆琢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南荞群山太大,绵延,险阻,幽深,许多地方更是人力所不能及。 其实章华心里有答案,陆执宏心里也有答案。 可能早就已经化成了一抔黄土,青山埋白骨,早已变成了一具小小的无名尸骸。 只是为了这一口气而已。 陆执宏说,“今晚我回家,和念念一起吃晚饭,你去通知一下。” “好。”章华马上说,“小姐一定很高兴,您回家陪她吃饭。” 陆宅。 知道陆执宏今晚要回家用餐,宅里灯火通明,佣人和厨师都忙了起来。 正牌夫人何甜却半点不急,在接到电话后,依旧在躺回椅子,不慌不忙的对旁边蹲着的小姑娘说,“继续。” 对面坐着个差不多年龄,三十余岁的打扮华贵的女人,“你老公今晚回家吃饭,你现在还在这继续美甲?” “回去陪他那病痨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邱敏看了她肚子,遗憾道,“那他还真是爱自己女儿,这么些年都没让你真怀过一个。” 何甜讥诮的笑,“你以为,是他不想?他想要的很。” 邱敏瞪大了眼,“不是吧?” 何甜咯咯一笑,“有心无力啊。” 邱敏被这偶然得知的豪门秘辛惊呆了,立马追问,“他是那里不行,还是那个不行?” 何甜漫不经心道,“那个不行,重度弱精症,再生不出来了。” 多么滑稽。 更滑稽的是,在检查出自己的这个毛病后,陆执宏第一反应竟然是立马带着陆念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确定是自己的种。 可是,他已经没办法再碰上当年那种运气了,不但怀上了,还一怀就是一对龙凤胎。 陆执宏和程明莹并没有多少感情,纯粹是当时利益需要的家族联姻,俩人关系甚至一度降到冰点,在陆念陆琢出生后直接分居了。 当年他野心勃勃,一两个孩子自然不在意,以为之后等想要时,要多少有多少,只全心全意扑在自己的事业上。 而现在,何甜讥讽的一笑。 过了这么多年了,陆琢早已经生死不知了,再后悔也没用。 他那个女儿,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天知道陆琢当年的死,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何甜在龙凤胎六岁时嫁给了陆执宏,如果说陆琢尚能让人怜爱一点,那么陆念……她从来就没见过那种小女孩。 * 陆家父女正在安静的一起用着晚餐。 陆执宏问些她的日常生活,鹿念乖乖回答。 陆执宏又说,“小阳说你们上次处得不错,下次,你再多请赵家儿子多来家里坐坐,那孩子不错,值得往来。” 鹿念默默点头。 “你成绩现在还不够,之后我给你请几个家教补补。”陆执宏又说,“不行就直接不高考了,出国,我可以找人给你写推荐信。” 陆执宏本科是学金融的,在美国某知名大学念的MBA,后期也有过短暂的访学经历,认识不少人。 鹿念低着头,“嗯。” 她对念金融没有半点兴趣,数学也很不拿手。 以前小时候和秦祀一起写过作业,秦祀可以心算出来的数字,她列竖式都有可能马虎大意算错。 其实…… 她对走美术专业的路子很心动,以她的文化课成绩和到目前为止这么多年的美术功底,鹿念的美术老师也说过,如果她真的想走这方面的路的话,可以试着冲击国内顶尖的的美术学院。 但是鹿念不敢对陆执宏说。 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同意。 中年男人面孔儒雅,目光却有些说不出的阴森。 “前段时间,张秋萍给我打过电话。”陆执宏看似不经意说。 鹿念冷汗都快出来了,沉默的僵硬着继续吃饭。 “南荞没什么好玩的。”陆执宏淡淡说,“等爸爸忙完了,带你去瑞士滑雪,或者去芬兰看极光。” “最近还做噩梦吗?”陆执宏又问,“我听说你睡得不好,爸爸知道一个心理治疗师……” “没有!”鹿念声音有点颤,很快降下来,“没有做噩梦,爸爸,我很好。” “那就好。”陆执宏说。 “听爸爸的话。”他手掌在女儿头发上轻轻抚过,喃喃道,“爸爸会把一切给你安排到最好。” 鹿念身子微颤,咬着唇,点了点头。 * 第二天,她挂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去了学校。 “念念,你怎么了?”同桌田悦问,“昨天没睡好。” 鹿念勉强一笑,摇了摇头。 她昨天确实没睡好,想了一晚上,可以离开陆家,自己挣钱的办法,想来想去,却也依旧没什么收获。 高中还有两年,两年后,她真的有机会离开陆家么? “……念念?”耳边传来田悦的声音。 鹿念回过神,“诶?” “……都说他们关系很好,”田悦对鹿念说,“以后估计会在一起,就你们家那种,豪门联姻?”她自己都被这个词逗笑了。 鹿念一脸茫然,“谁?” 田悦,“赵听原和苏清悠啊!” 鹿念点了点头,“嗯。” 在一起也是正常的,毕竟原书剧情就是这样。 这辈子看起来,陆氏的经营状况并没有变得很差,而且秦祀和上辈子……应该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她应该没办法去拆散他们吧。 按原书剧情,陆念已经死了,鹿念想起昨晚的事情,那么压抑的家庭环境,陆念常年抑郁,一直想自杀,也怪不得。 下课后,鹿念一人心不在焉的走出教室,身后忽然随上一个人,拍了拍她肩。 鹿念吓了一大跳,回头时小脸惨白。 原来是赵雅原。 “……你干什么呢?”他倒是被鹿念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 认出是他后,鹿念莫名其妙有些窘迫。 赵雅原跟在她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他问,“你是不是比我大?” 鹿念,“我们应该一样大吧,我生日在夏天,你是几月?” 赵雅原双手抱在脑袋后,懒洋洋道,“我在冬天尾巴,那我比你小。” 鹿念,“……” 赵雅原,“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姐姐?” 少年眼睛很漂亮,听到这个称呼,鹿念却莫名其妙有些颤栗……她走快了一点,含糊应付了过去。 赵雅原又追了上来,继续和她并肩一起走,“我哥那个苏什么的谣言,你听到过么?” 鹿念,“诶?” “我记得你家和苏家一直不对付的吧。”赵雅原说,“如果我哥以后真的和苏清悠好了,你们不是很被动了?” 这个少年一本正经和她说起这个,让鹿念有些惊讶。 可是,这确实是原书走向,苏清悠后来振兴苏家的关键一步确实是嫁给了赵听原。 鹿念,“……那我也没办法呀。” 赵听原对她没那意思,对苏清悠有意思,她也不能去强行当法海拆散人家。 而且后来就算是苏清悠嫁给了赵听原,如果不是因为秦祀后来突如其来的的意外自杀,他们还真不一定可以对付得了陆氏。 赵雅原说,“我哥不行。” 阳光下,少年眼睛颜色像琥珀一样,“但是,我家还有一个儿子。” 鹿念,“?”她脑子有些迟缓。 少年露出了一颗小小的虎牙,笑得似乎有些蛊惑,“还有我啊。” 鹿念,“??” 他笑嘻嘻说,“我不介意你提前和我多搞好关系。” “而且我身体那么差。”赵雅原说,“以后假设你嫁给我,说不定没几天我就死了,你可以很快改嫁给喜欢的人,顺便继承我的遗产。” 鹿念,“???”她过于震惊,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雅原懒洋洋道,“乱讲的。” “只是给你谋划一种以后可行的方案。”他说。 鹿念,“……” 原书里陆念和赵雅原并没有交集,陆念也根本没有活到成年,自然谈不上什么结婚。 如果真的这样,以后的处境就可以改变么?之后,等她长大,是不是也其实也已经定好了,就想是个提线木偶一样,要嫁给陆执宏安排好的人,过陆执宏安排的人生? 她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她还小,还有时间,尚且可以还有最后挣扎的机会。 赵雅原也不可以信任。 她想起“南荞”这个诡异的地名。 赵雅原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说与不说,主动权都掌握在赵雅原的手里。 陆家也瞒她瞒得严丝缝合。 而且,她想起陆执宏那张脸,“……爸爸给你找了心理医生。”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让鹿念现在想起,依旧身上发凉。 她心情陷入了低谷。 “下节课在多媒体教室,是我们两个班一起的的公开课。”赵雅原提醒。 鹿念点头,“嗯。” 赵雅原和鹿念一起进的教室,分别在不同的班级区里坐下。 田悦一脸八卦,“他是不是喜欢你呀?”陆家门第也完全可以配得上赵家吧,俩人又都长得很好看,还挺匹配。 鹿念摇头,“没有。” 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这一节是语文课,鹿念在草稿纸上画着小人,只觉得心里一阵乱麻。 她忽然想起秦祀,他们约好的画画的时间,今晚是第一次。 秦祀只比她大一岁,可是,他现在就过得自由自在。 鹿念忽然就觉得很羡慕。 ……她现在,真的很想见秦祀一面。 桌洞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吓了鹿念一跳,幸亏老师没有注意到,她今天过于走神,竟然忘记要把手机关机了。 可是,显示来信居然是秦祀。 鹿念左右看了看,偷偷打开手机。 很秦祀风格的三个字,“在哪里?” 对哦……她只是告诉了他时间,没有说地点。 鹿念咬着唇想了下,“你愿意来我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肥,下章应该会挺甜嘻嘻。 一个不太健康的想象。 多年后,确定关系了 念念:想要四四BLABALALAA(咳,辣种模特) 四四崽听到脸红(冷冷):你想都别想。 念念(委屈):我就是想嘛!而且以后你不是迟早要给我…… 四四崽:……(扭头就走) 不过念念可以强迫四四了(噗),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念念要求了,再羞耻再难捱,最后不是都会同意嘛四四崽(误) 第23章 她家? 少年的回复还没到,鹿念已经立马把解释发了过去,“本来之前都不需要提前预约的,但是没想到今天学校画室这么抢手,都已经排满了……所以只能去我家里。” 秦祀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而且忙,一般来说,什么时候做什么都是已经定好了的,她怕换时间之后他又不来了。 她着急的打字,“要是不行的话,你明天还有空么。”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边回复,“随便。” 鹿念,“?” 秦祀,“……” 他只能把那句话打完整,“随便去哪。” 鹿念,“好,那晚上我等你。” 那边没有再回复了,但是鹿念知道,这应该是已经同意了。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盯着手机屏幕,可能唇边终于漾起了一丝笑,旁边田悦扯了她袖子几下,低声叫她名字,“念念,念念……” 原来是老师点到她读课文了。 鹿念忙站起来,把那节念完,因为陆执宏和赵雅原的事情,她这段时间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睡眠也不足。 好在没有捅什么篓子,而且鹿念平时遵纪守规,在老师心中一直是个好学生乖乖女,不是重点照顾对象,她上课走神玩手机的行径并没有被发现, 鹿念长出了一口气,坐下,把手机放回书包。 田悦凑过来,低声问,“你和谁发消息呢,笑这么开心?” 鹿念,“……”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秦祀和她的关系。 “男生?” 鹿念点头。 田悦追问,“男朋友?” 鹿念果断摇头。 她怎么也没办法把秦祀和“男朋友”这三个字联系起来,他们认识那么久了,讲道理,秦祀从小就嫌弃她,鹿念也不是不知道,自然没有那么自作多情。 上了高中后,追她的男生挺多的,但是不等于鹿念就觉得秦祀会属于那部分人,说到底,她根本无法想象秦祀会去追女孩子的模样。 鹿念平时回家都是陆家车子来接送,陆阳经常会一起过来。 鹿念给他发消息,“你今天不用过来,我和朋友想顺便在外面吃点东西,自己坐车回去了。” 陆阳,“朋友?哪个朋友,顾雅言还是田悦?” 鹿念,“……不是。” 她敷衍了几句,把陆阳扯到了勿扰名单里,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当他不存在。 陆阳对她生活的监管简直是方方面面,事无巨细,有些事情即使鹿念不说,他也会有别的渠道了解到。 她觉得应该是受到了陆执宏的授意,在学校的时候有陆阳,回家了,以张秋萍为首的那些佣人,眼睛无时不刻都在盯着她。 鹿念只觉得自己活在一张被织得密不透风的网里,有时候,让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鹿念随着放学的人群一起往外走,到校门口时果然看见了秦祀。 少年高高瘦瘦,附中的白色校服穿着他身上格外好看,在人群里很惹眼,见到她了,他没打招呼,但是停住了脚步。 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秦祀一起回去了。 鹿念问,“那今晚一起吃饭?”吃完了,就再一起回陆宅。 秦祀没反对。 鹿念,“那我们就在路边随便找个店吃吧!” 他们赶时间,也不是刻意出来吃饭的,于是最后,真的就随便进了一家路边的小面馆。 鹿念当了陆家大小姐这些年,平时在家吃饭都是专门聘请的厨师做的,偶尔在外面吃饭,也都是有星级的餐厅,确实也很久没有来过这种普通的路边馆子。 但是她一点不介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过于压抑,现在逃离了那些人无处不在的监视,她竟然都觉得分外放松,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俩人点了两碗店里做的最快的招牌牛肉面。 终于上菜了,鹿念只闻到了那个气味,就觉得香到不行,肚子几乎是一下就饿了。 刚提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汤上漂浮的某绿色不明物体让鹿念一下泄了气,“我忘了和他说,不要放葱。” 她从小不吃葱,吃了就反胃想吐,不过因为家里厨师都知道她这个毛病,所以她出来吃饭也忘了。 现在要他们重做一碗,还来得及么……鹿念可怜巴巴的想。 见她这模样,秦祀沉默了。 葱并不多。 他沉默着把她那碗挪了过来,抽了一双干净筷子,开始帮她把汤里尚还漂浮着的葱都挑出来。 少年手指骨节分明,干净好看的一双手,灵活又修长。 鹿念眼巴巴的盯着他,像个可怜的小狗狗,直到最后一片葱被弄出来,他把碗推了回来。 鹿念大眼睛笑得弯弯的,“谢谢!”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吃了,一口气吃了一整碗。 居然还没觉得饱。 秦祀吃得不多,一直无话,吃完后安静的等着她。 鹿念真的觉得还没饱,“你赶时间吗?”她讪讪的问对面少年。 秦祀,“……你吃吧。” 鹿念于是立马招呼店员,“可以再来一碗吗?” 店员麻溜道,“好勒。” 牛肉面很快做好,上菜的那个店员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就把那碗面搁到了秦祀面前。 鹿念,“……” 秦祀,“……” 他把那碗面往鹿念面前一推。 鹿念倒是没太多不好意思,只是解释了一句,“……我最近一直挺饿的。” 在家里陆执宏,张秋萍的监视下吃饭,她食之无味,吃再好吃的东西也没有味道,睡也睡不好,而今天在这家路边的小面馆,和秦祀坐在一起,竟然说不出来的轻松。 所以吃的自然也多了点。 女孩小嘴儿被烫得嫣红,一张一合,长长的睫毛氤氲在白气里,小脸儿越发显得白里透红。 他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没再看下去,推门面馆外,去外透气。 外头刚出来的一个男生,似乎是在等朋友,所以出外抽烟。 “你女朋友好能吃啊。”那男生看起来大学生模样,盯着依旧坐在店内大快朵颐的鹿念,“还又瘦又好看。” 明明看着仙气儿十足,弱柳扶风的一个美人。 秦祀简短道,“不是。” 那个男生呆了一下,“啊?” 他以为他们是一对小情侣,穿着一个学校的校服,外貌也很登对,男帅女美,他还看到了这个男生给她把葱花摘掉的场面,女生那模样……他们相处自然得很,女生似乎也完全不觉得麻烦他了或者是不好意思。 秦祀没再解释,进店把牛肉面的钱付了,叫鹿念,“吃完了?” 鹿念点头,“嗯。” 她真的吃得心满意足,似乎这辈子还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牛肉面。 暮色已经有些晚了。 俩人走在路上,一前一后,有秦祀跟着,她莫名的很安心,不担心安全问题,走得自由自在。 晚风荡起女孩的长发。 少年无声的走在她的背后,安静的看着她的背影。 陆宅终于还是到了。 “我先进去收拾一下。”鹿念说,“很快!” 这是他们在路上商量好的。 秦祀不想见陆家这些人,而晚上把男生带回家,鹿念解释也很麻烦,说想画画基本上是行不通的。 而且她也不能让陆执宏和陆阳那些人知道。 鹿念先回了自己房间,苗苗张罗着给她换了居家服,鹿念对张秋萍交代,“张姨,今晚不要来叫我,我想去画室画画。” 以前也是这样,鹿念经常一个人缩在画室里画画,一画就是很久,而且很不喜欢有人在她画画时进去打扰,张秋萍已经习惯了,自然点头称好。 她进了画室,给秦祀发短信,“好了,可以过来啦。” 画室在二层,外头有个小阳台。 她把阳台门打开,给秦祀发短信,没过多久,少年已经无声无息的翻上了阳台。 鹿念觉得很新奇,“……像电视里演的那些偷情戏一样。” 张秋萍特喜欢看那种家里长短的电视,鹿念几乎不看电视,但是每晚她路过客厅,只要陆执宏和何甜不在,张秋萍就会拉着苗苗在客厅放这种节目。 少年在黑暗里红透了脸,冷冷道,“不会比喻,就不要比喻。” 鹿念已经换了家居服,只在外面披着一件浅灰色的开衫,里面是柔软的米色裙子,柔顺的黑发披散着,看着格外温柔居家。 以前小时候,她去阁楼找秦祀玩时,经常也是这种打扮,所以也不太在意。 少年垂下眼,没多看,随在她身后进了画室。 “你坐这里。”鹿念支好画架,叫秦祀过来。 屋子里开着暖气,温度明显比外面高出很多。 鹿念说,“把外衣脱了?” 少年僵了一下。 鹿念小声说,“因为我不想画外衣,很麻烦,”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冬天穿的外衣都很厚,把人体线条都盖住了…… “而且这里开了暖气,穿太厚了等会儿会热的。”鹿念说,“要是等我画一半你要脱衣服!我就白忙活了。” 少年抿着唇,终于还是把外衣脱下了。 他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薄薄的,毛衣下隐隐透出了出了少年好看的背肌线条,清瘦,却不显得单薄。 他一头黑发大概长到颈窝,凑近一点看,发丝竟然意料外的纤细,显得冰凉而光滑。 鹿念很想伸手摸一摸,但是想清楚眼前坐着的是谁,还是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鹿念坐在画架前,握着笔,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从上到下。 秦祀被她看得极不自在。 鹿念索性扔了画笔,走近他,“往这边转一点,这样……” 她左右端详了一下,觉得姿势这样似乎可以了。 女孩大半个身子都歪着,从旁人角度看,她就像是一头扎进了他怀里一般。 这似乎还是他们长大之后,清醒时,鹿念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他浑身发僵。 鹿念忽然不觉,低声嘟囔,“就这样……别动。” 她现在已经进入了状态,什么都没多想,只想让他安静坐着让她来画。 少女身上清幽的香萦绕而来,吐气如兰,声音清而浅,附在他耳边,“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么?”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耳根一阵发烧。 ……像是醉了一般,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 时间一瞬间像是停止了,又像是被无限拉长。 终于满意了,鹿念回到自己位置,拿起铅笔,开始飞快打起底稿。 秦祀从小肤色就白,染上红意时,在这种明亮的灯光下,就格外明显。 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鹿念眨了眨眼,这才发现,“怎么了?” 他没看她,垂着睫,冷冷道,“热。” 不知道是不是也被热气热清醒了,鹿念这时才有点清醒过来,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对秦祀说了句什么,忽然心虚。 她知道秦祀骨子里是多高傲一个人,平时和她说话就从没温柔过,动不动冷嘲热讽。 她刚才竟然用那种命令的口气和他说话。 而他居然还没有生气…… 鹿念讪讪,“那我把暖气调低一点?” 她自己畏寒,所以一般在室内暖气温度都开得很高,确实会有点热。 “不用。” 鹿念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继续下笔,再度把全副心神回到画上, 少年一直沉默,只催过一句,“快点。” 鹿念,“等等嘛,不要那么急。” 对鹿念而言,是一段很温馨愉快的时间,但是,对于秦祀而言,不啻于一种酷刑般的折磨。 鹿念,“你平时是不是经常有锻炼?” 秦祀,“没有。” 鹿念,“秦祀,你现在身高体重是多少啊?”她目测了一下,不知道准不准。 秦祀,“不知道。” 鹿念,“……” 她再迟钝,也看出是秦祀是不想和她说话了。 估计一心只想让她快点画完吧……或者真的生气了。 今天的时间只够打一个底图,把定位线都画好,以及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模样,但是少年精致的轮廓与颀长的身形,都已经跃然纸上。 鹿念心情很愉快,她发现自己线条比之前又有了进步。 以后假设真的从陆家逃出去了,没法生活,去公园卖个画,说不定还可以养活自己呢。 她自嘲的想,那样的日子,说不定还比现在在陆家快乐。 “好了。”她拍拍手,拿毛巾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收拾好画具,准备送秦祀出去。 不料,就在这时,画室房门忽然响了。 “不是说了今晚不要……”以为是张秋萍那些人,鹿念眉头微皱,见到门口人时,她噤声了。 鹿念完全没有想到陆执宏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因为他已经提前说了,今晚留在公司办事,不会回家。 她才选的今天,才会放心和秦祀一起回来。 而且,他不但回了……还来了这里看她。 寒意缓缓顺着背脊升起。 “听说你在这里画画。”陆执宏说,“知道你学画画,爸爸这么久也没来看过。” 秦祀应该还在屋里没有出去。 可是这个屋子里根本没有半点遮掩的地方,可以遮住这么高一个少年。 她该怎么给陆执宏解释?他会相信么,她也就算了,她怕陆执宏不信解释震怒,然后对秦祀做出什么事情。 这一分钟,可能是鹿念这辈子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分钟。 陆执宏和她并肩进了屋。 画具收拾得整整齐齐,屋子里没有人,阳台上门开着,外头吹进来一缕冰凉的风。 秦祀已经走了。 “以后画画记得关上窗户。”陆执宏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吹这个风。” 鹿念僵硬的点头。 “小阳今天告诉我了。”陆执宏说,“说你和朋友在外吃的饭,吃得怎么样?” 鹿念麻木道,“很好。”她已经开始有些习惯陆执宏对她生活这些事无巨细的掌握了。 陆执宏点头,“不过没事少在外面吃,怕不干净。” 他和她聊了一些学校的事情,关心她的成绩和身体,都是一些老生常谈。 就在鹿念以为这场对话即将结束时,陆执宏忽然慢悠悠问,“你和秦祀,最近还有联系?” 秦祀? 听到这个名字,鹿念浑身都有些僵硬。 陆执宏看似不经意道,“前段时间听小阳说的,你们还在一个学校,之前也有过联系。” 鹿念,“……嗯。” 陆执宏双眼凝视着她,“那你之前,为什么说你们不熟?” “熟,还是不熟?”陆执宏问。 中年男人的脸上被灯光投射出阴影。显得格外阴鸷。 鹿念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也说不出,一直沉默着。 以陆执宏现在的能力,对付秦祀,或者对付她,都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她也就算了,但是秦祀…… 这么久,鹿念知道他一直想脱离陆家,过自己的生活,现在他在外的新生活终于有了眉目,她怎么能再把他拖回来这个泥沼?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僵硬的摇了摇头。 陆执宏脸上这才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念念,你要明白。”陆执宏语重心长,“人和人不是生来都是一样的,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是作为我们陆家的女儿,做事情,得学会分寸,做什么事情,和什么人该怎么交往,心里都要有数。” “你现在还小,可以玩玩。”陆执宏意味深长,“要明白以后自己要走的正途是什么,爸爸都已经给你规划好了,你按着走就好。” 他看着整齐摆放在一旁的画具,“就像是画画,你喜欢,可以随便玩玩,爸爸也支持,但是,玩物丧志,就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了。” 陆执宏没有待很久,“早点睡吧,爸爸送你回卧室。” 鹿念随着他走出画室,心情已经瞬间低落到低谷。 父女两人背影都消失时,阳台上窗帘动了一下。 少年面无表情的按原路翻下,落到了陆家庭院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的妄想是不可能实现的,这是他早知道的事情,也早告诉自己不要再想。 可是,就算知道鹿念曾经,或者现在,对他的好与亲近可能都是假的,伪装出来的,或者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或者玩一玩。 他悲哀的想。 他也甘之如饴,像是饮鸩止渴一般。 “抱歉。”回了房间,鹿念给秦祀发消息,“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该强迫你来我家。” 好在他已经先走了,并没有被陆执宏逮到,不过,想着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冷冷的月光下,少年垂着眼,沉默的看着手机屏幕。 “我自己乐意。”他回复。 女孩眼角有泪痕,这段时间的压抑似乎在今晚通通爆发了出来,在她都不知道的时候。 鹿念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复。 “以前我欠你一顿年饭。”少年说,“要是你不想在家。” 他说,“随你来不来。” 女孩眼泪止住了,呆呆的盯着屏幕,清亮的眼里似乎还含着泪。 * 第二天,鹿念久违的发了一次烧,再去学校时,已经马上要期末考试。 两天考完,她只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在家躺了几天,这才稍微有起色,于是又要到学校拿通知单了。 鹿念领了成绩单,独自都在校园里,前不久下了雪,小羊皮靴踩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发出轻轻的响声。 身后脚步声走近,鹿念条件反射一样回头。 略有些失望,她看到的是赵雅原。 “我看看你的。”少年不由分说的,抢过她手里成绩单,随后把自己的硬塞给了鹿念。 鹿念成绩几乎比他高了几个倍。 鹿念看着他单子上那些惨不忍睹的数字,眉毛抽了抽,不予评价。 赵雅原把自己的成绩单揉成了一个团,塞进了口袋里,皱着眉,“你怎么都考那么高?” 鹿念,“……”不是我太高,是你的分数太低了。 “这样,不如你来我家教我吧。”赵雅原说,“我开工资给你。” 太荒唐了,鹿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鹿念忍不住说,“你家难道还缺家庭教师?” 赵雅原,“我不想让他们教,我就想让你教。” 他的眼睛猫一样,琥珀色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 “如果你教我。”他凑得很近,“我可以给你很多好处的。” “比如……”少年脸庞格外精致,猫眼微眯,笑的竟然几分妖孽模样,“我,可以告诉你南荞的真相。” 鹿念顿住了脚步。 这些天,她很少想起这件事,但是这个地名,却也一直阴魂不散的缠绕在她心中。 赵雅原在观察她,他没有错过她听到这句话后,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鹿念似乎是真的不记得了。 不然,除非她有奥斯卡一般的演技,但人的微表情是瞒不住的,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断试探和调查,他已经基本确定了。 陆家可能也在瞒着她。 鹿念沉默了很久,“好。” 她说,“不过,我必须提前和家里人说。” 她看着赵雅原,“我这边不行的话,就只能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赵雅原轻轻松松,“没问题。” 鹿念没再和他多话,道别后上了陆家的车。 赵雅原走在路上,踢飞了一个小石子儿,心情倒是挺轻松。 冬季的天空澄明,青蓝如洗。 陆琢是个傻子,遭受了那种待遇之后,还会替姐姐开脱,并不记仇。 赵雅原可不是傻子,他会帮他报仇。 怎么办呢。 赵雅原慢慢的想。 他从没谈过恋爱,对女生也从来没有兴趣,但是,他每次靠近鹿念,都会一种很想亲近的奇妙的冲动,让他不解,但是,也挺愉快。 想要更多一点。 他第一次有了这种念头。 第24章 这是鹿念度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季,安城在秦岭淮河以南,属于广义上的南方,但是纬度却又低不到热带地区,于是每年冬天的时候,尤其有落雪时,最为酷寒。 鹿念独自在家放寒假,前几天拿通知时赵雅原和她说的话,她记在了心里,却没有主动开口找陆执宏说过。 前段时间的画室事件之后,陆家父女俩的关系一度变得很僵硬。 鹿念病愈后继续日常上学,陆执宏忙于公司年末工作,经常不着家,于是鹿念自然也不会再拿这件事情去问陆执宏。 她留着一个心眼,如果赵雅原连这件事情都办不到的话,她不觉得他会有诚意,或有能力给她揭露当年南荞的真相。 寒假刚开始没几天,陆执宏叫她去客厅。 鹿念在他对面坐等,有佣人上茶,陆执宏开门见山,“念念,你和赵家小儿子平时有往来?” 鹿念垂眸,“隔壁班同学,所以会熟一点,” 陆执宏笑,“他亲自去公司找我,说希望你可以上门给他当家教辅导。” 鹿念语气淡淡的,“我自己最近学习也很忙,之前补习的内容还没有消化完……爸爸,你想让我去么?” 陆执宏看着女儿,缓缓道,“你身体不好,偶尔出去见见人,换换空气也好。” 他取下金丝边眼镜,捏了捏自己鼻梁,“再说,一些必要的交际也是需要的,你也已经这么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这次你就去吧,给雅原补一补课,顺便帮我说声,给他父母问个好。” 鹿念沉默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们约过时间?” 鹿念摇头。 “那就明天开始吧。”陆执宏说,“晚了就要过年看。”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陆执宏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一大早,陆家的车把她送到了赵宅门口。 苗苗随着她下车,替她拎着书包。 鹿念是第一次来赵家,宅邸占地面积很大,因为久不住人,多年未曾修葺,不如陆家看着那么光鲜,外头却也依旧可以看出当年的阔气奢华。 她远远就看到了赵雅原。 少年穿着一件深红色的棒球外套,随意裹着一条围巾,懒洋洋的靠在门口等她。 他对苗苗说,“不用送了。” 于是随行的人留在了外头,只剩鹿念一人,随着他一起进屋。 屋内开了地暖,进屋后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 屋内却空空荡荡的,屋子大,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赵听原的影子都不见。 “我哥有事不在。”赵雅原说,“我也没有过告诉他,家里做事的今天休假。” 鹿念放下书包,有些热,她把围巾帽子摘了,因为室内温度的上升,小脸泛起了少见的血色,她平静的点头,“到五点,我回家吃饭。” 意思是有没有人都无所谓了。 少年唇角挑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所以说,这屋子……现在就我和你两个人呢。” 鹿念坐在书桌另一边,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书翻开,正襟危坐,“从哪里开始?” 赵雅原,“……” 少年近乎嘟囔了声,“你好无聊啊。” 赵家有很宽敞的书房,但是赵雅原说书房地暖坏了,鹿念去看了一眼,确实里头天寒地坼,根本无法待下去,俩人于是只能把地点暂且换到赵雅原的房间里。 鹿念讲题,赵雅原似乎在听着,似乎又没在听。 少年的猫眼很亮,“你就不问我答应了你的事情?” 鹿念没抬眸,“帮你补完了,你自然会讲。” 少年两条长腿随意伸着,微微撇嘴,“不怕我食言?” 鹿念没回答,继续讲数学题。 “你今天喷了香水?什么味道?”赵雅原却忽然轻轻嗅了嗅,似乎是发现了空气了有什么不对劲,“好香。” 鹿念后退了一些。 她平时很少和异性有挨这么近的时候,毕竟在家时,她周围近一点的男性可能就陆执宏和陆阳,鹿念断断是不愿意和他们挨太近的。 不过,少年眼神很干净,没什么坏心思,似乎是真的只是在闻,像是出乎本性的猫或者小狗狗。 “昨晚刚洗过头发。”鹿念说,“估计是洗发水,你看题目,专心一点。” 少年无趣的趴回桌前。 学习了没多久,他就喊累,要休息。 鹿念,“你写完这个题。” 赵雅原,“我想喝可乐,凉的,在冰箱里,你去帮我拿过来。” 鹿念从小病习惯了,条件反射一样,提醒他,“现在是冬天,喝这么凉的对胃不好。” 本来赵雅原身体也不好。 赵雅原扔了笔,椅子往后一翘,两条长腿搭在桌子踏脚上,懒洋洋道,“你是我妈?” 鹿念,“……” 她去冰箱挖了一罐可乐,往他桌上重重一搁。 赵雅原在写题目,她之前和他讲话太多,有些累,此时不想再坐着,起身在他房间里四处看了看。 赵雅原屋子有些乌泱泱的乱,男孩子喜欢的各种东西堆在一起,东西过多,即使这个房间已经极其宽敞,也不免显得有些拥挤。 她的目光被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吸引了。 是一张有了些时间的照片,被装裱得很好,但是依旧能看出时间的痕迹。 “这是你?”鹿念盯着那照片,问赵雅原。 照片上的白衣小男孩年龄摸不准,但是看着应该没过十岁,眉目非常秀致,虽然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但是五官仔细看,和赵雅原并不很相似。 但毕竟差了那些岁数,也会有长大后样貌发生很大变化的事情,鹿念不能确定。 只是男孩眉宇间温柔平和,皎如明月的气质,让鹿念非常难以相信那是幼年的赵雅原。 赵雅原原本没有侧目,心不在焉的转着手里的笔。 此刻,见她盯着那张照片,神色似乎一瞬间闪过某种东西。 他挑眉,“……看不出来?” 鹿念摇头。 赵雅原说,“那你就当是我吧。” 鹿念皱眉。 什么叫可以当做是我?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划过一个念头,可是,没等她仔细想,或是再看一眼那张照片。 赵雅原忽然站起身,取下了那张照片,往旁边的箱子里一扣,“是我以前的一个好朋友,后来我搬家了,留着这张照片当纪念。” 他问鹿念,“这个怎么写?” 鹿念抿着唇,“套公式就可以了,而且我刚给你讲过。” 赵雅原,“忘了。” 鹿念把速记小册子翻出来,对他一扔。 “生气了?”赵雅原说,“怎么也教不会的学生。” 鹿念摇头,什么也没再说。 第一天补课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她并不需要天天去赵家,赵雅原说,整个寒假他都有空,只需要挑鹿念方便的时候就可以,等全部结束了,他再和她聊南荞的事情。 鹿念并不相信他的话。 有时候人和人的交易,无非筹码互换而已,而这件事情的主动权都掌握在赵雅原手里,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约束他不食言的筹码,无非靠赵雅原的良心。 就目前,他看起来也并不是一个非常有良心的人。 但是,说实话,与其留在陆家,她甚至宁愿待在赵宅,每天虚虚耗掉这些时间,至少可以名正言顺的短暂脱离陆阳和陆执宏。 过年时下了雪,塞了外城路。 交通堵塞,大雪似乎把整座城都封闭,航班挺飞,公共交通几乎都停摆。 “执信他们今年来不了。”陆执宏说,“只能等元宵再聚一次,今年就在自家好好过年。” “把小阳他们家叫来。”陆执宏吩咐许如海,“过年还是需要热闹。” 许如海自然应好。 新年就这么到了,除夕晚上,大雪转为小雪,陆宅依旧灯火通明。 豪华盛宴置办上了,只可惜,主角陆执宏却不得不缺席。 公司临时突发事务,陆氏一位高级主管长期账贪污,挪用公款被手下威胁举报,不料东窗事发后,他直接杀人逃逸,这起开年的除夕恶性事件事情牵连很广,陆执宏不得不在这个时候亲自去公司处理。 钟声敲了十响,宴会觥筹交错。 鹿念借故身体不适,提前回了房间。 陆阳忙追上,“念念,你哪里不舒服?” 鹿念摇摇头,“胃疼。” 陆阳,“严重吗?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鹿念叫住他,少女小脸苍白,腰细得几乎盈盈一握,“哥,不用了,我只想回房间躺一下,没有很严重。” 陆阳被这一声哥哥叫得有些飘飘然,“……好,念念你好好休息,哥哥就不打扰你了。” 鹿念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陆阳对苗苗说,“照顾好念念,有什么不对,马上告诉我。” 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他知道陆执宏现在对鹿念的重视程度。 苗苗忙点头,张秋萍在外头忙活,走廊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别来找我。”待陆阳走后,鹿念对苗苗说,“我要睡觉,谁都不要进来。” 鹿念很少用这种语气和他们说话,苗苗一怔,却还是答,“好。” 鹿念把碍事的礼服裙换下,换上了睡裙,一头扎进了松松软软的被子里。 一晚上,她都心神不宁,想着上次见面后,秦祀发来的的话。 欠她一顿年夜饭。 她想去的话,可以找他。 那天之后,她和秦祀再也没有见过面,虽然在一个学校,但是毕竟不同级,鹿念那天后有意避开,秦祀更加不会主动来找她,于是这么下来,在校园里,竟然也没有遇到过一次。 鹿念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她看了眼外头飘着的雪,给他发消息,“秦祀,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么?” 过了约莫十分钟。 鹿念几乎以为再也不会有回复时,他的回复跳了进来,“现在?” 好在没有问她在说什么。 “嗯。”鹿念回复。 她抽了抽鼻子,一个一个打字,“可是,我现在出不来,家里很多人……我爸爸他们,也不会同意。” “你想来?” “想。” 过了没多久,他发来消息,“把衣服换了。” 补充立刻接踵而来,“穿方便一点的。” 鹿念打量了下自己的穿着,忙把睡裙脱下,女孩肌肤莹莹如玉,曲线及其曼妙,她手有些颤,似乎预料到了即将发生什么,心跳得很快,面颊冒汗。 她索性就维持着这个姿态,跑进了自己的大衣橱里翻找,可是,她外出的厚外套都放在了外头的衣橱,要去拿的话,肯定会惊动那些人。 她没办法,只能从房间里翻找出了一条厚裙子。 那是她屋子里可以找到的最厚的衣服,足够长,却布料足,只是袖口和下摆都分外宽大。 她又把头发胡乱扎了一下,绑成了一个丸子头,从柜子拿出一双新鞋。 被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她忙跑过去,拿起来一看。 是秦祀的短信,就两个字,“快点。” 她心里似乎有所感悟,她跑去了自己阳台,打开窗户。 树影动了一动,露出了少年熟悉的脸,淡淡的灯影下,不知为何,格外显出了一种泠然的清俊。 他说,“过来。” 她呆呆的,感觉自己已经被那双眼睛蛊惑。 鹿念两辈子都算乖乖女,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记得幼年时,她强要秦祀教她爬树,小少年从没同意过,她怎么磨都不行,而现在,鹿念从自己阳台上往树枝上爬时,才领会到那时秦祀的不容易。 只有不到两层楼的高度,但她依旧瑟瑟发抖,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碰到少年的皮肤时,热度传来,她小手被那只修长的手握住,小了一圈,温度和力度切实的传来。 她忽然就没有那么畏惧了。 秦祀微微用力,鹿念身子一轻,她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已经也坐到了树枝丫上。 秦祀很快跳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 他微仰起脸,黑眼睛映衬着树影与,“跳。” 鹿念抱着树干,瑟瑟发抖,身后,陆宅里的小提琴曲悠扬飘来。 她一闭眼,一咬牙,直接往下一跳。 风呼呼在耳边吹过,尖叫声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秦祀接住了她。 少年的手臂温暖有力。 像是星星落了怀。 鹿念惊魂未定,贪恋他怀里的安稳与暖意,几乎不想走了,只想腻在他怀里再瑟缩下去。 秦祀已经将她放下,淡淡道,“走吧。” 他抿着唇,看了眼她的穿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外衣脱了下来,朝她一扔。 鹿念听话裹上,随在他的身后,在黑暗里跌跌撞撞,脑子里却像是紧绷着一根弦,穿着宽大的白色裙子的女孩子,裹着不合身的男生外衣,她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在风里被吹得的在身后飘散。 像是走在月亮上。 又像一幅画。 灯火通明的陆宅越来越远,她心里越发轻松,脚步轻盈,因为紧张和激动小脸上满是红晕,“你会骑摩托?” 秦祀简短道,“会一点。” 鹿念不意外。 印象里,他似乎什么都会。 她坐上车后座后,脸颊被吹得有些生疼,却依旧晃荡着腿,眼睛亮如星子。 视野忽然一黯,外套的帽子被扣上,遮住了她大半张小脸,带子也被系好,黑色的外衣几乎把她的整张脸,整个脑袋都裹了起来。 新年的街道上很寂寥,只有他们俩,路旁的灯光和地上的积雪,她大声问,声音清清脆脆,几乎都想唱歌,“秦祀,我们去哪啊?” 少年,“吃饭。” 鹿念开心道,“我正好没吃饱,上次的牛肉面真好吃。” 下了摩托后,她跟着秦祀,走过数条七弯八拐的巷子,最终在一家门前停下。 是个很小的店面,隔着门,里面都亮着暖黄色的光。 秦祀拉开门,里面顿时飘出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 “秦哥?”来开门是个发型有些夸张的瘦瘦的黄毛小青年,二十来岁的模样,手里正攥着一把牌。 黄正茂一眼看到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小姑娘。 纤细的腰腿,裹在他的外衣里,看着怯生生的,长发有些凌乱,却也掩盖不住那张精致得冒仙气儿的脸蛋。 “卧槽,除夕诱拐人家姑娘?”黄毛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是终于肯发挥自己的天赋走上这条不归路了嘛?” 他一拍大腿,“他妈的,我前几天和小屈赌钱还赌这个了,小屈快拿钱来……” 没等他说完,少年已经冷冷抬眉,踹了他一脚,没收劲。 “妈呀,秦哥,您轻点儿。”黄毛哀嚎,“我们这种弱柳扶风的,都受不住您这劲儿啊。” 鹿念站在门口,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她随着进了门,好奇的四处打量。 这是个小店面,但是一时看不出来时看什么的,他们应该是进的后门,也有可能店面在前头。 听到外头的大呼小叫,之前在这儿斗地主的另外两个忙也跑了回来。 还有个戴着眼镜的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头发鸡窝一样,最后一个,鹿念认识,是那个开酒吧的老板,之前给过她秦祀的电话号码,似乎是叫明哥。 明哥见她倒是不显得很意外,热情的很,“妹子到了?来来来,这里坐,欢迎,热烈欢迎。” “我们东西都已经弄好了,就等你们,”他对秦祀说,“我说你也该回来了。” 秦祀,“嗯。” 他很平静的也在一旁落座,似乎对来这里轻车熟路。 秦祀有很多张面孔,鹿念见过的,没见过的,而且似乎有种神奇的本领,在哪里都能自若处之,当然包括在这里。 住在教室里,安静的写试卷时的模样,还是和这些她不认识的,而且平时基本不见他打交道的人相处,都半点不显得违和。 鹿念才发现屋子中央的那口锅,也是这屋子里的香气来源。 “我们都不讲究。”明哥说,“也都没有回去过年的地方,也没个女人可以帮忙弄,自己做的味道太差了,干脆火锅了。” 鹿念小脸被烟熏得嫣红,甜滋滋道,“火锅好啊,我就喜欢吃火锅,谢谢哥哥。” 少年睫毛动了一下。 明哥,“哎哟,我今天就在这认了你这老妹儿,你就是我亲妹子了。” 黄正茂说,“我也比你大!” 鹿念此刻心情大好,小嘴巴抹了蜜一样,“哥哥新年好。” 小屈忙也推了推眼镜,“我也……” 他撞上秦祀冰冷的目光,闭了嘴。 鹿念笑弯了眼,“这个哥哥,新年好,谢谢你们愿意招待我。” 小屈红了脸,“哎,没什么谢的,你是秦哥带来的,当然要好好招待。” 鹿念侧目,“诶,他平时经常带人过来?” 小屈忙道,“那没有。” 其实是第一次。 秦祀掰开一双筷子,什么也没说。 火锅已经煮开了,明哥在往里面下菜,鹿念平时在陆家,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火锅,此刻一下变成了个馋猫。 她眼巴巴的盯着锅,“这个看起来好吃,这个看起来,也好好吃啊!”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结束了她的新年问候。 …… 少年紧抿着薄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黄毛看他脸色,偷偷把自己凳子往旁边挪了一挪。 秦祀生气起来是很恐怖的,他怕被殃及。 第一个下的是牛肉。 这里没什么讲究,四个男人吃饭,自然是谁先下手抢到就是谁的。 可是现在多了个小姑娘,自然不一样,当然第一片煮好的要给鹿念。 她裹着他的衣服,坐在他身旁,兴高采烈的夹了第一筷子。 秦祀一直沉默,他本来话少,也不是很罕见的情况。 大家都习惯了,自然也不以为意。 他碗里却忽然多了一块牛肉。 鹿念拿到了第一筷子肉,动作极其自然的,把那这筷子牛肉放去了他碗里。 秦祀抬睫看她。 鹿念没有回头,已经兴致勃勃的和那三人抢起了第二筷子。 抢牛肉的间隙,她抽空扭头对他解释,“刚给你夹的时候,我筷子还是新开的,没用过的呢,可以放心吃!你应该吃辣的吧。” 她知道秦祀嫌弃她,或者是有洁癖还是什么的,从小就这样,她用过的筷子,肯定是断然不要了。 少年默不作声,吃掉了那块牛肉。 一顿火锅吃的非常尽兴,那三人都瞠目结舌。 黄毛惊呆,“看不出来。 小屈摇头,“看不出来。” 明哥感慨,“这真看不出来啊!” 这妹子看起来小小的一只,长得还是那种纤细苍白又精致的小仙女模样,胃口怎么这么大,饕餮一样,怎么吃都吃不饱的。 明哥咋舌,看来秦祀以后这养媳妇,估计光伙食费就得准备不少了。 鹿念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在长身体,也有可能是身体恢复期需要营养,或者现在心情太好,她也觉得自己可以吃下这么多过于神奇。 吃到一半。 黄毛拎了一瓶白干过来,“妹妹喝酒吗?” 鹿念刚吃下一筷子莴笋,“啊?” 少年似乎没看他们,正专心吃自己的,黄毛手里却忽然一空。 转眼间,那瓶子已经到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中,随后,他干净利落的把白干扔回了一旁箱子。 小屈&黄毛,“……” 小屈忙起身,“我有果酒,以前买的桃子酒,没啥度数,还挺甜的。” 明哥,“那就桃子酒,大过年的,喝那么多干嘛。” 鹿念还从没喝过酒,听小屈描述,似乎还挺好喝的,于是积极响应,“我要喝!” 秦祀抿了下唇,没再说什么。 于是顺利开瓶。 桃子酒是一种清澈的粉红色,冒着泡儿,散发着冷气,鹿念格外好好奇。 她拿起她那杯,浅浅喝了一口,轻轻抿着。 少女嫣红饱满的唇贴着杯缘,被果酒濡湿了一些,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唇一下,试着酒的味道。 …… 一旁的少年放下了筷子。 火锅热气十足,屋内还开了空调,他觉得燥,扯开领口,拿起自己那杯酒,一气喝下一大半。 心里的躁依旧半点没有平息的意思。 他沉默着,屋内欢歌笑语,那三人妙语连珠,女孩今晚格外开心,眼睛里像是盛了细碎的星子。 鹿念发现自己酒量是真的差,她喝了半杯,又吃了些捞上来的食物,脑子忽然就晕飘飘的了,还不小心咬了一筷子辣椒。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解辣,再放了回去。 少年握着筷子的手僵住了。 ……那是他的杯子。 鹿念的动作一气呵成,没留半点余地。 喝完后,她把杯子放回原处,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家继续吃吃喝喝,氛围热烈到不行。 他手指有些僵硬,再也没有碰过那杯酒。 ……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 鹿念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在一个这种深夜的没有牌子的路边店,睡得比在自家屋子里的大床上还要香甜和安心。 小屈和黄毛被赶去隔壁继续拼酒去了。 秦祀的外衣被披在了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过了这个年。”明哥喝得有些醉意,“你就要成年了。” 也要高三了,马上要考大学。 他问,“准备走了?” 世界那么广阔,以秦祀的能力,他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混得很好,他应该有更美好宏大的未来。 从秦祀还是个衣衫褴褛的小鬼时,他第一次见到他,明哥就坚信,他以后会有大出息。 是注定会成为人上人的人中龙凤。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想法越发坚定。 秦祀没说话。 屋内灯光昏暗,少年侧影越发显得清俊超凡,色泽浓淡对比,而他笔挺的眉骨,狭长的眼和薄薄的唇,却让这张脸浮出了一丝锋锐的冷意。 明哥知道他的意思,他微叹了一口,朝着熟睡的女孩努了努嘴,低声说,“舍不得离开?” “啧,睡着了。”明哥无奈,“别那样看着我,我干什么的,开酒吧的,真喝醉假喝醉我看不出?” 秦祀淡淡道,“和她没关。” 明哥,“是是是……没关。” 只要人家一句话,一个电话,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她祈求一下,他就什么都会去办。 何为死心塌地,卑微到了尘土里。 却也高傲到了极致,收敛得从不叫人看出半分。 “你自己看着办吧。”明哥说,“男人的选择啊,不后悔就行了,得失自己心里都有杆秤。” “我去收拾下。”明哥摇摇晃晃站起来,端起盘子,往厨房走去。 秦祀缓缓收回视线,一旁的女孩睡得很香。 桌上有些凌乱,杯盘狼藉。 他看了她的侧脸一会儿,挪开了视线。 那杯没有喝完的果酒,依旧放在远处。 良久。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缓缓端起了那杯果酒。 女孩唇触碰过的地方。 色泽浅淡的薄唇,安静的碰上了那处, 如献祭一般,紧紧贴合着那处,缓缓抿入清凉的酒液。 秦祀酒量很好,他喝过很多次酒,各种各样,昂贵的便宜的,有烈如火直烧喉咙的,也有后劲十足叫人几日宿醉的。 而这普普通通的果酒,度数低得几乎可以不计,不浓烈也不芳醇。 他醉了。 第25章 鹿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只记得睡的很好,迷迷糊糊,然后,似乎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她全然信赖,一点没有反抗。 意识似乎沉浸在一片暖意里,舒展又安心。 耳边似乎有人说了一句,“别在这里睡。” “我好困嘛。”鹿念没怎么清醒,眼睛都没有睁开,因为酒精和未散去的惺忪睡衣,声音又娇又黏的。 抱着她的手臂僵了一下。 他低声说,“……等回去睡。” 鹿念咕哝了一声,不愿意醒,她把脸转了一下,舒舒服服的贴在抱着她的人的胸口,温暖又让人安心,酒精让她脑子发僵,一下又睡了过去。 秦祀,“……” 这负担又甜蜜又苦涩。 落在他怀里,分明羽毛一样轻盈,又像有千斤重量。 明哥用气音问,“不留她过夜?” 少年皱眉,冷冷问,“留在这?” 明哥,“……” 他摸了摸自己脑袋,“睡你的床啊,你那床够宽吧,一个小姑娘还睡不下,两个都……” 撞上少年视线,他讪讪闭嘴,不死心,“不然去临河那边?你不是都已经把房子整好了,给她睡另一个卧室不就行了。” 这房子不就是为了这目的嘛,以为他不知道。 秦祀没抬眼,“去把车开出来。” 明哥,“行行行。” 他进屋拿了车钥匙,看着少年修长的背影,背地里嘀咕,“你一个男人,怎么比那些黄花大姑娘还讲究。” 明明那么喜欢,又不干什么,留一晚上怎么了,明天还可以一起吃个早饭迎接新年,不是很完美。 车开到了陆家庄园。 陆阳已经赶在门口等候,少年抱起她下车。 “你留车上等。”他简短对明哥说。 明哥吹了声口哨,“好嘞。” 陆阳看到他怀里的鹿念时,脸黑得和锅底一样,几乎咆哮道,“……你对我妹妹做什么了?” 他没忘记观察,鹿念裹着一件明显不是她的外衣,里面穿的似乎还是裙子,一头黑发散着,脸对着里,依赖的靠在他怀里。 秦祀,“睡了。” 他皱眉,冷冷问,“你声音还能再大点?” 陆阳手指都颤着,压低了声,“我告诉你,念念还没成年,你要敢做什么是违法的。” 少年唇角挑起,露出了一丝陆阳很熟悉的带着讥诮的冷笑,“做什么?比如?” 陆阳涨红了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凑近了一些看,念念露出来的皮肤看起来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陆阳心终于放下了半截,他伸手过去,“把念念给我。” 秦祀还没说什么,怀里的鹿念已经在梦中皱起眉,把陆阳伸来的那只手打开了。 毫不留情。 女孩小脑袋转了一下,把后脑勺对着陆阳,继续窝在少年怀里,轻轻的拱了一拱,睡得舒舒服服。 陆阳,“……”他脸色极其难看。 他转而对少年怒道,“昨天半夜把念念带走的就是你吧?叔叔知道了,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秦祀,“你会告诉陆执宏?” 语气很轻慢,半点没有畏惧,只有笃定。 黑夜里,那双漂亮的狭长凤眼冷而沉,陆阳发现,他竟然已经竟然完全看不透他的情绪了。 陆阳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最近在陆氏不太顺利,陆阳属于典型的眼高手低,野心远大于能力的类型,这半年在陆氏实际表现如何,大家也都有目共睹。 虽然高层都知道他身份,其实说起来,他也不算是陆家什么名正言顺的正经亲戚,血缘已经出了三代了。 只是因为陆执宏高看他一眼,所以陆阳才在陆氏有这种地位。 今晚让鹿念跑了,不管到底是被人诱拐还是自己愿意跑掉的,都是他的严重失职。 他当然不敢告诉陆执宏,甚至半点风声都不敢走漏。 少年把他看透了。 眼前的少年,和小时候的那只倔强,孤独,只会逞勇的小狼崽已经有了很大区别。 他蓦然发现。 陆宅员工都已经被陆阳打发睡了,走廊安安静静,只亮着昏黄的小灯。 鹿念被安置在了自己床上。 被窝有些冷,自然比不了少年怀里的温度,他把她放下,鹿念还不肯撒手,小手依旧拉着他袖子,怎么也不愿意放。 “松手。”他低声说。 鹿念依稀觉得声音熟悉,“唔”了一声,黏糊糊的,很是委屈。 从小到大,那个声音似乎对她说过很多次这种话。 叫她离他远一点,不要碰他,松手之类的。 不过这一次,声音比那些时候似乎要温柔一些……带着些她现在这醉昏昏的脑子想不明白的情绪。 但是,她还是很习惯的听话松手了。 他说什么,鹿念就做什么。 还那么……那样的模样,鹿念在他和陆执宏面前,都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陆阳脸色简直不能更难看。 走出鹿念卧室,他对秦祀说,“我不知道你给念念灌了什么迷魂汤。” “但是我告诉你,你是不可能得逞的。”他对秦祀说,“念念的未来,叔叔都已经规划好了,你这种身份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算念念一时鬼迷了心窍,陆执宏也绝对不可能同意他们俩。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用这种卑鄙的方法当上陆家的主人,你做梦都别想。” 少年声音很淡漠,“我和你说过,都无所谓。” 陆阳容忍度已经到了底,他低声咆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人可能无所图的对另一个人好,这样接近念念,说是他心里没鬼,陆阳绝对不相信。 少年冷漠道,“做她想让我做的事情。” 只要她想,什么都可以。 少年身姿颀长,五官俊美,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特别气质,杂揉着冷漠,内敛且成熟,除去肤色略有些苍白,几乎找不出缺点。 陆阳怎么也想不到,小时候那只被他们联合起来欺负,终日遍体鳞伤,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的狼崽子,长大了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屈憋,恐惧,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他忽然给自己想到一个解释。 如果不为了图陆家的钱,他就一定是为了报复,为了报复陆家,报复他和陆执宏,准备卑鄙的报复在他的女儿身上。 陆阳深呼吸了几口,心里终于有几分安定。 他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关键,还是念念的态度,只要…… 秦祀已经转身离开。 他对陆家这庄园几乎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可是,他不愿承认,这却也是最能牵动他心情的地方。 可是这次离开时,他心情却和以往很不一样。 * 鹿念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时神清气爽,只觉得大半年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 她记得自己昨天跑了出去,和秦祀吃了一顿完美的年夜饭,秦祀从小说话算数,所以说要还她一顿年夜饭,说到做到,挺有他风格的。 她哼着歌儿,“苗苗!” 苗苗推门而进。 鹿念问,“爸爸回来了吗?” 苗苗说,“先生还在公司。” “那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啊?”她问苗苗,心里忐忐忑忑的。 她昨天实在太高兴了,想在想起来,简直给秦祀他们扔了好大一个烂摊子啊。 苗苗说,“是陆少接你回来的。” 鹿念,“……” 苗苗低声说,“放心,陆少和我说过了,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先生,他会努力帮忙掩饰过去。” “还有,他还说‘念念以后想出去玩,可以先告诉我一声,哥哥会帮忙’”她把陆阳的话复述了一遍,笑眯眯的,“陆少是个好哥哥。” ……陆阳这次居然还做起了好人? 鹿念心头狐疑,不是很愿意相信。 不过她记得当时就喝醉了,应该是秦祀送她回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吵起来,记得小时候,他们就很不和睦。 她拿起床边手机,秦祀发了一条消息,“新年快乐!!” 这种没有内容的纯祝福短信,她也不指望秦祀会回复,果然,等她洗漱完换好衣服吃完饭,秦祀依旧没有回复。 她喝完牛奶,又发过去一条,“你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那边来了回复,“工作。” 鹿念,“……” 大年初一诶……都不休息一下的么。 “昨天谢谢你请我QWQ” “还你以前请的。” 鹿念,“喔。”果然不是自己愿意的么,算得还真清楚啊。 不过昨晚她吃了那么多,怎么也回本了。 手机一直安静,他什么也没回复了。 鹿念,“……” 其实不知道为何,看着通讯录里秦祀的名字,她就忍不住想戳开,给他发消息,就算他的回复都很简单,每条也只有寥寥无几几个字。 就很普通很无聊的那种。 类似“你在做什么?” “中午吃了什么?” 或者,她吃了好吃的,看到一个笑话,她也想给秦祀发消息。 只是想象了一下,少年看到这些七零八碎的短信时的表情,她就悬崖勒马,及时停手了。 不然秦祀估计要拉黑她了。 她觉得自己也不太好意思,成天这样去打扰人家。 毕竟他独自一个人住,要工作,还要学习,她不去帮忙,还成天添乱,实在过意不去。 过完年后,秦祀没找她,倒是赵雅原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我回安城了。” 鹿念,“嗯。” 赵雅原,“你在哪?” 鹿念,“在家。” 赵雅原追问,“在家做什么?” 其实这几天,她钻研了点新的好玩东西。 除夕陆氏那件事情似乎闹得挺严重,不利言论一直甚嚣尘上,陆执宏基本一直在公司,在家时间很少,鹿念也终于可以得以放松,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在画室泡了好几天,润色了一下之前给秦祀画的那张画。 同时,她买了数位板,开始饶有兴趣的尝试起了板绘,和平时画素描和水彩的感觉截然不同,但是也很有趣。 有时候一天她可以画上七八小时,因为美术功底好,上手也非常快,现在已经可以画的有模有样了,她开通了一个海兔账号——一个目前不少年轻人都在用的综合社交平台,但是鹿念一直没有,以前还被田悦他们说过太脱节了。 但是她注册也不是为了看什么,只是每天准时登录,把自己最新练习成果扔上去,因为她害怕被陆执宏发现,然后把她的设备全扔掉——说她玩物丧志。 陆执宏已经把她的绘画课和音乐课都停了,说是需要专心在学习上了,这些技能略通就好,不必花费太多精力。 这种事情,鹿念觉得他真的可以做得出来。 她只想给自己留个记录。 不过这些她自然不可能告诉赵雅原,只是说,“在家吃饭睡觉。” 赵雅原忍无可忍,“谁不知道你要吃饭睡觉。” 见这样聊下去根本没有效果,赵大少爷只能忍气吞声,直接提起,“我们说好的补课呢?不是还没完吗?” 这新年都过去这么久了,鹿念依旧无声无息的,没有半点要过来给他继续补课的意思。 鹿念随意道,“行吧,那就明天。” 赵雅原,“?” 其实是因为陆执宏马上要回家,她在家的快乐生活估计马上要完结了。 她要出门都需要他审查,只有去赵家,他一般不会阻拦。 “明天不行么?” 赵雅原,“……行。” 于是补习就这样继续了,鹿念一直没有问起过他关于南荞的事情,每天悠然自得。 赵雅原在旁边学习,她就看看小说,偶尔似乎还画画,不过她都不给赵雅原看,也不愿意和他谈,每次都只聊学习。 眼看没几天开学。 赵雅原自己忍不住了,“你就不问我关于南荞的事情?” 鹿念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视线还黏在书页上,“……时间过得好快,都要结束了。” “你说。”她对赵雅原说。 似乎一点不急,眼睛清清亮亮的。 现在的鹿念比起年前的那个鹿念……似乎有了不少变化,但是赵雅原也具体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变化。 少年眼神一瞬间有些空茫,似乎在注视着很遥远的地方。 他缓缓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因为早产,肺没有发育好……” 而海城是工业大城,重工业尤其发达,一直到赵雅原出生的时候,正好达到了十余年里,海城空气质量最糟糕的时候。 他小时候几乎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有时候整晚的咳嗽,脸都咳红,哭到背气过去。 “所以,家里就想把我送走,现在外地疗养。”赵雅原说,“最后选来选去,选了南荞。” 虽然地方偏远,但是环境非常幽静,空气清新,山环水绕,是个非常适合当时的赵雅原的地方,赵家有个旧识在南荞。 她曾经对赵如澜夫妻有过大恩,他们了解她人品,愿意把儿子放心交给她。 赵雅原说,“你知道吗,住在山里其实也挺好玩的,山泉可以直接喝,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动物。” “就是有点无聊。” 兰阿婆那会儿已经七十岁过半了,照顾他却依旧不遗余力。 他在南荞吃的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喝的是山泉水,空气清新干净,没有噪音,没有污染,赵雅原好了很多,终于不会再整夜整夜的咳嗽。 他们住在南荞山上,整座山只有稀稀拉拉十几户人家。 “因为身体不好,我小时候脾气也很差。”赵雅原说,“不怎么讨人喜欢。” 鹿念心道,你现在难道不是也一样。 赵雅原,“?” 少年一双猫眼缓缓眯了起来。 她忙说,“你继续。” 南荞附近也有小孩,但是年龄相差都比较大。 赵雅原是城市里来的小孩,都知道他是城里来的富家少爷,性格很乖张,身体还弱,和当地小孩子似乎天生就格格不入,怎么也玩不到一起。 所以他很寂寞,寂寞到长蘑菇。 “所以?” 赵雅原说,“但是后来……我有了一个新玩伴。” 鹿念以为他要继续,赵雅原却不再说下去了,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复杂。 这段时间,和鹿念相处的时候多了,他可以确定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而且……她实际的形象,和他想的那个,实在相差太多。 他接触到的真实的鹿念,倒是和另一个人,有几分相似。 只能再继续观察,他想。 听完赵雅原的故事,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概理顺了,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和她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赵雅原说,“你可以问问题了。” 鹿念问,“……我去过南荞?” 赵雅原缓缓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赵雅原,“差不多吧,估计从你不记得的时候开始。” 她果然,曾经丢掉过一大段记忆。 鹿念追问,“你认识我?我们在南荞见过面?发生什么了?我为什么……” 赵雅原没等她说完,“停停停。” “寒假你就给我补习了这么久,效果都不知道怎么样,要我回答这么多。”他说,“我亏本到姥姥家了。” 鹿念,“你说好告诉我真相的,我到底在南荞发生了什么,不然我白给你补习这么久?” 她想听的又不是赵雅原的童年经历。 赵雅原说,“我看你给我补习也没多痛苦吧。” 每天把他甩在那里,和人聊天看书画画,倒是蛮自在的。 少年长腿一翘,语气有点嚣张,“不然你自己去查,去你家里查啊,或者去问你爸妈。” 鹿念,“……” 去问陆执宏? 可算了,她还想多活几天,不想被炼成提线傀儡。 赵雅原凑近了一些,琥珀色的桃花眼微眯着,低声说,“或者……你多陪我一天,我就可以多告诉你一点。” 看着鹿念脸色变化,他说,“也不一定非要补习啊,你不是喜欢看书画画聊天,在我家都随便你,乐意做什么做什么,反正你需要的我家也都有……你就和我随便说说话呗。” 他越说越快,不情愿的扯出了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小。 鹿念,“……” 赵听原以前似乎对她提起过一次。 说自己弟弟虽然看着嚣张又嘴巴毒,但是其实特别怕寂寞,幼稚又黏人。 鹿念只觉得赵雅原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现在倒也觉得有几分理解他的话了。 真的是,很怕寂寞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后,婚后,念念知道辽四四崽曾经说过的话。 念念: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四四崽:……(面红耳赤)(这样……不行。) 念念:QAQ,你一定是不爱我了,以前明明说过,呜呜呜呜呜 四四崽:(投降,就范) 第26章 开学之后,时间过得很快。 鹿念升上高二这年,发生了很多事情,陆执宏执掌下的陆氏在这一年成功上市,股价大涨,在安城甚至整个南方的本行业里,都隐隐有一枝独秀的意味。 但是后半年,因为陆执宏的一次急病住院,引发了内部董事会权力斗争,对陆氏未来继承人的争议浮出水面,于是上半年暴涨的陆氏股票终于跌回了正常水平。 鹿念记得原书里的剧情,这段时间陆氏确实是一直蒸蒸日上的,只是后来,因为陆执宏的刚愎自用,频频的决策失误,以及一场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几年后,陆氏把自己作到了破产边缘,整个公司都濒临崩溃。 原书里,是秦祀挽救了陆氏的颓势,但是以此为代价,陆执宏与魔鬼交易,最终断送了整个陆家。 应该是在五年后,秦祀二十三岁的时候。 那时回到陆家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一心只为复仇的魔鬼,心肠冷硬,手段残忍,加上他缜密的心思,与与生俱来的卓绝天赋,陆家已经再没有一个人能斗得过他,他不断往上爬,最终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而现在……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秦祀还是那个秦祀,但是其实这一次,他和陆氏的孽缘已经被她强行斩断了很多。 比如,他小时候在陆氏,后来即将遭遇到的那些折磨和欺辱,在鹿念来了之后都已经避免掉了绝大多数,而他离开陆家后,也没有去十三中,从此走上堕落之路。 秦祀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么他就不会那么执着的再找陆家复仇了,自然也不会在那个时候临危受命,把陆氏从破产边缘拯救出来。 而陆氏数年之后的危机,会导致什么后果呢? 原书这个时候陆念早已经死了, 扪心自问,虽然她现在还活着,但是鹿念对公司管理一窍不通,也自觉没有这种天赋,她不觉得自己有可以单枪匹马把陆氏挽救回来的能力,这种事情也需要天赋,不是任何一个人说想做就可以的。 不过……这辈子改变的事情实在太多。 未来的事情,她实在说不好。 就拿南荞来说,原书里只是提过一嘴这个地名,介绍赵雅原小时候曾经在哪里修养,和陆念有什么关系完全没有提及。 而她发现的那张暗格里的照片,知道自己曾经失忆,知道南荞这个地点,甚至还和发现了赵雅原和她有可能是旧识…… 就像是在玩游戏的时候,忽然解锁了一条隐形主线一般。 鹿念其实有种隐隐的抗拒,不知道是不是来自这局原生身体的抗拒,按道理,那天发现了那种暗格里的照片,以及从赵雅原那里知道了部分和南荞相关的真相,她应该积极展开调查。 可是,下半年,陆执宏出院以后,对她的看管越发严格,面面俱到,她在陆宅时,几乎每时每刻都出于监视之下,行动,甚至每天的心情变化,都会被无处不在的眼线报告给陆执宏。 尤其是在陆执宏生病以后,他对她的控制变本加厉。 鹿念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办法再继续在陆宅展开调查。 尤其陆执宏给她提到过好几次的心理治疗师,让她格外毛骨悚然。 她偶尔会去赵雅原那里,但是只是为了图个清净,可以暂时离开陆家,离开陆执宏,她现在只有在那里还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鹿念在赵家的时候基本不学习。 赵听原在家的时间也不多,他上大学后就很忙,经常不在家,只剩赵雅原一个人在家,赵家那些佣人也被他打发走了不少。 不过这倒是也方便了鹿念。 打着给赵雅原补习的幌子,后来她根本没讲课了,大部分时间都在自由自在的画画,把赵雅原当成了一个摆设,把赵家当成了个宾馆。 那天,给秦祀画的那张画,依旧还只是停留在草稿阶段。 原因也不是她不想继续……因为模特不在了,她实在没法继续。 那件事情之后,她已经不好意思再主动找秦祀约时间了,秦祀今年高三了,时间越发紧,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陪她玩这种游戏。 何况,以陆执宏最近对她的监视,她不敢再贸然行动。 赵雅原正在心不在焉的写着一张数学试卷,见她又沉迷画画不理人,还是坐不住了,从书包里抽出一张成绩单。 “我最近进步了。” 少年邀功一样,把成绩单举到了鹿念面前。 “哦。”鹿念看了一眼,“还没我高,下次继续努力。” 赵雅原,“……” “你成绩,让我一学期赶上?”他大喊,“你是在逗我?” 鹿念,“我成绩也没多好啊。” 秦祀那种才可以叫成绩好吧。 上高二之后,她成绩有所退步,到了年纪大约150名的地方,不过她发觉这已经是自己天赋挖掘的很好的结果了。 秦祀成绩反而越来越好,基本稳居第一。 她偶尔路过年级红榜时,经常可以看见他的名字,或者听到别人对他的各种议论。 明年估计就要走了吧,考上TOP,然后顺理成章的离开安城,奔上未来的康庄大道。 不知道为何,一下兴致大降。 鹿念抿着唇,关闭了那张未完成的画,随手拿起了手机,登录海兔。 上次来赵家时,她记得自己po上去了一张最新的画稿,就是拿秦祀那张未完成的草图为原型的。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画的很随心所欲,基本上,大部分男性都是秦祀为模板画的,女生就很多样了,还有些风景画和画可爱小动物的。 鹿念被红点和提示给惊了一下。 要知道,她这号是突然开的,平时也没几个热度,也只有零星几个fo。 这张下面的点赞和评论吓了她一跳,fo她的人数竟然也增加了十倍不止。 鹿念忙仔细查看了下,怪不得……似乎是被一个挺火的博主转载了。 她画的是一张古风少年,夕阳下,少年一身劲装,窄腰长腿,黑发挽成发髻,一双冷淡上扬的凤眼,淡淡的直视前方。 这张画的精妙就在少年的神情上,第一眼看上去,冷淡疏离,傲到了骨子里。 下面评论竟然不少。 “啊啊啊啊啊啊!太太配色太好看了!” 【遇鹿】:蟹蟹,上色方法我发上一条了! “wsl好心动!!!大大我可以拿去当头像?” 【遇鹿】:当然可以。 “大大平时都用的什么软件啊?” 鹿念把自己用的软件大大方方都说了一遍。 “大大的画的好色气啊!!明明看着炒鸡禁欲,但是就是有一种色色的感觉,让人好心动!” 鹿念:??? 她一路往下看,看着这个评论,满头问号。 色色的感觉? 这哪里能看出来的,明明让他穿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没露。 她却忽然想到了她画画那次,秦祀被她逼得脱了外衣。 薄毛衣下,少年隐隐透出的背肌线条,骨骼均停,窄腰长腿都一览无余。 和他当时被迫脱下外衣时,那一瞬间的表情。 鹿念忽然有些心虚。 鹿念回复,“是按着原型画的,色色的感觉绝对没有!!” 不料,回复居然一瞬间就到了,还一连好几条。 “竟然有原型的么!!” “大大,有木有帅哥康康!!” 鹿念,“……” 那肯定是没有的啊。 她就从来没有和秦祀一起拍过任何一张照片,更加没有秦祀的照片。 当然,有也不会去给她们。 鹿念不再回复了,正准备退出海兔,身后有人低声问,“你画的是谁?” 鹿念吓了一跳。 赵雅原都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了。 他盯着那幅画瞧,“原型……你喜欢这男生?” 鹿念,“……” 她坚决的摇头。 她为什么要喜欢秦祀啊,她才不要去自取其辱呢。 毕竟以秦祀对她的态度……何况,按照她目前对秦祀的了解和原文里的描述,他估计就是觉得,女人都很烦人吧,反正不对对人产生什么爱情。 不过赵雅原和秦祀也不熟吧,这画当然也是经过了艺术化处理的,不可能一模一样,她觉得赵雅原也看不出来是谁。 赵雅原问,“你这么喜欢画画,不如以后去当美术生呗。” 鹿念,“不可能。” 这没什么好说的,陆执宏是不可能同意的。 “今天时间到了。”鹿念起身,“我走了。” 他们现在已经形成一种默契了。 鹿念到这来避难,顺便陪陪他,她从不主动问起和南荞相关的事情。 一开始,赵雅原还觉得稀奇,现在过了这么久……鹿念不急不躁,倒是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喂,寒假你有空?”赵雅原叫住她,“和我一起出去玩?” “去哪?”鹿念收拾书包,心不在焉问。 “南荞。” 鹿念收拾书包的手顿了顿,面无表情道,“明年吧。” 等她毕业。 终究是要去一次的,躲也躲不过,但是现在不行。 鹿念的十七岁姗姗来迟。 她在学校里很出名,因为家世,更因为长相,她出落得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好看,虽然也并不是她希望的。 说实话,鹿念宁愿恢复她长开以前清秀可爱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走到哪都惹眼的样子。 尤其和赵雅原一起走在校园时,交相辉映,很多人都在私下传,说赵家陆家其实早有了那个意思,所以才默许了他们现在来往那么密切。 不过到底是赵听原还是赵雅原,还有得一番争论。 这一年,秦祀十八岁。 鹿念已经很少见到他,偶尔发短信过去,要不泥牛沉海,要不回复的只有寥寥数语。 但是,鹿念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件事情。 这天放学,大周假,高二高三一起放学,鹿念终于在教学楼下堵到了秦祀。 暌违了这么些天,他似乎又长高了,轮廓似乎变得更深邃了些,只是清俊的眉宇间似乎带着淡淡的倦。 “秦祀。”鹿念叫他名字,声音清清脆脆。 少年表情淡淡的,没说话。 越过她,他抬眸看到了不远处,随着她一起过来的赵雅原。 鹿念气喘吁吁跑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雅原也追了过来。 “我说,什么时候再去我家?”他轻车熟路的来勾鹿念,被她躲过。 赵雅原还有些委屈。 “我有事。”鹿念烦他,“你之后再说。” 赵雅原,“什么事?这么急?” 鹿念把他推开,她有点想对秦祀解释,但是又不知道要解释什么,“他是赵听……” “赵听原的弟弟。”少年声音淡漠的像冰,“你想说几次?炫耀你们关系很好?” 鹿念,“……” 她心下有些混乱,但是说不清楚。 其实,她想找他确认。 她记得秦祀的十八岁在这周的周末。 她想了好久,终于想了一个可以暂时摆脱陆执宏的办法,她想去给他庆祝一下、 但是,现在看着秦祀这态度,她心里乱糟糟的,什么也说不出口。 少年沉默着,最终转身离开了,只剩鹿念一个人,呆呆的继续站在原地。 “啧。”清越的声线在耳后响起,“他对你没感觉,别妄想了。” 鹿念瞪他。 难道罪魁祸首不是他? “都是男人,男人才懂男人。”赵雅原说,“我看出来,你已经没希望了。” 鹿念,“?” 他眯着眼,长腿一伸,没骨头似的,“那不如,拿我凑合凑合。” 鹿念,“……” 她觉得自己真的有可能是和赵雅原待在一起太久了,眼下对这种离谱的玩笑,居然都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放弃治疗了,懒得和他讲,“好好好,他不要我,我拿你凑数。” “真的?”赵雅原,“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试试,我不介意。” 鹿念,“……我回家了,再见。” 不过,周六到时,她在家依旧心神不宁。 她还是想去找秦祀,给他庆祝十八岁生日。 毕竟,对一个人而言,最重要有纪念意义的时候,无外乎出生,成年这几个节点。 秦祀是孤儿,自然没人给他庆祝出生,从小他也没过过生日,所以鹿念想着,至少想给他好好庆祝一下十八岁。 虽然其实已经过了一周,但是她实在没办法,她只有今天有机会跑出去,把陆执宏的封锁线扯出一个缺口。 这天下着雨。 鹿念按着原定计划,陆执宏在公司,她瞒过陆家耳目,偷偷一个人跑了出去,打了车,到秦祀平时栖身的那个酒吧。 给秦祀打电话不通,但是她知道他平时回酒吧睡觉时都会关机,而且今天特殊,她等一下他也可以,她可以明天再回家,就算她到时,秦祀不在,他晚上也得回去睡觉。 独自在深夜的陆家庄园里跑过,她心提到了嗓子眼。 怕被发现,也怕黑,她一直怕黑,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一个人走过了。 不过,她也在想。 想秦祀见到她,会不会很意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惊喜。 她给他准备了礼物,可是暂时不方便拿,可以等之再给,她今天就是想去亲自祝福他。 他们太久没见,也没好好说话了。 鹿念终于跑出陆家时,忽然下起了雨,雷声阵阵,她没料到这茬,冒着雨在路边拦车,好在运气不错,顺利拦到车。 不过,鹿念到酒吧时,还是淋了薄薄的一身雨。 她没太在意,弯着唇进了酒吧。 刚一进去,她就被这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五光十色的灯一下晃晕了耳目。 她这学生模样,在这实在太过于显眼。 酒侍异样的看了她一眼,贴在一个女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她扬唇笑了下,端着酒杯朝鹿念过来了。 “小妹妹,你来做什么?”她问,“喝酒?还是什么别的?” 鹿念对这周围有些不习惯,“你好……我,我找明哥。” 她想,至少先找个熟悉的人问问。 明哥认识她,也会愿意找个地方给她等着吧。 灯光亮了一些,鹿念终于看清,眼前是个打扮得很精致的年轻小姐姐,卷发红唇,她漫不经心道,“老板不在。” “那……”鹿念硬着头皮,“你知道秦祀在不在?不在的话,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 “秦祀?”白熙抬起眼皮,仔细打量了下她,“你们什么关系?” 鹿念,“……朋友。” 她继续硬着头皮,不要脸给自己升级。 白熙上下端详了她一番,“你是不是姓陆?” 鹿念,“你认识我么?” 少女的大眼睛清澈见底,潋滟如波,有种清纯到了极致而产生的妩媚。 女人唇角饶有趣味的勾起。 毕竟这种清纯的仙气小白花,会出现在酒吧这种地方,还是来找秦祀的,由不得人不注意,也由不得她不联想到某个人。 “秦祀他出去了。”白熙没回答她这个问题,“会回得很晚,你不然不要等了,先回去吧。” 白熙,“他这段时间很累。” 鹿念,“……”她是谁?和秦祀很熟悉么。 “小妹妹,还是学生吧?”她问,唇角衔一丝笑,“我说,你以后还是别来找他了吧,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被千娇万宠,富养大的金丝雀大小姐,和他们这种人,根本是两个世界。 鹿念咬着唇,“秦祀不也还是学生?” 白熙没答,只是挑眉笑了一下。 鹿念莫名感到一阵不舒服,“你和他很熟?” “小妹妹。”白熙笑得极暧昧,“有时候,做一些事情,不需要很熟。” 鹿念懵懵懂懂,但是明确意识到了,她说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她穿得很宽松的露肩毛衣,白熙漫不经心的拿手指理了理造型,这一下,一不小心,左肩就往下落了落,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布满了暧昧的指印和齿痕,一看就是……留下的。 鹿念长到现在,在情事方面依旧完全是一张白纸,哪里见过这种真实场面,瞬间呆住了。 “他最近很累。”白熙重复了一遍,语气和之前有微妙的不同,格外意味深长,“小妹妹你没事的话,就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鹿念再迟钝,也终于明白过来意思,小脸瞬间红透了。 她以前赌气的时候,气急败坏的说过他在外面勾搭漂亮姐姐,眼下见到白熙这模样,坐实了,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熙扬唇,“要走了?” 气到了极致,她反而淡定了。 “为什么要走?”鹿念在高脚凳上不疾不徐的坐下,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居高临下,“你们这不是酒吧?最贵的,尽多的上。” 毕竟也当了这么些年的大小姐,这点气势,她能撑得出来。 白熙眼神里的愤恨一闪而过,但是到底,鹿念来了酒吧且点酒,还是最贵的那种,身份就已经变了,是她不能得罪的客人。 在她喝完三杯鸡尾酒后,秦祀终于出现了。 他脸色很难看,一路走来,见到还在抱着酒瓶的鹿念,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气,脸色差到了极点。 她身上甚至湿意未褪,是冒雨过来,还散着一股浓重酒气。 “她自己要喝的。”蓝印小声说,“我们都拦不住啊。” “是啊。” “我们尽力了,拦不住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秦祀没和他们多说,账回头算。 他目前的满副心神,都放在了一人身上。 他抱起她,在路上拦了车,抱了个地名,那里离这儿不远,出租车只花了几分钟。 这房子位置很好,是个二居室,里面却布置的简单,还没有什么人住过的痕迹,陈设都简简单单。 鹿念在沙发上睡成一团,居然还死死抱着酒瓶子。 他想把酒瓶从她怀里扯走。 鹿念昏昏沉沉,可是,一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她忽然就一下清醒了,气得七窍生烟,女孩豆蔻一样柔然纤细的手指指着他,“我来给你过生日,你倒好,就在外面勾搭些不三不四的人,你好堕落。” 平时她给他发消息,他一直不回,敢情时间就是浪费在这了? 亏她还觉得是因为他高三辛苦,所以后来都不去打扰他,可是秦祀在干什么。 和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做一些不健康的事情。 少年莫名其妙,还没明白这一顿指责到底在说什么。 鹿念,“你别碰我。” 她满眼都是切切实实的嫌弃。 被触碰到了紧紧藏在心底最深处那根弦,他手顿时僵在了原处,良久,冷笑,“我想碰你?” 这种冰冷的语气,一下让她心底的委屈都搭发了。 这么久不见,秦祀就给她整出了一个这种事情,而她只是想来给他过个生日,见个面,好好说几句话而已。 女孩委委屈屈的,眼泪一下就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 看到她的眼泪后,他一下僵住了,顿时溃败。 他放低了声音,“起来。” 她身体不好,挨不得冻,之前淋了雨,不收拾的话,他怕她又感冒。 还是好凶。 女孩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无声无息的,却比之前流得更凶。 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放缓了声,“先起来,擦干净。” 鹿念呜咽道,“嗯……” 少年修长冰冷的手指,拿着温毛巾,给她擦干净滚烫的面颊和脸上泪痕时,格外舒服。 她止住了眼泪。 “十八岁生日快乐。”女孩呜咽道,声音柔软又含糊,“我知道迟了,我想给你补上的,前几天我真的出不来……只能今天补上。” 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着雨偷跑出来见他。 只想给他送一声祝福。 秦祀完全没有想到,他动作停滞了一瞬,继续下去,低垂着眼睫,什么也没说。 少年给她擦干净了面颊,换了条毛巾,继续帮她擦拭头发。 动作很轻柔。 今晚他的容忍度好像格外的高。 鹿念醉了,但是依旧敏锐的发现了这点,她像是只哼哼唧唧的小猫,往他怀里靠了靠,“秦祀,你不要变坏,不要去接触这些不三不四的人……” 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没什么别的气味,她就喜欢这样的他。 如果可以对她温柔一点就更好了,从小她就这么希望。 心尖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被她这样依赖,这样亲近。 他低声说,“不会。” 她说什么,他都会去做,一直是这样。 睫毛阴影落下,少年鼻梁高挺,削薄的下颌线条,明明是冷淡至极的长相。 可是他给她把头发擦干净,一点点,温柔虔诚。 刻意避开了和她肌肤的接触。 他在她面前一直是这样,只要被稍加撩拨,就可以发展成一场燎原烈火。 他不敢再逾举下去。 也不能逾举。 鹿念格外依赖他,眼睛闭着,粉面桃腮,少女的清纯娇憨与妩媚在她身上奇妙的融合成了一体,让他无法再多看。 “不要变坏……然后,以后找个好姑娘。”鹿念困得不行,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声音依旧黏糊糊的,“要对她好,一起幸幸福福生活。” 少年指骨僵住,从她发上离开,因为用力,骨节发白。 很久之后,秦祀一直记得他的十八岁。 这一年,他拿到了钥匙,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家,也是这一年,他开始步入痛苦与甜蜜的夹杂那段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太会撒娇鸟。 这还没在一起呢,略一施展,就已经让四四崽完全没办法。 婚后,一个有原则的四四就是这样被逐渐带坏的,只要念念稍微主动,表达出爱与依赖,上去主动亲一亲,抱一抱,XXX,介个男人就根本无法抵抗,想做什么都可以! 第27章 鹿念被服侍得非常舒服,惬意得很,眼皮子很快上下打架,不一会儿,眼看要陷入黑甜乡,睡得无可自拔。 可是,没等她睡下去,她就被不留情的叫醒。 似乎是很熟悉的声音,冷冷沉沉,透着一股子凉意,“自己起来收拾。” 她习惯性答了声。 脸颊和头发被擦干之后,她舒服了不少,只觉得被酒精麻痹的脑子似乎也清醒了。 鹿念从沙发上费力的半直起身子,她脑子还迷迷糊糊的,没有弄明白现状。 客厅里开着一盏小灯,暗黄的光线,而外头小雨已经转成了暴雨,伴着电闪雷鸣。 光线昏暗,她看不太清楚,对面少年似乎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被夜色掩盖,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了他清俊的轮廓,却看不清楚表情。 头发已经被擦干了,但是她身上还湿着,外衣湿了,裹在身上,又凉又坠,让她很难受。 鹿念费力的把外衣脱下,好在里面穿的长毛衣还没打湿。 室内开了暖气,脱了湿衣服后,暖意一下回升。 “秦祀……”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喃喃道。也第一次打量了起来她现在所在地,是个很陌生的环境,她确定自己是第一次来,周围安静得很,却也明显不是酒吧的环境。 她揉了揉眼睛,“这是哪里呀?” 似乎也不像是宾馆。 良久,秦祀答,“我家。” 其实还没怎么收拾好,只添置了基本需要的陈设,不是意外的话,他并不打算带她过来,但是,比起当年的小阁楼,已经是天差地别,第一次,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家。 “你家?”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女孩眼睛睁大,声音里透出由衷的喜悦,“你好厉害!” 明明只比她大出这么些,她还只是个靠家里,一无是处的啃老宅,他竟然已经可以自己在外安家了。 少年垂下睫,他没有再多谈及这个话题,把一个什么物事扔在了她身上,“起来。” 那是一床柔软的蚕丝被,散发出新织物特有的好闻味道。 鹿念拿被子裹住自己,困惑道,“起去哪里?” 他简短道,“送你回去。” 鹿念摇头,“我不回去。” 少年僵住了,似乎没有明白她意思。 鹿念清晰的说,“我今晚不回去。” “爸爸和陆阳今天都不在。”她说,“我早和苗苗说好了,明天中午回家,不会被发现。” 毕竟是她千挑万选好的时间,精心准备的计划。 末了,鹿念才忽然想到,她好像漏算了一处,就是……如果秦祀不同意她留下怎么办? 她小心翼翼问,“我可以留下吗?” 她心里完全没底,毕竟,秦祀真不一定愿意收留她。 而且……想到白熙,她不想承认的想,可能也怕她打扰了他的什么好事吧。 沉默了很久,他说,“随便你。” 鹿念拥着被子,这次终于松了口气,不过,没淡定多久,她肚子忽然咕的叫了一声。 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秦祀,“……” 鹿念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可怜巴巴说,“我好饿。” 她委屈的说,“为了偷跑出来,我骗他们说不舒服,想演得逼真一点,都没有吃晚饭。” 到现在也这么久了,饿了再正常不过。 他面无表情问,“然后就跑去喝酒?” 鹿念,“……” 她在心里嘀咕,那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做那种事情。 酒壮人胆,所以她之之前才敢那么理直气壮找他麻烦,现在清醒了不少,气儿一下消掉了,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 她现在一想起白熙说的那些话,脸都有些烧,更不用说好意思好直接找秦祀问这种事情了。 况且,她也从来不是秦祀的什么人,顶多算小时候的玩伴,那些钱秦祀都已经还给他们家了,严格意义上,算是两清了,她有什么资格来管他的私生活呢。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鹿念做好了打算,饿着肚子,然后睡一晚上沙发。 少年却站起了身,不久,灯亮了起来。 似乎是厨房…… 鹿念来了劲,趿拉着拖鞋,忙跑去那儿看。 果然是厨房。 少年黑色毛衣的袖子挽着,握着刀,露出一截修长干净的手腕,腕骨分明。 在厨房这种居家的地方,把他身上那种凉薄冷淡的气质中和了,更加显得清俊利落,格外好看,她扒在门边,一眨不眨的看着,“你是要给我做饭么?” 少年没抬睫,“我自己也饿了。” 鹿念,“……喔。” 虽然她老早就觉得,似乎就没有秦祀不会做的事情。 但是,亲眼见他在厨房感觉还是很神奇。 其实仔细一想,他会做饭也很正常,毕竟很早就独立出来生活了,不学会照顾自己,根本过不下去。 她看着他的利落的模样,好奇道,“平时在明哥那里,黄哥和小屈哥,也都是你做饭吗?” 秦祀,“……”他没说,这是他第一次做东西给别人吃。 平时明哥那堆人,想吃就自己做,不然就点外卖,过去没有,以后他也不打算做。 但是今天毕竟晚了,鹿念刚空腹醉酒,他也不准备做什么大餐。 几分钟后,鹿念终于看出了点眉目,“这是……要做面么?” “就会这个。”少年冷冷淡淡,“不吃算了。” 鹿念,“……”当然吃了,不吃白不吃,为什么不吃。 说起来,她好像是来给秦祀过生日的,结果自己什么礼物都没带,现在反而被寿星照顾起来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是秦祀啊,她有必要和他客气么。 加之在食物的香味诱惑下,鹿念肚子咕咕直叫,很快就安心,顺理成章的接受了现实。 这碗面香气扑鼻,上面盖着的煎蛋也很好吃,火候好,味道和卖相都很好。鹿念吃得不亦乐乎,最后还恋恋不舍的抿了一口汤,只觉得从胃里升起一股暖意,到五脏六腑,吃得非常痛快。 他只做了一碗。 等鹿念吃完,再简单洗漱回来后,秦祀已经把餐具收拾好了。 鹿念小声说,“我现在还不太想睡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睡了一小觉,还是因为刚吃了东西,她现在只觉得一点不疲惫。 “随你。”他说。 “那可以不关掉客厅灯么。”鹿念问,“我害怕……”她从小怕黑。 秦祀,“……嗯。” “秦祀,你今天是出去做什么了?”她追问。 他简短答,“工作。” 鹿念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出去工作……那应该挺累的吧,现在大半夜的,她吵得他没法睡,还得照顾她,给她做东西吃。 “那你去休息吧。”鹿念自顾自决定,“我自己没关系的,过会儿困了就去睡。” 秦祀,“……” “我不困。”他说,“还有点东西没看完。” 见他真的拿出书坐下,鹿念松了一口气,心理负担轻了。 他在一旁看书,鹿念就趴在沙发上玩手机。 她里面穿着的是一件很宽松的白毛衣,这样的姿势,便露出了一小弯锁骨,微微凹下去,少女原本就生得骨肉均停,每一寸肌肤似乎都皎洁如玉。 那一双雪白纤细的脚踝也露着,棉拖鞋半吊不吊的趿拉在脚上,似乎随时要掉下来。 耳后不受控制的发烫,他不想去看,也不想去想,强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压制了下去。 只想把注意力集中在书上。 ……自制力意料之中的,一败涂地。 偏偏她还要和他说话,还想凑过来看他写卷子,“你怎么写那么快!”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下笔行云流水,分外赏心悦目。 她托着腮看了一会儿,嘀咕,“你是不是都在乱写?” 少年挪远,没抬睫,冷冷道,“是你自己傻。” “我就是傻嘛。”鹿念爽快承认,“又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么聪明。” 她对自己很了解,她也不是不努力,陆家也不是没有给她找好老师,问题是,每个人的天赋和兴趣都是不一样的,她这样努力,在学业方面,可以达到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不料又说到自己身上来,秦祀沉默了。 “那我以后可以偶尔过来玩吗?” 他没答,鹿念便顾自说。 “我家环境太窒息了。”鹿念说,“除去还可以赵家玩玩,我在家的日子真的好难受。” 她歪头过来看他书,贴得近,乌黑的发丝垂在雪白的面颊旁,分外天真娇憨。 听到那个名字,他面颊的热意一分分降了下来。 他想起学校里的谣言,想起那天,那人轻佻的动作,对她明显轻车熟路的亲昵。 她在赵家,也会这样对那个叫赵雅原的,甚至更加…… 只是想象了一下那些场景,他嫉妒得快发疯。 少年侧影干净利落,轮廓分明,这么久未见。 久违的十八岁的秦祀。 她歪着脑袋看着,莫名其妙的,挺想再近一些。 她醉酒那会儿,他是不是还抱了她…… 少年却抽远了身子,一双漂亮的凤眼里看不清情绪,“你对谁都这样?” 鹿念愣了,“什么?” 他已经后悔,抿着唇,什么也没再说,让她几乎以为听错了。 “秦祀,你大学想读哪里?”她又提起一个话题。 良久,“不知道。” 鹿念,“嗯……”意料之中,不想告诉他吧。 “我可能会出国吧。”她歪着头。 毕竟,在这些事情上,她根本没有反抗余地,只能听陆执宏指挥。 秦祀没有回答。 反正她去哪,他估计也不感兴趣吧。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半天,鹿念终于感到了一丝困意。 鹿念问,“那个,秦祀,我今晚睡哪儿呀,可以睡你的客房吗……还是沙发?”她声音越说越小,很委屈的补充上了这个选项。 少年沉默的站起身,鹿念随着他,他带她到一间卧室门口。 极其少见的,竟然犹豫了。 还是鹿念自己打开了门,“我睡这里么?” 她以为里面会没收拾好。 不料,卧室里有床,而且已经收拾好了。 干净的被子和床单,都是米色的,干净齐整,甚至还罩着同色的被罩。 竟然和她的卧室色系有些相似,很素雅的颜色,是不少女孩子会选择的颜色。 鹿念,“……” 秦祀的家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房间。 她原本根本不会多想,可是这会儿,她忽然想到了白熙,就很难过。 只是,她不想再和秦祀吵架,只能把自己这些任性收敛起来,顿时觉得没滋没味了。 “明天叫我起床可以吗?”她问。 少年耳尖已经滚烫,他避开她视线,有几分狼狈,“你自己定闹钟。” ……妄想就这样,被赤裸裸的暴露在臆想对象的眼前。 让他觉得无比羞耻,一刻都多待不下。 第28章 被子很暖和,鹿念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呆呆的盯着屋顶,她暂时还没有什么睡意,只是,人一旦睡不着,就非常容易胡思乱想。 毕竟她现在睡在秦祀家里,还是这个可疑的房间里。 于是,一想,她就顺理成章的想到了白熙的事儿,再一想,就越想越生气。 外头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鹿念下了床,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儿,凉风与潮气从外头灌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心里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手机就放在床头上,她关上窗,索性拿起手机,直接拨了秦祀的电话。 她想,他要是不接的话,她就要起去隔壁疯狂敲门,怎么也要把秦祀弄起来。 多折腾一下他也挺好的。 那边终于接了电话。 耳畔传来少年熟悉的声音,淡淡的,有一点鼻音,却并没带着什么睡意,“怎么?” “晚上冷。”鹿念理直气壮,“秦祀,你这被子也太薄了,我盖着好冷。” 秦祀,“……” 鹿念又问,“你家里还有别的被子么?这个真的太薄了。” 其实一点不冷,被子薄厚适中,加上褥子,而且已经洗干净了,晒得很松软,睡得其实相当舒服,她只是想折腾秦祀而已。 那边挂了电话。 不久,传来敲门声。 鹿念从床上跳下来,因为刚偷偷开了窗户的原因,室内温度现在确实很低。 她跳得太快,想了下,又给自己裹上了一件外衣,装好了困倦的模样,这才慢悠悠去开门。 少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床新被子。 他明显也是刚从床上起来,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宽大深色t,少年高高瘦瘦,线条进匀称颀长,即使是这种衣服,也撑得很好看。 领口下露出半截好看的锁骨,越发显得眉目疏朗清俊,竟然很有几分居家的味道。 鹿念倒是挺少见到这样的秦祀,不由多看了几眼。 “被子。”少年抿了下唇,没有看她。 他拿来的是一床深蓝色的被子,样式很简单,也什么花纹,和她现在这间卧室的被子区别挺明显。 鹿念没多想,接过,然后把自己被子叠好卷到一旁,换上了这床。 少年僵住了。 他原本以为,她是想加一床被子,而不是…… 鹿念却做的自然而然。 “好了你可以走了。”她飞快脱了外衣,钻回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谢谢。” “不过,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事。”她不要脸的补充。 “要是有,我就要打你电话,你晚上不要关机。” 她声音娇娇的,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被子下露出的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黑发散落在雪白的面颊旁,乌云一样堆在枕头一侧,娇憨,清纯,又说不出的妩媚。 少年垂着睫,削薄精致的下颌线却有几分紧绷,垂着一侧的手指,缓缓收紧。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关上了门。 室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鹿念躺在新被子里,盯着天花板。 原本还想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折腾他。 但是意外的,换了被子后,似乎有种让人怀念的味道,清清淡淡,和一个人很像。 她紧紧裹着被子,像是被拥在怀抱里一般,睡得很好,没几分钟就困了,然后一下陷入了梦乡里,睡得香喷喷的,也根本忘记要折腾他的事儿。 一墙之隔。 秦祀回到自己房间,他躺回空荡荡的床上,随意扯了一床薄被。 他不怕冷,也一点不觉得现在冷。 但是他知道鹿念一直畏寒,比他娇气很多,从小就是这样,她一直就是被这样千娇万宠着长大。 小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恨她,甚至幼稚的想过,等他大了,要让她也尝尝他那时受过的滋味,可是到了现在。 自然而然,他觉得她就应该如此。 甚至连他,也只想把所有他有的东西,都心甘情愿奉上。 怎么也睡不着。 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她就睡在那里,而且…… 梦和现实的边际似乎模糊了。 少年喉咙干涩,他闭了闭眼,想将那些不该起的念头压下。 …… 鹿念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她被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振动吵醒了,少女不高兴的皱了皱眉,眼睛还微眯着,次被窝里伸出了一只小手,好容易摸到手机。 是秦祀发来的消息。 一个小时之前,就两个字,“起床。” 她果然忘记定闹钟了。 鹿念打了个呵欠,有点不想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但是她今天还得回家,于是只能慢吞吞的起来,换好衣服,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她懒得扎头发,就这样散着发走了出去。 秦祀已经洗漱好了,正在客厅看书。 见她出来,他没有抬睫,“剩了点早餐,随你吃不吃。” 鹿念惊喜,“你做的?” “……路边买的。” 鹿念,“哦。” 说是剩的,但是都只有一份,也不见什么有人吃过的痕迹。 咬了一口包子,鹿念端起手边牛奶,喝了一口。 竟然还是温的,敲到好处的温度,牛奶在在女孩粉嘟嘟的唇边留下了一圈奶白色的印记,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她惬意的继续吃起了早餐,吃得香喷喷的。 秦祀一直在看书,似乎完全没在意她。 鹿念也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早餐吃完后,已经差不多上午十点。 她刚满足的瘫回沙发,觉得自己自在又快活。 翻个身,还可以看到秦祀。 少年垂着睫在看书,鹿念托着腮,眼睛弯着,笑盈盈的看着他。 没等她看几秒,他把书收了,站起身。 鹿念,“……” 她敏感的觉得,他今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但是也说不上来,而且,似乎比平时更加冷淡一点。 少年错开她视线,“我下午还有事,你收拾下。” 这是又在赶她走嘛。 她到底有多不受欢迎啊! 鹿念忍不住酸他,“好,明白,我马上走,我知道,反正你又不欢迎我,怕我打扰你好事吧。” 少年冷漠道,“什么好事?” 鹿念,“?” 那种事情,她一个女孩子,要她怎么复述。 她到底没喝醉,也不敢太造次,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了,只敢私底下小声逼逼,“你真不要脸。” 他明显听到了。 鹿念以为他又要和她吵一架,或者冷笑,像以前那个讥讽她。 可是没有。 少年白皙的面颊上蔓起了淡淡的红意,他抿着唇,竟然一句也没有反驳。 出门时,她左右看了看,给秦祀看,“这个地址没错吧。” 他“嗯”了声。 鹿念忙把手机收起,“这样我下次要来玩的话,就不会找错路了。” 秦祀收回视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鹿念托着腮,看着少年冷淡的侧脸,心想,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能再有这样跑出来的机会,且秦祀也还留在安城。 毕竟,只剩下半年了,他即将高考,离开安城。 鹿念到陆家时还没到中午,没有任何人发现。 陆阳这样几天跟着陆执宏出门出差,一直不在家,鹿念只希望他永远也不要回家了就好。 * 送走她后,他先回了家。 沉默着用钥匙打开门,一室寂静。 屋子似乎一下空了。 虽然平时一直只有他一人,明明鹿念也就昨晚一晚在,但是,现在少了她,莫名其妙,屋子似乎空了一大半。 那间卧室门还开着。 被子里似乎还有她留下的淡淡的味道,女孩子身上的独特的馨香,很淡,那一缕萦绕在他鼻尖,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僵硬的拿走了被子,把原来的那床铺上。 随后,那张卧室门被他锁上,一切都维持了原样。 下午,酒吧。 对完账,明哥问他,“昨天我听店里人说,你把你念念妹子带过去了?” 秦祀没回答,问他,“那几个人在?” 明哥,“哈?” 秦祀淡淡道,“昨天给她喝酒的。” 明哥,“……” 蓝印被明哥叫上来时,有点惶恐,白熙抱着手臂,倒是挺淡定。 把情况大概讲了一下,蓝印,“……就这样,她忽然就要点酒,我们也没办法啊。” 明哥拉了下秦祀,“算了,这次算我的,我出去了,没再这儿管着,他们不认识念念妹妹。” 秦祀没说话,少年五官都生得很好,眼睛尤其漂亮,轮廓却过于冷薄,这样沉沉看着人时,看得蓝印心里都发毛。 他简短道,“下次别给她喝酒。” 明哥明显松了口气。 蓝印,“那,那要是是她自己要喝呢,她上门就是顾客,不给她喝不太好吧……” 秦祀抬睫,问他,“你觉得有问题?” 蓝印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涩,“没,没问题。” 秦祀很少生气,因为你很难看出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情绪过于内敛,喜怒哀乐都不形于色,但是这种人,一旦真的生气了,那更是加倍的恐怖。 秦祀离开后。 蓝印松了一大口气,终于放松了,拍了拍胸口,“妈的,刚吓死我了。” 说实话,他一直都有些怕和那个少年打交道。 他新来没多久,实在忍不住问,“昨天那小仙女和秦哥什么关系啊,女朋友?” 明哥摇头,在他肩膀上一抽,“别管了,老老实实做你的事情去,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别给未成年卖酒。” “不是啊?”蓝印重点根本没抓在明哥话里,他大叫,“不是女朋友,那这……” 想起昨天小姑娘俏生生,惹人怜爱的小模样,他嘿嘿一笑,抓了抓自己头发,“那她有男朋友吗?” 白熙阴阳怪气,“你就别想了吧,不是一个层的,人家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在学校肯定不缺人追,我听说呢,男朋友都……” 明哥打断了白熙的话,“你以后,别在他面前说这话。” 明哥平时嬉皮笑脸,对白熙这酒吧摇钱树也很客气,这次脸上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白熙不服气,“他们又没什么关系?我怎么就不能说了,我有个远房妹妹在他们那学校上学,说那谣言都传的满天飞了。” 明哥,“你搞得他发疯,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说,“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去惹他,你不听,到时候闹出什么事,你就自己受着。” “哪天再让我听到了你在秦祀面前提这些事情,你就不用再来了。” 白熙脸色有些发白。 明哥是好老板,她以前在别的地方干时,酒吧各种老板或者管事的,总喜欢在她们这种人身上揩油,态度轻浮,她也没有办法,心里厌恶至极,也只能摆出笑脸。 但是明哥这里,从来没有这种事,工资也给得丰厚,她真的舍不得。 女人死死咬着下唇,“……我不会说了。” 蓝印张着的嘴还没合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过了一遍。 * 第二天依旧周末,鹿念在家做最后的收拾。 她给秦祀准备的生日礼物,有两件。 一件是她精心画的一幅画,画了很久,都是抽着空,避开陆家耳目,一点一点才终于画好。 另一件,是她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鹿念小心翼翼的把蛋糕装进了盒子里,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下厨房,废了不少原料和老大力气,才终于做出一个不那么磕碜的,她在上面拿奶油绘了画,和一个漂亮的巧克力做的十八。 现在要见秦祀一面很难。 而且她也不知道当面给,他会不会要。 不要的话她也太尴尬了。 所以直接打包寄了过去完事,地址就留的上次她住的那处住址。 这样不要的话,他应该也不至于再打个电话来告诉她扔了吧。 把礼物打包寄出去后,鹿念满意的拍了拍手。 假期过后,鹿念迎来了新学期第一次月考。 这一次,她考试成绩有些退步,和陆执宏给她定的目标差了不少。 陆执宏找她谈了一次话。 “你说你要被送出国?”少年声音在那边响起。 鹿念无力道,“不一定,只是我爸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就送我出国。” 赵雅原幸灾乐祸,“那你出呗,又没什么不好,我家还想送我出去呢。” 鹿念停了下,“……但我又不想去。” 赵雅原说,“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你不是一直想学美术嘛,你就先答应你爸,申别的专业出国,然后天高皇帝远,你再在那边直接把专业改了……” 鹿念,“……滚吧你。” 什么破馊主意。 等陆执宏知道了,不扒下她一层皮。 赵雅原在那头笑得不可开交。 听得她好气,直接把电话挂了。 “雅原,雅原……”赵雅原才听到身后声音。 “哥,你什么时候回的?”他挂了电话,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问。 赵听原说,“刚从清悠家回来,去和她聊了聊天帮她解压。” 这没几个月高考,苏清悠上次模考考砸了,她人设是乖乖女全优生,所以在现在成绩波动,她自己心里也急,压力很大。 赵听原现在已经上了大学,就在安城,所以也有时间和经验去开导她。 听到那名字,赵雅原一脸厌烦,“哥你真喜欢她?” 赵听原温和道,“雅原,不要那么暴躁,清悠人很好,你不要对她有莫名其妙的成见。” 赵听原无所谓道,“我没成见,只是我是人,当然有喜欢的和不喜欢的。” “你不是只有不喜欢的吗?”赵听原笑,“不过,念念这段时间经常来家里吧?” 赵雅原,“我还专门挑了你不在的时间呢,你怎么知道的?” 他神色悠闲,说得却倒是挺认真,赵听原一时居然还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赵听原无奈,“我不在,又不等于不知道。” 他有些犹豫,顿了顿,还是说,“你不要对人家做什么坏事。” 谁不知道,赵雅原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做事情是从来都随心所欲,没有什么底线的。 “能做什么坏事。”少年问,“亲还是抱?还是……” 他过于俊美的眉目间,显出了几分有些顽劣的邪气。 赵听原惊得的都听不下去了,“赵雅原!” “……那些都没有。”赵雅原懒洋洋在沙发上躺下,伸直了两条长腿,“哥你放心。” 赵听原,“……” 赵听原认真道,“雅原,念念是个好姑娘,你要是想玩,就去找别人。” 他们家和陆家这交情,如果叫赵雅原这样破坏了,接下来也很不好做。 赵雅原,“谁说我在玩了?” 赵听原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雅原,你要真喜欢念念,现在就收敛一点,不要乱来。” 他又说,“明年爸妈都要回海城来,正好你们高考完,他们早说想见念念一面,也和陆叔叔正式见一次。” 赵雅原无所谓,“随便他们,叫妈少管一点我。”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其实是个天然黑。 婚后,已经看透他的念念,一大乐趣就是各种坏心眼欺负折腾四四,其乐无穷(?) 四四崽,从身体到精神,哪里都被吃得死死的呢。 第29章 高二进入尾声的时候,鹿念日子过得格外艰难。 开年后,陆执宏身体一直不好,因为常年生活不规律和应酬,他有慢性胃病,心肺功能也不是很好,三月的时候,还没开春,也是因为应酬,他发作了一次心肌炎,再度住在陆家资助的中心医院的独立病房。 但是即使这样了,他没忘记给鹿念安排家庭教师补课,补习英语和数学,陆阳也盯她越发紧。 除了上学和补习,鹿念现在每天都会医院去看陆执宏。 陆执宏没让陆家其余亲戚过来,何甜也基本不来,现在除去陆氏的员工和商业往来伙伴,就只有鹿念每天会来看他。 他的个人秘书章华现在也是每天驻扎在医院,帮他传达处理各项事务,从工作到生活,陆阳出现频率也非常频繁,现在他基本已经没课,算是在陆氏全职工作了。 鹿念看过陆执宏,给他报告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生活,陆执宏睡了。 陆阳低声说,“明年可能要进行手术,现在公司里的事情,都给外姓人管着。” 公司里事情都交给了陆执宏心腹处理,但是,毕竟不是自家人,不姓陆,陆阳本能的排斥,只希望陆执宏身体可以快点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前更好。 毕竟他现在根基还不稳,在陆氏不足以服众,而且以为血缘关系也并不近,他有的其实只是一个陆的姓氏罢了。 鹿念年龄小,又还懵懵懂懂,高中都还没毕业,就算等到读大学,到年龄时候就就出去嫁给赵家儿子,让他们帮着分担压力,离着现在也还差那么远。 秘书章华也推门而出,看着两兄妹在那边谈话,他咳了声,表示了下自己的存在。 陆阳没再说什么。 “小姐。”章华说,“先生最近身体不好,他刻意交待,你有什么事情,生活学习上的,都可以和我说,我来处理。” 鹿念谢过他,她没吃晚饭,下学便过来了,现在只觉得腹中隐隐饥饿,却也不想吃什么东西。 这几年,她的身体原本养得不错,这段时间,已经又瘦了下去,越发显得小脸尖尖。 三月的时候,天气还有些没褪去的料峭,但已经开始逐渐有了春的暖意,学校举行了高考动员大会。 那天下午,鹿念正好在上体育课,她来了姨妈,很不舒服,于是找体育老师请了生理假。 她这段时间身体都不是很好。 不久,体育课锻炼结束,解散了自由活动。 鹿念正坐在树下休息。 田悦走过来,“念念,你好点了吗?” 鹿念捂了捂自己肚子,弯唇笑了下,“没事,刚喝了点热水,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田悦在她身边坐下,“礼堂在办这届高三的誓师大会呢,我们要不要去看个热闹? 一旁的方夕颜问,“能进去么?” 鹿念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百无聊赖听她聊天。 “可以啊,管得很松。”一个女生说,“贴吧里还有人在发帖直播呢,今天一天都好热闹。” “好像还有这次第一名发言,据说是个大帅哥。” 女生顿时都感兴趣了。 鹿念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她自动把帅哥过滤了,听到了“第一名”几个字。 她记得,之前几次考试,高三的加权平均名次,第一不该是秦祀么。 他会去发言? 她太久没有见过秦祀了。 “念念,你也要去?”田悦倒是很意外。 鹿念点头,“嗯。” 去看个讨厌鬼。 礼堂里非常热闹,高三一级学生已经很多了,但是要为了气氛,学校倒是也没有阻拦低年级学生一起过去看。 她们三个偷偷进去的时候,主持人正好宣布,学生代表发言。 鹿念睁大了眼。 上台来的不是秦祀……是一个陌生的男生,戴着眼镜,很短的头发,标准的学霸模样。 开场,“在这春光明媚的一天……” 方夕颜失望,“这就是那个长得很帅的第一?” 她看着真的很一般啊,就是普通高中男生的模样。 鹿念没说话。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秦祀怎么会愿意去发这种言。 不过,他今天也来了这个么?是不是就坐在礼堂里的哪处? 田悦正在低头刷手机,忽然说,“我们学校贴吧有人直播呢……好像说那个,第一名自己拒绝了,所以顺延下去了。” 他们学校的贴吧目前的hot帖子,是个带手机进去了的学生,正在直播这个大会。 “就换了第二名?”方夕颜说,“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请假?这样不太好吧。” 田悦摇头,“好像没有,就是纯粹不想,也没什么理由直接拒了。” “他好像连台都没上。” 这个帖子里也在热烈讨论这件事情。 一楼:这是不是也太傲了啊? 二楼:证明此人确实很傲,同班同学,平时基本不理人,也不见人。 三楼:但是人家长得帅,还聪明成绩好,有傲的资本啊。 四楼:……楼上XX花痴女?长得帅聪明的又不止他一个,别人都这个样子了? 围绕这个话题吵了不少条。 直到某一层:有什么好傲的,你们不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没爹没妈的,就是个受资助拿别人钱的,有什么资格拽? 下面一下炸开了锅。 层主id叫黑蓝色:继续爆个料,他受了资助,还趁机勾了搭资助家的女儿(保护隐私我就不说是受害者名字了),想攀高枝,没点公德心。 下面有人回:层主说这么难听干什么?孤儿就该天生低人一等了?还不准人家自由恋爱了?层主你的大清早亡了。 黑蓝色:你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什么自由恋爱,就是故意勾搭,他还早在外头不知道找了多少女的,人家可比你们会玩多了,从小混社会的有那么简单?典型渣男一个。 鹿念找了一圈,下面人坐的乌泱泱的一片,都穿着正式校服,她眼睛都看酸了,也没看到秦祀。 她回头,却忽然看着一旁田悦眼睛越睁越大,和方夕阳两个人头凑头的,看得眼睛都不转的,忍不住问,“你们在看什么好玩的?” 田悦招手,“念念,爆炸性八卦啊!深8附中这级高三学神校草,你们看看……” 秦祀? 鹿念老半天才对上号。 因为平时他们在学校基本没有交集,路上偶尔遇到也不会打招呼。 秦祀现在也早离开了陆家,甚至连知道他们认识的人都不多。 她视线飞快扫过那一大堆字,脸色越来越差。 “念念,你是不是认识他啊?”田悦上次在画室里见到过秦祀来找鹿念,还有些印象,“他真是这样的人?” 鹿念已经拿出了自己手机,“学校贴吧吧主哪个?” 她手都在发抖,进了那个帖子,愤怒的回帖,“这是造谣诽谤,你们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她的回复很快被一堆嘲讽淹没。 鹿念气得要命,小脸涨得通红,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就要走。 “念念,念念!”田悦她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鹿念说,“我不舒服,想去保健室,小悦,你们帮我请个假。” 留下还不明就里的俩人。 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鹿念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章华电话。 陆家有出资资助过附中,陆执宏甚至曾经还是校董之一,附中校长和陆家关系很好。 她把帖子地址给章华发过去,“章叔叔,麻烦你找人,叫他们马上把这个帖子删了。” 鹿念从没找过章华,这还是第一次,加上她这种语气,章华当然很重视,不过这没头没尾的一下,他做事老当,“可以先等几分钟么?我核实一下情况。” 鹿念没挂电话,等着章华复信。 不久,那边竟然传来了陆阳的声音,“念念,我看了那个帖,可能的确难听了一点,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他们说的确实……” 鹿念心里冒火,“你让章华接电话,我没找你。” 鹿念平时性格随和又温顺,说话声音从来都不大,软软的极好拿捏。 陆阳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回想一下,从小到大,好像每一次,鹿念对他这种态度,都和那野种有关系,陆阳手指收紧。 那边章华已经飞速的把帖子看了一遍。 作为陆执宏身边的高级私人秘书,他自然是知道秦祀情况的。 这是鹿念第一次找他办事,而且那个帖子说的确实难听,让人这样传下去,对陆家和鹿念的声誉也很不好。 于是,章华立马联系了校长,紧急找到了贴吧吧主,把帖子都删了,相关账号都禁言。 章华立马打电话告诉了鹿念,“已经全部删完了,如果有人再传播这种不实谣言,陆家律师会严肃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这个意思我们已经传达给相关人员了。” 鹿念长长出了一口气,“谢谢您。” “应该的。”章华说。 挂了电话,鹿念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僻静的角落里蹲了那么久,脚都有些发麻。 天际出现了一角夕阳的余晖。 可是,她现在忽然就很想,见秦祀一面。 秦祀没去参加誓师大会。 他这段时间太累了。 事情太多,他是人,不是神仙,自然也会觉得累,到了这种时候了,除去每天看书考试,开春后,他已经把之前的兼职辞了,可是明哥那儿正在准备分店,他做事没什么逻辑也没条理,原本他坚持说让秦祀好好复习,不要他管,他自己弄,结果第二天就喝醉在路口摔骨折了,进了医院。 所以事情都落在了秦祀头上,明哥也没亲人,住院的事情也都是他管着。 鹿念是在天台上找到他的。 风有些大,少年靠着栏杆,似乎在睡,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很快已经睁开了眼,却不料是她。 他把校服正装外套脱了,只穿着里面的衬衫和西裤,腿长而笔直,衬衫扣子没系到最上,露出了半截薄而精致的锁骨,浸润在夕阳里,渡出了一层少见的暖意。 鹿念问,“你在这儿干嘛?” 他说,“吹风。” 其实是想趁机睡一会儿。 少年眉眼长得冷淡,苍白清俊,和平时差不多的模样,但是鹿念能看出来,他有些疲惫。 估计是的,他一个人住,没个人可以照顾,要工作,还要学习,这段时间,累也是正常。 其实他从小,就一直没有过舒坦自在的日子,只是太倔太傲,脊梁太硬,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鹿念抿着唇,想起那些人说的那些难听话,眼眶忽然有些泛红。 秦祀应该还不知道那些事情。 说什么他想勾搭她攀高枝,明明对她那么冷淡……从小就这样,还想勾搭她呢,她倒是想要那些造谣的拿出证据来证明,他哪里勾搭她了。 “你怎么?”少年皱起眉,看着鹿念的眼眶。 怕不是水做的……为什么那么能哭,他想起那天她流眼泪的模样,他见不得她哭。 她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就已经足以让他什么都去做了。 鹿念抽了抽鼻子,“来了姨妈,肚子疼。”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半天才反应过来姨妈是什么……耳尖一下红了。 半晌,他僵硬的问,“你平时怎么止疼?吃药?” 鹿念嘀咕,“……在家,我都是让苗苗她们给我揉揉的。” 女孩声音软软的,她瘦了,脸尖尖的,一双大眼睛还有些湿意,灵气夺人,说这话时,娇又无辜,却半点不刻意,也似乎没有半点别的意思。 秦祀当然不可能帮她这种忙,事实上,他对她一直敬而远之,目前最亲密的事情,可能是那天她醉酒,他帮忙搬运了一下她。 可是,平时冷淡又高傲,说话气死人的少年,被她这句话噎得狼狈,一时什么话都接不上。 他想,是他太龌龊,对她有不该有的念头。 所以,在鹿念也只是随意抱怨一句的情况下,因为他平日的妄想太多,才会这么曲解。 见他这种模样,她莫名的很开心。 鹿念笑得很开心,没遮掩,眉眼弯弯的,狡黠得像个小狐狸。 秦祀其实从小就是个人精,心机从来不少,只是在她面前惯常没有判断力而已。 不过,现在见她这模样,他怎么也明白了……之前那纯粹是在耍他。 热意消退了,少年紧抿着唇,扯起一旁栏杆上挂的外套,迈开长腿,转身要走。 鹿念忙追上,“别走啊,秦祀,你前段时间,有没有收到一个包裹?” 她拉住他袖子,不让他走,他抽回了自己袖子,脚步倒是也停了。 他冷淡道,“什么包裹?” 包裹没有写名字,里面礼物也都没有名字。 难道是寄丢了?还是他给扔了? 鹿念眼睛睁大了,这下眼泪是真的要下来了,那是她亲手准备了那么久的礼物。 他看到不对劲,只能关上门,走回天台,低声对她说,“我收到了,没丢。” 鹿念,“里面的蛋糕是我亲手做的。” 其实她知道秦祀从小就不喜欢吃甜的,但是她也不会做别的啊,不能做一桌子菜邮寄过去吧。 秦祀竟然没有很意外的模样,“嗯。” 鹿念问,“你怎么知道?” “……买的不会那么丑。” 其实知道那是她亲手做的时,他确实惊讶,毕竟,鹿念不像他,从小没有进过厨房,是个十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鹿念,“呜……” 她眼眶一红,泪珠子似乎又要往下滚。 其实她已经不想哭了,只是观察到,秦祀似乎对女生哭没什么办法,于是坏心眼了一下。 他果然没办法,少年微弯下腰,她离他终于近了一些,看到他低垂的长睫,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昏黄,低声说,“好吃。” 鹿念捂着脸,大眼睛从手指缝里看着他,抽了一下鼻子,可怜兮兮的。 所以果然还是很丑吗? 秦祀,“……也不丑。” 鹿念这才终于把手拿下,骄傲的说,“当然,那可是我做的。” 秦祀,“……” 他今天被她折腾不浅,鹿念也这么觉得,心里有些犯嘀咕,不会惹到他生气吧,哭也弥补不回来的那种。 可是他问,“你吃饭了?” 鹿念眨了眨大眼睛,“没有。” 少年耳尖有些红,移开了视线,“我也没吃。” 鹿念,“?” 秦祀,“……还你的礼物。” 眼见鹿念还困惑,只能逼得他咬牙,格外艰难的问,“请你吃晚饭,你吃不吃?” 这算是邀请么? 从小到大,秦祀第一次主动的邀请她! 鹿念眼睛睁的大大的。 鹿念很久没见他,确实很想和他一起吃饭,一起说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和他待在一起,她就觉得很愉快。 答应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想起家里那些事情……和那个帖子里疯狂的谣言。 她像是被兜头泼下了一盆凉水。 秦祀马上就要高考,这次考试对他太重要了,鹿念不想让他的考试有任何意外。 如果她再这样肆无忌惮的和他在一起,被陆家人发现了,或者被网上传谣言,让他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议论…… 她苍白着小脸,“晚上……我没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崽:是我太龌龊。 念念:QvQ 然鹅,很久之后的实践证明,可能四四崽才是纯情被()的那个,四四在念念面前真滴纯到不行,宝贝她宝贝得很,虽然他现在是绝对不会承认滴,这样知道了他心思之后逗起来才更好玩嘛(误) 第30章 说完这句话后,她简直不敢去看秦祀的表情。 她从小认识秦祀,知道他的性格有多骄傲,也有多敏感,尤其以他们的关系。 可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她就这么拒绝了。 俩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他能清楚的看到,女孩白皙的侧脸,挂着泪水的长睫毛,她眼睛生得很好,清纯又妩媚,湿漉漉的看着人时,像是含着露水的蕊,侧颊也被濡湿了。 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别哭了。”他说,声音有些沙哑。 秦祀手指很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天台吹风太久,还是因为体温原本就偏低。 男生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贴了上来。 鹿念傻乎乎的,仰着脸看着他,唇微微张着。 一点点的试探,没有被拒绝。 于是,他就这样捧住了她湿漉漉的小脸,沉默着给她把眼泪一点点擦干净。 不去就不去吧。 他也不想逼她做什么。 只要她别哭。 鹿念眼泪止住了,他指尖带出的那丝凉意,也终于缓缓离开了她的面颊。 天台的门关上了。 夕阳开始逐渐西沉。 鹿念还呆呆的站在天台上,脸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都发着烫。 夕阳西下,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 刚走出校门,她就看到熟悉的牌照,就停在路旁。 陆家的车停在路旁,一见到她,陆阳从车上一个健步跑了下来,“我们打你电话你怎么一直不接?你同学说你去了保健室,怎么也一直不见人?叔叔要担心死了。” 她把陆阳的手拂开,“我不舒服,可以送我回家吗?” 陆阳见她模样奇怪。 “念念,你刚到哪去了?”他紧张的问,“没被人欺负吧?” 鹿念摇了摇头,一个字也不想说。 来姨妈这段时间,她最近原本身体就不好,现在因为心情极度沮丧,现在只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今天去看陆执宏的计划自然取消。 陆阳直接把鹿念送回了陆宅。 “念念?你怎么了。”苗苗被她的憔悴模样吓了一跳。 鹿念小声说,“没事,只是来例假了,苗苗,我平时吃的止痛药还有么。” “有的。”苗苗松了口气,但是看鹿念模样,实在担心,“这么厉害,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呀?” 鹿念摇了摇头,“休息一下就好,章叔叔已经联系学校,帮我请了一天假了。” 苗苗说,“好,那我要厨房去给你做一点粥。” 苗苗拿了药过来。 鹿念吃下药,又喝了一些水。 “我现在睡一下。”她对苗苗说,“不要关灯。” 苗苗,“好。” 她脚步很轻的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我想去的……”她抽了抽鼻子,看着天花板。 如果可以不受束缚,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可是没有办法。 她想,不然就这样,等他考完试,到时候,她就去找他道歉,把这些事情都说开。 秦祀肯定不会介意的。 她安慰自己。 因为从小到大,虽然秦祀总是对她生气,也经常没有一句好话,但是,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他不原谅她的事情。 虽然每次都说得难听,但是,其实他对她一直……甚至可以算得上温柔。 她只是虚弱,却没什么睡意。 陆执宏不在家,她起床,偷偷把自己平板拿了过来,登录上海兔。 她现在特别想画画,特别想要一个释放心情的地方。 遇鹿的那个账号已经有了一批粉丝了。 虽然鹿念平时基本上就发一发自己的画,别的什么也没有,也从没有透露过自己的三次元信息。 差不多半个月时间没上,一看,又有一大批未读提醒。 “太太好久没有放新图了啊!” “www好想念我们小哥哥。” “太太约稿吗?” 都是在求新图,各种彩虹屁吹她的图貌美的,竟然还有求约稿的,开出的价格让鹿念有些吃惊,不过她不缺钱,现在也根本没有时间接稿子,只能礼貌的拒绝。 鹿念翻了一翻自己之前画的。 近段时间,好像画的都是他。 她拿过板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了一件衣服。 每次心情不定,需要宣泄的时候,她都想拿起画笔。 慢慢构图,线条一点点浮现了出来。 夕阳下的天台。 少年微弯着腰,她画出了他微敞着的衬衫领口,露出了一截精致清瘦的锁骨,他皮肤很白,从来像是没有温度的玉。 可是她注意到了,他领口下,隐隐露出的一一抹浅红色,鹿念没看清楚,他动了一下,于是,又被遮掩过去。 鹿念手顿了顿,随后移开视线,继续画他的手 衬衫袖子被随意挽到了手肘,腕骨利落分明,一切都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颜色。 背景向来是她擅长的,模糊处理了,用的水彩的技法。 ……勾线,上色,她一点不觉得疲惫,就这么一直画了下去,直到最后完成, 上传图片。 但是这一次,她加了一句话。 “我拒绝了夕阳。” 更新没多久,且是深夜,一连画了这么久,鹿念觉得头昏脑涨,起身在饮水机接了水,小腹已经没有那么疼痛了。 她小睡了一会儿,再拿出手机,登录海兔时,被提醒吓了一跳。 明明已经那么晚了。 “wwww虽然没有露脸,但是这次的小哥哥格外貌美。” “舔锁骨,舔手指。” “这次竟然还是现代风,学院paro么?!” “不是说小哥哥有原型?莫非还是高中生?” “太太这次加了说明诶,拒绝夕阳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太太被暗恋的小哥哥拒绝了?” “楼上猜的不对,主语明明是‘我’拒绝了,所以是太太拒绝了小哥哥?” “为什么都在说拒绝,我看气氛挺不错的啊。” 明明只有一张图,一行字。 鹿念看着那些讨论,手指在删除键上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去。 虽然没有一个是真相。 但是,随意吧。 她已经把一切都模糊处理了,也确定没有泄露任何个人信息。 这算是她目前唯一还有的一处,可以自由自在的发泄情绪的地方了。 * 第二天,鹿念没来学校。 放学时,赵雅原正低着头发短信。 陈默从背后追了过来,“老大,你看到那天誓师大会帖子了没有?” 赵雅原没抬头,“什么帖子?” “就是高三学长那事儿,现在已经被删光了。” 赵雅原,“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陈默把书包挎好,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啊,一个小道消息,没几个人知道的,真的小道消息。” 赵雅原不耐烦了,“有屁快放啊。” “就是,有人说,那个帖子里说的资助人家的女儿,是你那个校花绯闻女友啊。”陈默说,“你看,后来这个删帖那么麻溜儿那么快……” 赵雅原,“鹿念?” 鹿念长得漂亮,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成绩优秀,多才多艺,而且还是陆执宏独女,陆家大小姐,这一连串的背景加在一起,走在哪里都极其出挑。 鹿念原本朋友就不多,她性格内向,加上陆阳和陆执宏看的紧,所以除去平时在外必要的交际外,她的朋友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异性朋友更少,几乎等于没有。 也就赵家兄弟,和她关系稍微近一些。 私底下,不少人传她是高岭之花。 赵雅原精致的眉目间满是戾气,“你去告诉那些人,滚他妈的蛋。” “谁再传谣言,你告诉我,小爷去和他当面对峙。” “真不是啊?”陈默讷讷问, 那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不少细节。 赵雅原抬眸,“你们比我清楚?” 他长一副美少年模样,脾气其实相当的不好,乖张且张狂,什么混账事儿都干得出来,而且人家背景在那儿,所以也没几个人真敢出来触他霉头。 陈默知道他脾气不好,忙举起手,“好的,收到,小的我明天就出去辟谣,官方辟谣,赵哥亲自认证。” 赵雅原在他背上一拍,“滚吧你。” 陈默嬉皮笑脸,又问,“校花真的那么高冷啊?那你们平时都怎么沟通的?” 赵雅原,“普通沟通。” 陈默嘿嘿一笑,“那能透露下,到什么地步了吗?亲了吗?” 赵雅原,“……” 陈默,“行行行,大少爷,小的收到,滚走了。” 他跑了一半,又折回来,嘻嘻哈哈,“晚上出去打球吗?” 赵雅原说,“不了,快考试了,回家看书。” 陈默,“你还需要看书呢?” 赵雅原,“怎么不需要了,出国也要考试的吧,什么都没有怎么申学校。” 赵家。 他回到家时,意外竟然看到赵听原的跑车。 “哥?”他进门,果然在客厅看到赵听原,“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回来取个资料。”赵听原说,“顺便看看弟弟。” 赵雅原,“没什么好看的。” “妈看到你成绩进步了那么多,开心得不得了,还说你明年要成年了,要给你送个礼物。”赵听原说,“房子还是车?你自己选一个。” 赵雅原瘫在沙发上,“随便吧。” “你叫妈他们迟点过来就行了。” 赵雅原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妈。 其实现在他大了,身体已经远比之前好了,就江文茵一直还把他当做四岁小孩看待。 “哥,你现在回学校的话,捎我一下。”他对赵听原说。 “去哪?” “陆家。” 鹿念在家休养,基本闭门不出。 赵雅原到的时候,陆阳也正巧在陆宅,是他出来接待赵雅原的。 陆阳客气道,“念念现在身体还不太舒服,在自己房间休息,不然,你换一个时间过来?” 赵雅原,“我知道。” “就是不舒服我才过来看啊。”他说,“她要是好得很,我有必要过来?” 陆阳脸色难看。 说实话,他半点不想让他进去看鹿念,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不喜欢赵雅原。 但是,赵雅原是他惹不起的人,也不能惹,他没办法阻止赵雅原接触鹿念。 如果他以后想在陆氏混下去且得到重用,赵雅原是他不得不讨好的人。 鹿念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赵雅原进了房间,确定她没睡着,“这次又是什么不舒服?” 鹿念看清是他,吓了一跳,“谁让你进来的?” 她是女孩子,睡觉的时候,为什么就这么放一个男生进来了她的卧室了。 而且,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头发也没梳好,还穿着睡衣。 这样子,怎么给别的男生看? “我又不是外人。”赵雅原说。 鹿念气得要命,随手拿起床上一个靠垫,朝他一扔,“你赶紧出去,我还没换衣服。” 赵雅原轻松接过靠垫,“那你换,我在外面等你。” 其实是敷衍的话,鹿念根本不想出去见他。 少年已经把她看透了,薄唇一勾,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你要是不出去,我就只能进来了。” “还是说,想要我留这儿陪你睡睡?”他问,桃花眼似笑非笑,说得懒洋洋的,拿腔拿调。 “流氓。”鹿念气得想再朝他扔枕头。 可是她没办法,而且,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例假痛过去后,她发现自己肚子有些饿,也确实不得不起来补充一些食物了。 赵雅原问,“你是又怎么了?” 女孩眼皮有些红肿,越发显得一双大眼睛清润水灵,长发披散在雪白瘦削的肩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鹿念头也不抬的吃饭,“肚子疼。” “姨妈疼?”赵雅原问,“还有别的吧?” 鹿念闷声不响。 “我猜,是不是你又在那谁那受挫了?”少年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玩着她家餐桌布垂下的流苏,“追男人失败了,所以眼睛都哭肿了。” 鹿念止了筷子,愤恨的看着他。 “我猜对了?” 赵雅原撑着下巴,桃花眼弯着,笑眯眯的,“早说了,他对你没那个意思,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鹿念,“要你管。” 她都懒得反驳了。 “你们是没有未来的。”赵雅原伸了个懒腰,“你家里不会同意,男人有点心气的,肯定也不愿意找你,我看他也不是那种甘心吃软饭的人。” “你不如放过他。”赵雅原说,“他马上高考,肯定得离开安城,也就这几个月了,以他的能耐,在外头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鹿念沉默不语。 她目光很迷茫。 她到底想要什么?她的初衷不是就是想要秦祀好? 按理说,他没有长歪,也主动和陆家切断了干系,以他的能力,以后前途肯定光明,是她现在一直想扯着他,把他扯回陆家这个泥沼。 是她自私了么? * 高三已经开始二模了。 离高考只有两个月。 明哥在医院躺了几个月,做修散闲人,什么都不管的日子,也终于到头了。 “明天终于可以出院了。”明哥叫嚷,“妈的,老子骨头都躺发霉了,” 他问一旁少年,“明天我要搞个庆祝会,你明天住酒吧,还是住你家?” 秦祀,“回家。” 明哥端详着他模样,摸着自己下巴,“你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太好啊?脸怎么比平时还臭那么多。” 秦祀没回答。 他平时就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脸上不怎么显情绪。 “我早说过了,不用你来管我。”明哥说,“我自己来住院就好,店里事情也有黄毛他们看着。” 秦祀,“等你死在路边上,你那破酒吧也倒闭?” 明哥,“……” “那反正,你以后,没事就不用再去帮的我忙了,先过了这两月。”明哥忽然说,“我们都是底层人,没读过几本书,在外头流到了三十岁,家里也没个暖被窝的。” “你和我们不一样。”他说,“你脑子聪明,你一定要好好考出去,然后读书,以后出去当……大人物。” 明哥没什么文化,也不懂那些经营上的事情,只能把有出息简略的概括成当大人物。 少年没反驳,也没打断明哥忽然的深情长篇大论。 他由着明哥说着,把病房里自己东西都收拾好。 “你喜欢的姑娘,你自己追。”明哥说,“假设她喜欢你,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喜欢,咱们……就硬上啊,妹子不都是靠追来的。” “咱条件其实不错啊,脑子聪明,长得帅,身材好,虽然嘴巴毒了点,但是疼……” 秦祀没让他把这话说完,他扯起了单肩包,淡淡道,“出院手续给你办完了,我走了。” 病房门已经被关上,把明哥的喋喋不休都拦在了门内。 他一个人走回家。 家里空荡荡的,没有开灯。 他随意做了顿便饭,吃完后收拾好,洗了个澡,随后,把这几个月店里的账给明哥全部发了过去,包括他住院的资料和恢复期注意事项。 不知道明哥看不看得懂。 不过他现在也没心力再多管。 少年湿着头发,坐在了桌前,从书包里拿出了试卷。 这是他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不止劳累,各种事情,沉甸甸的压在身上,关于未来的抉择,关于陆家……也关于她。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鹿念。 灯光下,越发显得少年眉眼洗练清俊,刚洗过的黑发,发梢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淌下,顺着锁骨缓缓流下,没入更深的地方。 ……他闭着眼,神色淡漠,薄唇却紧紧抿着,他皮肤白,耳后和面颊上涌上的红便分外显眼。 少年打开了那个上锁的房间,里面陈设没有丝毫变化,维持了和那天一模一样的状态,甚至连被单上的小褶皱都维持了原状。 他安静的关上了门。 随后,灯光灭了,一切都陷入了黑暗里。 …… 时间缓缓过去,春寒已经完全过去,夏日的暑气开始试探着一丝丝蔓延。 鹿念养好了身体,回了学校。 一切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陆执宏也出院了。 二模的成绩出来了。 鹿念偷偷独自跑去红榜看了一眼,第一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没有受影响。 只有一个多月了,只要这一个月顺利过去。 “他会离开安城。” 赵雅原的话却忽然在她脑海里回响起来。 鹿念抿着唇,心情缓缓低落了下去。 人都是自私的,虽然知道未来秦祀会有一个更美好的前程,但是,知道他要离开,而且说不定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她而言,怎么也说不上是一个很美好的消息。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除去别扭闹得最厉害的那两年,别的时候,就算没有经常联系,但是也确切的知道,他就在身边,一个电话,想见面就可以见面,而不是相隔千里。 如果她成绩赶不上,以后真的被迫出国,那么相隔的甚至不是千里,是被分隔在大洋彼岸。 “念念,念念。”田悦担心的叫她。 鹿念回过神,“哦。” “你这几天,怎么老是走神。”田悦问,“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鹿念摇头,“没有。” “那你赶紧。”田悦说,“你不是还立了个flag,说期末至少要进步五十名吗?” 她和田悦,正在去买奶茶的路上走着。 鹿念嘀咕,“有点难,我想现场改成30名……” “改什么!我都记着呢。”田悦嘚瑟,“嘿嘿,要是旗子倒了,陆大小姐就要承包我暑假一个月的奶茶。” 鹿念,“……” 两个小姑娘边聊天,边横穿过校园。 她们都换上了附中的春季校服,越发显得双腿纤长,青春活力十足。 校园里人来人往,一个颀长的男生,和她们擦肩而过。 田悦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鹿念却僵了身子。 以往在校园和秦祀碰到,俩人心照不宣,都会装作不认识,而现在…… 虽然还是装作不认识,看着他的背影,她忽然就觉得很难受。 秦祀是不是真的不原谅她了。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 “念念……”田悦扯她袖子。 影子靠近了。 他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支兔子笔,样子很熟悉。 鹿念一摸自己口袋,应该是她写完题顺便把笔揣兜里带出来了,现在已经空了。 第31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乱成一团,没有伸手接。 少年薄唇抿着,把那支笔递给了一旁的田悦,转身就走。 鹿念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索性一路小跑,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只想追上那个背影。 可是。 “念念,念念。”田悦的喊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现在是在学校,人来人往的地方。 如果她去和秦祀在这里拉拉扯扯,被人看见了……她想起了贴吧里那个帖子,陆阳和陆执宏阴鸷的双眼。 她僵在了原地。 田悦把那支笔塞给了她,担心道,“念念,你没事吧?” 她模模糊糊知道他们肯定是认识的,看这一次两次的模样,甚至可能关系匪浅,但是看鹿念这模样,她也是在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鹿念止住了脚步,摇了摇头,“走吧。”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看着那个颀长的背影消失在了远方,一直到她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今年的五月来得早,暑气蔓延上来,有时出太阳的天气,已经可以 高三三模结束了,接下来,就只能着下月的正式高考。 鹿念觉得自己比高三的学生还要关注他们成绩。 她自己的成绩下来时,似乎都没有这么在意。 好在一切似乎都很稳定。 “那个,秦学长,好像请假了两天。”田悦对她小声说,“念念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毕竟离高考就这么些天了,这样无故请假…… “我是听隔壁班,一个对他有意思的女生说的。”田悦说,“消息应该没错,他们班里也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这么了,问班主任,就说是请的病假……” 田悦说着住了嘴。 她看鹿念这模样,居然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消息,不仅再度对他们关系产生了怀疑……说熟悉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可是说不熟悉,看他们平时相处,再看看现在鹿念听到这个事情后的脸色,也没人信啊。 这种事情,她现在都需要从别人那里听说了。 鹿念拿出手机,给秦祀打了个电话,意料之中的关机。 她意料之外的头脑清醒,立马又给赵雅原发了个短信,“你和我家里说一下,说我今晚去你家吃饭。” 赵雅原回得很快,“?” 鹿念,“帮我这个忙,我可以之后答应你一个要求。” 赵雅原,“OK。” 干净利落。 鹿念知道他虽然嘴上日常跑马,但是办事一直很靠谱,承诺了的事情一般都会办到。 有了赵雅原的帮忙,放学后,鹿念终于放心的不用回家,也终于没在路上看到陆执宏派来的阴魂不散的车。 暮春的时候,黄昏逐渐晚了。 鹿念还记得他家地址,不过秦祀平时行踪太琢磨不透,她对他的生活其实也完全不了解,只能寄希望于他现在在家。 走出学校一段距离后,确定没有人发现她,鹿念拦了一辆出租,把秦祀家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下车后,她越走越急,晚风吹起了少女的长发,她一路小跑,到他家门口时,小脸儿都有些红,随后,抬手按响了门铃。 心里忐忐忑忑。 没有人。 她心沉了下去,再去按响。 “铃铃铃,铃铃铃。” 女孩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一下一下,努力抬手按着门铃 屋内终于传来了少年声音,“说了别来了。” 比起平时,有些虚弱,但是满是戾气。 鹿念从没听他这样对她说话过,不由愣在了原地。 胃部在一抽一抽的疼,他说完这句话后,门口就已经没了声音。 秦祀本能的觉得有哪里些不对。 他强撑着不适,打开了门。 门口不见人,只看见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头埋在自己手臂里,长发披散着,肩膀越发显得单薄。 少年顿时僵住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我认错人了。” 少年手指压在门框上,骨节修长,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完全不料,竟然会在这种时间场合看到她。 鹿念其实也猜到,他大概率是认错了,她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吸了吸鼻子,她没有等人请,直接随着他进了门,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声,“你好凶。” 他明显听到了,背影僵了一下,却依旧什么也没说。 屋子里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任何烟火味道,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他卧室的方向,亮着昏暗的灯光。 他哑着嗓子说,“感冒。” 鹿念把客厅的灯打开,昏暗的客厅总算被照亮,她也终于看清楚了他。 秦祀瘦了些,唇色比平时还淡,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只是面上神色,依旧和平时冷淡自持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他很能忍,鹿念早就知道,从小时候就这样。 就算再遍体鳞伤,再鲜血淋漓,他也只会固执的遮掩住伤口,独自舔舐,而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怜悯。 “没什么事。”他说,“你看完就回去吧。” 话没说完,他皱起了眉,条件反射一样在捂住了胃部,却很快松手。 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狼狈的模样。 一只柔软温热的小手的就这样探上了他的额头。 她的手很快被拉下,可是,已经足够让鹿念感觉到不正常的温度。 确实有些高,但是不至于到让他这么不适的地步,她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察觉到后,更加生气。 “你只有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鹿念气坏了,声音都在发颤,“怎么还这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到时候这个样子,怎么过去考试啊。 她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这么些天一下都没去打扰他,就是不想去干扰他高考。 很早之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小时候的秦祀,经常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可是很久很久了,自从他长大后,她在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秦祀。 不过小时候,秦祀根本不让她近身,又冷又凶。 现在,他们至少可以算是朋友了……吧。 “你必须和我一起去医院。”鹿念说,“不去医院,也要去诊所看看。” 她来时在手机地图上搜了,在他家楼下不远处,就有一个私人诊所。 “你要是不去,我就在你家不走了。” 他不是就想让她早一点走么,不想让她待在她家里么,她偏反着来。 俩人僵持不下,一片安静,鹿念几乎可以听清楚自己一声声的心跳。 …… 良久,他垂眸,拿上了钥匙,鹿念松了一大口气,连忙换鞋,随着他一起出门。 诊所里的大夫上了点年纪,看着慈眉善目。 鹿念把他的症状描述了一下,大夫叫他量了下体温,又问了一些平时相关的问题。 因为她在身边,秦祀明显不太想说,答得简短,鹿念听着觉得超级敷衍。 可是即使是这样,她在旁边听着,脸色也越听越差。 五分钟过后,大夫收回体温计,看了下温度,他仔细打量了下少年模样,“你前几天是不是在高烧?现在温度是降了,症状可没全好,还有这慢性胃炎,你平时一日三餐都规矩吃了没?” 秦祀没答话,也没否认。 其实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前段时间他一直超负荷,逼着自己连轴转,从白天到晚上,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吃饭,他懒得折腾,没时间就不吃了,这一切叠在一起,终于爆发出来了。 不过高烧已经退了,只是依旧残余着的虚脱无力感,胃部的隐隐作痛,让他很不习惯,这种失去对自己身体掌控力的感觉。 “就算你年轻,也要注意身体,不能那么挥霍,不然以后就有的好看,不然真把胃折腾坏了,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少年神色淡淡的,什么也没说,明显并没有被他这话威慑到。 他很少想以后的事情。 甚至,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活到足以为后遗症吃苦的年龄。 倒是听得一旁鹿念气得小脸发红,不管他看没看见,狠狠瞪了他一眼。 医生看出来了这少年的不配合,转对鹿念念叨,“你平时多顾一下自己男朋友,说说他,叫他注意点。” 俩人都没穿校服,十七八岁的模样,他也分不清到底是高中时还是大学生,以为他们是一对小情侣。 秦祀抿了下唇,“不是……” 鹿念,“是是是,是路边碰到的,医生,那你说要怎么办?” 少年终于不说话了。 他眸光安静,看着她的侧脸,睫毛在细白的下眼睑上落下浓密的影子,她专心致志听人说话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偶尔会咬一下下唇,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鹿念认真听讲,乖巧的记着注意事项,全记在了手机里。 “吃药可以。”大夫说,“其实打个点滴更好。” 秦祀,“药就行了。” 他不想再在这里多停留,大夫也就随着他的意思,开了药。 鹿念和他一起出了诊所。 鹿念问,“你家里有准备吃的么?” 秦祀,“有。” 鹿念,“那你说,有什么?” 秦祀,“……” 她刚刻意问了医生,现在吃什么比较好,可以养胃又补充体力,这种时候,她不放心他吃外卖,还是亲自去店里买比较好。 秦祀一直沉默,声音还有些哑,“你可以回去了,我自己会去吃饭。” 鹿念不高兴,“我不回去。” “我已经和人说好了,和我家也说了,说晚上去他家待一阵子。”鹿念说,“要是我现在跑回去了,才麻烦呢。” 她无知无觉的说着。 少年垂着睫毛,却什么也没说,夜风里,他侧脸格外清俊,容色淡漠,安静的看向远处暮色。 “我饿了,你等我。”鹿念说,“几分钟就好。” 是一家粥铺,她进去,点了山药小米粥,蒸蛋,豆腐,都是些养胃清淡的食物,顺便打包了一杯生姜热牛奶,她也不知道秦祀到底喜欢吃什么。 她什么都不会,煮粥都可以弄糊,只能在外头买一买了。 “买多了点,正好可以一起吃。”她看秦祀模样,从兜里抽出一张长长的账单,“好了我知道你不想要我的东西,你要和我AA的话,随便你什么时候给。” 秦祀一路沉默,他接过了她手里袋子,俩人并肩上楼。 鹿念坐在桌子对面,托着腮,监督他把吃饭。 “还有药。”她笑眯眯的,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乌发不自觉的垂下了一绺,在雪白的面颊旁晃荡。 他错开了视线,尽量不再看她。 鹿念没有察觉,她拿过来来了药,“热水呢?” “有凉的。” 鹿念,“???” 这家里竟然连一杯热水都没有吗? 鹿念不知道秦祀这个样子,是怎么在外面活下来这么多年,还没把自己给养死的。 “病人就不要动了。”当了这么久的病患,鹿念倒是第一次成了照顾别人的人。 她气咻咻的去烧了一壶水,兑成温开水,再拿出来给他吃药。 不过,当了这么久大小姐,她的生活自理能力急剧下降,拿着水壶过来倒水的时候,居然一不小心,手腕一抖,失手泼了一大滩在地上。 她都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看不下去,忙瞟了一眼秦祀。 他在沙发上睡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鹿念松了口气。 地上泼了一摊水,不收拾的话,等会儿估计又要秦祀来给她收拾残局。 她不想告诉他,想偷偷拿拖把拖了。 可是,一不留神,她踩在那摊水上,一不小心,整个人直接滑倒了。 直接跌坐进了他怀里。 鹿念整个人都傻了,只感觉到他温热,有些急促的吐息,落在她的颈窝里,吹动了绒绒的碎发,她一阵发麻,血液似乎都往脸颊上涌,手脚似乎一下都失去了力气。 而秦祀……竟然也没有直接把她推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虚弱。 “起来。”他说,嗓子干涩,声音发哑。 鹿念,“我起不来。” 她强装镇定,“之前排队站太久,腿麻了。” 秦祀,“……” 生病或许会削弱人的自制力,她跌进他怀里的那一瞬,他的第一反应是克制,是需要推开,可是……身体违背了主人的意志,这一瞬间,他甚至只想什么都不管……像曾经妄想的那样。 残存的意志力把他拉了回来。 “你答应我,这段时间不要再出去工作,好好照顾自己。”鹿念却说,凑得很近,“我就起来。” 少年清隽的脸庞近在咫尺,下颌清瘦,唇薄薄的,可能因为终于进了些热食,泛起了一些血色,便显得格外漂亮诱人。 和平时的模样不一样,平时,他只会讥诮的对她冷嘲热讽,说一些她一点都不想听的话,或者习惯性将她,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可能因为他病着,她这样俯视着他,平时冷漠又高傲的少年,此刻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你不说我也会。” 鹿念满意了,终于起身。 她又说,“然后,我给你寄的包裹你要收,电话你要接,要还钱等以后,可以吗?” 这就是乘胜追击,此时看他这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烧迷糊了,竟然一句也没反驳。 鹿念心情大好。 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赵雅原给她发来信息,“再让我兜下去,我就只能说你在我家和我一起睡了。” 她看完,忙把手机收起。 没办法,她不得不回去了。 “我其实一点不想在家。”她嘟囔,“不过除了家里,我也没别的地方去啊。” 她大眼睛看着他,充满暗示,“以后我再跑出来,可以来这里么?你能再借那个房间给我住吗?”她其实可以出房租的,但是怕他生气,把这半截省了。 提到那个房间,鹿念没有留意到他瞬间的僵硬和不自然。 见他一直不回答,鹿念想起来一件事,顿时就不舒服了。 她心里有气,赌气道,“我知道,你怕不是在那房间里干了什么坏事吧。” 等过了这一阵子,她怎么都得找他问清楚……管是不是他私生活呢。 昏暗的光线下,少年耳尖已经红透了,加上今晚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已经索性想自暴自弃了,修长的手指遮住了自己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 鹿念看不到他神情,但是,却听得他不说话了。 难得见到秦祀吃瘪,却是因为这种事情,让她心情尤其微妙。 “行吧。”她说,“那我以……”他要是不方便,不想让她来的话,就算了。 他手一扬,忽然扔过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少年错开了视线,声音还有些哑,僵硬道,“备用的,不要你可以扔了。” 竟然是一片钥匙。 鹿念拿起那片小东西,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甚至都怀疑起了自己眼睛。 她声音里带了笑音,“钥匙还能乱扔的,你不怕被乱七八糟的人捡走?” 少年抿着唇,神色莫名。 鹿念怕他真的要把钥匙拿回去。 她不敢再逗他了,忙把钥匙收起来,“那我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必须接,不然我就上门了。” 她挥了挥钥匙,弯着唇,“反正我现在也可以进来了。” 离开秦祀家,她难得的心情好,把那片小小的钥匙握在手心里,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她收到过很多贵重的礼物。 可是,都没有这一片小小的钥匙让她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崽是真的害羞,念念其实放得很开。 等念念发现他的真相了(嘻嘻) 治这种薄脸皮傲娇,真的很好玩。 四四后来会很强大的,绝对足以保护念念,他性格的另一面到时候也会展露出来(嘻嘻),念念也会成长,大家不要急,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第32章 走在路上,鹿念兜里手机一直在响,她接起电话,是赵雅原。 “我家车等下过来接。”鹿念说,“不用你们来了。” 赵雅原,“你不是说来我家吃饭了?然后在这大街上被你家车接回去?你是不是傻?” 鹿念,“……” 她噎住了。 可能因为心情太好,智商也会随着下降。 “我在西枫大道45号。”她报出自己的地名,“蛋糕店面前。” 车很快就到。 赵雅原坐在后座上,支着两条长腿,似笑非笑的模样,他上下打量鹿念,“心情不错啊?” 鹿念拍了拍自己面颊,“一般。” “明明一直傻笑。” 鹿念,“……” 车缓缓行驶在路上,赵雅原看似不在意,懒懒问,“这次又是会哪个去了?” 鹿念,“私事,和你没关系。” 赵雅原懒散道,“行,和我没关系,但是,你忘了,我这次你帮你,你说了会答应我一件事情。” 他嚼着泡泡糖,吹出一个泡泡。 鹿念直起身子,“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事?” 赵雅原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这段时间一直是,只要在她能力范围内,她会还他这份人情。 “比如,当我女朋友?” 少年璀璨的眸子里似带着一丝隐隐的笑,他撑着下巴,侧脸看着她,因为皮囊太好,即使这样,也不显得半分狎昵,似乎只是个似玩笑而非玩笑的提议。 鹿念呆了一秒钟。 她指了指自己脑袋,“你这儿,撞到了么?” 赵雅原懒洋洋靠回椅背上,“所以说,不行嘛?” 鹿念简直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行啊!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赵雅原一点没有被打击到的模样,倒是让鹿念更加确定,这就是个无聊的玩笑。 她索性拿出耳机戴上。 看向女好漂亮的侧脸,赵雅原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声音放得很低,“那以后,可能就会有点麻烦了啊……” 赵家的车缓缓抵达了陆宅。 鹿念刚进门,却见张秋萍喜气洋洋的走出来,“小姐,今天先生和夫人都在家,叫你过去客厅。” 鹿念心一下凉了半截。 陆宅宽大的客厅,何甜躺在躺椅上,正敷着面膜,边和陆执宏漫不经心的聊天。 陆执宏戴着眼镜,正在看一份财经报纸。 加上她,就一个完美拼装出来的一家三口。 “刚才是去赵家了?”陆执宏神色很和缓,放下报纸,“坐这边。” 鹿念坐下,低声说,“嗯。” 陆执宏问,“是听原送你回来的?还是雅原?” 鹿念如实答,“是雅原。” 陆执宏点点头,“果然,你们年纪近一些的,都会更聊得来。” 鹿念沉默不语,她在陆执宏面前一贯话少,只需要听着他的安排便好。 “只可惜……以前我们家养过一段时间的那小男孩,你和他怎么都待不亲。”陆执宏却似想起了什么,语带感慨,“看来人和人,果然还是有投缘,不投缘的区别啊。” 鹿念背上冷汗都快下来了,她僵硬着,“嗯。” 好在陆执宏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顺口一提,话题很快绕回了赵家兄弟身上。 他问,“你对赵家儿子怎么看?” 鹿念垂着眼,“他们都很好。” 陆执宏点点头,“那你平时和他们好好相处,多沟通沟通。” 见鹿念乖巧点头,他看了眼说,“现在也不早了,你早点去洗漱睡觉吧,不要睡太晚。” 鹿念如释重负,忙退了出去。 宽敞的客厅里一时只剩下了陆执宏和何甜俩人,周围的佣人给他换了茶,随后无声无息的离开,客厅很安静。 陆执宏终于松懈下来了一些,他取了眼镜,闭目养神。 看似对何甜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赵家大儿子确实很好,那孩子温和又沉稳,我之前见过他一次,和他爸爸很像,是个温柔体贴的性格。” 他又说,“赵二要长得更好,和念念关系也更近,可惜性格差了点,而且,好像比念念还小了半年?” 何甜把面膜从脸上揭下,哂笑,“你倒是想得长远。” “还有念念出国的事儿。”他说,“我已经联系了我以前的导师。” 他说,“国内上不了那几所的话,就不如出国。” 何甜伸了个懒腰,语带讥讽,“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太细了?你女儿真的服气你这么管?”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衣食住行时时刻刻被监督,见什么人上什么学,都要受家里一手安排,难道鹿念真愿意? 陆执宏困倦道,“我只有那么一个了,不管怎么办,让她变成第二个阿琢?” 他最近身体情况也是江河日下,陆阳不堪大任,他必须得提前给自己女儿谋划好一切。 只要鹿念按照他规划好的路线走下去,什么都会有。 鹿念回到卧室。 她真的发觉自己出了一层薄汗,窗户半遮半掩,窗帘随风翻卷着。 她把衣服都脱了下来。 少女背脊光洁,浸润着薄薄的汗。 她进了浴室,把自己冲干净,身上发上都沾着水珠,镜子里的女孩脸颊粉白,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她看到镜子里少女曼妙玲珑的曲线。 她擦干镜子上的水珠,凑近了,看得更清。 …… 她对着镜子抿唇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觉得羞赧,摇头把脑子里那念头甩开。 真是不害臊。 “苗苗!”换好衣服,鹿念湿着头发回了卧室。 苗苗知道她在洗澡,已经早早背好用品,进门帮她吹好理顺头发。 女孩一头长长的黑发从没有经过烫染,呵护得当,在雪白瘦弱的肩头披散开来,有种魅惑人心的美,清纯得惊人,也妩媚得惊人。 五月的夜风格外舒服,她窗户半开着,雪白的窗纱翻卷,清爽的夜风从外吹过,带着花园里的草木香。 她趴在床上,蹬着两个雪白的小脚丫,终于还是忍不住,摸出了手机。 翻到通讯录里那个名字。 看了几秒,她实在忍不住。 “睡了吗?” 那边没有回。 鹿念,“……” 她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又拿回来,面颊有些烧,忽然就很气。 那个被她扔的远远的手机,忽然“叮”的响了一声。 女孩眉睫一下舒展,她拿回手机。 上面简简单单两个字,“睡了。” “你现在要多休息,早点睡觉,”她翘着小脚丫,飞快的打字,“你看,都这么晚了,你还回复这么快。” 没必要嘛~反正她也不急。 她想了想,觉得好像没给他留什么接话的空间。 于是又忙补了一条,“我好困,马上要睡了,你不要回了,晚安。” 于是,那边果然没回了。 鹿念,“……” 她把抱着的枕头扔了出去,脸颊气鼓鼓的。 手机却忽然又响了一声。 鹿念忙拿起来,一看,那边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她看了着那片已经被她安置在了柜子最里层的钥匙,弯着眼,止不住笑意,把被子拉到了自己下巴。 她被他嘲讽惯了,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听话的他。 鹿念琢磨着,为什么觉得,病后变得虚弱的他,比起平时,似乎还要可爱一些呢。 只可惜见不到。 她想象了一下他说这话的模样,翻了个身,唇角带着笑,终于缓缓入睡。 * 烧已经完全退了,秦祀再量体温,已经很正常,胃也不再一抽抽的疼。 黄毛见他一直垂眸,似乎是在看短信。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少年冷淡清俊的侧脸被映得半明半暗,线条几近完美。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看得那么专注。 黄毛偷偷观察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推了把小屈,小声说,“肯定是念念妹妹发来的。” 小屈也随着他一起鬼鬼祟祟,“绝对。” 秦祀平时哪里会有着这闲心,会和人发短信聊天,除去工作需要,他几乎不社交,更没时间精力来做这种事情。 少年已经收起了手机。 见他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模样,黄毛鼓起勇气,“秦哥,那个啥,念念妹妹什么时候再过来吃饭啊?” 小姑娘长得漂亮惹人怜,性格又可爱讨喜,他们都很喜欢鹿念,是真喜欢,当妹妹看。 秦祀沉默。 就在黄毛和小屈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他说,“过几天。” 黄毛惊喜,“你约她了?” 秦祀却没再回答,他拎起放在一边的书包,单肩挎上。 少年清瘦修长,背脊笔直,即使就站在酒吧嘈杂的人群中,也似乎离得很远,惹眼,却又让人不敢贸然亲近。 他对明哥说,“我走了。” 他垂眸淡淡道,“高考前不会再过来。” “什么都已经给你弄好了。”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照着做,白痴也不会再出岔子。” “说谁白痴呢?老子可聪明着。”明哥刚陪着客人喝了酒,看着面前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在他笔直的背脊上狠狠拍了一把,“小混蛋。” 这是个被废弃很久的旧称了。 秦祀和明哥刚结识时,他还才十岁出头,一无所有,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只有一双大大黑黑的漂亮眼睛醒目。 明明还是个小孩,说话做事,都老辣得不像话,防备心还重得可怕,刚认识时,把明哥也坑过不少回,那时明哥就经常明着暗着骂他小混蛋。 一下就长这么大了。 “你还是真就是操心重。”他看着秦祀,“平时没事多想点自己吧。” 少年淡色的薄唇抿了抿,“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管自己管的可好了。”明哥拍胸膛。 “你就,回去好好读你的书,考出去,再好好把念念妹子追回来。”明哥笑嘻嘻的,“这里呢,都交给我们。” * 时间一天天过去,今年的六月姗姗来迟。 五月时温度回升,六月就已经开始显出酷暑的 安城附中这一级高三即将毕业,离高考还剩三天,这是他们待在学校的最后一天,随后两天假期,直接就是高考。 晚上安排了不少高考祈福活动,学生可以在家,也可以来学校参加,最后和老师同学告别。 鹿念给他发短信,“晚上你来学校么?” 毕竟,这应该也是秦祀最后一次来学校了。 鹿念还是高二,未来还将再留在这里一年,附中是安城的几大考点之一,他们自然都已经被放假回家,此刻她已经在家里待了两天。 每天拿出手机,就想给他发短信,但是还是硬生生克制住了。 毕竟,现在时间宝贵,秦祀也没工夫和她这样漫无目的的闲扯。 不过,她发这个短信,也没抱什么希望,因为以秦祀性格,他根本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他回复,“来。” 鹿念怀疑自己看错了,不过她没有追问理由,“那正好,我今晚去学校拿书。” 只是一面就好。 她弯着唇,从床上跳了下来,她也想确认下他的状况,身体是不是完全好了。 今晚学校管得很不严,许多外校生也一样可以进来,别说鹿念这个名正言顺的附中生了,她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学校最中心的喷泉广场。 “我在广场。”她低着头,给秦祀发短信。 不料,刚发完,一回头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穿着简单的校服衬衫,骨骼修长舒展,这么简简单单一身,也穿得格外好看。 鹿念忙跑过去。 上次分别之后,感觉又好久没有见过秦祀了。 她歪着头,仔仔细细打量他,笑眯眯的,“这段时间,养得不错啊。” 比那时候好多了,至少不再那么没有血色。 每次被她这样看着,他都会不自在。 尤其是在她还要凑近来,和他说话的时候。 少年清瘦的下颌线有些紧绷,狭长的凤眼低垂着,眸光没看向她。 好在有夜色遮掩,他的神情她看不到。 “你们都毕业了啊。”鹿念和他一起在校园走着,嘀咕道,“我还得在这里待一年。” “对了,秦祀,我上次是不是问了你。”鹿念忽然想起,声音小了些,“你志愿会报哪里?” 秦祀,“没想好。” 鹿念,“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你肯定会报外地吧。” 安城经济不错,但是教育方面并没有做到和经济并驾齐驱的地步,按秦祀目前的成绩,安城最好的大学也远配不上他的分数。 每年从安附毕业的优秀学生,毕业后,就都会像蒲公英一样远走高飞,离开家乡,也已经是个不成文的惯例了。 他没有回答。 他记性很好,一直记得,她上次说的,高中毕业后可能会出国。 鹿念还在追问,“你会去外地吧?” 他声音似乎冷了一些,“去哪都一样。” 鹿念,“也是哦。” 想想也是,秦祀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朋友似乎也没几个,根本不会存在舍不得走这种事情。 倒也好,省事了,她还以为……到时候还会需要她开导一下,劝他不要伤心离开呢,现在看来,他自己倒是想得开。 鹿念也沉默了。 今晚夜风似乎带着一丝燥意,俩人并肩,在这偌大的校园里走着,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氛围却也奇异的一点不尴尬。 不远处有在写祈福文签的学生,弯腰拿着笔写着自己名字和志愿的大学,然后虔诚的把纸条贴上那堵传说中百试百灵的许愿墙。 附中校园很大,路灯隔一段路程才有,于是大部分都覆盖在了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且人太多,几乎看不清谁是谁。 这也是她这次可以,名正言顺和秦祀一起走在校园里的保障。 鹿念帮他去拿了一个祈福签,于是便也没什么别的要参加的活动了。 他们走过教学楼,眼前变得更加黑暗。 鹿念却依稀看到,不远处的墙角,似乎有两个离得很近的影子。 似乎是在……说话? 最近因为沉迷画画,她最近视力有些下降,鹿念揉了揉眼睛,旁边一盏原本暗掉了的路灯不知为何,在这时忽然闪烁着开了,虽然光线依旧昏暗。 鹿念终于看清其中一人,面朝着她的。 长发散到腰间,清雅娴淑的模样……不是苏清悠么? 而对面那个,似乎是个男生?比苏清悠高了一个头,背影也格外眼熟。 他们似乎并没发现她和秦祀。 鹿念纠结着要不要绕道走,却见苏清悠忽然笑了笑,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用手指挽起落在颊侧的一缕黑发,朝那个男生靠近,随后。 视线一片黑暗。 她已经被捂住了眼睛。 男生的手指修长冰凉,他拉着她,把她从那个角落强行拉开。 “唔……” 身后一瞬间,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覆盖而来,男生和女生的体格差距在这时便格外明显,鹿念才发现,如果自己缩在他怀里,只是那么小小一团。 是上次在他家,她意外摔跤时没有感觉到过的。 可惜这并不是什么温柔的拥抱,少年把她从那个拐角拉开,已经飞快松了手。 她忽然就有些生气,气鼓鼓的问,“刚才就怎么了?” 对上女孩清澄的视线,她雪肤黑发,干净得像雪,也清澈得似乎不含杂垢。 她肌肤太细了,刚才他没注意控制力度,她现在正无意识的揉着自己的左手腕,雪白纤细的手腕上,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指痕。 是他留下的。 少年耳尖发红,僵硬的说,“没什么好看的。” “我没有要看啊。”鹿念说,“我准备走了,而且他们和我们不是一样么,就是来这边走走……你反应好过度啊。” 她都要怀疑秦祀是不是其实暗恋苏清悠了,不然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不一样。 可能永远也不会一样。 他想。 女孩不高兴的时候,唇会微微翘起,水润润的粉,干净又柔软。 他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第无数次,把那些不该有的亵渎般的肖想都压了下去。 晚风带着燥意。 因为刚才那一场莫名其妙的际遇,他们之间的氛围似乎变得有些奇怪。 秦祀原本就话少,眼下更加如此,不知为何,鹿念却也不再想说。 时间不早了。 不过,这次出来见到他,确定一切都好,鹿念也再没什么遗憾了。 转了一大圈,鹿念看了看时间,已经到陆家说好要过来接她的时候了。 “考试加油。”她最后说了一次。 她说,“我家人来啦。” 少年没作声,晚风里,女孩长长的黑发被风掀起,转身的一瞬间,轻盈美好的不可思议。 她冲他弯唇笑了笑,过马路,上了陆家的车。 晚风里,少年颀长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他没有离开,安静的站着,看着车消失在马路另一端。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高考啦!让我们庆祝四四崽终于毕业。 现在的四四崽:不该有的想法。 多年后: 念念:你说,你是不是骗子?你思想好不纯洁喔。 四四:……(被调戏到无处可退) 然后终于再忍不了:(以下省略) 其实念念现在也只是见到了她熟悉的,一部分的四四,他还有挺多没有展示出来的性格。 第33章 今年的六月似乎格外酷暑,高考这两天,阳光绚烂,附中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 大部分是父母一起出动,在校门口焦急的等着自家孩子出来,附中附近宾馆也已经全部早早被订完,只为了可以让考生去睡那么一会儿,少在路上折腾。 鹿念依旧在家放假,考试正式开始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比秦祀还要紧张。 她这两天都没有联系他,但是从本地电视台也看到了附中门口现在的盛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秦祀没父母,也没有亲人,自然家里也没人可以照顾他。 估计等在外面考完一天试回家,家里依旧一片冷清,说不定还得自己再做饭,他上次生病,就也有因为饮食不规律伤了胃的原因。 虽然知道秦祀从小独立,也根本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可能早习惯了,根本不需要这些关心。 但是,她还是想帮帮忙。 陆家有专门的厨师,平时和一些市内的星级餐厅也有往来,鹿念略微问了下苗苗,很快拿到了一家的内部电话。 怕被陆执宏查到,她没说自己身份,和餐厅沟通后,匿名给他订了两天的餐,她还刻意交待,叫餐厅给加上了高考加油的小卡片。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意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收。 但是,总归让她心里舒服了一些。 时间过得很快,她现在也只有晚上得空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几天放假,白天她都在家上英语课,上午阅读写作,下午口语,口语老师是英国人,课程还比较轻松愉快,阅读写作老师是某培训机构,二十七八岁,平时上他的课,节奏快又严格,鹿念每次上完都累得半死。 高考第二天,下午课程快结束时,田悦打电话给她,“念念,现在天气这么好,有空出去玩么?” 天气正好,从书房窗户看出去,天空湛蓝,冷暖正好,不是刮过丝丝舒爽的凉风。 陆执宏正在和舒恒平聊鹿念的情况,听到电话那边小姑娘的话,皱了皱眉。 鹿念捂着电话,垂着睫毛,她在陆执宏面前向来话少得很。 舒恒平看了她一眼,对陆执宏说,“念念这段时间很有进步,平时我们学习强度也很大,适当的劳逸结合对孩子学习有帮助。” 确实有进步。 鹿念这两天情绪似乎确实不太好,此时看着蔫蔫的,小脸苍白又没血色,陆执宏想着她身体不好,这几天确实也太辛苦。 “是和田悦出去?” 鹿念忙点头,“嗯。” 陆执宏缓缓道,“那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小阳今天正好也休假,要不要他陪你一起去?” 鹿念小声说,“我们都是女生,想去逛一下街……” 陆执宏想想也确实,小姑娘一起,可能也会聊个天,逛个街,买些小姑娘用的东西,陆阳一路跟着确实不太方便。 他说,“那去吧,家里电话记得接。” 鹿念如释重负。 她开开心心换了衣服,出去和田悦会面。 她们在中心商场碰面,一起逛街买买买,鹿念难得起了买新衣服的念头,买了好几条小裙子,这个夏天她马上要过十八岁生日,苗苗说陆家早在给她订做成年礼礼物,自然包括到时候生日会上要穿的礼裙。 鹿念不喜欢那种场合,她宁愿穿着自己选的裙子在外自由自在的和朋友聚会。 聊些八卦,过得轻松。 俩人坐在一家咖啡馆休息,太阳逐渐西斜,鹿念开始频频看时间,面前的草莓布朗尼甚至都一口未动。 田悦受她影响,也低头看,“高考应该马上结束了吧。” 最后一门是英语,应该在下午五点就结束。 鹿念,“嗯。” 田悦叹气,“他们今晚就可以疯狂嗨了,我们还得熬一年,我们太难了。” 鹿念,“怎么嗨啊?” “还能干啥,表白,唱k,喝酒,约会呗。”田悦说,“反正,尽情释放荷尔蒙,想干啥干啥。” 鹿念抿着唇,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忽然有些不爽。 时间越发推移,俩人已经逛得有些累了,在这儿坐了好久,鹿念半点不想回家。 她看着玻璃窗外人来人往,太阳逐渐西斜。 一个心思从她心里冒出,念头一有了,很快便越发壮大,怎么按都按不灭。 她拨通了赵雅原电话。 …… “又要来我家吃晚饭?”赵雅原取下耳机,似笑非笑,“第几次了,我连陆大小姐面都没见到过,这饭,还是吃的挺省钱的。” 鹿念忍气吞声,“拜托你了,我也是没别的办法。” 女孩声音很软,咬字糯糯的,又软又娇。 求人的时候,倒是说得很好听。 “那你一直拿我当挡箭牌。”赵雅原语气懒洋洋的,“然后去找别的男人约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现在和同学一起。”鹿念强调,“女的。” 她说这话也没什么底气。 看似玩世不恭,赵雅原其实精明得很,很难上当,鹿念一直觉得他非常棘手,比他哥棘手多了。 也怪不得原书里赵听原一直是个没什么能力的傀儡,而赵家最后全被赵雅原握在了手里,如果不是最后女主从中作梗。 果然,赵雅原半分不信,少年说得慢悠悠的,声线明明很清朗,却说得吊儿郎当,“除非你给我一点甜头,我就帮你。” 鹿念直接掐断了电话。 看来此路不通。 断了这个念头,她愁的要命,怎么才可以暂时脱身出去,不让陆执宏发现。 正巧这时,她接到了陆阳的电话,“念念,你应该快逛完了?家里车马上来接你,你报个地址。” 鹿念问他,“爸爸还在家么?” 陆阳,“叔叔出去应酬了,晚上不回来。” 鹿念眼睛一亮。 “你现在在哪?”陆阳问,“和谁一起?” 平时鹿念都会腻烦他这种检查,一般很少回答,但是这次她意外的配合。 她给陆阳发过去了一张照片,是田悦拍的,她们在咖啡厅的合影。 两个小姑娘,对着镜头笑得甜甜的,身旁没有别人。 “哥哥,我现在和同学在咖啡馆。”鹿念说,“玩得很好。” 鹿念很少这么笑,眼睛弯起,阳光细碎的影子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和在家时内向寡言的模样截然不同,显然确实玩得非常愉快。 鹿念小心翼翼试探,“我晚上也不想回了,想在外面和朋友吃。” 陆阳刚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他第一反应就是想拒绝。 但是……很少见鹿念玩得这么高兴,他现在泼头一盆冷水下去,她肯定会不开心。 陆阳犹豫了很久,“你注意安全,回家不能超过九点,到时候,哥哥来接你。” “哥哥,那这个事情,你不要和爸爸说好吗?”鹿念声音放低,带着几分隐而不发的委屈,“我好怕爸爸到时候会说我。” 陆阳沉默了片刻,“你早点回,我不会去说。” 她把电话挂了,长长出了一口气,掩不住的开心。 田悦在对面全程围观。 她感慨,“你好会撒娇啊。” 哪个男人能受得住她这样撒娇,怕不是心都要软成一滩,她要怎么就这么样了。 鹿念想都不想,“有啊。” 比如秦祀。 她要是这样对他撒娇,估计秦祀只会觉得恶心,然后冷冷骂她一顿,叫她正常一点吧。 铁石心肠的男人。 她哼了一声。 “那你晚上要和哪个朋友一起吃饭啊?”田悦语气有些促狭,“这么费尽心机千难万难的” 鹿念,“……” 田悦睨了她一眼,“是不是有情况啊你。” 鹿念抿着唇,“没有。” 能有什么情况,她愿意有,别人还不愿意呢。 “我们一直都以为你和赵二少是一对儿呢。” 鹿念这下直接笑出声,笑得眉眼弯弯的,“你们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田悦嘀咕,“你要不要听,流传最广的那个呢,是说你们两家其实已经商量好了,让你们以后一起出去留学,然后呢,大学毕业后就直接结婚。” “第二广的呢,还有说你现在在赵家兄弟间犹豫不决。”田悦说得目光炯炯,“豪门兄弟阋墙,竟然只因一红颜祸水……” 鹿念都听呆了,被雷的外焦里嫩。 “你快别说了。”她捂着耳朵,痛苦不堪,“他们这样造谣赵雅原知道吗?” 知道了还得了,以他混世魔王的性格,不把那些人的皮都揭了,还为她兄弟阋墙呢,能说得更离谱一点吗。 田悦笑得快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她们从咖啡厅出门。 把买的东西就寄存了,鹿念打了个车,便往附中方向赶去。 “今天高考最后一门了,刚下考。”司机说,“那边估计会很堵。” 果然,一靠近附中那片区,路就格外的堵,车开得慢悠悠的,半天不挪动一点儿。 眼看车程也不远了,步行十分钟以内的事情。 鹿念索性说,“师傅,麻烦你就停这儿吧,我自己走过去。” 走在梧桐树下,夏天白昼时间拉长,现下一点没有夕阳黯淡的意思,鹿念脚步很轻快。 附中门口乌泱泱一片人,已经散了一些了,但是,依旧数目可怕。 她拿出手机,想打秦祀电话。 电话刚拨出。 她不经意往远处看了一眼,不料,一眼就看到了他。 少年站在梧桐树下,背影修长笔挺,他单肩背着旧书包,纯黑的短袖t,明明一身都是很黯淡的调子,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好看。 眉眼淡淡的,和平时差不多的模样,也看不出来考完的激动或者疲惫。 鹿念看他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从他身后绕了过去。 她想就这样偷偷过去,吓他一跳。 不料,他反应比她预料的快很多,鹿念被那双冷淡漂亮的黑眼睛这样俯视着,她不知为何,心跳加速,只能干笑了两声,把小手藏在了自己背后。 鹿念,“我和朋友来这附近玩。” 秦祀脚步顿了一下,“嗯。”他习惯性的克制自己不去想她那个朋友是谁。 鹿念走在离他略后一些的地方,歪着脑袋,“考得怎么样?” 他答,“一般。” 鹿念,“……”她忽然有些慌,虽然秦祀平时成绩非常拔尖,但是,高考这个事情,也很看发挥和状态的,那两天也没人看着他,不会真的…… 少年这才终于看了她一眼,“不是你的一般。” 鹿念,“……” 这是来自学神的鄙视吗? “你今晚,打算去哪儿玩啊?”走在林荫道上,女孩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看似不在意问,“参加同学聚会,去酒吧喝酒?” 秦祀,“都不去,回家。” 除去必要的时候,他基本不会喝酒。 鹿念想起白熙,嘟囔道,“是,回家约会是吧。” 少年抿着唇,最终什么也没答。 他从没和人约过会,更不用说把人带回家。 除去她之外,只有明哥在在房子还在装修的时候去过一次他家。 “你别忘了,你给了我一把钥匙。”鹿念哼哼唧唧,“你到时候在家做什么,可能我直接就进来了,不要被我抓个正着。” 他最好收敛一点,不要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女孩干净的大眼睛谴责般的看着他。 强烈的羞耻感混合着负罪感一起涌上,他脸红透了,神情很不自在,喉咙干涩,不敢再看她。 本来想说的话,也像是堵住了半路,脑子一下就不清醒了。 少年越走越快,他人高腿长,鹿念根本跟不上,被甩在身后,根本看不到他模样,她不明就里,“诶,你等等我呀。” 老半天,他终于平息了一点,鹿念也终于追上,小脸跑得粉扑扑的。 “你等下有空?” “有空啊。”鹿念脆生生的答,“你要干什么?想约我么?”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血液上涌,狼狈不堪,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是还你送的晚饭。” 鹿念反应了过来。 是不是指他高考的两天,她给他订的晚饭,果然,他算账算得分毫不差,一点也不想欠她的。 上次她没有同意的邀约,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情再度出现。 不过现在,他的高考已经过去了,她也正好想方设法从家里脱了身。 她想起上次,他们一起吃饭,还是在过年的时候,他带着她深夜从陆家跑了出来,在那个拥挤却温馨的小店里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火锅。 “那还不是约我?”女孩似乎在思索,“可是,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直接还钱吗?” 那样很狂拽酷炫的说,已经给你都折算好了,过几天打你卡里。 秦祀,“……” 他耳尖已经红透了,被逼得无路可退,狼狈得什么也说不出。 鹿念却只是临时起了一些玩心,真的不敢把他逗过了,说完这些话后,她自己都已经开始后悔。 “我去嘛。”她说,“行啦,知道你是想还我人情啦。” 女孩大眼睛亮晶晶的,又问,“是和明哥小屈他们一起么。” 鹿念倒是不太介意,和他在一起就好了,有多少人她不在意,何况,她还挺喜欢黄毛小屈和明哥的,上次一起吃饭很愉快。 当然,这个“多少人”里,除去那个白熙。 听她说出那些名字,他指骨收紧,忽然想起了上次她的拒绝。 “就我。” 他移开了视线,声音冷冷的,“你不想去就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声音冷冷的,脸是红的,心是快要跳出嗓子眼的。 调戏四四崽真的太好玩了www,念念(以后)(深谙此道)。 第34章 只有他们两个,她当然不讨厌。 虽然明哥他们也很有趣,但是没有他们,单独和秦祀一起吃饭……想一想,好像还是从没有过的经历。 俩人一前一后走在晚风里,秦祀一路沉默,鹿念想和他说话,但是也知道自己之前开玩笑有点过分,所以总也不太好意思开口。 只是走了半程,鹿念终于问,“我们去哪里呀?” 秦祀,“附近随便吃。” 是西枫路附近的一家日料店,她以前吃过这家,说实话,鹿念觉得有点贵,她有点担心秦祀的钱包。 是不是她来付钱比较好…… “你经常来这边吃吗?”她想了想,不好直接问。 毕竟她现在对秦祀的经济状况也是一无所知。 秦祀冷冷道,“以前在这里打过工。” “那……”鹿念心里一动,她今天是带了卡过来的,里面余额绝对是很够的。 少年漂亮的凤眼冷淡的看着她,“不用你付钱。” 鹿念,“……” 好的吧。 其实对她来说,吃什么都行,路边摊也好,高级餐厅也好,她在意的是和谁一起吃,吃路边摊还可以给他省一点钱呢。 毕竟,以后大学四年,还有的花费。 秦祀以后会非常非常有钱,这点她是知道的,但是,他现在还是个只有十八岁,高中刚毕业的少年,就目前而言,她想帮他省一点,让他大学过的舒服一些。 俩人的隔间在走廊尽头,最里一间,外头就是庭院,环境格外静谧。 “你想吃什么?”鹿念看着菜单。 “你自己点。” 鹿念理直气壮,“那我怎么好意思,你不要和我客气嘛。” 秦祀,“……” 他说,“是还你的晚饭。” 而且他没有什么爱吃的,除了过于甜腻的食物,也没有什么不爱吃的。 毕竟小时候那种生活都过了过来,记忆最初就是无止境的挨饿,所以就算长大后,他对衣食住行的要求也都很低,能维持生活需要,不至于带来不便就可以。 鹿念知道这一点,她抿了抿唇,心里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于是,她也没再客气,点了俩人适量的分量。 秦祀看了下她点的菜,把清酒直接划掉了。 鹿念,“我想喝!” 秦祀显然没有和她商量这件事的意思。 “我点给你喝不行么。”鹿念可怜巴巴。 他没看她,冷淡道,“我不喝酒。” 他想起之前喝醉时的鹿念……他根本没有半点办法对付。 真的铁石心肠。 鹿念坐直了身子,“那换这个可以吗?这个度数很低,我就喝一小杯,真的,就一点点,保证不会醉。” 她平时在家根本没有喝这些的机会,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她一直到现在,还对那次在明哥那里喝到的桃子酒念念不忘。 女孩水盈盈的大眼睛,祈求般的看着他,他握笔的手僵在了原处。 没半点办法。 他选了度数低的青梅酒。 鹿念趴在一旁看他点菜,小狗狗一样,眼睛都亮了。 他说,“半杯。” 鹿念不甘心,“可是这杯子这么小,两杯?”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鹿念回视过去,委委屈屈的。 他移开了视线,“一杯。” 鹿念还想讨价还价,看他模样,还是把这句话塞了回去。 算了,一杯就一杯吧,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鹿念终于开心了,乐滋滋的等着上菜。 不久,菜一道道上了过来,只听到偶尔拉开拉门的声音,和上菜时,杯盘偶尔的碰撞声。 这里环境非常安静,隔间隔音效果极好。 秦祀用餐时很安静,他本来就话少,现在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额外多出来的话。 好像……这是第二次和男生一起单独出来吃饭。 鹿念记得,第一次还是很久之前,和她的“救命恩人”林俊润一起在咖啡厅吃饭,那是第一次。 不过,感觉似乎和现在截然不同。 她那时候吃得很心不在焉,只想快点结束。 而且林俊润话很多,尤其是吃饭的时候,给她拉椅子,倒饮料,取筷子,就差直接给她夹菜了,特别殷勤。 秦祀当然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鹿念想。 他们这吃的,就和饭搭子一样,对着用餐,别的什么都没有。 果然公事公办。 不过,味道倒是确实不错。 她百无聊赖的吃着,目光落在对面男生清秀端正的面庞上,他却没看她,将食不言贯彻到了底。 期间,秦祀接到了一个电话。 鹿念瞟到来电显示,“酒吧”二字。 不是明哥的号码。 鹿念一下坐直了,她瞬间想起了那天那个女人。 鹿念无意偷听人家电话,但是坐这么近,听不到那边的声音,自然而然,肯定还是会听到他回答。 “你今天高考完了对吧,赶紧过来庆祝。”电话传来了明哥粗犷的声音,“我给备了几箱子好酒,今晚不醉不归啊。” 声音很嘈杂,他应该是在酒吧里,直接用的那边的座机。 秦祀说,“想喝你自己去喝。” 明哥当然知道他不喝酒,秦祀以前吃过这东西苦头,现在,除去必要的时候,他几乎滴酒不沾。 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名头,自己喝个痛快,扯着小屈黄毛喝成一摊耍酒疯,然后趁机叫他把这账记在营业支出上。 也挺冷淡的啊。 鹿念想。 黄毛就在明哥旁边,给人送酒跑得飞起,抱怨道,“妈的,今晚怎么这么多人?这他妈的下了几个团吧。” 他们这属于清吧,今晚刚高考完,不少脱刚离了高中生身份的毕业生,自然一堆堆的来这儿释放压力,玩得嗨爆了。 “你有什么事?”秦祀问。 如果没别的,他现在不想听他在这闲扯。 “你现在在哪?在你家?”明哥扯大嗓子,“庆祝还是得庆祝的吧。” 他答得言简意赅,“在外面。” 鹿念可听到了。 估计是对面人在问他现在在哪,在干什么。 和她一起吃个饭而已,什么都不答。 就那么不能说吗?和她一起出来又不是什么让人丢脸的事情。 鹿念忽然就很生气,莫名其妙的情绪。 俩人的座位正对着,挨得挺近。 她正坐久了,也觉得腿有些发麻,这下索性换了个姿势,改成盘坐,将腿伸开。 挺狂放的姿势,作为一个大小姐,平时在自家用餐的时候,鹿念是万万不敢这样的,怕被张秋萍看见,又疯狂唠叨,或者告诉陆执宏,她铁定会被训斥要注意仪态。 但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在乎了,刚喝下去的梅子酒似乎有些上头,不到醉的地步,面颊却已经隐约开始发烫。 少年脸色忽然僵住了。 “对不起啊。”鹿念拖长声音,托着腮,笑盈盈的,“我刚是不是踢到你了?” 女孩的小腿很纤细,因为刚才调整坐姿,左袜不小心被蹭滑下来了一点,半褪不褪。 黑袜白肤的交织格外明显,在柔和不明的灯光下,露出的左边脚踝纤秀得不堪一握,肌肤盈洁似玉。 秦祀,“……” “怎么了?”明哥听得那边忽然没了声音。 良久,“……没怎么。” “你怎么那么奇怪啊。”明哥说,“感冒了?” 鹿念收回左腿,右腿又“不经意”的往前一伸。 这里空间不大,环境幽静,格外私密,能听到外头庭院添水一声声的滴答。 女孩脸颊粉扑扑的,她无聊的把玩着手里酒杯,纤细雪腻的手指几乎与瓷同色,歪着脑袋,对着他笑。 电话那边的沉默时间实在太长。 明哥奇怪了,“干嘛呢?晚上到底来不来啊。” 没被人给拐了去吧,怎么透着一股子诡异。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鹿念正无聊的拨弄着自己面前的小酒盅。 “电话打完了?”她唇角挂着一丝笑,甜蜜蜜的,黑发滑落在雪白的面颊,抬眸看人的一瞬间,显得格外清纯。 她一直都这样不谙世事,是柔弱,需要呵护的。 是他心里有鬼,龌龊不堪。 少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从未有过这么煎熬的时候。 少年握着筷子的手指干净修长,指节却有些发白。 偏鹿念还不断找他说话。 她问,“是不是聊得很高兴啊?” 少年有双清凌漂亮的凤眼,垂眸看人时格外冷漠,此刻眼尾却泛着很浅的红,脑子还陷落在那种不清明的状态里。 “是。”他硬撑着,胡乱说出。 鹿念于是更加不高兴了,只觉得刚才踹他还太轻了,气得只想又踹才解气,好在这次她拼尽全力控制住了。 一顿饭终于进行到尾声。 “以后就没办法再这样聚了。”鹿念嘀咕,“毕竟,你要去很远的地方读书。” 他敛眸坐着,清隽的面颊落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我还有一年。”鹿念说,“最近一直在上英语课,暑假应该就要去考试了。” 考出国需要的那几个成绩。 “不过,不出国,也会留在安城。”她嘟囔,“爸爸不会同意让我去太远的地方。” 不像是秦祀,以后会越飞越高吧,以他的能力,以后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他安静的听着,一言未发。 夜风清凉,因为喝了酒,鹿念有些发烫的面颊被吹拂得很舒服。 俩人一起沿着街道走着。 整座城市都已经陷入了夜幕里,远处的霓虹闪烁,夜空是一种深湛的蓝色,安城空气很好,月亮高悬于空,行人如潮,车水马龙。 鹿念忽然问,“你喜欢安城吗?” 少年站在夜风里,冷漠道,“有什么我可以喜欢的?” 秦祀曾经待过的孤儿院并不在安城,是被收养后,他才被带到这座城市,随后,遭遇到的就是无尽的折磨。 他们在这座城市一起长大,但是,对秦祀而言,他对这座城市的记忆始于噩梦一样的回忆,孩提时代对人一生的影响太大。 鹿念看着远方,“是啊,所以,离开也很好,把这里的事情都忘了。” 然后开始新生活。 他情绪似乎坏了起来,吃完饭后,似乎一直就是这样。 鹿念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她一看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将近九点。 “念念,你现在在哪?”那头传来陆阳的声音。 鹿念偷偷看了一眼秦祀。 少年站在不远处,颀长挺拔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不知为何,她不想在秦祀面前用那种虚伪的声音叫陆阳“哥哥”。 她给陆阳报了自己地址。 她走近秦祀,“我要回去了,今晚吃的很开心。” 女孩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很久之后,他也离开。 就算不能靠近。 他想象不出没她的生活。 少年背影还带一些单薄,但是笔直,他走在街道上,不知过了多久,脸上余热这才终于彻底散去。 * 陆阳问,“晚上玩得开心么?” 鹿念,“嗯,开心。” “吃得什么啊?” “随便吃了一点。”鹿念说,“谢谢哥哥帮忙。” 陆阳谦虚,“当然的,有事都可以找我,毕竟,我是你哥哥。” 她只觉得浑身乏力,往后座一摊。 人果然都是自私的,说的冠冕堂皇,格外好听,但是她一想到过几个月秦祀就要走了,而且她再也见不到了,心里就发堵。 那样对他才是最好的。 鹿念安慰了自己一路。 这晚高考结束。 赵听原在外陪苏清悠玩,一直到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才回家。 “你还没睡?”他被客厅里闪烁的灯光吓了一跳。 发现是赵雅原,盘腿坐在电视机面前,拿着游戏手柄,少年漂亮的面庞被照得半明半暗。 “不要熬夜玩游戏。”赵听原无奈的打开了大灯。 赵雅原没回头,“你陪那个苏什么去了?” 赵听原,“苏清悠。” 他解着衬衣扣子,外面太热,打算进去洗个澡,“清悠打算报我的学校。” “你喜欢她?”赵雅原直截了当的问。 赵听原没有否认。 赵雅原把游戏手柄扔了,“没意思。” 苏家那女人,他一直就不喜欢,她每次看他眼神也很奇怪。 赵家关系其实很微妙,大儿子在外有口皆碑,性格温润端方,谦谦君子,小儿子乖张霸道,也是臭名远扬。 但是很明显,外人同时也知道,赵家更得宠的是小儿子。 虽然传闻里两兄弟关系一直很不错,但是赵家家业这几年越做越大,未来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赵听原脸上带着笑,“你现在好好读书,别想这些事情。” 赵雅原拿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你也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明年我都十八了。” 赵听原忽视了他这句话。 “哥知道追你的女生很多。”赵听原说,“妈妈上次给我打电话还说了,叫你洁身自好一点。” 赵雅原,“?” “我打从娘胎里出来后,一个都没谈过,洁身自好?”赵雅原说,“哥你能不能不要出去乱造我的谣。” “这么紧张?”赵听原笑,“怕念念知道了?” 赵雅原,“……” 这如果这不是他自己的哥。 “你今年还去南荞吗?”赵听原问。 每年夏天,放暑假的时候,赵雅原都会刻意去南荞待一周到半月,说是回去陪阿婆,这是赵家人都知道的事情。 赵雅原视线已经回到了电视屏幕,纤长的手指握着游戏手柄,漫不经心道,“当然。” 今年自然更加要去。 他需要先提前做一些准备,毕竟,他已经和鹿念约好了,等明年毕业,就带她去南荞。 第35章 六月份,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暑气逐渐弥漫,安城终于进入热辣的夏天。 高考完之后不久,高二复课。 鹿念这一年的期末考试成绩不怎么理想,比起之前有所进步,但是,和陆执宏的要求相比,依旧还是差着一些。 陆家书房。 陆执宏低头在看鹿念的成绩单,很久没说话,鹿念坐在他对面,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盖上,垂着眼一言不发。 “苏家女儿你认识吧?”陆执宏开口,却是问了一个看似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鹿念不明就里。还是老老实实答,“认识的。” 是比她高一级的学姐,也一路在附中直升。 “她今年高考。”陆执宏缓缓道,“你们年龄也差不多大。” 苏清悠在外有口皆碑,走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大小姐路线。 陆家和苏家针锋对麦芒的关系她是清楚的,但是鹿念万万没想到,陆执宏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想要比一比。 “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底子差了。”陆执宏说,“这点我知道,是爸爸对不住你,但是,为你以后着想,你现在还是需要努力。” 陆家也算是半个书香世家,这一辈学历都不差,鹿念的堂兄堂姐们都是名校,包括陆执宏自己,当年的学历也一点不差。 “过了暑假你就要高三了。”陆执宏说,“看你进去的月考成绩,再上不来,就出国吧。” 陆执宏要求是她至少要进年级前一百名,附中不是一般的重点高中,这个年级前一百,含金量还是非常足的。 鹿念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在学习上已经算是很努力了,可是天赋摆在那里,比如她当年学画画,第一节色彩课就被老师交口称赞,平时在海兔上po个自己随手画的图,粉丝就一直噌噌的上涨,可是现在,她学习也已经努力了,成绩却还是没有大的突破。 鹿念成绩有点不平衡,数学明显拖了后腿,她在这科目上真的已经算投入算多了,到现在也还是没多大改善,倒是她补习的英语成绩进步了不少。 天赋是件很残酷的事情,有的人,有的人没有,她觉得自己再努力,可能也达不到陆执宏的要求,只能被迫出国。 鹿念的的十八岁生日马上要到了,陆家人早已经开始准备操办了起来,她没什么过生日的心情,每天也就是在家,看看书,上补习课,偶尔偷得时间画一画。 七月。 安城被笼罩在一片烦闷的燥热里,鹿念身体弱,平时基本不出门。 她皮肤太嫩,没有防护,裸露在这种太阳下,只是晒一会儿,很快就会发红起疹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考出分那天,鹿念是在家里接到田悦电话的。 “念念,现在能查到分数了。” 鹿念本来懒洋洋躺在躺椅上吗吃冰,一下直起身子,“我以为是明天……” 她居然把时间记错了一天。 那么说,秦祀应该已经能查到分数了,可是那边半点消息也没有,她心忽然悬了一下,想到了一种最不好的结果。 “今年高考,市状元在咱们学校。”田悦声音很高亢,“而且,那个人你认识!” 鹿念心跳得有点快,她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我认识?” 田悦提高了声音,“就是秦学长啊。” 她感慨,“是真的厉害,把第二名甩了好多分,亏他之前还缺过那么多课,长得帅脑子又那么灵,真的完美……” 鹿念听着这彩虹屁,虽然和她没关系,听得却也很受用。 还说考得一般! 这是一般么,果然,大佬就是大佬,智商高,用在哪方面都很厉害,她从小就一直觉得秦祀聪明,什么事情似乎都会做。 挂了电话,鹿念抿着唇笑,笑容止不住。 不知道秦祀自己知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查分? 她这几天一直处于低谷的心情,也终于有了些复苏的迹象。 她想着,之后是不是要出去给他庆祝一下? * 秦祀这段时间都在帮明哥做事,他暑假继续在外工作,晚上回来明哥酒吧帮他管理。 明哥根本不会管账,还穷大方得可怕,有时候喝高兴了,聊得投机,也不管价格,酒钱都给别人免了。 秦祀去高考这几个月,店被他弄得乱七八糟,账面根本都不能看。 他在那里待了好一段时间,一直到七月中,才勉强收拾出个样子。 所以出成绩这天,他在家难得睡晚了点。 而高考消息总是传得分外快一些。 市内查分热线都被打爆,很快,城里大街小巷,家里有孩子亲戚今年高考的,都时时刻刻在关注。 丰语传媒是安城本地的自媒体,在网上也算小有名气,平时只要吸引眼球,什么题材都做,这一个月,自然头版头条都是高考相关的事情。 还只是大清早,工作的群聊里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往外蹦。 “今年状元是安城附中的。”主编说,“而且……这家庭背景好像有点特殊啊,挖一下,找好角度,说不定可以写篇爆文。” 冯聪礼忙报名,“主编,采访我申请去。” 他刚入职,还没独立做过采访,但是工作积极性很高,一直铆足了劲,想要做一个有爆点的大新闻。 “我弟弟和他是同学。”冯聪礼说,“我也是安附毕业的,还认识他班主任,我刚找他班主任问到他家地址。” 主编,“那赶紧去,抢一手新闻。” 冯聪礼忙起身,“我现在就走。” 他放下手机,打了个出租,直接就奔向西枫路。 他之前解到了不少相关消息,这个叫秦祀的少年似乎不是很合群,他问了表弟,又叫他帮忙去问了一大圈人,没有一个和他和熟悉能说出什么的。 只说他平时行踪不定,之前经常不来学校上晚自习,性格很冷淡不合群。 冯聪礼还从他表弟那里打听了一些小道消息,越发觉得有意思。 秦祀家地址在西枫路,冯聪礼一路找着,一边在心里把问题都构思好了。 他在门口站定,按门铃,那边静悄悄的。 他按了很久,门终于打开。 现在还才上午十点的样子。 开门的是个长得很俊的少年,模样让人眼前一亮。 冯聪礼飞快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他摆出职业微笑,“你好,是秦同学吧?我是丰语传媒的记者冯聪礼,想就这高考的事情来采访一下你,对了,我是你班主任介绍过来的。” 他拿出自己名片。 少年没接,也没动。 他几年难得睡这么晚一次,现在被人半路吵醒,心情很不好。 冯聪礼兜里开着录音笔,他有心理准备,对这冷遇也没并不是那么意外,他忙上前一步,正好卡在门口,“你现在是一个人住?”他问,眼睛余光往室内看,想看清楚室内陈设。 “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住在儿童福利院。”冯聪礼问,“被收养后才来的安城?” 少年遮住了他的视线,修长的手指搁在门上,黑眸冷冰冰的看着他,神情没任何波动,“是。” 和冯聪礼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似乎没什么介意,或者避讳谈起的意思,冷冷淡淡的态度,陈述时语气也没有丝毫异常。 冯聪礼愣了下,忙追问,“那你现在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吗?是不是很不容易?平时经常会接收到大家的帮助吧?” 少年漂亮的眸子冷冰冰的,却没有什么动怒的模样,冯聪礼看不透他想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噼里啪啦,“我还了解到一些相关言论,提到你是接受了资助。” 资助人还是那个陆家,有传闻说他曾经被陆家收养,后来被陆家赶了出来,彻底脱离了关系,但是还在一直接受资助。 “而且,你现在和资助人家的女儿,是处于恋爱关系么?”趁着他还没完全关上门,冯聪礼什么也顾不着了,拼命往门里面挤,最后抛出了这个重磅问题,“还是曾经有谈过?我之前有看到过一些说法,说你是因为女朋友的关系,所以才拿到了大笔资助?还是因为资助。才和女朋友在一起的?” “……你对这些相关言论怎么看?”冯聪礼问。 其实也只是例行过问,不管秦祀怎么说,他都有题材可以发挥写出一篇经典黑红爆文了。 “没看法。”少年冷冷道。 他依在门框,似笑非笑,“冯记,你确定你这样采访别人没问题?” “只是例行采访。”冯聪礼意识到不对,还是厚着脸皮说,“只是朋友之间的聊天,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发出去。” “哦?”少年凤眼微微扬起。 冯聪礼心里莫名一凉,习惯性伸手摸口袋。 他口袋里的那支录音笔,竟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被握在少年干净修长的手指间,他把玩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垂着眸,“那不如都公开吧?我不介意。” 他以前在街头混时,什么都学,学过很多杂七杂八的小把戏,不料现在,竟然偶尔还有些用处。 冯聪礼冷汗都快下来了。 他自然也心知肚明,如果这采访原音被公开,他的记者生涯估计也到头了。 “滚吧。”少年淡淡道,“明天自己去你公司门口拿笔。” 门已经被关上,差点把他鼻子撞扁,冯聪礼愣愣的站在门口,一句话也说不出进来。 …… 书房里,方灯盘腿坐在椅子上,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 那些被删掉的帖子都已经被后台拖了出来,一行一行陈列在屏幕上。 方灯也看了一遍,一拍大腿,“老大,这么劲爆的?你搞事情啊,我都不知道。” 秦祀没回答,他关注点在日期上。 应该是在他高考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日期就是誓师大会那天。 他想起那天鹿念的异常,忽然来天台找他,还莫名其妙哭红了眼。 估计也就是那天,看到了这些垃圾吧。 被和他强行捆绑在一起,传这些流言蜚语。 他抿了抿唇。 “这谣言传的也有够恶心的。”方灯说,“老大,他们这么造谣你?不搞一波事情?” “你怎么会看得上那什么家的大小姐?”方灯嗤之以鼻。 认识秦祀也几年了,他清心寡欲得很,身边一个母蚊子都没有过,方灯一直觉得他以后也会是绝对的事业派,可能就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去结个婚,或者干脆不婚。 少年沉默了很久,竟然没有反驳。 方灯嘴里衔着的pocky都差点掉了。 对于秦祀的性格,他也很熟悉了,这个程度,基本就是已经默认了。 他结巴道,“……来真的?” 少年垂着浓长的睫毛,安静看了屏幕一眼。 从本质上来说,那些谣言有部分没有说错,他确实对她心怀不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到现在,已经成了深深根植到了骨子里的执念, 她只需要那么对他笑一笑,就足以让他神魂颠倒,做什么都可以。 是他一直在妄想鹿念。 方灯愣了。 他机智的没再发言,舔了舔唇,从冰箱里拿起一袋子牛奶,撕开包装,叼着牛奶继续看屏幕。 “秦哥,你也没有配不上她啊。”他改换口风,“男人嘛,要看长远发展,你以后会比谁差?” 方灯说,“这应该是陆家人授意删掉的。” “这些都永久删除掉了。”方灯抱着脑袋,“那记者肯定也闭嘴了,你放心,不会再有人传了。” “然后这个最先爆料的层主身份也很微妙啊。”方灯说,“果然和你想的一样。” 他是个技术一流的少年黑客,早已经辍学了,和秦祀认识后,合作一直很愉快,走着正路赚钱,安安稳稳。 但是,以前的黑客技术也没全扔掉。 不过最后的调查结果和秦祀之前的猜想一模一样,他一直很佩服秦祀的能耐。 “走了。”秦祀起身。 他心里大概已经想好了怎么办,起身准备离开。 方灯双手离开键盘,“这么快就走啊?” 方灯这房间,乱的和狗窝一样,每次钟点工上门来后,没几天就又变成了这样子,他知道秦祀肯定待不了多久。 “那么,状元,你大学打算报哪里啊?”方灯笑嘻嘻的送他出门,“不如你也别念算了,反正嘛,现在学历也不是一切,不如和我继续一起干下去。” 少年撑开了伞,随意答了句,“嗯。” “不然你留安大?”方灯又说,“我看那安大也挺不错,之前还想录取我过去他们计算机系呢,来我这宣传了一通,说他们如何厉害,我看也还不错。” “反正随便读读。”方灯伸了个懒腰,“你看我都辍学了,我不是照样还是小天才。” 这天晚上天气骤变。 外头下着湿湿冷冷的雨。 鹿念在家,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 出分数后,马上就是填志愿了。 她对秦祀原本该去的大学没有任何印象,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有上过大学。 因为书里对他这段时期的描述都非常模糊不清,从去了十三中,到后来成年,他再度回到安城时,已经变成了那个凉薄寡情,心狠手辣的魔鬼。 在她的努力下,这条时间线应该是已经发生了偏移。 她希望他可以继续沿着这条轨道走下去。 而她,大概率要被陆执宏押解出国。 他们之后一辈子,可能就再没交集了。 要不要在他走之前,再约他见一面,鹿念陷入了这个纠结里。 她还没有联系过秦祀。 * 明哥今天喜气洋洋。 “今天我要去搞个全场免费。”他撸袖子,“兔崽子出息了啊,以后就是个文化人。” 秦祀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了一截干净的小臂,皮肤是冷质的白,他把空酒杯扔进了水槽,冷冷道,“你去看看你这个月的收支。” 明哥,“……” 他灰溜溜的,“那半价。” 这老板当的……还没半点自主权利了。 明哥早早关了店门,说是内部员工聚餐,其实就他,秦祀,黄毛和小屈。 白熙早早走了,蓝印几个出门约会。 大门一关,明哥开了一瓶红酒,喝的痛痛快快。 只是他们这个庆功会开得有点儿奇特,明哥喝酒,黄毛嚷嚷说肚子饿,点了份披萨外卖,和小屈凑在一起吃,秦祀难得也和他喝了一口,但是不多,只一杯。 明哥问,“你想好志愿准备报哪儿了? 黄毛在吃披萨,嘴里塞得鼓鼓囊囊,“那当然,要出去上那个最好的。” 小屈抱着他的酒瓶子,推了推眼镜,“去帝都啊,那以后回来一次要好久,票价还很贵的。” “没出息。”明哥笑骂,在他脑袋上狠狠一拍,“还差这点票钱了。” 黄毛说,“走之前,我们给秦哥开个送别会。” 少年没抬眼,“不用送了。” 明哥,“……什么意思啊?” 他声音平平淡淡,“我不准备走。” 一阵安静。 黄毛嘴巴还张着,拿着披萨的手抖了一下,披萨上的海鲜掉在了盒子里。 半晌,明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青青白白的,“留这儿?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秦祀条理很清晰,“读什么大学对我没那么重要。” 明哥差点被把手里被子捏碎,“那他妈的什么对你重要?” 秦祀抬眸,“我家在这里,我走了,你的生意谁看着?” 他认识的人脉,包括明哥的酒吧,他的家,都在这里。 刚经营起来的事业,如果一下换个地方,也只能再重新做起,而且两地区位条件都完全不一样,变动想必会相当大,他和一般学生不同,选择学校的考量自然也不一样。 他说,“专业我也已经想好了。” 虽然排名没有顶靠前,但是安大显然也不差,在国内是可以说得上名字的学校,他想报的专业也是安大的强势专业,他查到了安大有特殊计划,两年可以提前修完学分的话,也方便他更快毕业。 和秦祀平时作风一模一样,规划得很严谨,滴水不漏。 明哥却气疯了。 “你他妈的说什么屁话呢。”他咆哮,“这能一样吗?人一辈子就念一次大学,有更好的为什么不去上?你不是才十八?又不是八十了,养不活自己,这么急着出来赚钱?” 黄毛和小屈瑟瑟发抖。 秦祀一点没被他的愤怒影响到,他说,“一样。” 秦祀从小就倔,倔得不撞南墙不回头,很少有人可以说服他改变想法。 明哥简直气得想去打他一顿。 可是少年已经长得比他高了一头,肩宽腿长,明哥打不过他。 他气得眼睛发红,只想踹桌子。 明明是一件喜事,为什么小混蛋忽然就这么莫名其妙,而且根本无法沟通。 安城到底有什么魔力,逼得他非得留下。 气到了极点,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反而平静下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就想留在这里陪着鹿念?” 少年冷冷抬眸,“关她什么事?” 见他终于有了点反应,明哥觉得自己打到七寸了。 “陆家人给你吃迷魂药了啊?”明哥说,“他们对你很好吗?还是鹿念说喜欢你要你当她男人留下?” 少年握着玻璃杯的手指缓缓收紧,冷白的皮肤上,手背上的青色脉络隐隐可见。 “你有什么资格啊?”明哥怒不择言,“你这纯粹叫自己感动自己,她想让你留着吗?你是她什么人?” 秦祀缓缓站起身,落在地上影子修长,他把明哥已经高了一头,重复了一遍,“我说了,和她没关系。” 明哥对着那双漆黑的凤眼,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简直油盐不进,明哥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他的倔强有多难搞。 大半夜的,他把酒瓶子往地上一砸,气得往外跑。 “哥,明哥。”吓得黄毛赶紧去追。 明哥跑出门,外头凉风一吹,他酒劲儿散了点,脑子也清楚了一点,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鹿念的电话。 “哥,你没事吧?”黄毛远远跟着。 “我有屁事啊。”明哥咆哮,“有事的是那兔崽子的脑袋。”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电话接通时,那边传来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明哥?” 听到小姑娘软绵绵的声音,明哥心里纵然有万丈火气,一下也灭了大半。 毕竟这件事情,和鹿念完全无关,他也想象不出,鹿念会说让秦祀留在安城,之前说出的也纯粹是气话。 他也没证据说秦祀就一定是为了鹿念要留下,毕竟他说得那些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平复了下声音,“念念妹子啊,姓秦的半夜发神经了,你不然来劝劝他。” 鹿念原本已经睡了,被这一通电话惊醒,她还穿着睡衣,头发披散在肩头,听到这句话,睡意一下完全消散了。 “他明天就填志愿。”明哥说,“你明天来一趟吧,不然,他考的成绩都要废了。”、 他言简意赅,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当然夸张了点,就说秦祀脑子进了浆糊,忽然发神经,死活不肯出去,要留在本地念一个三本。 鹿念心里一凉。 挂断电话,她半夜从床上爬了起来,换衣服,梳头发。 好在陆执宏今晚不在家。 她等不到明天了。 “苗苗。”鹿念跑出门,敲开了隔壁苗苗的门,祈求道,“我今晚有个很重要的事情,你能不能送送我。” 陆家的车是肯定不能用的。 苗苗男朋友就住在附近,有车。 苗苗也已经快睡下了,正在和男朋友睡前聊天。 鹿念很少这样恳求她。 就这么一次,她保证马上回来,苗苗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她从鹿念小时候就开始贴身照顾,到现在也这么多年了,几乎是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 陆宅的人都睡了,这是个平平常常的夜晚。 外头飘着小雨,斜落在车窗上。 明哥打完电话,在外转了一圈透气,回了酒吧。 秦祀问,“你刚干什么去了?” “出去透气。”明哥粗声粗气,“你要把我气死了,不让我出去透口气?” 秦祀没挪开视线。 明哥僵着身子,俩人就这样对峙着。 “手机。”他说。 “你要我手机干什么?”明哥捂着口袋,“里面有我的隐私,你知不知道。” 黄毛上来劝,“咱们今晚,是都有点喝高了,不如咱别喝了,都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小屈也忙也说,“大家都喝醉了,现在说的都不算数,等明天起来再好好说。” 秦祀平时滴酒不沾,但是,现在之前摆的那些酒瓶子全空了,小屈也不敢劝。 酒吧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细的敲门声。 众人都沉默了。 黄毛从凳子上跳下来,“来了来了。”他忙跑去开门。 女孩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酒吧门口时。 秦祀看向他的眼神,简直要杀人。 明哥都快出冷汗了,气愤平息后,他也没想到,鹿念会这样连夜冒着雨跑过来。 黄毛和小屈继续尽职尽责装聋作哑,充当背景板。 鹿念急急忙忙出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就这样披散在肩头,整个人显得更加纤弱。 “走吧走吧。”明哥低声说,把黄毛和小屈拉走。 把这片地方留给了他们两人。 留给鹿念的时间不多,她和苗苗已经说好了,就半个小时,立马返回。 鹿念心急火燎的问,“明哥说,你要留在安城?” 少年避开她的目光,“……没有。” 看他这模样,鹿念反而更加确认了。 她觉得自己脑袋都有些发晕,“为什么呀?这样你成绩不全浪费了。” TOP不念,要在本地念一个三本? 她怀疑起了秦祀,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又默默走坏路了,不然为什么忽然要做这么荒唐的决定。 这么想了一路,现在她脑子也乱糟糟的,像是被塞进了一大蓬棉絮。 秦祀,“差不了多少。” 他习惯悲观了。 人的缘分很脆弱,有时候,只是一段时间不见,就生疏了,何况经年累月的无法见面,更何况,她现在对他也根本没有那种感情。 以前升学时,都是她一路说愿意追着他,这次,是他理智的权衡过了,做出的决定。 外头下着雨,滴滴答答。 TOP和三本,这能叫差不了多少? 鹿念觉得他是故意在气她。 “你再说一遍。”鹿念发现自己气得脑袋发晕了。 秦祀半点没有动摇的意思。 她气得口不择言,“那我就出国,不会再留在这,随便你去读什么。” 眼不见心不烦。 她想起了陆执宏和她的谈话。 如果高三成绩没法再进步,她出国几乎已经成了定局,如果不反抗陆执宏,她就只能一直当他的提线木偶。 “你出。”他淡淡道,“和你男朋友一起出去,不是很开心?” 什么男朋友? 鹿念完全不知道她哪里就冒出个男朋友了。 倒是她脑子里忽然惊鸿一现,想起了那天酒吧里那个女人。 莫非,是为了那个女人,他才非得留下,还要去读什么三本? 她记得那个白熙,好像就是在哪个三本的夜校读书,是小屈偷偷告诉她的。 果然堕落。 鹿念一想起白熙的话,再想想之前秦祀刚说的混账话,气得连手指都发颤,“你管我有没有男朋友。” “倒是你,最好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想看见你。”她放狠话,“你要是非要留在这,你就再也别想见我了。” 他被狠狠刺痛,少年薄唇紧紧抿起,挑起一个冷笑,“你以为我想见?我是为你留下的?见不到你就要改变主意?” 鹿念小脸憋得通红。 见她这模样,他已经后悔。 明哥走后,吧台上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大半,他破戒了,不声不响和竟然把那些都喝完了,现在才发觉自己也醉了,脑子再无一丝清明。 深夜的雨声里,女孩小脸苍白,披着长长的黑发,看着格外纤弱,小脸憋得通红。 醉意上头,平日里的自制力终于溃散。 他想上前搂住她,把她搂在怀里,给她顺一顺气。 黑暗里,在他手指即将触到她的前一瞬。 “你留吧。”鹿念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那我们再也别见面了。”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雨声还在滴答作响,越发的大了,打在窗棂上,扑簌簌的,夜色深黑,一场像是没有尽头的雨。 * 陆家独女的十八岁生日会办得热热闹闹,大半个安城的名流都参加了。 十八岁的少女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纤弱袅娜的美,乌发雪肤,几乎足以吸引全场人的眼球。 赵家兄弟自然都受邀在列。 鹿念在外应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小客厅时,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是自己的了。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出现在了她身后。 鹿念霍然回头,对上少年一双猫儿一样的桃花眼。 “谁让你进来的?”鹿念有气无力,“你平时注意一点好不好?” 要是她在屋子里换衣服怎么办? “我还是未成年呢。”赵雅原勾唇一笑,趴在沙发沿上,懒洋洋的,“祝贺姐姐成年了。” 鹿念简直没力气说话,“……那我谢谢你。” 她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尤其那场雨夜后,她从酒吧回来,气急平息下来后,简直头疼欲裂。 她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那样和秦祀说话,应该坐下来,和他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次,互相了解想法,语气不该那么冲。 秦祀做什么事情,应该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她应该更多的相信他一点,相信她认识的这个秦祀。 而不是因为原书的剧情,就总是各种臆测他会走上歪路。 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我爸妈给你带了一些东西,我没看,都随便送你了。”赵雅原说,“你到时候自己去拆吧。” “谢谢。”鹿念说。 “不过那是我爹妈送的,还有我的。”他懒洋洋趴着。 “我的东西你随便选啊。”赵雅原说,“CD,游戏碟,耳机,你看上哪个了,尽管拿。” “……不用了。”鹿念说,“谢谢您啊。” 不过赵雅原这么一闹。 她沉重的心情倒是好了一点,只是还是觉得懒洋洋的,没有一点力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太热,还是因为心情差劲,她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 西枫路。 这天凌晨刚过。 一场冷雨后,燥热的气温终于降了下来。 少年拉开抽屉,把那个盒子压进了最底层,鹿念曾住过的房间,抽屉最深处。 没有送出去的礼物,可能再也送不出去了。 估计,她也再不可能来这里了。 他看向陆宅的方向。 那里即将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和他无关。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 鹿念的十八岁生日过了,暑假却还没结束。 陆执宏叫她上去书房。 鹿念这段时间精力一直不是很好。 那天爆发的那场激烈矛盾后,她再也没和秦祀联系过。 她甚至有意回避了和高考相关的所有消息,平时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平淡如水的日子。 “这段时间没休息好?”陆执宏看她模样,问。 鹿念皮肤白,所以偶尔没休息好的时候,就格外明显一些。 鹿念摇头,“没事,只是昨晚做了噩梦。” 陆执宏点头,“平时注意作息,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 他缓缓道,“我之前,不是说,在给你找新家教么,说是给你补补弱项,现在,有合适人选了。” 鹿念一点不意外,敷衍的点头,表示自己接受陆执宏的安排。 陆执宏说,“他今天到了,你先来和他沟通一下。” 鹿念心不在焉,“嗯。” 书房门打开后。 陷入视线的,是男生笔直的长腿。 目光上移,鹿念表情缓缓凝固在了脸上。 陆执宏说,“你还记得他吧?你们小时候应该见过,虽然他后来已经不在我们家了,我记得我还找你问起过好几次,你说不熟。” “他是这一级安城的高考市状元,已经被A大金融专业录取。”陆执宏说,“算是你学长,你们也就不要当这是家教,就算是学长帮学妹补补课吧。” 陆执宏一直很喜欢聪明有才华的少年。 当年秦祀擅自离开了陆家,连着一切都带走了,从法律意义上也已经和陆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当年的离开,自然也会有人来报告陆执宏。 陆执宏当时没太在意。 他说放任秦祀在外头闯,后来就是真的不再管这件事情了,能混出来,陆执宏乐见其成,不能混出来,陆执宏也绝对不会再给多的眼光。 他也没想到,那个当年已经是陆家弃子的少年,在外一路跌撞,竟然也能自己生长到这地步。 陆执宏更没想到,他给鹿念找家教时,这个少年会来自荐。 他说不要报酬,只是作为朋友来帮忙,因为学习的是相关专业,希望以后可以有在陆氏实习的机会。 他和秦祀谈了一次,很赏识这少年的思路和谈吐。 自己当年眼光果然还是没错,这孩子确实聪明,有过目不忘的天分,内敛成熟的性格也很让陆执宏满意。 加上他几乎完美的高考分数,所以,他也很乐意让秦祀上门来教一教念念。 鹿念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呆呆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少年穿着黑色衬衫,面庞清俊,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只是神情淡淡的,似乎完全不认识她一般。 当着陆执宏的面,她不敢露出任何端倪。 “今天就开始吧。”陆执宏说,“你们先熟悉一下,你的弱项小秦都学得很好,毕竟时间也不多了,就他去上大学前这段时间,帮你补十天。” 出了书房,俩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秦祀一如既往的沉默。 她记得陆执宏的话。 A大。 怎么他这下又改变主意了? 然后还跑来她家里,莫名其妙就要来给她补课。 鹿念不敢太大声,小脸却气得通红,憋都憋不住,低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祀是会去给别人上门补什么鬼课的人么?印象里他就从没给谁讲过题。 何况还是她家,这个他恨之入骨的陆家。 之前他还刚和她大吵过一架,几乎撕破脸,她对他说了那种话,以为秦祀一辈子都不会再理她了。 少年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声音冷淡。 “我缺钱,来打工,你们家开的工资高。”他说,“我来有什么问题?” 少年侧脸清俊,眉骨笔挺,下颌清瘦利落,黑色很衬他的肤色,衬衣领口是松着的,那附近露出的那一小块皮肤干干净净,只在锁骨以上微微凹进去一些。 和他冷漠的神情一起,越发显得色气又禁欲。 鹿念气坏了。 装不认识是吧。 装冷漠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和她装不认识。 念念(围笑);我平时学习,都是在卧室呢,你知道么,我就喜欢躺在床上看书。 四四崽:() 其实是自投罗网的四四,送上门来被调戏。 第36章 陆家有二层有三个书房,一个是陆执宏用来办公的私人书房,一个是公用的大书房,另外一个,是鹿念平时自己用的小书房。 以往补习的时候,鹿念都是在那个公用书房。 秦祀走在她略后一步的地方。 这一次,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她脚下个鬼使神差的绕了个弯,便换了方向。 八月的阳光正是热辣的时候,窗外陆宅庭院里木樨花的影子细碎的落在走廊上,散着散淡的香,不时有阴凉的微风吹过,是从陆家院子里的小池子吹过带带来的水汽。 秦祀沉默的随着她走着,视线从窗外收回。 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上一次离开,这一次再访,中间隔了有多久? 他想起和陆执宏的那场谈话。 他一贯克制,能忍,陆执宏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也顺利得到了一个承诺,得到陆氏的入场券的承诺。 但是,也仅仅还只是承诺而已。 俩人都没再说话,直到到了走廊尽头,鹿念握住了书房门的把手,不咸不淡道,“到了。” 她打开门。 灿烂的阳光扑面而来。 鹿念平时经常一个人窝在这间书房里看书,两面墙都是书柜,里面书本整整齐齐叠放着,一角是她支着的画架,颜料盒和画笔,各种画画的工具。 还有个浅米色的格子布艺小沙发,和一把藤桌子,平时,她偶尔会在那喝下午茶。 房间的正中间,便是一张书桌。 房间布置得很温馨,散发着女孩子屋子特有的淡淡的馨香,是一种花香混合着清爽书香的味道,地板上还扔着小狗布偶。 她反手关了门。 清晨寂静,落锁的声音便分外,细微清脆的一声。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俩人。 鹿念现在根本没有补习的心情,简直满脑子问号,恨不得把他按在墙上,逼着一顿全问出来。 “你不是要留在安城吗?”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选了一个角度开口,“怎么,又不留了?当时说得那么坚决。” 少年冷冷淡淡,“我是来给你补习的。” 言下之意,是说他的那些私事和她都没关是吧? 鹿念简直气笑了。 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认识那么多年,木头都该捂出感情了。 他们上次那样吵架,几乎撕破脸,然后现在他又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家,什么解释都没有。 “补习?”鹿念在那个小沙发上落座,手撑着自己下巴,“那我想多了解一点学长的水平,不可以么?” 她眨了眨眼,“不了解,怎么知道你能不能行?” 在家时,又是酷暑天,她穿的很居家,薄纱袖子滑落下来,露出了一截光洁的皓腕。 空间是封闭的,只有他们俩人。 少年垂着睫毛,薄唇紧紧抿着,从鹿念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清瘦精致的下颌线,他没有回答她这句话,没听到一般。 他拿出了书本,面色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有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书脊,弧度紧绷。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他说。 声线冷淡,甚至连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鹿念很生气了,气得恨不得在他手上咬一口,来发泄她的愤怒。 她硬生生忍住了,告诉自己,不要生气,要摆平心态。 他这么冷淡对她,大不了,她原样还回去就行了。 书桌很宽大,足以放下两个人需要的书,但是,书桌前只有一把椅子,估计是鹿念平时坐着的,放着软软的靠垫,除去那个布艺小沙发。 鹿念从书包里把课本拿出来,似乎半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少年依旧站着,还带残余着些许单薄的背脊,却很笔挺,“椅子。” 鹿念没回头,“嗯?” 女孩微弯着腰,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后颈,她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碎碎绒绒的黑发,拂动在那截脖颈。 他不得不说,“只有一把椅子。” 鹿念似乎这才发现,她找到了书,抱着书直起了身子,“哦,平时就我一个人。” 书房里有内线电话,她拨通了苗苗的号码,“苗苗,小书房,麻烦送一把椅子过来。” 苗苗来时有些诧异。 因为她知道,平时这个书房,一般都是鹿念独自用的,有时候在里面一窝就是一个晚上,谁也没给进来过, 她忍不住多打量了这个少年两眼。 眉眼有些熟悉,但是苗苗记不清楚是在哪里看见过了。 不过,非常俊。 是她觉得,念念会喜欢的那种。 苗苗多打量了他们几眼,笑着说,“那我等下叫人送茶水过来。” “谢谢。”鹿念送她出门。 终于开始。 他拿着鹿念的数学书,先翻到了目录,“哪里不会?” 女孩手托着下巴,大眼睛清亮,很无辜的模样,“都不会啊” 他抿了抿唇,“上次的期末试卷拿出来。” 虽然鹿念脾气算非常平和,但是,之前那些给她补习的老师,每个都温声细语,生怕她不满意。 她把试卷拿了出来,不知道为何,150满分的试卷,鹿念第一次觉得上面的91分那么刺眼,她双颊有些发烫。 好在秦祀什么也没说,他把那张试卷快速看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估算了一下她失分最多的内容,翻到了最后,从那部分的大题讲起。 秦祀意外的讲得很清楚。 他思路非常清晰,很有逻辑,而且有照顾到她的水平,鹿念发现他对她的状况很了解,有些他明显可以一步算出的,都细致的分了好几步。 他基本不用草稿,大部分可以心算出来,准确率基本百分之百。 鹿念忽然就想起。 小时候,他们一起在那个阁楼上写作业,他那时候似乎就已经展露出了这种天分。 而过了这些年,他们都长大了。 鹿念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懂了么?” 鹿念其实听得很认真,也明白了,刚想点头,想起他们之前的争执,心里忽然冒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怨念,她改口,“不懂。” “我很傻的。”鹿念眨了眨眼,“一次肯定不够。” 她想惹他生气。 少年薄唇紧抿,神情看不出变化,他提起笔,竟然想再重复讲一次。 鹿念,“……” “懂了。”她没好气道。 她从他手里扯下笔,“不用讲了。” 女孩手指很柔软,指尖温热,触到他冰凉修长的手指,鹿念并不觉什么,低头继续算题。 他耳尖却一阵发烧。 已经不能碰了……到了这种地步。 她束着的长发滑落了一丝下来,阻碍了视线,鹿念随手把那缕发丝挽到了耳后,面颊瓷一般的雪白无暇。 他闭了闭眼,有些绝望的移开了视线,尽量不看她。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俩人,他已经逐渐醒悟过来了,自己这样送上门来,是个多煎熬错误的决定。 “算出来了。”鹿念兴高采烈。 她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除去偶尔被他弄得生气之外,别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很温软的性格,见他模样似乎有些异样,她问,“怎么了?” 他什么也没答。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鹿念觉得腹中有些饥饿。 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学了三个小时了,中间也没有任何休息,于是她说,“差不多了?” 一般平时补习都是三个小时。 少年说,“一天。” 鹿念,“?” “是一天的补习,上午到下午。” 鹿念诧异,“一天,那是不是晚上也还得继续?”这得到什么时候去啊。 少年清瘦的下颌紧绷着,“……不包括晚上。” 这样就还好。 仔细一想,陆执宏说了时间就十天,这么看,每天时间长一点,也算正常。 不过,为了挣钱,居然还能自愿过来和她待这么久,真的难为他了。 鹿念忽然有些心软。 想起他们上次吵的架,她心里还有些微妙的不舒服,所以之前,一直莫名其妙的,就只想说些什么话来刺刺他。 可是,转念一想,只有十天了。 过了后,他很快就要离开安城了,去外面上大学,之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这么想来,她又不忍心了。 估计他也是忍辱负重吧,为了赚一点钱,只能没有办法,被逼着和自己讨厌的人共处一室,还得受她刁难。 过了这一上午,她气没消,但是硬起来的心肠已经又软了下去。 鹿念放缓了语气,“你饿不饿呀,我们去吃饭吧。” 她心里没气了,说话声音就恢复了平常,软软的,又甜,脆生生,娇得很。 两人走出房间时,苗苗早在外候着了。 “先生去公司了。”苗苗看了一眼秦祀,悄悄告诉鹿念,“还有,陆阳少爷今天过来了。” 陆执宏不在。 鹿念眼睛一亮。 可是陆阳又来了。 她忽然泄气。 “念念。”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陆阳脚步轻快,笑容满面。 看清鹿念身旁站着的那个面色冷淡的颀长少年后,他见了鬼一般,脸上笑容很快僵硬,像是化开的雪一样,徐徐融化。 他脸色难看,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谁让你来的?” “是陆先生邀请来的。”苗苗说,“邀请他过来给念念小姐补习。” 鹿念不喜欢陆阳用这种语气和秦祀说话,声音比平时冷,“为什么他不能来?这是我家。” 秦祀只是安静看了陆阳一眼,什么也没说。 陆阳气得眼睛发红。 陆执宏让他来的? 他记得自己之前在叔叔面前暗示过那么多次,甚至都说出了他可能勾搭念念早恋,可是为什么,他还能这么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难道? 莫非叔叔想…… 陆阳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立马甩头,把那个可怕而荒唐的念头甩开,告诉自己,不可能。 三个人一起吃饭。 陆阳坐在鹿念身旁,特别殷勤,“念念,你喝一点汤,夏天热。” 他叫她吃着喝那的,有些得意,眼睛余光看向对面少年。 让他意外的是,秦祀很沉默,只是安静的吃自己的,完全没有任何找她套近乎的模样,俩人看着也并不亲近。 他想起之前秦祀说的话。 一个男人,为一个异性做到这种地步,有危险时护送挡刀,她心烦时,就算是大半夜也随叫随到,甚至还心甘情愿隐去姓名,不要任何报酬。 如果说没有任何别的所图,陆阳自己都不相信。 都是男的,谁骗谁呢。 秦祀也亲口承认过,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陆阳现在还想不明白,那话是纯粹故意说出激怒他的?还是秦祀漏出的真心话。 这小子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不过他也知道,秦祀已经被A大录取,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安城去上学了,这么看,无论如何,他也缠不了念念多久了。 之后,看现在这个趋势,念念肯定是要出国的,隔着一个大洋,还能发生什么呢。 等上了大学,念念视野开阔了,认识了更多新朋友,自然就会忘了他。 一顿饭结束后,下午补习继续。 一边写着题,鹿念困了。 她身子不好,每天基本都要午睡,不然下午精力跟不上,尤其容易夏困,只是见秦祀似乎完全不觉得困的模样,她不好意思说。 写着写着,笔掉了,落在纸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睡着了,睫毛长长翘翘,窗外林枝的影子印在女孩白皙的面颊上,她手指细细软软,松开了笔,伸展在了他的面前,面颊旁垂下的那缕发丝被挽在了耳后。 他安静的看着她,视线久久停留在她面颊上,停了手,不再翻动书页。 桌上的影子缓缓动了。 …… 鹿念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秦祀似乎在一旁看书。 “你怎么不叫我?”鹿念揉了揉眼睛。 “硬撑着也没效率。”他没抬眸,“你不如直接睡。” “你坐这里。”鹿念嘟囔,“我怎么睡,谁知道我睡了后会怎么样。” 她怕她睡相不好,流口水或者什么别的,她不想在他面前出丑。 因为刚才的一番小睡,女孩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呵欠,眸子越发显得水光潋滟,说话时,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唇,今日似乎格外润泽。 少年手指收紧,半晌,他推开了面前书本,站起身。 “诶?” “我出去。”他背对着她,“你想睡睡吧。” 鹿念,“……” 她只是说了一玩笑话而已,这说走就走的……可是,她在这里也睡不舒服啊。 他已经推门离开了。 鹿念完全没办法,还是起身回了自己卧室,毕竟还是可以的话,还是睡床舒服一些。 就睡一个小时。 她定了闹钟。 秦祀在走廊上,他没有一丝困意,脑子意外的清醒。 看着外头熟悉的一草一木。 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对面的许家小楼,和那个他曾经住过的阁楼。 缩在那个阴暗的阁楼,他无数次从那里偷偷看向这里,看她穿着裙子,脚步轻盈的在走廊里走过,散落下一地的光。 每看一眼,似乎都可以让他的痛苦多增加一分。 他那时从没有想到过,以后他会有机会正式踏足。 他们的距离却还是那么遥远。 陆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走廊里,看着少年修长的背影,他转身想走,不料,秦祀已经看见了他。 “我有事和你谈。”他说。 陆阳脚步止住。 秦祀,“林俊润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陆阳一愣,回想起,应该是指高一鹿念受到袭击的事情,他叫林俊润冒充秦祀。 陆阳不知道他是这么知道的,硬着头皮,“那是你自己同意的,而且,念念非要问是谁,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再找别人一起圆谎。” 陆阳不知道都过了这么久,他为什么会忽然提起那件事情,只能理解为他后悔了,想要再度借那件事情去念念面前刷好感度。 他警惕道,“你别痴心妄想,就算念念知道了,顶多和你说声谢谢,你看她对林俊润有什么特别的吗?” “而且念念的事情,以后都是定好了的。”他说,“陆家和赵家已经约好了。” 不然鹿念成年礼的时候,赵家兄弟都被邀请,而且在宾客名单的很前列。 他还不知道以后会是赵家的哪个儿子,他可以确定的是,秦祀绝对没有机会,甚至都没有可以碰到她的机会。 少年一直没说话,神情都未变,淡淡的问,“所以呢?” 陆阳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脸色青白,“所以,你死心吧,你们不可能。 “不要因为叔叔叫你来给她补一次课,就多得意。” 少年垂着眼,平平淡淡,“有接近她的机会就够了,别的我不在乎。” 陆阳觉得他疯了。 眼前这个容色平静的清俊少年,他从骨子里生寒。 在陆阳这里得到了确定,他对那个帖子的事情不知情。 “以后我们可能会是同事。”少年垂着眸,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薄的笑。 陆阳以前就最厌恶他这种笑,凉薄,讥诮,明明就对着你,眼底却根本没有你,这人疯到了骨子里。 他逐渐明白了。 秦祀接近鹿念,为她做这么多事情,都只是为了陆氏,为了报复,所以才会对那些事情都不在意。 “你还想进陆氏?”陆阳气得发颤,“你想靠肮脏龌龊的手段接近念念?然后染指陆氏?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每次看到陆阳跳脚的模样,他都觉得很可笑。 “我没兴趣。”他声线很凉薄。 窗外花园郁郁葱葱,带着夏的葱茏与燥热。 鹿念已经睡醒了。 她起身,差点想就穿着睡衣出去,好在门把手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妈呀,她差点就这样出去见秦祀了。 忙换好了衣服,鹿念出门,头发还披散在肩头,睡得迷迷糊糊,小脸儿愈发显得粉白。 下午补习继续,一切顺利。 休息时,知道秦祀反正也不会和她聊天,鹿念想听听音乐放松一下,她四处找耳机。 “是不是被苗苗收起来了?”她怎么也没看见,嘀咕道。 少年视线落在了她的书柜里。 第一排第二格很显眼的地方,挂着一个纯黑色的耳机。 鹿念意识到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她说,“那个是雅原落这儿的。” 不是她的。 赵雅原上次来她家给她过生日的时候,忘了带走,把耳机留在了小客厅,后来鹿念给赵家打电话,赵听原却说赵雅原现在不在安城,出远门玩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他也不在家。 所以这耳机也就一直这么搁在陆家了,因为怕忘了还,她刻意把耳机拿到了自己书房,比较显眼的地方,只等到时候他回家了,就叫人送过去。 他神色冷淡,唇紧紧抿着,什么也没说。 半晌,见她还在找,少年声音似乎带着厌倦,冷冰冰的,“休息时间已经快到了,你要么别听了,要么就拿你男朋友的。” 鹿念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她恼怒的说,“我不像你,我没有那么不要脸。” 她和男生来往都很少,因为没有亲兄弟,就连陆阳,她也会刻意保持距离,不会有什么亲密的举止。 少年神色并没有和缓。 就算不是又怎么样? 他骗了陆阳。 他明明嫉妒得要发狂。 可怖的独占欲,那些疯狂的欲念,被他常年强行压抑下来,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 南荞基本与世隔绝,飞机只到附近的南滨市,两个城市之间唯一的交通只有汽车,等进了南荞山,便更是连汽车都无,只能靠摩托或者自己步行过去。 赵雅原这样的人出现在南荞镇时,便格外的吸引人眼光。 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休闲T,脖子上挂着的耳机,脚上atype的深红色运动鞋,加上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在这里都难得一见。 不过他脸色很臭,看着一脸不好惹,所以,也很少有人敢真的过来和他搭讪。 在南桥镇和南桥山接壤的地方,有一幢独栋的院子,外头围着篱笆。 赵雅原推开院门,院子里的小狗冲他汪汪叫了几声,它记得赵雅原的味道,所以只是绕着他嗅了嗅,咬着尾巴。 “旺财?还是叫什么来着。”少年翻了一下自己衣兜,从里面找出了一块饼干,撕开包装后扔到了狗子脚下。 小狗衔着饼干,欢快的叫了几声,随着赵雅原亦步亦趋。 赵雅原推开房门。 屋内收拾得清爽温馨,陈设雅致,南荞镇空气干净宜人,夏季时,屋内更是阴凉舒爽,客厅里放着一把竹躺椅。 近年不少城里的有钱人,也喜欢来南桥镇的别墅消暑。 秋兰就在这个地方独自生活了四十年。 她三十岁丧夫,往后独居,一直都格外孤独,所以后来江文茵想提出把幼年的赵雅原送来疗养身体的时候,她便一口答应下来,这么些年下来,把他基本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料。 秋兰听到狗叫声,已经走出客厅,正好便见到了已经进门的少年。 老人很是惊喜,“小雅,你到这么快?我还以为要下午。” 赵雅原叫了她一声,“阿婆!” “我回来了。”少年放下行李,给了老人一个熊抱,有些撒娇的意味,秋兰眼睛都笑眯了,在他软软的黑发上揉了一下,“小雅今年又长高了。” 长高了,看着也很健康,让她放心。 她问,“最近有没有又惹你爸妈生气?学习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赵雅原,“什么都好,学习进步了,爸妈还是那样子,过几年,给您带个孙媳妇过来。” 秋兰笑眯眯的,“只是你这脾气,可要收敛点,不然,哪个女孩子受得了。” 少年不甘心的说,“我哪里不乖了?” 秋兰想起他刚来南荞那段日子,只是笑笑。 他两幅面孔,对不喜欢的人,嚣张又霸道,半点不客气,只对亲近的人,就惯会撒娇讨宠,其实本质还是当年那个怕寂寞的小孩。 赵雅原坐不住,在屋子里四处转了一圈,没见到人,又出来问秋兰,“阿婆,秋沥呢?” “小秋还没有回来。”秋兰说,“去学校了应该是。” “那堆破孩子。”赵雅原撇嘴,“有什么好教的。” “小雅!”秋兰无可奈何,“你别在他面前这么说,伤他心呢。” 谁不知道他对那堆孩子有多上心。 “行,我不说。”赵雅原举起自己双手。 快到午饭的时候,门开了。 一个少年推门而入,他和赵雅原差不多身高,差不多年龄,他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眼瞳温润,面庞清秀如清泉。 少年手里拎着满满一个袋子,里面装得满满,都是各式食材。 赵雅原从他手里接过袋子,低头看,“你这是干嘛呢?” “我顺路去镇上买了些东西。”少年说,“知道你今天要到家。” 赵雅原,“拎不动,你还要拎,早打电话给我啊。” 秋沥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对秋兰说,“我来做饭,阿婆你去歇着吧。” 赵雅原跟着他进了厨房,忽然问,“你考虑好了,真不和我回去?” “你每年都问。”秋沥挽起袖子,生火,“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哪里都不想去。” “你就不会不甘心?”赵雅原问。 秋沥眼睛弯弯的,“没什么不甘心的,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而且,我很喜欢这里,喜欢阿婆,也喜欢镇上孩子。” 赵雅原不喜欢听他这么说。 他去帮忙生火,结果弄得乱七八糟,秋沥把无可奈何他赶了出去,“你就去在外面等着吧,别添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叫你傲娇,以后还有的醋喝。 (会有进展的……等念念高中毕业,伏线起来) 四四崽的另一面……不过现在还不明显。 他虽然脸皮很薄敏感容易害羞,虽然可爱,可是他也是个男人!!!(狗改不了吃shi)(呸,划掉),肯定还是会有本性滴。 所以念念你小心一点,以后调戏他,过头辽可能就会%¥#& 第37章 饭菜很快做好。 南荞这儿经济不发达,但是最不缺的就是新鲜的蔬菜水果,大米也是颗粒饱满晶莹,赵雅原刚被送到南荞的时候,闷声不语,每天就吃那么一小点,后来在这儿养着,逐渐就到每顿可以吃下两碗。 饭桌上秋兰照例问他的情况,赵雅原有问有答,饭桌氛围很是轻松。 吃完饭后,秋兰便有些精力不济,毕竟年纪上来了,而且近年来身体也不是很好,每天都需要午睡,秋沥知道她这个生活习惯。 “阿婆,你去睡吧,这里我们来收拾。” “好,你们也好久没见。”秋兰笑,“好好聚聚,我真是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 秋沥温和的拦下她的话,“阿婆会长命百岁的。” 赵雅原什么也没说。 收拾完碗筷,秋沥轻轻关了阿婆卧室的门。 赵雅原在那张竹躺椅上躺下,两条长腿随意伸着,手枕在脑后。 他忽然说,“我是从安城回来的。” 秋沥在擦桌子,“你家不是一直在海城?”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老家也是安城的。”赵雅原说,“明年,我们一家就都要搬回去了。” 秋沥低头做事,“那里很好,就是天气不太舒服,夏天要小心中暑。” 赵雅原说,“是啊,我刚转学去的时间,很不适应,后来就觉得好多了。” “而且,我见了鹿念。”赵雅原翻了个身,侧对着他。 “嗯。”秋沥说。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明年我们高中毕业。”赵雅原说,“她答应了过来南荞。” 秋沥这下终于有了反应。 额前的碎发垂下,遮住了那双温润的眸子,他神情莫名,把洗干净的碗筷都放进了柜子里。 赵雅原说,“我可以确定,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陆家上下也都在瞒着她。” “而且。”他缓缓说,“你说,失忆会让有一个人性格大变吗?就是那种,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只是把心里朦朦胧胧的想法,大致的表达了出来。 秋沥终于说话了,“那就这样吧。” 赵雅原直起身子,“你什么意思?” 秋沥轻轻说,“忘了很好,她来的话,你就把我当做一个不相干的你的镇上朋友,不用再说别的了。” “你就一点不恨她?”赵雅原问。 少年沉默了很久,“我已经没有亲人了,现在,阿婆和你,就是我的亲人。” “小雅,那件事情你也不要记挂了。”秋沥说,“当时我们都小,她那时候也一定很害怕,不是故意的。” 赵雅原叹了口气。 “你竟然还会叹气?”秋沥笑。 赵雅原懒洋洋的看着天花板,“我在想个很苦恼的事情啊。” “什么。” 赵雅原从竹椅上起身,“算了,以后再告诉你。” * 补习开始后的第二天。 鹿念在家里睡觉,睡得香喷喷的。 第一天高强度的补习,她累得要死,秦祀真的一点没有手下留情,虽然不会骂她进度慢听不懂,但是真的,除了休息时间,就是在无止境的疏知识点,做题讲题。 她想起自己以前给赵雅原的所谓补课,和这个魔鬼式补习比起来,简直轻松得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过家家。 秦祀还给她留了作业。 难度刚好是卡在那她能力极限的微妙的一点,属于她能做出来,但是必须非常努力思考才能写出来的。 鹿念这晚上写题目就写到了二点。 看着那满满一页成果。 鹿念长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也不能让他小看了她。 结果努力过头的结果就是,她洗漱完,一沾床就睡着了,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并且直接睡过头了。 本来约好的时间是早上八点。 鹿念醒来时,一看时间,已经九点钟了,顿时慌到不行。 苗苗为什么没有叫她起来? ……”居然都过了一个小时了。 完蛋,秦祀是不是在外头等急了,印象里他一直很守时,属于那种约好了就绝对会守诺守时的类型。 她急急忙忙,从枕头旁边摸到了手机,就打通了秦祀电话。 “对不起,我睡过了。” 女孩子明显是刚起床,声音软绵绵的。 “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那边传来女孩子跳下床,急急忙忙穿着棉拖在卧室里走动的声音,因为太着急了,不下心绊到了什么,低低一声惊呼,差点直接摔到。 他沉默了一瞬,“刚到没多久,你不用那么急。” “那我马上。”那边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 苗苗在旁边候着。 看到少年放下电话。 她什么也没说,抿着唇笑。 秦祀已经到了一个小时了,苗苗原本准备进去叫醒鹿念。 “小姐昨天做题目直到两点才睡。”苗苗说。 鹿念因为身体不好,即使到了现在,底子也比一般人要虚,她很嗜睡,一般这个年龄的高三学生六七个小时睡眠就可以维持正常生活,她不行,一般都要睡到八个小时。 “不用了。”他没让苗苗去,“让她睡吧。” 苗苗忍不住帮鹿念解释了一句,“念念还是很守时的,平时她基本不会睡过的,是因为昨天太晚了。” 少年在看鹿念的试卷,垂着睫毛,关注点不在她的迟到上,“她身体不好,你下次不要再让她睡那么晚。” 他打算明天调整一下作业量。 苗苗有些意外,这个看着冷冰冰的少年会这样说话。 他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任何烦躁或者不满的情绪。 直到鹿念终于出现在客厅,头发还披散着,她急匆匆的,苗苗已经把早餐端来了,简单的牛奶和面包,她自然顾不上再精细的吃什么,毕竟已基本耽误了那么久,差点都噎着了。 “慢点吃。”一旁看书的秦祀,抬眸看了她一眼。 鹿念脸红了,忽然发觉,自己一个女孩子,当着他的面,这样狼吞虎咽,是不是不太好,她放慢了速度,终于好好吃完了一顿晚饭。 补习终于开始,鹿念刚把自己作业拿出来。 秦祀却说,“明天改到九点吧。” 鹿念,“欸?” 少年声线凉凉的,视线落在她的作业上,“这几天堵车,路上耗时长,八点我要起太早。” 鹿念欣喜,“好的,那你也在家多睡一会儿啊。” 原来秦祀也会赖床的么。 不过她拿出作业后,秦祀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找出她错的地方,继续开始讲解。 切。 果然,还期待他会表扬一下自己的她,就是个傻子。 看着少年清俊冷淡的侧脸。 鹿念想,长那么好看一张脸,是不是就不会说点好听的,真浪费。 今天的休息时间,鹿念懒得离开了,就原地休息。 秦祀在给她看作业。 看他写字其实也一点不无聊,他手生得好看,指节分明,骨骼修长,落笔很快,似乎都不用想,可以直接写。 女孩托着腮,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耳根发烧,思维混沌,根本再写不下去了,只能停笔。 鹿念不明就里,“怎么了?” 他错开视线,“累了。” “那你也休息一下吧。”鹿念欢快说,“我们也聊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差不多是她单方面说。 “爸爸想让我进年纪前一百。”鹿念手指戳了戳她的小橡皮,“可惜我数学太差,拉了好多分。” 少年安静听着。 他知道。 陆执宏和他谈话时就说到了,如果鹿念考不到这个成绩的话,陆家就会预备送她出国。 鹿念又说,“不过,就算进了,你的学校我肯定也是考不上的啦。” 他们一路同校了这么久,大学终于要做不成学长学妹了。 秦祀什么也没说,“时间到了。” 几天下来。 鹿念发现自己居然神奇的适应了这种速度。 秦祀给她讲题目,很多时候并不是单纯的拘泥这道于题目,他思维清晰,逻辑很强,帮她把所有知识点都串了了一遍,再加上给类型典型题目的归类,鹿念现在看到一个新题目,第一反应就是开始思索,可以用哪部分知识来解,之前是不是有遇到过类似的题型。 准确的说,他和她之前机械做题的思路完全不一样。 鹿念开始逐渐学着揣摩他的思维方法,虽然因为智商差距赶不上,但是比起她之前,真的灵活进步了不少。 也算是沾到了一点学神的灵气。 鹿念真情实感的说,“你以后去开个补习班,肯定也可以发财。” 她托着腮,长睫毛被午后的阳光晕染得格外柔软,“你是不是之前也经常给人补习呀?”不然为什么那么有经验的样子。 秦祀,“……” 他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讲起了下一题。 这段时间过得虽然辛苦,但是很快活。 每天都能看见秦祀,而且陆执宏似乎又出差去了,一直不在家,陆阳不知道为何,出现的次数也大幅度下降,鹿念只觉得浑身都舒畅,像一只快乐的小麻雀,过得无拘无束。 所以直到最后一天,她看到日历,才恍然察觉。 时间为什么发得那么快……今天就已经是最后一次补习了。 她少见的出神了一会儿,少年注意到了,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默不作声的看了眼旁边挂着的日历,上面画着的红色圈圈已经到了最后一个。 补习结束了。 这几天做的试卷都已经积了一叠了,鹿念拿了一个文件夹,把试卷都放了进去。 一个笔记本被推了过来。 是一个看似很普通的笔记本,封面是纯黑的。 鹿念接过,翻开,里面已经写满,她问,“这个是?” “我之前的笔记,反正现在也没用了。” “当是附赠的吧。” 果然是他的字迹,比之前她见过的却要整齐一点,很好认,内容出乎意料的详细,尤其是她弱项的部分,公式推导过程和分类,经典例题和易错点,写得条理分明又详细,鹿念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好几道自己曾经做错过的题目。 “你的笔记保存得好好啊。”鹿念忍不住感慨,“记得也好。” 看着簇新又整齐。 她之前只见过秦祀写作业,没见过他的笔记,写作业时,因为要省时间出去兼职,他基本上不会写步骤,两三下直接到结果,不料他笔记倒是记得格外详细。 少年沉默着,看她柔软的手指一页页翻过那份笔记,看得认真,侧脸线条格外柔美,白皙如温玉。 他耳尖有些红,放纵了一下自己,没再抑制自己的目光。 视线一寸寸,由上及下,似乎想要完整的记住她的模样。 “那个,我再给你工资……”她翻到了底,意识到这份笔记的价值。 这个应该是附赠的内容,不包括在补习费用里,她不想亏待他,毕竟如果他把这份笔记拿出去卖的话,加上他状元和A大的名头,肯定不少人想要。 “你爸已经付了。”他没让她说完。 少年指节缓缓收紧,他看向她,面颊的热意瞬间褪下,那双凤眼漆黑,声音冷冰冰的,“放心,够买我的时间,不用你再给。” 鹿念,“……” 室内重新陷入了沉默。 少年抿了抿唇,站起身,“我走了。” “鹿念问,“你什么时候去帝都? “三天后的票。” 明哥那里还有些事情需要他来处理,都挤压着。 三天啊…… 这么说。 她刚才的小情绪都消失了,陷入了怅然若失里。 那么之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他寒暑假不一定会回安城,而且就算回了,他们的生活也完全再没有交集了,是不是再见不到了。 “那你后天有空么?”鹿念问。 少年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鹿念讷讷道,“我想再出去选一些参考书,但是,我也不会挑……” 良久。 他说,“嗯。” 嗯是什么意思? 鹿念小声说,“没空就……” 他紧抿着唇,“有空。” “那我会……”鹿念眼睛一亮。 他冷淡道,“不用付钱。” 鹿念,“……” 她送秦祀出门,真诚道,“这些天谢谢你。” 补习已经结束了,她自己感觉收获很大,虽然这十天都累得半死,秦祀一点没留情,不过她真的听不懂的时候,他意外的,也从没训斥过或者不耐烦过。 夏天天黑得晚,即使到了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天也不见黑。 陆家的院子越发显得美轮美奂,安静的沐浴在阳光里,枝叶修剪得当,植物枝繁叶茂,庭院葱茏,不时传出阵阵蝉鸣。 鹿念一路送他出去。 他视线停留在一个方向,她顺着看过去。 是许家小楼,他幼年曾住过的那个阁楼。 鹿念说,“现在那里已经没住人了。” 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独自缩在阴暗里,舔舐伤口,站得远远的,不愿承认的偷偷注视着她。 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悲哀的习惯。 可是他要走了,自己选择离开了她。 长久的沉默。 他们幼年时,在这院子里,留下过不少回忆。 不过那时,他就经常不理人,藏在枝叶里,或者草丛里,哪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她叫他,他偶尔出现,也只是会离得远远的,很少过来和她说话。 少年背影清挺。 鹿念站在门口,看着他逐渐远去。 天幕似乎在远方缓缓下沉,残阳的赤红在地平线与天相接的地方缓缓浮现,一寸寸染红了天空,暮色四合,终于到了黄昏。 他的影子也再看不见了。 * 酒吧里热热闹闹。 明哥在收拾,喜气洋洋道,“晚上,小兔崽子要过来,我们给他开个欢送会。” 黄毛问,“秦哥不是后天凌晨走么,为什么今天开欢送会?” 明哥说,“我哪知道,你自己问他去,他说后天没空啊,根本没得商量,只能改到今天了。” 小屈说,“秦哥前些天很累吧……我们这里事这么多,都要他处理,他自己好像还有别的事情,不知道在写什么,每天晚上都弄到两三点。” 黄毛嘿嘿一笑,“我看了,是不认识的,数字儿还是什么。” “都考完了。”明哥感慨,“你们看看,这就是文化人和我们的区别,大学也不是去堕落的,考完了,还要坚持学习。” 他这段时间喜气洋洋,从秦祀被A大录取后,比自己被录取了还开心。 “我就说了那小子以后会有出息。” 白熙在旁喝鸡尾酒,冷言冷语,“那以后,有出息了,就会抛弃我们这些人呗,理都不会理,看不上了。” 小屈摇头,“秦哥不是这样的人。” 白熙冷笑,“你看他是不是,之前那个陆大小姐,他不就一心想追吗?这种只想攀高枝的,等以后发达了,抛弃以前的老朋友不是正常。” 也是有能耐,把人小姑娘迷得不要不要,那天她随便扯了个慌,看小姑娘不高兴得。 不过她有经验,心里门儿清,看得出,他们两个应该是还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屈平时闷声不响,此刻脸涨红了,站起身,“他是真喜欢念念,不是想攀什么高枝。” 秦祀很珍惜她,无比珍惜。 小屈认识他这么久,他的暗恋似乎只有更久,甚至可能从他还是个孩子时就已经朦朦胧胧的开始了,爱得那么内敛又卑微,而且一直到现在,他从没对她表露出过任何,甚至连他帮她做的事情,都从没来有宣之于口。 小屈从不怀疑,对秦祀而言,只要鹿念开口要求了,什么事情,不要任何回报,他都会愿意为她去做。 他觉得说出“想攀高枝”,是在侮辱这份感情。 明哥,“别说了。” 他警告的看了一眼白熙,“我和你说过,叫你不要再在秦祀面前提起念念,你不长记性?” 白熙脸白了一下,“在他面前我不说,私下,还不让说了?” 一阵沉默。 酒吧门被推开,少年带着一身清寒走了进来。 “外头又下雨了?”明哥问。 秦祀点点头,顺手把门关上。 明哥今晚喝得醉醺醺的,拿着酒杯,要和大家一个一个干杯,“兔崽子,争气了。” 他在秦祀肩上狠狠一拍,眼睛眯着,“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能帮的,你就开个口,不要再自己硬抗,寒暑假,嗝——”他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要记得常回安城来看看。” 黄毛忙说,“对,也回来看看念念妹妹。” 小屈说,“她看你回来,肯定会开心。” 外头暴雨如注。 这场雨断断续续,竟然也持续到了第二天。 鹿念有点紧张,怕因为下雨,他打电话过来说要取消这个约定。 好在并没有。 他们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鹿念收拾好自己,在镜子前照了照。 “今天,是和那个小帅哥一起出去?”苗苗帮她梳头发,偷笑着问。 鹿念捧着自己的脸,答得脆生生,“嗯。” 苗苗难得看她高兴。 她来陆家时间没有张秋萍那些人那么长,加上她的工作就是照顾鹿念,平时基本不参与别的用人的八卦,她也是安城人,有时间放假就回家了,所以,对秦祀的事情并不了解。 只知道,他来了,每次都会让念念高兴。 她像是被束缚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从小到大,年头到年尾,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苗苗也不忍心掐断。 她说,“小帅哥很喜欢你呢。” 鹿念,“欸?” 怎么可能,秦祀对她态度那么差,她怀疑是因为苗苗亲妈眼,看谁都觉得喜欢她。 苗苗抿着唇笑,“他很体贴。” 心思也足够细,如果以后念念小姐可以嫁给一个这样的丈夫,一定会被呵护得很好。 鹿念,“……” 是什么让苗苗对他产生了这种错误的认识? 体贴? 秦祀和这个词怎么都八竿子都打不着吧,从小到大,他不呛别人就好了,一句软话都没有,是会对别人体贴的人么。 不过她收拾好,照了一下镜子,跨上自己的小包,就让陆家司机送她出门了。 这次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是去买补习资料。 她在车上时心情也很好,晃荡着两条纤细的腿,嘴里哼着歌儿。 外头雨势没怎么小。 她在中心商场门口下车,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少年。 他在人群中也很出挑,身形挺拔颀长,几乎是一眼可以看到,似乎正垂眸在手机上看什么。 “秦祀!”鹿念冲他挥手。 他关了航班信息,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这是安城最大的一家综合商场,一层就有教辅书店。 鹿念在书店磨磨蹭蹭,选了好几本,当然综合参考了一下秦祀的意见。 还是很快就买完了。 时间还格外早,外头又在下雨,实在是没地方可以去了。 鹿念心情有些低落。 俩人一前一后走在商场,他忽然说,“逛一下吧。” 鹿念抬眸。 少年看着前方,“我有些东西没买齐。” “好,我陪你。”鹿念说,“当你陪我买书的报酬!” 其实也没什么要买的,还是很快就逛完了。 俩人下了电梯,忽然看到一楼那里围了一大堆人,鹿念,“那是在干什么呀?” “活动吧。”他似乎没什么兴趣。 “去看看嘛。”女孩大眼睛可怜巴巴的。 “……” 他随着她去了。 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啊,Star Hit!”鹿念看到正中的巨型玩偶,眼睛发亮,“是他们在这路办活动吗?” 这是鹿念很喜欢的一个漫画,《Star Hit》,又名《星击》。 鹿念自己画画,平时也喜欢漫画,在陆执宏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看了很多,小书房的暗格里藏了一大堆,这就是她最喜欢的一个。 她尤其喜欢里面的男配鹿觉,是个小鹿变成的异形人。 《星击》马上要推出联动手游,她估计,应该是来这里宣传了。 “还有没有观众愿意上台来试一试?”主持人的声音,“这一组记录是十分钟!还差两个名额,只要你超过了十分钟,就可以得到鹿觉的限定玩偶哦!” “我们进去看看吧。”鹿念根本走不动路了,“好吗?好吗?” 秦祀见她这模样。 根本不可能拒绝,也根本拒绝不了。 《星击》里鹿念最喜欢的角色,就是鹿觉,小鹿形象憨态可掬,人形又超级萌,虽然性格有些自大又傲娇,但是鹿念超级喜欢它。 鹿念看着那个鹿觉的Q版玩偶,眼睛闪闪发光,鹿觉有两个形态,一个是小鹿模样,一个是人形模样,人形是个高颜值可爱正太,自然比较受欢迎,所以手办也大部分都是人形,要找一个鹿形的就格外少见了。 而且这个造型特别可爱,她之前从没见过,想起来应该是联动手游即将开服,生产的限量版。 正中间是个红色的台子,上面写着时间,一个男生打横抱着一个女生,刚从上面下来。 鹿念奇怪,问旁边一个看着的姐姐,“小姐姐,请问这个活动具体是这么办的啊?” 那个小姐姐显然也是《星击》的忠实粉丝,兴奋道,“就是那个,《星击》里与渊和星河的经典pose啊!公主抱,坚持的时间足够,就可以领到一个鹿觉的奖品手办。” 与渊和星河是漫画里的男女主,官方一直强推,但是人气最高的角色还是鹿觉。 鹿念简直想掀桌子,这是什么破策划,为什么得鹿觉的玩偶需要做与渊和星河的活动。 平息了一下心情。 她小心翼翼问小姐姐,“那,这个活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么?” 小姐姐说,“为了公平,抱小孩子不行,限16岁以上,然后好像没有别的了,情侣啊,兄妹啊,关系不限,但是情侣优先。” 情侣优先…… 鹿念彻底丧气了。 她要去哪里现场找个男朋友啊,要不然,在这等着买一个? “可惜我没男票。”小姐姐,“气死我了,我只能在这等着,看有没有人愿意出,我等了三小时了已经,每一个愿意!” 毕竟大部分都是男朋友给赢来的礼物,转手卖了不太好。 鹿念,“……” “不过这一组水平都不是很高。”小姐姐说,“只要坚持十分钟就可以了。” 鹿念看着,馋的走不动路。 她又去问那个报名的小姐姐。 “小姐姐,我出钱,可以不可以买到一个鹿觉啊……”她可怜巴巴的问。 “抱歉,这是不出售的哦。”报名的小姐姐说,她看到一旁站着的男生,“你可以和你男朋友来试一试呢,这个不难的,这组最长时间只有十分钟,只要超过十分钟就可以了,你男朋友应该能做到的。” 她看着那个男生高高的,手臂线条也很好看,应该挺有力气,抱这个看着就很轻的小姑娘十分钟肯定没问题。 鹿念,“……”问题是没问题。 秦祀肯定可以抱得动她,就是…… 不一定愿意,或者说,一定不愿意吧。 秦祀一直沉默,鹿念也根本没考虑过去问他。 要知道,他连碰一下她都不愿意,别说要抱这么久了。 “我不然去临时找一个男生帮忙?”鹿念嘀咕,四处看着。 可是她脸皮没那么厚,让一个陌生男生来和她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几次尝试开口,都失败了。 秦祀全程看着她纠结,他眼睑微垂,“你要找人,就快点,要开始了。” 鹿念,“……” “不然就只有我。”良久,他硬邦邦的说。 鹿念愣了,完全都没消化他这句话。 见她愣着,少年觉得自己脸颊热度又燃了起来,僵硬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鹿念眼睛一亮,回神拼命摇头,“拜托你了。” “我保证,不会多想,也不会乱动。”她说。 已经只剩下一个名额了。 他们前面还有一对兄妹。 “情侣优先,抱歉,你们要不要等下一组呢。”工作人员小姐姐见他们来了,对那对兄妹抱歉道。 鹿念原本想说他们不是情侣,这下话硬生生憋在了嘴里。 “我没说错吧?”小姐姐看着他们笑,低头叫鹿念登记电话号码。 鹿念,“……” 鹿念偷看了一眼秦祀,只觉得陪她撒这种谎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他了。 少年没看她,站得略远,神情看不分明。 “好的,这一组最后上台的,是一对很年轻的情侣……”工作人员炒热气氛,“而且,颜值很匹配呢。” 看着应该是这一组的最有利竞争者了。 男生高大,女生很纤细,打破那个十分钟的记录,应该是没问题。 鹿念体重离100还差几斤,她骨架很小,人便显得格外纤细,抱着也是软乎乎的,她肌肤和长发上的香,源源不断的萦绕而来,怎么也无法阻断。 他脑子已经差不多不清楚了。 耳后滚烫,面颊控制不住的发热,只能拼命抑制,不让她看出端倪。 偏鹿念还要说话,她一直在盯着身后的计时器,转过来在他耳边说话,“还有三分钟!” 再坚持一下,就可以破这组的纪录,拿到她的小鹿觉了。 “你还可以吗?”她轻声问。 秦祀抱她动作很收敛,刻意避开了那些敏感的地方,他手臂坚实有力,男生和女生的体格差距在这时显露无疑,她才发现自己那么小巧,窝在他怀里,只有那么一小团。 她心跳也有些加速,只能告诉自己。 说好了,不多想,他只是在帮忙而已。 女孩气息柔软,透着淡淡的香,扑在他耳尖,像轻柔的羽毛挠上。 她的呼吸碰到的每一处,都像被烈火灼烧而过。 身体并不听他指挥,只要她稍微靠近触碰,就会敏感得立刻欢欣起来,只想积极的回应,这让他异样的难受,他甚至完全不能表现出来。 每一秒似乎都那么漫长,他怕自己急剧得异常的心跳声被她发现。 “……别说话了。”他手臂紧了紧,声音发涩。 鹿念以为他是太累了,忙点头,表示没问题,不会再干扰他。 终于,十分钟结束了。 他把她放下,走远,一秒钟都不再多抱。 观众一阵掌声,鹿念还记得自己和他假装情侣,怕被工作人员看穿,想都不想,拉住了他的衣角,“你等等我嘛。” 秦祀停住了脚步,僵在了原地。 观众有人笑。 这小姑娘对男朋友撒娇,还撒得挺轻车熟路的,一看平时就没少撒。 工作人员也笑,“你们还能再坚持至少多一倍的时间吧,为什么就停了?” 她看这个男生,一点也没显出体力不支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破了纪录就放下了。 一般男生不都想女朋友面前表现自己么。 鹿念都不敢去看秦祀,她生怕穿帮,只能一边尬笑,一边乱扯,“他脸皮薄,害羞,不喜欢在人面前这么亲近。” 工作人员,“这样么。” 她看了一眼已经走开,在不远处独自站着的少年。 属于清俊淡薄的长相,一双挺古典的狭长凤眼,气质冷冰冰的,看着并不好相处……只能说,在女朋友面前,果然不一样么。 她给鹿念的电话圈了个特别记号,赞扬道,“你们感觉真的很好,很有与渊和星河的味道呢。” 鹿念,“……”她越发的心虚起来,什么也不敢答。 鹿念拿到了鹿觉玩偶,当即抱在怀里,“我最喜欢的是鹿觉!” 她的海兔账号上,也po过很多鹿觉的同人图,是众所周知的鹿觉粉丝。 工作人员看到她手机屏保,果然是个鹿觉,“这是?” 完成度很高,她一时居然没分出来是官图还是同人。 构图一流,上色也很有审美,显然她确实喜欢鹿觉,神态也抓得很准。 鹿念抿唇笑,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画的,水平不如老师,献丑啦。” “没有没有,画的很好看。”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张名片,“以后,我们有机会多联系。” 鹿念道谢,收下了名片。 她拿走了公仔,鹿念把鹿觉抱在怀里,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笑眯眯的。 “幸亏你啦。”她说。 少年沉默着,一路都没有说话。 鹿念想,也是委屈他了。 毕竟她也是个女生,让人这么抱着,他之前都不愿意碰她一下的。 正好路过一个咖啡馆,她进去买了两杯冰咖啡,递过去一杯,“谢谢帮忙。” “明天就走了?” 他点点头。 一下午过去,鹿念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外头雨还没有停下,陆家车已经到了,陆阳问她买教辅为什么那么迟。 鹿念敷衍了几句,挂断电话时,少年站在不远处,声线冷淡,“我走了。” 他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原状,浅淡的表情,黑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内敛又冷淡。 鹿念,“我送你吧。” “不用。”他说。 陆家的车已经到了,电话一个接一个。 鹿念支撑不住了,再也没法拖延下去。 外头雨丝如坠,他看着她上车,离开,远走越远,一直到再也看不到,才离开。 航班在凌晨。 他不打算再吃晚饭,直接打车回家,拿了行李去机场。 * 晚上,鹿念抱着洗得干干净净,又烘干了的鹿觉,躺上床。 她想着白天的事情。 其实回想起来,被秦祀这样抱着的感觉很不错……他很好闻,怀抱温暖坚实。 而且,莫名的觉得有些怀念,似乎什么时候,也有过着这样的经历。 她忽然有些后知后觉的害臊,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如果他可以再稍微温柔点的话。 很多人大学都会谈恋爱。 而且,以秦祀的长相,只要他能对人稍微温柔一些,绝对是很招女孩子的。 会不会明年他就会带一个女朋友回安城。 这样,她再留着他家钥匙,是不是就不太好? 鹿念胡思乱想。 忽然心情就很低落。 她赤着脚下了床,再度拿起了秦祀送给她的那本笔记。 女孩抽了抽鼻子,蜷在床上,一页一页翻看。 这些天,她看过很多次了,可是这次,一张什么东西意外从扉页掉了下来。 鹿念弯腰捡起一看,是一张纸条。 字迹写得很草,但是,是秦祀的笔迹,笔锋意气锐利。 她睁大了眼,那上面只有一行字,“锁不会换,钥匙随你留不留。” 是在说他家房子么……鹿念愣住了。 那把钥匙,这么说来,好像自从他给她之后,她还没有使用过。 是想让她偶尔也帮忙看家? 毕竟,秦祀没有亲人,那幢房子,也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住。 鹿念心情忽然稍微好了一些,这么说,是不是至少证明,他还会回安城? 那么,等他寒假回了,她就提前进去,叫人给他家好好打扫一次,再叫一桌准备好吃的饭菜,吓他一跳。 想着想着,她唇角不经意又蔓上了笑,看了许久,她珍惜的把那张纸条折好,收进自己的盒子。 雨水打在窗棂上的声音格外明显。 她看向窗外。 黑沉沉的,晚上又下起了雨,夏季的暴雨,雨丝如瀑,什么也看不见。 要离开了。 女孩赤着脚,一瞬不瞬的看着外头。 这么多年,他们似乎还是第一次分隔那么远。 这种惆怅又寂寥的感觉,无法抑制。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滴男盆友确实很害羞 以后,脸皮是被念念逐渐调教出来的,嘻嘻。 第38章 赵雅原每年在南荞待的时间也就这一两个星期,这次待的时间比之前还短一些。 秋兰有点舍不得,“今年走这么早?” 赵雅原说,“高三,学校补课,要提前开学。” “明年你都考大学了。”秋兰笑呵呵的,“再过几年,你们就可以给我带媳妇回来了,说不定,我还可以活到抱曾孙的年龄。” 赵雅原,“放心,肯定可以。” “阿婆,你腿脚不好,车站挤,你就在家吧。”秋沥说,“我去送小雅。” 他虽然性情温和,但是有时候也很执拗。 秋兰没办法,她轻轻锤了一下自己的腿,自嘲,“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不知道还能再看你们几年。” 秋沥没有说话,他动作轻柔细致,明显很会照顾人,他给秋兰盖好被子,拉窗帘,随后关上门。 秋沥送赵雅原去返程的车站。 他安静的走着,虽然有些苍白,但是眉眼都生得漂亮,线条偏柔和,没有攻击性,鼻梁秀挺,眼瞳温润,像是清泉一样清澈。 很像。 赵雅原想。 他第一次看见鹿念时,就在心里想过,不过随着俩人年龄的增长,性别带来的影响自然也越来越大,一个是更加女性化的甜美,而一个是出挑的温柔少年模样。 赵雅原说,“明年我会再回来。” 他看向家的方向,“你们打算怎么办,就一直在这儿到老?” 秋沥说,“阿婆哪里都不想去,我要留在这里,给她尽孝。” 赵雅原沉默了一会儿,“阿婆已经快八十了。” 秋沥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不过这是没法避免的事实,他自然也早早想过。 南荞镇的清晨开始得很早,远处黛色的群山连绵,笼罩在白色云雾里,小镇里人生活得简单朴实,几乎人人都互相认识,早上已经早早有人支出早点摊,孩子笑闹着跑过青石桥。 青山绿水,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画卷。 “我喜欢南荞。”秋沥目光看得很远,“喜欢这里的人,也喜欢这里的生活,我在学校教过的那些孩子,他们也都很依赖我。” 赵雅原,“你要是愿意回去,可以过比得比现在好得多,想帮助他们也更容易。” 秋沥没说话。 “要是还是担心鹿念的事情,你放心,你要是回去,现在的鹿念,只会欢迎你。”赵雅原看着他,终于说。 秋沥其实是很喜欢她的。 就算陆念对他做了那种事情,这么些年,他却也还经常会说起自己孩提时代的事情,虽然赵雅原只是从他那里零零碎碎听到的,却都已经对他们的童年生活几乎了如指掌。 他小时候还为这个吵闹过,说听得耳朵起茧。 如果现在秋沥真的不再记恨的话,他回安城,只会是个对大家都好的决定。 秋沥轻轻的摇了摇头。 赵雅原说,“行吧,我也不强求,只是一个建议。” 不想回去也很正常。 曾经再喜欢,估计也已经被伤透了心,心彻底凉了吧。 他尊重好友的决定。 车站终于到了,赵雅原抱怨,“妈的,这么个破站十几年了还是这个样子,我下次非得叫人过来修修。” “小雅。”秋沥送他到车门,对他重复了一遍,“记得我们的约定。” “行。”赵雅原一摊手,“那明年见。” 秋沥对他说起那些往事时,和他约定过,绝对不把他的身世和经历说出去,而且特别叮嘱过,尤其绝对不能告诉陆念。 事实上,赵雅原也做到了,尊重他的决定,恰好鹿念也失忆了,根本不记得自己生活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所以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不过,失忆了也可以再想起来。 鹿念明年想和他一起来南荞,到时候见了秋沥,他不说,她自己发现了什么,也不算违反约定。 送走了赵雅原。 秋沥独自回程,路上不少人认识他,都和他打招呼。 秋沥在南荞很受欢迎,他和祖母二人相依为命,但是温柔俊俏,聪明体贴,在小孩子中人缘格外好。 他回到家。 秋兰还在睡。 他回到自己房间,坐了一会儿,从柜子深处拿出了一个盒子。 里面只有一样物品。 是一根小女孩用的头绳,有些残破,粉白色的的头绳上,染着斑驳的奇特的暗红色痕迹,颜色已经很浅淡了。 就连头绳本身的颜色,因为时间太长,也已经开始逐渐褪去,他静静的看着,把那根头绳握在了手心里,手指缓缓收紧。 他闭了闭眼,随后,安静的把一切都复原。 * 高三开学后,时间一天比一天紧张。 鹿念现在也跟着紧张起来,毕竟,现在每一次成绩都关系到她人生未来的走向。 如果可以自己选择的话,鹿念是绝对不想出国的。 而且,如果在没有进步,就是把暑假的努力都辜负了。 第一次月考,鹿念难得这么紧张,田悦都笑,“念念,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发成绩单时,她第一次这么紧张。 数学是第二个公布分数的科目。 鹿念从前往后看,看到第一个数字“1”,她心狂跳了一下,很快看了第二个,还是“1”,她心里有些莫名小失望,再看第三个,竟然是“9”。 她数学从91到了119。 好久了,似乎从数学总分变成150后,还是第一次这么高……而且这次题目还不简单,大家得分都比较低。 再高一点,就可以120了。 看来,学神的灵气,真的还是匀给了她一点。 陆阳过来接她回去时,都发现了她和平时不一样的愉悦心情。 “晚上叔叔也在家。”得知鹿念成绩进步后,他开着车,“他肯定也高兴。” 鹿念,“嗯。” 这一次,她倒是意外没有抵触陆执宏,毕竟,出不出国,还是得看他的意思。 给陆执宏看成绩单后,他表扬了一下她,但是大意是,还需要继续努力,这一次成绩看不出什么。 鹿念其实对他的表扬也不太在意。 回了房间,鹿念忍不住把试卷拍了照,给秦祀发了过去。 她抿着唇,看着手机屏幕笑。 都多亏了他的笔记和补习。 她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开窍的迹象了。 晚上,秦祀回了消息。 鹿念迫不及待的点开。 然后傻了眼。 他竟然把她做错的题目整理了一遍,在旁边写了解析和错因分析。 是以为她在问他问题目吗。 鹿念,“……” 他难道就没发现,她的分数从91进步到了119? 她垂头丧气的想,可能对他这种日常140+的选手来说,她这个91和119,根本没什么区别吧,都是辣鸡。 她把手机阖上。 想象了一下千里之外的秦祀。 大学生活啊 总觉得很遥远,而且,应该很轻松多彩吧。 他应该还是会去兼职,但是,大学课就没那么多了,这么看,就会比之前轻松不少吧,那多出来的那部分时间,他去干什么去了? 鹿念胡思乱想了一顿,怀里抱着鹿觉,不知不觉中,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陆执宏和何甜的卧室在一楼,一楼西又另有一个客厅里,一般不会客,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陆执宏刚还在看鹿念的成绩单。 因为数学增加了二十来分,所以她名次进步了,99名,勉强踩到了他要求的底线。 “小秦还挺有水平。”陆执宏说,“念念第一次进步这么明显。” “那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让她出去了?”何甜漫不经心问。 陆执宏摇头,“这还只有一次,能看出什么,等稳定了再说。” 他又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其实,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念念在国内念书。” 这样,他比较能管得来,国外,怕把人待野了。 自从那年闹自杀被救回来后,鹿念近年性格也是越来越好了。 陆执宏也省心了很多,便也不用再采取那些强硬的手段,如果可以,他自然也还是想和自己女儿好好相处,而不想拿出那些办法对付她。 何甜意有所指,“要是那一个,成绩肯定就不用你操心了。” 陆执宏很不喜欢听她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提起陆琢,但是也不便发怒。 “我先去睡了。”他说,起身离开了客厅。 张秋萍正好进来添茶水,站在门口,看陆执宏有些愠怒的走出客厅。 “也是个可怜孩子。”何甜说,漫不经心的在自己指甲上吹了吹,边漫无目的翻着一本流行杂志,点了点自己前方,“我这儿,等下把茶换成酒,你叫他们拿上次那瓶红酒过来。” 她还年轻,不用喝什么养生茶。 她和张秋萍的关系向来一般。 张秋萍是陆家的老人了,何甜是后来嫁进来的。 因为陆执宏的弱精症,何甜这辈子也不会再拥有自己的孩子,陆执宏自然也觉得有些亏欠,另外一方面,也是不想何甜出去散发这个丑闻,所以对她格外容忍。 张秋萍也是陆家为数不多,还知道陆琢事情的人。 她默默做事。 何甜今晚却不知为何来了些谈意,“你说啊,阿琢要是还活着,现在他们姐弟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念念应该过不得这么舒服了,以后这个家里,估计都是阿琢的了。” 张秋萍低着头,终于忍不住反驳,“……少爷对念念小姐很好。” “那倒是。”何甜说,“只是,那也是小时候了,大了,谁知道呢。” 就陆执宏那种教育方法,姐弟反目,也是迟早的事情。 双生姐弟从小丧母,陆执宏也常年不着家。 在不知道自己有弱精症再生不出孩子之前,陆执宏对他们并不看重,甚至还因为母系血缘的关系,有些厌烦他们。 但是两个孩子中,他明显对陆琢更好一些,一方面是因为陆琢是可以继承家业的男孩,另一方面,陆琢聪明乖巧听话,而陆念乖戾难缠,而且不时会歇斯底里发作一般的在家里爆发,保姆佣人都害怕她。 何甜那时候刚嫁进陆家不久,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不会有孩子,自然对这对前妻留下的不受宠的双生子没什么好颜色看,不过俩人之间,她对陆琢印象也要更好。 那两个孩子之前的关系也很奇妙。 讨好型人格。 应该是这个词吧,何甜想。 可以恰到好处的概括陆琢对陆念的态度。 对陆琢而言,身边只有他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是他最亲近的人。 他努力的想讨好陆念,自己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姐姐,都可以无条件的送给姐姐。 每天都跟在姐姐身后。 像是努力讨人喜欢,想让人摸摸疼爱的某种小动物。 可是没用。 陆念恨他。 她觉得是他抢走了父亲本来就所剩不多的宠爱,抢走了这个家里所有人的注意。 她甚至觉得,一家上下,所有人都喜欢陆琢而不喜欢她,都是陆琢的错。 如果没有陆琢就好了。 一直都陆琢真的在这个家消失之前,她甚至都没有叫过他一次小名,没温声细语对他说过一句话, “那孩子也是命苦。”何甜也觉得有些困了,说得懒洋洋的,“早早去了,少在这世上受点罪,也好。” * 今冬似乎来得格外早。 苏清悠也考上了安大,现在和赵听原关系密切得很。 赵雅原有时候回家,能在客厅看到自家哥,茶几对面就坐着苏清悠,俩人聊天聊得很愉快。 苏清悠每次都和他打招呼。 赵雅原态度再恶劣,再不理人,她也像是不知道一样,依旧保持温婉得体的笑。 久而久之,赵雅原都再撑不下去了,索性也懒得再为难她了。 “这女人,太有手腕了。”赵雅原对鹿念说。 赵听原对苏清悠的态度也很暧昧,没有拒绝过苏清悠的来访,却也一直没有做出过什么逾举的举动,或者对外说过喜欢她。 只是维持着这样一种看似是朋友的关系。 赵雅原说,“现在我都不想回去了,一回去就看到她。” 鹿念写着数学作业,“图书馆,你安静一点。” 赵雅原,“……”行吧。 果然……男女主角,缘分就是不一般,怎么都会在一起么。 鹿念心想。 “还有半年就高考了。”赵雅原说,“考完,你要不要出去玩?” 鹿念没抬眼,“你不是答应过,带我去南荞?” “南荞?”赵雅原懒洋洋,趴在桌子上,“你竟然还记得?” 鹿念点头,“当然记得。” 少年一双桃花眼懒洋洋眯着,“不过,你家放心我和你单独出去?” 鹿念哑口无言。 “带人是不行的。”赵雅原说,“没得商量,只能我和你,不然就算了。” 鹿念,“……我到时候想办法吧。” 赵雅原也不可能真的对她做什么。 他们认识这么久了,她对他还是有基本的了解,何况他也是赵家儿子,至少得要点脸,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她安慰自己。 她现在已经成年了,到时候高中毕业了,也算是个小大人了,陆家对她的管控说不定会放松呢。 寒假来得很快。 高三生,包括过年,寒假只有短短的十一天。 而一转眼,她已经半年没有见过秦祀了。 一下就像是无声无息了一般,他本来话少,更加不可能去发什么动态或者照片,鹿念这下算是彻底断了他的消息,半点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现在过得如何。 今年是个早年。 鹿念看着秦祀家钥匙,终于还是有些坐不住,围了围巾,偷偷出了一次门。 她去过请秦祀家,里面陈设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安静寂寥,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鹿念打电话叫了保洁公司,让他们把屋子清理了一遍,收拾干净。 明哥倒是弄得红红火火,小屈和黄毛也积了些钱,合力在酒吧旁开了家火锅店,冬天生意很旺。 “念念妹子?” 鹿念站在门口,米白色粗针围巾,戴着毛绒绒的手套,披散着长发,越发显得一张小脸皎然甜美。 她取下围巾手套,“我想来吃一次火锅。” “半年不见,越变越漂亮了。”明哥说,“哪还要你出钱,想吃什么,直接吃。” 黄毛,“这我们的店,这怎么就成你人情了,来来来,念念妹子,这是你黄哥哥和小屈哥哥请你的。” 鹿念和他们坐在一起,随意聊聊天。 她看似不经意问起,“这就你们么?” 她知道明哥,黄毛和小屈也都是一个人,不是和家里闹翻了,就是已经再没亲人了。 黄毛,“对,就我们三,本来斗地主的桌,现在加个你,凑齐一桌麻将。” 明哥一被提起这,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骂骂咧咧,“那兔崽子,跑出去就不回了。” “我问他,他说什么没时间。”明哥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鬼。” 她自然知道“兔崽子”是谁。 “大一就这么忙么?”鹿念忍不住说。 大学应该要比高中清闲才对啊。 “是在忙他自己的事情。”小屈说,“而且秦哥选了很多课,说是想早点上完。” 小屈知道的好多……鹿念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里每个人,似乎知道的都比她多。 看来,秦祀也不是不和安城的人联系,只是不和她联系而已。 吃完这顿火锅,鹿念和他们一一道谢,顺便把自己准备的新年小礼物送给他们,谢谢他们之前的照顾,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哎哟,念念妹子真的是,人美心又好。”明哥笑得不见眼,“以后谁娶了你,真的是福气。” 黄毛忙说,“那是,漂亮还温柔,以后我们嫂子,没这标准,我们都绝对拒绝。” 小屈也在旁边拼命点头。 鹿念不好意思了,脸红了。 她真的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感谢一下他们这些年的照顾,毕竟,她不想待在家里的时候,去他们那叨扰过那么多次,明哥他们从来没有不耐烦过,都对她很照顾。 “我走啦。”她捂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新年快乐!” 待她离开了。 明哥喜滋滋的拿着礼物回了家,三人都把礼物拍了照。 他给秦祀把图片发了过去,“念念妹子亲手准备的礼物,好久不见,又长漂亮了很多。” “我们也有。” 黄毛和小屈也一起给他发图片。 【黄毛】:念念妹子真的嘴甜,一声声哥哥,叫得人心里都化了。 【小屈】:她送我的机械键盘盒子里,居然还夹着她自己画的小卡片,画得好可爱。 【明哥】:那某人收到礼物了吗?你们不认识那么久,礼物怎么也得比我们的好吧。 什么都没有的某人:…… 【明哥】:叫你不回,你这辈子就这样吧,也别想念念妹子了,以后就看着她被别的男人亲亲抱抱,你就在边看着呗。 …… 这个年鹿念过得很无聊。 好在她高三了,陆执宏也知道她学习累,所以过年这些活动,就取消了不少。 鹿念心情一直不是很好,这天写题目写得头晕脑胀。 平时她和秦祀的联系仅限于数学题。 每次她把题目发过去,最迟这天晚上,就会有回复。 不过没有电话,都是写在白纸上的解答,写得清晰详尽,傻子都看得懂。 却从没有打过电话。 鹿念写题目写得不顺,却一点不想再去发短信问他,于是干脆就直接空着。 屋内暖气开得有点大。 她不是很想再继续做题了,放下书,从柜子里把数位板拿了出来。 用画画释放压力。 她的海兔账号上分区分得很清楚,原创和同人是分开的。 同人大部分是《星击》里面的鹿觉同人,原创就是“黑白”系列,老粉丝都知道,大部分时间一身黑的少年,和很偶尔出现的“白色”少女。 鹿念登上账号,发了新图,现在这个账号上已经积累不少粉丝了。 回复很快噌噌冒了出来。 “黑去哪里啦?” “为什么这次只有小白啊?” 这还是第一次,只有少女,没有画少年。 鹿念冷漠打字,“没了。” ??? “没了是什么意思?” “呜呜呜不会以后就这么没了吧?我好喜欢黑的。” “不会回来了么。” “不是吧?” 鹿念没再回复,看着那幅图,心里气一点没消。 男人。 都是没良心的。 鹿念呵呵。 跑出去看到大世界了,估计看花了眼,之前白熙那件事情就该知道,他不是个什么好人。 薄情寡义,臭不要脸。 她抱着鹿觉,把手机关机,气得睡着了。 * 年后,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门前都是。 明哥早上起来开店门,一边骂骂咧咧扫雪,忽然看到街角尽头站着个修长的人影。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操,你还知道回来?” 他扔了扫把,在少年肩上狠狠锤了一下。 他成熟了不少,比起之前,气质似乎变得更加内敛,人也变得更加高大。 明哥又想到什么,愤愤的把扫把捡回来,塞他手里,“妈的,你来扫。” 又长高了,有力气不用白不用。 “你来店里看看。”明哥兴冲冲说,“你看你走了这半年,我们弄得还挺好。” 少年长睫上结了些雪花,他没扔掉那扫把,淡淡的看向店里,“是很好,店至少没炸掉。” 明哥,“……你他妈的。” “怪不得念念妹子不要你。”明哥骂骂咧咧,“老子都烦你。” “你这过年干什么去了,家都没时间回?” 秦祀没有说话。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也没停歇的时间。 明哥带着他进店,习惯性推过去一杯酒。 “念念妹子那次来了,你知道的吧。”明哥说。 秦祀,“嗯。” 他看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修长的手指握着透明的玻璃杯,明哥忽然发现他竟然没有拒绝这杯酒。 以前平时他根本不会喝酒。 明哥,“对了,她还说了点话。” 少年垂着长睫,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明哥硬着头皮说,“她说,要你回来了就过去找她,她出不来,电话也打不通。” 陆家的状况,他们是都知道的。 但是鹿念当然没说过这话。 秦祀很不好骗,但是,只要遇到鹿念相关的事情,他的判断力就会失灵。 只要给一点糖,就会被迷得晕头转向。 明哥看着他闷声不响的喝完了那杯酒,留下一个空杯子。 “你行李呢?” “放你这。”他说。 明哥,“……” 年都可以不回了,现在差这半天的,以为是赶着上花轿呢。 * 初三的时候,陆家宾客已经都散得差不多了。 只有些单独宴请的熟客,还会上门拜访。 陆执宏倒是第一次和赵雅原闲聊。 以前他只和赵听原聊过,却没有和这个传闻中乖张桀骜的赵家小儿子这样一对一的聊过天。 赵雅原挺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带有少年人的狷狂,却也不是个不想事的,还知道分寸。 一场愉快的聊天几乎到尾声。 苗苗敲门。 陆执宏说,“进来。” 苗苗走进,本来脸上带着笑,看到赵雅原,脸上笑容收了几分。 “没事,你说吧。”陆执宏深深看了旁边少年一眼。 显然并没有拿赵雅原当外人。 苗苗只好说,“秦先生来了。” “小秦?”陆执宏,“你应该也是放寒假回来了,叫他进来,正好,我也想找他聊聊。” “那我等下去找念念玩。”赵雅原伸了个懒腰。 陆执宏说,“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执宏:一个当我的乘龙快婿,一个帮忙我女儿事业,美滋滋。 只可惜,有句话叫啥,赔了女儿又折兵。 帮着帮着,就连床上一起服侍了,嘻嘻。 四四崽有的醋喝,被刺激得也是很惨辽,不过,不刺激一下,怎么会露出本性捏。 第39章 秦祀推门进来时,赵雅原还没有离开。 陆执宏的书房原本很是宽敞,两面放着大部分用来做装点的书本,一张深红的实木办公桌,窗帘半笼,冬季暗暗的阳光落入,显得整个书房都似被余晖抹满。 原本赵雅原坐在陆执宏对面,此刻,容下三人,这房间却莫名的显得有些狭小。 少年背脊笔直,没有看赵雅原。 他眉目生得凉薄内敛,一向不显露情绪,此时也不例外。 “小秦。”陆执宏笑,“这几天正好想抽空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今天就自己上门来了。” “你们认识一下?”陆执宏示意,“这位是雅原,赵雅原,这是……” “我认识他。”赵雅原说。 他还坐着,扬眉淡淡看向进来的少年。 怎么会不认识呢。 这就是鹿念看上的那个? 他和秦祀并没有直接碰过面,这一次,他看一番,觉得鹿念可能无非也是小女生心思,因为皮囊就对人产生的朦胧好感。 陆执宏说,“你们应该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我倒是忘了。” 赵雅原一摊手,“对,秦学长成绩实在太好,想不认识也难。” 秦祀声音淡淡的,“路上碰到过几次。” 显然,他并没有让陆执宏产生他们很熟的错觉。 “叔叔,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了。”赵雅原说,“那我就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谈话了。” 陆执宏颔首,“去吧,我和小秦聊聊。” “听原现在在家?”赵雅原起身前,陆执宏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般,似随口问了一声。 交际前,互相叫小辈上门拜年,在他们这一圈里见怪不怪,但是,之前年节时,代表赵家过来拜访陆家的,一般都是赵听原,这一年,却换成了赵雅原。 “我哥暂时回海城了。”赵雅原说,“去招呼我家在那边的亲戚,我先回来了。” 毕竟赵雅原现在就读高三,时间紧,又是小儿子,有些场合不出席也没有大碍。 他说,“本来我家是想让我哥哥过来的,但是他实在抽不开身,我那边爷爷奶奶太久没看见过大孙子,怎么也不放人。” 陆执宏神态未改,笑道,“没关系,我看念念也更喜欢你,你们关系好,你替你哥哥过来,她说不定更高兴。” 一旁的少年全程沉默,容色平淡,听到这句话时,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无关,只是在听完全不相干的议论。 他安静的等他们说完。 俩人擦肩而过,赵雅原在门口停住,再确定了一次,“对了,叔叔,念念现在应该确实在家吧?” 他这次来陆家,刻意留意了,却全程没有见到鹿念露面。 陆执宏说,“她畏寒,这几天昏昏沉沉的,精神头一直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学习太累。” “你去看看她吧,她现在应该在书房看书。”陆执宏说,“看她能不能打起一点精神。” 门终于被阖上。 室内再度恢复了安静。 陆执宏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 黑茶初味有些苦涩,他喜欢品茗。 他桌上有个专门的小炉,专门用来烹茶,茶香被慢烘出来,逐渐飘散在整个书房。 书房里沉默着。 少年背脊依旧笔挺,好看的眉眼间,没有浮现出半分急躁。 小时候那层凶狠的倔强与戾气,似乎都已经被圆融的收敛起,只是越发显得眉眼清隽逼人,气质有如雪松。 “念念这次成绩进步很大。”陆执宏终于说,“尤其是数学。” 他说,“这都要多亏你了。” “很荣幸。”少年垂着长睫,“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陆执宏问,“章秘书说,给你打的工资,被你原封不动退回来了?” 他回得不卑不亢,语气淡淡,“已经提前说好过,不需要报酬。” 确实,他最开始来找陆执宏时,就是这么说的,说好了不要报酬,如果可以,想要一个在陆氏实习的机会。 陆执宏笑笑。 眼界倒是不浅,比起一些小钱,长远来看,自然在陆氏的实习机会更加宝贵。 “我答应过。”陆执宏说,“那就肯定会做到。” “上了半年大学。”他却忽然改了话头问,“你感觉如何?” 他说,“很忙,我多修了一些学分。” “你们学校我以前研修时去过。”陆执宏似有怀念,“确实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可惜我家女儿不如你,考进去基本不可能了。”陆执宏说,“不过,我对她也没有太高要求,她身体从小不好,我这做爸爸的,也不忍心逼迫什么。” 秦祀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安静的听陆执宏说起。 他分寸态度都掌握得太好。 是一种微妙而礼貌的态度,在听一个普通,自己教过几天,但是依旧不太熟悉的高中学妹的事情。 或者是,在听一个行业前辈,谈论起起自己体弱女儿的事情。 陆执宏吹开一片茶叶。 夕阳的余晖已经逐渐显现。 他很欣赏这年轻人,陆执宏站起身,“你明年再来陆氏本部实习吧。” 再大一点,现在他年龄还太小。 虽然陆执宏有时候和他谈话时,自己也会忘掉,面前站着的还只是个不到二十的少年。 他又说,“陆氏有在帝都也有分公司,你去找这一位,丁凯华,他会给你对接合适的职位,你如果愿意去的话,早点开始也好。” 秦祀接过那张名片,“承蒙照顾。” “不用客气。”陆执宏笑。 “我喜欢你们这种充满生气的年轻人。”他目光看向远方。 如果,当年阿琢活了下来。 不过,阿琢脾气太柔,能力有余,魄力与狠劲却都不足,明显不如眼前站着的这位。 至于鹿念……他就更加不做考虑。 陆执宏手机微微振动,他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我要马上回去公司一趟。” “你难得来一次。”陆执宏说,“叫他们招待一下你,休息会儿再走吧。” 他说,“你毕竟也曾经在这宅子里住过,随意一点,不要拘谨。” …… 赵雅原在陆宅逛着。 他家也很大,但是比起陆宅,还是尚小。 这只是主屋,外头还有大片宽广精美的园子,侧屋环绕着主人家,里面已经星星点点点起了灯火。 螺旋阶梯旁挂着大幅的风景画,都很有品味,只是有些过于老气。 陆家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玩的,佣人都像是机器人一般,陈言寡语,拿了工资,做自己的事情,对主人家别的事情都不置一词。 如果秋沥要回来。 他有些难以想象,他被困在这宅邸里的模样,毕竟习惯了外头青山绿水,自由自在的世界,与这压抑昏暗,沉闷的大宅,不啻于两个世界。 陆氏夫妻的房间在一楼,而鹿念的房间在二楼。 他脚步停下,看向了三楼的方向,楼梯的尽头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 他记得,秋沥说过。 他们姐弟二人的儿童房,以前就是在三楼,他小时候,和姐姐住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睡,双生姐弟,自然比一般兄弟姐妹还要亲近。 秋沥小时候说过很多。 姐姐爱护他的事情。 赵雅原很难具体把这豪华,莫名显得阴森的宅邸,和他描摹出的姐弟和和美美,过得快乐幸福的回忆联系起来。 秋沥总说,姐姐如何对他好。 赵雅原那时候小,脾气差,听烦了,随便说了句,“你姐姐对你那么好,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要你了?还想害你?你哪句话是骗人的?” 秋沥很久都没有回答。 往后,他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少说起他的往事。 赵雅原长大后,想起来这件事情也很后悔。 秋沥特别在乎亲人。 就像现在,他把他和秋兰当做他的亲人,就竭尽全力对他们好,而那个时候,他身边真正剩下的亲人,也就只有姐姐一个。 反正也快了。 赵雅原想,如果鹿念真的发现了秋沥的身份。 秋沥估计就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了,以他认识的那个鹿念的性格,只要她知道了真相,无论是出于愧疚想要弥补,还是出于发自本心的亲情,都只会对秋沥好。 转了一圈后,他准备去书房找鹿念。 但是不料,陆家这宅子,光是书房就有五六个,他也不熟悉陆家。 只在最后,终于见到了个眼熟的,鹿念最亲近的保姆,看着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鹿念现在在哪?”他上前问,“说是在书房,我看了好几个,她都不在,打电话也没接。” 苗苗认识他,知道是需要厚待的客人。 她说,“刚在书房呢。”是在那个小书房,平时基本不让人进的。 “现在呢?”赵雅原脾气有点上来了。 都跑人家里了,找个人还这么困难。 苗苗说,“念念小姐回房间了。” 她说,“应该是睡了。” 赵雅原说,“她没事吧,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睡觉,早上明明也没起多早。” “就过个冬,还要冬眠的?”他想拉开门把手,进去看看鹿念情况。 苗苗忙阻止。 赵雅原说,“我不能进去?” 他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似笑非笑的模样,在外头,赵家小少爷也是出了名,而且是胡来,跋扈嚣张的名头。 苗苗知道赵家和陆家这层关系,也是左右为难。 正僵持着,走廊尽头,出现了另一个少年颀长的身影。 苗苗明显松了口气。 “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她匆匆忙忙,“你们两位先聊着,我叫厨房去准备晚饭,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们。” 她如释重负,走得很快,一下消失在走廊尽头。 秦祀话很少,他比赵雅原要高,骨骼舒展,肩宽腿长,依旧开始逐渐有了少年向青年跨越的模样,虽然眉目间神情依旧淡淡的。 “你们聊完了?”赵雅原似笑非笑,“也有空出来逛了?” “陆执宏出门了。”他说。 赵雅原没多意外,“嗯,那你来这儿干吗?也是来找鹿念。” 赵雅原挑眉,“还是,来着管我闲事儿?” 秦祀淡漠道,“不关我的事。” “只是,毕竟,陆执宏现在更中意的是你哥。”少年眉目淡淡的,似乎在陈述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实,“你现在这种行为,只会给你减分。” 他眸光扫向了赵雅原还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淡淡的,冰冰凉凉。 赵雅原缓缓松手,“陆叔叔不是已经走了?” 少年唇角挂上了一丝讥诮冷薄的笑,“你觉得他会不知道?” 赵雅原这下倒是饶有兴趣,“我以为,你对她有意思?” 这么看来,鹿念傻乎乎的。 还没开窍,就喜欢上一个人,可惜恋爱还没开始,就失恋了。 少年语气冷冰冰的,“在什么位置,想什么事情。” “我只是他家捡回来做事的一条狗。”他眉目如冰雪,一双凤眼更加显得漆黑,“我小时候在陆家的事情,你会不知道?” 赵雅原确实知道。 秦祀的身世,曾经在陆家的经历,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调查,自然都知根知底。 钱,权和感情不一样。 人都会趋利避害,在理性人假设里,你会因为钱权,等利益而放下仇恨或任何别的感情,只要利益足够,选择和仇人合作,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你永远不可能对你的仇人产生什么富余的感情。 赵雅原说,“那以后,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各取所需。 “算了,我回头打电话问问,这傻妞,一天到晚只会睡觉。”赵雅原懒洋洋道,“之后叫她去我家玩算了,这里人太多,太闷,管得慌。” 苗苗给厨房里的人安排了事情,还是有些不放心,忙回来看。 赵雅原已经走了,卧室门还紧紧闭着,只剩下了秦祀一人。 苗苗松了一口气,感激道,“谢谢,帮大忙了。” 她不想得罪赵雅原,但是,也不想让他这样进去打扰鹿念。 “你要留下来吃晚饭吗?”她问。 “你要不再等等……”苗苗有些犹豫,“念念说不定等下就醒了。” 少年摇头,“事情办完了。” 不是来看念念的么,苗苗也有些怔,难道真的只是来找陆执宏的? 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少年薄唇紧紧抿着,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 * 房门紧紧闭着。 鹿念还在睡觉,抱着鹿觉,睡得毫无知觉。 夜色沉了下去,室内开了暖气,温暖如春,一点没有冬季的严寒。 似乎是忽然感到了寒冷,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醒过来。 女孩裹在厚厚的绵绸被子里,床四周的布幔垂下,小脸睡得粉白,唇微微抿着,似乎在睡梦里,情绪也依旧不太好。 她体质不好,纤细单薄,裹在这样蚕蛹一样的被子里,越发显得纤小,只有小小一团,脖颈修长,露出了一小边肩,她肩很薄,露出的肌肤却都雪白如瓷。 过了许久。 带着外头夜风清寒的气息靠近。 唇上传来轻轻的触感。 极轻,动作虔诚又温柔。 …… 一触即燃,即使只是这样轻轻的触碰。 克制的喘息被硬生生抑制住,夜色遮住了一切。 那触感已经消失。 鹿念像是被缠在了梦里,她终于醒来,揉了揉眼,在床上坐直起身子,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室内静悄悄的,一切如常。 这段时间,她身体不好,梦便格外多一些。 她抿着唇,叫苗苗,“苗苗,刚才你是不是进来了?” 苗苗打开小夜灯,摇头,“没有啊,又做梦了?” 她给拉上窗帘,窗户闭紧,“念念,以后不要再老趴窗户边上看了,外头冷,你吹了风,又要头疼了。” 鹿念脸有些红,“……我没有经常趴那里看。” 她这下清醒了,被这句话触动。 第一件事情,就是又在心里把秦祀骂了八百遍。 终究还是郁结未解。 随后,短暂的寒假很快结束,高三开学。 日子过得忙忙碌碌,第一次月考的挥手,鹿念数学终于第一次冲击到了130分,于是,连带着总分,也冲到了前所未有的名次,虽然第二次很快掉了下来。 时间越过越快,她一心都投在了学习上,花在画画的时间都少了不少。 所以那天,她很偶尔再登录上海兔是,竟然看到了一分约稿的消息。 而且是公司,并非私人约稿。 鹿念顺着电话打过去。 “我们是负责《星击》手游策划。” 那边说,“下个月,我们公司想做一款新活动,需要海报,我们在网上看到了您的作品,觉得很合适,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接下下次活动鹿觉稿子的部分?” 鹿念很是惊喜。 但是,随后便是忐忑,“对不起,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要高考,这个稿子,可以等我考完之后再画么。”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抱歉道,“那这个项目可能没法赶上了呢。” 鹿念也知道是自己强人所难,“谢谢你们喜欢我的稿子。” 对面开的稿酬,真的非常高,而且她是真的喜欢鹿觉,也愿意为他画稿。 那边却没有挂断电话,又说,“我们也看了您画的同人稿,都很优秀,只是都曾经发表过,如果您还有没有公开发表过的《星击》的稿,可以发过来给我们看看么?如果有合适的,我们也可以在别的宣传渠道里采用。” 鹿念眼睛亮了,“有的有的。” 她立马找到稿子,忐忑不安的打包,邮了过去。 对面回了一个收到。 鹿念这下也没有了画画的心情,把数位板收了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总算也是有了点盼头。 高考时间只剩下一个月。 “你是不愿意出国?”陆执宏和她谈了一次话。 鹿念低着头,“嗯。”这是她第一次对陆执宏说出自己的选择。 “你这半年,也确实很拼。”陆执宏说。 “安大吧。”他说。 “听原也在安大。” 陆执宏说,“以你现在的成绩,综合考虑以后的专业发展,留在国内,安大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没有考上的话,爸爸再给你安排出国。” 鹿念垂眸,“好,谢谢爸爸。” 她明白,这应该是她可以抗争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留在安城。 如果她表示出想出去,别的地方还好,如果她想去秦祀在的城市…… 陆执宏很精明,她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自己在这方面的态度。 而如果在安城。 秦祀的家毕竟在这里,安城经济发达,秦祀毕业后,也非常有可能回来安城发展。 好歹争取到了是在一片土地上。 鹿念忽然觉得浑身疲惫。 她只能继续努力。 而秦祀杳无音讯这么久。 那天晚上,她复习得很累,题目写不出来,常年的各种压力几乎让她快要崩溃。 只觉得难受到不行,她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奇特的怨念,鼻子都有些发酸,她把草稿揉成一团,直接扔进了废纸篓。 手机还放在一旁,她终于实在忍不住,拿起电话,想都不想,就直接拨通了那个已经积灰了不知道多久的号码。 而此时,是半夜三点钟。 她不打算秦祀会接这个电话,只是就是想打,出于一种没有公德心的,纯粹发泄的情绪。 把他吵醒也好,让他烦躁也好,说不定,他们第二天还能再吵一架呢。 反正他们从小到大,吵过的架也不少了,每次见面,都要吵架。 她没有料想到的是, 一阵忙音后,那边电话竟然很快被接起。 阔别将近大半年,她听到电话那边熟悉的嗓音,阔别了大半年,熟悉又陌生的声线,“喂?” 似乎比记忆中低一些,依旧淡沉,却带着淡淡的倦和沙哑。 她愣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边就不说话,只听到女孩轻轻的呼吸声,像是羽毛轻轻的挠过。 他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什么事?” 听他声音并没有刻意收低。 鹿念终于讷讷的挤出一句话,“……这么晚接电话,你不怕吵醒舍友?” 他说,“我不在宿舍。” 半夜三点钟,不在宿舍。 ??? 鹿念声调平板,棒读,“……那,你不怕吵醒在你旁边睡的女朋友?” 果然说大学生活让人堕落,他明显已经沉浸进去了。 如鱼得水吧。 那边沉默了很久。 鹿念心里烦躁,忽然又有些委屈,只想把电话挂了,如果当面就好了,她要恶狠狠骂他一顿,骂他臭不要脸。 他终于说,“是在工作。” 这三个字说得浅。 电脑的屏幕还亮着,数字闪闪烁烁,软件跑的数据还没跑完。 而明天他要回学校赶十点钟的课。 旁边桌子上粘着一张便签,是他这段时间要昨晚的时事情,密密麻麻,已经被划掉了一大半,还有方灯的邮件,他还没回复,一大堆需要处理的事情。 他在桌前小睡了片刻,听到那阵铃声后,立马醒了,接起电话。 夜晚,高楼眺望下去,白日车水马龙的城市沉寂了大半,显得分外寂寥。 鹿念愣住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到这么晚?” 还是为了钱的问题么,学费还好,生活费毕竟不是一笔小开销……她想。 她不想让他那么辛苦,可是秦祀自尊心一直太强,绝对不会接受她的这种帮忙。 “我不缺钱。”他言简意赅,明显知道了她在想什么。 是为了别的。 他想要的。 鹿念,“……喔。” 她原本想问问是不是打扰他工作了,但是一想到他这大半年都杳无音讯,然后过年也不会,一句话都没有,她就生气,也不想再问了。 索性就这么维持着通话状态,一句话也懒得说。 等他不耐烦挂了吧,她讷讷的想。 那边却也一直没有挂断。 听得那边女孩浅浅的呼吸声,柔软的布料窸窣的摩擦声,似乎是下了床,喝了一口水,复又重新钻了上来,轻盈得像鹿。 她应该还是睡在那张床上。 一如那晚的场景。 …… 他喉结动了动,一只修长的手,遮掩在了自己眼睛上,眼尾已经泛起了薄红,左手手指却不受控制的按下了录音键。 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在离开她的这一年里,愈演愈烈。 “我只有一个月就要高考。”鹿念嘀咕,“我那个,可能不会,不会出国了。” 毕竟之前也在他面前放过狠话,说要走得远远。 她在床上缩成了一团,因为紧张,雪嫩的小脚趾儿都蜷缩了起来,声音嫩嫩的,带些不只觉的小颤音。 所以就是说,他们之后,还可以再有见面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 之后,某人被逼得把以前这些都说了出来。 念念(棒读):你真不要脸,来,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 四四崽:…… (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 第40章 鹿念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因为就算不出国,她也没办法去A大,以后只可能留在安城。 半晌,那边“嗯”了声。 然后,再什么都没有了。 鹿念直起身子,靠着软枕头坐着,隐约的电流声都非常清楚,可是那边什么也都再没了。 鹿念被这声“嗯”气到了,她原本设想了一下秦祀可能的反应,一个是嘲笑她,说她出尔反尔,说过要出国又不去,另外一个反应就是…… 他……好歹也稍微高兴那么一下下吧。 她不出国,俩人距离至少会近很多。 没想到却是这种似乎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嗯。” 让她一下憋了气。 她想也不想,“行吧,我知道反正你不关心,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晚上我做噩梦醒了,苗苗他们都睡了,我电话是随便乱拨的。”她赌气道,“又不是打给你的,我就想和人说说话,是个人都可以。” 女孩面颊烧得火辣辣的。 其实以前这种事情也不少,但是那时候,她泰然处之,一点不觉得有什么。 而现在,少女心里萌芽的感情朦胧微妙,甚至连自己都不那么清楚,却多了忽如其来的矜持与自尊。 她平时性情平和温柔,有时候别人出言不逊或者,她都不会介意,但是,只有对秦祀,她似乎感情就格外冲动,生气和开心,都比和别人在一起时要强烈出好多倍。 秦祀站起身,打开了旁边的小冰柜,里面空了,只剩下两听啤酒。 他手指顿了一下,拿出了一听。 这种度数,对他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按下手机,注意不让那边听到声音,把罐子拉开。 在安静的半夜,发出了清脆细碎的一声。 他淡淡道,“我没觉得。” 他知道他在她身边从来不是个什么特别的存在,也不奢望可以得到她的感情。 如果想要,就只能自己争取。 不择手段也好,未来会让她憎恨也好。 鹿念,“……” 她咬着唇,慢慢把自己蜷缩起来。 以前的秦祀,好歹还会和她吵架,只是不到一年不见,一下就生疏成这模样。 在可以随时见面的距离,和远在千里之外,果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她那么久没见过他了,甚至连他现在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她又说,“你大学是不是玩得很开心?年都不回了。” 鹿念不擅长嘲讽别人,她想努力把自己语气调整得阴阳怪气,把这话说成嘲讽。可是说出来,还是软绵绵的,娇脆脆的,总觉得失了几分力道,完全没有秦祀嘲讽她时那么浑然天成。 她闭了嘴,又说,“明哥他们都过得很好,黄毛哥和小屈哥都自己开店了。” “你可以不回了。”鹿念说,“就在外头待一辈子吧,大家都好。” 罐子空了。 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罐子已经被捏瘪,他扬手,把罐子投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声音淡淡,“你想的话,会让你如愿。” 像是冰水一样,不含什么情绪,也并没有嘲讽,什么都看不透。 清俊的面颊涌着红,吐息里带着淡淡的酒气。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在濒临失控的边缘。 他把手机拿远,彻底远离自己,克制着不让那边听到任何动静。 鹿念紧紧咬着唇。 外头钟声敲响了新的一下,夜幕深沉,她心里乱成一团,握着手机,想挂断,却总也按不下那个红色的按键。 她等着秦祀挂断。 可是那边却也一直没挂。 鹿念很快想通。 因为不是他的电话费,他估计觉得,能顺手浪费她一点钱也挺不错的吧。 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 女孩黑发散落在枕头上,面颊雪白光滑,微微蜷缩着,越发显得纤弱,梦里还在喃喃自语,“……你最好一辈子都别回了。” 声音极含糊,又委屈,“臭秦祀。” 亏她那么想他。 …… 第二天起来时,她猛然想起,一看手机。 通话居然维持了五个小时,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被挂断。 秦祀是不是也睡着了,忘挂电话了?他也有这种时候? 鹿念揉了揉自己的脸。 想起昨晚,情绪却依旧低落。 他们昨天,那算是又吵架了?还是那只能算他们之间的普通沟通方式? 昨晚却意外睡得不错,没有做任何噩梦,早起之后,鹿念打算继续去书房看书。 苗苗说,“念念,昨晚是不是休息得不错?” 看着比平时精神。 “没有。”鹿念洗漱完,把头发扎好。 这一个月时间过得很快。 他们很快也将有毕业典礼,随后就是高考。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和一年前一样,鹿念也成为了毕业典礼中的一员。 她很少发动态,但是这次把自己和同学的毕业照发了出去。 都刚从礼堂里面出来,穿着全套的校服,到膝盖的短裙,夏日阳光灿烂,拍毕业照那天,正好是个少见的大晴天,温度很高,太阳明灿灿的。 也给了许多女生在高中最后几天,穿得漂漂亮亮拍一次毕业照的机会。 给她点赞的人很多,还有不少留言。 黄毛加了鹿念好友,刷到了这张照片,立马紧急保存,发到了群里。 【明哥】:这是念念妹子?都要毕业了?真好看,彻底长成美人了。 虽然鹿念从小就长得好看,是个美人胚子,但是现在,十八岁的少女,美貌在人群中更加卓尔不凡,像是清泉璞玉,清丽灵动,一眼可以看到,美得格外出挑。 【小屈】:时间过得好快啊。 【黄毛】:是吧,真的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秦祀平时基本不在群里说话,只是他们有什么事情要解决,或者惹出什么事情了,才会找秦祀。 这次也一样。 黄毛的私聊框里却忽然蹦出了一条消息。 秦哥? 黄毛立马坐正,想看看有什么好事情。 “群里撤回。” “照片删了。” 就两行字。 黄毛:……他忙麻溜儿下手。 【明哥】:我还没保存呢,你撤回干嘛?等下也给某人看看呗,叫他看看现在念念妹子不得了的美貌。 【小屈】:…… (他倒是有一个不得了怀疑,但是不敢讲) 手机屏幕里,女孩笑得含蓄,神情温柔,大眼睛明澈干净,粉嫩的唇微微翘着,在和身旁女孩子说话,少女纤细,曲线却很玲珑,穿的是附中全套正式校服。 裙子很短。 膝盖以上一点点,越发显得女孩腰肢纤细,双腿修长。 虽然在附中上了这么多年学,他根本不记得附中夏季女生的正装裙有多长。 以前和他在一起时,他从没有见过她穿这么短的裙子。 是穿给谁看的? 他抿了抿唇,压抑住情绪,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件事,将视线移开。 照片被保存了下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寒假在陆家那天晚上后,他已经开始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卑劣的手段和面目,以及对她那些不堪的念头。 他太久没有见过她了,克制不住的想。 他甚至平静的想过,如果现在见面,鹿念直接叫他滚,他是不是甚至都做不到离开,而是依旧会尊严全无的,像狗一样的围着她,只要她说一声,他什么都愿意做。 * 高考来得快,走得也快。 就两天的事情。 鹿念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实感。 陆家的车早在外等候,陆阳笑容满面,“念念,幸亏了,我来接你回去吃饭,好好吃一顿,明天晚点起。” “暑假你想去哪儿玩?”陆阳坐在副驾驶,回头和她说话,“和叔叔说一声,哥哥都可以陪你去。” 鹿念在低头看手机。 大家显然都从考场里出来了,班群里的消息99+,还在一片片往下翻页。 陆阳吃惊,“同学聚餐?” “嗯。” 鹿念说,“毕业了,大家打算最后再一起聚一次,毕竟之后可要去天南海北,再聚不那么整齐了。” 陆阳明显想反对,但是当着陆执宏的面,他习惯什么意见都不发表,等着陆执宏先说。 鹿念比之前瘦了一些,也高了一些,肌肤还是那种有些没血色的苍白,整个人都显得纤细娇弱,低垂着眼看人时,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陆执宏想起她之前没日没夜的学习。 “去吧。”陆执宏说,“吃完饭就回,我叫陆阳去接你。” 鹿念唇弯了一下。 “风华酒店,301,快快快。” “来的扣个1。” 鹿念弯着眼笑了,发了个“1”,把自己名字备注在了背后。 他们聚餐的地方是一个很上档次的饭店。 鹿念进门时,却发现是一个很大的包间,中间隔着一道小小的屏风,足以坐下两倍多的人。 “我们和二班拼一起了。”田悦拿着一杯橙汁,“因为我们订太迟,没有包间了,然后赵少爷说是可以一起,把他们房间分一半给我们。” 赵雅原? 他有这么好的心? 身旁已经有人坐下了。 原本鹿念左边坐的是田悦,右边是个男生,那男生被拍了拍肩,赵雅原笑眯眯对他说,“兄弟,换个位置。” 那男生认识赵雅原,忙不迭换了。 赵雅原在鹿念身边坐下,“你爸舍得放你出来了?” 鹿念,“……” 她觉得周围一直有人在偷瞄他们,应该不是错觉,她默默把自己椅子往旁边挪了一挪。 赵雅原没有继续过分下去, “等下继续去唱k?” 一顿饭吃完,大家觉得不尽兴,还想再出去玩玩。 田悦问鹿念去不去,鹿念其实想继续,但是小幅度摇了摇头,“我爸爸打电话来了,应该是要在催我回去。” 果然如此。 “电话给我。”赵雅原冲她勾了勾手指。 鹿念沉默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他接过电话,“对,我是雅原,叔叔,这次是两个班一起的联欢,我和念念现在在一起……嗯,到时候,我会负责把念念送到家的。” 不知道陆执宏说了什么。 赵雅原说,“不麻烦,应该做的,嗯,我也很喜欢念念。” 毕竟出身赵家,赵雅原应对大人其实也挺有一套,只是平时不怎么用上而已。 “行了。”他把手机扔给鹿念,“等下我送你回去。” 田悦都听惊了,悄悄问鹿念,“那个传言是真的?你们家和赵家那个事,你选了赵雅原了?” 鹿念,“……没有的事情。” 他们不了解赵雅原,他就是这种性格,什么话都说,基本上,他说的话,都需要打个五折,她已经习惯了。 田悦,“我说呢。”她是鹿念高中关系最近的朋友,自以为对她还算了解,看得出,她确实对赵雅原没有超出朋友的感情。 “行啊哥。”陈默挤眉弄眼,“都考完了,不冲一波,正式确定下关系?” “滚吧。”赵雅原笑骂了声,把他推开。 高考完之后的狂欢确实很尽兴。 鹿念平时不怎么唱歌,都被推着过去唱了几句。 她声音属于水乡妹子软软糯糯的类型,柔和清亮,唱歌很好听。 让她意外的是,等她唱完后,竟然有男生过来,红着脸,结结巴巴,似乎想对她说什么。 她记得那个男生,叫宋格志。 “谢谢你给我的数学资料。”鹿念和他碰了一下杯,语气很真挚,“帮大忙了。” 一直持续到高考,持续了整整一年,鹿念几次说要给他谢礼,他都说不要,借他她的考试试卷看一下就可以。 鹿念觉得那份资用起来格外顺手,还以为是哪家买的,想去买别的科目的,却一直没找到,宋格志说是他亲戚弄的内部资料,不要外传,鹿念便也一直守约。 高考前的一次他还给她的最后一份资料里,附赠了一张纸条,只有加油两个字,和一个鹿觉的限量挂坠。 鹿念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喜欢鹿觉的,她原本不打算收,但是看出这是用了心思的礼物,更不好意思退。 她也确实喜欢。 只能把自己的语文英语笔记都借给他,有来有往偿还。 所以她对宋格志还是挺有好感,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想说什么,看着扭扭捏捏,似乎想说又不敢说。 “想给她表白?”赵雅原就坐在鹿念旁边,冲那个男生笑,露出了一个尖尖的小虎牙。 他平时嚣张跋扈的小少爷脾气,和鹿念的绯闻,都在学校里传播了不少。 宋格志被人一打扰,酒都醒了一半了,鼓起的勇气顿时消退了下去,“没什么。” 他低头走了。 赵雅原回头,漫不经心对鹿念说,“帮你挡了这么多麻烦,感谢我吧。” 鹿念脸有些红,“……你这样太没礼貌了。”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那宋格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想说什么,就这么自作多情。 她给他编辑了一条道歉短信过去。 “反正你又不喜欢他。”赵雅原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提前拒绝了有什么不好。” 鹿念正好和同学围着一桌,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赵雅原说完这句话,正好她就被抽到了真心话。 鹿念,“……” 赵雅原扬唇一笑,“这不正好。” 周围人听到赵雅原那句,“反正你又不喜欢他。” 有的心细的,品了品这言外之意,一下来劲了。 “来,提这个问题。”大家都起哄。 那个有提问机会的女生自然也满足了大家的好奇,笑眯眯道,“念念,你有喜欢的人?” 鹿念犹豫了。 脑子里第一个闪过去,竟然是秦祀的脸。 但是很快,被她否决了。 秦祀肯定不会对她有什么超过朋友的好感,甚至她可能连他朋友都算不上。 她喝了点小酒,脑子很乱。 一下想起了他们青梅竹马的童年,一下又想到了高二那年的流言蜚语,再一下,又想起了他离开时,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少年的背影。 她的喜欢,给秦祀带来的,是不是只会是无穷无尽的困扰?或者被他干净利落的拒绝,然后嘲讽? 她根本不知道秦祀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因为从小到大,他似乎就没对谁表现过什么特别的兴趣。 她想到了白熙。 那根本和她是完全南辕北辙的两种类型,白熙说她的那几句话,她一直耿耿于怀,记在心里。 说她和秦祀根本不是一路人。 鹿念脑子晕乎乎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周围有人起哄,“给个准话啊。” 鹿念脑子发晕,心跳得格外剧烈,女孩润泽柔软的唇紧紧抿着,呼吸带出了清冽的酒气,她只觉得自己从头顶晕倒了脚趾,低声喃喃出,“……嗯。” 周围人一下炸了,“有?” “那是谁?赵听原,还是赵二少?” “靠,不会真的吧?”田悦也晕了。 鹿念有喜欢的对象? 她一下却想起了高中时,那个去画室找鹿念的冷淡帅哥。 “是那个学长?”田悦凑在她耳边,尽量把声音压低,急急的问,“那你和他告白了么?他怎么回答的?” 她觉得看着挺有戏的啊。 鹿念喝得晕飘飘的,觉得自己脚踩在棉花上。 赵雅原端着一杯酒,在鹿念身旁坐下,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喝糊涂了?” 田悦话被打断,看到赵雅原过来,也不好再说什么。 鹿念迷迷糊糊,揉了揉自己眼睛,“没……” “别问了。”赵雅原对周围那堆起哄的人说,漂亮猫眼儿微眯起来,似乎待着笑意,“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鹿念还晕着,看着周围起哄声平息,开始下一个问题。 赵雅漫不经心道,“你要是觉得不开心了,就忘了呗。” “不然就多谈几次恋爱。”赵雅原说,“试过了,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哪类?” 鹿念问,声音含含糊糊的,“哦,这个可以试出来的?你试过了?” 赵雅原说得利落,“一次都没试过。” 他说,“不过,你要是愿意和我来一次,我不介意。” 少年面孔很漂亮,深琥珀色的瞳孔,和酒杯里的清澈的酒液似乎是一种颜色, 鹿念,“……”赵雅原的话让她很迷惑。 她觉得他和她说的话里。至少有80%以上,都是玩笑话。 赵雅原也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问,“你记得,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南荞?” 鹿念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口齿清晰道,“我爸是绝对不会让我去南荞的。” “知道。”赵雅原漫不经心道,“办法我来想,你负责走就行了。” “我家很快要回安城。”赵雅原懒洋洋道,“我大学大概率也要在这边上了。” “我爹妈说要去你家拜访。”他说。 “去南荞大概就三四天,短途旅行。”赵雅原说,“对你爸说是毕业旅行就行,旅行团,中途我们再溜。” 他话题实在跳跃得太快,鹿念脑子又开始发晕了 成绩还没出来,但是之后,她的专业和学校想必都会是陆执宏一手操办,鹿念也懒得管这些事情了。 她现在操心的是,去南荞旅行的事情,真的可以这么顺利么。 如果说是直接去南荞,陆执宏百分之百,不会同意。 赵雅原和她说了计划。 先随着大家一起去逢禾,随后,他们转乘飞机,直接飞南荞邻市,再转车过去,在那里待两天,然后再按照约定的计划和同学在逢禾会合,一起回安城。 赵雅原告诉她,“一起走的人都靠得住,绝对不会泄露消息。” “你愿不愿意?”少年琥珀色的瞳孔很明亮。 鹿念咬着唇,点了点头。 不知道赵雅原和陆执宏是怎么说的。 第二天,陆执宏就叫她去书房谈话。 陆执宏近段时间工作非常忙,似乎是公司事务波动,他日常在城市之间飞来飞去,还经常需要出国,加上鹿念正好高中毕业,他对她的管制都松了一些。 鹿念乖了好多年了。 赵雅原是赵家的儿子。 高中毕业后和同学出去毕业旅行,也是很普遍的事情,他叫陆阳查了一下,确实,都是熟悉的同学一起,男生女生都有。 陆执宏简单的问了鹿念几句,和赵雅原说的一模一样。 一番谈话完毕。 去南荞的事情似乎是敲定了。 但是,鹿念不敢有丝毫放松,毕竟,计划是计划,实践是实践。 “你还记得小秦吗?”旅行的事情说完后,陆执宏不经意提起一个话茬,“暑假给你补习过数学,现在在A大念书。” 鹿念垂着睫,“嗯,记得。” 陆执宏说,“他很有才华,聪明,有能力,事情办得很好,每一桩都很完美。” 成熟得完全不像这个岁数的少年,恰到好处的锐气,内敛克制的性格,陆执宏对他未来非常看好。 关键是,是个目的明确的聪明人,他想要的,陆执宏自问自己给得起,无非钱权。 秦祀的能力她一直很相信。 她忽然想起原书里,他复仇的那些残忍手段,和他爬上权力顶峰后做的那些事情。一个被放到人间来的,凉薄寡情,暴戾可怕的魔鬼。 原本她早就不把这些事情和她认识的秦祀联系起来。 可是现在,一年不见……她完全不知道,现在的秦祀变成什么样子了,他甚至都不愿意回安城了。 她那份隐秘的少女情怀被藏了起来,无人倾诉,羞于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真的,捂不热的么。 还是,只是因为这一年的分别?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很了解秦祀。 她迷茫了。 “你和雅原好好玩玩。”陆执宏说,“等你们回来,赵家人应该都搬回了海城,我们两家正式见个面,一个吃顿饭。”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正在努力奋斗事业的四四崽:(就算她不喜欢我,强行留下就好了。) 念念:我说不喜欢了? 四四崽:…… 发疯的时候,更不要脸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但是听念念说喜欢,主动亲近他一下子,他就不行辽。 俩人好像好久没见面了,初吻应该快啦。 第41章 赵家父母鹿念到现在也没有见过。 不过,她想了下,赵听原和赵雅原两兄弟性格长相实在是都差的很多,也不知道是一对什么样的父母,才可以养出这种孩子。 但是逢年过节或者她生日的时候,每次赵家父母都会给她准备礼物,叫赵听原送过来,还附带他们的关心,礼节上做的一丝不苟,看得出也很上心。 加上赵雅原实在也帮过她不少忙。 所以鹿念也实在没法拒绝,点点头,“嗯。” 见她似乎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陆执宏挺满意,“那你去吧,这几天好好休息,出去玩不要玩太野了,不然到时候见如澜他们,有损形象。” 鹿念默默点头。 她走出房间,消化了一番陆执宏之前说的话,只觉得心里隐隐的闷。 他什么时候,就这么赏识秦祀了? 对于陆执宏与秦祀的一切接触,她都有一种本能的害怕,到底是怕什么,怕谁会害了谁,她却也说不清楚。 约定出发的日期在几天之后。 她在家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每天都在空调房里,偶尔吃吃冰激凌,旅行要用的所有物品苗苗都已经给她准备好了。 鹿念坐在小沙发上,舀了一勺冰激凌,无聊的登陆了自己的海兔账号。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她了《星击》的稿子。 鹿念忙登录上邮箱,竟然已经有回信了,告诉她其中一张稿子已经入选,还给了他们的意愿价格,问鹿念愿不愿意。 价格比她想象的高很多。 鹿念忙放下冰激凌回信,对面正好也在线,于是她几下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心情不由大好。 之前也有过不少找她约稿的人,公稿私稿都有。 因为要高考,没时间,所以鹿念全部都拒绝了。 但是现在,她琢磨了起来。 鹿念平时的花销都是陆家给的,陆执宏在金钱方面对鹿念很大方,她随意花,陆执宏也不会说什么,但是,陆执宏给她用的卡,每一笔支出都会有记录,陆执宏了解得清清楚楚。 只除去过年时的压岁钱,陆执宏不会管那笔账,鹿念可以自己存着,自由花费,以前她想偷偷做什么,都是用的那笔钱。 但那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想的很远,如果现在某一天彻底摆脱陆家的束缚,可以自由自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那么第一件事,就是需要经济独立,这样,才会有基本的底气, 只要自己有可以挣钱的一技之长,走到哪里,就算被扫地出门也不怕。 她坐正了,发了一条新的动态,置顶。 @遇鹿:从今天开始,开始接稿啦,私人和商用都可以qvq,有什么别的要求可以私戳我哦。 鹿念这个账号也好几年了,不知不觉,也算是累积了一波人气。 她想了想,毕竟刚开始做这行,价钱还是不方便定要高了,于是斟酌了下,选了个自己认为合适的价格。 结果发出去没多久。 鹿念差点被挤爆的私信吓呆了。 【遇鹿太太居然开始接稿了!】 【这简直白菜价啊www,给我来一打!】 她忙编辑了一下,表示暂时不接了。 于是这几天,她在家,什么别的事情都不做,一直埋头画画,不时看个视频学习一下,研究下怎么可以让自己画得更好看。 虽然她的画还没上,但是《星击》给的稿费已经到了。 她偷偷去银行,开了一张新卡,把这几天赚的钱存了进去。 虽然和她之前的零花钱比算不了什么,但是,还是足以让鹿念很开心。 这也算是她这辈子,自己挣的第一笔钱吧。 像是种田一样的成就感。 她把那张卡小心收了起来。 现在陆家给她提的要求,大部分还在鹿念的接受范围内,但是如果以后越演越烈,超出了她的容忍底线的话,她和陆家闹掰了,到时候,这笔钱说不定会成为她的救命稻草。 想还算体面的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先做打算。 毕竟,她也没有什么别的人可以依赖。 终于还是到了出发的日子。 去逢禾的人鹿念大部分都认识,但是平时不是很熟,同学都是二班的,还有就是赵雅原的朋友。 陆家的车把鹿念送到了机场。 陆阳给她把行李箱拿下去,他对赵雅原印象也一直不是很好,路过时,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你注意分寸。” 毕竟现在也还只是两家人都有这个意思,兄弟两哪个还说不好呢,不等于赵雅原就是鹿念的什么人了。 赵雅原都懒得理他,他冲鹿念挥挥手,“来,走了。” 有人起哄,“哟,赵二少带女朋友出去玩了?” 鹿念解释,“不是,我们是……” 赵雅原挥手把那人赶开,“滚,别开烂玩笑了。” 逢禾是个滨海城市,这个时间,过来消暑旅行的人很多,尤其是不少刚高考完的毕业生。 他们飞机到了逢禾,按照计划,第一天应该是现在逢禾随便玩玩,拍点照片,然后第二天晚上凌晨的飞机到南滨。 鹿念有些紧张,随着大部队出去,玩和吃东西的时候都不那么自在。 她想了很多,关于南荞的事情。 离开之前,她又去了一次程明莹的房间,想了很久,还是偷偷把那个挂坠从暗格里拿了出来,随身带着,没有理由,就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晚上他们一起去海边玩。 鹿念不怎么想动,只是坐在沙滩边休息,看着不远处,大家似乎都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她忽然就想。 如果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出来玩,说不定,她也可以像那些人那样。 想到这,她心情又低落起来。 手机忽然蹦出消息。 鹿念难以置信的拿出来一看。 是明哥。 她抿了抿唇,点开了那条消息。 明哥:念念妹子,高考完了吧?这几天要不要过来玩玩啊?哥哥们请你的客,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随意。 鹿念唇角扬了扬,回复:谢谢明哥,不过我这几天和同学在外面旅游,估计要之后啦。 明哥:哦,那是去了哪?好玩吗? 鹿念随手照了一张照片。 因为要给陆执宏报告,所以她这段时间养成了随手拍照的习惯。 照片里,是深蓝的夜空,海岸线,潮水,风景格外漂亮。 鹿念:在逢禾,挺好玩的。 明哥:那你玩得开心,回来给哥发个消息,再请你。 鹿念:好哒。 那张照片上并没有照到鹿念自己,主要还是风景。 黄毛眼尖,看到照片一角,“这是不是有个男的啊?” 鹿念这张照片上没有拍人,但是这是她拍的,自然是她的视角,那个男生离得格外近,似乎是就在她旁边坐着,那个距离和位置看起来显然不是路人。 只在照片一角上露了出来,但是能看出来,明显是男生的手。 小屈:“应该是。” 黄毛奇怪道,“可是秦哥现在在学校啊,说是这几天要去暑期实践,但是也没听到他说要选逢禾去实践啊。” 小屈,“……”那就只能说明不是秦哥啊。 “念念妹子居然和别的男生出去玩了???”黄毛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哗的一下站了起来,义愤填膺,“还去了逢禾,光天化日之下,站这么近?哪个不要脸的男的?” 明哥已经把那张照片给秦祀发了过去。 他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打字,“念念妹子和玩得好的出去玩了,给我们秀恩爱呢,在逢禾玩得可开心。” 小屈捂脸,“这样真的好吗?” 明哥慢条斯理收起手机,“管他呢,那兔崽子的臭脾气,不治治,你觉得配得上念念妹子?” 那边看到的某人:…… 第二天晚上,方灯给他发过来了地点,“老大,你是不是弄错了,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南荞,不是逢禾。” 南荞? 看到这两字,他好看的眉蹙了起来,没怎么犹豫,已经把机票改了地点。 拿了简单的行李,便直接往机场赶。 方灯问,“老大,你要直接过去啊?” 都不休息一下的么,至少先去睡一下。 毕竟要去南荞,也不是那么方便,要飞那么多小时。 原本秦祀已经定了回安城的机票,他之前很忙,一直连轴转,工作,期末,事情都早早办完了,就定了回安城的票。 似乎一秒都不想再耽搁。 他简短说,“去把那傻子带回来。” 南荞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对于鹿念, 姓赵的把她拐到那里去,有没有考虑过,这么些年过去了。 南荞绑架案的从犯里,早已经有了出狱的人。 她走到哪,似乎都要惹出一些什么事情。 他想起初三那年,他几乎暗地里护送了她一个月,看到那个抢劫犯举着刀对她刺下时,那一刻他的心情。 * 半夜11点。 零度酒店大门,鹿念戴着帽子和口罩,背着小背包,鬼鬼祟祟的跑出酒店。 “那边就是村子,裙子都不要带了。”赵雅原说,“记得买双好走路的鞋,短袖长裤就好,不然到时候走不动了得叫我背你。” 鹿念,“……走不动也不会让你背的。” 他们之前的聊天,鹿念把记录删除后,还是按他说的准备了。 她的小行李箱留在了逢禾的酒店,就带了一个小背包,装着一些必要的洗漱用品。 高马尾,棒球帽,短袖t,高腰的牛仔裤和靴子。 她腰原本就细,这么一穿,更加显得不堪一握,腿长而直,原本长着一张标准清纯小白花的脸,现在小脸严肃,原本的娇里,又添了几分飒爽。 她等得焦急,不时低头看手机,终于看到赵雅原出来。 赵雅原多看了她几眼。 “这样行吗?”鹿念问,“还有什么需要换么?” “没什么要换的了。”他唇角挑着一丝笑,“很可以。” 他们飞机在凌晨。 “我叫了车。”他没有废话,“走。” 俩人直奔机场,顺利登机,飞机即将在第二天六点到达南滨。 “那边飞机高铁都没有。”赵雅原说,“我叫了熟人,可以送我们到南荞,但南桥镇里面是不通车的,之后就只能靠走了。” 鹿念点头。 “你睡一下吧。”赵雅原说,“明天可能撑不住。” 鹿念也确实觉得有些困,精神高度紧张之后,她现在放松了下来,上下眼皮就打架,她找空姐要了一床毛毯,直接就睡了过去。 女孩身子歪向了窗户,睡得安静,长长的睫毛,脸颊粉白柔和,透着一股子无辜劲。 …… 第二天,一路奔波,终于到了南荞。 赵雅原果然没说错,就是个单纯的小镇子。 在大山脚下,鹿念一路看着,有种奇异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看到远处掩盖在云雾里,重峦叠嶂的大山的时候。 赵雅原一路注意着她的表情。 他随便给他介绍,“那是个学校,但是里面早没什么人了。” “那铺子里,卖的早点包子一点不好吃” 赵雅原停下脚步,“午饭就在我阿婆家吃吧。” 鹿念,“好。” 他们来之前,赵雅原已经说好,他只负责带鹿念过来,至于别的,她自己可以发现多少,就是多少。 如果鹿念自己不想再深究的话,她也可以就把这当成一场普通的旅行。 秋兰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头发白了一大半,穿着淡色的本地布褂,慈眉善目,看着非常好相处。 “这是念念。”赵雅原说。 鹿念站在门口,有些拘谨,不太好意思进去, “小雅知道带女孩子回来了。”秋兰很高兴,上来拉着鹿念的手,她的手掌温暖,力度轻轻的,让人很安心。 赵雅原从小性格乖张,别说女孩子了,玩得好的男孩子都没几个。 鹿念抿着唇笑,“奶奶好。” 秋兰带着他们进去,“小秋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 “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小学。”赵雅原撇嘴,他告诉鹿念,“估计是在那儿了,他没事的时候,就会跑去那地方,那儿缺老师,他经常去免费顶工。” 鹿念点点头。 秋兰叫赵雅原给鹿念倒茶,拉着她在竹椅上坐下,“那是我孙子秋沥,和你们差不多大。” 鹿念点点头,应该就是赵雅原那个竹马吧。 赵雅原也提到过很多次,他有个童年玩伴。 “我看着你很面善。”秋兰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今年几岁了,哪里人?” 鹿念一一作答。 院外小狗忽然吠叫了起来,赵雅原,“应该是他回来了。” 不知为何,鹿念心跳忽然加快了几分。 很奇怪的感受,不是害怕,更不是什么心动,是一种很玄妙的说不出的感受。 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少年,黑发白肤,干干净净,他抬眼看向室内,正好与鹿念视线相撞。 是一双温润清澈的黑眸。 赵雅原双手垫在脑后,什么也没说,屋内一片沉默,是秋兰意识到有些不对,她轻声叫了声,“小秋。” “……你好。”鹿念讷讷道。 他眉眼都生得平和温柔,可是就这一瞬间,他看她的眼神极其复杂。 鹿念几乎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认出来了,他就是之前,赵雅原房间里照片上的那个小少年。 秋沥在她对面坐下,情绪已经恢复如常,“我叫秋沥。” 鹿念几乎都要以为刚才是她的错觉。 午饭很丰盛,清炒小笋,干蘑,鲤鱼和山鸡。 虽然素菜多,但是食材鲜美,味道非常可口。 “都是小秋做的。”秋兰说,“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城里小孩的口味。” “很好吃。”鹿念说。 她身体不好,在家吃饭也多挑嘴,确实很少吃这么多。 “你手艺很好。”她对秋沥笑,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么大了,还一个菜都不会做。” 主要是也没什么机会尝试,她手也笨。 鹿念明显喜欢吃那盘子清炒小笋,可是那盘子离她最远。 他无声笑了笑,换了双干净筷子,给她夹笋。 鹿念,“……谢谢。” 真的是很细心体贴一个人,而且,奇异的是,鹿念竟然没有觉得他这个举动有哪里不妥当。 似乎只是自然而然。 这很奇怪……毕竟,他们只是今天刚第一次见面而已,鹿念性格保守,对于陌生男生都很疏离,别说是夹菜这种亲密的举动。 吃完饭,秋兰照例午睡。 他们三人闲聊。 “我们家原来不在这里。”赵雅原说,“是在南荞山里,这山里还住着不少人家,是后来,因为阿婆年龄大了,脚不方便,才搬下山,改到南荞镇住。” “明天你要不要上山去看看?”赵雅原说,“山上很多好玩的。” 鹿念,“好。” 秋沥纤秀的眉皱着,他看向鹿念,她似乎很期待,他把话咽了下去,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他们三人一起上山。 山上的路一点也不好走,鹿念当了这么多年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来没有走过这种泥巴路。 “小心。”秋沥叫了她一声。 他拉住了鹿念的手,很快放开,轻轻说,“对不起。” 鹿念有些不好意思,她把脚步放满了一点。 山上是没有路的,所谓的路,只是人们自己踩多了走出来的,竹子生长得浓密凌乱,确实有很多小动物,赵雅原一路给她讲解,倒是秋沥,非常沉默,几乎不说话。 “唔……”赵雅原走在最前面,忽然听到鹿念的声音。 秋沥已经转身,“没事吧?” 鹿念捂着自己的脚,勉强笑道,“好像刚被什么划了一下。” “没事。”她脸色有些苍白,“已经好了。” 赵雅原说,“还有两分钟就到了。”他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小屋,“你要是不行了,我们就下去。” 鹿念咬着唇,“可以的。” 他们以前住的小屋似乎要更加简朴一点,但是格局和山脚下的房间差不多。 “这是秋沥房间。”赵雅原说。 鹿念随着进去看了眼,显然已经挺久没人住了。 她目光却忽然停滞了,停滞在了秋沥房间窗户上的窗纸上,那窗纸很普通,很普通的淡雪青色,素雅洁净。 鹿念咬着自己的唇。 那个花纹,和现在正安静的躺在她背包里的挂坠正中,镂空的花纹,一模一样。 绝对不会记错,那个独特的花纹。 四角尖尖,中间盘着似龙又似凤鸟的纹饰,相互环绕。 “那是他画的。”赵雅原见她在看那,“他平时就喜欢写写画画的,以前在家画过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秋沥把那片窗纸揭了下来,对折塞进了抽屉,“画得不好看,见笑了。” 鹿念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她想起了程明莹留下的挂坠里,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小婴儿,赵雅原之前模糊暧昧的暗示。 她看着秋沥的侧脸,越看,只觉得眉眼,甚至神态,都熟悉得惊人,她第一次见他,就觉得没来由的亲切。 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 但是,疑惑也随之而来。 如果她的推测是真的,那么陆执宏那么看重子嗣血脉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一直隐瞒他的存在?甚至陆家上下都帮着一起隐藏。 她为什么不记得了? 难道秋沥也不记得了么,为什么也什么都不说? 秋沥又是怎么到南荞来的,又怎么摇身一变,变成了秋兰婆婆的孙子? 她脑子几乎要爆炸。 “怎么了?” 女孩光洁的额上几乎沁出汗水,她捂着自己小腿,“……疼” “是不是扭到了?”赵雅原说,“你刚还非说没关系。” 鹿念,“……”她心里模模糊糊感觉,应该是确实伤到了,但是眼下一点不想给他们看伤口。 赵雅原说,“我背你下去算了。” 秋沥安静的看着她,“我来吧。” 赵雅原沉默了,少年山水画一般淡雅的眉眼,眼下却少见的固执。 赵雅原说,“行吧。” 秋沥把她背起。 他身上有种淡淡的草木香,似乎带着浅浅的苦味,像是一种药草的香味。 “谢谢。”鹿念说。 她脑子还乱着,知道自己大概率是单独走不动了,一定要选一个背她的话,她竟然宁愿选秋沥。 女孩安静温顺的趴在他背上。 他脸微微的红了,垂着眼,安静走路。 赵雅原先走去前面了,给他们开路,秋沥背着她,安静的走在后面、 “明天你不要再来了。”秋沥说,“山上蚊虫多,路也不方便走,没什么好玩的。” 鹿念闭着眼,“嗯。” 除去腿伤之外,她脑袋现在也很疼,但是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似乎有一种什么抗拒的力量,让她始终回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继承了陆念绝大部分的记忆,但是只有这部分,云遮雾绕,怎么也记不清楚。 只是,就莫名其妙的,觉得很伤心。 秋沥察觉到不对劲时,她眼泪已经滚了下来,把他的背上的衣服沁湿了一截。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声音已经哑了,眼角红了。 秋沥给她擦去眼泪,温和道,“那就别想了。” “你要一直留在南荞吗?”鹿念呜咽道,“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回去?” 她腿疼得厉害,秋沥搂着她,给她温柔的擦眼泪,却一直没回答这个问题。 山风静静的吹过。 他们终于下了山,秋沥带她去了镇上唯一一个小诊所。 把裤子掀开,她小腿果然受伤了,原本莹莹如玉的一截小腿,上面留下的划痕更加显得狰狞,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伤口的裤子布料,都几乎已经被氤成了深色。 赵雅原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伤口,“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 秋沥没有责备她,“小雅。”他语气温和,“别说了。” 鹿念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 越看秋沥,越觉得亲近。 说起来也奇怪,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真的感觉到了血脉亲人的联系,竟然是在一个刚见面不到一天的少年身上。 包扎完后,她走路还有些不便,秋沥扶着她回了秋兰家。 秋兰家不大,除去客厅,有三个房间。 一个是秋兰的卧室,一间是秋沥的卧室,赵雅原那间房间兼任书房,每年只有在他来的时候会开铺。 秋兰说,“小雅去和小秋挤一挤,把房间让给念念吧。” 赵雅原,“阿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都已经十八了,长个了……秋沥那床,能睡下我们俩?除非叫念念和我们谁睡一个床。” 秋沥皱起眉,轻轻呵斥了一声,“雅原。” 鹿念忙摇头,“没关系的,我记得,镇上是不是还有个旅馆,我到那订一间房间就好了。” 她腿受伤了,这几天行动不便。 秋沥身体不好,叫他背着或者搀着她一路,也是个负担。 赵雅原,“这样也行。” 南荞治安很好,基本没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而且大家都认识,旅馆离他们这就几分钟的路。 他看鹿念对秋沥的态度,约莫也是发生了点什么。 赵雅原其实是很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一个人,把鹿念带到这儿来了,见到人了,他也不打算再继续瞎掺和了,他们内部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 秋沥似乎不赞同,“我睡沙发吧。” 鹿念小声说,“我有点不方便的事情……”她有些尴尬,但是确实,她这几天出去住旅馆要方便很多。 洗澡,换姨妈巾,洗内衣裤,这些都太尴尬了。 少年显然没有想到,他垂下眼,“……对不起。” 鹿念忙说,“没事,是我事情比较多。” “那你去送她吧。”赵雅原说。 他有意给他们留下一点说话的空间, 旅馆就叫南荞旅馆,简单直接。 “念念,身份证。”秋沥说,“我对这里比较熟,帮你登记。” 鹿念有些不好意思,从包里翻出自己的身份证。 登记很快,她拿到房卡,把行李都放了进去。 秋沥说,“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鹿念扶着栏杆,她觉得自己换了宽松裤子,腿包扎后已经好了很多,非要送他下来。 “那你走吧。”鹿念说,“明天见。” 其实他们都知道,鹿念在南荞待不了多久。明天就要离开。 他站着没动。 “小秋。”鹿念终于叫他。 “去吧。”鹿念踮起脚,在他肩上鼓励的拍了拍,顺手揉了揉他头发。 血缘是很特别的,她能感觉到,自己和他本能的亲近。 少年黑眸弯了弯,有些腼腆,他抱了她一下,低声说,“你也好好休息。” “头疼就不要想了。”他说,“晚上不要再哭。” 鹿念被说得很不好意思,她很想知道,他们到底谁大一些,可是,也看不出来,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问秋沥。 旅馆老板似乎又正在给人登记。 “今天加上你,居然一天来了两个新客。” 旅馆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笑眯眯的,长着个大肚子,像个有福的弥勒佛,“还都是年轻人。” 老板人话多,那个新来的旅客似乎格外沉默,由他说着,也没有搭腔。 是个背着黑色旅行包的男生,似乎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但是宽肩,窄腰长腿,背脊笔挺,只是一个颀长的背影,就格外好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鹿念已经呆了。 看那个男生登记完了,拿了房卡,转身露出一张长得极好的淡漠的脸, 她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这个偏僻的小镇,遇到已经阔别一年的秦祀。 他长高了,模样也变化了一些,轮廓变得更加分明,凤眼狭长,薄唇抿着,戾气比之前似乎要重一些。 “念念?”秋沥轻轻叫她名字。 鹿念回过神,“……” 男生垂着眼,看着亲密站在一起的俩人,眸光冷漠。 他背着包转身离开了,似乎没有看见她一般。 鹿念呆呆站在原地,脚似乎被钉在了地上。 难道是她认错了? 不可能,烧成灰她也认识。 她勉强笑,“小秋,你回去休息吧,今天累了,你早一点休息。” 秋沥身体真的不好,尤其是肺,她今天摔了脚,秋沥坚持要背她一直到山脚,后来鹿念坚决不同意,改成了搀,但她依旧能感觉出来,今天真的累到他了,他做不了这种体力活。 南荞旅馆就两层。 客房基本都在第二层,鹿念在第二层靠左的房间,隔壁房间门紧紧闭着。 鹿念记得就在之前,她第一次上来时,还是开着的。 那是秦祀的房间。 她在山上走了一天,实在难受,在房间里洗了个澡,给小腿换好药,把头发擦干,刚坐下,又想起了秦祀的事情。 还装出那个样子。 不认识? 出去读个大学,就翻脸不认人了? 而且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南荞?还这样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却越想越气,气得根本坐不住了,直接打开门,去隔壁敲门。 力度从强到弱,她越敲越没有底气。 如果秦祀是和别人……比如女朋友之类的人一起过来的,她上门这么敲,是不是会很没礼貌? 门打开了。 鹿念还呆呆站在门口。 往里看,很简单的标间,似乎没什么女人的样子。 里面只有一张床,黑色旅行包被放在地上一角,被子床单都很整齐,很秦祀的风格。 天气过于炎热,他似乎也洗完澡出来,一手拿着毛巾,黑发上还滴着水珠,水珠下滚,他黑t的背后被洇湿了一些,越发显得背脊宽阔清挺。 他把毛巾扔下,抿着唇,硬邦邦问,“你有事?” 鹿念现在满脑子问题,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秦祀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南荞?他来干什么的,来玩的? 这也太过于荒唐。 想起那天陆执宏对他赞不绝口的赏识。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秦祀是不是陆执宏叫过来的,她一切都败露了,陆执宏叫他过来逮他回去。 她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会来南荞?是我爸爸叫你过来的吗?” 秦祀神情彻底冷了下去。 他嘲弄的说,“就这么怕?” “和人在外头搂搂抱抱的时候,怎么不怕?”他说,“背着人和一个男人偷偷单独跑来这,怎么不怕?” 鹿念小脸都气红了,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脸火辣辣的烧,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羞恼,“你跟踪我?” “我来这边社会实践。”他声线冷得像冰,移开了视线,“你以为我很想看? 那双冷冰冰的眼瞳漆黑淡漠,似乎不含一点情绪。 鹿念气得发抖,恨不得上去打他一巴掌,她简直出离愤怒了,一下忘记自己左腿扭伤了,刚站起身,整个人就直接栽了下去。 她想也不想,自然往秦祀的方向摔。 死也要拉他垫背。 这样看起来,简直像是她主动朝他扑了过去。 这个简陋的房间里,连椅子也没有一把。 秦祀原本正在床边坐下,被她这么忽如其来的一扑。 她刚洗完澡不久,发梢身上,如兰似麝的少女甜香扑面而来。 那么陌生,似乎又那么熟悉。 她跌入他怀里的一瞬间,他脑子一片空白,浑身血液的流动似乎都停滞了。 朝思暮想,到底不如真人在怀。 只是对她的眼神和触碰,他难以克制的反应都经常让他感到极端的羞耻,眼下这种整个人直接扑入了怀里,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极限。 “你去说啊。”鹿念已经被气晕了头。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居然就这样被她按倒,压在了床上。 继续和她吵架啊!他不是就喜欢嘲讽她,爱好和她吵架么。 少年喉结动了动,声音发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鹿念闻到了清新的水汽味道,混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 他皮肤白,日常没什么表情,平时总是高傲冷漠的一张脸,说话可以呛死人,眼下耳后都已经红透,他闭了闭眼,狼狈得几乎什么都已经说不出,更加推不开怀里的人。 鹿念见他唇动了,似乎是想说什么。 又是要反驳,和她吵架吧。 看着身下少年端正清俊的脸,她脑子一热,也是气昏了失去了理智,竟然想也不想,直接咬上了那薄薄的唇。 他一说话,永远只会对她说这种凉薄讥讽的话,她一点都不想听。 “你去告诉我爸。”她含糊的说,“连着这个,一起去说啊。” 这比搂搂抱抱不是还要过分很多?他有本事,就把这也告诉陆执宏。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强吻了,四四崽被推倒。 (话说偷亲真的可以算初吻咩,四四崽很纯情滴,那次真的只是碰了碰,没什么深度交流,咳。) 念念霸总脸,“还说不说?再说,要下一步了。” 四四崽:…… (四四主动当然有,但不是现在,嘻嘻。) 第42章 鹿念从来没有过和人接吻的经验,那一下下去之后,自己脑子已经木了,他的唇比想象中软,是温热的,这是她见面后,第一次在他身上感觉到的温度。 鹿念不知道也不敢再继续,她已经逐渐开始找回了一部分理智,僵着身子,想慢慢抽身。 腰肢却已经被紧紧箍住,俩人依旧维持着这种姿势,鹿念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往下狠狠一拉。 这人果然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温柔……她面红耳赤,腰肢根本动弹不得。 鹿念脑子乱哄哄的,竟然还能分出一小部分心神,分析了一下他这么做的原因。 是觉得丢了面子吧。 他从小就傲,敏感多疑,自尊心又极高,估计是觉得被她按着这样那样,非常丢脸,所以一定要返还回去。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狭小,看着也不甚结实,稍微一动便咯吱咯吱响着。 两人都沉默着,似乎谁也不服谁。 明明做着这种亲密的事情,氛围却异样的奇异。 鹿念已经喘不过气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开始有点后悔起自己招惹秦祀了。 不知过了多久。 分开时,之前剑拔弩张的吵架氛围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她呆呆的,还坐在他怀里,漆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垂在雪白的面颊旁,唇色格外嫣红。 只觉得自己从内到外,似乎都沾染了他的气息,一想到这个事实,就让鹿念变得像是刚蒸出来的包子似的,整个人都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她微微抬起视线,看到他起伏的喉结,清瘦好看的下颌,再往上看,他漂亮的唇被她咬出了一个浅浅的牙印儿,还没消掉。 他手指终于松开了她的腰,但是什么也没说。 鹿念也不敢再看他神情,她鼓起勇气,硬着头皮,“你,你是不是满意了?” 有了这个把柄,应该不会再去告诉陆执宏了吧。 秦祀,“……” 他没有回答。 鹿念也实在已经到了极限了,她再也说不出什么,想坐起身离开他怀里。 没想到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软绵绵的,手脚无力,直接跌了回去。 身下少年发出了低低的一声闷哼,很快被抑制。 黑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神情,往昔清凌凌的凤眼,眼角泛红,他用手指遮挡住,不想让她看到,尽力克制住自己的一切反应,那声轻得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 鹿念,“……” 她忙再起来了一次,也顾不上再多,就这么软着手脚,急急忙忙的跳下床。 秦祀没有来追她。 鹿念倒是觉得自己有点像那种电视剧里演的负心男,把人家强吻了,也不解释,直接就这么跑了。 “我,我,我先走了。”她结结巴巴,也不等他说什么,慌乱的关上门直接跑路了。 门被关上。 她的背影彻底消失。 他终于起身,闭了闭眼,脸已经红透了,身上难捱的热度一点也没有褪下,少年紧抿着唇,把身上掩着的被子扔开,浴室门被关上。 …… 那是她的初吻,竟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交出去的。 像是在他们漫长的青梅竹马岁月一样,他们日常吵架斗气,然后各种形式的不欢而散,只不过这一次,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没什么特别的。 鹿念红着脸,告诉自己。 她其实完全没想到秦祀的会是这样的反应。 昨天晚上的场景实在是过于刺激。 她做了一晚上难以形容的梦,根本没有睡着几小时,第二天醒来时,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第二天一大早,她起来洗漱,看着镜子里自己无精打采的模样。 然后想起,自己今天还得去找秋沥,顺便还得去诊所给小腿换一次药。 她现在走路还有些不方便,但是,预定好回逢禾的时间就要到了,赵雅原还好,如果她不能按照预计时间回去的话,陆执宏那边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收拾好背包,准备下去退房。 不料,刚出门,隔壁的门也开了。 是秦祀。 他换了衣服,少见的白t,宽松的黑裤,颀长俊美,越发显得清爽,鹿念很少见秦祀穿这么浅的颜色,倒是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他抿了下唇,没看她。 但是,似乎没有昨天见面时,那层如罩寒霜的冷淡。 鹿念忙转身,去找老板。 她现在也不能看见他,一见他,脸便发烧,想起自己昨天喝了假酒一样的恶劣行径。 “老板,退房。”鹿念硬着头皮,装作没看见他。 “好嘞。”老板接过房卡,给她办理手续。 “你们年轻人,身体就是好。”老板笑呵呵的,“就是,我们那床,经不起折腾,得小心不要弄坏了。” 鹿念,“对,对不起,床应该没坏的,坏了我可以赔偿。” 虽然她年轻,身体也不好。 但是她想,昨天虽然动静大了点,但是应该没有把老板的床弄坏吧,毕竟也没闹多久,她体重也不重。 秦祀默不作声,耳尖红透了。 老板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哥,你也要退房?” “嗯。”他把房卡放在柜台上,很快也办了手续。 俩人一起走出旅馆,又是一前一后。 气氛实在过于尴尬。 “我今天要去兰阿婆家。”鹿念讷讷道,“你不是要去社会实践?” 他垂着眼,没说话。 “我今天就回去了。”鹿念轻轻咬了下唇,“这些事情,你都别和我爸爸说好吗?” 他终于开口,“我没兴趣说。” 这是昨天那件事之后,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鹿念心里倒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秦祀说话是很算数的,基本上,他没骗过她,说出来的承诺,无论语气多恶劣,最后都会兑现。 她今天事情还很多,她想先拐去诊所一趟,给自己腿换个药,再去兰阿婆家找秋沥和赵雅原。 她走得一瘸一拐的,背着背包,更是觉得无比沉重。 秦祀一直走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鹿念艰难的走着,身子却忽然一轻,背包被拿走。 他的手指很凉,但是修长有力,看似随便的搀了她一下,她走路就顿时轻松了不少,左腿上的负担轻了,也不再那么阵阵作痛。 他竟然也没松手,就这样随着她往诊所方向走。 鹿念都惊了,“欸?” 她很意外,秦祀居然会帮她。 她一直以为,以秦祀的铁石心肠和对她的漠不关心,她怕是现场暴毙在他面前,他也不见得会抬一下睫毛。 秦祀没看她,看着前方,唇微抿着,神态似乎有些僵硬。 她也没再和他说话,眼睛却微微弯了起来。 不知道为何,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小开心,镇上的清晨,风格外舒服,一点不燥热,她的心像是被鼓起来的风帆,轻盈雀跃。 到了诊所,大夫给她换了药。 “小姑娘,之后几天尽量少走点路。”大夫说,“我们这地方小,条件不好,等你回家了,有条件再去大医院看看,看要不要再去买点去疤药。” 其实伤口没什么问题。 主要是,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小腿纤长光洁,像玉一样,如果留下了这个丑丑的疤痕,真的像是美玉留瑕一样,让人遗憾。 “好的。”鹿念说,“谢谢大夫。” “药你朋友已经拿了。”大夫说,“我们这里坡路多,镇子里又没车,你要走不动的话,就叫你朋友背你一下。” 鹿念,“……”算了,秦祀估计不愿意,她也就不开这个口了。 不过,他居然真的已经给她整理好了药,在门口等着她。 鹿念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忽然就对我那么好了?” 她是真的想问,实在憋得慌。 女孩子大眼睛眨巴着,认认真真的感慨,“我都觉得,简直不像是你了。” 秦祀,“……” 他有些狼狈,东西被扔还给了鹿念, 鹿念抱着那一大包药,纤细的手臂都被压低了一下。 她,“?” “对,对不起啦。”鹿念说,“我不该那么说,你一直都超级好的!从小就对我好……” “……别说了。”他把药拿了回去,咬牙道。 鹿念,“喔。” 她听话乖乖闭嘴。 秦祀和她一起到了秋家小院,他似乎不准备随她一起进去,在外头就停下了脚步。 鹿念正准备敲门,院子门已经开了,秋沥早在门口等着她了,“念念。” 他目光看向她的腿,语气里带着担忧和责备,“早上去换药,你为什么不叫我一起过去?” 鹿念说,“我想让你多睡会儿,你不用去也没关系的。” 赵雅原告诉她,秋沥身体也不好,从小体弱,需要多休养, “我想陪你去。”秋沥温和的说,“毕竟,你今天就要走。” 能多待会一会儿,是一会儿,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种被亲人惦记的感觉,暖洋洋的。 鹿念依旧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秋沥带她进门,鹿念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下不远处,“那个……” 秋沥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了她身后。 高高瘦瘦的男生相当惹眼,站在院门枫树下,神色冷淡,似乎没有要过来打招呼的意思。 “他是?”秋沥记得昨天在旅馆里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低声问鹿念,“念念,是你朋友?” 鹿念,“……是。” 应该……算是的吧。 她原本就不知道怎么和别人形容自己和秦祀之间的关系,昨晚那事情之后,她只觉得他们之间关系的复杂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倍。 “他愿意一起进来吗?”秋沥问。 赵雅原应该是刚起来不久,打着呵欠,从院子里出来,他也见到了秦祀,眼睛有些惊讶的睁大了。 秦祀也看到他了,神情没什么波动。 “你们先进去。”赵雅原对秋沥说,“我认识他,他来找我的。” 鹿念,“?” 秋沥点头,问鹿念,“我做好了早餐,一起来吃一点?” “去吧。”赵雅原冲她扬眉。 他反手关上了院子门, 清晨的小镇行人不多,麻雀叽叽喳喳的飞过。 赵雅原挑眉,“你怎么出找来这的?” 秦祀淡淡道,“社会实践。” “哦?”赵雅原笑,“在陆氏的社会实践?” 秦祀眉眼未动,“是去逢禾的社会实践。” 赵雅原沉默了。 他说,“你说吧,想怎么样?” 秦祀简短道,“让她回去。” 赵雅原,“你不说,念念今天也该回去了。” 秦祀,“之后还和你去逢禾继续游山玩水?你确定她那腿可以坚持?” 赵雅原,“……” “我带她回去见陆执宏。”他淡淡道,“当是在逢禾碰到的,” 这就是给他们保密的要求么。 赵雅原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让秦祀知道了他们的南荞之行,社会实践那种鬼话,只有鹿念会相信。 但是目前看来,他应该不是陆执宏派来的。 而可能只是想借花献佛,借着鹿念的事情,给陆执宏加一点印象分。 赵雅原在心里斟酌了一下。 他才来了两天,秋兰也想让他多留下来一会儿,赵雅原从小几乎都不会拒绝阿婆的要求,还有上次说翻建南荞车站的事情,正好刚谈出了一点眉目。 原本因为鹿念的事,他不得不也今天离开。 现在看来,倒是正好。 “我正好有点事情,要留在这边。”赵雅原说,“你一个人带她回去,从南滨到逢禾,再直接转机回安城,她腿伤了,你路上记得帮我多照顾点儿,能帮帮一下……” 秦祀语气带了烦躁,冷冷道,“我不是保姆,这种事情管不了。” 赵雅原一耸肩,“行吧,随你。” 少女情窦初开找谁不好,偏偏喜欢上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给他未来省了不少心。 秋沥厨艺真的一流,早餐有他自己煮的小米粥,浸的酸爽可口的小菜,还有一笼包子,很可爱的小兔子形状,吃起来一口一个,格外好吃。 秋沥安静的看着她吃饭,不时给她添菜。 气氛格外好。 但是……吃完这顿,她差不多就该要走了。 回去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想去查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秋沥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她想的那样?陆执宏又为什么要隐瞒。 “你真的不和我回去?”鹿念最后问了一次,她犹豫了一下,“爸爸看到你,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秋沥轻轻摇了摇头,“阿婆还在这里,我要陪着她,这里是我的家。” 鹿念咬着唇,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难过。 “我们小时候一起在这里住过么?”她终于问。 晨光下,少年眉眼被映衬得格外温柔,他摇了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也喜欢这里的生活。” 赵雅原早和她说过,要尊重秋沥自己的意志,鹿念也做不出来说要强行绑走他的事情。 看来他一点不想回去陆家,就现在这里过平静的生活。 确实,那个阴沉压抑的陆家,比起南荞自由自在的生活,真的说不上哪个更好。 虽然鹿念真的很想让他回去,和她一起生活。 “照顾好自己。”他对她说。 鹿念眼睛忍不住又泛红了,她垂着眼,把眼泪憋回去,喝了一口粥,开朗道,“我会的。” 一直安静看着她,秋沥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念念,你还会再来吗?” “我会和雅原一起来看你。”鹿念说,“你如果想来安城,随时都可以来,有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秋沥弯着眼,“你也一样,有什么不开心了,可以尽情依靠我,都对我说。” 他从小就这样,一直渴望,希望自己可以被姐姐依赖和亲近。 说完后,秋沥也意识到,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漫长的成长期,他们一直分隔两地,他们现在的关系,可能也就就比刚认识不久的陌生朋友好不了多少。 他被拒绝习惯了。 少年微抿着唇,温润的黑眼睛看着她,“你要是不方便,当然也可以不……” 鹿念看着他和自己肖似的眉眼,“方便的。” 少年怔了一下。 这些年间,她的变化太大了,但是秋沥不想深究。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也不奢望更多。 其实,他也未尝不想和她一起生活。 …… “你们聊完了吗?”鹿念探出半个身子,看到树下的两个男生,“进来吃早餐吧,小秋做的早餐可好吃了。” “说好了。”赵雅原在椅子上坐下,不经意道,“念念,你和他一起回安城,我在这边有点事情,可能要迟两天走。” 鹿念惊了一下,看向秦祀。 秦祀似乎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只是眉眼冷淡,他进院子后一句话也没说。 “路过逢禾转机回安城就行。”赵雅原说,“到时候,就和你爸爸说,你腿在逢禾不小心摔伤了,又在那里碰到了他,所以就一起提前回去了。” 逢禾是大城市,人流量很大,在那儿遇上一两个熟人,一点不奇怪。 鹿念想了一想,觉得这样确实也行。 只要机票是从逢禾到安城的,就可以敷衍过去陆阳。 陆执宏这段时间工作繁忙,一般都是陆阳看着她,再给陆执宏汇报,陆阳城府和陆执宏根本没法比,要瞒过去自然要容易不少。 她就是好奇,赵雅原是怎么说服秦祀帮忙的。 …… 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赵雅原下午有事,要去和镇上管交通的人见面,家里就剩秋沥。 秋沥想去送她,“我过去送你。” 鹿念坚决拒绝,“你乖乖在家休息就好。” “我腿好多了。”她指着不远处的秦祀,“而且还有个帮忙的呢,你放心吧。” 秋沥显然没放心。 他觉得那人很看不透,本能的有些排斥,但是,鹿念太坚决,他拗不过她,把她送到了十字路口,鹿念坚决不要他再跟随了。 “我会再看你的!”她冲他远远挥手。 秦祀一直一言未发,看他们告别。 南荞镇其实是倚着一个小山丘建的,镇子里面平路多,但是,到车站那儿,有很大一截上坡。 鹿念给自己打了下气,打算一鼓作气爬上去。 她腿还疼着,一跳一跳的疼。 秦祀走在她身侧,看她慢吞吞的走,抿了抿唇,单手扯过她。 鹿念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被他背了起来。 “要赶不上车了。”他冷淡的解释。 他背脊宽阔清挺,黑发及颈窝的位置,漆黑干净。 似乎是因为刚洗过头发不久,有股很好闻的香,冷冷的,极浅淡,似乎他的衣服,头发上都有这种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洗发乳。 她心跳加速,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 他亲她的时候,似乎格外明显。 不像被秋沥背的那次,鹿念一点不担心秦祀累,但是,似乎多了一层别的顾虑,她有些不自在,小声“谢谢”了声后,丝毫不敢乱动。 那天那个意外的吻之后,他们心照不宣,谁都不再提起,就和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们顺利上车,随后上了去逢禾的飞机。 俩人座位挨着,鹿念睡得很香甜,毯子滑下了一截,朝他不自觉的靠。 粉白的面颊,唇嫣红嫣红。 他垂下视线。 那天晚上的滋味,和偷偷亲到的,果然不同。 就算只是她在赌气。 他把毯子给她盖好,犹豫了很久,她往他这边靠,毯子又滑下来了,锁骨越发显得伶仃精致,肌肤雪白, 是真的睡着了。 借着盖毯子,他侧过身,俩人面颊离得很近。 似乎是不经意,从她唇上轻轻擦过, 他感受到了那股,让他心醉神迷的馥郁的香。 心跳得很快,肾上腺素分泌,耳尖估计又红了,只要亲近她,他一直恨自己身体这些不争气的反应,却难以控制。 卑鄙的勾当。 如同饮鸩止渴一般。 回了逢禾,交通就很方便了,秦祀叫了个车,俩人上车,再度搭去安城的飞机。 因为昨晚没睡好,又一直坐车飞机,鹿念后来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秦祀默不作声帮她定好了票,一路的交通,午晚饭,甚至饮料,都是他一手包办的。 她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叫一声,“秦祀”。 感觉到他还在身边,她就放心了,继续睡,有什么吃的,吃完了就继续睡。 娇里娇气的,他居然也都忍了,没有糊她一脸。 秦祀过去拿票的时候,鹿念终于醒了一下,她坐在咖啡馆椅子上,身上搭着毯子,她揉了揉眼,发现桌前摆着食物和一杯咖啡。 “你男朋友帮你拿票去了。”旁边有个小姐姐羡慕的说,“东西也是他买的。” 鹿念看了下手机,上面有秦祀的短信,很简短,“二十分钟内回,醒了不要乱走。” 她回了个,“嗯!QvQ” “你男朋友好好啊。”小姐姐说,“这么帅,还会照顾人。” 本来是因为帅,她在人群里一眼看中,本来还想去要个联系方式的,没想到他有女朋友了,还是个妻奴。 现在长这么帅,还这么宠女朋友的男孩子,真的太少见了,她原本看着以为是高冷帅哥的,不过,他全程明显心思都放在了女朋友身上,对旁人很冷淡。 鹿念偷偷看了看四周,秦祀没出现在附近。 所以她就没有反驳,有些心虚的认下了,“是很好。” 只可惜。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她闷闷的想。 一到安城,鹿念就差点被这蒸腾的热浪给掀了一个跟头。 陆阳已经接到电话了,开车来机场接鹿念。 秦祀和她一起出来。 “怎么回事?”陆阳皱眉。 “我在社会实践在逢禾。”秦祀语气淡淡的,“正好碰到了她摔了腿,要回来。” 陆阳也知道这件事,他问,“赵雅原去哪了?怎么没有送念念回来?” 鹿念现在格外害怕南荞的事情穿帮,忙说,“是我叫他不要回来的,毕竟是我腿伤了,他又没事,还正好可以有人带我回来。” 陆阳似乎还对这个解释有些不满。 如果是赵听原的话,肯定会带她回来,一路护送到家。 他觉得赵雅原并不靠谱。 “下午我带你去我们家医院看看。”陆阳说,“再过几天,赵叔叔他们就要来我们家了,你要先好好准备一下。” “爸爸呢?” “叔叔现在在国外,谈合同。”陆阳说,“过几天回来,正好给你安排填志愿的事情。” 是啊……高考成绩好像是马上就要出来了。 想起这个事情,鹿念心沉了沉。 她想了很多,秋沥的事情,其实核心点还是在陆执宏身上,陆家,苗苗这种后来的员工对往事根本不知道,而像许如海张秋萍这些老人,嘴巴严丝缝合,陆执宏不让说的,他们不会泄露一个字。 不能急,鹿念告诉自己,需要慢慢来。 “好了,我们走吧。”陆阳自然不知道她这些念头。 秦祀已经转身要离开了。 鹿念如梦初醒,忙追过去,“谢谢一路的照顾。” 他顿住了脚步,面无表情,“顺路,没什么好谢的。” 鹿念偷偷看了下陆阳,见他没注意,小声说,“那我还得说声对不起,那晚上的事情,主要是我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虽然你后来也……” “……” 勉强维持的冷静,被她这寥寥几句话一下击得支离破碎。 他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转身走了,走得很快,背影里透着几分狼狈。 鹿念,“……” 是又生气了吗?果然不原谅她? 可是她只是复述了一下原场景啊,一点都没添油加醋的。 鹿念很忧愁。 * 这几天在家,鹿念又去程明莹屋子里看了一次。 在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去网上检索南荞,信息基本上都是驴友去南荞旅行发的感想,也找不到什么特别的。 关键是,她根本没有任何方向,不知道需要去看哪方面。 而且……她闷闷的想,秋沥真的愿意让她这样刨根问底么? 秦祀那边……也杳无音讯了。 鹿念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也不知道,这个暑假,他会在安城停留多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 鹿念在家,忽然收到明哥短信, 【明哥】:念念妹子是不是回来啦?明哥还欠着你一顿饭呢,什么时候过来吃了? 鹿念迅速打字:这几天我都可以! 她腿好很多了,皮外伤一时严重,好起来也很快,陆家医生给她精心养护,苗苗这几天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鹿念在家待的都有些生锈了。 明哥,“好,那赶紧的,我们给你早做准备,” 这几天陆执宏不在,她又刚高考完,日子过得自由滋润。 除了画一些稿子,基本就没别的事情了。 可能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她就经常睡不着,睡不着,她就经常想起那个吻。 一想,就会脸红。 ……没想到他会是那样的。 她从没亲过别的男生,但是,她不知道,秦祀是不是亲过别的女生。 她胡思乱想,总觉得他似乎比她懂得多。 ……她又想起了那个酒吧里的女人,拉了下被子,看到他们俩人之间空空荡荡的消息栏,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他。 臭秦祀,不要脸。 虽然她说要他忘了,但是真的就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吗。 她不好意思给秦祀发短信,那边便也从不会主动发过来。 就这么失联了。 鹿念想,她去明哥那里吃饭,也不知道秦祀会不会在。 他在安城,除去在自家,基本就是去明哥那儿了吧。 这么想,她心里有有了点小期待,刻意收拾了一下自己。 她选了一条及膝的雪纺裙,因为肤白苗条,她驾驭这种浅纱蓝很轻而易举,裙子很显腰,只是因为腿上伤疤还没好,那一处看着丑丑的。 她没办法,穿了一双中袜,勉强把伤疤盖了过去。 那天,她去了明哥的店, “念念!”小屈和黄毛都在,一下迎了上来。 “在隔壁吃。”黄毛搓搓手,“我们上年业绩好,挣了钱,请念念妹子吃点好的。” 明哥赞美她,“越来越漂亮了,以后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混小子。” 鹿念抿着唇笑。 他们这次请客的地方果然比较高档,西餐厅,隔间环境很幽静。 黄毛给她递菜单,得意道,“这里不错吧?我早说,念念妹子平时吃的高档,就该找点这种地方请客。” “我没关系的。”鹿念抿着唇笑。 她忍不住,看似不经意问,“就我们?” “那兔崽子去了朋友那,说是工作。”明哥说,“成天在屋里不出来,鬼知道什么工作。” 鹿念,“……” 她想问,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到底还是不好意思问出来。 “他过不了多久,又要回帝都了。”小屈说。 黄毛问,“念念妹子,你成绩是不是也要出来了?” “对啊,你打算报哪儿,也去A大的话,叫兔崽子罩你。” 鹿笑了笑,“我去不了的。” 她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黄毛说,“读大学真好,我当年,就是差那么个几百分,没考上,不然大学至少谈个妹子,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凄凉。” 明哥,“大学又不分配妹子。” 小屈说,“秦哥应该也没有女朋友吧。” 鹿念拿着刀叉的手顿了顿,继续吃。 明哥,“就他那臭脾气,再不改,以后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黄毛想都不想,“怎么可能,秦哥明明那么受妹子欢迎,你看上次那个谁,还……” 他本来各方面都好,长相更没得挑,就是性格差了点,但是很多人偏偏还就喜欢他那股冷淡劲儿,觉得这种男人被自己征服,格外有成就感。 “咳咳。”小屈忽然大咳起来,咳得惊天动地,“咳咳咳……” 鹿念忙给他拿水拿纸巾,“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屈笑。 明哥皮笑肉不笑看着黄毛,黄毛瑟缩了一下,改口,“他确实找不到,脾气那么差,除了念念妹子这种温柔的,别的哪个受得了。” “念念妹子,你看别人都不要他了,你不如……” 鹿念不明就里。 这话没说完,门被推开。 黄毛顿时噤了声,嘴像装了个消音器似的。 “你不是不来了?”明哥给自己倒酒,“怎么又来了?我们都没点你的份,你坐那吃空气吧。” 鹿念回头一看,扭头继续冷漠脸。 他工作刚做完,直接过来了。 不料路上堵车。 小屈忙叫人添了一副餐具,“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秦祀坐在她对面,鹿念低着头吃自己的,闷声不响,没看见他似的。 她其实知道自己没道理,就是觉得委屈,为什么她不联系他,他就人间蒸发了一样,明明他们能相处的时间也就这么久,分别开学后,他又要远走了。 明哥注意到了这不对劲儿。 心道又闹什么别扭了,可是这别扭和以往好像还不怎么一样。 鹿念听到他的声音,“你腿好了,可以这么到处走?” 鹿念,“……都好了。” 语气明显很敷衍。 那三人都屏息。 他抿着唇,站起身。 “你干嘛?”他拉着她,走出了这个包间,打开了隔壁的门。 关了门后,他打开灯,室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生什么气?”他问。 鹿念睁大眼,“是你在闹脾气吧?” 这么久不联系她,明明就在安城,一个短话一个短信都没有,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腿。”他似乎不想在和她讨论这个话题,“好了没有?” 她在一把椅子上坐,越想越委屈,“又不是你弄伤的,好不好都无所谓吧,和你没关系。” 和他没关?和谁有关? 赵雅原,还是那天和她搂搂抱抱的那个不认识的? 他脸色很差。 偏偏她还在继续说,“以后,你就也别管我了,我也不管你,各走各的……” 鹿念小腿一凉,“你……” 他已经把她的中袜脱下了一部分,袜子被堆到了脚踝,露出了那处伤口。 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丝淡薄的凉意,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觉得被他碰到的小腿都一阵酥麻。 他在她身前蹲下,认真探看伤口,睫毛垂着,显得长长密密,轮廓竟然被晕染得格外好看,唇微微抿着。 看着,就很好亲的模样……也确实很好亲。 鹿念想,自己可能疯了,居然会这样想。 “别穿了。”他简短道,“捂着伤口,恢复得慢。” “可是,丑啊。”鹿念抽了抽鼻子,声音已经恢复了,软软的,“不好看。” 她想打扮得漂漂亮亮来见他的。 他想说,他不在意。 但是又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格外可笑,他为什么会觉得,她是想给他看? 女为悦己者容,这是个格外浅显的道理,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想再想。 俩人一时都沉默了。 直到鹿念小声问,“……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而且你也不是医生。”鹿念托着腮,杏眼盈盈,“看你动作,好像很习惯啊。” 是不是这样脱过很多女孩子的袜子? 她心里不高兴,头脑却清晰,慢条斯理的问,问的有条有理。 秦祀,“……” 他手指顿时僵住了,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耳后蔓起热意,手指迅速离开。 鹿念有点爽快,觉得最近她呛赢他的时候似乎比之前增多了。 “今天为什么就我们几个?”鹿念又问,“明哥酒吧里的那个,叫白熙的小姐姐,为什么没来?我还以为,你会叫她一起过来。” 这问题简直莫名其妙。 男生抿着唇,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白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鹿念,“不是你朋友吗?” 他硬邦邦道,“不熟。” 不熟还可以那样,是不是怪不得,和她也不熟还可以接吻。 “你家我叫人给你打扫过。”鹿念说,“你要是女朋友要过去住,不方便的话,我就把钥匙给你。” “我没女朋友。”他垂着眼,“家里也没人来。” “除了你。”他直起身,阴影倾下,脸上表情看不清楚。 他说话一贯严谨,虽然知道这句话就是个补充,大家都知道的一个普通事实,并没有别的意思,他也完全不是会说那种话的人。 鹿念脸还是红了。 除了你。 只有你。 而这句话,是从秦祀嘴里说出来的,她心跳得那么快。 …… “菜都凉了,快快快。”明哥根本不问他们去干了什么,只招呼。 “明天还来么?”黄毛说,“我们三个人,一人请你一顿。” “明天不行。”鹿念摇头。 “我爸爸明天回来。”鹿念说,“我家明天有客人,我应该没法不去。” “什么贵客?”黄毛问, “海城过来的叔叔阿姨。”鹿念说,“和我爸爸关系很好,也是我一个同学的爸妈。” 赵如澜一家。 秦祀神情淡淡的,狭长的凤眼里看不出情绪,他瞳孔颜色很深,和赵雅原琥珀色的眼睛完全不同,大部分时间,都显得凉薄。 明哥不明就里,“好,那就换成后天。” 鹿念点头,“好。” 他默不作声喝完了一杯酒,明哥说,“你先吃饭啊,喝什么酒。” “没事。”他垂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那个空杯,神情淡漠。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崽其实理论经验挺丰富,毕竟从小在外头混,也见得多了,只是没有过实际经验,而且因为太珍惜,对念念特别纯情,口嫌体正直,脸皮又薄。 念念属于理论经验和实际经验都没有的,但是她莽啊!还脸皮厚。 所以四四之后被调教得服服帖帖的,嘻嘻,尤其是被发现他就是傲娇心口不一,还害羞之后。 第43章 因为秦祀是后面才来的,一顿饭吃得慢悠悠,一直吃到了外头天都黑了。 鹿念看了眼时间,“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明哥说,“好,等后天,我们再联系,接你去我们这边来玩。” “谢谢明哥。”鹿念乖巧答谢。 一行人走出餐厅,外头天幕已经黑沉了下去,看着天气不太好,似乎要下雨的模样,天空阴沉沉。 “你家过来接吗?”小屈问。 鹿念摇头,“我家司机今天休假了,我自己回去。” 其实,是因为她是自己跑出来的,不想惊动陆家的人。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明哥不同意。 他对秦祀说,“你去送念念妹子,反正就你最没事。” 秦祀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风吹了过来,鹿念闻到一股淡淡的,清冽的酒气。 他说,“喝了酒,开不了车。” “那叫个车呗。”明哥说,“又没说非要你自己开。” 鹿念看了他一眼,“没事的,我自己打车回去一样,现在也没有特别晚。” 女孩背影看得格外单薄纤细。 “你跟着来干嘛?”鹿念头也不回 看着落到地上的修长影子,和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他声音淡淡的,有些沙哑,“顺路醒酒。” 鹿念,“……” 印象里,她其实挺少见到秦祀喝酒,虽然他学生时代在明哥那儿待过很久,但是,一直以来,她也没见他身上沾上过酒气,而且他很少醉,鹿念还没见过他喝醉的模样。 “那你以后也别管我了。”鹿念嘀咕,“我也成年了,你可以喝,我也可以。” 秦祀,“……” 他什么也没说。 下车的时候,鹿念绊了一下,因为腿伤的关系,她左腿,这段时间还是有点使不上劲。 她被扶住。 她想,他手好大呀,可以把她的手完全包入,已经和小时候小男孩的手截然不同。 她莫名又想起那天那个莽撞的吻,身下男生激烈的回应,抑制的喘息。 黑暗里,脸红透了。 秦祀已经缓缓松开了手。 月亮高悬。 就这样,一直到快到陆家庄园门口时,他们也没说上几句话,鹿念终于问,“你这次还在安城待多久?” “月底走。” 鹿念,“哦。” 她出神的想,估计,这又是最后一次了,之后就再见不到他了,过年的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她其实还想多留下来一会儿,和他待在一起。 但是,她今晚不敢回去太迟。 陆执宏的飞机应该是今晚到安城,然后第二天,赵家夫妻带着赵听原和赵雅原来访,陆执宏一直很重视这件事情,必然会早早回去安排。 他按原路返回。 明哥在酒吧二楼,见他推门进来,月光洒在外头走廊,他头也不抬,“你干嘛,怎么不回自家,跑我这来?” “没法回。”他简短答。 家里空空荡荡,刚和她分开的时候,他又是这个状况,他不想回家。 明哥,“?” 他不再想多说,耳后和眼角都透着淡淡的红。 明哥说,“醉了吧?那酒度数可不一般,你发傻喝那么多。” “没事。” 他即使醉了,也得很克制,看不出什么醉态,也不会发酒疯。 因为不能误事,他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和机会,从小也习惯了克制。 “送念念回去了?”明哥问。 “嗯。” 明哥说,“我也不想管你这种事情,但是,我也就最后说一次,念念是个好妹子,你要是喜欢,就赶紧追,不然到时候有你后悔。” “她不喜欢我。”秦祀淡淡道。 她也估计还弄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上次在南荞那次意外的吻,估计也只是赌气,或者觉得新奇好玩。 而因为那个莽撞的赌气的吻,差一点失控的,是他。 鹿念就算对他有好奇,也不会长久。 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也不可能会对等。 现在的他也根本没资格说什么喜欢,他不愿意把她拉到和自己一样的处境。 她天生就该被宠着护着,过得无忧无虑,被人保护被人宠着,而不是像他,生如草芥,在外头像野狗一样摸爬打滚,仓促胡乱的长大。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已经习惯了隐忍。 * 第二天,苗苗早早就把鹿念叫了起来、 因为赵家的来访,陆宅从早上开始,佣人就络绎不绝的走动,整个家似乎都活动了起来,只为把这场午宴办好。 苗苗给她梳头,陆家叫了化妆师过来,给她专门画了一个淡淡的妆,“念念,你十八岁了,也可以化一点化妆。” 张秋萍还过来看了一眼,笑容满面,“念念今天要收拾得漂漂亮亮,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鹿念真的搞不懂,赵听原和赵雅原又不是没有见过她,为什么非得这么收拾。 赵先生和赵太太,也都和她不是一个辈分了的吧,会在意她一个小女孩什么模样? 张秋萍,“这也是陆家的面子啊。” 苗苗说,“念念,你以后要参加那些社交场合,就代表你们家,先生肯定也希望你可以收拾得精致好看。” 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鹿念只能勉强接受,“好吧。” 等她终于收拾好了。 “赵少爷已经先到了。”苗苗出去看了一圈,回头告诉鹿念。 “哪个?” “赵二少。” 赵雅原么。 鹿念还在小客厅休息,门被推开,说曹操曹操就到。 鹿念见他,笑弯了眼,“你穿得那么正式干什么啊?” 平时见惯了赵雅原不着调的样子,这次见他穿得那么正式,都有些不习惯。 赵雅原把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才觉得自己终于稍微喘得过气来,“你以为我想穿么,都是我妈,我不穿,她就一直在旁边念叨,可以把我耳朵念出茧子来。” “我爸妈他们也到了,在那和你爸聊天呢。”赵雅原在沙发上瘫成一团,“估计等下就要叫我们也过去了。” 南荞之行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赵雅原。 鹿念一见他,忽然就想,假设秋沥愿意回来,那该多好。 那么他们这边也有两个人,不需要她再出面,去代表陆家应酬一切了。 至少还有个依靠。 她也叹气。 “我哥也来了。”赵雅原说,“在外面,和他们三一起。” 鹿念和赵听原,其实算不上特别熟,属于见过不少次面,但是没有什么深交的类型。 但是印象里,赵听原一直和她没什么关系,他性格也温和好相处,倒是不会给鹿念带来什么压力。 赵听原确实就在外头,原本再和陆执宏说话,陆执宏夸奖,“听原越来越一表人才了。” 赵听原笑,“叔叔才是有风度,家父一直说,安城现在的社交场,” 陆执宏哈哈大笑,“听原真会说话。” 赵如澜说,“说的都是大实话。 赵听原手机一直在振动,见到大人开始聊起来,他说,“抱歉,我接个电话,是导师打过来的。” 江文茵,“去吧,这孩子,上大学后,就一直很忙。” 陆执宏点头,“年轻人,就该多奋斗点,小女就是被养得太娇。” 江文茵,“我家二儿子也是一样,刚带进来,几下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赵听原拿着手机,脸上笑容已经收敛,是苏清悠的电话。 他走到僻静处,接起电话,“喂”了声。 “听原,你现在在哪里?”那边传来女孩声音,柔软又带些委屈,“我想见你。” 赵听原把音量调小,“……我们近期最好还是别见面了。” 他难得脸上没笑。 “对不起,是我上次没有控制好自己。”苏清悠说,“给你带来了困扰,但是,我的心意是真的。” “听原,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她说,“你情我愿,都是成年人了,都能为自己行为负责。” 她说得平淡,没有哭腔,也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是带着淡淡的鼻音,显然很是憔悴。 赵听原心软了下来。 他沉默了片刻,“……这几天,你记得在家好好休息。” 他本来就是温柔贵公子,对女性下不了狠心。 苏清悠,“我今天一直在家,说是感冒不舒服……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赵听原没有说话。 她问,“你今天,是去陆家了?” 赵听原声音冷了下去,“是。” 苏清悠说,“没关系,我不会出去说什么的,陆家女儿很可爱,我一直很喜欢她,你忘了,我们也是认识的。” 赵听原到底还是觉得别扭,寥寥几句,挂断了电话。 他从小就优柔寡断,到了现在这地步,也始终还在摇摆不定。 陆家和苏家比起来,无论是事业方面,还是背景方面,陆家都比苏家要强出不少,尤其陆执宏现在野心勃勃,不少业内人员都很看好陆氏,对陆执宏现在身价的估计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而且对于苏家来说,不止苏清悠一个女儿,苏清悠还有哥哥和弟弟。 但是,陆家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独苗苗女儿。 鹿念性格内向,不擅长交际,但是性格也算是平和温柔,没什么刁蛮的大小姐脾气。 长相也没得挑,除去有时候显得木了一点,没有小女生的情趣,而且始终带着丝病气外,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赵听原见过的模样最顶尖的美人。 苏清悠已经开始涉足家里公司的业务了,就可以看出以后是有能力有野心的,而鹿念依旧一团孩气,别说去接管陆氏的事务了。 其实两个人里,他对苏清悠感觉更好,而对于鹿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见时年龄太小,还是因为自始至终鹿念都对他不太亲近,赵听原一直觉得他们俩人之间没有什么火花。 而且,雅原对她的态度,一直也是赵听原的一个心结。 前几天,来陆家之前,兄弟两有过一次短暂的谈话。 “哥,你想和我抢么?”赵雅原问。 “抢?”赵听原失笑,“爸妈是什么意思?” 赵雅原说,“我们是亲兄弟,爸妈能有什么意思,说看我们意愿呗。” 他没再说什么,继续进房间打游戏去了。 赵听原心里却泛起了波澜。 因为小时候兄弟两就被分开,没有一起长大,赵雅原小时候成天生病,身体虚弱到似乎每天都处于垂危状态,长大后,玩世不恭,成绩也一塌糊涂,所以赵听原一直把他当做一个需要呵护的,无害的弟弟来看待。 而现在,赵雅原早也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了。 江文茵对他的偏爱,也一直毫不遮掩。 那天晚上,苏清悠躺在他怀里,细白的手指柔柔的理过他头发,“听原,就算是你弟弟,但是以后,你没有坏心,保不准雅原会怎么想。” 她柔柔道,“你的心我是知道的,如果是你接手爸妈,你肯定会对雅原好,但是,如果雅原不这么想呢?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赵听原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再想这些事情。 鹿念是第一次见到赵家夫妇。 赵如澜是个温柔斯文的男人,看着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赵听原几十年后的模样,他保养得很好,看起来甚至只有三十余岁。 而另一个女人。 赵雅原的妈妈,江文茵。 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可以看出来年轻时超凡脱俗的美丽,而且是属于很有风情,艳丽挂的美,赵雅原的美貌,应该就是继承自母亲。 她拉着鹿念的手,对她格外喜欢,“我们家雅原脾气不好,的亏和你处得来,学习也进步了,人也听话了。” 赵雅原翻了个白眼,“妈,别说了。” “这是给你的一点见面礼。”江文茵也不管赵雅原的抱怨,没松开她的手,叫人拿来一个礼物盒子,递给她。 打开盒子,是个很大牌的项链,看着光华夺目,且价格相当不菲,鹿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不该收下这份重礼。 陆执宏说,“拿着吧,是姨的心意。” 鹿念只能收下。 何甜在冷眼旁观这一切,她平时在社交场合出场不多,和江文茵也处不太来。 眼下只觉得讥讽。 把自己儿子弄丢了,现在好赖还剩下个女儿,养这么大,现在也算是到了发挥价值的时候了。 赵听原温文尔雅,很有大哥哥模样。 陆执宏说,“念念估了分,应该差不多可以到安大的线,我们也准备报安大,到时候,还得听原多照顾照顾。” 赵听原,“当然,我很乐意,到时候在学校,念念妹妹有什么不了解的,都可以来问我。” “听原在大学里,有没有谈恋爱?”陆执宏看似不经意问。 赵听原说,“没有,现在还是打算以学业为重。” 鹿念听着,就觉得奇奇怪怪的,赵听原明明应该和苏清悠一对儿啊,大学刚开学没多久,似乎就在一起了,为什么现在这么回答。 虽然这宴会她是主角,但是,她一整场都心不在焉。 “以后,欢迎念念多到我家来玩。”江文茵亲切道,“我们这次搬回安城来,没住回老宅,换了在西丘的新家,给你也留了一个房间,以后随便来玩,就不要把我们当外人。” 鹿念偷偷对赵雅原说,“你妈妈好热情。” 她简直都抵抗不住。 太过于热情了。 赵雅原撑着脸,懒懒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不是一直不想待在自家?来我家住,不也挺好。” 鹿念,“……”还是算了吧。” 她好歹是个女孩子,这种住在别人家里过夜,怎么说得过去。 陆执宏却说,“西丘?那里是不是离安大很近?” 赵雅原说,“是。” 陆执宏笑,“那以后,要是赶不回来,那就顺便去叨扰一下你们家了。” 两个孩子,也培养培养感情。 鹿念,“……”这不是还有学校宿舍么,为什么非要她去住别人家。 餐后,几人各自散开,几个大人继续去了客厅喝茶聊天。 鹿念终于松了口气,想退回自己房间。 “你住我家我不介意。”赵雅原低头,笑得有点淘气,“你和我睡一张床,我都不介意。” 鹿念义正辞严的拒绝,“我介意,谢谢。”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把小秋接回来。”赵雅原随着她走在走廊后,话题忽然跳跃,“我看你现在,一个人也挺累的。” 鹿念抿着唇,“他不愿意,你有办法可以想么?” “而且爸爸,现在知道小秋的事情么?”她终于问出口。 赵雅原摇头。 陆执宏这几年也已经灰心,觉得陆琢早已经死了,也几乎已经不再搜寻。 鹿念,“……”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猜想。 遗腹子?或者从小被拐卖?可是那样,又怎么解释秋沥一直不愿意回家? 赵雅原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阿婆身体不太好了。” “诶?”鹿念惊住了,“怎么了,没事吧?” 秋沥多喜欢阿婆,她是知道的,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秋沥得多伤心。 赵雅原看着夜空,“没什么大问题,一直以来的老毛病了,南荞医疗根本跟不上,我想带她来安城治病。” 鹿念问,“那小秋会一起来照顾的吧?” “肯定会,阿婆不愿意挪动。”赵雅原说,“我还在说服她,估计还得过一段时间。” “但是,那和回陆家也没什么关系。”少年琥珀色的瞳孔直直看向她,难得认真,“回安城,不一定等于回陆家。” 他说,“所以这段时间,你就暂时别和他提了,慢慢来。” 他也是希望秋沥可以回来陆家的,到时候,他们三个,都是一家人。 “到时候,如果他们来了,我带你去看看他们。” 鹿念点头,心里也闷闷的,“嗯。” 两人一路聊着,在走廊遇到陆阳。 赵雅原一直不喜欢陆阳,装作没看见,倒是鹿念,还是和他打招呼,叫了一声阳哥。 待他们二人走过。 陆阳打开阳台门,赵听原出来透气,正站在阳台上看手机。 陆阳说,“你当我妹夫就好了。” 赵听原只是笑笑,“雅原很喜欢念念。” 陆阳,“关键是要对念念好,不看这种虚的事情。” 夜风凉爽,夜幕里,陆家庄园更加显得无比气派。 陆阳低声说,“叔叔这段时间很忙,陆氏预备要扩大规模,做一个大手笔投资,但是人脉和资金链都跟不上,叔叔想拉你们家背书,已经差不多协商好了。” “你们家就两个儿子,我家也就一个念念,如果早点订婚,把事情定下来,那么就好办很多,叔叔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念念今年才十八吧?”赵听原失笑,“我怎么觉得,搞得像我在犯罪一样。” 陆阳说,“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 他又说,“你们家两个儿子,你给自己多考虑一点,不要因为是哥哥,就什么都让给弟弟。” 赵听原脸上的笑也缓缓收敛起来。 “你在外头玩玩无所谓。”陆阳说,“别让念念知道就行了,而且关键是,要对念念好,” 他又说,“念念心思纯,从小就没和男生打过什么交道,没谈过恋爱,好好哄哄,叔叔还是在意她的想法的,如果她喜欢你,那么叔叔肯定会考虑这点。” 鹿念毕竟还是陆执宏女儿。 在大局不变的情况下,选择赵听原还是赵雅原,陆执宏到底还是会考虑到鹿念的想法。 赵听原点点头,“谢了。” 陆阳,“没什么,当哥哥的,我也就希望念念好。” * 午宴很是成功。 陆执宏和赵如澜聊了很多,把合同已经基本敲定,顺便聊了下未来发展。 气氛很是轻松,赵如澜和江文茵对鹿念明显也很满意。 鹿念性子乖乖软软,模样顶尖,琴棋书画都会一点,成绩也不差,不是不学无术的骄纵大小姐,江文茵自己没有女儿,对这种乖乖的漂亮小姑娘简直没有抵抗力。 现在问题就是,到底选择哪一个,和什么时候宣布的问题。 赵家的意思是,现在孩子都太小,再过个一两年,到了二十岁,培养好感情,就订婚。 陆执宏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还不急,过两年,才是陆氏发展的关键时期。 陆执宏是有野心的。 陆执宏坐在豪华的办公室里,看文件看得有些太久,他有点累。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陆执宏说。 进来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目清隽,气质如雪似松,内敛且成熟。 “坐。”陆执宏面上难得带了笑。 陆执宏说,“之间你经手办的事情,都完成得很好。” 事实上,是远超他想象的好,比他们公司大部分正式员工,都要做得好。 陆执宏想,可以试着把更多的事情交给他。 少年眉目淡淡的,没有因为他的表扬而激动。 陆执宏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我最近身体也太不好,以后的世界,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他把报纸放下,最上头是一篇报道,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因为故意伤人致人重伤被通缉,在外逃窜了七八年,前几年落网了,不久前在监狱被查出肺癌,保外就医失败,去世了。 陆执宏记得那个名字,那是最开始,想收养秦祀的一个家庭。 他记得,在被陆家带回来之前,也是有别的家庭愿意收养秦祀的。 其实一开始,他在孤儿院,是很多人愿意收养的。 小孩子长得那么漂亮,又是个健康的男孩,愿意收养的人很多。 “那时候太小了。”他淡淡道,“已经没什么印象。” 陆执宏也没在这上面多纠结,他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兜兜转转,其实也回到了他原本的想法,就是要陆家需要一个听话,且可以做事的人,秦祀很符合这个条件。 他小时候在街头流浪过,被孤儿院收容,后来来陆家,陆执宏最开始也调查过,秦祀父母的信息,根本找不到。 彻底是个无亲无故的人了,这样用起来,其实也很顺手。 陆执宏和他聊了几句,听了听秦祀对陆氏业务的想法。 越听越觉得是个可塑之才。 “今天就这样吧。”陆执宏说。 公事聊完了。 秦祀比陆琢大一些,但是也没相差太多,陆执宏看着他,忽然问,“你平时和赵家兄弟熟悉吗?觉得他们如何?” 少年原本已经准备离开。 他面无表情,“和赵二熟一点,但是也没多聊过。” “养女儿就是麻烦。”陆执宏取下眼镜,叹气,“做爸爸的,得考虑太多,到底选女儿喜欢的那个,还是更合适的那个。” “念念也这么大了,就是还和个小孩子一样。”陆执宏说,“心思不定,今天喜欢这样,明天又喜欢那样,一天一个样,需要人操心。” “要是你是我儿子就好了。”陆执宏说。 看着眼前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前途无量,不仅让人心生羡慕。 他一直沉默,没有接话。 “也不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是这么相处的,我们这种老头子都落伍了。”陆执宏玩笑般道,“以后假设实在不行了,就叫你帮忙,给他们制造点机会。” 少年背脊挺得笔直,眉眼未动,没有什么反应,由着陆执宏说了个尽兴。 离开陆执宏的书房时,残阳如血,缓缓从城市地平线的另一端升起。 他松了松手指,沉默的看着窗外残阳。 * 鹿念还记得自己和明哥他们的约定。 马上就要报志愿了,她学校基本敲定了,就是安大。 赵雅原想报隔壁的安工大,两个学校只隔着一条街巷 和附中在不同的城区,但是,也就是从这里转移到那里的区别,依旧还是在这个城市。 明哥打电话和她联系了几次。 鹿念这天终于溜了出来。 和秦祀几天没有联系,她在家里数着日子,发现离他离开安城的时间,已经只剩十来天了。 这还算是待得长了,她想起根本不回来的寒假。 这次去的是黄毛和小屈的店。 明哥和秦祀都不在。 她吃的心不在焉,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在酒吧呢。”黄毛说,“明哥今晚骂骂咧咧了好久,说为什么就今天生意这么好。” “你等下过去吗?”黄毛嘿嘿一笑,“他说他今晚请客,酒随便喝。” 鹿念已经很久没去过明哥的酒吧了。 她一下想起了白熙,抿了抿唇,“去。” 为什么不去,她是明哥请来的客人,怕什么。 果然生意很好。 鹿念找了找,酒吧里的漂亮小姐姐不少,她一眼看到了白熙,被人环绕在正中,神情骄矜,正在调着一杯鸡尾酒。 鹿念在吧台旁坐下,看着她,心情忽然就有些不爽, 秦祀今晚是不是也在这,估计,就是冲着她的吧。 她现在也成年了,喝点小酒,自然没有问题。 黄毛,“念念妹子,这样不好吧?秦哥说了,不让你喝酒?” 鹿念冷漠脸,“他又不是我的谁,能管我?就准他自己喝,不准我喝么。” 小屈扶了扶眼镜,看着她背后。 高挑的清俊少年正站在她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几人。 黄毛,“我,我有点尿急……我先走了。” 小屈,“我电脑没关,我回去关下电脑。” 俩人泥鳅一样,呲溜一声,一下滑走。 鹿念,“……” 灯光昏暗,可是就那张脸,化成灰了,她也认识。 不是说有事去了?怎么现在,又跑来这酒吧里了,家都不回?怕是来找某人的吧。 “小姐,您点的特调。”调酒师端着酒过来。 秦祀看了他一眼,被那双漆黑冰凉的凤眼这么一看,调酒师点点头,忙把就酒放下,转身就走。 酒吧员工都不怕正牌老板明哥,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却一直有种奇特的畏惧。 秦祀似乎也没什么要拦她的意思。 之前说了,喝酒不要秦祀再管,他居然也就真的看着她喝。 鹿念气得够呛,赌气一样,拿起杯子就灌。 几口喝完,她差点呛到,白皙的小脸一下红了。 “我是客人。”她含糊的说,“你是不是应该给我提供服务。” 他站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出挑,如同一株挺拔的雪松。 秦祀冷漠道,“我又不是这破酒吧员工,也不是你的谁。” 他清俊的脸显得格外淡漠,“你想要服侍,就去找别人。” 他袖子微微卷起,把周围空杯子收走,昏暗的灯光下,露出的一截手臂线条格外好看,精致的腕骨,手指显得格外修长。 似乎把她当成了空气。 醉意慢慢升了上来。 鹿念气红了脸,“你就对我不好。” “你不要脸,和酒吧那个漂亮小姐姐……”她昏头昏脑,终于说了出来。 少年皱着眉,“你说什么?” “对,叫白熙。”鹿念终于想起她的名字。 这件事情沉甸甸在她心里压了好久,一直没发问,眼下借着酒意,终于一股脑全问了出来。 周围到处都是人,已经有人开始往这边张看了。 他皱着眉,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 二楼寂静无人,他想了下,开了一张门,把她拉了进去。 那是他以前还在明哥这里是,暂住过的房间,很久没有回来过了,里面基本陈设却都还在。 “她上次,和我说。”鹿念脸还红着,“和你,那样了……” 这种话,鹿念到底不好意思说出来。 但是秦祀当然可以听出来,他反应何其快,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和忽然变红的脸颊,一下明白过来。 简直荒唐。 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冷笑,“她说你就信?” 鹿念语塞。 其实仔细想起来,确实只是白熙单方面说的话,她从来没见到过证据。 她脑子都转不动了。 那为什么白熙要那么说? 到底是社会阅历太单薄,单纯又被保护得太好,她也没有想到过,一个女生,能随随便便拿这种事情来撒一个对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的谎。 不过,他这么说了,她姑且还是选择相信。 鹿念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 秦祀垂着眼,什么也没说。 “那……”她嘟囔,酒意上头,她眼睛亮晶晶的,“你……” 到底有没有那啥过。 她总觉得秦祀过得很复杂,从小就在外,经历一定也很复杂,那天黄毛说漏嘴,被她听到了,就说有不少人喜欢他。 鹿念总觉得,他也不像是会很克制的人,那天她只是主动了一下,后来他不也很热情么。 秦祀,“……” 不答,是不是就证明有啊。 她当然没资格管,但是,就觉得不开心。 她离得很近,大眼睛谴责一样看着他,“我也不是想管你,但是,那天你后来把我弄得好疼。” 是她先主动的,当然也不会怪他,但是想听一句实话,总可以吧。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之前冷淡的神态再维持不住,一路僵硬到了手指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她发现,那个吻似乎是秦祀的软肋,一提起来,他就会服软。 “门关了。”她托着腮,反手缓缓扣上门。杏眼明媚,“明哥他们都不会进来,就我们俩。” “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她含糊道,声音又软又糯,似在自语,又似在蛊惑。 没想到她酒量竟然这么小,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直接把她点的那些酒换成白水。 她越靠越近,面颊雪白,娇憨明媚,吐息里带着淡淡的就酒气,像个妖精,把他往绝路上逼。 她穿的裙子,幽幽的香,从领口里飘散,一弯锁骨落了干净的月色,刺得他不敢再看。 他越退越后,溃不成军。 “我没有过女朋友,没和人上过床,也再没亲过别人。”像是被在火上炙烤,逼到了绝路,他眼角发红,嗓子发涩,一咬牙,“一辈子也不会有,可以了吗?” 脸好红啊,眼角也是红的,好漂亮…… 和平时那个说话气死人,傲又冷漠的秦祀,太不一样了。 她脑子晕飘飘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四四崽:这种事情,一辈子也不会有。 后来的四四崽:…… 念念(沉思状):你之前说什么来着?不想要,一辈子都不要?那就停吧 四四崽:…… 调戏起来好好玩。 解释一下啦,四四崽也不全是怂的原因,他是个很负责的人,而且对念念的事情格外认真,只想护着她,怕她受伤,所以一般会考虑得比较长远周全,现在的情况,也不是他去表个白就能解决的。 (当然,现在让他直接表白是不可能表白的,噗,傲娇本娇,又傲又娇。) 后期肯定会主动,会有追妻滴。 第44章 鹿念喝醉酒之后,特别难缠。 她脑子虽然迷糊,但是确实想了起来,原本的秦祀,确实做到了他说的,一直到二十九岁生日自杀时,都没有恋爱,也没有结婚,身边一个人也没没有。 “一辈子啊……”她嘀咕道,补充了一句,“不会有别人?” 她垂下眼,缓缓靠近,贴着他的唇。 狭小的房间里,两个人贴得很近,秦祀身上的温度很高,很热,她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根本掩盖不住。 他声音已经哑了,“……嗯。” 她直起身子,亲了亲他眼角漂亮的薄红,然后满意的看到,那处红意蔓延开来,他下颌线紧绷着,喉结滚动,明显在压抑,可是,也没有再推开她,或者讲那些气死人的话。 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 是一匹被驯服的狼, 她唇弯了弯,晕头转向,窝在他怀里,嗅着他的味道,醉意上头,她觉得越来越困,男生的话怀抱温暖宽大,睡着很舒服。 谁都没有动,也没有更进一步,他也没有把她推开,不久,她手直接垂了下去,缓缓蜷成一团,靠在他怀里,逐渐睡着了。 像星星落入了怀里。 他松松搂着她,很久很久,什么也没做。 一夜过去了一大半,他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五个字,“有线索,速回。” 他沉默了,看向身旁女孩。 她的面颊睡得粉白粉白,安稳香甜,在他身旁,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手指慢慢抚过她的面颊,力度很温柔,鹿念一点也没有反抗,乖乖巧巧的,甚至还把面颊往他的方向蹭了蹭。 指尖一阵酥麻。 他手指想要离开,睡梦里,她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枕着他的手,蹭了蹭。 他几乎再硬不起心肠,甚至想,就这样好了,他愿意毫无尊严的匍匐在她身边,待一辈子。 从很早的孩提时代开始,就一直如此。 明哥听到声音,推门出来,见到他,“你现在要走?” 这大半夜的。 “念念妹子呢。” 他说,“在睡。” “明天帮她弄点醒酒的东西。”他说,“她家里,我叫人帮忙遮掩过去了,但是,中午之前,你送她回家。” 明哥,“?” “就这?”他说,“你不给她留点别的话?叫她有个念想等等你呗。” 秦祀沉默。 他也没什么资格对她说什么,要她等他,这种奢侈的漂亮话。 他也不习惯做这种诺言。 好在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开始, 明哥问,“那你什么都不说吗,等回来了,你再去追她?假设到时候她有男朋友了,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他,“……” 他握着行李袋的手指顿了顿,骨节有些发白,“随她喜欢,我不会干涉。” 明哥讥讽的说,“呸,还不会干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能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 他从秦祀小时候就认识他,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像狼崽子一样,盯上的猎物绝对不会放手,习惯性蛰伏与忍耐,占有欲强得过分,手段偏激,只要能达到目的,会无所不用其极。 骨子里的性格,是不是变的。 可是,这些,他都没有用在鹿念身上过,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露出过这一面。 只有在鹿念这件事情上,明哥不知道,他为什么竟然这么能忍耐。 “你不然就抽空回来看她呗。”明哥放缓了声音,“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就不和她说清楚,都到这地步了。” “我怕再就走不了了。”他平静的说。 “或者。”他说,“我怕我会毁了她。” 如果他们现在真的在一起,压力可想而知,甚至一直只能偷偷摸摸,还要承受非议,他现在还没有能力能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帖。 他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但是鹿念……他不想让她承受那种压力。 或者说,还以为他内心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如果真的让鹿念和他在一起,最后,发现她只是图新鲜玩玩而已,或者顶不住陆执宏的压力,想要分手,再或者,她发现了他不堪的一面,自己想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做出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情来。 外头下起了小雨。 他的背影消失。 明哥睡意彻底消散了。 他从冰柜里拿出了一听啤酒,打开,仰脖灌下。 “一个疯子。”他看着外头雨幕,喃喃道,“加一个傻子。” * 第二天,鹿念被电话打醒,一看,上午十点,是明哥。 记忆慢慢回复。 她左右看了下,身上衣服整整齐齐,被子也盖得好好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鹿念愣愣的。 “秦祀呢?”她问。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脑子一突突的疼,但是,没有完全断片。 她依旧记得,自己问秦祀的那个问题,以及他的回答。 “走了。”明哥硬着头皮。 说实话,他有点怕鹿念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哭起来或者闹起来。 但是鹿念平静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她不知道昨天那算什么。 算是表白么? 但是,他们都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个吻也没有。 鹿念心里奇妙的平静。 吃完明哥准备的早餐,她问,“他还会回来么?” 明哥狂点头,“肯定会。” 他想多说点,又语塞了,就怕鹿念问他,那秦祀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结果鹿念什么也没再问。 她吃完早餐,给明哥道谢,平静的离开了,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鹿念的高考志愿是陆执宏填的,前几个都是经济类志愿,最后,被鹿念自己顺手加了一个文学系。 不料,最后因为考分原因,第一志愿没有录取,她直接落在了最后兜底填报的文学系里。 陆执宏为这事很生了一次气。 不过他这段时间志得意满,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准备接下来大干一场,因此也就没有再太过于计较这个,只是叫鹿念去辅修第二专业。 反正,对鹿念,他也并没有指望她可以学成继承家业,只是习惯性的包办而已。 赵雅原被安工大录取,一所也挺不错的理工类大学,安大和安工大挨着,他经常跑来安大找她。 鹿念倒是觉得,以赵雅原之前稀烂的成绩,可以在后面这一年进步到这种水平,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开学不久,赵雅原给她打电话,“阿婆愿意过来了。” 鹿念知道这件事情,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跑这件事情。 鹿念眼睛一亮,“那太好了,那小秋呢。” 赵雅原顿了顿,“秋沥,你还不知道吧……他应该和你成同学了。” 鹿念,“啊?” 她惊得电话都要掉下来了。 秋沥不是这么抗拒来安城的么?竟然会选择报安城的大学? “秋沥成绩一直很好。”赵雅原说,“也是为了要陪阿婆,只能也过来这边。” 秋兰需要长期治疗,秋沥放心不下她,赵雅原说过,赵家人可以负责她的全部治疗,最后,秋沥还是选择了也过来安城陪她。 陆执宏现在已经差不多完全接受陆琢的死了。 也不再寻找。 人和小时候的模样,毕竟也已经有了很大变化,甚至就站在陆执宏面前,他可能都认不太出。 所以赵雅原觉得,也没有必要过于担心。 鹿念是在病房里见到秋沥的。 少年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肩膀有些单薄,他坐在凳子上,正安静的削一个苹果,旁边就是秋兰的病床。 深秋时节的光晕,落在他的侧脸上,显出了一个温柔干净的轮廓。 鹿念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小秋,小秋,小秋。”床上的老人似乎被梦魇住了,枯瘦的双手在空中挥舞,声音颤抖,“快到阿婆这儿来。” 鹿念脚步顿住,被这怪异的一幕,惊得有些汗毛直耸。 少年放下削好的苹果,轻车熟路的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阿婆,我在。” 过了几分钟,终于平息。 鹿念放下果篮,紧抿着唇,“……怪不得,你一定要过来陪阿婆。” “她刚不是在叫我。”秋沥温和的笑。 鹿念呆住了。 阿婆很早很早之前,有个亲孙子,名字就叫秋沥。 “我是顶替他的人。”秋沥说,“这个名字,也不属于我。” 只是一种陈述的语气,鹿念却都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她到现在,都一直不知道秋沥的本名,那个被完全消抹掉的本名。 “阿琢。”他说,“那个时候,他们都这么叫我。” “阿琢……”鹿念喃喃道。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个称谓了,从她嘴里叫出来,有些奇妙的感觉。 “还是叫我小秋吧。”少年浅浅的笑,“听着更习惯。”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在他身侧坐下。 “念念,我可以抱抱你吗?”他轻声问。 鹿念点头。 秋沥把她抱在怀里,垂着头,额头贴在她的颈窝,他头发很软,带着清幽的药香,鹿念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意,“有没有发烧?” “没有。”他闭着眼,“太累了。” 鹿念拂过他的黑发,“我觉得我应该比你大。” 秋沥弯着眼,“念念。” “……应该叫姐姐。”鹿念说。 “我不喜欢陆家。”秋沥说,“也不想回去。” “念念。”他说,“以后你和我一起回南荞,或者我们一起去哪个别的地方……” 他声音越说越小…… 不久,彻底睡了过去。 赵雅原和医生聊完,推门而进,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秋沥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落,侧颜显得格外柔软,鹿念让他枕着自己,在低头看一本书。 “啧。”赵雅原说。 果然,他最初黏人的本事还是从秋沥那儿学到的。 赵雅原说,“他这段时间是太累了。” 一路带着秋兰过来,办住院手续,虽然赵雅原能帮忙,也叫了护工,但是到底,细节都需要秋沥自己来做。 因为离开了南荞,秋兰精神状态也一直不是很稳定,需要人陪着安抚。 秋沥足够耐心,但是,平时除了处理这些事情外,他还需要去学校上课,好在秋沥自理能力很强,应付得过来。 他精神上的压力也很大,赵雅原知道,只是不会对人说出来而已。 鹿念,“我之后会更常来。” 她没有动,在他头发上抚了抚。 她觉得,她想要对秋沥好,把以前少的都补回来。 她现在只有这一个唯一的亲人了。 鹿念离开后,赵雅原多留了一会儿,他关上病房门,问,“以前的事情,你是不打算说了?” 秋沥,“她知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按道理,我本来是应该活不了多久的。”秋沥说,“只是因为南荞,最后才活了下来。” 因为在南荞,一直好山好水,没有任何负担的生活环境,他竟然奇迹般的长到了十八岁。 “而且,我已经不再是陆琢了。”他说,“陆琢早已经死了。” “陆家现在情况很复杂。”赵雅原说,“如果陆执宏知道你的事情,一定百分百会让你回去。” 秋沥说,“那就让我一直这个身份好了。” 陆琢已经是个死人了,无论是在法律意义上,还是在现实意义里,他几乎从所有人的记忆里都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大家不再记得他,也不会有人再谈论起。 赵雅原,“在我这,你就一直是秋沥。” 俩人并肩走过走廊,初秋的阳光散落下。 他忽然说,“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需要感谢那场意外。” 赵雅原顿住了脚步,“疯了?” 秋沥摇头,“把我从陆家解放了出来,认识了你,现在,还有姐姐。” 以后可以有一个平凡的生活,比起在黄金铸就的鸟笼里待一辈子,他更喜欢现在。 赵雅原,“我搞不懂你,不过,随你的便吧,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他忽然问,“小秋,那你觉得,我以后当你姐夫怎么样?” 秋沥,“……” 赵雅原一耸肩,“我没有开玩笑,我确实想当你姐夫。” 秋沥微笑,“你平时关心念念吗,会做饭会照顾人吗?现在学习和事业怎么样,小时候那混脾气收起来了么,你确定不会对念念这样?” 赵雅原,“……” 姐控,惹不起。 * 鹿念的大学生活过得平淡,毕竟,都在一个城市,只是从一个地方,挪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不过,偶尔也有些奇奇怪怪的人。 大一下学期,鹿念深夜电脑坏了,似乎是中病毒了,她期末论文急着写,忙用手机下单了一个维修服务。 本来以为没有人接单了,不料,很快显示单子已经被接,交付地点就在他们宿舍楼下。 鹿念犹豫了下,还是背着电脑下楼。 不料,在宿舍下等着的不是什么维修人员,是个看着和她差不大的少年。 他背着电脑包,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不太出年龄,眼睛又黑又亮,头发有些长,显得格外蓬松柔软,虽然看着乱糟糟的。 “竭诚为您提供服务。”他接过电脑。 俩人在学校附近的24h咖啡馆落座,鹿念看他麻利的摆弄她的电脑,忍不住问,“我以为你们肯定停业了,毕竟都这么晚了……你们也好辛苦。” 看着和她差不多大,这么晚了……还要在外打工,她都想把服务费多给点了。 方灯帮她把病毒清了,顺便把电脑从头到尾优化了一遍,“24小时服务,随叫随到。” 鹿念,“诶?” “我叫方灯,计算机学院,比你高一级,算是你师兄。”少年关上电脑,冲她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握手,但是没等鹿念伸手,他已经很快又缩了回来。 他对她笑,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一张娃娃脸显得格外可爱,“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帮忙,手机电脑出了什么问题,软件不会安,想要监视……” 鹿念,“?” 方灯忙住了嘴。 “是真的。”方灯说,“竭诚为您服务,随时,随地听命,做什么都可以。” 现在老大的公司弄得很顺利,方灯也过得顺风顺水,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只是他还有个重要任务,平时在学校的时候,照看好她,有什么意外就通知他。 虽然鹿念需要帮忙的地方很少,他基本派不上用场。 至于别的,秦祀没有交待。 方灯自己倒是积极,会注意四处搜集八卦(正规渠道,方灯特注) 鹿念确实一直没有找男朋友。 他喜滋滋的想,老大马上毕业了,公司一切顺利,陆执宏那边,也进行得很顺利。 到时候,一切都解决后,就完美了。 鹿念看他变化莫测的神色,“……” 她觉得他人挺不错的,就是有点奇怪。 鹿念这两年一直在不断接画稿,安大的教学资源很丰富,鹿念在旁边一家画室学习,水平比起之前也精进了不少。 现在和《星击》的合作关系基本稳定。 就靠着学习之余画画稿子,鹿念现在一个月平均下来,也可以有差不多一两万的收入,虽然被当成大小姐养了这么久,但她花钱还是不多,除去买颜料和绘画工具不吝啬外,她对奢侈品没什么兴趣,最多和朋友四处找好吃的花钱多一点。 舍友熟起来了,知道她身份的,都说她是见过的最接地气的大小姐。 所以基本上,养活自己是完全没问题的,她这些年还累积下了一笔存款。 她的秘密个人小金库,特越来越肥了。 大学后,她生活自由了一些,尤其是上大二后, 她现在越来越少在家见到陆执宏,有时候会听到他焦躁的打电话,从走廊里走过去,说话声音甚至都没有收敛,也一点也没掩盖急躁。 拐角可能要来了。 鹿念记得,陆氏从盛转衰,有个重要的分界点,也是原书里,秦祀最后掌控陆家的关键节点。 过了这么久,她原本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再记不清楚具体时间。 只记得,借陆氏那的危机事件,他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完全掌握了陆氏的实权。 把陆氏从濒临破产的状态直接拉了回来,而且比之前越发壮大,当时即使是苏清悠和赵听原已经结婚,加在一起,也没有能拧动秦祀。 只不过,因为他最后忽如其来的死,陆氏才最终消垮。 甚至连死因也不清楚,只是推断,大概率是自杀。 她完全不知道,这一次到底会怎么发展。 她现在和秦祀基本再没有联系,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听明哥他们说起,这两年,他也没有再回过安城。 只不过,有时候午夜梦回,经常会想到他,还是少年时代的模样,他们两个晚上走夜路回家,路过一条飞满了萤火虫的小道。 “念念,赵师兄来找你了。”丁莹刚从楼下上来,悄咪咪对鹿念说。 “赵师兄都追了你好久了,是不是。”许梦瑶问。 “赵师兄长得帅,性格温柔,家世又好。”丁莹说,“念念,你不如就答应了呗。” 果然是赵听原,鹿念看了眼手机短信,很无奈。 她不知道赵听原是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频率还算是下降很多了,之前有段时间,几乎隔一天,就会要找她一次。 但是,假设真的是她想的那种意思,赵听原又从来没有表过白,她去拒绝,是不是也太脸大了。 只能尽量冷淡。 就算这样,也得控制好尺度,毕竟还得碍着赵雅原的面子。 毕竟,他们是亲兄弟。 而且,陆阳一直有事没事在她耳旁说赵听原如何如何好,而且时不时,还会叫他过来陆家吃饭,弄得鹿念很不舒服。 毕竟,那是她的家,不是陆阳的家。 陆阳现在已经正式入职陆氏了,似乎位置还不小,陆执宏这段时间忙,他越发把自己当成了陆氏的主人。 赵听原果然在楼下等着,问她,“念念,晚上我没课,看你课表也没课,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餐厅我已经定好了。” 鹿念摇头,“我晚上有小组讨论。” 赵听原,“那,改成明天?” “听原哥。”鹿念咬着唇,“我这段时间都没什么空,” 赵听原脸上笑容不变,“你们低年级,期末确实要忙一些,不然,改到之后?等你们期末考完?” 鹿念沉默不语。 她觉得她的意思,已经表示得很明显了。 赵听原温和的说,“我可以给时间给你,但是,也希望你可以给一个机会我,从我们认识的时候。”他无奈的一笑,“你似乎就在莫名其妙的排斥我。” 鹿念摇头,“……没有。” 赵听原缓缓道,“还是说,你是想要去找雅原?我听说,你们在外头买了房?” 其实那是秋沥现在住的房子,因为要长期在安城照顾秋兰,在医院附近,鹿念平时没事时,和赵雅原都会过去。 鹿念脸色不太好看,“你派人调查我?” 赵听原说,“雅原是我弟弟,我自然也需要履行当哥哥的职责。” 他说,“如果你真喜欢雅原,也可以,我会主动退出。” “我听说到过内部消息,陆氏,最近也不是很太平。”赵听原缓缓道,意味深长,“如果你真想和雅原交往,最好趁早。” 鹿念完全被这番话惹恼了。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鹿念冷笑,“陆氏的事情,也不劳烦您关心了,雅原和我是好朋友,就算你是他哥哥,也希望你不要在外头传播谣言诋毁我们。” 这一次的对话,极其不愉快,几乎是撕破脸皮了。 陆执宏当天晚上竟然回了家,他脸色不太好看,问鹿念,“你和听原吵了架?” 鹿念诧异于他竟然会这么快知道,而且还是这种事情。 “我们家和赵家的合作。”陆执宏焦躁的说,“现在正进行到关键时期,你和听原去吵什么架?” 他脸色很难看,“我也就和你直说了,以后,你是要嫁去赵家的,哥哥还是弟弟你可以自己选,不过现在你和听原闹掰了,那就只能雅原了。” 鹿念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爸,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雅原不一定喜欢我,我对他也不是那种感情,难道就能因为家里公司需要合作就结婚?” “只要不互相讨厌就行了。”陆执宏说,“感情都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他不耐烦道,“我已经给你们留了很多相处时间了。” “你还在高中的时候,每次要去赵家,都是我允许的。”陆执宏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想事情,给父母分忧,而且雅原哪里不好了?你不要再说孩子话了。” 鹿念完全没有消化掉这个事实,她的三观已经被震碎了。 她想起了很多之前的细节,赵家在他们家的特别优待,赵家父母的上门拜访,逢年过节的贵重礼物,赵听原的日常探访。 原来全是为了这个?赵听原赵雅原是不是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陆执宏已经彻底撕破脸了,不管不顾,“苗苗,你看着小姐,让她待在这好好想想。” 苗苗硬着头皮,“好。” 这天晚上格外漫长。 鹿念手机被拿走了,呆呆的蜷缩在自己卧室,脑子已经彻底乱成一团。 陆执宏出门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半夜的时候,她被一阵警笛声惊醒。 陆家院子里,第一次停了这么多警车。 “陆氏多名高管涉嫌金融犯罪,都已经被逮捕。”来的高个警官出示了证件,“陆执宏作为法人代表,现在也需要过去配合调查。” 陆宅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被惊醒。 陆执宏面色难看,勉强维持了最后一丝体面,随着上了警车。 第二天,新闻传出,陆氏股票暴跌。 陆执宏给她的那张可以无限透支的信用卡,陆执宏名下所有银行卡都被冻结,甚至包括鹿念,他最频繁转账给她的那种银行卡,也被暂时冻结。 这一天,终于即将来了么。 鹿念现在整个人都还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现在她画画的积蓄,养活自己没有问题,可是,小秋……他身体也不好,鹿念一直很害怕他之后会出什么意外,而且,有着以后想带他一起离开陆家的奔头,鹿念一直在努力存款。 她没有料想到,这一切,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原文剧情发展。 第二天,陆执宏没有回来。 何甜已经第一时间回了娘家,把自己的贵重珠宝首饰全部都带走了。 陆氏整个乱成一团,鹿念在网上看到自家新闻,看到底下评论的谩骂,心里越看越乱。 她记得,原书里,是秦祀为了复仇,在这时接管了陆氏,最终帮忙顺利度过了危机。 可是现在,秦祀,连他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在做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 他似乎整个人都已经人间蒸发,他的大学同学说,他早已经提前修完学分毕业。 只是以原来他们单薄的交情,那个甚至算不上告白的告白,和一个意外的吻,秦祀会愿意回来帮她? 第三天,陆执宏终于从警局回来了,随后,心脏病发作,直接进了医院,甚至都没有回家。 鹿念随着去了医院,看到陆执宏憔悴惨白的脸。 她厌恶陆执宏,一心只想脱离他的掌控,可是,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发现自己根本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不敢把这些事情外传,尤其是秋沥,她纠结万分。 陆执宏唇动了动,“去联系赵家的人……雅原……” 他气若游丝,鹿念勉强听清楚,心里格外难受。 现在这个情况,去找赵家的人,她什么立场?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鹿念看到这个名字。 赵雅原。 鹿念握着手机,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接,她想起了陆执宏三天前说的话,叫她去嫁给赵雅原,图他们家的钱和权,想要陆氏借此度过危机。 甚至连现在,都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赵雅原说这种的事情。 电话接通。 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言简意赅的问,“你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鹿念,“不好……他还一直操心公司的事情,只想回去,但是医生说,至少要住院一个月,调查也还没有结束……” 她眼泪含在眼眶里,掉不下。 她不知道赵雅原为什么会凑巧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终于还是说,“雅原,如果我爸这几天去找你或者你家人,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不要当真,拒绝就好了。” 赵雅原皱着眉。 “你说订婚的事情是吗?”他直截了当的问。 鹿念呆了。 “和家里没关系。”赵雅原说,“我一直很喜欢你啊。” 鹿念眼泪还含在眼眶里,彻底愣了。 赵雅原一直对她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鹿念知道他的性格,所以后来,干脆直接都当成了玩笑话。 赵雅原说,“假设我们在一切了,以后家庭问题也不用考虑,我爸妈,你爸,小秋,肯定都会支持,我们性格也还挺合得来的。” 他说,“你看,我长得,怎么也不算丑吧,可能性格差了点,以后也可以改。” 鹿念心里更乱了,“雅原……” “我如果想帮你们,我们只能先订婚。”赵雅原说,“否则,爸妈不会愿意,现在我家的公司并不全部归我管。” 甚至现在,连订婚这件事情,也只能让他去争取。 陆家境况真的很危险,赵雅原看来,就算他们家出手相助,能帮的也有限,基本已经无力回天。 豪门联姻一般都是没有感情的,就是这么现实,一旦利益不再相关,大家立马成了陌路人。 只是,他父母也不完全是落井下石的人,只要鹿念愿意,事情回旋的余地还是有的。 就算陆氏跨了,他还是可以护得鹿念周全的。 鹿念咬着唇。 “没事,你不用强迫自己,反正就订个婚嘛。”赵雅原说,“小爷我又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不会乘人之危对你做什么的。” 鹿念听他这语气,这么久一直阴郁的心情,终于有了些松动。 她说,“小秋那边,你先不要告诉他。” “我这几天,可能会搬过去和他一起住。”她犹豫着说。 赵雅原,“ok,还有什么别的要交待的?” 鹿念终于说,“……谢谢。” “这个就算了吧。”赵雅原说,“那订婚的事情,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 鹿念咬着唇,“等我爸醒过来,你亲自来一趟,和他聊聊,可以吗?” 赵雅原声音里带着笑,“当然,来见未来的岳父大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鹿念,“……” “这几天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打我电话。”赵雅原说。 陆宅内部已经完全乱掉了。 男主人在医院昏迷不醒,女主人已经连夜离开了,帮佣和管家,都陆续请假回家。 她只是个大三学生,劈头遇到这些事情,完全手足无措,可是,现在也只有她能处理了。 只剩下苗苗还留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鹿念,终于说,“只是调查,而且先生只是受牵连,不是已经定罪,我相信,先生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鹿念脑子出乎意料的清醒,“我们等结果就好了。” 她说,“这屋子暂时不住人了,苗苗,我要把家里所有的还剩下的厨师保姆暂时全都辞退,过几天,应该会有人上门来查证据。” 她在外头有房子,可以住下她和小秋。 那是鹿念拿自己的积蓄,和秋沥一直出资购买的,离医院很近,不料,现在却变成了最后一处避难所。 鹿念一直希望可以摆脱陆家的束缚,也知道未来陆家会有一场浩劫,但是,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发生时,她会是这种心情。 陆氏的事情,在安城是个爆炸性新闻。 豪门间,业内,几乎人人都在议论。 陆家院子被封得严实。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的停在了大门口。 “这里不让进。”看门的是个中年大叔。 庭院明显已经开始呈现破败之意。 戴眼镜的男人懒得和他沟通,给他直截了当的塞了一把钞票,门卫迅速把门打开。 雷声阵阵,庄园寂静,在泼洒的牛毛细雨里,更加显出一种难言的死寂和萧条。 车上下来的年轻男人,举着一把黑伞,沉默的停在了院子里。 握着伞的手指骨节分明,他微微把伞上仰,看向远处陆家死气沉沉的主屋,窗帘都遮掩着,包括那个房间,都再没有一丝光亮。 伞下露出了半张清俊的脸,淡红的薄唇,他及颈的黑发被雨打湿了一些,润着淡淡的湿意,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清寒。 第45章 秋沥现在住的这间房子,在一个还算高档的小区,就是面积不大,只有大概80平的样子,只有两间卧室,秋沥和鹿念分别一间。 不过鹿念并不会经常留下过夜,秋兰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所以平时,也就住着秋沥一人。 秋兰上了年纪,身体原本就不好,许许多多毛病,之前在南荞时,她一直拒绝去医院检查。 近年来了安城,第一次去医院做了彻底检查,查出了大大小小不少毛病,最严重的一桩就是肾衰竭。 这病没有办法根治,只能靠临床手段维持着,所以现在大部分时间依旧都住在医院里,而且如果有什么意外突发的话,在医院也可以得到及时的治疗,秋沥下课后,经常去医院照顾她。 其实也是靠药吊着命,但是只要还可以治疗下去,秋沥和赵雅原都不会放弃。 秋兰是赵家的远亲,而且小时候对赵雅原有过抚养之恩,所以,她的治疗费用和医院床位,都是赵家的关系。 即使如此,秋沥还是把钱都暗中记了下来,他对鹿念说过,以后,该还的那份还是要还给赵雅原。 秋兰在南荞有祖产,但是秋沥不愿意动用这些,他除去上学外,也在兼职。 秋沥也知道鹿念平时会接稿挣钱,很久之前,鹿念曾经和他说过,她以后想离开陆家,不再靠家里,自己养活自己。 到时候,就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做自己喜欢的职业,可以追自己喜欢的男孩子。 说这话时,鹿念眼睛闪闪发光,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时过境迁,秋沥很少再看到鹿念这种神情了。 他在屋子里准备晚餐,出神的想。 赵雅原给他打了电话,说是鹿念会要过去暂住几天。 他没有说具体原因,但是秋沥也没有问。 他正好晚上没课,所以从医院回来后,就去超市买了菜,基本都是鹿念爱吃的,准备好好做一顿晚饭。 鹿念在陆家打包了一些物品,直接打车去了秋沥哪里。 这里离市区近,离陆执宏住的医院也近,陆执宏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危险,暂时不能出院,他只有鹿念一个女儿, 她发现,自己近段时间,似乎就是无穷无尽的和医院在打交道。 小时候,鹿念就对医院一点不陌生,但是没有想到,到现在了,还需要那么频繁的和医院打交道。 陆家现在实在是太过于阴沉压抑,她不愿意回去。 一整天神经都紧绷着。 鹿念出了电梯,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屋,便闻到一股清幽的栀子花香。 是秋沥买的,他每天都会在家换一株新的花,插在家里的花瓶里。 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盈满了幽幽的花香。 鹿念在沙发上坐下,身子一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疲惫。 她身体底子本来不好,之前那么些年,好不容养回来了一些,这两天经历了这些,只觉得像是生了大病一般,浑身都卸了力。 厨房门开了,飘出了香喷喷的饭菜味。 秋沥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念念?” “我以为你不在家。”鹿念轻声说。 她原本以为秋沥不在,正准备晚上不吃,或者点外卖凑合一下。 “雅原告诉我你会来,我就先回来了。”秋沥说,“晚饭马上就好,再等几分钟。” 秋沥见她脸色苍白,眼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看着比平时憔悴不少,他关了火,拿锅闷炖,取下围裙,在她旁边坐下,“怎么了?” 他们俩人轮廓相似,秋沥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瞳漆黑温润,看见他的脸,她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格外委屈。 秋沥给她擦了擦眼泪,让她靠着,沉默了片刻,问她,“……陆家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鹿念直起了身子,“雅原告诉你了?” 她不知道秋沥是如何知道的,明明和赵雅原交代过,不要他告诉秋沥的。 “你忘了我的专业了。”秋沥说。 他学的是法律。 他蹙眉,“我听我的导师讲起了最近这件事情。” 虽然陆执宏不一定做了违法的事情,但是陆氏现在内部分裂,有高管确实涉事,挪用公款,非法集资,都是已经有了确凿证据的事情。 “陆氏要是真的撑不过去的话。”秋沥缓缓的说,“那也不是你的错。” 鹿念揉着眼睛,“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她到底也受了陆家恩泽那么多年,想离开陆家是一回事,但是,眼睁睁看着陆执宏穷途末路,整个家彻底溃散,又是另外一回事。 早年明明知道的事情,但是,在陆家待了那么多年,人心都是肉长的,陆执宏对她,也没有坏到丧尽天良的地步。 她可能就是心太软。 秋沥说,“我希望你以后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要再被陆家束缚了。” “这件事情,也不是你可以管得过来的。” 秋沥明显比她冷静。 “雅原和我说了另外一件事。”秋沥问,“你们要订婚的事情,是真的吗?” 原因赵雅原没说,但是秋沥了解他们俩人,总觉得这件事情突兀又透着蹊跷。 鹿念梗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秋沥叹了口气,他挽起袖子,给她抽了一张湿纸巾。 “雅原是个很好的人,虽然有时候脾气急了一点。”秋沥认真说,“念念,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会祝福你们,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陆家去嫁给他。” 鹿念抿着唇,摇了摇头。 她现在很迷茫。 赵雅原和秋沥是青梅竹马,她也知道了,他们感情一直很好,都把对方当做最好的朋友。 赵雅原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几乎是和她赤裸裸的表白了……如果成了,自然是大家都好。 如果不成,要因为她的事情,弄得赵雅原和秋沥也尴尬么? 更何况,现在秋兰的治疗,也都是依托着赵家。 而她已经把赵听原得罪了。 她不想拖累秋沥。 这些话,鹿念都藏在了心里,没有再说出去一句。 晚餐很丰盛,秋沥厨艺一直很好,做的也都是她爱吃的,鹿念不想辜负他的心意,勉强吃了一些,感觉终于有了些力气。 晚上她洗了个澡。 出来后,又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 “我煮了酸枣仁汤。”秋沥说,“安神用的,根据你的口味改了一些。” 他接过毛巾,给鹿念擦着湿头发。 “喝了后,晚上好好睡一觉吧。”他说,“你看,都有黑眼圈了。” 喝了汤后,似乎真的好了一些,头不再疼得那么厉害。 但是,鹿念看着天花板,却依旧根本无法入睡,焦虑又压抑。 * 陆氏现在一团乱麻,陆阳这段时间却并没有什么颓丧之气。 他和赵听原约了见面,秘书带着赵听原进来,陆阳忙起身迎接。 “这段时间,简直乱七八糟。”赵听原坐下。 陆阳给他亲手倒茶,“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叔叔会做那种事情,干我们这一行的,还是要注意红线,违法犯罪的事情不能做。” 陆执宏分明还没定罪,只是因为几个亲近高管涉事受到了调查而已。 而在陆阳这里,他仿佛已经进了监狱。 原来陆阳对陆执宏卑躬屈膝的模样,赵听原记忆犹新。 他端着茶杯,不再谈论陆执宏的事情,缓缓开口,“这几天公司的事情,你要多看着点,失了主心骨,不等于整个公司瘫痪。” 陆阳,“我在努力整顿秩序……” 赵听原眯了眯眼,“那你知道,陆氏马上要空降一个新董事?” 陆阳,“……” “以前据说在分部干过,现在已经在外开公司了,据是宁盛传说中的那个幕后老板的人。”赵听原说,“那人手腕强硬出了名,这次,你想在公司干个什么事,恐怕绕不过他。” 陆阳,“我会马上去调查。” 赵听原点头。 陆阳沉默了下,又问,“听原,倒是你弟和念念的事情,到底怎么办?” 赵听原皱眉,“他是被迷晕了脑袋。” 现在和鹿念订婚,对赵家,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鹿念除了长得美,也就是个木头美人,一点不解风情,他不知道赵雅原是何苦。 赵听原说,“我会尽力去取消这个事情。” 陆阳忙说,“确实,取消了好。” 赵雅原搅和进来这件事情,对他们两个而言,都没有半点好处。 “那你和嫂子的事情呢。”陆阳语气轻松的问,“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喝上喜酒?” 赵听原说,“七月吧。” 苏清悠已经怀孕了,陆阳是知道的。 苏家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逼得很紧,赵听原也许诺了,等苏清悠六月毕了业,可以立刻办婚礼。 孩子预计明年出生,会是赵家第四代的第一位小公子。 “也让爸爸妈妈高兴高兴。”赵听原说。 陆阳说,“那当然,双喜临门。” “合作愉快。”他送赵听原出门。 * 第三天,医院来了电话,说是陆执宏醒了。 鹿念一大早接到电话,瞬间睡意全无。 赵雅原的电话也随之而来,“我到医院了,打算见陆叔叔,你要一起来吗?或者直接我和他谈也可以。” 鹿念咬着唇,“我也过去。” 赵雅原,“我开车来接你。” 一路沉默。 鹿念坐在副驾上,忽然说,“雅原,我想了很久。” “如果你找到了喜欢的女生,或者,因为别的原因后悔了。”她说,“你随时可以和我解除婚约。” 她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或者要求。 赵雅原握着方向盘,没有转脸,轻松道,“没事,订了婚,我正好也不会再被我妈推出去相亲。” 鹿念知道这是他的修养和体贴。 可是就因为这样,让她更加难受。 她昨天做了个很久远的梦,梦到了她去南荞,闷热的夏天,和那个破旧的小旅馆。 可是,那时她亲到他的唇时,少年时期的感情,燥热,悸动,急促的呼吸,加速的心跳,都如此逼真。 是她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感受过的。 她后知后觉的想,她应该曾经深深地喜欢过他,比她想的,要多很多很多。 只是因为矜持与迟钝,从来都难言。 而秦祀才是那块捂不热的石头。 但是,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回旋余地呢? 她和秦祀,已经是陌路人了。 她连他去了哪,在做什么,都一窍不知。 她已经把那段从没有开始过的感情放下了。 而如果她嫁给赵雅原,以后,陆家会好,秋沥会好,大家都会好。 她也不讨厌赵雅原,他们能说得上是很投缘的朋友,相处一直很愉快。 鹿念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区别,住在一起日子久了,把他当男朋友看,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 车很快到了医院。 陆执宏很是虚弱,看着比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简直要瞬间老去十岁。 鹿念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陆执宏是她现在的亲生父亲,这么多年,虽然控制欲过强,鹿念做梦都想摆脱他,但是,他对她的学习和生活可以说得上是尽心尽力。 鹿念不想让他死。 医生来了,问,“病人家属在么?” 鹿念说,“我是他女儿。” 医生见她还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姑娘,但是,这里也确实没有别的亲了,“跟我出来吧,我们聊聊病人的治疗计划。” 鹿念随着他出门。 室内一时只剩下了赵雅原和陆执宏。 陆执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一般。 “雅原,我女儿,陆氏,以后都要拜托你了。” 他声音沙哑,“陆氏不能垮,那是我二十年的心血。” 赵雅原说,“放心,我会照看好念念。” “叔叔,你就留在这儿安心养病。”他说,“好好休养身体,到时候我们的订婚宴,劳烦您出席。” 陆执宏忙问,“定了什么时候?” 赵雅原说,“暂定一个月后。” 陆执宏,“尽量快一点。” 陆氏现在一团乱麻,如果没有个稳定军心的消息,陆执宏怕到时候已经土崩瓦解。 赵雅原沉默了片刻,“最早,十天后。” 还需要准备很多事宜,他不想弄得过于仓促。 陆执宏虚弱的点头,“那念念就拜托你了。” 一连说了这么多话,让他好不容易积蓄的体力又都被耗尽,急促的喘着。 赵雅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他对陆执宏没有任何好感。 不过是看在他是鹿念和秋沥的亲生父亲的份上,维持了最后一丝礼貌。 鹿念回病房的时候,陆执宏已经又睡了。 “都谈好了。”赵雅原起身,“我们可以走了。” “十天后。”他说,“我们的订婚宴。” 鹿念意外,“这么早?” 赵雅原一耸肩,“也就是走个形式,早一些,迟一些,无所谓。” “走了,回学校。”赵雅原说,“我记得你今天还有课吧,是不是还是什么小说研读?我可以去蹭课么?” 俩人走在安大校园里。 他神态举止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和她相处时,更加多了份随意和亲密。 鹿念很纠结。 那么说,赵雅原,马上要成为她未婚夫的人,现在,可以算是她男朋友么? 但是,她没有任何实感。 认识赵雅原太久,她几乎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异性来相处过。 和对秋沥的感情有些像,更像是亲人和朋友。 现在陆氏墙推众人倒,赵雅原还愿意帮助他们,秋兰的医药费,也都是赵家在承担。 她和秋沥,俩人确实欠了赵雅原很多。 “日子照样过,天又不会塌下来。”赵雅原说,“这几天你就好好上课,回去吃秋沥煮的好饭好菜。” “或者,今晚,我们俩一起吃个饭?你想吃哪?”赵雅原拿出自己手机,给她发了一个链接,“你看这家店如何?” 鹿念正准备点开看。 赵雅原凑过来一看,他看到鹿念的手机,给他的备注是“雅原。” 借着身高优势,他一下把她的手机捞了过去,纤长的手指动了动,几下改成了,“男朋友” “再过几天,就是‘未婚夫’了。”他笑得有点淘气,“然后,就看你什么时候让我上岗了。” 鹿念很不好意思,“把手机还我啦。” 她看着好别扭。 赵雅原笑嘻嘻的,“那你来抢啊” 就像是年轻小情侣一样。 和安大校园里,别的任何一对情侣没有什么不同。 “念……”远处的草坪里,走来一个人,差点和他们迎面撞上。 “方……师兄?”鹿念有些诧异。 这几年,方灯帮过她不少,鹿念也确实发现他没有什么坏心眼,所以警惕也暂时放下了,俩人还勉强算得上熟悉。 方灯一阵尬笑。 鹿念才注意到,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不是学生打扮。 笔直的长腿,白衬衫和西裤,没有打领带。 看着很年轻,但是气质相当成熟,冷淡内敛,和这些还没有走出校园的青涩大学生格外不一样。 鹿念的眼睛缓缓睁大。 她想过很多次,她和秦祀可能的重逢,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这种极端尴尬的情况之下。 他从小就早熟,比同龄孩子想的多做的也多,眼下对这身打扮更是轻车熟驾,极其合适。 他长高了,甚至比之前要更加好看,已经俨然是个年轻男人的模样了,五官的最后一丝青涩都已经完全褪去,虽然依旧唇红齿白的漂亮,面上笼罩的冷意和疏离也比之前更盛。 冷漠且傲气的男人,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尤其是现在。 鹿念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秦祀。 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她现在还没有落魄到需要哀求他帮忙的地步。 而且他们之间,除了那个莽撞意外的吻,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秦祀也没有对她做过任何承诺。 他们之间已经断的干净利落了,甚至连单纯的债务关系都不存在了,秦祀早已经还得干干净净,谁都不欠谁的。 赵雅原显然也意外。 他拉了下鹿念的手,“注意看路。” 他手心的温度很暖。 鹿念愣愣的,忽然想起。 她和秦祀,以前,认识那么多年,甚至都没有这样牵过一次手,只要见面,似乎就一直都是在不断的吵架,大吵小吵不断。 对面男人一双清寒狭长的凤眼,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漆黑如墨,冰冷刺骨。 方灯现在心里简直是一万匹曹尼玛呼啸而过。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原本那几年都没出事,现在等老大回来了,忽然就冒出了一个什么男朋友未婚夫。 看着感情还不错的样子,这当众打情骂俏的。 鹿念极不自在,不想多看秦祀,一句话也说不出。 明明她根本没有亏欠他任何。 他们现在也已经不可能了。 秦祀到底怎么想的,她以前不知道,现在不知道,以后估计也不会知道了。 她和赵雅原的订婚宴,就在十天之后。 他们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陌路人了吧。 这辈子,倒是有一点好处,因为她的介入,秦祀幼年在陆家将会受到的非人的欺凌的都没有发生,他和陆家之间的血海深仇都没有了。 连以前借用的陆家的钱,也早已还清,他看起来对陆氏也没有更多的兴趣。 他们可以说是已经变成了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 “秦先生回了安城?”赵雅原说,“十天之后,就是我们订婚宴,你要不要一起来喝个酒?” 秦祀消失远走的事情,赵雅原自然也知道,并且不满。 从很早开始,他就一直觉得,鹿念一腔深情错付了狗。 秦祀只有事业和野心,这种男人,就适合一辈子单身。 两个男人视线交错,赵雅原挑着眉,似乎准备好了要和他吵一次架,秦祀安静,眸子漆黑深湛,看不出半点情绪。 鹿念拉了他一下,“雅原……” 赵雅原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我听你的,你不想要他来的话,那就不请。” “抱歉。”鹿念终于抬头,看向他,“他不会说话。” 她觉得眼前的秦祀很陌生,有种挥之不去的隔阂感。 自然,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他撒娇,或者是肆无忌惮的吵架。 这么久不见,鹿念瘦了,眉目依旧清丽灵动,比之前却似乎安静了很多,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方灯艰难的尬笑,“……你们这个,看起来感情挺不错?” “当然。”赵雅原意味深长,“毕竟在一起这些年了,也没分开过,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 “那我们先走了,马上还要去上课。”赵雅原说,“走吧。” 鹿念忙随上他,和方灯道了一声别。 即使转过身了。 似乎还一直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 她现在已经成熟了,也理智了。 知道除了感情之外,这世界上也还有别的需要重视的事情,也知道了,这世界上所有的感情,也不都是你付出了,就会有回报。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应该是最近的事情。”方灯双掌合一,“我可以保证。” “这真的一点苗头也没有哇。”方灯说,“老大,你要信任我的技术实力。” “那之后,明后天我们行程怎么安排啊?”方灯问。 自从在校园里遇到鹿念和赵雅原后,他一直一言未发。 也是运气不好。 知道陆家的事情后,他第一时间回了安城。 去了陆家,没有遇到鹿念,去医院,说她刚走,来学校找她,这下又遇到了她和她的“未婚夫”。 是不是,真的就没有缘分。 方灯腹诽。 他终于说话,嗓音有些喑哑,“去找陆执宏。” 婚约的事情,确实大概率是陆家和赵家长辈定下的。 “可是,如果鹿念真喜欢赵雅原怎么办?”方灯说,“她也不是那种贪图财产的人吧,如果是她愿意的呢。” 秦祀没有说话。 看清他眼底,一直压抑着的阴霾,让方灯打了个哆嗦,瞬间闭嘴。 他去了明哥那里。 明哥的酒吧依旧在营业,比起之前,生意不好不坏。 这些年,有了本钱,他酒吧连锁出去了好几个,地理位置更好的也不是没有,他自己却固执的守在了本家。 明哥沧桑了不少,但是依旧是一条单身狗,“你刚走那年,寒暑假,她都会来。” “后来,来的就越来越少了。” “但是,每次过年,还是都会给我们发贺年短信。”明哥说。 “估计,也是不想看到这伤心地了吧。”明哥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你自己不让我们说,过了这么久,她当然也会忘啊,你这是自作自受。” 他安静的喝完了那杯酒,什么也没说。 秋枫路的房子,他推开门,里面落满了灰尘。 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那间卧室,陈设一如既往。 他打开窗,风灌了进来,城市夜晚的灯光明明灭灭。 他站在床边,面孔清俊,神情淡漠,神情克制内敛。 眸子里的阴霾越积越重。 * 那天匆忙之下,许多东西没有收拾,还在家里。 鹿念回了一次陆宅,收拾东西,不料她一清理起来,就忘了时间,都弄好时,一看已经超过了十一点。 她和秋沥打电话,“太晚了,我今晚就留在这边算了。” 不知道那边说了句什么。 “嗯。”她声音很柔,“你也要早点睡啊,我看你昨晚睡得不好,今天要补起来。” 似乎是窗被风吹动的声音。 鹿念惊魂未定,起身关了窗户。 现在偌大一个庄园,除去还有保安看大门之外,佣人都基本已经回家。 鹿念这段时间睡眠很差,不借助药物,基本都无法入睡,她偷偷买了安眠药,藏在秋沥看不到的地方。 她吃了药,上床入睡。 …… “唔……”鹿念挣扎着,怎么也醒不过来。 似乎有人压着她,在她耳边在说话。 唇很软,透着淡淡的凉意,贴在她的锁骨处,却也没有真正触碰,只是若即若离,滚烫的吐息落到她颈边,激起一阵战栗,那气息陌生又熟悉。 “……我是谁?”那人问,问得极低而浅。 冷意沁透过来,鹿念几乎有被某种大型捕食动物死死猎住的感觉。 她什么也回答不出,一个名字都想不起来。 …… 她的腰被搂生疼。 在长久的平静后,却也没有再做什么。 她没有说出那些名字。 狂暴的状态逐渐恢复,那股力道重新变得克制,安静的在她身上,卑微的汲取着那一点点的气息与热度。 第二天一大早,鹿念醒过来,一切如常。 应该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想。 和赵雅原的订婚宴在只有五天了。 那天意外见到秦祀后,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伤心。 但是,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烈的情绪波动。 可能,也是因为发现他并没有多把自己放在心上吧。 也可能,是已经彻底放下了,或者平静到麻木了。 *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陆执宏这几天在医院,安心休养,等着出席两天后的订婚宴。 他接了章华一个电话,原本灰败的脸色一下变得更差,几乎是吼了出来,“什么,宁盛要撤资?” 陆执宏声音都走形了,“他们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撤资?” 章华说,“是他们老板要求的。” 谁都知道,宁盛的幕后老板是个手腕强硬,且说一不二的人,只是因为他嗅觉灵敏,决策到现在还没出过差错,所以自然也相对享有无上的权威,基本就是一言堂。 陆执宏说,“你,你先稳住他们,两天之后,我们公司就有转机了,赵家会给我们投资。”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去找他们的人对接,看他们有什么要求,有的话,我们尽量满足,陆氏只是暂时陷入了危机,未来,还有无穷的潜力,你把这个意思传递过去,可以的话,我想和他们老板直接对话。” 直接对话估计不太可能。 宁盛有两个老板,一个是明面上的,三十余岁,A大毕业,对口专业,履历极其好看,平时笑呵呵的,似乎很好相处。 业内却都传闻,他只是个傀儡,宁盛幕后另有掌权人,那位神秘的幕后老板,才是决策者和掌权人,宁盛的飞速发展壮大,也就是从这位幕后老板彻底掌权开始。 他却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过面,除去性别外,年龄,履历,籍贯……一切都是迷。 挂断电话。 陆执宏胸口起伏,还在激烈喘息着。 护士走进来,“陆先生,这里有位先生要见您。” 陆执宏声音沙哑,“……让他进来。” 进来的年轻男人眉目英俊,一双漆黑淡漠的眼,似曾相识 “……秦祀?”陆执宏问。 秦祀在陆氏没有待很久,只了一年,便离开了。 因为他做事实在太漂亮,陆执宏挽留过,但是,他去意已决,而且相当迅速,辞职后的第二天,整个人都已经彻底离开。 他大学提前修完了学分,毕业得很早,陆执宏再也找不到人,也只能作罢。 他不知道秦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现在的陆执宏,却显然没有和秦祀谈话的心情,他说,“我现在身体不适,下次……” 青年修长的手指一挑,扔过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陆执宏接过,瞳孔瞬间收缩。 那是一张卡,宁盛内部的员工卡,陆执宏认识,那是一张最高级别权限的,通体黑色,只是却没有姓名和职位。 “你怎么来的这东西?” 秦祀淡淡道,“你刚接了个电话,和你在聊撤资的事情,是不是?” 那是内部消息,除去章华外,陆执宏可以确定,陆氏这边不会再有人知道。 “你……”陆执宏毕竟在商海驰骋了那么多年,基本的反应和嗅觉还是有。 把一切不可能的都排除掉,剩下的一个可能,纵然再荒唐,他也只能选择接受。 “宁盛背后,是你在操纵?”陆执宏手指有些颤抖。 秦祀没有答。 青年眉眼格外清隽好看,也格外冷漠,彻底撕去了那一层伪装,他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他,没有一丝怜悯,冷漠残忍至极。 “你想要我做什么?”陆执宏闭着眼,“别撤资。” “去拒绝赵家。”他收回了卡。 赵家? 为什么事情? 他似乎完全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冷冷道,“订婚宴。” 可是,这件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家毁约,得不到赵家的援助,给陆氏注资的宁盛必然也会有损失,他这样到底有什么好处? 陆执宏,“……你到底想要什么?” 病房里安静了下去。 夕阳落下,青年半张清隽的面孔被染得格外好看,他垂着眼睫,握着那张卡,手指不经意的收紧。 “鹿念。”他淡淡道。 陆执宏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他难以置信的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可是当年的秦祀,出现在陆氏时,对鹿念没有表现出过任何兴趣,从来都是客气冷淡,且礼貌的态度。 两个没有任何来往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提出这种条件。 他如果真的是宁盛背后的操纵者,陆执宏熟悉的那副面孔,是冷漠残忍,且无利不早起的。 他根本不相信秦祀,会真的因为满足了这个条件,就放过他们。 “换个条件。”他声音虚弱,“别的任何都可以。” 青年站起身,“那就没得谈了。” 陆执宏胸口剧烈起伏。 “你想用这种办法羞辱我们陆家?”他被彻底激怒了,血液似乎都往脑袋上直冲,口不择言,“你配吗?” 不看看他是什么人,一个无父无母,仰仗着陆家长大的野种,现在反过来,竟然想逼迫他把他娇养的独生女儿嫁给他? “我是不配。”青年的眼睛冷得像是冬天的冻湖,“但是,你有别的选择?” 他声音讥诮,残忍且冷漠,一针见血。 “取消掉陆家和赵家的婚约。”他说,“然后,陆氏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他都会处理好。 陆执宏脸色发白,彻底颓唐了,他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有这种想法?” 青年嗓音冰冷,“很久了。” 从他还是个阴沉的小男孩时,吃不饱,穿不暖,遍体鳞伤,一无所有,只能远远的窥视着她,她多看他一眼,对他多笑一次,都可以让他心潮澎湃。 “念念还在上大学。”陆执宏声音虚弱下去,闭了闭眼,“你要是真的还记得陆家一点情面,或者但凡还对她有一点感情,就不要逼她现在结婚。” 鹿念长得很美,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女孩的美貌是资本,但有时候也是一种负累,陆执宏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 秦祀抿着唇,“可以缓缓。” “不过,她要来和我住在一起。”他说。 他想每天看到她,可以和她说话。 陆执宏猛然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陆执宏(咆哮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馋我女儿的身子! 四四崽:……??? 事实证明,到后来,馋身子调戏人的是念念,噗。 很快要开始甜甜的同居啦~。 第46章 每天晚上原本是是明哥酒吧营业的最高峰期,但是今天,他早早闭了店,外头天气干冷,他看着夜幕,不知道见今晚会不会又下雨。 晚上有两个客人即将来。 十点过后,外头传来脚步声,明哥开了门,先进来的是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挑年轻男人,旁边是个看着才二十上下的娃娃脸男生,小虎牙,一身书卷气。 “还挺准时。”明哥打开门,嘀咕道。 旁边那个娃娃脸他不认识,多看了几眼。 “方灯,现在跟着老大一起,帮点小忙。”娃娃脸自报姓名,“嘿嘿,我也是安城人,和老大认识很久了。” “我都没见过。”明哥心里有些犯嘀咕,感慨了下那兔崽子藏龙卧虎的人脉。 秦祀这几年到底做了什么,明哥也不知道。 可以说他行踪完全消隐了,和明哥甚至也断了联系,直到他这次回安城,才重新开始联系上。 他那次走得匆忙,一句解释也没有,明哥有时候都怕他在外头凉了,直到秦祀回来,明哥正在为酒吧扩张的事情发愁,好地儿拿不下,对家格外嚣张,他对秦祀无意提了一句,第二天问题直接解决了,他自己都没出面。 明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现在应该是混得挺不错的。 至少以前的秦祀,还没有这个本事。 不过明哥也不惊讶,他老早就觉得了,他未来一定会有出息。 方灯不怎么会喝酒,他随身带着电脑,在角落里摆弄着,没打扰他们谈话。 明哥斜觑了秦祀一眼,“我听说,念念妹子后天要订婚了?” 是他熟悉的一个公子哥酒客,说是的内部消息,明哥当时听到时,惊讶得差点把手里杯子给砸了。 青年垂着眼,放下酒杯,“会取消。” “取消?”明哥惊讶,“那取消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秦祀,“她会搬过来和我住。” 就同居上了? 明哥想,当年秦祀那么一走了之,鹿念明显也是不知情的。 现在这么快就原谅他,还愿意一起住了,念念妹子脾气也好得过头了吧。 他于是问,“那你是怎么和念念妹子说的?” 秦祀沉默了片刻,简短道,“对陆执宏说的。” “他公司现在离不了我们。” 明哥反应了好大一会儿,眼睛瞪大,“草,你这去不就是去威胁人家了?威胁人家把女儿给你?” 秦祀再度沉默了。 他的沉默,基本等于默认了。 明哥简直啥都说不出来了,“你就是这样追妹子的?” “几年不回来,把人家都这样晾着,然后忽然冒出来,逼着人家取消婚约去和你住一起嫁你?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青年握着杯子的手收紧,一句也没有反驳。 他从小就是这个倔样,自尊心高又敏感,有什么话都闷在心里,想法有时候偏激得明哥都觉得可怕。 “你那几年都干什么去了?”明哥强行平息了一下情绪,“为什么几年不回来,对她不管不顾的?” 秦祀是他看着长大的,明哥一直很关爱他,基本是当成了自家人,但是,对于鹿念,他也是一直当做自己的亲妹子看的。 明哥脑回路很简单,只觉得这事情秦祀做得不地道,而且很不地道。 一旁的方灯听不下去,关了电脑,“哥,这个是没办法的。” “秦哥也没有对她不管不顾。” 明哥,“那你他妈的倒是给个解释啊。” 方灯只能说,“关系到我们内部事情,说了你们不懂的。” 明哥,“哦,就你们文化人懂是吧?” 明哥看向秦祀,“你这种追人的方法,根本就是狗屁不通,你喜欢一个人,就要多去她面前表现自己啊,去讨人家喜欢,让人家爱你啊,这样逼她嫁给你,算几个意思?” “我知道你习惯这样了。”明哥语气缓和了一点,“但这不是你小时候和人打架抢地盘,也不是现在在商场上和别人谈生意。” 威逼利诱,用各种手段和心机来达到目的。 他也知道秦祀一直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尤其在鹿念面前,一直爱得卑微又内敛。 但是,谈恋爱和这不是一回事啊。 他抿着唇,“……我只能这样。” 他不奢望鹿念会对他有多么深刻的感情,只能靠这些办法,筹划好一切,把她留在他身边。 他忍了这几年,回来看到她和赵雅原手牵手站在一起时,几乎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克制下来。 他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只差最后一步。 方灯对明哥说,“哥,这里面,也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几年,每周方灯都会告诉他,鹿念过得如何,她平时的生活,有什么需要,有什么要帮忙的,都会告诉他,这些年,一次都没有缺过。 对鹿念而言,秦祀确实消失了那么久。 但是对于秦祀而言,她从未远离过。 鹿念喜欢《星击》里的那只小鹿,每年各地的限量周边他都会搜集,然后当作粉丝寄的礼物,叫方灯邮寄给鹿念。 方灯说她收了,很喜欢,还认真回了礼,那些小礼物方灯都收了起来,给秦祀寄了过去,他都一直精心保存到了现在。 明哥,“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我只知道,你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你对不起念念妹子。”明哥说,“我话就放这儿了,也不会改。” 秦祀一句也没有反驳。 青年清俊的面孔,苍白又安静,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被浓密的睫毛影子掩去。 阴霾都被藏在了眼下。 酒杯空了。 “明早我们公司有会。”方灯也随着站起身,“就不多待了。” 这段时间,因为陆氏惹出的风波,他们也一直都格外忙碌。 宁盛的内部会议,出席者只有四人。 议题自然是最近闹得轰轰烈烈的陆氏案件。 邱帆说,“陆氏早从根子里烂掉了,陆执宏近年来刚愎自用,公司内部派系斗争一直不消停。 做事没规矩,被曝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违法的当然另说。” 鸣鸿说,“但是,陆执宏这次也被整得这么惨,就很值得思考了。” “据说是内部人员举报的。”邱帆说,“大义灭亲啊。” 鸣鸿笑呵呵说,“陆氏的那些事情,不摸进去待一阵子,是搞不清楚的。” 方灯看了秦祀一眼,他安静的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氏这波动荡,并不是宁盛的动的手,别有他人。 但是,方灯知道,秦祀曾经在陆氏实习和工作过,分部和总部都待过,在陆氏待了差不多一年,已经彻底摸清楚了内部的脉络。 后来他们投资陆氏,可以顺利渗透进去,也和他那段时间的经历很有关系。 鸣鸿笑,“小老板,那你是怎么走脱的?我听说,当年陆执宏可是特赏识你,你知道这么多了,放走你,也不是他们的风格啊。” “陆氏的人后来一直在找我。”秦祀说。 他修长的手指转着一支笔,眉睫落下浅淡的影子,神情什么也看不出。 方灯愣了下。 “明哥那边也被找过了。”秦祀抬眼,语气浅淡,“只除了你,因为没人知道我们有联系。” “然后我还在安大是吧。”方灯脑子毕竟聪明,一下也转了过来,“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觉得我靠谱呢。” 他们这两句对话,鸣鸿和邱帆听不懂。 方灯整了一下思绪,却有些咂舌。 他当时不过也就二十吧。 有那种魄力和狠心,把自己在以前存在的痕迹完全消抹掉,再在另一个地方从头开始。 不过,他不图名也不图利,即使是现在的宁盛,已经做到这么大了,秦祀也极少露面,他生活简单得简直令人发指,似乎除了工作,别的都不敢兴趣。 鸣鸿和邱帆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只有方灯知道,他最终寻求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的陆氏,基本上已经是在宁盛的控制之下了。 看了方灯给的资料,鸣鸿越看眉头越皱。 鸣鸿说,“他们自己内部一点都不和谐啊。” 他比划了一下,“小老板,你是想救陆氏的,那腐肉,就必须都得剔掉,不然,投再多钱,也是丢了无底洞。” 他指着屏幕上,陆阳的名字。 看着那个名字,青年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把那名字从屏幕上抹除。 “赵听原。”他语气平淡,“他们一直有联系。” 方灯纯粹是技术人员,对这些公司内部的事情一窍不通,只听他们三人讨论。 鸣鸿是宁盛的表面老板,但是,他们都知道,宁盛幕后的决策者只有一个。 是另一个,藏在影子里的人。 最终,一锤定音,会议结束。 “好了好了,现在基本解决。”鸣鸿说,“也不枉费了小老板那几年。” 只要之后按着计划,再把陆氏好好清理一遍就ok了。 陆阳这么些年,处心积虑累积的势力,和赵听原的内外勾结,陆氏内部各势力的交错纠结。 “该换血了。” 蛰伏与隐忍,是他从小最不缺的东西。 * 订婚宴就在两天之后。 鹿念没有和人订过婚,也从小没有妈妈,自然搞不清楚这个流程。 只是,赵家那边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赵雅原甚至都不如之前来得勤快,似乎非常忙碌,鹿念听他同学说,他这几天都请假回家了。 以前鹿念的生日,都会安排得格外气派,提前宴请宾客,定制礼服。 不过,陆家现在是这种光景,陆执宏甚至还在医院里。 鹿念每天会去看他。 她暂时撑起了这个偌大的家。 把家里和涉事人员相关的所有线索就交给了警方,安置好陆家上下那么多用人,和陆执宏的医生交涉。 短短几天,她只觉得每天都过得累到要虚脱。 好在钱暂时还够用。 鹿念再次无比庆幸起了,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几年前就开始了自己的积累。 鹿念回到家,洗漱完后,就睡了。 这几天,秋沥也住回了家,希望尽量可以给她分担一些。 确定鹿念睡着了。 秋沥走到阳台上,拨通了赵雅原的电话,他声音微沉,“雅原,你那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赵雅原声音少见有些疲惫,“我今天出去,游说了一天。” 赵雅原再怎么离经叛道,他现在的身份,毕竟也只是赵家的小儿子,而不是掌权人,不可能完全枉顾长辈意愿。 对于这个订婚宴。 赵家内部也颇有微词,或者说,反对的占大多数。 因为陆氏的状况,大部分赵家长辈是不支持赵雅原和鹿念订婚的,尤其是赵听原的强烈反对,他甚至举例说,鹿念根本就不喜欢赵雅原,这么结了婚,吃亏的,只会是赵家。 秋沥沉默了一会儿,“只有两天就是订婚宴了,你确定可以如期办好?” 赵雅原勉强笑,“这么不相信我?” 秋沥说,“念念这边我一直也瞒着,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就算这么成功了,以后鹿念嫁入了赵家,是不是还会有无穷无尽的脸色看? 赵雅原说,“她以后是我老婆,谁敢给她脸色看?” 秋沥轻轻摇了摇头,“小雅,我不想让她受委屈。” 赵雅原有些烦躁,纤长的手指把自己头发揉乱了,他忍不住骂了一声,“妈的,一堆老古板。” 订婚宴的时间眼看快到了。 他家里不同意这事的,依旧还占大部分。 赵雅原也没办法,他这几天,都不好意思再联系鹿念,只能在家尽力争取。 这天,他刚出门,就迎面遇到赵听原。 神情似乎很是愉快,“雅原,爷爷叫你过去书房一趟。” 赵雅原皱眉看了他一眼。 他去了书房,一进门,便看着赵权。 他年龄已经过了古稀,但是精神矍铄,腰杆子笔挺。 “爷爷。”赵雅原站在他面前,“我这两天很忙,叫我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赵权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不孝子。” 他说,“你是还在瞎忙你那订婚宴吧?” 赵雅原,“不行?” 赵权说,“你看家里有几个人同意,办到现在,你办出什么了?” 赵雅原,“您同意不就行了?” 赵权皱眉,“胡闹,我告诉你,正好,我早上接了个电话,陆执宏打来的,人家现在也不愿意了,正好。” 赵雅原,“你之前是不是对陆家态度不好了?” 赵权,“你这是和爷爷说话的态度?” 他也没否认,赵权办事很爽快,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赵雅原是他最喜欢的小孙子,自然,也想给他以后找个可以对他发展有所裨益的好妻子,他听赵听原说起过鹿念,越听越是不满,极力反对赵雅原这事情。 所以,陆执宏打电话过来。 作为赵家现在的实际管事人,赵权说的话,有时候就有点不中听了。 不过陆执宏也是能忍。 怎么也不介意,就是装作没听见。 就等着他们订婚。 赵权这边拿赵雅原也无可奈何,两方面都僵持不下,就闹成了今天这局面。 所以一大早,陆执宏打电话过来,说愿意取消的时候,赵权简直欣喜若狂,忙叫赵听原去叫赵雅原过来。 赵雅原依旧不愿意相信,问,“到底是谁说的?为什么陆家忽然就不愿意了?” 赵权说,“陆执宏亲口说的,你不然去问他女儿也行,反正不管我们这态度怎么样,他们也终于不来倒贴了。” 赵雅原已经拉开了门,冲了出去。 鹿念现在还在秋沥那里。 她瘦了,一张雪白的瓜子小脸,下巴越发显得尖尖的,肩膀单薄,正低头在画着什么,边揉了揉眼,甚至都没有发现有人进门。 锅子里的粥还煮着,她就坐在桌前,全神贯注。 秋沥低声说,“她在画稿子,说想再多挣点钱,这有可以尽量节约时间。” 陆执宏的银行卡都被暂时冻结了,医院的治疗费用也不菲,现在,花的都是鹿念自己的积蓄。 赵雅原看不下去了,“我这有钱,你们不用这样。” 秋沥轻轻摇了摇头,“小雅,我们受你帮助太多了,而且,你家……” 想起赵权说的那些难听的话。 赵雅原沉默了。 鹿念画完最后一笔,抬头看到赵雅原,“雅原,你来了。” 她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颓废,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声音甚至活泼精神。 赵雅原沉默了很久。 赵小公子出生到现在,还从未有过这般难熬的时刻,他终于说,“念念,我们婚约的事情,你爸爸早上和我爷爷打了电话,忽然不同意。” 鹿念呆住了,“诶?” 她明显还不知道。 赵雅原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鹿念忙站起来,“对不起,他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她急急忙忙给陆执宏打电话,结果不通。 鹿念咬着唇,“我现在就去医院问她。” 她穿上外套。 赵雅原想跟着过去,被秋沥拉住了,对他轻轻摇头。 鹿念赶去了市中心医院,结果被告知,陆执宏已经转院了,去了西枫医院了。 那里有安城市最好的心脏门诊,费用昂贵先不提,没有关系的话,根本排不到那里的号,以陆家现在的状况,陆执宏能忽然转院去了那里? 鹿念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现在的荷包,怎么支付得起西枫的医疗费啊? 她赶去了西枫医院,问到了陆执宏的病房号,然后得知,他的费用早已经被缴清,不需要她再支付。 鹿念一头雾水,按着地址找过去,这下终于见到了陆执宏。 “爸,雅原刚找我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鹿念问,“说是订婚的事情,你忽然不同意,要取消?” 陆执宏说,“……是取消了。” “赵家也同意了。”陆执宏说,“除了赵雅原,他们家其余人本来就不乐意。” “到时候就算结了婚,你在赵家,也会受气。” 尤其以赵听原为首,坚决反对。 都是一堆见风使舵的人。 陆执宏也不奇怪,毕竟,推心置腹的说,如果处境倒换,他也不会愿意。 经过了昨天的缓冲期,他现在忽然觉得,换成秦祀,似乎也有不错的地方,除了面子上过不去之外,能得到的实际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这些事情,我之前都没有告诉过你。”陆执宏说。 鹿念咬着唇,“你是因为这个事情,就要取消的?” 她根本不相信陆执宏,会因为在意她的面子和感受,放弃掉和赵家联姻的机会。 陆执宏果然沉默了。 “以后,你就从家里搬出去吧。”陆执宏说。 陆执宏说,“好好和人家处着,脾气也收敛一些。” 鹿念脸色发白,“你在说什么?” “我们和赵家的事情,取消了。”陆执宏清楚的说,“换了对象。” “他条件也不差。”陆执宏说,“你们以前还认识。” 这话太过于荒唐。 鹿念简直同时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和脑子。 门被打开。 鹿念双脚都无法移动,似乎被钉在了原地。 进门的青年身姿修长,气质清寒凌冽,有如芝兰玉树。 是那个,她格外熟悉又陌生的人。 “念念。”陆执宏说,“正好,家里房子最近有人要来调查,你去他那儿借住一段时间。” 来检查的医生上门,语气很客气,“先生,现在检查,家属要先到外面等一等。” 鹿念脑子已经乱哄哄,简直像是行尸走肉一样,随着他挪出病房。 他带她出门,给陆执宏带上了病房门。 青年抿着唇,“之后,你想住在哪里?” “秋枫路的房子我已经叫人打扫过了。”秦祀说,“还有间新的,离你学校更近。” 鹿念消化了一下这个事实。 她发现自己竟然出乎意料的冷静,大眼睛平静的看着他,“随便去哪里。” 这里毕竟是医院,是公共场合,在这里聊这种事情,有失体面。 秦祀显然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这种反应。 他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也沉默了。 车行驶得很平稳,到了一家鹿念之前从未来过的别墅区。 关了门。 她平静的问,“你对我爸都说了什么?” 秦祀沉默。 鹿念手指收紧,指尖刺到掌心。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是, “之前,我听陆阳在谈,有个大股东,最近要从陆氏撤资,那个传说要撤资的股东,是不是你?” 完全没有根据的事情,但是鹿念心里有股奇妙的感受,甚至,几乎可以确凿。 秦祀,“不是。” 确实不是他,那个股东是邱帆, 准确的说,只是他做的决策。 鹿念,“那你敢说,那不是你的意思?” 她气得浑身都发颤,“你拿这个来威逼我爸?叫他取消婚约?” “这么多年,你忽然消失,一句话都没有,回来就是这样?”她说,“这叫什么,趁火打劫?” 她想起了原书里,陆氏最后的掌权人就是秦祀,不过是为了复仇。 这一次,她原本以为,不需要复仇了,秦祀就会和陆氏再没有瓜葛。 谁料,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结局。 而陆执宏说什么改变婚约。 是不是,无非就是想和她定个名义上的婚约,娶了她这个陆氏大小姐。 然后更加名正言顺的把陆氏都收归己有? 之前那莫名其妙消失的几年,没有一个解释,忽然回来了,然后对她的订婚宴横加干涉,用公司事务威胁陆执宏,强迫她取消婚约。 她是个人,不是个玩具,可以任由人揉搓圆扁。 她对陆执宏也彻底失望了。 当然,更加失望的,是对眼前这男人。 当年秦祀一走这么久,一直再没有消息,鹿念后来也想了很多。 她主动了那么多次,秦祀毫无回应,她能继续厚着脸皮继续下去? 他们青梅竹马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分开过那么长时间。 她一开始会想他,很想很想,但是后来,又后悔,觉得可能是自己之前的莽撞彻底让他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彻底走了,还消失得那么杳无音讯。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告诉自己,放下。 女孩单薄的肩颤着,“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没再多解释,少见的也没有还嘴,由着她发泄怒火。 眼前的年轻男人很高大,窄腰长腿,背脊笔挺,比起少年时代,看着更加让人安心,足以依靠。 鹿念在心里冷笑,看着他清俊如画的脸。 依靠? 以前还会这样想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他和陆执宏,到底有什么区别? 她冷冷说,“你死了这这条心吧,我不会嫁给你,也不会和你一起住。” “我能自己挣钱。”鹿念倔强的说,“在外面也有住处,有我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雅原那里,我会自己过去说。”她说,“我已经答应了,只要他不爽约,我就不会爽约。” “我爸爸不是我,代表不了我。”她说,“我只嫁我自己喜欢的人,你有什么别的目的,想都别想。” 他脸色苍白,一双狭长的凤眼黑如点漆,冷得如同冻湖。 “你就这么爱他?”他问,声音发冷,脱口而出,“刚过去了几年?你的感情就这么廉价?” 鹿念气得要命,脑子里那根弦彻底断掉了。 “啪”的一声。 响声清脆。 鹿念看着自己的手掌,傻了。 室内一片沉默。 她反而彻底镇定了。 估计他们之间,要彻底撕破脸了。 秦祀那么高傲一个人,从小到大,她没见他为任何人低过头,别说是这种堪称奇耻大辱的事情。 室内沉默了下来。 她一直没发现,从今早见面起,秦祀的脸色就格外苍白,薄薄的唇褪去了颜色,没有半分血色,额上沁着汗水。 他没有还手,也没有动。 气氛如此难熬。 鹿念硬着心肠,拿起自己的物品,准备彻底离开这里。 地板上落下的影子,动了。 下一步,他却靠近了一些,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胃疼得厉害,他唇抿着很紧,脸色苍白,一边面颊还留着淡淡的红,是被她打到的地方。 他低声说,“……别走,好吗?” 卑微的祈求。 他是太嫉妒了,才会说出那种话。 不是他不想回来,是没有办法。 他不是赵雅原那种天生就站在高处的天之骄子,他一无所有,活得像条野狗,只能站在泥泞里默默仰望她。 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东西,都只能靠自己的手去争取。 或许手段不是那么光鲜,他也习惯了。 当年,他不想拿鹿念对他的感情去考验,看足不足以跨过那些阻力。 他也不想让她承受那些压力。 只能靠他先把九十九步都走完,把所有的障碍都扫除了,走到她面前,再卑微的伸手,祈求她一个回应。 是用这种卑鄙龌龊,让人瞧不起的手段。 但是他已经尽他所能了。 他把她搂进了怀里。 青年身上清寒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气息,把她紧紧的包裹。 少年时代,因为饮食的不规律和疏于照顾,秦祀就有胃病,鹿念是知道的,甚至也见过他发作。 看他现在的模样,这几年,是越发厉害了。 他抱着她。 但是,因为疼痛的关系,他比平时虚弱太多,手根本没有力气,鹿念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把他甩开。 刚才盛怒之下,鹿念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甚至也没来得及,端详一下这房间。 甚至现在,她才发现,屋子里的陈设,和当年他们当年在秋枫路住的屋子一模一样。 鹿念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秉性温柔平和,这还是这么多年里,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甚至连陆执宏说要把她“卖给”赵家时,她情绪波动都不如现在的一半。 无论是什么时候,他似乎都是那个可以轻易激起她情绪的人。 他这么松松的搂住她,没有很用力,黑发垂下,看不清楚神情。 他说,让她别走。 情绪发泄过后,他状况又这么不好,鹿念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让他在沙发上先躺下,拿手机在最近的药店下了单,随后,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 等病好了,是不是又会开始翻脸不认人了,说那些难听话。 鹿念平静的想。 再那样的话,她确定,一辈子都不会再和他有什么瓜葛了。 她这么想着,坐在他身旁,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拉住了。 “松手。”她说。 他似乎睡着了,没有听到一样,似乎是梦里无意识的动作,依旧拉着她的手。 男人指尖很凉,不重的力度,没有握得很紧,却一直萦绕着,不让她离开。 鹿念说,“我是去门口给你拿药,不是要走。” “我知道你没睡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要再装了。” 青年还闭着眼,鼻梁秀挺,长睫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 却已经迅速松了手,无声无息的,脸一路红到了耳根。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你就继续装,臭不要脸。 四四崽:(……) 不是装,他脸皮就是真的很薄,要他讲什么情话,是要命的。 就需要念念大师来开发(调教)一下子辽嘻嘻,不然一张嘴,真的气死人。 他觉得自己有愧于念念,所以会一边默默继续弥补(划掉,四崽即将开始追妻),一边尽力忍受调戏(除非实在受不了了,嘻嘻……) 这段已经熬过去啦。 同居生活要开始~小剧场写过的都会有。 会很甜,四四已经可以保护念念了。 —— 【加个题外话】 稍微解释几句,四四崽不是完美的,可以说是很不完美的,难以接近,偏激,浑身是刺,傲娇敏感,自卑,嘴巴又毒,少年时代爱得尤其隐忍克制,基本爱都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很多人会觉得受不了是正常的。 只是念念可以包容他的不完美。 念念之前对他的付出也是不计回报的,也不是图什么,念念就是个单纯懵懂的实心眼孩子,两辈子也都没经历过什么。 四四也能感觉到的吧,所以才会这么爱念念。 第47章 鹿念也没有那么狠的心。 打完那一巴掌后,见他又这个模样,她就心软了下来。 毕竟,她看了他那么多年,俩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么多年里,她付出的感情和关心都不是假的。 这间屋子很新,跃层住宅,一楼是餐厅,客厅和书房,卧室在二楼,基本没有住过人的痕迹,打扫得干干净净,处处透出新居的气息。 想来,买了这房子后,他自己应该也没有来住过多少。 屋内基本生活用品都没有,虽然有厨具,但是冰箱里空空如也,鹿念也不会做饭,只能打电话叫人上门送餐,好在她以前也曾经照料过他,轻车熟路。 鹿念拿了药,“起来,吃药了。” 他现在倒是挺听话了。 从沙发上直起身子,黑发被睡得有些乱,垂下遮住了神色,只看到有些苍白冰凉的手指,从她手里接过药,乖乖吃下。 “饭。”鹿念说。 然后看他把饭也吃完。 胃疼发作都最厉害的那阵子似乎过去了,秦祀面上有了些血色,症状轻了,只是看起来还有些虚弱。 鹿念说,“药我都放在这里了,每天三次,按时吃。” 她还是终于补上了一句,“平时记得好好吃饭。” 她把买来的药放在茶几上,分门别类放好,告诉他分别是什么时候吃。 秦祀没说话,安静的听着。 鹿念知道他记忆力有多好,不用再说第二次,肯定都记得了,那就没什么别的再需要交代的了。 “我走了。”鹿念说。 她还得回秋沥那里,去找赵雅原说清楚这事儿。 没等她离开。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男人修长的身影笼罩下来。 鹿念皱着眉,“你想干什么?” 他抿着唇,没有再重复那句话,半晌,才终于说,“……陆家房子已经封了。” 鹿念,“我在外面有房子住,并不一定要回陆家。” 他垂着眼,声音还有些沙哑,“这里近,离学校和医院都近。” 确实,他这边房子的地理位置更好,离安大和医院都更近。 鹿念说,“打车的钱我还是有的,现在也没有那么忙。” 她想绕开他出门。 他不说话,堵在她面前,垂着眼,他身材高挑,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鹿念根本没法强行离开。 “你到底想做什么?”鹿念说。 他被逼得没办法,唇没有半点血色,紧紧抿着,终于沙哑着说出了几个字,“……留这吧。” 想让你留下。 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天天可以看到她。 青年脸色还苍白着,下颌清瘦,眼睑下的青黑还能依稀看到,这种透着狼狈的模样,而秦祀在她的印象里,即使是他最落魄的时候,也依旧是高傲,倔强又冷淡的,何曾这样卑微的求过人。 她想起了之前,他在她耳边说下的那句话,求她留下。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心到底还是软了。 她告诉自己,等他身体好了,陆执宏也出院了,她就离开。 只是暂住几天。 “我现在必须回去一趟。”鹿念语气软和了下来,“我要去找雅原,还得去拿我自己的东西。” 她要去和赵雅原讲清楚,赔礼道歉,毕竟,为了这个婚约的事情,不管赵家态度如何,赵雅原一直是尽心尽力的。 听到这个名字,他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很快被收敛起来。 秦祀何其聪明,他很早熟,为了在这个社会摸爬打滚活下去,第一个学会的生存本领就是察言观色。 他只是在她面前,惯来迟钝又青涩。 他从她这话里捕捉到了一丝希望。 鹿念终于得以离开,却不料,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也跟了上来。 秦祀没有看她,目光注视着前方,“……我送你去。”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好了。” 鹿念,“……” 她看出来了,如果不让他一起,她估计是没法回去了。 怕她去了不回来么? 她不至于玩这种逗小孩子的花招吧。 上车之前,她先打通了赵雅原的电话,却一直显示无法接通。 关上电话,鹿念心里很难受,她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赵雅原。 赵雅原是不是也生气了,所以现在,连她的电话都不接了? 他从前视镜里看到了她失落的模样,唇紧紧的抿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却依旧什么也没说。 他开车送她去秋沥那里。 男人在屋外等着她,鹿念进屋,赵雅原却果然不在。 秋沥在书房,听到动静出来接她。 “小秋,雅原呢?” “雅原回赵家了。”秋沥说,“是他家里人来叫他回去的。” 秋沥低声说,“他说,等说过几天,让他先冷静一下,再和你见面。” 鹿念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里乱成一团乱麻,“那,婚约的事情……” “雅原说是他没有处理好,婚约的事情,叫你不要再放在心上。”秋沥说,“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其实是赵家老爷子亲自上门来带走赵雅原的,并亲口和他说,婚约取消了。 所以,订婚宴,就这么取消了? 鹿念心里还有些没有实感。 但是,这一点,她其实也是知道的,倒是不那么怀疑是秦祀背后操纵。 毕竟,她现在也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赵家不同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秋沥声音很温柔,“我其实也不太赞同,你们在这种情况下订婚,可以取消,其实对大家都更好,等雅原再来,你们好好聊一次。” 女孩肩膀单薄,眼角有些红,秋沥温声安抚她,“别在意,不是你的错。” 其实他没说的是,就算陆执宏不半路反悔,这个订婚,大概率也是不会成。 “我会给雅原道歉。”鹿念吸了吸鼻子,“他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会尽力。” 秋沥弯着眼,“嗯,等过几天,他再来,我会通知你。” 鹿念吸了吸鼻子,“嗯。” “小秋,我可能要搬走几天。”鹿念说,“爸爸转院了,离这里有些距离。” 陆执宏的病情现在不容乐观,鹿念还是得按时去医院看看他。 毕竟,陆执宏也养了她那么多年,这种时候,何甜跑了,家里散了,只剩下她一个女儿,这时候她对陆执宏不管不顾,基本上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鹿念不是个那么记仇的人。 她心肠软,很多时候,都是凭本心做事。 小时候,她对秦祀好,他态度那么恶劣,她没有被刺伤,并不介意,依旧傻乎乎的一次又一次的去找他。 陆执宏这么些年,一直这样对她,鹿念对于他自然没有半点好感,却也做不到在这种时候一走了之,抛下陆执宏不管。 秋沥神情很复杂。 男人倚靠在门框处,五官精致淡薄,在地上落下修长的影子。 五官更加成熟,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少年时代的影子。 秋沥认识他。 “念念,你小心一些。”秋沥低声说,“注意保护自己。” 那男人不是什么君子,他怕鹿念吃亏。 鹿念点点头,“没事的,只是暂时借住,陆家房子也没法住了,过段时间,等爸爸好了,我就回这边来住。” 秦祀安静的等着他们说完。 鹿念随便收拾了一些行李,他一直随着她。 看秦祀这模样,她对他硬不下心肠,按约定随着他回去。 和赵家的婚约是取消了。 但是,鹿念没有提起半句答应和他订婚的事情,他也问不出口。 在陆执宏面前,他条理清楚,说想要她,威逼时甚至连语气起伏都无。 可是,当着她的面,他怎么也没办法搬出那一套,一个字也说不出。 鹿念没再提起订婚的事情,只是忽然说,“和谁结婚我自己决定。” “我只嫁我喜欢的人。” “等爸爸好了,我就会离开陆家。”鹿念说,“以后,陆氏的事情,都和我没关系了。” 如果秦祀想要借着婚约的事情,来操控陆氏的话,他可以趁早死心。 男人侧脸轮廓格外显得精致,睫毛长长的,掩去了几分一双眼过于清寒的色泽。 他什么也没说。 同样是紧急之下定下的婚约,和赵雅原可以,和他就不可以。 赵雅原现在可以做到的,他也都可以。 他习惯压抑了,并没有再逼迫,权当没有听到,鹿念于是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俩人回了青风苑。 鹿念说,“等我爸出院了,我就会回去。” “我会给你这段时间的房租。”鹿念彬彬有礼,“不要进我的卧室,我们东西都要分开放,希望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可以随时保持在1m以上的安全社交距离。” 严格按照普通关系的男女合租的标准。 “如果可以做到的话,那我们就合作愉快。”鹿念看着他。 他沉默着,没有反驳,点了下头。 二楼有三间卧室,呈一个“L”形分布,鹿念住的在较长的那一边的最左边,剩余两个卧室,一个离得很远,在另一端,一个就挨着她的卧室。 他沉默了一会儿,进了离她最远的那间,“我住那里。” 鹿念肩膀松了松,也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就当普通合租室友,处一处吧。 秦祀之前那模样,她也确实放心不下。 住几天就住几天吧。 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真的陌生人,而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没必要提防到那种地步。 卧室里的布置,和她自己的房间挺像,用具都是全新已经洗涤好的。 鹿念把自己的用品放好。 屋内的寝具,明显都价格相当不菲。 她犹豫了下,还是出去告诉秦祀,“然后,你放心,等我搬走的时候,我会把我的所有个人用品都带走,这些寝具,我都会洗好,如果你不想要了,价格我也会照价赔偿给你。” 他平淡的说,“不用。” 不过,就算是卧室都分开了,也还是有公共生活的区域。 完全避开交集,也是不可能的。 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第一晚。 晚上,原本预定好,宁盛四人的会议,临时改成了视频会议。 邱帆和鸣鸿还有些惊讶。 毕竟,秦祀就是个工作狂。 方灯却是知道的,笑得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恭喜老大了。” 鸣鸿,“恭喜什么?” 方灯却不再说,“开会开会,不是要继续谈陆氏的事情么。” 鸣鸿,“对。” 邱帆说,“具体怎么弄,小老板出个方阵。” 书房很宽敞,虽然没有什么人气。 室内供暖足够,他把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黑衬衫,袖子微微挽起,露出的手肘线条干净利落。 “先从陆阳处理。”他说,“赵听原那里,暂时先不动。” 鸣鸿赞同的点头,“这样好。” 毕竟,陆阳还没成什么大气候,赵听原背后还有赵家这座靠山。 邱帆问,“不会打草惊蛇?赵听原知道了,会想办法来支持陆阳的吧。”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好到那地步。”青年淡淡道,“陆阳倒了,不至于对赵听原造成那么大影响。” “陆阳近几年,是靠着攀陆执宏的关系上位的。”鸣鸿说,“实际成绩确实没有多少,在公司根基并不稳。” 他现在挂了一个陆氏董事的头衔,但是,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来头,所以平时也还算说得上话,对陆氏也有所了解。 方灯点头,“到时候,抓到了陆阳的线头,把他搞下课,他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就都废了。” 秦祀薄唇挑起一边,眸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是下课?” 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凤眼眼尾收得狭长,越发显得清寒。 “陆阳的资产状况。”他修长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你去查,尤其是去年年底那桩他负责的并购案,和这个人的资金往来。”他说出一个名字。 方灯忙说,“交给我吧。” “他最近是不是打算结婚。”青年语气平淡,透着彻骨的冷,“婚礼,是几号来着?” 邱帆忙说,“放心,婚礼前,肯定可以办得成。” 鸣鸿,“……”多大仇。 这是从事业,到家庭,甚至到整个人生,全方位的毁灭性打击啊。 他总觉得,小老板,和这个叫陆阳的,似乎有些什么复杂的渊源。 不过秦祀做事手腕一贯狠绝,且有仇必报,很少留余地。 网已经开始编织。 叫他永生永世的滚出陆家。 一个伪装,卑劣的哥哥。 聊完陆氏后,随后是处理宁盛的日常事务。 秦祀办事效率很高,话少,但是每一句基本都可以踩到点子上。 事情基本都说完,大家都在整理材料。 “对了,小老板。”邱帆问,“你什么时候也回公司一趟?要一直待在安城么?” 书房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你在么?” 是女人的声音,很年轻,声线也极好听,嗓音是甜脆的,音调却软软的。 似乎是从小老板那边传来的? 现在已经是十点了,大晚上的。 三人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说话,视频已经被飞快切断。 秦祀按下电脑,“……在。” 他开了门。 “你在工作?” 鹿念意识到,自己似乎可能打搅他了。 秦祀,“没有。” 她头发还湿着,一手拿毛巾裹着,黑发乌润润的,绸缎一样,都被拢在左侧。 显然是刚洗完澡,身上透着淡淡的沐浴乳的香,那截雪白的锁骨上,还沥着水珠,半透明的,缓缓滑下,皮肤有如羊脂玉一般。 他喉结动了动,站在门框的阴影后,什么也没说。 “我想知道,你家吹风,放在哪里了?”鹿念也有些尴尬。 她刚洗完澡出来,发现自己忘记带吹风了。 她一头长发,长度差不多到腰,如果不用吹风的话,晚上肯定干不了。 秦祀沉默的回了房间,不久,给她找出一个吹风。 楼下,客厅亮着小灯。 鹿念在那儿画画,卧室里没有书桌,她看秦祀似乎在用书房,不想和他待在一个房间,于是就征用了客厅。 拿到了吹风,她松了口气。 她穿得是条睡裙,不过和外出的裙子,式样也没什么区别了,一直到小腿,内衣也有好好穿,不该露的,半点不会露。 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愿意去找秦祀,尤其还是在晚上这种微妙的时间。 她拿了吹风,回客厅吹头发。 不料,他竟然也随着下来了。 鹿念坐在自己的书堆旁,画具扔在一旁。 她侧身撩着自己的头发,用吹风吹着,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脖颈,纤细秀美。 他身子有些僵硬,飞快移开了视线。 现在是晚上,万家灯火,他们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盏。 而她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朝思暮想了那么久的场景。 一朝成真。 他难以形容,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泡影。 鹿念客气的说,“很抱歉,吵到你了。” 她把头发吹干了大半,随意绞了一下,不打算再继续了,抱着自己的板子,准备回卧室继续。 鹿念不准他去她的卧室,不准他近身。 青年眉睫动了动,他站起身,声音有些哑,“你留这吧,我走。” 鹿念抿了抿唇,叫住他,“这是你家。” 她是外来的,把主人赶来赶去,怎么也不太好吧。 青年脚步顿住了,“……” 鹿念却也没走,就在原处坐下,继续画她的画。 他身姿修长,就这么站在一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看不清楚神情。 鹿念就权当他不存在,继续做自己的。 小吧台上摆着酒杯,和半瓶冰镇梅子酒,酒已经喝了一半了。 鹿念这段时间压力太大,经常睡不着,安眠药又不敢吃太多。 于是,她买了一些这种度数不是很高的果酒,睡前喝一喝,可以睡得更好一些。 秦祀显然也看到了。 他手指动了动,去吧台后的小冰箱里,也拿出了一瓶酒。 鹿念头也不抬,“胃疼成这样了?还喝?” 他动作僵住了,“……” 鹿念想着,以秦祀高傲的性格,被她这样阴阳怪气的说,弄了几次,肯定一怒之下和她又吵起来,或者受不了叫她滚走,不然干脆自己走了。 可是他也没走,酒也听话放了回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上了楼。 再下来时,身上带了淡淡的水意,黑发尾梢还湿着,应该也是上去洗完了澡。 他把电脑拿了过来,就这么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做自己的工作。 鹿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是真的长得好看。 气质和之前发生了些许变化,变得更加成熟内敛,少年时代无时不在的尖锐的刺似乎已经被收起,只是身上清寒,不近人情的冷,似乎变得更加明显。 洗完了澡,他换了宽松的居家t,长腿伸展开,距离感似乎消失了不少,如果不是鹿念对他的性格太熟悉,看上去,俨然就个是俊美内敛的普通大男生。 被她这么看着。 他自然能感觉到。 耳朵尖已经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视线仍然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却一个数字也没有看进去。 可以这么看着她,和她共处一室。 他已经很满足了。 * 第二天一大早。 鹿念昨晚倒是睡得意料之外的好。 起床洗漱完,收拾好。 正遇到秦祀从三楼下来,看起来已经醒了挺久了,黑发白肤,看着格外清爽干净。 “你家洗衣房是在三楼吧?可以用么?”早餐时,鹿念问,“我之后想洗几件衣服。” 他神情有些僵硬,面包从指尖掉了下来,落在盘子里,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在。”他垂着眼,“你可以随便用。” “那我现在……” “明天。”他紧抿着唇,挺直的背脊透出一丝狼狈,“洗衣机坏了,我叫人今天过来修。” 鹿念:? 行的吧。 她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那截细白的脖颈依旧这么露着。 他闭了闭眼。 …… 上午,鹿念是准备去医院看陆执宏的。 陆执宏精神还不错。 知道她和赵家已经取消了婚约。 他见是秦祀送她过来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左右逡巡,似乎想问什么。 鹿念想起他之前说的话,被看得很是不适。 青年关了门,把陆执宏的视线阻绝,“医生说他状况还可以。” 鹿念手指收了收,看着自己脚尖,“嗯,那我过几天再来。” 下午,她要回学校。 秦祀送她回去,说是要去公司,顺路。 鹿念在写期末论文,去图书馆借了很多书,现在到了要还书的日期了,因为太重了,一次搬不动,原本方灯自告奋勇,说要过来给她搬书的。 不知为何,他毁约了。 鹿念看着那一大箱书,茫然无措。 手里忽然一轻,青年已经接过了那些书,站在她面前,背着光,“要搬去哪?” “你没走?” 秦祀,“……在这里办点事。” 他不穿正装的时候,和她一起走在校园,没有半点违和感,唇红齿白,窄腰长腿。 其实本来,也就是研究生的岁数,走在校园里,比她们院之前公认的院草还要好看很多。 如果不是他复杂的身世经历的话,他可能也会那么普普通通的长大,有爱他的父母家人,未来会娶一个很好的妻子,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鹿念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对于秦祀,第一眼看上去,比起长相,大部分人会更注意到的,其实是他的气质。 那种冷漠,不近人情的气质,眉眼都是冷的,似乎随时准备挑起唇角,挑出一个讥诮的冷笑。 他的自尊太强,敏感又高傲,很多时候,不愿意说的事情,在心里藏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 鹿念想问他。 那几年,他到底去了哪里?忽然的不告而别又是什么意思? 到底没有问出口。 她已经很累了,也不想再和他吵架。 想起那晚上打他的一巴掌,再看看现在依旧走在自己身旁的青年,鹿念只觉得简直不像是真的。 还完书。 他们一起回家,沉默着并肩走在安大校园。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路过教学楼前的草坪,今天天气不错,不少小情侣都出了门,成双成对,走在校园里。 秦祀脚步放慢一些。 他记得这里,就是这里,他和方灯,遇到了久不见的她,赵雅原牵着她,有说有笑,举止亲昵,一起迎面走来。 他一直耿耿于怀。 那一瞬间,心里涌起的绝望和嫉妒,难以分出到底哪个更多。 鹿念毫无察觉,依旧想着自己的事情。 “那个姓赵的。”他垂着眼,语气平淡,“当时,和你在这牵手,我记得他那时根本不是你男朋友吧。” 青年侧脸英气,唇微微抿着,似乎只是不经意,随便说出了这个问题,声音冷冷淡淡。 什么意思? 鹿念把这话反复品了两次,觉出味道来了。 是在暗示,说她是个随便轻浮的女生么? 鹿念心里忽然又生出了气。 她故意道,“所以呢,手牵手又怎么样?现在牵手很奇怪么,不是还有更多别的?” 她之前,不是还和某个人接过吻,当时回应得那么热烈,接了吻,不照样说走就走, 那么久,秦祀难道就没有想过,她会真的喜欢上别人? 他沉默了。 鹿念以为他又会说话还击她,然后俩人又吵起来,循环往复,像以前每一次那样。 可是没有。 他脸色苍白,眉睫微敛,鼻梁秀挺,神情已经被收敛起,什么也再看不出。 他是太高傲,也太自卑,在她面前。 她一句话,一个否认,有时候就可以让他丢盔弃甲,尊严全无。 鹿念也冷静了下来,忽然留意到,这里就是那天,她和赵雅原,遇到秦祀和方灯的地方。 忽然生出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他不会……是也想那样牵她一次吧? 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那天的事情? 她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俩人走得很近。 他手指很冷,她的小手却是热乎乎的,暖洋洋,纤细又柔软。 不时会有接触,肌肤的触感那么明显,她没有避开,却也自始至终没有来拉他的手。 鹿念想,如果是真的,就凭他那样说话,那一辈子就都那样吧,也一辈子别想牵她了。 女孩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走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俩人已经近在咫尺的手。 想起那两人交握的双手。 ……忍受不下去了。 他身子已经违背意志,反手直接握住了她近在咫尺的小手,紧紧的,完全收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十指相缠,极其亲密。 他耳尖红了,有些狼狈的看着前方,却一直没有松开。 他等着她甩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开发。 一天一个新发现。 逼迫他,调戏他,就逼得他主动,说情话,说想要。 念念(悄悄话),“我发现,你真的好敏感。” 四四崽,“……” 念念你这样搞下去,迟早要把你男人憋坏了。 四四崽是真的妻奴。 追妻还得追一阵子,不过基本是甜甜的追妻了,以后也都会说清楚滴~念念会再好好宠他的。 第48章 赵宅。 江文茵终于被劝了回去,尽头的屋子门紧紧闭着,赵听原陪着赵如澜往外走,男人眉头紧锁着。 赵家现在鸡犬不宁,走在路上,上下都没有几人说话,气氛凝滞得可怕,原因无他,还是因为那赵家最受宠的小公子。 赵权过得很养生,每天早上都会出去花园打一个小时太极拳,随后,回来喝一壶茶,听曲子,这个作息维持三十年没变过了。 等他打完,回了房间,赵如澜恭敬的在赵权面前站定,“爸。” 赵权瞥了他一眼,“还不愿意吃饭?” “嗯。”赵如澜点头,犹豫着开口,“爸,如果雅原真喜欢陆家那个女孩子,不然,就算了吧。” 赵权吹胡子瞪眼,“怎么算了,这一辈子的事情,他现在是幼稚不懂事,等以后明白事情了,肯定就会后悔怪我们,许家女儿哪里不好了,叫他出去见个面,不是叫他去豁脑袋。” 赵如澜没吭声。 赵权固执了大半辈子,他也习惯了,只是还是心疼同样倔强的小儿子而已, 赵听原说,“爷爷说得对,雅原是年龄太小了,被妈惯得太厉害,迟早得成熟,爷爷都是为了他好。” 赵权舒了口气,“你也就比雅原大了两岁,他怎么还就那么不晓事。” 他对赵听原说,“下周公司和名恒谈的那个单子,你去负责,” 赵听原眼底蔓过喜色。 “还有,你婚礼的事情。”赵权问,“清悠现在状况如何?” “我昨天刚陪她去过医院。”赵听原说,“一切正常。” “早点结婚生了孩子也好。”赵权说,“以后奋斗事业的时候,就不用为这些事情操心了。” 赵家父子两离开前,赵权到底还是叫住了赵听原,“你去劝劝你弟。” 赵家老头子倔了一辈子,现在也实在拿小孙子没办法了,“许家那个不行就算了,他爱出去见谁就见谁,叫他别再这样下去了,闹得一整个家,像个什么样子。” 赵如澜面上蔓上喜色,赵听原说,“好,我马上去告诉他。” 赵权骂了一句,“那孽障。” 赵家东边屋子尽头,有一间小房子,门紧紧闭着,屋子只有一件窗户,屋内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简朴到可以说是简陋的地步,和赵家别的地方的画风格外不一致。 赵听原问守在门口的帮佣,“雅原还是不肯吃东西?” 帮佣点头,“也不愿意说话,什么都不做。” 赵雅原小时候身体就不好,哪里受得了这种折腾,江文茵这几天都哭过好几回了,赵家上下闹得不可开交。 那天,是赵权亲自把赵雅原从陆家带回去的,叫他去和许家小女儿见面。 爷孙俩爆发了历史上最激烈的一次争执,赵权气得差点没心脏病发作,最后叫人把赵雅原关在这小屋子里,学校都不准去了,叫他反省好了再出来。 赵听原打开门。 屋内光线很昏暗,赵雅原果然在睡觉。 那张漂亮的面孔很瘦了很多,很苍白,他皱着眉遮了一下光,冷冷的看着赵听原。 赵听原抽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雅原,我刚去见了爷爷了,他被你闹得很伤心。” 赵雅原冷冷道,“我也被你们弄得很伤心,这你怎么不说?” “我的事情需要你们管这么多?”赵雅原说,“现在是清朝,还是二十一世纪?” 赵听原说,“雅原,你自己想,自己在赵家长大,有没有受过赵家的恩惠?家里供你吃穿,你想要什么,都给你拿过来,想要做什么,都给你提供最好的条件,爸妈这么宠你,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和家里闹到这种地步?” 他不觉得赵雅原有那么爱鹿念。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赵听原说,“你不要再那么叛逆了,出去和许措见个面,好好聊聊,她也不比鹿念差在哪里……” 赵雅原眉眼成熟了很多,他淡淡的笑,挑起一边唇角,“哥,你真的是为了我好?” 昏暗的灯光下,他笑容里多了很多陌生的意味。 赵听原忽然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赵听原只好说,“爷爷说你可以出去了,雅原,别再闹了。” 赵雅原从床上起身,似笑非笑,“哦,闹?你觉得我是在闹?” “你们别想绑着我。”他说。 …… 回了自己房间,赵听原只觉得烦躁。 不久,佣人过来开门,“苏小姐到了。” “还在为雅原的事情掰扯呢?” 苏清悠已经有了大概两个月的身孕,温婉贤淑的模样,比之前稍微胖了一些,她在赵听原身旁坐下,柔声问。 “嗯。”赵听原说,“家里上上下下都宠他,把他宠得不成样子了。” “雅原这么喜欢鹿念的吗?”苏清悠明显有些意外。 赵听原说,“我了解雅原,就是和家里赌气,他少爷脾气太厉害了,只是借着鹿念这事儿发作而已。” “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明显不想再谈论这件事。 苏清悠挽上他的手臂,“陆阳打算明天去医院见陆执宏和鹿念,晓冉也会和他一起过去。” 冯晓冉是陆阳的未婚妻。 “嗯。” 等陆执宏彻底万劫不复了,陆阳掌了陆氏的权,这样他们可以继续达成合作关系,同时,得了陆氏的帮忙,对他的下一步,也有很大裨益。 苏清悠家里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其实,如果当时鹿念愿意嫁给她,选择陆家,比苏家更好。 陆执宏也就不用被闹到这地步了。 “陆阳和你说了吗,那个新来的,叫邱帆的股东,到底想干什么?”赵听原说,“他不是宁盛背景?为什么对陆执宏那么感兴趣?” 宁盛的老板鸣鸿,和他们非亲非故,没有任何恩怨,和陆执宏更是什么私交都没有,赵听原想破脑袋,也真的想不通邱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他们做对。 苏清悠说,“暂时先交给陆阳办吧,下周我们再见一次面。” 她在亲上男人的唇,赵听原搂着她。 原本计划走得好好的,但是,现在,忽然冒出来,横插一杠子的宁盛让他非常烦躁。 见他反应远不如平时,苏清悠眉心微蹙了一下,什么也不再说,右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肚子。 * 这次短暂的牵手并没有维持多久。 秦祀的手温度很低,指节分明,指腹有薄薄的茧,能把她的手完全覆盖,让人觉得异常的安心。 鹿念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生性凉薄,可以动不动把人扔下几年的男人,她竟然会觉得他让人很安心?到底是嘲讽,还是她的悲哀? 俩人一起回了家,鹿念平静了挺多。 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还非常多,她已经怕了,不敢太投入进去。 怕他再动不动就一走那么多年,她主动了那么久,最后换了这个结果。 她觉得这个男人像风一样去留不定,也像一缕冰冷的薄云,叫人看不到心。 “陆氏的事情,你不用考虑我。”鹿念轻声说,“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秦祀也不欠她什么的。 之前那个莽撞的接吻,说起来,还是她主动的,秦祀自始至终也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 现在他们位置颠倒过来了,少年时代,鹿念主动去亲近他,毫无顾忌,现在,却由不得不多想一些。 原本以为她愿意让他碰了,有些进展。 鹿念可能不觉得,但是,能这样亲密的,公开的牵着她,光是想到这个事实,都让他有些心神迷醉。 陆执宏已经同意了,但是,看鹿念的态度,他不好再提起结婚的事情。 现在听到她这番话,他清醒了过来。 他大概知道自己方法有些不对,但是,他从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追一个放在心尖尖上那么久的人。 “我明天还要早起。”鹿念说,“就先去睡了,你也不要熬太晚,记得按时吃药。” 鹿念卧室所在的那片区,他基本都不会去。 她不让他去,也不让也靠近,这么些天下来,俩人最紧密的接触,应该就是那一段短短的牵手。 晚上,他处理完公司事务,鹿念已经睡着了,卧室门紧紧闭着。 他看了眼黄毛的短信,换了衣服,轻轻关了门,离开了家。 和黄毛,小屈也很久没见过面了,他们变化不大,比起之前,活得倒是更加滋润了,黄毛还谈了个女朋友,终于摆脱老光棍儿的身份了,直说今年就要摆喜酒。 “哟,秦哥,这几年不见的。”黄毛见了他,“你这,帅得有点过分了啊。” 少年时代他已经长得很好看了,现在眉眼已经褪去了青涩,越发显得俊美,虽然看着有点斯文败类的。 “听明哥说,你现在和念念妹子同居了?进展这么快的,她今晚怎么不一起来?” 秦祀,“她睡了。” “那同居是真的?” 他沉默了很久,“嗯。” 他想起之前赵雅原和鹿念没有完成的那个婚约,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想和她直接结婚,只是,看着鹿念目前的态度,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提起。 “你是找念念妹子求婚啊。”黄毛说,“又不是她爹,你得先从追求做起。” 黄毛说,“我和你说,都同居了,机会多得很,我和岚岚,就是一开始,那个合租,认识的,你看现在,都成我女朋友了。” “你是怎么追的?”他终于问。 明哥还在调酒,转过身,嘲讽道,“老子居然还能活到你开窍的那天?” 竟然有机会可以指导秦祀,黄毛一下也兴奋了起来,坐直咳嗽了一声,“首先,要对她好,这是最重要的。” “然后,说好听的话。”黄毛说,“要让她知道你爱她,反正得表白,不能闷着。” 黄毛拿出自己聊天的记录,秀给大家看。 “小甜心,起来了?” “宝贝儿,现在睡了吗?” “一个小时不见,我就又想你了,以后离开了你,我怎么办啊?” …… 青年好看的眉微不可查的抽了抽,把那手机扔了回去。 小屈替他解说,“秦哥觉得恶心。” “恶心什么啊。”黄毛说,“哥,你这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谈恋爱不就是这么黏糊糊的吗?只想成天凑在一起,什么黏糊糊的话,都说得出口了。” “而且,追妹子,就是要主动啊。”黄毛说,“捡什么好听的,都多说说。” “我之前追我女朋友,给她买了整一个月早餐,天天去公司楼下侯着,早晚接送。”黄毛得意洋洋,“情人节我买了99朵玫瑰,还写了一封信……” 小屈,“土味情话,你就别教了。” “但是,秦哥,我觉得你需要,表示出一种主动的态度。”小屈说,“让念念有安全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明哥冷言冷语,“就他那嘴,少说几句吧,不把念念妹子气死就好了。” 不如当个哑巴,怕还成功得早点。 他沉默了。 这一场聚会完,回到家,室内黑沉沉的。 鹿念睡得很熟。 他在她卧室门口驻足了很久,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代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儿便一刻再也站不下去。 回了房间,这天晚上,他睡得很晚。 * 鹿念第二天起得很早。 秦祀竟然意外还没起,她不想再麻烦他,直接自己出门。 她打算去医院看看陆执宏,下午再去学校。 不料,她还没进去,在病房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陆阳,旁边还随着一个女人,身材高挑丰满,白净脸,只是细眉细目,妆容完美。 自从陆执宏出事后,陆阳消失了很久,鹿念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念念。”陆阳也看见了她。 这就是鹿念? 冯晓冉瞥了她一眼。 她早听说过鹿念,现在看来,确实很美,能蛊惑男人的那种漂亮。 只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她恶意的想,有这姿色,要是还想维持以前的大小姐生活,估计以后也就是沦落到被男人玩弄的地步。 鹿念不想和他们多说,点点头,打算进病房。 “念念,叔叔的事情,我很抱歉。”陆阳说,“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公司事情挤压成堆,没时间来看你,我也在尽力想办法,希望可以给叔叔帮一点忙。” 陆阳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太平,陆氏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失控了,邱帆明显站在陆执宏一派,和他处处作对,邱帆背后的是宁盛,陆阳完全被掣肘住,四处不顺心。 不过邱帆和他无冤无仇的,陆阳也曾经含沙射影暗示过邱帆,可不可以合作。 邱帆只是一耸肩,似笑非笑,“老板亲自下令,陆先生,只能很遗憾了。” 他想,这个老板,指的应该不是鸣鸿,应该是宁盛那个幕后老板出的手。 但是,那人到底是谁,陆阳毫无头绪。 他从没公开露过面,也没有任何资料,年龄,履历,一切成谜。 陆阳也走投无路,查来查去,终于想到了鹿念这里。 “念念,这段时间,有人来找过你吗?”陆阳斟酌着问,“你听说过宁盛资本没有?” 鹿念,“……” 她手还握着门把手,态度很冷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冯晓冉不满她这态度。 原本是个千金大小姐,现在倒是好了,只能靠出卖色相。 宁盛的那个幕后老板,据说就是个满脑肥肠的老头,给这种人当小三,被包养,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你在这厉害什么呢?”冯晓冉说,“和你哥哥嫂子这样说话的?这么不注意态度,你爸妈没有教过你怎么说话?” 陆阳虽然沉默,但是也没有制止冯晓冉。 鹿念愣在了原地。 她从小性格温纯,很少和人红脸,尤其对上冯晓冉这种泼辣女人,一时涨得小脸通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冯晓冉那句话没说完。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走廊尽头出现的青年个子高挑,他把鹿念护在身后,淡淡看向她,“你是哪个,配在这里教别人?” 鹿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被他撞到了这个场景,像是家丑被看到了一般,一时只觉得尴尬又羞耻。 冯晓冉一时噎住,她原本被他过于好看的模样怔了一下,但是听了这话,很快恼怒便回来了,准备继续撒泼大吵,却被陆阳用眼色制止了。 陆阳很久没见过秦祀了。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做什么的,但是本能的有些提防。 “好久不见。”陆阳勉强笑,“你什么时候回安城的?现在在哪里高就?” 秦祀没有回答。 “还有闲心来这。”他似笑非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是李文俊还不够你忙,还是邱帆事情没办好,让你还有时间来这里乱叫了?” 李文俊,正是邱帆这几天找他麻烦的集中点。 陆阳唇颤了颤,脸色发白,“你,你和宁盛什么关系?” 想起秦祀以前对鹿念的态度,一切似乎都连接而上,真相几乎要浮出水面,虽然那太过于荒谬,让他几乎不敢相信。 青年眉睫敛着,淡淡道,“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陆阳面色难看,冯晓冉也愣在了原地。 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长身玉立,身上气质淡如雪松,越发显得清辉皎然,相貌绝佳,身上冷淡傲气的气质也格外特别,只是一双黑眸有如冻湖,看不出任何情绪。 冯晓冉脑子乱成一团。 听他们的对话,难道眼前这个青年,才是传说中宁盛背后那个老板? 不是传说中满脑肥肠的油腻老头么? 而且看他对鹿念的模样,也根本不像是包养关系,反而似乎是倒过来的,她在上,他在下。 鹿念都已经失势了,为什么还可以让他这样对待? 陆阳拉过冯晓冉,“给念念道歉。” 冯晓冉咬着牙,很不甘心,低声说,“对不起。” 鹿念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都不会?”青年声音冷冰冰的,“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说人话?” 冯晓冉脸青一阵白一阵。 秦祀嘴巴是很毒的,冷起来时,整个人真的都很可怕。 “算了。”鹿念终于回过了神,她低声说,拉了拉他的手。 但是,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她不想冯晓冉那种人多计较,把自己拉到和她一个层次。 女孩指尖软软的。 他身上的戾气消融不见,反手试探着想握住她,没有被拒绝,于是稍微进了一些,把她手暖在自己掌心里。 陆阳忙带着冯晓冉离开,几乎狼狈逃走。 秦祀的身份没有公开,甚至连陆阳都不知道,让她有些意外,如果说是为了保密,可是,在这里又随随便便说了出来。 “以前觉得没必要。”秦祀说,“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能说的。” 那几年,他过得隐姓埋名,现在也习惯了,这样在外头还方便一些。 鹿念觉得有些不自在,飞快松开了手,秦祀也没有再纠缠。 他垂着眼看着她,在心里飞快把之前的对话都过了一遍。 他怕哪里没有说好,惹她不高兴了。 她对这些商场上的事情几乎都一窍不通,也不知道秦祀现在到底到一个什么地步了。 她却忽然想起,原本的世界里,他最后到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高度,只觉得这一切也都不奇怪了。 鹿念说,“刚才,谢谢你。” “你不用过多顾忌我。”她说,“去影响公司的运转。” 她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陆阳早就需要去除了。”他抿着唇,“也不全是为了你,宁盛也有入股陆氏。” 这男人,永远也学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情话。 理性,冰冷,像刀刃一样。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鹿念弯着唇,反而有些想笑。 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盯着她的眼,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像月亮一样,是他从少年时代开始,就魂牵梦萦的笑。 鹿念,“怎么了?” 他耳尖有些红,移开了视线,什么也没说。 陆执宏状况良好。 鹿念下午回了学校,晚上回青风苑。 原本以为秦祀不在,直到见到在客厅里的他。 她觉得奇怪,为什么会这么有空。 秦祀现在,不应该一直很忙才对? 上了一下午的课,她觉得很累。 她身体本来也不好,这段时间超负荷运转,身体和精神负荷都太大了。 吃饭时,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他终于说,“你早点休息吧。” 鹿念摇头,“晚上还要画稿子。” 他沉默了。 他现在可以照顾她了,有能力把她护得周全,可是,她会接受? 他忽然有些体会到了,当年,他们都小的时候,鹿念送那些礼物给他,都被冷冷拒绝的心理。 鹿念晚饭没吃多少。 勉强润色了一下上一张稿子。 她实在撑不住,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胃也很不舒服,只能先洗漱完,去睡。 大半夜的,她忽然醒了过来,摸到自己一脑门的汗,她咳嗽了两声,起身拿了体温计,一看,果然发烧了,好在温度不高。 白天她就觉得有些凉,估计是因为在教室坐着时,穿少了衣服,受了寒。 她起了身,想去客厅倒一杯热水喝。 书房门被打开了,男人站在门口,书房里透出的光正好照在她身上。 鹿念,“……” “没什么事情。”她有些尴尬,“我想起来喝水。” 话没说完,她咳嗽了一声。 “……” 看到她发红的面颊,和额上的汗水。 他抿了抿唇,打开了大灯,“多少度了?” 鹿念只能报了个数,“没什么,低烧。” 每年换季的时候,她都会感冒一次,已经习惯了,不过现在没了苗苗在身边,她当惯了大小姐,生活自理能力差倒是真的。 “家里有退烧药。”他说。 “你晚饭没吃多少。”他说,“这药对胃有刺激,不能空腹吃。” 鹿念低声说,“……我想喝粥,别的吃不下。” 晚饭是有人送上门来的,做的很好吃,但是,她真的没什么胃口。 但是现在大晚上的,十二点了。 鹿念根本不会做饭,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男人挽起衬衫袖子,处理那些食材。 虽然早知道秦祀会做饭,但是每一次看到,都让人觉得简直难以相信。 她总觉得,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事情。 “你先去休息吧。”他有些僵硬。 被她这样睁着大眼睛看着,无论多少次,他都会觉得不自在。 “嗯。”鹿念捧着杯子,脚步飘飘然的回了房间。 她眯了一小会儿。 手机收到短信,“我可以进来?” 对了,鹿念记得,自己和他说过,不准他进她卧室,不准碰她,必须和她保持1m以上的距离。 …… 她咬着唇,回复,“嗯。” 门被打开。 她还躺在被窝里,微微直起身子,一头丰盈的长发垂落在左边肩头,锁骨上沾了几缕。 青年在她床前半蹲下身,把水和药放在一旁。 “没时间煮多久。”他垂着眼,“凑合吃一点吧。” 说是这么说,看着还挺不错,旁边居然还有两碟开胃小菜。 人生病的时候,就会格外软弱一些。 鹿念乖乖的下床吃饭,她手指有些无力,握着瓷勺,肌肤如雪,说不清哪个更加白腻。 唇微微张开,因为发热有些干燥的唇,也被重新滋润得嫣红水润。 他接过空碗,放在一旁,把温水和药递过去。 鹿念现在没什么力气,乖乖的,由着他照顾。 她这么依赖他,他心里升起了一种有些病态的满足感。 他心甘情愿。 只想这么一辈子。 “以前,不是说,不提供服务?”鹿念忽然说,语气慢悠悠的,“叫我去找别人,爱谁谁。” 少年时代的秦祀真的日常把她气到半死,嘴巴毒的要命,冷淡得像捂不热的冰块,很长一段时间,她是真情实感的觉得,秦祀很厌恶她,所以那几年,她也根本没再有勇气去找他。 他垂着眼,没说话。 鹿念看着天花板,“现在,怎么又改了?” 秦祀,“……” “难道是练出来了?”她似乎是顾自嘟囔了一声,“还是,你说话根本不算话的?以前说的,都是骗我的……想掩盖什么?” 他喉结动了动,清瘦下颌绷得紧紧的,面颊难以抑制的蔓上了红。 她凑近了一些,声音带笑,“是不是呀?” 女孩宽松的睡衣领口下滑了一些,雪白的锁骨几乎整个露了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少女甜香,杏眼清媚如丝。 像是那些囫囵梦境里发生过的一般,那个小旅馆里,她把他压在身下,在梦里延展的后续。 他身体紧绷,垂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和他平时的模样相差太大,偶尔俩人独处时,可以见到的秦祀。 鹿念刚吃了东西,又吃了药,她症状本来不严重,大部分是因为累出来的,现在觉得精神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她一直很喜欢秦祀这模样,不过他藏得太深,她一直琢磨不透,怎么才可以精准的戳中他死穴,她少年时代就开始研究起了这个问题,可惜他们吵架,鹿念就从来没赢过。 不知道现在的他,有没有变化。 可是,没等她再好好欣赏,世界忽然一黑。 他抬手把灯关了,只留下一盏朦朦胧胧的小夜灯,室内光线顿时变得格外昏暗,再什么也看不清。 “你想干什么呀?”鹿念有些不满。 刚才,似乎又稍微找回了一些,少年时代和他相处的感觉。 她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脸上因为发热出的汗水,被温热的湿毛巾一点点擦干,他手指修长冰凉,身上的气息。 声音低而沙哑,“……服侍你。” 光线昏暗,鹿念看不清他神情,只觉得自己也烧成了一个大龙虾。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崽真的太害羞辽,嘴硬放不开。 只有关了灯,才勉强sao一sao(其实也是说实话罢辽) 傲娇傲娇,傲背后就是娇辽,等念念慢慢调教,嘻嘻 第49章 服侍…… 这个词,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这么奇怪。 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灯被关了,鹿念看不到他的模样。 只是肌肤上的触感那么明显,他手指捧着她的脸,拿毛巾把汗水细细擦掉。 她还从没被男人这么近身过,气息有些灼热,和冰凉的手指对比鲜明,手指触到的地方,都酥酥麻麻的,他明显收了力气,动作温柔细致。 鹿念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面颊上的汗水被擦干,肌肤重新变得干爽,可是他也没有停下来。 女孩脖颈修长莹白,和锁骨线条连在一起,像涓涓溪流一般,淌着月光,因为发热,也沁出了淡淡的汗水,他手指顿了顿,把毛巾重新沁了温水,似乎打算把那里的汗水也擦干净。 “你想干什么。”鹿念回过神了,一整张小脸都红透了,紧紧揪住自己领口。 “我说过,要你离我远一点,保持距离。”鹿念结结巴巴道,“我只是答应了让你进来送药。” 他手顿住了,什么也没说,却也没有离开。 还说什么服侍不服侍的……还莫名其妙,不经过她的允许就忽然关灯。 他垂着眼,低声问,“……是我哪里弄得你不舒服?” 他沉默的站着,身形高挑,光线昏暗,看不清神情。 窗户开了一条缝隙,风卷携着夜雨寒凉的吹进,和他身上像雨中杉木一般的气息混合,淡淡的笼过来,完完整整的罩住了她。 鹿念脸红透了,骂他,“你不要脸。” 她脑子乱糟糟的。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非叫我留下和你住,是不是就想着这些事情?” 秦祀,“……” 他想说不是。 他只是想天天看见她,和她说说话,能照顾她就好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对她那些龌龊心思,和背地里做过的龌龊事,确实没法否定。 因此只能沉默。 “臭流氓。”鹿念红着脸,把自己小脑瓜里储存的为数不多的攻击性词汇都抖了出去,“色胚子,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 虽然是在骂他,可是声音软软的,脆脆的,没一点杀伤力。 他抿着唇,耳尖红着,笔挺的背脊里透出了一丝狼狈。 “你赶紧出去。”鹿念拿起手旁一个抱枕,朝他一扔。 他接住了那个抱枕,修长有力的手指松松握着,忽然就沉默了。 鹿念才发现,这件睡裙本来就宽松,她刚才用力幅度过大,刚揪住的领口都松了下去……露出了大片的雪肤。 鹿念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火烧火燎,简直要烧没了。 …… 清脆的落锁声。 鹿念还把脑袋蒙进被子里,脸还红着。 早知道,就不该放他进来的,就是个色胚子,她忽然想起,很早以前的那个吻,虽然是她主动,但是后来…… 她脸红了。 直接躺回了被子。 被子有些冷,自然不如抱着人暖和,她胡思乱想了好多,秦祀手指的温度很低,不知道是不是和小时候的遭遇有关,但是,他怀里很暖,气味也很好闻,鹿念不记得什么时候被他抱过,但是,就是有这种莫名的印象。 服侍……是不是也包括这种暖被窝的项目? 她忽然回过神,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 都在想什么呢, 都怪他不当人,把她都带歪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早早醒来发现自己已经退烧了,于是直接就拿上东西,出门去学校了,和他错开了见面时间。 秦祀起床后,看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房间。 盘子都洗干净了,旁边留着一张纸条,“先走了。” 没有说去哪里,也没有说要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他拿起那张纸条,垂着眼,神情晦暗。 秦祀今天明显很低气压。 “今天早上,怎么赏光来我们这儿了?”黄毛都觉得稀奇。 他和小屈合资的早点店开在这附近,但是,自从秦祀和鹿念开始住在一起后,他再也没有来过一次了。 这下,不但来了,还一个人,看这模样,应该是在念念妹子那又吃瘪了。 黄毛原本想找他秀一秀自己刚和女友求婚成功,被他一双清凌凌的凤眼那么一瞥,忙把秀恩爱的手收了回去。 明哥也来这边吃早饭,一早看见秦祀,在旁边桌子坐着,“啧。” 秦祀沉默着吃完了早餐。 接到了方灯电话,直接开车走了,一句多的话也没有。 见他走远了。 黄毛很同情,“憋得很惨吧。” 才二十上半的年轻男人,和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心仪对象,天天朝夕相处,只能看不能碰的,看他这样子,应该进展得一点不顺利。 实在太他妈的惨了。 明哥呼噜噜的喝着豆腐,留下铿锵有力的二字,“活该。” 以前念念妹子那么主动的时候,看他都是些什么狗屁态度,那说得是人话吗。 现在后悔了是吧。 “你们说啊,秦哥一正常男人,这样一直一直憋着,是不是不利于身心健康,会让人变态的。”黄毛一本正经的说,“秦哥以后危险了。” 明哥反问,“你难道是觉得,现在的他还不够变态?” 黄毛略一思索,表示赞同,“那秦哥就不怕了,尽管憋着吧。” 小屈,“……” 你们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敢当着秦祀的面说么。 “我也好久没见过念念妹子了。”黄毛嘿嘿笑,“我婚礼快了,到时候,我去请念念妹子过来,看她赏不赏脸。” 明哥说,“好哇,最好给她介绍个新男人,这没用的狗男人,扔了算了。” * 宁盛在安城有分公司,没开多久,员工大部分也是新招聘的。 秦祀不经常过去,去了,大部分员工也都不知道他身份。 在最顶层的会议室,平时大部分事情,都是方灯或者邱帆直接过来联系。 今天的他明显低气压,秦祀冷起来的时候,神情很可怕,方灯一看这模样,就知道估计大概率又是因为鹿念。 方灯急匆匆赶来办公室时,他正在看文件,神情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老大,那个陆阳想见你,都找到这儿来了。”方灯抹了一把汗,“要不要见。” 真的是上天遁地的找,邱帆不想去触秦祀霉头,就四处踢皮球,结果踢到了方灯头上。 “让他来。”青年搁下手头文件,声音冷淡。 麻烦总算解决了。 方灯忙说好。 陆阳正带着冯晓冉,在外头的会客厅等着,十指交叉,因为紧张,不时站起来,又坐下。 紧张成那样…… 冯晓冉在一旁冷眼看着,觉得他很没用。 她就是因为见着陆阳有希望在陆氏上位,才找他的,眼看能发生的都发生了,也都订婚了,忽然闹出这种事情。 那次医院事件后。 冯晓冉去找苏清悠聊过。 隐晦的问起秦祀和鹿念的事情。 “他们以前就认识。”苏清悠说的淡淡的,“男人嘛,对自己年少时暗恋过的白月光,念念不忘,是很正常的。” 冯晓冉当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出身富贵,长一张好脸,失了势后,竟然还能有这种等级的男人一直死心塌地的等着。 “不过,吃到口了。”苏清悠漫不经心的说,“就会发现,都差不多,白月光嘛,就是记忆美化了,最后还真说不定。” 她婚礼日期将近,平时外出都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赵家,安心养胎。 她现在已经住进了赵家,待遇很好,基本上人人追捧。 毕竟她肚子里装着的,是赵家这一代的第一个小孙子。 冯晓冉很羡慕她,她自己出身就是个普通的小康之家,家里爸爸做鞋子生意,前几年发了点小财,但是,和赵家这座高门大户,或者陆家这种丰厚家底想必,都远远比不上。 苏清悠,单论家境,和她差不多,但是,到底祖上阔过,毕竟格调不同,冯晓冉认识她后,也很折服于她的气质,一直在心里暗自羡慕。 尤其是,她顺利嫁入赵家,还怀了孕后。 后来,也是借着苏清悠的关系,冯晓冉认识了陆阳,虽然比不上赵家,但是陆阳在陆氏的地位一路走高,也是一支潜力股,冯晓冉还是挺满意的。 直到那次在医院,遇到秦祀。 苏清悠自然也和她说了秦祀年少时的经历。 冯晓冉跟着陆阳进门,偷眼看了下他。 他正在看文件,垂着眼,睫毛浓长,越发显得五官清俊,清贵又骄矜。 他年少的时候,居然有过那么狼狈不堪的经历,根本看不出来,她想。 那眉眼间的嶙峋冷意和淡淡的傲气,很是勾人,让人很有征服欲。 别说他现在有权有势,就算只凭他的长相,只要他想,也会有很多女人愿意跟他的吧。 冯晓冉想。 这次,是她死皮赖脸叫陆阳带她一起过来的,说是想再次为上次鹿念的事情道歉。 她随着陆阳一起进了办公室。 青年搁下了手里的文件,狭长寒凉的眼睛看向他们。 冯晓冉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 “滚出去。”他已经淡漠道,“叫你进来,不是叫她进来。” 冯晓冉脸色顿时苍白。 陆阳咬着牙,低声下气的对她说,“冉冉,你在外面等等。” “说吧,有什么事。”他淡淡看向眼前男人。 陆阳说,“叫你的人停手,可以吗?” 他声音很卑微,姿态放得极低。 “李文俊我已经解雇了。”陆阳说,“陆执宏的股份我会还给他,以后,我申请自降薪水,或者调去分部。” 对面青年神情没有一丝波动,什么情绪也看不出。 室内一时安静了下去。 “你是不是想要念念?”陆阳急急的说,“我可以帮你,我知道她喜欢什么,我是她哥哥,有条件帮你……” 他冷冷道,“你配当她哥?” 陆执宏的事情,他和赵听原背后出了至少八分力,在他回来之前,鹿念最走投无路的时候,陆阳做了什么?甚至没有去看过她一次。 他似笑非笑,“你做的那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没数?” 她傻乎乎好骗,不等于他也一样,他从来不是什么君子,一直都是睚眦必报。 陆阳一时僵住。 知道自己犯他忌讳了。 “从她家里搬出去。”青年微垂着眼,“我让你过来是说这个。” “留在陆宅的所有东西,三天之内都拿走。”他说。 虽然他很不喜欢那个地方,但是,毕竟是陆家祖宅,鹿念从小在那儿长大,留着很多记忆。 陆执宏应该是为了抵债,想把房子拍卖掉,鹿念似乎还被蒙在鼓里。 他暗中截下来了,替她买回了房子,她想住随时可以回去。 只是,有些垃圾,需要先行清理。 “可以可以。”陆阳忙说,心里升起一丝希望,“那关于我职位的事情……” 他唇角挑起一丝凉薄的笑,黑眸看向他,“你这是在谈条件?还是以为我是赵听原?” 陆阳,“……” 他颓然的离开了宁盛。 “谈的怎么样?”冯晓冉忙问。 陆阳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喃喃道,“他想要我的命。” 他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 那些证据,陆阳不知道他都是在哪里搜集来的,一环扣一环,条条命中死穴,如果被抖出去,他就真的完了,只能前途尽毁,说不定还要背上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 陆阳眼底染上浓浓的绝望。 “我去求念念。”他对冯晓冉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秦祀心狠手辣,软硬不吃。 可是念念心软。 看在他们曾经兄妹一场的份上。 让她让秦祀收手。 * 鹿念上了半天课,晚上有约,她准备下去去医院看一次陆执宏。 这里是安城的顶尖的心脏医院,医生设备都没得说,可能也是因为近来过得比较宽心,陆执宏看着恢复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 鹿念和医生聊完。 医生说,“令尊恢复得很好,再住院一个月,如果情况没有变化,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她进屋去看陆执宏,陆执宏戴着眼镜,正在看一份财经报纸。 她把带来的食疗汤搁在他床头柜上。 陆执宏取下眼镜,问她,“你最近,和秦祀处得怎么样?看他都没有来了,是不是又和他闹了?” 鹿念,“……” 她忽然想起,陆执宏现在可以住在这里,享受充足的医疗资源和最好的条件,估计也是托了秦祀的面子,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陆执宏这几天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让念念嫁给秦祀,是个稳赚不赔的事情,只需要舍掉一些面子,可以得到的,是无穷多的好处。 他现在反而有些怕秦祀反悔了。 “他有没有和你说结婚的事情。”陆执宏问,“或者你们先订个婚。” 陆执宏说,“不然,你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和一个男人一直住在一起,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鹿念不卑不亢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爸爸,我是你女儿,我不会对你不管,会照顾你一直到恢复,也会给你养老,但是,这不等我什么都要听你的。” 她放下汤碗,站起身,“我先走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干涉我的个人感情。” 陆执宏说,“说得这么好听,赵家的婚约,你当时为什么又答应?你是不是就是看不上他?嫌弃他配不上你?” “我告诉你,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宁盛是什么概念,他还那么年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就算结婚后,秦祀出去鬼混,只要结了婚,有了保障,财产怎么也少不了念念的。 陆氏的危机也可以顺利度过。 陆执宏这几天盘算了很多,越想越觉得合适。 鹿念紧咬着唇,心里情感翻腾,心越发的凉了下去,“和这些都没关系。” “爸爸,你不要欠他太多人情了。”鹿念说,“公司没了就没了吧,钱没了,我以后也可以赚。” 她当然知道秦祀以后会到多高的位置,但是,那也不代表她就要为了这个去嫁给他。 鹿念说,“我不想那么早结婚,我现在就想好好学习,好好画画,以后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过我自己的人生。” 这种感觉很微妙。 当时,她已经以为自己和秦祀再没有可能了,陆氏忽然遭逢大难,她当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很浑浑噩噩的状态,觉得嫁给赵雅原,似乎就能把这一切都结束了,所以就稀里糊涂同意了。 可是,现在对秦祀,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是为了这么一场交易,嫁给他。 她想要看他的真心,要他主动表示出来。 也想要一个解释,那几年,他到底是为什么对她一直不闻不问。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离心离德的被迫嫁给他。 其实这次答应和秦祀住在一起,也是她在缓缓,小心翼翼的试探,试探他的真心。 陆执宏皱眉,“你都在说什么蠢话呢。” 室内一时平静了下来。 一墙之隔的地方,男人站在屋外,垂着眼。 “秦先生,关于病人的治疗方案……”主治医生随着他身后,有些犹豫的开口。 他淡淡道,“直接和我说吧。” 他没有进那张门,也没有再去打扰他们父女。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晚上还有事,就先走了。”鹿念说。 她拿起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不管陆执宏再怎么说,平静的关上门离开。 关于之前的婚约,她最近一直在联系赵雅原,想和他好好谈一次。 直到昨天,才联系上,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 她欠他一个道歉,无论如何都得说清楚。 他们叫上了秋沥,三人约在一家常去的西餐厅,就在学校不远处。 那么她今天就不回去吃饭了,鹿念想着,还是得给秦祀发一个短信,叫他不要等她了。 “出去吃饭?”他回复。 鹿念,“嗯。” “和谁?”过了一会儿,那边回了短信。 鹿念咬着唇,还是实话实话,“雅原,还有秋沥。” 对于秋沥的身世,秦祀专门去调查过,包括十余年前的南荞事件。 至于这些年,他还一直拿秋沥这个身份生活,应该是自己不愿意公开身份,也不愿回陆家的。 秦祀对秋沥到底怎么想的不怎么感兴趣,他本来就生性淡漠又凉薄,对这种不相干的事情,都丝毫不感兴趣。 鹿念不对他提起,他也就不会主动说。 虽说如此,他还是不太愿意让秋沥过于亲近的接触她。 说到底,就是嫉妒,占有欲在作祟。 他自己没有父母亲人,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 他本能的嫉妒,每一个可以和她那么亲近的人,从小就如此。 鹿念说,“我要去和他道歉,秋沥陪我一起。” 为了那个婚约的事情。 他知道,是取消了。 秦祀没有反对,也没有提出要一起去,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然,真的很难办。 她到得很准时,赵雅原和秋沥已经提前到了,在包间等她。 赵雅原瘦了不少,漂亮的眉目间,沉浸了几分阴郁。 他在家足足被禁足了半个月,秋沥知道,但是他不让他告诉鹿念。 “你瘦了好多。”鹿念担忧的说。 看着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她心里担心,也怕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弄得赵雅原心里不舒服。 “不是。”赵雅原摇头,“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好,忙家里的事情。” “和你没关系。”他补充。 鹿念咬着唇,“对不起。” 赵雅原失笑,摇了摇头,“没事,我也不是专门来听你道歉的。” 他一耸肩,“我们订婚就是个口头约定,也没有正式宣布过,现在两家都反悔了,就这样吧,当做没有存在过。” 秋沥没吭声。 他原本就觉得他们这个婚约轻率,但是,现在真的取消了,他情绪也很复杂。 鹿念最近的状况,他也有所了解。 如果非得选一个姐夫,比起那个男人,他当然更偏向赵雅原。 可是没办法,他也只能尊重鹿念的意愿。 气氛有些沉闷,三人都没开口,只听见刀叉碰撞的声音。 “是我之前太天真了。”赵雅原说,“我觉悟可能还没有你高,生在这种家庭,自己没本事,就是被家里做成傀儡的结局。” 鹿念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家内部的事情,她基本一点不了解, 鹿念对原著剧情的记忆已经很单薄了,细节基本都模糊不清。 但是,她确切的记得,最后赵雅原结局并不好。 他才华手段都有,赵家后来的家业,也都是在他手上发扬光大,但是,后来苏清悠嫁给了赵听原,俩人后来使了手段,赵雅原被软禁在老家,手里权力全部被褫夺。 “你在家……要小心一些。” 她不知道该如何提醒。 毕竟,赵听原是他的亲哥哥,而她说到底,只是个外人。 “小心谁?苏清悠和赵听原么?”赵雅原头也没抬,在吃自己的牛排,忽然说。 鹿念,“……” 可能因为她神情过于好笑。 他翘起一边唇角,终于有了第一个笑,“谢谢提醒了。” 气氛终于稍微活络起来。 秋沥默默照顾他们,偶尔说几句活跃气氛,也终于开始有了些以前三人相聚的氛围。 “我听小秋说。”赵雅原晃了晃酒杯,“你最近和那人住在一起。” “你打算嫁给他?”他问,直直看着鹿念眼睛。 鹿念忽然就很不好意思。 她低着头,“暂时不会。” “那人很复杂。”赵雅原说,“你最好也要小心。” 秦祀心思之深,手腕之狠,在他见过的人中简直堪称翘楚,凭鹿念的段位,在他那里根本就讨不到半点好处。 他能从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可想而知,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少年时代,秦祀和他也有所交集,当时,他没对鹿念表示出过任何兴趣,接近鹿念似乎都只是为了得到进入陆氏的机会。 但是他心思实在太深。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赵雅原也不会那么自信的以为,当时他看到的,就全部是真的。 鹿念抿着唇,“嗯。” 她原本,其实一直不觉得秦祀很复杂,但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她发现自己确实看不透他。 他把自己藏得实在太深,她看不透他的心。 “等陆执宏好了,你就回来我这边吧。”秋沥好看的眉头微蹙着,“我真的不放心你。” “你不急着嫁人也没关系。”秋沥说,“我们两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互相扶持,互相照顾。 鹿念默默吃饭,嗯了一声。 陆执宏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当时,她确实是说好的,就是等陆执宏身体好了,她就搬走,也不是会无期限的住下去。 三人随意聊着,外头天幕慢慢沉了下去,赵雅原说,“晚上一起出去玩玩?我们也好久没聚过了。” 秋沥,“我可以,念念呢?” 鹿念还没回答。 餐厅的侍者忽然过来敲门,“抱歉,请问陆小姐在里面么?” 鹿念,“我是。” “有位先生来找您。”侍者说。 鹿念云里雾里。 门被推开时,包间里一下陷入沉默。 忽然出现的青年,穿着笔挺的黑色大衣,身姿修长,只是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温度,神情也是淡淡的。 “找不到钥匙了。”他垂着眼,“我回不去家。” 鹿念,“……” 他竟然还会有没带钥匙的时候? 她和秦祀现在住在一起的事实,再度在秋沥和赵雅原心里被强调了一遍,秋沥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 “可能是昨天掉在你床上了。”他说。 语气没变,冷冷沉沉,清俊的眉目间甚至都没有掠过任何情绪波动。 听清楚这句话后,鹿念脸一下爆红。 秋沥皱着眉,“念念。” 他就是怕鹿念和他住在一起,会吃亏。 现在看来,几天都拐上床了。 他把鹿念护在自己身后,彬彬有礼道,“秦先生,念念现在借住在贵宅,希望你可以对她保持一定的尊重,不要强人所难,或者乘人之危。” 他一双凤眼冷冰冰的,重复了一遍,“强人所难?” 三个男人之间的氛围极其不对劲。 鹿念是真的怕了。 她都不敢再多去看他们几个的神情,只觉得一辈子还没这么尴尬过。 一个脑袋作两个大。 好在饭局已经快吃完了。 她忙起身,拦在他们中间,对那两人说,“抱歉,我今天就不去了,我回去还有点事情,改天再一起玩吧。” 气氛实在太过于微妙。 好在赵雅原和秋沥都没再说什么。 她出了门,秦祀的车已经停在门外。 两人一路沉默。 到了门口,鹿念拿自己的钥匙开了门。 进了屋,房门一关,只剩下他们两个。 鹿念刚才积累的尴尬和气氛一下都爆发了。 “你,你,你刚才,都对他们都说什么呢。”鹿念气急败坏,“你这么说,他们不知道要以为我们怎么了。” 他冷淡的问,“说了什么不行的?” “钥匙……还说,掉在你床上什么的。”鹿念简直不好意思重复。 他抿着唇,“不是实话?” 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也不是他瞎编的。 “我昨晚确实去了你房间。”他垂着眼,“也很有可能把钥匙掉在那里了,今天别的地方我都找了,除了你的房间,不让我进去。” 鹿念一时被噎住。 他说话永远都是逻辑清楚,有条有理,有根有据,所以以前和他吵架时,她根本就没有吵赢过一次。 “你不想让他们听到?”他看着她,声音冰冷,“想给自己再留后路?” 嫌弃和他在一起,或者被人误解为有什么亲密关系,很丢人么。 是不是。 他淡淡道,“我知道你喜欢他,还对他念念不忘,只可惜……” 所以,不想在赵雅原面前,表现得和他太过于亲密。 所以,当时可以答应赵家的婚约,现在却不想和他有任何逾举的举动。 又开始了。 透过眼前的人,她仿佛又看到了少年时代那个桀骜冷淡,一张嘴就能气死人的秦祀。 鹿念简直头疼,索性打断了他的话,“那你说,你昨晚在床上对我干什么了?” 他僵住了。 她索性和他说清楚,“还是,你想让他们误解我们怎么了?” “你说啊。”鹿念笑眯眯的,弯着唇,声音甜津津的,“刚才不是说得很流畅吗?” 女孩面颊雪白,黑发白肤,对比鲜明,杏眼格外清澈,她是真正的美人,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少女的青涩娇憨,和过渡期时,属于女人的淡淡的妩媚完美的混合。 她这样看着人笑时,简直摄人心魂,像个落入凡尘的小妖精。 他爱她爱惨了,爱了那么多年。 患得患失。 才会那么在意,只觉得自己渺小如微尘,卑微到了极点。 就连现在,也就是用着心机和权势,强行把她捆在自己身边。 他今天去了公司,所以穿的正装,眼下脱了外面的大衣,衬衫笔挺,是一汪深湛的近乎偏黑的蓝,更衬得整个人清冷如玉,凉薄到似乎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都没有往里面走,都站在玄关处,空间似乎一下变得狭小。 他沉默了,低垂着眼,身上的冷意和戾气也缓缓消融。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其实后来鹿念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毕竟大晚上的,他帮了她那么多,一点没变抱怨。 因为知道她去见赵雅原了,他心情一直不好,走得急,领带都没有松下,显然是觉得有些闷,开始沉默着解领带。 鹿念便顺手帮了他一下,他整个人彻底僵住了,就连锁骨处,那片白皙的肌肤都迅速染上了红。 这个动作实在很亲密,动作上还好,更多是心理上的,是他以前遐想都不敢想的,像一个妻子,对她的丈夫一样,且还只有感情甚笃的夫妻之间会如此。 “对不起。”鹿念诚恳的说,“我昨晚态度也有些差,可能是病糊涂了。” 她小手软软的,因为身高差的原因,不得不努力踮起脚,随后把那条领带顺手放在了柜子上。 “谢谢你照顾我。”她说,“没你的话,我今天可能都要进医院了,肯定好不了那么快。” 鹿念从小被娇养,是个甜脆脆的性格,从来不隐藏自己的心情,一般都是有话直说,撒娇道谢都拿手。 以前她也没少找他撒过娇,有时候可能根本就是无意的,他毫无招架之力。 青年垂着眼,还站在玄关处,维持着之前那个姿势,几乎半分也没动,耳尖是红的。 现在,可不是乖了么。 鹿念挺满意。 不过,见他这模样,她倒是觉得好玩得很。 似乎有些隐约掌握到了诀窍。 在这种事情上,他比她想的似乎也要青涩很多,而不是对于别的大部分事情,那种带着不带情绪的,冷漠的熟练,是从小早熟的他身上很少见的一面。 “还说什么服侍不服侍的。”她拉长了尾音,“你会吗?” 一阵沉默。 鹿念满意的看着他这模样,拍拍手,觉得算是把今天可能的吵架扼杀在萌芽之中时,他说话了。 “我会。”青年垂着眼,眼角都染上了薄红,声音沙哑的回答。 只要她愿意。 俩人隔得实在太近,气息相闻,鹿念心里警铃大作,他是个男人,一个很正常的成年男人,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得意忘形。 她粉润的唇近在咫尺,瞳孔睁得大大的,他看到了她的惊惶。 近在咫尺,她几乎能感觉到他极力压抑着的,灼热的吐息和激烈的心跳,唇交错而过。 “我什么都会。”他低声说,声音沙哑,贴着她的耳畔。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崽很早熟的,该懂滴,一点也不会少懂,只是在念念面前害羞而已,又早熟又青涩! 念念,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经验都没有,就是胆子大,一个字,莽! 四四崽的毛病就是,爱吃闷醋,占有欲强又不直爽,所以就日常嘴硬傲娇,念念就嘴巴甜,会撒娇又一点不吝啬表达,天然克傲娇,嘻嘻,之后,把某人调教得服服帖帖的。 第50章 什么都会。 鹿念这方面的知识一直挺浅薄,也没有实际经验,但是怎么也能听明白这话的意思。 赤裸裸的,成年人之间的对话。 她忽然想到了很早之前,他们曾经接过吻,她高中刚毕业时,在南荞小镇的旅馆里,她那时候只是大胆莽撞的吻了他,她吻得蜻蜓点水一样,但是他后来的回吻却…… 脸控制不住红了起来。 事态似乎在往一个即将失控的方向滑去。 她往后退,想拉开他们之间距离,背后却忽然撞到了一个凉凉的物事,随后,就是清脆的一声。 玄关旁立着的插花的玻璃瓶掉了,掉落在地上,直接碎了一地。 鹿念,“……” 玻璃渣子碎在他们脚边上,亮晶晶的,发着锐利的冷光。 她小心翼翼的,想绕过那些玻璃渣,低声说,“我,我去拿扫把来。” 正好可以离他远一点,她是真的有些待不下去了。 没走几步,身子忽然一轻,她已经被身后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鹿念有些懵,红着耳朵,在他宽阔的肩上锤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我来吧。”他声音还有些哑,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鹿念笨手笨脚,当惯了大小姐,也确实不会处理这些。 她被放在了沙发上,鹿念在沙发上坐着,看他沉默着,动作利落的把玻璃瓶的残骸收拾好。 “这几天,不要在家光脚。”青年直起身子,一张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把挽起的袖子放了下去。 鹿念,“……” 客厅里铺着暖而细密的羊毛地毯,所以她有时候图方便,就直接穿着袜子走了,在家不喜欢穿鞋。 他说这话时,鹿念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 她只穿着羊毛袜,脚很小巧,脚踝也纤细,被包裹着的肌肤,每一寸都莹洁细嫩。 她忍不住蜷了蜷脚趾,只觉得被他的眼神看得极不自在,小声说,“哦。” 经过了这么一回事,之前暧昧旖旎的氛围已经消失了大半。 时间也不早了,鹿念回了卧室。 俩人卧室隔得很远,互相隔绝,这件房子隔音效果也很好,鹿念根本听不到他卧室里的动静。 是她自己说过的,叫他不要进她的卧室。 被子里很冷。 鹿念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动摇,如果秦祀可以和她表白,她想,她肯定就会头脑发热的接受了,求婚说不定都可以。 只是他们现在的状况实在太微妙,她不想让别人以为,她只是为了让家里渡过难关才嫁给他。 想了想,越想越烦,脑袋里像是扯了一堆扯不开的线。 陆执宏出院的日子已经定了。 也是她说好要离开,结束这段同居生活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 不过她这段时间都不想去医院看陆执宏了。 每一次,一见到她,陆执宏都要问秦祀的事情。 她沉默,陆执宏情绪很不好,不过他现在没了权利,也没有了任何可以威胁鹿念的把柄,拿她没有办法,所以也不敢把她逼得太紧。 鹿念回了一次学校。 鹿念是本地人,家离得近,所以在大三后就直接搬出了宿舍,只是偶尔会回来拿存在宿舍的物品。 丁莹和许梦瑶都在宿舍,见她回了,都挺高兴。 她们宿舍感情一直都很好。 鹿念拿了课本,便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宿舍和她们多聊了几句。 丁莹问,“我之前怎么听说,你要和人订婚。” 鹿念笑,“已经取消了,你可以当成没有。” “这样,念念,你是不是又恢复单身贵族了。”丁莹开玩笑,“隔壁学长叫我给你递情书呢,我都存了一堆了,你要不要去和他见个面?” 鹿念长得美,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集中点,只是因为她性格内向,不喜欢出风头,而且对于不熟悉的人很是话少,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千方百计想接近她。 鹿念摇头,“你去帮我还给他吧。” “还有土木的那个谁,学生会的……”丁莹回忆,“约你下周出去” 找不到鹿念,就都来托她们了。 鹿念听得头疼,直接说,“莹莹,下次再有人找你们说这个,你们直接都替我回绝了吧。” 许梦瑶从她的语气里品到了一丝非同一般的意思,顿时来兴趣了,“什么意思,念念,你最近是不是有好事了?是有男人了,怕你男人吃醋,所以要把这些桃花都回绝掉?” 鹿念挺不好意思。 但是确实,她不认为秦祀知道她去接受这些东西,会很高兴。 “哪个哪个?”丁莹一拍大腿,“赵师兄是吗?” 鹿念,“不是,我不喜欢他。” 她又说,“他对我也没有那个意思,而且,他已经快结婚了,妻子已经怀孕。” “卧槽,这么麻利的。” 许梦瑶对鹿念的“男朋友”更感兴趣,又问,“那你是真的有男朋友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的吗?” 说是男朋友,也不恰当。 鹿念想起秦祀。 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太复杂,哪个词都不好概括。 她索性说,“……行啦,反正以后真的成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切,这么保密啊。”丁莹笑,“什么宝贝男朋友,以后一定给我们开开眼。” 几人吵吵闹闹了一番。 许梦瑶说,“对了,念念,你哥哥今天老找你了,找了你好久,之前我看到他在楼下,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 鹿念,“我哥哥?” 在安城,会自称是鹿念哥哥的人,就只有一个了,就是陆阳。 “对,陆阳。” 陆家出事后,她就换了手机号码,新号没有告诉陆阳,之前的手机号已经变成了空号,估计他是一直在打那个空号不通,所以来了学校找她。 她想了想,不知道陆阳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我还是去看看吧。”她起身。 果然,下楼没多久,她就在楼下看到了陆阳。 他正站在梧桐树下,四处张望。 陆阳以往都是衣冠笔挺的,现在却看着有些憔悴,唇色干枯发白,外套有些发皱,甚至还能看到下巴上的胡茬。 陆阳也看到了她,眼睛顿时亮了,“念念。” 陆家出事之后,鹿念就挺少见到陆阳了,据说他在陆氏混得还不错,但是他也一直没有来看过他们。 鹿念不觉得奇怪,孩提时代开始,她就已经觉得陆阳是这种人了。 “你找我么?”鹿念问。 说实话,陆阳这模样,也有点吓了她一跳。 “短话说不清。”陆阳低声说,“念念,我们能好好聊一次吗?” 鹿念不是很愿意,下意识就要回绝。 但是陆阳不松手,甚至拉住了她的手,周围人越聚越多,看着他们在这里拉拉扯扯,不少是鹿念的认识的同学。 鹿念没办法,她不喜欢别人这么碰她,扯开了他的手,简短问,“去哪?” “不远不远,就在你们学校里。”陆阳忙说,“清泉咖啡馆,我在里面定了小包间了,说话也方便。” 鹿念随着他,去了清泉咖啡,不料,等陆阳拉开包间门时,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她已经现在那儿了,不知道等了多久,见他们进来,立马站了起来,“咖啡我叫好了,等你们好久了。” 陆阳瞥着鹿念表情,忙说,“冉冉是过来给你道歉的。” “我们已经订婚了。”陆阳说,“以后,都是一家人,冉冉就是嘴巴厉害了点,其实人很好的。” 冯晓冉说,“念念妹妹,上次的事情,是真的很对不起,我当时和你哥吵了架,难免有些迁怒,他回去已经说过我了。” “你喜欢喝什么咖啡。摩卡还是卡布奇诺?”她问,笑得亲热。 鹿念抿着唇,“……我不用了。” 冯晓冉敛去神情。 屋子里热,鹿念脱了大衣,里面穿着的一件白色长毛衣,头发柔顺的披散下来,越发一张小脸晶莹剔透,乌发雪肤,黛眉樱口,五官尤其美。 冯晓冉身材好,只可惜一张脸五官有瑕,化妆怎么也无法弥补,她恨恨的看着她,把嫉恨收敛起。 “阳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她说,“我下午还有课。” 秦祀和鹿念的事情,包括宁盛背后的人实际是秦祀,这些事情,他都告诉赵听原了那边,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他们毫无回复。 陆阳神情憔悴枯槁。 “念念,你救哥哥一命吧。”他双手拉着鹿念,一副马上要给她跪下的模样, 鹿念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陆阳说,“你现在是和秦祀住在一起吧。” 他说,“你知道他和宁盛的关系,我现在已经过不下去了,他是想要我们陆家的命啊,现在公司上上下下,已经都是他的人了,我想跳槽都跳不出去,念念,哥哥求你,你能不能去求求他,让他放过我。” “我不会再在陆氏干了。”陆阳说,“我离开,只求他不要再折磨我了。” 鹿念,“……” 她没有见过这种场面,陆阳这么一大串话,劈头盖脸的,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意思。 鹿念对公司管理的事情几乎一窍不通,陆执宏也从没和她说过陆氏的事情。 如果真的按照陆阳讲的,秦祀在陆氏势力已经那么大了,她也并不很意外。 只是,陆阳这个要求…… “阳哥,你起来吧。”鹿念说。 陆阳仰着脸问,慌乱无措的问,“你答应了,只要你去说,他肯定听你的。” “对不起。”她轻轻的摇头,“你如果是有什么生活上的难处的话,我可以帮忙,但是这种事情我没法插手。” 虽然她从小不喜欢陆阳,但是到底,也认识这么多年,虽然动机不纯,很势利,但是陆阳以前确实照顾过她,如果是他生活里遇到什么过不去的槛,她能帮会帮。 但是这…… 她也不是秦祀的什么人,对公司管理也一窍不通。 自己家里,还要那么一大堆烂摊子,欠他人情已经够多了,怎么还能这么越俎代庖的又插手这边。 冯晓冉脸色很难看。 “秦祀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鹿念轻声说,“阳哥,你如果是真的有什么冤枉,去和他好好说,他不会为难你的。” 陆阳面色枯槁。 他站起身,苦笑,“你是不帮了?” 鹿念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话都说这分上了,显然是没有余地了。 “我来找你的事情,能不能别告诉他。”陆阳最后苦笑,“给我最后留一点面子。” 鹿念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她没动桌上咖啡,退了出去。 门刚关上。 冯晓冉气得咬牙,破口骂了出来,“这小贱人,在这拿乔作态什么呢,以为自己是根葱。” 仗着一张脸上位,等被玩腻了,看还能得意得起来。 陆阳双手捂住脸,“那,现在怎么办?” 他双眼无神,忽然说,“冉冉,不然我们什么都别要了,你和我回老家。” 窝囊废。 冯晓冉暗骂了一声。 尤其是和秦祀比起来。 她忽然想到。 那个清冷利落的男人,无论品貌,能力手腕,在冯晓冉见过的那么多男人里,都是一绝。 这样白便宜了那小贱人。 她越想越不甘,低声说,“既然那人那么宝贝她,不如……”她凑在陆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陆阳怔住了,“……你要保证不会伤到念念。” 冯晓冉不耐烦道,“伤什么伤,你以为我想当绑架犯啊?你还把人家当妹妹,你看她把不把你当哥看。” “你妹不听话。”她说,“叫她听话一点,不就行了。” 陆阳这次犹豫了。 南荞的秘事,他曾经对冯晓冉提起过。 陆念从南荞回来后,受了极大的刺激,每晚在家里吵闹,屋内所有东西都被砸掉,晚上整晚整晚不睡,水米不进,那时陆宅上上下下,都在偷偷传,说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后来陆执宏没办法,托人四处找关系,终于找到了一个‘心理治疗师’。 效果显著,陆念把那段记忆都忘得干干净净,很是听话安分了一点时间。 陆执宏下令,叫陆家上上下下都不要再提起往事,陆琢的存在,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彻底消抹。 再后来,时间久了,效果褪去,虽然记忆并没有回复,但是她精神状态依旧极差,又开始闹自杀。 之后,陆执宏原本想再带她过去,但是那次跳楼后,她忽然又好了,变得安静乖巧,也从不公开违拗陆执宏,于是陆执宏便在没有强行带她去过那儿。 冯晓冉说,“动手就快点,我干哥他们这段时间正好在安城,叫他们帮忙,带鹿念过去。” 陆阳闭了闭眼,一咬牙,“好。” 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 “陆阳好久都没传消息过来了。”赵听原皱着眉。 苏清悠把羊绒毯子放在自己肚子上,在喝一碗养胎中药,她缓缓道,“顺其自然吧。” “陆阳那人气度小。”苏清悠说,“而且,能力也不行,他根本斗不过秦祀,到时候,管太多,只会给我们自己惹一身骚。” 赵听原皱眉。 意思就是,让陆阳去自生自灭? “那我们之前的筹备,不都白干了?” 苏清悠不得不解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宁盛已经决定要插手陆氏了。” 那男人实在太过于恐怖。 如果可以的话,苏清悠一点不想和他作对。 “毕竟,我们和陆家的业务往来,是可以割掉的,影响没有那么大。”苏清悠说,“我们业务范围也并不重合,养精蓄锐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 她抚了抚赵听原的额头,笑道,“最近,你还是在家,多操心操心你弟弟的事情吧。” 赵听原叹气。 一提起这事儿他就心里窝火。 “老公,今天天气难得好。”苏清悠说,“我们带宝宝出去走走吧。” 赵听原勉强点了点头。 苏清悠挽着他,俩人一起走在赵家宽敞的花园里,最近已经按着苏清悠的喜好翻整了一遍,很是宽敞漂亮。 “雅原?”苏清悠先看到的,迎面走来的人。 赵听原皱眉,“你今天又没去学校?” 赵雅原唇角勾着笑,他眉眼成熟了不少,之前偶尔有点天真淘气的孩子神态几乎已经消失了。 “刚在公司。”赵雅原说,“课也没什么好上的,下周,爷爷说好了带我一起出去签合同。” 赵听原皱眉,“胡闹,你还是学生,自然要以学习为主。” 赵雅原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赵听原别看的有些不自在,赵雅原转身想走。 苏清悠叫住了他,笑吟吟问,“雅原,你和念念的婚约,现在怎么样了?” 赵雅原面色缓缓沉了下去。 苏清悠缓缓说,“只要你们互相喜欢,就算家里不同意,我和你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赵听原神色尴尬。 苏清悠看似随意的说,“你一直是喜欢她是吧?从高中那会儿开始,我知道,你们说要订婚后,你虽然没说,但一直很高兴,家里那么多人反对,你都不松口。” 她叹气,“可惜差了那么一点,陆家攀到了宁盛这根高枝,就看不上我们家了,听说,她都已经和那个男人同居了,估计……” 赵雅原没让她说完。 他平静的说,“嫂嫂,你这孩子,是不是还没有生出来,嫁进我们赵家,是不是也还不那么保险?” 苏清悠笑意消失,脸色终于有些发白,赵听原骂出声,“赵雅原,你还是是人?这是你亲侄子。” “我当然做不出来这么下作的事情。”赵雅原说,唇角勾着笑,“不像你们。” * 陆阳很紧张,手指有些痉挛。 “这妞,长得还挺好。”莫干看冯晓冉给他的照片,吹了声口哨。 冯晓冉说,“照片嘛,和人有差距。” “那差别太大了,他妈的怎么认人啊?”莫干不耐烦道。 他又说,“等会儿,是不是带上车就行了,妈的,就这么个小妞,还叫我带人来。” 冯晓冉,“哥,都劳烦你了。” “我也不亏。” 陆阳给他递烟,“哥,那是我妹妹,胆子小,您能不能稍微和气一点?” 冯晓冉去扯他都来不及,莫干已经嗤笑出声,“你叫我来,对付你妹?”他指着自己鼻子,“你床上的妹妹呢?” 陆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冯晓冉忙叫他不要再说,给莫干赔笑脸。 …… 鹿念这几天在学校的时间比较多。 那天陆阳来找过她的事情,她没告诉秦祀,不如说,这几天,他们见面都不多,离着陆执宏出院的日子越来越近,鹿念也有些疏远他的意思。 她把自己的东西慢慢都收拾了一下。 如果到时候时间到了,他还没什么表示,她就直接搬去秋沥那里。 这天,她从学校出来,原本秦祀经常过来接她,鹿念这几天没让他来,因为她打算下午去秋沥那里一次,怕秦祀和他见面了,又会闹得不愉快。 她按部就班的走。 安大北门位置比较偏,只是出去过一条马路,抄近路,很快就可以到秋沥家。 路旁,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车门半开着。 鹿念走过时,巷子里的影子动了动,身后伸出了一只手。 * 秦祀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 在公司的时间都变多了,毕竟,鹿念不在,他一人待在那房子里,一点意义也没有。 她不让他跟着,下午要去找秋沥。 他有些烦躁的扔下了文件,一中午,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些奇怪的心神不宁。 他直觉一贯很准。 文件看不下去了,他打通了方灯电话,言简意赅的问,“来我办公室。” “之前叫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方灯说,“有点奇怪,陆阳这段时间,老大你不是说,叫我们防着他鱼死网破么,可是他平静的奇怪,一点动作没有,还和他未婚妻回了次老家……” 秦祀忽然站起身,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打电话给秋沥,直截了当的问,“鹿念现在在你那儿?” 秋沥刚从厨房出来,听到是秦祀,有些不愉快,但是还是礼貌回答了,“还没到,她和我约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挂了电话,他站起身。 “老大,你干什么去?”方灯问。 “去接她。” 方灯抱着电脑,嘀嘀咕咕,“可是,小嫂子不是不让你去么?” 青年一双清凌凌的凤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阴沉,“她现在和我住在一起,是自己愿意的?” 方灯,“……” 他没多说什么,方灯和他一起上了车,俩人往安大的方向过去。 鹿念已经离开学校了。 方灯手指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在北门附近呢,应该是准备走路过去。” 这里离秋沥家不是很远。 他们都下了车。 秦祀腿长,方灯有些缺乏锻炼,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 “那儿。”方灯喘着气,“拐个角。” 他们刚转过去,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尖叫声,声音不大,只到一半,便似乎被硬生生掐断。 “怎,怎么办啊老大。”方灯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 “他,他们有三个人。” 而且,看着都很凶,就是混社会的。 方灯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战斗力基本还不如半只鹅。 “报警。”他只留下了那句话。 鹿念被那只手捂住了嘴,似乎是那块布片上,沁了某种迷药,她声音别掐断,只觉得四肢无力,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拖着她,想把她拖去那辆黑车上。 这小姑娘又弱又无力,一看就是被保护人得格外好。 莫干吹了声口哨,想着等下一切顺利,冯晓冉和陆阳说好付给他的酬劳能不能兑现。 “草。”莫干眼神余光看到那道修长的人影靠近时,他已经没来得及躲,双腿忽然一软,已经直接跪倒在地。 他原本拎着鹿念,这么一下,痛得松了手,鹿念手脚无力,落在了地上。 青年抱起了地上女孩,方灯吓得不知所措,报完警刚跑过来,他来不及和她说话,把她朝方灯一推,方灯脑子聪明,立马抱起她,不要命的往安大方向跑。 “你他妈的。”莫干回过神,怒骂,“你们是死的,去追啊。” 车上两个男人已经都下来了,这意外来得太突然,听莫干这话,他们迅速兵分两路,一边去追方灯,一边留下帮莫干。 莫干神情极其难看,“你他妈的知道我是谁?来坏我的事情。” “你是谁?”对面的俊秀青年面色很平静,薄薄的唇,甚至挑出了一个笑,只是笑容里的阴冷和戾气,已经完全遮盖不住。 “老子在这一带混的时候。”他轻声说,挽起袖子,眸色深黑,“需要知道你是谁?” 他是在街头流浪混出来的,刚离开陆家那会儿,安城大街小巷,哪一个角落没有去过,那么小一个孩子,想要靠自己活下去,为了生活,什么勾当没有做过? 后来因为她的原因,明面上不再做这些事情了,他需要把自己过得体面,让自己配得上她,但是,这不等于那些往昔的经历都不存在。 …… 莫干咳出了一口血,里面夹着碎牙齿,对面男人一双好看凤眼,此刻只显得阴沉暴戾,他压着他的那只手,明明看着修长白皙,力气却比他还大。 碰到了硬茬。 他们当时和他说起鹿念的社会关系时,从来没有提起过,会有这么一个人。 方灯跑得气喘吁吁,那个男人追在他后面,他还带着个人,根本跑不动。 老大赶紧来啊……他已经真的不行了。 那人已经被一脚踢倒,像个皮球一样滚去了墙角,青年身材修长,容色冰冷,缓缓蹲下,拎起了他的衣领,像甩垃圾一样,直接摔去了墙角,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 方灯以前就知道,秦祀打架很厉害,当年他最开始认识秦祀,就是因为在网吧被欺负,是秦祀出手救了他。 “警察已经快到了。”方灯喘着粗气,“老大,你这风采不减当年啊。” 秦祀不太喜欢提起那些事情。 此时他也没多什么,从他手上抱过鹿念,她现在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青年蹙着眉,看向滚到一旁去的三人,神色阴晴不定。 “念念没事。”方灯忙说,“应该是那布上有迷药。” 已经可以听到警笛声。 …… 鹿念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医院。 那种窒息的感觉似乎还尚存,鹿念惊魂未定,看向一盘,现在似乎是晚上,窗帘外头没有一丝光线。 她很快看到了一旁的青年。 脸色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淡色的唇也抿着,他眉骨生得笔挺,闭着眼时,不见了那双清寒的眼,整个人冷意就去了七分,显出了几分甚至有些柔和的俊美。 似乎是在椅子上陪着她,就这么睡着了。 是他救了她。 鹿念侧脸看着他,难以言说自己的心情。 当时,她看到他出现时,原本已经撑到了极点,见到他,似乎就终于放心的崩溃了。 青年好看的眉动了动,已经睁开了眼,声音有些沙哑,看着她,“醒了?” 鹿念,“嗯。” 他话一贯不多,“感觉怎么样?” 鹿念,“头还有点晕,别的都好。” 他点点头,“我去叫医生来。” 鹿念想问他,看他这模样,她在这里已经昏迷了多久了,他是不是一直这样陪着她。 “两天了。”他抿着唇,“我刚来。” 鹿念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她现在精神头不太好,一多说话,就累。 医生给她检查完了,她看着他,有太多想说,想问的。 他已经站起了身,直接说,“睡吧。” 他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莫干把一切都供了出来,陆阳和冯晓冉也被逮捕,已经一起进了拘留所。 鸣鸿和邱帆都能感觉到,小老板这次是真的被触到了逆鳞,恼火了。 不过,也算是提前了进度,把陆阳的势力直接连根拔起,处理完了。 “小老板,之前和陆阳对接的那个主管,还用不用。”邱帆问,“还有之后继任的人,还是按之前说的?” 秦祀这几天,在公司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在医院照顾鹿念。 他有时候也想,那个姑娘也是很可怜,爸爸一点不管,从小没有妈妈,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 虽然但是,他们小老板,照顾她似乎极心甘情愿,每天不怕累的往那儿跑。 “你们自己决定。”他淡淡的说,“我这几天都不来公司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叫安于通知我。” “这……”邱帆说。 鸣鸿拦了一下他,轻轻摇了摇头,“好的,小老板,你放心去。” 发生了那种事情,女孩子现在,也需要他多陪陪。 鹿念头头疼得厉害,应该是那天迷药的后遗症。 她受了惊吓,原本身体底子就极差,病了一场,当晚就发起了烧,她都有些不敢想象,如果那天,秦祀没有及时出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的烧第三天就退了,鹿念实在是不喜欢待在医院,提出想回家。 她没有受什么外伤,检查结果也很正常,只是精神状态很差。 秦祀最后还是让步了,带着她回了家。 虽然回了家,但是这几天,她都在做噩梦。 秦祀推门进来,给她送水和药,他很细致,照顾她一点不嫌麻烦。 鹿念几天瘦了不少,面颊雪白,下巴尖尖的,轻声说,“谢谢……” 他摇头,简短的说,“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疏忽,她也不至于受这么一场惊吓。 鹿念声音小小的,闭着眼,“秋沥他们,还有我爸爸那边,去告诉他们我出院了么,我怕他们担心……” 听到那几个名字,青年好看的眉眼间似乎掠过一丝阴霾。 “告诉了。”他说。 他垂着眼,指尖有些紧绷,“这几天,暂时只有我照顾你。” “谢谢。”鹿念声音软软的,并没有抗拒,或者提出要离开去他们那边。 他手指松了松,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 不过,她神情实在憔悴,苍白,眼底的笑意似乎都不再有,像是蔫答答的花骨朵。 “等你好了点,想见,再去见那堆人。”他终于说。 她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就算再怎么想。 或者说,她心里,身边,还有那么多人,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而且,她现在在恢复期,让她见他们,对恢复心情和身体都有好处。 可能是这几天,她对他的全然依赖和亲近,让他有些昏了头。 鹿念答得乖巧,“嗯。” 她这几天一直睡不好,晚上做噩梦,梦到那辆黑色的车,那只手,和那些可怖的面孔。 尤其是晚上,睡觉时,格外害怕,一关掉灯就怕。 吃完药,又要睡了,鹿念有些怕,尖尖的下巴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像是林间恓惶的小鹿。 他低声说,“我不走,可以吗?” 就这么一直在这儿陪着她。 鹿念点头。 于是,他拿了椅子,像是之前在医院时一样,坐在她床边。 鹿念只觉得被窝里越来越冷,她一闭上眼,太阳穴似乎就一突一突的疼。 她浑身发冷,心里像是落了一个洞,盖再多层被子似乎也没有用处,而且很怕,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恐怖的场景。 就像是陆家出事的那天晚上一样,惶恐,茫然,又无处。 “……可以上来,和我一起吗?”她细白的手指捏着被子边缘,睫毛颤了颤。 室内安静了下去。 她咬着唇,翻了个身,“不行的话,算了。” 话还没说完,床上已经一沉。 男人温暖坚实的身体滑入了被内,他从背后松松的搂住了她,没有遭到抗拒,于是随后,把她一点点收到了自己怀里。 鹿念翻了个身,微微蜷缩起了身子,把自己下巴靠在他胸口。 轻轻嗅着他颈窝的味道,他应该刚洗过澡不久,可以嗅到淡淡的沐浴露的余味,和他自己肌肤上的气息,很浅,闻起来像是雪松,混着一小点苦艾的气味,既清且寒。 临睡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t,领口很宽松,露出了大片可以被她看到的皮肤,顺着往上看,是他的喉结,有些紧绷的下颌线,和薄薄的唇,似乎比平时多染上了颜色。 鹿念却忽然看到他锁骨处生的一颗小痣,在那块冷白干净的皮肤上分外明显,像是雪地上落下的一抹朱砂。 整个人一下显得鲜活起来,没有那么冰冷。 脑子很乱,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只想再近一些看,细细端详那颗小痣。 女孩浅浅的呼吸落了上去,气息香甜温热,软软的唇几乎要吻到那里。 “别……”他身子僵硬,已经抑制不住的喘出了半声,声音很哑,想把她的脸转过去。 鹿念问了个很蠢的问题,“这是天生的?” 他整个人都差不多已经浑浑噩噩了,没多想,哑声嗯了声。 鹿念,“……” 她记得,自己上十五岁那年,被抢劫犯袭击时,救她的那个少年,一路抱着她,因为赶得急,制服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了几颗,她视线朦胧,依稀醒的时候,最后一眼,看到他锁骨下方,也有这么一颗小小的绯红色的痣。 当年,他们都告诉她,那个少年是林俊润。 作者有话要说: 敏感带,念念以后,多照顾照顾那。 问他舒服吗,某人还不愿意答,非得强撑忍着,可惜被身体反应暴露鸟。 四四崽真滴好娇啊(害羞捂脸),傲娇真好吃。 第51章 那颗小痣此时显得那么醒目。 她脑子原本昏昏沉沉,现在也不由得,全部都清醒了过来。 “当年,我被一个抢劫犯袭击。”鹿念说,“有个男生救了我。” 他身子僵了一下,神思逐渐重新恢复清明,显然已经有些意识到了,她正在说些什么。 “我记得,我看到了这颗痣。”鹿念说,大眼睛安静的看着他,“一模一样。” 他搂着她的手臂有些僵硬。 “你们都说,是林俊润。” 当时,她误以为那是林俊润,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是想请他吃了饭,送了礼物,甚至,她还对秦祀提起过,可是他却一直没有任何解释,也从没说过那是他,甚至都没有反驳过一次。 青年抿着唇,长长的睫毛垂下,什么话也没说。 她终于轻声问出,“是你吗?” …… 在他灰色的少年时代,那些无处安放,不得不遮掩压抑的感情,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上。 他是个傲气的人,可是在她面前那么卑微,又渺小,甚至一句都不敢言明。 终于,他哑声说,“是。” 鹿念低声问,“那为什么?” 她弄不明白,那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他又是怎么救到她的,她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他们又吵了架,秦祀一直不见踪影,为什么可以在那个时候忽然出现救到她,救完后,却也一句话不说。 她气息洒落在那,激起一阵酥麻的颤栗。 他极力克制,声音沙哑,“……只是刚好路过。” “那你为什么后来不告诉我?” “因为吵架。”他紧抿着唇,眉睫颤了一下。 鹿念也记得,他们那段时间,几乎每次见面,都是以吵架告终。 鹿念,“……” “前几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换了个话题,轻声问。 少年时代曾经做过的疯狂,让他想起来就觉得羞耻的事情,实在是无法诉诸。 甚至包括现在,因为对她疯狂的占有欲,与不安全感,他时时刻刻都觉得她会离开。 “是方灯。”他终于说。 他知道她的位置。 以方灯的技术,在她手机上安一个小小的定位软件不成问题。 她十五岁的时候,那段时间,是他一直在跟踪她,借着保护的名义说服了自己,直到那天她出事。 还有他曾经干过的那些疯狂又龌龊的事情,对她长久的肖想。 根本没法说出口。 鹿念,“……” 她忽然俯首,浅浅一啄,略微疼爱了一下那颗嫣红的美人痣,却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他狼狈不堪,身体的反应已经抑制不了。 “说好要陪我的。”鹿念说,仰脸看着他,柔软的睫毛在杏眼下落下柔和的光晕,越发显得娇憨清媚,“不然,我害怕。” 秦祀,“……” 他咬着牙,把自己挪远了一些,身子僵硬。 好在她并没有再继续凑过来。 “你们都瞒着我。”鹿念躺在他臂弯里,看着天花板,“一个一个。” “不过,谢谢你。” 她低声说,“这两次都是。” 似乎每一次,她出事,最后来的都是他。 包括她十几岁时,那年过年时,她被关在家里,不抱希望的发了个短信给他,却不料,在窗外见到了踏月赶来的人。 那天晚上,月色皎然,晚风里,少女长发被风吹散,看到前方少年清俊的侧脸,第一次尝到了心动的滋味。 她想,她应该,就是那时候,她开始真真正正对他心动。 * 因为算是家族内部的丑闻,这起绑架案并没有被外部大肆宣扬。 只是陆家内部的人知晓,以及一小部分陆氏的高管。 陆阳和冯晓冉双双进了拘留所,算是绑架未遂,莫干有前科,新账旧账一起算,应该是要牢底坐穿。 陆阳父母来找鹿念,秦祀没让他们出现。 他们于是只能去找还在医院的陆执宏,百般恳求,希望他们可以宽宏大量,谅解儿子。 因着秦祀的意思,陆执宏当然不可能同意。 他爱面子,不愿意陆家出这种丑闻,真的有可能愿意调解,但是有秦祀横在眼前,他不敢乱说话,只能含糊说公事公办,都看念念的意思。 秦祀手腕狠,办事麻利,众所周知。 完整的证据链,人证物证全齐。 在陆阳在看守所的时候,他顺手还结了一下之前李文俊的案子。 从宁盛过去的安助理,方灯,加上邱帆三人,已经迅速把陆阳和李文俊勾结,挪用公款的信息都整理好,一起提交。 陆氏的数位高管锒铛入狱,公司内势力彻底洗牌。 现在,公司基本分为了两拨人,一波是有宁盛背景的人,另外一拨,则是原来没有受到这波影响的陆氏老员工。 他们背地里都说,已经换天了。 陆氏内乱总算告一段落。 陆执宏也即将出院,在医院住了两月,他身体基本已经恢复。 事情调查清楚,他只是监管不力,倒是也没有真的和下属勾结做出什么违法勾当。 警察离开了,陆氏被查封的财产和房屋,也都重新回来了。 陆执宏身体见好,不久就可以出院。 自从陆执宏出事以来,一直压在鹿念头上的巨大的压力终于缓解。 前段时间实在是疲劳,加上在路上遇袭事件,一桩一桩,让她也终于绷不住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青风苑的房子里,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 恍然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大半年的时间都在住院,不断地吃各种药。 只不过,现在,身旁照料的人换了一个。 她在家待得有些闷,没有一个朋友联系她。 甚至,就连秋沥和赵雅原,也没有过来看她。 她拉开窗帘,往下看,看到远处不停歇的车流,这附近是市中心的地段,寸土寸金,远远可以看到铅灰色的天幕,和直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秦祀说,“之后可以搬家。” 如果觉得在这里闷的话。 陆宅有些历史了,以前鹿念住在那里时,他经常躲在暗处,看她欢欢喜喜的在花圃里走来走去,呼吸新鲜空气,或者自己尝试种几颗永远种不活的花。 “或者,也可以买个新的。”他说。 如今他当然今非昔比,鹿念不怀疑他能买得起比陆宅更好的房子。 只是,她轻轻摇了摇头。 陆执宏马上要出院了,她在这里的日子,估计也不会很久了。 今天她身体还不错,感觉没有平时那么乏力。 她打开平板,看了一下自己的邮箱,发现了一封月画编辑发来的邮件。 “念念,截稿日期快到啦,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看到邮件的话,赶紧回我电话。” 她的手机好像在那场意外中掉了,被那个叫莫干的男人踩碎了,然后一直到现在,因为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也没有人提醒,所以她也一直没有去买新手机。 “可以借你电话用一次么?”鹿念出门,看到秦祀在客厅。 她打通了编辑电话, “你可算是接电话了。”编辑说,“换号码了这是?” 鹿念说,“之前出了点意外,这是别人的手机。” “什么意外?你那手可是宝藏,不能出问题。” 鹿念弯了下眼,“没什么大事的,我现在很好。” “那你的稿子什么时候可以交呢?”编辑说,“这次是《黑白》系列第一次出实体,粉丝期待值都很高,时间都给宣传出去了,你不要半路给我掉链子啊。 黑白系列,是鹿念在网上连载的所以作品里,最火的一个系列。 从高中开始,到现在,她在网上不定期连载,偶尔是漫画形式,偶尔就是单纯的场景图,有情节,也有各种设定,不变的是‘黑’和‘白’的人设,这些年吸了很多粉。 《星击》这个ip平稳运营了这么多年,推出了一系列相关作品。 鹿念一直是他们的御用画师。 有着《星击》画手这个名头,加上自己过硬的绘画功底和优越的审美,鹿念的粉丝一直很多,而且忠实度很高。 她上大学后,摆脱了陆执宏的控制,于是重新继续了绘画课程,加上她本身读的文学系,画出来的漫画非常受欢迎,台词和画面水平都很不错,有一批一路追随她的忠实粉丝。 “腰封我都给你想好了。”编辑说,“绝对大卖。” 她又说,“等出版了,你给我多写几个签名,其实吧,你现在的水平和粉丝规模,完全可以办一个签售会了。” 遇鹿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露过面,编辑也是因为签合同,才知道她的真名,知道还是个挺年轻的小姑娘,还是学生,具体长什么模样,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然,你就办个签售会嘛。”编辑说,“现在的年轻小姑娘,捯饬捯饬,化个妆,都很好看。” 编辑以为她一直不愿意露面,是形象问题,话说得很委婉,“大家喜欢的也是你的画工,能办个签售,也有利于你大儿子销量嘛。” 她知道,鹿念对《黑白》系列特别重视,真的可以说是她所有作品里的亲儿子。 鹿念这次没有再一口拒绝,她沉默了片刻,“还是等我先交稿吧。” 鹿念说,“就差最后的润色了。” 因为之前她画得随心所欲,有很多不连贯,不规范的内容,真的要集结出版的话,自然要想润色大修一次。 编辑说,“那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鹿念从床上翻身起来,把手机还给秦祀。 现在天气有些许寒凉,她给自己加了一件外衣,摇摇晃晃站起身,准备回房间继续画画,润色那些稿子。 青年原本坐在客厅,正在写文件,此刻,见她这模样,皱了皱眉。 他说,“你去睡吧,别画了。” 这几天,医生说了,叫她不要用脑过度,要好好休息,她底子不足,原本精力都很差。 鹿念摇头,“没事,只是画一会儿,不碍事。” 见他没有服软的意思,鹿念抿了抿唇,“我记得,我以前并没有干涉过你。” 以前少年时代,他过得颠沛流离,她想方设法,想要让他过得稍微好一点,可是他一点也不接受,甚至还把那些写成欠条都还给了他。 青年沉默了。 屏幕上,她正在润色的,正好就是一张黑的原稿,少年侠客眉飞入鬓,一张清俊淡漠的脸,黑衣黑发,凤眼淡漠的看向远方。 眼前站着的男人,是他的原型。 在她粉丝里,有相当多都是‘黑’的粉丝。 原本漫画是小清新,处处洋溢着少女心,平时很多追更的人就特别磕‘黑’和‘白’的相处,把他们比作骑士和公主。 可是中途好几年,不知道哪天开始,漫画忽然就变成了暗黑风,她画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少年侠客抛弃了他的青梅,和他的公主,一个人仗剑远去了。 当时,网上哀嚎一片,她的私信都快炸了,问她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鹿念一个也没回复。 所以,出版社最后决定想出版的,是她转型之前的那一部分。 她看着眼前男人。 她还记得,自己高中时,曾经软磨硬泡,叫他去她家,给她当画画模特,可惜只画到一半,就被陆执宏打扰,当时,就是借着那个灵感,她画出了‘黑’ 随后,那几年,她给他画了好多,各式各样的,他们每一个相处场景的衍生。 都一点一点记录在她的账号上。 有读者留言问过,“小黑和小白,最后能不能he啊?” 鹿念通通回答的是,“我也不知道。” 之前她画的‘黑’一直都停留在的少年时代,像是一个虚妄的影子。 而现在,他回来了。 “怎么样?”她忽然问,让他看屏幕。 他看了一眼,“画得很好。” 显然,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粗枝大叶的臭男人。 她抿着唇,“我今天必须改完这部分稿子。”没得商量。 “不然,我过几天回去再画。” 听到‘回去’两个字,他神情僵了一下,终于松开了手,让她重新坐回了电脑前。 他看着时间。 鹿念画痛快了,一下低着头快两小时,想继续的时候,手里的笔已经被夺走。 “时间到了。”他面无表情的说。 鹿念气鼓鼓的瞪着他,“还我。” 她站起身,脑子忽然一晕,整个人天旋地转的,差点没倒下。 她倒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脸色不太好看,把她画笔都收起,抱起她,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鹿念捧着自己的小脑瓜子,讷讷解释,“起来太急了” 他什么也没说。 鹿念知道,自己每天,还想这样的话,估计已经行不通了。 “明天。”鹿念说,“我要去一趟秋沥那里。” 听到那名字,他垂着眼,神情淡淡的。 鹿念遇到袭击的事情,秦祀最后还是告诉了他们,秋沥当时就要过来医院看她,被他拒绝了,说她没有完全恢复好。 这几天,他打了不少电话,都是他接的,后来直接转到方灯那去了。 他低声说,“你要回去?” 陆执宏出院的日子也在即。 他甚至有些紧绷,漆黑的眼睛看着她,一瞬不瞬。 鹿念,“只是想见个面,让他放心。” “然后,我要去买个手机,重新把电话卡装上。”鹿念说,“我这样联系别人太不方便了。” 俩人的对峙中,最后败下下风的,还是他。 他只是怕她,这样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于是他又只能靠那些手段,强行把她带回来。 他太没有安全感,只觉得这段时间,都像是偷来的日子。 “明天我送你去。”他说。 鹿念,“……” 送倒是可以,只是。 她瞥了他一眼,“那要是,雅原在那,你可不要和他们吵,不然,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 秦祀,“……” 直到现在,听到那些名字,依旧会让他很烦躁。 他冷淡的说,“我为什么要和他们吵?” 鹿念,“哦。” 那行的吧。 秋沥这几天过得相当糟糕,从鹿念出事那天起,他就开始联系不上她。 之后他再打电话给那个男人,他话一如既往的简短,说出了点意外,现在已经解决了,鹿念在医院。 秋沥要去看她,被他拒绝。 之后,鹿念电话也打不通,他再打给秦祀,就是别人接的了,态度倒是很和善,和他保证,鹿念没事,正在良好恢复中。 秋沥都没有和她说上话。 这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联系上了,鹿念听着精神还不错,说是已经恢复好了,想明天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见个面。 秋沥才算放下了半颗心。 赵雅原问他,“念念怎么样了?” 秋沥,“没什么事,但是,被他完全关了起来。” 赵雅原轻轻的冷笑了一下,“……那和她之前过的日子有什么区别?” “秦先生对她很好。”秋沥性格平和温柔,虽然不喜欢秦祀,但是他还是承认,“他应该确实是爱念念。” “那是爱么?”赵雅原说,“只是偏执,自私,不顾别人意愿,一厢情愿的感情。” “他那种性格,注定这辈子都得不到爱。”赵雅原说。 只会从别人身上汲取和掠夺光热,他缺爱,自己又无法向别人传达感情,于是,鹿念这种不吝于散发光热,性格温柔,擅长主动表达爱的人,就成了他最好的目标。 秋沥低声说,“我不知道念念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鹿念真的不愿意,或者不喜欢他的话,那何苦这么多年,都和他纠葛不清? 陆氏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陆阳已经是过去式了。 但是赵家,赵听原和苏清悠基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秋沥担忧的说,“小雅,你还是不要这么明显的和你哥哥他们作对。” 他想起鹿念上次的嘱咐。 赵听原他觉得没什么威胁,主要是他背后那个女人,苏清悠,实在是太有手腕,可以不动声色置人于死地。 赵雅原闭着眼,在沙发上躺下,两条长腿随意伸着,“没办法的事情,我不想把自己做成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 陆氏的会议室。 刚结束完回忆,鸣鸿,邱帆都到场了。 陆氏高管正襟危坐,不时看看时间,看看门口,会议桌的主位空着,显然正是虚位以待,等着最后一个最重要的来人。 门打开了。 大家视线都刷的一下汇集到了来人身上。 进来的是个穿着正装,领带还系的有些歪,怀里抱着电脑的娃娃脸青年。 见那么多人都看着他,神态各异。 方灯一下紧张了,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我不是小老板,我是代替他过来,听个会。 “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他手忙脚乱的接好电脑。 陆氏的高管都有些失望,他们原本以为,这一次回忆,宁盛那个神秘的幕后人会露面,最终却还是失望了。 有个人殷勤提问,“那老板不来,回忆怎么办,由你代劳?还是邱总决定?” 那边方灯已经把设备弄好,他这下有了底气,琥珀色的大眼睛亮闪闪的,“不,这次,他会出席的。” “老大,能听到?”方灯调试了一下设备,低声问。 这下大家也差不多明白了,敢情是通过类似视频会议的方式,远程遥控呢,不过还是没有影像,只有声音。 一阵沙沙的电流声过去后。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对面传来的,是很年轻的男声,音色很低,很有磁性。 众人都在心里默默惊叹了一下,这声音的年轻。 传闻在宁盛的幕后人,各种说法都有,说是老头,中年人,海归,说啥的都有,只是统一的一点就是手腕强硬又狠辣,做事从来干净利落,能力极强。 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年轻的声音。 不过,也不排除会有变声设备。 邱帆咳嗽了一声,“那开始吧。” 有人提问,“请问,我们公司最后会怎么办?并入宁盛?” 书房里,青年坐在桌前,神情淡漠,“不会。” “陆氏会保持独立法人资格。” “那……”有个高管坐直了身子,急促的问,“我们职位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是不是?不会被你们宁盛来的人压着了?” 那声音里透出了淡淡的冷,似带嘲讽,淡淡一字,“压?” 室内一片肃静。 那个高管额上沁出了汗水,这几个月实践看下来,他们确实,完完全全没有和宁盛谈条件的资格。 那个青年的气场意外的强大,几乎覆盖全场,无人可以反驳。 邱帆和鸣鸿都听他的,可以说是言听必从。 和传说中一样,强硬,效率,只是一个小时,差不多可以抵得过他们平时吵闹一天的效率。 他说,“宁盛的追责制度会延伸过来。” “以后,各位办的事情,最好心里都有数。” 他声音很好听,底下涌动着的寒意和威胁,直接抵达了每个人的心底。 会议结束。 所有事情被安排得清清楚楚。 他问,“有人还有意见?” 青年嗓音清寒,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人反对。 鹿念这段时间都觉得很困,她看着书房门开着,秦祀似乎坐在里面,她有点好奇,往里面探头看了一眼。 她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 见他正在看文件,应该是在工作,似乎还是在处理她们家的事情。 她挺少见到秦祀工作的模样。 都说专注时的男人最帅,看他低垂的眼睫,清俊利落的侧脸,和不时翻动文件的手指,确实很帅,帅到没边。 她从背后探出了一个小脑瓜,暖暖的气流呼在他耳侧,带着花果的甜,和一股淡淡的奶味。 她刚靠近,他就感觉到了。 淡淡的气流呼在耳边,激起一阵酥酥的麻,即使是相处过了这些日子,对她的亲近,他的反应依旧如此。 他抿了抿唇,有些难捱,却也舍不得把她拉下来。 “打扰你了吗?”鹿念靠在他肩后,用气音说,“我马上走。” 他摇头,低声说,“没,弄完了。” 他留在这里,而不是去公司开会,就是想省一点时间,多和她在一起,毕竟,再过几天,他们这种相处,可能再不会有了。 那边大家面面相觑,听到了女人的小奶音,和他的应答声,随后,麦已经被掐断。 和刚才相比,简直温柔的没边了。 传闻中宁盛这幕后老板金屋藏娇,现在插手陆氏的事情,也是为了他的小情人,难道是真的? 鹿念说,“苗苗给我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我家已经解封,收拾好了,她也会去了,叫我过去看看。” 说的是陆宅。 他点点头,站起身,“我送你。” 久违的陆宅。 司机开车平稳,俩人没有说话,看着远处的庄园浮现在眼前。 他已经把这里买下了,但是没有告诉鹿念。 以前鸟兽状散去的管家,厨师,佣人,门人,竟然都一个个回来了,花园也有人修剪过,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念念小姐。”她看到一个眼熟的园丁,毕恭毕敬的叫他。 鹿念惊讶,“你们……怎么都回了?” “我叫他们回来的。”秦祀说,“你比较习惯。” 鹿念身体不好,她喜欢这个花园,也习惯了那些人的伺候,没必要换。 众人默不作声。 念念小姐还是那个念念小姐。 而一旁,站的那个青年。 身姿修长,长身玉立,眉眼俊美清寒,五官依稀熟悉。 是多年前,从陆家被逐出去的,那个人人可欺的,活得连狗都不如的小野种。 但是现在,他变成了这个家未来的男主人。 尤其是许如海一家人,卑微的屈着身子,只想把自己缩远一点。 他们离不开陆家,产业,工作,房子,都只能依托陆家。 许如海当年对秦祀做了多少恶事,他心里都是有数的,强行将他赶去阴冷,潮湿又狭小的阁楼,克扣他冬天的衣服,他的生活费,如果不是鹿念干涉,之后,他的学费甚至都可能得不到保障,不得不半途辍学去打工。 更不用说不给他留饭,对毫无保暖措施的阁楼视而不见,任由那些大孩子欺负,围殴他。 那孩子从小就又傲又倔,从不服软,对他来硬的,他只会比你更强硬,从不低头。 他们看不惯,觉得一个无父无母,衣食住行都依托陆家的小野种,只配卑躬屈膝的给他们舔鞋,凭什么这么傲。 大家都噤声。 秦祀对这些人没有半分兴趣,也一点不想再追究。 他只在乎她。 陆家那些事情,他早依旧看开了,如果当年,没有一个人一直支持着他,给他仅存的温暖,给他展示出这世界上的美好。 他向往她,她是他的启明星,这辈子最初的憧憬,情窦初开时难以启齿的欲念,放在心尖尖上的月光,支撑着他走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漫长的少年时代,他每一次想走上岔路,最后,都是她把他拉了回来。 如果没有她的话,他也想过,大概,自己真的可能会走上一条极端的不归路。 鹿念看他模样。 他一路神色平静,让她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她一直害怕,他会变成原书里那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了复仇和往上爬,不择手段的魔鬼。 “许如海他们,都辞了吧。”她语气轻快的说,“我已经和他们说了,叫他们之后都走,我家这些人,也是该清理一遍了。” 他明显有些意外。 鹿念背着手。 她也记得清楚,只是以前不敢暴露和他的关系,不得不收敛着。 这次,俩人并肩,走过陆家长长的走廊。 鹿念忽然问,“晚上,你怎么办啊?” 陆宅房间不少,但是以前的一楼,基本都是给陆执宏和何甜用的,秦祀是不可能去住在那里的,陆宅平时不留客,客房给了佣人住,还有一间陆阳经常会过来住。 这些,明显秦祀都不可能去住。 所以,就只剩下一个房间了。 卧室在尽头,鹿念打开门,里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是旧日的陈设,米白的帐子安静的悬挂着,兔子和熊堆在地毯上,透着一股少女的馨香。 少年时代,他无数次,从那个小阁楼里仰望过,只有见到这个房间的灯光熄灭了,她睡着了,他才也会安心上床睡觉,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片月光。 那时,他从没有想象过,会有今天这样一天。 鹿念走进,怀念的四处看着。 秦祀随着她。 时间已经到了大半夜了。 青年只是沉默着,什么话也没说,却也没有离开。 鹿念走了一圈,背着手,回头仰脸问,“还不走啊,难道,想睡我的房间?” 秦祀,“……” 她唇角衔着笑,“是么?” 他背脊有些僵硬,还有丝被戳穿的狼狈,还硬撑着,低声说,“没有。” 只是因为没别的合适的地方。 门被关上,她素白的手指,轻轻按着门,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盈满了月光一般。 “这样?”鹿念眨了眨眼,“那好遗憾。” “这窗子,一点不牢靠,都可以翻进来。”鹿念说,似有似无的看了他一眼,“我记得有一年过年,你不是就把我从这儿接下去了?你那时候,也是可以翻进来的吧?” 他身子僵住了。 鹿念似笑非笑,“那进来了,是不是就能做些坏事了?比如那,随便放一个……”她大眼睛看了下屋子正中央的床,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浴室。 显然还记着仇,他在她手机上安定位软件的事情。 “我换衣服,都是直接在床上呢。”她说,“浴室也在房间,那样,不什么都被你看光了。” 他狼狈不堪,声音喑哑,“……没有。” 虽然他确实做过不少荒唐的事情,但是,并不包括这件,他不至于那么龌龊。 他自始至终在这间房子里,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那天晚上,实在太想她,于是偷偷翻了进来,在熟睡的她唇上落下过一个浅浅的吻,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你想没想过啊?”鹿念问,若有若无的撩过。 一个浅浅的吻,只是双唇相触,她已经躲开,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已经难以控制的变重,眼尾笼着薄红,唇紧紧抿着,却再得不到进一步的满足。 她坐在月光下,雪白的小腿从床沿上伸下,笑得像个小妖精。 “都想过什么?”她低声说,“告诉我。” 这男人到底对她藏了多少事情,必须一件件,都说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崽,要,要被玩坏了。 呜呜呜呜,我都在说什么狼虎之词。 傲娇的最后一根防线了,倔强的四四崽,嘻嘻。 第52章 他什么都不说,又是这模样。 鹿念心里便起了点恶劣念头,想更加可劲儿折腾他。 平时很难见到这样的秦祀。 还是在她的房间里,鹿念平时睡不好,家里专门给她调配了安神的香,平时在房间里熏着,外头黑夜重重,屋子里很温暖,薰衣草味,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直接都冲了上来,让他头脑发晕,神思不属,整个人似乎都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在这间,他遐想已久过的温暖的屋子里。 “说呀。”鹿念低声说。 他浓长的睫毛垂着,声音很哑,良久,“……没想过。” 少年时代,他长久的仰望这里,起过很多各种各样的念头,但是,确实没有包括这种亵渎的想法,他并不敢有,那时候,能吻到她,已经是他最大的遐想了。 “那你有没有偷偷进来过?”得倒了这个回答,鹿念不太满意,继续逼问,她靠得近了一点儿,身上那股馥郁的暖香越飘越近。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过,偷偷来过陆家。” 居然真的有?鹿念自己都觉得意外。 “几次?”她凑近了一点儿,杏眼亮晶晶的。 “……一次。” 鹿念歪了歪头,“就一次?” “那是什么时候?” 他喉结滚动,眼角发红,紧紧抿着唇,“刚回来时,在安大碰到你们后。” 那时候,鹿念马上要和赵雅原订婚,他半夜的时候,跑了进来。 鹿念一开始只是想逗他玩一玩,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这种事情,再包括在她手机里不知道什么时间装上的定位软件。 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她发现她对秦祀根本不了解。 以前只当他是孤高的,傲气的,清寒料峭,没有料到,只是几年过去,他竟然会多出这样一面? “哦?”鹿念说。 鹿念歪着头,“为什么要来?” 在安大校园里碰见的时候,她和赵雅原走在一起,他们那时候都已经订婚了,秦祀和没事人一样,漠然得很,可是他现在又说,那天晚上,居然真的偷偷过来了陆宅。 “知道陆家出了事。”他垂着眼,“想回来看看。” “可是,在学校碰见的时候。”鹿念说,“你明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你愿意和他订婚,要我说什么?”他侧过脸,语气冷冰冰的。 同样的境况,鹿念不愿意和他订婚,却愿意和赵雅原,他不想强迫她,但是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心里都很不舒服。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没资格,但是,这个现实赤裸裸的摆在面前时,像是一根刺。 “他和我求婚的。”鹿念说。 秦祀,“是,你也接受了,情投意合。” 他淡淡的说,“只可惜,现在结不成了,是不是很遗憾?” 这模样,这语气。 鹿念简直要气晕了头 她已经这么明显的暗示了,他要是想和她结婚的话,为什么不说。 反而只是陆执宏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她,说要她去讨好秦祀嫁给他。 现在情况又是这样,难道要她一个女生,去攀高枝,对他自荐枕席? 她真的弄不明白秦祀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气笑了,“是,符合我喜好,遗憾的很。” 他现在都被她这样压着了,耳尖,眼角,都是红的,居然还能继续嘴硬。 她故意说,“你不符合我喜好。” 男人身子发僵,薄唇紧紧抿着。 “可是,我看我。”她慢悠悠说,“好像,还挺符合你喜好的。” 她几乎算是坐在他腿上了,他勉强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支离破碎的尊严,沙哑道,“……是你离得太近。” “?”鹿念细细的眉微皱,“那你的意思是,是个女人,靠近一点,都会有反应?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他狼狈不堪,没法再回答。 “那几年,你为什么要忽然走掉?”鹿念缓缓问,“你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他能怎么回答呢。 说觉得之前配不上她?所以三年才不敢联系?还有之前,伪装接近陆氏,去陆氏潜伏了那么久的事情。 都是些阴暗,不光彩的手段,也是他做习惯了的,但是他实在无法在她面前说出口。 他本能的觉得,鹿念会生气。 “你以前在陆氏实习过。”鹿念说。 陆执宏说的,前几天,他打电话逼她和秦祀结婚时,说漏了一句,鹿念当时什么都没说,现在,却只想全盘都问个清楚。 “就在离开安城之后,没了消息的第一年。”鹿念说,“你还在陆氏分部实习?” “……是。”他低声说。 鹿念咬着唇,“这个实习机会,是你和我爸爸要的么?” 他抿着唇,“暑假,给你补课的时候。” “所以你给我补课?是为了得到去陆氏的机会?” 他没有否认,清瘦的下颌线绷得很紧,紧紧抿着唇,眼睫垂着,眼角的薄红还没褪去。 鹿念,“……” 她站起身。 她冷漠道,“我床太小了,你如果要睡这里,我就去三楼睡了。” 三楼是以前的育儿房在的地方,陆执宏在家时,都被封禁,不让人进去,但是,有卧室可以睡。 “我去三楼。”他终于说,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鹿念,“……”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开窍?让他说一句,喜欢你,想和你一起睡,难道就这么难? 她面无表情的说,“你要冻感冒了,就别怨我。” 三楼还有两间客房,虽然位置有些偏,但是佣人会按时过去打扫,基本的寝具也都还有。 育儿房在另一个,还挂着锁,以前陆执宏从不让人进这里。 现在,终于可以在这儿光明正大的走了。 鹿念忽然说,“秋沥,什么时候,我想带他来一次。” “嗯。” 鹿念顿住了脚步,“你知道他和我的关系?” “……你们长得很像。”他垂着眼。 他有调查过南荞的事情,包括陆家秘闻,他很多鹿念接触不到的渠道。 但是,他不是很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她,他不想惹得她再度精神崩溃。 鹿念咬了下唇,“你也没有告诉过我这些,你到底在背后都做了多少事情?还瞒着我多少?” 他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客房收拾得很干净。 他在床上躺下,他不怕冷,小时候都习惯了,何况,这里也不能算简陋。 只是,和之前明亮,温馨,透着馨香的卧室,和怀里暖洋洋的人相比,自然天上地下。 就算自己现在,批上了一层光鲜的皮,但是,阴暗的过去,和他为了到现在这个位置做出的事情,依旧是藏在光鲜下,让人难以忍受的丑陋。 他闭了闭眼。 * 黄毛这段时间过得春风得意。 他找女朋友求婚成功,定了婚期,就在年后,三月,是翻遍了日历找到的黄道吉日。 秦祀难得来了他们这里喝酒。 黄毛正好四处发了请帖,美滋滋道,“不然,叫你和念念妹子,来当我的伴郎和伴娘,那我可有牌面了。” 听到那个名字,他手指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你可算了。”明哥说,“结婚找他们当伴郎伴娘,到时候谁还看你?自己婚礼不想要了?” 黄毛一想,也是,“秦哥,那你到时候穿难看一点。” 他自己瘦巴巴的,长得也没有多帅气,秦祀要是捯饬好了,往他旁边一搁,这对比得多惨烈,他怕他媳妇悔婚。 把他这新郎风头都抢光了。 秦祀显然心情很差,没有和他们开玩笑的心情,只是闷头喝酒。 “秦哥,你这段时间,是住哪儿的啊?”小屈问,“我前几天给你去送请帖,去了你和念念之前住的地方,敲门没人开,扑了个空。” “我现在回去了。”他语气冰凉。 “啧,你不是和念念妹子一起去陆家住了?”明哥敏锐,“怎么又回去青风苑了?” 秦祀,“……” 他冷冰冰的凤眼看着明哥,明哥脸缩了缩,忽然带了笑,“哈哈哈,你是被念念妹子赶走了吧,待不下去了是吧,所以只能跑回老家,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住着?” 小屈,“……”妈呀,他看秦祀的脸色,太可怕了。 “你这人。”明哥说,“让你表个白,和要杀你头一样,你承认怎么了,喜欢人家这么多年,很丢人是不是?” 他没说话。 小屈理解,“我知道,你还在顾虑是吧?” 他始终不确定鹿念对他的感情。 压抑了太久,怕自己一颗真心,说出来都被践踏了 小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秦哥……” “陆执宏和她说过很多次。”秦祀淡淡的说。 也过来找他,陆执宏职位表面上是复原了,但是权力自然今非昔比。 所以,他只想让鹿念快嫁给秦祀,重新借着他岳父的身份,来过巩固自己的地位,秦祀不介意这点,但是,陆执宏找鹿念说过无数次了。 都被她拒绝。 她甚至一看到陆执宏就烦躁,和他说要他不要再提起了,她不会同意。 陆执宏没敢把这些告诉他,但是他有自己的消息搜集渠道,自然都清楚。 明哥,“那你他妈的自己去说啊。” “拒绝了就拒绝了呗,你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哥说,“我又不是不了解你,就算她拒绝了,你难道就会放过她了?那反正是一样的结果,说和不说有啥区别?” “还有你那几年,到底死哪去了?”明哥说,“你和人解释了没有?” 男人冷冰冰道,“去了陆氏分部一年,后面几年,在宁盛。” 小屈惊了,“陆氏?”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玻璃杯,有些发白,醉意微微上来了,薄唇少见的红,讥讽道,“为了弄垮他们。”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基本摸清了情况,然后,等他们内乱的时候,趁虚而入,在出手帮忙的同时,顺便控制了整个陆氏。 陆执宏不可能同意他们的,绝不可能同意鹿念嫁给他,他只能这样。 “要我把这些告诉鹿念?”他说,声音里带着讥诮,“她会怎么办?觉得很高兴?” 小屈沉默了。 明哥,“我都被你绕进去了,但,你这虽然有点不光彩,你还是帮了他们啊,陆家那公司,又不是你弄垮掉的,你还帮了大忙呢。” 虽然确实,动机可能不那么纯。 “是我在逼她。”青年眉目清冷,像罩着霜,他把那杯酒喝下。 明哥也沉默了。 他挺了解鹿念的,他觉得鹿念少女时代肯定是对他有好感度,不然不存在,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往这儿跑,但是都过了这么些年,现在的鹿念是怎么想的,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说不定,如果她真的喜欢那个前未婚夫。 那秦祀就是,使手段趁机控制了她家公司,强行把她和中意的未婚夫的婚约取消了,然后逼迫她和他住在一起,甚至还想逼她结婚的男人。 一片沉闷的气氛中。 黄毛先开口了,“那反正,多见见面,多说说话,对培养感情肯定有好处。” 他拍着自己胸膛,“我给念念妹子发短信,请她来参加她黄哥哥的婚礼,” 秦祀没说话。 黄毛知道是这是默许的意思,于是忙拿起手机,把自己的电子请帖给鹿念发了过去。 黄胜意和许晓岚。 黄毛大名,叫黄胜意,只是大家都一口一个黄毛,已经很久没人叫他这大名了。 “念念妹子,我马上要办婚礼,你赏不赏脸?” 鹿念,“?”她看着这请帖上的名字,有些疑惑。 黄毛,“我是你黄毛哥。” 鹿念回复“你居然都要结婚了?!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给你准备礼物。” “嘿,你人到就行了,礼物什么的的,都随意。” “她说来。”黄毛喜滋滋的把短信给他们看。 黄毛二十五六了,第一次交女朋友,没想到一下成功奔结婚了,现在小日子过得开开心心,明哥还是老光棍儿,也没个明嫂陪着一起,小屈也是一直单身。 秦祀这……反正也一言难尽。 只有他是有女人的人。 黄毛忽然就油然而生了一种自豪感,觉得自己是大家中最成熟的,最有经验的。 “到时候等我婚礼,念念妹子来了,到时候我们见个面,哥几个去和她说说话,也给你去探探口风。”黄毛说。 “如果女人真喜欢一个男人,你那些事儿都不叫事儿。”黄毛说,“秦哥你看,你那些手段,最后不都是为了她嘛,又不是有啥私心。” 只有她不爱你的时候,才会百般挑刺,觉得自己是被胁迫了。 青年紧抿着唇。 他不想回家,索性去了公司,便看到方灯叫他,“老大,老大,你岳父来了。” 陆执宏? 陆执宏果然在会客室等着他,他在如今的宁盛,还算有些地位,主要是沾着鹿念的光,方灯,邱帆和鸣鸿都知道,小老板这么些年,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谁。 所以陆执宏来了,自然也是一路绿灯。 陆执宏端着茶杯。 看着在对面落座的青年,虽然神情有些冷淡,但是芝兰玉树一般,风姿清朗。 他现在对秦祀,就是越看越满意,只恨不得鹿念明天就松口,让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宁盛小老板的岳父。 “小秦。”陆执宏说,“我当年就很看好你,从你还在我家公司实习的时候,念念可以嫁给你,是她的幸运。” 青年没抬眉,声音淡薄,“所以,她说了好?” 陆执宏有些难堪。 他说,“念念是年纪小,不懂事,喜欢和家里父母对着来。” “她这么多年也没有交过男朋友。”陆执宏说,“赵家那个小子,当时只是说要订婚,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接触。” 他很怕秦祀介意这些,要悔婚。 “你待在适合你的位置。”对面的青年站起身,漆黑的凤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要再去对鹿念乱说什么了。” …… 走出宁盛大楼时。 陆执宏心里烦躁,像是窝着一把火,发泄不出去,越想越烦躁。 他直接拨通了鹿念的号码。 鹿念正在画画,他劈头盖脸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现在都和人住在一起了,还在那里拿乔什么。”他说,“这么矫情有意思?他哪里不好了,嫁赵雅原是嫁,他哪里比赵雅原差了,你自己喜欢顶什么用?我养你教你这么些年,你还一点不懂事。” 鹿念被这劈头盖脸一顿弄得懵了。 反应过来后,她脾气也上来了。 “你不要再干涉我的自由了。”鹿念说,“我也不是您的傀儡,我嫁给谁我自己决定。” “我能养活自己,干嘛非得赶着去攀高枝。”她说,“你要想逼我,就自己再去找个女儿嫁给他去。” 她已经直接挂了电话。 听的那头一阵忙音,陆执宏气得,只觉得自己心口都发疼。 把电话放了,鹿念都抑制不住的生气。 她扔了画笔,再画不下去了。 索性叫了司机过来。 她说好了,今天去秋沥家。 司机却没去开车。 鹿念问,“怎么?” 司机唯唯诺诺道,“小姐,先生说了,今天您出门,要等他过来一起去。” 先生? 鹿念回过神,才明白指的是秦祀。 “行。” 她也不多说什么了,在客厅坐下。 这个家,已经都是他的了。 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漠然的想,好在她还有个地方能去,能有一份养活自己的本事,不然,那和她前十多年的金丝雀生活,有什么区别? 过不了多久。 他果然回了。 看着鹿念情绪不高的模样,他本来话少,自然也不会多说,司机忙开车,朝秋沥家驶去。 秋沥在家做饭。 赵雅原在厨房外等着,偶尔帮帮手。 “这么久没见念念了……”秋沥说,“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就那样呗。”赵雅原漫不经心道,“被关着。” “你叫她留你这儿呗。”赵雅原说,“她那老爹恶心透了,根本顶不上用,你现在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秋沥打开火,沉默着。 确实如此。 他尊重鹿念的意愿,但是,从私心里来说,他是希望鹿念可以留在这儿,和他一起住的。 “你家最近怎么样?”他问赵雅原。 “我哥,和我嫂子,马上大婚。”赵雅原唇角挑起一丝笑,“我小侄子,眼看着,也快出世了,大家都欢欢喜喜。” “和陆氏的业务已经都切掉了。”赵雅原说。 “现在,我哥正在积极谋求和苏家合作。” 是谁的授意就不言而喻了。 赵雅原说,“那女人,真的厉害。” 从她怀孕开始,看着温温婉婉,可实际上,心狠手辣,心机七拐八弯,赵听原根本玩不过她,只能被做成一个傀儡。 “他们别想绕过我。”赵雅原说。 秋沥担忧的说,“小雅,你锋芒别太过了。” 赵雅原说,“我有分寸。” 门口传来了门铃声,秋沥放下锅铲,“应该是念念到了。” 赵雅原说,“我去开吧。” 鹿念开门,看到是赵雅原,并不惊奇。 “看着还好。”赵雅原仔细把她上下端详了一遍,随后,越过她,看到了她身后神情冷淡的男人。 赵雅原问,“你来做什么?” 秦祀声音冷冰冰的,“为什么不能来?” “我是来我朋友家。”赵雅原说,“念念和你什么关系?能叫你来?” 青年冷淡的说,“和你什么关系,和我就什么关系。” 赵雅原,“?” 鹿念,“……” “我债主。”她说,“来一次吃顿饭,看能不能抵掉百来块的债。” 秦祀抿了抿唇,什么也没再说。 秋沥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鹿念之前和他提起过一次,说是秦祀可能会一起来,所以秋沥做了四人的饭菜。 气氛很沉闷。 秋沥知道鹿念口味,他们挨着坐着,秋沥偶尔给鹿念夹菜。 赵雅原看着,“给我也夹一个玉米,远了我够不到。” 于是,秋沥又给他舀了一块玉米。 他想起了什么,对秦祀说,“秦先生,您想吃什么的话,自己夹,不用拘束。” 青年脸色没什么表情,淡淡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很拘束的样子。 鹿念咬着筷子,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三人经常一起在秋沥这儿聚会,赵雅原和秋沥关系好,有说有笑,看起来,似乎只有他一个外人,闯了进来。 她觉得不太妥,又说不好,哪里不太好。 于是,趁着赵赵雅原叫秋沥去给他盛饭的时候,他们两个都离席了。 她也夹了一块萝卜,扔去了他碗里。 他筷子动了动,看到那块半透明的萝卜上,有一个小小的咬痕,似乎还是刚咬下不久的。 他顿了一下,面上神情未变,把那块萝卜吃下。 秋沥正好回来。 他们俩人坐得很远,自己吃自己的,似乎一句沟通都没有。 吃完饭,收拾了一下,秋沥叫鹿念去他的房间。 姐弟两有几句话,想单独说说。 秋沥先是问了一下她最近情况,鹿念说一切都好,然后把自己被袭击的事情说了一遍,说是秦祀救她的。 “又欠他人情了。”秋沥低声说。 欠了很多很多了。 鹿念也叹气。 秋沥问鹿念,“你确定要和他结婚了么?” 刚他观察了一下,他们看着也不亲密,还没有以前赵雅原和她那么亲密。 “不然,念念,你回来住吧,我可以养得起你。”秋沥犹豫了一下,“人情我们慢慢还,你没必要为这个嫁给他,我不想委屈了你。” 鹿念弯了下唇,“小秋,没你想的那么委屈啦。” “我也,只是搞不太懂他。”她睫毛颤了颤,“反正,这段时间,就和试用期差不多吧。” “我们认识很久了。”她轻声说,“不过,以前一直动不动吵架,然后他忽然走了好多年。” “如果他告诉我这几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得诚恳,然后找我求婚,我就答应。”鹿念笑。 秋沥神情还是有些担忧。 鹿念轻快的说,“那不然,不结婚也可以,以后一辈子画画画到老。” “我就来投奔你啦。” 现在陆执宏那边的事情也解决了。 之前只是为了报答陆执宏这些年对她的养育之恩,现在看着陆执宏身体好了,然后吃穿不愁,鹿念犯不着再去为了陆执宏折腾些什么。 之后,就为自己而活了。 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谁都束缚不了。 “之后你也不用再躲藏啦。”鹿念说,“想去哪都可以过。” “你要是还想去陆家看的话,可以和我一起过去。”鹿念说。 室内,姐弟俩在谈话。 室外,两个男人都沉默着,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赵雅原对他没有半点好感。 在他看来,他无非是乘人之危。 而且,少年时代时,秦祀和他的交易让他依旧历历在目,他觉得这男人就是个枭雄,心狠手辣,重视事业远多于爱情,他觉得他对鹿念也不是什么爱情,可能就只是想尝个鲜。 秋沥家不大,一共没几个房间,书房也没有,因为他们当时资金不足,所以只能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 鹿念有一间小卧室。 她今天有点想留宿在这里。 她看了眼秦祀,他坐在客厅,不知道在看什么,似乎在发邮件,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赵雅原和秋沥都在。 鹿念想着,实在不好当着这些人面和他说这个。 “你来一下。”她叫他。 秦祀站起身,随着她。 没地方走,鹿念只能拉开自己卧室门,叫他进去说话。 卧室面积不大,一张床,加一张小书桌,木地板上散乱着几个软垫,墙上张贴着她自己画的海报。 透着她的味道,布置得很是温馨,和在陆家的卧室,风格有微妙的不同,更加生活化。 他抿了抿唇,站在门口,没再往里走。 鹿念关上了门。 “我今晚想留这儿。”鹿念直说。 他没说话。 “这儿没房间了。”鹿念说,“你回去住吧,我和小秋在这儿,也很安全。” 他情绪似乎不是很好。 “秋沥?”他淡淡的说,眉目冷淡,“你想留这,确定是为了他?” 鹿念,“?” “是想多和你心上人待一会儿吧。”他语气冷冰冰的。 鹿念再慢半拍,也反应了过来,他话里的‘心上人’指的谁? 莫不成,是喝起醋来了?她心里浮起一个念头。 他冷着脸的时候,看着格外冷淡自持。 在室内,他只穿着一件黑色薄毛衣,领口很高,她喜欢的那颗娇娇的美人痣完全被遮挡了,于是,看着愈发清冷,一双清棱棱的凤眼,淡淡垂着眼,显得傲气又疏离。 和记忆里,曾经那个傲气冷淡的少年,越发的相似。 她心弦像是被勾了一下。 “对啊。”鹿念故意说,“毕竟,这么久没见了,你一直不让我出门。” 男人紧紧抿着唇,神态和以前越发的相似。 “不过,我想先在这里陪陪你呢。”鹿念在床边坐下,歪着头,对他一笑,杏眼弯弯的,“再去找我心上人。” 他神情越发的冷了下去,“那随你的便。” 按道理,她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应该是转身离开。 可是,他一句也说不出,身子也似乎被定在了原地。 女孩软软的手臂,忽然一勾,他没及防,她手指温软白细,力气不大,但是,就这么一点力气,他觉得自己身体完完全全被她带动着,毫无反抗的能力。 床上一沉。 “念念?”外头传来了秋沥的声音。 “念念呢?”他问赵雅原。 赵雅原漫不经心的说,“房间里呢。” 屋子不大,这些声音都听得到。 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她的弟弟和前未婚夫,她喜欢的那个。 而她现在,在他怀里。 只是想到了这个事实,他难以抑制的,双手用了些力,把她搂得更紧。 算是有了些回应了,没刚才那嘴硬的模样。 鹿念忽然动了动,也不让他安分,“为什么穿这么严实?” “我想亲亲那儿。”她细软的手指绕过他的面颊,没有碰到,似乎说得漫不经心,“那儿很可爱呢,比你可爱多了。” 他紧抿着唇,一声不吭,耳尖是红的,血液似乎整个都在往上流。 “念念?”秋沥脚步声似乎近了,“你在吗?” 鹿念最喜欢看他那傲气冷淡的模样再绷不住的时候,为她土崩瓦解,彻底露出另一幅模样。 她仰起脸,稍微亲了他一下,俩人挨得很近,气息相闻。 她被压倒在了床上,细白的脚踝上,原本摇摇欲坠挂着的那只拖鞋,彻底掉了下去。 她也察觉到了,外面的敲门声,和只有一墙之隔的谈话声。 也感觉到了他的反应,似乎前所未有的激烈。 不刚还和她嘴硬,身体倒是挺诚实。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么?喜欢这种感觉? 她脸有些红,杏眼却很明亮,低声在他耳边说,“秦祀,你好变态啊。” 他无地自容,难堪,却又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鹿念翻了个身,托着腮,垂眸看着身下男人,“你知道吗?我以前,喜欢过你。” “在你离开安城之前,有段时间,我曾经很喜欢你。”她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崽是真滴很可口。 念念啥时候可以吃到嘴?嘻嘻 第53章 他难以言说听到这话的心情,第一反应就是,鹿念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随后,便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曾经’二字。 ……就算承认她话里的前半截是真的,但是,既然是‘曾经’喜欢过,那么就是指?现在已经…… “是的啊。”鹿念一眼看出他的想法。 她说得慢悠悠的,慢条斯理,“我是曾经喜欢过你,但是,你那时候对我那么不好,然后忽然又半途走了那么久,好几年,都没有消息,我找人都找不到。” “谁以前年轻的时候,还没错爱过一个人呢。”鹿念故意说。 他脸色逐渐苍白了下去,可是,依旧沉默,什么也没说。 “所以,现在一切都回到了零点。”鹿念语气轻松的说。 他现在依旧不太相信鹿念说的前半部分。 毕竟,她惯会逗人,说出来的话实实虚虚,他只有在她面前时,那些狡诈和心计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一捧真心实意。 天性悲观使然,对于她话里的后半部分,倒是无比确信。 鹿念见他只是垂着眼,脸色苍白,却依旧不肯说出他那几年到底做什么去了,也没有人很表示,心里也有些来气。 “行了,小秋在叫我,我要出去了。”鹿念说。 她想从床上爬起来,爬到一半,细细的手腕却陡然握住,他手指冷冰冰的,指尖没有一丝温度 他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不会再走了。” 鹿念缓缓直起身子,身下男人眼瞳漆黑,精致的唇,有些单薄,水色是她刚滋润上去的。 她轻声说,“嗯。” 她又说,“还有我之前是骗你的,我并不喜欢赵雅原,我们只是朋友,最多也就牵过一次手。” 之前那么亲密的事情,也就和他做过了。 …… 外头还在敲门。 鹿念慢慢爬起来,“起来吧。” 秋沥和赵雅原都还在,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在房间里闷那么久,也很奇怪。 出来时,鹿念神色如常,倒是走在她后面的男人,脸上有几分苍白,只是唇异样的红,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出一种有些妖异的俊美。 鹿念头发,衣服看起来都还挺整齐,赵雅原问,“你今晚要留这儿?” “嗯。”鹿念说,“陪陪小秋。” 赵雅原说,“那我也不回去了。” 秋沥没说什么,鹿念也没说什么。 秦祀从出房间后,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他终于开口,“这里没房间了。” 赵雅原扬眉看他,“我去秋沥那挤一挤,不就行了。” “你哥哥马上要办婚礼,你现在还在这一位朋友家住着?”他说,语气很淡,“你家里不介意?” 赵雅原,“关我家什么事情?” 他似乎笑了一下,薄唇微微牵起,“你敢违拗你家? 这话一语双关。 之前和鹿念婚约被赵家拦截的事情,是赵雅原的痛脚,尤其是被这样赤裸的揭穿了出来,他脸色有些红,被他这话惹毛了。 秦祀这张嘴巴,毒起来的时候,不管有意无意,是真的能气死人的。 鹿念只觉得头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明明都已经告诉过秦祀了,她不喜欢赵雅原,为什么她还会对他那么有敌意,就因为他们曾经有过那个婚约? 秋沥忙拉住她,低声说,“念念,你别在这儿了,你先去洗澡吧,等下早点去休息。” 鹿念拿着毛巾衣服回了房间。 等她把头发擦干出来,往外一看,客厅里只剩下了秋沥一人,依旧在看书, 鹿念拿毛巾把湿头发绞干,左看右看,“走了?” 秋沥说,“都走了。” “没吵起来吧?” 秋沥说,“没有。” 秦祀这人,其实平时不怎么和人吵架,他话少,但是每一句都可以很精准的踩到人的痛脚,可是,他似乎也没什么想和赵雅原吵架的心思。 无非确定他不会在这里留宿,就足够了。 鹿念在他身旁坐下,“真的好麻烦,我觉得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可能那天,直接和他表白都说了算了。” 她万万没想到,只是想让他表个白,亲口承认喜欢她,主动一下子,会那么难。 秋沥弯唇笑了下,“你也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呢。” 鹿念半支起身子,“诶?” “什么意思?” 秋沥却不再说下去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念念,那你之后还走么,还是就一直住在我这了?” 鹿念想了一下,“可能没办法,他一直想让我过去陪他一起住。” 她耸了耸肩,虽然嘴巴上不说,但是她知道,如果她真的一直住在这儿,秦祀能用上一百种办法,最后还是把她弄过去。 秋沥抿着唇。 他脸忽然有些红,“念念,那个,既然要住在一起……” “在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他轻轻握着鹿念的手,“想和你正式交往的情况下。” “结婚之前,不要有那种……”他是个温柔的男生,也很腼腆,就算是和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姐姐,说这种事情时,也很不好意思,白净的脸上都染了几分红意。 鹿念愣了一下,很快领悟了过来。 她弯着眼,回握了秋沥一下,“放心啦,这种事,他不会强迫我的。” 倒是她自己,每每会有些躁动。 她喜欢画画,只觉他也像是一幅画一样,可口得很,说不准什么时候真的憋不住了,会直接把他扑到了,鹿念对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但是,从少女时代开始,她就很喜欢和他亲近。 而他,倒是确实能忍,能克制。 不过,鹿念想到,他以前,也确实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也只是在他们同居后的这段时间里,她才越来能看到,秦祀只在她一个人面前的另一面。 原书里,一直到死,他身边都从来没有过女人。 秋沥说,“如果真的要交往或者结婚,念念,你对他以前的事情了解么?”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那更早呢?”秋沥说,“我记得,他是八岁的时候,才来陆家的吧?” 指他以前在孤儿院的生活么? 鹿念摇了摇头。 她只知道,来陆家之前,秦祀曾经被另一户人家收养过,不过没多久,他就重新回了孤儿院,原因不明,这件事情,秦祀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不过,刚来陆家时,他的自我保护意识就格外强,在陆家再遇到那种事情,于是越发的开始封闭自己的内心,像是结了一个厚厚的茧,年复一年的加深加固。 他的提防心太重,自尊心太高,从不愿意对任何人真的展示自己的内心, 也不知道是都经历过什么。 “秦先生有没有想过,要找自己父母?”秋沥问, 鹿念摇头,“没有。” 他对这种事情明显不热衷,似乎完全都不在乎。 “这样么?”秋沥语气转低,“那我也一样。” “不过,我有点想妈妈。”他忽然说。 这几年来,秋沥很少和她提及陆家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 “妈妈的那个项链,就是我在她房间找到的。”鹿念说,“小秋,你要是愿意回去,我带你去妈妈房间,给她上一炷香。” 秋沥点头。 “我还去我们小时候住过的屋子看了。”鹿念说,抽了抽鼻子,“可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秋沥摸了摸她脑袋,“想不起来,就算了,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她画画,秋沥看书, 鹿念问,“赵听原是不是真的快办婚礼了?” “嗯,雅原不想去,但是……”秋沥眉蹙着。 虽然秋沥没说完,但是鹿念知道他的意思。 赵家这辈就两个儿子,他们是亲兄弟,哥哥结婚,弟弟不出席显然是不可能的。 “你叫雅原小心一些。”鹿念担忧的说。 想起赵雅原之前的结局,她总觉得,那是个定时炸弹,尤其是苏清悠真的嫁入赵家之后。 但是,她也无力做什么,只能想办法提醒赵雅原注意。 “我和雅原说过了。”秋沥无奈的说。 可是,好像也没有起到什么具体效果,似乎是因为鹿念这件事情,赵雅原受了刺激,话也变得少了不少,以前他不怎么参加公司事务,最近,在赵权的指导下,也做的有模有样。 他比赵听原远有才干……只是。 鹿念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她真的想和赵雅原好好聊聊。 赵家婚礼确实在即,宴请了很多人。 一切准备停当,请帖已经发出,苏清悠坐在灯下,慢慢一个个名字核对过去, 她现在怀孕差不多五个月,比之前稍微丰腴一些,腰身宽了不少,之前看好的婚纱款式就必须做修改,设计师来了赵家很多次,贴身给她改婚纱。 苏清悠在确定宾客名单。 因为她最近孕吐有些厉害,所以,赵听原自告奋勇,拟下了这个宾客名单。 “没请陆家的人?”她问。 赵听原,“都闹到那地步了,没必要吧。” 以前赵家和陆家关系还算不错,但是,出了赵雅原那事儿之后,大家都不会这么觉得了,现在他们办婚礼,还请陆家的人过来,不是自讨没趣。 “那是雅原和他们的问题。”苏清悠说。 “请陆叔叔过来吧,毕竟,他和爸爸妈妈还是有情面在的。”苏清悠温温柔柔,“几十年的交情,还在那儿呢。” 赵听原难以置信,“陆执宏?上次的事情,面子已经差不多都撕破了吧?现在我们叫他来,他会来吗?” “而且,现在,陆氏实际的掌权人,已经是那个姓秦的了。”赵听原说,“要是想套近乎,找陆执宏也没用吧。” 苏清悠似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个话头,“你知道雅原那个朋友么……似乎是,叫秋沥?” 赵听原说,“知道,是雅原朋友,以前雅原身体不好,被送出去疗养,他是那个疗养人家的孙子,小时候和雅原一起玩大的……我们婚礼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个疗养的小镇子,是不是叫南荞?”苏清悠缓缓说。 赵听原皱着眉,“可能是吧?我也记不清楚了。” 苏清悠说,“你知道,陆家曾经有过一个走丢的小儿子么?” 赵听原越听越云里雾里。 苏清悠只能点明,“我专门托人查过了。” “你看。”她翻找出一张照片。 是私家侦探拍到的,明显是偷拍,上面是一对年轻男女,并肩走在一起,神情似乎很亲密。 赵听原毫无察觉。 “有没有觉得,有点像?” 苏清悠把角度调换了一下,指给赵听原看,男生在侧着脸和她说话,赵听原和鹿念熟悉,这次终于察觉出了几分相似,都是温柔且精致的模样。 “你看,眉眼,神态。” 苏清悠说,“陆琢和陆念是龙凤胎,年龄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赵听原还是没怎么理解。 苏清悠只能点明了说,“你不觉得,这个秋沥,可能和陆琢有某种关系?” 赵听原眼睛睁大,“你说,秋沥是陆琢?” “怎么可能,这种荒谬的事情,陆琢不是早就死了?身份都注销掉了。” “而且,他要真是陆琢的话,和雅原,鹿念关系都那么好,为什么不回陆家来?一个亲子鉴定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秋兰家似乎也不怎么阔绰,秋沥平时生活的简朴,自己也有在学校勤工俭学。 如果是真的,回陆家直接可以变成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为什么还要去吃这种苦? 陆琢何苦呢。 “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呢。”苏清悠不在意道。 苏清悠说,“陆叔叔,前几年,还没放弃希望的时候,一直在找自己儿子。” “所以呢?”赵听原还是云里雾里。 苏清悠微微叹了一口气。 赵听原确实资质不足,所以没办法,只能由她全部说了,“如果他可以找到儿子,确定那是自己的话,你觉得,陆叔叔还会甘愿现在这个状态么?” 自家的公司,自然是想留给自己人,如果只有一个女儿,还是没有什么野心与才干的那种,陆执宏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觉得给女婿也一样。 但是,如果他知道自己儿子还活着,还是一个很优秀的儿子…… 赵听原终于明白了起来,“但是陆执宏,现在也被架空了,根本没什么能耐了。” 苏清悠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只需要他偶尔帮一些忙就足够了。” 她手轻轻覆盖上赵听原的手背,“老公,我们婚礼,把他们俩人都邀请过来吧。” 现在的亲子鉴定,也只需要一根头发。 “如果秋沥不愿意来的话。”她浅浅的笑,“也没有关系,我们和陆叔叔的关系先维持好,只要我们把这意思告诉他,剩下的,他自己会想法设法去求证的。” 婚礼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了。 秋沥告诉鹿念一个趣闻,作为赵雅原朋友,他居然也被邀请了,不过只是个口头邀请,问他要不要一起过去。 “小雅直接替我拒绝了。”秋沥笑。 赵雅原自己都满腹不情愿,哪里还会找秋沥一起过去。 鹿念自然没有收到邀请,不知道最近黄道吉日是不是比较集中,黄毛和女朋友的婚礼也选择了一个日子,那么就算那边要邀请她,她估计还是得去黄毛那。 鹿念早提前准备好了礼物,毕竟,也认识那么多年了,他们对她一直很照顾,这下黄毛终于脱离单身日子了,家里有了知冷暖的人,她自然也替他高兴。 鹿念这几天集中赶稿,终于在截稿日之前,把《黑白》的完稿都一一交了上去,这下就只用等着付梓了。 她先回了趟学校,把自己的一篇论文交了,丁莹和她并肩走出来,路过咖啡馆时,看到坐在窗户旁的一人时,丁莹眼睛直了一下,拉着鹿念袖子,“你看,那哪个?” 鹿念顺着一看,坐在桌前,正聚精会神敲着键盘的那个娃娃脸,不是方灯是谁。 她正好一对破事儿想找方灯,顿时拉开门进去。 “那定位软件,是你帮他装我手机里的?”她问,似笑非笑的。 方灯背着电脑,瑟瑟发抖,“我,我也是没办法……”逼良为娼啊这是。 鹿念,“你还装什么别的玩意儿没有,除了那个?” “没,我保证,别的什么都没有。”方灯差点举双手发誓。 方灯求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鹿念平时基本不生气,但是她那么温温柔柔的看着他,笑着问他话,方灯觉得比生气还恐怖一万倍。 鹿念安安静静的问,“那师兄,你和秦祀,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好久了。”方灯老老实实交待,“在安城就认识了,老大在网吧救过我一次,然后……” “所以,之前,你一直出现的那么频繁,还有帮过我的那些事情。”鹿念缓缓道,忽然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这些秦祀都不让他说。 方灯胆子小,忠心耿耿,咬死了不说。 打死他也不说。 鹿念眉心微蹙,她兜里电话正好响了,她接起,那边传来男人清冷淡薄的嗓音,“你在哪?” 黄毛的婚宴就在今天。 鹿念一时没有留意方灯,他背着电脑,忙趁机脚下一滑,开溜了,等鹿念再回过神,他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简直,串通了一样。 她也没办法,只是坐在车上时,想着这事儿,就格外沉默,身旁男人看了她一眼,安安静静的坐着,也没什么都没说。 车开得平稳,不久,就到了婚宴现场。 黄毛近些年开店,挣了些钱,穿着白西装,旁边是那个叫岚岚的新娘子。 朋友请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比较亲密的朋友,黄毛也是无父无母,自小一个人在社会闯荡,所以,亲人那桌,都是女方亲戚,黄毛实在觉得不太好,最后没办法,决定浑水摸鱼,把明哥塞那儿去,勉强充当一个‘长辈’。 原本有女方家人觉得不满,觉得女儿嫁给了一个社会小盲流。 可是,他朋友那桌。 秦祀落座在那里,男人腰窄腿长,今天穿了正装,越发显得清俊利落,他话少,但是很压得住场子,气场在那里。 “那也是黄胜意朋友?”有人低声问。 “是啊。”小屈是伴郎,正好过去敬酒,听到了,故意说得大声,“铁杆哥们儿。” 他遥遥给秦祀敬了一杯,他看到了,抬手,把自己桌前那杯薄薄的酒也一饮而尽。 鹿念在不远处和黄毛说话。 “今天很帅!新娘也很漂亮!”鹿念真心实意的赞美。 她真的很替黄毛高兴,黄毛喝了点酒,脸涨得通红,只会嘿嘿的笑。 她今天穿着暗灰蓝色的薄纱裙,当了这么多年大小姐,她身上气质也是一等一,灵动又俏丽,虽然刻意低调了,衣服款式颜色都是往低调里走,但是,还是遮掩不住的美。 “你是念念吧?”新娘也笑,“我老听胜意提起你们,说你和他们亲妹子一样。” 现在一看,确实很美, “不敢当不敢当。”黄毛忙说。 鹿念是什么身份,真真正正的大小姐,他们这种无父无母的社会底层人士,怎么能攀得上。 鹿念却脆生生的应了,“以后哥,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秦祀坐在不远处,安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鹿念祝贺完他们,也回了座位。 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侧脸清清冷冷,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里酒杯,衬得皮肤干净冰冷如玉。 台上司仪主持,新人交换戒指。 鹿念托腮看着,忽然说,“如果之前的婚约没有取消,我现在,是不是也差不多可以上台了?” “我当时,婚纱都看好了呢。”她侧脸看着他,盈盈一笑,眼底波光澜澜。 男人抿了抿唇,拿起杯子,想把剩下的酒饮尽。 鹿念头也不回,“胃不想要了么?” 秦祀酒量很大,一般不会醉,也不好饮,她一直知道,但是,也知道他有胃病,在她面前都发作过两次了,所以,鹿念一直都看着,不让他再喝。 秦祀,“……” 他还是放下了酒杯,鹿念觑了他一眼,拿起那杯子,自己把剩下的喝完了,随后,继续看台上婚礼。 他僵了一下,看她红润的唇,精巧柔软的唇瓣,他知道,那里面的味道是甜的。 他们接过吻,但是都很浅,她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浅尝辄止,会先行退去,从没有让他满足过,到现在,甚至都不如年少时在南荞的那一次。 他想起了她说的话,以前喜欢过你。 或许,是因为那时对他残存着些感情,才会愿意接受吧。 他握着空酒杯,修长的手指,指节有些发白。 鹿念坐在这儿,很是惹眼,来参加婚礼的,自然有不少单身男士,目光差不多都往这边黏,一开始,因着她旁边坐着个秦祀,所以都没人过来,但是,看他们后来举止也不怎么亲密,似乎连交流都不多。 于是,有的人都拦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了。 “男朋友?”鹿念喝着饮料,扬眉看着那个来搭讪的男人,侧目看过秦祀,“没有啊。” “那,留个联系方式?”那人眼睛一亮。 男人脸色很差,他冷冷看了那人一眼,“想留什么?” 当他不存在? 那人惊了下,看鹿念,她明明说没男朋友,鹿念针锋相对的看回秦祀,“确实啊,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秦祀眼神冷了下来,俩人这么对峙着。 “对不起。”那人已经灰溜溜的走了。 敢情是对小情侣闹矛盾呢,把他们这些炮灰卷进来烧。 秦祀不想和她再产生什么矛盾,见这人走了,也不再说什么了,鹿念倒是气得灌下了一杯饮料。 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黄毛和那个叫岚岚的姑娘确实情投意合,婚礼虽然排场不大,但是,办得甜甜蜜蜜,鹿念第一次来这种婚礼,倒是感觉也很不错,觉得他们的幸福都跃然脸上。 让她也不由得有些羡慕,托腮看得出神。 就这男人这样子,她这辈子,怕是别想顺利嫁人了。 别说求婚,表个白,都要命一样。 女孩专心致志的看着婚礼,不加掩饰的喜欢和渴慕。 他垂着眼。 想起她来时说的话,如果那个婚约没有取消,她说不定,也已经像这样,披着婚纱嫁人了。 满是遗憾和憧憬。 这个事实,每次一想起来,都让他极不舒服,她说不喜欢赵雅原又怎么样?不是一样答应了他的求婚。 她就是个小骗子。 他不相信她说的任何话。 “我回去了。”她全场跟完了婚礼,人都差不多散了,鹿念去和明哥他们几个告别,他们还得陪着黄毛去新房,忙得很,没时间多招待她,直说下次再聚,有话想说。 鹿念点头,“你们去吧。”今天毕竟是黄毛的大日子。 人都差不多走了,只剩下之前几个和她搭讪过的人还留着,鹿念情绪不好,随意和他们聊了几句关于婚礼的事情,说办得很好,眼见她愿意和他们聊天,那几个人都非常热情,大家说得有来有往。 秦祀也没走,鹿念感觉到了,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也没多说什么,装作没见。 她准备离开了,身后传着脚步声,她走在长廊上,周围寂静无人,身后的修长的影子越来越近。 “干嘛。”鹿念声音有些无精打采,“我自己会回去,你不要来监工了。” 男人随在她身后,天气有些炎热,他脱了外套,白衬衫领口微敞,露着半弯精致的锁骨,夕阳下,眉眼沉静又俊美。 “我还没有结婚。”站在离她约莫一米的地方,他突然说。 鹿念,“?” 他走近了一些,“也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 他垂着睫,夕阳似乎在睫毛末梢上度下了一层柔软的影子,声音冷淡,“如果,你只是想体验一下结婚的滋味,用不着那么饥不择食。” 鹿念愣在了原地。 脑子转了半晌,才终于,勉强把这七弯八绕的话理清楚了,整个人顿时都气笑了。 所以,这是在说他勉为其难,可以陪她尝试一下结婚的意思? 表白也没有,什么别的也没有,直接想上升到结婚?还是这种恶劣的语气。 “我同意了么?”鹿念都气笑了。 到现在了,还说得这么拐弯抹角。 还说她饥不择食?这是人说的话吗? “你不喜欢我。”他垂着眼,声音平淡,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也不会逼你强行喜欢。” 鹿念,“?” 那还说什么?又想和她吵架? “如果你愿意慢慢适应。”他唇抿着紧紧的,呼吸很热,每一个字,似乎都说得艰难、 “我会尽力做到你满意。” 昏暗的光线下,她感觉到自己的背被抵到了冰冰凉凉的墙上,有几分生疼,他没有收敛力气,她只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他弄断了。 被一个压抑已久,醋意勃发的男人。 鹿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说得上是‘求婚’的神奇场景。 “那你说,怎么让我满意?”她简直要被他气笑了,靠近了一些,直截了当的问。 身子软软的,从腰肢到手臂,都那么软,散着一股花的馥郁和甜香。 男人喉结滚了滚,垂着眼,哑声道,“……生活,工作,床上。” 他找到了她的唇,紧紧贴着,声音喑哑,“都会尽力让你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差劲到爆炸的求婚。 念念就嫁了吧,不亏,他不说谎的,嘻嘻。 四四崽真的很没安全感一个人,敏感又多疑,念念如果不拿行动表现出来,光嘴上说说他是不会信的,之后会有甜甜的互宠~ 不过对于四四,其实念念最高级的撩拨还没试出来,互通心意后,说爱他喜欢他,比那啥都要让他反应大,嘿嘿。 第54章 赵家婚礼排场很大。 陆执宏收到邀请请帖时,直接叫秘书拿走,但是,苏清悠后来直接打电话宴请他,态度很好,毕恭毕敬一口一个陆总,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已经失势。 毕竟,从他在宁盛开始变成一个傀儡时,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邀约,陆执宏很喜欢参加这种宴席,高端社交场所,以前和何甜结婚时,无非也就是看着她年轻貌美,带出去非常有面子。 他现在在家,也无事可做,何甜走了,他身边倒是不缺女人,现在基本不着家,陆宅现在已经被秦祀买下,陆执宏现在也不是那么随意就可以进出。 虽然日子过得逍遥,但是,到底还是有几分寂寞。 所以,只是略一踌躇,陆执宏还是去了。 婚礼办得奢华精致,以以前陆执宏的眼光来看,只能算是普通水准,但是,毕竟现在今非昔比,陆执宏看着,倒是想,好在念念找了秦祀,以后婚礼,怎么排场也不会比这差,到底不会丢他面子。 婚礼完后,新娘过来敬酒,陆执宏没有和赵家人坐在一起,而是和之前的生意伙伴在一桌。 苏家和陆家,以前在商场也不怎么对付,但是表面面子到底还是在。 陆家女儿和秦祀的事情,现在在一个小圈子里,也慢慢流传开了,所以这些人对陆执宏,表面上的体面也还是在。 无非互相奉承几句,互相捧个面子。 不久,新娘子过来敬酒。 “陆叔叔,您能赏光来参加我们婚礼。”苏清悠给他敬酒,“我和听原都感到很荣幸。” “和叔叔,还客气什么,祝你们新婚幸福。”陆执宏喝了点酒,也有些微醺,夸张道,“我一直就觉得,你比我家念念懂事。” “叔叔过奖了。”赵听原笑。 “念念……”苏清悠看似不在意问起,“令嫒是不是,也好事将近?” 提起这件事情,毕竟是在赵家,陆执宏脸皮再厚,也没法再去夸耀这件事情,何况鹿念一直没有松口,他也没法出去炫耀,只能说得含含糊糊。 “家父一直说,叔叔很有能力,白手起家,创办了那么大一个公司。”苏清悠说,“只可惜,之前识人不善,不幸被出卖,这也不是叔叔的错。” 这确实拍到陆执宏马腿上了,拍的他通体舒泰。 一番话讲完后,新人也该去另一桌敬酒。 赵听原说,“有份小礼物,想一起送给陆叔叔。” 是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子什么,似乎是照片。 陆执宏有些奇怪,低头拆开,一开始,他看着,愣了一下,上面大部分是一对年轻男女,照片有些糊,显然都是偷拍。 他再仔细一瞧,脸色慢慢就变了,他脸色铁青的看着赵听原,沉声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陆叔叔,等下可以详谈。”赵听原只是一笑,随后,朝他手里塞了一张纸条,随后,带着苏清悠离开。 …… 人都已经差不多走光了。 如今夕阳西下,景色,眼前男人,看着都确实美轮美奂,但是,鹿念现在心情,简直难以描述。 ……满足她。 在床上。 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这还是那个平时她稍微一调戏,反应就很大的秦祀么? 鹿念脸难以抑制的红了,她甩了甩脑袋,想把那些不健康的臆想都直接甩开。 没有因为这句话昏了脑袋。 她并没有忘记掉,之前秦祀说的都是什么鬼,如果这算求婚,求婚还这么拽的,难道她就要这么接受? 鹿念牵起唇笑了笑,杏眼弯弯,“对不起呢,我也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你能让我满意?”她唇角翘着,笑得像个小妖精。 他手上力度松了一些,“……” 男人抿了抿唇,他尽力克制自己,说到那种地步,已经是他现在可以表达出来的极限。 鹿念反客为主,慢悠悠道,“而且,刚才,是谁说我饥不择食?饥不择食,我就一定要来找你么?” 他垂着眼,脸色有些苍白。 “秦祀,我确实喜欢过你,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鹿念说,“但是,我也觉得,你现在的态度很有问题。” 一直对她这么说话,还想拿这个语气求婚。 而且,对那几年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丝毫交待,怎么问也不说。 “反正现在也不一定要嫁人。”鹿念说,“好男人千千万万,我也不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踮起脚,忽然环住他脖颈,往下一拉,覆上了那形状漂亮的唇。 男人呼吸重了起来,不由自主,整个身子,都被她调动。 夕阳下,俩人影子缓缓交叠。 她主动,主导,只是那浅浅一个动作,他眼角已经覆上了难以抑制的薄红,呼吸急促,一双昔日清冷的凤眼,水光潋滟,好看得不行。 重逢后的第一次。 切实的吻。 女孩却依旧及时停止,笑盈盈道,“看来,比较能让人满足的,是我呢。” 他脸红透了,什么也说不出,清挺的的背脊几分狼狈。 她笑眯眯的,细白的手指,浅浅抹去了唇角一抹水光,夕阳下,那张脸美的有些惊心动魄,比起少时娇憨的美,此时美中带着淡淡的妩媚,像是一株清媚的庭兰。 她从他怀里抽身,走得潇洒,“晚上还有事,就先走了。” “工作我有,男人,也不缺。” …… 明哥和小屈送了黄毛去洞房,一直闹到很晚才回来。 “累死个人了。”明哥活动着手臂,笑骂道,“那孙子,居然也真的娶上媳妇了。” 小屈也笑眯眯的,“也好久了。” 他们当然都给黄毛高兴,看他和媳妇感情也是真的好。 俩人打开酒吧门,明哥打了个呵欠,不料,这呵欠还没打到一半,他忽然看到了室内坐着的人的轮廓,吓得这个呵欠都没打完,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卧槽,你吓死老子了。” 男人一身清冷,已经不知道在那儿坐了多久,酒味儿不浓,他就这么坐在黑暗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明哥觉得自己浑身发毛,他一看就知道,估计,又是在念念妹子那儿撞墙了。 “怎么了?”小屈小心翼翼问,“秦哥,又和念念妹子吵架了。” “我求婚了。”他冷冷淡淡道,“她拒绝了。” 只这几个字。 他松了松领口,往后一靠,敛着眉眼,长腿这样随意伸着,像是一幅画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求婚?”明哥大跌眼镜,“草,你逗我?” 他撞上秦祀冰冷的眼神,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他难以置信,这个秦祀,居然求婚了,而且,还被鹿念拒绝了 小屈缩了缩脖子,大胆道,“秦哥,你能稍微,复述一下子,你是怎么求婚的?” 他冷冷的把自己求婚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明哥,“……” 小屈,“……” 是真的不当人。 刚把黄毛送去洞房,见证了他们两个的甜甜蜜蜜,回来后,这玩意? 人家妹子被这样求婚,还被说饥不择食,没有一巴掌上去就算好脾气了,还答应个鬼啊。 “您就不能,稍微低一下您高贵的头颅。”明哥说,“服个软表个白啊。” “你们认识那么久,你看。”明哥说,“你有主动请她出去玩过么,有表白过么,和她约过会么?都没有,很好,你还想一步跳到结婚?” 想屁吃这是。 明哥见他眼神,还是把这话吞回去了。 他咳嗽了一声,“你看,求婚是个大事吧,怎么也得找个浪漫一点的场合吧,说几句好听的话。” “而且,你们现在虽然住在一起,都没名没分的,至少,先从男女朋友做起吧。”明哥谆谆教导。 男人垂着眼,沉默着。 先从男女朋友做起。 他想鹿念那些话。 ……曾经喜欢过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耳尖有些发热,只是光想一下这个事实,他紧抿着唇,忽然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 明哥在身后追着,“你干嘛呢?” 他想,他要去找鹿念,无论如何。 …… 鹿念今天也确实有事。 她约了秋沥,让他回一趟陆宅看看,现在陆执宏已经不住在陆宅,鹿念被迫和秦祀住在一起,平时其实也不怎么回陆宅。 但是现在,她要进出,基本都是畅通无阻。 所以,带着秋沥过来,也确实不费事。 秋沥今晚没课,很久没有回过这个宅邸,他随在鹿念身侧,看着远处隐没在夜色的宅子,眸光复杂。 有多少年,他没有回来过这里。 秋沥对这里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但是,同样也是他割舍不断的一个地方,他需要再回到这里,做一个了结。 鹿念带他去了程明莹的房间。 “我平时偶尔会过来打扫。”鹿念说。 程明莹的遗照放在正中,下面的放着的供品明显是新换上的。 女人长得很美,气质夺人的明艳,并不属于温柔的类型,秋沥和鹿念五官都像她,气质却不是很相似。 秋沥沉默着,给程明莹上了一炷香。 “妈妈对我们很好。”秋沥低声说,“以前,经常给我们唱摇篮曲,哄着我们睡觉。” 他即使很早,聪明早慧,所以依稀还有些孩提时代对程明莹的印象,在之后,妈妈忽然没了,陆念性格之后大变,何甜进门,一切都变了。 “我们以前住的屋子。”秋沥问,“还在么?” 鹿念点点头,“以前一直关着,不让人进。” 她笑得有几分自嘲,“家里上下都瞒着我,和你有关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如果不是雅原,我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再找到你了。” 秋沥弯唇笑了一下。 鹿念双手用力,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儿童室的门。 一侧还摆着小象形状的儿童滑梯,跷跷板,小女孩玩的毛绒熊仔,和小男孩玩的火车。 “我记得,我以前最喜欢的这个。”秋沥在小火车旁蹲下身。 鹿念再怎么回想,记忆里也是一片混沌的空白,似乎被什么抑制着,强行让她回忆不起。 她头有写疼,鹿念抿着唇,脸色有些苍白。 她不想让秋沥看出来,换了笑脸,“现在是没电了,不然,还可以跑起来。” 看了一圈后。 “妈妈是在我们三岁时死的。”秋沥忽然说。 “后来,外婆家来了人,和陆执宏大吵了一家。”他说,“再然后,他叫人把小舅舅打了。” 男生眸底划过一丝阴霾。 他早慧,记的很清楚,姐姐当时哭得撕心裂肺,他牵着姐姐的手,恐惧的看着这一切。 鹿念,“……” 确实,在她印象里,从没有出现过任何程家方面的亲戚,包括她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表亲,她之前也不是没有问起过,但是,陆执宏说,就当他们都已经死了。 程家也确实没有任何人来联络过他们,他们都不在安城,所以,鹿念记忆里,甚至从来都不知道程家人长什么模样。 “小舅舅那时候告诉我,说是他害死了妈妈。” 鹿念震惊的看着他。 秋沥自嘲的一笑,“常年的忽视,家庭冷暴力,出轨,虽然不是直接,但是,妈妈的死,他怎么也需要负责。” 生了他们之后,程明莹身体原本就大不如以前,加上心情郁结于心,于是,在姐弟还很小的时候,直接撒手人寰。 而程明莹死后,陆执宏没有丝毫悲痛之意,不久便娶了何甜,对亡妻留下的一双儿女,也不管不顾,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我不想回陆家。”秋沥说,“一点都不想。” “也不想再要陆琢这个身份。” 在南荞,他过得虽然清贫,但是很愉快,自由自在,也感觉到了朋友和亲人给予的温暖。 而且现在,和鹿念重逢后,她愿意爱他,秋沥很满足了,对现在的生活。 至于陆执宏,他很早很早之前,就没有把他当做过父亲。 “姐姐,之前忘了的事情,你也没必要再想。”秋沥说,“我不会回陆家,无论陆执宏怎么说。” “我会帮你。”鹿念轻轻说,“我站在你这边的,无论你想怎么样。” 她之后会更加努力的工作,秋沥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 室内安静了下去。 秋沥忽然说,“所以,选择结婚对象很重要,与其嫁一个人渣,不如不结婚。” 他忽然说,鹿念原本抚着他软软的黑发,秋沥难得任性了一次,把头埋在她怀里,“不然,姐姐不出嫁了,以后我和雅原,能一起养姐姐。” 他知道那男人很喜欢姐姐。 但是,他也不想让鹿念就这么出嫁。 毕竟,他也不知道秦祀,到底有多喜欢鹿念,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他手腕实在太厉害,冷情冷性,做事狠辣又利落,他觉得鹿念根本不是对手。 “我养你。”鹿念也笑,唇弯弯的,“你刚是不是叫我姐姐了,我就说,我比你大。” “念念。”他忽然说。 鹿念也笑,“我已经知道了!” 姐弟闹作一团。 秋沥很少有这种孩子气的时候,鹿念只觉得自己心也轻松了起来。 现在,她有自己喜欢做的工作,有家人和朋友。 和过去比,活得更加坚定,也更加自由。 至于某个男人。 她兜里手机忽然震动,鹿念没去管,手机不屈不挠,一直震一直震。 鹿念不得不拿出手机,一看。 “今晚回吗?” 这一条信息,和未接来电,都是一个人,秋沥看到了那个名字,也沉默了。 鹿念叹了口气,“他和我求婚了。” 秋沥眼睛睁大。 鹿念想了一下那个她以前从未见识过的求婚,“……” 算了,她勉强给他保留一点面子吧。 她就不具体说了。 “我去找他吧,有些事情,没讲清楚。”鹿念说。 她笑眯眯的,揉了揉秋沥的脑袋,“放心啦,我能保护好自己。” 青风苑是高档别墅区,外面的安保系统挺严实。 鹿念下了出租车,远远看到门口站着的穿黑色风衣的男人。 鹿念走近,淡淡道,“我画具都丢在这边了,得过来拿,稿子还存在里面。” 男人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说。 俩人并肩上楼。 室内冷冷清清,鹿念去书房,找到了自己的平板电脑和板子。 最近,遇鹿在海兔上终于开始恢复了了《黑白》的连载。 而且,一出手,震惊了所有的粉丝。 《黑白》系列重启,这次画的,竟然已经是五年后了,黑和白,长大之后的故事。 黑出走了,再回来时,已经从少年游侠变成了将军,想重新回宫将白接走。 第一话没什么过多的内容,只是在最后一个格子里,黑露了一下脸。 读者都在评论区疯狂尖叫。 为那一个朦胧的侧脸。 “啊啊啊啊啊,小帅哥变成了大帅哥!” “我i了” “太太开新章是为了配合下月的发行和签售会吗?我听人说太太要开签售会,是真的么?” 鹿念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编辑的提议。 她其实对自己没什么自信。 因为从小身体弱,成绩也不是很突出,她画画也不是专业出身,而只是凭借爱,想用画笔描绘自己的故事,所以一路画到了现在。 这个漫画,里面也倾注了她自己的很多感情。 “大大一定要办啊。” 看完最后一条评论,鹿念沉默的收起了手机,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门动了动。 鹿念把东西收拾好。 外头夜色正浓,客厅里却只开着一盏昏暗的灯,男人坐在沙发上,长腿微屈,侧脸被打下一层柔和的光,和之前漫画里惊鸿一瞥的侧脸,像了个九成九。 鹿念什么也没说。 “很晚了。”他说。 “没事,秋沥可以来接我。”鹿念说。 男人垂着眼,从沙发上站起身,拦在了她身前。 鹿念想绕过他,可是,他人高腿长,沉默执拗的不想让她走的时候,鹿念也没有半点办法。 她想了想,干脆踮起脚,在他薄薄的唇上一啄,然后满意的看到他的反应。 “行了,可以让我走了吧?”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明天我还要回去赶稿子呢。” 秦祀,“……” 昏暗的灯光下,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他垂着眼,终于问出口。 她拒绝了他的求婚,可是,又说曾经很喜欢他。 她说她不缺男人,说饥不择食也不会找他。 但是,她现在还可以,随随便便对他做这种举动,她和别的男人,也都会这样? 鹿念皱眉,“算什么,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男人清隽的眉眼间浮现出了隐隐的阴霾,她的手腕被握住,握得有些生疼,他声音沙哑的说,“我不会对普通朋友这样。” “我也不会让普通朋友这样对我。” 他声音冷淡,眸子却隐没在暗处,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只有你亲过我,我也只抱过你。” 他们之间这些举动,难道只用一个普通朋友可以概括? 俩人对峙着,他掌心难得的热,死死的攥住了她,怎么也不放她走。 鹿念沉吟许久,忽然恍然大悟,“你难不成,是想要名分?” 他清挺的背脊,看着有几分狼狈,却也没有否认,唇抿着紧紧的。 “不结婚。”他终于说出口,语气尽力放得很淡,“也没事。” “可以先试别的……”他想起明哥那句话,想尽力平静的复述,但是,依旧有些难以启齿,他怕被她再度毫不留情的拒绝。 鹿念,“……”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算了,一步步来吧。 她也就不指望,一天下来,他就可以不再嘴硬,能满嘴甜言蜜语了。 她想了想,“那现在,最多勉强算是个试用期。” “试用期男朋友。”她认真道,“你愿不愿意?只能从这个开始,不行就算……” 她都说了那么多了,也表现得足够主动了。 “行。”他忽然说,打断了她的话。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眉眼显得格外俊美,他低着眼,碎发垂下,看不清楚神情,却说得很清楚。 他愿意。 这么爽快? 鹿念还以为又得有的磨,在他那个求婚被拒绝后,鹿念原以为,他又要傲娇一段时间,这一次,却这么快,愿意放下身段,莫非真的是那个没完的吻的作用? 既然是男朋友,虽然是试用期。 他依旧没觉得她对他有多么重视,但是,她亲口说了,愿意让他当‘男朋友’,不管是什么性质,什么目的…… 他喉结滚了滚,闭了闭眼。 鹿念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忽然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记得,以前答应过我,要给我当绘画模特么。”鹿念说,“只是后来,因为不巧,中断了。” 现在,她重新开始了《黑白》系列,少年时代的黑,原型是他,成年后的,自然也是他。 所以,她现在很需要他的帮忙。 秦祀自然记得,少年时代,那一次极其难捱的经历,要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待那么久,他那几个小时可以说是格外煎熬。 现在,这么久过去了?还要继续? 他第一反应,就是抗拒。 “试用期。”鹿念托着腮,看似无意道,“现在合作就这么不愉快,是不是就直接结束了?” 男人僵住了。 …… 终于,他低声说,“随便你。” “只是,这几天我要去公司开会。”他说,“白天……都没时间,” “只能晚上?” 他垂着睫,点头。 鹿念,“……”行的吧。 “那我再借住几天了。”鹿念说,把自己的行李放下。 他凤眼余光看到,眉心松了松,什么也没说。 鹿念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又僵在了原地,“那今晚,能开始吗?” “……明天。”他说。 这样的话,可以往后延迟一天。 他今天穿的t领口低,偶尔动作起伏,能隐隐看到锁骨那颗美人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在她这里得了承诺,他神情放松了下来。 在外头独自生活过很多年,秦祀自理能力很强,他洗澡很快,头发湿漉漉的出来,见她还在客厅看画,他不怎么想睡,随手拿了文件,在她身旁坐下。 刚洗过澡,越发显得唇红齿白,清俊又干净,那颗娇娇的美人痣,湿漉漉的,滚了水珠,好看的很。 鹿念余光一直在看他。 其实,她挺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想吃掉他。 也想看看,他更多的反应。 不过,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点时间。 见他这么安静,鹿念却忽然生了点坏心。 “我其实,以前真的很喜欢你,平时经常偷看。”鹿念绕在他背后,低声说,“那时候找你画画那次,也是因为喜欢,所以想画你。” 慢慢就,起了反应。 他面红耳赤。 手里动作不得不停下。 鹿念,“……” 她淘气一笑,呵着气,“试用期呢,可要表现好一点。” “给我亲亲那儿?”她低着眼,细声细气的问,声音又软又甜。 “你好敏感啊。”她低低的笑。 衣领被滚褶,他被压倒在沙发上,她话音未落,那双箍住她细腰的双手,缓缓收紧,男人眼角薄红,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的,咬上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试用期,服侍得满意了,就升级。 嘻嘻嘻,要正式开始调教了(其实已经是) 这文之后应该都是甜甜啦,会有不少脑洞番外。 第55章 于是,沙发就这样乱掉了,俩人挤成一团,他的电脑落到了地毯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屏幕自动黑了,但是,没有人注意到。 沙发此刻显得那么狭窄,他刚洗过澡,头发尾梢都没干透,散发着一股清淡的类似于雪杉的味道,鹿念玩得开心,伸手绕过,摸到他后颈,抚摸着他黑发垂下的发尾,手感很好,发丝光滑冰凉,听他低低出声,很快被压抑回去。 她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像是落下的星星,又像是一蓬飞来的轻盈絮,摸不透,捉不住。 “下周,我又好多新内容可以画了!”鹿念歪着脑袋,小脚丫随意伸着,踹了踹,便用专业的眼神打量着身下男人。 他不清楚她在画什么,也不知道她画的画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是从很早之前就知道,画画是她的理想。 甜蜜的煎熬。 …… 直到鹿念终于满意,在他身上起身。 “我也去收拾下睡了。” 秦祀,“……” 他飞快的看了一眼卧室,想知道今晚怎么分配住处,但是显然,他也不说出来。 鹿念咳了一声,“试用期,表现好的话,可以升级,现在还没解锁能睡一张床?” 她低头写写画画,不久,双手举着平板,伸到男人眼前。 字迹可爱娟秀,分了三个颜色,上面把等级分得清清楚楚。 住一起。 牵手。 拥抱。 接吻(我亲你) 你可以亲我。 …… 上床 最后一行,结婚。 他看到那,耳尖红了红。 他觉得结婚和上床的顺序反了,但是,鹿念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表现得好,能升级哦。”鹿念背着手,在那幅画上点了点,解说,“表现不好,就降级。” “怎么升级?当然是我来打分,说了好听的话,就能加分哦。”鹿念说得有板有眼,模仿他那天的语气,“‘如果你饥不择食到那种地步……’再说这个,你知道是加分还是减分吧?” 秦祀,“……” “所以今天,当然不能一起睡,你也别想做坏事。” “……没有想。”他竟然还能嘴硬反驳。 还挺厉害。 鹿念,“那好吧,我去睡了,再见。” 他衣服有些褶皱,先前被她压在沙发上弄了一番,眼角红红的,衣领下,露出了大片玉白色的肌肤。 “反了。”他忽然,嗓音有些哑。 鹿念,“?” 他视线游挪开,抿着唇,“结婚和上床,说反了。” 鹿念,“……”他竟然这么保守的么? 她现在不确定要不要结婚,倒是有点想什么时候吃掉他,毕竟食色性也~ 秦祀对这种事情这么保守,鹿念其实有些意外,她忽然说,“我还以为你见多识广呢。” 他垂着眼,别开脸,忽然淡漠道,“我没有见多识广。” 知道,也不等于要做。 现在这些亲密的事情,他只和她一个人做过,不如说,少年时代,也只有她,能让他有欲望,他少年时代,所有的琦念,欲望和幻想,都交给了她。 他其实是个挺清心寡欲的人。 因为童年时代复杂经历,他很早熟。 孩提时代看到的一些事情,那些苟合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裸体,很让他恶心,他还是小男孩时,也曾经因为那张过于漂亮的脸惹出过麻烦,所以他后来练出了一身打架的工夫,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曾经,这种事情很让他恶心反胃,甚至有段时间,除了打架之外,条件反射的厌恶和任何人的亲密接触。 ……而她说他敏感。 他抿了抿唇,可能只在她面前。 “秦祀,你来我家之前,是不是还去过一户人家?”鹿念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问,“发生什么了吗?” 鹿念知道,对于一切涉及他童年少年时代的问题,他就会缄口不言。 “不想说就不用说了。”鹿念说。 他垂着眼,竟然回答了,语气淡淡的,“待得不愉快,就自己回去了。” 竟然是他主动的? 鹿念有些惊讶,在陆家,那种日子,他都能忍下来,那么在之前那人家,他还遭遇过什么? 他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即使是现在,也条件反射的抗拒他们的接近。 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鹿念想。 晚上,俩人分床而睡,隔着一度薄薄的墙。 “晚安,试用期男朋友。”睡前,她发了个短信给秦祀。 配了张很可爱的图片,是她自己画的,晚安小兔表情包。 ‘男盆友’专用,点开那个合集,还能看到名字。 鹿念忍不住想了一下秦祀现在的表情。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弯着眼笑。 怎么办,她现在越来越喜欢逗他了,她发现他脸皮其实很薄,她稍微靠近一些,说些稍微亲昵些的话,他反应就特别大,还非得强行压抑着,不让她发现。 就……很勾人。 忍不住,就想让她更多的‘欺负’他。 鹿念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么恶劣的心理。 她上网冲浪,随手刷了刷自己的海兔,想了想,上传了一张图片,那是刚才秦祀在工作时,她偷拍的一张。 男人的手,搁在键盘上,很好看的一双手,从干净的肤色到明晰的骨节,只看手,基本都能看出,手的主人,应该是个相当清逸的年轻男人。 关键是,现在是半夜了。 粉丝都炸了。 “啊啊啊啊啊,这么晚了,忽然深夜狗粮。” “这么多年第一次!我们太太也终于脱单了吗?” “太太这是交男朋友了?还是老公啊?” “手就超级无敌好看!” “这是谁?是不是之前那个,传说中的,黑的原型?呜呜呜,就冲这个手,麻麻先同意了。” 鹿念一路浏览下去。 回复了一下那个“男朋友”的评论。 ——还在‘考察期’内。 随后,美滋滋的收起了手机。 不过在漫画里,黑连白的小手都还没有牵上过。 谁叫他们都这么闷骚。 第二天,鹿念回学校上课,陆执宏半路发短信给她,说他碰巧来了安大,要她过去见他一趟。 陆执宏最近安分了很久,鹿念不知道他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实在不放心,于是还是过去了一趟。 餐厅内,陆执宏把一沓照片往桌上一丢。 鹿念一看,各种角度非常清奇,每一张照片上,都是秋沥。 她瞳孔微微扩大,“爸爸,怎么了?” 鹿念失忆了,陆执宏是知道的,就是他一手炮制的,所以她不记得陆琢也正常,可能只是因为赵雅原的关系。 陆执宏强行压抑着兴奋,平稳着声音问,“这是谁?” 果然,鹿念说,“一个朋友,雅原的朋友,我们关系不错。” “我知道。” “爸爸,你这照片哪来的?为什么要拍他?”鹿念问。 “照片是别人给我的。”陆执宏观察着鹿念神色,“以前说是看到过,你晚上住在那里。” 鹿念,“……” 她一直在画画,有收入这件事情,陆执宏也并不怎么知晓,对于她和秋沥的来往,也就几个最相熟关系最好的朋友知道,至于她和秋沥的关系,恐怕除了他们两,就只有赵雅原和秦祀知道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 倒是忽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赵雅原给秋沥打电话埋怨,说这次婚礼,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抽风的请了陆执宏,弄得他他超级尴尬,秋沥哭笑不得,把这事儿当笑料告诉了鹿念,鹿念当时听着也觉得奇怪,她都没收到邀请,为什么莫名其妙要请陆执宏。 而现在,她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那你什么时候,叫他过来一下,来我们这儿吃个饭。”陆执宏和颜悦色道,“你之前是不是还去人家里打扰过?也算是道个谢。” 他现在很是紧张,很是激动,他不确定,那个叫秋沥的男孩,到底是不是就是阿琢。 如果是的话,他们陆家,也有后了,他之后,生活也有了奋斗目标,要把一切都拿回来,给阿琢,让他继承陆家,然后给他找个有助力的对象,给他生孙子,给他养老。 陆执宏很久没管过她的闲事了,主要是自顾不暇,现在忽然来了这么一出,有点叫人猝不及防。 鹿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乱七八糟,她随口敷衍了陆执宏几句,说是不舒服,去洗手间,给秋沥发了一条短信,“小秋,爸爸不知道被谁告诉了你的事情,他现在还不清楚我已经知道你的事情。” 秋沥很快回复,“念念,不要让他知道,我不想回陆家,也不想见他。” 和秋沥之前的主张一模一样,他是真的厌恶陆执宏,对他已经没有丝毫感情,陆执宏从小也没有带过他一天,而他这么多年没有再生孩子的原因,被已经离婚了的何甜抖了出去,在安城社交圈顶层也当做一件引而不发的秘闻传开了。 秋沥和鹿念都不傻,逐渐也能猜到,尤其当他们在赵雅原那里得到确认后。 更加明白了,为什么陆执宏对他们姐弟的态度,会一百八十度转弯,也让秋沥彻底心寒了。 他不愿意回去,变成陆执宏的傀儡,他甚至想把鹿念一起带走。 “我不会说的。”鹿念飞快打字,“小秋,你这段时间也小心一点,出门注意旁边有没有可疑人士,不然,你去雅原那里住住?” 她很快想起陆执宏的诡异,和那次莫名其妙的婚宴邀请,她马上撤销,“不对,你也要小心赵家,我怀疑爸爸忽然这样,是去了赵家那个婚宴,有人告诉了他什么。” 秋沥,“好。” 他说,“我这几天都没课,都会在家。” 在家不出门。 鹿念出了门,陆执宏还在外头候着,在他的凝视下,鹿念打了个电话给秋沥,对话几句后,“爸爸,我和他其实没有特别熟,你如果想见他,不然你直接去问问雅原?” 陆执宏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失望,只是笑,“好,那什么时候,爸爸自己去拜访一下。” 鹿念不吭声,只觉得被他笑得,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发毛。 “你最近,和小秦怎么样了?”他又问。 她以为他又要逼婚,不太愿意说,“还可以。” “你也别想太多了,不喜欢就拒绝了。”陆执宏说。 鹿念,“……” “他就是想要我们家公司。”陆执宏说,“爸爸以前没有告诉过你,反正现在,爸爸想着,自己再拼一把,之后,能给你找到更好的结婚对象,没必要去找他低伏做小。” 鹿念气笑了都。 这变脸速度,比川剧变脸还快,睁着眼睛说鬼话的本事,也练到炉火纯青了。 鹿念平静道,“我比你了解他。而且爸爸,你不会真的还以为,他需要靠着接近我,才能在陆氏站稳脚?” 陆执宏有些狼狈。 “我对您的公司没有半点兴趣。”鹿念说,“我只想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 鹿念说,“我喜欢谁,和谁来往,和您都没有关系,希望您不要再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已经摆出了送客的意思。 陆执宏追着她出去,“你是翅膀硬了是吧?不听爸爸的话了?” 鹿念试图甩开他的手,这是在大学里,周围人来人往,方灯原本背着电脑,正要去教学楼上课,远远看到,“诶,那边,你们在干什么呢?” 陆执宏毕竟还是个体面人,不好意思再继续追下去。 鹿念低着眼,淡淡揉着自己手腕,被陆执宏拉扯出来的印记。 方灯看着她,小声问,“怎么了?” “没事。”鹿念摇头,忽然说,“你别去告诉秦祀啊。” 毕竟,这事情,算是他们家事,关乎秋沥的想法和感受,她也不想把秦祀牵扯进来太多。 她想找秋沥面谈一次,但是,又不太敢再去找他,怕被陆执宏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方灯,“……”他有些尴尬,还是说,“他不问,我不会说。” …… 实际上,陆执宏最近的诡异之处,不需要人说,也能看出来。 他自以为隐蔽的,开始在公司里做一些小手脚,试图拉拢一些人,尤其是那些没有宁盛背景的老员工。 “小老板,你这岳父,忽然干什么呢?”鸣鸿有些哭笑不得。 把他们都当傻子吗? “我是弄不懂,老头子只有一个女儿,现在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以后念念嫁给你,大家不都是一家人吗,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忽然又这样?” 小老板肯定也不会贪图他家里什么,到时候,什么都还是陆家的,还多了个才华夺人的女婿,他真的搞不懂陆执宏现在为啥。 方灯有些犹豫,终于还是没把那天在门口遇到的事情说出来。 青年低头看着文件,安静的看了方灯一眼,方灯干咳了一声,尽量避开他的视线。 他淡淡道,“现在这公司到底归谁,我不在乎。” 确实,对于现在的宁盛,江河日下的陆氏,只能算个陪衬,甚至还可能拖累宁盛自己,他有底气说得出这话。 “那怎么办?”鸣鸿问,“由着他这么搞?” 他摇头,“你们先别动他。” “ok,反正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邱帆说。 “那公司的事情。”邱帆有些为难的说,“我们就一直这么挂着么,也浪费我们的人力物力吧,念念小姐已经明确说了不想管吧,那之后怎么办?” 秦祀,“有个人选。” 秋沥这几天都一人在家,接了鹿念那通电话后,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闷,他是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见陆执宏一眼。 这次,再看到来电显示那个陌生的号码时,他记得这个尾数,顿时有些愣。 接起电话,秋沥有些紧张,主要是提防,他不知道这他想做什么,只是从第一次见到秦祀起,那时候他还是个眼眸阴郁的少年,他就本能的提防。 秦祀话一贯少而简短,“你家公司,你要不要?”他开门见山。 青年没有冰冰凉凉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秋沥愣了。 他说,“鹿念以后会和我结婚。” “她不想管公司的事情,如果你愿意,可以过去接手。” 秋沥,“……” 秦祀说,“这段时间,她也不会再住你那边了,会和我住在一起。” 秋沥手指动了动。 他苦笑,“你这是指要我拿姐姐换公司的意思?我要这公司干什么。” 又过去做人傀儡? 青年嗓音冷冰冰的,质感沉磁,“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个提议对你很划算。” “你平时对公司管理有兴趣,也选修过相关课程,陆氏的经营业务也在你专业范围内。”他只是陈述,“最近陆执宏会找你麻烦,你如果不想最后变得很被动,就接受我的提议。” “我知道,你不是对管理公司抗拒。” “只是对受制于陆执宏,感到抗拒。”他淡淡道,“这里没人会管你,你愿意的话,宁盛会逐渐撤资退出。” 秋沥,“……” 秋沥发觉了自己不喜欢和他打交道的原因。 他太强势,而且从来都分析得一清二楚,秦祀和人商量事情时,从不打感情牌,只是冷静的给你分析利弊,威逼利诱,百般手段,总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像是没有感情,只被理性主导的机器。 秋沥,“……是姐姐告诉你的么?” 青年神情平静,“不是。” 秋沥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你和赵雅原最近有联系?”他又问,“你要是之后想帮他,接受我的提议,对你更好。” 赵听原在布一张网,想要把他们都编织进去。 秋沥说,“……这几天都没。”不过他觉得也很正常,忙起来时,他们一周不打电话也是正常的,男生友谊本来就不像女生那么黏。 “叫他小心一点。”秦祀说。 乍一听,秋沥还以为是这是一句威胁的话,但是仔细一想,并不像。 秦祀处事很成熟,为人也一贯傲气,秋沥也觉得,他不至于能说出这种低劣的威胁的人,他说要小心,可能是真的要小心。 回了会议室。 方灯说,“老大,对赵家那边,怎么办,一直这样盯着么?” “去看着点赵雅原。” “赵雅原?” 他知道,秦祀一直不喜欢赵雅原,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赵家有人想闹事。” 苏清悠和赵听原,无非就是想利用陆执宏在陆氏还尚存的余威,给他再闹些事情,他不怎么在意,现在,赵雅原才是比较危险的那个。 听完一番话。 “那女人是真的恶毒。”方灯咂舌,“好歹赵雅原也是她老公亲弟弟,她这是想先下手为强,彻底把人废了么?” 鸣鸿,“……”废了倒不至于。 “陆琢的事情,也是他们漏出去的。”青年往椅背一靠,长腿伸着,模样有几分懒散。 鸣鸿不解,“这又关陆琢什么事情?” 方灯却心领神会。 秦祀没多解释,简短说,“赵雅原那边,你叫人过去看着点。” 开完会议。 “老大,你要去安大上课?”方灯有几分难以置信,他也算是安大校友,现在还挂着个研究生名头,虽然经常爱去不去的,没几天在学校。 “陪人。” 其实是去陪鹿念,她忽然心血来潮,问他下午有没有时间,有的话要不要去安大玩玩,陪她一起上一节课,然后直接一起回家。 他看着屏幕里“回家”二字,盯了挺久,随后,打了‘有’一个字。 鹿念已经买了两杯咖啡,拎着,在路旁等着她,她其实也就是忽然想到,给秦祀发了一条这么的短信,问他要不要一起过来,和她一起上课。 远远看到他,她冲他招手。 他们年龄其实都不大,鹿念不用说,走在校园里,他今天穿着纯色卫衣和长裤,不穿正装的时候,也就是个大男生模样,显得清冷寡淡,气质极佳。 鹿念读的文学系,这一节课叫《元明清词曲》,是她选的一节选修,因为这节课比较水,老师好说话,平时同学来得不多,教室里坐得稀稀拉拉的。 俩人座位挨着,但是靠得不近,也没有过多的眼神和言语交流,看着就和两个不怎么认识的普通同学一样。 鹿念带了笔记本,她刚准备记笔记,刚拿起笔,忽然觉得好玩,把本子往他一推,挑了挑下巴。 既然是来上课,那不得体验全套的。 不用说,她眼神很灵动,歪着脑袋,冲他浅浅一笑,随后很快又正襟危坐,继续装作不认识他。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青年安静的接过本子,顺着她的上节课的内容,往下接着记。 不料,课上到一一半,老师居然抽了他回答问题。 “这位同学,我们刚聊到了关于元好问诗词风格的特点,你能不能起来说一下,自己对这个问题的见解?” 鹿念忍不住想笑,秦祀就是个纯理科生,她觉得他对古代文学一窍不通,但是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画一样,清俊又沉默。 鹿念想起,他以前读书时,成绩就一直一骑绝尘,大学也是国内TOP,反正,看着就像是好学生的模样,怪不得老师想提问他。 鹿念以为他要出丑。 青年站起身,他话少,说得简洁,声线清冷,居然还挺有见地,基本记下了老师之前说的内容。 “答得很好。”老师很满意,“我以前没怎么见过你,这位同学,你是文学院的?” 鹿念,“……?”他看着哪里文学了?学文学的,能这么不会说话,一张嘴就气死人,那些大文豪们写的情书,拿起来抄抄背背,都不至于这样。 “外院的,来蹭课。”他答。 老师很感动,“我看你学得很不错,有兴趣的话,之后可以多辅修我们文学院的课程啊。” 鹿念,“?”这还一唱一和起来了。 不过她才想起,秦祀记性非常好,以前基本看什么东西,都是一遍能记下来,过了那么久,她怎么就忘了呢。 这节课延续一个下午,中途下课,不过因为只有十分钟,除去去打水的学生,大家都没有离开座位,依旧在看书。 等秦祀坐下来后,鹿念歪头看他侧脸,忽然拿起一支笔,轻轻戳了戳他的手,他感觉到了,侧脸看了她一眼,视线很沉静。 于是,鹿念又偷偷的,往他那边一挤,桌下的脚尖踹了他一下,勾着他的腿,轻轻蹭了蹭。 他睫毛颤了颤,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耳尖已经发红。 她其实很喜欢看他这一本正经,清冷又淡漠的模样。 联想到平时独处时的他,更加有趣。 “同学。”旁边有个女生看不下去去了,秦祀长得很惹眼,尤其在文学院这种万年不见男生的地方,更加显得出挑,她注意挺久了,现在看到旁边这个女生做的这种小动作,顿时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你这样很影响这位同学上课。” 鹿念淘气的问,“他就喜欢这样,是吧?” 女孩面颊雪白,鬼精灵的语气,却笑得很温柔,这一切原本应该很矛盾,但是在她身上,却异样的调和,显出了一种格外独特的气质。 秦祀,“……” 他沉默的纵容。 “抱歉,打扰你了,我回去会说他的。”鹿念一本正经的说。 那女生很尴尬,没有想过他们会真的是对情侣,明明看着一点也不像。 他给她记的笔记,写得干净清楚,字迹很清俊。 俩人出了教学楼时,夕阳西下,在外头撒下一片余晖。 “你在A大那几年,都过得怎么样?”鹿念忽然问。 “上课,出去实习。”他说,“在学校里,来去基本都是骑车。” 行色匆匆。 像是鹿念今天上的这种课程,他基本无暇选,都是为了最快凑够毕业学分规划过的课程,学校里的风景也没时间看,只知道争分夺秒的走。 也算是愿意和她提起那几年的事情了,算个进步,鹿念想。 在家,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热热闹闹,充满了烟火气,他工作的时候,鹿念在旁边画画,不时说几句点评。 鹿念最近,似乎也开始把青风苑的屋子真的当成自己加了,带来了不少物品,客厅正中悬挂着的一副芦苇花的油画,也是她画的,看着风姿楚楚,很是动人。 俩人的东西都放在一起,开始越来越像是一对真的情侣。 晚上回家后,鹿念莫名其妙有些兴奋,她趴在沙发上,翘着两个雪白的小脚丫,忽然问, “还记得,你以前帮我补过课?” 他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是。”他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记得很清楚。 鹿念嘀咕,“我知道,你那时候,是为了讨好陆执宏,想去陆氏实习,才来教我的。” 他沉默了,这确实是他说过话。 “当时,还说什么。”鹿念回忆,学着少年冷淡高傲的语气,“‘你以为我想来教你,只是因为你家工资开得很高’?” 鹿念越回忆越气,“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难道是出去几年,忽然良心发现了?” 以前态度这么恶劣,还忽然说走就走,回来了,忽然就变这么好。 秦祀抿了抿唇,“……时间不一样,想的当然不一样。” 鹿念,“……” 这可不是她想听的回答。 “那秦同学,今天布置的作业写了吗?”她扔了画笔,身份一下倒换了过来,“不然,鹿老师来给你上课,免费的。” “你今天挺勾人啊。”她笑眯眯的说,“旁边的那个漂亮姑娘,看了你好多眼,后来还来问我联系方式呢。” 怀里一下多了个温软馨香的人,他喉结滚了滚,“没注意。” 他是真的从始至终没注意,听课,记笔记,留神一旁的她。 “喜欢吗?”她拿脚尖逗他。 脚丫雪白雪白,小巧玲珑,她力气小,这么踹着,一点也不疼。 秦祀,“……” “不喜欢。”他有些狼狈。 鹿念歪着脑袋,“不喜欢?” “假正经。”她坐在他腿上,低声说,“我看你……明明就很舒服。” 嘴上不说,身体倒是挺诚实。 他才明白,她思维跳跃实在太大,这个喜欢,问的已经和之前不是一回事了。 “教不会,我走了。”鹿念想站起身。 他下颌紧绷,手指用力,把她拉了回来,声音很沙哑,低低二字,“喜欢。” 喜欢她,很多年了,喜欢她给他的一切。 昔日高傲的模样都消失了,满心满眼都是她,为了她,心甘情愿。 鹿念笑眯眯的,支起身子,直接投入了他怀里,蹭了个满怀,女孩身体软软的,那么小巧,带着馨香的体温,“那我也好喜欢你啊。”她低声说。 …… 一切都像是梦,一场延续了那么久,从少年时代开始,那些幽微而不可说的妄想,长久压抑的欲望。 如果她只是在耍弄他,再想要收回这一切,他想,就算是堕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他也要带她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 念念笑得邪魅狷狂,“……这样,舒服吗?” 四四崽,“。” 其实看反应就ok,他身体过于诚实,不过念念就是想逼着他说,嘻嘻。 恶趣味。 调教进度条:50% 第56章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起来,蝉声阵阵。 赵家婚礼之后,没多久,苏清悠就彻底掩盖不住肚子里,她终于松口,漏出了点家族里有习惯性早产史,这下赵家上上下下都格外紧张了起来。 家里已经备了许多小宝宝的衣服用品,大家都严阵以待,苏清悠果然提前了预产期不久发作了。 这天,赵宅气氛格外凝重,只剩下保姆和佣人还在家,其余人通通陪着一起去了医院,产房里,孩子终于传出第一声啼哭,医生确定孩子母亲都没什么问题,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成功生了出来,母子平安。 赵家这一代正好轮到修字辈,小少爷名字是赵权亲自取的,叫赵修宜。 宝宝长得眉清目秀,就是身体不太好,没足月就被生了出来,于是出生后,赵修宜便一直留在了医院,放在医院恒温箱照顾,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家。 苏清悠身体恢复得很快,她没有母乳喂养,孩子交给了护士,保姆,还有赵家一堆的长辈愿意看着,她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功臣,在家的待遇,俨然已经是赵家最顶尖的等级。 赵雅原也在医院,去看了眼孩子皱巴巴的小脸,心情很复杂。 他对苏清悠没有半分好感,但是,这个孩子,毕竟也是他的亲侄子,身上流着赵家的血脉。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讨厌小孩子,现在这么看来,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厌恶。 赵雅原是从海城赶回来的,他最近一直在四处跑,待在安城的日子都很少。 苏清悠怀孕期间,赵听原一直在家陪着,什么都没做,而赵雅原在大学毕业后就没有再继续升学,一直跟在家里公司,他从基层做起,脚踏实地,也没叫过辛苦和累。 赵雅原属于少爷脾气习性都有,走在外头,一眼能看出,出身富贵的公子哥,但是却基本没少爷架子的奇特类型,他心直口快,办事利索,也很少因为身份差距差别对人,所以,不少人都很喜欢这位小公子。 赵听原就属于完全相反的类型,没有表现出少爷脾气,但是却很少真的能融入和普通人相处。 他这段时间在谈一个项目,南荞的开发旅游项目。 几年前,赵雅原帮忙南荞车站翻修,最近几年,那个项目已经完全完成了,南荞交通变得比之前更加发达,他在南荞过了很多年,对本地熟悉,当地居民也都认识信赖他,算是了解情况,又有过合作经历。 所以,这个合作项目也顺风顺水,合同很早签好,开发一路顺利。 不少人对前景都非常看好,毕竟南荞青山绿山,民俗特殊。 赵雅原爱护这块地方,做的也是精品旅游,而不是大规模铺张宣传,毁灭式开发。 “雅原最近进步很大。”连赵权都表扬他。 现在连孙子也抱上了,他只觉得接下来,再给赵雅原安排一桩满意婚事,他这辈子就彻底没遗憾了。 “那个项目,雅原确实做的很好。”苏清悠说,“我也很看好。” 赵听原不是很受用这种话,当即沉默了,没有说话。 苏清悠看他神色,“别急,爷爷毕竟还是喜欢修宜的,而且,修宜是我们家这一辈第一个孙子,家里怎么也会重视。” 赵听原皱眉,“以后,假设雅原管事了,他真能放过我们?如果他搞清楚了鹿念那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得恨死我们,还有我们找陆执宏曝光他朋友身份的事情。” “而且秦祀现在管着陆氏,名不正言不顺的。”赵听原说,“当年,陆氏是陆执宏一手创办,现在发展壮大了,怎么也不能给外人。” “是这个意思。”苏清悠温和说。 她刚在外散完步回来,苏清悠产后有些发福,这段时间一直严格控制自己的摄入,“已经差不多了,陆叔叔那边,愿意帮助我们,只是,他有个要求,希望我们可以给他提供一份秋沥的亲子鉴定书,好让他确定他是陆琢。” “我们去哪搞他头发?” “叫他来一趟家里。”苏清悠说,“不急,如果雅原什么时候……需要了,他肯定会上门来看的。” 赵听原望向妻子,苏清悠微笑着,拉了拉他的手。 * 结婚后没多久,黄毛媳妇也怀孕了,黄毛最近一直东奔西走人逢喜事倍儿爽,说是想再开个饭店,来补贴家用,用他的话来说,做生意这行,毕竟不稳定,到时候需要给老婆孩子提供更好的环境,所以现在就需要多奋斗一点。 明哥于是也就借着他这干劲的春风,给给自己酒吧也个开了新的连锁。 他酒吧现在在安城做出点名气来了,收入非常不错,每个都雇佣了专业工作勤勤恳恳的店长,店长工作过于努力了,明哥这当总舵的,反而有些寂寞空虚冷了起来。 他也大三十几的人了,无父无母,也没结婚,没孩子。 现在冲着他这份家产,愿意跟他的女人不少,明哥却一直没结婚。 从一个当年的黑网吧,和路边随后可能倒闭的小酒吧,到现在这一步,他自己也感慨,看着新店装修得热热闹闹。 鹿念给他送了一幅自家画的画,叫《酒吧少女》,颇有点后现代主义风,明哥寻思着还挺好看,赞美说看着神神秘秘很有文化,说是要直接挂在酒吧新店进门的地方。 鹿念研究生课不多,所以现在有时间,有空就来明哥酒吧来帮忙设计。 她审美优越,而且各种风格的画都会一些,明哥这个新开的小酒吧,虽然还只是个雏形,没建完毕,气质明显都和之前的不同,用黄毛的话来说,就是土穷挫摇身一变成了潮酷仔。 明哥特别满意,提出要给她设计费,鹿念当然不要,“明哥,能让我在你这儿这么乱画,我已经占大面子啦,钱就不用了。” 明哥不同意,“画这么好看,哪里是乱画呢。” 秦祀刚从公司过来,推门就看到他们两个在讨论对墙面的设计,他在暗处站了半晌,没一个人注意他。 他于是走进来,明哥手舞足蹈的和鹿念比划,鹿念频频点头,显然说得很投机,还是没有一个人理他。 秦祀,“……” “秦哥来啦。”倒是小屈,抱着一箱之酒,正好冲隔壁房间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大厅的秦祀。 鹿念这才注意到,她之前一直在专注的考虑给明哥做的设计方案。 “今天好早啊。”她说。 明哥,“是啊,你现在怎么来这了,你不是,该待你公司那。” 秦祀大致看了下周围,“你房子改建完了?现在就在这里弄设计?” “还差点,不过没事,提前做好设计也ok,嘿,到时候你拿钱就行了,这些事情,你哪里懂,让念念妹子来。”明哥一挥手,随后,继续眉开眼笑的和鹿念聊天。 鹿念也想和他把那个设计方案相讨论完,于是对秦祀说,“等一下,我先把这个方案聊完,再来陪你。” 他,“……” 屋子里现在有些乱,小屈忙过来陪他坐着,找了个干净一角。 “秦哥,黄毛媳妇怀孕了。”小屈告诉他,“他刚陪媳妇去医院做了检查,说一切都好,预产在明年春天。” “明哥说过几年我们一起去他家看看。”小屈,“秦哥,你有空过去吗?” “下周五有空。” 小屈很高兴,现在秦祀越来越忙,很少再有空闲,他们也挺久没有这么聚过了。 那边明哥也终于和鹿念聊完了,过来时,正巧听到了小屈在说黄毛媳妇怀孕的事情。 明哥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一对男女,“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也怀一个?” 鹿念,“……”她刚坐下,差点没把果汁喷出来。 他们离着结婚都还差十万八千里呢,现在就说什么怀孕? 她一点不想怀孕,想着就疼又难受,还会让腰肢变粗,她身体本来不好,她觉得自己也受不了怀孕的风险。 “也说不好,说不定你们哪次,忘做措施了,就怀上了。”明哥嘿嘿一笑,“到时候,我们这儿就热闹了,一堆小小兔崽子跑来跑去。” 他已经差不多到了喜欢小孩子的年龄。 秦祀,“……”他异常的沉默,从明哥开始聊起这个话题时,尤其当鹿念还正儿八经的和他认真讨论的情况下。 鹿念中途离开了下,他抬睫,对明哥说,“不会怀,别聊了。” 明哥,“怎么就不会了,意外怀了也不坏啊,反正你们可以立马去结婚……” “没有意外。” “怎么就没意外了,这小年轻,还住在一起的,干柴烈火。”明哥问,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你不行?” 秦祀,“?” 他眼神很不好惹。 明哥福至心灵,脱口而出,“草,那你不会还是个处的吧?” 秦祀搁下手里杯子,冷冷的看着明哥,“你到底还要不要钱?不想要,现在就说清楚。” 明哥忙举起双手,“好好好,我不说。” 真的太惨了。 这是为什么啊。 明哥想,难道鹿念不愿意?看她聊这些的态度,也是个挺落落大方的姑娘啊,这成天住在一起,看得见摸不着的,也不知道他们晚上是不是睡一张床?是的话也太惨了。 他有些同情兔崽子了。 不过想起他以前那不当人的样子,明哥又释然了。 鹿念和秦祀挺久没来,明哥也没叫他们在这个施工现现场留太久,几人回了明哥最开始的那个小酒吧,现在是晚上,酒吧里不少客人,明哥豪迈宣布,“今天全场五折,我兄弟媳妇怀孕了,给他庆祝下。” “老板这么大方。”好几个熟客都笑。 “哪能呢,这不我兄弟大好事了。”明哥说,“我就这几个兄弟,以后……”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秦祀和鹿念,“要是再有这种好事,我给你们全场免费。” 外桌几人围着喝酒打扑克,都起哄,“老板,你还有几个兄弟?缺媳妇吗,我给他们提供。” 明哥,“那不缺了,你别破坏人家感情啊。” 鹿念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小姐,乖乖女,除去因为秦祀那几回,平时都没有机会出入酒吧。 现在,有他陪着,她倒是放宽心,四处好奇的看。 好奇宝宝一样,还不时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我们晚上也玩扑克?”鹿念兴致勃勃,“来打钱吗?我刚学了规则。” 她,秦祀,明哥加小屈,四个人呢,够玩的。 “你会吗?”鹿念问秦祀。 他,“会一点。” 小屈,“……” 知道会玩,那鹿念就不征求他意见了,她知道这种小事他都惯着她,于是又殷切的问明哥小屈,“来么?” 小屈忙退后,“那个……我算了。” 鹿念有些失望,“为什么?是因为我刚学会,技术太差了么?” “不是,是不能和这男的打。”明哥对秦祀一努嘴,“你和他玩牌,裤衩都得当了,他牌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还打屁啊。” 鹿念,“……” 明哥刚和秦祀认识不久时,以前酒吧不少玩牌的人,秦祀记性极好,又人小鬼大,早熟得很,不少看他年龄小,就放松警惕,事实上,他那时候就比绝大部分大人都难对付。 “他掷骰子的手法也诡得很。”明哥怀念往昔,“反正,就是什么都搞。” 这些街头把戏,样样精通。 社会是个大染缸,他从小在里面泡大,基本样样颜色都见识过。 鹿念听得津津有味,杏眼亮晶晶的,特好奇,“明哥,再多说点嘛。” 她也不想玩牌了,只想听听这些旧闻,对于秦祀以前在陆家之外的生活,她很好奇,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青年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心里觉得有些难堪,抿着唇,“……没什么好听的。” “好听啊,我想多了解一些。”鹿念赖着他,“明哥说你会掷骰子,能弄给我看吗?就一次啦。” 她可怜兮兮的撒娇,撒起娇来轻车熟路的。 他沉默了。 骰子捏在男人修长的手指里,转了转,他手指修长,肤色被衬得冰冷削薄,格外好看,两个骰子,看似这么不经意捏在手里,“你想打几点?” “四。”鹿念兴高采烈,“二加二。” 骰子抛了出去,滚动,落下时,朝上两面,居然真的是两个二,鹿念眼睛都睁大了,只恨不得给他鼓掌了,“好厉害,你怎么做到的?” “不是每次都行。”他说,“小把戏,没什么好说的。” 鹿念,“……”好的吧,可能因为涉猎得少,她对这方面一点不懂。 明哥说,“他可厉害了。” “当年在我这酒吧里玩的,后来没人愿意和他玩了。”明哥掀他老底。 “诶。”鹿念感慨,“我都不知道,你原来在外面都做这些……” “什么都干。”青年垂着浓长的睫,“只要可以挣到钱。” “后来,有了些本钱,就能做很多别的事情了。” “那些都是赌术,下三滥,也没什么好佩服的。”在街头混过来的人,他那时学过的东西太杂,为了生存,什么没做过? 鹿念只觉得心里很难受,“那时候,你不要我的钱。” 她想起很多事情,整个少女时代,一直是她追着秦祀的脚步,想方设法,想让他过得好一些,但是,从那双羊绒手套开始,一直到后来的学费,他总是那么倔强疏离,根本不愿意接受她的善意。 “没有。”夜风整整,他手指收紧,终于说了出来,声音有些哑,“……要过。” 鹿念那时坚持给他每月打钱,他后来一分不差的都还回去了,但是确实,在他最困难的那段日子,他接受过她的帮助,用动过那笔钱,虽然数额很少,而且立马补了回去,但当时高傲的少年只觉得耻辱,尊严全无。 虽然鹿念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从没对他挟恩做过什么。 他那时候根本不敢直面自己的感情,只能通过疏远她,冷淡她,来维系自己仅存的那么一点可怜自尊。 鹿念嘟嘟囔囔,显然没在意,也不承认,“哪里,你根本没要好不好,都打包还给我了,我又不是放高利贷的,还按时去检查呢。” 秦祀,“……” 过去的事情,一直是他的心结。 俩人并肩走着,鹿念拉着他的手,她手指软软的,月色皎然。 他那时候那么冷淡,尤其对她。 而他们现在,可以这么亲密,鹿念想着,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今天听明哥说起了一些往事,她才知道,他那时候,曾经过得那么辛苦。 他有些难堪,被她知道那些事情,“我那时候没过得那么可怜。” 明哥只是喜欢夸张,他那时候有地方住,有饭吃,衣服也够穿,不过得辛苦一点,但是自由自在,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日子了。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俩人回了家。 现在他们基本还是分床睡,偶尔鹿念来了兴致,会过去逗弄一下他,弄得他一夜无眠。 鹿念觉得上床这种事情,时候到了,自然而然就发生了,秦祀觉得,她不答应和他结婚,没有郑重的承诺,他就不会做这种事情。 俩人理念不合,所以虽然黏,现在也没发生过很过界限的事情。 “对了,小秋明天会来吃饭。”鹿念说。 秦祀不想让他过去秋沥那里,只想要她陪着他住。 所以鹿念也没办法,只能宠着男朋友一点,去找秋沥都是当天回,因着陆执宏那事情,鹿念对秋沥总有些不放心, 那天之后,陆执宏竟然没有再过去骚扰秋沥,鹿念觉得很反常,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所以,老想去看看。 后来还是秋沥自己觉得她来回跑得辛苦,所以就直接说,不如他过来算了。 秦祀沉默了,当然也没表示反对。 秋沥是鹿念的弟弟,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弟弟,俩人分离这么多年才重新见面,秋沥很喜欢黏姐姐,俩人看着就有一份外人没法涉足的独特的亲密, 因着陆执宏的事情,也没法对外面说他们的关系,他每次看着,都觉得不太舒服。 说到底,还是没有安全感在作祟。 他始终觉得,他对她算不了什么,鹿念随时可以离开他。 姐弟俩挺久没见,鹿念心情很好,她早早去订购了菜。 他问晚饭怎么办,要不要出去吃。 “没事,小秋说他会过来做。”鹿念笑,“他厨艺可好了。” 他抿着唇,点头示意知道了,回书房工作去了。 秋沥果然按时到了,毕竟是在别人家里,而且他主要是过来看鹿念的,他是个温和拘谨的性格,对秦祀很客气礼貌。 “听说,最近赵家小孙子已经生了?”鹿念好奇的问, 和秋沥聊天,他有时候会提到赵家,鹿念自然而然想了起来这个八卦。 “对,有一点时间了。”秋沥点头,犹豫了下,看了眼秦祀,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便说,“雅原最近心里很烦。” “赵家和南荞的旅游合作开发项目,原本一直是雅原在做,最近,苏清悠生了孩子后,赵听原就说是要重新复出,想代替雅原接管这个项目。” 鹿念咬着筷子,“凭什么啊?雅原做了一半了都,还是在南荞,赵听原懂南荞吗?” “因为雅原最近身体不太好……” 鹿念吓了一跳,“他怎么了?” 秋沥说,“前段时间,急性阑尾炎,只是小手术,不过他身体底子本来也不好,所以在医院修养了挺久。” “我都不知道。”鹿念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内疚。 “雅原现在在家养病。” “小秋,不然,你叫雅原去你那儿吧。”鹿念说,“他现在待在家里,实在太不安全了。” 她又想起了赵雅原原本最后的结局,心里越发的不舒服。 “我说好了,周五去赵家看他。”秋沥说,“他愿意的话,我就叫他过来住。” 他看了下秦祀。 秋沥记得,他以前也说过,叫他看好赵雅原。 秋沥觉得很棘手,这么多要处理的业务,又那么多需要勾心斗角的人事,他小时候在南荞长大,过惯了那种透明如风的日子,现在只觉得很是疲惫。 不知道,他都都是怎么应付下来的,秋沥抬眸,看向对面男人。 秦祀神色很浅淡,他本来话就少,陆家姐弟两对话的时候,更是沉默。 秦祀说要他接管陆氏……他现在能力真的还不足。 吃完饭,秋沥很诚恳的问,“秦先生,我可以留在这边叨扰几日么?最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您。” 鹿念忙替代他回答了,“小秋,你就多留几天吧。” 秋沥不是很厚脸皮的人,他看秦祀神色,忙补充,“最多不会超过四天,问完了我就离开,而且,我会帮忙承担家务。” 毕竟是她很在意的亲弟弟。 “随便你。”他答,神色很淡。 秦祀其实领地意识很强,所以并不喜欢家里这么多出一个人的感觉,但是对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就这样让秋沥暂且留了下来。 他留下来,确实是想找他学习了解陆氏的事情。 平时安静,勤快,不会给他们生活带来半点困扰,时间也明确说了,就几天。 但是…… 他从书房出来,无声无息,看到客厅里,落地灯亮着,鹿念在赶稿。 秋沥在和鹿念讲话,俩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秋沥在看资料,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眼睛亮晶晶的,鹿念就习惯性的鼓励他,俩人有说有笑,神情亲昵。 他们能聊的话题很多,而且天生投缘,默契十足。 倒是一下,他变得像是个外人。 赵家的事情,他一直有在看着,只等时机到了。 不过,他也不想把秋沥养成一个废人,磨炼才会有成长,有需要他自己做的事情,他不会越俎代庖。 这件事情里,他需要留心的事情,就是确保鹿念不会伤心。 男人关了书房门,沉默的站在室内。 以前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家里气氛很随意,至少在家的时候,除去她的漫画,她还能给他一些注意,她喜欢逗他,勾着他做些情侣之间的事情。 现在……这些都没了。 鹿念再后知后觉,也察觉到了,秦祀这几天的不对劲。 秋沥问他事情的时候,他都会解答,语气神态也很平时差不多。 她和他说话时,也是一样,冷冷淡淡的语气,话也少。 虽然他平时就是这个性格,以前也这样,反正话多不到哪里去,但是鹿念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天中午,秋沥回房午睡,鹿念刚画完稿子,觉得眼睛有些累,她揉了揉眼,想着,是该找他去谈一次话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果然看到书房门掩着。 青年在书房里,背影清挺,在写一份文件、 鹿念蹑手蹑脚走过去,想吓他一跳,结果,他很早就发现她了,转过身,黑眸淡淡看着她,“怎么?” 居然还会主动来找他。 鹿念趴在他椅背上,仰脸看着他,“不高兴了?” 青年眉睫微敛,容色浅淡,“没有。” 鹿念,“……” 这话是不是谈不下去了。 “你回去吧。”他转过身,声音有些冷,“秋沥也该醒了。” 鹿念,“?” “小秋又不是五岁小孩,醒了还需要人照顾么。”她简直气笑了,“他有他的事情啊,又不需要我时时刻刻陪着。” 青年薄唇牵了牵,淡淡道,“你们都乐意,有什么不好。” 鹿念,“……” 她细细品了一下这对话。 鹿念问,“……你是吃醋了?” 难道觉得她这几天,陪小秋的时间太多,冷淡了他,所以才不高兴?她真的是一点没看出来,而且他明明知道内情,赵雅原也就算了,秋沥是她亲弟弟啊,所以鹿念之前是真的没往这个方向想。 “我为什么要吃醋?”青年冷冷道。 鹿念,“……” “你和他不一样。”鹿念说,“你是男朋友,小秋是我的亲人。” 他淡淡的说,“男朋友能分手,亲人分不了。” “你和他当一辈子亲人,永远不分开,挺好。” 鹿念愣了一下,才听出这话里的冷嘲热讽,“你想分手?” 他当然不想分手。 青年脸色苍白,抿着唇,什么话也没说。 他起身,关了电脑,转身想走,想结束这个话题。 又不老实了…… 鹿念简直服气了他这脾气,没办法,安慰的办法就是,“回来。” 男人脚步顿住了,但是依旧很冷淡,也不像平时那样。 鹿念仔细回忆起来,这几天,确实和之前不一样。 俩人单独在家时,气氛黏黏糊糊的,她喜欢逗他,有事没事的时候,亲昵举动都格外多,秦祀虽然不说,但是反应都很诚实,他喜欢她这样亲近他。 而现在,他就像是刻意和你划界限,沉默的说明,我不需要和你多亲密。 “怎么能一样。”鹿念说。 鹿念不让他离开,关上门,把他抵了在门上,她踮起脚,轻轻叹气道,“我会对他这样么?” 她在他唇上啄了啄,手臂绕到他后颈,浅浅怀着,拨弄了一下他的发梢,细软的手指耷在他的颈窝里,在他耳后轻轻抚弄,听到他低低的喘了一声,她大致清楚他的敏感带都在哪了,平时在一起时,她就很喜欢这么绕着他的黑发玩。 果然老实了很多。 他低垂着眼,眼尾红红的,唇形显得格外漂亮潋滟。 她有些想亲他了,鹿念这么想了,便也准备这么做了。 她刚反思了一下,觉得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对,诚诚恳恳道歉,“对不起,这几天,是我做得不好。” 她亲了又亲,低声说,“我喜欢你啊,和喜欢小秋不一样的。” 感觉到他身子一僵。 然后……她被热烈的回应弄得有些喘不过气。 …… 可能这几天,是真的憋久了。 秋沥在这里几天,秦祀都格外难搞,高傲又冷淡的样子,也不过来碰她,非得叫她去主动,她不主动他就强行憋着。 不过,只要稍微治一治,就好了。 看着已经又不由自主,紧紧环住了她细腰的手,鹿念想。 “真会吃醋。”她弯着眼笑,故意用一种他能听见的自语声。 第57章 这段时间,鹿念一边修着稿子,一边在网上顺手开了个新连载,画的很轻松的小条漫,内容主要就是他们最近的同居日常。 她最近心情很不错,所以连带着上色都偏轻松明快的风格,没什么主题,只是分享趣事,记录生活,也不盈利,和她开这个账号初衷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甚至连主角也依旧一样,都还是他们。 出乎意料的是,爱看的人还不少,每天留言都很多,比她po的商稿时的留言只多不少。 “呜呜又撒狗粮,我吃得好饱。” “最近上课累死了,就靠太太的漫画来治愈了。” “ww太太谈恋爱后,气氛都一样了,现在每条好像都会提男盆友。” 鹿念划到这条评论的时候,手指顿了一下。 真的有么?她自己发原创文字很少,大部分直接甩图,或者都是转发广告之类的。 她动了动手指,翻了一下自己前段时间发的动态。 一看,竟然真的是这样,零零碎碎,有时候想到什么就直接发了,比如前几天几条是—— “今天又不吃饭,去公司送饭x3” “好像闹脾气了。”加一个逗猫猫的表情包。 中午刚过去,又是一条“好了” 鹿念,“……” 这还真是容易哄啊。 她仔细回想起来,好像就是前天和他闹别扭时发的。 她忍不住,回复了那条评论,“我真的有很频繁的提他么?” “真的啊,一看,太太和男朋友感情就就很好。” “嗷,请问太太你们现在是在同居?漫画里记的都是真实生活吗?” 鹿念回复,“那个基本都是真的啦,不过也会有些适当调整。” 她不会说,调整是因为怕秦祀以后看到了这漫画,事情都一模一样的话,他一眼认出来那是在画他们。 她到底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怕他嘲笑或者又说什么石破天惊的画。 海兔有个像博主匿名提名的提问箱,鹿念以前从没开过,她看最近粉丝都对新漫画感兴趣,今晚又那么热情,问题一个接一个的。 她想起之前编辑说过一次,让她平时有事没事多发点动态,和粉丝多联系,于是她晚上便顺手开了一个提问箱。 等鹿念去洗漱完,回来后,那个箱子里已经有了几十条提问了。 她做完护肤,盘着腿,随意点开看了下,差点没失手把保湿水打碎。 一开始还挺正常的。 “太太男盆友是哪里找来的啊!” “同居生活真的有漫画里这么甜吗?” 第三个就…… “太太太太,你们平时同居的话,一周会doi几次?!” 鹿念,“???” 这都是什么问题,她看着好头疼。 是因为匿名,所以都开始放飞自我了? 问频率…… 她能说是0次吗。 主要感觉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期,而且秦祀一直想先和她结婚,这都什么时代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传统的男人……鹿念觉得自己不属于思想很开放那类型,但是,和他一比起来,她有时候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厚脸皮? 不过,亲亲抱抱挺频繁的。 她没回复这条,没想到,下面忽然又刷出了一条很长的问题。 “太太,我和我男票是从大三开始同居的,两三年了,一开始每天都有,但是到现在,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他觉得厌烦了,反应特别迟钝,也不是很想要,频率已经降到大概一个月一次,太太和男朋友之间也会有这种事情么。” 鹿念看得哭笑不得。 她一个只是画画的,为什么忽然就这么变成深夜情感博主了。 不过,鹿念想了想。 厌倦……好难说。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和秦祀之间,现在亲密应该还算挺频繁了,他那薄脸皮放不开的毛病却一直没怎么改,敏感得要死,虽然不说,但是实际反应都很热情,她能感觉到。 似乎暂时还没有腻味的意思。 只是,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她也不清楚……毕竟,她也没有和别人亲密的经验。 把这些问题随便答了几个正常的,鹿念准备去休息了。 床头手机忽然震动,鹿念一看,是编辑打来的。 她打电话过来最后确认,“念念,稿子已经过审啦,现在就准备送去印刷了,别的都已经准备好了,签售会的事情,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如果确定不办的话,我们就按之前的方案来,办的话,差不多现在就要筹备了,再不开始就晚了。” 鹿念还在犹豫。 她对自己一直没有什么信心,觉得自己普普通通,平平凡凡,走上商业画手这条道路也是她没想到的,《黑白》系列漫画很成功,所以后来不少杂志找到她,希望她可以在自家杂志上连载新漫画。 鹿念开始慢慢尝试各种新的技法,摸索学习着,日子过得也很充实,也是她自己很喜欢做的事情。 但是,对于《黑白》她感情很复杂,那是年少无知的时候,那段过得最压抑灰色的日子里,她为了记录下自己的心情,她和他之间的回忆。 那时候随手画下的漫画,承载了她少女时代最复杂的感情。 可是中途,秦祀走了那么几年,导致她画风大变,漫画后期走向也越发阴暗。 其实也有不少粉丝在网上埋怨过,觉得《黑白》烂尾了。 这次出版社出版的,也只有前一部分。 鹿念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黑白》,她现在虽然在画新的阶段了,但是,中间那大段的空白,接不上的剧情和感情线,不少都读者都问过,问她能不能把中间一起填上。 鹿念自己也想知道,中间那些年,到底发生什么了。 说实话,她心情很复杂,所以一直到现在都还举棋不定,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为了《黑白》的发售而举办签售会。 其实可以只把它当一个纯商业行为,但是,鹿念到底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她忽然觉得有些有些闷,于是从床上跳下,拉开了阳台门,想出去透透气。 这一代是别墅区,风景很好,外头安安静静,阳台上风很大,夏风凉爽,依稀可以看到夜空里缀着的几点星子。 鹿念倚在门框,最后说,“不然还是不了吧,下次有机会在办。” 编辑显然很遗憾,说服了她很久,鹿念还是没松口。 挂了电话,鹿念关上门,深呼吸了一口,她回头开了灯,一怔。 光晕落下,男人安静的站在阳台,身姿修长,他似乎也是出来透气的,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了。 她走到他旁边,随意问,“刚听到了?” “……差不多。” 鹿念一耸肩,“有什么感觉么。” 他沉默着,竟然追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办?” 他记得,鹿念很喜欢画画,从小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的第一本漫画出版,应该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鹿念语气轻轻松松,“决定诚实面对自己心情,还没到可以办签售会的时候。” 这个回答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 “你看过我的画吗?”鹿念忽然侧过脸,问他,夜空里,她杏眼很亮,倒映着夜空里的星子。 不知为何,她有些紧张 “看过。” 鹿念,“……” “你给明哥画的那副。” 他淡淡的说,“还有你之前,给小屈他们送的礼物。” 似乎每个人都拿到过她的画,只除了他。 鹿念说不上自己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应该暗暗失落着恼。 她没有和人说过自己画漫画的笔名,但是以秦祀的能耐,他稍微查一下,肯定可以查到,看来,他确实完全毫无察觉,也对这方面不感兴趣。 鹿念,“他们都留在安城,想送就能送,我到哪去给你?”这番话含沙射影,有些怨气。 秦祀,“……”他不说话了。 说完后,看他沉默,一句话也答不上来的模样,鹿念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应该感到痛快了,还是感到憋屈。 她不想再在阳台上多待,“我要睡觉了。” …… 漫画发售在即,就算签售会不办,她还是要在家里写一些特签,到时候随书一起发出去。 时间原本定下来了,不料,中途又闹出了乌龙,主编看到了她最近在网上连载的火热小条漫,不知道为何,又突发奇想,想让她把这些漫画也加进去,当做《黑白》番外,附赠给读者。 于是,鹿念这段时间,修稿修得快疯了。 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学校上课时,都晕飘飘的,脚步虚浮,秦祀不让她再这么熬夜,俩人差点为这件事情又吵了一架。 鹿念在学校上课,上完课,背着板子准备去图书馆再画画,她不想回家,怕被他看见,俩人又得争执。 方灯正好从图书馆出来,俩人在大门口打了个照面。 方灯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她几眼,看到那两个惹眼的黑眼圈,“最近,没睡好?” 鹿念心不在焉,“没睡好,好多天了,老是半夜醒,被折腾疯了。” 方灯拿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这么不怜爱女孩子的么。 果然,上次鸣鸿偷偷和他们说过,男人憋太久了,会变态的,这么看来,果然是真的。 “师兄居然也来图书馆了?” 她觉得很神奇,毕竟,方灯宅得不行,而且是重度咖啡依赖者,平时办事的时候,经常是在咖啡馆,而图书馆禁止饮食,怎么看也不是个喝咖啡的好地方。 “最近在咖啡馆,我常坐的那个座位被一个妹子占了。”方灯说,“我换了个位置,结果第二天过去,她又占了,总在我旁边。” 鹿念,“……” 方灯说的无知无觉,“我觉得挺不习惯的,所以干脆换到图书馆去算了。” 你们注孤生的人,都是扎堆生长的? 平心而论,方灯长得挺好看的,虽然平时就是个纯it直男不修边幅,但是脸很清秀可爱,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不少,他在计算机学院也是个挺出名的小天才。 有妹子喜欢也很正常。 鹿念决定提醒他一下,让他摆脱注孤生的命运,“师兄,那个姑娘又没有可能是对你有好感,所以刻意想坐得近一点?” 方灯愣了一下,很快又转了过来,“那也没事。” “我不需要女朋友。”他洋洋得意,拍了拍自己背包,“编程就是我的女朋友。” 鹿念,“?” 再见。 这个话,是不是好像曾经也在哪听到过。 * 从图书馆出来,方灯打算去公司,下午有个内部会议。 他现在是开发组组长,虽然是个冠名的,不负责管人,只负责解决技术难题,在开发部溜达了一番,他去开会,鸣鸿和邱帆都到了。 秦祀也到了,方灯想起刚才遇到鹿念的事情,看她神情萎靡,再看秦祀。 他似乎没什么异常,神情很淡漠,心情不怎么愉悦的样子。 方灯想,老大果然厉害,把人姑娘折腾得惨兮兮的,自己倒是什么事情没有。 他们聊下一步的投资计划,一下午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 几人以为秦祀又会回去,陪女朋友一起吃饭,但是意外的没有,于是在公司吃完晚饭后,他们把会议继续了下去。 邱帆说,“小老板,最近你让我们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赵听原和苏清悠拿自己名义注册的公司。”他把一叠文件轻轻推了过去。 “并非赵家海成的子公司。”他说,“但是,可以查到资金流动。” “赵雅原不知道?” 邱帆说,“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应该是不知道的。” 他忍不住说,“他最近身体好像一直不怎么好,做了个小手术,没必要那么元气大伤吧?” 小老板叫他去查赵家,邱帆越查越觉得透着一股子诡异劲儿。 “还有一个信息,二月初的时候,赵听原入股了一个新公司。”邱帆说,“法人代表叫苏小琴,是苏清悠的堂妹。” “堂妹?”男人垂着眼,修长的指尖划过这个名字,“我记得,她今年刚上大二。” “是的。”邱帆忙说。 他以前专门查过苏家的情况,他记性很好,基本见过一次的名字,都过目不忘。 “苏小琴早年丧父,一直受苏康成资助,如果苏康成一定要找一个挡枪的人。”他语气淡淡,“她是最合适的。” 鸣鸿表示赞同,“其实就是想慢慢做空赵家吧,把钱一点点转出去,反正赵权现在糊涂,赵雅原一直在医院躺着,他妈急得要命,也没心思管这些事情了,赵如澜也不管事,现在他们整个家里,无非都受那两摆布了。” 他们计划正在顺利推行。 这种事情,其实没有对错之分,无非是一个立场问题。 鸣鸿想,如果换一个立场,苏清悠和赵听原有办法能致他们于死地,他不相信,他们会手软。 “小老板,我记得你和赵雅原也认识吧。”事情谈完了,鸣鸿问了句。 他之前一直没在安城,留在了帝都宁盛总部,所以对这边事情也不太了解。 秦祀神情没什么变化,冷淡的“嗯”了声。 方灯拼命使眼色,怎么不认识,还是情敌,老婆差点被抢。 他看鸣鸿似乎真的是在闲聊,只觉得和秦祀闲聊赵雅原不是个啥明智的决定,于是忙说,“老大,我今天还在图书馆碰到了念念,什么时候可以参加你们的婚礼啊?” 鸣鸿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了,笑容满面问,“对对对,什么时候有好事?” 他声音很淡,“过段时间。” 鸣鸿,“……” 过段时间是什么时候,他似乎怎么觉得,方灯很早之前就在说他们要结婚,一直到现在,怎么似乎还没什么影子啊。 “没事了,都回去。”秦祀似乎不想多聊这家事情,他情绪也不怎么高,比起平时,除了工作,更是没一句废话。 …… 夜已经深了。 他看了眼时间,鹿念发信息说今天不回去吃晚饭了,所以他也意兴阑珊,不打算回去,于是留在公司一直到现在。 再度翻看了一下那条短信,看不出什么语气,就是说不回来吃晚饭了,似乎没什么不高兴,但也没有她高兴时,那种黏黏糊糊的甜劲儿。 他想起他们说的结婚的事情。 他不知道怎么该怎么再对鹿念提起这件事情。 他想结婚,很想结婚。 理智告诉他,只要结了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多出一个保障,不是她再想反悔就随时可以反悔的。 只是,鹿念对这件事情,似乎心有抵触。 他自尊高。 那次求婚被拒绝后,始终没法再开口提出。 他也不觉得她现在就会同意。 只能维持目前这个状态。不知道她到底是想玩玩他而已,还是如何。 俩人最近又为了鹿念熬夜画稿的事情吵了一小架。 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情绪也很差,觉得自己或许是干涉她太多,但是,看她那模样,又联想到她小时候似乎风一吹就要倒的身体状况,他确实看不下去。 车窗外风景一掠而过,终于到家。 鹿念这天终于成功交稿,也是秋沥在他们家的最后一天。 三人都不在家。 鹿念说要留在学校赶稿,秋沥有晚课,秦祀在公司,从早上八点大家一起离开后,一直到晚上九点,家里都空空荡荡。 鹿念是第一个回的家。 刚打开门,就觉得不对劲。 随后就发现了,这不对劲儿,是从秋沥房间里发源的。 她往二楼跑,刚上楼,就看到地板上淌出来的涓涓细流。 源头是秋沥的住的卧室。 她打开门一看,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 秦祀回家时,刚打开灯,就发现楼上亮着,鹿念正好从房间里出来,表情很凝重。 他们之前刚吵过架。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还在生气,见她似乎也没理他的意思。 他垂着眼,换了鞋,准备去书房再待一阵子。 鹿念神情木然,语调平板道,“……坏事儿了,你过来看一下?” 他脚步顿住。 “龙头坏了。”她说,“浴室已经发水了。” 秦祀上楼,一直沉默。 鹿念,“这么晚了,能叫到人过来修吗?” 不然这水一直冒,他们也没法睡了,全家都要水漫金山了。 秦祀进浴室看了下,淡淡道,“没什么事。” 家里备了工具,他挽起袖子,淌水进去,没到五分钟,水止住了。 鹿念,“……” 她当时还头疼了好久,觉得药丸。 “不然叫小秋别回来了。”鹿念查看了一下室内。 客房的床是榻榻米样式,很矮,已经完全被水打湿了,根本没法睡了。 秦祀没打算留客人住家里,所以除去还剩下的两个,他们睡的卧室,根本没别的寝具。 她刚说完,门口传来响动,秋沥背着书包,正好推门进来。 鹿念站在二楼,和他对了个正着,秋沥愣了下,“……念念,怎么了?” 鹿念想捂脸。 真的是不凑巧的事情,一堆堆的来。 秋沥了解情况后,他说,“不然,我回家住吧,现在打个车回去。” 这是他在这里待得最后一天,原本预计明天就走,不料,这半路发生了这种事情。 “算了算了。”鹿念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别折腾了。” 秋沥住的地方离这儿两小时多车程,现在开回去,到家都大半夜了。 鹿念说,“你来我们这挤挤吧,对付一晚。” 鹿念想的是,秋沥可以随便借住他们俩谁的房间,然后,她和秦祀一起睡一晚。 男人侧脸,看了她一眼,唇抿着紧紧的。 他对秋沥说,“你去睡我的吧。” 鹿念有些意外,她以为秦祀不会愿意借自己的房间给秋沥,刚想说让秋沥去睡她的房间。 他们刚吵完架不久,她还以为,秦祀又要别扭一阵子,没想到,这次这么上道的么。 便听他又说,神情疏冷,语气也冰凉凉的,“我去睡沙发。” 鹿念,“……” “?” 这是还气着,想和她冷战么? 秋沥怎么好意思,“不用了,我去睡沙发吧……” 鹿念忍不住也勾起唇,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去吧,小秋,你身体不好,睡沙发肯定不舒服。” 男人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他主动提出了,就不是很在意睡沙发,小时候,更差的地方他也不是没睡过,只是,她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就算知道在她心里,秋沥肯定分量比他更重,他依旧觉得难受。 秋沥很吃惊,张了张嘴,想拒绝。 鹿念眨眨眼,冲他抿唇一笑, 秋沥会意了,苦笑道,“……嗯,那多谢秦先生了,我会把床单被子都换掉的。” 青年垂着眼,神情淡漠,什么也没说。 已经很晚了。 稍微收拾了下房间,三个各自洗漱。 秦祀个子高,客厅里的沙发,对他到底显得有些窄,睡着不是很舒服。 他心情很糟糕,干脆起来,想去继续工作。 楼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直起身子,打开了沙发旁的落地夜灯。 女孩穿着米白色睡裙,夏夜夜风清凉,裙下露出了一截纤细的脚踝,她今晚似乎用的橙子味的沐浴乳,淡淡的甜香飘来。 男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睫毛垂着,什么也没说。 “睡这舒服么?”鹿念问。 他,“……” “这么舒服啊?”她往他旁边一坐,“睡得乐不思蜀了?” 她骨架小,纤细玲珑,往他身边一坐,他身子有些僵,“没什么不舒服。” 鹿念,“……”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还这么犟。 “这么舒服,不如我也试试?”她说。 沙发本来窄,一个人都躺不下,别说两个成年人了,一下变得拥挤不堪,她还不停的乱动,弄得他狼狈不堪。 想到他们明明还在冷战,是她不理他。 可是他也没法控制这些反应。 沙发上一松,男人站起来,清瘦的下颌绷得紧紧的,声音发哑,“我去书房。” “哦。” 鹿念说,“那你去吧,我就在这睡了。” 秦祀,“……” 她居然真的,被子都不盖,似乎是真的现在这儿安营扎寨。 鹿念身子忽然一轻,她被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往二楼走去。 “你想干什么?”鹿念忍不住在他肩上锤了一下。 他不声不响,打开她的卧室门,随后,她被扔回了床上。 鹿念睁大了眼,莫名其妙竟然有些期待,等着他的下一步。 不料,男人随即转身,走得干净利落。 鹿念从床上爬起来,“你干嘛呀?” “真的想睡沙发?沙发就那么好睡么?”她说,“你就那么气么,因为吵了架,和我凑合一晚上都不愿意?” 他背影僵住了。 …… 室内一下陷入了沉默。 “我到可以一起睡的等级了?”他背对着她,看不清神情。 鹿念愣了。 其实那个等级表纯粹是逗他玩的,鹿念没想到的是,都过去这么久了,秦祀居然还会在意她那天随口说的。 莫不成,还真的在心里计算过,他还需要多少分才下一等级么? 她忽然,忍不住就想笑。 难道他不主动提出,是觉得自己没到等级,所以她会拒绝,不让他一起睡么? 为什么这么可爱。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过,他这些好玩的性格。 “这段时间加了很多分。”她弯着唇,气一下烟消云散了,“你要是别管我熬夜,说话再好听一点,不要闹别扭,就更多了。” “来陪我睡嘛。”鹿念起身,软软的手臂搂着他的腰,“我不是想让你睡沙发啦。” 也是她没想到,他宁愿真的去睡沙发,也不主动提出要和她睡。 其实这间卧室,床本来就不是单人规格,明显是双人用的,不过,他不说什么,鹿念也就一直把这床当成了单人床来睡,自己一个人霸占一整张床。 他耳朵尖红了,抿着唇,没再说要走。 床上重了一重,加了一个男人的体重,往下略微陷了一陷。 鹿念才发现,这张床竟然有这么大,俩人挨着躺着,中间还能隔出一条马里亚纳大海沟。 秦祀睡得很规矩,侧脸愈发显得清俊淡漠。 似乎好几天没亲近了。 因为吵架。 她拉着被子,大眼睛看着他,忽然就勾了一个笑。 好不容易一起睡一次,不干点什么,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他还和她吵架。 鹿念凑了过去,声音娇脆脆的,“喂,睡着了么?” 他长睫微动了下,睁开了眼,眼珠漆黑,双眼皮薄而狭长,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近在咫尺。 鹿念淘气的说,“我和你说个事情。” 他稍微转过来了点,似乎想听她说什么。 鹿念凑近,飞快在他领口下露出的锁骨上亲了亲。 他僵住了。 鹿念找到了那颗浅红的美人痣,先是柔和的亲了亲,随后,见他反应,忍不住直接咬下,他睫毛颤动,白皙的肤色迅速染上了红意。 “你之后,还管我赶稿么?”她问。 这是他们吵架的根源。 他还嘴硬,“……熬夜就管。” 鹿念,“……” 她直起身,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像绸缎一样,歪着脑袋笑,“是么?” 被子一角被掀开,薄薄的被下,看不到的地方。 她小腿绕近,在他腿上蹭了蹭,慢慢的攀援而上,像荇草,像藤蔓绕着树,女孩肌肤光洁细腻,像上好的玉石,轻轻挑拨着,若即若离,那张露出的面孔格外清媚娇憨。 …… 要把他逼疯。 他喘了一声,眼角红了,再也抑制不住,想去吻她的唇。 鹿念错开他的吻,笑眯眯的收回了腿。 “我听说,亲密不宜太频繁。”鹿念说,“不然,很快就会厌倦。” 秦祀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他身上难受,只能压抑着,心里迅速回忆了一遍,最近他们之间亲密的次数不多,他以为是吵架的原因。 难道,其实是因为她已经厌倦了他? 他心里沉了沉,向下沉沉的落。 却听得鹿念问,“你觉得厌烦了么?” “……” 他哑着嗓子,闭了闭眼,“……没有,没有厌烦。” “不对,照理说,应该是会厌倦的,你骗我。”鹿念细细的眉蹙着,顾自替他解释了一番,“不然,那可能就是因为我们还没到最后一步的原因。” “不如试一试。”她笑眯眯的,“看看到底会不会厌倦?” 外头夏风清凉,鹿念忽然就觉得,很想吃了他。 其实早就已经有过这种想法。 “想要吗?”她低声问,唇从他眼角蹭过,亲了一亲那双漂亮的眼睛,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和异样,迅速被她挑动,一如既往。 她俯身,拉开了床头柜,抽屉里备着一盒没有开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冷冷的):哪来的?(不答应和他结婚,却在家备这玩意儿?) 念念:嘻嘻嘻 因为馋身子 四四:。 第58章 室内很平静,月色皎洁,窗纱被风吹动着,清凉的夜风吹到了室内,吹到了燥热的皮肤上。 他哑着嗓子问,“……你哪来的?” 鹿念说,“便利店随手买的。” 因为她之前一直在想,他们说不定那天就能直接到了这一步,看秦祀之前的态度,是肯定不会提前准备的,当然需要她来准备。 他沉默了,眼角红红的,显得格外漂亮,鹿念忍不住又凑近,亲了又亲那里,缠缠绵绵,感觉到他又僵了一下,呼吸急促。 只觉得他浑身的反应都很诱人,让她很想从头到尾疼爱一遍,从少年时代开始,她就很喜欢和他亲近,现在,能看到那个昔日冷冰冰的高傲少年,表现出这种动情动性的模样,她格外喜欢。 她听他低声问,“你经常……买?” 在他们分别的那几年里,在她还和赵雅原是未婚夫妻关系的时候。 只是想一想,就足以让他极其难受。 鹿念随口答,“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经常买这个。” 她拆开盒子,拿了一个出来,搁在手里好奇的端详了下,就这么一小包?看起来,和很早之前超市里买的那种一次性沐浴乳包装有些相似。 “第一次呢。”她说,“给人买。” 她并没有经验,当然也从没用过这玩意儿,只是她毕竟也二十多了,自然会道听途说到这方面的知识。 鹿念一点也不想怀孕,自然会有所准备,上次去便利店买东西,在货架上看到有卖,似乎还是听说过的牌子,她就随手拿了一盒一起结账了。 “给。”她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用,直接递给秦祀,男人应该更清楚一些吧。 他看了那玩意儿一眼,手指僵了一下,“……” 别开了脸,没接。 “怎么?”鹿念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接,“有什么不对吗?” 他脸红透了,垂着视线,也没解释。 鹿念蹙着眉,“……是不想和我做么?” 都到了这一步了,继续下去不就好了,她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大概也知道过程是怎样的。 “没法用。”他耳尖都是红的,逼不得已,哑着嗓子飞快说了几个字。 第二天再吃紧急避孕药,对她身体不好。 “怎么没法用了,我看大家都买的这牌子。”鹿念不高兴,“就你特别了?” 秦祀,“……” 鹿念觉得很是意兴阑珊,明明之前气氛那么好,她能感觉到他的反应,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可是,现在又到了这局面。 室内安静了下去。 男人抿着唇,忽然问,“……你想和我结婚吗?” 鹿念沉默了,她现在年龄还不大,觉得维持现在这样也不错,可以让他们再互相磨合了解对方多一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秦祀非得纠结于现在结婚,他想掌握陆氏,现在完全不需要靠她,她也一点不想生孩子,和她结婚,有任何好处吗? 她问,“你是急着想生孩子?” 他显然很意外,“你想要?” 他对孩子没半点兴趣。 “不想啊。”鹿念说。 她认真说,“我身体很不好的,你也知道,你如果是想要以后生什么继承人,最好换个结婚对象……” “我不想。”他打断了她的话。 “那你还问什么?”鹿念说,“不想要孩子,为什么还要结婚,不结婚,到时候如果你腻了,你想再走,随时可以,也不需要再刻意办个离婚手续了。” 秦祀,“……” 他垂着眼,声音沙哑,“我不会再走。” 一辈子都不会走,除非她要他离开。 鹿念根本不相信,越想不高兴,一下又想到了那几年,再想到今晚,心里越发不痛快。 他也难受,被她撩起了火,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纾解,漫长的少年时代,他有过很多这种解决经验,可是现在没办法。 他们就睡在一起。 鹿念存心想折磨他,故意缠得很紧,肌肤紧紧相贴,女孩香甜的气息近在咫尺,随着轻轻的呼吸,一点点荡漾过来,身体纤柔。 他被弄得格外狼狈。 她其实根本没什么经验,杂念少,远没他那么敏感,只觉得这么睡着还挺舒服,于是,没多久,闻着他肌肤和发梢的味道,呼吸就慢慢平稳,就这么睡着了,睡得很香喷喷的。 虽然还是有些不高兴。 秦祀几乎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鹿念醒了,床上已经没人了,空了一块。 秋沥已经做好了早餐。 鹿念洗漱完,在餐桌边坐下时,看到秦祀也下楼了,换了衣服,身上带着润泽的水汽,黑发发梢还有些湿润,她装作没看见他,吃自己的面包。 氛围格外奇怪,秦祀本来话少,一时半会儿,饭桌上还会讲话的人,就只有秋沥偶尔和鹿念说几句。 吃完饭。 “这段时间打扰了,非常感谢照顾。”秋沥说,“我走了。” 他这话,当然是对秦祀说的。 “我送你。”鹿念站起身。 “你就不用去了。”她语调平平的,对身后男人说。 秋沥,“……” 姐弟两一起出门,秦祀果然没再跟着。 秋沥斟酌着问,“念念,你和秦先生……昨天是吵架了?” 不然,昨天也不会说什么让他去睡沙发,不让他去的那种气话,看他们今天的模样,似乎还没吵完。 “嗯。”鹿念低着头,踹着脚下的小石子儿,“为了一点小事,我熬夜的事情。” 不过吵架也很正常了,他们从小就吵,也差不多习惯了。 “你是不要熬夜了。你身体本来不好。”秋沥说,“秦先生也会担心啊。” 鹿念怔了一下。 “他不怎么会表达,但是,确实很关心你。”秋沥说。 这是他这段时间,和他们住在一起,观察得到的体验,这种关心,是很幽微而晦暗的,他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会在意她的每一句话和反应,明明是那么冷淡一个人。 他抿了下唇,终于说了出来,“以前,还在南荞时,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他就很关心你。” 鹿念愣了。 她当然记得南荞,那个破旧的小旅馆,和炎热的夏天,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那次,比起说是接吻,不如说更像一场谁都不服输谁的战争。 再然后……他就走了。 “秦先生身世也很复杂。”秋沥轻声说,“我觉得,某种程度上,我可以理解他。” 都是被家人抛弃的人。 但是,秋沥有秋兰无微不至的爱与照顾,有赵雅原陪伴,现在,姐姐也回到了他身边,有血脉的羁绊,也有感情的羁绊,所以他很安心。 而秦祀从小什么也没有。 没有父母亲人,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像物品一样,被从孤儿院送到收养人家,不想要了就送回去,没有任何尊严,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来了陆家后,也因为年龄小和身份受尽白眼和欺负。 他才会养成那种极端多疑与防备的性格,对感情更是严重缺乏安全感。 而且越是在意,越是怕失去,患得患失。 “姐姐,他小时候,一定也很喜欢你吧。”秋沥说。 鹿念摇头,“没有,那时候我们一见面,就要吵架,有段时间,他特别排斥我。” 现在其实已经好多了。 秋沥微微的笑,“那也不等于,他不喜欢你。” 对当时身边唯一一个,可以毫不吝啬对他施与爱与温暖的人,怎么会不喜欢不贪恋呢。 可是,他当时尴尬的处境,身份地位的悬殊,朝不保夕的日子,以他高傲敏感的性格,少年怎么能开得了这种口,所以只会更加谨慎的将感情收紧。 秋沥完全可以理解。 鹿念,“……” 她也沉默了,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秦祀这个人,不知道是因为少年时代的经历,还是性格原因,他极少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更加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很多时候,他背地里为你做十分,可是表达出来的,能有这十分的百分之一都很难。 他们之间,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鹿念想起,少年时代,他救了她,也都一直缄口不言,一直到后来被她发现了,才不得不承认。 鹿念忽然有些心软了。 “他想和我结婚。”她轻声说。 秋沥问,“你不愿意么?” 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如果秦祀真的愿意现在娶鹿念的话,他倒是反而会高看他一筹,至少证明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不是想随便玩玩。 鹿念迷茫道,“我不知道。” 她有点害怕。 之前过了十多年的鸟笼生活,现在好不容易,一朝自由。 结婚……尤其,还是和秦祀结婚。 他现在还没有给她一个解释,那三年到底怎么了,假设他们结婚之后,又出现这种事情,怎么办?以他的本事,随时消失得干干净净,鹿念都根本找不到人。 交往可以,现在各种亲密也是因为他喜欢,她也喜欢他,但是结婚,她依旧有些犹豫。 “你自己决定。”秋沥轻轻叹气,“这种事情,别人都说不好。” “你是要去雅原家吗?”鹿念换了个话题,“我和你一起过去?” 秋沥沉默了一瞬,“好像就是个小手术。” “你去看雅原的话,秦先生知道吗?”他问。 鹿念明白过他的意思,“我会告诉他的。” 他连秋沥的醋都吃,别说是赵雅原了。 姐弟两告别,鹿念回了家。 秦祀还没走,屋子里一下又只剩下他们俩,他关了电脑,看她在玄关换了鞋进来,在她看到之前,很快收回了视线。 现在只剩下他们了,室内格外安静。 鹿念对他说,“我想过去看看雅原。” 男人神情似乎很平淡,自从昨天晚上那件事情之后,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 俩人心照不宣,也没再提起那件事情。 鹿念其实很纠结。 赵雅原是她这么多年的朋友,危难时帮助过她很多次,现在赵雅原生病,处境危险,她连去探望都不去,未免也过于冷血。 说实话,让秋沥一个人过去,她也不放心,一想到原本赵雅原的结局,她心里就隐隐难受,只希望可以想办法帮他扭转局面。 秦祀现在是她男朋友,她又知道秦祀一直对赵雅原很有敌意,如果她去看赵雅原,还刻意不告诉他的话,更加糟糕。 “我和秋沥一起去。”鹿念说,“只是去看一下状况。” “嗯。” 鹿念直接问,“你介意吗?” 他敛着眼,语气很淡,似听不出什么介意,“你想看就去。” 鹿念,“哦,那我下午就去。” 她下午正好没课。 秦祀,“……” 他知道,这样阻止她的一切正常社交是不可能的,也是病态的,只是,依旧会习惯性的嫉妒他们在她心里的分量。 “什么时候回来?”他紧抿着唇,终于问。 她弟弟在这里几天,已经少了很多陪他的时间了,现在,秋沥走了,她又要去看赵雅原,如果在那里又待很久,他根本忍受不了。 “你很在意?”鹿念故意问。 他垂着睫,手指收紧。 鹿念在心里叹气,“会尽力早点的。” 一句我想让你早点回来,怎么就那么难呢。 这男人。 “你就早点洗完澡,先上床睡吧,等我回来好好陪你。”她说,尽力把声音放轻快了点。 她说这话没什么别的意思。 他却脸红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站起身,“你去吧。” 终于把这边对付好。 通知完之后,鹿念下午就和秋沥一起往中心医院赶。 “已经说了。”鹿念告诉秋沥。 “秦先生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鹿念说,“我告诉他我会按时回来,叫他好好在家等我,他就松口了。” 她现在发现,已经有些隐隐约约掌握到了和秦祀相处的诀窍,只要对他好一些,多表示出些爱他在乎他,他反应就会很大,也会很好说话。 很好哄,在她面前,他是属于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人。 秋沥觉得有些意外。 他沉默了会儿,还是说,“他真的很喜欢你。” 这是这段时间,他和他们住在一起,这种感觉尤为强烈,所以,他现在对秦祀的印象也所有改观。 “我想,离开那几年,他可能也是有逼不得已的原因吧。”秋沥说。 他认真说,“如果你是怕再这样忽然被抛弃的话,可以找他好好谈一次,把你的顾虑也告诉他。” 不管怎么说,秋沥是希望她能过得好的,在他们家住的这一段时间,秋沥心细,能看得出鹿念也很喜欢他,如果他真的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早早说开了,对大家都好。 鹿念终于点了头,“嗯。” 他是那种性格,这样不沟通,不交流,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她想要个理由,只要他说出来。 赵雅原现在应该还是在中心医院住院,秋沥前段时间打他电话,他是这么说的。 秋沥打赵雅原电话打不通。 好在鹿念留了个心眼,提前找了方灯,要他帮忙查到了赵雅原的病房号,眼下见一直打不通,她对秋沥说,“直接去吧,不用打了,他要是在睡的话,我们就改天再来。” “赵先生已经出院了。”不料,护士查看了一下,这么说。 俩人面面相觑。 于是,又赶去赵家。 赵家老宅鹿念也算是轻车熟路,少女时代,为了躲避陆执宏的监视,她经常去这里躲着,不过出了那件尴尬的事情之后,依旧很久很久,没有再来过这间宅邸了。 院门闭得紧紧的,鹿念按了门口的对讲机,不久,里面有人接了电话,声音有些苍老,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您好?请问是哪位?” 鹿念回答,“您好,我叫鹿念,我们是赵雅原的朋友,听说他病了,想过来探望。” 应该是赵家的管家。 管家沉默了片刻,“二少爷身体不适,最近不宜见人。” 秋沥忍不住在旁说话,“我刚和小雅联系过不久,和她约好了时间的,怎么一下几天,现在又不让见了?” “您是?” “我叫秋沥,是小雅小时候在南荞的朋友,和他约好了这个时间过来探望的。”秋沥问,“他不是已经恢复好出院了么?” 管家被交代过,就是死活不松口。 这边正僵持不下时。 一道轻柔的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秋先生?” 管家见是苏清悠,忙点头,捂住电话,声音压小了些,“说是叫秋沥,和雅原少爷是以前的朋友。” “是没错,让他们进来吧。”苏清悠温和说。 大门终于缓缓打开,鹿念和秋沥现在被弄得一头雾水,秋沥神情紧绷,鹿念心里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 她现在都开始怀疑起,是不是剧情提前,赵雅原是不是囚禁在山中别墅,再也不在家了,所以他们才都会这么左推右阻。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苏清悠和赵听原。 她生产后的身材已经基本恢复了,看着多了一些为人妻为人母后的温婉,她说,“谢谢你们关心雅原。” “他怎么了?”鹿念忍不住问。 和苏清悠和赵听原见面,她现在只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她一直提防他们,以前还拒绝过赵听原的求婚,没有明面上撕破过面子,气氛还是很奇怪。 “哦,还会关心自己的前未婚夫?” 赵听原神情有些阴沉。 鹿念,“……”那件事情,她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赵雅原,所以,每次提起时,她都不好反驳什么。 秋沥彬彬有礼,“对不起,念念是作为朋友,和我一起来探望小雅的,我们也已经和他约好了时间,他现在在哪?” “雅原不想见你。”赵听原说,转而对秋沥说,“你要见的话,可以。” 从进了宅邸后,鹿念没加过一个眼熟的佣人。 以前她少时来赵家玩,左左右右管家佣人都认识她,她也眼熟其中很多,现在看来,似乎都变成了生面孔。 秋沥很纠结。 他们现在联系不上赵雅原,赵家人不松口的话,他们也没法强硬闯进去见他,可是他们又不愿意让鹿念进去见他。 他看向鹿念。 鹿念犹豫了片刻,还是当机立断,“你去吧。” 无论怎么样,秦祀知道她来了赵家,她对他很放心,如果她和秋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不回去,他不可能善罢甘休,在外人面前,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他们现在一定要见到赵雅原才行。 于是,赵家帮佣带着秋沥,往宅邸深处走,苏清悠也离开了。 只剩下赵听原,陪着她坐在客厅。 气氛格外沉闷,茶几上放着红茶,茶香袅娜,却没有一个人动。 赵听原忽然问,“你打算嫁给秦祀?” 鹿念咬着唇,也没否认, 赵听原嘲讽一笑,“去嫁给对一个蓄意吞并你家公司的人?这叫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 鹿念不卑不亢,“我家公司是自己出了问题,始作俑者已经被定案了,他只是帮忙而已,而且,现在公司也没有被吞并。” 此后,无论赵听原再说什么,她都不再回答。 秋沥随着佣人走在长廊里。 他很少来赵家,对这里不熟悉,只觉得宅子也大得过分,而且人丁很少,安静得过分。 他走在走廊,对面忽然迎面撞上一人。 是个小女佣,应该是刚来赵家做事没多久,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玻璃杯,可能走快了没注意脚下,她摔了一跤,俩人撞在了一起,秋沥身子骨也不是很好,被一下撞到在地。 随后,就是玻璃杯破碎的声音。 他感觉手心刺痛。 “对不起,对不起。”小女佣看起来也就刚满十八的样子,看着地上的血迹,差点吓哭了。 她慌忙的想去收拾地下的玻璃碎片,秋沥苦笑,“没事的,别收拾了。” 她从兜里掏出餐巾,手忙脚乱的,想给他止血,但是没办法,他手指被刺破得挺严重,创口细长而深,血汩汩的往外冒,这么根本止不住。 那边苏清悠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严厉的把小女佣说了一顿。 她抱歉的对秋沥说,“她刚来家里不久,惯这么毛手毛脚的,这,去包扎一下吧,家里有医生。” 想着鹿念还在外头等着,如果这次见不到赵雅原,以后也没法见到了,他对赵家有警惕,没办法,“不用医生了,我自己包一下就好。” 苏清悠于是叫人去拿家里备着的医疗箱子。 秋沥给创口消了毒,给自己拿纱布包上,不久,血算是止住了。 苏清悠叫人带他去看赵雅原。 * 赵听原也和鹿念坐不下去了,他心情很烦躁,出了客厅,往自己卧室走,正好见到苏清悠。 “血液样本到手了。”苏清悠说。 赵听原眉心松了松,“那早点去做鉴定吧。” “有了这个鉴定。”他忽然说,“那姓秦的想完全吞了公司,是不是没那么容易了?如果陆琢回来了的话,他也能继承陆执宏的财产?” “因为是偷做的,这个亲子鉴定没有法律效果。”苏清悠说,“所以,这样不行,只能给陆执宏看,当证据,再让他自己去处理。” “怎么就没有效果了?”赵听原不服气。 苏清悠只能平心静气的解释,“因为正规有司法效力的亲子鉴定,需要双方携带身份证明,去鉴定中心自愿申请,秋沥是不会配合的。” 赵听原烦躁的走来走去,“怎么这么麻烦。” 苏清悠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放心,一切顺利。” “陆执宏知道了,估计会很精彩。”她微微一笑。 秋沥终于见到了赵雅原。 他格外虚弱,在床上躺着,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呼吸似乎都是淡淡的,甚至连他开门进来,都没有留神到。 秋沥心里难受,忽然想起了很早之前,在南荞第一次见到赵雅原的模样,那么病歪歪的,细瘦单薄的模样。 “小雅。”他轻轻叫了声。 躺在床上的人微睁开了眼,看到秋沥,嗓子很哑,叫了声,“秋沥?” “是我。”秋沥很难受,“你不是告诉我,只是个阑尾炎小手术,而且早就出院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真的知道这么厉害的话,他早就会来探望他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他琥珀色的眸子很平静,“没什么大事,可能前段时间太累了,事情都压着,一时都爆发了。” “查不出来什么。”他平静道,“可能和我小时候一样,时间到了,就该走了吧,姑且偷了二十年时间苟活。” 秋沥听不得这话,心里极难受,他问,“你父母呢?” “都在国外。” “他们这个时候出国?” “我们在东南亚的,最大的原材料供货商忽然临时要毁约,他们必须过去谈这件事情。”赵雅原声音沙哑,“不然都要完了。” 赵家主要做实体产业,原材料供应实在太过重要。 秋沥一时也沉默了,聊了几句,他说,“念念也一起来了。” “要叫她进来么?” “不用她过来了。”赵雅原苦笑,扯了扯唇角,“我现在这模样,怕吓到了她。” “果然,我还是想回南荞。”他闭着眼,“在外头过得日子,一点也不舒心。” “你现在在家,都做些什么。”秋沥强装笑脸,“游戏还够么,要我给你买新的么?” 赵雅原也笑,“不用了,修宜挺可爱的。”他说,“我舒服一点的时候,就经常去逗那小子玩,过段时间,他也该会说话了。” 秋沥想起赵修宜的父母,怎么也无法心生好感。 他手机振动,秋沥打开一看,是鹿念发过来的。 “赵听原已走,见到雅原了?” 他看了赵雅原一面,回复,“他情况很不好了,问怎么了,也不说。” 情况处处透着诡异。 鹿念回得很迅速,“有多不好?” 秋沥看着赵雅原,注意没让他看见,“可能只能勉强走路,和他小时候,我们刚见面时候,差不多了。” “赵家父母都在国外。” 秋沥都说出了这种话,她难以抑制的,想到了赵雅原最后的结局。 鹿念手心有些出汗,她终于下定决心,飞快打字,“这样不行,我们得把雅原带走。” “他愿意回南荞?或者去别的地方?” 看赵家目前这模样,赵雅原再待下去,可能真的无法再避免以前的结局。 鹿念说,“等他养好了身体,再回来。” 秋沥之前其实隐隐有了这种想法,但是鹿念这样赤裸裸的说了出来,他脑子里的图景一下变得明晰起来。 秋沥把她的意思完完整整传递了过去,“雅原,你愿意走么?我们回南荞,或者去别的地方,去看病。” 赵雅原唇轻轻扯了一下,“能走得掉么?” “你别管,有我们。”秋沥轻声说,“你想走么?” 赵雅原唇轻轻扯了一下,“走?走了又能怎么办?” 他身体这模样,走到哪里,不都一样。 “这些你就别想了。”秋沥轻声说,“小雅,你想走么?” “近两天不行。”赵雅原说,声音有些沙哑,“如果要走,只能……” 秋沥听他说。 他反复交待,“小雅,你这两天千万要注意,和你哥哥他们不要再有接触。” 赵雅原觉得他操心过头,勾了勾唇,“我只是生病,他们还不至于对我明面上做什么,爷爷还看着呢。” 秋沥还是不放心,把一个手机递给赵雅原,低声吩咐,“里面有定位软件,这几天你要一直拿着。” 鹿念老早换了手机,却让他把这个旧手机带了进来,秋沥当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现在倒是有了解释。 一切敲定下来。 外头有人敲门,提醒时间到了。 秋沥和鹿念一起离开了赵宅。 夕阳下,有些老久的宅邸,影子拖得很长。 …… 会议室里。 “陆执宏的老部下?”男人清俊的脸笼在阴影里,似笑非笑的问,“这几天,你们叙旧的时间,似乎有点多。” 肖红鹤的脸色铁青。 他原本打定决心了,什么也不说,可是,他是第一次见到宁盛背后的老板,没想到他是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如此年轻,五官俊美,气场却迫人的可怕。 秦祀没有和他多说什么,邱帆和鸣鸿沉默的站在他背后,一左一右,把自己藏在阴影里,一句话也不说。 “陆执宏给你多少好处?”他声音质感很冷,语气也是淡淡的。 肖红鹤原本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此刻也愣了。 “我们给你五倍。” “我说的话,应该还是算数的。”男人薄唇牵着一丝淡淡的笑,转了个话头,“而且,你和苏小琴的事情,你老婆,知不知道?” 他声音清淡,一双狭长而漂亮的凤眼,从上而下看着他,似乎带着淡淡的嘲弄。 肖红鹤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不知道,苏小琴的事情他们是怎么查到的,多年的事业,家庭,声誉,要一朝尽毁。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唇颤抖着。 秦祀却站起了身,对左侧男人道,“你留下。” 鸣鸿很有眼力见,上前,“接下来的事情,我都会对你说,你回答就好了。” …… 走出公司时,天色已近昏暗,近乎黄昏了。 他看了眼时间,是鹿念说好要回家的时候。 对于肖红鹤这种角色,平时他根本不会自己出面解决,不过是因为和陆执宏有关。 他想把这事情都安排好,然后,把陆氏交给秋沥,最后再叫陆执宏彻底滚出他们的生活。 思路很清晰,也在一步步的,稳定按计划进行。 回到家时,屋子里冷冷清清。 他安静的坐在客厅等,不时看一眼时间。 七点一刻的时候,门开了。 鹿念进门,一眼看到他,她有些气喘,终于放了心,“没迟到!” 说好的七点半之前回来,现在没超时。 “等很久了?”她换了鞋。 他站起身,来门口接她,“没多久,刚到。” 吃完饭,鹿念去洗了个澡,收拾完,只觉得自己一天的闷气都洗得干净了。 他还在客厅,沙发上,似乎真的也洗得干干净净了,在等她。 只是装作在看文件,见她出来,视线就立马移开了。 还记着她之前说的话呢。 鹿念也趴了过去,坐在他身边,靠在他肩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似乎是海盐的,是她上次给他买的,她细白的手指缠进了他黑发里,绕着发梢,轻轻抚弄。 他耳尖有些红,没躲,安静的被她这样抚弄着。 没了秋沥,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了。 又和往常一样了。 他没来得及说什么,鹿念却忽然说,“我过几天可能要离开” 鹿念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似乎藏着事,他对人情绪很敏感,能感觉出来,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她终于主动说了出来“雅原最近身体不是很好。” 她说,“我和小秋想送他回南荞,暂时住一段时间。” “所以过几天要去送他,顺便会在南荞留几天,可能会回得迟一点。” 他垂着眼,之前被她抚慰时,眼角眉梢淡淡的愉快和满足似乎都消失了。 知道她一直记挂赵雅原,比记挂他的时候多多了。 “等回来了,我天天陪你。”鹿念轻声说,“到时候,我们好好聊一次,把话都说清楚。” 秋沥今天说的话,她觉得有道理,他们早该开诚布公谈一次。 但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她没法眼睁睁看着赵雅原遭遇原来的结局,要完成送他出去的计划还需要准备,这几天,她暂时没心力去处理这另外一件大事。 虽然现在还不至于恶化到那种地步,原书结局里,赵雅原一直身体虚弱,最后被秘密送走,被囚禁在了一个深山别墅里,不过那已经是在赵权去世,苏清悠完全掌权之后,现在看赵家的情况,倒是不至于到这一步,毕竟赵家父母都还在,赵权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赵雅原被囚禁。 她不敢和别人说自己可以预知未来,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被冷落的人,原本一直沉默等着,只是这等候,似乎没完没了起来。 他终于揽住她的细腰,低头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咬了一下,鹿念抬眸,正好对上男人一双漆黑狭长的凤眼,咬完那一口后,他别开了脸,唇紧抿着。 似乎在提醒她,现在的时间,是属于他的。 见他这模样,鹿念压抑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唇角微扬,于是也稍微主动了一下,他受不了这样,果然,长睫颤了颤,很快又回应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为什么不用我买的?(生气脸) 四四:……(。) 念念对她的男人缺乏了解。 第59章 “你什么时候走?” 鹿念趴在他身上,“后天晚上。” “已经都和雅原商量好了。” 那天晚上,苏清悠和赵听原会去参加一个安城高端晚宴,是苏家举办的,苏清悠作为东道主女儿,是宴会主办者,赵听原也会参加,所以,俩人自然不会在赵宅。 想把赵雅原带出来,那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对比好几天后,他们三人都一致认为选择这个时间最恰当。 他没多问,似乎是默认了,她抿着唇笑,“等回来。” “我有事情想找你谈。”鹿念俯身,在他漂亮的唇上轻轻擦过。 …… 时间过得很快,23号晚上,是他们预计带赵雅原出去的时间,但是22号,还有些需要提前做的事情。 毕竟是青梅竹马,那天,也是秋沥直接见到了赵雅原,见到了他糟糕的情况,所以,这几天,秋沥情绪格外不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平时安静的性格,这时候也难得显出了几分躁。 鹿念对秋沥说,“小秋,不用慌。” 现在,距离原剧情赵雅原真的被囚禁,还离着得大概两年时间,现在苏清悠根基还不稳,赵权也没有去世,如果不是赵雅原身体状态现在这么虚弱,一切,都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今天,我们得办好一件事情。”鹿念说。 “有个很关键的人。”鹿念轻声说,“如果可以联系上他,一切都会很好办。” 赵权,赵家现在真正的主事人,赵雅原的爷爷。 他现在不在赵家,在安城附近的一个海滨小城度假,苏清悠和赵听原孝敬爷爷的,不久他前又得了曾孙,所以赵权最近心情也很不错。 他并不知道赵雅原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只以为是个真的小手术。 “可我们联系不上。”秋沥说。 他们上次互换了手机,把鹿念的手机留给了赵雅原,把他带了出来,赵雅原的手机里有赵权的联系电话。 但是,怎么也打不通。 “估计是被动了什么手脚。” “我们的手机也打不通。”他有些丧气。 “应该是设置了权限。”鹿念说,“只有白名单上的人可以打进,但雅原手机被动了什么手脚。” “我找了人可以解决。” 鹿念在等人。 不久,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个背着双肩包的娃娃脸青年,他见到秋沥,楞了一下,鹿念说,“是雅原的朋友。” “哦。”方灯在桌前坐下,“你快,把之前说的那个手机给我看看。” 鹿念把手机递给他。 方灯工作时聚精会神,鹿念和秋沥都安静等着。 “是个远程控制软件,写得还行。”看了会儿,方灯说,“不过,这个可以解决,给我四十分钟就ok。” 鹿念忙说好,她拉着秋沥去了隔壁房间,给他留出安静的工作环境。 “真的行吗?”秋沥还有些怀疑。 鹿念很信任方灯,“他说可以,就肯定可以。” 秋沥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下来了些许,“念念,你什么从哪里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鹿念,“是我大学师兄。” 她还是补充了一句,“也是秦祀认识很久的朋友。” 绝对值得信任。 “那,不是会被他知道?”听到这名字,秋沥犹豫着问。 秦祀对鹿念的感情他相信,但是他是个心狠手辣,心机深沉的人也不假,对赵雅原,他们没什么交情,还是情敌关系,怎么能指望他帮忙? 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赵雅原现在又是这么衰弱的情况,秋沥怕他对赵雅原做出什么来。 “不会。”鹿念说。 “因为雅原不想,这件事情,我们不找他帮忙。”鹿念看着他的眼睛,“但是,他不是会做出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的人。” 秋沥沉默了,“对不起。” 鹿念轻轻摸了摸他头发,“小秋,不要太担心了,会没事的。” 秋沥一贯冷静理智,可能也是因为那天,见到赵雅原的病容,过分担心了,现在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 “好了好了。”方灯在客厅叫,“可以打了,你们谁要过来打?” 赵权在外度假。 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他一看是赵雅原打来的,心里还有几分高兴,挺久没见到小孙子了,赵雅原也是个野性子,平时没事基本不打电话,这次居然主动找他。 不料,等他接起电话,那边却是一个柔和清亮的女声,“您好……” 赵权自然对她有印象,知道她是赵雅原之前那个陆家的前未婚妻,他语气不太好,“雅原呢?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鹿念知道自己说的话,赵权也不一定会相信,于是,也不多说,直接把那天叫秋沥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赵雅原躺在病床上的照片,看着格外苍白虚弱。 “赵爷爷,现在雅原身体很不好,他自己想再去南荞修养一段时间,但是,您家里人似乎不是很愿意放他出去。”鹿念说,“但是,现在这种事情,还是要尊重雅原自己的意愿比较好,您要是没有工作的话,不妨回来看看雅原?” …… 一番交谈后,鹿念放下电话,“他答应了。” 秋沥忙问,“他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还有些半信半疑。”鹿念说,“但是答应了会回来,我们到时候按计划走,如果真有人拦我们,到时候他不信也得信了。” 她个性不喜欢管这些事情,只是现在也是逼不得已,她没料到这一次进程会如此之快。 所以,当机立断,一定要把赵雅原从赵家接出来。 23号晚上,苏家晚宴办得如火如荼,去南荞的车和机票早已经定好。 鹿念和秋沥出发去接赵雅原。 他们上次给赵雅原的手机里安着定位软件,现在一看,还在赵家,鹿念暗中松了一口气,看来,剧情还是正确的,他们并没有想在这种时候,就把赵雅原提前送到山中囚禁。 只是想借着赵雅原身体衰弱的时候,先管制住他,慢慢削弱他的势力。 秋沥说,“不会那么顺利。” 果然,除去赵雅原,宅邸里还留着人,是上次接鹿念电话的管家,“对不起,今晚先生太太都不在,我们家谢绝会客。” 他说得彬彬有礼。 “雅原自己想出来。”鹿念说,“你们是要强行拦着他?” 她当即拨通了赵雅原的电话,对秋沥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 “让他们进来。”是他的声音,很衰弱,但是,能听出来。 管家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对不起,二少爷身体不适,先生太太吩咐了,不能让他太过于任性。” “先生太太?”鹿念问,“他们不是出国了?” 管家,“是听原先生,和清悠太太。” 鹿念紧抿着唇,“他们凭什么不让雅原出来?” 管家有些失去耐心了,“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们。” 他做好了要和鹿念二人长期磨下去的准备,态度也越来越差。 僵持了约莫半小时,鹿念和秋沥却终于不再试图说服他,准备下山了。 管家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烦。 终于走了。 他想进去休息下,却见一个女佣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你看那是什么?” 漫长蜿蜒的山道上,忽然亮起了车灯。 管家慌忙往外跑。 为首的是一辆黑色加长林肯,老爷子下车,推开身旁两个保镖的搀扶,目眦欲裂,“我孙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天地还没翻,我这把老骨头也还没死。” 他在赵家积威几十年,自然不是还生嫩的赵听原和嫁进来的苏清悠可比的。 管家当即愣在了原地。 鹿念和秋沥沉默着跟在赵权身后, 管家灰溜溜的,被几个保镖看管,小女佣偷偷打通了苏清悠电话,颤声飞快说了几句,随后,直接挂了电话,赵家所有剩下的人都被叫到了餐厅集合,迎接赵权的怒火。 好在赵雅原似乎比前段时间好了一些,只是依旧苍白憔悴。 “雅原,你怎么办?”秋沥问,“还走么?” 现在赵权回来了,应该可以暂时庇佑他,安城医疗资源也不错。 鹿念怕他反悔,“不行,雅原,你得走,南荞只是个落脚点,之后随便去哪,你也可以回海城。” 赵权已经大限将至看,根本没法再庇佑他多久,而且等赵听原和苏清悠回来,事情还说不准怎么回旋,只能先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赵雅原本在看着鹿念,移开了视线,声音虚弱,“我去南荞。” 鹿念终于松了口气,“我们已经叫了车了。” 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 她一身都冒了汗,“接下来的事情,赵爷爷应该会处理,暂时不会有人过来追。” 就是要让他见到这一切,加上秋沥适才录的音 赵权也不蠢,之后,估计苏清悠和赵听原需要好好解释一番了。 赵雅原睡着了,秋沥神情也说不出的疲倦,但是也终于露出了个浅浅的笑,“是的。” 孤掷一注,终于还是有回报。 飞机安静的划过夜空。 苏家晚宴上,苏清悠笑容完美,应对有礼貌,她看了眼自己手机,抱歉道,“我先去接个电话。” 接完后,她面色缓缓沉了下去,之前的笑容无影无踪。 赵听原应付完几个客人后,回了内室,慌忙问苏清悠,“怎么了?” “小琴告诉我,你爷爷回来了。”她说,“赵雅原走了。” “那怎么办?赵听原慌了手脚,“走了没事,但是爷爷知道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爷爷本来就喜欢雅原。” “叫陆执宏也去南荞。”苏清悠面色很沉,脑子也转得很快,“告诉他,他儿子女儿都去了那。” “陆执宏去能有什么用?” 苏清悠面上终于划过一丝不愉,冷笑,“也给他们添点不痛快。” 她一直以为,鹿念就是个废物,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不料,这次秦祀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她自己居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找到了赵权,而且走得这么果断。 “他们没去医院,走了。”苏清悠说,“我以为赵雅原那个模样,他们第一反应,一定是去医院,” 赵听原慌里慌张,“那怎么办?” 苏清悠没有回答。 “现在你爷爷已经怀疑你了。”苏清悠说,“现在更重要的,是先去给他解释清楚吧。” “现在我们还有修宜。”她说。 “陆氏那边的事情,陆执宏办得怎么样?” 苏清悠终于阴下脸,“陆执宏那废物,根本斗不过他。” 她唯一不想惹的人就是秦祀,看来,想找陆执宏去对付他,根本没有半点意义,她现在还期待的,就是陆执宏找到鹿念和秋沥,把之前的事情都捅出来。 鹿念性格如此,要是她崩溃了,再去闹个自杀什么的,估计,秦祀也得疯,到时候,兵不血刃。 她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么个办法。 * 与此同时。 鸣鸿报告,“小老板,念念已经上了飞机了,一切顺利。” 赵家的状况,他听鸣鸿说起过,有所了解,知道赵家兄弟最近闹得挺僵,却没有花精力去过多关注,他对别人家族内部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关注的只是赵听原和陆执宏勾结,想在陆氏动手脚的事情。 苏清悠和赵听原似乎对他也有所忌惮,一直从未对这边动过手,只有一个拙劣表演的陆执宏。 不过现在,鹿念牵扯进去了,他自然会注意。 “嗯。”他说,“我们也动身。” 这是一次连环追击,陆执宏追着鹿念和秋沥,让秋沥认祖归宗,而他想保护鹿念,并找到陆执宏。 陆执宏也在同一时间,拿着那封鉴定书赶往南荞。 亲权概率,大于99.99%。 秋沥就是陆琢,那个他早以为,已经死在了南荞深山的孩子。 赵雅原身体底子很差,做了手术后,恢复很差,加上不知原因的衰弱。 鹿念说,“小秋,雅原这个样子,也不能在南荞待太久,这里医疗条件毕竟不行,我的想法是,先带他去南滨或者海城,找信得过的人,做一次全面检查,之后,需要修养的话,可以再回南荞。” 这里暂时只是个落脚点。 毕竟,秋沥和赵雅原都在这里长大,小镇里的人都认识他们,暂目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秋沥点头,“嗯。” 赵雅原还在屋内睡觉,睡得无声无息,但是,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些。 估计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 鹿念说,“小秋,你明天就带雅原走吧,去南滨的医院。” “那你呢?”秋沥问。 鹿念说,“我留着这里帮你们看看情况,过几天就回安城,之后,我也会去看你们的。” “而且,我和方灯有联系的。”鹿念眨了眨眼,“没事,现在是我的事情了,我要出什么事情,男朋友肯定会过来找我。” 秋沥终于点头。 屋内的赵雅原似乎醒了,俩人进屋内看他。 他声音有些沙哑,看着鹿念,“谢谢。” “和我不用道谢。”鹿念心里有些酸涩。 他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赵雅原帮过她那么多,现在,竟然也到了需要道谢的程度。 秋沥在照顾赵雅原。 鹿念给他们订好了明天离开的票。 她准备出门,去超市采购一些必须用品。 一切顺利,赵雅原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不少,鹿念只觉得浑身都快虚脱了,送他们离开南荞后,日头偏西了,这两天,她神经一直高度绷紧,现在松懈下来了一些,但是依旧感觉,吃什么都没味道。 她准备早点回去安城,陪秦祀。 只准备在这里再住一晚上。 傍晚时,有人敲响了门,鹿念心里奇怪,秋兰早搬走了,这院子一直空着,周围人也都知道,莫非,是赵雅原他们忘记带什么了,回来拿? 鹿念把院门掩开了一条缝,往外看,瞬间呆在了原地。 她完全没有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人,竟然会是陆执宏。 “秋沥呢?”陆执宏只见她一人,他四处往院子里看。 “不在。”鹿念平静的说,“他走了。” “走了?”陆执宏胸膛起伏,“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让他走?” 鹿念没说话。 “你是不是早已经知道了?”陆执宏极愤怒,“把我当猴子耍?不告诉我,是不是,啊?” 鹿念垂着眼,“我知道什么呢?我已经失忆了,失忆的事情,爸爸难道不知道?这些年,在家一点不准谈起阿琢的事情,难道不也是爸爸的授意?” 陆执宏语塞。 他不管不顾,推开鹿念,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最后,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鹿念站在院落里,神态平静。 远处青山黛水,是熟悉的那个南荞,噩梦一样的地方。 陆执宏忽然就疯了。 他咆哮道,“你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在南荞,你们两个都被绑架了,为什么最后回的是你?” 鹿念愣住了。 她唇颤抖着,“绑架?为什么没有人和我说过。” “我交了赎金,对方说是能先放回来一个,我们要的阿琢,最后回的却是你,你对阿琢干了什么?”他面孔狰狞,“你知道吗?那么大的南荞山,你弟弟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你忍心就这么把他抛下?” “他难道就不怨恨你?”陆执宏说,“我告诉你,他一定恨死你了。” 鹿念脑子发晕,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陆执宏终于把这些年埋藏在心里最深的话说了出来,说得酣畅,痛快淋漓。 “你当年回了,回了就回了,我没说什么,依旧好好养着你。”陆执宏神情有些狰狞,“我养了你那么多年,现在就是等你这么忤逆我的?小时候闹自杀,大了,叫你嫁人你不听,什么都不听我的,现在还帮着你弟瞒我?” 鹿念脚似乎被黏在了原地,太阳穴开始一突一突的疼,她脑子里忽然闪过大段大段,支离破碎的记忆。 忽然之间,似乎感觉到了原本那个陆念的委屈。 像是某种感应一样,心里涌起一股极强烈的情感。 她眼泪往下滚了出来,“爸,我难道不是您女儿?为什么都怪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要是真是您说得那样,想活下去有什么问题,我不配活?还是您觉得那时候,我一个小孩子,可以左右绑匪的意愿?” 似乎说出的是埋藏在心里已久的一段话。 陆执宏完全没想到,个性柔顺的女儿会这么反驳。 他面色很狰狞,“你不要再说什么掩饰了,反正你弟弟也没有死,之后,你去和他说清楚就行。” “你和我走,马上离开这里。”陆执宏上来扯她手腕,“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公司不要了,之后我们在别的地方再开,你弟我也会去找回来,我们一家人,走到哪里都不分开。” “你去和那个姓秦的说,和他断了。” 鹿念拼命挣扎,“我不要。” 她觉得陆执宏神经已经不正常了。 中年男人双目赤红,带着血丝,看起来格外可怖,平时儒雅的模样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见她反抗激烈,陆执宏怒不可遏,扬起手,就想扯住女儿头发,扇她一耳光。 鹿念已经闭着眼,准备接受现实。 她是女生,本来就身体柔弱,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院门再度被推开,方灯第一眼看到这一幕,吓得快抽筋了,他跳着脚,冲旁边保镖吼道,“赶紧去救人啊!你们是死机了吗?” 陆执宏很快被人制服,鹿念眼泪都止不住,直到她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扶住。 泪眼朦胧中,她见到他,哭得更厉害了。 他手指力道很温柔,搂住她,让她暂时回房间躺下休息,助理递过去了纸巾和水,叫她擦擦眼泪。 陆执宏还在不断挣扎,男人走到他面前,神情很冷,“她是我女朋友,不是你原来那个女儿,谁给你的资格这么对她说话?” 他手指力量很大,把陆执宏揪了起来,神情阴冷,“账也该算算了。” 他扔给陆执宏一份文件,他这段时间,在陆氏埋的人,所有人,一个不漏,他私下做的投资项目与贷款,一个不少。 陆执宏目眦欲裂,“这是什么?你哪来的?” 门再度打开,肖红鹤低着头,和鸣鸿一起走了进来。 陆执宏唇微颤着,“你……” 肖红鹤不敢看他,嗫嚅道,“老板,我没办法……” 所有的人,都是他确定过的。 “你出卖我?”陆执宏怒吼,“我到这儿来,也是你告诉他的?” “已经失了智了。”鸣鸿一耸肩,对方灯说。 怎么可能,鹿念的安全,对秦祀而言,比陆执宏这种小鱼小虾重要得多,现在把肖红鹤一起带过来,不过是想把事情一并处理了而已。 “您的投资计划基本已破产。”助理走上前,彬彬有礼,给他出示文件。 助理彬彬有礼道,“因为您之前的投资失败,即将血本无归,作为给银行的贷款抵押,您的房产也即将被没收,所以您在安城没有家了,秦先生给您在海城购置了一套房屋。” “作为代价,在没有取得鹿念小姐的同意之前,您不能再出现在她和秋先生面前。” “而且看您目前的状况,需要先去医院精神科检查一番。” 陆执宏浑身无力,瘫软了下去。 鸣鸿一耸肩,看着地上男人,“怎么办?” 秦祀没多给他眼神,“现在就让他滚。” 几人当机立断,带着陆执宏立马离开。 走得无声无息,干净利落。 屋内,再度只剩下了他们俩人。 鹿念在屋内,也听到了外头动静,她吃力的支起身子,“他走了么?” “都走了。”男人在她床边坐下。 她一双杏眼还哭得湿漉漉的,他沉默的给她擦眼泪,终于说,“他再不会来骚扰你了。” “你为什么来了南荞?”她嗓音还沙哑。 他低声说,“因为一直在追查陆执宏。” 鹿念精神依旧极差,这个房间是秋沥的房间,现在她心里一片混乱,想起陆执宏之前那番话,又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赵雅原初见她的时候,那些奇怪的表现,和后来许多人的欲言又止。 “我想和你睡。”她眼睛红红的,“可以么?” 她真的害怕,不想再一个人待着。 他手指僵了一下,“嗯。” “可是我暂时不想住在这里。”她抹着眼泪,慌乱的说,“我们出去住旅馆好吗,明天就离开,可以么?” 她现在心里真的太乱。 秦祀原本想带她连夜回去,但是见她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也没办法。 方灯等人已经走了,有回安城办事的,也有‘送’陆执宏去海城的。 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 现在,也只剩下了他和她。 南荞只有一个旅馆。 依旧还是当年那个熟悉小旅馆,还是那个大肚子老板,房间依旧基本空荡荡。 他居然对他们还有印象,“哟,你们是来这边新婚旅行?”多年前,来南荞那对漂亮的少年少女,他印象很深刻。 “嗯。”他没多说什么。 鹿念拉着他的手,眼眶还红着,什么也没说。 这里条件实在太差了,南荞交通不发达,地理位置很差,加上鹿念坚持,他于是也就陪着她了,反正,再差的地方也不是没有睡过。 俩人这次住的房间位置似乎都和之前差不多,不过是一间大床房。 鹿念洗澡去了,他出门,买了被褥过来,把床上用品都换了一遍。 她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眼眶依旧红红的。 不知道是这具身体最后残留着的感情彻底爆发了,还是只是因为激起了她自己的同感。 她忽然感觉很飘浮,浑身发冷,又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小女孩。 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真的爱她,只有无穷的控制,束缚与利用。 他在她身旁坐下,有些僵硬,他真的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道该怎么为她排解这种情绪。 鹿念眸子盯着远处,抱着自己膝盖,忽然喃喃道,“小秋,是不是其实一直怨我?” “还有雅原。” 她眼眶发红,“爸爸也是这样想的。” 今天,她终于彻底意识到了陆执宏的本质,他对她根本没有任何爱与父子情分,他们好歹当了十多年父女,而如今,落到一个这样的地步。 没有一个人是真的爱她。 被她这样哭,他只觉得自己心都被哭软成了一团,酸涩的疼,在此刻,能止住她的眼泪,就算她要他的命去了,他也心甘情愿。 …… 她的抽噎声没断,时大时小,他不会安慰人,只能沉默着给她擦去眼泪,刚擦干了,又流下,像是无穷无尽。 他扔掉了湿巾,忽然。 “还有我。” 他抱着她,抵着她的光洁的额,声音低哑,“如果你愿意要的话,我爱你。” 如果那些她在意的人都不爱她。 那么至少,还有他爱她,爱了很多很多年。 鹿念坐在他怀里,慢慢止住了抽噎。 他手指修长,触感有些冰冷,在她因灼热的面颊上拂过,给她擦干眼泪,温柔又耐心,不知重复了多久。 她抽噎声小了些,却忽然问。 “我听秋沥说,在我们第一次来南荞的时候,你就喜欢我。”她眸子里含着泪,“是真的吗?” 他正在给她擦泪,动作忽然就僵了一下。 很久没回答。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鹿念继续哭了出来,眼泪默不作声的往下滚,她一双杏眼含霜带露,被泪水氤湿的长睫毛显得格外浓长,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哭得无声,却格外凄惨。 她的哭声,一声声都打在他心上,让他极难受,尤其厌恶此刻依旧无能为力的自己。 …… “他没说错。”他哑着嗓子,豁出去了一切,“那时候就是的,可以了吗?” 如果坦白这些,可以让她心里稍微好受,哪怕是一点。 鹿念终于平复了些许,细瘦的肩不再因为哭泣而耸动。 男人指尖的热度是切实的,抱着她的这个温暖的怀抱也是真切的。 他耐心的给她擦着眼泪,没什么杂念。 不料,她忽然使了力气,忽然,就把他压倒在身下,胡乱的亲了上去。 床吱呀吱呀的响着。 “那时候,我在这里亲你,本来只是随便亲了一下。”她回忆起,眼睛里还带着泪光,“结果,你咬得我好疼。” 原来不是为了较劲,是因为喜欢么? 他脸红一下透。 这么多年过去了,床质量很不好,稍微一动,就吱呀吱呀的响。 他闭了闭眼,哑声说,“外面都能听到。” 这旅馆,这么多年了,似乎也没什么变化,隔音差的要命,外面可以把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南荞旅馆的床格外破旧狭小,装两个人似乎都勉强。 鹿念今晚情绪极其激动。 他想尽办法,想安抚她,由着她对他肆意折腾。 鹿念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 心里似乎终于涌起了些热度,他居然真的,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喜欢她么? 可是,态度却那么冷冰冰,在她面前,永远都显得冷漠又高傲。 “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她忽然问。 他,“……” 鹿念垂着眼,眼泪又要掉下来,她胡乱的亲他咬他,他被弄得极难捱,又没法反抗,只能由着她折腾。 直到她纤细的小手顺着……他闷哼了一声,极其狼狈。 “为什么?”她声音还带着哭音。 …… “我配不上你。”他咬着牙,终于沙哑的说出。 她是天之娇女,他只是个落魄穷小子,无父无母,性格不讨喜,还一无所有,未来一片迷茫,他那时候怎么能开这个口?甚至一点情绪都不能显露出来。 鹿念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理由。 他表现得永远是冷漠而高傲的,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那几年,我一直想回。”男人闭着眼。 好几年,一直都在想她,按捺不住的想见她,每一天,未曾间断。 可是,他没有办法,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当年的处理方法不成熟,可是,当时偏激,高傲又自卑的少年,做出这个决策时的义无反顾,也已经无法回头。 “怎么会配不上。”她默了半晌,说出了真心话,“……你一直比我优秀太多。”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她一双杏眼盈盈,抽噎了一声,看着身下男人,“但是,到现在,我能确定。” “我很喜欢你。”她说。 睫毛上还挂着眼泪。 他心里像是有个破洞,里面空荡荡的,漏风,渴求着很多她的感情,想被源源不断的填满。 听她这么说,他有些近乎失措的异样感。 只觉得不像是真的。 他想,她现在精神已经差不多崩溃了,所以乱说出些什么,也是正常的。 或许,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只是礼节性的回应。 他一直把自己摆在格外卑微的位置,常年累月的暗示自己,她心里不可能有他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和十余岁时,阁楼里那个仰望着月亮,孤独倔强的小男孩别无二致。 一样的害怕失去,害怕接受她的好意,不敢相信,患得患失。 鹿念抽了抽鼻子,终于止住了哭泣,小声问,“你之前说的,可以再说一遍么?” 说爱她。 喜欢她很久了。 他面颊泛红,抿着唇,试了几次,却什么也没说出,一个音节都没发出。 是真的很害羞,脸皮那么薄。 鹿念想。 她心奇异的缓缓恢复了温度,之前那种可怕的悬浮状态,在他怀里,似乎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 她一回复正常,忽然就感觉到了不对。 “……你其实想要的吧。”她含着眼泪,泪光盈盈,显得格外娇弱,面孔雪白,一双还湿漉漉的透澈杏眼,显得清澄而美,“我可以帮你。” 身下的木板,吱呀的响起,她靠近了一些。 他眼角都是红的,被她折腾的,她动作并不熟练,但是这种还带着一丝生涩的撩拨,尤其是当他想到,是她时。 浑身都感官都被她掌控,借由她的每个动作,男人高傲漂亮的黑眸已经不复往日清明,想渴求更多,却无法说出这种羞耻的要求,只能沉默着乞求。 她低声说,“不想出声吗?” 这里墙壁太薄,隔音效果极差,几乎等于没有,他们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别说那时还根本没发生什么,被那个老板问起时,他都默不作声红了整个耳尖。 “是怕外面听到么?”她用力稍微重了一点。 便看他咬紧牙关,长睫颤着,眼角绯红,差点要抑制不住的低喘出声,又被强行压抑了回去。 数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她忽然想起了很多,想到数年前,那个冷淡高傲的倔强少年,和眼前,已经被她诱入沉沦的漂亮男人。 …… 终于,一切结束后。 身体的异样感还没褪去,想起刚才的一幕幕,耳尖红透了,他修长的手指遮住了自己眼睛,默不作声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他起身把现场清理好,快速洗了个澡,轻手轻脚把寝具都换上了干净的。 鹿念这段时间本来很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终于彻底睡了过去,睡得香甜,他红着耳尖,给她清理干净小手,随后,轻轻的把她收到了自己怀里。 ……她说喜欢他。 纵然依旧不愿完全相信,他把那句话记在了心里,已经反复咀嚼了不知多少次。 痛苦,却也有种隐秘的欢欣。 见她确实睡着了,他垂着眼,睫毛颤了颤。 终于凑过,很不熟练的在她面颊上轻轻碰了碰,珍而重之。 第60章 第二天一大早,鹿念醒的竟然很早。 南荞喜欢起雾,尤其是清晨的时候,朦朦胧胧的,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床单被子都已经被换了。 昨晚记忆片段支离破碎的涌进了脑海,她记得自己大哭大闹了一场,还逼着他表白了,换着花样折腾他,然后…… 鹿念,“……” 她环顾了房间一周,旁边的被窝也已经空了,摸着没有余温,似乎已经起了很久了。 去哪儿了? 鹿念从床上直起身子时,屋门正好打开,外头清晨的阳光落入。 男人身形修长,他已经洗漱好了,换了衣服,应该是洗过澡了,一头干净的黑发,肌肤如玉,越发显得人挺拔清寒如松。 鹿念还坐在床上,黑发披散在雪白的肩头,她愣愣的看着他。 昨晚不是做梦吧,表白后,稀里糊涂,就…… 想起那些朦胧的片段,他那时的模样,她脸也不由得红了红。 昨晚即使在床上,他也一直很拘谨隐忍,不过真的……很敏感。 见她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大眼睛乌落落的,似乎在想什么很深远的事情,他抿了抿唇,站在原地。 发生了那事后。 他想了很多。 现在,怕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会是想反悔,要收回昨天的话,叫他都不要当真。 可是没有。 鹿念回过神来了,她从床上跳下来,声音很明快,“你怎么起那么早,吃早饭了么?” 他垂着眼,“……没有。” “你想出去吃?”他终于问,“还是我买回来?” 他刚在外面看了一圈,把附近大概搞清楚了,这些年,南荞到底还是有些变化。 鹿念想了想,“那出去吃吧。” 她刚起身,忽然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带,好像都留在秋沥家了。 她有些尴尬。 男人沉默的把购物袋放在了她旁边的桌上。 是她需要的洗漱用品,都是全新的。 鹿念,“……” 和秦祀相比,她的生活能力,真的就无限趋近于零。 南荞是个小镇,自然没有什么大餐可以吃,不过他们也都不是很讲究这种的人,鹿念当了十多年大小姐,吃多了精心制作的各种餐点,对这种乡野街头小吃,反而格外喜欢一些。 总觉得他一直在看她,可是,仔细一看,似乎又没有。 杯子里的豆浆是温的,温度正好,他记得她不喜欢吃葱花,筷子掰开,已经给她细心挑好。 这无微不至的服务。 “没必要那么小心啦。”鹿念真挚的说,“昨晚,我不累的。” 他耳尖红透了。 缄口不语。 似乎没有发生过一般,鹿念知道他脸皮薄了,见他这模样,心里忍不住痒痒的,想逗,不过看着这是在外面,人来人往,知道他这性格,于是叹了口气,只能把这心思暂且收起来。 他站起身,给她拿醋瓶子递过时,黑t领口往下滑落了些,鹿念忽然一眼看到了一处。 是他的锁骨,被她咬出的印子,不很深,却也不算浅,在那片白皙如玉的干净肌肤上格外明显。 她知道,藏在他衣服下,更下面,更私密的地方的痕迹,只会更多。 她一直特别喜欢那颗嫣红小巧的美人痣,他锁骨又长得好,那里也敏感,鹿念昨晚就格外多疼了疼那儿,他的反应也让她格外喜欢。 她就忍不住问了,“疼么?” 他手指僵了一下,似乎没搞清楚她在问什么。 “我咬的。” 秦祀,“……” 他差点没失手把汤碗打翻。 鹿念弯着眼,终于决定再不逗他了。 可能还需要一个慢慢的适应过程吧。 反正日子还长,来日方长。 外头袅袅,雾光朦胧,南荞山水风光确实无双。 吃过早餐。 虽然挺想就这么优哉游哉,继续在这里和他一起逛逛玩玩,但是到底还是有些需要处理的事情。 鹿念犹豫了很久,还是打通了秋沥电话。 赵雅原和秋沥现在已经到了南滨。 “现在情况怎么样?”她问。 秋沥声音都轻松了很多,“还是没检查出什么,但是雅原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医生说,要多休养,多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保持良好的心情。” 可是赵听原和苏清悠不解决掉的话,会一直是个隐患。 挂断电话,秋沥说,“念念打来的。” 赵雅原这段时间很消沉,他,“嗯。” “和那人在一起?” 秋沥只能点头。 他长出了一口气,语气里带了自嘲,“我是不是很没用,把自己混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甚至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需要你们把我从家里救出来。” 秋沥都看在眼里。 其实,当年,赵雅原羽翼未丰,虽然身体不好,他从小大抵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和鹿念的婚约被全家人阻挠,被秦祀半路横刀夺爱,一个以前他从未放在眼里的竞争对手。 随后,他什么也没说,却硬逼着自己快速成长,原本他身体底子就差,消耗过度,被赵听原和苏清悠半路暗算,他精神消沉,陷入了自暴自弃,甚至都懒得再自救。 那件事情对他打击很大。 不止是因为鹿念,更多的,是因为是那件事情,赤裸裸的暴露了出来,他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自由,而也只是个受制于家人的提线傀儡。 和那个姓秦的男人说的一样。 秋沥劝道,“没有那么严重。” “小雅,你得振作点。”他叹气,“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 挂断了电话。 鹿念蹙着眉,神情有些忧愁。 赵家的事情,苏清悠和赵听原不解决,对于赵雅原而言,始终是个定时炸弹,一直跑在外头也不是个事。 她看到秦祀。 她完全相信他,也很愿意向他寻求帮助。 但是,赵雅原对他一直有抵触情绪,半点不愿意接受秦祀的帮忙,方灯其实是以她师兄的名义过来帮她的,但是,她和秋沥还是斟酌着没把方灯的另一个身份告诉赵雅原。 鹿念也有些理解,毕竟,她和赵雅原那个曾经的尴尬婚约,现在是横亘在他们三人心中的刺。 他放下手机,忽然说,“赵家出事了,赵权在家发了很大一通火气。 赵权? 她忽然想起,那是肯定的,赵权毕竟当晚直接目睹了那件事情。 男人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沉磁,格外好听,“赵如澜和江文茵还在东南亚谈生意,想毁他们约的原材料厂,刚接受过一笔来自陆执宏的投资。” 他说,“昨天,陆执宏来南荞,是在赵大那里收到的消息。” 鹿念听得有些晕,把这三条连起来,她眼睛忽然一亮,“他们都勾结起来了?赵家原材料厂的事情,其实也是赵听原他们指使的?” 她越想越觉得对,杏眼亮晶晶的,“一定是这样。” “那么说,我们再不用插手,直接让赵家人自己注意到就行,从叫赵叔叔他们去查那个蹊跷的原材料厂开始。” 毕竟,现在赵权还没死,赵听原根基不稳,离原剧情里,赵雅原被囚禁的时间还差着快两年。苏清悠娘家并没法给她什么支援,赵听原能力不足,现在正是根基不稳的时候。 如果他们可以提供有力的确切证据,让赵家人看清那两人的险恶用心,就能直接借力,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她越想越觉得ok。 “我是不是很聪明呀?”她问秦祀,有些小得意,女孩眸光盈盈,显得格外灵动俏皮。 男人淡薄的唇线弧度浅浅扬起,什么也没说。 鹿念说,“我联系雅原,把这个意思告诉他。” 他脸上浅浅的笑意很快消失了,站起身,沉默的去收拾行李。 鹿念,“……” 每次,只要她主动去接触赵雅原,他都会不高兴。 即使他们之间都有过昨晚的事情了,她也已经说过喜欢他了。 “只是朋友。”她叹了口气,“我对他没有那种感情。” 她嘀咕道,“你看,我又不会帮他那样,昨晚……” 她比划了一下,话里话外暗示十足,他脸一下红透了,脚步也乱了。 鹿念在身后环住他,在男人清挺宽阔的背脊上蹭了蹭,舒服的呼吸了一口他的气息,感觉他背脊发僵,似乎对她这种肆无忌惮的亲昵还有些无所适从。 “还害羞。”鹿念声音里带着笑影。 他们之间都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了,还害羞什么。 打电话通知赵雅原后,他们在南荞附近玩了一圈,不慌不忙,也不急着赶什么、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住在一起也这么久了,倒是真的,好像还没这这么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 鹿念问,“你公司怎么办?” “已经都交给鸣鸿他们了。”他说。 他已经提前把这些部署好了,接下来的十天都是假期,可以留下,只陪着她。 助理打电话过来告诉他,陆执宏已经接受了所有条件,自愿被监督,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鹿念面前。 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他想起那晚上她哭的模样,决定暂时不把这事情告诉她。 因为年少时的经历,秦祀办事细致,生活能力很强,他不喜欢人跟着,所以,这段旅程只有他们俩,他把一切事情都给她做好了。 很早之前,从他们的少年时代开始,鹿念就一直觉得,似乎没有他不会做,做不成的事情。 虽然话少了点,但是,他可以算得上是非常非常称职的男朋友,这几天下来,她被宠成了个巨婴,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 虽然她觉得自己之前当大小姐的时候也挺巨婴的。 鹿念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提出,也可以让她做一点的。 他垂着眼,“不愿意么?” 能这样照顾她,给她做这些事情,看她依赖他的模样,虽然耻于提起,但是,这能让他心理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鹿念,“……”好吧。 其实她挺愿意的,只是觉得是不是会有点太麻烦他。 但是转念一想,秦祀是她男朋友,是她男人,她依赖一下子,也很正常,于是忽然又心安理得起来。 来这里这么久了,她其实也是第一次,终于可以放下隔阂,全心信任依赖一个人。 感觉真的很好。 回到安城,他们刚落脚,秦祀接到明哥电话。 “黄毛老婆生了,一个胖小子,你们前几天跑哪儿去了,电话也打不通。”明哥在那边的声音很兴奋,“赶紧来看,记得包个大红包。” 秦祀的假期没结束,鹿念也暂时没事。 “生了么?姑娘还是儿子?”鹿念兴奋,赤着小脚丫,爬上沙发,从旁攀上他肩,过来凑着听。 明哥美滋滋道,“念念妹子也在啊?是个俊小子,比黄毛那样子好看多了,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明哥说,“那你们今晚就来吧,就在黄毛家,他老婆孩子都已经出院了。” 果然。 黄毛红光满面,他年纪还没多大,无父无母,没个亲人,现在一下,老婆孩子都有了,有了个为之奋斗的家,幸福感更是倍增。 小宝宝脸儿红红的,除了哭,暂时还什么都不会,看着却就是可爱,哪里都是小小的。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一个?”明哥见她喜欢。 鹿念说,“等结婚吧。” 她亲口说出结婚了。 他顿住了,看向她,鹿念却似乎一点没在意,好像只是随口说的,她看着摇篮里小宝宝的可爱模样,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和岚岚去讨论育儿和生孩子的事情了。 黄毛,“来来来。” 他招手,叫秦祀出去。 明哥也在,三个男人在另一件房间。 黄毛现在有孩万事足,美滋滋的,活得通体舒泰。 明哥还是老光棍儿一条,他忽然笑得很促狭,问秦祀,“你和念念妹子,进展挺大啊,是不是到那步了已经?” 他经验丰富,眼神毒辣无比,一眼看出俩人相处模式的细微改变。 秦祀,“……” “啧,可是你们不是去南荞了?那儿不是一片深山啊树啊啥的,难道……啧?”明哥摸着下巴,胡言乱语,“你也就算了,念念妹子也这么奔放?” “滚你妈的。”他没抬眼,冷冷道。 明哥嬉皮笑脸,“我没妈,你也没妈。” 黄毛赞同,“是,我们都没,我现在都不记得我妈长什么样了。” 秦祀是孤儿,黄毛他妈在他三岁时,跟着一个来安城做生意的外乡人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明哥忽然笑,“行,你有媳妇孩子了,你那妈,不要也罢。” “以后,他也马上有了。”他指着秦祀。 他们很少再这么聚在一起。 眼前男人依旧少言寡语,清俊又沉默,变得更成熟,气质也变得更内敛,只是,透过他现在的模样,依旧能看出大部分少年时代的模样。 一瞬间,像是又回到了那段鲜衣怒马的少年时光。 他还是那个冷漠桀骜的少年,一身刺。 一下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真好。”明哥忽然感慨。 那时候,鹿念来一次,前前后后至少十余天,他虽然默不作声,也不提起,但是心情会变好很多,虽然她一出现时,在她面前,他就会变得紧张又僵硬,话少又冷刻。 “你居然还真的能成功追上妹子。”明哥感慨,“你看看,你他娘的以前,都说的是些什么屁话,做的什么鬼事。” 黄毛,“耐不住我们秦哥硬件条件好啊,靠脸追妹都完全ok。” “岚岚背地里都和我说过好几次。”黄毛话有些酸,“夸你长得帅。” 她也知道他们几个的身世,就和黄毛感慨,人家怎么长的,长相出挑不说,气质还那么好。 “那是,我们酒吧小招牌。”明哥说,“你是不知道,他以前啊,十七八的时候,往我们酒吧那儿一坐,写个卷子,都好多人过来请喝酒,我那晚上收入都能暴涨一波。” 虽然秦祀从不理人,说话冷冰冰的,烦躁起来了,更是没什么好脸色看。 耐不住那些女的还就喜欢这样,受虐狂一样。 觉得他这模样,到时候吃到嘴,反差绝对更有味道。 所以等明哥后来没那么忙,他自己有房子了,就都根本不出现在那儿了。 明哥说得畅快,没注意到,身后门被推开。 “哦?”鹿念笑眯眯的,在他们身侧坐下,“怎么,喝过几个人的酒呀?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经历呢。” 秦祀,“……” 明哥,“……” 他自知失言,忙说,“当然一个都没喝过!我保证。” 鹿念只是弯着唇笑,什么也不说。 俩人离开后。 鹿念走在前面一些,踩着夕阳,心情似乎还挺好, 他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都没有。”他忽然说,“只和你。” “什么只有我?”鹿念反应了一下。 才明白,原来他是还在介意,怕她为那句玩笑话生气么? 怎么这么认真。 她想笑,憋了回去。 “牵手,抱,亲……”他沉默了一下。 接下来的,就梗住了,没说下去了。 “那那天晚上的……原来不是你第一次么?”鹿念故意问,“还有谁?” 他被她逗弄得很狼狈,又说不出来。 “我也只有你。”她歪着脑袋,拉着他的手,感觉他僵了一下,回握住她的小手。 怕他再害羞,她提起另外一个话题,“黄毛小孩好可爱啊。” 他看着远方,夕阳的余晖落在男人清冷漆黑的眼睛里,染出了一片浅浅的暖意,他声音淡淡的,“我不喜欢孩子。” 等结婚以后,他不想要孩子,如果她愿意的话。 鹿念,“……” 她身体不好,他怕她出意外。 而且。 “以前在孤儿院时,周围有很多小孩。”沉默了很久,他终于说。 鹿念愣了一下。 秦祀很少对她提起过他以前的经历,甚至有些抗拒,甚至连他少年时在陆家的事情都很少说, 更是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他被陆家带回来以前,在孤儿院的事情。 那家孤儿院并不正规,是私立的。 在那里的生活,对大部分孩子而言,都是地狱一般,管理松散,大孩子欺负小孩子,不少身体差,没人收养的,先天残疾的孩子,更是处于食物链底层。 因为缺乏资金,给孩子的食物也不够,所以暗地里的争抢也司空见惯。 他脾气傲,平时不和人抢,最多只拿自己一份。 孤儿院管理很松散,那时候,他能从后墙偷偷爬出去,在外面帮人看摊子,送东西,做些零工,然后挣到一些可以买到包子馒头果腹的零碎小钱。 食物总是不够。 他看有小孩子饿得只哭,于是,默默的把自己在外买的馒头分给了他一半。 结果,第二天,那人转身就过去告诉了院长,他被举报。 因为违规,他被狠狠打骂了一顿,拎到所有人面前通报批评,然后被禁足了半个月。 所以现在,对小孩子,他现在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总会让他想起那时在孤儿院听到的哭声。 让他想起那些糟糕的回忆。 他只说了那句话,没再多解释。 鹿念却听得心里发软,知道那一句话下有多少隐情。 秦祀一向如此,受了伤,只会自己默默藏着,从不会低头找人寻求安慰,等伤口都已经结痂愈合了,他甚至都不愿意告诉别人。 她想起初见秦祀时。 小男孩敏感,倔强,高傲,从不服软,浑身带刺的模样。 他这种性格,是以前吃过多少苦,才形成的这种尖锐的自我保护意识,层层心防,根本不让人近身。 她也是经历了那么长时间,度过了一整个成长期,才终于慢慢走进了他的心。 “到时候,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她温声说,“都听你的。” 从黄毛家回来。 鹿念去看了下久久没有清理的工作邮箱,竟然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接到了一个很出名游戏公司的海报约稿。 那家老板看了作品后,点名要的她。 鹿念很是惊喜。 虽然她不缺钱花,但是,这毕竟是对她工作的一种认可。 “虽然我比较傻,但是,画的画还是可以的。”鹿念得意洋洋,“又能拿到一笔稿费了。” 她心结解开了大半,开始认真考虑和他的未来,也真正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男朋友和未来的丈夫。 这几天在家没事,家里已经被她收拾了一番,添了不少小物件,都是成双成对的,一下多出了生活气息,布置得温馨精致,不像他之前买的样板房一样。 鹿念经常他准备些小礼物,都很别致,有时候,是条适合的好看领带,有时候,是一盆能放在公司的护眼盆栽,有时候,是她自己画的一张小画。 她喜欢一个人时,就满心满眼惦记着,柔和温暖的关怀,和他不一样,她很会表达感情和爱,一点都不吝啬。 他想。 他越变越贪心了,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她了,甚至都不能再容忍她变冷淡半分。 如果她再想抽身。 如果真的只是想玩玩,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他闭了闭眼,决定不再想下去。 …… 十天假期过得很快,他去公司,处理了点残余事情。 回来时,鹿念正在赶稿,窝在工作间,全神贯注。 他没有去打扰她。 到了晚上,鹿念依旧在画稿。 他洗完澡,收拾出来,她还在看着屏幕,认真的画着。 一天没亲他了。 习惯了那些无处不在的亲密后,再倒退回去,他已经有些忍受不了。 鹿念伸了个懒腰。 男人正在她不远处工作,似乎刚在和人聊计划,打字很快,袖子微挽,手指修长干净。 侧脸显得格外利落,他其实生得一副很冷淡疏离的长相,瞳孔漆黑,长睫毛,双眼皮却很窄,收得狭长,凤眼眼角微扬,很古典俊气的好看。 骄矜,清冷又高傲的男人。 从小如此。 他谈完了公事,却没离开客厅,打开了下一份文件。 频频往她那边看,似乎在等着什么。 可是,等她看过来时,却又垂下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做事。 鹿念在心里笑得打跌。 可能因为已经在心里把他认定为自己的男人了,现在再度想起他之前吃过的那些苦,她只觉得越想越难受。 现在,她就只想好好疼疼他。 也想看他露出更多隐忍又诱人的表情,像那天晚上一样。 她搁下画笔,故意问,“你有什么事么?” 他垂着眼,声线淡淡,下颌线清瘦利落,显得淡漠骄矜,“没事。” “那你看什么?”鹿念,“我看到了,你刚在看我。” 他,“……” 她爬上沙发,坐在他身旁,环住他的腰,微微叹了口气,“怎么还那么害羞呢?” 他喉咙发紧,偏过脸,嘴硬,“……没害羞。” “你哪里我都看过了。”鹿念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也都摸过了喔,还害羞什么呢。” 他脸腾的一下红了。 女孩轻暖的呼吸,在他耳畔,近在咫尺,她肌肤上带着的,浅淡的海盐牛奶的沐浴乳味道还没消散,吊带裙是无袖的,雪白纤细的手臂,轻轻划过,肌肤干净细腻,如绸缎似冰凉柔软的触感。 却就是不给他,也不碰他。 若即若离的距离。 勾得人发疯。 他眼角发红,终于抑制不住的咬上了她的唇,沉默的索求怜爱,她笑盈盈的,这下才终于给了些回应,让他近身。 作者有话要说: 调教 四四真好玩,处男不经撩。 以后x时逗一逗,效果更佳,咳。 第61章 空调吹出冷气,发出轻轻的响声,客厅里格外安静凉爽。 窗帘垂着,只有他们俩人。 俩人这样腻在一起,倒是也不显得热。 不知道别人谈起恋爱来是怎么样的,但是鹿念很喜欢和他亲近,尤其喜欢试探摸索着,看他的各种反应,她从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和男人这么亲近过,只觉得处处都是新鲜感。 他唇形很漂亮,薄薄的,颜色很浅,只在接吻后,会变得润泽,格外勾人。 他们接吻,每次都是鹿念开始,最后不想结束的,却都是他。 结束后,秦祀没松手,依旧轻轻搂住了她的腰,动作不重,什么都不说,但是显然,是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鹿念于是也就遂了他的意。 沙发不窄,躺下他们俩人依旧有些拥挤,鹿念半坐在他怀里,小腿轻轻缠着他。 她也不想走,也不想动。 看着时间还早,他又难得这么主动,于是决定再稍微腻歪一阵子。 她拿遥控开了电视,里头正好在放一档子综艺节目。 鹿念随便看了几眼。 忽然就觉得,还是自己这个男人更好玩一点。 她仰起脸,在他漂亮的唇上亲了亲,随后,顺着清瘦的下颌线缓缓往下滑。 忽然之间,她咬了他唇一下。 忽然被亲,他白皙的肌肤上,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晕,飞快又蔓开。 她一直黏着他,腻腻的。 他红着耳尖,也就这么抱着她。 鹿念,“不是你主动想要的么?”她挪了挪身子,问的天真无邪。 他垂着眼,嗓子很哑,忽然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鹿念,“这么心急?” 现在谈正事的场合么? 见她一直没回复,他面颊温度稍微冷了下来,侧脸看向电视屏幕,语调淡淡,“你说过。” 说过愿意和他结婚的。 是想反悔? 不想和他结婚?果然只是想玩玩而已? “不会反悔啦。”鹿念现在偶尔也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了,她叹了口气。 这男人真的很难养,敏感又高傲。 他指尖略微松了松,神情恢复了正常。 她弯着唇,忽然粲然一笑,笑得有些坏,“你这么急着结婚,是赶不及想做坏事了么?” 他僵了一下,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在感情方面,秦祀其实是相当传统又保守的男人,脸皮很薄,在这种事情上半点放不开,惯常压抑自己,宁愿忍着,也不会主动找她亲昵。 可是只要等她稍微主动一点,又比谁都热烈。 “而且……以前我看别人的求婚,烛光晚餐,求婚戒指,还要给女朋友单膝跪下,说‘我爱你,可以嫁给我吗?’” “你这个算求婚?连我的名字就没叫。”鹿念掰着手指,一个个算。 她歪着脑袋,“我怎么感觉,好像是在和你在谈合同呢,不过是在家里沙发上谈。” 鹿念说,“你刚就像在问我,‘合同什么时候签’” 她模仿他平时冷淡的语气。 秦祀,“……” “我记得,上次在别人家婚宴时,你和我求婚。”鹿念说的慢悠悠的。 一提起那次堪称糟糕透顶,最后还被拒绝的求婚,他僵住了,紧紧抿着唇,很是难堪。 “说的什么来着,‘你就这么饥不择食?’” “……我饥不择食?”她若有所思,稍微动了动,夏季衣裳轻薄,俩人这么贴的格外近,“可是我现在……” 现在这么黏着他的人,是谁啊? 他觉得格外羞耻,一句话也答不上。 鹿念心里笑开了花,准备继续逗逗。 他却垂着眼,忽然说,“……你给了那几个男的联系方式,还和他们聊天。” 他记性很好,那一天的每一幕都记得很清楚。 还反驳起来了? 她什么时候给联系方式了,不过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难道真是觉得她馋那几个脸都记不清的男人的身子?” “在你眼里,我难道就是那么急的人?”鹿念很严肃,直起身子,义正辞严的谴责,“随便逮住一个都可以么?” “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急一点?”她问。 秦祀,“……”见他一直不答。 鹿念跳下沙发,假装生气,再不理他了。 他想亲亲她面颊,也被她躲开了。 男人手指僵住了,他从身后搂住了她,已经缴械投降,闭了闭眼,哑着嗓子说,“是我。” 鹿念,“你什么?” 他咬着牙,“是我着急。” 是他,对她有了那么久的非分之想。 鹿念心里简直笑开了花,她弯着唇,觉得自己简直爱他这模样到了心窝,她重新和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依旧坐在他怀里,亲亲密密。 这种亲密的状态,是他以前幻想过很多次的,但是,从未想到过可以有实现的一天。 心情很奇怪,愉悦之中,似乎有一种暗恋了多年后,终于得到的满足,这么多年里,她给他带来的所有感觉,无论是心酸,还是甜蜜,他都爱,都甘之如饴。 两人坐在一起,明明什么话也没说,但是,就是有种奇艺的安定感。 他很早熟,对感情的事情解得很早。 只是见的却大多都是没有感情的交易,甚至从没见过正常的男女感情,所以,对谈恋爱这件事情半点兴趣都没有。 而少年时代,他的暗恋对象一直都是她,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异,他那时只把这当成不可能实现的绝望的妄想,耻于对任何人提起。 ……时过见迁,那些事情,他死也说不出口,谁都不知道。 那时的他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两人靠得很近,鹿念手指绕过他后颈,轻轻缠绕着他一头干净的黑发,毫无顾忌的亲近着他。 桌子上放了冰镇的桃子酒,她喝了一口,又去吻他,唇齿间弥漫着清冽的酒味,和桃酒的甜香,回甘绵长。 “都在想些什么呢?”鹿念说。 “秦祀,你真的好害羞。”她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声音很小,软软的,又甜,似乎还带着一股桃子酒的味道。 他确实面子很薄。 他无地自容,脸红着,又舍不得再松手。 逗他真的太好玩,看他的每一个反应似乎都很有新鲜感。 她想起,终于提起正事,“下月,我有惊喜想给你。” “什么?” 她却不再说,只是笑,“反正,你应该会很高兴。” 电视里正在放一档八点档电视剧,鹿念觉得有些困了,随意看着,忽然想起一件事,面上笑容缓缓消失,“我爸爸的事情……” “他暂时不会回来了。”他说。 陆执宏被永远从安城赶走了,他怕她觉得自己自作主张,所以话留了余地,“你想去看,随时可以。” 鹿念轻轻出了口气,“他没有我,估计会过得更好。” 陆执宏对她的态度,已经让她彻底寒心,而且也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陆执宏对她根本没有半点父女亲情,他更喜欢的,是钱,权力和地位。 她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天在南荞后,和陆执宏吵完那一架,她能感觉到,陆念最后残余的一丝执念与感情都已经离开。 在这场彻彻底底的爆发之后,她彻底是自己了,是鹿念,而不是陆念。 对陆执宏,也再没有一丝富余的感情。 * 《黑白》的出版计划一切顺利,编辑已经拿到了样书,于是打电话和鹿念约时间,想上门给她看看,再面谈一些事情。 鹿念这天下午正好有空。 于是,索性就直接定下了这个时间。 这一代都是高档别墅小区,胡如初按着鹿念给的地址找过来,在下面停车,边走边感慨了一番,不料她住这么高档的地方。 不过,想想她现在画稿的费用,这次即将拿到的新稿费,胡编又释然了。 也是个小富婆了。 能买到起这里的房子。 “念念?”她按响了门铃,门很快打开,露出了一张雪白精致的面孔。 “是的。”女孩弯着眼笑,打开了门,“来。” 因为合作的关系,她们在网上聊得很多,这倒是第一次见面, 因为鹿念一直不松口签售会的事情,胡编辑一直以为,她可能样貌平平,这次真的惊艳到了,生活里很少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还难得有种格外清纯,不谙世事的气质。 像是一直被人保护得很好,所以还留着一分孩提时代,少女的天真娇憨。 也怪不得能画出那种漫画。 “这是《黑白》的样书。”胡编从包里拿出样书,“念念,你看看,这次印刷效果很不错。” 鹿念接过。 新书,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油墨香。 她多年前,执笔画下的,一幅幅场景,都跃然纸上。 那时,她格外孤独,少女的愁思萦绕着她,怎么也解不开,所以只能都倾注进了画笔里。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 这只是第一册,小开本的漫画,并不厚,加上她对这些画面都烂熟于心,所以很快翻完。 “真的做得很好。”鹿念说,轻轻合上了书页,“谢谢你们。” “大家都挺用心的。”胡编说,“毕竟都想要个好销量,开门红嘛。” 她拿出了一摞子信,“这都是你读者写的,大部分是《黑白》的粉丝。” 因为鹿念从没有留过自己地址,所以有些想寄信的粉丝,都直接寄给《黑白》编辑部的。 现在这个信息化时代,很多人都会选择直接给她网上私信,还能不嫌麻烦亲笔写信的人,感情都很真挚。 “读者很想让你办签售会。”胡编忍不住,又说服起来。 “你看你,长这么好看!” “画工也好。” “为什么不办一场?”她说,“我们配合宣传马上可以跟上。” 鹿念沉默了,这次却没有一口拒绝。 胡编看到了希望,眼睛发亮,忙想继续下去。 门口传来动静,似乎有人进来。 见到进门的男人,胡编呆了一下,随后,拿询问的眼光看向鹿念。 “是我男朋友。”鹿念说。 秦祀在外人面前话少而冷淡。 他安静的站在那,看向鹿念。 “等我,我在聊工作,过会儿再陪你。”鹿念站起身,比划嘴型。 他看到了,无声的同意了。 主动去了书房,给她们留出了空间。 男人个子高挑,身姿修长笔挺,有双清凌凌的漂亮凤眼,气质很好,只是显得很淡漠,格外难以接近。 胡如初摸了摸下巴,总觉得看着很眼熟。 “是不是?”胡如初眼睛忽然一凉,“那谁那谁!传说中的原型?” 鹿念,“……” 被她摇得有些晕。 她画画时,更多是捕捉神韵,黑和秦祀长得并不那么相似,漫画人物和真人自然也有区别,而且《黑白》系列的背景设定很多样,也不全是现代背景。 只是神韵,她几乎捕捉到了百分百。 尤其是少年时代,那股子倔强又骄矜的模样,即使是在现在的男人身上,也隐隐可以看出影子, 所以,胡编能一眼看出来。 执笔人对他的感情,饱满热烈,带着少女的纯真与羞涩,也都宣泄在了画面上,活灵活现。 只有很喜欢,才会画出那么多个不同的他。 也只有很喜欢,才能那样还原出一个人的神韵。 鹿念见他确实去了书房,门关着,对胡编小声说,“嗯,其实这个系列的灵感来源,就是我们以前的事情。” 是一份来自少女的情书,隔着这么悠长的岁月。 居然是真的……胡如初觉得自己捉了个大料。 网上早有人传说黑白都是有原型的了,只是鹿念低调,很少提起自己现实的事情,爆照更是没有,后来名气越大越是如此。 鹿念后来成名之后,之前发的动态很多都删除了,除了最早的一批粉丝,别人都看不到。 那些远古时期的资料,在网上也都开始逐渐找不到了,除了有人还截图保存的只言片语。 现在关于黑白原型的事情,随便一搜,都能搜到五十个版本,说啥的都有。 “那,所以关于后来黑白画风大变的事情……”胡编说了一半,自知失言。 鹿念弯着唇,笑了一笑,“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虽然现在秦祀还是没和她解释清楚,那三年到底具体怎么了。 但是鹿念心里有数,已经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她也不忍心再那么逼他。 可能到她能给他足够安全感的时候,他会主动说出来吧。 “如果时间还来得及的话。”鹿念轻声说,“我愿意办这场签售会。” 夏天时间似乎也过得很慢。 白昼时间长,即使到了六七点的时候,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半点没有夕阳迟暮的氛围。 苏清悠在咖啡馆临窗地方坐着,安静的等着人。 赵家最近闹得天翻地覆,赵权把赵听原狠狠骂了一顿,看到到底是媳妇,还刚生了孙子,他没有过多的责备苏清悠。 只是,之前继续负责开发南荞的项目。 赵权毫不留情的叫停了赵听原,说等雅原身体好了,他想回来接,再接。 原材料厂的事情也被查了出来,江文茵极其愤怒。 “好消息是,我们和陆执宏的联系,妈妈还暂时不知道。”苏清悠对赵听原说,语气很平静,“坏消息是,陆执宏现在在秦祀手里。” 赵听原很是颓唐,胡子拉碴,眼底有几分血丝,像是头走投无路的困兽,“怎么办?去做掉他?” 苏清悠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一直被秦祀的人监视着,根本没法下手。” 赵听原唇颤了颤。 烦躁不已。 又是这个名字。 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从这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爬到如今地位,甚至现在让他们完全无法下手。 “听原,这次交给你决定。”苏清悠平静的说,“两种办法,你抛弃野心,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赵家会养着你,而且我们还有修宜,带带孩子,一辈子很快也过去了。” 赵听原低声吼了出来,“我不甘心。” “不然,就继续。”苏清悠说,看向了很远的地方,近乎喃喃道,“用别的办法。” 一杯咖啡都凉了。 苏清悠终于等到了想等的人。 男人出现在门口,应该是刚从公司离开,白衬衫和西裤,只是没系领带,容色很淡,神情冷漠。 苏清悠说,“听原想收手了。” 男人薄唇挑起了一丝弧度,冷冰冰的,“不觉得有点迟了?” “很多时候,大家都无对错,只是立场问题。”苏清悠说,“做人留一线,秦先生,你那么聪明,不会不懂这个准则?” “我没有这种准则。”他冷漠道。 他手段一贯狠,信奉的是,不做则已,一下手,必然斩草除根。 他看了眼时间,见她一直不说正事,磨磨唧唧,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你说赵雅原怎么了?” 这个时间点,鹿念应该已经回家了,他要赶去陪她。 “我爱赵听原,你爱鹿念,只不过,这一次,可能赢的是你。”苏清悠说,“但是,我还是想最后提醒几句,你们的关系是不健康的。” “你性格过于极端,偏激,只要哪天,鹿念对你表示出厌烦了,或者透露出原来对你不是爱,你会把她和你自己都毁掉。” 她安静的说,显得温婉贤淑。 “你暗恋她很多年了吧。”苏清悠面容平淡,“可怜,给她做过多少事情都不敢说出去。” “是怕得不到回应吧。”她说,“因为可怜的自尊。” 他是她见过的最高傲的男人,骨子里的傲。 不会低头,独立且早熟,不依靠任何人,一路走到了现在,除去对鹿念给予的爱与温情的贪恋,他似乎什么都不需要,也不渴求。 很早以前,苏清悠就没试过去接近他,因为知道没有作用,秦祀最不喜的就是她这类人,他也能分出真心和假意,他们其实本质上是一类人,自然互相排斥。 说完这番话后。 对面男人脸上情绪甚至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冷冷道,“说完了?” “你敢说鹿念爱你?”苏清悠也站了起来。 “她爱不爱我,是她的事情,我爱她就可以,只要她还愿意让我在她身边。”男人语气淡淡,“和我说这些没用。” 苏清悠脸色白了白。 她倒是完全没想到,他愿意把自己置于这么卑微的地位。 她原因为,秦祀这么爱着她,以他的性格,如果鹿念不给出同等级的回报,他一定忍无可忍,迟早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他们之间的感情根本一点不牢靠,像是空中楼阁,一方过于重视,付出实在太多,另一方却还懵懂无知,要是知道了那份沉郁疯狂的感情,她可能会被吓到,想抽身。 这是苏清悠想看到的效果。 男人眉睫微敛着,“管好你自己的事。” 他似笑非笑,留下了最后一句,话里透出几分隐隐的阴鸷,“如果让我知道,你到她面前去讲这种话。” 咖啡馆门上的铃铛响了响,被关上。 苏清悠脸色苍白的坐下,袖下的手紧紧攥起。 只能孤掷一注了么。 她有些茫然。 她想的,难道不对? * 鹿念今天课有些多。 学校办了个古代文学研讨会,喜欢她的老教授非要她一起出席。 于是,几个同门的博士师兄师姐,加上她,几人一起开会到了晚上。 她导师一直管得宽松,所以她研究生也一直读得轻松,还能完美兼顾画画。 鹿念完全没想到会这么晚,只能先给秦祀发短信,说是不在家吃晚饭了,会回的很迟。 本来说好一下下午的课,就会回去陪他的。 他只回了个“嗯。” 他现在公司事情也忙,她这段时间忙着签售会的准备,经常在书房,一折腾就是一个半天,加上学校的事情,两人也是聚少离多。 再不像之前一段时间,可以天天腻在一起,百般折腾。 鹿念知道,虽然不说,他是喜欢她陪着的。 不料,今天又放了他鸽子。 终于,一直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研讨会结束了。鹿念只觉得自己都坐得腰酸背痛了。 外头竟然下起了雨。 夏夜的雨,来得快,雨丝如瀑,外头一片漆黑,在地上飞溅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到秋天的原因,雨丝竟然带了一丝寒意。 清清凉凉,忽如其来的一场下雨。 鹿念带了伞,但是她是女生,家也住得远。 丁雪莹说,“念念,不如叫师兄送你回去?” “我男朋友会来接我。”鹿念看了眼手机,弯着眼笑,“不用啦。” 应该快到了。 他说过来接她。 一行人站在教学楼檐下,等着,不远处,车灯亮起,划破了雨夜。 他没叫司机,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大雨瓢泼,车上下来的男人身形颀长,举着一把黑色的伞。 丁雪莹还是第一次见他,有些愣神。 她低声问鹿念,“新男友么?” 她一直还以为她和赵雅原之间真有什么,谣言传多了,自然就让人信了。 鹿念有些诧异,“没有呀,只有他一个,我们都是初恋。” “走啦。”她冲几人道别。 丁雪莹还愣在原地,看到那男人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淡淡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冰水中浸泡过一般。 “今天太晚了。”鹿念嘀咕,“我没想到会这么晚。” 他撑着伞,握着伞柄的手指修长干净,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隐隐可见,鹿念隐约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异样,似乎不是很高兴。 鹿念问,“怎么了?” 应该不是怨她回太晚了吧,他没不至于那么小气。 难道是发生什么了? 雨声很大,周围没几个行人了,整个安大校园,似乎都陷入了一片沉寂。 他没有说话,处处安静的夜晚,只听得一片雨声。 鹿念想拉开副驾的门,他却忽然顿住,就这么一手拉开了后座的门。 鹿念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就感觉已经被吻住。 窗外一片雨幕,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车灯没开。 他什么也没顾上,直接吻住了她,似乎想证明什么一般。 鹿念小手环住他腰,在他清挺的背脊上抚过,安抚道,“怎么了?”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他,也不知道他今天忽然是怎么回事,不过偶尔这么一次,能见到他的另一面,似乎也挺不错的。 黑暗里,他神色看不清楚,垂着眼,半天才说,“……他们,都认识赵雅原?” 鹿念想起丁雪莹那句话,还是决定诚实,“他大学离安大很近,那几年经常过来找我,应该是认识的吧。” 他手指紧了紧,想起傍晚时,那姓苏的女人说的话。 什么也没说,也不再动作。 从小,他就告诉自己,不要奢望太多。 回家,没有见到她,他想了不少。 最后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回复到之前的心境和状态。 “可是,要他们认识干什么,我只喜欢你啊。”鹿念眨了眨眼睛,“我又没有喜欢过别人。” 他根本听不得她这么说,平时很少直接接到她的表白,现在骤然这样,只觉得羞耻,但是内心也隐隐的涌上一股让人说不出的喜欢。 “今天这么主动?”鹿念弯着唇。 俩人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互换了,鹿念轻车熟路,搂着他,淘气的问,“原来,你更喜欢在这种地方接吻?” 之前,在旅馆,不因为害羞一直不出声,怕外面听到响动,这还算是在大街上呢,居然过来吻她,不怕别人看见么。 忽然一下想起现在的处境。 他耳尖一下红了,身子都僵住了,长睫垂落,一下和她骤然分开。 “想亲的话,那等回去。”鹿念悄悄凑到他耳边,终于停手。 秦祀面子太薄了,经常不配合,她平时都没太多机会和他亲近。 于是,趁机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协议,她在他眼角上亲了亲,终于放过了他。 第62章 夏天的暑气一直不消,南荞山里,夏天的晚上就要格外凉爽一点,井里头冰镇着西瓜,秋沥把西瓜从井里捞了出来,这是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在南荞相遇时,住在山里的旧宅。 “现在,就只剩下我俩了。”秋沥轻声说。 离开安城后,赵雅原身体比之前明显好了起来,但是,去南滨医院检查,什么具体病症也查不出来,医生只能归结为心情长期压抑,过度劳累,加上身体底子差,积累起来导致的虚弱。 之前在赵家时的吃住都是赵听原提供,到现在,也已经再没有证据能追查了,都被苏清悠处理掉了。 他们从南滨回了南荞老宅,在这住了一段时间。 秋沥,“小雅,过几天,我可能要回安城了……” “你不然在南荞再住一阵子。”秋沥说,“你家我实在不放心。” 赵雅原看着远处,他脸色还有些苍白,遭逢此难后,他整个人都像是沉下来了,开始彻底褪去之前的青涩和浮躁,少年长成男人,有时候,也就需要这么几个瞬间。 “我也一起走。”他说,“好很多了。” 他勾起一丝笑,“回去,我也有点想和他们算清楚的事情。” 秋沥担忧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念念说,等我们回了安城后,她想过来见我们,” 赵雅原,“嗯。” 秋沥,“陆执宏已经走了,估计,再也不会回安城了……念念他们婚期,估计最晚在秋天吧。” 赵雅原最近很是沉默,神情里带了一丝漠然,“当年,他装得很好。” 伪装得滴水不漏,似乎完全对鹿念不在意,愿意将她拱手相让,却没有想到,只不过是这么多年的伪装和心机。 秋沥说,“秦先生对念念很好。” “他也教了我很多。”秋沥抿着唇,“小雅,阿婆的医药费以后估计还需要很多,我需要回去工作,念念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小雅,不如放下成见,和他合作吧。”秋沥微微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想拿回你家。” 赵权身体看着硬朗,到底岁数来了,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时常精力不济,所以他已经开始放权。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和秦祀合作,可以一举击垮苏清悠和赵听原,那么,这些已经成为了定局的事情,秋沥觉得他没必要再一直计较。 赵雅原没吭声。 他忽然站起来,“回了安城,我去找他们。” 赵雅原这边的事情,鹿念自然也知道。 知道他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她自然开心。 只是,赵雅原是特别的,她不想惹秦祀不高兴,基本不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事情。 他一直觉得,如果不是他当年及时回来,强行逼迫她取消了婚约,她和赵雅原,估计已经伉俪情深,早成了一对鸳鸯了。 鹿念其实一直有些苦恼,到底能怎么解开他这个心结。 和他表白,光说不做,其实也多大的效果,说多了,反而会起反效果,听起来就廉价又敷衍了,他性格敏感多疑,不是自己真的感觉到的话,根本不会相信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所以,鹿念就只对他说了秋沥过几天会回来。 秦祀也没多问。 俩人都心照不宣,没有提起赵雅原。 鹿念对秋沥现在的感情也有些复杂。 她很在乎秋沥,把他真的当成自己的亲人,但是陆执宏那天说完那样一番话之后,她回去,头疼了很久。 等终于平息下来后,她再试着回想南荞的事情,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和水洗过一样,真真正正,全想不起来了。 似乎是彻底被压制下去了,陆念的所有感情与回忆。 她现在脑子里最清楚的,只有她到这具身体后的记忆了, 陆念的,那个十四岁早夭的鹿念的,都已经不再有。 但是,她和秋沥的亲情,是这几年里,朝夕相处养出来的,鹿念不知道秋沥怎么想的,但是,她是真真正正的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了。 鹿念在这个世界实在太孤独。 甚至连陆执宏也不想闹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后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展现出,对她根本没有一丝温情的话。 “他不愿意认你也没事。”秦祀说。 男人眉眼淡淡的。 反正有他。 他从小没有过亲人,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刚出生几个月,就被送到了孤儿院。 鹿念也不需要,有他就够了。 鹿念搂住他窄瘦的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你和他不一样的,除了爱情,人还有亲情和友情啊。” 秦祀是真的不需要。 他婚后也不打算要孩子,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是他最舒心的时候。 不过,他没有反驳,扫鹿念的兴。 《黑白》正式上市的时期也越来越近了,第一批存货已经生产出来, 签售会的时间也马上要到了,销售采取的线下线上同步进行的模式,所以,鹿念还是得先写好五百本签名本,她正在忙这个事情,不料,接到一个很意外的电话。 居然是苗苗。 他们俩人现在不常住陆宅,但是,还是留下了基本人员维持宅子的模样,园丁,管家,厨师,都没有被解雇,苗苗就也留了下来,她已经结婚了,在陆宅附近一家幼儿园兼职,平时没事就回去,帮鹿念管一管家事。 “念念,你现在有空说话么?”苗苗犹豫着问。 鹿念放下马克笔,“有的,怎么啦?” 苗苗说,“有人上门找你,说是……之前秦先生待过的那家孤儿院的院长。” 陆执宏现在在海城,已经和这边完全断了联系,找不到人,现在陆家能说得话都人,就只有鹿念了,苗苗原本不打算理会,但是,想着毕竟是和秦祀有关的事情,于是还是打电话给了鹿念,听她定夺。 鹿念沉默了,“他说有什么事情了么。” 苗苗说,“没说,只说找陆执宏先生。” 鹿念,“……” “苗苗,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吧。” 鹿念坐了一个小时多快两个小时的车,才终于从安大到了这家叫做幼苗福利院的地方。 院长名字叫古双庆,今年已经差多六十了,穿戴得很考究精致。 可是,孤儿院院子很小,大门掉了漆,光是在外面看着,就给以人一种风雨将倾的错觉。 里面大部分还是低矮的平房,稀稀拉拉的孩子,大大有10余岁的,小的,也有还只有4,5岁的。 “孤儿院现在经费不足。”古双庆说,“一堆孩子没人愿意收养,我一个小私立院,也养不起,所以,想看看您,还愿不愿意远再资助一点。” 大部分孩子都怯生生的,苍白怯懦,见到陌生的姐姐来了,一句话都不敢说,也不敢凑过去,穿的明显也不好,很多岁数小的孩子,穿的就是大孩子穿小了的衣服,袖子把手背都盖住了,还流着鼻涕。 “来,擦一擦。”鹿念温声说,把那个摔到她面前的小男孩鼻涕轻轻擦去。 她心软,看不得这些场景,看着就很难受。 秦祀之前只和她略微提起过一次,说不喜欢小孩子,因为会让他想起以前在孤儿院的一些回忆。 古双庆说,“秦祀以前住在这个房间。” 很小很破的房子,墙面斑驳,空调暖气都没有,几张床并排放在一起,空荡荡的。 “他小时候看的书。”古双庆指着书架上破旧的课本,“那孩子从小很爱学习。” 识字也是他自己按着课本学的,像是想努力,抓住掌控自己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么些年里,我们对他一直很有印象,他特别聪明,只是从小有主意,倔,话少不合群。”古双庆说。 所以,陆氏后来找到这儿来,说想收养一个孩子,要男孩,健康,聪明机灵的,他们当然就直接把秦祀带了过去。 秦祀当并不是很愿意。 他当时对古双庆提起过,说是不想再被收养,等他长大一点,就会出去独立生活,之后的抚养费会都会还给院里。 古双庆当然没在意这种孩子话。 他们怕他在陆老板面前又犯倔,于是饿了他四天,打了一顿,才带着他去见陆执宏。 古双庆已经提前把他自学做的考卷拿给陆执宏看了,说这孩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聪明,性格又早熟,养个几年,想给家里帮手的话很能派上用场。 那孩子当时屈辱凶狠的眼神,古双庆现在还记得。 其实这种健康的男孩,当然是有人愿意收养的,只不过他脾气又倔又傲,像是难以驯服的狼崽子,很多人望而生畏,觉得养不熟,宁愿要个乖顺亲人的。 陆执宏是冲着他聪明,也有人冲着他长得漂亮。 秦祀第一次被收养时,是在陆执宏来的前一年,后来他自己莫名其妙跑了回来,随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半个月,谁靠近他都被会咬被踢,像个浑身防备的小兽。 那个收养者后来自己跑了回来,草草的就和他解除了收养关系,也没说为什么。 秦祀回到了这里,性格变得更加孤僻乖张,把后来想收养他的人都吓跑了。 古双庆当时觉得头疼得很。 这种孤儿院哪里都什么细致的教育方法,对不听话的孩子,古双庆的教育方法就是揍一顿,但是,那孩子太倔了,怎么打都不服帖。 古双庆也不敢下手太重了。 所以对着陆执宏,真的是说的舌灿莲花,只希望他快把秦祀带走。 陆执宏当时觉得挺满意,他当然其实完全没心理负担,陆家不缺养一个孩子的钱,到时候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于是,他给孤儿院捐了一笔钱,叫他们把秦祀的资料消除了,以防他父母再找过来。 鹿念一路沉默。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原书里,如果她没有来的话,秦祀后来会在陆家,遭受到更加凄惨的虐待。 她想起他上辈子最后的结局,在看看眼前的孤儿院,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有亲人后来上门来找过他么。”鹿念问, “他父母我们不知道是谁。”古双庆摇头,“这么些年,也没有人上门找过。” “当年,一个下雨的晚上,外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院长说,“才几个月吧,襁褓里写着张字条。” 他们后来都估摸着,觉得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私生子。 “那张纸条还在么?” “早丢了。”院长说,“当时就被雨水浸湿了,只看得清楚这孩子姓秦,名字是我们随便取的。” 其实原本是四,是那个月来的第四个孩子,后来觉得太敷衍了,就随意改了个同音字。 从来没有人爱他。 鹿念忽然想起,她自己上辈子的事情,记忆已经完全模糊掉了,她已经想不起来爸爸妈妈的脸了,但是她家是个充满爱的家,爸爸妈妈都对她很好。 所以,她早夭时,当时唯一想到就难受的是,她的爸爸妈妈肯定会伤心。 “陆先生不在安城了?”古双庆很失望,又忙问,“那秦祀呢?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工作啊?” “您不用再去找他了。”鹿念轻声说,“他过得很好。” 她新来了一笔稿费,最近账户经费很充裕。 “这笔款项写秦祀名字。”她看了眼外面的孩子。 “古先生,我会定期来检查的。”她说,“希望您可以把这笔钱,一分不差的都用在孩子身上。” 她回到家时,秦祀也已经到家了。 平时,他每次回来的时间都会比她早一些。 在客厅安静的等她回来,他情绪不外露,从不说自己是在等她。 这一次。 鹿念却朝他一扑,忽然觉得就很眷恋,像是分开了很久很久一样。 只是这样抱着,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就觉得很心疼,只想以后再多对他好点,多疼爱他。 男人手指僵了一下,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主动热情,随后,也回搂住她细细的腰。 虽然不说,但是,他一直喜欢这么和她亲近。 “今天这么早?”鹿念抚过他黑发,问道。 他说,“月初事情少,容易处理。” 吃过饭,俩人洗了澡,在书房坐着,地下 鹿念趴在他怀里,忽然说,“你记得,我上月说要送你礼物么?” 他当然记得,“嗯。” “现在给你。”她说。 鹿念从他身上下来,穿上拖鞋,嗒嗒嗒跑去了室内,不久,便拿出了一本画册。 是她《黑白》的一些原稿集合。 尊重鹿念的隐私,所以,他一直没有去查过她到底在画什么,鹿念也没有给他看过。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停在了封皮上,“我能看?” “送给你的。”鹿念说,“当然可以。” 翻开第一页,他手指便顿住了。 隔着悠长的岁月。 是当年天台上的那一幕,背对着夕阳的黑发少年,十六七岁,清瘦颀长。 他一眼认出,那少年穿的就是安城附中的校服,地点,是他们学校的天台,和现实,场景构图一模一样。 甚至连身形,身高,都和他十七岁时所差无几。 鹿念把小脑瓜子搁在他肩上,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像?” 他不知道这是她什么时候画的,想着可能是回忆美化了,抿了抿唇,“我没有这么好看。” “怎么没有了。”鹿念说。 他十六七时的模样,她现在还记得,格外俊美冷漠的少年,像是风里的冷竹与雪松。 鹿念,“不是说了么,喜欢你那时候的样子,当然就记得很清楚。” 他还不习惯她这么说喜欢他,脸有些烧,只能沉默。 翻到接下来的第二张稿子,他手彻底僵住了。 还是他,没有她,是在南荞旅馆里的那次,男人锁骨上,那颗嫣红的美人痣格外明显,被她点了出来,面容只有一半,但是情绪捕捉得格外好,尤其上色,动情后潮红的眼角,白皙的肌肤上那一点红,都被点了出来。 他觉得格外羞耻,看见自己这模样。 “那时候的你,特别好看。”鹿念还偏要凑到他身边说话,“当晚回去,我就画下来了。” 都是他们亲密的场合,因为他们亲密的次数并不多,每一次他都有印象,而且,大部分都只有他,显然都是出自鹿念的视角。 鹿念也随着他一起,把这个画集,都再欣赏了一遍,这是她最近的创作成果。 “真的画得很不错诶。”鹿念有些小得意。 构图和上色都很棒,明明也没露什么,但是,姿态与神情,男人起伏的喉结,锁骨上的汗水,紧抿着的薄唇,哪一处,都是隐而不露的色气。 “喜欢吗?”她问。 他喉结动了动,想着这是她的礼物,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和力气的,他垂着长睫,低声说,“喜欢。” 鹿念很开心的模样,“是吧,我就说,画得很好。” “好想发出去给大家看看啊,到时候,点赞肯定很多。” 秦祀,“……” 见他那模样,鹿念噗嗤一笑,眼睛弯弯的,“当然是逗你的啦。” “你不会当真了吧?哈哈哈。”她是真的笑出声了,觉得他怎么这么可爱。 男人沉默了,随后站起身。 冷淡的准备离开。 鹿念去拉他,他不再走了,但是,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侧脸显得冷淡又骄矜。 有点糟糕,是不是逗过头。 弄得他生气了? 鹿念搂住他的腰,气息甜甜蜜蜜的,“别气啦,我怎么舍得发出去呢?” 他抿着唇,到底还是没舍得挣开她。 她又说,“你是我男人,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这句话,他一下溃不成军,脸红得要命。 “那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她忽然说。 桌上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似乎不打断他们,就不停歇一般。 是方灯的电话,“老大老大,你有空吗?”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了男人冷淡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哑,“怎么?” “赵听原他们动了,果然派人去海城了,陆执宏那边我们看着的人都还在,说是一切正常,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到你楼下了。”方灯说,“来你家谈,还是去公司?” “……公司。”他说,“你在楼下等。” “嘿嘿,其实,我已经到你门口了。”方灯挠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讷讷道,“太急了我这不是,一不小心,就跑到你门口了。” 打开门时,男人眼角眉梢似乎全是不悦,有些刚起的慵懒的味道,衬衫扣子也解着两颗,黑发有些凌乱,看他的目光也阴沉沉的。 方灯,“……” 我是不是打搅到什么了。 他扣好扣子,冷冷问,“你想继续待我家?” 这是,卧室门开了,鹿念探了个小脑瓜子出来,“谁呀?” 她也散着一头黑发,裙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看到方灯,“方师兄?” “师妹晚好。”方灯和她打招呼。 看鹿念这模样,他也没打搅? 秦祀似乎不是很愿意让方灯多留,他拉了门,对鹿念说,“我十点回来。” 鹿念点头,知道他说十点就是十点。 鸣鸿一直在看着陆执宏的动态,基本确定,他应该是决定在那老实待着了。 他把赵家最近的动向和秦祀简单说了说。 “关键还是在陆执宏。” 秦祀说,“你们好好看着他。” 毕竟,也是鹿念的父亲,他不想真让苏清悠他们动什么手脚。 “到时候赵雅原过来,你直接叫他去见陆执宏。”秦祀说,“叫他不用再来找我们。” 他问方灯,“你有秋沥联系方式?” 方灯忙不迭点头。 当时,他偷偷过去帮忙赵雅原离开赵家的事情,虽然鹿念私底下找的他,但是,怎么能瞒得过秦祀的眼睛,只是他不说,装作不知道而已。 赵家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秦祀对别人的家事和夺权没有半点兴趣。 说得冷血一些,赵家最后是赵听原还是赵雅原上位,对他都毫无影响。 甚至,除去陆执宏动的一些小手脚,苏清悠和赵听原还从未找过他生事,赵雅原反而对他抱有明确的敌意。 不过是为了鹿念。 他会按她喜欢的意思办。 秦祀离开后。 屋子似乎真的空了一大半。 鹿念百无聊赖,倒是真的,第一次感到了寂寞。 之前,只要她在家里,秦祀大部分都会默默的也留在家陪她,那个雨夜,他们约好的事情,她刚准备再好好逼逼他,不料,方灯就这么把他叫走了。 鹿念实在无聊。 于是,从文件夹拖出了一张旧稿子,润色了一下,发了出去。 是《黑白》系列重启后,画的黑长大之后的模样。 很快,回复来了。 “啊啊啊啊啊,我来看帅哥了!” “大大能不能再多更一点,黑长大之后的模样啊,呜呜呜。” “这个我i了” “太太是为了配合的签售会吗?我听人说太太要开签售会,是真的么?” “@宽面条,当然是真的,都在宣传预热了,我机票都买好了,到时候蹲大大的签绘卡片!当场画的呢。” 签售会就在下月。 无聊上了会儿网,鹿念思绪忽然飘的很远,想着,等事情都解决了,他们结婚,婚礼该怎么办,蜜月又该去哪里,他不会不愿意出去,只想留在家里吧? 又想,等结婚了要改口,他该叫她什么。 以他那么薄的脸皮,是不是还是会继续叫她鹿念。 秦祀回来时。 鹿念已经歪倒在沙发上了,差点睡着了。 她睡眼惺忪的说,“你骗人。” “说好了十点的。”她看了眼时间,“现在都十一点了。” “堵车。”他说,“迟了一点。” “嗯。”鹿念没什么精神的答。 她在沙发上睡得有些发晕,恹恹的模样。 他忍不住,手稍微用力,把她抱了过来,低声说,“下次不会了。” 她介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你给我当模特,说好了的。”鹿念窝在他怀里,“又被方灯打断了,你现在就又当没说过,要反悔,你都反悔了几次了。” 这件事情,秦祀一直不愿意。 她磨了好久,那天晚上,终于得了个承诺,却也一直没有实践。 他,“……” 也知道是自己理亏。 “很晚了。”他低声说,也没看她,“你去睡吧。” 见他这模样,鹿念一下睡意全无,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那你是真答应了是不是,我一点都不困,就现在,我可以!” 秦祀,“……” 卧室里。 她缓缓解开了他的领带,那也是她送给他的,一条浅灰色斜纹领带,随后,黑色衬衫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露出了下面白皙如玉的肌肤,明晰的锁骨,和那颗嫣红的美人痣。 像是一份渴慕了很久,精心对待的礼物,她拆得很慢,雪白的指尖,不时擦过他皮肤,很快便会激起难耐的一阵小小颤栗。 可能因为小时候挨饿的原因,他一直是偏清瘦的修长身材,腰细腿长,穿衣显瘦,可是这会儿,脱下衣服时,在灯光下能看清,因为一直锻炼,骨骼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很符合她的审美。 鹿念欣赏了下自己男人的美颜。 鹿念,“……说了不许动的。” 他偏过脸,错开她视线,面红耳赤,“没动。” “是哪里都不准动哦。”她淘气一笑,露出了个小小的笑涡,“不然,我不好画的。” 她笔尖从他锁骨上轻轻擦过,笑吟吟的,“等我先画完了。” 再疼他。 他白皙的肌肤上还带着潮红,被她折腾的。 这种日子再过几天,他觉得自己会被硬生生憋疯,显然得到部分满足,比起从来没有尝过味道的时候,更加让人难捱。 “就秋天。”鹿念说,“等我签售会办完后,随时都可以。” 到时候,她给他的礼物的全貌,会彻彻底底展现出来。 现在他们两个都算是孤家寡人了,双方情投意合,也再没有什么阻碍,想结婚,随时都可以。 这是答应了么? 他有些意外,脑子一时竟然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来,说声喜欢我。”鹿念翘着雪白的小脚丫,还去逗他。 他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止住她的胡作非为,把她揽在了怀里。 俩人这样亲密的在一起,他垂着眼,下巴搁在她肩上,刚做过亲密的事情,男人精致的眉目间,到底有几分少见的餍足与淡淡慵懒,难得愿意摆出这么主动的姿态亲近她。 一声喜欢就这么难么。 鹿念嘟囔了一声,拿脚丫去踹他,被他反手捉住。 “……我爱你,只爱你。”他说得低沉,声音还透着一丝喑哑,很轻,语速快,仿佛耳语,一下掠了过去。 “再说一遍嘛!”鹿念眼睛发亮。 他却怎么也不说了。 平时她想怎么样,他都会沉默着配合,唯独想听这种话,十次里,能满足一次就算运气好了。 她气哼哼的,磨了磨牙,忽然露了个笑。 她身上气质一直很纯粹,是他最爱的模样,还带着少女的天真与娇憨,此刻,那张雪白的面孔上,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小邪恶。 行。 等以后,结婚了,他等着,她至少有百八十种办法,能叫他乖乖的说爱她,说想要,说所有她想听的话,说到她满意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搓手手)之后,我还准备再画更多你的h图呢,想要吗? 四四:…… 想尽办法,尽专门去戳自己男人的羞耻点。 第63章 鹿念签售会的时间定在了下月7号。 她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忙着准备各种琐碎的事情,顺便把那几百本签名本都写好了,还想了几个签售会时能画的草图。 前不久胡编过来联系她,说是有人想通过他们这边联系鹿念,是一家动画公司,说是看中了《黑白》,有想把漫画改编成动画的意向,问她版权有没有卖出,还问她下半部分剧情什么时候可以画完。 版权倒是还没有卖。 但是问题是《黑白》的下半部分鹿念还没有画完,她从和秦祀重逢后开始连载下半部分,但是一开始心结未解,又是免费连载,所以没什么束缚,画的很随意,频率也没有定,一直以一种优哉游哉的速度连载着。 再后来,俩人告白正式交往之后,除去准备签售会,她又只想成天和他腻歪着。 鹿念现在回想起来,说实话,当年她画下漫画,可能就是因为当时已经其实暗暗喜欢上秦祀了,喜欢就会想亲近他,但是,因为陆执宏的原因,她甚至根本不敢表达出。 秦祀又是冷冰冰且极度内敛的性格,表现得拒人千里之外。 俩人偶尔见了面,就是她被气得跳脚,然后俩人吵架。 她根本看不出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甚至平时俩人都没有过多的接触机会,所以,才会把这些少女的思念与情愫都放在漫画里。 而现在,他人已经是她的了。 成天待在一起,鹿念亲他,撩他,勾他,各种亲密举动,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做随时满足。 都有了真人,所以,画漫画的欲望自然就没那么强烈了,再加上她还在考虑婚礼的事情,更加没有时间, 其实不用她担心,只要说好时间地点,说清楚自己要求,秦祀会把那些事情都一手办好。 但是,就是这个时间,她确定不好。 她一直在等秋沥的电话。 签售会前的一周,鹿念终于接到秋沥电话,那边声音很平静,“雅原和我一起回来了。” “他情况怎么样?” 秋沥说,“身体好很多了。” “他最近在查原材料厂的事情了,还没搜集完证据。”秋沥说,“他们家现在情况也很乱。” “你一定不要让他回去!” “嗯,他不会回赵家住的,现在暂时住我这儿。” 鹿念也松了口气,再度交待,“在那边情况弄清楚之前,你叫雅原先住你那儿,或者在住外面别的房,也不要回去和赵听原他们住在一起。” 秋沥,“嗯,我是这么说的。” “我前段时间缺课太多了。”秋沥说,温温柔柔的语调,“所以这周都要在学校补课,念念,你下周有空么?来我这儿吃顿饭?” “好。”鹿念一口答应下来。 俩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再提起陆执宏的事情。 挂断电话后,鹿念肩膀松了松。 其实,她对于去见秋沥也有些不安。 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陆执宏那天说的话,却一直在她心里嗡嗡作响,她是穿越来的,原身和秋沥之间发生过什么,她一概不知,也再也想不起起来,但是,那几年里,她是真真正正的把秋沥当成了自己亲人看待。 所以,现在对去见秋沥,因为害怕失去,她本能的,有些抗拒和回避。 而赵雅原,她知道秦祀心结未解,一直格外介意她和赵雅原来往。 她虽然问心无愧,但是,到底还是想照顾他情绪,所以,也有意降低了和赵雅原见面的频率,帮忙都通过秋沥。 …… 与此同时。 宁盛安城分部,顶层的会议室,赵雅原刚推门而入。 他瘦了不少,眸底比之前多了几分阴霾,看向对面的男人。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很冷淡,一如少年时代, “你叫我不要去找鹿念,来找你。”赵雅原说,语气傲慢,“所以,你能给我提供什么帮助。” 男人清俊的面孔半隐在阴影里,他唇角勾了勾,放下手里资料,语气冰冷,没有半分笑意,“你最好清楚一点,现在,是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他吃软不吃硬,性子又高傲,一无所有的时候,都倔得从不低头,别说现在,赵雅原拿这种态度和他说话。 赵雅原心里憋起了一股火气,想发作,被理智按了下去,他沉着声音,“收回我的话,你有什么安排?” “去找赵听原,从他下手。”秦祀站了起来,语气淡淡的。 “那女人你掰不过,赵听原智商低,到底也还算是你哥。” 赵雅原,“……” 其实赵家的事情,他根本不想再多管,全都是看在鹿念份上。 赵雅原也不是傻子,只是那段时间被暗算,精神和身体都太差,已经处于自己都濒临放弃的地步了,所以只需要他提醒一下,提供些方便。 他说,“你去找方灯,陆执宏和那家厂子的联系证据都在他那里。” “陆执宏在海城,你哥最近,好像也有去找他的打算。” “你留人看着他了没有?”赵雅原说,“那到底是念念爸爸,如果被害了……” 他话没说完,撞到对面男人清冷的凤眼,似乎带着淡淡的嘲弄,他脸上一阵火辣辣,觉得自己在犯蠢,硬生生把话也憋了回去。 秦祀没兴趣再多说,“你可以走了。” 他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赵雅原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站在会议室门口,他忽然问,“你是真的喜欢她?” 男人眼底情绪晦默,语气带刺,“在你还根本不认识她的时候。” 他们是青梅竹马。 他是鹿念熟悉的第一个朋友。 赵雅原不过是半路趁虚而入,想替代他在鹿念身边的位置,甚至只差一点,如果他不回来,他不想再想下去。 敌意一点不加掩饰。 他语气很冷,“希望你和她保持距离。” 甚至连秋沥,他都希望,能让他一起消失在鹿念面前。 鹿念要是,也只要有他一个人就好了。 和他一样,心里,眼里,所思,所念,所欲,都只有她一人。 这种病态的,疯狂的恋慕与占有欲,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压抑,和最近猝不及防,做梦一样的甜蜜,已经彻底发酵开来。 鹿念签售会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 选在了安城文化中心,预订了一整天的大厅。 鹿念晚上开始就一直很紧张,问他,“如果明天没有一个人来怎么办?” “如果明天我出洋相了怎么办?” 他很沉默,由着她在他怀里闹着,在她面颊上安抚的碰了碰,低声说,“不然,不办了?” “那怎么行!”鹿念说,“当然要办。” 看她这么紧张。 男人清隽的面孔近在咫尺,眉睫微敛着,显得格外干净清秀。 可能是借由她不断的表白与亲密,他最近终于安心了不少,以一种缓慢试探的速度,身上的刺也终于开始收了起来,在她面前时,终于愿意安稳的露出一些本性来。 他唇很漂亮,看着让人很想亲。 “那你给我亲一亲,就不紧张了。”鹿念声音娇里娇气的,坐在他怀里,仰着小脸看着他。 他耳尖有些红,还是配合的,俯下了一点。 鹿念于是把他漂亮的唇荼毒了一番。 这么闹了他一番,她也终于觉得不再紧张。 身后男人的胸膛温暖坚实。 是她的男人,以后,是她的丈夫,她一辈子的伴侣。 像是浮萍终于有了根,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她也终于不用再过那种惶恐孤独的日子。 第二天,签售会。 鹿念有些紧张,在后台等着,听着主持人在语气激动的介绍她。 前面一大串头衔,什么新锐漫画家,《黑白》在网上连载时的受欢迎程度,好评如潮,都是一些虚的头衔。 秦祀说今天会一起过来。 鹿念说他没必要来太早,还是先去公司办完正事,再想来就来。 她都想好了。 等到时候,到了那个环节,秦祀过来,刚好可以看到。 之前,她就先做一些准备工作,给读者签名,接受采访。 终于,听到主持人叫她的笔名。 鹿念心怦怦直跳,从后台走了出来。 出版方还是财大气粗,租下了一整个场馆来作为签售会的举办地,里面各种展板,来的人真多很多,超乎意料的多,甚至,她还见到有cos漫画形象的人。 《黑白》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狂热粉丝,真的比她想象的要多很多。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配合主持人的采访,弯唇对台下笑了笑,争取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家。 秦祀到的时候。 正好听到馆内一阵山呼海啸般的鼓掌声。 “遇鹿太太好漂亮啊啊啊啊!” “我死了,人美画好,为什么还有这种人!” “www我粉太太好多年了。” 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他也不由自主的看向台上,女孩笑容很美,态度自然,应答温柔得体,正在认真解答主持人的问题,侧着脸时,睫毛长长翘翘,格外美好静谧。 不少人在拍照。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也有在发光,吸引到了这么多人,温暖和煦的光芒。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与大家分享她的感觉。 却又会又不由自主的,被这样的她,牢牢吸引住视线。 “请问,您是在cos黑吗?”旁边一个小姑娘一直在往这边看,她忽然目光闪闪的问了句,“您真的好像,请问我可以拍照?” 秦祀眉头皱起,他性格本来很冷淡,但是想起来这的应该都是鹿念粉丝,于是淡淡答了句,“不是。” 他没再站在这里,准备去找鹿念。 那个妹子还在后面看着,男人细腰长腿,背影都格外好看。 越看,越觉得真的很像啊。 她是《黑白》的资深粉丝,尤其超级喜欢黑,所以对于他的这身常服很有印象,是真的在漫画里出现过的,黑穿过的衣服。 而且,模样,神态,气质,都太还原了。 “呜呜呜,他还和我说话了,刚才那个说话的语气,也好还原啊。” “遇鹿太太也超级好看。”晓雅噼里啪啦的打字,“这个签售会真的好值!” 这是个《黑白》的粉丝大群,她经常冒泡,大家也都知道,她今天去了遇鹿的签售会。 “你拍照了拍照了么?” “我不敢!帅哥好冷啊。”她说,“他那么一看我,我什么都不敢说了。” 和漫画书里一样,黑也只在后期,对白稍微温柔一点,之前真的是无差别的冷冻气场,之前有些场景,她们这些读者看着都快气死了,觉得他嘴巴过毒,态度太冷淡。 主持人先问了一些常规采访,关于《黑白》的采访,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就放在了签售环节之后。 粉丝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我们没抢到签名本。”排在最前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粉丝,对她哭诉,“太太,我一直特别喜欢你的漫画,可是签名本一出来就秒没了,幸亏我就在安城,还能来跑您的签售会。” 看起来,像是刚上高中的小女孩。 鹿念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能拧开笔盖儿,先签完名,“那我帮你再画一个签绘?” 小粉丝激动地眼睛发亮,“好的,谢谢太太!” “想要哪个角色?” “黑!可以么?”小粉丝激动地结结巴巴,“姐姐,我想要黑。” 果然,是这个答案。 鹿念拿起马克笔,她画过这么多次黑,再熟悉不过,几笔下去,少年精致冷淡的侧脸跃然纸上, 能看出来,小粉丝真的非常高兴,脸颊都红了,抱着那本有她手绘的漫画书,不住地道谢,“谢谢姐姐,我会一直珍藏的。” “和我暗恋的男生,好像呢。”离去之前,她偷偷的对她说。 “加油。”鹿念弯着唇笑。 之后,居然不止一个粉丝和她诉苦,说是之前五百本签名本都没抢到。 中场休息的时候。 “怎么会都没了。”鹿念也纳闷,她问胡编,“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好像都被一个人秒了。”胡编也纳闷,“不过,你粉丝不都是小女孩吗?怎么有这么豪的?” 鹿念,“……”够了啊。 中场休息结束了,开始后半场,关于《黑白》的专访。 主持人问,“遇鹿太太,能稍微说一下你关于《黑白》的创作灵感么?” 鹿念深呼吸了一口,“大概是什么时候呢,可能从我十四岁,上初三的时候开始。” “最开始,是画的我的一个朋友,从小认识的朋友。” “然后,画到中期,是在画我暗恋的男生。”她眼角微弯着,“因为家庭原因,没办法过多接触,所以,只能靠画笔释放。” 台下已经响起了低低的惊呼。 主持人却问了个刁钻的问题,“那请问,后来黑白画风大变,也是和这位朋友有关么。” 男人唇抿得紧紧的,站在暗处,看着她。 “是的。”鹿念答得从容,“不过,其实,一直在分别前,我们都没有真正在一起过。” “那现在《黑白》重启,也和他有关,也就是说,你们是破镜重圆,HE了?”主持人开了个玩笑,“能看出,这下部的氛围,还是比较轻松的。” “而且,您刚提到一个朋友,暗恋男生,据说,您现在也有男朋友?”主持人问,“难道,他们都是黑的创作原型?” “他们都是同一个人。”鹿念轻声说,语调带了轻松和一丝甜蜜,“已经,是未婚夫啦。” 台下尖叫声此起彼度。 “那您未婚夫,来了这里么?”主持人声音都差点被淹没了。 鹿念眨了眨眼,“在现场的。” 她手机收到了短信,“我到了。”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情。 鹿念弯着唇笑,“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因为他,才有的这个角色。” 屏幕上恰到好处,放起了宣传短片,是专门制作的《黑白》的原画展示,稿件日期都写在了左下角,那么醒目。 记录了他们整个少年时代。 是一份跨越了时空的,少女无声的情书。 男人眉眼如画,他安静的站在台下,一瞬不瞬的看着屏幕,和台上的她。 时间似乎从没有过得那么快,又那么漫长。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帧帧的画面,他们相处的每一幅场景,在记忆里,梦里,不时回忆咀嚼,他以为那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一个人的妄想。 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也会记得。 …… 签售会结束时,已经快到傍晚。 她走专门通道出去,终于躲开了过度热情的粉丝,秦祀已经在出口等她。 上了回家的车。 鹿念拉着他,狡黠的眨了眨眼,故意问,“怎么样啊?” 她有些累了,不想再这么坐着,索性靠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够喜欢你吗?” 他,“……” “还喜欢乱吃醋。” 外头黑了下去,车灯也黑着,可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其实很想看看他当时知道这一切时的反应,以他那么害羞的性格,估计只会闷在心里,又是什么都说不出,却能答应下她的一切荒唐要求, 鹿念还准备继续说下去,再逗他几下,唇居然已经猝不及防的被堵住了。 他急切的和她接吻,格外主动。 虽然都是接吻,但是男人主动激烈的吻,和她平时的小打小闹似乎不太一样,她腰被搂得有些疼,而且……时间也太长了吧,怎么也不松开她,没想到秦祀居然也会有这么饥渴主动的时候。 她被亲得脑子有些缺氧,想推开他,却又觉得自己手指软绵绵的,使不出什么力气,他居然还不想结束。 直到她忍无可忍,轻轻咬了下他耳尖,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耳语声说,“想让我在这儿……你么?” 他才终于恢复正常,黑眸还迷蒙着,未曾清明,红透了耳朵,坐回了原位。 鹿念这次才松了一口气。 后面没开车灯,反正看不清楚,司机在前头开车,头也不回,像空气一样。 那是真的憋坏了吧。 那个秦祀,都能在还有别人在的地方来找她索吻了。 “之前,你最开始的那套房子,在秋枫路的,今天去哪儿好吗?”鹿念低声问他,“我想回那儿住了。” 她今天想起了太多事情。 男人声音很低,“去秋枫路。” 司机沉默着调转方向,继续往秋枫路开。 那套房产并没有被完全搁置,他有叫人按时打扫,随时都可以入住。 还是少年时代,秦祀买的第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她来住过,有她专门的房间。 打开房门,里面陈设居然和之前还一模一样, 鹿念四处走着,格外怀念,她去了自己曾经住过的那间卧室,意外在靠墙的地板上看到一个盒子。 她吧嗒吧嗒跑出去,问秦祀,“看,我找到一个东西,那是什么?” 他说,“……你十八岁生日时,想给你的。” 他没说下去。 但是,鹿念已经明白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们又吵架了。 因为秦祀大学志愿的事情,吵得格外激烈,几乎撕破脸,所以最后,她的十八岁生日,他也没有来,鹿念以为他根本不记得了,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这么一份礼物。 是一盒德国产的画具,木箱纹理沁凉,水彩,油画刀,画笔,画板……她一件件往外拿。 很早以前,鹿念背着画板,在画室里画油画的模样,他一直记在了心里,只能在远处一个人默默地仰望,千挑万选,买了这份礼物,却一直没有送出手,就这么尘封在了岁月里。 “这个牌子很贵的,得好几万了。”鹿念说,“那时候你怎么买得起啊!为什么要买那么贵的。” 那时候秦祀也就刚大学,手头不宽裕,买这么昂贵的画具给她,要攒多久的钱啊,而且买了就买了,居然说也不说,就怎么一直搁置在了这里。 “想给你买。”他说,声音平静又固执。 确实很贵,他当时经济不是那么宽裕,节衣缩食,攒了一段相当一段时间,才买下来。 其实,就是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一直这么觉得。 所以也会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离开那几年时,也是觉得他根本没能力,没法给她最好的生活,他不想让鹿念跟着他吃苦,她就该过被千娇万宠的生活。 “不过算了,一直没开封,这个现在还能用呢。”鹿念说。 “谢谢。”她开心的放下盒子,搂着男人的腰,“我很喜欢。” 俩人这么腻歪着。 鹿念手机忽然响了,是胡编的电话,“念念,我查到了,你那五百签名本,确实都是一个人下的单。” 鹿念,“……” 放了电话,她很严肃的看向身旁男人,“怎么回事?” 他,“……” 她是真的没想到,秦祀居然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她在他腰上拧了一下,“赶紧都拿回来啦!去还给读者们。” 让她再写去写五百本,手都要写断了。 他有些不开心,抿着唇,侧过脸,“不行。” 她签那些书花的时间和精力他都看在了眼里,拿到手了,就不想让别人拿走。 鹿念,“……” 这男人的醋劲儿和占有欲简直不能理解,都有她真人一直在了,还非要什么签名书啊。 “你怎么这么喜欢吃醋啊。”她靠在他怀里,一点不安分,动来动去的作弄他,“快还回来。” “是方灯买的。”他被弄得狼狈,耳尖红红的,就是不松口。 还倔着嘴硬呢。 他会愿意让方灯拿走她的书? 鹿念笑出声。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她坐在他怀里,继续逗弄着他。 他脸彻底红了,遮住自己眼睛,自暴自弃的说,“很久很久了。” 久到她估计都难以想象。 鹿念真的太喜欢他这模样了。 她仰着脸,在他唇上亲了亲。 “好啦,都给你。”她说,“你想要,回去再给你写五百本。” “还要怎么才有安全感?”她歪着头说,“我都这么爱你了。” “今天你看到黑,是不是很感动啊!”鹿念说得开心,眼睛发亮,“他人气特别高,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不动声色,就被你累积了那么多粉丝。” “对了,今天举办方有送我一套黑的衣服,还原得特别好,细节都好到位啊。”鹿念说着说着,忽然兴奋了起来,“不然,你什么时候穿给我看看。” 毕竟就是照着他画的。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鬼主意,有些兴奋,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遍,“……好吗?” “不愿意么?” 他没有吭声,眼角还红着,却别开了脸,长睫轻轻颤着,下意识的避开她的视线,不让她再那么看着他。 那样和她做的,是她画出来的漫画人物,不是他。 “不想么?” 鹿念感觉到了,“你别硬撑着啦。” “……”他红透了耳朵,把她的手拉开。 看他进了浴室。 鹿念笑个不停,简直要笑晕在了沙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尤物。(咳,指某人) 第64章 赵听原最近过得格外焦躁 “老公,老公。”耳畔边,传来了女人轻轻的呼喊声。 赵听原有些烦躁,最近,他在公司权力都被褫夺,最近公司事务都是赵权在亲自管理,赵雅原回了安城,而且明目张胆的再也不回家住了。 几乎是狠狠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甚至不太想再继续看到苏清悠,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蛊惑,他怎么会干出那些事情来,赵雅原是他亲弟弟,亲眼看大的,他怎么忍心。 苏清悠轻声说,“老公,你看,修宜长牙齿了” 小婴孩还睡在摇篮里,脸颊小包子一样,他继承了赵家人大部分特征,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尖尖,短而浓密睫毛湿漉漉的,咧开的小嘴里,能看到下面长了两颗小小的乳牙。 “老公。”苏清悠以为他没有听到。 赵听原有些烦躁,“别叫了,我听到了。” 男人声音有些重,带着抑制不住的烦躁,婴孩对成年人的情绪变化其实非常敏感,外界父母的一点情绪变动,都会对婴儿造成很大的影响。 赵修宜吓得哭了起来。 “你又哭什么。”赵听原说。 婴儿是听不懂的,只能感觉到父亲粗暴的对待。 哭声更大了。 赵听原也被哭得有些手无足措,苏清悠打电话叫保姆进来,抱走了赵修宜,在怀里轻柔的哄着,哭声才终于慢慢小了下去。 赵听原被这一处弄得更加烦躁。 “我早就说了,叫你不要去动雅原。”赵听原说,“雅原到底是我亲弟弟,你对他那么下手,你良心不痛么?” 苏清悠轻声说,“是我的错。” “还有陆执宏的事情,到底怎么办?赵听原厉声问。 他一想着就睡不着觉,陆执宏有完整的证据链,如果被江文茵查到陆执宏和他们的联系,那么一切都坏了,他估计要穷途末路,在家里人心中的形象也要彻底破碎。 他想法设法想去找到陆执宏,可是秦祀派来的人几乎没离开过陆执宏,无论他怎么想办法,都没给他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那个男人他很了解,做起事来不择手段,而且想事周全缜密。 他根本没法对付得了。 赵听原手指插进自己的黑发里,一顿乱揉,像是火山爆发的前奏。 而且说到陆执宏。 贪婪,愚蠢,目光短浅,唯利是图。 现在他们对他已经没有半点利用价值了,他女儿和秦祀好了,自己现在吃穿用度都仰仗他,当然不可能再对他们出卖秦祀,或者那么坚贞不屈的保守他们的秘密。 “别怕。”苏清悠忽然说。 她站在阴影里,略微落后赵听原一步。 她对赵听原说,“听原,你不用再管这件事情。” 她会把一切都解决。 苏清悠安静的想。 * 浴室门关着,里面传来了隐约的水声。 鹿念在床上笑累了,翘着小脚丫,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下编辑发过来的消息。 手机上动态太多了。 她那次的签售会办得很成功。 关于她和黑的原型的爱情故事,更是以一种爆炸性的传播速度,在网上流传开来。 有人说是假的,说既然有,为什么不让那个原型来亮相一下,让大家看看到底什么样子。 有人说是真的,在场馆看到了神秘,和黑炒鸡像的冷峻大帅哥。 可是,也没一个人有照片。 总而言之,吵得沸沸扬扬。 她才不会把秦祀拉出去给他们看呢,他又不是公众人物,当然也得有自己的隐私。 她想,有她一个人知道他的好就行了。 黑有多少狂热粉丝她是知道的。 她干嘛给自己平白无故去拉那么多情敌。 《黑白》的销量非常好,首日销量几乎就冲破了编辑部一开始预料值的两倍还多。 编辑部已经打电话给她了,胡编喜滋滋的,“你赶紧,加班加点再多画点。” “这肯定要再版,我之前劝你那么多次,总算也有点回报了。” “星漫公司那事儿,你想得怎么样了?”胡编问,“打算卖给他们吗?我看他们家改编都还行,尊重原著,质量也都可以,你要卖版权的话,给他们再好不过了。” “等我画完下。”鹿念抿着唇笑,“如果我没卡壳子,能顺利画下去,就卖吧。” “我说,念念,你最近产量下降的有点低啊。” “你别太堕落了啊,适可而止。”胡编义正言辞。 家里藏那么一个男人,胡编看他们过得蜜里调油的,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心你不画了,稿费没了,没钱养你男人了。” 鹿念笑倒在床上,“你说得对,我有动力了,明天就起来画。” 挂断电话,她还是忍不住。 她真的太想笑了。 难得胡编真的以为,秦祀是她养的男人么? 莫非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这么像?还是因为他长着一副就会被女人包养的模样? 不过,她还是认真的决定,要继续把下半部连载下去。 毕竟,虽然现在秦祀不缺钱,她也想给家庭做一点贡献,而且,以后有了小宝宝,还可以给它看妈妈漫画改编的动画片。 虽然秦祀说了根本不想要孩子,这宝宝还不一定存在。 鹿念就这么坐在床上,刷了挺久的动态。 她发现手机没什么电了,偏了下头,想去床头柜抽屉里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充电器。 她愣了下神。 抽屉里,是一件黑色的短袖t,叠得整整齐齐,是男生的衣物。 秋枫路的房子基本只有他们俩人来。 是秦祀的? 可是,这个房间一直是她住着的,以她对秦祀的了解,当年她住过这里,之后再走了,他是绝对进都不会再进这个房间的。 下面还叠着什么。 鹿念越看越觉得眼熟。 她忽然想起来了,那是她那年在这里用过的物品,毛巾,浴巾,木梳,一个不少。 当年他们吵架之后,她说再也不来这儿了,秦祀冷冷的说,不来了正好,东西都已经给她丢了。 为什么会在这里? 鹿念有些懵。 她伸手,仔细扒拉了一下那堆衣物,脸上表情忽然变得很精彩。 就在这时,浴室门开了,他出来了。 虽然现在,俩人已经差不多能说是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了,该看的也都看过了。 他还是很保守内敛,依旧在已经先在浴室里面换好了衣服,什么都不露了,这才出来, 衣服下摆没有拉展开,能看到一小截细细的腰,皮肤白得像玉,脸色被热气蒸得有些微红,越发显得唇红齿白,柔软的黑发湿漉漉的,还往下滚着水珠。 他拿干毛巾擦着自己头发。 抬眼,便看到鹿念坐在床上,笑吟吟的,细白的手指上挑着什么,“这是什么啊?” 看清楚那些东西后,他脑海里腾的一下炸开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毛巾无声无息的掉在了地上。 他黑发发梢,还在往下滚着水珠,他难堪羞耻至极,喉结缓缓滚了滚,喉咙干涩,什么也解释不出。 鹿念脸上却没有半分生气的神色。 她跳下了床,他被她拉着,整个人往床上倾倒,鹿念翻了个身,他黑发上的水珠,很快把米色的床单湮湿了一小片,缓缓沁透开来,风眼里带着的一层朦胧水雾,似乎都还没完全散开。 呼吸都是热的,那么近,几乎鼻尖对鼻尖,气息相闻。 她面颊雪白,大眼睛干净剔透。 声音软绵绵的,“给我看,可以吗?” “当时,你是怎样的。” 他面红耳赤,被逼得毫无退路,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这男人会沉默着答应下她的所有要求。 修长干净的手指缓缓伸下。 因为羞耻,与难以言说的欲,他眼角已经红透了,皮肤原本白,泛起薄红时格外漂亮,一种令人屏息的美,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想亵渎与染指。 男人清冷禁欲的眉眼,那个高傲冷刻的少年,与现在都已经趋于堕落,趋于沉沦,他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想让这一场荒唐旖旎,有如幻梦的场景快速结束。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神态,颤栗的长睫,强行压抑着的低喘。 她看在了眼里。 把他从这地狱里解救了出来。 他眼角发红,已经再也难以忍受。 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被绷断。 窗外星河璀璨,是个温柔的月夜,少年时代朦胧苦涩的梦,都化成了圆融,她的声音近在耳畔,细吟低缠,声声都使他难以自持,记忆和现实重叠,常年的幻梦与臆想成真。 这场景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羞耻,刺激,满足,已经彻底不由自己控制。 就这么彻彻底底的,为她沦陷。 鹿念就这么伸着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这么懒懒放着,酥到了手指尖,一点也不想动。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塞回了被里。 鹿念伸出了雪白的小脚丫,在被下踹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娇懒,“秦祀,你经验是不是很丰富?都哪里学来的?” “和几个人做过了啊?”她想在他身上作乱。 可是,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已经都没有一丝力气了,像是被什么碾过一样,嗓子也渴得厉害。 男人长睫低垂着,他下了床,给她从饮水机兑了温水。 身材真的很好,从背后看,线条流畅,腰细腿长,腰看着清瘦,不过,她知道,那也只是看着而已,和她真的毫无一丝力气的胳膊腿毫无可比性。 他由着她任性,回身抱住她,温柔的喂她喝完水,然后在她发顶亲了亲。 她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娇里娇气的追问,“几个人,嗯?” 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 “……没有。”男人长睫颤了一下。 经验没有很丰富。 他声音还有几分沙,眉眼间,却也有几分沉沉的,被满足后的餍足与慵懒。 “没有什么?” 他薄薄的唇抿了抿,“只和你。” “和我怎么了?” 秦祀,“……” 鹿念弯着眼睛,笑了出来,“你还装,装什么纯情。” 之前红着眼,死命折腾她的时候,怎么就没这模样了。 他脸微微红了,只是默默抱着她,什么也没说,一句也没反驳。 现在这么乖顺了,之前,怎么就一点不听她的话? 鹿念自己穿得整整齐齐了,洗过澡,被他服侍得很舒服,每一根手指头都舒舒服服,夏夜温度很适宜,她见他拿了干净衣服,也准备套上。 “先别穿。” 他手顿了一下。 她眼睛清澈干净,托腮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被滋润后的甜与娇,“我喜欢看嘛。” 他身上有很多她留下的痕迹,像是美玉多了瑕疵,大片漂亮的肌肤这么露了出来,淌着淡淡的月光。 那些痕迹,在他身上原本该显得违和,他一直像是高山的冰雪一般,难以消融,现在,想起那些来源,却只显出了一种极尽诱惑的色气。 也让她格外有成就感,像是她的标记一样,代表这个男人,已经属于她了。 穿了衣服,都盖住了多可惜。 他脸红了,还是停下了动作,就这么僵着身子,由着鹿念翻进他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疼爱着他锁骨上那颗美人痣。 他耳朵尖又红了,这么受着,终于忍不住,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在她面颊上也亲了亲。 鹿念没有反抗,有他抱着。 这辈子,似乎好像还没有过这么满足的时候 从少年时代开始。 他没有过这么满足过,只想时间,就这么停留下来,永远维持在这一刻。 鹿念也算是见识到了这男人的黏人劲儿。 他们真的有了关系之后,彻底不加掩饰了。 是一种不动声色的黏。 似乎很端庄矜持,你看他的时候,他就会移开视线,可是你不看他的时候,只觉得哪时哪刻,他都在看着她,似乎完全不会腻。 他那么不会主动的人,现在时时刻刻,似乎都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她想做什么,他都乐意包办。 就连求欢也是不动声色的,安静的,可是,就是能看得出来,他想要她的亲近,眼角眉梢,每一处都能表现出来。 只要她稍微主动一些,他就格外热烈。 爱她到了极致,虽然不说,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滚烫的眼神,细微的动作,哪一处,都能看出来。 鹿念坐在他腿上,声音懒洋洋的,忽然问,“当时,是谁说一定要结婚后的?” 他,“……” 男人果然都是出尔反尔的生物。 “你骗人。”鹿念说,“结了婚,还会这样骗我?” “那我就不找你了。”鹿念说。 他把她拉了回来,声音很低,“你还想找谁?” 鹿念,“生气了?” 刚才还一副,眼角眉梢都是暗暗的满足的荡漾模样,现在,又生气了? 变脸这么快么。 他手指微微用了点力,现在到了这地步,他已经完全无法容忍,甚至只是想想也不行,她再有半点想离开他的想法。 鹿念提要求,“那下次,都我来决定,叫你停下你就必须停。” “你真的好会装。”鹿念想起记忆里,少年与男人,都是未曾改变多少的,冷漠骄矜的模样,低声嘟囔,“色鬼。” 他听到了那声,有些无地自容,耳朵红透了。 “还装。”鹿念认真的责备,“现在又不是处男了,脸红什么呢。” 这下,更加没法控制了。 他紧抿着唇,眼角微红,由着她又一下没一下的,胡乱亲着他锁骨和喉结,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拥抱了一整个世界。 “我好爱你。”他低声喃喃,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孩已经沉沉睡去,他轻轻的吻过她的侧脸,唇,耳尖,每一处,动作虔诚,说不出的痴迷与恋慕。 只要她不离开他。 把这样一刻永远这么维持下去。 他什么都愿意做。 第65章 这几天,鹿念都没离开家,一直在家和他各种腻着。 她打算继续赶《黑白》下的画稿,至少画个草稿,然后把之后大致的情节都设定出来,才好去找星漫聊改编的事情。 只是秦祀居然也就这么陪着她一起在家,明里暗里各种亲近,半点不厌倦。 这就和她对他的印象非常背道而驰了,因为她印象里,秦祀一直就是个清冷自持的工作狂,克制内敛,永远把事业放得比感情重,处理起任何事情来,都是理智远远超出感情,甚至没有感情。 怎么就因为和她睡了一次,现在连公司也不去了么。 这天晚上,俩人都洗完了澡,她在客厅画稿,秦祀从书房出来,见她忙着,没顾他。 他在客厅走了几圈,见她一点没有注意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沉默着把自己送了过来。 鹿念终于还是好奇,纳闷问他,“你不用去公司么?” 男人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朵上轻轻亲了亲,声音沉沉的,“以前我就一直很少去。” 原本他就不出面,只会远程决策,或者开电话视频会议而已,并不一定要自己出现在公司里。 之前是因为陆氏的事情,他才在宁盛露过几次面。 最近,也不过是恢复了之前的常态,加上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只想把事情都快点做完,然后过来和她在一起,所以事半功倍,他效率本来又高,自然很快都处理完了。 他最近在着手做另外一件事情。 看房子。 预备买一间新的带花园的新别墅,作为他们婚后的新房,他一直记得以前她住的屋子,想在新家给她弄一个足够宽敞的画室,花园与庭院都按照之前陆宅来设计。 鹿念小时候就很喜欢野蔷薇,他想在里面种一些,小时候,他藏在树影里,看着鹿念在花园里闲逛,锻炼,对她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按照她的喜好来。 男人从身后,缓缓把下巴搁在了她肩上,搂住她的腰,一点点,把她往怀里收。 一种亲昵,再被拒绝后又可以随时撤回的姿势,鼻尖就萦绕着女孩脖颈处清幽的暖香,他平日清俊冷薄的眉目间,此时终于抑制不住的透出几分慵懒与满足来。 看他这样,鹿念就想闹他。 她坐得不安分,轻轻的动,有意无意。 他身体很敏感,尤其是前不久刚被满足过,尝试过了滋味后,尤其如此。 果然,他抿着唇,还垂着眼,耳尖就这么红了起来。 偏还贪恋此时和她的亲近,难堪的想挪开,又舍不得。 鹿念笑得杏眼弯弯,见他这模样,就忍不住凑过去仰脸亲他。 他一双漆黑清冷的凤眼,此时也几分蒙蒙,眼角红着,结束后,他却并没有松开,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这件衣服的领口很松,露出了大片白皙干净的皮肤,是她平时喜欢亲他咬他的地方,都这么给露了出来。 是一种明显的暗示,在沉默的求欢。 “不行。”被美色迷惑,这一下,鹿念一下清醒了过来,她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 那一次还让她有些心有余悸。 她觉得自己身体根本吃不消他的索求,当然只能定时定量满足一下他。 秦祀是个正当盛年的年轻男人,经常锻炼,身体一直很好,而她从小病歪歪的,现在大了,身体底子在那里,怎么也好不到哪里去。 鹿念思来想去,诚恳道,“今晚,我们不然不要一起睡了。” 这样,他也能少受点折磨。 他身子僵了一下,飞快想到,是不是鹿念和他做完之后,就不想再和他玩下去了,觉得腻了。 男人抿了抿唇,之前眼角眉梢,带着的慵懒满足的模样,一下都被收敛起了。 他沉默的站起身,低声说,“嗯。” 这两天,俩人都是一起睡的,他已经开始迅速习惯并贪恋上了。 先说会儿话。 大部分是他听她说。 然后,等鹿念睡着了,他再轻轻把她抱进自己怀里,安置好,鹿念做梦时,感觉到是他,也会依赖的蹭一蹭。 那一下潜意识里的动作,能给他带来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一下一下,在她面颊,唇,眉眼,头发上轻轻吻过……能亲很久,看很久,一点不厌倦。 确认她确实在就躺在自己怀里。 见他这模样。 鹿念已经自己先舍不得了,站起身,“回来。” 她问,“秦祀,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从很早之前开始,叫你来的时候,你从来不来,为什么叫你走的时候,每次都走得那么麻溜。” 秦祀,“……” 他小时候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被像一个物品一样随意的丢来丢去,所以,养成习惯了,不会对任何人或者物,或者地方留下依赖。 以前是因为少年脆弱的自尊,她叫他走,他只会冷笑,然后有多远走多远。 但是现在,他想和她在一起,只要在她身边。 所以不想让她觉得他腻烦,她叫他走,自然也只能离开。 “我是怕你不舒服呢。”鹿念拉着他。 他很快听明白话里的暗示。 “没事。”他轻轻蹭过她的唇,睫毛长而浓稠,卸下那些刺时,他越发显好看,他眉眼其实都生得美,只是因为冷淡高傲的性子,眉眼里也带着一种化不开的冷郁,总给人距离感。 而现在,他薄薄的唇,因为被滋润了很多,被她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比起以前淡淡的红浓郁了很多。 很不明显的,格外生疏,却主动的在讨好她。 他想和她一起睡,不做也没事。 左右只要她愿意亲近他,他就很满足了。 鹿念叹了口气。 只觉得他这模样,真的看得她心痒,但是没办法,心有余而力不足。 晚上当然还是一起睡了,闹得荒唐,鹿念把他好好折腾得一顿,倒是把那晚上的仇报了。 再然后,这么几天后,鹿念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现在赶稿赶得生死时速,身边多个这种不知满足的勾人男人,她效率严重下降。 “你出去,工作也好,玩也好,去干什么别的也好,今天不准回来。”鹿念说。 把他推出了门,牢牢一关一锁。 被关在外面的人,“……” 明哥酒吧这几天没什么生意,现在连锁店开出去了,秦祀多年前叫他买下的地段,现在随着安城房价指数增长,那门面价格已经升值10倍以上了,他这个大老板,无非也就是在家坐着收钱。 他没父母也没妻子,于是只能老去黄毛家,馋人家小孩馋得不行。 黄毛问他怎么不自己找个女人结婚生。 明哥觉得麻烦,“我又不是那谁,那样的情种。” 他也知道自己这点,所以也就不祸害别人了,定期找女人,你情我愿解决需求,然后做一条快乐的光棍。 “秦哥这确实少。”黄毛也搞不懂。 大家都是街头混出来的,什么事不清楚,也没个人拘着,以秦祀的模样,想的话,指不准不用到成年,都能和人滚上床单。 这么久,也没被明哥这乱搞男女关系的理念给熏陶半点。 两人聊着聊着,门忽然一动。 进来个修长的影子。 “妈的,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说,“你这,秦总,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我们这小破酒吧了。” 男人在他把台前坐下,长腿伸展开,眉眼淡淡的,懒得理他。 似乎不怎么愉快。 明哥啧啧,“又受气了估计。” “你们刚说什么?” “议论秦总二十多了,还是个童……”明哥原本正洗着扑克,桌上四处扔着牌,对面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指,也不见怎么动作,一张梅花a箭一样飞了过来,差点没把明哥嘴给削了。 他弹飞了那张牌,把玩着手里酒杯,语气淡淡,“谁说我是。” “卧槽。”明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简直比爬长城还难,这一步一个脚印,他也终于等到了春天是嘛。 明哥追着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问题,问到了他的痛脚。 鹿念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是这段时间,又忙起了漫画,所以也一直没确定下婚期。 他一直记着这个事情。 虽然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还是觉得结婚了才最有保障。 “你去搞个浪漫点的求婚呗。” “女人就算不说,肯定都是在意这些的。”明哥说,“不然,怎么能让她看出你爱她,你也得好好表现,不能只在心里。” “而且这节骨眼的。”明哥忽然坏笑,“你往我们这边跑什么,不回去陪念念妹子?”这刚上完床不久,女人肯定都希望自己男人留在身边多陪陪吧。 秦祀,“……” 是他被赶出来了。 不过这种事情,他当然不会讲。 “求完婚,你还得准备婚礼。”明哥说,“你看上次念念妹子来黄毛婚礼,那喜欢的样子,婚礼你当然也不能给她少了,以你现在的本事,那是,能办多大,就多大搞起来。” 男人直视酒吧前方,语气很平静,“我没父母,家里情况外面也都知道。” 求婚和婚礼都不能少。 但是他无父无母,出身贫贱,和与陆家曾经的尴尬关系,宁盛和陆氏后来的纠葛,这些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少。 鹿念嫁给他,可能并不是那么光彩的事情,其实是委屈了她。 如果鹿念想公开办,他就给她做到顶级。 如果只想小规模宴请朋友,他也会配合。 明哥也知道他这层顾虑,知道他生性敏感又细心,尤其对鹿念,真的放在心尖尖上,任何细节都会考虑到,不想让她受半点委屈。 但是这事情,已经是既定事实,也没法改变。 外头一片昏黑,他推门酒吧门口,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在夜风里接起了电话。 是秋沥。 “秦先生。”秋沥声音很拘谨,“陆氏的事情,您真的打算这么办?今天邱总来找我了,把公章,账号和资料都给了我,我……” 秦祀,“陆氏的事情,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就自己怎么去办。” “有不懂的,去问鸣鸿,或者找我。” 秋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在宁盛的全面帮助下,陆氏已经隐隐有复苏的意思了,在这种时候,秦祀甘愿真的交出所有权力,把陆氏全盘送给他? 秦祀在外头的形象与标签,一贯是冷血,凉薄,心机狠辣的,秋沥怎么也不敢真的相信他的话。 肯定会有什么附加理由,或者有什么这么做的冬季。 “我马上要办婚礼了。”电话那边,果然传来了男人熟悉的冷淡声线。 “到时候婚礼,你作为她家人出席。”他说。 现在陆执宏已经根本不顶用了。 外头都说陆家已经归了他。 女孩子出嫁,他不想让鹿念委屈,或者让外人指指点点,把陆氏给秋沥经营,其实等于是还给了鹿念,有个有财势的弟弟,她在世人眼里不至于显得那么弱势,自己,应该也会更加有安全感。 秋沥有些明白过来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我会努力的。” “谢谢你这么对念念好。”他说,“我们都会记得的。” 秦祀很不喜欢听他这么说。 他是她的男人,未来的丈夫,理应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秋沥这种语气,说得似乎理所当然,倒像是在替鹿念向他道谢一样。 像是划了一道线,他,赵雅原和鹿念在一边,把他隔在了另一边。 凭什么。 他心里不舒服。 秦祀其实很少忍让别人的情绪,别人让他不舒服了,自然会还回去,他声音更带了冷,“你搞清楚,我们是要结婚,以后,她先是我妻子,再是你姐姐。” 秋沥也沉默了。 说实话,虽然嘴上和鹿念也说过,秦祀对她好,是真的喜欢她。 真的到了这种时刻,他心情也格外复杂。 就要这么被另一个男人再度抢走了,从他和雅原的身边。 秦祀回了酒吧。 “谁啊?” 见他似乎不怎么想说,“没谁。” 明哥只好也闭口不谈,黄毛已经走了,奶爸回去奶孩子了,没时间再在外多喝。 “那你们结完婚,念念研究生也毕业了。”明哥问,“你们是不是也准备要个孩子了啊?” 他最近可喜欢逗黄毛家孩子了,只觉得还缺个小女儿,兔崽子和念念妹子模样都是一等一的,生的小姑娘肯定也好看,这样就热闹了。 秦祀,“不准备。” 他是真的不喜欢孩子,而且,她身体不好,生孩子估计又是一场折磨。 明哥笑得促狭,“行,知道你。” 年轻,刚开荤,需求肯定旺盛,忍不了前后十个月吧。 “一直不要了。” 明哥,“?” 他缓缓坐正,看男人眉眼神情,似乎真的不是开玩笑。 “那建议你最好先和念念妹子商量好。”明哥说。 他想起鹿念和他以前说过,关于孩子。 他说要就要,不要就不要。 “那她是也是真的挺爱你了。”明哥说,“你知道,你这不等于把一个女人做母亲的资格给随随便便便就剥夺了,你自己不想,怎么就知道她不想享受正常家庭?” 秦祀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 鹿念给他规定的,最早能回去的时间,当下便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小老板,赵家那边,好像那边出事了。”路上,他又接到了鸣鸿电话。 “什么?” 说实话,赵家的事情,现在和他们关系依旧不大了,只是因为赵雅原和秋沥,所以鹿念一直记挂着。 “赵大老婆,那个叫苏什么的女人,这几天好像一个人走了,去了海城,估计,是又想去找陆执宏。” “但陆执宏现在,哪还能再帮他们什么呢,那老匹夫,又不是不知道。”鸣鸿说。 电话这边,男人好看的眉蹙了起来,很快舒展开,眉目间漾起一股淡淡的冷笑。 鸣鸿,“我也是这么想的。” 赵家这段时间,真可谓鸡飞狗跳。 赵雅原回了家,和赵听原见了面,神态却比想象中平和很多,只用一句话,就把赵听原准备的所有解释开脱都噎了回去,他说,“哥,我不怪你。” “你是我哥。”赵雅原说,“你从小带着我,一直护着我疼我,我们赵家,没有手足相残的家风,家里人也都知道。” 他眉眼平静,说话条理十足。 “哥,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吗?”赵雅原说,“家里去年来的那个小女佣,真名叫苏小琴。” 赵听原愣在了原地。 “我都已经知道了。”赵雅原说。 方灯给他的资料,一应俱全,关于苏小琴的,陆执宏和苏清悠的联系,和原材料厂的联系……全都给了他。 “家里这种人,到底还有多少个?”他说,“我们家的古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会和爸妈说的。”他瘦了很多,眉眼彻底沉和下来,“希望哥,你也可以清醒一点,自己做个决断。” 当晚,赵听原卧室里灯亮了很晚。 因为压力和愤怒,男人俊俏温柔的模样早已经不复存在,露出了其下的狰狞。 门被重重摔上。 苏清悠去了婴儿房,她脸色也苍白,荡漾着灯光微茫的光。 “修宜。”她轻轻吻过小婴儿的面颊,感觉到是母亲来了,赵修宜咧着小嘴儿笑,脸颊红润,葡萄似的大眼睛。 这是她和赵听原的儿子。 她缓缓直起身子,阴影笼罩了她温柔的面孔。 只要那人不复存在,这一切,就都能暂时划上句号。 秦祀到家的时间正好。 一路上,他想了不少。 只是,现在结婚都没敲定。 他也不想再想孩子的事情了。 回到家,鹿念居然已经都收拾洗漱好了,她兴冲冲说,“我已经都画完啦,我就说,你一走,我效率立马就高了起来。” 她扑在男人怀里,搂着他,顺势就亲了一亲,他很配合。 俩人这么腻着,他洗完澡出来,黑发湿湿的,鹿念嗅着他颈窝,闻到一阵清清淡淡的好闻的香,像是沐浴乳的味道,又不像。 “明天,约好了要去和秋沥吃饭。”鹿念说,“今天早点睡。” 他手指顿了一下,薄唇习惯性抿起,看似很平淡道,“你想去就去吧。” 他不会干涉太多。 这样会惹她厌烦。 他一直在考虑,怎么做,可以让她更喜欢他一点。 他从小最不擅长的,就是讨人喜欢,也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这么放下一切尊严,殚精竭虑,只为博取一个人,更多一点的欢心。 她更喜欢他了。 就不会再抛弃他,会答应他的求婚,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什么意思?”鹿念趴在他身上,拧他的腰,“你难道不去?” 他可以去么。 男人清俊的眉眼,不动声色的淡淡舒展开,“去。” “去了安分一点。”鹿念拿小脚丫弄他,“不要乱吃醋。” 她想,雅原估计也是要一起的,她怕又闹起来。 脚丫被他捉住,他受不住了,鹿念却玩得开心,“明白了么?” 他长睫猛然颤了下,“……” “喜欢这样么?” “不出声,不行哦。” “……说一声喜欢,想要。”女孩子低低的声音,似哄似诱,绵软好听,似在撩拨,似又无辜。 窗帘一拉,左右只有他们两,美人在侧,清颜如玉,鹿念只觉得时间太短,似乎怎么也待不够,看不够这样的他。 第66章 陆执宏现在单独一个人住在海城。 吃喝不愁,只是比起之前的日子,他算是彻底变成了个孤家寡人,陆家其余各支都已经搬迁到国外,陆执宏把陆氏败掉了,倒是也自觉没脸去见他们。 秦祀给他提供的条件其实很不错,住处很好,而且,他每月还可以拿到陆氏的分红,这日子其实过得悠游自在,只是,再没有之前众星捧月的待遇。 房子安了监控,秦祀派在海城的人会经常上门检查,这是他现在得到这种待遇的代价之一,必须时刻接受监控,和他以前监视鹿念的情形倒是有几分相似。 不过,很久都没发生特别的事情,陆执宏也自觉最近秦祀对他的监视放松了不少。 也能偶尔再出去潇洒一番,他在海城本地交际圈也认识了一些人,偶尔出去玩玩,自得其乐,他原本少爷出身,有一段风流儒雅模样,身边倒是也不缺女伴。 直到这天,一场晚宴,朋友介绍他认识了一个年轻女人,模样温雅秀气,谈吐不俗,陆执宏和她聊得很不错。 陆执宏也习惯了风流一度。 进了房间后,一切聊得很好。 不料,这女人扯下了假发,卸掉妆容,露出了一张清婉平和的脸。 陆执宏当即愣住了,随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现在见到这张脸,就没有半分好气,“你到海城来干什么?” 他现在仔细想起来,只觉得这女人有种怪异的魔力,当年他如果不是听她挑唆,鬼迷心窍想夺回陆氏,也不至于现在得罪秦祀,最后被流放出了陆氏,背井离乡来这小城一个人独居。 “我们合作的事情,你告诉了秦祀多少?”苏清悠问。 陆执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耐烦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告诉你,我现在被他监视了,现在只是暂时跑了出来躲躲,他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过来了。” 苏清悠唇角挑了挑,“是吗?” 秦祀真的会不知道? 任由陆执宏和她见面? 她的伪装不是为了躲开秦祀,而只是为了蒙蔽陆执宏。 而现在,她可以这么顺利的把陆执宏约出来,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 这是她和秦祀的交易。 对于秦祀而言,他一直想除掉陆执宏,这样,他和鹿念之间,最后一个不确定因素也能消失,何况,陆执宏和陆家以前是如何对待他的,苏清悠不相信,秦祀报复心如此强,会彻底忘掉这些往事。 因为鹿念的原因,他不可能自己动手,但是能借刀杀人,何乐而不为。 陆执宏已经对她彻底失去了兴趣,转身,拉开门想走。 不料,没走几步,他发现自己手脚已经开始瘫软。 苏清悠依旧笑吟吟的坐在桌旁,手指把玩着茶杯。 “你给我吃什么了?”陆执宏唇颤抖着,声音沙哑,他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床上。 “先回答我的问题。”苏清悠说,“如果想活下去的话。” “我什么都没说,不过,他肯定已经查到了,肖红鹤把和你妹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陆执宏面色苍白。 这在苏清悠意料之中。 赵雅原甚至可能都已经知道了,毕竟,她做的也不算特别保密。 她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听原的事情呢?” 陆执宏宛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没有,什么都没说,我按你说的,证据已经销毁了,这事情和赵听原没有关系,只要我不说,谁都查不到。” 苏清悠唇弯了弯。 甚至,比起之前,还稍微愉悦了一些。 “我什么都没告诉秦祀。”陆执宏求道,“能让我走吗?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苏清悠站起身,“好。” 陆执宏眼睛一亮,勉力想跌跌撞撞站起来。 屋角放着一个行李箱,苏清悠把箱子拖了出来,陆执宏看到箱子里的物事,脸色煞白,“你想干什么?” 陆执宏大声呼救,“救命,救命。” “你杀了我,自己也不会有好结果。”他骂,“你这毒妇,你杀了我,你以为查不到你么?你还能全身而退?” 苏清悠淡淡道,“我没必要全身而退。” 她把这些事情都做了,陆执宏曾经和他们的联系都会消抹掉,她和陆执宏的联系,因为苏家牵扯进来了,估计都已经被秦祀知道了。 但是赵听原也参与了这件事情,只有陆执宏一人知道。 之前对赵雅原做的事情,也都是她做的,一起归在她的头上,赵听原可以全盘撇出,只是因为娶妻不贤,受了牵累。 还有修宜,毕竟都是自家血脉,赵家不至于对他们做的太过,赵听原也不用再终日惶然焦虑。 * 鹿念和秋沥的饭约在一家高档中餐厅,做的复古样式,环境静谧优雅。 三人都很沉默,偶尔鹿念和秋沥交流两句,鹿念原本很多想说的话,不知道为何,这下却似乎都堵在了心里。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莫名其妙,不知来由。 赵雅原没有来。 秋沥看了对面男人一眼,低声说,“雅原本来说了要过来。” 赵雅原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打进来的。 他语气格外快,“那姓苏的女人疯了。” “她跑到海城去了,现在我家上下都疯了,我哥已经快崩溃了。” “海城?”秋沥看了对面鹿念一眼。 鹿念记得,陆执宏现在就是住在海城。 赵雅原说,“你对秦祀说,叫他去叫陆执宏小心点。” 秦祀给过他资料,他基本百分之百确定,苏清悠这次去海城,找的就是陆执宏。 “爸爸?”鹿念惊讶,听秋沥描述,脸色也变了。 鹿念虽然对陆执宏已经彻底寒了心,不再指望什么,但是,到底也有过这么多年的假父女,她一点也不希望陆执宏死掉。 赵家灯火通明,上下都乱成一团。 赵听原已经几近崩溃,“那疯女人,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 他难以置信,“杀人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啊,怎么办啊。” 他现在脑子一团乱,赵听原本来性格优柔温吞,没有主见,这些年也习惯了什么都听苏清悠的,现在猛然到了这一步。 赵雅原神情很沉,“你不要出门,在家好好待着。” “你们看着哥哥。”他交待佣人。 苏家这段时间被打压得很惨,本来根基不稳,而且赵权收回权力后,把和苏家所有的合作都终止了,苏小琴和肖红鹤的婚外情也被人捅出,还有赵雅原之前莫名其妙的虚弱。 外头也议论纷纷。 苏清悠毕竟是赵家媳妇,闹出了这种事情,面子里子一样不好看,所以,赵家也一直尽力压着这些流言蜚语。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苏清悠居然会做出这种疯狂的选择。 鹿念也有些慌了起来,她对秦祀说,“我想去海城看下爸爸。” 虽然陆执宏做过这么多过分的事情,但是鹿念一点不希望他死掉,她怕苏清悠真的对陆执宏下狠手。 她手冰凉冰凉,男人修长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拿自己的体温暖着。 “没事。”他说。 “你在家休息,我去趟海城。”他对鹿念说,“你想去,之后再去。” 鹿念从没见过秦祀慌张的模样,现在也是如此,男人眉目清雅,神情和平时一样,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没有任何意外惊诧模样。 鹿念身体不好,安城离海城有些距离,他舍不得叫她连夜赶飞机,舟车劳顿过去。 鹿念什么也没说,唇紧紧抿着,没有第一时间说好,她视线有些茫然,似乎在想着什么,便看他的视线,也不似在看他。 他心思何其敏感,尤其对她的任何情绪,只要有一丝变化,都能牵动他的心情。 “……你不信我?”他手指缓缓松开。 他垂着眼,看不清神情,声音有些沙哑,“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筹划的?觉得我也希望陆执宏去死?所以才不让你去?” 鹿念惊住了,“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他现在是她的秦祀,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的男人与未来的丈夫,是在这个世界上,她最应该信赖依赖的人。 她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抽回,“我只是太意外。” 她现在还处在震惊中。 剧情已经完全失控崩坏了,苏清悠居然会想对陆执宏下手,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刚才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也确实,想到了原文的那个秦祀,那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是,不是现在的他。 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对她的情绪敏感到这种地步,明明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秦祀什么也没说,由她握着,随后,轻轻把她拉近,握住了她的指尖,把她拥在了自己怀里。 抿起的唇,弧度缓缓松开, 他在她唇上轻轻蹭了蹭,低声说,“陆执宏不会有事的。” “不要担心。” 海城的火没有烧起来。 在苏清悠点燃汽油之前,方灯带人破门而入。 他气喘吁吁,背脊和额上都是汗水,冲着她大吼,“你,你不准动,警察已经到了。” 苏清悠被控制起来。 她难以置信。 是她赌错了? 她原本以为,秦祀和她是一模一样的人,她觉得自己能找到陆执宏,都是他默许的,为什么现在会来阻碍她? 方灯是昨天赶过来的,知道苏清悠来了海城后,秦祀叫他立马过来,他们早在陆执宏屋子里安了监控,陆执宏的手机同样安了装置。 他看今晚陆执宏的行动踪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原本,见这么久没有任何异动,他们都已经有些放松警惕,预备回撤离开安城,不料,那女人竟然疯到了这种地步。 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及时,和老大说的一样。 陆执宏被救了出来。 是她被利用了。 被更加彻底的利用,她还是没有掰过那个男人。 苏清悠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她惨笑了几声,可是,没等警察动手,她唇色苍白,忽然,整个人已经往地上软软倒下。 她也被一起送去了医院。 “这位女士已经提前服用了□□。”医生说,“已经开始在安排抢救了,但是……” 方灯知道他的意思,苏清悠是真的不想活了,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吧。 陆执宏状况不错,因为救人及时,并没有受什么外伤,只是被吓得六神无主。 鹿念去了海城看他,在旁边和他说话。 秋沥看着病床上的男人,神情格外复杂。 他彻底老了,和印象里那个市侩,精明,冷血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鹿念离开了病房,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鹿念发觉到,秦祀似乎一直格外沉默。 窗外星河灿烂,海城是矿业城市,夜空难得如此清澈。 鹿念牵着他的手,她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 果然。 男人看向窗外夜空,声音很低。 “从小,我就一直有种预感。”他眉目淡淡,“我不会活得很长,甚至,还做过这样的梦。” 梦里,没有鹿念,依旧是之前那个陆大小姐。 他在陆家的境况越来越坏,被毒打,挨饿,受冻,受尽屈辱,甚至有次,冬天被人强行摁在冻湖里,被救出时双腿差点废掉……对一个孩子而言,最可怕的事情都发生过。 最后,他都一一报复了回来,那些人一个都没有跑掉。 然后,死在了二十九岁生日前。 是自杀。 因为心已经空空荡荡了,整个人都像是没有灵魂一般,行尸走肉,他觉得自己活着,昨天,今天和明天,都完全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渴望,在复仇之后,他的心彻底空了下来,一颗早已腐朽干枯的心。 于是,他选择了把一切都归于平静。 他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伤心,他很快便是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来这个世界一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什么也没有享受过。 亲情,友情,爱情,一切都与他无缘,唯一感受到的,便是仇恨的滋味。 鹿念小脸湿漉漉的,她搂住他的腰,忽然涌出了一种恐怖的念头,她问他,“你现在,不会还想去自杀?” 他失笑,收回了视线,“不想。” 怎么还舍得。 拥有了她后,他现在只想好好的,长久的活下去,和她一起。 鹿念紧紧搂着他,在他怀里蹭了蹭,“你不准走,也不准有这种想法。” 他们还没有结婚,也没有亲密够,甚至就在不久前,她还差点冤枉了一次他。 他也依旧没有完全放下心结,能够彻底安心的享受她的爱。 她也还没有给他生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还有这么多没有完成的事情。 照顾了陆执宏那么久,鹿念很累,之前神经绷得太紧,这下,一切都结束了。 鹿念靠在他肩上,已经睡了过去,睡得沉沉的。 他轻轻亲了亲她的面颊,抱起她,想带她回家。 人生无常,有时候,只是立场与视角的转变,或许,只是一念之差,便能把你带向谬以千里的不同未来。 他俯首,忽然眷恋的咬上她的唇,鹿念没有醒,她熟悉他的滋味,没有反抗,他贪恋的汲取着她的气息,舌尖相缠,由轻至重的吮吻,诱着她的回应,男人眉目清敛,动作却比起平时格外放肆。 她是命运给他的礼物,无论之后,她还愿不愿意爱他,他都再也不会放手。 第67章 苏清悠的死讯不久传来,事情被曝光后,大半个安城都震惊了。 消息传到赵家时,赵听原整个人几乎崩溃。 苏清悠已经在家留好了遗书,附带着详细的物据,她把所有事情都揽了下来,包括之前赵雅原身体忽然衰弱,以及当时他们把赵雅原囚禁在家里的手段和动机,都一一交代。 全书里没有提到赵听原。 只是附带了一句,她给赵修宜留了一份特别的短信,希望赵听原,等赵修宜成年后的那一天再给他。 外头议论纷纷,都说,不娶破落女,娶妻当取贤,否则遗祸无穷,赵家原本根基深远,两个儿子也都不是败家子,惹出了这么大的丑闻,闹到了与凶杀案扯上关系,兄弟阋墙的地步,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娶了一个破落人家的女儿。 赵听原很是消沉,闭门不出,谁都不见。 陆执宏还一直在医院,鹿念这段时间,和秋沥去医院看他,听闻了赵家的事情,却也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和他们还有这么千丝万缕的联系,陆执宏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父亲。 可是,没有等他们再细思,不久,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赵听原也从赵家消失了,哪里都找不到他,不久,彻底失去了联系。 赵家乱作了一团,赵权身子骨一直不好,收到这个消息后,他终于彻底垮掉了,比起原文里的时间线还要早,赵权死在了立秋的那天。 因为儿子儿媳陆续闹出这种事情,虽然从小就更加偏爱赵雅原,但是赵听原毕竟也是她的儿子,十月怀胎的亲生儿子,一贯强势的江文茵也生了一场大病,在赵权丧礼后,赵如澜陪着她出国治疗。 赵雅原肩上的担子,一夕之间,就变得重得几乎能把一个人压垮。 秋沥现在已经开始接管陆氏了,他对外已经恢复了陆琢的名字,开始学着帮赵雅原一些忙。 时间可以洗刷掉很多东西。 秋沥发现,他对一些事情,已经再没有以往那么执着,他并不亲近陆执宏,也不会叫他爸爸,但是,陆执宏现在身体精神都格外虚弱,他们姐弟就算不想原谅他,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抛弃他。 原本鹿念预定好的婚期,也因这个突发状况而推迟。 她心里有些内疚。 因为知道秦祀一直希望和她结婚,很久很久了,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她一拖再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真的和他确定婚期。 鹿念知道秦祀性格很敏感,怕他又多想,以为她是借故拖延。 于是,只能平时对他更好一些。 其实他很好哄。 只要多爱他一点,说出来,多表示,无论是在语言上还是行动上,他都会格外受用,虽然不说,但是心情会变得很愉悦,对她更是予取予求,甚至连亲密时,也会更加主动热烈的索求。 陆执宏的情况终于稳定,基本已经可以出院。 他还是想回海城,这一场浩劫过去,他变了很多,看淡了很多,野心不再,只想找个安静地方过回以往的生活,没了野心,他对秋沥和鹿念的态度也变淡了,甚至对寻找秋沥回家的事情,也根本不再热衷。 秋沥语气很淡,“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只要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对他们,不会再有半分依恋。 鹿念也不意外,他们一起送别了陆执宏。 回家路上。 “你最近是不是太拼了?”鹿念问。 鹿念实在心疼,见秋沥瘦了那么一大圈,她现在和赵雅原见面不多,不过有所耳闻,也通过一次视频,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变得彻底沉稳下来。 秋沥神色黯淡,“很不好,他家里的事情……” “不过,幸亏了秦先生的帮忙。”秋沥换了表情,把阴霾扫去。 秦祀在的手腕和能力,他现在也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他比他们年龄大不了多少,可是心智的成熟,处理事情时的游刃有余,恰到好处的果断与狠辣,都是他们所远比不上的,越了解,反而越这么觉得。 秦祀愿意帮忙,其实秋沥也很意外,他知道,因为鹿念以前的事情,秦祀一直很不喜欢赵雅原。 鹿念只能笑。 那个嫉妒心和占有欲都强到不合理的男人,为了让他帮这个忙,她软硬兼施,给了他多少好处,他才终于被顺毛,愿意暂时放下芥蒂去帮赵雅原。 她从实际出发,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忧愁的问秋沥,“现在,修宜是怎么办的啊?” 赵修宜还只有不到两岁,父母已经都不在,无论苏清悠做了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现在赵听原也已经不知所踪,对于他而言,不啻于同时失去了自己父母。 “是雅原暂时在照管。”秋沥说。 这是鹿念没有想到的。 其实很多人都不理解赵雅原的选择,毕竟,赵雅原现在如此之忙,苏家还有亲戚在,赵家也不是只剩下他。 再何况,他还没有结婚,如果他以后想找一个门当户对,可以给予助力的妻子,莫说赵家现在这个境况,还带着一个小孩,而且不知道会带多久,已经让部分人望而却步了。 赵修宜和他一直很亲,现在放松下来时,去逗逗赵修宜,是他一天最放松的时候了。 鹿念也只能叹息。 这些恩恩怨怨,左右不过都是人的选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都无法过多置喙。 明哥的店经营得红红火火。 小屈竟然再度去上学了,他报名了成人高考,直到结果出来了,他才对他们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上大学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不过因为生活所限,以前一直没办法视线,现在有了条件,还是希望可以弥补。 黄毛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婚后生活过得蜜里调油,和媳妇黏黏糊糊的,有妻有孩,万事足。 “现在就差你们了?”明哥喝得醉醺醺的,“什么时候把大事办了?” “然后,再生个大胖孩子,我明哥,过去帮你们带。”他真的喝醉了,拍着自己胸膛,拍的砰砰作响。 “你努力点啊,还是不是男人了?”他对秦祀嚷嚷,“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男人眸光很冷,他手劲很大,轻松把明哥拎了起来,拖回了沙发上,随手一扔,“醉疯了。” 小屈:QAQ 听明哥敢对秦祀说那话,他也确定,是真的彻底醉疯了。 鹿念,“……” 其实,有点努力过头了……他们亲密的次数很多,但是,因为她身体原因,真的做完的次数并不多,所以每一次,他要的时间都格外长。 只是,因为他措施做得太好了,怀孕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她这下是真的相信,秦祀是不喜欢小孩了。 不过,鹿念倒是没想那长远多,毕竟,他们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一点不急。 明哥被扔在沙发上,摔成七荤八素的一团,还没醒,居然还打起了呼噜。 鹿念哭笑不得,只能大家一起,帮着明哥收拾收拾,终于把他弄回去睡了。 这段时间,他们都很忙,倒是确实,没有这种再和秦祀俩人一起相处的时候了。 没有叫家里司机过来接。 两人沿着湖滨湖散步,今晚月色很好,江面波光澜澜,半江月色半江明,深秋的夜晚,今晚已经开始显出了几分清寒,却也很是叫人舒服。 “有事想说?”鹿念本能的觉得,身旁男人,似乎有几分不对劲。 像是有什么想说的。 秦祀牵着她的手,原本在默不作声的用自己体温暖着,眼下也顿住了脚步。 “说嘛!”鹿念拉着他的手。 现在,她对他撒起娇来,可谓很轻车熟路。 “你不说,那今晚回去,分床睡?”她踮起脚,靠在他肩上,眨了眨眼,提醒道,“今天周五。” 是他们约定的日期。 秦祀,“……” 他当然记得清楚,比她清楚多了。 每到了那时候,他会自己不声不响,洗好澡过来。 现在,他也稍微知道一些鹿念的喜好了,平时在床上,红着耳尖,还有些不自在的讨好她,沉默着求欢的时候,鹿念最爱他这模样,每每都愿意多满足一些。 果然,男人屈服了。 他从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什么,飞快塞进了她的掌心,鹿念差点没拿稳,掉了下去。 “小心点啊,这里下去可要掉进江里了。”鹿念嘀咕。 他长睫颤了颤,紧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那是个深红色丝绒小盒子,鹿念打开前,隐隐已经有了预感,真正看到内容时,还是由不住的惊讶。 她原本以为,秦祀的求婚,之前那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算是已经过去了,她都已经在认真考虑婚期的事情了,不料,今晚,却有这种意外。 “这是什么?”她举起那个小盒子,伸到他面前。 男人视线微微移了移,低声说,“……是给你的。” 鹿念,“给我的什么?”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本能的感到紧张,耳尖发红,“你要不要?” 鹿念,“要,可是,你这样不行,你得配台词。” 秦祀,“……” 这个场景实在太熟悉,每一次,他无声的表示想要的时候,她都会这么说,一定要他出声,才会满足。 鹿念还笑吟吟的,没料到自己勾出了他什么样的回忆,直到腰肢被重重揽住,唇上狠狠一疼。 他无声的宣泄着,鹿念被脑子晕乎乎的,根本反抗不了他的力气,腰肢都被弄得有些生疼,月光落在俩人身上,男人眉目清隽至极,长睫上似乎都浸染着月色。 他平时在外时,依旧维持了少年时代的大部分性格,依旧冷漠内敛,看着清冷禁欲,鹿念心有些痒,想到今晚到了时间,该又怎么折腾,叫他求出声。 直到察觉出了一丝异样时,戒指已经被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秦祀,今晚没有啦!!”她念着他没说出口的话,气咻咻的,她还没答应呢,为什么就这么直接。 “我爱你。”他低声说,在她唇边呢喃,声音沙哑,“再也别离开我。” 一辈子。 从此只看他一个,只有他一个,陪伴他一生,再也不离开。 他想了那么多年,从不敢宣之于口的妄念,此时此刻,都说了出来,对他同样藏在心底,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少年时代,他从不奢望得到回应,只能将这份感情卑微的封存,甚至不敢让她知晓分毫。 宛如多年前,月光下,一前一后走着的少年与少女,他那时爱她,爱得沉默,痛苦,却从未放下分毫。 而如今,他祈求月光的垂怜,也妄想成为她一辈子的唯一。 一切都化为了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明天开始番外啦~~(脑洞番外人设性格还是不会变的,新婚番外就是接着大结局~,番外基本都甜,没有刀子啦~) 西幻:高傲禁欲的猎魔骑士,被吸血鬼反感染,一直强行压抑着吸血欲望,结果在最痛苦的时候,遇到了主动上门的少女……于是,在献出了自己的双重第一次后,彻底堕落。 古代:小公主暗戳戳的引诱自己的贴身暗卫,最后一步步吃到嘴的故事。 这个世界的新婚番外:44继续被玩弄(噗)以及薛定谔的包子。 顺路安利下自己围脖,雾下菘,全文完结后会送一个小番外~~大家到时候可以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