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成暴君黑月光 作者:君莱 文案: 姜妤熬夜看了一本男频爽文,书中男主是藩王世子宗纪,十岁便被送入皇城做质子,腹黑隐忍,手段阴狠,运筹帷幄,最终登上皇位,成了让反派闻之丧胆的暴君,复仇虐渣让人忍不住拍案叫好。 一觉睡醒,姜妤发现自己成了男主的原配妻子,那个嚣张跋扈,前期疯狂作死给男主使绊子,后期被虐的渣。 而她此刻正拿着鞭子,气势汹汹的让人把男主绑过来。 看着对面笑里藏刀的男主,姜妤瑟瑟发抖:“她现在洗白还来得及吗?” 为了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姜妤开启了兢兢业业的抱大腿之路。 她给宗纪送上亲手做的桂花糕,宗纪吃了以后中毒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听说宗纪睡眠不好,她亲手调了安神香送过去,谁知宗纪用了她的安神香之后,浑身发烫,气血翻涌,他的侍卫认为是她下了药,二话不说把他拎去给宗纪解药。 名声越洗越臭,姜妤决定破罐子破摔,不洗了,结果那个腹黑世子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腻死人了。 ****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新帝封永安郡主为后是为了平衡朝局,新帝不会容忍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子骑在自己头上,早晚要废后另选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后。 后来听说皇帝皇后吵架了,各地藩王纷纷献上美人,皇后在去看美人的途中不甚崴脚,一直没露面的皇帝匆匆赶来,当众上演了“帝后不和”,皇帝要抱皇后走,皇后觉得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坚决不同意,两人推来搡去,争辩半天,最后各退一步,皇帝把皇后背走了。 众藩王:谁再说帝后不睦我把他眼珠子抠下来。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妤;宗纪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为了未来皇帝守身如玉? 立意:即使身处逆境,也要积极向上,奋力拼搏,老天一定会善待努力的人 ================== 第1章 三月三日,上巳节,杨柳春风,莺飞草长。 天边金色光芒笼罩,康定皇城下驻军严守,城门开阔,车马辘辘而过,街道两侧酒肆林立,小贩叫卖的起劲。 上巳春嬉是大宏朝历年风俗,城中妙龄少女三两成群,盛装出行,以求一段美好姻缘。 正午时分,通往临源阁的长宁大街人声鼎沸,一辆朱红色华盖马车缓缓行在街道中央,金丝绣花帷帘围绕,上缀珠宝,穗子铃铛垂坠,朱轮华毂,微风拂过,马车四角叮当作响,引人驻足。 马车两旁跟了数名膀大腰圆的随从,手里举着鞭子,凶神恶煞的驱赶街道上的百姓,“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不远处几人身穿信阳侯府统一护卫服,腰间挂着刀,围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走了过来,四周嗡声交叠,“这又是哪家倒霉的公子,运气如此不好,得罪了永安郡主。”声音里充满惋惜。 “只怕不是运气不好,是模样俊俏,被永安郡主瞧上了吧,说不定是未来的郡马爷呢,听说这永安郡主花容月貌,长得跟天仙似的。”这人笑的有些猥琐。 另一人感慨道:“样貌美有什么用,脾气暴躁,陛下钦点的探花郎,潘文远潘公子,仪表堂堂,走马游街时那是何等的春风得意,多少闺阁少女往他身上丢香囊,去年让永安郡主这个女霸王给瞧上了,探花郎高风亮节,威武不屈,被永安郡主当街鞭打,抽去了半条命,躺在床上半个月爬不起身呢。” “这都算轻的,去年花灯节,永安郡主在灯会上猜灯谜输给了一位书生,失了颜面,派人把书生家里的房子都给烧了。” 提起永安郡主做的混账事,那真是罄竹难书,一箩筐都说不完,永安郡主乃寿昌长公主与信阳侯之女,寿昌长公主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先帝驾崩时,福王叛乱,企图谋朝篡位,寿昌长公主替陛下挡箭,救驾而亡,留下了唯一的女儿永安郡主。 陛下痛失胞妹,对永安郡主这个外甥女疼爱有加,比宫中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永安郡主骄横傲慢,恶行昭彰,言官数次请奏陛下惩治,皆被陛下无视,甚至御赐了她一根鞭子,永安郡主对御赐的鞭子爱不释手,常年挂在腰间,看谁不爽就抡一鞭子,有陛下给她撑腰,无人敢管。 在这京畿繁华之地,纨绔公子哥调戏民女随处可见,但做派张扬,任性好色,瞧上俊俏的少年郎便派人强抢的姑娘,永安郡主算得上本朝头一个,前无古人,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众人虽惧怕永安郡主的护卫,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远远的观望着,随车的婢女瞧见府上护卫带过来的人,挑开车窗纱帘,面露讨好的笑意,“郡主,您要的人已经带过来了,可要停车?” 语毕,拉车的马突然前蹄高抬,嘶嘶鸣叫,不受控制的向前跑去,侯府婢女护卫惊愕失色,大喊道:“保护郡主。” 为首护卫身手敏捷地制住发狂的马,车厢震动,车内坐着的永安郡主还未来得及呼救,便从铺了绒毡的软榻上甩开,一头撞向车厢,昏了过去。 两个婢女急急挑开帘子爬进车厢,瞧见永安郡主额角一片红肿,闭着眼睛,面色苍白的倒在底下,忙不迭的把永安郡主扶到软塌上。 “郡主,郡主。” 永安郡主躺在榻上没有回应,马车外传来护卫的声音,“两位姑娘,郡主可有大碍?” 珍珠翡翠两位婢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恐慌,背脊发麻,珍珠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探向永安郡主鼻下,永安郡主忽然睁开眼睛,长睫卷翘,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疑惑的盯着凑在她眼前的珍珠。 珍珠见她醒了,缩回手,喜极而泣,“谢天谢地,郡主您没事,不然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郡主? 什么情况? 她这是在——做梦? 姜妤眼神迷离的看了会珍珠,又将视线移向翡翠。 永安郡主姜妤品性虽然不怎么样,一张脸蛋却是绝美,不过十四五岁,便有倾城之姿,五官明艳,皮肤白净细腻,身段纤细,一双桃花眼含着朦胧的氤氲,楚楚动人。 她用懵懂的眼神盯着珍珠翡翠,两个丫头都有些顶不住,这样一副清纯无辜兔子般的模样,哪里像是平日里眼神常含凶光,充满不耐烦的永安郡主啊。 两个丫头相觑一眼,心中俱是咯噔一下,完了,她们郡主不会是被撞傻了吧。 珍珠小心翼翼的问道:“郡主,您身上可有不适?” 姜妤据实回答,“头疼。”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姜妤脑子慢悠悠的有些清醒。 不对啊,做梦怎么会头疼? 两个丫头目光落在郡主额角那片肿胀泛紫的包,看着都疼,郡主身娇体贵,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往日里婢女伺候她梳头不小心扯到一根头发丝她都要大发脾气,叫人拖出去打板子,今日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们这些跟着伺候的怕是少不了一顿罚。 到现在还未发作,估摸着是真被吓到了。 珍珠转身撩开帘子对着外面的护卫吩咐,“陈护卫,郡主磕了头,受到了惊吓,速速重备车辇回府,派两人先行回信阳侯府请府医到栖霞院候着,这匹闯了大祸的畜生先带回府,等郡主发落。” “珍珠姑娘,平阳王世子已经请来,眼下郡主受了惊,不知这——” 刚得了永安郡主命令,把平阳王世子请过来的护卫头子看向被信阳侯府护卫围在中间的平阳王世子,说是请,实际上跟胁迫也没什么两样。 永安郡主深得圣宠,整个皇城,除了陛下和太子,没有她惹不起的人,他们是郡主的护卫,跟在郡主身边为非作歹,郡主指哪他们打哪,只听着郡主的吩咐把平阳王世子带过来,并不知平阳王世子哪里惹了他们郡主不快,这会郡主马车受惊要回府,怕是没心思理会平阳王世子了,但他们也不敢这么把人放走,免得那位祖宗想起这茬拿他们撒气。 珍珠眼波微转,回身请示姜妤,“郡主,今日您受了伤,不宜大动肝火,且将平阳王世子放回去吧。” 姜妤本就头昏脑涨,听到信阳侯府,郡主,平阳王世子等字眼头皮便是一阵发麻,陌生的记忆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她摸了摸自己额角处隐隐作痛的肿包,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眼下的处境以后,差点一口血喷过去。 她昨晚临睡前看了一本男频虐渣文,书中男主平阳王世子出身宗室旁支,十岁便被宁熙帝召入皇城,明面上是留在皇城与宗室子弟一同听讲,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宁熙帝控制平阳王的质子,处境艰难,少时受尽皇城贵族子弟折辱,外人眼里的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实则性格隐忍腹黑,运筹帷幄,最终登上帝位,君临天下。 新帝手段阴狠,登基第二日便血洗长明殿,斩杀异己,但凡得罪过他的,无一逃脱。 他的原配妻子永安郡主,是先帝赐婚,永安郡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外甥女,身份尊贵,一向瞧不起他这个藩地来的质子,背地里没少给他使绊子,夫妻二人成亲后感情一直不和睦,永安郡主从不让他近身。 所有人都以为新帝会贬妻为妾,另选名门闺秀为后,毕竟永安郡主德容不堪,本就不配为后,就连皇室宗亲也不对永安郡主抱太大希望,可他却出乎意料的册封永安郡主为后,安抚了皇室宗亲和前朝老臣的心。 但永安郡主却不愿向新帝低头,册封当日便把圣旨摔到传旨太监的脸上,并辱骂新帝,被宫人强行压回了乾宁宫,从此再也没走出过那座宫殿,宗纪的意思是,要让她在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囚禁至死。 让她担着皇后的虚名,不过是为了利用她平衡朝局,每每藩王进献美人,便以皇后凤体抱恙为由遣散,以皇后的名义将有不臣之心的宗亲召入宫中斩杀。 用对皇后不敬之罪,斩杀皇后少时出言赞美过的男子,灭其族。 世人都说新帝风光霁月,而皇后德容不堪,为了替皇后遮掩丑行,用心良苦。 施暴行者是他,担着骂名的却是永安郡主。 而她,好死不死,穿到了永安郡主身上,如果原主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她现在带着一群护卫气势汹汹的出行,就是为了去找那位未来的暴君,平阳王世子算账。 姜妤想到书中后期平阳王世子对付永安郡主的那些手段,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永安郡主和平阳王世子的梁子已经结的很大了,她现在浪子回头,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希望喜欢的小天使多多支持,点个收藏,冒个泡 第2章 姜妤单手捂着额角,头痛欲裂,心情复杂。 今天这事起因是前两天永安郡主在宴席上听到肃王府的宛柔郡主对她的那群姐妹说今年上巳节,皇城那些贵女打算在临源阁玩些不一样的活动,具体活动是什么倒是没说,只说到时需要一名文武双全的男子配合,叮嘱她那些姐妹最好邀家中文武双全的兄长同游,好在上巳春嬉中拔得头筹。 永安郡主和宗宛柔从小不对付,她又是个事事都要争强的性子,派人打听到宗宛柔有意邀请平阳王世子宗纪上巳同游,主意便打到了宗纪头上。 宗纪虽是宗室旁支的世子,但这些年养在皇城,精通六艺,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近两年颇受当今圣上宠爱,时常伴君左右,前阵子还被圣上派出去办事,据说差事办的好,得了圣上好些赏赐。 若是有他在,上巳节斗诗赛马必然有如神助。 永安郡主当即派人去邀平阳王世子上巳节与她同游。 这种能出风头,又能给宗宛柔添堵的事,永安郡主自然不会放过。 派去平阳王府的人没多久便回来回话,说平阳王府的下人说世子近日身体不适,不便与永安郡主同游,请永安郡主见谅。 永安郡主当然不会见谅,她如果是那么好说话的人,那她就不是凶名远播的皇城女霸王了。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不管别人方不方便,同不同意,都必须按照她的意思来,加之当时派去平阳王府的人回话时,信阳侯府里她三叔家的堂妹姜娇也在她院子里,在她耳边煽风点火,说平阳王世子身姿挺拔,体态健硕,又是习武之人,看着不像容易生病的样子,又那么凑巧在她想邀请他游湖的时候生病,分明就是故意不给她面子。 永安郡主本就是个自私傲慢又没什么脑子的人,一听这话就觉得平阳王世子不识抬举,也不再下帖邀请,决定在上巳节这天派人直接把平阳王世子捉到临源阁去。 看这架势,人已经捉来了。 翡翠见她久不言语,依着以往永安郡主的性子揣摩她的心意,“这平阳王世子忒不知好歹,郡主诚心邀请,他竟找借口搪塞郡主,若不是为了堵他,郡主早便到临源阁了,也不至于惊马受伤,而且刚刚马还好好的,平阳王世子一来马就受惊了,可见这平阳王世子就是个扫把星,遇着他就没好事,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依我看,得抽他个几十鞭子,去去他身上的晦气。” 翡翠一脸谄媚得把火往平阳王世子身上引。 今日惊马,那畜牲难逃一死,但一匹马定是无法让郡主消气,若是能让郡主把怒气转移到别处,她们这些随侍婢女护卫也能少挨些罚。 珍珠看了翡翠一眼,又看向姜妤,欲言又止,平阳王世子如今深得圣上信任,在外面的名声也很好,便是丞相王爷见了他也要给几分薄面,不敢得罪他,整个皇城,也就她们郡主,还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不过她也清楚,以此劝诫郡主,必是火上浇油。 横竖郡主身份尊贵,无论惹了谁,背后都有圣上撑腰,她一个奴婢,只要尽忠职守,伺候好郡主便成了。 姜妤眼前一片发黑,听身边婢女这藐视平阳王世子的语气就知道,原主仗着她那个皇帝舅舅的宠爱是一点都不把一个堂堂的藩王世子放在眼里。 她虽有原主的记忆,但也不是全部都记得,有些书里写到她欺压平阳王世子的事她都不记得了,书里对永安郡主霸凌平阳王世子的具体描写不算多,而永安郡主这个混世魔王三天两头惹事,她打骂过哪些人自己都记不清楚,姜妤根本无从得知原主现在到底加诸在宗纪身上多少折磨。 原主作死,真是要把她坑惨了。 翡翠见她半晌也不说话,一个劲的在她耳边上眼药,“郡主您仔细想想,平阳王世子克您也不止这一次了,去年中秋节,陛下和贵妃在泰安殿设宴,您使人给他下药,结果自己误喝了酒,在冷水池子里泡了一两个时辰,事后发热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 这事姜妤倒是能想起来,毕竟遭了那么大的罪,永安郡主害人害己,要是原主还在,听到翡翠这么说,肯定也觉得宗纪是扫把星,但现在她穿成了永安郡主,她可不觉得永安郡主发生这些倒霉事是被宗纪克的,书里在永安郡主嫁给宗纪前描写的并不算多,只以宗纪的视角带过,写到她给宗纪带来的麻烦,并未写到永安郡主身上发生的事。 不过宗纪克永安郡主这话虽是无稽之谈,永安郡主那些倒霉事却与宗纪脱不了关系,以她对宗纪那个隐忍腹黑男的了解,这些倒霉事应该都是宗纪的手笔。 她本以为永安郡主的噩梦是从嫁入平阳王府才开始,早期宗纪为了避免暴露实力一直忍让她,现在看来宗纪即便是为了大局隐忍,给永安郡主这个蠢货点教训也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宗纪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腹黑阴狠,多智近妖,心机深沉,对朝中众人的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姜妤看书时沉迷宗纪这个人设无可自拔,看他搞事业虐渣那是一个爽,但现在作为一个被他虐的渣,姜妤心情就很微妙了。 姜妤心痛的闭上眼睛。 翡翠自作主张道:“奴婢替您下去抽他。” 说着便撸着袖子要下车。 姜妤终于受不了这个从她一睁眼就在耳边叽叽喳喳不停煽风点火的小丫头了,掀开眼皮瞥了眼她兴奋搓手赶着出去作死的样,回忆永安郡主说话的语气,冷喝一声,“放肆,本郡主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翡翠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到马车上,“郡主饶命,奴婢绝无僭越之心。” 说着便俯首,砰砰砰的撞向马车底部,额心红了一片,“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郡主饶了奴婢这一回。” 翡翠的眼泪像断了弦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姜妤,“......”她不过就是训斥了她一句,阻止她出去作死,倒也不用如此吧。 姜妤放轻语气,“不必磕了,起吧。” 翡翠眼神更加绝望,她在郡主身边伺候多年,知道郡主脾气虽不好,但对身边惹她不快的下人,打罚过也就罢了,她亲自开口教训的都不算什么大事,像这样罚都懒得罚,怕是要赶她走了。 她这些年为了讨好郡主,跟在郡主身边狐假虎威得罪了不少人,倘若失去郡主庇佑,哪里还有她的活路呀。 当即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姜妤现在心思都在怎么讨好宗纪上,已经让她起来,也就没在意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起身准备出去向宗纪解释一下自己对他没有恶意。 至于要怎么解释,说真的她现在也还没想好,但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晾在外面,永安郡主的车架受惊,九成九是他动了什么手脚,再不出面释放善意,说不准等会又要天降什么祸事到她身上了。 珍珠注意到她的动作,掀开马车帘子挂到一侧的金钩上,扶她下车。 姜妤弯身走出马车,捏了捏手心给自己打气。 不怕,原主作天作地最后都没死,书里面对永安郡主和平阳王世子的新婚之夜进行了描写,平阳王世子在进入婚房前,他身边那些幕僚下属在向他敬酒的时候都为他娶永安郡主这样不堪的女子为妻感到不平。 宗纪倒不是个矫情的人,他娶永安郡主是为了博取圣上的信任和她背后信阳侯府的势力,并不觉得委屈,甚至同他的好友说过,永安郡主既是他的妻子,他就会让她得到平阳王世子妃该有的尊荣。 不过再好的脾气也抵不过新婚之夜永安郡主就咒骂宗纪,甚至出言羞辱宗纪已经过世的母亲。 所以她现在补过,应该还……能挽回一波好感吧? 侍立在马车前的随从见郡主出来,跪俯于地,肩腰一平,姜妤只犹豫一瞬,便探着脚踩上随从的后背,在珍珠的搀扶走下马车。 信阳侯府的随从护卫跪了一片,为首的陈护卫带头请罚,“属下失职,请郡主责罚。” 姜妤没理会他,略一偏头,目光正落在不远处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眸中霎时溢满惊艳。 初春的风,和煦绵长,宗纪一身白色长衫,立在人群之间,清隽俊朗,腰系剑钩,垂挂玉坠,金光从琉璃瓦上擦下,映在他俊美的侧脸,剑眉星眸,皎皎如同天上月。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妤隐约听到自己心口跳动的声音。 这人,也好看了吧!!! 记忆里宗纪便是永安郡主见过的最俊朗的男子,只是凭借回忆,远没有亲眼所见这么震撼,也难怪永安郡主这个好色之徒喜欢纠缠于他。 只是美男美则美矣,却是带刺的玫瑰,披着羊皮的狼。 想到永安郡主嫁入平阳王府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惨之状,姜妤再看向那张如玉脸庞,便觉后背发毛。 许是她注视太久,宗纪微抬眼睫,看向她,微微颔首。 姜妤敛住心神,向他走了过去,站在他左后方的青衣护卫目光警惕的看着她,抬手搭在腰间配剑上方,往宗纪的方向挪了一步,做出保护姿态。 姜妤注意到护卫的动作,面上不显,心里暗叹原主作孽,看给人家护卫吓的,她就想凑近些好说话,搞得像她要袭击他主子一样。 原主喜好华奢,发髻上簪饰繁多,衣裙曳地,姜妤忍着脖子的不适,快要走到宗纪面前时不小心踩住裙角,脚下一绊,直直向宗纪栽了过去。 宗纪侧身躲过,好在珍珠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姜妤站在刚刚宗纪站的位置,回身看他。 宗纪又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姜妤之间的距离,温声关切:“永安郡主,没事吧?” 主动关怀,轻飘飘的,好像刚刚躲闪不救的人,不是他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姜妤:我扑到帅哥怀里了吗? 没有哦,帅哥躲开了。 这章留言依然送红包,(づ ̄3 ̄)づ╭?~ 第3章 姜妤有心与他修复关系,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做没看出来他嫌弃自己。 她微抬下巴,学着记忆里原主说话的姿态,趾高气昂道:“平阳王世子,本郡主诚心邀请你同游临源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是瞧不起本郡主吗?” 她比他矮许多,要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宗纪长睫微垂,目光落在姜妤脸上,她额角一片乌青蔓延到眉骨,梗着脖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委实有些滑稽。 姜妤被宗纪看得心虚,老天证明,她真的是想讨好他的,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现在就和宗纪握手言和,对天发誓她以后绝不再找他麻烦,老实本分的过日子,不给他使绊子。 但她不能,她现在是永安郡主,人也是她亲口下令让抓来的,她就必须得在他面前胡搅蛮缠一番,但又不能触及他的底线,把今天这事揭过去。 姜妤挺了挺胸膛,攥紧袖角,破罐子破摔说:“说话呀,本郡主问你话呢。” 姜妤腿都软了,她现在嗤之以鼻的,可是日后能让她生不如死的新帝啊。 宗纪没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敛睫掩饰住复杂的目光,不急不缓道:“我前些日子奉旨办差,在外头待得日子久了,刚回皇城,水土不服,身体不适,这两日确有不少人家到平阳王府下帖,大多是为了临源阁的上巳活动,不好单独应下其中一家,便吩咐府上下人,凡有邀往临源阁的帖子,一概代为回了,竟不知郡主也下了帖。” 即便早就知道宗纪有法子应对自己的无理取闹,听他说完还是忍不住心里赞一声好。 真不愧是能从一个质子爬上皇位的人。 话说的不卑不亢,又让人浮想联翩,别家下的帖子他都明明白白的回绝了,虽然他也拒绝了她,但他不是有意的。 姜妤顺杆子往下爬,露出一个愚蠢的微笑,“你的意思是,在你心里,我与其他给你下帖的人都不一样,你若知道我永安郡主给你下了帖,便是身体不适也会爬起来应邀对不对?” 没错,原主就是这么一个自大的女人。 宗纪轻抿薄唇,不置可否。 姜妤点头,像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她身边一个随侍小厮跳出来叫嚷,“不可能,奴才到平阳王府下帖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是信阳侯府的永安郡主,平阳王府的门房管事还奚落奴才,说男女授受不亲,他家世子一向重视礼节,既是郡主您下的贴,就更不能应了。” 这次到平阳王府下帖的任务就是这个小厮负责的,他虽然只是一个跑腿小厮,却是永安郡主身边的,放到外面也算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别人家的门房瞧见他都是六爷长六爷短的把他请进去,招待最好的茶,还没人敢让他吃瘪,平阳王世子两次拒绝郡主的邀请,害他被郡主迁怒责骂,他心里记恨着这事,跳出来蹿火。 姜妤瞥他一眼,他气焰更加嚣张,义愤填膺的喊,“郡主,平阳王府的下人根本就没有把咱们信阳侯府的人放在眼里,他们还说你,不守礼节。” 姜妤让他那大嗓门嚷得耳朵嗡嗡叫,这永安郡主身边的下人怎么回事,竟是些喜欢搞事的蠢货。 姜妤深吸口气,盘算着该怎么不露痕迹的替宗纪开脱,这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像是她听了小厮的话,要开始找茬了。 小厮洋洋得意的叉着腰,向街道两侧围观百姓展示他六顺在郡主跟前是能说上话的。 “六顺,到平阳王府下帖的差事是你办的,可世子都不知道咱们郡主下过贴,该不是你欺上瞒下,跑哪里喝酒去了,压根就没去过平阳王府,怕郡主罚你,才故意污蔑平阳王府的下人吧,谁不知道平阳王世子是君子,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珍珠劈头盖脸的对着六顺数落一通,六顺噎的脸色发白,又不敢同她辩驳,跪到地上喊冤,珍珠扶着姜妤的胳膊,细声道:“郡主,平阳王世子高风亮节,是圣上赞过的,他必然不会说谎,想来不是六顺办事不利,便是王府的下人想偷个懒,没把这事呈上去。” 姜妤点头,甚是欣慰,总算身边还是有聪明丫头的,知道轻重。 她假装思考了下,抬起头,直直的望着宗纪,灿然一笑,“既是舅舅夸过世子,想来世子是不会骗我的,本郡主是听闻世子你文武兼备,宗宛柔说,今日上巳,要玩些新花样,曲水流觞,少不了写字作诗,舅舅前些日子还说我不学无术,这次本郡主志在第一,才要邀你同游。” 高风亮节,不会撒谎,我信你个鬼你个大猪蹄子,圣上都被玩得团团转。 姜妤昧着良心拍马屁,宗纪宠辱不惊,“郡主谬赞了。” 姜妤扬着笑脸,往宗纪身边凑了凑,“世子不必谦虚,他们都说你满腹经伦,出口成章,这点,我实在佩服你,我每次看到书册就头疼。” 她垂头,手指在腰间挂着的鞭子上摸了摸,原主的名声很烂,这也是后来宗纪大刀阔斧斩杀朝臣,百姓都依然觉得他们的新帝是君子,错在那些朝臣冲撞了皇后,错在皇后的主要原因。 一个君子和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外人自然选择相信君子。 她虽不在意名声,她也不能一直学着永安郡主刁蛮任性,动不动就用鞭子抽人,这简直就是一暴戾少女,她得潜移默化的成为一个正常人,最重要的是,万一按照原书剧情,她被赐婚给了宗纪,待宗纪登基以后,她便是皇后了。 宗纪这个人很爱面子,从他费劲心机立君子人设就能看出,他容不得自己有一丝污点,身为他的原配发妻,一国的皇后,当然与他是一体的,永安郡主不贤良,他改变不了永安郡主,就曲线救国,选择另外一种方式,当着她的面把那些过去与她有一腿的男子全都杀了,而且手段特阴险,不一次杀完,每晚在她临睡前杀一个,搅得永安郡主夜不能寐,精神都失常了。 为了避免日后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家庭冷暴力,姜妤决定向他学习,势必给自己立出一个千古贤后的人设。 宗纪心下诧异,圣上宠爱永安郡主,让她在章华殿与皇女共同听讲,她不服夫子管教,接连气走数任章华殿夫子,信阳侯羞见天颜,主动请命把她带回家中教导,章华殿夫子她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是信阳侯为她请的没有官身的夫子,信阳侯府的书房都被她烧了好几个。 刁蛮任性,不学无术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从来都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不止一次被她奚落读书无用,今日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竟羡慕他读书多了。 宗纪温和道:“郡主身份尊贵,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不喜欢不擅长的,无需勉强自己。” 姜妤唔了声,仰着头,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声音无比虔诚,“世子你果然是有大才之人,言浅意深,真知灼见,不似我爹那么迂腐,总是逼着我看书。” 宗纪含笑不语。 姜妤自顾自的说:“我爹逼我读书的时候,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辩驳他呢,看来看书还是有点用的,我要是有世子的见识,就不会在我爹和舅舅骂我的时候哑口无言了。”她一拍手,像是心血来潮,“世子,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不如借几本你看的书给我瞧瞧吧。” 宗纪道:“郡主想学什么?” 姜妤大言不惭道:“看了之后能像世子一样,我爹和舅舅无论骂我什么我都能辩驳回去。” 宗纪身后的护卫翻了个白眼,后退一步,双手环臂,仰头看向天空,神情很是不屑。 宗纪淡淡一笑,“三字经取材典范,浅显易懂,郡主可以先读这一本。” 确实浅显易懂,儿童的启蒙书推荐给她,姜妤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姜妤幽幽的说:“世子你小瞧本郡主了,三字经我早背熟了。”她突然想到贤后是天下女子的典范,福至心灵,“世子,你那里有女则女诫吗?” 宗纪目光复杂的看着姜妤。 姜妤话一出口,也意识到了不妥,向男子借女则女诫,像是拐着弯的骂人一样,她扯了扯嘴角,一脸无辜的说:“我看家中的妹妹都在看这些书。” 宗纪沉默片刻,“郡主可以向她们借阅。” 姜妤觉得自己这一波在宗纪面前好感已经刷的差不多了,最起码他知道自己开始看女诫了,再多说怕是要适得其反。 信阳侯府的下人重新抬了一顶软轿,虽无来时乘坐的马车张扬,亦是精致华美。她满意的同宗纪告别,在信阳侯府护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回信阳侯府了。 宗纪站在原处,待姜妤的轿子远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宴义蹙着眉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永安郡主居然想着看书了,还想看女则女诫。”听着都觉得可笑。 宗纪神色平淡,他去年被圣上派去北边办差,刚回来不久,与永安郡主有小半年没见了,这次他拒绝她的邀请,依着她肆意妄为的性子,派人堵他是意料之中的事,姿态倒是一如既往的张扬,只是想到她刚刚扬着下巴,额上肿了个大包,还故作凶悍的样子,倒是比从前添了些灵动劲。 宗纪唇角翘了翘,“近来陛下有意给太子选正妃,她约莫是急了。” 宴义恍然大悟,永安郡主虽然爱好美色,但她自诩出身高贵,认为除了太子,这天下其他男人的身份都配不上她,一心一意想做太子妃。 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事关国本,陛下虽然宠她,但她骄纵跋扈,胸无点墨,实在不宜为太子妃,因此永安郡主求了陛下许多次,陛下都没有应她。 宴义笑着说:“永安郡主和太子,倒是十分相配。” 宗纪瞥他一眼,宴义自知失言,连忙垂首噤声,宗纪转过身,缓缓道:“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姜妤:(尔康手)不,我没有想做太子妃,听我解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为了嫁给你 宗纪:“......那我就有点慌了。” 第4章 软轿一路抬回永安郡主居住的栖霞院,栖霞院建于信阳侯府后宅最东面,地势偏高,通透明净,院前种了两颗高大的桂花树,随着阵阵微风,香气扑鼻。 姜妤刚下轿子,院子里便走出两拨人,为首的分别是信阳侯府的二房夫人和三房夫人,也就是永安郡主的二婶和三婶。 “阿妤,婶婶的心肝啊,头怎么肿成了这样。”先跑过来的是姜三夫人,她穿了一身崭新的缎织牡丹对襟外裳,头发梳成倭堕髻,绾着一支八宝攒珠钗,耳朵上一对圆润的红玛瑙耳坠,打扮端庄富贵,殷勤的拉住姜妤的手,满目关切。 珍珠躬身回道:“马车在长宁大街上突然受了惊,郡主磕到了头。” 姜三夫人闻言眸光一凛,侧身对着姜妤身边的婢女斥责,“你们是怎么伺候郡主的,这么多人跟着竟让郡主磕了头,没用的东西。” 几个小丫头跪地请罪,珍珠和翡翠是永安郡主的贴身婢女,地位不同于一般下人,站着没动。 三夫人对今日跟着永安郡主出去的婢女好一通数落,又是要打又是要卖的,姜妤琢磨着,三夫人应该没有权利卖她院里的下人呀。 她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却也知道古代大家族里弯弯道道多,下人代表的是主子的脸面,即便有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罚的。 永安郡主的母亲寿昌长公主去世后信阳侯并未续弦,只有永安郡主这么一个女儿,如今信阳侯府管家的是二夫人。 三夫人既不是当家主母,又不是永安郡主亲娘,当着她的面,张口闭口都是发卖她的丫头,那几个小丫头战战兢兢的,看这架势也不是头一回了。 姜妤暗自想了想,发现记忆里永安郡主对自己这个三婶还是不错的,觉得三婶对自己是真心疼爱,她稍有不适,三夫人便慎重其事,斥责她身边的下人,这让自小就没有母亲的永安郡主倍感亲切,当着她的面发卖她的丫头,她从来都没阻止过。 毕竟几个小丫头罢了,永安郡主并未放在心上。 在永安郡主心里,对她阿谀奉承,事事顺着她的,便是对她好的。 她凭借永安郡主的记忆想了一圈,发现在永安郡主的认知里,整个信阳侯府的主子都是好人。 姜妤刚有些缓解的头又疼了起来。 别人她尚未接触还不能确定对永安郡主是不是真心实意,就和三夫人接触这么一会的功夫,她虽然每一句都是在为她抱不平,但姜妤却感受不到一丝亲情的味道,还有那位在她耳边煽风点火,怂恿她去找宗纪茬的三堂妹姜娇,就更不像对她真心的样子了。 姜妤对原主的三观认知感到崩溃,她觉得自己拥有原主的记忆,除了能知道谁是谁,简直是毫无用处。 “还是让阿妤先进去让府医瞧瞧吧。”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二夫人淡淡瞥了眼还在摆侯府主人架子的三夫人,走到姜妤另一边,“阿妤,头疼不疼,府医已经在里面候着了,咱们进去吧。” 这位二夫人没像三夫人一样心肝肉的喊,看起来倒更像一位靠谱的长辈。 姜妤早就想躺下好好歇一歇了。 众人簇拥着姜妤进屋,院里早就候了四个府医,轮番上阵给她诊了脉,最后得出结论,并无大碍,只是额头上的淤肿需要敷药才能尽快好转。 当然,郡主身份高贵,磕伤了头受了惊吓怎么能只开点外敷的药呢,在姜三夫人的胡搅蛮缠之下,府医又给她开了安神药,补心补气活血化瘀等没病喝几碗,暂时喝不死的药。 姜妤躺在床上,贴身婢女琉璃在她额头上了药,退到一边。 三夫人站在游廊里责骂小丫头们的声音飘了进来,二夫人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扭头看到姜妤额上包扎的一圈白布,巴掌大的小脸素净着,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蔫蔫的,嘴角紧抿到一起,没什么血气,一双桃花眼时不时的上挑盯着帐顶发呆,没了往日里的盛气,看起来真被吓到了。 今日事情的来龙去脉二夫人已经细细盘问过珍珠了,她不像三夫人一味的责怪下人没伺候好,拉车的马突然受惊,车厢内的姜妤不可能不受伤,只是轻微磕伤了头部,算不得什么大事,养几日便好了,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姜妤这孩子又不知死活的去招惹平阳王世子了。 姜妤这孩子骄纵跋扈惯了,身后有陛下撑腰,侯爷就这么一个女儿,整日也是捧在手心里宠,怜惜她自小没了生母,疼都疼不过来,就养成了这样一副性子。 二夫人原本不想说什么,便是她说了,姜妤也不爱听别人对她说教,不会往心里去,反而会因此疏远她,但此刻看着她这一张肖似寿昌长公主的脸,想到寿昌长公主临去前躺在床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唯一的女儿姜妤,请陛下和信阳侯府替她照顾好女儿,便觉喉间一酸。 没娘的孩子,就是要跋扈些才没人敢欺负。 二夫人很没有原则的自己说服了自己,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正要劝她两句,姜三夫人捏着帕子从外面进来,俯身把她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慈爱道:“阿妤,今日这事,三婶想想都觉得后怕,想着还是你身边伺候的不够稳重。” 屋子里伺候的几个贴身婢女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永安郡主性格刁钻,伺候的下人一批批的换,大浪淘沙似的选出了四个贴身伺候的婢女琉璃,玛瑙,珍珠,翡翠,极得永安郡主信任,把永安郡主的日常起居打理的井井有条,院子伺候的小丫头时常有惹永安郡主不快被打发出去的,这四位却站稳了贴身婢女的位置再没换过人。 莫说是在信阳侯府其他下人面前有脸面,便是宫里的宫人们看到她们也要客客气气的叫声姑娘,能留在郡主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有她们的过人之处,三夫人想安排她的人到郡主身边贴身伺候,变着法的挑她们几个的过错,往常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被她刻意放大斥责她们办事不利,今日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正合了她的心意。 三夫人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了,姜妤不蠢,自然也看出来这位三婶想干什么了,这是想在她身边安插个眼线,依照原主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身边有个居心叵测的人,估计得被人当枪使了。 “三婶身边的碧玺一贯稳妥,上回你去三婶那里还夸过她做的点心好吃,不如让她过来伺候你吧,刚好名字和你屋里几个大丫头也像。” 三夫人笑盈盈的说完便见姜妤睁着双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她,一副完全没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去的样子。 “阿妤,可是身上哪里不适。”二夫人轻声问道。 姜妤恹恹的闭上眼,疲惫得揉了揉额角,“头疼,有点吵。” 语毕,众人目光齐齐落在三夫人身上。 刚刚其他人都未说话,便只有这位三夫人像只蜜蜂似的嗡嗡叫个不停,姜妤嫌吵,虽未言明是谁,但也只有她了。 三夫人脸色一僵,在二夫人不悦的眉峰下,悻然的闭了嘴。 姜妤这丫头对家里人的态度虽不像对外人那样趾高气昂,但终归是侯爷唯一的嫡女,大宏朝尊贵的郡主,她这个做三婶的同她说话也是捧着来。 何况寿昌长公主离世多年,也不见侯爷有续弦的意思,侯爷没有嫡子继承爵位,信阳侯的爵位自然就要落到二房三房头上,她与二夫人洗膝下各有一嫡子,要论品性,二房的姜誉整日斗鸡遛狗,不学无术,在她眼里连她生的姜康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但爵位一事她说了不算,得侯爷和陛下定夺。 侯爷和陛下溺爱姜妤,姜誉那小子瞧着憨头憨脑的,心眼却不少,时常跟在姜妤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溜须拍马,姜妤最吃这一套,对他也比府里其他弟妹更亲近些,将来侯爷请封世子,少不得要问问姜妤的意见。 她安插在姜妤这里伺候的小丫头都只能在外面伺候,近不得姜妤身,原想趁着珍珠翡翠两个丫头贴身婢女伺候不力,把自己人安排过来,竟被她一句头疼给岔过去了。 三夫人闹了个没脸,姜妤身边几个伺候的婢女和二夫人身边的婢女都觉得解气,垂着头憋笑,屋里气氛有些怪异,三夫人寻着借口出去看府医给姜妤开的那些安神补气药有没有煎好。 姜妤躺在床上,闭目不语,浑身乏力,四肢提不起什么劲,真有些累了,原主留下来的烂摊子她暂时也不想动脑子去想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二夫人想让她先好好休息,其他事情可以以后再说,但居心叵测的三夫人还等着献殷勤,她担心出了这院子,自己这个脑子不太聪明的侄女就被孟氏给坑了,便静静的坐在床边等着三夫人一起走。 姜妤将将睡着,便被珠帘摇荡的声音吵醒了,三夫人耐性不错,刚被她落了脸面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忿,带了个婢女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 姜妤睁开眼,三夫人身后的婢女端着个红漆木托盘,待姜妤看清楚上面摆了满满三大碗黑乎乎的汤药时,唇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 这哪里是要给她补身体,这是要毒死她吧。 “阿妤,喝药吧。” 三夫人端起其中一碗往姜妤唇边送,姜妤看着姜三夫人笑盈盈的样子,仿佛听到了潘金莲在呼唤武大郎起来喝药,推拒着说:“不用了三婶,我不想喝药。” 三夫人说:“不喝药怎么行,侯爷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金尊玉贵的,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这种奉承话原主最爱听,三夫人句句话往原主心缝里说,有这些人天天在她跟前吹捧着,也难怪她会养出一副自负自傲的性子。 她不说姜妤倒忘了原主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她不想喝药也没人能逼得了她,索性扯了被子翻过身,背对着众人,“不想喝,我困了,想睡觉。” 姜三夫人接连两次被姜妤下了脸面,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要是不能让姜妤把药给喝了,往后还怎么在信阳侯府立足。 她心下暗骂姜妤目无尊长,不成体统,活该圣上不愿意立她为太子妃,面上瞧不出丝毫不满,“阿妤,喝了药再睡,等睡醒了,病就好了。” 姜妤盖着被子不理她,这位姜三夫人可真是毅力惊人。 二夫人看不过眼了,劝道:“罢了,阿妤受得是外伤,已经上了药,这药不喝便不喝了吧,折腾这么久,阿妤也累了,先让她睡吧。” 三夫人觉得二夫人这是故意看她笑话,阴阳怪气的说:“二嫂没有女儿,当然不知道女孩儿得娇养着,我拿阿妤当亲生女儿,她的身子骨我最清楚,这药固本培元,喝了对她身体好。” 这话说的,竟像是二夫人对姜妤漠不关心似的,二夫人被她这幅虚伪的嘴脸气得冷哼一声,她与三夫人不和已久,私底下更难听的话都说过,自然不会把这种话放在心上,只恨三夫人颠倒黑白,刻意离间自己和姜妤的关系。 她顾忌姜妤身体,不欲与三夫人在这里吵,三夫人却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又喋喋不休的念了起来。 姜妤被吵得头昏脑胀,胸前翻涌着一股无名火气,觉得三夫人太聒噪,恨不得找东西把她嘴给堵上。 “阿妤,听三婶的话,药都快凉了。” 三夫人端着青花药碗,掀开姜妤的被子,拍上她的肩膀,姜妤不耐烦得挥胳膊想要挣开她,姜三夫人没站稳,向后趔趄两步,倒在婢女香巧怀里,碗里黑乎乎的药全部泼到她的前襟,药碗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姜妤呆了下,坐起身看着三夫人湿漉漉的衣服,心下叫苦,坏了,她的千古贤后人设还没开始就崩塌了? 第一天就失手把药碗打翻在长辈的身上,她说她不是故意的有人信吗? 三夫人低头看了眼,捏着帕子嘤嘤嘤的哭了起来,“阿妤,你若是不高兴,骂三婶几句也没什么,何必要把药打翻,这药是给你补身体的呀。” 三夫人带着哭腔细数她这些年对姜妤的悉心照料,一言不合就道德绑架。 姜妤听出来了,姜三夫人这是要碰瓷,先用亲情绑架她,再卖一波惨,最后顺水推舟把那个叫碧玺的丫头安排到她身边。 这是个不要脸的高手。 往日三夫人一提这些姜妤便会认识到自己的“错”,害怕伤了这个像母亲一样疼爱自己的三婶的心,姜三婶一边捏着帕子抹眼泪一边从指缝中瞥着姜妤,等着姜妤见自己服软。 姜妤果然露出悲切的神情,微垂着眼眸,喊了一声三婶。 三夫人压下志得意满的笑容,重新端起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眼角含着泪,“阿妤,只要你喝了药,身体好了,三婶受点委屈也没什么,三婶就是......” “三婶。”姜妤打断她,抿了抿唇,像是忍无可忍般叹息,“以前别人说我这不对那不对的时候,三婶总是第一个出来替我说话的,我以为三婶是懂我的,对三婶也格外亲近些,可今日,三婶明知我讨厌喝药,却偏要逼我喝。” 姜妤声音渐渐激动,痛心疾首道:“三婶你太让我失望了,原来三婶并不懂我,三婶最近还是不要到我院子里来了,看到三婶,我的心好受伤。” 姜三夫人:“......” 你的心怎么那么容易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姜妤:我要立千古贤后的人设,明天我就立人设,今天就破罐子破摔吧 第5章 耳边终于清静,姜妤喝了杯水便睡下了。 姜三夫人浑身狼狈的出了栖霞院,二夫人笑盈盈的说:“弟妹,阿妤脾气一向如此,今日她受了伤,心情烦躁,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这些话一向都是姜三夫人对别人说的,以彰显她这个三婶对姜妤的了解,这会被二夫人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她听,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硬是挤了个笑脸,“阿妤是我亲侄女,自家孩子心情不好总要对亲近的长辈抱怨几句,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二夫人嗤笑一声,“你不往心里去就好,免得事后有人提起此事,阿妤内疚,还得拿东西来哄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口口声声的疼她,是为了公主给她留的嫁妆呢。” 二夫人说完转身往另一边走,三夫人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待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发了疯似的摔东西。 香巧很有眼色的安抚三夫人,轻声说:“夫人,您不必和二夫人置气,您是老夫人的亲侄女,咱们的五公子聪明伶俐,二夫人祖上不过是商贾发家,到了她父亲那一代才捐了个闲官,如何比得上夫人您名门闺秀,那二公子更是随了他外家,满身商贾气,整日跟皇城那些纨绔子弟待在一起,聚众闹事,都快到娶妻的年纪了,也不见侯爷提请封世子的事,可见是在等着咱们的五公子呢。” 三夫人的气顺了不少,想到侯府的爵位,眼底迸发出不忿,“侯府的爵位本就该是我儿子的,当年若不是姑母大意,没有更换庚帖将我和大表哥的婚事定下来,我何至于要受叶海琴这个贱人的气。” 想起这事三夫人就觉得不甘心,原本老夫人是想让她嫁给大表哥做侯夫人的,那时大表哥尚在边关领军,战功累累,她母亲恐横生枝节,便向老夫人提出交换庚帖,老夫人偏要等儿子回来,与他说了此事,再让他亲自带着礼上门提亲,给孟家姑娘最风光的排场,还让她母亲放宽心,说大表哥一向孝顺,有她在,这门婚事不会有什么茬子,她只认孟家的姑娘做长儿媳。 她说得信心满满,她母亲便信了,那时候她年方十四,母亲与她说了此事,她想到威武的大表哥,春心荡漾,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她跟着母亲随姑母到城门接他,他只向姑母行了礼,看都没看她一眼,便飞骑入宫,用战功,求娶了当朝寿昌公主。 圣上赐婚,姑母不认也得认。 好在老夫人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尚了公主,还有次子,次子虽不及长子,但亦是侯门公子,勤勉读书,性情温和,倒也不失为良配。 就在她以为她会嫁给二表哥的时候,命运弄人,性情温和的二表哥看上了商贾之女叶海琴,为了她不惜与亲生母亲翻脸,如愿娶到了心上人。 而她,婚事一波三折,最终嫁给了侯府最没出息的三公子。 许是老天为了补偿她,长房没有儿子,二房唯一的嫡子荒唐不堪,又有老夫人相帮,将来爵位多半是要落在她儿子头上的。 香巧见三夫人冷静下来,躬身道:“奴婢让人进来打扫。” 三夫人嗯了一声,坐到椅子上,待香巧退到门旁的时候,出言吩咐,“派人去门口盯着,阿娇如果回府,让她先到我这里来。” “是,夫人。” 天色渐暗,无人打搅,姜妤这一觉睡得沉又不怎么踏实,混混沌沌梦到了不少事,梦里面,策马扬鞭的红衣少女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名男子,眸光带着戏谑,恶意满满,“宗纪,过来为我牵马。” 宗纪站着没动,有风掀起他宽大的衣袖,他缓缓的抬起下巴,目光清澈温和。 她身边围了许多人,都笑眯眯的等着看好戏,陛下的宠臣被人指示牵马,这等好戏可不多见。 场面僵持着,永安郡主没使唤动人,气急败坏的扬着鞭子要打人,信阳侯府的二公子手里捏了把折扇,一开一合,挂到腰间,笑得狗腿。 “长姐,我来给你牵马吧。” 他急匆匆的跑过来,差点滑了一跤,模样滑稽,众人哄笑起来,永安郡主嫌弃的踢了他一脚,笑骂道:“平阳王妃未出阁前,便是驯马女,平阳王世子是她的儿子,想来驯马的能力也不弱,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姜誉嬉皮笑脸的说:“姐,最近手头有点紧,给弟弟一次表现的机会,赏我点银子吧。” 众人又笑了起来,无人注意宗纪微垂的长睫下,眸光里一闪而过的森冷。 姜妤像看戏一样看着这场梦,心里很是着急,恨不得代替永安郡主立刻下马给宗纪道歉,不能欺负他啊,以后会遭报应的。 画面一转,她看到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永安郡主坐在凤榻上,枯瘦的身躯穿着金黄色的凤袍,神情呆滞。 大殿内弥漫着血腥的气息,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鲜血从他身底蔓延开。 永安郡主的耳边还回荡着他的求救声,就在前一刻,不过眨眼功夫,刀锋便划过他的脖颈,他并未立刻死去,手捂住伤口,艰难的向她爬过来,他的手快要触及她的衣角时,她别过脸,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坐在一边的新皇眉心轻蹙,立刻有太监上前把他拖了回去,一刀穿过他的胸膛。 新帝放下茶盏,淡淡地问,“第几次了?” 她迷茫的眯起了双眼,第几次,她也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自她入了这座宫殿以来,这样的折磨便每日上演一遍,血泊里躺的那个男人,外貌清逸,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新帝看她这幅样子,继续道:“昭惠太子伴读韩序,他说上元节那日,皇后写信邀他小聚。” 永安郡主神情突然激动,两侧宫人怕她伤到陛下,死死的压住她。 永安郡主破口大骂,“宗纪,你不得好死。”永安郡主表情狰狞的想要挣脱宫人,发髻松散,当啷一声,凤冠落到地上,宫人连忙从地上捡起,重新戴到她头上。 新帝神色平淡,“你是中宫皇后,身份尊贵,犯了错,自然有人代你受过,但这种事,传出去,有伤国体,韩府上下都不能留了。” 永安郡主跌坐在榻上,她的视线突然落到韩序身上,他死得很不甘心,眼珠子瞪得很大。 满目鲜红,她惊恐的缩起脚,凄惨的叫了起来。 宫人们置若罔闻,进来把尸体拖走,一个老嬷嬷拿着梳子替她整理仪容。 “娘娘是后宫之首,要贤良淑德,为天下女子表率,朝中旧臣亦会以娘娘为荣的,莫要再做出格的举动,惹陛下生气了。” 姜妤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她睁开眼,发现是在做梦,松了口气,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刚刚那个梦,应该就是原主最后的下场了。 被宗纪折磨至疯癫。 变态,简直太变态了。 “郡主,您没事吧?” 守在外面的珍珠听见动静,轻声询问。 “我渴了。” 珍珠倒了杯茶,把碧纱帐挑开,扶她起身喝水,一杯见底,姜妤把杯子递回珍珠手里,“不够。” 珍珠回身再给她倒,琉璃端了盆热水进来,瞧见姜妤脸颊泛红,忙把铜盆放到黄花梨木五足香几上,走到床边伸手探姜妤额头的温度,“郡主身上可觉得烧?” 姜妤喝了水,舒畅了许多,把被子踢开,“无事。” 她坐起身,微漾的珠帘外,跪着一个人,姜妤认出来那是她身边四个贴身婢女之一翡翠,也是今天在她身边鼓吹宗纪是扫把星,专克她的那个丫头。 翡翠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磕了个头,求饶道:“郡主,奴婢知错了,求郡主不要赶奴婢走。” 姜妤一时有些茫然,她说过要赶她走吗?好像没有。 翡翠跪在地上,喉间压抑着哭声,小姑娘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可怜巴巴的。 姜妤招手让她进来。 翡翠没敢起身,膝行穿过珠帘,眼圈泛红,姜妤看得直叹气,翡翠是从小伺候在永安郡主身边的,今日她不过斥责她一句便把她吓成这样,可见原主脾气有多恶劣。 “起来吧,不赶你走。” 翡翠一听郡主不罚自己,立马信誓旦旦的表忠心,“谢郡主开恩,郡主天仙下凡,慈悲心肠,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郡主。” 姜妤,“......”这还慈悲心肠,你说这种谎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翡翠能在永安郡主身边留那么多年,全靠拍得一手好马屁,姜妤见她笑盈盈的向自己走过来,隐约觉察到她要拍马屁的意图,及时阻止她。 “今日你说我遇到宗纪便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可还记得发生过哪些事?” 翡翠才犯了错,正想着好好表现一番讨郡主欢心,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她谄媚一笑,“从奴婢七岁到郡主身边伺候起,郡主便是奴婢心中顶顶重要之人,别人的事奴婢过眼便忘,可事关郡主,奴婢都认真记在心里。” “郡主您十岁的时候,用石头扔平阳王世子,结果那石头碰到了树枝,反过来砸到了郡主身上。” “平阳王世子在鱼池边喂鱼,您从他身后想推他入水,他恰好往前面挪了一步,郡主您扑了个空,脚下没站稳,自己掉水里去了。” “前年秋猎,您在狩猎场西边挖了陷阱,引他过去,不知怎的原本要到东边狩猎的太子殿下到了西边,还掉到了陷阱里,害您被侯爷训斥,在院里禁足了三天。” 翡翠的嘴就像抹了刀一样,一刀两刀三四刀,刀刀戳人心。 姜妤听了原主干的这些蠢事,满脸生无可恋。 永安郡主啊永安郡主,你为什么要推人家小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人家没扒拉你,你为什么要推人家小男孩 第6章 心里有事,白日又睡了会,夜里姜妤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感慨命运不济,脑子里一直想着要怎样向宗纪示好,弥补原主对宗纪做下的那些事,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日光渐亮,栖霞院里几个贴身婢女除了珍珠在里头伺候,其余人皆候在正屋廊下,永安郡主一向不受晨昏定省规矩的约束,她若是没睡醒被吵醒脾气极大,是以里头没有动静,无人敢扰她。 姜老夫人那里一早遣了人来询问姜妤伤势,这会也在花厅里喝茶候着,不敢有一丝抱怨。 巳时过半,静立在床头的珍珠听到账内传出动静,轻手轻脚的挑开碧纱帐,伺候姜妤起床。 姜妤额上的伤看起来比昨日还要严重,整个左眼眉骨上方都泛着青,倒是不怎么疼了。 姜妤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几个婢女惴惴不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尤其是昨日跟出去伺候的珍珠和翡翠,觉得一阵阵凉意从脚心涌上,遍体生寒,唯恐姜妤发怒。 姜妤端详了会额头上的伤,觉得这个样子不宜见人,吩咐道:“你们等会给我准备一顶帷帽。” 几个婢女皆是一愣,对姜妤看到头上的伤这么淡定很是意外。 琉璃拿着一支艳丽的牡丹金簪往她发髻上比划,问道:“郡主要出府吗?” “嗯,这个就不戴了。”姜妤按下琉璃的手,“压得头疼。” 原主生来尊贵,她本人性格张扬,衣着打扮亦是力求华贵,艳压群芳,好在她这张脸生的娇艳,倒撑得起那些服饰,原主虽然性情跋扈,但审美没有问题,姜妤不打算改变穿衣风格,只是现在额上的伤还未好,脑袋上顶太多首饰反而滑稽。 姜妤梳妆的功夫,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芳香四溢,没吃早饭,姜妤这会已经饿了,为了让女儿吃的好,栖霞院的厨子都是信阳侯从各地重金请进府的,专为永安郡主一人做菜,其中还有两位是圣上赐下的御厨,确保永安郡主无论想吃哪类菜系都能尝到最正宗的味道。 这倒是便宜了姜妤,她坐下正准备吃饭,便听外面小丫头欢天喜地的说:“二公子来了。” 二公子姜誉只比姜妤小一岁,平日里游手好闲,与皇城里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寻衅滋事,姐弟俩年纪相仿,又臭味相投,感情好的跟同胞亲姐弟似的,姜誉出手阔绰,回回来都像散财童子一样给她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赏钱,有他在院里的小丫头放松闹一闹,永安郡主也不会怪罪。 栖霞院里的小丫头们见了二公子比见了亲爹还亲。 门帘被掀开,姜誉风风火火的进门,急赤白咧的喊,“姐,严文轩那个龟孙子......姐,你额头怎么了?” 姜誉本来也不知道想说什么,看到姜妤头上的伤,话锋一转,走到姜妤身边拖着椅子坐下,眉心都拧到了一起。 昨日上巳永安郡主说要去找宗纪算账,让他先去临源阁,他在游船上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叫了几个耍杂的在湖心的船上表演,玩的不亦乐乎,喝了酒,昨日宿在外面没回府,不知道她的马昨日受了惊,更不知道她受了伤。 姜妤夹了块牛肉放到嘴里,牛肉口感香嫩,汁浓味厚,咽下了肚才对姜誉说:“昨天出去的时候马受了惊,磕了一下,并无大碍。” “姐,我花容月貌,沉鱼落雁的姐姐,你身娇体贵,这么严重的伤怎么能说无碍的,什么马这么放肆居然敢令你受伤,简直是十恶不赦,看我不把它五马分尸。” 这番话浮夸又做作,姜妤以为姜誉是在开玩笑,结果发现姜誉神情异常认真,看不出丝毫装腔作势,甚至已经起身骂骂咧咧的向外走去。 姜妤喊他,“你干什么去?” 姜誉咬着牙板根,“我去给你报仇。” 姜妤横他一眼,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昨日受惊的那匹马,是圣上赐我的汗血宝马,对了,你刚刚说要把那匹马怎么样?” 御赐的汗血宝马用来赶马车,天底下也就永安郡主能干出这种事了,也只有她才有这胆子。 “原来是它呀。”姜誉一脸跟那匹马很熟的样子,夹着尾巴坐回姜妤身边,装傻充愣的夹了一筷菜放到姜妤碗里,夸赞道:“还是长姐这里的菜味道最好。” 御赐的马,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五马分尸。 姜妤也不取笑他,问道:“你刚刚说严文轩怎么了?” 姜誉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难得见长姐胃口这么好,他瞧着竟也被勾起了几分食欲,这么好的气氛,姜誉怕说了长姐会气得吃不下饭,举着筷子高深莫测的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弟弟我已经有了对策,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姐弟俩安安静静的吃完一顿饭,期间姜誉数次想和他姐说话,但他发现他姐真的是很认真的在吃饭,居然都没有对饭菜的味道挑三拣四,以前他姐吃饭基本上不会在同一盘子里夹两次菜,每吃几口都要对菜的味道评价一番,再对掌勺的厨子行赏,以此彰显她永安郡主的高贵身份。 今天不仅没把厨子传唤过来训话,那盘牛肉都吃了小半盘了,姜誉目光默默移向她的额角,觉得他姐可能脑袋被撞出了点问题,但他不敢说。 饭后姜妤靠在窗前的紫檀雕花榻上,手里捧了一碗酸梅汤,听姜誉在那边激情辱骂当朝监察御史严文轩。 原因是今日早朝严文轩把姜妤给参了,说姜妤嚣张跋扈,恃强凌弱,当街胁迫平阳王世子,无视礼法,说到心潮澎湃之时,连带着永安郡主往日那些鞭打探花郎,出言调戏民男,横行霸道的事迹又细数了一遍。 永安郡主每次被御史参的时候这些罪状都会被提起,区别只是每次都添几条新的,可惜圣上对这个外甥女十分溺爱,只要她没犯下什么通敌卖国,危害社稷的重罪,圣上都是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态度由着御史的唾沫满天飞。 今日早朝圣上坐在龙椅上看严御史的唾沫飞了一个多时辰,都快睡着了,最后朝自己的贴心臣子宗纪使了个眼色,才终止了这场针对姜妤的炮轰。 “是平阳王世子为我说话了?”姜妤心里一喜,看来昨日的那波示好还是挺有用的。 姜誉点头,转身大马金刀的坐在姜妤身边,端起旁边小案几上的酸梅汤,仰头闷了一整碗,说了这么久的话,口干舌燥。 姜妤追问,“你可打听到世子是怎么说的?” 姜誉道:“这个平阳王世子人倒是不错,被姐你欺负了这么多次,竟也没想过报复,他说昨日他不委屈,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就是在报复。 姜妤一口气噎在胸口,她昨日本就没对宗纪做什么,虽然原主确实派人胁迫了他,但见面之后她的态度极好,甚至还向他讨要了女则女诫,他分明可以解释昨日之事是个误会,却偏要说他不委屈,并未放在心上。 这种说法,分明就是坐实了严御史参她的话,既彰显了他的君子气度,又能在圣上那里卖一波好。 心机,简直太心机了。 她现在合理怀疑那个严御史就是受了他的指使才敢参自己,别人不知他心机深沉,觊觎皇位,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书里虽未写到他具体的谋划,但他后来那么顺利的坐稳皇位,必然很早就开始拉拢朝臣。 姜妤想起永安郡主每次遇到宗纪都会倒霉,便觉得现在有一把刀悬在自己的头上,她被死神攥住了脖颈,必须要尽快让宗纪放下对自己的敌意。 姜誉瞧她半眯着眼,嘴角紧抿,以为她这是气严文轩胆大包天敢在朝会上参她,拍着胸脯说:“姐,你别生气,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找人收拾他。” 姜妤被他打断思绪,看他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问道:“你要怎么收拾他?” “我找人给他套上麻袋揍一顿。” “他前脚参了我,后脚就被人套麻袋揍了,应该会怀疑到我头上吧。” 姜誉怔了一下,挠了挠头,无所谓道:“怀疑就怀疑呗,他没有证据,圣上也是护着你的。” 姜妤白了他一眼,“他是御史,便是没有证据证明我指使人打了他,日后盯着我参怎么办?” 她要立千古贤后人设,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御史,何况这个严御史可能是宗纪的人,就她这个堂弟的脑子,可别跟原主一样想打人最后被人家算计了套着麻袋打一顿。 就原主干的那些事,御史参她也不冤。 姜誉问道:“那姐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放他一马吧?” 姜妤现在根本没心思管什么严文轩,随口糊弄道:“这事你别管了,我自有成算。” 姜誉一向听他姐的话,听她这么说,对着姜妤露出一个他懂了的笑容。 姜妤也不知他懂什么了,走廊里传来翡翠的声音,“三小姐来了怎么不进去?” 姜娇带着婢女站在门前,笑着转移话题,“远远就听到我二哥的声音,他也来了?” 翡翠回道:“是呀,二公子也在。” 翡翠挑开门帘,请姜娇进去,姜娇见她手里拿着帷帽,好奇道:“长姐要出门吗?” 翡翠没答她,只说:“三小姐进去坐吧。” 姜娇笑了笑说:“我就是过来看看长姐的伤如何了,既然长姐要出门,我便不进去打扰了。” 翡翠看着三小姐袅娜的背影,觉得奇怪,进屋朝姜妤行了礼,“郡主,软轿已经备下了。” 姜妤嗯了声,“刚刚遇见三小姐了?” 翡翠道:“是呀,三小姐好生奇怪,人来了也不进屋,在外面站了会,又走了。” 姜妤心下了然,这是听到姜誉说要拿麻袋把严文轩套起来打一顿,回去向三夫人传递消息去了。 第7章 姜誉听到姜妤让人备了软轿,看了眼姜妤头上的伤,担心道:“姐你才受了伤,还是在家里歇着吧,教训严文轩这么点事交给我,包你满意。” 姜誉以为姜妤这是要出府亲自去教训严文轩。 姜妤注意到珍珠看了自己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搭理姜誉,微微挪动了下身子,问珍珠,“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珍珠垂着头,斟酌了会,说:“刚三小姐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她一来奴婢便察觉到了,二公子同郡主说要找人打严御史应该也被三小姐听到了,三小姐年轻,怕是说话没什么忌讳。” 这话说的相当委婉,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觉得三小姐会把这事宣扬出去。 姜妤挑眉看着姜誉,姜誉一下跳了起来,搓着拳头,骂骂咧咧的说:“怎么那么不巧,让三妹听见了,真是便宜严文轩那个龟孙了。” 姜誉要教训严文轩,不怕严文轩知道,只要不让严文轩抓到证据,闹到圣上那里去他也不怕,但这事让姜娇听见了就相当于他三婶知道了,三婶那点小心思大家都清楚,怕他继承侯府的爵位,天天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就等着揪他的小辫子好在老夫人和大伯父面前贬低他,姜誉最受不了她那一套装腔作势为了侯府面子的样子。 “御史台那些言官就是欠教训,我们这些纨绔子弟虽然游手好闲,可也没用他们家的银子养,我们在街上打架损坏的物件也都是按着价钱赔偿的,也没碍着他们什么事,他们却整日揪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活像我们扒了他们家祖坟似的,姐你胁迫平阳王世子,平阳王世子都不计较,姓严的拱什么火,就这么放过他,往后那些言官岂不是要以为我们信阳侯府怕了他们,更加放肆?” 姜誉想想就觉得不甘心。 姜妤看他脸上憋着坏,跃跃欲试的样子,把帷帽戴到头上,慢悠悠地说:“打他一顿又有什么用,言官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把他们惹急了,圣上对着他们都觉得头疼,说了这事你别管,我心里自有打算,你若是轻举妄动给我惹事,我剥了你的皮。” 姜二公子在外面呼风唤雨,手底下一群以他为首的纨绔子弟,但要论起恶劣程度,他在他堂姐永安郡主面前还真是小巫见大巫,是以他觉得姜妤亲自动手,严文轩不死也得脱层皮,当即就笑了,狗腿的捏拳给姜妤捶肩,“姐,我听你的,绝对不动严文轩。” 姜妤挥开他的胳膊,带着珍珠几个婢女出府。 半个时辰后,轿子停在一条热闹的大街。 姜妤下了轿子,带着珍珠玛瑙两个转身进了聚贤堂,其他人留在原处候着。 聚贤堂是一家书肆,姜妤此行的目的很明确,把《女则》《女诫》等这个时代女子必读的书买回去熟背,倒不是她赞同这些人给女人束缚的条条框框,而是想到梦中宗纪借着永安郡主的坏名声杀人,永安郡主百口莫辩的场景,便觉得自己有必要熟知这里世人认为女子该有的样子。 不过就是背几本书,照着书中的样子立个完美人设罢了,类似于现代经纪公司给艺人营销立人设,让世人看到他们想看的样子,这套路她最熟悉不过。 宗纪杀人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比狠自己这辈子没机会赢过他,但是飙演技,自己未必会输。 姜妤一进去,就见一层大堂通透明净,只挨着墙根置了黑漆描金多宝格书柜,一格一格摆满了书,每一个小书柜前摆放一套黄花梨木桌椅供客人休息看书,中间隔了花鸟梅兰等风景丝绸屏风,雅致大方。 店主一见姜妤衣着富贵,身上衣服的料子便是普通官宦人家也不易得到,极有眼色的亲迎了过来,永安郡主平日里出行排场极大,且她从未到过书肆这种地方,今日姜妤带着帷帽,店主不知她就是传闻中恶行昭彰的永安郡主,只是看出她身份不凡,便恭敬着说了一堆好话。 “小姐想找什么书,小人可以为小姐引路。” 珍珠玛瑙两个丫头都不知道郡主亲自过来要买什么书,不能代为回答。 姜妤坦然的说出了女则女诫两本书的名字,珍珠昨日听她和宗纪说过要借这两本书,反应倒算正常,玛瑙被她这句话砸的有些懵。 郡主一向不喜欢看书,尤其是对女则女诫一类训导女子服从男子的书更是嗤之以鼻,曾经为了教导她读书的先生让她多看女则女诫这一句话便点火烧了整个书房,如今额头上带着伤,亲自到书肆买这两本书。 是为了用这两本书引火烧了严御史家的房子,还是为了把书页一页页的撕下逼迫严御史吃下? 无论哪一种,严御史身份特殊,届时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玛瑙悄悄挪到珍珠身边,推了下她的肩膀,想着要如何劝说郡主换个不那么高调的法子整治严御史。 珍珠拍了拍玛瑙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 这两本书是郡主昨日就想看的,那时候还没有严御史参奏郡主这事呢。 两个人就在姜妤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小动作,姜妤想不注意到都难,暗暗心想身边这几个婢女都是聪明机灵的。 贴身提点永安郡主都没能阻止她称霸皇城,永安郡主,是个狼人。 姜妤从聚贤堂出来时,除了刚开始让店主找的《女则》《女诫》,她又在里面转了一圈,挑了《贤后史册》《女论语》等教导女子和顺温婉的书。 刚走到门旁,正前方的街道上便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群黑衣人头戴黑纱斗笠,看不清脸,围着一个麻袋拳打脚踢。 周围行人远远避开不敢靠近,同情的看着被麻袋套上的人。 麻袋里的人拼命挣扎,“尔等何人,居然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唔——”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其中一人直接将他拎起来像踢沙包一样一人一脚,态度嚣张,竟是一点都不畏惧朝廷命官这四个字。 姜妤瞥了眼怀里书册最上层那一本《贤后史册》,觉得是她扭转名声的时候了,高呼道:“京畿重地,何人行凶?” 原本围观不敢出声的行人见终于有人出言阻止,且姜妤身后还跟着仆从护卫,一看就是官家小姐,便像见着救星一样,“贵人,这伙人在此闹事,京卫营的人到现在都没来,你可要帮帮忙呀。” 那伙人果然嚣张,听到姜妤的话竟是头都未抬,只顾踢打麻袋中的人,姜妤对信阳侯府的护卫命令道:“去,我倒要看看,何人胆子那么大,当着我的面行凶。” 陈护卫得了令,飞身一跃,一脚踹倒两个人,那伙人显然没想到半路会杀出程咬金,抬头一看认出是信阳侯府的陈护卫,面面相觑,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两个小厮把麻袋里的人放出来,那人双手抱头,鼻青脸肿的蹲在地上,一身青色宽袖袍子,浑身颤抖着不敢站起来。 永安郡主身边的小厮平时霸凌人习惯了,头一回救人,挺新鲜的,习惯性的踢了那人一脚,“喂,我家小姐救了你,还不起来谢恩。” 那人被打的脑袋都懵了,晕头转向的被两个小厮扶起来,冲着相反的方向作揖,把围观的百姓都逗乐了。 小厮推了他一把,“在这边。” 姜妤斥道:“不得无礼。” 她今日一身鹅黄色绣花长裙,袖角领口皆绣着金丝线,气质不凡,帷帽上的纱布遮住了脸,琉璃瓦折下的金光镀到她身上,更为她蒙上了一层神秘感。 周围百姓交口称赞,说她是女菩萨下凡,心肠慈善。 姜妤被夸得飘飘然,她虽不似原主横行霸道,却也没感受过这般被人敬仰的感觉,一瞬间,作为未来大宏皇后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被打的那人向她道谢。 姜妤手里捧着《贤后史册》,正气凛然道:“大人不必多礼,我只是路见不平,看不惯这等横行霸道之事,尽自己所能罢了,不足挂齿。” 此言一出,信阳侯府的人皆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康定皇城最横行霸道之人,难道不是她们家郡主吗? 姜妤要立贤后人设,当然不会做好事不留名,只是还没等她不着痕迹的露出自己的身份,一阵风将她面前的纱布吹开一角,就听到一道暴怒的声音,“你是永安郡主。” 刚刚被她解救向她道谢的那人面目狰狞的指着她,“是你害我。” 姜妤一愣,刚刚还簇拥着她夸她是女菩萨的众人听到她的名号惊恐的看着她。 严文轩脸肿上青一片紫一片,莫说是姜妤了,便是珍珠等人刚刚没仔细瞧他,也没认出是严御史。 “永安郡主,你当街派人殴打朝廷命官,简直是无法无天。” 皇城之中有胆子这么殴打当朝御史的人不多,永安郡主恰恰是其中一个,严文轩早朝才参了姜妤,现在就被人在这闹市中套了麻袋殴打,看到姜妤戴着帷帽站在此处,当即笃定刚刚那伙人是姜妤派来的。 姜妤正欲解释,她带出来的那几个小厮作威作福惯了,一脚把严文轩踹翻到地上,还谄媚的向姜妤邀功,“郡主,这王八羔子满口喷粪,小人代您教训他。” 姜妤:“......” 严文轩气的嘴都哆嗦了,唇角抖了又抖朝着皇宫的方向拱手,大喊道:“在这京畿之地,横行霸道,一手遮天,残害百姓,无耻之尤,无耻之尤,今日我严文轩,必死荐圣上,为民除害。” 作者有话要说:姜妤:“除害?” 对,没错,除的就是你 姑娘们,留言呀~~ 第8章 围观之人议论纷纷,敬佩严文轩的气节,倒也没敢议论姜妤什么,只是一人一嘴,虽未明说,已将姜妤定了罪。 有口难言,百口莫辩。 姜妤没想到自己好心救了这严文轩,反倒被他扣了一顶屎盆子在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妤手指挑起轻纱,露出小半张脸,淡淡的说:“严御史依何断定是本郡主派人打了你?” 严文轩梗着脖子道:“不是你还有谁?” 姜妤嗤笑道:“好一个不是你还有谁,严御史可真是国之栋梁,毫无凭据,便构陷当朝郡主。” 严文轩噎红了脸,咬牙切齿的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证据确凿,永安郡主,你休想颠倒黑白,我这就入宫面圣。” 正巧此时街道拐角出现两列身着京卫营统一服饰的卫兵整齐划一的跑了过来。 “京卫营的人来了。” 说话的功夫,京卫营的卫兵已经过来将他们围住,为首的头儿喊道:“何人在此闹事?” 鼻青脸肿的严文轩正要说话,被姜妤身边的珍珠抢先一步。 “我们是信阳侯府的,我家郡主在聚贤堂买书,刚刚恰好遇见一伙贼人殴打严御史,郡主派人阻止,严御史便诬赖是我们郡主派人打他,在此纠缠不休。” 头儿一听是永安郡主,换忙上前行礼,恭敬道:“卑职也是接到消息说这边有人闹事才带人过来捉拿闹事之人,冲撞了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严文轩揪住那人胳膊,痛心疾首道:“京卫营维护皇城治安,如今有人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尔等姗姗来迟,还要包庇行凶之人,食君之禄,却行助纣为虐之事,尔等对的起天下百姓吗?” 他手指着姜妤,头儿一脸为难,皇城谁人不知永安郡主,岂是他能得罪的,但这位严御史跟当朝太后沾了亲,此事他若是不管,只怕明日早朝便会有弹劾他上峰失职的折子,他怎么就搅合进了这趟浑水中了。 刚刚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引他过来的,真他妈的蛋/疼 头儿眼珠子一转,指着前方说:“贼人是往那边跑了吗?来人,随我去抓贼。” “不许走。” 严文轩大喊一声,牵动脸上的伤口,龇牙咧嘴的捂着脸嘶气,头儿没跑掉,郁闷的直想骂人。 珍珠扶着姜妤道:“郡主,您先上轿,这里的事情交给奴婢就好。” 严文轩一看就是对她成见颇深,且这事虽然不是姜妤做的,但难保不是她那个傻堂弟做的,如此一来在外人眼里同她做的也没有区别,姜妤心里没底,觉得还是要先问一问姜誉。 她正要上轿,人群中走出一人,先头京卫营的人见着他纷纷行礼,面露恭敬之色,他身穿铠甲,腰挂配剑,身形挺拔,满身肃杀之气。 姜妤隔着轻纱看清他的脸,心里一跳,紧紧攥着手心。 来人居然是霍英彦,当朝太子的表哥,华阳公主未来的驸马爷,亦是书中扶持宗纪上位的得力干将。 原书霍英彦出场的地方,基本都是受宗纪之令。 姜妤心中暗暗敲起了鼓,霍英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刚好撞见她“欺压”严御史,今日这事,会不会是宗纪为了昨日原主胁迫他的仇,故意设的局。 从原主的记忆和书中剧情结合来看,宗纪这人心狠手黑,睚眦必报,他使人殴打严御史再栽赃到自己头上是极有可能的。 乾元宫中,宁熙帝坐在椅子上,看着殿中行礼的宗纪,笑着向他招手,把他叫到身边,侧身看着他,“阿妤那丫头昨日寻你麻烦了?” 自己疼爱的外甥女欺负了宗室旁支世子,朝堂上宁熙帝偏私护短,不愿惩治外甥女,未免伤了宠臣的心,私底下还是要安抚慰问的。 好在宗纪这孩子性情和顺,从不叫他为难。 “昨日上巳,郡主从别处得知今年春嬉赛需一名男子辅助,便邀臣一同前往临源阁,是御史台误会了。” 宁熙帝听他这么说,猜到自己那外甥女昨日之举是被人挑拨了,眉心微蹙,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叹息道:“你也不必替她遮掩,朕的外甥女是什么样,朕心里清楚,是朕宠坏了她,阿纪,好孩子,朕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宗纪拱手道:“陛下言重了,臣十岁入京,陛下对臣关怀备至,允臣在章华殿听讲,臣有今日,皆是陛下所赐,臣铭记于心,惟愿替陛下分忧,忠君事,报君恩。” 宁熙帝闻言心情愉悦,嘴上却埋怨道:“你这孩子,总是把恩情挂在嘴边,论辈分,你与阿妤一样,也该唤朕一声舅舅,朕却从未听见你喊朕舅舅。” 宗纪的生母平阳王妃原是玉华行宫的驯马女,当年先帝携后妃驾临玉华宫,明德皇后的马突然受惊,险些将明德皇后甩下马,是宗纪的生母及时驯服烈马,救下明德皇后。 明德皇后见她容貌美丽,性情直爽,口齿伶俐,甚是喜爱,便收做养女,被先帝册封为清河郡主,后赐予平阳王为正妃,不曾想平阳王婚后放荡不羁,广纳妾室,偏宠侧妃,致平阳王妃终日郁郁寡欢,在宗纪九岁时去世。 平阳王在王妃去世不到一年便上奏立侧妃陈氏为正妃,还为陈氏所出庶子请封世子。 宁熙帝大怒,下旨斥责平阳王无视祖宗礼法,苛待明德皇后养女,先帝亲封的郡主,太后懿旨杖责陈侧妃二十,为平阳王妃抄写经书三年,宁熙帝又册封宗纪为世子,召他入皇城,免受平阳王苛待。 明面上陛下与太后是为了庇佑宗纪,实际上皇城贵族心里都有数,朝廷忌惮藩王势大,不过是顺势留平阳王世子在京城做质子罢了。 “永安郡主乃陛下掌中明珠,臣岂敢与她相提并论。” “好了,坐下吧。”宁熙帝纳闷道:“你母亲是个心高气傲的,她初入皇宫时,有人对她不敬,她便用马鞭抽得对方到处逃窜,逼着人跪在她的脚边向大宏的清河郡主赔罪,你父亲行事荒唐,不遵礼法,他们二人竟生出你这般仁厚守礼的儿子,也不知你这性子像了谁。” 宗纪听他提起母亲,垂着头,眸中划过一抹晦涩,宁熙帝看他这个样子,想到他从小没了母亲,他那个混账父亲为了庶出的儿子,险些将他打死,十岁便背井离乡来到康定,他那个不省心的外甥女还总是带人欺负他,心中一软,便道:“刑部尚书告老还乡,你做事一向稳妥,熟知律法,李侍郎胆小怕事,不堪重任,今儿起,你去那边替朕看着。” 刑部侍郎,这便是陛下对他的补偿了。 这些年,永安郡主前脚寻他晦气,后脚陛下便会赐下赏赐,虽未明说,但彼此心照不宣,那是陛下在为他那个外甥女擦屁股,如此,朝中那些得了惠处的大臣才会少一些对永安郡主的怨言。 宗纪正要起身谢恩,宁熙帝摆手道:“不必起了,晃得朕眼花。” 宗纪向后外退了三步,弯身作揖。 宁熙帝对他的态度更加满意,允诺道:“下次阿妤入宫,朕让她向你赔礼。” 宁熙帝并非对永安郡主一味溺爱,事实上永安郡主犯了事时,宁熙帝也会训斥她,但永安郡主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宁熙帝舍不得打她,她也不把那些不痛不痒的申斥之言放在心上。 宁熙帝这边刚安抚了宗纪,乾元宫大总管汪祺福进来禀报严御史在外求见。 宁熙帝拧眉,“他怎么又来了,在朝堂上给朕说教了一个多时辰还不够,追到这里来了,朕不见。” 汪祺福把严御史在外面说的话和他身上的凄惨之状说了一遍,宁熙帝脑壳都疼了,他那外甥女,打谁不好,偏偏把严御史给打了,依照他的性子,必然争论不休,太后那里,也不好交代。 他正想着太后,便听外面通传,太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宗纪:老婆总是怀疑我设计害她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9章 严御史情绪激动的跪在地砖上告姜妤的状,太后见自己的外甥孙被打成这样,气得不行,一方面是心疼孙子,另一方面是姜妤这丫头骄纵跋扈,欺负到她娘家人头上了,她眼里分明是没有自己这个太后了。 “皇上你听听,严御史是言官,监察百官,弹劾违法乱纪本就是他职责所在,姜妤那丫头平日里就专横,欺压百姓,如今都欺压到当朝御史的身上了,再这么纵容她,岂不是让百官寒心。” 宁熙帝听了太后的话,心知这事确实是姜妤不对,但还是下意识的维护道:“母后稍安勿躁,依严爱卿所言,那伙贼人打完严爱卿便跑了,并无证据证明那些人就是阿妤派去的。” “那为何她会在那里?” “也可能只是恰好路过那里。”宁熙帝的心是偏的,说出的话自然也是偏的。 立在一旁的汪祺福拱手道:“郡主性格直爽,若是她派的人,必然会直接亮明身份,以此挑衅严御史,可严御史刚刚说郡主戴着帷帽,行事低调,显然是不想让人认出她,奴才以为,郡主应该是恰好路过那里。” “永安郡主先是派了一伙人将臣套上麻袋殴打,她人就站在一边看着,然后又假意路过,派家中仆从替臣驱赶贼人,永安郡主带着帷帽,让臣误以为她真是帮臣的好心人,向她道谢,被臣发现了她的身份,她派过来的仆从便对臣恶语相向,拳打脚踢,这还不是挑衅是什么?” 太后听了这番话,气恼道:“皇上,永安行事如此没有分寸,不是哀家危言耸听,去年她当街鞭打皇上钦点的探花郎,潘文远出身忠毅伯府,忠毅伯府几代人在朝为官,为了不让皇上为难,忠毅伯府并未追究此事,如今他又派人去平阳王世子府上胁迫平阳王世子,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康定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严御史不过是参了她一本,她便派人殴打严御史,此等行径,哪里有大宏郡主的风范。” 宁熙帝瞥了眼太后的神色,知道她这回是铁了心的要罚阿妤了,太后虽非他生母,但他五岁起便养在太后身边,太后膝下无子,对他视如己出,太后出身不高,原只是他生母宫里的一位低位嫔妃,他生母过世后,先帝将他交由如今的太后抚养,晋了她位份,太后恪守宫规,一向不喜阿妤言行无状,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在他面前挑明态度。 养母与外甥女之间,宁熙帝一时难以抉择,此次的事情,阿妤确实该得个教训,但他私心里还是想以舅舅的身份教导她,而不是当着臣子的面,在太后的说动下,下旨申斥阿妤。 他不想让皇室的其他公主郡主看阿妤的笑话。 汪祺福看出宁熙帝的心思,进言道:“郡主胁迫平阳王世子一事世子已经向陛下解释了,是场误会,至于郡主殴打严御史,郡主并未承认,严御史并无证据证明便是郡主所为,此事有待查证,不如在证实是何人所为之后,再行论处。” 宁熙帝道:“汪祺福所言有理,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强压下心头的火气,皇帝都说有理了,她哪里还能说不妥,“便这样吧。” 宁熙帝道:“那依母后觉得派谁去调查此事合适呢?” 太后看了眼下首坐着一直没开口的宗纪,“平阳王世子做事牢靠,且他是宗室子弟,由他去信阳侯府问话也不算辱没了永安郡主的身份。” 宁熙帝沉吟片刻,“阿纪虽聪慧,只是阿妤在他跟前容易放肆,不如换个人吧。” 太后知道皇帝偏心,一心维护姜妤,但是看到浑身青紫狼狈的外甥孙,心里不甘,若是由皇帝派别人去调查这事,最后定是按着皇帝的心意推出个替死鬼,宗纪从小受姜妤欺压,由他去,才不会包庇姜妤。 “平阳王世子是受皇命前去调查问话,永安郡主难道还能抗旨不遵吗?” 宁熙帝垂了下眼皮,对着宗纪道:“既然母后觉得阿纪合适,那阿纪,你便去信阳侯府走一趟。” 宗纪拱手道:“微臣遵旨。” 宗纪正要转身退下,太后又说:“此事如果真是永安郡主所为,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宁熙帝扫了宗纪一眼,宗纪微不可察颔了下首,宁熙帝手指敲了敲案桌,感慨道:“朕这些年对阿妤太过纵容,养成了她现在这副无法无天的性子,母后所言有理,若不严加管教,只怕日后会生出事端,朕今日才与阿纪说,调阿纪入刑部,此事既交给阿纪去办,查明结果,该怎么罚,由阿纪定夺吧。” 太后对宁熙帝这个表态还算满意,心气顺了不少,待宗纪和严文轩退下后,又安抚了宁熙帝几句,她知道皇帝不忍苛责永安郡主,但一味溺爱,并非好事。 宗纪从乾元宫出来便直接往信阳侯府去,严御史要跟着去与姜妤对峙,一路上扒着宗纪的衣袖让他看自己的脸。 “平阳王世子,我知你办事公允,似你这种正人君子,这些年竟然饱受永安郡主迫害,苍天有眼,陛下圣德,派你调查此事,让你全权处置永安郡主,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为那些被永安郡主欺凌的百姓做主啊。” 他觉得陛下听太后的意思把这事交给宗纪办,便是不再包庇永安郡主,又倒豆子似的把他在朝堂上参奏永安郡主的那些恶行念了一遍。 宗纪嫌他聒噪,出了宫门便飞身上马,往信阳侯府去。 严御史话说了一半,一眨眼的功夫宗纪就走了好远,站在远处挥着手臂让宗纪等他,被宴义拎着后领提上了马。 ...... 姜妤一回府便在自己院子门口看到信阳侯身边护卫,回忆了下原主记忆里的爹,发现这个爹总是板着张脸,还挺严厉的,就有点怵,不过好在信阳侯任越骑营统领大将军,兵部尚书,常年忙于公务,并不经常在家,信阳侯大多数回来都是为了解决女儿闯祸留下的烂摊子,原主又常年处于叛逆,父女俩经常话不投机,并不交心。 姜妤进屋的时候,信阳侯正坐在首座上喝茶,下首是蔫头耷脑的姜誉,她走的时候他还是斗志昂扬的公鸡,这会像是被拔了毛一样,一看就知道被信阳侯教训了。 看到姜妤回来就忙不迭的向她比口型,“姐,救我。” 姜妤没理他,朝着信阳侯随意的福了下身,“爹。” 信阳侯放下茶盏,严肃板正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像座冰山一样,“又去哪闯祸了。” 姜妤,“......” 这位侯爷倒是挺了解自己女儿,不过这个又字用的极为精妙,姜妤看向姜誉,姜誉提醒道:“就严御史那事,我不是跟你商量要用麻袋把他套起来打吗?姐你没答应我这么做,这事就作罢了,三妹在外面听到了就把这事跟大伯说了。” 姜妤无语片刻,这个姜娇还真是煽风点火小能手。 “爹,严御史在朝堂上参了我,二弟才跟我说要拿麻袋去套严御史,不过是私底下的气话罢了,没有真的去打他。” 想到今日恰好撞到严御史被打,随后霍英彦又出现在那里,姜妤就觉得这口锅不能背,现在严御史已经进宫告状去了,不知道圣上会不会召她进宫问话,如果真是宗纪设局陷害自己,现在自己情况还没搞清楚,也只能靠爹了。 她相信以信阳侯的能力,必能查清楚此事与自己无关。 “不过大概是严御史平时在朝上得罪的人多了,我今天出门刚好看见他被人套了麻袋揍,我好心让人赶走那伙贼人,他见我在那里,便诬赖是我打他。” 姜誉双眼一眯,怀疑的看着他姐。 实不相瞒,他怀疑严御史得罪的那个人就是他姐。 不过他姐行事素来张扬,这回打了人还装不是自己打的,这是手段高明了点啊。 信阳侯听了她的话,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盯着她的脸,姜妤心里一紧,觉得自己刚刚那话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信阳侯怕是不信,扯了扯嘴角正要解释,就见信阳侯朝她招了招手。 姜妤小步挪过去,紧张的说:“爹,真不是我惹祸,这次是祸来惹我。” 信阳侯板着张脸,抿着唇角,很是严肃,难怪原主对自己亲爹一点都不亲近。 姜妤斟酌着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他信自己,这事太巧了,严御史早朝参了自己,姜誉中午跟自己说要拿麻袋套严御史,自己下午出府就恰好撞见了严御史被打现场,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姜妤也觉得是自己做的。 信阳侯盯了姜妤半晌,姜妤腿都软了,信阳侯突然冲着她的脸挥手,姜妤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打自己,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姜誉也在边上紧张的喊,“大伯不可,要打打我。” 信阳侯温热的大掌落在姜妤额角的伤处,声音冷硬的问,“受伤了为何不派人跟爹爹说,是何人伤了你?爹要剥了他的皮。” 姜妤:“......” 这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第10章 信阳侯看着女儿害怕自己的样子,伸出的手顿了下,放回去搭在腿上。 姜妤也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女儿,刚刚的反应怕是有点伤一个父亲的心了,信阳侯肩宽背阔,常年待在军营中,眉眼不怒自威,浑身透着寒气,乍一看是很慑人,但他本是要过来问罪的,却第一眼注意到了自己头上的伤,不问缘由便要给自己出气,可见他是很关心自己女儿的。 姜妤往信阳侯跟前挪了挪,手摸着头说:“不是别人伤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姜誉和信阳侯看到姜妤的举动俱是一愣,从前姜妤见着她爹都是躲着走,从来不肯跟信阳侯好好说话,更别说像刚刚那样主动往信阳侯身边凑了。 信阳侯常年不带表情的冰山脸也难掩激动,双手交叠的敲了敲。 “爹,我刚刚跟您说的事您听见了吗?” 信阳侯怔了下,完全不知道姜妤说的是什么事,但又不能失去一个做父亲的稳重,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不动声色的说:“什么事?” 姜妤想着自己刚刚已经说完了,言简意赅道:“严御史被打的事?” 信阳侯神色平淡,“你打的?” 姜妤一言难尽的看着她爹,合着说了这么多,她爹这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姜妤幽幽的说:“不是我打的,不过我恰好路过那里,严御史便误会是我派人打他,把我骂了一顿,现在进宫告御状去了。” 信阳侯诧异的看着姜妤,明显的不信任,又问了一遍,“真不是你打的?” 姜妤挺着胸膛肯定道:“我发誓,严御史不是我派人打的。” 信阳侯嗯了一声,姜妤以为他是信自己了,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信阳侯身边管事的声音,说平阳王世子和严御史奉圣上旨意前来问姜妤话。 姜妤听到宗纪的名号身体僵了一下,一股惊恐从心底涌上。 为何宗纪会和严御史一起过来? 难道严御史真是宗纪的人?今日这事就是宗纪设局?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宗纪心机深沉,觊觎帝位已久,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浪费功夫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 姜妤一时心绪难平,信阳侯和姜誉看到她这样子以为她是心虚了,至于刚刚她解释自己恰好路过的话,信阳侯在没查明真相之前,更偏向于是她派人打的,他实在不能相信严御史把她骂了一顿还能安然无恙入宫告御状。 信阳侯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此事交给爹,你待在屋里休息,不是什么大事。” 信阳侯听到宗纪和严御史来了,神色没有一丝动容,吩咐几个婢女照顾好姜妤,转身阔步向院外走去。 姜妤看着他那宽阔的背影,一股无法言说的安全感渐渐笼罩自己,如此威武又信任自己的爹,让她对书中后来宗纪带来的恐惧少了一分。 姜誉凑到姜妤耳边,轻声问,“姐,人真不是你打的?” 姜妤鄙夷道:“当然不是我,你中午才跟我说他早朝参奏我的事情,我哪能那么快就动手。” 姜誉觉得有道理,手指捏着下巴想了一会也没想明白这皇城还有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当朝御史。 他捏着把扇子在姜妤面前走来走去,分析最近严御史在朝堂上参奏过的人,有谁最有可能报复严御史。 然后他就发现,小半个朝廷的官员最近都被严御史给参了。 “户部的程大人上个月连着被严御史参了七次,听说他这个人心眼比针眼还小,会不会是他?” 姜誉一连说了好几个姜妤听都没听过的人,他分析的头头是道,但严御史身为言官,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看谁都有可能。 姜妤不好明说自己怀疑宗纪,暗示道:“你不觉得严御史被打这个事发生的太过巧合了吗?刚刚好发生在他参了我之后,让人一听就怀疑这事是我做的。” 姜誉虽然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但脑瓜子转的特别快,“姐的意思是说有人要陷害你。” “对,你觉得我得罪过的人里谁最有能力做出这种事?”姜妤继续往宗纪身上引导。 姜誉歪头盯着他姐,神色有些崩溃,“这谁想的出来啊,姐你得罪过那么多人,皇宫里的公主,王府世子郡主,公侯府公子小姐,这些人想要收拾严御史都是轻而易举啊。” 这样啊? 姜妤脸上有些尴尬,讪讪的说:“那这样一来还真不好猜,不过看你平时和那些酒肉朋友在一起斗鸡走狗,无所事事的样子,这消息倒是挺灵通,朝堂上严御史参了哪些人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姜誉笑着说:“我可是侯府二公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跟我做酒肉朋友的,谁家还没个在朝为官的爹啊,似我们这种游手好闲的官家子弟最不招御史待见,没事就揪着我们参两本,当然要多打听打听每日早朝有哪些人被御史给参了,好在外面躲一躲。” 他将手中把玩的折扇挂到腰间,站起身道:“姐,我去育德堂瞧瞧严文轩那个龟孙子有没有满嘴喷粪,你就在院子里别过去。”免得当场对严文轩出手,太后那里就不太好交代了。 育德堂是信阳侯府待客的正厅,正对着门的堂中挂着一幅画和两幅字,布置端正大气,不似武将之家,倒有一股书香门第的气韵。 只是上首坐着的信阳侯面容紧绷,看着人的眼神都带着阴恻恻的身森冷,两条腿大咧咧的岔开,右手搭在腰间的配剑上,听了他自家女儿的劣行,一丝内疚也无,轻飘飘的说:“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家闺女打了你,污蔑当朝郡主,欺君罔上,是死罪。” 严御史背脊升起一股凉意,平日里朝堂上对着圣上发怒都毫无惧意的御史在信阳侯的威势下腿肚都有些打颤了,但是他瞥了眼身侧玉树临风的平阳王世子,顿觉有了些底气。 平阳王世子高风亮节,必会为他说话。 “永安郡主在聚贤堂门口派身边随从殴打下官,很多百姓都看见了。” 信阳侯拇指抚了抚剑柄,“谁——你说谁看见了?” 他一副谁看见了就要杀谁灭口的架势,严御史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维护自家女儿,是要不讲道理了,信阳侯战功显赫,他敢在朝堂上参奏永安郡主,却不敢说信阳侯半个不字。 早朝上信阳侯也没什么话,偶尔在圣上问到他时他才敷衍的哼两声,将冷漠进行到底,平时有人在朝堂上参奏永安郡主他也不说什么,都是圣上维护永安郡主,严御史还以为他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想到竟是这样霸道,难怪永安郡主如此骄横。 严御史求救的看向宗纪,宗纪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冲着信阳侯微微拱手,“信阳侯,晚辈奉圣上旨意,要问郡主两句话,可否请郡主出来。” 信阳侯一本正经道:“事情的经过阿妤已经同本侯说了,有什么话问本侯即可,男女授受不亲,阿妤不便面见外男。” 严御史:“......”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就你女儿那天天在外面调戏民男,欺街霸市的样子,什么男人没见过,你还好意思说不便面见外男。 严御史试图跟信阳侯讲道理,但无论他说什么信阳侯都端坐在那里,八风不动,你说我女儿殴打御史,行,拿出证据,说服我。 你说有人证? 不好意思,人证在哪里?得先和我对峙哦。 就信阳侯府这个门楣外加永安郡主凶名在外,那些普通的围观百姓谁敢羊入虎口到信阳侯府作证。 严御史说的口干舌燥,信阳侯淡淡的说:“说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严御史:“......”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第11章 严御史气的直跺脚,想骂信阳侯,不敢骂。 想打信阳侯,打不过。 他没有想过信阳侯居然如此无耻。 姜妤和姜誉已经在门旁站很久了,基本听了信阳侯处理这件事的全过程,怀疑人生的仰头望天。 刚刚信阳侯拍着她的肩膀说这事交给他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要派人去查探事情经过,证明她的清白,结果看起来严肃正经的信阳侯如此不靠谱,处理方式比他亲闺女永安郡主还霸道。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拒不承认,即便是你有证据,我不承认你的证据,那你说的就不算。 这不就......就是无赖吗? 姜妤心里吐槽。 “严御史,本侯已经听你说的够多了,你休要胡搅蛮缠,当朝郡主岂是你想见就见。” 到底是谁胡搅蛮缠。 严御史一甩袖子,朝着皇宫方向拱手,“世子乃是受了圣上的旨意前来问话,信阳侯你推三阻四不让见永安郡主,是要抗旨吗?” 门外的姜誉听了这话撸着袖子,咬着牙板根骂道:“这个狗东西,居然敢拿圣旨压大伯父。” 姜妤瞪他一眼,提醒他小声点,他们这是在偷听。 结果姜誉一个没留神,踢翻了身后的花瓶。 啪啦一声。 宗纪和严御史齐齐看向门外。 姜妤:“......” 姜誉:“......” 姐弟俩对视一眼,姜誉整理了下头发,大大方方的走进育德堂,先是冲着信阳侯行了一礼,又对宗纪拱手,“听说有人诬陷我长姐殴打御史,我过来瞧瞧。” 严御史鼻青眼肿的脸更加难看,“不是诬陷,永安郡主派人殴打我,许多人都看见了。” 姜誉回头看了他一眼,诧异道:“严御史你人缘不怎么样啊,这么多人看到我姐殴打你,都没人愿意替你作证。”他啧啧两声,同情的说:“定是严御史你平日里缺德事做多了,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百姓瞧见你被打也不觉得意外。”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严御史气的直哆嗦,手指着姜誉,他本就被人殴打,伤得不轻,强撑着进宫告状,先是被信阳侯冷暴力,接着又被姜誉言语羞辱,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姜誉原本只是想讥讽他几句,没想到他承受能力那么弱,不过是说他人缘不好罢了,竟然气晕过去了。 信阳侯看了姜誉一眼,姜誉肩膀一缩,躲到宗纪身后,“世子你得为我作证啊,我刚可没碰他,他自己晕的。” 信阳侯让人进来把严御史抬下去,请府医看看,处理好伤口就把他送回严府。 回身看宗纪还站在那里,走到他跟前说:“我知道世子是奉了圣上的旨意,但我不能让你见我女儿,我会随你面前圣上与太后,不叫你为难。” 躲在外面姜妤心里一暖,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双方各自组建家庭,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这会见信阳侯宁愿抗旨也不让她接受审问,头一次体会到来自父亲的爱,像座山一样挡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隔绝一切伤害。 有爹真好。 宗纪说道:“此事圣上已经当着太后的面交由晚辈全权处置,不会插手。” 姜誉一愣,着急道:“什么意思?圣上让世子处置我姐。” 宗纪不置可否。 信阳侯眉心微蹙,他闺女从小寻衅滋事,刁蛮任性,多半是被圣上这个舅舅宠出来的,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御史,便是打了宫里的公主圣上也会偏着她,今日派宗纪前来应是做给太后看的,不是真的要惩治阿妤。 姜妤听到圣上把自己交给宗纪处理,头皮发麻。 圣上为何会有这样的旨意,是宗纪在圣上跟前说了什么吗?今日之事真是他设计,为的只是报复昨日之事吗? 她虽知每次原主挑衅宗纪都会吃些苦头,可她没想到他竟如此阴险,不过一日便设下了这般计策让她钻进去,还能让一向疼爱她的皇帝舅舅亲自下令由他处置自己,真是披着羊皮的狼。 由他查问此事,他肯定会坐实自己的罪名。 姜妤趴在墙上,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这个溺爱女儿的霸道爹了。 “不是我想违背圣上旨意不让你见阿妤,只是你也清楚阿妤的脾气,她若知道你是奉圣上旨意审问她的,必会对你动手。” 姜妤:“......” 原来信阳侯坚持不许宗纪见自己不是担心自己这个女儿,是怕自己伤害宗纪。 “晚辈只是想问郡主几句话,好向圣上和太后复命,信阳侯放心,晚辈不会与郡主计较。” 他骗人,姜妤暗暗祈祷她爹不要信宗纪的鬼话。 “世子心性豁达,既如此,阿妤,你进来同世子说说你是怎么被严御史冤枉的。” 信阳侯身为武将,一早发现躲在外面的不止姜誉一人,能让姜誉主动出来掩护的,也就姜妤了。 宗纪果然是个善于玩弄人心之人,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她爹。 姜妤硬着头皮进去,向宗纪露出一个纯良的笑脸。 宗纪颔首,唇角轻轻上翘,回了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 笑面虎,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害我。 “有几句话想问郡主,请郡主据实已告。” 他是要查问殴打严御史的事,姜妤虽然确实无辜,但她不知道宗纪设了什么套等着自己,唯恐一时失言,被他揪住把柄,心里有些发虚,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问吧。” 她伸手端起一个茶盏,漫不经心的拨动杯盖,掩饰慌乱。 “郡主今日出门所为何事?” “买书。” 买书? 信阳侯眼角一抽。 就算宗纪是得圣上授意,过来查问只是走个过场,最后结果一定与他女儿无关,可也得编个像样的理由。 阿妤去买书这个理由说出去谁会信啊,反正他不信。 信阳侯轻咳一声,示意姜妤,“换一个。” 姜妤:“......嗯?换什么?” 信阳侯看了宗纪一眼,严肃板正的脸上出现一丝尴尬,宗纪奉旨前来问话,当着他的面弄虚作假不太好,但又不得不提点女儿,“买书这个理由太假,太后不会信的,你可以说你今日是出去买首饰。” 姜妤:“......”还可以这样?她说的是真的呀。 姜妤眼梢微抬,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无辜的看向宗纪,委屈道:“世子,你信吗?” 她问完便抿着唇,小腿向前踢了踢,似是生气了。 宗纪被她直勾勾盯着,纤长的睫毛像翅膀一样颤抖,双眸坚定,似乎他的回答,对她很重要。 宗纪淡淡的说:“我信。” 姜妤便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很亮,“世子你接着问吧。” 宗纪扭过头,对着信阳侯拱手,“晚辈问完了,此事与郡主无关。”原本还有两个问题要问的。 姜妤惊讶的看着宗纪,这就问完了,他不是要借机报复自己吗? 信阳侯拧眉,还是觉得买书这个借口太假,正要开口,宗纪道:“信阳侯不必担心,郡主确实是出府买书的,晚辈会向圣上和太后言明,他们会信的,至于今日殴打严御史的人,京卫营已经抓到了,正在审问。” 看来,他已经想好要如何为女儿开脱了。 信阳侯欣赏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觉得平阳王这是歹竹出好笋,那么荒唐的一个人,居然生出了这般优秀的儿子。 一直到宗纪转身准备离开姜妤都没反应过来。 难道不是他设局?还是故意借此向信阳侯示好,博取信阳侯的信任? 姜妤看着已经走到门前的宗纪,小跑着追上去,“世子等等。” 宗纪停下脚步。 姜妤说:“昨日听世子说身体不适,今日可好些了?” “有劳郡主挂心,好多了。” 姜妤接着问,“世子现在要入宫吗?” 宗纪嗯了一声。 “世子可否等我片刻,我有些东西想让世子帮我带宫里去送给圣上。” “圣上和太后还等着回话。”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圣上知道郡主勤勉学习,会开心的。” 言外之意,她不需要此时送东西去讨好圣上。 姜妤眼巴巴的看着他,“可以吗?” 宗纪沉默片刻,“我在这里等郡主,郡主要快些。” 话音刚落,便见姜妤转过身,飞快的跑了,她的几个婢女跟在后面追,让她慢点跑,依稀能听到她说,不能慢,世子在等她。 姜妤回去取东西,姜誉见她没什么事就回自己院子了,信阳侯陪宗纪等在育德堂,板着张脸,心里嫉妒圣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身为亲爹,他从来没收到过来自女儿的东西,圣上只是舅舅,却可以得到阿妤的惦记,时时刻刻想着给他送东西。 也不知阿妤要送什么给圣上,信阳侯心里痒痒的。 过了会,姜妤怀里抱了一堆东西跑过来,站在门旁,对着宗纪招手,“世子,你出来。” 她只叫了宗纪,但信阳侯也站了起来。 姜妤说:“爹你不用出来了,世子要进宫,我送送他。” 信阳侯:“......”什么意思,给陛下送的东西,他这个亲爹不配拥有就罢了,连看都不能看。 姜妤抱着一堆东西跟着宗纪往外面走了一会,才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他。 一包安神香,是给圣上的。 “这是府医配的,调理水土不服的药,这是我让厨房做的清凉膏,清甜开胃,世子水土不服,胃口应当也不大好,吃了这个便能多用些饭了,这是安神的香囊,世子经常外出办差,把这个戴上,可以助眠。” 她往他怀里塞了一堆东西,宗纪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郡主为何要送我这些。” 姜妤气哼哼的说:“我虽然很想教训严御史,不过今天这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但世子也瞧见了,别人都觉得是我做的,连我爹都不信我,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但是世子,你说你信我,你是第一个愿意信我的人,我很开心。” 宗纪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香囊,欲言又止,女子送男子香囊是表达爱慕之情,永安郡主应当不知道,不然就该送给太子了。 最后宗纪还是没把香囊解下来还给她,同永安郡主解释太麻烦,回去烧掉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宁熙帝:我怀疑送我东西只是个借口 第12章 宴义见他家世子拎着许多东西从信阳侯府走出来,以为是信阳侯贿赂了他家世子,看到世子腰间挂的那个蓝色香囊时,表情变了变。 那一看就不是信阳侯这种军中的大老粗会送的,世子也不会随意把别人送的东西挂在身上,莫非是永安郡主又欺负世子,硬逼着世子戴上的。 他试探的问道:“世子,您腰间的香囊是什么时候戴的?” 宗纪淡淡的说:“永安郡主送的。” 宴义着急道:“世子,永安郡主对您做了什么?这个香囊可有问题?” 宗纪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香囊是安神助眠的。” 宴义怔了怔,神情凝肃,直觉没那么简单,永安郡主爱慕当朝太子,一心想做太子妃,他家世子刚入皇城那几年被圣上留在宫中居住,在章华殿听讲,圣上隔三差五会亲自考问功课。 圣上子嗣单薄,除去早夭的皇子皇女,如今膝下只有三女一子,唯一的皇子便是当今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自小受圣上宠爱,圣上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考问功课只要说的出来就算过了,甚至还能得到章华殿师傅几句殿下天资聪慧,敏而好学的奉承,圣上听那些人夸多了,也觉得自己儿子不错。 后来世子进宫以后,圣上的问题他不仅对答如流,还能举一反三。 有了对比,圣上渐渐就意识到了太子的不足,时不时提点太子要向世子学习。 堂堂太子被一个藩王世子比下去了,心里憋屈,便暗地里给世子使绊子,永安郡主同太子一起长大,沆瀣一气,太子还会被宫中师傅约束,逼着学习治国之道,她在烧了几个书房之后就没人敢管她了,想学就学,不想学就到处晃悠溜达,没人管她,她无所事事,便折腾他们世子。 甚至连下春/药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都想的出来。 宴义担心永安郡主的安神香囊有问题,一路上都幽幽的盯着世子腰间的香囊。 这个粗鄙的郡主,真是越来越荒唐,想要嫁给太子,居然还送香囊这种暧昧之物给他们世子,真是恬不知耻。 宗纪进宫给圣上回了话,告诉宁熙帝殴打御史一事与永安郡主无关。 宁熙帝笑着说:“你办事,我放心。” 太后得知宗纪进宫,又带着人来了乾元宫,一副追究到底的样子。 太后坐在椅子上,听宗纪说与姜妤无关,冷笑一声,认定是宁熙帝包庇姜妤,示意宗纪这么做的。 她本以为宗纪经常受姜妤欺辱,派他去必能为她那外甥孙讨回公道,却忽略了宗纪这么些年跟在圣上身边,最听圣上的话。 偏偏还是她先提出来让宗纪去的,为了一个御史去侯府问郡主话已经是圣上顾忌她这个太后的颜面了,再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了。 太后目光深深的凝着宁熙帝。 宁熙帝心虚的垂头喝茶,他也觉得宗纪说与姜妤无关,是自己包庇姜妤。 “既然此事不是永安郡主所为,那平阳王世子可调查出是何人如此大胆了?” 宗纪拱手道:“闹事之人已经被抓进了京卫营,臣入宫前,已经审问出了背后之人。” 宁熙帝包庇姜妤,太后动不了她,就想将气撒在宗纪身上,她以为他此行只是去信阳侯府转一圈,装模作样把姜妤摘出去,她便可以斥责宗纪办事不利,连行凶之人都没查出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替死鬼了。 宁熙帝一掌拍向案桌,佯怒道:“岂有此理,当街殴打御史,朕必要严惩。” 太后冷眼看着宁熙帝做戏。 宗纪道:“那些人招供,是韩序派他们去的。” 宁熙帝:“......” 太后:“......” 宁熙帝和太后原本都觉得除了姜妤,没人能干出这种事,如今宗纪报出韩序的名字,宁熙帝才发现,他这次可能真的误会他外甥女了。 韩序是太子的伴读,那这事,就是太子做的了。 宁熙帝扭头看向太后,脸色有些为难,“母后,你看这事?” 太后盯了宁熙帝片刻,觉得圣上再宠爱姜妤,也不会让一国的太子替她挡罪,宗纪也不敢污蔑太子。 太子和姜妤感情从小就好,今日早朝他也在,听到严御史参奏姜妤,让韩序派人收拾严御史替姜妤出气,倒也像是太子能做出来的事。 她叹了口气道:“韩序是太子的伴读,他犯了错,传出去,有损太子颜面,该怎么罚,陛下和平阳世子定夺吧。” 说完便起身扶着宫人回去了。 宁熙帝站起来行了一礼,目送太后离开,转过身看着宗纪,表情有些疑惑,“这事真不是阿妤做的?” 宗纪垂首道:“人是霍将军抓的。” 他刚刚也说了,人是京卫营审的,如今的京卫营是霍英彦在管,霍英彦是太子的亲表哥,更不可能为了姜妤让太子把这事担下来。 宁熙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 “阿妤性子倒是收敛了,严御史那样冤枉她,她居然都没动手。” 他语气还挺骄傲。 “这是郡主让臣带进来孝敬陛下的。” 宁熙帝早就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了,听说是姜妤让宗纪带给自己的,有些意外。 阿妤那孩子一向瞧不起阿纪生母的身份,见到他不是出言讽刺就是暗地里搞些小动作,这次居然让他给自己带东西。 宁熙帝把安神香接过去,打开盒子瞧了眼,唇角抑制不住上扬,冲着宗纪炫耀,“嗯,是阿妤送给朕的,这安神香,是她听说朕睡眠不好,特意学的,她亲手调的,阿纪没闻过这种香吧,太子向阿妤要她都没给,信阳侯也没有。” 宗纪一言难尽的看着宁熙帝。 宁熙帝笑得像个慈祥的老父亲,宗纪在衍庆殿听宁熙帝讲解了那盒安神香的各种用处,比如他以前经常整晚睡不着觉,白天上朝坐久了腰酸背痛,自从熏了姜妤调的安神香之后,睡眠好了,肩膀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宴义跟在宗纪后面,对那个香囊还在耿耿于怀,担心里面掺了见不得人的东西,熏久了对身体不好。 “世子,那个香囊,不如让属下去查一查吧,万一有什么问题——” “不必。” 宗纪打断宴义。 他确定香囊没问题,里面的香料和送给圣上的安神香,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宁熙帝:终究是错付了。 第13章 姜妤给宗纪送了那些东西,心里踏实了不少,当晚睡了个好觉。 翌日圣上,太后,各宫嫔妃纷纷送来礼品慰问她昨日被严御史误会,受惊了。 姜妤歪在临窗的榻上,看着外面一波波的东西往栖霞院送,暗暗咋舌,不过是被误会了,各宫嫔妃就送来这么多贵重礼品讨好她,可见永安郡主在大宏朝的地位真的很高。 琉璃和珍珠拿着册子登记,翡翠领着两个小丫头从厨房端了几盘糕点,姜妤吃了一块,对着珍珠招手,“你们先别忙了,把这些糕点拿下去分了吃吧。” 小丫头们听了受宠若惊,郡主吃的糕点都是栖霞院的厨子做的,用料讲究,外面吃不到一样的糕点,平日里郡主吃剩下的,她们瞧着眼馋,郡主没说赏给她们,她们也不敢偷吃。 原以为郡主这回受了伤,必然心情不好要拿她们撒气,她们这两日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唯恐惹郡主不快,没想到郡主受了伤,又被严御史告了一状,非但没有发脾气,待她们反而比从前和善了许多。 翡翠撅着嘴,不大乐意,“这是郡主的糕点,底下那些小丫头身份低贱,怎么配吃呢。” 翡翠这丫头跟在原主身边奉承惯了,原主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高贵的身份,院里的婢女在她眼里卑微的如同蝼蚁一般,她最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可姜妤却不大爱听这种话,都是半大的姑娘,一个个含苞待放,是最鲜活的年纪,几盘糕点罢了,她吃不完的分下去,大家都开心,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笑起来多赏心悦,何必弄得院子里死气沉沉的。 “你觉得伺候本郡主的人,低贱的连糕点都不配吃?”姜妤不满的看向翡翠。 这种刁蛮的丫头就是欠教训。 翡翠吓得脸都白了,跪到地上,结结巴巴说:“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珍珠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支衔珠红宝石步摇,躬着身说:“这支步摇是圣上赏赐的,极衬郡主今日的衣服。” 姜妤知道她这是在帮翡翠,也没拆穿她,让她帮自己插/在发髻上。 珍珠看了翡翠一眼,翡翠连忙讨好道:“郡主花容月貌,戴上这支钗更是明艳动人,奴婢去为您取一个铜镜吧。” 猝不及防就是一波彩虹屁。 姜妤被夸得不好意思,睨她一眼,“还不快去。” 躲过一劫,翡翠松了口气,爬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一个小铜镜。 姜妤对着镜子摸了摸发髻,吩咐翡翠把糕点一个个分到小丫头手里。 翡翠不敢再乱说话,端着糕点出去分,刚好这时有小丫头进来通报,说三小姐和四小姐来了。 姜妤眼睛一亮,高兴道:“让她们进来。” 姜妤看向窗外,就见一个穿着粉色绣花长裙,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带着一个淡青色裙子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三房嫡女姜娇,垂着头跟在她后面的是三房庶出小姐姜婵,姜妤想了想,脑子里对这位四小姐没太大印象,估摸着她一个庶出,身份太低了,入不了原主的眼。 “长姐。”姜娇笑盈盈的走进来,目光落在姜妤发髻的步摇上,“今日戴的这钗衬得长姐更加明艳动人了。” 同样的彩虹屁,姜妤刚刚才听过。 她莞尔一笑,一手捏着铜镜,漫不经心的拨着步摇上的红宝石,毫不谦虚,语气里沾满自豪,“这是我舅舅送给我的。” 姜娇一脸艳羡的看着外间摆的那些首饰珠宝,想着这些首饰若是戴在自己身上,一定比姜妤好看。 姜妤就是命好,有个做皇帝的舅舅宠她。 姜娇抬着头,脸上堆满笑容,对着姜妤奉承了几句,见姜妤心情愉悦,顺势道:“入了春,公侯府上的宴席便多了,我娘让人给我做了几身衣裳,我搭了好几套发饰都觉得不够亮眼,想着长姐每回的配的衣裳首饰总是艳压群芳,便想求姐姐帮忙瞧瞧我适合梳什么样的发髻,戴什么样的首饰出去,才不至于被人嘲笑,丢姐姐的脸。” 姜妤扭过头,上下打量姜娇,对姜娇刚刚那番话很是赞同,“你穿成这样出去确实不太好看。” 姜娇:“......” 姜娇脸色一黑,笑容都快扭曲了,她说那些话不过是想从她这里要几件首饰,姜妤这个草包最喜欢别人吹捧她,夸她几句她便飘飘然的把她那些首饰拿出来让她随便挑。 这招她屡试不爽,谁知这蠢货居然说自己不好看。 姜娇瞥了眼外面成堆光彩夺目的珠宝,压下心中不快,挽住姜妤的手臂,声音依旧甜美带着讨好,“穿着打扮,我当然不能与姐姐相比,姐姐教教妹妹吧。” 姜妤把胳膊抽出来,不耐烦的说:“你怎么这么笨呢,你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但凡有点脑子,耳濡目染,也该知道什么衣服配什么首饰好看了,而且你特意跟我学了很多次,还穿的那么难看,我觉得我都白教你了。” 姜娇被姜妤劈头盖脸一顿骂,头脑一阵发晕。 姜妤这个蠢货居然嫌弃她笨。 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圣上和大伯护着她,就她这猪脑子早就被人丢河里喂鱼了。 姜妤说完姜娇又没好气的问姜婵,“你也是要跟我学怎么搭配首饰的?” 姜婵在信阳侯府没什么存在感,在姜妤跟前就更没有什么插嘴的份了,她今天是被姜娇强拉来的,说姜妤得了赏赐,她们这会过来必能讨到不少东西。 这种好事姜娇不会想着姜婵,她让姜婵过来是因为两个人可以多要点东西,待回了三房的院子,姜婵那一份就归她了。 姜婵不受姜妤待见,从进门就垂着头坐在绣墩上充当隐形人,姜妤突然叫到她,她心里一紧,正要摇头否认,瞥见姜娇瞪了她一眼,怯声道:“请长姐赐教。” 姜妤凝眉,“这有何难。”她随手指了一个五彩花莲纹托盘,对珍珠说:“把那一盘拿过来。” 姜娇听见她这话,心里也不恼了,笑眯眯的盯着托盘里的首饰。 姜妤这个蠢货的东西果然好哄。 托盘上摆了一套首饰,珍珠才走到跟前,姜娇便拿起其中一支嵌粉水晶金钗让她的婢女帮她插到发髻上,扶着头问姜妤,“长姐,这支衬我的衣服吗?” 姜妤点头,“比你原先戴的好看。” 姜娇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拿起一个金镶蝴蝶簪戴在头上,“这个好看吗?” 姜妤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她,眼尾上扬,没骨头似的靠在榻上,尚服局绣工最好的女吏缝制的软红轻纱绣花裙包裹着玲珑的身段,神态慵懒的挪了下腿。 姜娇回头瞧见这个场景,微微一怔。 姜妤笑着问,“三妹怎么了?” 姜娇回过神,心里不太是滋味,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姜妤那张脸蛋就是好看,她也曾关起门,穿上从姜妤这里哄的衣服,戴上她给的头面,学着她的穿衣打扮,可瞧着就是不如穿在姜妤身上明艳。 有一回被二哥瞧见了,还嘲笑她东施效颦。 姜娇带着丝恶意的想,就算她长得好看,也不过是个空有美貌的蠢货罢了,圣上那么宠她,不也嫌弃她蠢,不愿意要她做儿媳妇吗? 等将来太子娶了正妃,无论是谁,必然会视姜妤这个一心想做太子妃的人为眼中钉,待过几年圣上和大伯都老了,自有人收拾她。 她娘说过,似姜妤这种蠢钝之人,将来过得肯定不如她好。 这么一想,姜娇心里平衡了许多。 “没什么,只是看这里那么多首饰,每一件都精美绝伦,不知要选哪一个好。” 姜妤眉头一挑,她还真以为自己的东西她可以随便选? “四妹,你也看看这些首饰有没有适合你的。” 请姜妤教她们搭配衣服首饰已经变成了从姜妤这里挑选合适的首饰,姜娇拉着姜婵去外间,看到喜欢的就往身上戴,这个也适合她,那个也适合她。 栖霞院里的婢女看着她贪心不足的样子早已见怪不怪。 没多会功夫姜娇和姜婵便珠光宝气的站在了姜妤面前,姜娇笑得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摸着手上的红翡滴珠手镯对姜妤说:“我觉得这些和我娘给我做的那几身新衣服都很搭。” 姜婵被姜娇逼着拿了那么多东西,唯唯诺诺的不敢抬头。 姜妤扫了两人一眼,手里把玩着一支步摇,姜娇瞧见了,觉得那支也好看,便斟酌着怎么要过来。 “三婶给你做的那些衣裳我没瞧过,不过既然你觉得这些首饰和你的衣服搭,那就让三婶照着这些首饰的样子帮你打几套吧。” 姜娇脸上的笑容一僵。 什么叫让她娘帮她打几套,她在这里选了半天,她不打算送给自己? 姜娇为难道:“长姐,这些都是各宫娘娘送给你的,外面估计做不出一样的。” 姜妤不以为意,“等会我让她们把府上的画师叫来把这些适合你的首饰都画下来送到三婶那里,多宝阁做首饰的手艺就很好,让三婶请多宝阁的人来做。” 她还要请画师把她看上的这些首饰全都画下来送给她娘,那岂不是全府的人都知道她想问讨要首饰,还没要到吗? 姜娇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说:“不用劳烦姐姐了。” 姜妤一脸不赞同的说:“自家姐妹,提什么劳烦不劳烦,这几十斤的东西你戴在身上这么久都舍不得拿下来,可见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些首饰,如此喜欢,一定要三婶帮你全都打出来啊,做好以后,一样样的戴给我看,让我瞧瞧我教的怎么样。” 姜娇:“......” 第14章 “长姐,这个月底便是我舅母生辰,这些首饰华美精致,做工繁琐,现在找人打造,怕是赶不上我舅母的生辰了。” 姜娇这是头一次把话说的这么直接,她觉得姜妤要是还听不懂她的暗示,那她就是傻子。 姜妤故作不懂,指着姜娇的婢女说:“你没听到你家小姐说快要赶不及打造首饰去参加她舅母的生辰吗?还不快帮她把身上那些东西拿下来,好让画师画下来。”然后又偏着头对姜娇说:“三妹不必担心日子赶不上,多宝阁巧匠多,让三婶以我的名义找多宝阁的东家,让他们先做我们府上的单子,他们不敢不给我这个面子。” 谁要你这个面子。 姜娇心里暗骂姜妤小气,她幽幽的盯着姜妤,觉得姜妤说这么多,就是故意不想给自己首饰。 姜妤见她的婢女还不动手,不满道:“三妹,你这个婢女也太没眼色了,这么重的东西戴在你身上,她也不知道帮你摘下来,把你累坏了怎么办?” 姜娇:“......”她不累,她不想摘下来。 姜娇还想拖着,等姜妤忘了这茬她就把这些东西直接带走,她就不信姜妤还好意思去她院里要回来。 她端起茶盏若无其事的喝茶,一个杯子擦着她发髻上的金步摇摔到了她身后的地上,满头首饰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发髻松散。 姜妤突然摔杯子发火,屋里的婢女都惊慌的跪了下来。 姜婵两条腿也开始发颤,坐不住了。 姜娇扶着发髻,勉强撑着笑,“姐姐怎么了?” 姜妤冷哼一声,指着她身边的婢女道:“这种木头一样的下人是怎么到你身边伺候的,三婶身边那么多伶俐的丫头,往我身边送了这么多,怎么就不知道给你送几个聪明的。” 姜娇扯着嘴角道:“这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娘一向待姐姐比待我好。” 姜妤拉住姜娇的手腕,语气严肃道:“阿娇,你跟姐姐说实话,三婶偏心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你有没有嫉妒我?” 姜娇:“......”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这个蠢货。 她刚觉得姜妤刚刚那些举动都是故意的,现在想想就姜妤这脑子,只怕也是随心所欲惯了,想一出是一出,真没听出来她想要这些首饰。 不然她再暗示暗示? 姜妤拍着姜娇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没关系,你娘不心疼你,姐姐心疼你,我院里的丫头个个机灵,手脚麻利,送你两个使唤。” 说罢不待姜娇拒绝,便随手对着窗外指了两个丫头,“就那两个吧。” 姜娇顺着她指的方向扫了一眼,觉得那两个丫头有些眼熟,她心里惦记着身上戴的这些首饰,倒也没太在意,且她了解姜妤的脾气,知道她要送别人东西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拒绝她,便点了点头,“还是姐姐疼我。” 姜娇身边的婢女见姜娇接受了姜妤送的婢女,吓得面色发白,跪在她脚边求饶,“求郡主开恩别卖奴婢,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 这是姜娇的贴身婢女,刚刚也是看姜娇的眼色行事,姜娇当然舍不得卖她,便对着姜妤哄道:“姐姐,这丫头伺候我很多年了,平日里并无不妥,而且这么多年,我对她终究情分与别的丫头不同,还是让她留在我身边吧。” 姜娇的婢女听到小姐说与自己的情分不同,感动的看着她。 姜妤忿忿的说:“阿娇你就是太心善了,三婶的无情无义你真是一点都没学到,怪不得三婶和你不亲,上回我身边一个丫头泡茶,水温烫了些,就被三婶给卖了,你这丫头由着你顶了这么多东西在头上,压得你脸色都黑了,这要是在三婶那里,十个她都已经卖了。” 姜娇噎了一声。 姜娇的婢女闻言慌忙跪直了腰,小心翼翼的向她伸手。 姜娇在姜妤的注视下,不甘愿的把发髻上的簪花步摇一个个拔下来,满脸不舍藏都藏不住。 她虽然和姜妤是堂姐妹,但身份差别很大,大伯是战功显赫的信阳侯,何况还有宫里的圣上视她为掌上明珠,要什么给什么。 而她爹才华平庸,靠着侯府庇佑,如今也只是挂了个六品的闲官,又是个风流种,四处留情,老夫人补贴三房的那点银钱都被他拿去花在外面那些女人身上了。 她们娘俩这么多年也就靠着从姜妤这里哄点东西维持体面,这么多贵重的首饰,在姜妤眼里不值一提,但是让她娘自己花钱找人一次做出来,肯定拿不出那么多现钱。 她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听到姜妤还真让翡翠去找府里的画师过来,连忙阻止道:“不用了,现在做多半是来不及了,我明日去多宝阁选几样现成的便是了。” 真让画师过来,只怕她要沦为全府的笑柄了。 “这怎么成,多宝阁的东西虽好,可款式都旧了,我这几样都是尚宫局新做的款式,外面还没有卖的,让她们照着这个样子给你打几套,带出去才体面。” 姜娇叹气道:“怕是我娘舍不得花那么多银钱给我打首饰,她前阵子才跟我说,长姐已经快要到了出阁的年纪了,以长姐的身份,未来必定是要嫁入太子府做太子妃的,她的银钱都要留着给姐姐添妆。” 姜妤一脸感动的说:“三妹啊,真是委屈你了,我会跟三婶说,她的那些银钱我瞧不上,让她都给你打首饰,三婶虽然不疼你,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连几套首饰都不愿意打的。” 她一口一个姜三夫人不疼姜娇,姜娇看她言辞恳切的样子,都有些被洗脑觉得她娘不疼她了。 “还有四妹的,四妹戴这些首饰也甚是光彩,也一并让三婶做出来,回头戴给我看,我带你出去参加宴会。” 姜婵脸上红得滴血,听到她这么说,眼睛一亮。 嫡母从来不会给她打首饰,平日里长辈有什么赏赐,三姐瞧着喜欢便直接要过去。 如今长姐说要看她戴这些首饰,嫡母应该不敢不给她吧。 姜娇听她还要她娘给姜婵打首饰,差点气晕过去,姜婵一个庶出,凭什么让她娘给她打首饰,姜妤倒是大方,也不见她送些东西给姜婵。 姜妤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妹妹的手,兴冲冲的让院里的丫头们把今日收到的赏赐全都搬到跟前,一样样的给姜娇和姜婵展示,让她们感受一下宫中之物的精美。 末了一样都没送给她们。 姜娇和姜婵听她炫耀了半天,一刻都不想在她这里待了,快到晚膳的时候便找了借口回去了。 三夫人在自己院子里等着女儿去姜妤那里讨要东西,见她半天都没回来以为她和姜婵肯定挑了不少好东西,心情愉悦的让小厨房准备了一桌子菜等着犒劳她俩。 然后她就看到姜娇手里什么都没有,带着她之前送给姜妤的两个丫头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姜三夫人:你才无情无义 第15章 姜娇一脸愠色的进屋,三夫人着急的拉着姜娇的手问道:“阿娇,你怎么把翠蓉和春双带回来了?” 翠蓉和春双就是姜妤送给她的那两个丫头,姜娇在姜妤那里受了一肚子气,想着她娘能安慰安慰她,结果一回来她娘半句话没关心她,先问的反倒是两个丫头。 她心里一阵发堵,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冲,“当然是姜妤让我把她们带回来的,姜妤院里的丫头,她不送给我,我能带回来吗?” 三夫人拧眉道:“你身边又不缺使唤丫头,她要送丫头给你,你怎么不拒绝,你知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是我——” “咳——” 香巧轻咳一声,提醒三夫人姜婵还在这里。 三夫人顿了下,道:“这两个丫头聪明伶俐,是我特意送给你长姐的,如今你又带了回来,你长姐怎么办?” 姜娇抿着唇角,没好气的嚷道:“姜妤什么性子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送给我的东西我敢不要吗?我不要她就不高兴。” 三夫人见女儿生气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娘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长姐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送婢女给你。”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两日姜妤对自己的疏远,三夫人心下有些不安。 “还不都是跟娘你学的。”要不是她娘总是以姜妤身边丫头伺候不力为由卖了姜妤院里的人,姜妤也不会有样学样的觉得香柳伺候不好就要卖了她。 三夫人不解道:“这是何意?” 姜娇把今天在姜妤那里发生的事粗略同三夫人说了一遍,三夫人听到姜妤说自己无情无义,脸都绿了,瞥了眼垂首坐在一旁的姜婵,神色哀伤的捏着帕子拭了拭眼睛,“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照顾阿妤,这般疼她,她怎么如此说我这个三婶。” 姜娇目光幽幽道:“娘你是真的疼她吗?” 三夫人微微一怔,没想到女儿会拆自己的台,对上女儿满含醋意的脸,心知女儿这是以为自己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更疼姜妤,想跟她解释,但当着姜婵的面又不好说自己只是讨好姜妤。 “阿妤自小便没了亲娘,我这个做三婶的当然要多心疼她,阿娇,你不也总是说跟你长姐最亲吗?” 三夫人舌灿莲花,虽然对姜婵这个庶女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但在姜婵这些庶女面前一直维持着自己对姜妤很疼爱的慈善面孔,她不怕姜婵出去说自己苛待庶女,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对姜妤是虚情假意。 姜娇看着三夫人情真意切的模样,想到姜妤说的那些话,头一回深思,她娘是不是真的疼爱姜妤胜过自己,要不然怎么总是叮嘱自己要事事顺着姜妤,哄她开心。 姜娇和姜婵走后姜妤便无聊的靠在榻上发呆,珍珠等人都觉得郡主今日像是开了窍,看出三小姐是无利不起早,跑她们栖霞院里来就是为了讨要东西,故意耍了她们一通,什么好处都没让她们捞着。 翡翠献宝似的拿了一个小匣子放到姜妤面前,里面装满了晶莹圆润的珍珠串,“郡主你瞧,这一盒珠子色泽多漂亮,若是找人缝制在衣服上,郡主穿上,定是光彩夺目。” 姜妤心不在焉的把手伸进去摸了一把,她的动作慵懒随意,纯白剔透的珠子从她纤长的手上划过,仿佛这些最洁白无瑕的珍珠也配不上她如雪的肌肤。 翡翠见她不喜欢,捧着盒子退到后面,珍珠端着红漆釉盘,上面摆了一顶冠子,通体红蓝雕花点缀,发冠两端延出,尾部深红的宝石连成一排,晶莹光润,是今日所有赏赐中最贵重之物,便是姜娇刚刚在这里戴了那么多首饰在头上,没有人阻止她,她也不敢动这顶冠子。 “郡主看看这个,这不就是上回渤海王进贡的那顶冠子吗?当时您与宝和公主都瞧上了,想向圣上讨要,圣上原就想把这顶冠子给您,但恰好宝和公主病了,圣上不想让她伤心,便让人把冠子收到了内库,如今还是送给了您,可见圣上心里还是疼您多一些,若是郡主能亲手做些东西送给圣上,圣上肯定会高兴的。” 姜妤手撑着下巴,叹息道:“我有这么多华美首饰,可惜不能全戴出去让别人看到,都收在库房里,外人怎么能知道舅舅到底有多疼爱我,赏了我多少东西呢,没意思。” “......” 所以郡主今日兴致高昂的把赏赐一件件的给三小姐和四小姐看,不是为了戏耍她们,而是为了向她们炫耀自己到底有多受宠? 廊下站着一个洒扫丫头,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卖力的擦着窗户左边的那根柱子,三两下擦干净了便转身去别的地方打扫,细风吹过,窗外飘来姜妤意兴阑珊的声音,“把这些都收起来吧,明儿再把三妹四妹叫来。” 洒扫丫头听了心想,这位郡主,当真是庸俗不堪,没有一丝贵女的气度。 姜妤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头朝着窗外,外院的管事又站在门前通报,翡翠纳闷道:“宫里高位的娘娘们赏赐皆已经送到了,这是哪位宫嫔,送礼都比别人慢这么多。” 她正要去外面看看,姜妤知道她扒高踩低的性子,对她招手,“翡翠过来给我捏捏肩,珍珠出去看看。” “是。” 翡翠转过身给姜妤捏肩,面朝着窗口,想看看是送了什么礼,珍珠走到外面,从外院管事手中接过一样东西,笑盈盈的说了什么里头听不清楚。 珍珠再进来时,手里捧了一个匣子,姜妤听到珠帘响动的声音,也没问是谁送的,直接道:“记了名册便收起来吧。”无外乎一些金银首饰,看了一天,眼睛都晃花了。 珍珠微微颔首,退回外间,对着正在记名的琉璃道:“平阳王世子送了一瓶——” 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姜妤喊道:“拿进来我瞧瞧。” 珍珠一愣,不知道郡主怎么又想看了,她垂头看了看匣子里的东西,有些担心郡主看了会生气,觉得平阳王世子在羞辱她。 “快点啊。” 姜妤已经坐了起来,探着脖子向她招手催促。 珍珠快步穿过珠帘,小心翼翼的把匣子端给姜妤看,捡着好话说:“奴婢还以为世间男子皆是粗心大意之人,没想到平阳王世子竟注意到郡主额上的伤,送了一瓶祛肿化瘀的膏药。” 翡翠看到那瓶膏药,不屑道:“这平阳王世子也忒小气了,就送一瓶破膏药,我们郡主怎么会缺这玩意。” 珍珠不满的看了翡翠一眼。 翡翠没懂她这是何意,还想说什么,姜妤已经从里面把那个白釉小瓶取了出来,笑着说:“今日接了这么多东西,金银珠宝见得多了,这还是第一个给我送膏药的,倒是新鲜,来,给我试试这药怎么样?” 翡翠没想到郡主会喜欢这种礼,讪讪的闭了嘴。 珍珠虽替平阳王世子说了好话,但也只是怕姜妤对礼物不满会发脾气,外人给的东西却不敢随便用到姜妤身上,她捏着瓶子道:“郡主额上已经抹了府医开的药,侯爷是武将,咱们府上这些跌打损伤的膏药效果都是最好的,无需再抹其他药了。” 姜妤道:“我这头上伤都这么久了,抹了府医开的药也不见好,一直这样我还怎么戴着我那些首饰出门。” 她坚持要抹宗纪送的药,珍珠没法子,只能从中取出一小块,趁她不注意先抹到自己胳膊上试了,见没什么异样才小心翼翼的抹到姜妤额上。 过了没多会,姜妤便拿着铜镜照了照,说:“平阳世子送的这个膏药还真不错,比咱们府上的药效果好多了,我这额头上的伤消了不少。 “......” 就这么会的功夫确定能看出差别吗? 几个婢女都没想到郡主今日收了那么多礼,最喜欢的居然是一瓶不起眼的膏药,还以为谁敢送这种不值钱的东西给她,她会嫌寒颤把药给砸了呢。 平阳王府里,宗纪一身月白色袍子坐在案桌前,窗外桃花开得正旺,妍丽多姿,宴义双手抱臂站在窗外,不解道:“永安郡主眼高于顶,必看不上世子的膏药,您何必把那么好的膏药浪费在她身上,说不定已经被她砸了。” 宗纪手指挑着书页,悠悠的翻动,缓缓道:“你看见她砸了?” 宴义哑然,挠了挠头,“她那性子,不是一向如此吗?” 宗纪薄唇微抿,宴义见他似有不悦,不敢再多话,半晌才听他说:“做好你自己的事,别人如何,都与你没关系。” “属下明白。” 宫中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连太后都赐了赏,姜妤就知道宗纪在圣上那里没有给自己使绊子,且已经把真正殴打严御史的人找了出来,就是不知到底是谁,这事就像这么不了了之了一样,外头还风言风语的说是她干的,圣上没追究此事是为了包庇姜妤。 姜妤头上伤还没好也懒得动,便整日待在家中,姜誉出去听到那些话,快气疯了,他姐名声虽然不好,可也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还传的有鼻子有眼说永安郡主这些日子待在家中不出来,就是被圣上禁足了。 他一回来就要去姜妤院子里分析到底是哪个龟孙子陷害姜妤,姜妤实在受不了他了,淡淡道:“还能是谁,肯定是皇室中人干的呗。” 姜誉一愣,“不能吧,姐你知道是谁?” 姜妤打了个哈欠,“这又不是什么大案子,必然查的清清楚楚,圣上和太后给我送那么多东西,显然是为了安抚我,真正殴打御史之人又不对外面说,除了是皇室中人还能有谁?”不过具体是谁姜妤就猜不出了,毕竟原主嚣张跋扈,四处树敌。 姜誉愤愤不平,“那也不能让姐你背黑锅啊。” 姜妤无所谓道:“能让我背黑锅的,也就太子殿下和华阳公主。” 姜誉说:“太子和华阳公主是不会陷害姐的。” 姜妤耸耸肩,“所以啊,圣上不说是谁,不是为了让我替那人背黑锅,是怕我去找那人算账,殴打御史是小,殴打公主郡主就事大了。” 姜誉:“......”他怎么觉得他姐变聪明了。 第16章 姜妤其实也想知道到底是谁陷害自己,琢磨着要不要去问问宗纪,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到他跟前卖一波好,斟酌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才刚穿过来没几天,贸然转变太多,几次三番刻意往宗纪身边凑,反而要惹他怀疑,宗纪心有大志,心思敏感,之前原主总是给他使绊子,最后都被他反将一军,姜妤怕他觉得自己居心不良,出手整治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索性便借着额头上的伤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 姜妤在家里养了小半个月的伤,外面少了她这位横行霸道的女纨绔,日子倒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关于永安郡主殴打当朝御史被圣上训斥罚其闭门思过的流言甚嚣尘上。 都觉得永安郡主这次是踢到了铁板,得罪了太后,圣上也不得不罚她。 以前永安郡主犯错,哪次圣上不是护着她啊,可见永安郡主离失宠不远了。 身在流言中心的姜妤每日吃好喝好,无事便把自己从聚贤堂买的那几本书拿出来,一边吐槽一边看,日子倒也自在。 有些人就坐不住了,天天派人往信阳侯府巴望着打探姜妤到底有没有被禁足,这之中多半都是盼着姜妤倒霉,等着幸灾乐祸的,但也夹杂着那么一两个是不希望姜妤被罚的,当朝太子便是其中一位。 于是时隔半月,姜妤接到了贵妃的召见。 几个婢女欢天喜地的把姜妤围在中间穿衣梳妆,虽然她们都知道郡主没被圣上处罚,还得了很多赏赐,但外面流言传了那么多天,她们现在跟着郡主出门,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还是让人觉得痛快。 姜妤坐在华丽的轿撵中,由护卫开道,一路招摇的到了宫门口。 宫外的轿子不能抬进宫,姜妤由珍珠搀扶着下了轿,一个身形微胖的太监迎了上来,眉眼间皆是讨好之色。 “奴才给郡主请安。” 姜妤看清来人的脸,认出是太子身边的总管太监福喜,问道:“怎么是你,不是贵妃娘娘召我来吗?” 福喜微弓着腰回话:“太子殿下听说您要来,一早派奴才在这里候着了,还特意为您抬来了这八人步辇。” 八人步辇是宫中的最高礼遇,寻常时候并不出动接人,坐上这八人步辇,宫中四妃之下的嫔妃都要驻足让路,郡主的品级是不够的,整个大宏朝莫说是郡主了,除了嫡出的华阳公主,其他几位公主都没那么招摇过。 原主倒是坐过,只是每次都会引起很多人的嫉妒与不满。 姜妤扭头问珍珠,“我受伤前,是不是和太子殿下吵架了?” 珍珠:“......应当是没有吧。” 福喜赔笑道:“郡主说笑了,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跟您吵架呢。” 姜妤指着步辇,“那为何要让你带着八人步辇过来哄我开心,既然没吵架,那是不是做了别的对不起我的事?” 福喜讪讪的低头,冷汗淋淋,郡主一向好哄,今天怎么那么难糊弄了。 姜妤摆手,“罢了,时辰还早,我自己走一走。” 福喜哪敢让她自己走进去,太子殿下知道了还不得剥了他的皮,好言好语劝了半天,姜妤都不理他,只好又派人安排了一顶小轿。 姜妤弯身上了轿,撩开车帘对着福喜道:“你不必跟着了,我要先去乾元宫给圣上请安,估摸着要在圣上那里坐一会,太子殿下那里也需要你照顾,你先回吧。” 福喜闻言面带苦色,太子殿下的意思是郡主一来便把郡主接他那里去,接不到人,回去定要挨骂,可若不听郡主的话,惹了这小祖宗不开心,殿下更要罚他,想了想还是留了人跟着,自己先回去向殿下禀报,让殿下再准备些别的哄郡主开心,郡主好像知道殿下派韩序教训严御史,连累她的事了。 姜妤到了乾元宫,远远的瞧见宗纪立在廊檐下,轮廓被金色的阳光勾勒的更加硬朗,几乎在姜妤用目光仔细打量的瞬间,宗纪便发现了她,他扭过头,目光和煦的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 乾元宫大门紧闭,一看就是有其他人在里面觐见,让他候在外面。 姜妤走过去打招呼,“平阳世子。” 宗纪颔首,微笑着回应,“永安郡主。” “世子身体可好了?” 她每次都问他身体好不好,典型的没话找话。 宗纪道:“劳郡主记挂,已经无碍。”他说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勾着唇角道:“郡主的安神香效果很好。” 姜妤弯着眼角,满脸惊喜,“那香你用啦?” 那日她接到宗纪送给她的膏药后,又派人往平阳王府送了些她调的安神香。 宗纪视线落在她身上,碎金色的光线柔和的飘到她的面前,她微抬着下巴,发髻上的双翅蝴蝶步摇漾动,水汪汪的桃花眼上翘,眼尾像是镀了一层粉,嘴唇扬起,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像是真的很开心他用了她送的香。 宗纪勾着唇角道:“郡主亲自调的香,不用岂非是暴殄天物。” 虽然明知他此刻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才会如此夸赞自己,但这种彩虹屁就是让人迷失自我,姜妤被夸得飘飘然,侧头对珍珠吩咐道:“把我带过来的安神香都给世子。” 珍珠一怔,当着宗纪的面也不好提醒姜妤今日进宫带的安神香是准备给圣上的,走到宗纪跟前福了一礼,把手里的匣子递给宗纪。 宗纪接过去向姜妤道了谢,姜妤大方道:“世子不必客气,上回我额上受伤,用了世子送的药,不过一日便好了,我还未向世子道谢呢。” 宗纪一手端着匣子,目光复杂的看着姜妤,姜妤已经转过身去,趾高气昂的问守门太监,“里面觐见的是什么人,连平阳世子都拦在外面。” 守门太监慌慌张张的跪下还未回话,殿门从里面打开,汪祺福从里面迎了出来,给姜妤和宗纪行了礼。 “圣上请郡主和世子进去。” 姜妤与宗纪被汪祺福领进了东暖阁,暖阁内淡淡的熏香萦绕,宁熙帝穿着一身绣金线常服坐在椅子上,旁边还坐着一位宫装嫔妃,捧着一碗银耳莲子汤,用银匙舀了一勺,递到宁熙帝面前,细声道:“陛下再喝一口。” 宁熙帝摆了下手,笑着看向门外。 姜妤和宗纪对宁熙帝行了礼,宁熙帝命人给二人赐座,姜妤刚要坐下,就听宁熙帝道:“听说阿妤最近在认真读书,都读了些什么书,说给朕听听?” 姜妤一怔,听说?都听谁说的? 姜妤下意识的看向宗纪,宗纪神色平淡,一点都不像是会背后八卦之人。 姜妤扯着嘴角道:“就随便读了几本,不足挂齿。” 宁熙笑了一声:“你倒是谦虚。” 姜妤听着这话不太像夸自己,想着和稀泥把这事混过去便罢了,刚想坐下,又听宁熙帝兴致颇高的说:“你可有遇到不懂的地方,说出来,朕讲给你听听。” 姜妤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皇帝舅舅一上来就关心她读书的事,一时脑子里昏昏然的跟团浆糊似的,支支吾吾的说:“读了女则女诫。”不是她瞧不起宁熙帝,她觉得这些书他真的讲不了。 宁熙帝凝眉道:“怎么开始读这些书了,你又被谁忽悠了?” “......” 姜妤扯了扯嘴角道:“是我自己要读的。” 宁熙帝目光深沉得看着她,似乎不太想让她读这些书,姜妤垂首站在椅子前,像是课堂上看课外书被抓到了一样。 坐在宁熙帝身侧的陈昭仪笑盈盈的说:“郡主也快要到出阁的年纪了,多读读这些书也是好的。” 宁熙帝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对陈昭仪道:“朕要拷问阿妤和阿纪功课,你先退下吧。” 陈昭仪脸色一变,不知自己刚刚那话哪里惹了圣上不快。 陈昭仪才退下去,外面又来人通报,说太子殿下来了。 姜妤松了口气,太子这会来定是来寻她的,总算不用被圣上拷问读书的事了,姜妤目光往外面瞥,在她的殷切盼望中,宁熙帝道:“去问问太子,是不是朕让他写得治水之道写完了。” 片刻后,汪祺福进来回禀,太子已经回去了。 姜妤:“......”这个太子,不给力呀。 作者有话要说:姜妤:是谁向圣上泄露了我正在读书的秘密 第17章 宁熙帝赶走太子后,又继续考问姜妤,连问了几个,姜妤一个都答不上来,眼看着宁熙帝面色一点点黑下去,急得她不停抬头看向对面的宗纪,希望他能帮一帮自己,动动嘴巴用口型给自己传答案。 宗纪端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搁在膝盖上,对她的困境视若无睹。 姜妤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会被宁熙帝考问功课,她就不来了。 宁熙帝看着一问三不知的姜妤,沉默了会,端着茶盏喝茶,姜妤趁着他低头的功夫,冲宗纪摆了下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世子。” 宗纪还没说话,便听宁熙帝道:“你喊世子做什么?你可知我刚刚问你的那一句出自哪本书?” 姜妤头大如牛,见宁熙帝面前的茶盏见底了,腆着脸上前,笑眯眯的说:“陛下,臣女给您续茶。” 她提起茶壶把茶盏倒满,双手捧着杯底递给宁熙帝,宁熙帝面色缓和了些,正要伸手接过去,姜妤突然把手缩回去,嘶着气说:“好烫啊,陛下稍等片刻,待臣女把水放温了再喝。” 她长睫低垂,认真的看着那碗水,像是看什么宝物一样。 宁熙帝听到她喊烫,心里一紧,再看她两只眼睛骨碌碌转,还有什么不明白,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呀,回回考问你功课都答不上来,还学会嬉皮笑脸了,四岁小儿都能朗朗上口的三字经你都不知道。” 姜妤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三字经,我知道啊。” 宁熙帝脸色一沉,“你连香九龄这三个字出自三字经你都不知道,还敢夸夸其谈。” “......” 她还以为他说自己不知道三字经这本书。 她刚刚是被问懵了,她虽然不知道香九龄下面一句是什么,但她若认真想一想,三个字的,肯定能懵对是出自三字经。 她也是真的没想到宁熙帝会问自己三字经这种启蒙的书,人之初性本善她倒是背的滚瓜烂熟,后面那些句子早忘了,想到之前自己在宗纪跟前大言不惭说自己三字经早背睡了,姜妤十分尴尬的看了宗纪一眼。 就这一眼,又被宁熙帝逮到了,以为她是对宗纪不给她传答案不满,在威胁宗纪。 “你还看阿纪,你自己吊儿郎当的一篇三字经十几年背不下来,还好高骛远的去看什么女则女戒,那些书你不必看了,什么时候把三字经千字文全篇会默写了再说。” 姜妤被宁熙帝毫不留情的训了一通,逃命似的出了衍庆殿。 宗纪与她一起出来,步履从容,刚刚宁熙帝考问了她的功课之后当着她的面问了宗纪治水之道和大宏刑罚利弊,考问内容和姜妤的三字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似乎只有多问宗纪几个问题,宁熙帝才能感受到一丝身为长辈教育的成功。 姜妤真心叹服道:“世子你的治水之道说的真好。” 宗纪深深的看了姜妤一眼,“郡主听懂了?” 姜妤:“......”这是瞧不起谁。 姜妤以前只当宗纪腹黑,看书的时候还觉得他没登基前表现的都很卑微,现在才发现他对她的不屑,如此直白。 姜妤撇了撇嘴,理直气壮道:“听不懂就不能夸你了吗?” 宗纪无言以对。 两人并排走出乾元宫,太子突然从石狮像后走出来,穿了件大红袍子,脚踩乌靴,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身形拔高,面如冠玉,笑眯眯的看着她。 姜妤看到他时,背脊僵直,出了一身冷汗,她抿着唇角往宗纪后面挪了挪。 那是太子的伴读韩序。 第18章 太子见姜妤往宗纪身后躲,怔愣片刻,随即上前一步,伸手把姜妤拉到自己身边,双眸锐利的盯着宗纪,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 宗纪行了一礼,淡淡道:“是圣上召臣前来。” 太子嗤笑一声,神情不屑,“你也就会在孤父皇跟前阿谀奉承了,别以为父皇宠你,你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姜妤被太子上来就挑事的行为惊到了,好歹也是一国太子,就算看谁不顺眼也该自持身份,就这么直接开怼,还把自己一国之君的父皇扯进来,智商怕是只有三岁。 宗纪拱手说:“圣上仁德,勤政爱民,臣真心敬仰,何来阿谀奉承一说,太子慎言。” 太子噎了一声,没想到宗纪敢回嘴,下马威没立成,眸中戾气更重,本就是他挑事在先,又没有宗纪聪明,说不过宗纪,便无理取闹以势压人,指着宗纪道:“放肆,你竟敢这么跟孤说话,无礼犯上,来人——” “太子殿下。” 太子话未说完,姜妤突然出声打断他,“圣上不是让太子殿下回去写治水之道吗?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最宠爱的表妹问话,太子声音温柔许多,扭头看着姜妤,和刚刚对着宗纪时判若两人。 “好一阵子没见你了,我心里记挂你,想早点见你,便等在这里了。” 太子说这话的时心情忐忑,他让福喜带了姜妤最喜欢的八人轿撵去接她,她却不愿意坐,还主动到父皇这里请安,太子觉得她可能是知道了自己让韩序派人教训严御史的事,外面都在传是她做的,这么多天他也没去信阳侯府看她,让她替自己背着黑锅,她肯定是生自己气了。 这会看到姜妤和宗纪走在一起,知道这事是他做的就没几个,太子怀疑是宗纪告诉姜妤的,看他更加不顺眼。 姜妤幽怨的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心里一紧,以为她真的知道了,急忙解释道:“阿妤妹妹你听我说——” “还说什么,太子殿下你明知道我在里面被圣上考问功课,也不帮帮我,自己躲得干脆。” 太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想岔了,松了口气道:“父皇问你什么了?” 姜妤抿了抿唇,不好意思说自己连三字经都背不出来,没好气道:“我哪还记得啊?” 太子笑了起来,安慰道:“没事,父皇不会往心里去的。”反正回回都答不上来。 让她这么一插科打诨,太子彻底忘了要找宗纪麻烦的事,姜妤余光偏头看了宗纪一眼,见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飘飘然的站在那里,背脊挺拔,温润如玉,任谁也看不出来,在他恭敬的外表下,藏着颠覆大宏的心。 眼下瞧不起他的这些人,都会匍匐在他脚下。 想到这里,她朝他眨了下眼,她相信他会懂,她刚才帮了他。 “太子殿下,福喜说你有好东西要给我看,是什么好东西?” 太子还未开口,韩序便笑着说:“这个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得郡主亲自去看,郡主一定会喜欢的。” 姜妤眼角一弯,兴冲冲的说:“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看。” 太子和韩序一左一右的簇拥着姜妤往东宫去,她是天生的贵女,容貌娇艳,婀娜多姿,发髻上的金步摇摆动,姜妤催促太子快点。 脾气暴躁的太子在她面前温柔细致,伸手把她有些松动的步摇插回去,一脸宠溺,“阿妤,是不是还生我气,都不喊我太子哥哥了。” “还说呢,一听圣上要问你治水之道你就吓没影了,怎么做人哥哥的。” 少女轻快明亮的声音飘荡在宫道上,宗纪站在石狮像前,看着姜妤的背影,依稀能想象出她那张莹白的脸庞上,表情有多生动,裙边的软红纱随风微漾,她垂了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耳上的明月珰晃得人移不开眼。 宗纪兀自站了会,勾了勾唇角,转身从小内侍手中接过那一匣安神香,阔步离去。 姜妤跟着太子和韩序到东宫时,早就过了用膳的时辰,太子命人在殿内摆膳,福喜领了两排内侍上菜,片刻的功夫桌上便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 姜妤一大早便起床准备入宫,这会早已饥肠辘辘,坐下后便握着筷子吃了起来,太子坐在她身侧替她夹菜,姜妤摆手道:“太子殿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太子听了她这话种皱着眉说:“怎么还叫我太子殿下。” 他正要哄姜妤改口,就见姜妤握着筷子,探着脖子往外面看,“外面是何人在说话?” 太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脸色一变,回身扫了眼福喜,福喜刚刚在给太子布菜,没注意外面,这会看清楚外面的人也是大吃一惊,忙不迭的出去撵人。 姜妤放下筷子,饶有兴致的听着外面的交谈。 “福喜公公,我们是来伺候殿下的。” 福喜道:“殿下在陪永安郡主用膳,不用伺候,两位姑娘请回吧。” 那两个姑娘不甘心,又同福喜好声好气的说了会,见福喜说什么都不肯放她们进去,才失望的离开。 福喜回来的时候,额上汗珠子都冒出来了,站在姜妤身后的翡翠刚刚也看到那两个姑娘了,猜到那二人的身份,嘴巴噘得老高。 姜妤一脸好奇的看着太子,太子心虚的垂头,见躲不过了,桌子底下的腿踢了踢韩序,韩序代为说道:“刚刚那两位姑娘,是姚司寝和许司仪。” 姜妤笑着夸道:“长得挺好看的,太子殿下刚刚怎么不让她们进来?” 太子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她们是皇祖母送过来的,历代太子在选太子妃前,都这样,阿妤你不会介意吧。” 姜妤愣了下,听出来刚刚那两位不是寻常的女官,而是太后特意赐给太子教导太子晓事的,简单点说就是这位太子殿下如今正过着左拥右抱的生活,但她为什么要介意。 “我不介意啊。” 姜妤低头继续吃饭,太子没想到她竟如此大方,神情也不似作假,抬头同韩序对视一眼,韩序问道:“听说郡主最近在读书?” 怎么都知道她读书了。 姜妤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太子听了她的话,神色突然激动,向她伸过手来,姜妤察觉到他想握自己的手,慌忙躲开。 太子抓了个空气,也不同她计较,眉宇间多了抹意气,“阿妤,你为孤做了这么多,孤必不会让你失望,走,孤带你去看个有趣的东西。” 姜妤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她为他做了这么多,她做什么了? 姜妤跟着太子去了东宫西苑,太子在那里建了一个百兽园,蓄养了不少野兽。 太子要给姜妤看的好东西就是那批野兽,万寿节快到了,不知是谁给太子出的主意,让他搞了一出兽王献寿,他驯养了一只大白虎,白虎在大宏民间被奉为圣兽,极少有人见过。 太子得了这只白虎没让宁熙帝知道,偷偷养着,让人教了他不少东西,会按照指挥下跪磕头,前掌作揖。 本该驰骋山林的百兽之王,如今却被拘在这方寸之地,磨光了棱角供人取乐,姜妤心情有些沉重。 太子得意洋洋的说:“待父皇看到这只圣兽向他献寿,必会龙心大悦,到时孤便向他求旨,让他为我们二人赐婚。” 姜妤背脊一僵。 赐婚? 我们?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除了驯兽师,便只有她和韩序,因为要保密,连珍珠和翡翠都被拦在了外面。 那这个我们是指她和太子? 姜妤惊恐的看着太子,“什么赐婚?” 太子诧异道:“好妹妹,你不是一直都想嫁给孤吗?前阵子咱们还一起去求过父皇,但是父皇说太子妃要熟读经史,为天下女子表率,你三字经没背出来,父皇就没答应我们,但孤也与父皇说了,这辈子,非你不娶。” “......” 竟还有这等事? 姜妤努力回想,发现太子提的他俩一起去求宁熙帝赐婚的事,她确实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姜妤穿过来这段时间,一直想着怎么向宗纪示好,倒忘了原主一直想嫁的是她那位太子表哥。 她不是原主,自然也不会感受到原主想嫁给太子的心思,许多事都不大记得了。 难怪她一直觉得太子说话奇奇怪怪的,姜妤整个人都不好了。 莫说最后登基的是宗纪,这位太子殿下多半是没活到那时候,单说现在太子仁兄已经过上了左拥右抱的生活,刚刚吃饭的时候他那两个侍寝女官还特意跑过来意图挑衅,他怎么还好意思说非她不娶呢。 太子自顾自的说:“你放心,你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在家中读书,父皇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为了能做太子妃,如此用功,我必然不会辜负你,父皇说了,只要我能让他满意,他就答应让我娶你。” “......”谁说她读书是为了做太子妃了。 姜妤目光幽幽的盯着他。 “怎么样,高兴坏了吧?” 姜妤:“......”高兴你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姜妤:你在无中生有,暗度陈仓 第19章 太子见姜妤抿唇不语,眉心轻蹙,“阿妤,你今天怎么了?不叫孤太子哥哥,孤说话你也不爱搭理。” 姜妤对上他探究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太子和原主从小一起长大,最是亲近,估计比她亲爹还了解她,贸然变化太多,难保不会被他发现端倪。 想到午膳时那两个来找太子的女官,还有太子派福喜抬八人轿撵那刻意讨好的行为,姜妤先发制人,冷笑一声,意味不明道:“太子哥哥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怎么还来问我?” 太子看她明显疏远的态度,顿时急了,“是不是宗纪跟你说了什么?他就是想挑拨你我二人关系,你不要听他的。” 姜妤一愣,看来这个太子讨好自己不是因为他收了侍寝女官,应该是还做了别的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她微抬下巴,不动声色道:“事情是你自己做下的,与别人有什么关系。” “严文轩仗着太后给他撑腰,便不将你放在眼里,孤让人去教训他也为了给你出气,京卫营那边孤也和霍英彦打了招呼,动手的时候,不会有人出来管,也没人能查到是孤做的,没想到你会凑巧出现在那里,这才让人误以为是你做的。” 姜妤听的目瞪口呆,她猜出来这事是皇室中人干的,但也只是觉得原主得罪了人,被陷害了,没想到居然不是陷害,而是为了替自己出气,更没想到太子就是姜誉天天骂的那个龟孙。 姜妤看着太子,心情复杂,一国储君,因为在朝堂上听到御史弹劾自己的表妹,下了朝就派人在大街上把御史殴打了一顿,这样意气用事之人若是做了皇帝,那妥妥的就是一昏君。 “既然是你做的,那为何不向众人解释清楚,反而让我替你担着这罪名。” “我......” 太子正要说话,韩序打断他,“郡主,此事太子殿下已经向圣上言明,但太子乃一国储君,如果殴打御史的事传出去,恐各地藩王会借此生事,郡主和殿下早已心意相通,殿下做和郡主做,都是一样的,况且郡主为太子担下此事,如此识大体,正是储妃之德,圣上对郡主也会更加满意。” 姜妤冷笑道:“这么说,让我背锅还是为我好了?” 太子听了韩序的话,觉得由姜妤担下这事确实算因祸得福了,姜妤平日里也没少用鞭子抽人,殴打御史在旁人眼里也不算什么奇事,反而在父皇那里留了个好印象。 “孤原本是要出宫看你的,但父皇让孤闭门思过,还说你能顾全大局,在府中精心读书,他很欣慰,如果我们俩在一起不惹事,选你做太子妃也未尝不可。” 姜妤:“......” 她为了以后不被宗纪虐,努力挽回形象的做法在别人眼里是为了做太子妃? 而且宁熙帝还说了只要她不惹事就让她做太子妃。 姜妤如遭雷劈。 她倒是忘了,原主身份尊贵,得圣上宠爱,如果不是行事荒唐,那就是最合适做太子妃的人选。 所以她如果不作妖,就会被赐婚给太子。 姜妤想着这事,没注意什么时候太子拉住了她的手,携着她,指着笼子里的大白虎,眸中带着兴奋,“父皇以前就说过想见一见传闻中的圣兽,如今这圣兽被孤驯服,到时各方藩王必会大开眼界。” 韩序拱手恭维道:“那臣就预祝太子太子妃,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太子哈哈大笑,姜妤反应过来,把手抽出来,向后退了一步,已经挤不出笑了,“这只大白虎如此凶猛,万寿节人多,各地藩王都在,万一出了茬子......” “大白早就被孤驯得跟只猫一样了,不会有意外,阿妤妹妹,你就安心等着做孤的太子妃吧。” “......” 她不安心。 永安郡主和太子一起长大,从前年纪小,只知道成亲后两人便是夫妻,其他方面并不会多想,如今太后派了女官到东宫教导太子房中之事,太子开了荤,再对上花容月貌的表妹,难免心猿意马,按捺不住想要摸摸表妹小手,盯着表妹红润的嘴唇,想要一亲芳泽。 姜妤感受到太子的躁动,没坐多会便找借口走了。 太子知道自己今天失态了,她要走,也没好意思拦她。 回去的路上珍珠和翡翠见姜妤心不在焉的,以为她是在为东宫那几个侍寝女官烦心。 她们都知道,郡主是想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 太子殿下虽然脾气不好,但对她们郡主却温柔体贴,百依百顺,不管外人怎么说这两人在一起必是祸害,但在她们这些伺候郡主的人眼里,也只有太子才能纵容郡主,让郡主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如今太子身边居然出现了几个小妖精,还是太后的人。 翡翠忍不住又开始念叨,“郡主,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就在严御史出事的第二日,太后给太子殿下送了四个侍寝女官,太后一直都不大喜欢您,您可得小心些呀。” 姜妤心里有事,没理她。 翡翠继续道:“郡主您刚刚怎么没让太子殿下把她们都赶走呢,眼下太子殿下还是心疼您的,您说什么他都听,可难保那些侍寝女官在东宫待久了,在太子殿下耳边吹枕头风,离间您和太子殿下的感情。” 珍珠难得的赞同翡翠的话,没有阻止她在姜妤耳边煽风点火。 姜妤瞥了眼翡翠肉肉的小脸蛋,被她逗笑了,“你才多大啊,懂什么枕头风。” 翡翠急了,“郡主您不要不当回事,东宫的内侍们都说,那几个侍寝女官自从到了东宫以后便想方设法的往太子殿下跟前钻,您今天也瞧见了,吃饭的时候都不放过,恨不得黏在太子殿下身上。”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我心里自有成算。”她巴不得那几个侍寝女官黏着太子,吹吹枕头风,让太子不要想着娶自己当太子妃。 她这些日子说得最多的就是她心里自有成算。 身边的婢女们都懂,这是让她们闭嘴的意思。 翡翠识趣的闭了嘴,坐在马车边上。 姜妤开始回想书里的内容,她当时是跳着看的,也不知是书里没写万寿节这一段还是被跳过去了,姜妤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书里面永安郡主最后是嫁给了宗纪的。 可她现在穿过来,许多事情就变了。 姜妤想了一路,决定还是早做准备,见机行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嫁给太子。 回到栖霞院,下人备了水替她梳洗,姜妤脱下繁重的首饰华服,换上一身轻薄的春装靠坐在榻上,珍珠询问道:“郡主今日可要看书?” 翡翠已经从书架子上把那几本女则女戒取了下来,姜妤现在看到这几本书想到今日宫里那些人都以为自己看书是为了要做太子妃就心情复杂,摆了摆手道:“收起来吧,今日不看了。” 翡翠把书放回原处,走过来跪坐到姜妤身后,又开始旁敲侧击的问今日太子殿下有没有提求圣上赐婚的事。 姜妤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万寿节是什么时候?” 翡翠回道:“下个月初五。” 姜妤点了点头。 翡翠又自作聪明道:“郡主给圣上准备的寿礼圣上必会喜欢的,到时候您就趁着圣上高兴,求圣上赐婚。” 姜妤沉默了一会,才一言难尽的说:“我自己去为自己求婚,你觉得妥当吗?” 翡翠被问懵了,“可是您回回入宫都会问圣上什么时候让您嫁给太子殿下呀?” “......” 还可以这样的吗? 她现在对原主做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抬眸对珍珠说:“去把我给圣上准备的寿礼拿过来。” 永安郡主果然是出手阔绰之人,她为圣上准备的寿礼是两支千年人参。 “郡主今年的寿礼肯定还会像往年一年,狠狠的盖过宛柔郡主她们。” 这还用说,一支千年人参已是极其难得,永安郡主一送就是两支,万寿节年年都有,谁敢像她这么败家。 翡翠她们在那边疯狂吹彩虹屁,说什么好事成双,千年人参可以延年益寿,圣上见了一定会夸她孝顺,说不定就给赐婚了。 姜妤默默从匣子里拿出一支,对着珍珠吩咐,“把这支重新包起来。” “......” 翡翠:“两支不一起送给圣上吗?” 姜妤说:“送一支即可,另外一支我自有用处。” 珍珠端着匣子,不太想把人参接过去,还有什么用处比送给圣上更重要! “郡主,外院管事过来传话,说平阳王府的人送了东西来给郡主。” 姜妤招手道:“拿进来吧。” 她今日给宗纪送了安神香,他会有回礼在她的意料之中。 礼盒放在案桌上姜妤看都还没看,便对珍珠道:“把那支人参拿去给平阳王府的人吧。” 珍珠:“......” 是她听错了吗?这可是千年人参,不是千年白菜。 郡主就这么送给平阳王世子了? 第20章 平阳王府中,宗纪将看完的信放到案桌上,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 坐在他身侧的幕僚曹华清跟着站了起来,问道:“此次万寿节,王爷来吗?” 宗纪回身,将案上的信递给他,“先生自己看吧。” 曹华清垂头看着信上的内容,眉头越皱越深,“王爷已经十多年没有入朝觐见圣上了。” 宗纪眼眸平静,淡淡道:“不来也好。” 自从平阳王妃去世,圣上与太后下旨斥责平阳王,召宗纪入皇城后,平阳王便再也没有入朝过,每逢万寿节各地藩王入朝朝贺,皆以世子在皇城为由,让世子代他向圣上献礼。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害怕入朝觐见后苛待平阳王妃一事会被重提,吓得不敢入皇城,平阳王行事荒唐,沉迷女色,不务正业,但好歹也是一方藩王,但凡这些年明面上对宗纪有一丝的关心,宗纪在皇城也不至于那般艰难。 可他偏偏就对宗纪这个儿子不闻不问,一个不得宠的世子,在一群还未成年的宗室子弟中,必然会受到排挤嘲笑。 不过也正因父子关系不睦,圣上现在才会如此信任世子。 曹华清是随宗纪一起从平阳来的,看着当年饱受欺凌的小世子到如今的天子近臣,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道叹息,“这么多年,王爷倒是还没放弃将侧妃扶正。” 此次信上也写了,平阳王妃之位空置多年,陈侧妃已育有一子一女,如今再度怀有身孕,平阳王便又起了立她为正妃的心。 信上并没有询问宗纪的意思,只是通知他一声,为此特意命人送了许多银钱给宗纪,让宗纪用心替圣上置办贺礼,把圣上哄开心了,他好奏请圣上为陈侧妃扶正。 曹华清从前只觉得平阳王荒唐了些,没想到他居然还很天真。 让嫡出长子为了府中妾室能扶正奔波,这种事,也亏他想得出来。 宗纪不以为意,“圣上不会准他扶正陈氏。” 他坐下来,拇指拂过腰间的玉佩,那块玉,是平阳王妃留给他的。 曹华清道:“难保王爷不会被陈氏哄着,想别的法子讨好圣上,总归王妃的位子不容她人玷污,早做准备,免得圣上那里起了意之后再动手,便惹人怀疑了。” 宗纪垂着眼梢,嗯了一声。 事情商量好了,曹华清表情松动,唇角上扬,露出一个与面部不太和谐的笑,“今日是世子生辰,琐事暂放一边,世子该高兴才是。” 说着便拿起桌上的那封信,揉作一团,准备带出去烧掉。 “世子。” 宴义站在书房外喊了一声。 曹华清才注意到他刚刚来时好像没看见宴义。 “世子派宴义出去杀谁了?” 宴义是宗纪的贴身护卫,武艺高强,寻常时候宗纪并不会派他出去,需要他亲自跑腿的任务一般都是要死人的。 宗纪扫了他一眼,让宴义进去。 曹华清声音夸张的说:“宴护卫你先别进来,你回来后洗澡了吗?老夫可是读书人,见不得血腥气。” 话音还未落,宴义已经推门进来,一身青衣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血迹,手里捧着一个长形红木匣子,冲着宗纪行礼,“世子,这是永安郡主送给您的生辰礼。” 宗纪怔了下,面色复杂的把木匣子接过去,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弥漫在胸口,母妃去世后,除了身边几个随他从平阳来的先生护卫知道他的生辰,便没有外人知道他的生辰了,倒不是打听不出来,只是无人在意罢了。 曹华清听到生辰礼这三个字后先是眼前一亮,有别人给世子送生辰礼了,世子终于又交到可以信任的朋友了,随即反应过来是永安郡主送过来的,那个从小就追着他们世子欺负的刁蛮小丫头,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曹华清诧异的看向宴义,宴义表情别扭的说:“先生别问我,我不知道。” 最开始永安郡主给世子送礼的时候,他怀疑永安郡主居心不良,送的东西都掺了药,可那些东西他都认真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这段日子他一直被世子派去给永安郡主送礼,又从永安郡主拿了回礼,频繁往来信阳侯府与平阳王府之间,已经麻木的懒得再去猜永安郡主什么意思了。 宗纪打开匣子,露出了里面的千年人参。 曹华清不自觉的凑过头去,“世子,永安郡主不仅知道你的生辰礼,还特意送来了如此名贵的人参,她是不是......”瞧上你了。 后面几个字曹华清没说出来。 他不像宴义整日跟在宗纪身边,关于永安郡主可以折辱宗纪的那些事,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并未亲眼见过。 都是道听途说,他不仅听说永安郡主欺街霸市,他还听说过永安郡主好色。 他对永安郡主的动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根参目测就有几百年以上,如此珍贵的东西,送到圣上跟前也算是稀罕物,再过几日便是万寿节,永安郡主却将这根参送给了世子,足见永安郡主对世子你......” 后面几个字曹华清又没说。 毕竟世子从小就受永安郡主打压,每次提起永安郡主,皆是眉头深皱,一言难尽。 除掉一个永安郡主不难,但她是圣上掌珠,她出了事,圣上必定会震怒彻查,这才一直忍着永安郡主胡作非为。 如今永安郡主送了这根千年人参,怎么看都像是对世子图谋不轨。 宗纪皱了皱眉,曹华清以为他是知道自己被永安郡主看上了,心情烦躁,出言安抚,“世间女子总是比男子更痴情,她若真对世子动了心思,日后便不会为难世子了,如果能娶到永安郡主,那就更妙了。” 宴义目光阴森的瞪着曹华清,他觉得曹先生简直不是个东西,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连让世子娶永安郡主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半晌后,宗纪开口说:“今日乾元宫前,她恰巧碰到了我,便把要送给圣上的安神香都送给了我。” 曹华清:“......” 所以世子想表达什么意思? 证明他在永安郡主心里本来就比圣上重要? 永安郡主把千年人参送给他不送给圣上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和他刚刚说的意思不是一样吗?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说:“老夫一介穷酸读书人,没见过世面,还没喝过千年人参熬出来的汤呢。” 宴义忍不了他了,“曹先生不要再侮辱读书人了,千年人参你都敢张嘴要,读书人可没你那么贪。” 曹华清摸着胡子说:“比千年人参更值钱的世子都送过老夫,区区一根参而已,老夫想——” 他话还未说完,宗纪已经盖上匣子,站起来若无其事的走了。 曹华清看着宗纪急匆匆的脚步,心里感慨,世子变了。 ...... 万寿节很快便到了,皇亲国戚及四品以上大臣女眷入宫为圣上贺寿。 姜妤去的路上时不时摸一摸腰间的鞭子,见招拆招,实在不行也只能学原主那一套惹是生非,让圣上觉得自己没有做太子妃之德,把眼下的事情先解决。 姜妤的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前面排了很长的队在排查入宫参宴的人员有没有携带兵器利刃,但她的马车一到前面就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她从马车上走下来,一身大红色绣金线裙,四肢纤细,腰间系了流苏带,上面挂了短刃,鞭子。 负责监督排查宫门的是霍英彦,他见姜妤带了短刃和鞭子,径自的走过来,行了一礼,“郡主,今日圣上寿宴,未免生出乱子,还请您把短刃和鞭子暂时交上来。” 姜妤扭头问珍珠:“我以前没带过鞭子进宫吗?” 珍珠覆到她耳边道:“以前都不是霍将军查的。” 姜妤懂了,以前原主带着鞭子入宫,那些排查的人不敢管他,但霍英彦不仅是太子表哥,又是华阳公主未来的驸马,关键是少年将军,他的军功都是实打实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并不惧怕她这个郡主。 姜妤乖乖的把短刃解下来递给他。 霍英彦:“鞭子。” 姜妤说:“鞭子也不可以带吗?这是圣上赐给我的,圣上寿宴,我也不会随意使鞭子惹事。” 霍英彦明显不信她,冷冰冰的看着她。 姜妤纠结的看着自己的鞭子,这没有鞭子,等会需要惹事的时候威力不够怎么办。 其实她如果现在执意要带鞭子进去,倒也不是不能,只是霍英彦是宗纪的人,她不想与他发生冲突。 她还没想好交还是不交,两人僵持着,宗纪从后面走过来,“郡主怎么不进去?” 姜妤眼睛一亮,“世子。” 宗纪微微颔首,看了霍英彦一眼,对着姜妤说:“郡主今日想用鞭子抽谁?” 姜妤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宗纪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可否由我替郡主保管?” 姜妤:“......”上当了。 宗纪:“收郡主的鞭子是怕寿宴上混进贼人,劫持郡主,用郡主的鞭子伤了郡主。” 姜妤头皮一麻,别人说这种话她觉得是威胁,宗纪说这话她总觉得他分分钟就可以安排这么一出。 第21章 姜妤老老实实的把鞭子解下来递给他,郁闷道:“圣上寿宴,霍将军严加防守也是应当的,本郡主不让霍将军为难,但这是御赐的鞭子,交给你们,莫要跟别的东西混在一起,弄丢了。” “永安郡主放心,宴席结束后,鞭子便会还给郡主。” 他朝宗纪点了下头,并未将鞭子拿过去,转身排查下一个进宫的人。 姜妤愣了下,又扭头看向宗纪,宗纪面无表情的把鞭子挂在自己腰间的剑钩上,淡淡的说:“郡主放心,由我替郡主保管,不会弄丢。” 为什么他就可以把鞭子带进宫,霍英彦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包庇宗纪,是笃定自己看不出他二人早已暗通曲款吗?不过鞭子在宗纪身上总比扣在宫门强,宗纪也要入宫参宴,说不定等会能把鞭子要回来。 宫里内侍为姜妤安排了轿子,姜妤没坐,甩着袖子跟在宗纪身后,一句话都不说,宗纪走哪条道她就走哪条道,宗纪腿长,男子衣服又轻便,姜妤拖着一身艳丽的华服钗环,小跑着追他。 宫道两侧来往宫人见她追着宗纪皆以为她是要找宗纪麻烦,远远的便垂头不语,待二人走后才敢伸头张望。 两人一走一跟,向较上劲似的,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姜妤自诩毅力惊人,原本她想这样缠着宗纪,等他受不了了再张口讨要鞭子,奈何体力跟不上,没坚持多久便手撑着墙,气喘吁吁。 珍珠和翡翠二人在宫里不敢疾步行走,早被甩开了老远,姜妤正要喊宗纪,宗纪自己停了下来。 姜妤俯身捶腿,这身子娇生惯养这么多年,平日里动辄就是坐轿子,养尊处优,这么一会腿便有些酸。 姜妤没注意宗纪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捶着捶着便觉得头顶一片阴影,她抬起头,就见宗纪一声不吭的站在自己面前。 姜妤莞尔一笑,呼吸不太均匀,两颊两侧泛着粉晕,一双水汪汪的眼眸上翘,“世子,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小姑娘声音娇翠欲滴,宗纪鬼使神差的看了看她红润的嘴唇。 就是这样一张似樱红的小嘴曾经对着他吐出这世间最恶毒的言语,如今看她这样子,竟像是全然不记得了。 宗纪面色复杂道:“郡主为何要跟着我。” 姜妤竖起一根指头,指着他腰上的鞭子,“我想要我的鞭子。” 宗纪淡淡一笑,“郡主不是答应了,这鞭子暂时由我替你保管吗?” “可是你也要去参加寿宴,为何你能佩带鞭子,我却不能。” “因为我会武,贼人来了,无法劫持我,也不会将鞭子抢走。” 皇宫守卫森严,哪个企图行刺的贼人进宫傻得连武器都不带需要抢她的鞭子,他连编理由都不编个高级点的,姜妤总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视。 “我是郡主,若当真有贼人出现在寿宴被包围了,定会想到劫持我要挟圣上,我没有鞭子,不能自保怎么办?” 宗纪缓缓道:“郡主放心,既然郡主的鞭子在我这里,我自会保护郡主的安危。” 姜妤虽然没亲眼见过宗纪的武艺,但原书中写了宗纪自小习武,武艺超群,且他是男主,男主总会有光环,他特意想保护谁,应该没有护不住的,若宴席上真有贼人,由他拿着鞭子保护她,倒是她赚了。 不过贼人一说只是他随口胡诌,比起子虚乌有的贼人,她更在意的是今日兽王献寿,圣上若开心了会给她和太子赐婚。 “好吧,那就有劳世子了。” 她捂着肚子,哎呦一声,嘶口气道:“肚子好疼啊,腿也麻了,站不起来了。” 宗纪见她拧眉,面容都扭曲了,她的婢女也不知走到哪条道了,垂下袖子把手遮住,将胳膊探到她面前,微微转过头去。 姜妤攥上他的袖子,眼睛盯着他腰上的鞭子,眸中划过一抹狡黠,迅速的伸手把他腰上的鞭子取了下来。 柔软的小手拂过他的腰,一股缥缈的酥麻从胸口升起,宗纪顿了下,没有阻止她把鞭子抢回去。 姜妤拿到鞭子便腿脚利索的提着裙角撒丫子跑。 宗纪飞身一跃跳到了她前面,姜妤躲闪不及,惊恐的撞到了他的背上。 “唔——” 姜妤捂着鼻子,眼花都冒出来了。 她整个人贴在宗纪身上,宗纪感觉到后背的绵软,意识到那是什么,背脊一僵,好一会才回过神,脸色不自然的转过身。 姜妤这个始作俑者倒是半分没有察觉异样,一双水眸哀怨的看着他,“世子,你也太硬了。” 宗纪:“......” “世子,就给我吧。” 使阴招没成功,姜妤开始撒娇。 托着屁股,脖子向前,撅着嘴眼巴巴的看着他。 一向冷静自持的宗纪先是被她撩了腰,又被她撞了满怀,紧接着便是让人浮想联翩的荤言荤语,偏她一脸单纯。 “世子。” 宗纪深吸口气,维持着面部淡然,“给你就是。” 姜妤在宫门口时他就看见她了,她的手一直摸着腰上的鞭子,到了霍英彦那里又不愿意把鞭子交上去,不用猜便知她想用鞭子惹事。 姜妤听到他愿意把鞭子还给自己,心中一喜,正要道谢,后面传来翡翠和珍珠的声音,她们两一路问人总算是追了上来。 两个小姑娘急了一头汗,生怕她们不在身边郡主会对平阳王世子做出什么。 不是她们多想,郡主这阵子对平阳王世子的态度就挺让人疑惑的。 珍珠:“郡主,衣服乱了。” 翡翠:“郡主,你唇脂怎么淡了。” 两个丫头围着她整理衣服发髻,又重新补了唇脂,待回过头的时候,宗纪早就走的不见人影了。 姜妤准备把鞭子挂到腰上,垂下头才发现手里还多了一个玉佩,她提起来看了看,好像是宗纪一直挂在腰上的那一块,应该是刚刚抢鞭子的时候不小心拽了下来。 翡翠稀奇道:“这块玉佩瞧着眼生,不像是郡主的。” 姜妤嗯了一声,收到怀里,“是平阳王世子的。” 珍珠诧异道:“平阳王世子送玉佩给您?” 在大宏男子送玉佩给女子,是向一个女子表达爱慕之情,心里认定了那个人,赠玉守身的意思。 世子和郡主近来关系虽有所缓和,可怎么看都是郡主剃头挑子一头热,世子对郡主没那心思吧。 姜妤看出她的想法,挤着眼道:“不是他送的,是我抢的。” 果然。 珍珠委婉道:“郡主,这样不好吧。” 姜妤大刺刺的说:“有什么不好的,走吧,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还要把玉佩还给宗纪呢。 耽搁了这么久,姜妤慢悠悠到泰安殿时,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永安郡主本就是焦点,如今姗姗来迟,更是引人注目,姜妤在礼官的引领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阿妤今日来晚了,怎么不坐轿子来。” 坐在姜妤左边的是华阳公主,华阳公主是圣上的嫡长女,也是圣上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当年宫变之时,她亲眼目睹寿昌长公主为圣上而死,这些年对姜妤这个表妹很是疼爱。 姜妤的位子便是她特意命人把姜妤安排到自己身边的。 “阿沅姐姐。”华阳公主名唤宗珺沅。 姜妤躬身行了一礼,华阳公主笑着拉住她的手,“行了,跟我就别那么客气了。” 宫人见状把姜妤的椅子搬到华阳公主身侧方便她们说话。 “太子一早便与我夸下海口,说他今日所献寿礼一定能让所有人大开眼界,你前些日子去过东宫,他可与你说了什么。” 姜妤凑到华阳公主耳边道:“实不相瞒,那东西我看过。” “哦,东西?” 华阳公主淡定的喝着茶,眼睛却在姜妤身上,分明就是好奇又不想让姜妤知道,套她的话。 姜妤故意吊她胃口,“是啊,那东西可威风了。” 华阳公主听她这么说,更好奇了,专注的看着她。 姜妤口渴,也喝了杯水,“姐姐等会自己看就知道了。” 华阳公主意识到自己被她逗了,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行,我便等着瞧瞧是什么稀罕东西。” 姜妤和华阳公主亲亲热热的聊了起来,那边宝和公主和宗宛柔还有几个世族小姐扎成堆。 “看到没有,就知道巴结那位。” “她没有母亲与亲兄弟护着,当然是看谁对她有利就跟谁好,不然也不能哄得圣上,太子殿下,华阳公主这三位都对她宠爱有加。” “表姐,听说太子哥哥要选太子妃,你可知选出来了没有?” 肃王府的宛柔郡主凑到宝和公主耳边问,声音却不算小,坐在旁边的孙靖雪听得一清二楚。 她是太后的侄孙女,太后有意让她做太子妃,让人试探太子的时候,太子直言孙靖雪出身太低,不配做太子妃,只有姜妤才配做太子妃。 宗宛柔觉得此刻最讨厌姜妤的肯定是孙靖雪,故此刻意出言挑拨。 孙靖雪听了微微皱眉,她确实不喜欢姜妤,不过不是为了太子,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走过路过的小天使,对本文感兴趣的点个收藏啦~~,打滚求收藏评论 ......... 第22章 孙家原本门第不高,后来宁熙帝登基,奉养母孙贵妃为太后,孙家仰仗太后才得以跻身贵族的一席之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孙家子弟数次得宁熙帝抬举,早已忘了十多年前孙家连入宫参加寿宴的资格都没有。 孙靖雪从小便一副稳重端庄的模样,自持矜贵,瞧不上姜妤张扬跋扈,亦不太喜欢太子粗俗无礼,她喜欢平阳王世子那样温润如玉的男子。 可姜妤却仗势欺人,总是与平阳王世子过不去,因此她心里更加讨厌姜妤。 宗宛柔瞧出她的不喜,以为是太子一事戳了她的痛脚,掩着帕子继续挑拨,“听说前阵子姜妤又去求皇伯父给她和太子哥哥赐婚,皇伯父没答应,今日是皇伯父寿辰,估摸着她又要求皇伯父了,也不知皇伯父会不会答应她。” 宝和公主是宁熙帝与陈昭仪所出之女,身份比不上华阳公主这个嫡出长女倒也认了,只是姜妤一个郡主在宫里却盖过了她这个公主的风头,在宁熙帝跟前比她这个女儿还得脸。 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姜妤,听说上回她与姜妤都看上的花冠也被父皇私下送给了姜妤,这会对姜妤正是满腹怨气,听到宗宛柔提起姜妤想做太子妃一事,便冷笑一声,“太子妃要温柔贤淑,雍容大方,事关国体,岂是她想做便能做的。” 宁熙帝宠爱姜妤,但凡她想要的,都会给她,唯有太子妃的位子,是姜妤求而不得,只有说起此事,她心里才会觉得平衡。 宝和公主得意之下这些话脱口而出,之后意识到自己一个公主说出这等话不太妥当,便欲盖弥彰道:“选太子妃的事由父皇和皇祖母做主便好,你们便不要妄猜圣意了。” 宗宛柔道:“圣意自然不敢揣测,我们说些别的吧,听说姜妤刚刚入宫,轿子都没坐,在宫道上跑着追了平阳王世子很久,你们猜,她这是何意啊?” 平阳王世子是圣上宠臣,听说圣上的许多秘案都交由他去查,如今皇室宗亲都不敢得罪他,生怕他查到自己头上,宗宛柔自己也被家里叮嘱不要无端招惹了宗纪,但她笃定姜妤这个蠢货不会审时度势,故此在上巳节前故意怂恿姜妤去找宗纪陪她同游,姜妤果然上当,不仅派人去强绑了宗纪,还把弹劾她的严御史打了一顿。 如今圣上寿辰还对着平阳王世子追着不放,宗宛柔瞧见姜妤带了鞭子来,就等着看姜妤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孙靖雪听说姜妤又找宗纪麻烦了,不由看向宗亲席位,恰好看见宗纪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喧哗的大殿稍静了些,姜妤也扭头看向门外,宗纪敏锐的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同她对视。 姜妤想到他的玉佩在自己这里,这里人太多,她现在把玉佩还给他太过招眼,勾起唇角笑了笑算是与他打招呼,宗纪神色阴沉的盯了她一会,转身向席位上走去。 他是藩王世子,近些年又得圣上信任,席位靠前,与姜妤相距不远。 姜妤看着他撩袍坐下,觉得他有些奇怪,往常面上总是挂着笑,今日圣上寿辰,他竟摆出这样一张冷淡脸。 姜妤正纳闷着,就听华阳公主道:“你刚追着宗纪做什么了,把人惹成这样?” “我惹的?” 华阳公主笑,“难道不是你追他?” 姜妤真冤,“我追他只是为了要回我的鞭子罢了,刚刚在宫门口遇到霍将军排查,不许我带鞭子入宫,还说怕有贼人闯入会挟持我抢我的鞭子,我便让宗纪替我收着,想着入宫以后再要回来,真就只是追他要鞭子,没做别的。” 姜妤没说鞭子是宗纪主动要过去的,霍英彦没查他,华阳公主天资聪颖,那么说可能会怀疑到宗纪和霍英彦。 华阳公主听到霍英彦的名字,面上笑容淡了些,低垂着眼帘没再说话。 满宫皆知,华阳公主不喜霍英彦这位未来驸马,她原本的驸马,也不是霍英彦。 华阳公主与霍府嫡长子霍英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她幼时圣上为她与霍英哲订下婚约,当朝嫡公主与贵妃内侄,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原本圣上订下的婚期是去年,宫中上下已经开始准备公主大婚,华阳公主欢喜待嫁,只可惜霍英哲却突然暴毙身亡。 霍家是太子外家,亦是因为霍贵妃生下太子才有今日荣耀,圣上只有太子这个儿子,他希望公主的外家荣国公府能尽心尽力扶持太子,依旧想将公主下嫁霍家。 彼时霍家的几位嫡出公子皆以定亲,圣上权衡再三,将华阳公主赐婚给霍府四公子,霍英彦。 如今霍家最有出息的公子,北疆军营里最勇猛的少年将军,他是霍大人与青楼女子所生,在皇城也不是什么秘密。 华阳公主接受不了自己未来的驸马是前驸马的亲弟弟,更接受不了这样一个出身卑微如蝼蚁之人,但圣意难违,为了宣泄心中不满,她性情大变,自订下婚约以后便频繁出宫,与永安郡主一起驾车物色城中俊俏的少年郎,行为不羁。 听说她在京郊的别院里养了不少容貌俊美的面首,因为只是传言,并没有人亲眼见过,言官也无法参奏,圣上对女儿的这种行为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妤记得她不满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对霍英彦的名字都如此反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转移话题。 “倒是我抢鞭子的时候不小心扯掉了他腰上佩戴的玉佩,不知他是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姜妤把宗纪的玉佩拿出来给华阳公主看,华阳公主到底不会给她使脸色,瞧了眼玉佩道:“这块玉佩我回回看见宗纪他都戴在身上,对他应该是很重要。” 姜妤心里咯噔一下,那他脸色那么难看肯定就是因为这块玉了。 姜妤抬眼去看他,周围的宗亲都在交头接耳的说笑,唯有他,正襟危坐,像座冰山一样。 他这样坐着,也没人敢招惹他,只是他周围好几个宗亲子弟面色怪异的看着他的后背,相互挤眉弄眼的不知想表达什么。 宗纪在宫道上让姜妤弄得心神不宁,临近泰安殿时才发现母妃留给他的玉佩不见了,心中慌乱,折回去也没找到,不知是丢了还是在姜妤那里,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心生警惕。 宗纪抬眸看向姜妤,她胳膊撑着下巴搭在案桌上,左手拎着一块玉晃动,朝他挤了下眼,笑得一脸讨好。 那块玉不是他的,他的玉很多人都见过,拿出来肯定会被人认出来,所以她拿了一块别的玉提醒他,他的玉佩在她那里。 只是这样一副场景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活脱脱的皇城女霸王调戏俊美世子,宗宛柔那边一堆人又议论了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对着男子挤眉弄眼,简直是伤风败俗。” 说这话的是宝和公主,她不止是贬低姜妤,也在暗讽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身份比她尊贵,她不敢得罪华阳公主这个嫡长姐,便将所有不满都发泄在姜妤身上。 她也是公主,她就不会做出这种有损皇室尊严的事。 玉佩没丢,宗纪心下安定,向一名小内侍招手,还未问话,太子带着韩序走了进来,殿内人纷纷起身行礼,太子心情好,免了众人礼,满脸喜色的走到华阳公主跟前问了好,同姜妤打了招呼,走向席位,一个内侍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他挑了下眉,侧头打量宗纪,调笑道:“平阳王世子这是刚从哪个温柔乡里出来,连身衣裳都不换,沾着女人的唇脂便来给孤的父皇贺寿,孤倒是想知道,是什么样貌美的女子,竟能让行事谨慎的平阳王世子失了体统。” 唇脂? 翡翠和珍珠大惊失色,郡主刚刚追完平阳王世子之后,唇脂便淡了,该不会是郡主对世子做了什么吧。 姜妤也是心里一紧,她的唇脂抹宗纪身上了? 宗纪想到后背那柔软的触觉,听了太子的话,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起身,淡然的对着太子拱手,然后转身走向殿外。 太子哈哈大笑,“平阳王世子何必匆匆离去,不如你与孤说说,是哪位女子,若是宫里的女子,孤求父皇赏赐给你,也无不可。” 宗纪并未理会他,太子看着宗纪吃瘪的样子,心情极好,捏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周围嗡声窃语。 “听说永安郡主从宫门口追了平阳王世子许久。” “我看平阳王世子后背上的唇脂和永安郡主唇上的颜色很像。” “平阳王世子今日一来脸色就不好,姜妤适才还挑衅他了。” “平阳王世子不是无视礼法之人,这唇脂应当是纠缠之下弄上去的。”至于是谁纠缠,不言而喻,整个大宏,敢纠缠平阳王世子的,便只有那位胡作非为的永安郡主了。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姜妤,姜妤心虚,假装若无其事的扭头和华阳公主聊天。 太子闻言,脸上兴味的笑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房子塌了 第23章 太子本意是要让宗纪难堪,皇宫里的女子都属于父皇的,若他真动了宫里的女人,那便是藐视皇权,即便父皇不会为了一个宫人惩治他,也能让父皇知道,宗纪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没想到宗纪背上的唇脂可能是他阿妤妹妹的。 太子看着姜妤心虚的表情,手捏成拳,狠狠砸在案桌上,周围正在窃语的人面面相觑,宁熙帝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从小肆行放诞惯了,妒火中烧,当下也顾不得皇室宗亲,外命妇还在,就要起身找姜妤问个清楚。 宝和公主宗宛柔等人笑眯眯坐在椅子上等着看好戏。 韩序见太子阴沉着脸,起身拦住他,小声劝道:“殿下,圣上和太后马上就要到了,其他事可以晚些再说,免得搅了圣上兴致,郡主和殿下一起长大,她的为人,殿下还不清楚吗?” 永安郡主是为了太子才处处与宗纪过不去的。 太子面色缓和了些,看了眼姜妤明艳的脸蛋,突然迫切的想要她立马成为自己的太子妃,这种急促的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他坐回席位,目光依旧盯着姜妤,华阳公主胳膊碰了碰姜妤,道:“太子吃醋了。” 姜妤故作不知,“吃醋?吃什么醋?” 华阳公主手里捏着酒杯,笑了笑,凑到姜妤耳边,意味不明道:“嫁给太子,便不能与其他男子有过多接触了,阿妤,如今你是郡主,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父皇都会护着你,可大宏只有一个太子,你应该听父皇的。” 姜妤疑惑道:“阿沅姐姐,你说什么呢?” 华阳公主眉梢低垂,轻叹口气,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听不懂便罢了。” 姜妤胸口有些憋闷,其实她听懂了,华阳公主是在劝她,不要总想着嫁给太子,以她的身份,只要她不做出通敌卖国之事,圣上都会宠着她,可一旦做了太子妃,便会被礼数约束,而她如果与太子发生冲突,宁熙帝必然是要站在太子那一边的。 就像华阳公主一样,那么尊贵的嫡公主,圣上嘴上说最疼爱她这个长女,可为了太子,还是将她许给了霍家,霍家嫡长子去世后,又将她许给了霍家的庶子。 华阳公主对永安郡主这个表妹很关心,担心她口无遮拦直接跑去跟太子说她劝她不要做太子妃,也不能直接向她明说做太子妃不好,但这种暗示的话说了很多次,只是原主自持尊贵,一心要做太子妃,并不把华阳公主的话放在心上。 正说着话,传来御前太监通报的声音。 圣上和太后来了。 众人起身行礼,姜妤下意识的往宗纪的位子上看了眼。 他还没回来。 宁熙帝和太后坐到上首,让众人免礼,姜妤抬起头发现宗纪和霍英彦一起站在大殿后方的龙凤柱前,身上换了件衣服,应该是和圣上一起来的。 大概是因为她把唇脂弄到他的衣服上,见他没有因此误了圣上的寿宴时辰,姜妤松了口气。 寿宴开始,先由礼官歌颂了去年万寿节到今年万寿节这一年期间身上的功绩,之后那些才高八斗的文官轮番上前吹捧圣上仁德,姜妤听得昏昏欲睡。 原以为那些跟在圣上跟前点头哈腰的内侍才是拍马屁的高手,没想到这些平日里一身傲骨,自诩刚正不阿的文官才是真正的马屁之王。 把宁熙帝夸的如坐云端,兴致颇高,脸上的笑褶都多了几道。 大殿中央传了歌舞,边吃寿宴边欣赏表演,满堂喧哗,宁熙帝的弟弟肃王吃了些酒,脸红脖子粗的端着酒杯蹲到御座之前抱住宁熙帝的小腿说这些年皇兄对他的关照,宁熙帝见他吃醉了,哭笑不得的让人把他抬到偏殿歇息。 寿宴吃的差不多了,皇室宗亲开始献礼,多半都如往年一样,没有多少新意,甚至有的宗亲为了不受圣上忌惮,展现自己的清廉,刻意送不太名贵的礼。 宁熙帝面上笑嘻嘻,心里颇为嫌弃,都想把那些破铜烂铁甩宗亲脸上,问问他们那些东西他们用不用。 送这些来是要寒碜谁。 姜妤的千年人参也是一如既往地高调,众人瞧见那根千年人参,唏嘘不已。 到底是永安郡主,行事如此招摇,也不用担心圣上怀疑信阳侯收受贿赂。 席上面色各异,有嫉妒,有羡慕,有事不关己。 宁熙帝哈哈大笑,直言姜妤的礼最得他心。 言外之意,让那些随便从库房里摸出一件东西就送上来的宗亲们学一学,宁熙帝不缺奇珍异宝,也不是真的想占宗亲们的便宜,只是不想看到那些敷衍了事的礼。 只是此言一出,宝和公主等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她们觉得宁熙帝这是偏宠姜妤,所以姜妤送什么东西他都觉得是宝,别人送的都是草。 宁熙帝把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这些人说话一个赛一个的好听,可做的事情,却毫无诚意。 倒是阿妤和太子,行事不羁,对他的寿礼却是十分用心。 想到这里宁熙帝看向太子道:“太子,阿妤都送了朕千年人参,今年你准备送朕什么,可不要被你表妹比下去了。” 太子自信满满的起身朝着宁熙帝行礼,“父皇,儿臣为了这个寿礼准备了很久,父皇看了一定喜欢。” 宁熙帝道:“那就别卖关子了。” 太子转身,对着外面拍了拍手,十多个内侍抬了一个巨大的笼子进来,红布遮盖着笼子,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众人好奇的打量,太子站在笼子前,一挥手,内侍掀开红布,露出体格硕大的白虎,白底黑纹,墨绿的眼睛幽深不见底,因为被刚被抬动,那只白虎异常不安的甩着尾巴在笼子里转动。 满座哗然,好些个胆子小的女眷吓得不停向后缩,若不是圣上和太后还在上面坐着,早就迫不及待的逃出殿了。 宁熙帝也是一惊,勉强维持着镇定,凝着眉道:“太子,这便是你送给朕的礼。” 太子回道:“白虎是圣兽,父皇曾说过,想要亲眼看看传闻中的圣兽是何模样,儿臣便命人四下搜寻,倒真让儿臣找到了,儿臣想着定是父皇功德感动上天,才赐下圣兽为父皇庆寿。” 宁熙帝:“......”他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是真的想看这么凶猛的东西。 不过太子都说了是他的功德感动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宁熙帝也不好驳太子的面子,配合道:“那就放到兽园子里养着吧。” 姜妤看出来了,圣上不是特别喜欢太子搞的这一出,那么她和太子一起“胡闹”,圣上就更不希望自己做太子妃了。 姜妤笑着起身,走向宁熙帝,“陛下,这白虎极有灵性,听太子殿下说,它还会拜寿呢。” 太后已经坐不住了,耷拉着脸道:“胡闹,简直胡闹,这么多女眷在,抬一只凶兽到殿上,成何体统,哀家身体不适,还是先回宫了。” 宁熙帝自己也怕,但又不想泼太子冷水,对着太后劝道:“母后,阿邺孝顺,这只圣兽他废了不少功夫,再坐坐吧。” 皇帝都这么说了,太后也只能继续坐着。 太子接过一根鞭子,在空中挥了挥,白虎接到指令,突然矮了半截身子,垂着头,两条前腿跪到了地上,而后又站起来前掌合起作揖。 众人没想到太子会来这一招,令兽类下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白虎有圣兽之称,如今对着人下跪,倒也讨了个好名声,回过神来的大臣又开始歌功颂德,连着太子也高高捧起。 宁熙帝赞许的点了点头,“太子的寿礼很合朕心意。” 太子道:“父皇,儿臣想向父皇讨个赏。” 姜妤脸色一僵,太子想要的赏是什么,她自然清楚。 太子扬着唇角,看向姜妤,姜妤被他看的心里一紧,暗暗祈祷圣上不要答应。 宁熙帝目光在太子和姜妤之间来回游移,像是已经把太子给看穿了,正要说话,笼中的白虎突然扑了出来,嘶吼着奔向御座。 姜妤就站在宁熙帝旁边,听着汪祺福和贵妃大喊保护陛下,耳朵嗡嗡的,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只白虎就到了跟前。 她惊恐的闭上眼,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甩向后面,她跌坐在地,睁开眼就见宗纪手里拿着她的鞭子狠狠的抽在白虎的身上,一把短刃直直的插入白虎的脖子。 白虎被太子豢养许久,倒没有真正的兽王那么凶猛,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被前来救驾的护卫团团围住。 宗纪如松竹般立在那里,整条手臂都是血淋淋的,分不清是谁的血,滴答滴答的向下流。 第24章 殿内的人早在白虎冲出笼子时便四散逃开,这会留在殿内的人连一半都不到,眼见宗纪亲手击杀白虎,一个个吓得冷汗淋淋,看着宗纪的眼神都带着恐惧。 杀一只凶兽都如此轻而易举,杀个人不是跟切白菜一样吗? 都知道平阳王世子自小习武,可他样貌英俊,气质温润,任谁也看不出他出手如此狠辣,那只凶兽在他手底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宁熙帝和太后被宫人护着移到偏殿,宗亲内眷也跟着过去,临走前宁熙帝声音发抖的让宗纪留下来处理此事,侍卫们请示宗纪要如何安置那只白虎,宗纪瞥了眼,淡淡道:“埋了吧。” 白虎尚有口气在,但被割了脖子,肯定不能活了,侍卫闻言正要补上几刀将白虎彻底捅死,太子怒吼了起来,“谁敢伤孤的大白,孤砍了他的脑袋。” 太子甩着袖子,满脸戾色的走了过来,抽出身侧侍卫腰上的剑指着宗纪,“宗纪,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杀孤的大白。” “殿下,您三思。” 太子身边的内侍慌忙跪地拦他,太子对着临近的内侍胸口踹了一脚,刀锋已经划到宗纪的脖颈上,渗出一层血迹。 众人大惊,不敢靠近盛怒之下的太子,远远的伸手劝阻太子,有脑子清醒的慌忙去偏殿禀告圣上,不料闹了这么一出,圣上被那白虎惊到了,一到偏殿便晕了过去,此时偏殿也是一团乱,贵妃和太后都忧心圣上,宫妃根本无人能管到太子,宗亲里地位高些的肃王适才吃了酒,安王也不愿意出头,一时竟找不到约束太子的人。 圣上就太子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便顽劣不服管教,他进献的白虎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搁别人身上早就自绝谢罪了,他不思悔过,居然对着救驾有功的平阳王世子喊打喊杀,责怪他杀了那只闯祸的凶兽,当真是荒唐。 眼见太子动真格的了,韩序也出来阻止,“殿下,咱们先去看看圣上吧。” 太子不知道圣上晕倒的事,一心要找宗纪为白虎报仇,也有几分忌惮宗纪的身份,架在宗纪脖子上的剑有些迟疑。 宗纪神色自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着太子动手。 大殿内弥漫着血腥,那只白虎已经断了气,看太子这个架势,谁都不敢先动手抬出去。 珍珠和翡翠扶起姜妤,小声道:“郡主,咱们去偏殿吧。” 姜妤看着宗纪,太子到底是不敢真杀了宗纪,看着宗纪脖颈上的伤口,虚张声势的喊,“孤在问你话,回答孤。” 他见宗纪眸中无波,对自己没有一丝恭敬之意,心下更是恼怒,又踹了上前拦他的内侍一脚,“今日谁都不要拦孤,圣兽是上天对大宏的恩赐,宗纪杀死圣兽,是对上天的不敬,必要严惩。” 总算太子不算傻到无药可救,还知道找个借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眼下圣上昏迷,宫里便是由太子做主,谁也不敢触太子眉头。 霍英彦上前一步,宗纪淡淡扫了他一眼,他领会到,又退了回去。 姜妤怕太子怀疑自己,加之她相信这事宗纪必然有法子应对,不需要她搅和进去,在珍珠的催促下走向偏殿。 走了一半,听到太子的质问,没忍住又折了回来。 “太子殿下,刚刚白虎是扑向御座的,你看到了吗?” 太子一愣,难以置信的拧眉,“连你也护着他?” 姜妤答非所问,“我就站在御座旁边,你只关心你的大白,有没有想过,它如果不死,圣上,太后娘娘,还有我,都会被它咬伤。”咬伤都是轻的,多半会没命。 姜妤面色苍白的看着太子,太子恍然回过神来,连忙走向她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姜妤摇头,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好好的寿宴被搅和成这样,圣上必是恼了。” 太子见姜妤气色不太好,知道她被吓着了,正要哄她,汪祺福从偏殿躬身道:“太子殿下,圣上醒了,请您过去。” “父皇醒了?父皇刚晕了吗?” 太子听到醒这个字,后知后觉宁熙帝刚刚晕倒了。 汪祺福看着太子,一言难尽。 太子扭头对姜妤道:“阿妤,咱们快去看看父皇。” 姜妤捏了捏眉心,“太子殿下先去,我头有些晕,等会就到。” “头怎么了?可是磕到了。” 太子收掉一身戾气,关切的看着姜妤。 “太子殿下。” 汪祺福催促了一句。 姜妤道:“你先去吧。” “那好,你先坐着歇息,孤去父皇那里瞧瞧,等会便来看你。” 殿内被刚刚那么一闹,人虽都散了,席位还在,姜妤坐到位子上,等太子走了,起身走到宗纪跟前,伸手道:“鞭子。” 宗纪把从她那里拿的鞭子还给她,姜妤仔细的盯着他的手臂,想要分辨那些血到底是他的还是白虎的,宗纪轻轻一笑,问道:“可否借郡主的帕子一用。” 他刚救了她,别说是帕子了,便是千年人参她也能再给他弄几根出来。 姜妤从袖中摸出一块绣着她名字的手帕递给她,她有些心神不宁,一时没想起来那帕子是前些日子她实在无聊跟着琉璃学刺绣,繁杂的花样她绣不来,便绣最简单的字,那个妤字前面一半她还认认真真的绣,到了后面耐心耗尽,便囫囵吞枣的收尾,绣的歪歪扭扭。 但自己亲手绣的,姜妤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就把绣帕带在了身上。 宗纪看见帕子上的妤字,瞥了姜妤一眼,背过身去,将帕子收入怀中,重新拿了一个洁白的帕子按在满是血污的手臂上。 姜妤挪了两步,看他慢条斯理的擦手臂上的血,便知道那些血是白虎的,他没有被白虎伤到,紧绷的身体这才算放松下来,软绵绵的倒在宗纪脚边。 珍珠和翡翠惊慌道:“郡主。” 宗纪俯视着她,姜妤低着头,露出一截纤长的后颈,贴着细碎的茸发,轻声说:“我腿有些软。”她差点被那只白虎撕碎。 宗纪唇角微动,蹲在她身前,“不是说了,我会保护郡主安危吗?怎么怕成这样,郡主胆子何时这样小了。” 像奚落,又像是安抚。 姜妤抬起头,见他眸光中带了抹戏谑,似笑非笑,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他这种眼神,腹黑有点坏,而不是一直挂着温润的笑。 姜妤理直气壮道:“世子说笑了,我本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娇体弱,白虎那样凶猛,我当然会怕。” “......” 宗纪目光凝着她,见她脸蛋精致,只是瞧着便能感受到肌肤的细腻莹润,华美的绣裙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柔弱无骨的跪坐在地上,清澈的桃花眼微翘,直勾勾的盯着他。 宗纪脑中突然想起曹先生说的,姜妤对他有意,他心中升起几分怪异,且信了她的身娇体弱。 大殿内人多,后续事情还要宗纪安排,宗纪捏着那块满是血污的帕子说:“这帕子脏了,改日还郡主一块新的。” 姜妤没在意那块帕子,想说不必还了,宗纪已经起身走了。 第25章 衍庆殿中,姜妤忧心忡忡的看向汪祺福,问道:“圣上怎么样了?” 汪祺福垂首道:“太医已经来瞧过了,说是急火攻心,开了药,现下已经醒了。” 姜妤点了下头,道:“我进去瞧瞧。” 汪祺福瞥了眼候在殿外的霍贵妃陈昭仪宝和公主等人,适才圣上清醒后,为免霍贵妃替太子求情,也不想当着陈昭仪等人的面训斥太子,便将人都撵了出来,如今殿内只留下太子和华阳公主。 姜妤看着汪祺福的脸色,了然的问道:“圣上连我也不见吗?” 宝和公主冷嗤一声:“父皇连贵母妃和我母妃都不见,你一个郡主还在这里摆谱。” 如今宫里在圣上跟前最得脸的便是霍贵妃与宝和公主之母陈昭仪。 姜妤和太子交好,太子此刻被圣上留在暖阁内训话,也不知怎么样了,霍贵妃心里焦躁不安,听到宝和公主挤兑姜妤,不悦的扫了她一眼。 陈昭仪见状连忙对着宝和公主训斥道:“乐菡,怎么说话呢,永安郡主想进去也是担心你父皇,你便是心里焦急你父皇的身体,也不能言语上失了分寸,还不向你阿妤姐姐赔罪。” 姜妤才知道,宝和公主是比自己小的。 宝和公主脸色一僵,她可是大宏朝的公主,姜妤不过是个郡主罢了,母妃怎能让她向姜妤道歉。 陈昭仪却不管女儿心里的委屈,推着她的肩膀使眼色让她向姜妤道歉,她当然也心疼女儿,只是这宫里头,哪分什么公主郡主,只有得宠与不得宠,人人都知道永安郡主在圣上跟前有多得宠,得了最珍贵的珠宝,先想到的,总是姜妤这个外甥女。 宝和公主被陈昭仪推到姜妤跟前,垂头扯着帕子,觉得赔罪的话太过丢脸,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姐姐见谅。 姜妤没功夫搭理她,淡淡道:“妹妹客气了。”她扭头对汪祺福道:“汪公公替我通传一声,告诉圣上,我不瞧见他,心绪难安,怕是回去了也夜不能寐。” 汪祺福连忙道:“请郡主稍侯片刻。” 汪祺福转进了暖阁,片刻后出来请姜妤进去。 霍贵妃从椅子上起来,拉住姜妤的手叮嘱,“阿妤,见到圣上,可不要忘了给你太子哥哥求求情啊。” 殿内的妃嫔们听到贵妃的话脸色都不太好看,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太子顽劣,好好的万寿节非要弄一只凶兽来,搅了圣上的寿宴不说,还把圣上气晕了,闯了这样的祸,贵妃不祈祷圣上平安,竟只想着替太子求情。 到底是有儿子的人,圣上若有什么不好,继位的便是太子了,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只是她们这些没有子嗣的嫔妃,圣上若有什么不好,太子如此荒诞,这后宫哪还有她们这些人的容身之处,此刻都盼着圣上身体安康。 姜妤把手抽出来,语气着急道:“贵妃娘娘,还是让我先看看舅舅吧。” 贵妃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姜妤已经小跑着进了暖阁。 众嫔妃看着姜妤那焦急的背影,头一回觉得圣上宠永安郡主不是没有道理的,不像贵妃,只想着给太子求情,一点都不关心圣上。 姜妤一进暖阁就见宁熙帝靠着床头,华阳公主手里端了碗药,坐在床头,太子跪在一道屏风后,见她进来了,喊了声阿妤妹妹。 姜妤径自走到宁熙帝跟前,跪在床边,还未说话,宁熙帝便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快起来。” 他让汪祺福给姜妤看座,姜妤跪着没起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关切的看着宁熙帝,“舅舅你怎么样了?” 她前阵子都是喊宁熙帝圣上的,如今宁熙帝听到她喊回舅舅,甚是欣慰。 “舅舅没事,喝了药,已经好多了,阿妤有没有被吓到,白虎扑过来的时候,你就在舅舅身边,舅舅也没能顾着你。”宁熙帝一脸自责。 当时情况危急,宁熙帝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能想起来她也在旁边就不错了。 姜妤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宁熙帝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咳了两声道:“朕还以为你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也有你怕的时候,还是咱们的太子威风啊。” 宁熙帝说到最后一句,脸色又沉了下去。 太子在地砖上跪的腿都麻了,好容易听到宁熙帝提起他,也不管是夸是贬便起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也是想让父皇开心,大白在儿臣那里养了许久,从来没有伤过人,今日不知怎么了突然冲出笼子。” 宁熙帝抄起床头矮几上的空药碗朝太子脚边砸了过去,“还敢找借口,便是你不知那白虎会伤人,宗纪救驾有功,你因何要对着他喊打喊杀,是怨怪他救了你的父皇,碍着你这个太子的事了吗?” 姜妤心里猛然一惊,宁熙帝这是,怀疑太子故意安排这一出,为的就是谋杀君父? 太子听出宁熙帝话里有话,急撩着袍子跪到地上,瑟抖着身子道:“儿臣不敢,求父皇明鉴。” 说着又直起身膝行到宁熙帝跟前,拉住他的手说:“父皇,儿臣是您一手养大的,儿臣什么性子您最了解了,那些奏折,儿臣看见就头疼,朝中那些大臣儿臣也厌烦的紧,父皇您一心为了儿臣,儿臣只求您长命万岁,护着儿臣,让儿臣做一辈子太子。” 太子直白的解释,宁熙帝并没有安慰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心里叹气。 他刚刚那话只是刻意吓唬太子,他自然知道太子没胆子那么做,也不会那么做,他要是真敢为了皇位谋算杀他老子,他也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宁熙帝抽出手,看着眼里只有慌乱没有惧怕的太子,想到他当年做太子时的情形,觉得一国的太子,不该是这样。 这些年,他一直纵容着太子,太子闯了祸事,他担心罚了他,让朝中大臣觉得太子可以随意弹劾申斥,就像他当年为太子时一样,日日活在言官的阴影之下,所以他次次都压下那些事,让朝臣知道,皇太子是大宏未来的皇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冒犯顶撞的。 可他一番苦心,并没有培养出一个令群臣怀德畏威的太子。 太子不堪大用,待他百年之后,要如何守好这大宏江山。 宁熙帝低垂着眼睑,失望道:“太子德行有亏,禁足东宫,无召不得外出,除东宫三师,其余人等,一律不许出入东宫,东宫所有内侍杖责二十,宫女罚俸一月。” 太子自幼大祸小祸不断闯,原以为此事只会被斥责几句,如今听到宁熙帝不仅怀疑他别有居心,还要将他禁足东宫,才彻底慌了,死死的扯住宁熙帝的衣袖说:“父皇,儿臣没有,儿臣准备兽王献寿,只是想——” 他目光落在姜妤身上,姜妤偏头同他对视,太子顿了下,宁熙帝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他也知道历代帝王都是多疑的,只是这种事头一回发生在他身上,他不懂父皇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如果说出来自己是为了让阿妤做太子妃,只怕会牵连到阿妤,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改口道:“只是想让父皇开心罢了。” 宁熙帝看破了他的心思,也没揭穿他,挥了挥手,正要让人把太子带下去,姜妤开口道:“舅舅,你也罚我吧。” 宁熙帝道:“阿妤,此事与你无关。” 姜妤摇头道:“不,此事我亦有责任,那只白虎,我一早便看过,也知道太子哥哥是想在万寿节献上,太子哥哥跟我说,兽王献寿,舅舅龙心大悦,便可趁机求舅舅让我做太子妃了,如果不是为了让我做太子妃,太子哥哥也不会想到弄一只白虎到寿宴上,险些伤到舅舅,若不是平阳王世子及时救驾,后果不堪设想,舅舅,阿妤知错了,阿妤只想你好好的,阿妤不要做太子妃了。” 姜妤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宁熙帝听了大为感动,自己这个骄纵的外甥女有多想做太子妃,他心里是清楚的,如今居然因为差点伤了他,愧疚的连太子妃都不想当了。 宁熙帝伸手擦她的眼泪,试探性的问,“你真不想当太子妃了?” 跪在一旁的太子急了,“父皇,不是这样的,此事与阿妤无关,是儿臣一个人的主意,她想当太子妃,让她做太子妃。” 宁熙帝一挥手,让人把太子拖了出去。 姜妤红着眼圈说:“舅舅,白虎扑向您的时候,我怕极了,如果不是我想做太子妃,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可以不做太子妃,但我不能没有舅舅,舅舅,我再也不提做太子妃的事了,我不想做太子妃了。” 宁熙帝目光中溢满温情,拍拍她的手说:“阿妤,不做太子妃,舅舅一定会为你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才俊做夫婿。” “舅舅选了谁,下旨前,要先问问我,我不喜欢的,不能选。” 宁熙帝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下,“行,都依你。” 一直坐在一侧没吭声的华阳公主盯着姜妤,唇角轻轻上扬,她这个表妹,似乎开窍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她想当太子妃,让她做太子妃 姜妤:不,我不想 第26章 姜妤又在衍庆殿中陪了宁熙帝一会,言语中吞吞吐吐,想替太子求情,又觉得太子行为鲁莽,险些伤了宁熙帝,理应当罚,总而言之,听在别人耳朵里的意思就是,她虽和太子关系好,想做太子妃,但放在她心里第一位的,还是宁熙帝。 宁熙帝显然是被姜妤纠结挣扎的反应触动了心底最深的柔软之处,他又想到了寿昌长公主,可以毫不犹豫替他挡剑为他去死的同母胞妹,生在皇家,从小身边便充满了算计利用,便是如今他贵为一国天子,九五之尊,看似一呼百应,实则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太后抚养他长大,是为了先帝的旨意,太后因此从一个不受宠的低位嫔妃荣升到贵妃至太后。 后宫嫔妃讨好他,是为了争宠晋位,为母家带去荣耀。 而他疼爱的儿女们,把他赋予的尊贵身份,嘘寒问暖,都当做理所应当,只嫌弃他给的不够多,丝毫不会考虑他这个父皇的难处。 全心全意对他,不求回报的,只有寿昌长公主和姜妤母女俩。 从前他觉得自己对阿妤这个外甥女已经很疼爱,如今想来,远远不够,太子胡闹,他为了维护太子的尊严,便任由外面的流言误会她,自以为把天底下最璀璨夺目的珍宝送给她,便是弥补了她,却忽略了阿妤心底的感受。 他以为她胡闹惯了,横竖他护着她,多一两个罪名也没什么,她骄纵跋扈,没有宗室其他公主郡主聪慧,估摸着都不会注意到这些。 可现在看来,她分明就是什么都懂,她是为了他这个舅舅,为了太子,心甘情愿担着那些骂名,还故作不知。 是他这个做舅舅的后知后觉,没瞧出来,让外甥女受了这么多委屈,对不起死去的妹妹。 他甚至为了信阳侯府全心全意的效忠保护太子,想过把阿妤嫁入东宫,可他心里清楚,以阿妤的性子不适合嫁入东宫,她与太子在一起,不会幸福。 他把汪祺福叫过来吩咐:“派人传话,朕要为永安郡主选婿,凡康定城里,四品以上府邸有与永安郡主年纪相当的适婚男子,皆可参选,打听好了,已有婚约退亲的一律不要,此事你亲自去办,带着宫中画师到各家府邸画像,不可收受贿赂特地画美。” 汪祺福躬身道:“奴才遵旨。” 姜妤没想到宁熙帝行动力如此惊人,说要给他择婿,立马就派人大张旗鼓的要宫中画师去四品以上官员府邸画像,她一个郡主,这阵仗,怎么比皇子选妃还隆重。 “舅舅,此事不急,阿妤是您的外甥女,不愁嫁的,您还是以龙体为重。” 宁熙帝摆手道:“只是先挑着,朕的外甥女天下无双,未必能挑到合适的,还需日后慢慢挑选。”他这么做,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向所有人彰显他对姜妤的宠爱,说着他又对汪祺福叮嘱,“也不可收受贿赂,刻意画丑。” 姜妤:“......” 其实这句话大可不必补充,说的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那些皇城公子为了不娶她特意贿赂画师把自己画丑。 姜妤和华阳公主相携着出了衍庆殿,外面霍贵妃还在焦急等待,见到她便带着几个平日里交好的嫔妃围了过来,语气焦急道:“圣上与你说了什么,太子怎么会被罚禁足,你有没有为太子求情。” 姜妤深吸了口气,像是被问烦了,“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失察,险些伤了舅舅,我舅舅现在还躺在床上,你要我怎么为太子殿下求情。” “阿妤,你忘了吗?你太子哥哥对你最好,你还要不要做太子妃了?” 姜妤听出了霍贵妃的威胁,心里冷笑,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我不会再想做太子妃了。” 霍贵妃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因为太子被罚禁足,你觉得太子失宠了,就想撇开太子。” 众妃闻言心里皆打起了鼓,目光盯着姜妤,生怕错过什么。 圣上只有太子一位皇子,便是犯了再大的错,小惩大诫也便罢了,动不了他储君的位置,这位永安郡主难不成是真的蠢?这么点事就吓的要跟太子撇开关系,还是圣上说了什么,让永安郡主觉得太子没希望了。 姜妤垂头,抿着唇,无论贵妃问什么她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眶湿润。 华阳公主搂着她,冷眼瞧着贵妃,“贵妃娘娘,父皇只有太子一位皇子,没有谁比父皇对太子还好,今日他险些酿成大祸,阿妤为了给他求情,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向父皇保证,她以后不会再求太子妃之位,如今父皇只是罚太子禁足,三师照例出入东宫教导太子,贵妃娘娘,你觉得这惩罚还怎么再轻?” 贵妃噎了一声,被华阳公主问的哑口无言。 众妃这才明白姜妤口中的不会再想做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原来是为了给太子求情,没想到骄傲狂妄的永安郡主,为了太子能做到这一步。 贵妃竟还觉得不满,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都说永安郡主最是霸道,如今看来,以太子妃之位要挟永安郡主的贵妃才是真正的嚣张,居然把圣上最疼爱的外甥女都逼哭了。 从乾元宫出来,天已经黑了,华阳公主让她住在宫里,姜妤觉得华阳公主太聪明,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把她看穿了似的,今日自己演技已经透支了,还是回信阳侯府自在些。 华阳公主听她婉拒自己,莞尔一笑,“也好,你也受了惊吓,回去好生歇着,我改日再去看你,你也好些日子没去京郊别院了,往后你不用嫁给太子,也就不需要顾忌太子了。” 姜妤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怕露出什么马脚,面色从容道:“那阿妤就先告退了。” 同华阳公主分开,姜妤想着要把宗纪的玉佩还给他,在皇宫里溜达了好一会也没见着宗纪人影,脚底发热,珍珠让人抬了轿子抬她。 回府后姜妤被信阳侯和姜老夫人拉着嘘寒问暖一番,见她面色困顿实在没什么精神,才把她放回自己院子里去。 折腾了一天,回去连洗漱的劲都没有了,勉强撑着身子沐浴后,躺到床上倒头就睡。 为了做出一副自己对痛失“太子妃”之位痛不欲生的样子,姜妤决定接下来一段日子都待在院子里不出去。 只是宗纪的玉还没还给他,平日里姜妤往平阳王府送东西都是交给他的护卫宴义传递,但他为了这块玉在圣上的寿宴上冷脸,足见这块玉对他很重要,这么重要的东西,总要亲手还给他才稳妥些。 还要当面表示歉意。 不过宗纪倒也没派人来催还,姜妤便也不急着还他。 姜妤深谙做戏要真之道,这阵子连给宗纪那边都不继续送东西了,唯恐被那些暗地里打探她的发现她和宗纪私下来往。 她这边是一切尽在计划之中,宴义前阵子一直往来平阳王府和信阳侯府之间,姜妤突然间不送东西了,他倒是不适应了。 平阳王府书房里,曹华清嗅觉敏锐的问,“香炉里的香味道似乎不一样了。” 宗纪淡淡的嗯了一声。 曹华清问道:“永安郡主没给您送香?” 宗纪反问道:“她为何要给我送香?” 曹华清看着世子孤冷的神情,摸了摸胡子,“也对,永安郡主最近很忙,应该是没心思调香了。” 宗纪眼皮子都没动,食指挑着书页,静静的翻动。 曹华清再接再厉,“听说圣上这阵子在给永安郡主选婿,康定城里四品以上府邸适婚男子皆可参选,圣上还派了画师到各个府邸画像,如今怕是满皇城青年才俊的画像都堆在永安郡主的闺阁里让她挑选了。” 宗纪指尖一顿,而后继续翻动,漫不经心的问道:“宴义,王府可有画师前来。”既是全皇城所有适婚男子,他府上应该也派来了画师,他这些日子在刑部处理事情,有可能错过了。 宴义抱着剑立在门外,听见世子的问话,扬声回道:“世子,您不是康定城的人,您忘了吗?”圣上为永安郡主择婿标准是康定城里四品以上府邸,他们家世子是平阳人,不符合要求。 宗纪:“......” 作者有话要说:宗纪:没想到我堂堂藩王世子也有被嫌弃户口的一天 本文明天开始入V,入V当天三更(共万字),V章前三章留言送红包,讨个彩头,请大家多多支持 我的存稿预收文《摄政王宠妻手册》感兴趣的点个收藏,下本开 文案:永宁是藩王之女,自小在皇城长大,与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七皇子宗弘青梅竹马,她一直觉得她与宗弘这辈子会琴瑟和鸣,白头到老,没想到刚拜完堂,还没来得及洞房,她就死在了他怀里。 再睁眼,文武双全的永宁郡主重生成了武安侯府的小姐,一个边境长大,亲爹亲娘刚壮烈牺牲的小可怜。 听说她爹娘还给她订了门了不起的娃娃亲,未婚夫是刚满八岁的新帝。 谁知未婚夫他娘谢太后翻脸,拒不承认有这门婚事,企图杀人灭口。 恰好她那位前夫,如今的皇叔摄政王路过,见她与故人有几分相似,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回王府。 后来,永宁不小心在他面前掉了马,宗弘亲自去找谢太后给她退了婚,让她前未婚夫喊她皇婶。 永宁冷眼看着先前逼自己看书写字让自己喊他叔叔,一言不合威胁打手心的男人:“你有没有觉得你老了点,我们现在不太合适?” 某老男人气的咬牙切齿,把戒尺递给她:“说吧,想打几下?” 电脑请戳: 手机请戳: 下面是我的专栏,所有文章专栏可看,喜欢我的就点个收藏吧,爱你们~~ 《村里最酷的崽》WAP戳: 《村里最酷的崽》电脑戳:村里最酷的崽 第27章 曹华清还从未见世子如此吃瘪的模样, 憋着笑,也不管宗纪想听还是不想听,不停的絮叨。 “圣上声势浩大的为永安郡主择婿, 说是适婚男子自愿参选, 永安郡主嚣张跋扈,刁蛮好色之名妇孺皆知,旨意下来头两天, 根本无人敢把这位活祖宗娶回家, 一直到第三日,李昭容娘家嫂子入宫, 听李昭容说永安郡主并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她虽举止张扬,但重情重义。” “万寿节那天她自己也差点被伤到, 却一心记挂着圣上,太子搅了圣上寿宴, 永安郡主担心太子被圣上责罚,主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说她对家中弟弟妹妹也是极好, 这样护短的人, 便是性子高傲了些, 有圣上给他撑腰, 谁家娶回去, 也是福气,何况永安郡主如今脾气也比从前收敛了些, 好一阵没到街上闹事了,也没听说最近有谁被她打了,李夫人听了这话, 回去就递了牌子让画师为家里的小儿子画了像,有意求娶永安郡主。” 这之后就不必他再说了,李家在皇城也算是有头脸的家族,原先那些抹不开脸子的世家大族有了李家领头,纷纷表示想要求娶永安郡主。 曹华清喝着茶,把市井八卦之态演绎的淋漓尽致。 “说到底,还是永安郡主背后的荣华令人垂涎,她虽做不了太子妃,太子却还欠着她一个人情,又有圣上和信阳侯宠着她,世子若是能娶了永安郡主,必定事半功倍。” 有宴义在外面守着,曹华清没有忌讳的说出野心。 宗纪静静的听他说完,面不改色,“先生,你今日话多了。” 曹华清起身拱手行礼,“是臣失言了,臣瞧着永安郡主对世子并非全无想法,王爷来信,言明世子已到了娶妻的年纪,想为世子在平阳选世子妃,王爷这些年沉迷酒色,只怕连世子多大年纪都记不清了,又怎会想起世子已到了成亲的年纪,只怕是那位侧妃娘娘吹了枕边风,世子不会想要世子妃出自陈侧妃母家吧,娶妻一事,世子也该做打算了,不知世子是怎么想的?” 宗纪一手摸着腰间的香囊,原先这里挂着的,该是母妃留给他的玉佩。 曹华清见他久不言语,退了出去,宴义追在他身后问,“先生为何总是劝世子娶永安郡主,世子又不想。” 曹华清看呆子一样看着他,“你怎知世子不想?” 宴义道:“先生又怎知世子想娶永安郡主?” 曹华清摇头笑,“老夫不知道啊,不如咱们打个赌怎么样,不多,十两银子。” 宴义看着他那老谋深算的样,觉得跟他赌自己输定了,他赌了那么多回,就没赢过。 默默转身靠回窗口守着。 姜妤这大半个月在自己院子里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喝喝茶晒晒太阳,逍遥自在,中间姜娇来了几次,什么好处都没讨着,反被她秀了一脸,就不大过来了。 她恨不得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不过她心里清楚,待宁熙帝驾崩后,宗纪登基,她就过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姜妤就觉得自己是时候关心关心那位世子了。 万寿节那日他救了她,她还未向他道谢呢。 他脖子上被太子割出来的伤也该好了,现在送药膏过去不合适了。 姜妤正想着要送什么给宗纪好,宫中传来旨意,宁熙帝召见她。 “阿妤瞧瞧,这些你可有觉得不错的。” 衍庆殿西暖阁批阅奏折的案桌上此刻堆满了青年男子的画像,每一张都标注了年纪家世,姜妤一张张看过去,很清纯不做作的挑出了十几张样貌俊美的男子。 虽然比起宗纪的样貌,这些人逊色了许多,但没有对比,就还是不错的。 那日宁熙帝的意思是全康定城四品以上府邸适婚男子皆可参选,宗纪既没娶妻,又没有婚约,画像却不在这里,难道他现在还不想娶自己?还是他觉得即使送了画像来自己也不会选他。 姜妤没好意思问宁熙帝里面为什么没有宗纪的画像,按理说宗纪如今是宁熙帝的宠臣,时常伴驾左右,他不呈递画像,以宁熙帝护短的性子,肯定要问几句,为何不参选。 毕竟在宁熙帝心里,自己的外甥女堪比月宫嫦娥,没有人会不想娶她。 那么在宁熙帝的追问下,他也该屈服强权呈递画像,结果却没有。 姜妤找了两遍都没看到他。 宁熙帝心思敏感道:“是在找谁吗?” 姜妤连忙摇头,“没有啊,我就是看看还有没有好看的被我漏掉了。” 宁熙帝看着她把一堆画像放到左手边,眼角抽了抽,“这些都是你瞧上的?” 姜妤点头,“没想到大宏朝居然有这么多俊美的少年郎。” 宁熙帝看她眼底对那些男子毫不掩饰的赞赏,突然有些后悔让她对着画像选夫婿了,他记得阿妤这孩子有些贪色,从前在街道上瞧见俊俏的公子都会出言调戏几句,让她发现这些俊美男子,也不知会不会找上门去。 宁熙帝这个舅舅为了外甥女的婚事也算是操碎了心。 “阿妤,你的夫君,只能选一个。”宁熙帝怕她下一句就是问自己不可以选十几个吗,神情肃穆的看着她。 姜妤一脸惋惜的把十几张画像重新展开,感慨道:“这些瞧着都还不错,但也并没有鹤立鸡群之人,一时难以取舍。” 宁熙帝凑过去替她抉择,“这个你也瞧上了?” 姜妤见宁熙帝面色怪异,疑惑的问道:“他不行吗?”瞧着长得挺俊俏的。 宁熙帝朝汪祺福招手,“过来瞧瞧这张画上人,跟郡主说说。” 自万寿节之后,宁熙帝对姜妤的宠爱更胜从前,汪祺福走过来瞧了一眼画上的男子,对姜妤躬身赔着笑,“郡主,这位是忠毅伯府的二公子,潘文远,才貌双全,就是这性子不大好,去年冲撞了郡主,郡主您还赏了他一顿鞭子呢。” 姜妤懂了,这位有仇,不能选。 她随意的把潘文远的画像拎起来丢到一边,漫不经心道:“倒是隐约有些印象。” 她这样肆意的模样跟往日的永安郡主没有半分区别,是以宁熙帝并没有觉得她哪里不对,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说:“潘卿虽然只是忠毅伯庶子,但文采出众,并不是目无礼法之人,上回你打了他一顿,事后他也并没有说什么,此次还呈上画像想要求娶你,可见不是心胸狭隘之辈,你往后遇见他,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潘文远当然不是目无礼法之人,目无礼法的是永安郡主。 姜妤乖巧的点头,“从前是阿妤任性,让舅舅为难了。” 宁熙帝看着越来越懂事的外甥女,欣慰不已。 剩下的画像姜妤实在不知割爱哪张,宁熙帝便让人把名字都先记下来,他要派人查探这些人的人品如何,私底下有没有纳通房妾室,有无不良嗜好,让姜妤把画像带回去,让信阳侯也选一选。 姜妤在衍庆殿用了午膳,带着珍珠和翡翠出来便瞧见宗纪往这边来,她回头看了眼珍珠翡翠怀里的画,莫名心虚,不敢见宗纪,想着从左边绕过去,避开宗纪。 她刚一转身,就听宗纪喊道:“郡主。” 看来是避不开了。 姜妤笑着回头打招呼,“世子这是要拜见圣上吗?圣上这会正在殿内呢,待会便要午睡了。” 言外之意,他找圣上有事就快点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宗纪微微含笑,眸光清澈温润,维持着一贯的和煦,“听闻郡主今日进宫,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等她? 姜妤想起来他的玉佩还在自己这里,只是今日圣上突然传召,她没想过会碰到他,怕带在身上一不小心弄丢自己罪过就大了,便收在了家中没有带出来。 姜妤理亏,微垂着头,带了三分示弱,好声好气的说:“世子的玉佩被我放在家中了,改日再还给世子吧。” 宗纪长睫微挑,“看来我的玉佩是被郡主捡到了,郡主既然知道玉佩是我的,为何不及时归还,你可知那块玉佩对我有多重要,我以为玉佩丢了,这些日子,寝食难安。” 姜妤道:“是我的不是,万寿节那日瞧见世子心情不佳,便猜到那块玉佩对世子很重要,是以用别的玉暗示世子,玉佩在我这里,想让世子放宽心。” “我怎能宽心?”宗纪声音隐隐带着责怪,“那块玉佩是我母妃留给我,要送给未来的平阳王世子妃,你捡去却不归还,是何企图?” “啊——” 姜妤傻眼了,送给未来的平阳王世子妃? 看着阴沉着脸的宗纪,连忙道:“我并不知道那块玉佩是王妃留给你的,没有及时归还世子,是因为那日突然出了那种事,圣上晕倒,我急着看望圣上,便将玉佩的事忘了,这些日子,我也想派人把玉还给世子,又怕出了茬子,那样珍贵的东西,不亲手交给世子,我不放心。” 宗纪薄唇微抿,面容似有松动。 姜妤惦起脚,眼睛对准宗纪的脖子。 她突然这么凑过来,像是要亲他了似的,宗纪身体敏捷的侧过躲开,捏住她的下巴,眉心轻蹙,“郡主,你想做什么?” 姜妤被他捏的有些疼,眼眶里像是蓄了水似的,氤氲的雾气打转,仰着头,下意识的把手放到了他的手腕,“我没想做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世子脖子上的伤好没好。” “那你看到了吗?” 姜妤:“看到了,世子的皮肤光洁如玉,没有留疤。” “......” 珍珠翡翠二人见郡主老毛病犯了,疑似要调戏平阳王世子,现下被人家捏着下巴,眼泪汪汪。 见过平阳王世子亲手杀死一只白虎的二人不敢呵斥他,只能上前求情,“世子,求您放了我家郡主吧,郡主对您并无恶意。” 姜妤倒是没同他闹,言辞恳切的说:“世子救我一命,还受了伤,我心中一直记挂着世子的伤,可这些日子我一想到那日的事就腿软,食不下咽,这才没上门看望世子,世子你看,我都瘦了。” 宗纪盯着她气色红润的小脸,眉目如画,肌肤娇嫩,看不出半分食不下咽消瘦的样子。 他松开手,退后两步,同她拉开距离。 姜妤揉了揉被他捏红的下巴,心里叹气,这人如此粗鲁残暴,自己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宗纪甩着袖子,对着姜妤微一拱手,“得罪了。” 一言一行,皆让人挑不出错处。 若不是看过书,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人,姜妤必也觉得他是一位翩翩君子。 姜妤大方道:“不怪世子,既然那块玉是王妃留下要送给未来世子妃的,那玉佩再在我那里放着便不合适了,世子你看是亲自随我到信阳侯府取,还是让宴护卫去拿。” 宗纪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妤,“那就有劳郡主带我走一趟了。” 姜妤看着他虚伪的笑容,揉了揉下巴,他指尖带着薄茧,刚捏那一下她的下巴到现在仿佛还残存着他的触觉,就是一大尾巴狼,装什么纯良小白羊。 “郡主在想什么?” 他俯身,凑到姜妤耳边,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带着酥麻的痒意,声音清润。 姜妤觉得按照自己刚刚踮脚看他脖子上的伤他就捏自己下巴的标准,自己此刻应该给他一记左勾拳。 但是她不能。 她抬起头,冲他灿然一笑。 宗纪看着她如玉的脸蛋,突然不太想要回那块玉了。 姜妤跟在宗纪身边往宫门走,来往的宫人们瞧见姜妤老实的站在宗纪旁边都挺诧异的,从前永安郡主见着平阳王世子不是冷嘲热讽便是无礼纠缠,如今这般和谐相处,反倒是她们不习惯了。 不过这两人郎才女貌,走在一起,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姜妤平日里进宫多是坐轿,跟宗纪并排走,没多久便累了,扭头看向身边的宗纪,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又是习武之人,步履轻快,面上还挂着淡淡的笑,维持他温润如玉的形象。 姜妤步子渐渐吃力,小跑着与他持平,幽幽的说:“世子,你腿真长。” 她阴阳怪气的来了这么一句,宗纪看着她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晕上淡粉,眼周也是挂着粉晕,红润的唇角微张着,胸口起伏,透着疲累,听懂了她的意思,她这是怨他走太快。 宗纪放慢脚步,淡声道:“郡主累了,直说就好,前面有一凉亭,坐着歇会,我让人去抬脚。” 姜妤笑着看他,心想,论起拐外抹角,我可比不上你。 亭子里有备好的水果,负责这一片的内侍瞧见她和宗纪进亭子歇脚,慌忙小跑着过来询问要不要准备其他点心,姜妤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坐在铺了绒垫的石凳上,身上松快了许多,翡翠体贴的将怀中的画像放在石桌上,蹲在姜妤脚边替她捶腿,姜妤看着石桌中间盘子里烤的金黄的枣泥酥,伸手拿了一个,笑眯眯的问宗纪。 “世子,你吃吗?” 宗纪看着她灵动的脸,觉得她脸上好像比万寿节的时候多了些肉。 “不用。” “哦。” 姜妤也就是同他客套一下,她正要把枣泥酥放进嘴里,宗纪眉头微皱,“你也不能吃。” 姜妤一愣,“为什么我也不能吃?”这人也忒霸道了些,自己不吃,也不许别人吃。 宗纪淡淡的说:“入腹的东西,不能随意入口,郡主受圣上宠爱,更该要小心些。” 姜妤觉得他想说的是自己仗着圣上的宠爱嚣张跋扈,得罪了很多人,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姜妤接受到了他的善意提醒,把枣泥酥放到桌子上,也没跟他抬杠,眉眼弯弯笑着说:“世子这是关心我吗?” 宗纪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姜妤笑着向珍珠伸手,珍珠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里面放了桂花糕,是珍珠担心她进宫路上会饿,出门时特意带的。 她吃了一口,满脸餍足的说:“世子你关心我,直说便是。” 她现学现卖,把他刚刚的话还给了他。 宗纪嘴角紧抿,沉默着没说话。 姜妤递了一块桂花糕给他,“世子吃吗?” 宗纪盯着她的脸没动,姜妤缩回了手,自我解围,“早上出门便带着了,有些凉了,口感确实不怎么样,待我回府,让厨房做一盘,新出锅的最好吃,世子可一定要赏脸。” 她手上咬了一口的糕点往下掉渣,弄到了画像上,她伸手掸了掸,宗纪开口问道:“这些是什么画像?” 姜妤心虚,嘴里塞着糕点,含糊不清的说:“就是圣上给的。” 宗纪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目光深邃,姜妤总有一种出轨被抓奸了的感觉,嘴里的枣糕咽下去了,老实道:“就圣上为我择婿,说是四品以上府邸皆可参选,这些是呈上的画像,圣上让我带回去给我爹瞧瞧。” 宗纪一眼扫过,十张。 姜妤仰着脸看他,他一身白衣,眼梢微吊,双目如潭,姜妤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人。 宗纪察觉到她的眼神,同她对视,姜妤手上抠着其中一张画像,没忍住问道:“圣上有没有派画师去你府上?” 姜妤觉得自己脸皮真厚,明知道他没呈上画像还好意思问他。 宗纪迎着她清澈的眸子,静默半晌,缓缓道:“圣上是为郡主在康定城选婿。” 姜妤不解的看着他。 宗纪:“我是平阳人。”所以没资格参选。 姜妤:“......” 所以衍庆殿里没有他的画像,不是他拒绝求娶她,是他户籍不行。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原因。 第28章 姜妤垂着眼皮, 继续小口小口的吃着点心,心里对宗纪因为户籍不符合圣上要求不能参与选婿这个理由多少有些遗憾,她原本还想着如果是他自己不愿意呈递画像, 就说明现在他的计划里, 还没有想通过娶她取得信阳侯府的支持。 他主意没打到自己身上,自己也不用太警惕他。 倘若他私底下已经决定利用她,那她可就得小心提防着身边有他安排的人了, 姜三婶在她身边安插的眼线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他是书里的男主,心思缜密, 还真不确定院里哪个是他的人。 真是一件令人头大的事情。 姜妤轻叹口气,宗纪捕捉她面上一闪而过的遗憾,眸中微动, 意味不明的说:“郡主想让我呈递画像?” 姜妤抬起眼梢,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空气凝滞,她屏息片刻, 急声解释道:“世子误会了, 我并无此意。” 想让他呈递画像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想要让他娶她。 他现在连她凑近看他脖子上的伤口都如此抵触, 原主欺负了他这么多年, 他此刻必是强压着心中反感与她待在一起的, 让他误会自己贪图他的美色想要嫁给他, 还不得想着怎么弄死自己。 “我就是随口一问,看看圣上说要把全皇城适婚男子画像都给我找来, 底下人有没有偷懒耍滑,少去几家,给我漏掉了。” 她言辞恳切的解释了她对他没有心怀不轨, 宗纪听了心情更为复杂。 拿了那么多画像,还觉得不够。 看着她一副过于贪色的模样,宗纪哂笑起来,“倒是不知郡主如此心细如发。” 这是在奚落她。 姜妤搓了搓手,笑得坦荡,“这毕竟是婚姻大事,自是要谨慎挑选,如果因为粗心大意错失良缘,日后想起会抱憾终生的。” 宗纪没有搭话,姜妤觉得这个话题可以过去了,拿了一块糕点起身坐到凉亭靠栏的长座上,背对着他,把糕点掰开丢到湖里喂鱼。 摇头摆尾的锦鲤争相从湖底冒出来,一簇簇的甩着尾巴抢食吃,翡翠递了块帕子给她擦手,她站起来,朝着宗纪笑,“世子快来看,这么多锦鲤,咱们要有好运道了。” 宗纪起身,走到她身后,姜妤指着湖面让他看,一扭头,那些鱼吃完了食,已经无情的游走了。 宗纪看向她,慢吞吞的问,“鱼呢?” 姜妤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想说他大概是没有好运了。 她扭头问翡翠,“还有糕点吗?” 翡翠摇了摇头,从家中带来的已经没有了,她指着石桌上摆着的盘子,“这里有,郡主要吗?” 姜妤瞥了眼宗纪,宗纪道:“轿子来了,走吧。” 他转身走出凉亭,姜妤也没纠结锦鲤的事,跟了上去。 姜妤刚要上轿,宁熙帝跟前的内侍庆寿远远的躬身行了一礼,脸上挂着笑走了过来,先是同姜妤问了好,又转身对着宗纪拱手道:“圣上让奴才请世子过去一趟。” 宗纪看了姜妤一眼,姜妤道:“即是圣上传唤,那世子还是快些过去吧,回府后我亲自将玉佩送到平阳王府,你看可好?” 姜妤自以为托妥帖,宗纪却觉得不好,淡声道:“还是我空下来到信阳侯府取吧,郡主不要让别人碰那块玉佩。” 他如此慎重,姜妤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是他母妃留给他送未来媳妇的,不能随便让别人碰。 姜妤笑得狗腿,“世子放心,我会妥善保管的。” 宗纪微微颔首,改道往乾元宫去。 宁熙帝坐在案桌前,手里捏着毛笔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册子,宗纪一进衍庆殿,宁熙帝便放下毛笔朝他招手,“阿纪快来。” 宗纪看他春光满面,唇角挂着浅浅的笑,走了过去。 宁熙帝把面前的册子合上递给他,“阿纪看看,这里面的几人如何?” 宗纪接过去扫了眼,名册上都是青年男子,连生辰八字都写上了,看来这些是圣上为姜妤择婿的名册,不多不少,刚好十个。 宗纪看完,躬身道:“陛下,这些人可是为永安郡主择婿?” 宁熙帝敲了敲桌子,“不错。” 宗纪道:“适才臣在殿外遇到永安郡主,见她的宫人抱着画像,便多嘴问了一句,郡主说那些都是陛下为她择婿人选的画像,她要拿回去与信阳侯一同商议,依臣之见,让臣品评这些人不太妥当,还是要选郡主自己喜欢的。” 宁熙帝不以为意,“阿妤已经挑选了,这些便是她喜欢的,这些人的容貌都不错,只是不知品性如何,朕久居宫中,所有人在朕跟前都是谨小慎微,朕不知他们的真实面目,想让你替朕去查一查,这些人里,有没有品行不端的,诸如逛花楼,嗜酒成性,家中已有通房妾室,朕希望你都能查清楚,朕只有阿妤这么一个外甥女,容不得半点差池,你可明白。” 永安郡主选婿这种事,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广,皇城世家大族之间关系盘根错节,交给其他人办这事宁熙帝不放心。 宗纪在皇城跟其他世族都没什么牵扯,让他负责此事再合适不过。 宗纪询问道:“郡主看上了十个人?” 他原以为宁熙帝总共只给了她十张画像让她挑选,没想到她是一口气选了十张。 宁熙帝听了他声音里的讶然,神色有些尴尬,替外甥女解释,“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大宏人杰地灵,才俊辈出,难以割舍,也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宁熙帝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看着宗纪。 宗纪颔首:“陛下说的是。” 宁熙帝庆幸身边有个宗纪这么通情达理的人,这要是朝中其他大臣听到阿妤选了十个,必然大惊小怪。 “此事不宜传出去。” 都是皇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让人知道家里的公子被挑白菜一样挑来挑去面上也不大好看。 宗纪善解人意道:“臣明白。” 宁熙帝满意的点头,太子行事荒唐,他痛心疾首,怒其不争,幸好有阿妤这么关心他的外甥女,又有宗纪这么知心的臣子,让他心情舒畅,身体才这么快好转。 宗纪唇角挂着温润的笑,从衍庆殿出来想到姜妤前阵子不停的给自己送东西,连曹先生都觉得她这是对自己有意,面上就掀起了冷笑。 他手上拿着宁熙帝给的名册,薄唇微抿,在储秀宫附近遇到了霍英彦,四下无人,他踱步到他身侧,轻声说:“太子从东宫跑出来了。” 宁熙帝并未解了太子禁足,这回是下了狠心要教导太子,明令他禁足三个月,若是被发现偷偷跑出来,就加罚一个月,如今太子的禁足已经加到六个月了,再乱来估计他得在东宫待到下一个春暖花开才能放出来了。 许是宁熙帝坚定的态度让他怕了,这阵子倒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东宫没闹,今日突然跑出来,应该是知道姜妤来了。 “在哪?” 霍英彦挑眉,“你要去瞧热闹?” 他指了一个方向,宗纪信步走了过去。 霍英彦无事可做,也跟了上去。 一片青葱草木遮掩的假山后面,姜妤正一脸怅然的看着神情激动的太子,刚刚她坐着轿子出宫,走到一半被太子堵住了,非要跟她说说话。 姜妤拗不过他,只好给抬轿的内侍一些赏钱,恩威并施,让他们不要传出去。 太子俊秀的眉眼憔悴许多,不停的质问她,是不是在议亲。 姜妤安抚了他好一会也不见他消停,没辙了,索性就站在那里静静的听他说。 太子得不到回应,满脸涩然,“阿妤妹妹,你同我说说话啊,你为什么,突然不想嫁给我了。” 他伸手要拉姜妤的手,姜妤侧身避开。 太子怔愣的看着她,满眼困惑不解。 姜妤心里觉得挺对不住他的,但她不是原主,已经感受不到同他的青梅竹马之谊了,她扯着唇角,温声安抚,“你这阵子还好吗?” 太子悲痛的眼眸重新掀起亮光,对上姜妤平淡的眼神,喃喃道:“我不好,我每天都想你,听说父皇要为你选婿,我恨极了,恨不得把那些想娶你的人都杀了。” 姜妤叹了口气,已经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你不要这样,你是太子,这些话传出去不好,何况我总要嫁人的,难道太子希望我一辈子不嫁人,孤独终老吗?” 太子瞳孔微缩,“嫁给我不好吗?你从前不是一直想做太子妃吗?你说过,要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只有我能办到,父皇为你选的那些人,他们都只是想要利用父皇对你的宠爱,加官进爵,他们不爱你,更配不上你。” “那么你呢,太子殿下,你爱我吗?” 太子毫不犹豫,“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爱你。” 姜妤摇了摇头,“小时候那不是爱,我与你是表兄妹,你从小与我亲近,是因为你把我当妹妹看待,那是亲情,即便我不嫁给你,我们依旧是表兄妹。” 太子沉默片刻,“她们说,你虽然与父皇说不想做太子妃,只是不想惹父皇生气,但心里还是有我的,今日我才发现,你是真的不想嫁给我了,你也不像她们说的那般伤心,你是不是,早就不喜欢我了。”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紧紧的盯着她,姜妤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咬着牙承认,“是。” 太子自嘲一笑,“什么时候的事了?” 姜妤含糊道:“很久了吧。” “很久是有多久?”太子刨根问底,“元宵节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求父皇赐婚,那时候,你是喜欢我的。” 姜妤乜了他一眼,那时候这副身体里的还是原主,原主确实是喜欢自己这个太子表哥的。 姜妤不说话,太子见她目光闪躲,双手搭上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是不是那次你在东宫看到姚司寝和许司仪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喜欢我了。” 姜妤睫毛抖了抖,吓了一跳,那次是她成为永安郡主之后,第一次入宫,没想到太子看着脑子不怎么灵光,直觉那么准。 “既然殿下明白,就不必再问了,我是什么性子,殿下也清楚,什么司寝司仪,在我手底下一个也活不了,而现在这样,殿下有她们伺候,不也挺好吗?” “阿妤。”姜妤没防备,太子蓦得把她搂入怀里,力道大的她挣都挣不开,“我把她们都赶走好不好,我不要她们了,我只要你。” “太子,你快放开我。” 太子不放,姜妤急得抬脚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脚面,太子吃痛,俯身松开了手。 姜妤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防备的看着他。 太子一脸懊恼,讪讪得喊道:“阿妤。” 姜妤捏了捏眉心,“以后不要这样了,咱们虽是表兄妹,但行事总该要顾忌着些,你马上就要选太子妃了,而我也快要嫁人了。” 姜妤转身要走,太子还想拦她,姜妤道:“你回去吧,我会去跟舅舅说,是我想见你,传话约你出来,让他不要再加你禁足的日子了,路上抬轿的内侍我也使银子打点了,他们不会乱说话,你回去的时候避着人,你现在禁足几个月了?” 说到禁足,太子神色奄然道:“六个月了。” 姜妤安慰他,“那你好好在东宫反省,六个月很快的。” “......” “说不定你表现好,舅舅还能提前让你出来,你是太子,大宏唯一的皇子,贵妃娘娘执掌六宫,便是禁足也无人敢苛待你,你若觉得无聊,我让人在外面寻些新奇的玩意给你送过去。” 太子还沉浸在悲痛中,让她这么好声好气的哄着,心底升起一股怪异。 姜妤还在柔声哄他,“好了啊,不要再想我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你是太子殿下,现在都有四个侍寝女官了,只要你想要,将来还有四十个,四百个对不对。” 太子真忧伤不起来了,他觉得姜妤这话说的有点酸,好像是吃醋才不愿意理他一样,但她神色又很坦然。 “回去吧,别让舅舅和贵妃娘娘担心了。” “阿妤——” 姜妤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不回去我就不为你求情了,你可就得禁足七个月了。” 姜妤半哄半骗的把太子弄回东宫,出了一身的汗。 假山背面的角落里,宗纪和霍英彦把姜妤后面哄太子的话全听了进去,霍英彦唇角掀起一抹兴味,“倒是不知这位永安郡主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竟要给太子送东西,用那些哄孩子的伎俩哄太子,太子倒是吃他这一套。” 宗纪阴沉着张脸,原来如此,向圣上求情,打点内侍,不让太子加长禁足,担心太子无聊,要寻稀奇东西给他送去,她对每个人都如此体贴,他倒要看看,她能体贴到什么地步。 姜妤一回信阳侯府便急着把身上的外裳脱掉,珍珠跟在后面捡她丢下来的衣服。 “热死了热死了,我流了一身汗。” “郡主先坐着,奴婢这就让人备水给您沐浴。” 琥珀端了碗酸梅汤来,姜妤喝了一口,抬头问道:“有冰的吗?” “奴婢让人去做。”琥珀放下碗,掀帘子出去吩咐人去厨房要冰镇酸梅汤,姜妤坐在榻上,翡翠给她扇风,小心翼翼的打探道:“太子殿下今天跟郡主说什么了?那么会功夫都不出来。” 她还是觉得郡主能嫁给太子殿下最好,郡主今日带回来那些画像上的人都是些没什么品级的官家子弟,父辈也不过是三四品的官职,他们还都不是家中长子,拿个次子幼子出来就要娶他们郡主,简直是把郡主当成他们登天的梯子了。 姜妤瞥了她一眼,“不该你问的就别问,去厨房看看,让她们做两盘我今天在宫里吃的点心。” 翡翠诺诺称是,她发现郡主的耳边风越来越吹不动了。 “使人去门房那里盯着,如果平阳王世子来了,赶紧回来告诉我。” “是。” 姜妤把人都遣了出去,拿钥匙打开床头的小抽屉,取出宗纪的那块玉佩瞧了瞧,这玉佩可不能丢,要是丢了宗纪非得记恨自己一辈子。 好在他应该今天就会来把这块玉佩拿走,自己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收着了。 姜妤沐浴完等到夜深人静宗纪也没来。 第二天闲着没事去厨房学着做了两盘桂花糕,其实就是厨子准备食材,她负责把桂花糕放到锅里,然后再取出来。 她留了一盘自己吃,另外一盘让人送平阳王府,顺便传个话,她今天在家没出门,在家里等着他,宗纪要是有空随时都可以过来拿东西。 结果没等来宗纪,等来了天天跟在他身边的那个护卫,说他们家世子吃了她送的桂花糕,中毒了,让她交出解药。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姜妤整个人都懵了,谨慎的询问了宗纪的中毒症状,在宴义暴躁的描述中,信阳侯府的府医初步推断,是中了砒/霜。 姜妤大惊,紧张的问道:“那人现在还活着吗?” 宴义目光深深的盯着她,看那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抽剑砍了她为他们家世子报仇。 “宴护卫,世子身边现在需要人照顾,你先回去照顾世子,我等会就去平阳王府。” 宴义不愿意,“世子是吃了你送的桂花糕中毒的,你必须要跟我回去。” “放肆,你跟谁说话呢?” 姜誉听说她姐给平阳王世子下毒,被人家护卫找上门来了,慌慌忙忙的跑到栖霞院,他刚刚在午歇,衣服带子都没系好。 宴义直接抽剑架到姜誉脖子上,冷眼瞧着姜妤。 姜妤吓了一跳,“宴护卫,有话好好说。” “解药。” “毒真的不是我下的,不如这样,你回平阳王府,我去宫中请御医,我堂堂永安郡主,也不可能畏罪潜逃,你在我这里只会浪费时间,说不定等你回去你们家世子都——”不治身亡了。 姜妤还没说完,被宴义凌厉的扫了一眼,“一个时辰内郡主不到平阳王府,我会再来。” 说完便收了剑,轻轻一跃出了门。 姜妤松了口气,忙扶着姜誉问,“没事吧?” 姜誉摇头,摸了摸脖子,对着门外骂了一声,回头对姜妤道:“姐,你真给宗纪下毒了?” 姜妤没好气道:“我给他下毒做什么?” 姜誉:“你给他下毒也不是头一回了。” 姜妤暗叫一声不好,原主从前给宗纪下过毒,这下更说不清了。 这是有人想害宗纪还是想害自己? 姜妤维持着镇定,宗纪中毒宴义都找到信阳侯府了,这事瞒不住了, “珍珠,让人拿我的牌子去宫里请御医,再让人去越骑营把我爹请回来,带上府上所有的府医,我们先去平阳王府。” 姜誉说:“姐,还是我先去平阳王府看看吧,你等大伯回来再过去。” 姜妤道:“不行,我放心不下世子,要尽快看到他安好我才能放心。” 姜誉盯着姜妤的脸,揣测他姐这是想看到宗纪安好,还是想确定他有没有被毒死? 宴义刚回到平阳王府就被跌跌撞撞跑来的曹华清拎住了衣服,悲痛欲绝的问,“世子中毒了吗?咱们世子机敏过人,到底是什么人能毒到我们世子,世子中了什么毒,你是怎么保护世子的?” 宴义凝着眉,淡定的说:“别问我,我不知道,世子自己说他中毒了。” 曹华清:“......” 还可以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曹华清:浪费我澎湃的情感 第29章 姜妤简单收拾一番, 从床头抽屉中拿出宗纪那块玉佩,正要往平阳王府去,姜二夫人和姜三夫人也赶了过来。 姜三夫人拉住姜妤的手说, 哭哭啼啼的说:“阿妤, 你为何要给平阳王世子下毒啊,现下你爹,你二叔和三叔都不在家, 这可如何是好?” 姜妤没工夫看她做戏, 推开她的手,沉着脸道:“我没有给平阳王世子下毒, 谁若是敢乱说话,污蔑我这个大宏的郡主,让我知道了, 必不轻饶。” 她的声音气势逼人,虽没直接点名姜三夫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是说给三夫人听的。 姜三夫人眼眶里的泪还没掉下来,姜妤已经疾步走到了院子里, 身后是二夫人的声音, “你做什么去?” “我要去平阳王府。” “回来, 不许去。”姜二夫人少见的在姜妤跟前摆起了长辈的谱, “平阳王世子中毒原因未明, 你去平阳王府不合适, 平阳王妃未出阁前,二婶和她有些交情, 她的儿子误食毒药,我理应前去探望,你在家中待着哪也不要去, 等侯爷回来,我和你二弟去平阳王府瞧瞧。” 不得不说,二夫人就是比三夫人有当家主母的风范,思虑周全。 姜妤回身冲她行了一礼,“多谢二婶。” 转过身,边往外面走边吩咐道:“琉璃,请二夫人三夫人到屋里喝茶,等我回来。” “阿妤,回来。” 毒杀藩王世子可不是小事,连宁熙帝都不敢这么干,姜妤知道二夫人也觉得是自己下了毒,她不想让自己去是想包庇自己,但中毒的是宗纪,她一个侯府二夫人去顶什么用。 姜妤带着信阳侯府护卫浩浩荡荡赶到平阳王府,宴义守在大门前把其他人都拦了下来,只让姜妤和府医进去。 姜誉拉着她的胳膊不让进,“姐,这平阳王府里的人都是宗纪从封地带过来的,如今宗纪中毒生死不明,你这么进去他们怕是会打击报复。” 姜妤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现在一定没事了。” 真出了事宴义就不会守在这里了。 姜誉拿他姐没辙,便和宴义打着商量,“不让护卫跟着,我可以进去吗?” 宴义冷漠的看着他,“若是我家世子有什么事,我不能动永安郡主,便只能拿你撒气了。” 姜誉:“......”他好歹也是侯府二公子,他的命这么不值钱? 他还没纠结完毕,姜妤已经带着府医进去了。 路上姜妤不停的问宴义宗纪怎么样了,宴义的回应一概都是别问我,我不知道。 平阳王府建筑庄重肃穆,穿过层层曲廊亭榭,姜妤站在了宗纪的房门前。 门缝里隐隐传来男子的哭声,姜妤有些害怕,这不会真出事了吧,宗纪是书里的男主,应该死不掉吧? 她踌躇着不敢进去,宴义冷着脸抽剑,她连忙推开了门。 刚刚那隐隐约约的哭声霎时清晰了起来,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灰袍男子坐在床幔前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世子哟,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被永安郡主这个好色之徒给瞧上了呢,纠缠不成,就下毒杀你,这让老夫如何向王爷交代啊。” 这声凄惨的哭诉把姜妤吓了一跳,瞳孔放大,抬手指着他穿过落地罩,“你这老先生可莫要胡乱说话,说我毒杀你家世子,你可有证据?” 曹华清垂袖抹了把眼泪,推了推床头小桌上那盘剩下的桂花糕。 “......” 好吧,人家有证据。 屋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曹华清起身,颤颤巍巍的挑开帘子,宗纪那张俊美苍白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只着了一身中衣躺在床上,披散着发,额上沁满汗珠,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世子。” 姜妤急忙扑了过去,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轻柔的替他擦汗,一双修长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宗纪睁开眼,眸中带着怒意,声音虚弱的说:“谁让你来的?” 姜妤一愣,扭头看向宴义。 宗纪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向宴义,“谁给你的胆子惊动郡主?” 宴义:“......”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谁让我去找永安郡主的。 对上世子如炬的目光,宴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垂着头,双手作揖举过头顶,一副护主心切的样子,并不狡辩。 这一出戏,把姜妤搞懵了。 “世子,你醒了,你没事了吧?” 宗纪蹙了下眉,像是累了,闭上眼睛。 姜妤盯着他那纤长的睫毛,好一会没听见动静,心里直打鼓,轻轻喊了一声,“世子。”你还活着吗? 宗纪幽幽的开口,半含责怪,“你下得毒有多霸道,自己不知道吗?” 姜妤觉得自己太冤枉了,“世子,真不是我下的毒,你是聪明人,圣上都夸你有大才,可不能像那种愚蠢之人一样胡乱攀诬好人啊。” 曹华清:“......”感觉自己被骂了。 姜妤拍得一手好马屁,把宗纪高高捧起,宗纪抬起眉梢看她,姜妤瞧他脸上有些疲倦,唇都是白的,身上不停的出汗,想是中了毒,身上不好受。 “世子,现在不是纠结毒是谁下的时候,你是病人,中了毒脑子不大清醒,觉得是我害你,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些事情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我已经派人去宫里请御医来了,圣上这会估计已经知道了,桂花糕里下毒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路上经过哪些人的手,一查便知,你不用操心,我也想把这事查的明明白白,圣上再宠我,也不能包庇我毒杀一个藩王世子。” 她一招手,对着信阳侯府带来的府医说:“你们几个,过来给世子瞧瞧。” 几个府医轮番上阵,摸脉看舌,询问症状,最后经过商讨得出结论,是中了砒/霜之状。 医者仁心,几个府医交头嘀咕,“居然下砒/霜,下毒之人真是心肠歹毒,丧尽天良。” 姜妤问道:“世子真是中毒了吗?你们几个可瞧仔细了?会不会是误食了什么东西,或者相克的东西一起食用,会导致轻微中毒,看起来像是中了砒/霜。” 几个府医面面相觑,为首的陈大夫道:“看样子不像是误食了其他东西。” 姜妤抿着唇角,看向宗纪。 几个府医才想起来毒可能是自家郡主下的,才骂过下毒人心思歹毒的陈大夫强行替姜妤挽尊,“好在下毒的人用的量不算多,倒也还良知未泯。” 姜妤沉默了一会,问道:“世子身体可有大碍。” “解毒之人医术精湛,用药及时,现下看毒已经解了,只是世子身体虚弱,还需好生养着,再请几日脉。” 做大夫的都不会把话说太满,其实意思就是没什么大碍了。 姜妤道:“既然世子毒已经解了,你们便先回去吧。” 宗纪闭着眼睛把姜妤和府医的对话都听在耳朵里,压下唇角的弧度。 看来她是怀疑自己了,倒是聪明。 姜妤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前,仔细的盯着他的脸,想要从上面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宁熙帝来了。 姜妤慌忙站起来准备去迎架,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宗纪也睁开眼,胳膊抵着床沿,挣扎着起身。 姜妤按住他的肩膀说:“世子身子不适,还是莫要起身了,圣上不会怪你的。” 宗纪端正守礼,坚决不干这种目无天子的事。 姜妤无奈扶他起身。 宁熙帝进门就看见外甥女一手穿过宗纪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搂着宗纪的腰。 “阿妤,你做什么?” 姜妤:“……”她还能做什么? 宁熙帝这一声有些严厉,姜妤抬起头,想把宗纪扶起来,奈何宗纪似有千斤重,怎么拽都拽不动。 宁熙帝见宗纪神情狼狈,面色苍白,担忧道:“阿纪,你身体不适,还是歇着吧。” 宁熙帝让两个内侍扶着宗纪,这才解救了姜妤。 宗纪抬起头,拱手行了一礼,“臣无事,陛下亲临,臣未能远迎,请陛下降罪。” 宁熙帝亲自扶着他的手,“你这孩子,私底下跟朕还那么客套。” 宁熙帝让他躺回去,宗纪摆手咳嗽,“并无大碍。” 他的脸色可不像没有大碍。 宁熙帝只好让他靠坐在榻上,同他对坐。 姜妤站在底下提醒道:“还是先让御医给世子瞧瞧吧。” 宁熙帝看了眼外甥女,不知宗纪又怎么得罪她了,居然下了毒,这会倒是知道怕了。 御医诊治过后,与信阳侯府几个府医的结论并无区别。 宁熙帝听了冷了脸,对着姜妤道:“真是胡闹。” “舅舅,不是我。” 宁熙帝道:“那你为什么要给阿纪送桂花糕?” 因为想讨好他呀。 这是姜妤的第一反应,很快她就想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她可以说宗纪之前救过自己,自己为了报恩,但就是这么一个迟钝的功夫,宁熙帝觉得是她心虚,认定了是她下毒。 当着宗纪的面,宁熙帝倒也没替姜妤遮掩,“宫中有内侍看到,昨日你出了乾元宫遇见阿纪,想亲近阿纪,被阿纪制止了是不是?” 宁熙帝话说的相当委婉,但姜妤还是听出来他说的是哪件事了,就是她想看看宗纪脖子上伤的那会。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是哪个混账宫人瞧见了妄加揣测。 所以她下毒的动机就有了。 调戏不成,恼羞成怒。 “我只是想瞧瞧世子脖子上的伤,没想做别的。” “还狡辩。”宁熙帝沉着脸,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还不向世子道歉。” 姜妤跪到地上,“圣上,毒不是我下的,请您下旨,让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来查。” 姜妤虽是跪着,但腰杆挺直,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不怕,她舅舅怕。 宁熙帝这么匆忙的从宫里赶过来,就是为了包庇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不理姜妤,转头对宗纪说:“阿纪,阿妤性情顽劣,你看这事?” 宗纪垂头,咽下喉间的咳嗽,委曲求全道:“是臣自己误食了相克的东西,与郡主无关。” 他如此体谅圣心,都不用说什么便懂了,宁熙帝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心底升起心虚。 “这事是阿妤不对,你若心里委屈,只管说出来,朕自会责罚阿妤。” 宗纪垂首道:“圣上言重了,臣不委屈,如今郡主正在议亲,今日之事传出去对郡主名声不利,臣府上护卫冒失,是臣没约束好,请圣上降罪。” 宁熙帝哪好意思降他的罪,温声安抚,让他放宽心,他一定会好好管教姜妤,不让今日之事再发生,当着他的面把姜妤骂得狗血淋头。 宗纪靠在榻上,瞧着姜妤一张小脸从倔强不认到放弃抵抗,觉得她现在一定很无奈,她闹了这么大阵仗,把府医御医都搬过来,让圣上也知道这件事,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却没想到,圣上为了包庇她,不想严查,只想把这事压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姜妤:谁能把我无理取闹的舅舅叉出去 第30章 宁熙帝教训了她一会, 见她单薄的身子跪在地上,一副破罐子破摔无所顾忌的样子,又心疼又无奈。 “阿妤, 你可知错了?” 姜妤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抿着唇角没说话。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舅舅。 对自己这个外甥女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宁熙帝想着姜妤从小就喜欢欺负宗纪,往宗纪的吃食里放虫子,下一些奇奇怪怪的药, 此类事情多不胜数, 今日给宗纪下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不过从前都是些不致命的药,都可以说是小孩子家玩闹, 这次下的药实在毒辣,若是让那些封地的藩王们知道了,必会借此生事, 好在宗纪从小在皇城长大,与他亲近, 阿妤服个软,当着他的面道个歉, 这事便也算过去了。 姜妤不愿意认错, 宁熙帝又舍不得揍她, 不痛不痒的骂两句她也不放在心上, 宁熙帝为难的看了眼宗纪, 宗纪低着头, 仿佛并不在意他怎么处罚姜妤。 宁熙帝更心虚了,他昨日还派宗纪去查姜妤的选婿对象, 今天宗纪就被姜妤下毒了。 人家尽心尽力为姜妤办事,姜妤却下狠手害他,实在不应该, 说出去都令人心寒。 宁熙帝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在书柜上发现一个鸡毛掸子,甩着袖子走过去把鸡毛掸子拿过来,递给宗纪。 姜妤正出着神,就被宁熙帝扯着胳膊拉到宗纪跟前,翻开她的手掌朝着宗纪。 姜妤脸色乍然一白。 这是要宗纪打她手心? 宗纪是习武之人,便是眼下病恹恹的那力道也不轻,他觉得自己给他下毒,心中带着怨气,此刻圣上都站在他那边帮着他教训自己,他会趁此机会下狠手吧。 姜妤使劲的缩着手心,声音发颤,“世子,你信我。” 宗纪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鸡毛掸子,歪靠在榻上,脸颊雪白,冷冷淡淡的。 宁熙帝感受到外甥女抖动的胳膊,狠心的扭过头去,“阿纪,你打吧,打到你解气。” 姜妤开始撒娇,“舅舅,你怎么能这样?” 宁熙帝学着她的语气:“阿妤,你怎么能给阿纪下毒?” 姜妤:“……” 宗纪看着姜妤吃瘪的脸,红润的嘴唇都被她咬出了一道白痕,可怜兮兮的,眸中划过一抹笑,将鸡毛掸子搁在一边,淡声道:“陛下,臣相信,毒不是郡主下的。” 宁熙帝道:“阿纪,朕今日来就是为了替你做主,你不必顾忌朕的面子,阿妤三番五次惹事,确实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宁熙帝以为宗纪这是不想让自己为难,故意这么说。 宗纪两指按着眉心,声音因为中毒甚是疲惫,“臣之前不小心伤了脖子,郡主昨日在宫里是想看臣的伤有没有好转,并非宫人揣测的那般,臣与郡主没有任何矛盾,郡主没有理由想杀臣,郡主性子虽任性了些,但从前最多也只是想到下些助兴的药,不会有那么狠的心思要臣的命。” 刚刚她来的时候他还向她发难,她以为他是认定了是她下毒害他,或者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没想到他竟然会替自己开解。 宁熙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帝王多疑的心思他也有,听了宗纪的话面容凝重起来。 本以为只是阿妤惹事,没想到另有隐情。 宗纪继续道:“自严御史的事情之后,郡主待臣一直都很和善,也送了不少东西到臣这里,臣吃了都没有任何问题,偏偏昨日宫人看见郡主查看臣的伤势,误以为郡主对臣不轨,晚上郡主送来的糕点便夹了毒,此事太过巧合。” 宁熙帝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何止是巧合。 整件事情连在一起,那就是有人要毒杀他的宠臣,嫁祸给他的外甥女。 事情若是成了,一个藩王世子死在皇城,日后再想召各藩王世子入皇城,那些藩王便有了借口拒绝他。 这是要割他的肉,算计他的皇位。 是何人这么大胆子,是那些藩王,还是皇城里的那些宗亲。 宗纪见差不多了,垂着眸子,又轻飘飘的添了把火。 “陛下,上次万寿节,太子养的白虎冲出笼子搅了寿宴,您责令太子禁足反应,如今已有一个多月了,臣觉得,朝堂之上,不可没有储君,还是解了太子殿下的禁足吧。” 这话直戳宁熙帝心上。 他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太子不思进取,行事荒唐,没有储君之仪,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他生怕太子镇不住底下的宗亲藩王,将来被那些宗亲藩王算计了。 如今他不过刚把太子禁足,那些人便坐不住了吗? 宁熙帝阴着脸道:“万寿节时,太子满心欢喜的说要给朕一个惊喜,费尽心思从民间寻到一只白虎,寿宴上那只白虎先头倒也听得懂人话,后来白虎突然冲出笼子,朕只觉得太子做事不周全,令朕失望,没有细想那么粗的铁笼子,若不是有人刻意留了门,区区一只白虎如何能冲的出来。” 声音渐冷,已是怒到了极点。 若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么他的皇宫,太子的东宫,都被安插了眼线,甚至连他的外甥女都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中。 姜妤瞠目咋舌,她就说宗纪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被区区几块桂花糕撂倒,他昨日还提醒自己入口的东西皆要小心呢。 来的时候她一直在想是不是他算计报复自己,如今看来他不是为了算计自己,而是为了算计宗室的王爷们。 平阳王府与宁熙帝的关系早就出了五服,以他的身份,便是太子出了意外,也还有肃王,安王这些先帝的皇子,怎么轮都轮不到他。 如今肃王府与安王府的两位王爷表面上都是安分守己的人,朝中的事都不大过问,宁熙帝对他们也算是信任。 搞了这么一出,即便是最后什么把柄都没抓到,只怕日后宁熙帝也会怀疑他们图谋不轨。 真不愧是宗纪。 杀人诛心。 还好他算计的不是自己。 姜妤万分庆幸,有些后怕的给宁熙帝和宗纪倒水,端着茶盏到宗纪跟前的时候一脸担忧,“世子,我瞧你脸色不大好,喝口水吧。” 宗纪瞥见她那簌簌抖动的眼睫,扯出个笑脸,把杯子接过去,“多谢郡主。” 姜妤垂着头,像是刚刚被冤枉了,心情不大好,“世子客气了。” 宁熙帝沉吟片刻,厉呵道:“查,一定要严查,朕倒要看看是谁觊觎朕的江山。” 他的眼里升起腾腾的杀气,姜妤目光看过去,心里叹气。 傻舅舅,那人就在你眼前呢。 宁熙帝此刻恨不得把那些人都揪出来一股脑五马分尸。 姜妤走过去,拍了拍宁熙帝的后背,无言的安慰他。 宁熙帝收敛怒容,拉着姜妤坐到自己身边,扭头对宗纪说:“阿纪,这事还要交给你,你可一定要好好养着身子啊。”他现在如惊弓之鸟,只相信宗纪。 宗纪咳嗽一声,疲倦道:“陛下,臣自当替陛下分忧,只是此事不宜打草惊蛇,只能暂时先委屈郡主了。” 宁熙帝知道宗纪什么意思,为了让背后之人以为计划成功,主动蹦出来,就只能让姜妤暂时先担着下毒的名头了。 宁熙帝回头看着姜妤,摇头否决道:“不行,朕不能再委屈阿妤。”从前就总让阿妤替太子背锅,他已经决定日后再也不让阿妤受委屈了。 姜妤听了觉得舅舅也没那么糟糕,抬起头愤懑的说:“舅舅,什么委屈?不是在说世子中毒的事吗?那个在糕点里下毒,陷害我的人就不管了吗?” 宁熙帝见她激动的脸都红了,像个炸毛的小狮子,哭笑不得,拍着她的肩膀说:“朕与世子在商议正事,你稍安勿躁。” 姜妤从榻上下来,兀自剁了下脚,“朝政大事我听不懂,但那下毒陷害我的人着实可恨,如果不是世子聪明,看破了这个诡计,我的手就要遭殃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姜妤自己都这么说了,宁熙帝同宗纪对视一眼,“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恕臣直言,有机会下药的人,多半就是郡主院子里的人,臣需要郡主的配合。” 宁熙帝冷笑道:“敢在大宏郡主跟前安插眼线,一定要通通找出来。” 这就是准了宗纪的意思,要姜妤配合他。 姜妤心里默默叹气,你要对付那些宗室亲王,我都这么帮你了,你何必还要拉我上船。 宁熙帝又关切了宗纪几句,让他尽快调养好身体,便起驾回宫了。 至于姜妤,自然被留下来“配合”宗纪了。 姜妤坐在床前,心情复杂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宗纪,“世子,需要我做什么?”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睫上扬,眸中熠熠生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姜妤激灵一下,斟酌着说:“世子,毒虽然不是我下的,却是我身边人出了问题,连累到了你,所以你有什么需要,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帮你找来。” 宗纪想到她在假山后面也是这么同太子说的,眸中笑意一扫而空,“我累了,郡主回吧。” 姜妤就这么被轰出了平阳王府,不用留下伺候病人,姜妤乐得轻松。 回去的时候二夫人和三夫人还被扣在她屋里喝茶,见她回来了一脸焦急的问她什么情况,姜妤一个字都没说,给二夫人三夫人赔了罪便让人把她们送了回去。 什么情况,她也想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走一步算一步,虽然宗纪这次利用了自己,但宗纪今日跟圣上说的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这些日子确实发现自己院里有不少眼线,原主与太子关系好,那些人现在就放到她院子里,应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利用她对付太子。 既然宗纪都提醒她了,那就趁此机会,全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那些不懂男主为什么这么干的人,现在懂了吧,再剧透一下,今天这章写的其实不是世子的真正目的,这只是世子顺手收拾了一下,大家可以猜一下世子真正想干嘛?猜对没有奖 第31章 “大伯, 你终于回来了,平阳王世子吃了我姐送去的糕点中毒了,平阳王府的护卫到府上找我姐要个公道, 我和姐一起去平阳王府, 被人家拦在了门外,后来圣上也去了平阳王府,我远远的瞧着圣上脸色不对, 发生了什么我姐也不跟我说。” 姜誉守在姜妤的院子里, 看到信阳侯回来就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无事,我跟你姐说几句话, 你回去吧。” 信阳侯脸色深沉,他今日不在越骑营,姜妤的护卫兜了好多个圈子才找到他, 他赶去平阳王府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圣上,将他带入宫中将事情说了一遍。 毒不是阿妤下的, 阿妤身边有别人埋的暗桩。 信阳侯心中先是震怒,之后便是愧疚与悔恨交织, 他气自己粗心大意, 唯一的女儿身边被人安插了眼线都不知道。 “大伯, 我跟你一起进去。” 姜誉放心不下姜妤, 焦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圣上从平阳王府出来时分明就是动了怒, 他姐一回来就钻进屋里不说话,给藩王世子下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乎可以想见未来长达数月朝堂上那些谏官参奏他姐都会把这事摆出来。 信阳侯抿着唇角,定定地看着他。 原本还搓手咋舌,准备同信阳侯商量怎么挽救此事大事化小, 对上他大伯威严的视线,瞬间怂了,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那我先回去了。” 姜誉脚底抹油的跑了,信阳侯推开门,往里面走了数步,隔着帘子看见姜妤披散着头发,怀里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眉头都纠结的皱到了一起,心疼的走了过去。 “阿妤,你身边别人安插的那些眼线,交给爹就好,爹会把他们都找出来,你便像从前一样吃喝玩乐,莫要害怕,有爹在,没人能伤的了你。” 女儿的脑子是用来想如何吃喝玩乐的,这些阴谋诡计不适合她。 姜妤把枕头丢到一边,坐起身,看着她爹,“我知道,爹是大宏的战神,驰骋沙场,是最厉害的男人,有爹在,我什么都不怕。” 信阳侯听着女儿仰慕的话,瞬间老泪纵横,“阿妤,爹的阿妤啊,是爹没保护好你,这些年疏忽了你,竟不知你何时这般懂事了。” 姜妤看着信阳侯那张端正威严的脸逐渐被泪水模糊,心底叹气。 这位在外威风赫赫的侯爷,私底下反差也太大了。 姜妤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后背。 信阳侯背脊一僵,哭得更厉害了。 宁熙帝虽然把这次的事交给了宗纪,但宗纪还躺在床上,一时半会无法大刀阔斧的处理,事关女儿,信阳侯眼底容不得沙子,连夜排查姜妤院里的那些下人。 从珍珠翡翠到厨房里烧火的丫头,这一查让信阳侯更加恼火,女儿院子里那些下人,有一多半都是三夫人安排的,除此之外,安王府肃王府都在其中插了一脚。 三夫人的心思很好猜,女儿身边有她的人也不是稀奇事,就是安王和肃王这两位,平时在朝堂上可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 正因为老实,福王之乱后,先帝的皇子公主死的死,贬的贬,唯有这两位安然无恙,得到了圣上的善待。 信阳侯冷笑连连,当即进宫将此事禀告给了宁熙帝。 先不论桂花糕的毒是谁下的,这两位安排人在姜妤身边,就是居心不良。 “这些逆贼,混账,朕待他们不薄,他们竟敢诱骗太子,在万寿节动手脚,给阿纪下毒。”宁熙帝骂得气喘吁吁,虽然还没有证据,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动按在了肃王和安王的身上。 肃王在福王之乱的时候帮过他,安王生母身份低微,从小就对他毕恭毕敬,他从来没怀疑过这两个弟弟有异心。 或许,他们从前确实不敢有异心,如今见他子嗣单薄,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信阳侯坐在一边,原本他也很震怒,在看到宁熙帝发癫发狂的样子以后,他的心情就渐渐沉淀了下来。 他的妻子为了宁熙帝而死,他为大宏操心的大半辈子,劳心劳力,连女儿都顾不上管,他却悠闲的坐于宫中,无所事事,时常召见阿妤入宫陪他,阿妤对他这个舅舅,比对自己这个亲爹还亲。 也该到他烦心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会告假在家,专心陪陪女儿。 想着想着,信阳侯竟有一丝幸灾乐祸。 咣铛一声,宁熙帝摔了一个茶盏,大吼道:“朕要杀了他们。” 汪祺福走到门旁时,一个碎片刚好滚到他脚下,他身形微顿,斟酌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什么,他们又反悔了。” 宁熙帝听完汪祺福说的事,又摔了个杯子,他真是被气疯了,那些呈上画像想要求娶姜妤的人家,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四处托人想找到汪祺福,把画像要回去,自请除名。 “大胆逆贼,居然敢欺君罔上,去,把那些要画像的都给朕叫来,朕要问问他们,谁给他们的狗胆。” 宁熙帝已经把那些不愿意娶他外甥女的人家归为肃王安王之流,都是逆贼。 信阳侯也坐不住了,宁熙帝亲自做主为姜妤选婿这事他虽然心里膈应着自己这个爹被忽略了,但想到女儿挑选画像时兴高采烈的样子,人还没选出来,那些人便出尔反尔不愿意娶了,简直是没把他女儿放在眼里。 他起身叉腰指着汪祺福,“报上那些小儿名号,本侯倒要看看,是谁,敢戏弄我姜鸿的女儿。” 汪祺福矮着身子被宁熙帝和信阳侯围住,左边一个脸红脖子粗,右边一个吹胡子瞪眼,叫苦不迭。 永安郡主选婿这事是他亲自去办的,他当初就觉得这差事不好办,郡主凶名在外,还好色,皇城世家大族避之不及,消息放出去前两天,没有一个愿意呈递画像的,此事就该到此了解了。 陛下怕永安郡主对他这个舅舅失望,暗示李昭容让他娘家侄子带头,又派人四处说永安郡主的好话,这才让那些想要得到陛下看重提拔的人家迎难而上。 这会觊觎平阳王世子美色,被拒绝后给平阳王世子下毒的消息传了出去,谁还敢把这么个一言不合就下毒的媳妇娶回家。 “陛下,侯爷,息怒,此事若是闹大,对郡主的名声不利。” 宁熙帝:“阿妤臭名远播,还在乎什么名声利不利。” 信阳侯目光深深的盯着宁熙帝。 宁熙帝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虚的扭头,指着汪祺福说:“朕岂容他们如此欺辱朕的外甥女,你去告诉他们,要么,老老实实在家等着选婿,要么就死。” 汪祺福:“……”这还是天子吗?这简直就是土匪。 衍庆殿外,姜妤刚好和太子碰上,太子神色恹恹,瞧见姜妤眼前一亮,笑着同她打招呼,“阿妤妹妹。” 就像两人之间还像从前一样好,那日假山后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似的。 姜妤心底诧异,既然太子不介意,她也大方的行了礼。 太子看着她,想要牵着她的手一起进殿,想到之前她都躲开了,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 阿妤现在不喜欢他了,也不会再与他一起恣意妄为,父皇说她长大了,而他却停在从前。 姜妤退后一步,让太子先行,太子心里百感交集,才挪了一步,两人就听到宁熙帝和信阳侯一声比一声高的骂人。 姜妤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宁熙帝嘴里的逆贼是反悔不愿意娶她的那些人,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太子哈哈大笑,心中喜悦溢于言表。 宁熙帝和信阳侯齐齐看了过来。 太子道:“父皇,既然没有人愿意娶表妹,就让儿臣娶她吧。” 宁熙帝扫了眼太子,怒斥道:“你能不能有点太子的样子”。 信阳侯害怕女儿会难过,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拍了下姜妤的肩膀,“阿妤,爹有礼物要送给你,猜猜爹手里拿的是什么?” 姜妤:“……”这是什么三岁爹。 “当当当当。”信阳侯嘴里一边伴着奏,一边从背后拿出一把镶嵌红宝石的短刃,“看看喜不喜欢?” 姜妤之前那把短刃在万寿节的时候被宗纪拿去插在了白虎的身上,她就没拿回来,没想到他爹居然注意到了。 她十分捧场的抱住信阳侯的脖子, “喜欢,谢谢爹。” 宁熙帝教训完太子,扭头就发现自己放在桌子上给外甥女准备的礼物被信阳侯顺走了,父女俩还抱在了一起,气的差点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那些猜世子想搅黄阿妤婚事的,猜对了 明天的更新会晚点,大概十一点半的样子,喜欢本文的点个收藏呀 推荐一本基友古穿文《长春宫主》by人生漫漫,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啦~~ 文案:雍正不爱去后宫这是后妃公认的,可是没想到一次选秀,这宫里头多了个璟小主后这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 璟嫔娘娘气质温婉说起话来柔柔的,可是只有璟嫔自己知道自己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这都不重要,得宠才是正经的。 【小剧场】: 雍正:爱妃,朕待你如何? 苏觅笑着道:自是极好的。 雍正接着问:那觅儿待朕呢? 苏觅眼角的笑意更浓了攀上雍正的肩膀低声道:自然也是极好了。 电脑请戳: 第32章 对于那些选婿对象改变主意不愿意求娶姜妤的事, 姜妤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她本来就没打算在那些人里挑选议亲对象,如今他们主动除名, 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她说不在意, 宁熙帝却一点不信,觉得她只是伤心难过都往自己肚子里咽,不愿意让他这个做舅舅的操心, 愧疚与亲情如火山喷发, 宁熙帝赏了她一堆奇珍异宝,又特意派人抬了八人步辇过来要把姜妤抬回信阳侯府, 只恨不得昭告天下,姜妤是他最宠爱的外甥女。 乾元宫外,姜妤看着四面敞亮只有一个遮挡顶子的步辇, 想到自己要坐着这个在百姓的围观之下回侯府,整个人都不好了。 宁熙帝负手站在殿门前, 一脸慈爱的看着她,等着她坐上去。 姜妤按了按眉心, 就......行吧, 反正是宁熙帝让她坐的。 姜妤坐上八人步辇, 从皇宫到信阳侯府, 一路招摇过市, 百姓们远远瞧见了便交头接耳, 原主从前虽狂妄,但好歹坐的是正儿八经的轿子, 外面人瞧不见她的脸,到她这里连个遮挡的都没有。 姜妤只能心中默念,这是她尊贵身份的象征, 她是永安郡主。 往糕点里下药的人最后也没找出来到底是谁,不过对宁熙帝来说是肃王或是安王已经不重要了,总归这两个弟弟都有觊觎皇位之心,宁熙帝没找他们问罪,而是不动声色的贬谪与安王府和肃王府有关系的官员,连肃王妃的娘家兄长都贬出了皇城。 肃王和安王是宁熙帝登基后仅剩的两个弟弟,虽不大插手朝政之事,但两府的姻亲家族这些年都因为亲王身份受到提拔,如今宁熙帝突然动手,肃王和安王都很慌,不明白为什么宁熙帝会突然对他们出手。 而罪魁祸首此刻正倚靠在床上,一张脸还是病态的苍白,紧抿这唇角看姜妤踩着椅子往窗前的廊檐下挂风铃。 姜妤从宴义那里得知宗纪身体还没痊愈,带人到街市上寻了不少稀奇的东西给宗纪送过来,宴义看她抱着一堆摊贩上的小玩意来平阳王府,难得的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反而由着她在宗纪院子里折腾,反正世子都没说什么。 姜妤挂好风铃,风一吹,窗前垂落的七彩水晶琉璃摇晃着碰撞,发出叮铛的清脆响声。 姜妤站在椅子上,满意的搓手,手扶着窗沿弯身朝着宗纪笑,“世子,你这院里太过安静,你的身体总也不好,想来身上难受,心情也不大好,这风铃能给人带来好运,声音也好听,希望你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怎么样,你喜欢吗?” 她又仰着头,纤白的手指在风铃上拨动,喜笑颜开。 宴义抱着剑靠在院子里的一颗大树上,不以为然,他们世子喜静,不喜欢有人吵他,那什么风铃,一看就是小姑娘家的玩意,世子能喜欢就有鬼了。 然后,就真出了鬼。 宗纪半垂着眸子看她,她穿一身鹅黄色衣衫,梳了一个飞仙髻,缀着簪花宝钗,腰间挂着鞭子,短刃,恣意张扬,笑容明媚。 窗户外面,细风拂过,闪着金光的琉璃明晃晃的映在她的头顶,宗纪微笑着看她,“谢郡主。” 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姜妤就当他喜欢了。 “世子喜欢便好。” 宗纪见她喜滋滋的样子,莫名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调侃,“郡主怎么知我喜欢?” 姜妤脸上笑容淡了些,“哦,那便是不喜欢了,那就拿下来吧,省得吵得世子心烦。” 她随性的很,直接伸手要去摘,宗纪朝宴义使了个眼色,宴义意会得阻止姜妤,“郡主亲手挂上去的,为何又要取下来。” 姜妤自然得说:“这是送给世子的,既然世子不喜欢,当然要拿下来,总不能让世子不开心吧。” 她句句为了宗纪,坚持不愿意吵到宗纪,非要把风铃拿下来,宴义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拿她没辙,遂看向宗纪。 宗纪看着姜妤嘴上爽快的说要扯下来,手却搭在风铃上迟迟不动,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转着往他瞥,淡声道:“倒也有几分意思,总归是郡主的一番心意,放着吧。” 姜妤道:“好吧,那就听世子的。” 宴义站在一边,觉得他家世子和永安郡主在口是心非这方面,势均力敌。 世子分明不想让永安郡主把风铃取下来,偏要说是郡主的心意,永安郡主也不想取,非得做样子等着他家世子开口,看着软绵绵的在讨好世子,却是软中带硬。 这两人分明是很有默契,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在这里,似乎多余了。 宴义纵身一跳,跃过院子里那颗高大的树枝,站到了对面的屋顶上,抱臂而立。 姜妤正对着他,面前突然没了人影,她愣了下,偏头看到远处一身黑色劲装的宴义,目光亮了起来,“好厉害的轻功啊。” 屋里面那个病秧子突然咳嗽一声,姜妤回身,对上宗纪意味不明的眼神,还有些沉浸在宴义那番功夫的激动里,拢着裙角,直接站在椅子上从窗口跳了进去。 姜妤站在屋内的地砖上,眼尾得意的上扬,往床边走过去,“世子,这次多亏了你机敏过人,我们才没有中了逆贼的奸计。” “逆贼?” 宗纪嘴里品味着这个词语。 姜妤大咧咧道:“对啊,就是肃王和安王,他们往我身边放眼线监视我,还在我给你送的桂花糕里下毒,企图挑拨藩王和我舅舅的关系,不是逆贼是什么?我舅舅就是这么骂的。” 宗纪挑眉看着她。 姜妤道:“不过现在舅舅已经贬了好多跟这两个王府有关系的官员,连京卫营指挥使沈大人都被贬了,这可是个实差,他们应该也蹦跶不起来了。” 宗纪面上没什么表情,姜妤忍不住道:“世子,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我舅舅说,这满朝文武,他真正能信任的也就你和我爹了。” “郡主,圣上的话,不可以随意对别人说。” 姜妤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捂了下嘴,眼睛打量着宗纪,凑近了些,“这些话我平时不对别人说的,我是想着世子也不是外人,才一时口快,世子,你不会去我舅舅那里告我状吧。” 宗纪狭长的眼眸细细的看着她,一脸正直的说:“郡主,圣上是我最敬仰之人,我不会欺瞒他。” 姜妤:“......”告状就告状呗,还说的这么正义凛然,时时刻刻都毫不松懈的说宁熙帝好话,难怪他一肚子坏水宁熙帝还这么信任他。 “世子,你也是我最敬仰之人,才会什么都想与你说的,在我心里,世子高风亮节,是君子,绝不是那种会出卖朋友的人。” 宗纪乜了她一眼,“郡主从前是怎么同我说的,都忘了吗?” 姜妤一双眼睛迷茫的看着他。 宗纪缓缓陈述,“郡主说,别以为你会向我舅舅告状我就会怕了你,似你这种小人,也只会背后告状了。” “......” 姜妤:“......”这不是她说的,她有些慌。 “世子,当时年少,童言无忌,莫要放在心上,我现在长大了,发现世子不仅长得好看,聪明,人品更是一等一的好。” 姜妤一张嘴喋喋不休,恨不得把宗纪夸成一朵花。 宗纪的目光落在她闪着晶亮眸光的眼睛上,他看到了她眸中的惊艳,像上巳节那日,她走出马车,看着自己的样子。 窗外风铃又摇晃了起来,姜妤转身,倒了杯水,笑眯眯的看着他,“世子,喝水。” 宗纪接过去浅啜一口,抬头就见姜妤从刚刚送来那一堆东西里抽出两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糖衣。 “世子,你刚中了毒,应该没什么胃口吃饭,但你身体虚弱,不多吃东西补补是不行的,这个糖葫芦是全皇城最好吃的一家,我特意买来给你开胃。” 宗纪淡淡的说:“郡主怎知是全皇城最好吃的。” 姜妤:“......”你怕不是个杠精吧? 她一本正经的信口胡诌,“真是全皇城最好吃的,为了给世子最好的,我从昨日起便带着人一家家的去试吃,吃的牙都快酸倒了。” 她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给他看。 她说的诚恳,宗纪险些就信了。 “快吃吧。” 姜妤又把糖葫芦递到他唇边,宗纪微抬胳膊,“扶我起来。” 姜妤忙腾出一只手,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 宗纪怔了一下,看着她穿过自己手腕的胳膊,姜妤茫然的眨眨眼,“怎么了?” 宗纪没说话,扶着她,走到桌子前坐下,开始仪态端庄的品尝糖葫芦。 一口咬下去,姜妤看他表情都扭曲了。 姜妤紧张的问,“怎么了?” “你喜酸?” “我不吃酸。”姜妤答得贼快,然后她就发现,宗纪的脸黑了。 看着他的脸色,姜妤想起来糖葫芦是自己随手买的,眼神飘忽,稳住心态说:“世子的糖葫芦酸吗?” 宗纪定定的看着她。 姜妤愤慨激昂的指责卖糖葫芦的,“真是无良小贩,给我试吃的那根明明是甜甜的,卖给我的这根这么酸。” 宗纪:“......” 作者有话要说:问题来了,为什么郡主吃是甜的,世子吃是酸的? 我的存稿预收文《摄政王宠妻手册》感兴趣的点个收藏,下本开 文案:永宁是藩王之女,自小在皇城长大,与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七皇子宗弘青梅竹马,她一直觉得她与宗弘这辈子会琴瑟和鸣,白头到老,没想到刚拜完堂,还没来得及洞房,她就死在了他怀里。 再睁眼,文武双全的永宁郡主重生成了武安侯府的小姐,一个边境长大,亲爹亲娘刚壮烈牺牲的小可怜。 听说她爹娘还给她订了门了不起的娃娃亲,未婚夫是刚满八岁的新帝。 谁知未婚夫他娘谢太后翻脸,拒不承认有这门婚事,企图杀人灭口。 恰好她那位前夫,如今的皇叔摄政王路过,见她与故人有几分相似,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回王府。 后来,永宁不小心在他面前掉了马,宗弘亲自去找谢太后给她退了婚,让她前未婚夫喊她皇婶。 永宁冷眼看着先前逼自己看书写字让自己喊他叔叔,一言不合威胁打手心的男人:“你有没有觉得你老了点,我们现在不太合适?” 某老男人气的咬牙切齿,把戒尺递给她:“说吧,想打几下?” 电脑请戳: 手机请戳: 第33章 宗纪垂头看着那支糖葫芦, 沉默着没有说话,姜妤声音很大,仿佛嗓门大心就不虚一样, 她昨日根本就没有带人试吃糖葫芦, 不过是随口哄宗纪让他觉得自己很有诚意罢了,反正糖葫芦不都那个味吗?谁知道那么巧买到了酸的,当场翻车。 她低头咬了口自己手上的糖葫芦, 酸甜软糯, 弥漫在唇齿之间,姜妤眼睛一亮, 偏过头,激动的对他说:“甜的甜的。” 她一边拽着宗纪的衣袖,一边把自己的往宗纪嘴边送, “世子你尝尝,真是甜的, 可好吃了。” 宗纪没想到她会对自己上手,背脊微不可察的绷直, 沉浸在拍马屁没翻车喜悦中的姜妤压根没注意他的反应, 脸蛋上的肉鼓动, 咀嚼着把嘴里的糖葫芦全咽下去。 “嗯, 还嘎嘣脆呢。” 姜妤吃的一脸满足, 见宗纪没吃, 反应过来这根自己已经吃了,他这是嫌弃自己又不好意思说, 她把手往前面递了递,“世子,你你放心, 这个绝对是甜的,保证不骗你,你吃最底下这个,这个和第一个距离最远,我的嘴没碰到过。” 宗纪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在她的催促下,张嘴咬了一口,眉心又凝到了一起,眼眸嗔怨的盯着她。 不......不是吧? 他吃的这颗又是酸的? 她刚吃的那个是甜的啊。 姜妤缩了缩肩膀,低头又吃了一颗,还是甜的,她瞥着宗纪还未舒缓的表情,继续把剩下的几颗糖葫芦一股脑的塞嘴里,无一例外,全部是甜的。 一根糖葫芦八颗山楂,她吃了七颗都是甜的,他只吃了一颗就吃到酸的了,运气也太不好了。 宗纪看着她郁闷的表情,端起桌子上的青花杯盏,遮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糖葫芦好吃吗?” 姜妤本来想说好吃,挺甜的,但看着他幽幽的神情,想到他吃的是酸的,含糊的说:“还行吧。” “郡主不是说,这家是全皇城最好吃的吗?郡主骗我。” 姜妤对上他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怎么会呢,这有什么好骗的。” 姜妤觉得讨好他可真难,随口拍一句马屁他还要这么较真。 “郡主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一根糖葫芦八颗,我吃了七颗都是甜的,恰好世子吃的就是酸的。”她眉毛都纠结到了一起,“我就是想让世子开心,可世子吃了我送的糖葫芦,更不开心了,我的心好痛啊。” “......” 宗纪深深的看着她,见她满脸懊恼,恍惚间,竟觉得她真是很喜欢自己。 姜妤一对上他打量的眼神就心虚,赶紧转移话题,“听宴护卫说世子在床上躺了好多天了,总是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今儿天色不错,我扶世子出去走走。” 宗纪将她小心翼翼的神态看在眼里,想到那日她对太子也是这样万般呵护,像极了皇城里那些纨绔公子哥对着姑娘时的作风。 他目光落到窗外的琉璃风铃上,声音淡淡的,“你什么时候和宴义关系那么好了?” 姜妤一愣,以为他这是怀疑自己居心不良,刻意笼络他身边的亲信,慌忙解释道:“我就是向宴护卫询问几句世子的身体状况,宴护卫对世子一片忠心,觉得是我送桂花糕,连累了世子,对我也是爱答不理的。” 对她爱答不理她还和他说话。 “你是郡主,他只是护卫,你有事,只需命令他即可。” 姜妤狐疑的看着他,“可他是世子的护卫,又不是我的护卫。”不需要听她的啊。 宗纪沉默片刻,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姜妤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要去外面转转,连忙伸手扶他。 宗纪看了看她白净的手,抬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 “世子,你身子没好,慢些。” 姜妤一路跟着他到了西侧间,屋子里摆了一张书桌,后面贴墙靠着四个连在一起的书柜,左右分列了两张桌子,左侧案上摆着一床古琴,不远处梨花内卷香几上置着香炉,墙上挂着书画,姜妤想起书上提起宗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看这房里的摆设,果然是多才多艺。 宗纪撩袍坐下,姜妤自己左右瞅瞅,寻了一张黄花梨木雕花椅拖过去,坐在书桌右边,主动请缨,“我替世子研磨吧。” 宗纪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她。 姜妤拎起宽大的衣袖一层层的卷起,露出瓷白的手腕,拿起磨块,学着珍珠平日里研磨的样子在砚台上转圈。 一只宽大的手掌突然探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姜妤吓了一跳,扭头对着他刚毅的下颌,“世子你干什么?” 宗纪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还走到她的身后,宽阔的胸膛笼罩着她,一张清冷的脸端着,一派老学究的庄重,“郡主研磨的姿势不对。” 姜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慢慢下移,覆住他的手背,鼻尖贴着她的耳廓,缓缓的说:“磨块要垂直端正。” “哦,好。” 姜妤局促的点头。 “心思要专注,郡主在想什么?” “在想世子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 “是吗?” “当然了。” 宗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缓缓推动她的手腕,姜妤几次想张口,见他神情专注,就没敢扰他。 片刻后,宗纪松开她的手,“可会了?” 姜妤隐约听到自己胸口跳动的声音,闷头点了点。 宗纪温润一笑,坐下提笔在砚台里蘸了下,便开始在纸上写字。 他体态端正,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狭长的丹凤眼半垂着,薄唇轻抿,苍白的唇色让他看起来更加清润。 这张脸,真是越看越好看。 姜妤自认是个定力十足的人,加之心里清楚宗纪是个什么样的人,与他相处时刻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可眼下看着他英俊的脸庞,淡定优雅的神态,只觉他连提笔写字的姿势都比别人好看。 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宗纪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心情复杂,他倒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想到她对着样貌好的男子都这样,眉头便蹙了起来。 “郡主。” “啊——”姜妤被他叫回了神,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怪不好意思的,真是色令智昏。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突然想起他的玉佩还没还给他,上回带着玉佩过来,见他病恹恹的样子,后来又亲眼见到他在宁熙帝面前将火引到那些宗亲王爷身上,就忘了还玉佩的事。 她从怀里摸出玉佩,双手捧到他跟前。 “世子,这是你的玉佩,你瞧瞧,我保管的很好,完璧归赵。” 宗纪自然记得自己玉佩在她这里,只是每次见到她,她不是忘在家中没带出来,便是绝口不提玉佩的事,宗纪也鬼使神差的没提。 “搁着吧。” “我替你戴上。” 不等他回应,她便蹲在了他跟前,摆弄他的腰带。 她的手贴着他的腰,宗纪素来不喜别人触碰,何况还是腰这种地方,正要向从前一样抬手把她打晕,手臂微抬,又忍着放了回去。 他闭着眼,压抑胸口升起的异样,偏偏姜妤是个没伺候过人的,系个玉佩纠结来纠结去。 “这样好看吗?挂在这里,是不是要往里面放一点才好看。” 她嘀咕着,又要把系好的玉佩解掉,宗纪蹙眉,垂头看她,“你——” 才说了一个字,视线便透过她的领口落到了她那若隐若现的胸上。 “世子,怎么了?” 她还懵懂的抬头往他跟前凑,宗纪避开目光,捏了捏手心,鼻尖弥漫着她发间的香气,勉强维持着镇定,“无事。” “是不是身上又冷了。” 他自从中毒后,便经常冒冷汗。 姜妤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宗纪面无表情,喉结动了动。 姜妤瞧他气色不对,挽着他的胳膊说:“要不我还是扶你去床上歇着吧。” 宗纪抽回胳膊,往旁边挪了一步,“时候不早了,郡主早些回去吧。” 姜妤听出来他在撵自己,也不知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开始反思自己刚刚做的事,以求日后不要踩雷。 恰好这时曹华清在外面求见,姜妤便道:“那世子好生歇着,我改日再来看望世子。” 姜妤走到门前,看到曹华清和宴义并排立在那里,曹华清对着姜妤友好一笑,姜妤想到他上回哭爹喊娘的指责自己是好色之徒,觉得他甚是虚伪,也没搭理他,直接扭头对着宴义和颜悦色的说:“世子身子有些不适,你要好好照顾他呀。” 宴义颔首,硬邦邦的说:“知道。” 姜妤点了点头,临走前和宗纪打招呼,“世子,我走了。” 她熟了路,也不用人送,曹华清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摸了摸胡子。 宴义先他一步进屋,走到宗纪身边,“世子,郡主说你身体不适,哪里不适?” 宗纪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她的话了?” “属下只关心世子。” 宗纪摆了摆手道:“下次不要随意在人前展露武功。” 宴义:“......”他是护卫,皇城人都知道他会武功,世子曾经说过,不需要刻意隐藏武功,那样反而会惹人怀疑。 曹华清幸灾乐祸的看了宴义一眼,对着宗纪道:“这次受安王府肃王府牵连空出来的位置,一多半都安排了我们的人。” 宗纪嗯了一声,“退下吧。” 曹华清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对劲,关切道:“世子,可是哪里不适?” “无事。” 曹华清狐疑的走出去,嗔怪的看着宴义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世子不开心的事了,怎么连武功都不让你用了,不用武功以后怎么保护世子?” 宴义道:“我不知道,世子说不用就不用,别问我,世子自有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为什么吃的是酸的,因为世子是骗子,那么问题又来了,世子为什么不让宴义用轻功? 第34章 姜妤眉欢眼笑的从平阳王府出来, 候在马车旁的珍珠和翡翠迎了上去。 “郡主,您终于出来了,奴婢都快担心死了, 你没受伤吧?” 翡翠拉住姜妤的胳膊, 上下打量她。 姜妤看她紧张的样子,好笑道:“瞧你说的,平阳王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能出什么事?” 可是郡主从前见到平阳王世子多半会出事, 翡翠欲言又止,姜妤已经扶着珍珠上了马车。 马车里, 珍珠见她不时的盯着手掌发笑,问道:“是什么事让郡主这么开心?” 姜妤手心向下搭在膝盖上,收敛笑容, “没什么,回府吧。” 珍珠应了声是, 扬声吩咐车夫回府,郡主和从前真是大不一样了, 郡主以前行事不羁, 但想做什么都摆在脸上, 现在虽然也很豪放, 但却让人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也不喜欢跟别人说她要去做什么。 姜妤才不管身边这几个丫头怎么想, 她这会正沉浸在喜悦中,她在原书中看到过, 宗纪此人不喜外人触碰,便是从前原主仗着郡主的身份欺负他的时候,想要碰他, 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昏倒,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刚刚屋子里只有她和宗纪两个人,她故意摸着他的腰,揩了好几把油,他都忍着没动手把自己劈晕,看来自己这些日子的讨好还是有用的。 马车回到信阳侯府,姜妤一下车,姜誉便迎面走了过来,“姐,你这是去哪了?” 他身旁还跟了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身形颀长,穿了一件宝蓝色长袍,手上捏着把折扇,笑盈盈的冲她拱手,“郡主,许久不见郡主出来玩了,大伙都想你的紧呢。” 话音一落,姜誉便怒了,觉得他这话太过轻佻,跟调戏小姑娘似的,蹦起来抄手在他后脑勺上抡了一下,“你跟谁说话呢。” 姜妤原本没太在意他,听到大伙两个字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凭着记忆认出他是相府的二公子,乔伟志,他和姜誉关系不错,物以类聚,也是个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主。 若说这朝堂之上还有谁没有跟风弹劾过永安郡主的,除了与信阳侯府关系亲近的,便只有这位乔伟志的爹乔相爷了,有时候甚至会在朝堂上帮她辩驳几句。 原因无他,信阳侯府出了永安郡主这个女霸王,乔相府的二公子亦是恶贯满盈,算是半斤八两,我不说你,你也别□□我,友好相处,偶尔还可以相互帮助。 乔伟志自称皇城纨绔之首,就这么在信阳侯府大门前被姜誉打了脑袋,觉得丢了脸,便有些生气,遂扭头推了姜誉一把。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姜誉拽了拽衣袖,照着他脖子来了一下。 乔伟志捂着脖子,习惯性的抛出了一句口头禅,“姜誉,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姜誉竖着大拇指,“你知道我姐是谁吗?” “想打架吗,来呀。” “来呀。” 两人一个拼爹一个拼姐,姜妤看他俩小鸡互啄似的你推我一下,我拍你一掌,脑壳都疼了。 “放肆,侯府门前,岂能如此胡闹。” 两人听到姜妤的声音,齐齐收了手。 “姐,我们闹着玩呢。” 说着就开始勾肩搭背。 姜妤懒得搭理塔他俩,转身进府,乔伟志和姜誉灰溜溜的跟在她后面。 “姜兄,郡主这是怎么了?以前看咱俩斗嘴不是挺开心吗?” 姜誉道:“你打她最疼爱的弟弟她当然不开心,没抽你都便宜你了。” 乔伟志:“......”呸,你个不要脸的。 乔伟志三两步追上姜妤,“郡主,临源阁那边最近新来了个百戏团,在湖面上耍杂,甚是有趣,郡主要不要抽空过去瞧瞧。” 临源阁本是前朝的一座藏书楼,改朝换代后里面的书都毁了,阁前那片湖的风水极好,听说当年林源阁建在那里就是因为那片湖,皇城的贵人们都喜欢包了画舫游船在那里赏玩,也是一群纨绔子弟经常聚集的地方。 姜妤听他说那新来的江湖艺人有多厉害,其中有一个绝色女子可以在湖面上如履平地,在荷叶上跳舞,突然想到原书中永安郡主会被赐婚给宗纪,还与一个戏团的台柱子有关。 那个戏团是肃王特意带入宫中给太后祝寿的,台柱子是个貌美的苏姓女子,长相习性与宁熙帝年少时喜欢过的一名女子有些相像,便被宁熙帝瞧上了,纳入了后宫,封了美人,虽然位份不高,但宁熙帝对苏美人关怀备至,日日歇在苏美人的屋里,温柔体贴的不像个皇帝。 贵妃怕她日后会爬到自己头上,在永安郡主跟前哭诉,说苏美人日后若是生下皇子,必定会威胁到太子地位,永安郡主听了便对苏美人产生了厌恶,后来她有几次去衍庆殿找宁熙帝,宁熙帝都因为陪着苏美人无暇顾忌她这个外甥女。 受到冷落的永安郡主决定除掉苏美人,苏美人正值圣宠,宁熙帝心尖上的人,想要动她便只能让宁熙帝对她彻底失望。 于是永安郡主想到了私通男子这个罪名,后妃给皇帝戴绿帽子,那可是必死无疑。 有贵妃的配合,一次宫宴上,她很顺利的给苏美人下了药,并且还把宗纪引到点了合/欢香的屋里,眼瞧着贵妃就要带着宁熙帝过来抓奸,到时候看到自己的宠妃和宗纪同处一室,苏美人又是粉面桃腮的样子,他们二人一个都跑不了。 谁知宗纪发现了躲在外面偷看的永安郡主,苏美人中了药,那副样子也解释不清楚,宗纪便将计就计,反手把永安郡主劈晕,压在了床上。 后面自不必说,宗纪若是与苏美人躺一张床上,那是他大逆不道勾引后宫妃子,他与永安郡主躺一起,在外人眼里他就是受害者了。 宁熙帝对永安郡主是怒其不争,失望之余只好把她嫁给了宗纪。 后来苏美人似乎和宗纪还有些往来,但她书也没看完,不知道苏美人究竟是肃王派进宫迷惑宁熙帝,被宗纪救了才感谢宗纪,还是一开始就是宗纪安排的。 不过苏美人入宫以后,宁熙帝为了宠幸年轻貌美的爱妃,从太医院配了不少大补的药,导致身子亏损严重。 想到这里,姜妤饶有兴致的问道:“哦,还有这样的女子,叫什么名啊,说来我听听。” 乔伟志对美人都很上心,自是早将名字打听的一清二楚。 “这女子的名字倒也有趣,百戏团里耍杂的艺人都按行数排,她在百戏团行五,便叫苏五,后来有了名气,她师父见她能在荷叶上跳舞,便改了个名字,叫苏绮荷。” 苏五,苏绮荷,果然是她。 姜妤深吸了口气,她要拿这个苏美人怎么办才好呢。 第35章 姜妤想来想去还是不能确定这个苏绮荷的身份, 决定先会会她,试探一下她的底细,先发制人。 毕竟这位可是原书里让宁熙帝冷落永安郡主的人物, 可以说永安郡主在嫁入平阳王府后日子过得那么凄惨, 多半都是因为苏绮荷在宁熙帝那里不着痕迹的卖惨,让宁熙帝对永安郡主这个外甥女更加失望。 到后来永安郡主也不太能见到他,更别提每次见他苏绮荷都在旁边, 她也说不上几句话, 压根就无法向宁熙帝告宗纪的状。 “既然乔二公子都这么夸了,闲来无事, 便去瞧瞧吧。” 乔伟志见她同意去,便大包大揽道:“那我这就回去让人准备着,那个苏绮荷也不是日日都上场献艺的, 去一日,要歇上五六日, 她昨日才演完一场,估摸着这两日是不会去了。” 毕竟再好的表演, 日日演也就不新鲜了, 总要吊吊看客的胃口提高身价。 姜妤让珍珠开柜子取了一个盒子过来, 打开盒子看也没看直接拿了一沓银票递给姜誉, “你跟乔二公子一起, 用得着钱的地方, 别让他破费。” “姐,你看你这是做什么, 跟自家弟弟还这么客气。” 姜誉嘴上客气,手却很诚实的把银票接过去,“姐你放心, 你的游船一定安排在临源湖最好的位置。” 姜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低头把银票塞怀里,姜妤看他那见钱眼开的样,深深为侯府的未来担心。 她爹没儿子,以后世子的位子多半是要给姜誉的。 临源湖畔,绿树成荫,放眼望去,碧色的湖面上皆是大户人家的画舫游船,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 姜妤一大早便起床准备,穿了身宝蓝色圆领长袍,腰间戴了一块玉佩,手里捏了把折扇,未至午时,便坐在了船上,船舱里香炉、古琴、琵琶、茶具等文人雅士之物一应俱全,丝竹声从四面八方的游船里倾泻出来。 面前案桌上摆满了瓜果糕点,姜妤跷着二郎腿,摇着折扇看着湖中穿梭的耍杂艺人,不时的拍手叫好,向中间百戏团的船上扔钱。 出手如此阔绰,频频引来注目,他们的船又是在最显眼的地方,便有人派了仆从上前询问,想要攀交。 姜妤一概不理,扭头问乔伟志,“那个苏绮荷今日到底来不来?” “郡——”才说了一个字,看见姜妤挑眉,乔伟志连忙改口,“姜兄放心,我已向百戏团的班主问好了,苏绮荷今天一定会来。” 姜妤抿着唇,仰头向外面观望,乔伟志见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斟酌道:“要不我派人去问问?” 姜妤扫了他一眼,道:“不必了,苏姑娘想什么时候上场她自己心里自有成算,等着便是了,免得唐突了佳人,等会人出来表演完了,再将人请到船上来。”她当然知道乔伟志嘴里的问问是什么意思,他们这种纨绔公子哥解决问题的法子就是带着银子过去维威胁恐吓。 乔伟志和姜誉面面相觑,听这怜香惜玉的话,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姜妤,他们肯定要真怀疑她是男人了。 郡主这是想干嘛? 难不成女扮男装,就是为了泡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短,明天补上 第36章 包船在湖上游赏的皆是豪门大户, 在花钱捧场上都不肯认输,姜妤的船前面垂了帷幔,外面人只打探到是信阳侯府二公子在里面, 不知道传闻中大名鼎鼎的永安郡主也来了, 一群自持身份的纨绔子弟不甘心被姜誉这么个侯府二房的公子抢了风头,占据最好的位置,纷纷向百戏团砸赏钱。 一时间各家仆从小厮撑着小船在湖面上划动, 百戏团的班主受宠若惊, 杂也不耍了,带领百戏团众人站在船头躬身作揖。 姜妤翘首看了看, 收了扇子拍在姜誉的肩膀上,“你瞧瞧,那里面有苏绮荷吗?” 姜誉站起身, 掀帘子出去扫了一圈,自从这个百戏团到临源阁耍杂后, 他没来过这边,也不知道苏绮荷长什么样, 只是觉得那一群人里并没有长相绝色的女子, 正欲回身询问乔伟志, 一艘画舫在碧波的湖面上驶了过来, 横在他们的画舫之前, 恰好挡住了他们观赏杂技的视线。 姜誉脸色一沉, 身边的小厮忙喝道:“前方何人,挡住我们信阳侯府的船了, 速速回避。” 对方听了一动不动,船头两个小厮挑开帘子,姜妤支着下巴打量, 就见一个穿着紫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姜二公子,手下人不知这是姜二公子的船,还望姜二公子见谅。” 姜誉一见来人,就知道对方是故意为之,顾着姜妤在船里面,双手叉腰说:“知道是小爷的船,还不让开。” 对方显然也是个家世不错的纨绔子弟,并不忌惮姜誉,手里摇着扇子,微抬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我的船一直停在这里,不想今日竟被姜二公子给先占了,我这也让你半日了,已过午时,这里该归我了。” 姜誉向来横行霸道,从来都是他抢别人地盘,还没见过哪个不长眼的耍横耍到他头上来了,挺着胸膛,不屑道:“凭你也配,再不让开,休怪小爷不客气。” 其他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好戏瞧了,纷纷从船里走出来,有好事的纨绔见他俩杠上了,在一旁起哄,这么多人看着,更加不能认输。 紫衣男子冷笑道:“姜二,喊你一声姜二公子,那是给信阳侯面子,你莫要忘了,姜二爷在何处当值。” 姜誉脸色微变,姜妤一听这明晃晃拿姜二爷威胁姜誉的话,大概就猜到对方什么身份了。 姜二爷如今在工部任工部郎中,顶头上司两位工部侍郎家世不显,家中子弟断不敢大庭广众之下以官职压信阳侯府的公子,敢这么干的便只有工部尚书府上的人了。 工部尚书陈兴平是陈昭仪的爹,陈昭仪这几年深受圣宠,陈府上下仗着她的势在皇城横行霸道也无人敢管,没想到嚣张了几年,便得意忘形,欺负到信阳侯府头上了。 工部尚书作为姜二爷顶头上司的上司,姜誉顾忌姜二爷,对上陈家人难免吃亏,气的脸皮发青。 对面男子哈哈大笑,乔伟志站了起来,对姜妤道:“郡主,那龟孙居然敢用姜伯父要挟姜兄,我出去会会他。” 果然是物以类聚,乔伟志连骂人的习惯和姜誉都一样,都喜欢骂人家龟孙。 姜妤问道:“那人谁啊?” 乔伟志道:“陈尚书的幼子,陈昭仪的胞弟陈光远。” 乔伟志其实不想和陈光远对上,闹大了肯定会被言官在朝堂上参一本,到时候他爹又要教训他,只是现在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再不出去他就真成孙子了,传出去他皇城纨绔之首的名号岂不是要让人取笑。 他才走到帷幔前,姜妤便粗着嗓子喊道:“区区一个工部尚书之子就敢在你爷爷面前叫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乔伟志:“......” 工部尚书......区区? 爷爷? 他没听错吧。 乔伟志回头看了姜妤一眼,姜妤漫不经心的抬了下扇子,示意他出去。 陈光远正得意着,没想到姜誉船里还有人,连他爹都不放在眼里,气的将扇子丢给小厮,指着姜妤的船骂道:“什么人,给你陈爷滚出来。” 姜誉幸灾乐祸的看着陈光远。 这龟孙敢这么说他姐,死定了。 乔伟志笑眯眯的从船舱里走出来,阴阳怪气道:“陈公子,好大的威风啊,不知是我爹的官大还是你爹的官大。” 他爹是丞相,陈光远他爹是工部尚书,当然是丞相大。 光是姜誉一个人在皇城已经是个混世霸王了,陈光远不过是仗着姜二爷在他爹手底下当差,觉得姜誉不敢得罪自己,才想拿他立威,这会见乔相家的二公子也在对面船上,心底便有些发虚。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又想到他姐姐是圣上的宠妃,他的外甥女是当朝公主,便有恃无恐道:“我的船日日停在这里,是你们先占了我的地方。” 姜誉脾气上来了,也顾不上他爹还在人家手底下办事,“放你娘的屁,临源湖又不是你家的,谁先来便是谁的。” “就是啊陈兄,我看你还是换个地方吧。” 要说纨绔子弟里,还是姜誉和乔伟志人缘好些,帮他俩说话的人也多。 陈光远本就不占理,拼爹也没拼过乔伟志,拉不下脸。 陈光远一直挡着路不走,翡翠俯身凑到姜妤耳边问道:“郡主,要不要奴婢让人把他们的船挪开。” 他们来时可是带了护卫的,都在岸上候着呢。 姜妤摆了下手,起身走到帷幔后面,压着嗓子道:“陈公子是觉得临源阁是工部尚书负责整修的,便是陈府的了吗?旁人都不能在这里停船,只有陈府的船才可以停在这里?” 陈光远乍一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洋洋得意道:“你知道便好。” 众人听陈光远如此大言不惭,都觉得陈光远要倒霉。 他们这群纨绔虽然仗着家里的权势胡作非为,却也知道什么人不能碰,什么话不能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怕是要坑爹了。 姜誉和乔伟志对视一眼,挑着眉头,兴味道:“原来陈尚书如此厉害,工部整修了临源阁,临源阁便是陈家的了,听说最近陈尚书奉旨整修玉清宫,难不成玉清宫——” “休要胡言乱语。” 姜誉话未说完便被陈光远打断,陈光远也意识到说错话了,一双眼睛往姜妤这边看了看,他知道刚刚就是船里的人故意引自己出错,也听出来先头就是那人骂自己,只是船舱让帷幔挡着,瞧不见里面人的脸,乔二和姜二都出来了,里面那个却还坐着,想来身份不低。 他悻然的回过头,一脚踹在身边小厮的腿上,“睁着眼珠子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这话也不知说给谁听的,都知道陈昭仪如今得宠,后宫中除了霍贵妃,便数陈昭仪最有脸面,不敢触她霉头,一些门第不算显赫的赶紧让自家船划的远一些。 陈家的船从前面移开,也没走远,并排和信阳侯府的船停着,船舱里隐约还能听到那边陈光远狎玩丫鬟的猥琐之语,这是故意要搞出这些动静给他们添堵。 姜誉撸着袖子骂骂咧咧的就要过去揍人,姜妤伸手挡住他,慢悠悠地说:“现在二叔还在他爹手底下办事,你打他一顿,不仅你要被言官参奏,便是二叔办差的时候日子也不好过,倒不如忍一忍,等他爹不是二叔的顶头上司了,你再动手收拾他。” 她还是如同从前一样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只不过从前是谁让她不高兴她当场鞭子就抽上去了,有理也变成了无理,圣上也不得不为了她安抚那些被她打了的人,现在这样说出来的话,才让人忍不住心底一凉。 姜誉道:“但是我爹在工部待得好好的,也不能让他另调别处吧。” 姜妤挑了下眉,笑眯眯的看向乔伟志,“乔相为官数栽,清正廉明,身为百官之首,朝堂之上有人纵容家中子弟口出妄言,企图霸占皇家的疆土,乔相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对不对?” 乔伟志:“......” 郡主要是想搞陈家,回去同信阳侯说一声,或者自己进宫找圣上告状也行,何必把他家也拉下水。 他要是应承下来,回去跟他爹说,肯定要挨他爹揍,怎么能随意卷入宫妃娘家的事,可是不应承下来,看郡主刚刚暗示要搞工部尚书那轻描淡写的样子,他觉得郡主一时兴起可能就会到圣上那里告他爹的状了。 他前前后后忙了那么多天,就是为了哄郡主开心,既然她都开口了,他还是应承下来吧。 乔伟志头皮发紧的点了点头。 姜妤满意了,扭头对姜誉说:“看乔二公子对你多够兄弟,以后你和乔二公子可要好好相处啊。” 姜誉也是个皮厚的人,当即勾住乔伟志的肩膀说:“那这事就有劳相爷了。” 乔伟志目光幽怨的看着他,想打他。 正此时船外停了一艘小船,百戏团的班主亲自前来拜谢姜妤给的赏钱,并询问姜妤有没有想看的表演。 姜妤也不客气,“听闻你们百戏团里有一位绝色美女,本公子在这里坐了大半个时辰了,怎么也没见她出来。” 百戏团的班主名唤苏逸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瘦削,眼皮松垮,一双眼睛都凹进去了,瞧着就是个市侩精明之人,连忙拱手道:“公子说的可是苏五,苏五有些中了暑气,在船里面歇着,今日怕是无法在外头杂耍了,不过她还会弹弹小曲,公子若是想看她表演,不如小人让她到公子的船上来吧。” 姜妤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快让她过来。” 她一脸急色的样子,让乔伟志和姜誉这两个纨绔子弟甘拜下风。 不多时,那位绝色美人便戴着帷帽,乘着一乌蓬小船,由苏班主领着行了过来。 眼瞧着人快到了这边,陈家的小厮突然划着小船拦住他们,直接将挡在苏绮荷身前的苏班主扯入水中,带着惊魂未定的苏绮荷上了陈家的船。 陈光远早就等在了船头,苏绮荷哭哭啼啼的喊着苏班主,好在苏班主熟识水性,片刻功夫便自己从水中爬回了船上,焦急的看着苏绮荷。 陈光远本就因为没抢到位置生气,他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都没等到苏绮荷,回回百戏团都有借口搪塞他,见百戏团居然讨好乔伟志和姜誉,主动要把苏绮荷送到信阳侯府的船上,顿时怒火中烧,派人把苏绮荷截了过来。 陈光远捏住苏绮荷苍白的小脸,把刚刚受的气都撒在她身上,当着一众人的面,手一挥,苏绮荷胸前的衣襟便被撕开,露出雪白的玉颈锁骨和鲜红的肚兜,慌得她赶紧用手去挡。 陈光远一巴掌扇她脸上,骂道:“贱人,躲什么躲,一个下九流的艺人,也敢在爷这里装清高。” 姜妤带着乔伟志和姜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光远扯着苏绮荷的胳膊往船底压,嘴里一阵污言秽语, 苏绮荷捂着胸口,歇斯底里的喊道:“救命,救命呀——” 姜妤见到陈光远如此羞辱女人,气得脸都红了,大怒道:“来人,把那狗东西给我押过来。” 一声令下,陈护卫如鬼魅般从岸上跳到陈家的船上拎着陈光远的后领把他带到了姜妤的船上。 陈光远竭力嘶喊,“姜誉,你敢动我,我爹和我姐不会放过你的。” 姜妤抬腿一脚踹他脸上,吩咐道:“给我狠狠的打。” 信阳侯府的护卫围着陈光远一阵拳打脚踢,那些看戏的本来还觉得苏绮荷这回难逃一劫了,没想到和姜誉一起来的这个面生的公子这么嚣张,连陈昭仪的弟弟都敢这么打。 有认出姜妤的默默的命人把自家的船又挪远了些,永安郡主可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 等陈光远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一声不吭的时候,姜誉怕闹出人命,赶紧让人停了手。 姜妤问,“还活着吗?” 陈护卫蹲下探了探鼻息,“有气。” 姜妤道:“去找京卫营的人来,就说有人在这里闹事,扰乱皇城治安,让他们来抓人。” “是。” 陈家的小厮见这架势,赶紧跑回家报信。 信阳侯府的人找到一队京卫营守卫说有人扰乱皇城治安的时候,守卫头儿一听是在临源阁,那地儿都是一群富家公子哥,下意识回绝,“那地儿不归我们管,找别人去。” “我们是信阳侯府的护卫,受永安郡主之命,不去也得去。” “......” 既然永安郡主在那里,侯府的护卫比他们人还多,何必要找他们,这不是想坑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分期付款,今天先还一千字 第37章 船舱里, 姜妤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苏绮荷也被请了过来,她还沉浸在差点当众失贞的恐惧中, 倚靠在屏风后的榻上, 单薄的身体不停颤抖,脸色苍白。 被绑着丢在船上的陈光远叫嚣道:“你们居然敢打我,还把我绑在这里, 快把我松开, 姜二,乔二, 你们俩疯了不成。” 姜誉和乔伟志分坐在姜妤两边,见陈光远鼻青脸肿的样,都觉得解气, 他们与陈光远虽然都是纨绔,但道不同, 他们吃喝玩,却从不糟蹋女人, 陈光远仗着他有个受宠的昭仪姐姐, 素日里不把那些身份低微的女子当人看, 宴会上时常拿与女子的床上之事出来说笑, 他们瞧不上陈光远这种做派。 一群叛逆的纨绔子弟玩不到一处, 就有一种王不见王的架势, 见面就会起冲突,打架这种事时常发生, 但像今天这样单方面碾压还是头一回。 姜誉看着他姐霸气侧漏的样子,心中热血翻涌,他和乔二自诩皇城混世霸王, 打街骂巷,人见人怕,可放到她姐跟前简直不够看,就是个弟弟。 他用一种迷恋、崇拜的目光追逐着他姐,做霸王,就该做成他姐这样的。 陈光远见姜誉和乔伟志都是有恃无恐的样子,视线落在了姜妤的身上,他不认得姜妤,姜妤今日又是男装打扮,陈光远听姜誉叫他兄长,信阳侯府并并没有比姜誉年纪还大的公子,看姜妤穿着富贵,便想当然的认为姜妤是姜誉外祖家的表兄。 皇城的这群纨绔子弟都知道,姜誉外祖家是商户出身,他还时常用这个取笑姜誉。 一个商户子罢了,在他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他底气十足的叫喊,“中间那个蓝衣服的,你可知我是谁。”不等姜妤发话他就自报家门,“我姐姐是当朝的昭仪娘娘,圣上的二公主,宝和公主,那是我亲外甥女,我可是皇亲国戚,还不把我放了,当心抄家灭族。” 要抄她的家,灭她的族? 姜妤冷笑一声,从翡翠手里接过鞭子,抬手冲着陈光远甩了过去。 陈光远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你等着,我姐姐不会放过你,到时候我要剥光你的衣服,挂在城墙上,还有苏绮荷那个小贱人——啊。” 姜妤怒不可遏,对着他身上狠狠抽了几鞭子,边抽边道:“再骂一声贱人,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陈光远被抽晕了过去,姜誉拉住他姐衣袖说:“兄长,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姜妤犹不解气,手里捏着鞭子甩了甩,外面传来京卫营将士的声音,“闹事之人在哪里?” 姜妤给陈护卫使了个眼色,陈护卫拎起陈光远的衣服丢了出去。 陈家的小厮在外面喊了半天总算见到了他们家公子,哭天抹地的扑了过去,七手八脚的解开绑在陈光远身上的绳子。 “五公子,五公子你没事吧?”说着还拽上了为首将士的裤腿,“官爷,官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是陈尚书府上的下人,这是我们家五公子。” 将士头领一见陈尚书府上的五公子被人打成这样,抽出腰间佩剑,警戒的观望四周,“什么人敢在京畿之地闹事,殴打尚书府的公子?胆大妄为。” 他一句话喊出来,隐约感觉势头不对。 陈尚书府上的下人指着信阳侯府的船说:“就是他们,乔相家的二公子和信阳侯府的二公子,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 “......” 那将士原本还觉得自己走了大运要帮到尚书府的公子了,没想到倒了血霉卷进这种世族子弟的纷争中,脸色顿时就变了。 陈护卫一脸蔑视道:“陈五公子在皇城闹事,带走吧。” “......” 陈五公子被打成这样,到底是谁在闹事? 京卫营的将士头大如麻,还没想好怎么办,陈家回去报信的小厮就带着陈尚书和尚书夫人过来了。 陈夫人一看自家儿子被人打的浑身是伤,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陈尚书还算镇定,对着小厮道:“还不快把公子抬轿子上去。” 陈夫人哭得肝肠寸断,“何人如此重伤我儿,定要给我们尚书府一个说法。” 来时小厮便已经同他们禀告过来,打她儿子的是乔相府的二公子和信阳侯府的二公子。 这几个小儿从前就闹过不少回,但受伤的都是府上下人。 陈尚书看了眼信阳侯府的船,脸色阴沉的对京卫营将士说:“有人在皇城闹事,京卫营的人便是这么办事的。” 将士头领一脸苦色,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一个末流巡卫,怎么就摊上这事了,实在没法子了,乔相府和信阳侯府的公子虽然尊贵,但到底也只是没有品级的纨绔子弟,陈尚书都亲自来了,只好把这些祖宗请出来了。 乔伟志和姜誉从船上下来,拱手朝陈尚书和陈夫人行礼,“陈大人陈夫人安好。” 陈尚书双手背在身后,脸色阴沉道:“你二人平日里就胡闹,顽劣不堪,把我儿打成这样,还不跪下认错。” 姜妤在里面将这话听的清清楚楚,心想这位陈尚书好不要脸,仗着年纪大,看信阳侯府和丞相府长辈不在,就倚老卖老欺负人家晚辈,她正要出去,便见外面的将士恭敬的行礼。 霍英彦和宗纪来了。 陈尚书道:“霍将军和平阳王世子来的正好,这二人殴打我儿子,按照律法,该押入刑部大牢候审。” 乔伟志和姜誉见到一身黑如同煞神的霍英彦都有点怵,姜誉垂着头反驳道:“这可不怪我们,是陈五公子先寻我们麻烦的,我们不过是正当防卫。” 乔伟志点头,“对,正当防卫。” 陈夫人声音凄厉道:“我儿伤成这样,你们俩毫发无损,还敢颠倒黑白说我儿先挑事,你二人臭名远播,我儿自幼乖巧,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这话姜誉就不爱听了。 “夫人,此言差矣,我与乔兄臭名远播不假,但陈五他名声更臭,不信你找人打听打听,这皇城谁不知道你儿子就是一恶霸,乖巧二字,简直无从谈起啊。” 陈尚书道:“没想到姜郎中少言寡语,倒养出你这么个巧舌如簧的儿子。” 姜誉脸色微变。 霍英彦走到乔伟志和姜誉身边,问道:“陈五公子身上的伤都是你们俩打的?” 乔伟志和姜誉异口同声,“是。” 霍英彦挑了挑眉,“哦,你们俩是谁学会使鞭子了?” 两个半大的少年在霍英彦的审视下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姜誉咬了咬牙,坚持道:“就是我俩打的。”反正他不会供出他姐。 霍英彦笑了笑,说:“好,那你们两个便先各抽十鞭,再由世子带去刑部吧。” 乔伟志道:“霍将军,你知道我爹是谁吧。” 霍英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乔伟志闷哼一声,半边身子都麻了。 “放心,你受刑的时候,本将军会通知相爷前来观刑。” 乔伟志:“......” 姜誉一听霍英彦真打算抽自己和乔伟志,瞬间认怂,低三下四的求饶,“霍兄,别这样,咱有事好商量,我大伯,是华阳公主的姑父,我唤华阳公主一声表姐,那将来你可就是我表姐夫了。” 霍英彦道:“那我这个做表姐夫的,可就更得管教管教你了,再加十鞭。” “......” 翡翠凑到姜妤耳边道:“郡主,咱二公子要挨打了,你要不要出去救二公子?” 姜妤也想出去,但她不敢,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宗纪今天会出来,他不是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吗?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肯定觉得不成体统。 外面陈光远悠悠转醒后看到他爹娘都在,激动的眼泪直流,“爹,你总算来了。” 陈尚书道:“爹会为你做主的。” “爹,是姜誉的表兄打我。”他没看到姜妤,指着船舱道:“在船里面,爹你快让人把他抓出来。” 陈尚书一听这话更加恼火,乔伟志和姜誉也就罢了,他动不了信阳侯府和乔府的人,姜誉他表兄一个商户子居然也敢动他的儿子。 “来人,去把人抓出来。” 姜誉梗着脖子道:“谁敢,我信阳侯府的船,我看谁看上。” 信阳侯府的护卫齐刷刷的挡在前面,当着霍英彦的面,陈府的护卫也不敢动手,陈尚书一甩袖子道:“老夫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后生,见到朝廷命官,还躲在里面不出来。” 姜誉见陈尚书气势汹汹的往船边去,也不拦他,反正他本来就是做做样子,陈尚书这会盛气凌人,等会见着他姐,看他怎么丢人。 等他姐出来了,肯定不会让霍英彦打他,他姐最疼他了。 姜誉对他姐充满信心,然后他就看到他家的船慢慢的向湖中心划去。 他姐这是......要跑路? 姜妤一边催促人快点划船,她得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一边走到屏风后面安抚受惊的苏绮荷,“姑娘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苏绮荷小声抽泣,“多谢公子,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姜妤怕她说出什么以身相许的话,连忙打断她,“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公子。”苏绮荷突然惊呼一声,拽住姜妤的胳膊躲到她身后。 姜妤拍着她的手道:“哎,别怕别怕,我在这呢。” “公子,你后面有人。” “什么?” 姜妤一扭头,就见宗纪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到了她身后,冷眼看着她,凉凉道:“这位公子,很是眼熟啊。” 姜妤:“......”完了,他这是要在心里记账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不记得前面姜妤立的flag,她说她要立贤后人设 第38章 姜妤笑着看宗纪, 挥了挥手,“世子,好巧啊, 你今天也来游湖?身子好些了吗?” 宗纪唇角扬了扬, “原来是永安郡主,难怪如此眼熟。” 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姜妤才不信自己就换了身男装他就认不出来了。 “听说这里新来的百戏团不错, 本来是想邀世子一起前来的, 但想到世子还在养病,便同家中弟弟过来看看。” 姜妤见缝插针的拍了个马屁, 宗纪垂眸,缓缓道:“劳郡主挂心了。” “应该的,世子身体安康, 我也就放心了。” 宗纪弯着唇角道:“陈五公子是郡主打的吧。” 姜妤眨眨眼,一脸无辜的装傻充愣, “世子怎么知道是我打的,我要说不是我打的, 世子信吗?” 宗纪道:“我与霍将军巳时初便到这边了。” 巳时初到的, 比她还早, 那他就是亲眼看到她让人把陈光远捉到自己的船上殴打的了, 想赖账都赖不掉。 姜妤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既然如此, 想必世子也知道我为何要打他,他该打。” 宗纪目光略过她, 淡淡地扫了眼苏绮荷,姜妤仔细的盯着他的脸,想要从中探寻到一丝不同, 也不知是不是宗纪和苏绮荷演技太好,两人像是真的不认识一样。 “他确实该打,郡主也是好心想要帮这位姑娘,不过别人会信吗?圣上会信吗?” 苏绮荷哭哭啼啼的拉着姜妤的衣袖,“公子——郡主,你救救民女吧,陈五公子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姜妤抿着唇角,听出来宗纪什么意思了。 陈光远这人在皇城仗着家世胡作非为,但比起大名鼎鼎的永安郡主还是小巫见大巫的,永安郡主打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御史台的人都习惯了,只要是永安郡主和别人杠上了,必然是永安郡主先惹的事。 今日她打了陈光远,回头陈尚书和陈昭仪到宁熙帝那里告状,宁熙帝不会罚她,但也得给陈家一个交代,说不准为了安抚陈光远就把苏绮荷赐给他了。 而且她刚刚看到陈光远想要对苏绮荷行禽兽之事时,确实冲动了,万一陈尚书带着他去见圣上时,圣上要亲自过问此事,召见苏绮荷,看到她的脸就不好了。 她抬起眼皮,对上宗纪幽深的眼眸,心跳如雷,“世子,你不会怪我吧?” 宗纪看着她紧张的神色,有些奇怪,“郡主何出此言?” “就——哎。”姜妤叹了口气,他们俩现在还没有任何关系,他自然不会怪她,如果她不能改变嫁给他这条路,日后做了他的妻子,自己在他心里不贤良的罪名肯定又要多一条。 姜妤还在为自己做事不谨慎懊恼,就听宗纪温声道:“这事郡主没错,郡主没在陈光远故意挡信阳侯府船的时候打他,他欺负姑娘郡主才动手,已经很让人刮目相看了。” 姜妤还以为他瞧不上这种鲁莽的行为,没想到他还夸自己了,诧异的看着他,“世子觉得我做的对?” 宗纪道:“还是冲动了些,圣上在御史那里怕是不好做。” 宁熙帝肯定会维护姜妤,永安郡主是个寻衅挑事的惯犯了,这次打的又是当朝尚书家的公子,陈尚书这些年也收了不少门生,在朝为官,到时候为了给陈家和陈昭仪一个交代,息事宁人,晋陈昭仪的位份都说不定。 姜妤听宗纪这么说,就知道他心里有了成算。 “世子,我做错事,自己挨罚都可以,但我不想让舅舅为难,你可有万全之策?” 宗纪看了眼苏绮荷,苏绮荷连忙垂下头,宗纪别有深意道:“陈光远调戏百戏团的杂耍艺人,在圣上和言官眼里,无伤大雅,倘若,他对郡主不敬,午门斩首,都不为过。” “......” 还可以这样? 如此,这中间便没有苏绮荷什么事了。 宁熙帝也不会看见苏绮荷。 果然是个好计。 宁熙帝若是听到陈光远调戏自己,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理智了。 姜妤和宗纪对视一眼,湖面的风吹来,姜妤看着他微扬的唇角,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宗纪不愧是宗纪,自己以后肯定不能跟他作对。 陈夫人又在外面哭嚎了起来,缠着霍英彦让他去湖上抓人,要给她儿子讨回公道,围观的人全被霍英彦派人遣散开了,陈尚书也沉着张脸恐吓姜誉和乔伟志,说要入宫找圣上评理。 姜妤和宗纪从船上下来时,陈尚书都没看清她的脸,便吩咐陈府护卫抓她。 信阳侯府的护卫将她团团围住,护在中间,陈尚书就更看不清她的脸了。 陈光远一见她出来便眼泪横流,“爹,就是那个杂碎打的,快把她抓起来。” 姜妤用扇子拨开前面挡着的护卫,露出一张令宗室皇亲都头疼的脸,“本郡主倒要瞧瞧,谁敢抓我。” 她腰间挂了根鞭子,丝毫没有打了尚书府公子的恐慌,抬头挺胸,姿态嚣张,除了信阳侯府那位永安郡主还能有谁。 陈尚书心里一慌,陈光远不认识姜妤,他和陈夫人却是经常在宫宴上看到这位圣上的掌上明珠,即使穿着男装,也一眼就认出她了,他就说姜誉外家的商户子不可能有那么大胆子对他儿子动手,原来是永安郡主。 这便不足为奇了。 姜誉和乔伟志都躲到了她的身后,看着陈尚书吃瘪的脸,都觉得解气。 他儿子打了别人,他不管不问,被打了就又哭又闹的要讨个说法,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尚书道:“永安郡主,即便你身份尊贵,也不能随意打人吧,我儿哪里招惹了你,你要将他打成这般模样。” “招惹?”姜妤冷笑一声,“尚书大人不清楚自己儿子的为人吗?他仗着宫里的陈昭仪与宝和公主,对本郡主出言不逊,调戏本郡主,还扬言本郡主若是不从了他,便让陈昭仪将本郡主抄家灭族,本郡主倒是想问问尚书大人,是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是你,还是宫里的陈昭仪。” 陈尚书闻言慌得膝盖弯都软了,勉强维持镇定道:“不可能,我儿绝不可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陈尚书也知道这是大逆不道,与其在这里狡辩,倒不如问问你的好儿子,有没有说过要将我抄家灭族?” 陈尚书回头看陈光远,陈光远知道她不是姜誉的表兄,而是那个飞扬跋扈的永安郡主,激动道:“爹,我不知道她是永安郡主,我不知道啊,爹,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他是知道永安郡主的,莫说是他了,连他那个昭仪姐姐都惹不起,只顾着求救,也想不起来否认姜妤说他调戏自己的事,在外人眼里等于变相承认了。 陈尚书看到他这个样子,愤怒大于心疼,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逆子,这个逆子,居然敢口出狂言,他这是要害死全家啊。 陈夫人心肝肉的将他搂在怀里,朝着陈尚书吼,“你这是要把他打死啊,我也不活了,我不活了。” 陈尚书额头青筋暴起,回身朝着姜妤拱手道:“郡主,是老夫教子不严,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昭仪娘娘的份上,饶了他这回吧。” 姜妤道:“陈尚书,不是本郡主不愿意饶他,原本这事我打他一顿,便算过去了,可你们尚书府不依不饶,硬是要兴师问罪。” 陈尚书连忙对陈夫人道:“快,向姜二公子和乔二公子赔罪。” “陈尚书,我怎么记得让我弟弟和乔二公子下跪道歉的,不是陈夫人呀。” 陈尚书脸色一僵,他乃当朝尚书,又是宝和公主的外祖父,让他对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赔礼,日后他还有何颜面立足朝堂之上。 再丢脸,陈尚书还是向姜誉和乔伟志赔了罪。 责任不在姜誉和乔伟志,他们俩的鞭子自然也就免了。 苏逸春带着苏绮荷前来道谢。 “郡主菩萨心肠,只是绮荷已经招了陈五公子的眼,待他伤好了,不会轻易放过绮荷的,草民听说侯府也养了戏班子,绮荷自幼苦练杂技,郡主若是不嫌弃,便把她带回去,无聊的时候,传她解解闷,全当救她一命。” 他拽着苏绮荷跪地磕头,姜妤若有所思的打量苏绮荷,不以为意道:“我看陈光远今日也是一时兴起才会为难苏姑娘,吃了我这顿教训,日后应该不会再找苏姑娘麻烦了。” 苏逸春道:“郡主有所不知,那陈五公子已经缠了绮荷好些日子了,要讨绮荷回去做妾,这百戏团,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是你们百戏团的台柱子,没了她,你们百戏团在皇城也扎不了根吧,为什么不离开皇城?” 苏逸春一脸怅然道:“绮荷貌美,常常遇到富家公子纠缠,为此我们已经辗转了多个地方,想着天子脚下,定是无人敢强抢民女,没想到刚来就被陈五公子盯上了,百戏团里其他孩子都不想再跑了,求郡主,收留绮荷吧,我把她养这么大,实在不忍心让她被人糟践。” 乔伟志兴冲冲道:“郡主府上若是不缺杂耍艺人,不如让我带回去吧,我那里缺。” 姜妤瞪了他一眼,“你是缺暖房的丫头吧。” 乔伟志想法被戳破,讪讪的闭了嘴,不吭声了。 姜妤偏头看向宗纪,“世子觉得该如何安顿这位苏姑娘?” 她现在已经能确定苏绮荷不是肃王的人了,原书里苏绮荷虽是肃王府送入宫中献艺的,但她封妃之后一直在帮宗纪。 她八成就是宗纪的人,百戏团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陈光远纠缠苏绮荷好几日都没动手,偏偏今日因为苏逸春主动让苏绮荷上她的船被激怒,明显就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故意制造矛盾,好顺水推舟的把人送到她府上。 至于到了她身边以后,下一步计划估计就是哄她开心,找机会让她送苏绮荷入宫了。 宗纪缓缓道:“人是郡主救的,郡主安置了便好。” 姜妤笑着看他,“上回在世子那里看到了琴,既然她也精通音律,不如让她去世子那里吧?” 苏绮荷心里一惊,难道这位永安郡主发现了什么? 宗纪眼皮都没抬,“不必了,我身边不缺粗使丫头。” 乔伟志用一种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宗纪,觉得宗纪真是不解风情,这样的美人要送给他,他居然只想到用来做粗使丫头,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姜妤又问,“世子,你真的不要?” 乔伟志心中呼喊,给我,我要,我要。 宗纪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复杂的看着姜妤,不明白她为何坚持要送女人给自己,难不成真对自己有意思,故意要试探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姜妤:他果然有问题,苏美人就是他故意安排的 宗纪:她为什么要给我送女人,是对我有意思,故意试探我? 第39章 姜妤想着苏绮荷以杂耍艺人的身份在这里卖艺, 就是为了物色能把她带入宫的人选,以便日后在圣上那里做事不会让人怀疑到她真正的主子。 这便是宗纪的高明之处,在宁熙帝眼皮子底下安插了那么多他的人, 宁熙帝都没察觉到他图谋不轨。 宗纪是个办事谨慎的人, 如果把苏绮荷送到他府上,那宗纪为了不让宁熙帝怀疑他动机不纯,肯定不会再走苏绮荷这步棋了, 没了苏绮荷在宁熙帝耳边吹枕头风, 她就还是宁熙帝最宠爱的外甥女,宁熙帝也不会为了宠幸苏绮荷进大补的药, 导致身体亏损。 奈何宗纪不接她的招,拒绝的干脆彻底,姜妤倒是可以强行把人塞给他, 就怕惹恼了他自己会倒霉,只好先让人把苏绮荷带回信阳侯府安置, 日后再做打算。 乔伟志看着被信阳侯府轿子抬走的苏绮荷,心里颇为遗憾, 这样的美人, 就该飘荡在湖面上, 做自由自在的鸟, 早知道她想离开百戏团, 自己就先下手了。 姜誉看他伸头探脑的看着轿子, 勾住他的肩膀说:“乔兄,你就别想了, 再想你又不能娶她做妻子,丞相夫人不会让你带个杂耍艺人回府的,让她待在我姐身边多好, 有我姐护着,没人敢欺负她。” 乔伟志说:“怎么就没人欺负她了,这不还有你吗?这么个绝色美人去了信阳侯府,你当然高兴。” 乔伟志语气酸溜溜的。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她长得确实不错,但是比起我姐那可是差得远了,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这么没定力,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了吗?我娘说过,我在外面吃喝玩乐她都不管,就是不能随便招惹女人,我只能娶妻,这辈子都不能纳妾,不然她就断了我的银钱让我带着女人出去自生自灭,只有一次机会,我可得好好珍惜。” 姜誉倒是没有夸张,他外祖家的规矩便是只能娶妻不能纳妾,除非年过四十嫡妻无子,方可由妻子代为纳妾,信阳侯府虽然没这规矩,但他爹娶了他娘以后也没有纳妾,他娘也是这么教导他的。 乔伟志也听他说过姜二夫人不让姜誉纳妾的事,调侃道:“你娶媳妇要是跟郡主比,怕是这辈子都讨不着媳妇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郡主长得还好看的美人。” 姜誉赞同的点头,“此事不急,我还没到娶媳妇的年纪呢,便是到了,自有我娘为我操持,今日难得痛快,教训了陈光远那个狗东西,咱们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说到这里,两人会心一笑。 要庆祝,免不了要喝酒了。 乔伟志搭着他的肩膀垂头嘀咕,“郡主怕是不好和咱们一起喝酒吧,要不先把郡主送回去?” 此时天色还早,出来这趟就教训了陈光远,他姐肯定还未尽兴,不愿意回去,姜誉摇了摇,回头瞧见姜妤和宗纪站在船头,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湖面起了风,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姜妤仰着一张脸对宗纪笑,伸着胳膊请宗纪进了船舱,像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姜誉还没见过他姐对哪个男人如此温柔贴心,更何况是对平阳王世子宗纪。 从前他姐最瞧不上的人便是宗纪,远远瞧见便要出言讽刺几句,蛮横又无礼。 如今的他姐对宗纪显然是太过和颜悦色了,好到他不免怀疑,平阳王世子是不是要做自己姐夫了。 “姜兄,你在想什么?” 姜誉摇头,“没什么,走吧。” “不跟郡主说一声再走?”乔伟志问。 “不用了,她和平阳王世子再说话,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姜誉极有眼色的拉着乔伟志去喝酒了。 傍晚时分,天边霞色在湖面上连成一片瑰丽的粉,是临源湖最美的时候,信阳侯府的游船飘在湖中央,姜妤剥了小半碟的核桃人,朝宗纪笑着,连同五彩花蝶盘一起推到他跟前,“谢谢世子帮我。” 宗纪看着她因为剥核桃而红彤彤的指头,忍不住想要伸手抚摸她圆润的指头,他这么想着,手已经伸到了姜妤跟前。 姜妤突然起身向他探过头,直直的盯着他,“世子,你在想什么?” 宗纪一下子回过神来,还没缩回手,就见姜妤挤眉弄眼道:“世子是不是在想苏姑娘,后悔刚刚没接受我的好意了。” 宗纪见她那自作聪明的样子,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郡主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他头一回主动对姜妤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胳膊放下来搭在膝盖上时,他自己也不明白刚刚怎么就那样了。 姜妤沉浸在自己捕捉到他神情异样的喜悦中,心中更加确定苏绮荷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人,倒也没在意他敲自己头那一下,眉梢上扬说:“世子这个年纪的男子,本该已经娶妻生子了,世子到现在都没娶妻,苏姑娘长得又美,世子瞧上她也正常,世子若是想要她,我回头就让人把她送平阳王府去。” 宗纪目光深深的看着她,他没接触过什么女人,更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姜妤说这种话,又是在试探自己对那个杂耍艺人有没有意思? 他思忖了会,修长的手指从盘子里捏出一颗剥好的核桃仁,狭长的凤眼盯着她,郑重的说:“她没有你美。” 姜妤怔了下,对上他在霞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眸,脸上一红,坐了回去,默默的转了个边,背对着他。 他、他、他——他在撩拨自己。 姜妤懂了,她就不能这样不着调的试探宗纪,论起做戏和装无辜,她还是不如宗纪。 宗纪原本也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并非刻意逗她,永安郡主从小在吹捧声中长大,她也确实貌美,任谁见了她都要赞扬一句她的美,说她美这种话她应该早就不觉得新鲜了,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瞧她连耳廓都红了,宗纪也起了几分促狭的心思,闷笑一声说:“郡主,你耳朵红了。” 姜妤:“......” 这人怎么回事,看破不说破不懂吗? 她干笑一声说:“约莫是天气有些热,这会着实闷得慌,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姜妤蹭得一下起身就要走,宗纪悠悠道:“核桃还没吃完呢。” 那是姜妤特意剥给他吃的。 “哦,那你快吃。” 姜妤转过身,也不坐了,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吃核桃,边吃边问,“上回圣上给郡主选婿,命我查探郡主瞧上的那些人有没有不良嗜好,我中/毒后这事便耽搁了,不知郡主现在又挑了哪些人,我如今身体好了,便可以替郡主去查探了。” 姜妤道:“世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宗纪好整以暇的问。 姜妤幽幽的说:“外面都在传是我给世子下毒,那些胆小鬼便吓得不敢娶我了。” 宗纪嗯了声,倒也没故作意外,淡淡的说:“那是他们配不上郡主,没福气娶到郡主。” 姜妤觉得今天宗纪今天八成是在嘴巴上抹了蜜以后才出门,说话都这么甜。 姜妤来临源阁为的就是探苏绮荷的底,被苏绮荷当做目标将计就计把她带回府中,虽然不如送到宗纪身边省心,到底人进了信阳侯府,总比她利用肃王府入宫献艺被圣上瞧上了强,也算是意外收获。 本来以为这事到此就结束了,她也没打算在宁熙帝那里告陈光远的状,连乔伟志那里都特意嘱咐了,暂时不需要乔相参陈尚书,免得把苏绮荷牵扯出来。 没想到宁熙帝还是知道了今天的事,不过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陈光远调戏姜妤吸引了,压根就没在意陈光远欺辱百戏团台柱子的事,他大发雷霆,让人把还在床上养伤的陈光远抓到宫里,本来是要杖毙他,但陈昭仪哭得梨花带雨,连宝和公主都在衍庆殿跪着求情,宁熙帝便将杖毙改成了杖三十,罚他到玉清宫修园子,做一年苦力。 陈尚书也因为教子不严,被罚在家中闭门思过。 第40章 陈光远因调戏永安郡主被杖责三十贬到玉清宫做苦力的事传出去后, 皇城那些世族子弟更加视姜妤为洪水猛兽,民间甚至流传了一句话,叫宁惹老虎不惹永安郡主。 惹怒了老虎顶多一个人倒霉, 招惹了永安郡主, 一家子都跟着倒霉。 连世族夫人在家中举办宴席都不给她下帖,当然从前永安郡主也瞧不上那些普通世家夫人举办的宴席,对姜妤来说就更没什么影响了, 天气闷热, 她也懒得总是往外面跑,近来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无事的时候就把苏绮荷叫过来聊聊天。 聊天的内容当然是三句话不离宗纪。 基本上都是她在说,苏绮荷默默的听。 诸如世子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世子文武双全、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此类的话,姜妤都快念叨几百遍了。 她无时无刻不在感慨宗纪的好, 想着苏绮荷既然是宗纪的人,她在她面前只管使劲的夸宗纪就完事了, 这些话总能传到宗纪的耳朵里,但她让人盯了苏绮荷很多天, 都不见她有什么动静, 天天都待在她自己的小院子里, 练练杂技, 跳跳舞, 连信阳侯府都没出过, 更别说和宗纪见面,把自己夸宗纪的那些话都告诉宗纪了。 姜妤觉得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那些溢美之词, 都白夸了。 苏绮荷没行动,倒是有人行动了。 信阳侯只是照例关怀女儿的生活,把女儿身边几个贴身婢女叫过去, 询问她们郡主近来有没有提起过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他好替女儿寻来,便听婢女翡翠吞吞吐吐的说郡主似是迷上了平阳王世子宗纪,如今眼里嘴里都只有平阳王世子,也不爱上街物色美男了,也不进宫找太子殿下了,整日就对着一个外头带回来的杂耍艺人念叨平阳王世子的好,变着法的送东西给平阳王世子。 甚至看起了一些枯燥乏味的书,很明显就是为了平阳王世子看的。 信阳侯一听这还了得,把几个婢女遣回去以后便在自己的屋里走来走去,他双手负后,踱着步子思考女儿的终身大事,宗纪人虽然在皇城,但他早晚是要回去继承平阳王之位的,阿妤如果嫁给了宗纪,便要跟着宗纪去平阳,那就是远嫁了,皇城到平阳那么远,阿妤若是被欺负了,他也赶不及过去给阿妤撑腰。 他坐立难安,想着想着,人便走到了栖霞院外,这会姜妤正巧在院子里荡秋千,那个秋千架还是他亲手架起来的,从前阿妤总是不愿意坐,甚至奚落他这个做父亲的矫情,堂堂一个信阳侯,偏要学那种贫贱百姓人家砍几根破木头搭个破架子送人,也不知道是在寒掺谁,她说这话时还不屑的踹了一脚秋千架,说她才不会坐那种破烂玩意。 那一次信阳侯真的被女儿的态度伤了心,他是看到女儿在宫里由圣上推着荡秋千的,她笑得很开心,但她却不喜欢自己给她做的秋千,或者说,她是不喜欢他这个父亲,她的眼里,从来都只有舅舅。 信阳侯目不转睛地看着姜妤,她胳膊搭在两侧的绳子上,两个脚腕交叠在一起,由婢女推着,一脸兴致盎然。 她没看见信阳侯,珍珠提醒了她才往院门外看,信阳侯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总是担心姜妤看到他会不高兴,他想多看一会女儿的笑。 “爹,你来了,快进来啊。” 姜妤停下来,笑着朝信阳侯招手。 信阳侯顿时有些无措,搓了搓手,抬脚迈了进去,他想看到女儿了他要笑,但越面对女儿他就越紧张,多年来行军打仗养成的习惯,越紧张就越压着性子不能让人看出来,是以他此刻板着张脸,冷得能冻死人。 姜妤院子里的婢女都怕他,以为伺候郡主又出了什么纰漏,让侯爷不满,来罚他们了,唯有姜妤知道,这个爹严肃的表情下隐藏的其实是不知道怎么跟女儿相处。 信阳侯走道姜妤身后,接替了翡翠的位置,双手握住绳子,轻轻的推,姜妤让他推高点,他完全是个听话又没有主见的爹,就按照姜妤的指挥,使劲一推。 姜妤的身体像剑一样飞出去,又落回来,她胆子也大,摇那么高也不怕,院里伺候的几个婢女都吓傻了,这侯爷推秋千,也太没轻没重了,推那么高,万一把郡主甩出去怎么办。 “阿妤,爹爹推的怎么样?”信阳侯问。 姜妤说:“还是爹厉害,这样玩秋千才爽快嘛。” 信阳侯得到了夸奖,按捺不住喜色。 “还想再高些吗?爹爹还能把你推的更高。” 其实已经差不多了,但姜妤不想扰了他的积极性,便道:“可以呀。” 于是信阳侯铆足了劲的推,他本就是军中大老粗出身,又有心在女儿面前展示一番自己猛虎般的力量,听着女儿欢快的呼声,他一下比一下猛。 “阿妤,爹爹怎么样?” 姜妤摇多了,头有点晕,向后仰着脖子冲着信阳侯微笑,“爹爹真厉害。” “是吗?”信阳侯更有劲了,“爹爹还可以更厉害。” 他向后退了两步,甩了甩膀子,有一种要发力让姜妤飞上天的架势,姜妤吓得眼睛都瞪圆了,连忙喊道:“爹,爹,不必了,还是慢慢推,我们说说话吧。” 这是什么直男爹? 信阳侯也反应过来自己推女儿和别的父女不太一样了,激动的心冷静了下,问道:“阿妤喜欢这个秋千吗?” 姜妤点头道:“挺好,就是有点小。” “那爹再重新给你做个大的,这个还是你十岁那年做的,是有点小了。” 姜妤听出来这个秋千是信阳侯做的了,她对信阳侯做秋千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就没追忆往昔,脚掌贴住地面停了下来,回身抱住信阳侯的腰,“谢谢爹,你真是世上最好的爹。” 信阳侯半边身子都麻了,脸色瞬间明亮,搂住姜妤的肩膀,“阿妤也是世上最乖巧懂事的女儿。” 父女俩一阵互捧,信阳侯又想起了女儿喜欢宗纪的事,只要是女儿想要的,他都要尽全力满足她。 “阿妤,爹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姜妤看着他,好笑道:“你是我爹,我们当然会一辈子在一起。” 信阳侯春唇角翕动,似有些难以启齿,“爹的意思是,你日后成亲了,能不能把爹一起带着?” 姜妤:“......” 这不太好吧,从来没听说过成亲还带爹的,不过她爹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倒也能理解。 “可以啊,到时候我就把爹接到身边住,姑爷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回信阳侯府。” 信阳侯连忙道:“这不行,你以后自是要和你夫君好好过日子的,怎么能为了和爹一起住就回娘家呢,爹就是随口说说,你不必当真。”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姜妤,一丝声音也无。 姜妤知道,他哭了。 她的喉咙也酸酸的,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又吐了出去。 信阳侯再次转过身来,脸色也恢复正常,轻轻的推着秋千架。 “爹等会就给你重新做一个。” 姜妤道:“不着急,今日天色不早了,等会爹还要陪我吃晚饭呢,哪有空做秋千,而且我想和爹一起做。” 信阳侯听她和自己一起,整颗心都雀跃了起来,“那就明天。” “明天不行,明天我要进宫看舅舅。” 信阳侯又开始嫉妒了。 “他有什么好看的?” 姜妤说:“我也有阵子没进宫了,再不去舅舅该想我了。” 信阳侯酸不拉几的哼了一声。 “要不爹和我一起去?” 信阳侯微抬下巴,“明日爹送你入宫,就不去见圣上了,圣上近来火气旺,训斥了不少朝臣。” 信阳侯委婉的向女儿告状。 姜妤听懂了,她爹也是被训的朝臣之一。 “舅舅为什么训您?” 信阳侯非常傲娇,“我不知道,他无理取闹,我没听他说了什么。” 姜妤:“......” 信阳侯见姜妤没什么表示,继续对宁熙帝发动人身攻击,“今日早朝,见他嘴角起了一个大火疱,不知是不是肝火旺盛。”骂人骂的,信阳侯很是幸灾乐祸。 姜妤听了连忙让珍珠去府医那里要降火的药,准备明日进宫给宁熙帝送过去。 宁熙帝身边有御医照顾着,自然不会缺降火解热的药,她也不指望宁熙帝用她的药,不过是哄宁熙帝开心罢了,心情好了,比什么药都管用。 第41章 姜妤带着府医配的解□□进宫, 见到宁熙帝发现他右嘴角密密麻麻起满了水泡,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他坐在案桌前, 时不时的垂头想要摸一摸唇角的水泡, 汪祺福站在一边紧紧的盯着他,提醒他不能碰,弄得他越发的火大。 他有心给姜妤择一门夫婿, 召见了好几位他瞧着不错的世家子弟的父亲到延庆殿谈话, 但永安郡主凶悍之名在外,每次他委婉表示自己有个待嫁的外甥女之时,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人家觉得自己外甥女怎么样,那些大臣便委婉表示,自家没有适合定亲的子弟。 宁熙帝到底是要点脸的, 人家已经明白的表示了拒绝,他也不好意思用皇权强压着朝臣娶他外甥女, 他堂堂一国之君,没想到会在外甥女的婚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些日子衰悴忧戚, 晚上辗转反侧, 失眠多梦, 着急上火, 唇角起了水泡, 有损帝王威严,他连朝都不想上了。 “舅舅, 阿妤来看您了。” 姜妤抬脚进殿,弯身行礼。 “阿妤来了,快过来, 到舅舅身边坐着。”宁熙帝看见亭亭玉立的外甥女,心情好了不少。 汪祺福亲自搬了张椅子摆到宁熙帝身旁,姜妤坐过去,伸头盯着他嘴角的水泡,“舅舅,我爹昨日特意跟我说您生了水泡,让我进宫瞧瞧您,您没事吧?” 宁熙帝道:“天气燥热,有些上火,无甚要紧,过两日便好了,不过真是你爹让你进宫看朕的?”宁熙帝很明显就是不信信阳侯能那么贴心,让姜妤来看他。 姜妤嘿嘿一笑,搂住宁熙帝的胳膊,“我本来就想舅舅了,想进宫看舅舅,只是担心舅舅政务繁忙,怕打扰舅舅,昨日听我爹那么一说,他不叮嘱我,我也的得来看舅舅啊。” 宁熙帝被哄得心花怒放,“你这丫头,想舅舅了就尽管进宫,什么打扰不打扰,跟舅舅还那么客气。” “那舅舅不拷问我功课,我就经常来。” 宁熙帝笑骂,“你就不能争点气,多读些书,让朕对你刮目相看吗?” 姜妤幽幽的说:“舅舅,我一听到读书就头疼,您再这样,下回我可不敢来衍庆殿了。” “臭丫头,敢这么威胁朕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了。” 姜妤理所当然道:“那是因为圣上对别人来说,是君,可对于我,不仅仅是君,更是疼我宠我的舅舅。” 宁熙帝大笑起来,搂着姜妤的肩膀说:“这才是大宏郡主该有的胆色。” 宁熙帝听了姜妤的话,心里百感交集,人人皆以为帝王是高高在上的,匍匐在他脚下,敬畏他,仰视他,讨好他,他是君主,但抛开帝王的身份,他也吃人间五谷,有悲欢喜乐,为君多年,他一日复一日的上朝,议政,恍如梦中,唯有看着鲜活的外甥女,满足她的所有要求,他才感觉到自己也是鲜活的。 汪祺福看宁熙帝心情好,趁着永安郡主在,忙不迭的让人去熬了败火的药来,宁熙帝瞥了他好几眼,他全当睁眼瞎,瞧不见,横竖永安郡主在,圣上不会不喝。 姜妤在衍庆殿陪了宁熙帝一会,倒让宁熙帝心情放松,想出了个替姜妤择婿的好法子。 “再过一个月便是秋猎,阿妤想不想去玩?” 姜妤点头,“想去。” 宁熙帝温和的笑,“那你回去就准备准备,到时要在西郊皇家狩猎场住两日。” “好的,我知道了。” 姜妤回去就命人为自己准备骑装,这还是她成为永安郡主后头一回要去参加这种狩猎,心里很是期待。 她为了狩猎买了不少东西,临行前一日,宫里送来赏赐,宁熙帝身边的内侍说圣上特意交代,让姜妤去狩猎时把他送来的东西带上。 姜妤目光略过托盘上繁琐的华衣美饰,脑子里充满疑惑。 她不是要去参加狩猎吗?穿这些衣服怕是不方便吧。 不过既然是宁熙帝送来的,肯定有他的用意,姜妤便听话的都带上了。 此时正值初秋,日头清爽,姜妤天没亮便起床梳妆,在宁熙帝送过来的衣服里选了件蓝色的宽袖束腰裙,裙摆金丝绣线勾勒着大片宫花,走动间如鲜花绽放,光彩夺目。 大宏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宁熙帝虽然不算精通骑射,但自幼也在章武殿跟着师傅习武,拉弓射箭他还是会的,而且他狩猎的“运气”特别好,闭着眼都能射中猎物,是以每年秋日他都会带领群臣前往皇家狩猎场狩猎,也能看一看大宏那些年轻的,还没有入朝为官的世族子弟的风采,做到心里有谱。 “今年狩猎,众位卿家可不要谦让,一定要发挥真正实力,越骑营这两年退了不少老将领,是时候让朕看看我大宏年轻一辈儿郎的风采了。” 宁熙帝此言一出,年轻子弟个个心潮澎湃,都明白圣上这是在给越骑营物色新将领了。 乔丞相向前走了一步,拱手道:“圣上,按照往年的习俗,这第一箭该由您来开箭。” 所谓开箭便是所有人等着宁熙帝射到第一个猎物之后,才可以射猎场的猎物,以示对天子的敬重。 宁熙帝除了每年到猎场一次,其余时候都不拿弓箭,对自己打猎的本领一点自信都没有。 他翻身上马,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驱马向林子深处跑去,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群武官和善于骑射的世族子弟。 姜妤坐在轿子里,招来礼官问道:“我的营帐在何处?” 礼官回道:“营帐在东边,臣让人领郡主过去?” 姜妤扭头对着珍珠吩咐,“你跟着人先去营帐收拾,在那里候着我。” “是。” 姜妤从轿子里出来,骑在马背上的宝和公主冷嗤道:“浑身金灿灿,也不知是来狩猎的还是来选美的。” 因为陈光远的事,宝和公主看姜妤更加不顺眼,她把此事全都怪罪到姜妤身上,觉得定是姜妤瞧上了她小舅舅,却要倒打一耙,害她小舅舅受罚。 姜妤听到她的话,也不生气,笑着说:“原本,我也是准备穿骑装的,但舅舅昨日特意命人给我送了衣服,说这么穿,才有大宏郡主的样子,怎么舅舅没给公主送衣服吗?” 宝和公主脸都气绿了,宗宛柔凑过来道:“不过是几件衣裳首饰罢了,咱们这样的身份,难不成还会缺这些东西吗?” 姜妤翻了个白眼,“你一向朴素,谁知道你缺不缺。” 宗宛柔噎了一声。 姜妤没再搭理她,让护卫把自己的马牵过来,不远处传来嘹亮的号角声,这是宁熙帝猎到第一只猎物了。 第42章 宗宛柔被姜妤挤兑了一句, 又气又恼,恨不得下马撕烂她的嘴,却又不得不忍着气, 维持着郡主的端庄, 手掌死死的勒着缰绳。 她身后的世族小姐们纷纷讨好她,“郡主乃亲王嫡女,身份尊贵, 岂会缺这些金银俗物, 不过是郡主工于诗赋,崇尚节俭罢了。” 宗宛柔脸色好看了不少, 看着姜妤孤零零的牵着马站在那边,身边一个同伴都没有,唇角掀起了微笑, 即便是有圣上的宠爱又有什么用,飞扬跋扈, 到了许亲的年纪,满皇城世族子弟没一个敢要她, 嫁都嫁不出去, 再过几年年纪大了, 也只能仰仗信阳侯在越骑营里给她找个出身低微想要攀上信阳侯府的夫君了, 到时候, 看她还能不能横起来。 一阵蹄蹄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声势浩荡,宁熙帝打猎到猎物后, 便策马带着人回来了,他看着等在这边的人,目光在众公主郡主身上掠过, 纵马骑到姜妤身边,一拉缰绳,带着马绕着姜妤转了一圈,神采飞扬的说:“阿妤猜猜,舅舅猎到了什么?” 众人见圣上打了猎物回来,马都没下,便奔到永安郡主的身前,像小孩子穿了新衣服一样急着炫耀,再一次惊诧圣上对永安郡主的宠爱,从前他们只觉得圣上纵容永安郡主,是为了已故的寿昌长公主,今日一见,圣上对永安郡主,分明是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疼爱。 姜妤笑着说:“那臣女如果猜对了,圣上怎么赏臣女?” “你这丫头,舅舅何时亏待过,你要什么舅舅不给你?” 姜妤:“所以臣女若是猜对了,圣上怎么赏臣女?” 这副直接讨赏在别人眼里无礼犯上的样子在宁熙帝看来格外讨喜,笑着对她说:“你如果猜的出来,舅舅就把猎物赏给你。” “臣女谢圣上赏。” “先别谢赏,你还没猜出来呢,要猜出来猎物才是你的。” 姜妤目光在宁熙帝身后跟着一起去打猎的世族子弟中扫了一圈,好几个争先恐后的向她比划着嘴形,尤其是姜誉和乔伟志两人,手舞足蹈的都快从马上跳下来了。 姜妤莞尔一笑,“这还用猜吗?圣上箭法精妙,射中的必然是灵敏矫健的猎物,臣女猜,圣上猎到的是只鹿。” 这个马屁拍得滑而不油,宁熙帝哈哈大笑,把弓箭丢给侍卫,姜妤连忙上前一步,宁熙帝扶着她的胳膊下马,对着侍卫吩咐道:“把朕猎到的那只鹿,送到郡主帐中。” 众人闻言,脸色各异,好不精彩。 大宏建朝以来,狩猎场上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鹿只有圣上才可以射,其他人若是射了鹿便会被怀疑有不臣之心,如今圣上居然把自己开箭所射的鹿赏给了永安郡主,这可是太子公主都没有过的待遇。 太子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还冲着姜妤笑了笑,宝和公主心里都是怨气丛生,憋闷着不痛快。 宁熙帝射了第一只猎物,其他人便可以开始狩猎了,姜妤得了宁熙帝唯一的一只猎物,便也飘飘然的夸下海口,“臣女等会多打几只猎物,给圣上做大衣。” 宁熙帝调侃她,“就你那骑射本领,打来的猎物,能做个帽子就不错了。” 姜妤能屈能伸,“那臣女就给圣上做个帽子。” 宁熙帝:“......”他这外甥女,可真是没有一点斗志。 宁熙帝对狩猎没那么大兴趣,把太子叫到身边叮嘱几句,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东边营帐。 信阳侯也一并随侍过去保护宁熙帝了,临走时嘱托一直跟在宁熙帝身侧的宗纪,让他看顾着些姜妤。 宁熙帝一走,世族子弟们便撒开欢的四散开前往丛林深处狩猎。 “姐,咱们一道吧。” 姜妤看了眼他身侧的乔伟志,摇头道:“你们先走吧,我今天这身衣裳不适合狩猎,也走不了多久,等会就在这边转转就好了,你们不用管我。” 姜誉当然不能不管她,但他瞥见宗纪站在不远处,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太需要和他姐一起走,便道:“行,那我与乔兄先走了。” 姜誉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朝着西边去了。 众贵女皆找到自家兄弟结伴同行,宝和公主原想着同太子一起,但太子显然不想带着她,在连看姜妤数眼都没得到回应后,垂头丧气的带着韩序和侍卫走了,问都没问宝和公主一句。 宗宛柔凑头过去说:“林子里猛兽多,我们和我大哥一起走吧。” 宗宛柔口中的大哥是肃王府世子宗纬,也是宝和公主的堂哥,太子不搭理她,有个堂哥在身边也不会让人说闲话,宝和公主点头应允。 两人经过独自牵着马的姜妤身边,面露嘲讽,打扮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刁蛮跋扈,皇城的儿郎没人瞧得上她。 “大哥,北边去的人少,咱们去那边瞧瞧吧。”宗宛柔和宝和公主来到宗纬身边,问了宗纬一句,宗纬没回应,宗宛柔有些委屈,“大哥,我跟你说话呢,你在看什么?” 宗纬道:“那边是阿妤表妹吧?” 宗宛柔不高兴了,“大哥把她当表妹,只怕她眼里根本没有我们肃王府。” 宗纬像是不知道妹妹不喜欢姜妤一样,温声道:“往年阿妤都是和太子殿下一起,太子刚刚已经走了,姑父又在圣上那里护驾,林子里不安全,她一个小姑娘,把她叫过来一起吧。” 宗宛柔瞥着嘴说:“她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姑娘,我不想与她同行。” 宗纬诧异道:“你从前不是很喜欢和她一起玩吗?” 宗宛柔拽着缰绳,便是对着亲哥哥也不能表示自己是嫉妒姜妤,掩饰着自己的怨气,委屈说:“我拿她一直当亲妹妹看待,可她却嫌弃我衣着素净,不屑与我为伍。 宝和公主也跟着说:“阿纬哥哥,别人都已经开始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等会猎物都要被别人打完了。” 宗纬皱了皱眉,看向姜妤道:“你们先走,我过去问问。” “大哥。” 宗宛柔气得咬住唇角,嘀咕道:“贱人,狐媚子,就知道勾引男人。” 宝和公主一愣,看着宗宛柔扭曲的脸,问道:“阿纬哥哥不会喜欢姜妤吧?” 宗宛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扯了扯嘴角道:“当然不会,我大哥才不会看上她那样的女人。” 姜妤牵着马,身后跟着两个护卫,悠闲的向前走,她今天穿这一身不适合骑马,也没打算上马,原主是会骑马的,但她没骑过马,也不敢在这狩猎场上乱跑。 “阿妤表妹。”她听到有人唤她,转过头,看见一身白衣的宗纬骑在马上向她跑了过来。 “肃王世子。” 宗纬下了马,笑着说:“跟表哥还这么生份?” 姜妤微笑着看他,永安郡主与肃王世子虽然是表兄妹,但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不算相熟,这位肃王世子,倒是个自来熟。 “林子里不安全,你与我们一起吧。” 姜妤知道他嘴里的我们是指他还有宗宛柔和宝和公主,笑着拒绝,“我只在这边走一走,等会就回去了。” 宗纬道:“既然如此,那我陪你在这边走一走吧。” 他一副温润体贴的样子,姜妤挑了挑眉,这位肃王世子,有点意思啊? 她正要再次拒绝他,一个侍卫跑了过来。 “郡主,二公子在前面捉到了一只兔子,让小人喊您过去瞧瞧喜不喜欢,喜欢就带回去养,不喜欢他就放生了。” “哦,在哪里,快带本郡主去瞧瞧。”她使唤一个护卫给她牵马,动作不太熟练的上了马,拍了拍马头,对着宗纬说:“我要去找阿誉,便不与肃王世子一道了。” 宗纬微微颔首,也不强求,目送她离开。 姜妤骑坐在马上,对牵马的护卫说:“不必走太快,本郡主的发髻不能乱。” “是。” 跟着领路的侍卫走了一段,姜妤问道:“我看刚刚跟在阿誉后面的侍卫里似乎没有你这样的啊,是谁派你来的?太子殿下?” 参加秋猎的世族子弟都会由京卫营安排两名侍卫随护,姜妤刚刚便知道这不是姜誉的侍卫,只是想摆脱宗纬,便没当场细问,宁熙帝特许她带着信阳侯府的护卫,有陈护卫在,这么几步路姜妤也不担心有人会害自己。 “是我。”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妤转身,看到宗纪,愣了一下,“世子?” 宗纪淡声道:“怎么,让郡主失望了?” 姜妤敏锐的觉察到他似乎是心情不好,应该与她无关吧?她没惹他。 第43章 虽然不是自己招惹了他, 但逢人三分笑总没错,姜妤笑着说:“这满皇城的男子避我如蛇蝎,世子心善, 瞧我落了单, 好意让人叫我一起,我惊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失望呢。” 她声情并茂, 把宗纪高高捧起, 便是他不是要与她一起,也不好意思丢下她了。 宗纪面色缓和, 好笑地看着她,“我是受信阳侯所托,护着你的。” “我爹?” 姜妤面色诧异。 宗纪挑了下眉, “郡主不信?” 姜妤摇着头说:“世子当然是不会骗我的,只是没想到我爹会劳烦世子, 让世子保护我,可真是大材小用。” 宗纪近些日子已经听惯了她的油嘴滑舌, 唇角微弯, “信阳侯为什么找我保护郡主, 郡主当真不知道吗?” 姜妤听他话里有话, 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宗纪骑着马, 一点点的靠近她,姜妤看向刚刚陈护卫站得地方, 发现陈护卫和刚刚给她牵马的护卫不知何时都不见了,心里咯噔一下,纤白的手指紧紧地勒住缰绳, 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完了,她只顾着刷他的好感度,疏忽了他生性多疑,过犹不及,他该不会是怀疑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宁愿错杀不可放过,支开了她的护卫,要在这里解决了自己吧。 想到这里,她心跳加速,这个陈护卫,怎么关键时候就不在了呢,姜妤心里暗暗叫苦。 “郡主,你在看什么?” 姜妤头皮发麻,这句话听在她耳朵里无异于是要送自己上路的前兆,她来不及深思熟虑,只想先稳住宗纪,保住小命。 她深吸了口气,用一种饱含深情的目光宗纪,“世子,我知道我以前对你态度很不好,但我还是希望,接下来这番话,你能听我说完。”不要听一半就不耐烦把我弄死。 宗纪本来就是想逗逗她,见她一脸紧张,神色不安,欲语还休的样子,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一双冷黑的眸子凝在她的脸上。 “世子,我从前少不更事,对男女之间的差异也不是特别了解,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发现我总会梦到世子,世子有一段日子出去办差,我见不到世子,这日子总觉得寡淡无味,后来世子回康定,我让人去请世子同游,但世子不回应我,我又气又恼,便派人强行把世子请了出来,再次见到世子,我才确定自己对世子的心意,世子形貌昳丽,风度翩翩,令我神魂颠倒,世子文采斐然,让我自惭形秽。” 她瞥了眼宗纪的神色,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捏了捏手心,继续道:“但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世子,我努力读书,就是为了与世子有共同得兴趣,世子如天上的明月,皎洁无暇,是世人皆知的君子,而我也自知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是喜欢我的,我本就配不上世子,这些话,早就想同世子说了,一直憋在心里,是怕世子听了以后我连同世子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对世子的心意,日月可鉴,我知道世子不喜欢我,这些话,世子就当个笑话听一听吧。” 她说完,趁宗纪没反应过来,便一副表白失败伤心失落的样子,拽着缰绳,脚下踢着马镫,凭着记忆中原主骑马的本领,玩命似得狂奔。 枯黄的叶子落了满地,宗纪刚刚听姜妤的话,有些发怔,他看着她包裹在华裙纤瘦的身形,唇红齿白,言辞恳切,胸腹间也隐约有酥麻在流动。 原来她讨好自己,真是因为喜欢自己。 高傲的永安郡主,从来都是自命不凡,何时说出过这种卑微的话,那一刻他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把她拥入怀里安慰。 宗纪看着一脸羞涩逃开的姜妤,她应该是很紧张,驭马的姿势都很僵硬,像是控制不住一样,他没再犹豫,策马追了上去。 “陈护卫,郡主走了,咱们要追上去吗?” 陈护卫和信阳侯府另外一个护卫一直守在不远处保护姜妤,只是来时信阳侯特意交代了陈护卫,让他不要太靠近姜妤和宗纪,给二人留下独处的范围,所以姜妤才看不见他,但他自幼习武,耳力极佳,郡主刚刚猝不及防的对平阳王世子诉衷肠,他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全都听到了。 他自幼进入信阳侯府,侯府训练他就是为了保护郡主,但今日这情况他也是头一回遇见,侯爷也有吩咐,让他们不要凑得太近。 “先跟上,再多回避些。” “是。” 姜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驾驭身下的马,她这匹马是宁熙帝御赐的汗血宝马,跑起来极快,树梢上飘下的落叶刮过她得脸,打得生疼,她的手脚渐渐有些使不上力,发髻上的金簪步摇叮叮当当得向下坠,掉了一地,她觉得自己此刻一定狼狈极了,身后得马蹄声一直甩不掉,她急了,狠狠地拽了下缰绳,胯/下的汗血宝马再一次加速,姜妤手上脱力,险些被甩了下去。 宗纪见她衣袖飘飘,摇摇欲坠,冲着她喊道:“姜妤,停下来。” 姜妤听到他的声音,更加惊慌失措,但她哪里还控制得了速度,原本是怕宗纪要对她动手才骑马逃跑的,现在发现只怕不等宗纪动手,她就要自己从马上栽死了。 她很没骨气得大喊,“世子,救命啊。” 才刚喊完,腰上一紧,宗纪单手把她抱到自己的马上,面对面的搂到怀里,姜妤整张脸贴在他的胸前,被他死死的扣着腰,动都动不了。 “世子,我快喘不过气了。” 宗纪胳膊微微松了些,脸色深沉,“你跑什么?” “你追我我当然要跑。”护卫都被调开了,不跑等着被杀吗? 宗纪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身狼狈,胳膊又收紧了些。 姜妤被她抱在怀里,乘着马跑了一会,推了推他的胸口,闷闷得说:“世子,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宗纪没理她,但手上拽着缰绳慢慢停了下来。 他先翻身下马,姜妤背对着马头,伸腿找着马镫,姿势坐反了,下马也不太方便。 她犹豫片刻,冲着宗纪笑,“世子,能帮我牵着马不让它乱动吗?” 话音刚落,身体腾空,宗纪直接伸手把她抱了下来。 姜妤双腿发软,感觉自己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宝和公主说的不错,自己穿这一身,只适合选美。 两人面对面站着,姜妤想到自己刚刚误以为他要杀自己,那一系列操作,后知后觉感到尴尬,看宗纪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应该是一点都不希望自己这个跋扈得永安郡主纠缠他吧。 她垂着头,搓了搓手,“世子,我刚刚就是被狩猎的号角声吹得有些上头,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的,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改了,绝对不会像从前一样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宗纪抿着唇角,静静地听她说完,看她脸色涨红,面色缓和了些。 “知道刚刚你如果被甩下马,你会怎么样吗?” 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宗纪脸色一黑,“我是为了让你谢我?” 姜妤不明白他这是何意,斟酌一番,抬头,与他对视,“但我是真心向世子道谢的。” 宗纪敛住心神,“道谢就凭一张嘴。” 姜妤:“......”什么意思,这是想要让她做什么? “你有胆子对我说那些话,怎么没胆子听我的回应。” 虽然那番话都是为了保命,但姜妤还是没忍住脸色发红。 “就,要说的我都说了,世子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了,至于世子是怎么想的,不需要告诉我。” 宗纪被她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气笑了。 “世子,你别笑。”你一笑我就觉得你对我动了杀心。 宗纪果然不笑了,“郡主,你这个样子,我可看不到你的真心。” 姜妤心里一惊,正要辩驳,宗纪紧紧得看着她,“姜妤,你刚刚说了那么多,我也有话对你说。” 哦,是要拒绝她,让她死心的话吧,姜妤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可以不听吗?我真的不需要世子的回应。” 宗纪微微一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拒绝你?” 姜妤双手捂住耳朵,“我不知道。” 宗纪拿下她的双手,“世人永远看不到别人最真实的一面,你不必妄自菲薄,也不会配不上我。” 姜妤一怔,他从袖中摸出几支金簪步摇,都是她发髻上掉下的,他追在她后面,一样样都捡了起来。 第44章 陈护卫带着人追过来时, 远远的就见郡主钗髻散乱,站在平阳王世子身前,整个人被平阳王世子宽阔的身形笼罩, 一身华裙松松垮垮, 阳光下,她那莹白的脸庞上泛着粉,平阳王世子手里捏着郡主的发簪, 温柔的替她整理发髻。 陈护卫敏锐的发现, 郡主的马不见了,所以两人是同乘一马, 郡主又这个样子,陈护卫脸色大变,刚刚他们没追上的间隔里, 发生了什么? 陈护卫视线落在姜妤和宗纪身上,瞧见姜妤抬手似乎是要摸宗纪的手, 连忙避开目光,他后面的护卫提醒道:“陈护卫, 郡主在前面。” 陈护卫抬起手, 吩咐道:“后退。” 姜妤完全不知道陈护卫一直跟着她, 宗纪刚刚对她的表白鼓励了一通, 像是给她打气一样, 最后也没说他是怎么个想法, 意味不明的,这会又给她整理发饰, 手指划过她的发顶,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世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她抬手, 想要摸自己的发钗,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宗纪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还是我给你戴吧,你看不见。” 他挑了挑眉,示意她手还搭在他的手背上,姜妤慌忙松了手,“那就有劳世子了。” 她说这话时,都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受到了他的影响,客套话同他说的一模一样。 宗纪面上浮现一抹诡谲的笑,慢慢地俯身,脸凑到她的耳廓,轻声念她的名字,“姜妤。” 他的嗓音低沉,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脖颈,她的脖颈敏感的窜起了一抹红,渐渐蔓延到耳廓。 “世子,你想说什么?”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姜妤身体更加紧绷,宗纪轻笑一声,拍拍她的后背,“发钗戴好了。” 姜妤一听他说发髻弄好了,逃似的向后退了一步,同他拉开距离,乌黑分明的眸子幽怨的睨了他一眼,“世子,你是知道的,我天生好色,你要是不想被我缠上,最好还是离我远着些吧。” 她眼睫毛扑扇扑扇,湿漉漉的。 宗纪递了一个帕子给她,她接过去,“多谢世子,即便世子不能接受我,我也会把世子藏在心底,从此以后,世子开心,我便开心,世子的事,便是我的事,若有人欺负世子,我必然要让我爹替世子出气。” 姜妤装出一副深情不移的痴心女子模样,反正宗纪这个人眼里只有皇位,没有爱情,自己这个样子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傻,好骗,进而想着利用自己得到信阳侯府的支持,到时候信阳侯府就顺理成章的站到这个未来皇帝的身后,自己跟他无冤无仇,他总不会再想着报复自己了吧。 宗纪看她眼珠子乱转,就知道这个小东西不老实,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才故意讨好自己,还是真的喜欢自己,才三番四次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但在他这里,什么目的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成了他的人,结果都是一样的。 宗纪笑着说:“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姜妤愣了些,什么机会? 宗纪朝她张开手臂,“来吧。” 姜妤没弄懂他什么意思,茫然的看着他,宗纪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容清澈温和,“来吧,不是喜欢我吗?我给你抱。” 姜妤惊恐的看着他,他是魔鬼吗? 宗纪见她没动,主动向她走了过来,姜妤连忙后退,结结巴巴的说:“世、世子,你不要冲动。” 这怎么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他应该是冷心冷情,毫不犹豫的拒绝她,然后利用她的痴心啊。 宗纪嗯了一声,说:“我没有冲动,只是心疼你一片痴心,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总不能让你一辈子爱而不得。” 不,我不需要心疼,你只管做你无情无义的世子便好。 姜妤深吸口气,感慨道:“世子千万不要这么想,我喜欢世子,是我自己的事情,怎么能让世子为了我委曲求全呢,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宗纪见她侃侃而谈,皱起了眉头,“你喜欢我,是你的事,我愿意让你抱,是我的事,你再三推脱,难不成说喜欢我,都是在骗我,倒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了,郡主身份尊贵,岂会为我折腰,这又是郡主从哪里学来的整人的新把戏?” 姜妤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腿肚子一软,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向前迈了一步,抬起胳膊,两只手臂挂到他的脖子上。 宗纪本来就是故意逗她,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扑过来,软玉在怀,他的胸腹又开始串流着涌动,手指僵硬片刻,搭上了她的后背。 “世子,对不起,过去的事,是我错了,但你相信我,我不是在戏耍你,我是真的倾慕世子,不信世子你摸。” 姜妤松开他的脖子,为了向他证明自己没有耍他,也算是豁出去了,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摸摸,我的心跳动很快。” 这倒不是她夸张,她被吓得心口突突跳。 感受到她的身躯微颤,看着她纤细的脖颈,搂住她的腰身道:“别怕。” 姜妤心头一颤,什么叫别怕,他什么意思? 两人抱了一会,姜妤肚子突然叫了两声,早上没吃多少,又一直赶路,出来这么久,连午饭都没吃,她饿了。 她摸着肚子,尴尬的抬头看着他。 显然他也听见她肚子的叫声了。 “世子,你肚子饿吗?” 宗纪看了她一眼,她的身体再一次腾空而起,被他抱到了马背上。 两人骑马原路返回,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信阳侯府的护卫,姜妤看着毫发无损跟在自己和宗纪身后的陈护卫等人,心里隐隐有些疑惑,不应该呀,以陈护卫从小训练的警惕度,他被人引开这么久,肯定会发现异样,这会看见自己应该先向自己禀明才是,怎么跟没事人一样,难不成他是宗纪的人? 姜妤想了一路,待回到营帐的时候,宁熙帝正和众人围坐在大帐前,许多狩猎的人已经回来了,准备补充点食物,休息后晚些再出去。 众人见姜妤和宗纪乘坐一匹马回来,都很吃惊,平阳王世子因为永安郡主遭了那么多罪,怎么还和她一起,难不成他愿意娶永安郡主? 宁熙帝看到姜妤从宗纪的马上下来,倒不觉得稀奇,笑着问道:“阿妤,怎么和阿纪一匹马,你的马呢?” 姜妤走上前,行了一礼,“圣上,臣女骑术不精,刚刚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多亏了世子救我,那匹马也跑不见了。” 宁熙帝和信阳侯脸色齐齐一变。 信阳侯直接冲过来,扶着她的肩膀打量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姜妤摇了摇头,“没有。” 信阳侯松了口气,宁熙帝比信阳侯慢了一步,走到跟前时已经知道姜妤没受伤了,欣慰的看了眼宗纪,让汪祺福赐了宗纪一杯酒。 “谢圣上赏赐。” “父皇。” 太子骑着马,身后跟着一群宗室子弟。 众人看到太子侍卫拎着的猎物,纷纷夸道:“太子殿下骑射功夫真是名不虚传。” 太子神采飞扬的从马上下来,看见姜妤和宗纪站在一起,脸色微僵,他的阿妤妹妹,什么时候和宗纪关系那么好了。 姜妤朝着宁熙帝道:“圣上,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太子道:“我送阿妤妹妹回去吧。” 姜妤略一欠身,“太子殿下才刚回来,先歇着吧。” 太子喉咙发涩,还没来得及伤心,便被宁熙帝喊过去考问功课。 姜妤回了营帐,珍珠早备好了一身轻便些的衣服和热水,姜妤往榻上一坐,吩咐道:“把陈护卫叫进来。” “郡主。” 姜妤摸到自己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下,陈护卫见状自觉的跪在地上。 “你可知你错哪了?” 陈护卫以为郡主这是在怪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额头扣在铺了绒毯的地面上,“小人知罪,小人一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外传。” 姜妤蹙眉,他说的什么玩意。 “本郡主问你,刚刚在林子里的时候,你去哪了?” 陈护卫愣了下。 “你的职责,是保护本郡主,把本郡主一个人丢在林子里,行踪密不上报,你说,要怎么罚你。” 陈护卫道:“小人任凭郡主处置,但小人没有把郡主丢在林子里,小人一直跟着郡主。” 姜妤冷笑一声,“还敢胡说,我怎么没看见你。” 想到林子里发生的事,陈护卫脸色别扭道:“是侯爷吩咐,不能打扰郡主和世子独处,让我们离远些,我们一直跟着郡主,只是比平日里远了些,所以郡主才没看见我们。” “......” 她爹吩咐陈护卫不要打扰她和宗纪独处? 陈护卫见姜妤默然,低着头,声音有些怪异,“虽然一直随着郡主,但郡主与世子在马上做的事,小人并未看见,请郡主放心。” 姜妤:“......”啥玩意? “郡主。” 陈护卫解下自己的佩剑,双手举过头顶,“郡主若不信小人,尽可砍了小人。” 珍珠一看事情那么严重,脸色大变,“郡主,发生什么事情了,您和世子怎么了?” 姜妤道:“还能有什么事?我差点掉下马,宗纪救了我,仅此而已。” 她瞪了陈护卫一眼,陈护卫瞬间懂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只能是平阳王世子救了他们郡主。 姜妤让陈护卫退了出去,坐在榻上,欲哭无泪。 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她只要讨好宗纪,不让他记恨自己就行了,结果她误以为宗纪调开陈护卫是要向自己下手,情急之下说了那些话,从今以后,她还要假装自己对他爱的深沉,关键是宗纪那厮火眼金睛,像是把她看透了一样,真是高难度挑战。 作者有话要说:女之耽兮,不可脱也《非原创,来自诗经·卫风·氓》 第45章 姜妤换了身衣服出去时, 便见十多个贵女都站在了一起,个个手里拿着一个香囊,目光瞥着场上的年轻男子, 面色激动又带着几分羞怯。 对面的少年们也交头接耳的相互调侃议论, 有脸皮厚的顽劣子弟直接站起来冲着这边说:“这默契大赛最后比的是箭术,不知哪位姑娘愿意与我组成一队啊,在下一定会全力为姑娘赢下彩头。” 狩猎场上君臣规矩没那么多, 比赛也是宁熙帝主动提的,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王公子弟也没了顾忌, 纷纷站起来挥手毛遂自荐,逗得场上的姑娘们眉开眼笑,有了主意后, 想把香囊送出去,又不好意思第一个出去。 “姑娘们选我吧, 我箭术在整个大宏是排的上号的。” “你要脸吗?就你那箭术也好意思吹。” “我怎么了,有本事你跟我比比。” 吹牛, 毛遂自荐, 哄笑声, 叽叽喳喳, 喋喋不休, 看样子是要举行一场比赛了, 姜妤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径自向首座的宁熙帝走了过去。 宁熙帝正偏头同太子说话, “阿邺,这些都是我们大宏出身名门的贵女,你瞧瞧, 可有你中意的?” 太子垂着头,一点兴趣都没有,“儿臣中意谁父皇不是知道吗?这些庸脂俗粉,怎敌阿妤一根毫毛。” 虽然姜妤已经明确表示过自己不会嫁给太子,但太子一直很坚持他的想法,他的太子妃,只能是阿妤表妹。 宁熙帝倒是认同太子的话,但还是低声教训太子,“你觉得阿妤好,也不能出言奚落其他姑娘,父皇觉得,她们虽不及阿妤,但也是世家大族之后,慧质兰心,德才兼备。” 太子点了点头,不着调的说:“父皇觉得她们好,不如从中选几个充盈后宫,已经三年没选秀了,后宫空了不少宫殿。” 宁熙帝被气的脑壳发疼,他要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早就把他闷尿壶了。 “圣上。” 姜妤喊了宁熙帝一声,宁熙帝和太子看见她来了,都是眼前一亮。 “阿妤快来。” 儿子只会惹人生气,还是娉婷俏丽的外甥女让人心情舒畅。 “阿妤。” 太子笑着同姜妤打招呼,姜妤微微颔首,宁熙帝递了一个香囊给姜妤。 姜妤看到场上的姑娘都有香囊,吵吵嚷嚷中也把这香囊的用途听了个大概,问道:“这是要玩什么?” 汪祺福笑眯眯的回道:“女眷们不去打猎,在这边坐着没什么乐子,圣上便命人在这里举办一场默契大赛,前三名均可得到彩头。” 默契大赛原是大宏民间上巳节的玩的一种游戏,渐渐传到了世族之间,在场的人里,一男一女组成一队,其中一人蒙着眼睛,由另外一人领着经过层层障碍,最后两人轮流射箭,箭头换上特制的彩粉,不会伤人,另外一人站在箭靶子前,射箭的人要把箭射到靶子上还要保证不射到另外一个人,方算成功,用时短的队伍获胜。 说是大赛,但众人都是心知肚明,这就是变相的相亲大会。 狩猎场上女少男多,每个女子手中一个香囊,想和谁一起比赛,便将香囊送入谁的手中,送香囊本就有爱慕之情的意思,很多人便借着游戏的名头试探,成了便是美事一桩,不成也无伤大雅。 只是头一个送香囊的免不了要被人调侃几句,是以一群小姑娘都在观望着,犹犹豫豫,怕自己想要的被别人选走了,又不好意思先选。 “阿妤,你觉得谁好?” 宁熙帝笑着问姜妤,姜妤觉得她舅舅这个皇帝就是做的太闲了,为了她的婚事,连这种比赛都想的出来。 姜妤把玩着香囊,漫不经心的说:“谁箭术好我就选谁。” 宁熙帝暗示道:“这种比赛就是图个乐子,结果不重要。” 姜妤:“我可是大宏的郡主,必须得第一。” 宁熙帝无奈的叹气,“你这丫头呀。” 汪祺福走到姜妤身边给姜妤禀告上午众年轻子弟狩猎结果,以此参考谁的箭术好。 太子突然兴致盎然的说:“阿妤,我近来箭术有所提升,你与我一对吧,咱们肯定能拿第一。” 姜妤心想,那是,一个性情鲁莽的太子,一个输了就烧人家房子的郡主,凑一起如果拿了第二,谁敢拿第一。 宁熙帝瞪了太子一眼,太子知道他父皇什么意思,偏要和他坳,“比赛是自愿的,阿妤怎么就不能选我。” 他不服气。 “好好好。”宁熙帝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向姜妤,“阿妤,你要和你太子表哥一队吗?” 姜妤说:“只要能赢,和谁一队都一样。” 太子眼前一亮,姜妤又接着道:“不过圣上是不是想让太子殿下和别人一队啊,我还是不和太子殿下一队了。” 宁熙帝对着太子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果然还是外甥女贴心。 太子被拒绝了,大受打击,意兴阑珊的坐回去,目光看向人堆里的孙靖雪,他父皇和太后想选的太子妃,她此刻正捏着香囊,眼睛时不时的抬起来,不知道在看谁,总归没在看他。 真是个矫揉造作的女人,有了想选的人,又顾着脸面不敢说。 孙靖雪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起头,便看到太子正拧眉看着自己,她心里一紧,太子不会是想和自己一起吧,世族中虽然有人在传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但也只是因为她是太后的侄孙女,太后想让她做太子妃,但她从来都想过,这种场合如果和太子一起,她更加要被安上太子妃的名头,以后想甩都甩不掉了。 她目光在场上扫了一圈,连姜妤都没开始选人,她脑子里浮现姜妤和宗纪同坐一匹马的样子,深吸了口气,转身问宗宛柔,“郡主想选谁?” 宗宛柔道:“等其他人都选完了,本郡主试试那些人的箭术。” 若就这么前去选人,别人还以为她选的是她喜欢的人呢,她堂堂郡主,岂能如此自降身价,她要让那些人为了她争逐。 宗宛柔见她似乎是选出了谁,以为她想选的是太子,挽着她的胳膊,凑到她的耳边说:“太子还坐在那里,孙姐姐要不要和太子一起,不然等会姜妤就该选了。” 宗宛柔觉得孙靖雪如果选了太子,姜妤肯定会被气疯,她等着看好戏。 孙靖雪听到姜妤的名字,便心神不宁的握住香囊,宗宛柔故意推了她一把,“去吧。” “有人出来了,是孙家姑娘。” 对面的少年鼓掌起哄,孙靖雪脸色一红,回头看其他人又后退了些,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宗宛柔意味不明的说:“孙姐姐相选谁还是快点吧,免得等会被人选走了,你就没机会了。” 她说这话时,目光正对着姜妤,孙靖雪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打定了主意,抬起头,露出一个嫣然的笑。 宗宛柔起哄道:“孙姐姐要选谁啊,我们陪她一起好不好。” 场上一片嘈杂,众贵女簇拥在孙靖雪身后,众人都在猜孙靖雪选的是谁,她是太后的侄孙女,众人也愿意捧着她,一群世家子弟便争相道:“我箭术超群,孙姑娘选的必然是我。” “胡说八道,孙姑娘选的是我。” 孙靖雪听了这些话,心里多了几分自信,她是太后的侄孙女,章华殿里的夫子都夸她德才兼备,宗纪博览群书,温文尔雅,自己与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走到了宗纪面前。 众人原以为她是要选太子,都说孙家的女儿是要做太子妃的,从来没听说过孙姑娘和平阳王世子有过牵扯啊。 “原来孙姑娘选的是平阳王世子啊。” 宗纪从位子上站起来,身形高大挺拔,孙靖雪的脸更红了,将香囊递到宗纪面前,“不知世子可愿意与我一起比赛。” 宁熙帝对孙靖雪选了宗纪也很惊讶,看了眼太子,太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太子对孙靖雪一点意思都没有,宁熙帝也不是那种霸道的人,他虽想过要孙靖雪做太子妃,但太子瞧不上人家,也不能一直让人家等着,这会见孙靖雪和宗纪站在一起,想着宗纪也该娶妻了,孙靖雪是太后的侄孙女,素有才女之名,和阿纪倒也相配。 自古以来,成就姻缘便是一桩美事,宁熙帝饶有兴致的感慨道:“孙家丫头和阿纪倒是挺般配。” 圣上都发话了,众人便揣摩着觉得圣上这是想要拉红线了,跟着附和了起来。 宁熙帝看向宗纪,正要问问他的意见,便听信阳侯阴阳怪气的从胸腔里挤出一道轻蔑。 “臣觉得这两人一点也不般配。” 平阳王世子是他闺女的,谁都不能抢。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信阳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信阳侯嘴里说出来的。 宁熙帝也愣住,信阳侯这是怎么了,中邪了? 宁熙帝问道:“信阳侯,此话何意?” 信阳侯正要说话,姜妤连忙向他走了过来,“爹,你酒喝多了吧。” 姜妤走到信阳侯身边,拧了下他的大腿,示意他别乱说话。 众人想到永安郡主今天是和平阳王世子一匹马回来的,觉得八成就是永安郡主看上了平阳王世子。 这信阳侯和永安郡主父女俩也真是霸道,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圣上的面都敢如此嚣张,见信阳侯不说话了,他们便转头看着宗纪和孙靖雪。 平阳王世子若是接了孙靖雪的香囊,借此让圣上赐婚,便可以摆脱永安郡主的纠缠了。 做为妻子,孙靖雪显然比永安郡主好太多。 宗纪瞥了眼没什么反应的姜妤,唇角轻抿,还说爱他爱到不可自拔,看到别的女人向他示好都没有什么反应,小骗子。 姜妤对上宗纪的视线,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不满,虎躯一震。 她——她现在需要做什么吗? 第46章 “孙姑娘才貌双全, 温柔宽和,她特意邀请世子,世子可不要辜负孙姑娘的好意啊。” 众人都在凑热闹, 劝宗纪接下香囊, 孙靖雪原本自信满满,见宗纪不发一言,凑近了些, 声音里带了几分弱势的哀求, “世子,没有先询问你的意见, 是我唐突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若是不收下, 我、我——” 众人听不清孙靖雪在说什么,好奇的梗着脖子看, 平阳王世子怎么还不把香囊收下,不过是个比赛罢了, 孙靖雪可是太后的侄孙女, 平阳王世子当众拒绝孙靖雪, 难道不怕开罪太后吗? 场上渐渐静了下来, 姜妤手里捏着香囊, 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跟孙靖雪“抢人”。 看宗纪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想和孙靖雪一起参加比赛了, 如果他同意了,日后免不了要被人编排他和孙靖雪的关系, 孙家虽是太后母家,看着显赫,族中却没几个得用的人, 对他一点助力都没有,且太后一心想让自己娘家的侄孙女嫁入东宫,知道宗纪勾搭走了自己苦心培养的侄孙女,必然会迁怒宗纪,找他麻烦。 但如果宗纪就这么直接拒绝孙靖雪,又会让孙靖雪成为众人的笑柄,让人觉得宗纪看不起孙家,太后一样会找宗纪麻烦。 所以他看自己,是想让自己帮他解决这个麻烦? 姜妤斟酌再三,觉得孙靖雪给宗纪送香囊这事可跟她没有关系,她要是帮了他固然能在他面前刷一波好感,但也会因此得罪太后,虽然她有圣上的宠爱,不惧太后,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宗纪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过分英俊,惹了孙靖雪这么一个桃花债。 所以她打定主意装傻,歪着头,茫然的看着他,表示自己看不懂他的意思。 宗纪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多谢孙姑娘美意,不过已经有人先孙姑娘一步邀我与她一起比赛,请孙姑娘另寻他人吧。” 孙靖雪脸色一僵,嘴唇瞬间被抽去了颜色,“原来如此,可我并未见到有谁邀请世子,不知世子说的是谁?” 她一直偷偷看着他,如果有人邀请他,她不可能没看见, 场上的人也好奇的问道:“是啊世子,不知你这是答应了哪位姑娘?” 姜妤听宗纪说已经答应了别人的时候,心里已经隐隐有了自觉,宗纪这厮真是个黑心肠,自己都已经装傻充愣明摆着拒绝他了,他还要拉自己下水。 宁熙帝也好奇宗纪不声不响的应了谁的邀请,宗纪自小便在皇城长大,性格虽然温润,但对女子一向拒之千里,他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也没听说过他对哪家的姑娘有意。 要是他有了喜欢的姑娘,那还真是美事一桩了。 宁熙帝兴致勃然的问道:“是哪位姑娘如此敏捷,已经先一步抢下阿纪了?” 他用抢字一点都不过分,在他眼里,没有比宗纪能力更出众的年轻人了。 太子嗤道:“这么多双眼睛,没有一个人看到平阳王世子接了谁的香囊,平阳王世子嘴里的姑娘,怕是子虚乌有吧。” 姜妤赞同的看着太子。 太子你真相了。 面对太子的质疑,宗纪从容的从腰上解下一个蓝色的香囊。 孙靖雪见他真有香囊,强忍着不甘道:“是我冒昧了。” 姜妤一看他拿出自己送给他的香囊,心里腹诽,他还真是强的可怕,早早就知道宁熙帝今日要举办这个默契大赛,把自己送他的香囊带在身上挡桃花。 宁熙帝瞅着宗纪拿出来的香囊不像是刚刚发下去的,但瞧着又非常眼熟,吩咐道:“汪祺福,把阿纪手里的香囊拿上来给朕瞧瞧。” 汪祺福依言把香囊呈给他,宁熙帝拿在手里翻了翻,脸色就不对了。 这香囊里的味道他最熟悉不过,是阿妤特意为他调的安神香,他日日都要闻着这香的味道入睡,最让他骄傲的便是,这香阿妤只送给他一个人,连信阳侯和太子都没有。 没想到,阿妤会送给宗纪。 宁熙帝非常不高兴,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质问宗纪。 宗纪淡淡道:“圣上,臣的香囊。” 宁熙帝愤忿的看了他一眼,两指夹着香囊,对着汪祺福道:“给他给他。” 宗纪接回香囊,重新戴回腰上。 宁熙帝眼神幽幽的看向姜妤。 阿妤怎么可以这样? 说好的特意为他学的香,竟然送给了别人。 姜妤感觉到宁熙帝在看自己,抬起头,冲着他甜甜一笑。 宁熙帝脸色缓和了不少,自我安慰的想,他曾跟宗纪说过安神香的功效,可能是宗纪听了自己的话,特意找阿妤要的,他帮过阿妤,阿妤不好意思拒绝他。 “所以到底是哪位姑娘邀请了世子一起参加比赛?” 众人好奇的观望着。 宗纪微微侧过身子,看向姜妤。 有人循着他的视线,已经猜到了是姜妤,心中恍然,能让平阳王世子这位天子近臣无可奈何的姑娘,也就只有永安郡主了。 孙靖雪别过头,看到坐在那里的姜妤,咬了咬唇角。 会是她吗? 一定是她强迫世子和她一起。 太子见众人都看着姜妤,大怒道:“你们往哪看呢,我阿妤妹妹刚从营帐里出来,孤一直看着她,她才没送过什么香囊,到底是谁给宗纪送的香囊,还不出来,不过一个比赛罢了,香囊都送了,躲着还有什么意思,宗纪你说,是谁?” 宗纪扬着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妤。 姜妤一言难尽的瞥了眼太子,站起身,明媚一笑,“是本郡主邀平阳王世子一队。”真不是她要打太子的脸,实在是太子性子急躁,口无遮拦,大庭广众之下非要跟自己的臣子斤斤计较。 太子微怔,皱眉道:“阿妤,你什么时候给他送香囊了,你——” “太子殿下,我刚刚就说了,谁箭术好我就选谁。” 太子听她这么说,目光微沉,充满敌意的看着宗纪。 姜妤大摇大摆的走到宗纪跟前,见孙靖雪还站在宗纪身边,直接推了推她的肩膀插到两人中间。 “孙小姐,平阳王世子,是我的了。” 孙靖雪垂着胳膊,眼睫低垂,下巴微抬,不太服气的说:“永安郡主,你是身份尊贵,但平阳王世子亦是皇室宗亲,是大宏的栋梁,你怎么能如此轻慢他,以强势逼迫他。” 姜妤听了挑眉,看来这孙姑娘真的喜欢宗纪,都敢在自己这个永安郡主面前替宗纪鸣不平了,不过这位孙姑娘情况搞反了,她可没胆子逼迫宗纪。 姜妤兴味的看着宗纪,“世子,这位孙姑娘说我逼迫你,麻烦你跟她说清楚,我逼迫过你吗?” 宗纪道:“没有。” 姜妤回头对着孙靖雪说:“孙姑娘你可听清楚了,世子说的,没有哦。” 她说的都是实话,可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永安郡主逼迫平阳王世子,平阳王世子被她欺压已久,迫于她的淫/威,不敢说出实情。 孙靖雪哼笑一声,轻蔑道:“从前我不明白,这世上怎么有人能够指鹿为马,今日郡主的所作所为,也算是让我开了眼了。” 姜妤知道,这位大才女是欺负自己读书少,以为自己听不懂她在内涵自己,把自己比作赵高之流的奸佞小人。 姜妤右手放在腰间的鞭子上,绕着孙靖雪走了一圈,孙靖雪以为她要打自己,警惕的看着她。 姜妤微微一笑,“孙姑娘到底是文雅人,读圣贤书的,肚子里能装下许多心事,我就不同了,我肚量浅,想要什么都会直接说出来,自己争取,倘若争不过别人,那也只怪我自己没本事,不会记恨别人,更不会因为抢不过别人便对别人用了什么法子妄加揣测,觉得人家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赢了自己。” 她这话说的直白,众人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 永安郡主虽然蛮横无礼,但她确实是不屑暗讽别人的,她都是明讽。 孙靖雪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她自小被当做太子妃培养,太后特意派了宫中的教养嬷嬷到孙府教她礼仪,是以她年纪虽待字闺中,却也美名在外,今日与姜妤这番争论,对姜妤这个刁蛮任性的郡主没什么影响,但对她的名声就不好了。 尤其是自己还当着平阳王世子的面被姜妤揭破心思,平阳王世子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善妒的女人。 孙靖雪咬着唇角,脸色发白。 姜妤没再搭理她,对着宗纪道:“世子,咱们走吧。” 汪祺福催促其他姑娘快些选人,昌洒和那个便又热闹的开始组队。 姜妤和宗纪已经到比赛的起点站着,姜妤手里拿着一个红布条,同宗纪有商有量,“世子,你身姿矫健,等会就你蒙眼睛吧。” 宗纪嗯了一声,爽快的答应了,但他一直抿着唇角,面色冷峻,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姜妤明白,他这是对自己有不满,她心里又敲起了鼓,不懂自己已经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站出来替他解围了,这位爷还有哪里不满。 她一脸无辜的看着宗纪。 宗纪冷笑道:“你真的喜欢我?” 姜妤条件反射的说:“我喜欢你喜欢到梦里都是你的身影。” 她这戏演的有点假,宗纪好意提醒。 “别人给我送香囊,邀我参加默契大赛,你就没什么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 姜妤犹豫一下,反应过来了,她应该吃醋。 她捏住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我当然有想法,我都快气死了,居然有人胆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勾引你,她不过就是仗着太后给她撑腰罢了,居然敢挑衅我,跟我抢男人,我饶不了她。” 她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让宗纪看,她真的很生气。 宗纪闷笑道:“那我可就等着看你,怎么不饶她了。” 姜妤:“......” 宗纪真不愧是影帝级的戏精,连女子喜欢一个男人该有的反应都如此注重。 第47章 众人组好队后, 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关的障碍是三十个二尺高的木桩子,木桩摆放不整齐,蒙着眼睛的人按照另外一个人的指示通过木桩, 如若踩空便回到起点重来。 姜妤替宗纪系上红布带遮住眼睛, 扶着他上了第一个木桩。 “抬左脚,向左前方,右脚, 向右。” 姜妤指挥着宗纪, 顺利走了一大半的木桩,周围皆是惊呼声, 好几个从木桩上踩空,摔了个大马趴,狼狈的回到起点重新来, 她们已经遥遥领先了。 姜妤看宗纪抬腿收脚,蒙着眼睛都如履平地, 还以为这一关没什么难度呢。 姜妤频频回头看着其他人洋相尽出,围观之人哄笑一片, 觉得自己和宗纪这走的也太枯燥了, 都感受不到什么乐趣。 “你在看什么, 下一步。” 姜妤听到宗纪的声音, 连忙转过身, “没看什么, 左脚向前。” 宗纪向前迈了一步,从容不迫, 姜妤扶着他的胳膊,开始动了歪脑筋,别人都摔了, 就宗纪一个人没摔,她还没见过宗纪出丑的样子呢,现在他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他不是嫌弃自己没吃醋吗?那她就醋一回给他看看。 “向右。”姜妤转着眼珠子,瞄准了他的脚如果落下来会有一点点偏差,唇角抑制不住偷笑,“可以了,落脚。” 宗纪迟迟未动,姜妤问道:“世子,怎么不走啊。” 宗纪偏过头,正对着她,“在哪里落脚?”他又问了一遍。 姜妤吓了一跳,他明明遮住了眼睛,竟像是能看见一样。 姜妤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世子,你能看见吗?” 宗纪抿着唇角,抓着她的手往自己遮了布条的眼睛上按,“你觉得我能看见吗?” 姜妤连忙抽回手,“我就随便问问?”那布条裹了好几层,他就是再有男主光环也不可能那么逆天,遮着眼睛还能看见。 宗纪说:“继续走。” 姜妤又指着他往正确的地方落脚,走了两步,贼心不死,故技重施。 “世子,再向前一点点落脚。” 宗纪抬脚往前挪了一点点,问道:“是这里吗?” 姜妤毫不犹豫,“是的。”看不摔你个大马趴。 宗纪微微偏着头,细风吹过,系在他后脑勺的红布带飞扬,衬得他一张脸更加绝色。 “又骗我。” 他喉间含着笑,在她的目光下,向前多移了点,准确的踏在了木桩上。 姜妤瞪大眼睛,“你、你、你看得见。” 宗纪身形一晃,往她身上靠了过来,像是要报复她压到她身上一样,姜妤忙扶住他,双手推在他的腰上,宗纪含着笑,一把揪住了她的耳垂,在袖子的遮掩下,放在指尖捏了捏。 姜妤吃痛,惦着脚求饶,“世子,我知错了,快松手,疼。” “你还知道疼?”他手上又用了些力。 姜妤点头如捣蒜,“疼,世子,真的疼。” “还敢使坏?” 姜妤:“不敢了,我保证,好好带着你通过障碍。” 宗纪松开她的耳朵,姜妤连忙扶住他的胳膊。 宗纪甩开她的手,双手负在身后,如履平地般通过了所有木桩,站在前面等她。 姜妤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合着他不用人指挥就能过去啊,那刚刚还让她一步步的指挥做什么。 宗纪淡淡地说:“还不跟上。” 姜妤提着裙子小跑着追了上去,“世子,你好厉害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宗纪漫不经心地说:“只是三十个木桩,看一眼便知道摆放的位置,眼睛遮不遮都一样。” 姜妤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那你怎么不直接走过来?” 宗纪道:“郡主那么喜欢我,我总要给郡主亲近我的机会,岂知郡主是个小骗子,想让我当众出丑呢。” 姜妤已经缓了过来,振振有词道:“谁让你勾搭别的姑娘,你总那么完美,别人都摔了,唯有你风度翩翩 ,你遮着眼睛不知道,那些姑娘的眼睛都快黏到你身上,恨不得扑上来了。” 宗纪:“......”她还真是学以致用,这么快就学会吃醋了。 两人通过前面障碍,来到最后一关。 姜妤站在一个箭靶前,对着宗纪挥手,“这边,在这里。” 宗纪朝她举起弓箭,姜妤道:“往上一点。” 嗖一声,箭从弓弦上飞了出来,打在姜妤的左胸口,五颜六色的彩粉炸开在她的衣服上。 姜妤大喊道:“世子,你射偏了,射到我身上了。” 侍从又为宗纪换了支箭,姜妤盯着箭头喊道:“往上。” 宗纪依言往上移,但箭一射出来就打在了姜妤的身上,这一箭射到她的左肩膀,炸得她半张脸都是粉。 第三支箭才成功射到箭靶上,姜妤一边擦着脸,骂骂咧咧的走向宗纪,“你故意的是不是?” 宗纪取下眼睛上的布条,看着眼睛能喷出火的姜妤,含着笑,暧昧的说:“我的郡主,倾城容貌,不给他们看。” 姜妤被他说的脸红了,晕晕乎乎就被他用红布条遮住了眼睛,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弓箭。 姜妤正想着报仇的时候到了,就听他半是威胁的说:“郡主这么喜欢我,肯定不舍得把箭射到我身上对不对,毕竟射在我身,痛在郡主的心。” 姜妤:“......” 好浪的世子呀。 姜妤按照他的指挥,准头还不错,第二箭便射到了靶子上,拿下了默契大赛的第一。 彩头是一串十里桃花手串和一套琴轸雁足。 姜妤拿了手串,琴轸雁足给了宗纪。 两人一起去向宁熙帝谢恩,宁熙帝看她脸上脏兮兮的,笑着让她回去梳洗。 宗纪道:“臣送郡主回去吧。” 宁熙帝摆手道:“去吧。” 宗纪对姜妤摆了个请的手势,姜妤看了他一眼,道:“有劳世子了。” 宁熙帝看着两人的背影,招手让信阳侯过去,问道:“阿妤和宗纪怎么回事?” 信阳侯垂着眼皮说:“不知道。” 宁熙帝:“少给朕装糊涂,不知道你能说出孙家丫头和阿纪不合适这种话,你一个越骑营统领大将军,兵部尚书,你会说出那种有失身份的话?” “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宁熙帝冷哼一声,酸溜溜的说:“你别想瞒着朕了,阿妤把特意为朕调的安神香都送给宗纪了。” “圣上说的,可是这个香?” 信阳侯从怀中摸出一只红色的香囊。 宁熙帝:“......”他也有? 信阳侯看着宁熙帝不敢相信的表情,咧着嘴,洋洋得意的把香囊收入怀中。 “今年是狗年,臣属狗,阿妤说今年是臣的槛儿年,容易犯太岁,特意给臣做了个红色的香囊,还为臣缝制了一身红色的中衣,臣今天恰好就穿在身上,圣上您要不要瞧瞧。” 他说着就要扒衣服给宁熙帝看。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宁熙帝手掌拍在桌案上,斥责信阳侯退下,黑着张脸走了,绝不能承认自己嫉妒信阳侯。 这边宗纪把姜妤送回营帐后便回了自己的营帐,折腾了这么久,太阳都快落山了,姜妤洗了脸,在帐子里歇了会,太子召见了些年轻宗室和王公子弟在帐子里用晚膳,宁熙帝没出面。 姜妤过去时发现肃王府安王府相府孙府的人都在,连姜誉都叫来了,唯独不见宗纪,也没有空着的席位,就知道是太子故意没让宗纪过来。 太子从来都不掩饰他对宗纪的讨厌。 宴席上宝和公主再三询问姜妤对宗纪是怎么回事。 “阿妤表姐,本宫记得你从前最不喜欢的可就是平阳王世子了,如今怎么反倒同我们疏远了,同他亲近起来了呢。” 宗宛柔同她一唱一和,“我也好奇呢,阿妤表妹以前可是说过,平阳是贫瘠之地,穷山恶水出刁民,你要嫁,就要嫁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 “够了。” 太子一拍桌子,“孤请你们来是用晚膳的,不想吃就给孤出去。” “皇兄,臣妹可是在为你抱不平啊,你对姜妤这么好,姜妤她——” “孤说了,不想吃就出去,来人,宝和公主和宛柔郡主身体不适,送她二人回去。” 宝和公主和宗宛柔两人脸色微变,本想在太子面前给姜妤上眼药,没想到太子偏袒姜妤到这个地步,白日里都看到她和宗纪眉来眼去了,居然还护着她。 “皇兄,臣妹知错了。” 太子瞥了眼姜妤,姜妤拿着筷子正在吃饭,抬眸同他对视,举着手里的肉,笑着说:“多谢太子殿下款待,臣女吃饱了,这就告退。” 她放下筷子,擦了擦手,起身行礼。 太子道:“阿妤,有孤在,绝不容任何人欺负你。” 宝和公主脸色僵硬,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 姜妤笑着说:“谢太子殿下好意,臣女已经知道太子殿下对臣女的好了,臣女告退了。” 她说完转身便走,太子眼中涌现一抹懊恼。 “太子殿下,臣也告退了。” 姜誉追着姜妤跑了出来。 “姐,你和世子,你们俩是不是好了?” 姜妤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别乱说话。” 姜誉撇撇嘴,“我才没有乱说话,我早就觉得你俩不对劲了,你——。” “嘘。” 姜妤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从帐子后面传出来,拉着姜誉躲起来。 “世子,小女子仰慕世子已久,实在不忿永安郡主仗着身份欺辱世子,她跋扈嚣张,骄奢放逸,更是做出过当街调戏男子的事情,听说她还在京郊别院圈养面首,如今她又贪恋世子美色,世子还是离她远些好。”是孙靖雪的声音。 那么另外一个人就该是宗纪了。 “永安郡主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与孙姑娘无关,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有定论,倒是孙姑娘口出恶言,与传闻相悖,可见流言,并不可信。” 姜妤一听,心里乐开了花。 真不愧是无情的男子,鉴婊能力很高嘛。 第48章 孙靖雪见宗纪非但不与自己一起唾弃姜妤, 反而讽刺自己,凝视着宗纪,又羞又恼, 不服道:“世子, 我知道世子不屑背后论人是非,我自幼授业于章华殿,尊礼仪, 守规矩, 从未做过越矩之事,今日冒昧, 也是不想看着世子被永安郡主戏弄,我在帮你。” 宗纪目光瞥见大帐拐角露出的衣服袖角,半眯着眼睛, 意味不明道:“帮我?” 孙靖雪听他动了心思,连忙道:“永安郡主仗着圣上的宠爱对世子肆意欺凌, 无非就是因为世子自小便在皇城,势单力薄, 没有倚靠, 而我孙家有太后, 太后虽不是圣上生母, 但圣上是太后养大的, 圣上仁孝, 敬重太后,世子若能与孙家结亲, 有太后在,圣上必不会放任永安郡主之流寻世子麻烦,亦会助世子守住平阳王世子的位子。” 孙靖雪充满信心的看着宗纪, 在她看来,宗纪虽才略过人,得圣上赏识,但却不得平阳王宠爱,他又自小便被圣上以保护的名义扣在皇城,平阳属臣百姓只知侧妃所出的二公子,早就忘了还有他这位世子,他在皇城也没有结交世家大族,将来他回到平阳,无所依仗,未必守得住世子之位,与皇城世族结亲,是增添实力最好的法子。 姜妤听着孙靖雪的话觉得这姑娘脑子缺根筋,蠢透了,似她这般闺阁少女春心萌动实属正常,但这么上赶着要被人利用的着实不多见。 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看见身着玄衣的宗纪,月光下,面如冠玉,姿态丰仪,仿佛极世间美好于一人,绝代风华,说得应该是他这样的人。 她收回觉得孙靖雪蠢透了的话,这种没经历过世事的闺阁千金,被他迷倒,愿意身先士卒,倒也情有可原,就是不知宗纪愿不愿意笑纳这番美意了。 宗纪半侧着身子,看都没看孙靖雪一眼,淡淡地说:“孙姑娘心思缜密,小小年纪便能深谋远虑,只可惜,在下此生只想替圣上尽绵薄之力,与孙姑娘不是同道中人。” 孙靖雪急了,“不管世子是怎样的人,我都愿意喜世子之所喜,只想以一片真心,求世子怜惜。” 宗纪唇露讥笑,“喜我之所喜?既然如此,孙姑娘为何还要贬低永安郡主。” 姜妤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姜誉憋着笑,凑到姜妤耳边低声说:“世子的意思是喜欢你。” 姜妤瞪他一眼,捂住他的嘴让他别乱说话。 孙靖雪神色变了变,摇着头说:“世子这是何意,难不成世子真的喜欢姜妤?” 宗纪不置可否。 孙靖雪道:“世子,你怎么能喜欢姜妤那种女人,她八岁便故意将手帕丢入湖中逼你去捡,害你风寒入体,在你的寝殿中放毒蛇,企图害你性命,世子怎么能喜欢这种心肠歹毒,作恶多端之人。” 姜妤抿着唇角,心口有些不是滋味,原来原主还做过这些事情,她都不记得了,身边的几个丫头也都没给她说过,她还以为原主欺负宗纪都没有成功过呢。 “孙姑娘,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你说的这些,可有凭证,如果没有,便是信口胡诌,污蔑当朝郡主,是要治罪的。” “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世子你很清楚,我说的句句属实。” 宗纪说:“你说的这些,我一概不知,永安郡主聪慧伶俐,心地善良,重情重义,灵动可爱,做事坦荡,今后,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污蔑永安郡主的话,否则,我虽势单力薄,却也替圣上掌管刑部,不介意请孙姑娘过去做做客。” 孙靖雪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掩面低泣。 宗纪转身离去。 姜妤趴在营帐上,瞧着他颀长的身形,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美滋滋的仰头看着天空,聪明伶俐,灵动可爱,原来在他心里自己这么完美啊。 姜誉瞥了眼他姐,忍不住怀疑,这夸的是他姐吗?昧着良心说这种话,不怕天打雷劈。 他抬头看了眼天,繁星点缀,夜色幽静,看来老天没显灵。 宗纪进了帐子,宴义跟在后面禀告道:“适才是郡主和姜二公子在偷听世子和孙家小姐说话。” 宗纪嗯了一声,坐在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 宴义站着没动,宗纪瞥他一眼,“怎么还不走?” 宴义道:“属下有一事不明?请世子明示?” “说。” “世子那般夸赞郡主,是否是心中真实想法?” 宗纪笑道:“哄哄她罢了。” 哄哄罢了? 宴义打量着宗纪的神色,懂了。 他双膝跪到地上,宗纪问道:“做什么?” “请罪,是属下迟钝,一直没看出来世子喜欢郡主,在郡主给世子使绊子的时候,多次对她出手阻止,请世子责罚。” 宗纪:“......” “世子,请世子责罚。” 宗纪:“滚出去。” 宴义起身,走了出去。 姜妤回到自己的住处,摘下一头首饰,披散着长发坐在铜镜前,双手捧着脸颊发笑。 珍珠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 “那您早点歇着吧。” 姜妤反手拉住珍珠的胳膊,“珍珠,你觉得我怎么样?” 珍珠怔了怔,笑着说:“郡主你是主子,我一个奴婢,哪能议论主子。” 她说话做事一向严谨,姜妤深吸了口气,爬上床,掀开被子,“行吧,我睡觉了。” 珍珠替她掖好被子,灭了烛火,在她旁边的小床上歇下。 黑暗中,姜妤裹着被子翻来翻去,营帐外嘈杂的声音渐渐平复,万籁俱寂,她脑子里后知后觉的想起今日在树林里,自己的马受惊时,情急之下,宗纪好像喊了自己的名字,他还,抱了自己。 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帐子里,宗纪手里依旧捧了本书,背脊挺直的翻动书页,只是他自己知道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那些严整的字都从书上飘了出来,化成了姜妤那张脸,粉面桃腮,一双桃花眼勾魂一样望着他,还朝他勾手指,娇滴滴的喊着他的名字。 第二天众人已经启程出去狩猎,姜妤把自己头盖在被子里,睡到日上三竿才精神萎靡的爬起来,被饿醒的。 她让珍珠去给自己拿吃的,好一会她才回来说膳房那边已经没有饭了,要重新做,还要等一等。 姜妤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就没有些早上剩下的糕点馒头吗?先拿来给我垫垫肚子啊。” 珍珠道:“这么晚了,剩饭剩菜也早让那些是侍卫分完了,郡主稍等片刻,他们做好了马上就送来。” 姜妤昨晚在太子那里就没怎么吃饱,饿得不行,掀了帐子自己要去膳房找吃的,走了没几步便遇到了宗纪。 姜妤打了个哈欠,“世子,早啊。” 宗纪说:“不早了。” 姜妤抬头望了眼天空,太阳照的她睁不开眼,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睛,半眯着眼看向宗纪,“世子箭术超群,怎么没去狩猎。” 宗纪淡淡一笑,“等你。” 姜妤想了他一晚上,觉都没睡好,才出帐子就听他声音温柔的说他在等她,心里不免有些激动,她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暗示自己,不能被男色迷惑,这样的男人太危险了。 “我要去膳房看看吃食,等会再聊。” 她转身就想溜,宗纪一手提上她的后颈,“我那里的早饭恰好还没收拾。” 宗纪把姜妤拎到帐子里,刚撒手姜妤就转身气呼呼的指着他,“你——如意糕。” 姜妤看见桌子上摆的美食,眼睛一亮,自觉的坐了下来,捏了一块塞到嘴里。 宗纪坐到她身边问道:“好吃吗?” 姜妤满意的点头,“好吃。”饿了,吃什么都好吃。 “世子,你吃吗?” 姜妤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何况这还是人家的东西,她捏了一块,大方的递给宗纪。 宗纪看着她莹白的小脸,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唇角沁了油,更加鲜红,向前凑了凑,勾了勾唇角,嗓音低沉的说:“想吃。” 姜妤觉得他有些奇怪,想吃就想吃,说的这么暧昧干嘛,弄得她挺不好意思的。 “呐,给你。” 姜妤把糕点递到他唇边,他似笑非笑得看着她,俯身凑到她脸前,轻声喊,“姜妤。” 姜妤吓的手上糕点都没拿稳。 “哎,那个,宴义,你进来一下。” 姜妤扬声喊宴义,没有任何动静。 宗纪挑了挑眉,姜妤笑着把自己椅子往后挪了点,端起桌上的一盘糕点说:“珍珠也没吃早膳,我想请宴护卫给他送点。” 宗纪接过她手上的盘子,向外面一甩,淡声道:“送给郡主的那个婢女。” “是。” 姜妤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么秀的吗? 宗纪捏住她圆润的下巴,姜妤双手捂脸,“你要干嘛?你、你,我,你别乱来啊。”姜妤语无伦次的说:“我虽然倾慕于你,但我是个思想保守的姑娘,你这样我会害羞的。” 宗纪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姜妤瞪圆了眼,“世子你这样真的不妥,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姑娘,你——” 宗纪丢给她一个手帕,“自己擦吧。” 姜妤一愣,捏着帕子疑惑的看着他。 宗纪凝着眉,有些嫌弃的说:“擦脸,吃的满脸都是。” 哦,原来是要给她擦脸啊。 她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擦脸就擦脸嘛,干嘛又是贴脸又是捏下巴,这不是有毛病吗?她还以为他要亲她呢。 第49章 姜妤吃得半饱, 看着时辰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出去狩猎的人就该回来了,便不打算再走远,正准备出去带着珍珠在附近转一转, 余光瞥见案桌上摆了一个棋盘, 棋盘上黑白子厮杀激烈,不分伯仲。 宗纪这是跟谁下的棋啊,人都走了, 棋盘还没收起来, 这次狩猎场上,也没见他和谁走的近, 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自己和自己下棋? 宗纪缓步走到案桌前坐下, 手里捏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会下棋吗?” 这说的什么话, 也太小瞧人了。 “这又不难。” 她回答的很快,话一脱口才想到原主是最不爱这些琴棋书画的玩意了, 便打着马虎眼说:“我很小的时候便会下了, 但没太同别人下过, 那些人总输给我, 太简单了, 玩几回就没意思了。” 她语气不屑, 一副孤独求败的样子。 宗纪淡笑着挑眉,“要不要来几盘?” 姜妤知道自己肯定玩不过他, 但眼下实在无趣,且她刚刚说的话在别人听来可能是那些陪她下棋的人忌惮她的身份,故意让着她, 但对于她来说却是半真半假。 她确实是很小的时候就会下棋了,她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喜欢下棋,奶奶对下棋不感兴趣,闲暇时在院子里,爷爷便喜欢拉着她下棋,她虽然比不过爷爷,但在她家那一片,同龄的小伙伴中没有能比得过她的,后来再大些,幼时的一群伙伴分隔开,一群人围着小桌子下棋的记忆便渐渐埋藏在脑海深处,她也不再下棋了。 这会听宗纪提议,她便按捺不住勾起了瘾头,不知不觉就挪到宗纪对面,指着棋盘上的棋子说:“那这一盘要收吗?” 宗纪嗯了一声,姜妤便捧着棋盒把白子收到自己旁边。 她下棋习惯性用白子,因为觉得白子比黑子好看。 棋盘收拾好,姜妤手指捏了一枚棋子,抬头问道:“世子,按照规则,应该黑子先下,不过我觉得黑子白子其实都是一样的,先行的占点便宜,你看你能不能把这个便宜让给我呢。” 姜妤面色坦然,占便宜占的理直气壮。 宗纪看了眼她晶亮的眸子,抬了下手,示意她先行。 姜妤唇角上扬,喜滋滋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宗纪紧贴着她的白子落了一子。 刚开始棋盘上没什么棋子,看不出局势,双方落子都很快,渐渐姜妤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斟酌许久方犹豫的落子,但见宗纪依然是面色从容,每每她落下棋子之际他便直接跟着落下。 姜妤托着下巴,面色凝重的盯着棋盘,棋过一半,开始变化风格。 宗纪看出来她这是布了陷阱,瞧她神情专注,便假装没有发现她的陷阱。 姜妤捏着棋子,依旧是小心斟酌,并没有因为他跳入陷阱就洋洋得意,倒叫宗纪高看了她几分,她下棋不怎么样,心性倒还算稳定,不骄不躁。 宗纪不动声色的让着她,最后胜了她几子。 姜妤早知自己肯定比不过他,但真输了的时候还是被激起了该死的胜负欲,且她瞧着自己输得也不算多,而且她都很多年没下棋了,宗纪却经常下,自己要是在顺顺手,说不定就赢他了。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意犹未尽,“再来。” 第二局依旧是她拿白子先行,这一局她自以为知道了些宗纪的底,自信了许多,最后她还是输了几子。 如此输了几局,姜妤也看出来宗纪是在让着自己了,外面已经开始催饭,宗纪见姜妤还跃跃欲试,上了瘾的样子,笑着说:“先吃饭吧。” “我不饿,再玩一盘吧。”总不能一局都不赢,也太没面子了,而且她已经看透了宗纪上一盘的棋路,得趁热打铁练练手。 她不愿意走,宗纪好脾气的说:“再玩一盘就吃饭。” “好。” 姜妤爽快的答应了,没走几步棋,她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败势,宗纪这一盘的棋风比之前凌厉了许多,想迅速结束棋局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姜妤有一种提线木偶,被人家提着走的感觉,抬起头,目光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一脸你欺负我的表情。 宗纪唇角轻扬,好心情的说:“到你了。” 她虽然每局都输,但宗纪发现她进步很快,看得懂他每一局的思路,最难得的是明知败局已定,却丝毫都不气馁尽力下好每一局。 姜妤硬撑着战局,宗纪放缓了攻势,他捏着棋子正要落子,姜妤突然说道:“小心啊,我可是设了陷阱的。” 她抬眸看着他,眼睛又黑又亮,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 心理战术,可惜棋艺差别太大,耍什么招都没有用。 宗纪毫不犹豫的落了子,姜妤突然嚷了起来,指着他落下的位置说:“这里是我要下的。” 宗纪微怔,姜妤已经把他的黑子拿起来塞回他的掌心,把她上一步走的白子移了过去,眼睛瞅着棋盘,也不看他,“刚刚那步我是要走这里的,我走错了,你再重新下吧。” 宗纪反应过来姜妤这是开始耍赖了,微微一笑,也不与她计较,重新下在了别处。 赖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刚开始还只是默默移开他的棋子说自己放错了,到后面直接上手按着他的胳膊让他把她摇摆不定的几个位置都给她留下来,不能放。 宗纪也不生气,毕竟今日也算开了眼,这种赖棋的方式,恐怕也只有姜妤才能做的出来。 姜妤终于赢了一盘,站起来雀跃得说:“我赢了。” 宗纪笑,“你就是这么赢得?不觉得胜之不武?” 姜妤梗着脖子,“你比我大几岁,本来就该让着我,你与我比,赢了皆是胜之不武,只有我赢了,那才叫实至名归。” 宗纪:“......”还有这种逻辑? 宴义和珍珠提着食盒子进来,听到姜妤说她赢了,不可思议的凑过去看,还真是白子赢了。 宴义一本正经的夸她,“除了圣上,郡主还是头一个下棋赢了世子的。” 姜妤毫不心虚的说:“那我也是赢了,吃饭了。” 她丝毫没想起来这里是宗纪的帐子,洗了手就坐在了桌子前,她笑得开怀,宴义回身问宗纪,“世子,您真输给郡主了?” 宗纪唇角轻翘,“你没看到棋局吗?” 棋局上是他输了,谁知道他是怎么输的。 姜妤正在吃饭,帐子外传来通报,“世子,永安郡主可在这里,太子殿下请她。” 姜妤一愣,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太子已经掀了帐子闯了进来。 “阿妤。” 太子冷着脸冲到姜妤面前,身后跟着宝和公主,努着嘴说:“我就说她在这里吧,皇兄还不信,现在亲眼瞧见了,可别说我骗你了。” 太子眼睛紧紧的盯住姜妤,宗纪淡淡道:“太子,郡主在臣这里用膳,应该没有触犯大宏律法吧。” 营帐里剑拔弩张,太子看到姜妤与宗纪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饭,胸口烈火直蹿,他最疼爱的表妹,竟和他最不喜欢的人如此亲近。 隐约有什么要离他而去了,他失了神的说:“阿妤,跟孤走。” 姜妤知道定是宝和公主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在这里闹起来,对谁都不好。 她不慌不忙的对着太子说:“我在这里是向平阳王世子讨教棋艺,殿下找我有事吗?” 太子凝着眉道:“阿妤,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那么好了,你想下棋可以来找我啊,我陪你。” “殿下是一国储君,事务繁忙,我怎么好打扰殿下呢,殿下难道忘了,我之前与殿下说过的话了吗?” 太子听她这么说,心口一涩,她早就与他说清楚了,她不再喜欢他了。 “殿下,圣上召见,请您过去。” 外面传来汪祺福的声音,应该是宁熙帝知道他过来,怕他闹事。 营帐里又只剩下姜妤和宗纪了,出了这档子事,姜妤也没胃口再吃了,她看着宗纪的脸色,开口道:“太子殿下性子急躁,他应该是找我有事,世子不要与他计较。” 宗纪漠然道:“郡主说笑了,臣怎么敢与太子殿下计较,怕是要劳您向太子殿下求个情,莫要与臣计较了。” 姜妤愣了下,点头道:“世子放心,我这就去太子殿下那里给你求情。” 她转身就走,宗纪脸色一沉,见她真掀了帘子走了个干脆,气得双手背到了身后。 这个混账,她还真去找太子求情了。 “宴义。” 宗纪喊了一声,帐子掀开,有人走进来,他听着脚步声不像是宴义的,面容缓和些,姜妤走到宗纪身后站了会,叹了口气说:“世子,你别生气,要气你就气太子殿下和宝和公主吧,别生我气,这事与我无关。” 宗纪:“......” “你不是走了吗?” “世子,我与太子殿下只是表兄妹,便是他愿意照顾我这个表妹,那未来太子妃也不会喜欢我总是往他面前跑,我不能帮你求情了,他要是跟你计较,我相信以你的才智,必然能够应对。” 她说完招呼都没打,又走了。 宗纪转身看到她消失在的背影,上扬的唇角又压了下去。 第50章 姜妤从宗纪帐子里出来, 姜誉匆匆跑了过来,“姐,我听说太子带人到平阳王世子帐子里找你, 没出什么事吧?” 太子本就不喜宗纪, 每次见到宗纪都要寻衅挑事,看到他姐和平阳王世子私底下在一起,还不得气疯了, 那可是皇城里真正的小霸王, 疯魔起来圣上都拿他没办法。 “没事,圣上派人把他叫过去了。” 姜妤嘴上说的无所谓, 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她虽明明白白的对太子说过不会嫁给他,太子却并未往心里去, 太子地位尊崇,性情急躁, 很容易受人挑唆,被人当枪使, 宗纪如今在外人眼里还是高风亮节的君子, 没有多少人会无缘无故针对他, 但看她不顺眼的却有很多人。 尤其是宝和公主与宗宛柔, 自小便与永安郡主不对付, 从前永安郡主与太子亲近, 她们心有不甘,却还是被永安郡主压在头上, 如今她与太子分道扬镳,这二人怕是不会放过打压她的机会。 她有宁熙帝护着,便是过几年宁熙帝退位了, 登基的也是宗纪,只要抱好宗纪的大腿就什么都不用怕,自然不惧一个区区的宝和公主,只是怕太子现在因情生怨,对付宗纪,吃亏的还是他。 想到这里,姜妤心乱如麻,对着姜誉说:“你回自己帐子歇息吧,我去给圣上请安。” 姜誉道:“我送你过去,在外面等着你。” 姐弟俩一道往宁熙帝的营帐去,远远的就看见候在外面的宝和公主和宗宛柔。 “姜妤,你不是在平阳王世子那里下棋吗?怎么又来我父皇这里了?还是来这里找太子皇兄的?” 姜誉觉得宝和公主说话阴阳怪气的,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礼,嬉皮笑脸的说:“原来真是公主在这里,微臣远远瞧着,还以为认错人了。” 宝和公主眉头皱了皱,“姜二公子,此话何意?” 姜誉道:“公主不是和肃王世子一起狩猎吗?怎么又到了圣上这里了。” “本公主狩猎回来给父皇请安,难不成还要告诉你。” 姜誉眉梢微挑,笑着说:“是,公主给圣上请安,自然不需要告诉臣,那我长姐来给圣上请安,应该也不需要通报公主吧?” 宝和公主见姜誉居然敢奚落自己,勃然怒道:“姜誉,你放肆。” 姜誉便满脸恭敬的向后退了两步,“公主说的是。” 宝和公主一噎,被气的不轻,别过头,看着姜妤,冷笑道:“本公主就说你怎么突然就不想当太子妃了,原来是又看上了平阳王世子,觉得父皇不会同意让你做太子妃,便退而求其次,选了平阳王世子,只是可怜了我那太子皇兄,对你那么好,你却背叛他,心里有了别人。” 姜妤没被她激怒,表情淡漠的看着她,宝和公主冷嘲不成,气急败坏的说:“姜妤,宗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世子,你为了他背叛我皇兄,早晚有你好看。” 姜妤一直微抬着下巴,不动声色地听她说完,突然抽下腰间挂的鞭子。 宝和公主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对自己动手,慌忙往宫人身后躲,姜妤双手握住鞭子,在空中对甩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声音,她往宝和公主走了一步,见她惊慌失措的喊人,歪着头,莞尔一笑,“公主怕什么,臣女不过是个郡主罢了,难不成还敢对公主不敬?” 宗宛柔上前扶住宝和公主的胳膊,打抱不平道:“姜妤,在公主面前,怎么能随便抽鞭子,还不快把鞭子收回去。” 姜妤双手环胸,不理宗宛柔,对宝和公主说:“我有话跟公主殿下说,请公主殿下到我帐子里坐一会。” 宝和公主不屑道:“笑话,你让我去我就去?” 姜妤挑眉,“你不敢?” 宝和公主竖着眉道:“本公主岂会怕你一个郡主。” 姜妤微微一笑,推开宗宛柔,拽住宝和公主的胳膊,半推半拉的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帐子,她的婢女都被陈护卫挡在外面,宝和公主挣开她,怒斥道:“姜妤,你太放肆了,该让宫里的姑姑们教教你规矩了。” 姜妤淡淡的看着她,“公主殿下,我姜妤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我从来都不在乎名声,所以当年在章华殿,你散播谣言,让章华殿的人孤立我,夫子们误解我,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我主动从章华殿退学,不是因为我怕你,也不是我蠢到连谁害我都不知道,而是因为你是圣上的女儿,我不想让圣上为难。” “你胡说什么,谁散播谣言害你了,你自幼就刁蛮任性,章华殿的贵女们不喜欢你,与我有什么关系?”宝和公主嘴唇抖了起来,她从小就不喜欢姜妤,她讨厌这个抢走父皇宠爱的表姐,所有人都说她的母亲是为了救父皇而死,她要让着姜妤,可她凭什么要让,明明她才是大宏的公主,所以她想把姜妤赶出章华殿,赶出宫,她是公主,又有母妃帮她,稍微给些好处,章华殿里那些王公大臣的女儿便为了巴结她,疏远姜妤,不知她母妃用了什么法子,夫子们也开始频频对姜妤训斥。 她想让姜妤跪在地上向她磕头求饶,这样她就愿意施舍她,不排挤她,姜妤性子倔强,在被夫子误会的时候坚决不认错,居然气走了几个夫子,那时候她还洋洋得意,她终于把姜妤赶走了,父皇对姜妤肯定也很失望。 她以为姜妤会怕她,从此以后对她毕恭毕敬,可没想到姜妤被领回信阳侯府后脾气越来越暴躁,火烧信阳侯府的书房,她入宫时,章华殿里一个宗亲家的小姑娘说她已经从章华殿退学,让她离开章华殿,被她一脚踹到地上,让她的婢女按着打了一顿,还让父皇将那个贵女赶出了章华殿。 那之后姜妤越发无法无天,看谁不爽就打一顿,父皇和太子皇兄华阳长姐都护着她,没有人敢惹她。 她也怕了,担心姜妤会记自己的仇,向父皇告状,每次远远看见姜妤就会绕道躲着,姜妤似乎并没有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也如她所愿的被所有贵女孤立,但父皇并没有因为姜妤的刁蛮跋扈厌弃她,反而更加溺爱姜妤,姜妤横行霸道,被百官弹劾,丢尽皇家宗室颜面,父皇却护着她,无论她做什么,父皇都愿意为了她给那些大臣好处,替她摆平麻烦。 而她,父皇的亲生女儿,大宏的公主,自小就被教导,要温婉端庄,有公主的样子,不能丢皇家的颜面,所以她更加讨厌姜妤,渐渐她就忘了,自己曾经诬陷过姜妤,她以为姜妤肯定也不记得了,不然以姜妤的性子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没想到她今日却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戳破了当年她从章华殿退学的真相。 宝和公主指着姜妤,眼睛瞪得很大,“你故意这么说,是想在父皇面前诬陷我,你心肠怎么那么歹毒。” 她声音很大,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的无辜。 姜妤依旧是淡淡的看着她,“随你怎么说,哪怕世人皆知我永安郡主不敬师长,跋扈狠辣,我都不在乎,但我姜妤此生,最敬重的人,便是我爹和圣上,你为了让我不好过,挑拨太子与平阳王世子,他们一个是圣上唯一的皇子,大宏的太子,一个是圣上的臂膀,大宏的栋梁,这两人无论谁出了事,都不是你能担待的起的,你对我有气,尽管冲着我来,若再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些不中听的话,我绝不会像上次那样饶过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妤道:“听不懂没关系,公主自幼长于后宫,饱读诗书,也不是天真蠢笨之人,当年你的母妃帮着你,欺负我年幼,可你真以为一个小小昭仪在后宫能反了天不成,公主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一无是处,圣上却越来越宠我,而你的母妃,在你六岁的时候便晋位昭仪,到现在,十年快要过去了,她还是个昭仪,你都到了选驸马的年纪了,圣上始终都不提她晋位之事。” 宝和公主听懂了姜妤的意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姜妤一手搭在她的肩膀,凑到她的耳边,“如果再让我听到你挑拨太子,那么宫里面,便会少一位昭仪。” “你敢,你不过是个郡主罢了。” “你尽管试试,不过我劝你,最好别试。” 一股恐惧涌上宝和公主心头,她向后退了两步,抬起头,愤忿的说:“姜妤,你威胁我,想害我母妃,我要告诉父皇。” 姜妤靠坐在椅子上,有恃无恐的说:“当年你们欺负我,是我不同你们计较,圣上才留你母妃的位份到现在,圣上如果知道我还记得这个事,应该都轮不到我动手,我这个人呢,不爱翻旧账,但有人要是踩到了我的底线,那就不能怪我了,知道圣上会怎么处置你母妃吗?他会问我的意思,我呢,我看玉清宫不错,冬暖夏凉,公主的小舅舅现在还在那里搬砖盖园子,弟弟修的园子,给姐姐养老,听着就有趣。” 姜妤威胁完人,就直接让陈护卫把宝和公主请了出去。 片刻之后,陈护卫来报,说宝和公主回了自己的营帐,哪也没去。 姜妤啧了一声,摇着头说:“胆子真小,吓唬一下就怕成这样,还真不去找圣上告状,现成的靠山都不用,要是有人敢这么威胁我,我就堵在圣上跟前哭着让他给我做主。” 珍珠:“......” 从来没见过她家郡主这样,把告状说的那么骄傲。 第51章 姜妤懒洋洋的靠在榻上, 珍珠站在她后面给她捏肩,她这副身子娇贵,骑一次马, 第二天就开始腰酸背痛。 珍珠打量着她的神色, 斟酌再三,婉言道:“郡主,宝和公主毕竟是圣上的女儿, 陈昭仪在后宫经营多年, 城府颇深,您刚刚那般威胁宝和公主, 奴婢担心往后入宫,陈昭仪会算计您。” 姜妤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的说:“不过就是个昭仪罢了。” 珍珠道:“郡主, 后宫里的女子是不能小瞧的。” 姜妤阖上眼,没有应她的话。 珍珠没再多嘴, 冲着站在旁边的陈护卫使了个眼色,陈护卫正准备退下, 突然听见姜妤问, “我与宝和公主说话时, 外面可有什么异样?” 这正是他要向姜妤禀告的, 姜妤在带着宝和公主进帐前特意叮嘱他, 让他注意盯着有没有人想偷听她和宝和公主说话, 但是不需要阻止。 “属下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帐子后面,但对方轻功在属下之上, 属下不知是什么人。” 如果不是姜妤特意交代,他都发现不了有人。 姜妤点了点头,摆手道:“退下吧。” “是。” ...... “她说她幼时是被宝和公主诬陷退学的?”宗纪坐在椅子上, 听了宴义的回话,面色复杂。 宴义颔首,“属下亲耳听到郡主这么说的,她说从前的事情,为了圣上,她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宝和公主挑拨太子和您的关系,她就会连着这件事一起追究,世子,要不要替郡主出气,郡主是您的人,怎么能被别人欺负。” 宴义跃跃欲试。 宴义自小跟在宗纪身边,忠心耿耿,在他眼里,姜妤已经是未来的世子妃了,是他的主子,明知自己的主子被人欺负却不报复回去,不是他的作风。 宗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宴义忙垂首道:“属下告退。” 帐子里只剩下宗纪,他陷入沉思,当年永安郡主小小年纪便暴戾成性,气跑几任章华殿夫子的事人人皆知,他那会也刚到皇城不久,见到的便已经是飞扬跋扈,横行霸道的永安郡主了,她总是跟在太子身后,寻他的麻烦,甚是惹人厌烦,突然得知她小时候居然受过这种委屈,让他不由得想姜妤幼时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那般霸道的样子。 从前的永安郡主,看着就是一个自大愚蠢的女人,每日打街骂巷,盛装出行,招摇过市,为的就是彰显她高贵的郡主身份,可她今日的话,让宗纪不由深思,她若真的像表面上那么无法无天,自私愚蠢,又怎么会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还知道是谁在背后整她。 那小骗子,看着就一脑门子主意。 她明明知道,却忍到现在才说,那么这么多年,他对她做的事,她会不会心里也知道,却没说出来。 她如果不是蛮横,又为什么坚持不懈的寻自己麻烦。 这么多年,虽说是姜妤在找自己麻烦,但也从来没在他身上讨到什么好,反而是他每次被“欺负”,圣上都会弥补他。 他初入皇城时,圣上让他住在皇宫,衣食住行皆受后宫制约,困于方寸之间,连他的授业老师曹华清都见不到,他正苦于无法出宫,永安郡主闯入他居住的宫殿,将手帕丢入湖中,逼着他下湖捡手帕,他风寒入体,在床上养病,永安郡主又让人在他的寝殿中放毒蛇,有永安郡主在的地方,他就不得安生,他住在宫里,圣上又舍不得下旨不许永安郡主入宫,便只能让他出宫,在平阳王府养病。 因为永安郡主,他顺利出宫。 他质子的身份不便出皇城,永安郡主在他的饭菜里下药的事被圣上得知,圣上为了安抚他,也为了他避开他一段时间,让他领了职外出办差,他能顺利的走到现在这一步,永安郡主误打误撞帮了他不少忙。 他从前以为是他算计了姜妤,可是听到姜妤提起当年的事,一时也不知道是他算计姜妤,还是姜妤故意为之了。 有些事情,添油加醋的联想,便会觉得除了人为,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 宁熙帝的营帐里,宁熙帝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太子,气得头疼,他重重的搁下茶盏,面色阴郁,“把你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旁边汪祺福急得直求,“殿下,好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圣上一心为了你,你可不能这么伤圣上的心。” 太子一脚踢在汪祺福的腿上,“滚开,孤与父皇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插嘴。”他别过头,看着失望的父皇,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被愤忿冲昏了头脑,执拗道:“儿臣长这么大,没求过父皇别的,儿臣就是喜欢阿妤,想要她做太子妃,父皇怎么就不能把她给儿臣,父皇总说儿臣是您唯一的儿子,你最疼的是儿臣,可在儿臣眼里,你对宗纪那个藩王世子,都比对儿臣好,你想把儿臣的阿妤嫁给他,倒不如把儿臣的太子之位也给他吧,这个太子,儿臣不做了。” 哗啦一声,宁熙帝把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一张脸紧紧得绷着,半晌才急促的喘息一声,失望地说:“你在威胁朕,威胁你的父亲,你说你没求过朕什么,那是因为朕这个父亲,从你出生的那一刻,便把这世上最好的,全都捧到你的面前,你生来便是太子,朕为了你,让你母妃做六宫之首,提拔你外祖父家在朝堂上的地位,为此,朕把你的长姐都许给了霍家,在你还胡作非为的时候,你的长姐,便已经担起了大宏公主的责任,父皇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这宗家的江山都指望你了,朕给了你那么多,只是在阿妤这件事上没顺了你的意,你就用你的太子之位要挟朕,你享受朕给你的一切,却不愿意承担责任。” 宁熙帝从上头走下来,指着汪祺福对太子说:“你看看他,你说他是奴才,你瞧不上他,他比不上你这个太子殿下尊贵,可他六岁便被卖入宫中为奴,他下面还有四个弟妹,靠着他在宫里伺候你这样的主子养活一家人,他可曾对他的父亲说过,他不做了。” 太子自小锦衣玉食,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因为生计问题卖孩子,他只知道,他现在很痛苦,“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娶不到,这个太子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宁熙帝伤心透顶,失望至极,他知道太子天资平庸,可这是他的儿子,他从来没觉得他不好,直到这一刻,他才想,为什么阿纪,不是他的儿子。 “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儿臣要娶阿妤。” 宁熙帝无力的摆摆手,“好,你去吧,去问问你的姑父,朕不用皇权,他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问完了,你就回去,你既然除了阿妤,什么都不想要,那朕会让人撤了你的太子仪仗,你自己走回去,或是你自己想办法,都随你。” 他要让太子看看,他所谓的从来没求过别的,到底是什么样的。 太子以为宁熙帝这是松口了,兴高采烈的去找信阳侯。 宁熙帝腿上一软,泄了气似的瘫坐在地上。 “逆子,这个逆子。” 汪祺福连忙过来搀他,“圣上,咱们太子殿下还小,早晚他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宁熙帝道:“朕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汪祺福抱住他的胳膊说:“圣上,太子殿下只是年轻气盛,一时想不开,他在您面前说那种话,也是因为他同您亲近,在他心里,您就是父亲,儿子想要的,跟父亲发发脾气和不满,这是父子天伦啊。” 宁熙帝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去传朕的旨意,告诉太子身边的内侍,从今天开始,只需跟着太子,保护太子安全,其余的,他做什么都不管,衣食住行,让他自己想办法,谁都不许伺候他,谁若是违背了旨意,以抗旨论处。” 汪祺福见宁熙帝心意已决,也没再劝,圣上要管教儿子,爷俩的事,也轮不到他一个奴才插嘴。 太子到信阳侯帐子里的时候,信阳侯正在教训姜誉。 “姑父。” 信阳侯一听太子叫姑父,满脸笑嘻嘻,准没好事。 姜誉一看救星来了,赶紧给太子行了礼,对着信阳侯说:“大伯,既然太子殿下有事找您,侄儿就先告退了。” 姜誉脚底抹油的溜出了帐子,趴在外面竖着耳朵偷听太子和信阳侯说话。 信阳侯听了太子的来意之后,心里直骂宁熙帝不要脸,自己管教不好儿子,就把锅往他这边甩。 信阳侯低垂着眼帘,淡淡的说:“殿下是说,圣上让殿下问臣,殿下不是太子,臣愿不愿意把阿妤嫁给殿下。” 太子点头,抑制不住的激动,“姑父,孤对阿妤的心意你是最清楚的,孤——” “臣清楚。”太子还没说完就被信阳侯打断了,“东宫如今已经有了四个侍寝女官,臣的女婿,此生都不能纳妾,殿下,请回吧。” 太子急道:“姑父,孤是太子,孤不可能不纳妾,孤向你保证,此生都会对阿妤好,东宫中,绝不会有人越过阿妤。” 信阳侯:“殿下刚刚说的是,如果殿下不是太子,臣愿不愿意把阿妤嫁给殿下,殿下都不是太子了,为什么不可以不纳妾。” 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原永安郡主:你想喜欢她就喜欢她好了,不用把我也想的那么好,我当年找你茬,就是单纯的找你茬,没有别的意思,不要多想 第52章 宁熙帝被太子闹了一场, 身心俱疲,翌日便圣驾启程回京,宁熙帝本就对狩猎兴致不高, 往年他先行回宫都会让太子带领群臣继续留下玩乐, 这次太子一副混不羁的样子,宁熙帝有心让他讨个教训,哪里还会让他主持大局, 直接结束了所有人的狩猎。 狩猎场上喧哗一片, 各府女眷忙着张罗着收拾衣物,快到午时, 姜妤才搀扶着珍珠的手上了马车,她身份尊贵,轿撵排在前头, 圣上御驾出发没多会便轮到她了,在外头比不得家里, 晚上睡不好,一上车就犯困。 她懒懒的靠在榻上, 闭目养神, 才刚感觉马车行了两步, 就听到太子的声音, “阿妤, 停下来, 等等孤。” 珍珠挑开车帘,姜妤探过头看到太子在后面跑着向她奔过来, 肩上还背了一个大包袱,风尘仆仆,后面跟了一群内侍护卫, 竟没一个替太子拿包袱的。 “殿下,这是做什么?” 太子跑到跟前便把身上的包袱往马车上扔,满头大汗的说:“孤的仪仗被父皇撤了,这群混账跟在孤后面跟死人一样,不听孤的使唤,孤说什么他们都不搭话,赶又赶不走,孤什么都没有,回宫路途那么远,阿妤,孤只有找你了。” 姜妤看了眼太子的包袱,嫌弃的说:“殿下,这包裹上怎么全都是土。” 太子一手撑在马车上,指着身后那群内侍,“还不都是他们,孤命他们给孤拿东西他们也不应。” 姜妤看着那个脏兮兮的包袱差不多也能猜到太子这是使唤不动下人便气急败坏的把包袱丢到地上,威胁下人自己的包袱里都是重要的东西,不能丢,丢了就把他们皮都剥了,可惜圣上有旨不许任何人伺候他,内侍们自然不敢违逆圣上的意思,太子发了一通火气最后还是自己把包袱背了起来。 太子抬脚要上来,姜妤挡在车门前,“殿下,既然圣上不许别人帮你,那你坐我的马车也不太好吧。” 太子说:“父皇的意思是让孤自己想办法,并未说不许找人帮忙,就算孤不是太子,那也还是你的表兄啊,这表兄让表妹表忙,人之常情,父皇不至于那么苛刻,这狩猎场出去附近荒无人烟,阿妤总不会真的忍心让我走回去吧。” 太子说完就要往里面钻,姜妤一手拍到他头上把他推回去,“殿下,男女授受不亲,你与我同坐一辆马车实在是不妥,不如您委屈些,我让阿誉把他的马让给你,你骑他的马回去如何?” 太子手不乐意了,酸溜溜的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与宗纪都可以待在一个帐子里,怎么搁我身上便不行了。” 姜妤一听他这没有分寸的话,脸子也甩了下来,淡淡说道:“殿下,圣上为何撤你的仪仗,你昨日寻我爹说得事,我也略知一二,我以为先前在宫里已经和殿下说得很清楚了,殿下,我跟你说那些,是下定了决心的,所以请殿下莫要为了我,无缘无故针对他人。” 太子心里一梗,他明白姜妤的意思,但他就是不甘心,他与阿妤这么多年的感情,早就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如今他心里还念着她,她怎么说变心就变心了。 姜妤的马车在这里停着,后面的也不能走,太子打定主意要乘坐姜妤的马车,姜妤不让他上,两人正僵持着,宗纪从前面骑着马过来,瞥了太子一眼,对着姜妤询问道:“郡主,为何还不启程。” 姜妤见他明知顾问,朝太子抬了下下巴,“世子,太子殿下仪仗被撤,你看能不能帮殿下安排一辆马车。” 太子不喜宗纪,满脸厌恶,“孤不用安排马车,孤坐阿妤这里便可。” 宗纪冷眼听他说完,对姜妤马夫吩咐道:“后面的队伍还在等着,即刻出发,不要耽误行程。” 太子怒道:“孤还没上去呢,谁敢动。” 姜妤挡在门前不让他上马车,他站在马车前不走,马夫怕伤了他,不敢动,为难的看向宗纪。 太子霸道惯了,哪里会管行程的事,挑衅的看着宗纪,一脸你奈我何的嘚瑟。 他就不信宗纪敢把他怎么样。 他折腾了那么久,身上脏兮兮的,此刻早没了太子的威仪,像个市井无赖似的。 后面等着的马车见前面迟迟不出发,纷纷派人过来打探情况,有爱热闹的亲自下来观望。 姜妤真是服了太子,只好哄道:“殿下,圣上本意是让你磨练磨练,你若上了我的车,圣上知道了岂不是加长你磨炼的日子,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我也累了,到车上便要睡了,你在我旁边我睡着怪别扭的,现下大家都等着,不如你先坐世子安排的马车,待回了宫,我们再好好聊聊。” 太子还是不乐意,当着宗纪的面,他不想轻易妥协。 姜妤无奈的看向宗纪,却见宗纪冷着脸看她,也不知盯了她多久。 姜妤看出宗纪的不悦,垂着头,捏了捏眉心。 太子以为她不舒服,忙上前要扶她,宗纪对着左右的侍卫吩咐道:“圣上令太子磨练,把太子拉开。” 太子脸色一变,“谁敢碰孤。” 那两个侍卫已经窜到了太子跟前,架住了他的胳膊,太子厉声道:“放肆,胆敢对孤不敬,孤拧了你们脑袋。”他又踢又打,宗纪眸中划过一抹冷笑,指尖拧着两颗圆润的琉璃珠对着太子膝上轻轻一弹,他两条腿便酸得抬不起来,眼睁得铜铃一样瞪着宗纪。 宗纪手上勒着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淡漠,开口道:“出发。” 太子的包袱再一次被丢到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姜妤的马车扬长而去,气得对跟着他的侍从大骂,“你们是死人吗?孤让你们把宗纪抓起来,抓起来。” 内侍们齐齐后退,垂首不语。 太子吼得气喘吁吁,脸上涨得通红,“孤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韩序匆匆跑过来,“殿下,上韩府的马车吧。” 太子软着两条腿靠在他身上,阴郁的盯着宗纪。 宗纪调转马头,潇洒离去。 太子暴怒,韩序劝慰道:“殿下,来日方长,您昨日才惹了圣上不悦,不宜再生事端,待圣上消了气,他一个藩王世子,再受圣上看重,不也还是殿下的臣子,要向殿下俯首行礼吗?” 他是陪太子一起长大的,这会宗纪和姜妤都走了,太子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拿他撒气,只攥着拳头撂狠话,“孤不会放过他。” 姜妤在马车里睡了一路,被饿醒了,睁开眼就见宗纪坐在自己旁边,手上捏着一块桂花糕。 “世子怎么在我车上?” 宗纪没回她,把桂花糕喂到她唇边,她张嘴咬住一小半,剩下的自己用手拿了,刚睡醒,还有些迷糊。 宗纪看着她睡得红彤彤的脸蛋,情不自禁的靠了过去,“不是郡主命我上来的吗?” 姜妤听到命这个字,心里一惊,以为又是自己身边的人自作主张对她无礼,慌忙摇头解释,“不是我,我没有。” 她糕点还没咽下去,碎渣在喉咙里,呛得直咳嗽。 宗纪伸手拍她的后背,姜妤抬手拽上他的衣袖,可怜又无辜的说:“世子,请看我热腾腾的脸,我刚睡醒,不可能是我。” 宗纪抿着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姜妤恍然,才想起来爱自作主张的翡翠这回没带出来,珍珠一向懂分寸,知进退,不会对他无礼。 “世子,你怎么能骗人呢,明明就是你自己上来的。” 宗纪盯着她娇艳的脸蛋,情不自禁的凑了过去,她的衣领子睡觉时蹭的有些开,一不留神便会斜视到她纤长的脖颈下那莹白的肌肤,宗纪正值盛年,血气方刚,从前没对哪个女人上心过,便也没想过这些事,这会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个人,鼻尖萦绕着女子的馨香,心口便袭来一种本能的感觉。 他的唇凑过去时,是心安理得的,谁让这小骗子总在他跟前说喜欢自己,爱自己爱的不可自拔,害他这几日心神不宁总是会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姜妤被他亲懵了,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眼睫急促的扑扇,手忙脚乱的推着他的肩膀挣扎。 宗纪牢牢的锢住她的腰身,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他也是头一回亲女人,原本不得要领只是贴着她的唇,她一张嘴想喊他的舌便滑了进去,整个人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心里一惊,原来是这样的。 姜妤脸憋得通红,张嘴咬在了他的下唇,宗纪吃痛,姜妤趁机推开他,巴掌已经举了起来,挥到他的脸庞,克制住了。 不能打,她努力了这么久,一巴掌下去自己就完了。 宗纪拇指抚过被咬伤的唇角,也不生气,心情愉悦的看着她,又搂了过来,微偏着头,鼻尖贴在她的脸前,暧昧的说:“怎么了,不高兴了?” 何止不高兴,招呼都不打一声初吻就没了,她简直想打人。 宗纪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样,“想打我?” 姜妤唇角颤抖着,他用指尖捏了捏她发红的耳朵,“你的耳朵好烫,是不是梦里面,也是这么亲我的。” 明明就是他亲自己,还倒打一耙,恼怒道:“放开我,你给我下去,这是我的马车。” 她边说边紧紧盯着他,怕他偷袭自己,双手捂着嘴。 宗纪回味刚刚的感觉,意犹未尽,姜妤看着他还想再来的眼神,鼻翼动了动,眼眸里便蓄了晶莹的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 宗纪怔了怔,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直,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些许无措,“怎么哭了?” 第53章 姜妤心里怄的要死, 没想到书里面隐忍克制一心搞事业的宗纪竟会如此轻佻无耻,果然男性本劣,都是一个臭德行。 姜妤不理他, 双手揉着眼睛, 眼眶泛红,呜呜呜哭得伤心。 宗纪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但姜妤这样嚎啕大哭跟个孩子似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想到她为什么哭,宗纪面上维持着镇定, 心里还是心虚。 他伸手想把她抱入怀中,姜妤蜷缩着腿,躲到拐角, 泪眼模糊的看着他。 宗纪抬手给她擦眼泪,声音柔和, “好了,不是你说喜欢我, 对我的心意日月可鉴, 你既喜欢我, 我全了你的心意, 不是该高兴吗?” 姜妤正哭着, 听了他的话, 噎了一声。 宗纪垂着眼眸,低喃道:“喜欢我, 我亲你一下就哭成这样,那你打算怎么喜欢我?嗯?” 姜妤脸上臊得慌,她当时说喜欢他也只是想保命, 又觉得他现在满眼都是皇位,对女人不敢兴趣,自己博取他的信任,以后日子好过些罢了,哪里知道他会这样。 “还是你说喜欢我,是一时兴起,在逗弄我。”宗纪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面上温文尔雅,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好像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含沙射影,又不戳破。 这种拼心理素质的时候,姜妤当然不会不打自招,一时又想不起来怎么解释,含糊不清道:“我当然是真心喜欢世子,世子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心意。” “哦?” 他伸手从她的睫毛上刮了一滴泪珠,“这便是你的真心吗?还是这个?”他拉住她的手,按在被她咬破的那一块唇上。 姜妤脑袋还是懵的,都没太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从一个受害者便成被质疑的人了,而眼前这个流氓,调戏了自己,竟还一副被欺骗了的样子。 姜妤垂着头,想了想,张口说:“我一直觉得世子玉树临风,温润如玉,世子的脸英俊高冷,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世子这张绝代风华的脸,做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亵渎。” 宗纪:“……” 他知道这小骗子满嘴胡言乱语,但也没想到她会扯出这种话。 他唇角微扬,“所以你是觉得亵渎了我,才哭的?” 姜妤吸着通红的鼻子,“也……也不全是。”她一双眼睛泛着雾气,“我是个保守且纯洁的好姑娘,如今还待字闺中,就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我……我不纯洁了,呜呜呜。” 宗纪:“……”她真以为老实了几个月别人就不记得她永安郡主从前坐着马车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的场景了吗? 她又开始捂着脸哭,有种要把天哭塌下来的架势。 宗纪轻轻拍她的后背不顶用,突然环住她的腰把她按在榻上,俯身贴了下来。 哭声戛然而止,她一双桃花眼里还泛着雾气,怔怔的看着他,抬着脖子欲坐起来,又被他按了回去。 “你、你放开我。” 宗纪伸出手,抚过她挂着泪痕的脸颊,“怎么说哭就哭,你是水做的吗?” 姜妤愤懑的说:“你欺负我还不许我哭。” 宗纪说:“我错了,向你道歉。” 他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人还压在她身上,半点没有悔过的样子,还好他除了压着她,没有别的动作,不然她就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克制了。 “你让我起来。” “还哭吗?” 姜妤摇了摇头,然后又警惕的看着他,“你要是还欺负我,我还哭。” 宗纪食指贴在她的唇上,“雨后花更艳,你哭得梨花带雨,怎么让人不想欺负。” 姜妤:“......” 我哭得那么丑你都能说出这种话,你是魔鬼吗? 姜妤赶紧伸手在脸上胡乱蹭了一把,把眼泪擦掉,冲着宗纪挤出一抹灿烂的笑。 宗纪本来就没想过怎么样,只是不知道怎么哄她不哭,又不能让这小骗子看出来,以后拿眼泪当做武器对付他,这才半真半假的吓唬她,没想到她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变脸比翻书还快。 宗纪被她逗笑了,放开她,她连忙起身低头整理好衣服,宗纪见她不哭了,捏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她,开始哄人。 姜妤这会哪里还有心情吃啊,伸手挑开车帘向外面看了眼,“这是到哪里了?” 宗纪意味不明道:“你还想去宫里?” 姜妤愣了一下,“去宫里做什么?是圣上要在宫里设宴吗?” 宗纪见她完全不记得在狩猎场上跟太子说的回来以后要和太子好好聊聊的事,淡淡道:“没什么,我送你回信阳侯府。” 姜妤觉得他莫名其妙,无缘无故跑自己马车上,发了疯似的亲了自己,这又要送自己回府,不过他总不会浪费功夫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心里不定打什么主意呢。 他在宁熙帝身边那么多年,宁熙帝那样多疑的人都没看出来他有不臣之心,自己虽然看过书,但也只知道他图谋深远,工于心计,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世子,你以后别这样了?” “哪样?”宗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明知故问。 姜妤撇了撇嘴,“您这张高贵冷艳的脸,真的不适合做这种事情,我觉得这是亵渎神仙。” 宗纪轻笑一声,将她的嘴捏的撅起来,“小骗子,你以貌取人啊。” 姜妤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气道:“谁是骗子,我又没骗人。” 宗纪笑笑,也没拆穿她。 到了信阳侯府,珍珠才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郡主,奴婢失责,请郡主责罚。” 她刚刚就听见郡主哭了,奈何被宴义挡着,有心无力。 姜妤知道宗纪和他身边人的手段,伸着手道:“没事,扶我下来吧。” 宗纪跟在她身侧,姜妤纳闷的看着他,心想,他怎么还不走。 宗纪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道:“信阳侯让我过来,有事相商。” 姜妤哦了一声。 经历过狩猎场她爹让他保护她的事,现在让他来信阳侯府她也不觉得奇怪了,信阳侯的心思她大概也懂,这是瞧着她和宗纪相处的不错,加上也没别人想娶她,便想撮合她和宗纪。 姜妤巴不得她爹和宗纪关系好些,将来宗纪才不会为难信阳侯府。 两人一起进了信阳侯府,宗纪被领去育德堂,姜妤回了自己的院子,栖霞院里的下人都候在院子里迎接她,姜妤免了她们的礼,一进屋刚坐下翡翠便迫不及待的覆到她耳边,神神秘秘的说了句话。 姜妤挑眉,“真的?” 翡翠拍着胸口保证,“真的,郡主您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奴婢,奴婢一刻也不曾松懈,原本奴婢看那苏绮荷日日待在她自己院子里练舞,还以为她是个老实的,谁知她不知什么时候跑出去,还被三爷撞见了,郡主您不在的这几日,三爷在这边左顾右盼,魂都快被她勾没了。” 这哪是苏绮荷勾引她三叔,分明就是他三叔见色起意,她让翡翠盯着苏绮荷,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行动,谁知她竟然招了她三叔的眼。 “你就发现了这个?” 翡翠想了想,犹豫道:“还有一事,虽然瞧着跟苏绮荷没什么关系,但奴婢总觉得这事太巧合了。” “快说。” “昨儿晚上,三爷和外院一个小厮被人发现睡在了一张床上,三夫人气的把三爷脸都抓花了,老夫人也震怒,派人把三爷关在了院子里不许出来,郡主,三爷这人好色归好色,但他这么多年也只好女色,从未听说过他有那种爱好,而且奴婢听三爷院子里的婢女说,三爷这两日茶饭不思,分明心思都在苏绮荷身上,怎么就能突然间转了性子,去同小厮胡闹呢,郡主,依奴婢看,苏绮荷不简单。” 她当然不简单,她可是连后宫都能搅和动的女人,区区一个姜三爷,敢打她的主意,收拾他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姜妤并不觉得意外。 珍珠诧异道:“若真如此,那这位苏姑娘咱们不能留了,郡主,她本来就是个杂耍艺人,来历不明,又有这等心思,留在身边怕是不妥,郡主心善,不如赏她些银子,让她出府吧。” “做的好。” 姜妤拍了拍手掌,感慨道:“干的漂亮。” 珍珠和翡翠皆是一愣。 姜妤道:“便真是她做的又如何,是三叔骚扰她在先,难不成就因为她是个杂耍艺人,就该被欺负不还手吗?” 珍珠一脸担忧的说:“可是三爷已经对她动了心思,再留她在府里对她也不好。” 姜妤心想我留她在府里只是不想让她到宫里翻天覆地,至于姜三爷,他肯定不是苏绮荷的对手。 “行了,这事你们俩就当不知道,也不要在她跟前提起我三叔,现在去把她叫过来,我有事要跟她说。” 翡翠退了出去,没多会便回来了,说苏绮荷不在院子里,已经派人去找了。 姜妤眼睛眯了眯,苏绮荷一向不爱乱跑,今天宗纪来了府里,她刚好又不在,会不会是去找宗纪了。 第54章 “郡主, 先别管那个苏绮荷了,您这一路劳累,才刚回来, 奴婢让人准备了您爱吃的菜, 您看要不要现在端上来。” 姜妤还真饿了,她这么一说便也不再多想,横竖她只要不让苏绮荷有机会进宫就行了, 只要在信阳侯府里, 苏绮荷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有酥脆饼吗?” 这是她最近最爱吃的一种饼,外层酥脆, 里面裹了奶皮杏仁,是栖霞院里一位厨子家乡的美食,她这几日在狩猎场都吃不到。 翡翠笑着说:“有, 奴婢这就让她们端上来。” 翡翠略一福身,转身出去, 人才刚走到珠帘前,外面一个婢女急匆匆的跑进来, 嘴里嚷着, “翡翠姐姐, 不好了。” 坐在榻上的姜妤听了, 抬起头看向外面, “出什么事了?” 翡翠偏头道:“是院子里一个粗使丫头, 奴婢让她出去找人,她应该是不知道郡主回来了, 奴婢去瞧瞧。” 她跨着门槛出去,对着那大喊大叫的小丫头劈头盖脸的骂道:“着急忙慌的做什么,惊扰了郡主, 你小命还要不要。” 那丫头一听郡主回来了,吓得脸色苍白,忙跪下磕头,翡翠道:“行了,出什么事了?” “苏姑娘被三夫人带走了。” 翡翠道:“你确定?” “奴婢确定。” 三爷看上苏绮荷的事她都能发现,肯定也瞒不过三夫人的眼睛,三夫人向来是个佛口蛇心的主,手上没少沾血。 翡翠转过身,还没进屋,姜妤已经走了出来。 “郡主,您这才刚回来,饭还没用呢,不如您先歇着,奴婢去三夫人那里瞧瞧。” 姜妤道:“饭早吃一口晚吃一口没多大干系。” 说着便阔步向三夫人院子走去,信阳侯府仆人众多,见姜妤面色沉着,吓得纷纷垂首不敢让她注意自己。 三夫人院门口守了五六个丫头,一见姜妤来了便围了上来。 “郡主怎么有空过来?” 姜妤没功夫同她们掰扯,开口便问,“三婶和苏绮荷呢?” “郡主这说的什么话,三夫人在屋里歇着呢,至于苏姑娘,不是您从外头带回来的杂耍艺人吗?不在我们院子里。” 姜妤不耐烦道:“本郡主来看三婶,谁再敢在我眼前晃悠,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到底没敢招惹姜妤这个女霸王。 翡翠走在姜妤前面喊了一声三夫人,没有人应,便直接推门,里头三夫人捏着额角坐在椅子上,姜娇也在,苏绮荷被两个粗使下人按着跪在地上,发髻松散,脸颊上的指痕清晰可见,脖子领口一大片水迹,姜妤注意到不远处的桌子旁还有一片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碎瓷片,一看就知道这是本来打算用刑折磨人,知道她来了,准备速战速决,强行给苏绮荷灌药。 姜三夫人从椅子上迎过来,“阿妤,不是要在狩猎场多待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妤推开她,走到苏绮荷身前,看着那两个粗使下人,皮笑肉不笑道:“三婶,这是做什么?” 姜娇插嘴说:“姐姐,你不知道,你从外头带回来的这个杂耍艺人手脚不干净,偷东西,我娘正在替你教训她。” 姜妤道:“你的意思是,本郡主识人不清,又没有能力管教院子里的人,不仅亲自带了个贼回府,还要劳烦三婶替我操持院子里的事。” 姜娇噎了一声,姜三夫人赔着笑说:“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说什么劳烦不劳烦,这几日你不在,三婶关心你,替你发落院里的下人,这不是应该的吗?” “那现在我回来了,我院子里的事可以让我自己管了吗?” “这是当然,不过你还小,可能——” 姜妤厉呵道:“还不松开。” 那两个压着苏绮荷的粗使下人吓了一跳,慌忙退到一边,姜妤扶起苏绮荷,问道:“你没事吧?” 苏绮荷摇了摇头,肩膀颤了颤,抱住姜妤,“郡主,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着郡主了,三夫人要杀了奴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偷拿了我娘送给我的玉佩,我娘不过是依着家规处置你,什么时候要杀你了。” 苏绮荷分辨道:“郡主,我没有。” “这块玉佩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还说没有。” 姜娇手里捏了一块玉佩,姜妤拿过来瞧了瞧,嗤笑道:“这不就是块成色不怎么样的玉佩吗?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不值得偷吧。” 姜三夫人和姜娇的脸都黑了,这是在讽刺她们上不得台面吗? 姜妤对着翡翠吩咐道:“快,把苏姑娘带回去,请府医过去给她瞧瞧。” 姜娇不依不饶道:“不行,她不能走,侯府里容不下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姜妤皱了皱眉,不悦道:“三妹,你说话可要注意分寸,侯府容得下谁容不下谁,得有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姜娇委屈的看向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捏着手心,勉强撑着笑,“阿妤,你三妹也是关心你,正所谓关心则乱,我们总不能明知道她是个贼,还让她留在你身边呢。” “三婶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就好像我会被苏姑娘迷昏了头一样,我是女人,又不是男人,容易被女人迷惑。” 姜三夫人脸色已是难看至极,可不是嘛,姜妤是女人,不会被迷惑,被迷昏了头的另有其人。 第55章 “阿妤, 你听三婶说,你贵为郡主,自是要什么有什么, 瞧不上这一块小小的玉佩, 岂知她这种出身低贱,从小风餐露宿,四处漂泊之人, 见财眼开, 手脚最不干净了,这人, 不能留。” 苏绮荷被翡翠扶着站在一边,一听姜三夫人的话便哭了起来,细润滑腻的面颊上挂了两行泪, 红着眼圈,摇着头, 怯声说:“郡主,奴婢没有, 那块玉佩是——” 她话未说完, 便被姜娇打断, 斥责道:“这里就没有男人, 你装腔作势的哭给谁看, 那块玉佩是本小姐亲自从你身上搜出来的, 难不成你要说是本小姐故意冤枉你一个低贱的卖艺女。” 姜娇挽住姜妤的胳膊,“姐姐, 这事我身边的几个下人皆可作证,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她们。” 姜妤哪里看不出来如此低级的栽赃嫁祸, 或者姜三夫人和姜娇压根就没把苏绮荷当回事,连手段都懒得使,直接给她安了个罪名在身上。 姜妤把胳膊抽出来,看向苏绮荷,不耐烦道:“本郡主在这呢,三小姐的玉佩如果真是你拿的,做下这种不知廉耻的事,给本郡主丢人,不光是你,你那个把你送给我的义父也休想活命,如果不是你做的,你便给本郡主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本郡主绝不允许别人随便攀诬我身边的人偷东西,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姜三夫人本以为自己发落一个下人姜妤不会放在心上,没想到姜妤一副刨根究底的架势,脸子挂不住了,自从苏绮荷入府以后,三爷就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前两日竟和她说想要纳苏绮荷为妾,她才说了没两句,便同她翻脸说她善妒,不能容人,三爷从前虽荒唐好色,但她处置那些女人他从来没说过什么,这次为了一个还没收房的女人便对她如此,她岂能留苏绮荷继续活在世上当个祸害。 “阿妤,她本就不是你身边的人,来路不正,不如就赐她一死,免得日后她出去乱嚼舌根头,败坏侯府的名声。” 她朝香巧使了个眼色,香巧立马端起桌子上准备好的毒酒走向苏绮荷。 苏绮荷战战兢兢的跪到地上,“郡主,玉佩不是奴婢拿的,奴婢冤枉。” 香巧走到苏绮荷面前,不打算再让她说话,横竖冤枉不冤枉的人死了郡主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卖艺女跟三夫人计较,到时候三夫人随便说几句话哄哄郡主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然等三爷解除禁足,以三爷对苏绮荷劲头,必然是个棘手的问题。 香巧一手捏住苏绮荷的两颊,掰开她的嘴正要灌药,就被翡翠一巴掌打翻了药。 三夫人指着翡翠道:“放肆。” “三婶。”姜妤叹了口气道:“三婶也莫要拿我当傻子了,苏绮荷不过就是个卖艺女,刚入府没多久,便是真贪心不足,我这两日不在府中,她要偷东西,我屋里成堆的首饰由着她偷,她又何必舍近求远,偷到三妹头上,这里没有外人,三婶便与我说句实话吧,她到底是怎么得罪三婶了,三婶非要置她于死地,三婶不喜欢她,尽管同我说,一个卖艺女罢了,我替三婶出气,何必编排出偷东西这种事,传出去,我堂堂郡主的脸面不是丢尽了。” 姜三夫人见她只是为了面子才护着苏绮荷,并不是多看重苏绮荷,面色缓和了些。 姜妤打量着她的神色,走过去,拉起姜三夫人的手,“三婶,若想处置她,直接让人拖出去打死就完事了,她入了侯府,便是侯府的人了,发落她哪里需要什么理由,三婶不用瞒着我,给她安上偷窃的罪名,刚刚若不是我来的及时,她死了,那就是我识人不清了,莫说她没偷,便是真偷了,三婶和三妹也该顾着我的面子。” 姜三夫人到想姜妤的专恣跋扈,打谁骂谁从来不需要理由,就是爱面子,下人代表的是主子的脸面,尤其是养出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传出去更是惹人笑话,自己是气急了,才忽略了姜妤的性子。 她扯着嘴角说:“阿妤,你是三婶看着长大的,三婶把你当亲生女儿,又怎会不顾忌你的面子,实在是这下贱的丫头心术不正,又巧言令色,三婶怕你被她利用了。” 站在一边的姜娇见两人亲如母女的样子,撇了撇嘴。 姜妤拍着姜三夫人的手说:“三婶别这么说,三婶的好,阿妤都懂,阿妤这几日虽不在府里,但前些日子三叔日日往我栖霞院那边去,我便觉得不对劲,我不在的这几日也让院里的丫头盯着她了,三婶说实话,是不是她勾引三叔才惹得三婶如此不快。” 姜三夫人见姜妤这个蠢货都看出来姜三爷对苏绮荷有意了,心里更是恼怒,恨不得立时就弄死苏绮荷这个狐媚子。 “你三叔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在外面沾花惹草,老夫人三个儿子里,唯有他纳了妾室通房,还生了庶女,三婶我也不也是好吃好喝供着他庶出的孩子吗?这个苏绮荷年轻貌美,你三叔看上她我是一点也不意外,又怎么会为了你三叔要她的命呢,我这么做,是为了侯府,为了阿妤你呀。”三夫人一脸自责,“这事怪我,当初你把她带回来我就该提醒你,你是侯爷的独女,侯爷回府就要去你那里坐一坐,侯爷至今没有续弦,身边又没有妾室通房,这狐媚子整日在院子里跳舞,分明就是有意要勾引侯爷呀。” 姜妤看着她装腔作势的样子,心里冷笑,倒真是个假仁假义之人,自己想杀苏绮荷,却偏要做出一副为了她好的样子。 “可她本来就是卖艺的,跳舞很正常啊。” 姜三夫人说:“她在外头是卖艺的,到了你身边就该正经伺候你才是,她这种女人,不就是想方设法往上爬吗?” 姜妤点了点头,看起来很认同她的话,嘴上却道:“所以她没有偷三妹的玉佩,是她勾引了三叔,三婶才要发落她。” 姜三夫人:“.......”说了这么多,她注意力怎么还在偷玉佩上? 姜娇道:“姐姐,我娘是担心她会勾引大伯。” 姜妤摆了摆手,“我爹的心里只有我娘,三婶不必担心她会勾引我爹。” 姜娇道:“那她勾引了我爹,也该死。” 苏绮荷惨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苦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奴婢这条命,本就是郡主救下的,郡主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但奴婢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清清白白,奴婢从未勾引过三爷,三爷确实同奴婢说过,想要纳奴婢为妾,但奴婢拒绝了,奴婢自入皇城以来,不少达官贵人向奴婢提出要纳奴婢为妾,奴婢虽卑微,却也深知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的道理,只有那种目光短浅的人,才会觉得别人不择手段想要做妾。” 她一番话说的无奈又坚定,柔中带刚。 姜三夫人气得手都抖了,这个下贱的卖艺女是指桑骂槐的说她目光短浅。 姜妤呵斥道:“大胆,你是说我三婶目光短浅吗?怪不得三婶要杀你,便是我三婶目光短浅又怎么样,轮得到你一个下人说三道四。”她一跺脚,吩咐道:“来人,把她拉出去,杖毙。” 姜三夫人看着气急败坏的姜妤,怎么都不觉得她是在替自己出气,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过只要苏绮荷这个狐媚子能死,她心里就舒坦了。 姜娇迫不及待的指使左右的粗使下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大姐姐说吗?把她拉出去,杖毙。” 姜三夫人院里的粗使下人才刚挪了两步,还没碰到苏绮荷,珍珠站在苏绮荷身前,挡住了她们。 姜娇不悦道:“珍珠,大姐姐都发话了,你还敢护着她?” 姜妤皱了皱眉,“珍珠,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珍珠跪到地上,恭敬道:“郡主,百戏团班主把苏姑娘送给您的时候,没有签卖身契,她不是奴籍,不能随意打死。” 姜娇一听就急了,“什么,为什么没签卖身契?” 姜妤瞪向姜娇,“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姜娇怵她,垂着头道:“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下人入府,都是要签卖身契的,她没有卖身契,怎么能带回府呢。” 姜妤抬着下巴道:“这种买卖下人的事,本郡主又没做过,班主把她送给我,我就把她带回来了,谁知道这么麻烦,本郡主回府后连口热乎饭都没吃,折腾到现在,真是晦气,既然她没偷三妹的玉佩,三叔还在禁足,一时半会也放不出来,这事就以后再说吧,还不快把这个晦气的东西带回去,还杵在这里惹三婶心烦。” 翡翠一向伶俐,拉起苏绮荷就走,三夫人身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姜三夫人脸都绿了。 姜妤看着她说:“三婶,真是不好意思,她不是奴籍,杀了她,朝堂上的言官定要弹劾我,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圣上到时候派人来查,究其根本,是三叔对苏绮荷有意,三婶你容不下她,到时三叔不能平衡后院的事要是传了出去,怕是现在那点芝麻绿豆大的官都保不住。” 姜三夫人:“......” “三婶院里的饭菜不合我胃口,我就不在这里留饭了,不过三叔以后要是再看上我院里的丫头,三婶一定要先跟我说,千万不要再用偷玉佩这种拙劣的理由,带累我的好名声。” 姜三夫人气得胃都疼了,姜妤声名狼藉,哪来的脸说你有好名声。 姜妤一脸遗憾的走出姜三夫人的院子,姜三夫人熟练的砸了一个花瓶,神色扭曲道:“你说,姜妤那个死丫头是不是故意的。”什么想处置苏绮荷,直接让人拖出去打死就完事了,不必寻错处,分明就是故意套她的话让她自己承认苏绮荷没有偷玉佩。 姜娇看着姜三夫人的发狂的样子,吃了一惊。 她娘对姜妤一直都是一副慈善的样子,慈善的她都怀疑过她娘疼爱姜妤胜过自己,她从没见过她娘这么说姜妤。 香巧拍了拍她的后背,提醒道:“夫人,三小姐还在这呢。” 姜三夫人转头看着姜娇,走向她,抱住她的肩头,“阿娇,娘的心肝宝贝,娘就只能指望你和你弟弟了,娘让你讨好姜妤,是想让你能嫁到更好的人家,你可一定要争气呀。” 姜娇怔愣片刻,手掌捏成拳,“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她什么都比不上姜妤,可有一样姜妤永远都不会再有,她有亲娘,姜妤没有。 栖霞院里,苏绮荷一进屋便跪到地上,“奴婢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姜妤俯身扶住她的肩膀,怜惜道:“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动不动就跪,苏班主虽然把你送给我,也只是想让你在信阳侯府能够得到庇护,你不是我的奴婢,我也从来没把你当成奴婢,快起来,让我瞧瞧你的伤,除了脸,她们还打你哪了?” 苏绮荷摇了摇头,姜妤却发现自己扶她手的时候她瑟缩了一下,姜妤卷起她的衣袖,凑近了仔细瞧,看清她手臂上的针孔,倒抽了口气,催促道:“府医呢,怎么还没请来?” 珍珠福了福身道:“郡主,您刚刚在三夫人那里也说要罚苏姑娘,奴婢觉得不宜请府医过来,苏姑娘身上都是皮外伤,咱们这里有药,奴婢可以替她上药。”珍珠看向苏绮荷,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苏姑娘,郡主在三夫人那里说的话,只是为了快些把你带回来,并不是真的要罚你。” 苏绮荷垂首道:“奴婢知道。” 姜妤在三夫人院里说她没有签卖身契,其实她是签了的,她在姜妤这里那么久,自然明白这位永安郡主不似传闻中那么不堪。 姜妤在旁边看着珍珠给苏绮荷上药,倒吸着气说:“我从不知道三婶竟是如此心狠之人,怪我疏忽了,绮荷你长得美,我三叔风流成性,我在府里的时候他尚能顾忌一二,可我要经常入宫请安,也不能时时看顾着你,不如——” 苏绮荷柔顺的坐在椅子上,以为姜妤想说以后进宫也带着她,压抑着唇角的笑。 “不如以后我让奉成跟着你吧,有他跟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也就放心了。”奉成是姜妤身边的护卫之一。 苏绮荷怔了下,慌忙跪到地上,“郡主,奴婢一个下人,怎能用您的护卫。”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动不动就跪,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面善,心里面是想同你做姐妹的,你放心,现在别人都以为你没有签卖身契,你就安心的在信阳侯府住下,你长得这么美,是上天对你的恩赐,就是要保护起来的,怎么能因为美貌受罪呢。” 苏绮荷道:“郡主,是奴婢让你为难了,您让护卫保护我,三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不如您赶奴婢出府吧。”她到姜妤身边就是想找法子入宫,待了那么久姜妤也没有要带她入宫的意思,如今又要派护卫保护她,那和监视有什么两样,看永安郡主也并不是好拿捏之人,不如早早离去。 姜妤不屑道:“我永安郡主想做什么,何需向别人交代,我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我为难的事情,你安心住着,本郡主让你瞧瞧,什么是大宏的郡主。” 翡翠接口道:“咱们郡主可是圣上的掌上明珠,莫说是在侯府了,便是在宫里头也是说一不二的。” 苏绮荷敛了敛心神,失落的说:“奴婢身份低贱,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皇宫是什么样的呢。” 姜妤笑着说:“这好办呀,你先养好伤,赶明儿得了空,你随我入宫瞧瞧。” “奴婢多谢郡主。” 姜妤握住她的手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本郡主给你的,你就收着,我最不喜欢别人拒绝我。” 苏绮荷恭顺道:“是。” 她垂着眼睫,敛住眸中的畅快。 第56章 姜妤给苏绮荷吃了颗定心丸暂时先稳住她, 又安排奉成跟着她以后,心里踏实了不少。 姜三夫人到她这里念叨了几次,她还是不死心, 想把苏绮荷弄死, 奈何苏绮荷天天待在院子里不出去,栖霞院这边围得跟铁桶一样,她从前安排在姜妤院子里的那些人早就在上回宗纪中毒的时候被侯爷连根拔起了, 她无从下手只能装作为侯府打算的样子, 不遗余力的劝说姜妤处置苏绮荷。 偏偏姜妤不吃她那套,每次都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 眼瞧着老夫人心疼儿子都快松口要把姜三爷放出来了,到时候肯定要去找苏绮荷那个小贱人,她这后半辈子, 是指望不上姜三爷了,她不能得罪姜妤, 但近来姜妤对她和阿娇都有所疏远,跟姜誉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再这样下去, 世子之位用不了多久就是姜誉的了。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姜三夫人再一次从姜妤院子里铩羽后, 坐在椅子上, 手里端了碗绿豆败火汤, 下了很足的决心, “去,把五公子叫来。” 香巧看出来她的意图, 吃了一惊,劝说道:“夫人,五公子年纪还小呢, 正是读书上进的好时候,您以前不是说过,让五公子安心读书,不耽搁他吗?” 姜三夫人抬头撇了她一眼,今年姜妤渐渐不听她的话,她安插在府里各处的心腹折了不少,底下人孝敬的银子少了,前些年她靠从姜妤那里得来的好处在外面风光惯了,乍然短了银钱,姜三爷又三五不时的去她那里讨要银子,才半年,她消瘦了许多,这几日又操心苏绮荷的事,面色憔悴。 “读书有什么用,他就是读一辈子书,考个状元回来,不还得靠着侯府的门路安排差事,做不了世子,一辈子都要被姜誉压在头上,趁阿康年纪还小,要早些与他长姐亲近亲近才是正经事。” 香巧颔首,“夫人说的是,奴婢这就去请五公子。” 姜妤一大早起床到姜老夫人那里点卯请安,府里其他女眷按着规矩每日都要到姜老夫人院子里问安,留着说会话,永安郡主自小不受管束,姜老夫人对她这个身份尊贵的孙女也没什么要求,只要她不给自己惹事,请不请安都随她心意。 姜妤到的时候老夫人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姜二夫人和姜三夫人都在,满室欢声笑语,老夫人怀里搂着最小的孙子姜康,让人端了碗杏仁牛乳羹要亲自喂给他吃。 七岁的姜康穿了身竹叶青宽袖锦袍,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板着,看起来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稳重,姜妤是知道自己这个小堂弟的,他虽是三夫人所出,但自开蒙起便比同龄的孩子爱看书,性情孤僻,不太爱说话,也不是娇惯的性子。 姜康低头乖巧的将老夫人递过来匙子里的牛乳羹吃掉,接了碗和匙子说:“孙儿谢祖母,孙儿自己来便好。” 姜老夫人满意的点头,对着屋里请安的人说:“你们瞧瞧这孩子,才多大啊就这么懂事。” 姜二夫人含笑不语,姜三夫人沉默片刻道:“阿康懂事归懂事,就是这性子太过沉闷老成,我与三爷幼时都不这样,要说是时势不同了,我看阿誉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无忧无虑,也不知阿康这性子像了谁?” 姜老夫人笑着说:“还能像谁,像他大伯。” 屋里众人的表情更加微妙,姜三夫人朝姜二夫人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姜二夫人自顾自的喝茶,并不理会这姑侄俩的一唱一和。 十根手指又长又短,老夫人虽也疼爱姜誉,到底更偏向姜康,想要扶持姜康做侯府的世子。 姜妤听了这些话轻笑一声,挥手让人挑开门帘,抬腿迈过门槛进去。 “祖母这里好热闹,在说什么趣事呢?” 姜老夫人见她来了,表情不自然的笑了笑,招手让她过去。 老夫人同姜妤这个孙女并不亲近,说不亲近都是谦虚的,姜妤觉得她心底深处可能还很不喜欢这个孙女,只是碍于身份不能表现出来,也真是难为她了,每次见面都要装出一副很疼爱她的样子。 姜三夫人道:“在说你两个弟弟呢。”她顿了一下,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左右打量一圈,问道:“阿誉呢,今日怎么没见他来请安,不会昨晚又没回府吧。” 姜二夫人抬眸,语气淡淡地说:“爷们家,总不能日日待在后宅。” 姜三夫人说:“话虽如此,可咱们侯府的公子,也不能总是和那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二嫂,不是我这个做婶婶的多嘴,我也是关心阿誉,阿誉年纪不小了,该收收心,做点正事了。” 姜二夫人嗤笑道:“弟妹若是能把在阿誉身上多嘴的习惯分一半到三弟身上,规劝规劝三弟,三弟也不至于做出那种事。” 姜三夫人气得脸色涨红,委屈的看向姜老夫人,“娘。” 姜三爷的性子可不是她嫁过来以后才养成的,说到底是姜老夫人对不起她。 姜老夫人一拍桌子,冷声道:“都少说两句,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些话,成何体统。” 姜三夫人掩着帕子,低下头道:“娘,你也听见了,我不过是关心关心阿誉侄儿,二嫂就揭我的伤疤。” 姜老夫人看向姜二夫人道:“阿誉顽劣,是该管教管教了。” 姜老夫人偏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姜二夫人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站起来福了福身道:“母亲说的是,子不教,父之过,我回去后定会劝二爷好好管教阿誉。” 姜老夫人被挤兑的噎了一声,姜妤围观了这场婆媳大戏,心里给二婶叫好,但还是觉得姜老夫人帮着三儿媳妇吵偏架的行为太没品,接口道:“谁说阿誉不务正业了,过些日子便是太后寿辰,我还没想好要献什么礼,便让阿誉去外头替我物色张罗了。” 姜老夫人一听她把准备寿礼的事交给了姜誉,想着她这是要挑拨姜誉,她虽偏心,但姜誉要是能有出息,她也是开心的,便拉着姜妤的手问:“阿誉这事办的怎么样?” 姜妤莞尔道:“阿誉在外头朋友多,见多识广,寻了许多我都没见过的宝贝,不过太后寿礼是重中之重,还是要多准备些时日好。” 姜老夫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姜妤,点头道:“是这个理,那就让阿誉好生准备。” 姜誉又露出一脸忧虑,“只是刚刚听三婶一番话,又觉得阿誉性子不稳重,怕他把这事给我搞砸了。” “怎么会,阿誉从小点子就多,这事交给他办再合适不过。” 姜老夫人像是失忆了一样忘了刚刚自己是怎么让姜二夫人管管姜誉的,眉开眼笑的夸了姜誉一通,说他看起来不着调,办事却很牢靠。 姜二夫人扬眉吐气了,姜三夫人僵着张脸,推了推木头一样的儿子,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姜康看了看姜妤,没动。 姜妤不在老夫人这里留饭,说了几句话便要走,姜三夫人急了,口不择言道:“阿妤,你阿康弟弟课业上有些问题不懂,想请教你。” 姜妤愣了一下,看向站在姜三夫人边上的姜康,他一张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略红的耳尖透露着他心底的尴尬。 姜妤指了指自己,问道:“三婶确定是让我指点五弟课业?”不待姜三夫人发话,姜妤便直接拒绝,“三婶说笑话的吧,听说五弟功课极好,我从小不爱读书,府里已经为五弟请了最好的先生,有不懂的,还是去请教先生吧。” 姜妤看着姜三夫人又推了姜康几下,姜康抿着唇角就是不动弹,被姜三夫人掐了好几把胳膊。 姜妤扭过头,没再管他们母子俩的事,谁知刚走到栖霞院的门口,便看到墙角冒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手里还捧了本书,跟个小学究似的。 姜妤被他严肃的表情逗乐了,笑着问:“五弟,你怎么来了?” 她走到姜康面前,弯下身子说:“吃饭了吗?” 姜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带着羞涩说:“在祖母那里吃了几口牛乳羹。”他捏着书册的手指略紧,不知道要怎么同自己这个美丽且暴躁的大姐姐相处。 “那怎么没在祖母那里用饭?” 姜康垂着小脑袋没有说话。 姜妤又问:“你是跟着我来的?” “......” 姜妤看了看他手里的书,丝毫不觉羞愧,“你看得书我都不懂,教不了你。” 姜康说:“不用大姐姐教。” 姜妤:“......” 就......行吧,这个小少年还真是惜字如金,人都来了,又没吃饭,姜妤总不能把人赶走。 “大姐姐这里摆了饭,五弟要不要进去一起吃?” 姜康硬挤出了个笑脸,露出软糯的白牙,“谢谢大姐姐。”看得出来,他不常笑。 姜妤便知道,这个小少年,同他娘和姐姐是不一样的。 姜妤带着姜康吃了早饭,姜康很是拘谨,早饭没吃两口,便漱了口询问姜妤,“大姐姐,我可以在你屋里坐一会吗?” 姜妤同意了,他便坐在椅子上看书。 姜妤看他认真看书的样子,不忍打扰他,便带着几个婢女逛园子,才刚出了门,姜康便捧着书跟上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姜妤问他为什么跟着自己,刚开始他还不愿意说,跟姜妤相处了一日,吃着姜妤喂他的酥脆饼,红着小脸,老实交代,“娘让我跟着姐姐。” “你娘为什么让你跟着我?” 姜康纠结要不要说,余光瞥了瞥姜妤面前的酥脆饼。 姜妤端起盘子哄他,“阿康,你跟姐姐说,姐姐才让你跟着,还给你东西吃,不然明日就不许你我院子里玩喽。” 姜妤没有欺负小孩的羞耻之心,正巧姜誉风风火火的过来,看见姜康也在,伸手拧着他的小脸,揉了揉他的脑袋,“五弟怎么也在?” 姜康说:“二哥好,我娘让我来的。” 姜康显然跟姜誉这个弟弟要亲很多,姜誉问什么他都说。 他拧着眉头,学着三夫人的样子,惟妙惟肖的说:“看书看书就知道看书,你读哪门子的书,人都傻了,你看看你二哥,人家整天吃喝玩乐,跟你大姐关系好,将来侯府得爵位就是他的了,一辈子吃喝玩乐那也是侯爷,你呢,读书能考个状元回来吗?便是考了状元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的官,一辈子比不上你二哥,去,把书收起来,去跟着你大姐姐,讨好她,让她认你做亲弟弟,侯府的爵位就是你的了。” 姜妤:“......” 她本来觉得自己这个五堂弟是个成熟稳重的小朋友,没想到是个憨憨,把他娘私底下得算计都给说出来了,果然是知子莫若母,这还真是读书读傻了。 姜誉捧腹大笑,捏着他的脸问:“你想当世子吗?” 姜康点点头,又摇摇头。 姜誉捧着他的脸揉来揉去,“到底是想当还是不想当。” 姜康脸被他揉得通红,说:“先生说过,长幼有序,我年纪小,世子之位轮不到我,不过我娘想让我当世子,但是我娘说了,不能让你们知道我心怀不轨,不然你们就不带我玩了。” 姜妤快被笑死了,心想你娘已经司马昭之心了,还怕别人知道。 姜妤敲着他的小脑袋说:“五弟别听你娘的,世子之位,能者居之,可不是讨好我就有用的。” 姜康点头,歪着小脑袋叹息道:“我也是这么说的,我娘不听我的,大姐姐,我以后还能到你这里看书吗?我想安静些看书。” 姜妤笑眯眯的说:“那也不能日日都到我这边看书,大姐姐可不喜欢看书。” 姜康哦了一声,便有些失落,姜誉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去。 翌日姜康又被他娘逼着过来了,不过他并没有进来,偷偷躲在姜妤院墙外面,铺了个小席子坐在那里看书,被陈护卫发现后通知了珍珠,姜妤哭笑不得的让人把他请了进来,让他在厢房里看书。 姜妤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爱看书的孩子,不过她今日没来得及和他相处,宁熙帝便派人来召她入宫。 姜妤换了身衣服入宫,在乾元宫宫门口遇到了宗纪。 “世子,好巧啊,圣上也召见了你?” 宗纪嗯了一声。 既然是一起召见,想来为的是同一件事,姜妤问道:“世子可知为了什么事?” 宗纪淡声道:“进去便知道了。” 两人一同进了衍庆殿,宁熙帝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人,越看越觉得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信阳侯也同他说了阿妤对宗纪有意思,但宗纪却从来没有主动提过,他这个做皇帝的,也不好贸然赐婚,万一宗纪心里没这个意思,碍于他的面子答应了,反而不美。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在调整作息,所以更得少,这两章是不是长了点? 第57章 姜妤和宗纪一同给宁熙帝见了礼, 宗纪恭敬的站在一边,宁熙帝笑了声,“都来了, 一起来的?” 姜妤回道:“在乾元宫门口碰上的。” 宁熙帝点了点头, 说:“先坐吧。” 姜妤道了声是,同宗纪一左一右分坐在宁熙帝下首,宁熙帝让人上了茶和点心, 姜妤在宁熙帝这里也不拘束, 端起彩色的茶盏抿了口茶,宁熙帝突然开口道:“阿妤, 你觉得宗纬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姜妤没听明白宁熙帝的意思,纳闷的看向宁熙帝,宗纪端起茶盏, 眼底掠过一抹阴鸷。 宁熙帝见姜妤一点都没想到他话里的用意,便知她对自己的婚事也不怎么上心, “之前舅舅不是和你说过吗?要给你挑一门好亲事,肃王府的世子宗纬今日向朕求娶你, 你意下如何?” 宁熙帝说这话的时候余光瞥向宗纪, 他本就怀疑肃王府近些年不老实, 加之宗宛柔那丫头从小对阿妤说话就夹枪带棒的, 如果做了阿妤的小姑子, 肃王妃偏心女儿, 阿妤日子过的不会舒坦,宗纬从来都不在他为姜妤择婿的范围内。 他叫姜妤和宗纪一起过来, 主要是思量着宗纪一直都是一副对什么都寡淡的样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看他和阿妤相处的不错, 又没见他和其他姑娘走得近,阿妤貌美,这世上哪个男子不喜欢美丽的女子,宗纪对阿妤应该也不是全无心思,在他面前提起别人向阿妤求亲,看看他的反应。 宗纪端正的坐着,眸中无波,只是视线却落在了姜妤身上。 姜妤一听,纳闷道:“陛下确定是肃王世子想要求娶臣女吗?” 宁熙帝双手搁在膝盖上,笑着说:“你这丫头,若不是他亲自到舅舅跟前求娶你,舅舅还能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 他垂着眼,故意道:“阿纬这孩子倒也不错,模样家世都与你相配,他今年也二十一了,肃王早急着抱孙子,你如果点头,朕马上就下旨为你们赐婚,命人为你准备嫁妆,一定让你风光出嫁。” 姜妤下意识的看向宗纪,宁熙帝调侃道:“阿妤,舅舅问你话呢,你看阿纪做什么,还是想让阿纪替你拿主意,也好,朕也想听听阿纪的意思,阿纪,你来说说,肃王世子配阿妤怎么样?” 宗纪站起身,拱手行了一礼,“回陛下的话,臣对肃王世子的为人不是很了解,待臣回去查探之后再回陛下,不过此等婚姻大事,还是要看郡主的意思。” 宁熙帝见他还是不慌不忙的,不由看向姜妤,婚姻大事,结得是两情相悦,宗纪如果对阿妤没有意思,那阿妤再喜欢宗纪也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不能圆满。 强扭的瓜不甜,他自己便得过教训,宗纪看着温顺,到底骨子里流着平阳王妃的血,桀骜不驯,他是万不能让外甥女重蹈覆辙。 姜妤看出来宁熙帝不想同意自己和宗纬的婚事,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非要问自己一番,她放下茶盏,毫不犹豫的拒绝,“我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和肃王世子都没说过几句话,跟他不熟。” 宁熙帝假惺惺的说:“多见几次就熟了,以前给你择婿时画像上那些男子,你不也都不熟吗?” 姜妤道:“那怎么能一样,我不认识那些人,只能看画像上的脸,长得好的便可以试试,但是肃王世子好歹也是我表兄,我从小就知道他,对他没感觉,陛下你千万不要答应他。” 宁熙帝叹了口气,“可你总不能不嫁人,不如舅舅摆一场擂台赛,为你比武择婿。” 姜妤连忙摆手,“别了吧,到时候要是没人来就丢人了,这种事情,还是随缘吧,陛下,我不着急,我爹说了,我要真嫁不出去,她养我一辈子。” “胡说。”宁熙帝站了起来,佯怒道:“你是大宏的郡主,怎么会嫁不出去。” 姜妤和宗纪齐齐站起来,姜妤撒娇说:“舅舅,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宁熙帝哼了声,“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口拿这种话说笑,都是你爹说话没分寸,口无遮拦,朕回头一定好好说说他。” 姜妤知道自己的舅舅和爹总喜欢攀比对自己的疼爱程度,也不替信阳侯求情,只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近来日子转冷,陛下的头疾怎么样了,夜里睡得可好?” 宁熙帝深感欣慰,不想让姜妤担心,又不想让她一点都不记挂自己,便含糊不清的说近来有所好转,但这是老毛病了,御医们也不能根治,不过他现在最头疼的还是她的婚事。 话头又被宁熙帝引了回来,姜妤正不知说什么,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外面一个内侍通传,说贵妃娘娘求见。 姜妤道:“既然贵妃娘娘来了,那臣女和世子就先告退了。” 她要走也没忘捎上宗纪,让宗纪脸色好看了不少。 宁熙帝想着贵妃来多半是为了太子的事,脑仁隐隐发起了疼,挥手道:“那你们就先回吧。” “阿妤先别急着走,本宫有事要同你说。”姜妤和宗纪还没走出衍庆殿,贵妃便急匆匆的进来了,朝着上首的宁熙帝行了个蹲礼,拉住姜妤的手,脸冲着宁熙帝,“陛下,臣妾想请阿妤到东宫走一趟,看看阿邺。” 宁熙帝皱眉看着贵妃,知道她是心疼太子,太子还没歇了对阿妤的心思,她这个当娘的对太子一向是有求必应,舍不得让太子失望,已经到他这里求了好多回。 “太子是一国储君,要学着处理政务,就不必让阿妤过去了。” “陛下。”贵妃跪到地上,不顾宗纪还在,眼泪便掉了下来。 宗纪连忙垂首回避,转过身走出衍庆殿,剩下贵妃拉着姜妤的手对宁熙帝哭诉。 “陛下,你是知道的,阿邺心里一直念着阿妤,想要的太子妃也只有阿妤一人,那个什么孙小姐他根本就不喜欢,您不让他娶阿妤,他这些日子精神一直不大好,刚刚身上又起了热,听说阿妤进宫了,药不喝,病也不治了,就要来看阿妤,陛下,臣妾实在不忍心看他如此,求您,就让阿妤去看他一眼,别让孩子遭罪了。” 宁熙帝变了脸色,“阿邺病了?” 他走到贵妃跟前,扶起贵妃,贵妃撂开姜妤的手,顺势倒向宁熙帝怀中。 “陛下,您是好些日子没见阿邺了,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 宁熙帝对着汪祺福吩咐道:“备撵,朕要去东宫。” 到底只有一个儿子,宁熙帝一听太子病了便着急忙慌的往东宫去,也没拒绝贵妃的请求,贵妃便拉着姜妤一起上了轿子往东宫去。 宗纪站在乾元宫门口,皱着眉,看着轿撵,默默地跟了上去。 太子的寝殿里弥漫着草药味,太子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瘦得眼角都有些凹陷了,屋子里守着几个东宫侍妾,贵妃一见她们在脸子便耷拉下去,斥道:“谁让你们过来的,太子还在病中,你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 几个娇柔的侍妾被训得怯懦不语,只瑟缩着跪到地上。 贵妃气得脸色发沉,恨不得把这些狐媚子都拉出去杖毙,她费尽心思把宁熙帝和姜妤带来,想着姜妤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在,看到太子为她害相思成这样,必然不忍心。 陛下也会心疼儿子,重新考虑太子的婚事。 结果让陛下和姜妤看到了这几个狐媚子,她让人进来把那几个侍妾拉了出去,偷觑着宁熙帝的脸色。 宁熙帝进来看到太子病恹恹的样子,哪里顾得上这些,径自的走向床边,宫人替他搬了张椅子,他坐下小声问道:“阿邺,父皇来看你了,你怎么样了?” 来时他把太子的情况大致问了,太子就是整日茶饭不思,吃得少,身体受不住,起了热。 太子慢悠悠的睁开眼,神情恍惚的看清宁熙帝,恹恹地说:“父皇你来做什么?” 宁熙帝听出太子话里的疏离,心里忒不是滋味,太子忽然越过他的肩膀看到站在后面的姜妤,眼神清明了起来,“阿妤妹妹,你来了。” 姜妤看他病不像是装得,好好一个太子,折腾成这样,她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太子喜欢的是她这幅身子原来的主人,可她已经不是了。 “太子殿下,我听说你病了,过来瞧瞧你。” 太子撑着床榻要坐起来,福喜连忙上前要扶他,太子推开他,朝着姜妤笑,“我没病,我就是想你了。” 贵妃端了碗粥到姜妤跟前,“阿妤,太子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你劝他吃点吧。” 姜妤看向宁熙帝,宁熙帝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她接过青花小碗,走上前,用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太子唇边,太子笑逐颜开的张嘴吃了下去,姜妤一勺勺的喂,太子一口口的吃。 “阿妤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姜妤把空了的碗搁到一边的托盘上,宁熙帝和贵妃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姜妤对上太子深情款款的视线,无奈道:“殿下,你何必要糟践自己的身体。” “我想见你。” “殿下用自己的身体做要挟,圣上会担心,殿下这是在逼我,不得不来。” 太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不可置信道:“只是因为父皇会担心,你才来看我,你对我,竟一分情义都没有了吗?” 姜妤看着他瘦削的脸庞,脑中乍然闪过什么,书里面最后登基的是宗纪,他也没有谋反,那说明太子这个储君必然是出现什么意外了,眼下太子精神如此不好,他不会因为她一蹶不振,出什么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那些说我昨天不长的兄弟,你比比今天,看我昨天长不长 第58章 姜妤还没想好要怎么劝慰太子, 太子就抖着手抓住她的手腕。 姜妤连忙拍他的手,想要挣脱又怕弄伤他,细声道:“殿下, 请你放手, 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太子悲愤的看着她,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是不是因为怕父皇担心你才来看我, 我们这些年的情分, 你是不是都忘了?” “殿下,你身子虚弱, 千万不要这么激动。” “不要叫我殿下,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听你这么生疏的叫我, 我都心如刀绞,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如果是因为那几个侍妾,我可以让她们走, 阿妤, 你别离开我, 就像以前一样, 你继续做刁蛮的郡主, 想打谁就打谁, 想骂谁就骂谁,我都替你撑着, 咱们就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的不好吗?” 姜妤叹了口气,“殿下,人总是要长大的, 圣上他一个人守着这江山,太辛苦了,我们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太子摇头,“我知道父皇很累,他对我寄予厚望,我也想替父皇分忧,但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父皇为什么非要把你嫁给别人,让我娶别的女子做太子妃,我是当朝储君,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娶不到,那我做这个储君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也许我死了,父皇就会知道,我对你到底有多真心。” 太子说着说着脸上竟浮现报复的快感,姜妤吃了一惊,连忙安慰道:“太子表哥,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圣上他只有你一个儿子,他肯定是想为你好的。” “所以父皇对我好,只是因为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他别无选择,不然他早就废了我这个太子之位了。” 姜妤:“……”太子不会是个杠精吧,逻辑这么奇特。 “太子表哥,你一生下来便是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已经习惯了圣上对你的好,稍有不如意便用不做太子,不活了这种话威胁圣上,又如何能说圣上不爱你呢,你就是太知道自己在圣上心里有多重要,才敢说这种话戳他心窝子,圣上他为了大宏,为了我们这些晚辈,劳心劳力,殿下你就当真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父亲吗?” 太子垂首,默然片刻,盯着往日和自己最亲近的表妹,嘴硬道:“他爱我就应该让你嫁给我,而不是逼着我娶孙家的小姐做太子妃,说到底,他不还是顾忌他的颜面吗?阿妤,你以为父皇就真像表面上看起来对你这么好吗?他觉得你不适合做太子妃,你刁蛮任性,有失皇家体统,所以才执意不让你做太子妃,而孙家是太后母家,他要用太子妃之位成全他的孝道,让世人都称赞他是个仁孝之君,史书留名,可那些名声我从来都不在乎,我也不管别人会怎么看我,我只想让你痛痛快快的做大宏最高贵的女人,他为什么,一意孤行的要拆散我们。” “一意孤行的是你,殿下,我早就不想做太子妃了,殿下,或许你什么都不在乎,你觉得你的想法没有错,可你又凭什么让圣上按照你的心意来呢,圣上身为一国之君,他想维护皇室的尊严,他有错吗?” 太子冷笑道:“是啊,他是一国之君,他想做什么便都是对的,他都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不择手段,明知道求而不得有多痛,却偏要让我走他的老路。” 太子现在对宁熙帝充满抱怨,姜妤脑子却一下想到了苏绮荷,原书中苏绮荷之所以宠冠后宫就是因为长相肖似宁熙帝年轻时喜欢的一个女子,听太子这意思,约莫说的就是那个女子,太子这是知道什么隐情。 姜妤凝着眉,假装不悦道:“太子表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能诋毁圣上呢。” 她扭头往外面瞥了眼,见屋里没有旁人,回身对太子说:“你说话注意些吧,让圣上听到了多伤人。” 太子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脱口而出的话没过脑子,懊恼道:“我胡乱说的,你别告诉父皇。” 太子乜了姜妤一眼,心乱如麻,指着案桌上的茶壶说:“我有点渴,你倒杯水给我喝吧。” 姜妤哦了一声,转身提着茶壶倒了杯水递给太子,站在床头说:“殿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执着于我这支没心没肺的花上,你在这里茶饭不思,我日日山珍海味,心里不会有一丝愧疚,为了我这样一个女人,你多不值当。” “咳咳。” 太子呛了一声,把茶盏递回到她手里,长叹口气,“你永远那么洒脱。” 他盯着帐顶,姜妤知道,他这是在思念他青梅竹马的表妹。 姜妤走出太子寝殿,看见宗纪站在外面,走过去问道:“世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宗纪答道:“等你一起走。” 姜妤愣了下,笑着说:“那你还要稍候片刻,我去向圣上和贵妃说一声。” 宗纪没说话,默默的跟在她身边。 宁熙帝见着姜妤,先是关心了一番太子的情况,得知太子吃了东西已经睡下了,松了口气,看着并肩而立的姜妤和宗纪,沉默片刻,说:“你们先回吧。” “陛下。”贵妃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拿开贵妃的手,说:“朕要再考虑考虑。” 宗纪和姜妤已经走出了殿,贵妃道:“陛下,臣妾知道,你看重宗纪,想要把阿妤嫁给宗纪,太子今日的情形您也瞧见了,若真把阿妤嫁给别人,无异于从他身上割肉,要他的命啊。” 宁熙帝脸色一沉,声音变了调,“朕何时与你说过要把阿妤许给宗纪?” 他蹙着眉,对贵妃揣摩他心意的行为很是不快。 贵妃慌忙解释,“臣妾是见阿妤近来和宗纪走的近,所以才想着,陛下既然要重新考虑阿邺和阿妤的婚事,还是让宗纪和阿妤远着些吧。” 宁熙帝扫了她一眼,压下心中烦躁,“此事你不许插手,也不要在太子面前提起此事,别以为朕不知道,若不是你总在太子跟前说朕会把阿妤赐给他,他也不会对阿妤纠缠不放。” 贵妃不甘道:“陛下,怎么能说是阿邺对阿妤纠缠不放呢,他们俩原先是两情相悦,如今阿邺痴心不改,永安郡主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又是平阳王世子又是肃王世子,徒留我阿邺一人受罪。” “放肆,这些话也是你一个贵妃说出来的。”宁熙帝大怒,指着贵妃鼻子骂道:“朕看你是贵妃做久了,越发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编排起朕的外甥女来了,你以为朕瞎了吗?东宫姬妾成群,太子那是哪门子的痴心不改。” 贵妃不敢再说什么,她能做贵妃,并不是圣上有多喜欢她,是她肚皮子争气,给圣上生了唯一的儿子,她的风光体面全都是因为她是太子的生母,在圣上心里哪里有他那个宝贝外甥女重要。 “朕去看看太子,你回你自己宫里反思,无事不要再到东宫来了。” 她心里恨得要命,她儿子都病成那样了,圣上心里还只想着那个姜妤,贵妃捏着手心,勉强撑着身子,回了声是。 马车里,姜妤托腮发呆,宗纪问道:“要不要下一盘棋?” 姜妤摇了摇头,直言道:“没心情。” 宗纪含着笑问,“因为太子?” 姜妤摇摇头:“我与太子早就说好了,不想嫁给他,只是他现在用自己的身体折腾,对圣上又满心怨言,我只担心圣上会伤心。” 宗纪搁在膝头的手指顿了顿,“你很在意圣上?” “当然了。”姜妤想都没想,直接道:“圣上是我亲舅舅,是这世上除了我爹以外,对我最好的人,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她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剥了皮,掰了一瓣递到宗纪唇边,“世子,张嘴。” 宗纪淡淡一笑,张嘴接过橘子,姜妤笑眯眯的问,“甜吗?” 宗纪伸着胳膊将人搂到怀里,刚侧过头,就被姜妤看破他的意图,一手捂住他的嘴,别过头回避他的视线,把手里剩下的一大半橘子一股脑塞自己嘴里,鼓着腮帮子说:“行了我知道橘子是甜的,就不吃你嘴里的了。” 宗纪嘴唇动了动,握起她的手指亲了亲,好笑道:“你倒是聪明。” 姜妤道:“那是自然,世子你可别听外面那些人说我是草包郡主就觉得我笨,其实我很聪明的。” 宗纪唇角轻翘,“看出来了,你最聪明。” 姜妤嘿嘿一笑,往后挪了挪,逃出他的怀抱,靠到一边,“世子,太子今天跟我说了一个事。” “什么事?” 姜妤挠了挠头,纠结的皱着眉头。 宗纪道:“不想说就不说。” “也不是不想说。”姜妤叹了口气,“我就挺生太子气的,他这人没良心,就因为圣上没如他的意,他便全然忘了圣上对他的好,诋毁圣上。” “他说什么了?” 姜妤撇着嘴,愤忿道:“他说圣上为了一个女人,不择手段,我看贵妃娘娘嫁给圣上也很乐意嘛,没看出她对圣上哪里不满。” 宗纪意味不明道:“太子说的可能不是贵妃。” “啊。”姜妤迷茫的看着宗纪,“不是贵妃,那还有谁?” 宗纪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姜妤低着头说:“我舅舅也不太热衷女色,后宫中除了陈昭仪和贵妃受宠些,其他妃嫔都不太受召见,我舅舅对她们还没有对我上心呢。” 宗纪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那可能是你误会太子意思了,别想了。” 第59章 马车辘轳前行, 姜妤有些犯困,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泛着氤氲的水泽, 宗纪又贴过来抱住她, 姜妤惊得缩了下肩膀,转身想要逃出他的怀抱,忘了自己刚刚为了躲他已经坐到了边上, 猛地一转头, 直接撞到了马车壁上。 “啊——” 姜妤条件反射的捂住额头,疼得眼花都出来了, 宗纪听到咚得一声,知道她撞得不轻,大掌捧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正对着自己, 还没看清楚她的情况,手臂就挨了她一下。 宗纪愣了下, 垂头看着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还蛮横的来打他, “都怪你……” 她本来就困得晕晕乎乎, 又被撞得眼冒金星, 哪里还想得起来他是不能得罪的人, 她又不想承认是自己蠢得撞墙, 就把自己遭得罪都推到他身上。 宗纪从来没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像是在撒娇,握着她的手道:“疼吗?我看看。” 姜妤幽怨的睨他一眼, “你说呢?” 她浑然不知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委屈神态有多招人,宗纪压抑着要把人按在怀里的冲动,移开她的手, 见她光洁的额角没有红肿,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凑过去,唇角贴着她的额头吹了吹。 “还疼吗?” 姜妤心口一颤,浑身卷起异样的涟漪,对上他似笑非笑的黑眸,大脑一片空白。 宗纪看着她睁大眼,呆愣的样子,轻笑一声,搓了搓她的脑袋,“怎么冒冒失失的。” 姜妤回过神,觉得他这话说的太亲昵,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红着脸双手撑到他的胸前,宗纪配合她的动作,上身往后面挪了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姜妤觉得肯定是车厢不透风,她才会那么热。 她小声嘟囔,“谁冒失了,明明就是你——”要不是他突然神经兮兮的贴过来抱她,她也不至于为了躲他撞马车上去。 “你说什么?” 姜妤摇头,很是憋屈的说:“没什么。” 她一张明艳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宗纪好笑的解释他刚才抱她的原因,“我是见你困了,想让你靠在我怀里睡会。” 他说着又往这边移,姜妤瞪大眼睛,像躲瘟神一样双手挡在前面,嚷道:“不必了,我不困。” 宗纪好脾气的说:“没事,你可以睡。” 姜妤使劲的睁着眼睛,眼珠子瞪得澄圆给他看,证明自己不困。 笑话,和他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耍流氓的色狼坐在一辆马车上,她哪里敢睡。 她警惕的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这是她的马车,他为什么会在自己的马车上? “你为什么会坐在我的马车上?”她想到这里,就问了出来。 宗纪对她的后知后觉很是一言难尽,“这话你应该在出宫的时候问。” 他们俩一同出了宫门后,他便跟着她上了信阳侯府的马车。 姜妤暗叹自己大意,这人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你真不睡?” 姜妤斩钉截铁的摇头,“我没有在外面睡觉的习惯,再困我都不会睡的。” 一刻钟后,宗纪看着她闭着眼睛,脑袋摇摇晃晃的要倒,伸着胳膊揽在她的前胸,睡得云里雾里的姜妤抱住他的胳膊,脸颊贴着他的胳膊蹭了蹭。 宗纪放下手中的书册,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到怀里,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姜妤皱眉,抬手在面前乱挥了一通,这样都没醒,还敢叫嚣自己再困都不会睡。 姜妤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翡翠在外头听见动静,挑开帘子,问道:“郡主,可要起身用饭?” 姜妤坐起身问:“我怎么睡着了,世子呢?” 翡翠回道:“郡主您在马车里就睡着了,世子把您送回来才走。” 提起宗纪,翡翠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她以前说宗纪不好,是因为郡主从小就敌视平阳王世子,如今郡主都和平阳王世子亲近了,她一个做婢女的哪敢说半个不字。 而且她发现郡主自从亲近世子以后,整个人和以前都不一样了,世子也比想象的还要温柔。 适才马车一路通行到栖霞院,郡主睡着了,世子怕吵醒郡主,亲自把郡主抱下来,示意她们不要出声。 “什么,宗纪把我抱下来的?你们就由着他一个外男把我抱下来?” 翡翠道:“郡主放心,当时只有我们自己人看见,绝对不会传出去。” 她担心的是这个吗?宗纪现在已经可以堂而皇之入她的闺房了,而她的婢女还傻乎乎的乐呵,姜妤气得想打人。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不要随便听别人的话。” 翡翠这才发现郡主不悦了,垂首不敢说话,姜妤摆了摆手道:“准备晚饭吧,我饿了,还有,把绮荷叫过来。” “是。” 姜妤饭吃了一半,跟着苏绮荷的奉成过来回话,说苏绮荷今日病了,唯恐过了病气给她,不敢来见她。 病了? 姜妤蹙了醋眉,问道:“什么时候病的。” 奉成回道:“下午便病了。” “什么病你可知道?可请府医看了?” “府医说是风寒,让绮荷姑娘静养几日。” “那你下午可曾见过她?” “这——”奉成面色为难道:“属下不好进绮荷姑娘的房间。” 姜妤道:“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姜妤总觉得苏绮荷的病有些蹊跷,这么巧宗纪来了府里,她就病了,奉成一直守在外面,她到底在不在屋子里就不一定了。 不过她到底也只是怀疑,既没有证据,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为了稳住苏绮荷,她特意让府里的舞姬陪她一起练舞,她花重金请人排编舞曲,做出想要她在太后寿宴上献艺的打算,临近太后寿辰,华阳公主邀她到宫里小聚,她在宫道上“巧遇”宗纪和霍英彦。 姜妤笑着打了招呼,想着宗纪和霍英彦应该是去见圣上,他们也不顺道,宗纪已经信步走了过来。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气氛有些诡异,姜妤没忍住出声打破沉静,“世子,有事?” “几日不见,你瘦了许多。” 姜妤:“......” 几日不见,他嘴巴又在哪里抹蜜了吗? “是吗,世子看起来也更加的俊朗了。” 前面有一个观景楼,两人极有默契的走了进去。 宗纪看着她说:“可是为了太后寿辰操劳?” “倒也不是很操劳,寿礼都是阿誉在安排。” 宗纪含着笑说:“听说你准备在太后寿宴上,让舞姬献艺。” 姜妤说:“我还没确定要不要让她们上场呢,你也知道,太后不大喜欢我,对我准备的寿礼必然挑三拣四,所以我留了好几手。” “既然还没确定,不如就不用舞姬了吧。” 姜妤不解的看向他。 宗纪淡淡一笑:“这是太后寿辰,老人家应该不太喜欢看年轻漂亮的姑娘跳舞,这么安排,不太妥当。” 姜妤本来也没打算让苏绮荷她们来,听他这么一说顺着他的话道:“世子说的有理,我回去再考虑考虑。” “我替你准备一份寿礼。” 姜妤惊喜道:“这么好?” 她感慨完,发现宗纪微微含笑看着她,便知道他说要帮自己也是有条件的。 “那世子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向你讨一个人。” 不用他说,姜妤瞬间就明白了他想要谁,装傻道:“不知世子想要谁?” “你从临源阁带回去的那个杂耍艺人。” 姜妤唇角勾了下,垂下眼,怏怏道:“世子怎么又想要她了,我记得那会我问过世子要不要把她带回去,世子自己说不缺粗使丫头,怎么,现在你又缺了?” 她这话说的酸溜溜,像是吃醋了一样,宗纪说:“我见那个百戏团不错,便把他们请到府中准备在太后寿辰那日让他们入宫,昨日台柱子从高处摔了下来,别的戏班子跟他们配合不默契,所以才想到了你带回去的那个。” “难怪世子突然跟我说舞姬献艺不好,原来是存了私心啊。” 宗纪微微含笑,不置可否。 姜妤假装认真思索了会,站起来道:“我是不会把她给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见她貌美,想要收为己用吧,有我在,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把她给你的。” 她甩着胳膊就要走,宗纪拦腰把她抱到怀里,抿着嘴笑,“吃醋了?” 姜妤别过头,“谁吃醋了,别想用激将法。” 她推开他,冲他抬着下巴哼了一声。 第60章 姜妤出了观景楼, 步履飞快的往储秀宫走,翡翠和珍珠适才候在外面,并不知道二人在里面说了什么, 见姜妤面色激动, 忙疾步追上,担忧道:“郡主,这是怎么了?可是和世子闹不快了, 郡主, 您走慢点,等等奴婢。” 姜妤走得快, 没人敢管她,但她们做奴婢的在宫里这般横冲直撞,被人拿住了错处是要矮罚。 姜妤没应声, 步子缓了下来,渐渐就意识到不对劲。 要按她之前想的那样, 苏绮荷是宗纪特意安排入宫做内应,那她要让苏绮荷在太后寿宴的时候献艺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意吗又能把人安插到圣上身边, 又能不受任何人怀疑, 他又为何劝自己不要把苏绮荷送进宫呢, 还要把人要到自己身边。 这行为逻辑不通啊。 姜妤边走边想, 看书里的剧情苏绮荷与宗纪之间显然是有些猫腻的, 宗纪对其他女人一向是冷淡疏离, 却主动帮苏绮荷脱困,难不成他们俩这是从小就认识, 苏绮荷因为长相与圣上年轻时喜欢的女子相似,被培养成内应辅佐宗纪这个世子,两人日久生情, 宗纪刚开始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为了图谋皇位按照计划把苏绮荷送到了自己身边,但眼瞧着太后生辰临近,他内心纠结,加之他几次假借送自己回府之名暗中与苏绮荷见了面,更加不舍得把有好感的女人拱手让人,所以现在反悔想把人要回去。 为此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份价值不菲的珍宝作为礼物,就是为了把苏绮荷给换回去。 姜妤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书里面除了永安郡主姜妤,就属苏绮荷与宗纪的对手戏最多,永安郡主就是个炮灰设定,而苏绮荷就不一定了,她虽然没有看到两个人的感情戏,但两人在一步步架空宁熙帝的权利,把控朝堂时配合的极其默契,苏绮荷为了帮宗纪可谓是不遗余力,就算宗纪是铁石心肠也化成绕指柔了。 如果是这样,苏绮荷不进宫对她来说是好事,但也难保这是宗纪心思缜密,看出来她并不是真的想让苏绮荷入宫献艺,为保万无一失,把人要回去自己安排入宫。 姜妤还没琢磨明白宗纪的用意,人已经到了华阳公主居住的储秀宫,内殿的窗户大开,华阳公主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见她耷拉着脸,垂头丧气,膝头微拱,坐了起来,眉眼温柔的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的小郡主不高兴了。” 姜妤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她,脸上的郁气一扫而空,笑盈盈的走了过去。 华阳公主从榻上下来,拉着她的手坐到椅子上,“好一阵不见你进宫了,可是为了躲太子?” 姜妤叹了口气,捏起案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口。 “表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子太固执了,太后寿辰又快到了,太后有意让孙家的姑娘入主东宫,我这总往东宫跑也不太妥当。” 华阳公主点头赞同,欣慰的看着她,“长大了,做事知道三思了,你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连太后都敢拌嘴呢。” 姜妤见她表情微妙,想到从前永安郡主觉得太后不是宁熙帝生母,且出身不高只是仰仗宁熙帝才有如今的尊荣,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干笑了一声说:“我这不是怕圣上夹在中间为难吗?而且我以前是想做太子妃,太后才会看我不顺眼,现在我都不想做太子妃了,没必要和太后过不去,这万一孙靖雪真做了太子妃,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华阳公主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笑道:“你放心,就算你不做太子妃,也没人能欺负你。” “我知道。”姜妤笑嘻嘻的揽住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上,“我还有舅舅,还有表姐,表姐你肯定会一直护着我的,你是嫡长公主,莫说是眼下,就是将来的皇后娘娘那也得给你颜面。” “你又说混话。”华阳公主偏着头看她,“我见你与宗纪最近相处的不错,可有想过婚事。” “谁跟他相处的不错了。”姜妤一听这话就急了,挺直腰板道:“表姐,你不要乱说。” “哦,竟是我想岔了,你不喜欢他,不想嫁给她。”华阳公主调侃的看着她。 姜妤当然想过嫁给宗纪,不过那是她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对抗不了宗纪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男人,他要是想要利用与自己的婚事博取圣上的信任,她也反抗不了,只能嫁给他。 “怎么,害羞了?” “表姐,不要再说这事了,这都没影的事。” 华阳公主拍着她的手道:“你呀,就嘴硬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给太子,就趁早把婚事定下来,父皇眼下虽没有把你许给太子的意思,但太子毕竟是大宏唯一的皇子,父皇不可能真的不顾他的生死,他要再这么折腾下去,父皇必定会心软,父皇虽宠你,但——” 华阳公主顿了顿,唇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江山为重。” 姜妤见她面色凝重,也认真了起来。 “表姐,你说的这些我能明白,圣上宠了我这么多年,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他的,但是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坚持到我想要的。” “如此甚好,阿妤,表姐就希望你能自由自在的,一辈子都开心。” 姜妤看着她,犹豫了下,问道:“表姐,你是不是,很不喜欢圣上为你选的驸马?” 华阳公主沉默了会,道:“没有。” 姜妤看了看左右,殿内伺候的都被遣了出去,姜妤道:“表姐,其实我能看出来,对这桩婚事你是不满的,这事圣上做的也是过份了些,怎么能——”先把人许给霍家的嫡长子,在嫡长子去世后,为了巩固霍家的地位,把当朝的嫡长公主许给了前未婚夫庶出的弟弟,何况华阳公主与霍家的嫡长子从小订下婚约,为了培养感情,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华阳公主还主动提出要为他守孝三年。 姜妤瞥着华阳公主的脸色,试探得问道:“要不然咱们去向圣上求求情,把你和霍英彦的婚约解除了,我看圣上是很疼爱表姐的,只是表姐从来没跟圣上说过这事,说不定咱们求求他,他就会心软解除婚约了呢,那巩固太子背后势力的法子有很多种,没必要非把公主嫁到他家。”何况以后的皇帝也不是太子,他也不需要辅佐。 华阳公主一把捂住她的嘴,警惕的看向窗外,“别乱说。” 姜妤怔了一下,用口型比划道:“圣上派人监视你了?” 华阳公主摇摇头,轻声说:“我不是担心父皇,阿妤,其实早在英哲过世的时候,我就想过,我未来的夫君会是霍家另外一位公子,但我没想到会是霍英彦,他一个庶子,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心机深不可测,如今他掌管京卫营,手握实权,我与他成婚,早就不是为了巩固霍家在朝堂上的地位了。” 姜妤当然知道霍英彦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身为太子的表兄,暗地里却和宗纪勾搭成奸,辅佐宗纪上位,这是什么样的狠人才能够做到不顾血脉亲情啊。 “你以后见到霍英彦,不要像从前一样骂他了。” “啊,我骂他了?” 华阳公主摸着她的脑袋说:“你呀,自己做过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也不怕自己得罪过人被人寻仇,父皇刚下旨为我与霍英彦赐婚的时候,你觉得霍英彦配不上我,为我出气,跑去骂了霍英彦一顿。” 姜妤:“......” “那怎么办呀,我要不要向他赔罪?” 华阳公主看姜妤紧张兮兮的样子,好笑道:“你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以前可没见你怕过他,放心吧,我与他说过,不许找你麻烦,这事过去这么久也没见他做什么,想来也并未放在心上。” 猝不及防得知又得罪过一位大佬,有点突然。 华阳公主叫姜妤过去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叮嘱她上心婚事,霍贵妃可能在太后寿辰上再次请求圣上把她赐婚给太子,让她对太后的寿礼不必准备的太过隆重,随意的敷衍了事就成,最好能够让太后看了心里膈应,到时即便是圣上动了立她为太子妃的念头,太后肯定也会竭力阻止。 姜妤意会到了她的意思,觉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不让苏绮荷进宫献艺了。 她一回府就让人把苏绮荷叫来,琉璃愣了下,道:“郡主不是吧苏姑娘送给平阳王世子了吗?” “谁说我把苏绮荷送给宗纪了?他向我要人,我没答应他。” 不对,宗纪是在宫里问自己要的人,当时连跟去宫里的珍珠翡翠都候在观景楼外头不知道这事,留在信阳侯府的琉璃怎么会知道。 姜妤着急问道:“苏绮荷呢?” 琉璃意识到自己被人诓了,跪到地上认错,“郡主,午时平阳王世子身边的护卫到府里说世子准备太后寿辰,向您借用苏姑娘,您就把苏姑娘送给她了。” 姜妤一听,气得站起来叉腰踱步,“他一个平阳王府的人,他说的话你怎么能信,怎么不懂我回来,琉璃,你办事一向稳妥,今日怎么这么糊涂。” 玛瑙跟着跪了下去,“郡主,宴护卫说他那边急着用人,还带来了您的亲笔书信,奴婢见确实是您的字迹,便一时大意让他把人给带走了。” “我的书信?”姜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书信,“拿过来我看看。” 琉璃从袖中掏出一个纸条递给她,上面确实是她的字迹,写明要把苏绮荷送给宗纪,让琉璃把苏绮荷的身契一并给宗纪。 她确定以及肯定,这个字不是她写的。 她捏着那页纸,深吸了口气,好一个宗纪,向她讨人不成,居然给她使出这种手段,这操作简直太狗。 “把能叫上的人都给我叫上。” 珍珠惊讶道:“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姜妤咬牙切齿道:“抢人。” 第61章 “郡、郡主, 您三思啊。”珍珠拦在姜妤面前。 姜妤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平阳王府的方向跳脚,“三思?人家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还怎么三思, 我堂堂永安郡主, 居然会被人欺压至此,从我府上抢人,他宗纪也不打听打听我永安郡主在康定皇城的名号, 老虎不发威, 他当我好欺负是不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从我手里抢人, 简直无耻。” 翡翠默默道:“世子就是不去打听也知道郡主您的名号,您可是从小欺负他长大的。” 珍珠拽了下翡翠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嘴, 这么多年她就改不了补刀的毛病,郡主这火气都够大的了。 “郡主, 您先冷静,这事固然是世子做的不妥当, 但您想想, 您这段日子对世子百般体贴, 好容易让世子对您有了改观, 这么贸然带人冲入平阳王府, 那您之前做的那些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姜妤一听珍珠这话, 心里一紧,不自然的眨了下眼, 回头看着珍珠,“你看出来我之前做那些事的目的了?”珍珠是几个贴身婢女里面最聪慧,最善于察言观色的, 她该不会看出来自己故意对宗纪曲意逢迎了吧。 珍珠点头,“是啊,郡主突然性情大变,对世子关怀有加,不就是对世子动了心思吗?苏绮荷只是一个杂耍艺人,您不愿意送给世子,难道不是担心世子会被苏绮荷引诱,将苏绮荷收房吗?” 姜妤:“......”嗯? 她是这么想的吗? 她可以这么想。 姜妤一拍手,“对,你说的没错,苏绮荷生得貌美如花,虽然出身低了些,但也难保宗纪被他迷失心智,事不宜迟,你们速速与我到平阳王府要人。”这珍珠还真是个人才。 珍珠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郡主,即便如此,您也不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去平阳王府要人,这万一世子在你这里骗走了苏绮荷的消息传了出去,圣上知道了,必然会觉得世子不是您的良配,到时候你想与世子在一起不就更难了吗?而且苏绮荷是有几分美貌,可跟郡主您比起来,逊色太多,您不至于为了一个苏绮荷毁了您和世子的姻缘。” “怎么不至于。”翡翠不赞同珍珠的话,愤愤不平道:“郡主,世子他明知道您不好惹还从咱们这里骗走了苏绮荷,这简直就是鬼迷心窍,苏绮荷这个女人不简单,决不能留她在世子身边,至于珍珠说的担心圣上知道后觉得世子不是良配,郡主大可放心,圣上宠爱您,只要您想要的,圣上一定会给你,但若是世子的心被别人勾跑了,那可就真的拉不回来了。” 两个丫头各抒己见,目的都是为了姜妤和宗纪的“姻缘”不被破坏,姜妤现在考虑不了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阻止苏绮荷进宫,绝不能出现一点意外,圣上疼她一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入这场精心设计的温柔乡里。 “不必再言,带上人,跟我走。” 姜妤走到信阳侯府大门的时候,护卫队的人已经到齐了,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声势浩大的出过门了。 平阳王府的门房远远看到永安郡主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往这边来,动作熟稔的关上了大门。 陈护卫看了眼,见平阳王府门庭紧闭,门口一个人都没留下,扬声禀告,“郡主,门关上了。” 姜妤转着手腕上的镯子,不耐烦道:“那就砸门,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吗?” 以前永安郡主可没少闯平阳王府。 “是。” 陈护卫一挥手,后面冲出两排护卫合力抱着攻城用的撞木向平阳王府的大门撞了过去。 “世子,世子,不好了,永安郡主带着攻城木来撞咱们王府大门了。” 守门的管事一路跑到后院通报,宗纪正在同曹华清对弈,还没做出反应,曹华清已经抢先一步问道:“世子,你做了什么,郡主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撞王府的门。” 宗纪扫了他一眼,淡定道:“为何要关门?” 管事道:“小人见永安郡主带人往咱们这边来,怕她闯进来。” “关上了她就不闯了?” “......” “还不去开门,等着门被砸坏。” “是,小人这就去给郡主开门。” 门房管事飞快的跑了出去。 曹华清在宗纪这里没问出什么,走到门外,扯着宴义的胳膊问道:“这又闹得哪出?世子早就知道郡主会来砸门?” 宴义双手环臂,看向檐顶,“我不知道,是世子让我去信阳侯府假借郡主之名把苏绮荷骗来了。” 曹华清摸了摸胡子,“苏绮荷对永安郡主来说不过就是个婢女,永安郡主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宴义目光鄙视的看着曹华清,嗤笑着摇头。 “哎,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在鄙视老夫吗?” 宴义道:“世子从不主动接近女人,郡主也是费尽心思才与我们家世子交好,如今世子为了别的女人假冒她的笔迹,如此费心,先生竟看不透郡主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先生这般年纪,也应该娶一房妻室了。” 听了宴义的解释,曹华清恍然,女人吃醋真可怕。 姜妤一路冲到宗纪书房,将他假冒自己写得那封信拍到他面前。 “平阳王世子,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宗纪被她揭穿,没有半分心虚慌乱,看向她说:“郡主不必担心,人是被我借来了。” “借?”姜妤胸口怒火飙升,双手拍在桌上,棋盘上的棋子哗啦啦四溅到地上,她俯身同他对视,“世子这是借吗?不问自取是为偷,你是从我府上偷人。” 宗纪挑着眉角笑了笑,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本郡主在跟你说正事,世子莫要动手动脚。” 姜妤皱着眉,挥开他的手。 宗纪:“郡主不是说过喜欢我,无论我要什么郡主都会努力为我取来吗?只是一个婢女,郡主就做不到了?” “休要诡辩,一码归一码,我喜欢你,想要送你东西开心,那是我的事,可你主动开口向我讨要,那便是你利用我的喜欢博取好处了,何况我没答应你,你就假造信件,骗我府上的人,这更是鸡鸣狗盗之辈才能做出来的事,非君子所为,平阳王世子,你这么做,真是让我很心痛。” 宗纪眼眸中映着她的脸,含着笑剥了个橘子递给她,姜妤紧抿唇角,冷漠的看着他。 “郡主,我跟你说过,我想让百戏团进宫献艺。” 姜妤激动道:“绝对不行。” 宗纪目光诧异的看向她,她对苏绮荷进宫献艺反应怎么这么大? 姜妤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低咳了一声:“我也准备让苏绮荷进宫献舞,我花重金请人排编舞曲,就是为了让她能够在太后寿宴上讨太后欢心,为我争光,都练了这么久了,眼瞧着太后的寿辰就要到了,世子说一句想让她随百戏团进宫献艺就要把人借走,未免太过不讲道理了吧。” 宗纪微微含笑,“郡主与太后不是不和吗?为何这次要为太后寿辰如此大费周折。” “太后寿辰那可是各王公大臣都在,我选的人能够引众人注目出风头的是我。” “郡主如果想要出风头,皇城擅舞的舞姬多得是,我可以另外送一位给郡主。” 姜妤道:“你就是送十个百个舞姬给我,我也不要,我只要苏绮荷,把苏绮荷还给我。” 宗纪轻轻的摇了摇头,姜妤气急败坏的喊,“来人,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苏绮荷给我找出来。” 宗纪淡淡道:“郡主,这里是平阳王府,不是你任性胡闹的地方。” 姜妤心中一凛,听出了宗纪话里的警告,瞬间怂了,理了理衣袖,朝着外面喊道:“你们先等一等,先不要搜。” 宗纪温和一笑,姜妤看着他笑里藏刀的样,硬的没行通,只能来软的。 “世子,我对你痴心一片,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宗纪静静的看着她演。 “什么一定要让她随百戏团一起进宫献艺,我看都是你的借口吧,分明就是你被她的美色迷惑,想要将她收房,你为了我身边的一个婢女这样对我,往后我还怎么出去见人,我永安郡主的颜面往哪放。” 宗纪拧眉道:“你在乎的只是你的颜面。” 姜妤愣了下。 宗纪站了起来,走向姜妤,姜妤被他逼着后退了两步。 “你闹这么大阵仗,只是担心外面会传出我与你身边婢女的谣言,你没有面子,姜妤,你现在说你钟情于我,是不是因为我还没答应你,你觉得没有面子,才在我面前装作一副款款深情的模样。” 姜妤:“......”这?不是她在找他问罪吗?转向有点快,她得缓一缓。 不是,他这什么脑回路和关注点啊。 “我在和你说苏绮荷的事,你就说,是不是看上她了。” 宗纪捏住她的下巴,“有你在,我还能看上谁?” 姜妤捂着胸口,别过头,“既然你没看上她,那就把她还给我。” “她得留在我这里,我有用。” 有用? 姜妤瞪大眼睛,“不行,她在我那里也有用,你得把她还给我。” “我要是不还呢?” “你要是不把她还给我,我就——”姜妤左右看了看,找了好几样瓷器在手里掂量,最后都放回了原处,没敢对着宗纪的头砸过去。 最后翻身坐到了太师椅上,“那我今天就不走了,我就盯着你,看你什么时候把她还给我。” 她一副无赖样,胳膊搭着半躺在那里,顺手给自己剥了个橘子,宗纪已经习惯了她不按常理出牌,原本看她那嚣张得气势还以为她要不把平阳王府拆了誓不罢休呢,没想到就是个半吊子,这么快就不行了。 宗纪点头一笑,“正好,我也不想让郡主走,那今日就在平阳王府住下吧。” “你干嘛。” 宗纪到姜妤跟前,身子一低,胳膊拦过她的腿弯把她扛到了肩膀上,闷笑着说:“不是不走了吗,住书房不是我们王府的待客之道,不如住我的卧房吧。” 第62章 “平阳王世子, 你放我下来,我生气了,宗纪。” 书房到卧房相距不远, 姜妤带来的人早被宴义请了出去, 宗纪堂而皇之的把姜妤扛到了卧房,姜妤被她放到榻上,转过身, 气呼呼的瞪着他, “宗纪,你太目中无人了。” “哦, 怎么不叫我世子了?”宗纪慢条斯理的撩着袍子坐在她对面。 这般被他摆布,姜妤心里有气,忿忿得踢了脚桌子, 桌子纹丝不动,反倒是她疼得皱眉, 眼圈就泛了红。 宗纪见她疼哭了,捞住她的脚腕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姜妤抽回来, 被他按住了, 语带责备道:“你说你好端端的踢桌子做什么, 那是死物, 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姜妤唇露讥讽, “我倒是想踢活物,谁让我舍不得呢。” 宗纪也心知肚明她那一脚想踢的是自己, 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脚腕揉了揉,“疼吗?” 姜妤心里嘀咕他假好心,嘴上道:“你把苏绮荷还给我就不疼了。” 她咬着唇, 眸中含了水汽,眼尾泛红,楚楚可怜的模样,宗纪心头不由荡漾,面上不动声色的说:“这苏绮荷还有治病的能耐呢。” 姜妤横眉道:“谁有病了。”他才有病。 “世子,韩大夫来了。” 宴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宗纪头都没抬的嗯了一声,放下姜妤的腿,淡声道:“让他进来吧。” 韩大夫是平阳王府的府医,之前宗纪吃桂花糕中毒的时候姜妤见过他,这会过来,难不成宗纪真生病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宗纪,“你生病了?” 宗纪听她关心自己,笑了起来,“不是什么大病。” 站在一旁候着的韩大夫悠悠道:“是不是大病得大夫诊了以后才能知道。” 这话竟像是挤兑宗纪一样,姜妤噗嗤一笑,心里默默为这位韩大夫竖大拇指,这也是个能人,连宗纪的话都敢堵。 宗纪看着她嘲笑自己,也没生气,按照韩大夫的话撩起袖子,韩大夫搭在他手腕上摸了脉,在姜妤的好奇的视线下起身回道:“世子身体已经痊愈,稍加调养便可。” 姜妤问道:“世子之前是生病了,得了什么病,怎么没跟我说?” 他看起来壮的跟头牛似的,也不像生病了啊。 宗纪不答,整理好衣袖,抬头对韩大夫道:“给郡主也看看。” 姜妤缩着胳膊道:“我又没病,不需要诊脉。” 宗纪握住她的手腕拉了过去,“你刚刚磕到脚了。” 姜妤噎了一声,他觉得宗纪果然有病。 脑子有病。 磕到脚要大夫给她诊脉,简直是可笑。 她一手撑着下巴,无聊的看着韩大夫认真的给自己诊脉。 她觉得这韩大夫也是个戏精,明知道她只是磕了脚还能这么凝神贯注的给她诊这么久,就为了配合他主子的心血来潮。 “怎么样?”宗纪问。 韩大夫垂首道:“脉象平稳,并无异常。” “诊仔细了?” 宗纪看起来不是很放心,姜妤甩着手腕,凉凉道:“世子,我这就是踢了一下你家的桌子而已,你不必暗示你家府医说我得了什么病恐吓我吧,我这脉诊了这么久,还能仔细出朵花来,你放心,我惜命着呢,我家的府医每隔半月便要为我请脉。” 韩大夫躬身道:“世子,我先告退了。” 宗纪点了点头,看向姜妤,“你还不打算回去?” 姜妤本来知道他生病刚好,不想太闹腾他,看他又装没事人一样,便忍不住梗着脖子道:“世子还没把人还给我呢,难道世子要为了心上人,同信阳侯府作对,你就不怕我让圣上杀了她?” 姜妤没什么底气的威胁。 宗纪听她满口胡说,好气又好笑,在她额上敲了一下,“我哪来的心上人,便是有,也该是你。” 姜妤咬牙道:“你怎么好意思用这种话诓我,你从我手底下骗人,连掩饰都不掩饰,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不能拿你怎么样吗?但凡你动点心思,做的不那么明显,我心里也不会这么不好受。”他有一万种手段从她身边带走苏绮荷,神不知鬼不觉,却偏选了这种直白的法子,这不就是有恃无恐欺负人吗? “我不掩饰,是因为我不想骗你。” 虚伪,他骗自己的事还少。 “好,那你告诉我,你既然不喜欢苏绮荷,为什么一定要她,不惜从我手里抢人。” 宗纪沉默片刻,“我留她有我的用处,暂时不能告诉你,你若不放心,太后寿宴上,我就向圣上求亲,让圣上为我们赐婚。” 姜妤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冷笑道:“世子当真是好算计,前脚刚得了苏绮荷那样的美人,后脚就要求娶我,娶妻纳妾,倒是坐享齐人之福,可你未免也太轻看我永安郡主了,当初我不愿意嫁给太子,就是因为他背着我收了太后送给他的侍妾,我姜妤乃是寿昌长公主与信阳侯之女,生来尊贵,岂能与别的女子分享丈夫,天底下这么多男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比比皆是,脏了的,我才不要,世子就不必向圣上求娶我了,我不点头,圣上是不会答应你的,免得当众被拒婚,失了颜面。” 姜妤心知自己今日肯定要不到人了,放了狠话后也不看宗纪的脸色,甩着袖子,扬长而去。 宗纪被她这番话气得肝疼,瞧着姜妤潇洒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窗口的宴义询问道:“世子,郡主走了,要不要我去把她请回来。” 宗纪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去把韩大夫叫过来。” 韩大夫并未走远,刚刚退下也只是发觉姜妤和宗纪要吵架了,作为一个大夫,不需要听到太多,这才极有眼色的退到外面候着。 片刻功夫,韩大夫便踏入房间,曹华清也跟了进来。 宗纪问道:“确定她没中毒吧?” 韩大夫道:“世子放心,我已经仔细诊过,郡主并无中毒迹象,而且郡主神采奕奕,满面红光,也不像是中了牵忧毒的样子。 牵忧毒,是一种□□,无色无味,长久服用会上瘾,产生幻觉,心情焦虑,精神错乱,有自杀意向,宗纪知道这种毒药,是因为这种毒药出自平阳王府,连名字都是平阳王取的。 而现在,这个毒,出现在苏绮荷手中。 宗纪早就知道他那个父王不是表面上那么荒诞无稽,胆小怕事,他也隐隐察觉到,他父王可能是在暗中助他,但他没想到,他居然把苏绮荷送了过来,如果不是他发现了苏绮荷的身世,他父王可能还会继续隐藏。 曹华清道:“世子,王爷给绮荷小姐牵忧毒,应该是为了给皇帝下毒,绮荷小姐还未进宫,不会贸然对郡主下手,眼下韩大夫也为郡主诊脉了,您安心了,不如把绮荷小姐送回郡主身边,皇帝信任信阳侯府,只有信阳侯府送入宫的人,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王爷这次,可真是为您送来了一大助力。” 自从知道苏绮荷的身世以后,曹华清就很是欣慰,之前他们也只是猜测王爷在暗中相助,但他的所作所为又着实荒唐,如今总算能确认,王爷并非对世子不闻不问,也不是真的想废了世子之位,虽然这些对现在的世子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宗纪皱了皱眉,沉声道:“姜妤没确定要送舞姬入宫献艺,苏绮荷到她身边没用。” 曹华清懂了,这是怕东窗事发后牵连永安郡主。 “那就让绮荷小姐随百戏团入宫吧。” 宗纪又说:“曹先生,我准备送绮荷回平阳。” 曹华清不赞同的看着宗纪,“世子,太子性情鲁莽,朝堂之上大半官员对他不满,如果他“气死”了皇帝,羞愧难当,自缢谢罪,您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大位,但皇帝身体康健,他又谨慎多疑,近些年选秀都取消了,我们无从下手,不妨让绮荷小姐一试,而且绮荷小姐也不会愿意回平阳。” 宗纪摇了摇头,“此事不急,待日后从长计议。” 曹华清窒了窒,世子蛰伏多年,去年他便看出世子不想再等了,如今时机成熟,太后寿辰近在眼前,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还有什么需要从长计议的。 曹华清很是无语,再接再厉道:“世子,听说太子近来为了让皇帝给他和郡主赐婚,不惜绝食,皇帝就他这么一个儿子,难保不会心软,且皇帝早前有意让您娶郡主,近日却绝口不提,说不定太后寿辰便会为他和郡主赐婚。” 宗纪脸色微变,冷声道:“让太子消失在世上,不是什么难事。” 曹华清噎了一声,“可若太子死了,皇帝必然会震怒彻查,到时候难保不发现咱们的人,咱们的人固然可以直接攻入皇城,但必然会被冠上谋朝篡位的名头。” “曹先生不必再言,我心中自有成算。” 曹华清见他心意已决,长叹口气,颇为无奈,“世子能让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吗?您不想回家了吗?” 宗纪垂头看着桌上剥了一半的橘子,曹华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胡乱丢在桌子上的橘子和皮,试探的问道:“世子是为了永安郡主?” 宗纪默然不语,他问过姜妤,她很在意她舅舅,如果圣上死在他手里,她会怎么对他,想到这里,他心情烦躁,对曹华清道:“我母妃生前最惦记的便是姨母一家,绮荷是我表妹,不能让她替我犯险。” 曹华清:“......”你怀疑她给郡主下毒,强行把人锁在屋里,威胁恐吓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那是表妹。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怎么老是觉得女主遇到男主很怂呢,原主就是因为不怂,很刚,才被搞那么惨啊,正面刚,被搞了怎么办 第63章 十一月初五, 太后寿辰,宁熙帝命贵妃操办宴席,正宴摆在晚上, 白日里太后与贵妃带着众诰命王公女眷于华元宫戏楼听戏, 等候晚上开宴。 年长些的诰命女眷大多陪在华元宫,未出阁的年轻姑娘便跟着宫中几位公主在华元宫附近赏玩。 太后不喜永安郡主,永安郡主也不爱听戏, 她是天之骄女, 到哪都必须众星拱月,但太后因看不惯她, 总喜欢把她娘家的几位侄孙女叫到身边,众诰命女眷知道太后有意抬高孙家几位小姐的身份,便顺着她的意夸赞孙家几位小姐。 孙家以孙靖雪为首的几位小姐自小便被太后悉心培养, 在外人面前知书达理,稳重端庄, 同飞扬跋扈的永安郡主形成鲜明对比,那些称赞孙家姑娘蕙质兰心, 娴静典雅的话听在永安郡主耳朵里就像是骂她一样, 偏偏太后寿辰, 那些人自然是要捧着太后。 她永安郡主是什么人, 当然不会给人做陪衬上赶着找不痛快, 是以往年永安郡主都只出席有圣上在场的晚宴。 “听说前几日永安郡主又带人去平阳王府闹事了。” 华元宫偏殿玉堂殿里, 众贵女簇拥着宝和公主闲聊,都知道宝和公主与永安郡主不对付, 永安郡主不在,这话题说着说着自然就往永安郡主闹笑话说了过去。 姜妤带着人浩浩荡荡去平阳王府,用撞城木撞平阳王府大门的事当天就传得沸沸扬扬, 这事发生在别的世族小姐身上堪称惊世骇俗,放到永安郡主身上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因为平阳王世子并未追究此事,众人不知永安郡主去平阳王府闹的原因,不过两日众人的注意力便被其他事情吸引过去了。 这群贵女也是为了讨宝和公主开心,才又重提此事。 宝和公主上回在狩猎场被姜妤威胁了一通,回宫后越想越恼,还气得两顿没吃饭,想到当日姜妤说自己故意散播谣言孤立她,她还担心她会去找父皇告状,这会听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姜妤,心里踏实了不少,姜妤的性子本就不讨喜,何况那事都过去了那么多年,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她身边坐着的宗宛柔捂着嘴笑,“姜妤从小到大肆意妄为惯了,莫说是去平阳王府闹事,就是拆了平阳王府也不新鲜。” 另一个贵女道:“话虽如此,但不是说永安郡主喜欢平阳王世子吗,上回在狩猎场上她二人还拿了默契大赛的头名,瞧着平阳王世子对她也有几分不一样,怎的突然又闹了起来。” 临窗坐着的孙靖雪听了这话,抿着唇,胸口发堵,她不懂姜妤那样一个蛮横无理,又经常欺辱宗纪的女人,宗纪到底看上她什么? “嗐,永安郡主从小到大喜欢的人多了去了,不都是新鲜一阵子便弃之如履了,早前还听说她养了不少模样俊秀的面首,供她赏乐,如今也不见那些面首的动静了,她那般三心二意的性子,对谁能有真心。” “可惜了平阳王世子,对她百依百顺的,狩猎场上,别的姑娘给他香囊他都不接,只接永安郡主的。” 孙靖雪脸色微白,宗宛柔便走到孙靖雪跟前,挽住她的胳膊说:“这你们就想差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姜妤从前是怎么对世子的,世子高情远致,怎么可能会看上她那样的,不过是被她逼迫的没法子,只能依着她罢了。” “人人都说阿妤不学无术,狂妄无礼,但我从未听她说起过别人的不是,反倒是你们这些自诩饱读诗书,温柔端庄的好姑娘,背地里尖嘴薄舌,口出恶言,原来经书史册,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众贵女听到这声音,脸色俱是一白,纷纷站起来行礼。 华阳公主着一身橘红牡丹裙,领口衣袖绣着金线牡丹,束腰上缀着一串红色宝石,长发挽成牡丹髻,戴着红翡滴珠流苏步摇,端庄华贵,扶着宫婢的手坐到了首座,面色冷淡的扫过殿中的诸位贵女。 众人背后说姜妤闲话被疼爱姜妤的华阳公主逮个正着,心里惴惴,尤其是开口说话的那几个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贵女们还行着蹲福,华阳公主也不叫起,从宫婢手中接过茶盏,慢悠悠的品着茶,就这么把她们晾在了那里。 这姿势最是熬人,没多会便有人蹲不住了,肩膀开始颤抖,宗宛柔抬眸朝垂首站在一边的宝和公主看了眼,宝和公主知道她是想让自己替她们说话,但她与华阳公主虽然都是公主,身份却差了一大截,华阳公主是嫡长女,连贵妃在她跟前都要客客气气的,对她更是不屑一顾。 “长姐,今日是皇祖母生辰,普天同庆的日子,不如让她们先起来吧。” 华阳公主搁下茶盏,冷笑:“你也知道今日是皇祖母生辰,如此吉祥的日子,你们一群公主郡主却围在这里说三道四,兴风作浪,滢如果刚刚那些话被阿妤听见了,她用鞭子打了你们,又是谁的过错?” 宝和公主不服气,“长姐,我们只是随意聊了几句,难不成姜妤做得,我们说不得了?” 华阳公主淡淡道:“所以阿妤逼迫平阳王世子的时候,你们亲眼所见了?” 宝和公主噎了一声,“别人都是这么说的。” 华阳公主道:“谁这么说的,站出来让本公主瞧瞧。” 众人皆不敢言。 华阳公主身边的婢女站出来指着其中的几个贵女,包括宗宛柔,“你们几位留下,其余人先退下吧。” 都看出来华阳公主这是要为永安郡主出气,刚刚还没来得及附和的贵女都觉得逃过一劫,飞速的退了出去。 剩下的几位贵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心口发凉。 “你们几个去正殿那边,当着太后和诸位诰命夫人的面,把你们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华阳公主轻飘飘的话,让她们的脸色更加难看,宝和公主勉强撑着笑,“长姐,这是要做什么?” “别人都这么说,你们当然也可以说,放心,有谁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就告诉本公主,本公主都替你们记着呢,等会先跟众夫人说,晚上宴席,再当着圣上的面说一遍,让王公大臣们都知道永安郡主做的丑事,岂不是更如你们的意。” “公主,臣女知错了,臣女再也不敢了。” 有个胆小的贵女吓得哭了起来,华阳公主不为所动,宝和公主脸色难看道:“长姐,几句玩笑话,就不必闹到皇祖母面前了吧。” “既是玩笑话,你怎么不拿你自己出来说笑,我且问你,编排郡主,对郡主不敬,是何罪名?” 宝和公主脸上烧红,“长姐,我是公主,姜妤是郡主,往日她对我不敬,怎么不见你为我说什么?” “你是要翻旧账吗?你确定要把你和阿妤从前的事情都翻出来论一论孰是孰非吗?” 宝和公主心虚的错开她的视线,正巧外面来人通报,说太后请她们过去,应该是有人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太后了,宝和公主心里一喜,华阳公主护着姜妤,太后可不会偏宠她。 殿内贵女都松了口气,华阳公主朝着太后派来的女官道:“你去回皇祖母,这里有几个不懂规矩的冲撞了本公主,本公主正在训斥。” 宝和公主急了,“长姐。” 华阳公主道:“皇祖母寿辰以后,你便在自己宫里禁足半月,你若不服,便去告于父皇,至于你们几位。”华阳公主扫过地上跪着的几人,叹了口气,“依着我心里的想法,是要把你们逐出宫去,以后都不许再入宫,但你们都是世族之女,家中应当都不止你们一个女儿,若是这么把你们赶出宫,必会遭人非议,莫说在外面,便是在家中你们也抬不起头了。” “求公主开恩,臣女必会谨记今日教训,再不敢妄言郡主。” 华阳公主起身道:“要真的铭记在心才好。” 华阳公主这边狠狠的给姜妤出了口气,姜妤并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为等会要做的事心神不宁,她捏着手心,给自己打气,她绝不能让苏绮荷出现在宁熙帝面前。 晚宴还没开,华元宫都是女眷,宗纪肯定不会在那边,姜妤正想找个人问问宗纪在哪,正好有个内侍跑过来说宗纪在找她,让她在这里等着,他去回禀宗纪。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姜妤心里想着,面上不乐意道:“此处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让本郡主在这里等着?” 小内侍知道这位郡主脾气暴躁,她腰上那根鞭子随时都能抽出来打人,连忙赔着笑道:“不如郡主去华元宫等着世子。” 姜妤漫声道:“那边咿咿呀呀的唱戏吵得本郡主脑壳疼,本郡主要去毓庆宫小憩片刻。”毓庆宫是寿昌长公主未出嫁前的宫殿,宁熙帝后宫妃嫔不多,子嗣也不丰,这么多年毓庆宫一直空着,姜妤偶尔会留宿在那边。 姜妤到毓庆宫没多久,宗纪便推开殿门走了进来,姜妤坐在小榻上,脸上带着薄怒,阴阳怪气道:“不知世子找我所为何事?如今你也是有妾室的人了,咱们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见面了吧。” 宗纪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还在生气?” 他这几日让宴义往信阳侯府送东西都被她退回去了。 姜妤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理他,看起来真是气坏了。 宗纪想到她这是吃醋,唇角微不可查的掀了掀,撩着袍子坐下,歪头看她。 姜妤被他盯了会,佯装不耐烦的起身要走,就被他拽着胳膊拉到了怀里,姜妤在他怀里挣了两下,满身抗拒,故意道:“平阳王世子,请你放开我,去找你的苏绮荷吧。” 宗纪揽着她的腰,感觉她消瘦了许多,凑到她耳边叹息道:“我与苏绮荷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乱想。” 姜妤哼了一声,“世子做的都是什么事?还让我不要乱想。” 宗纪摸着她的头道:“明日我就让她离开平阳王府。” 姜妤心里咯噔一下,明日让苏绮荷离开平阳王府,这不就是要把苏绮荷送宫里来吗? 宗纪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不,她不放心。 姜妤勉力控制情绪,扯出一个笑脸,“真的要把她送走?” 宗纪含着笑挑起她的下巴,“小醋坛子,没影的事你都几日不理我,若真的——” 姜妤瞪大眼睛,呶着嘴看他,宗纪笑着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姜妤从他怀里下来,坐回榻上,盯着他的脸,突然吸了吸鼻子,面露怅然,抬起袖子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像是怕再他跟前丢人,转过身背对着他擦眼泪。 宗纪见她肩膀微微颤抖,掰过她的肩膀见她眼圈通红,泪珠子还在向下滚,心里一紧,伸手替她擦眼泪,“怎么哭了?” 姜妤拍了下他的手,见他发现自己哭了,便也不在克制,趴在桌上低声抽泣。 宗纪瞧不见她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哭声,问她话她也不理,心口渐生无力,他怕了她的眼泪,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哭了好一会,像个水娃娃一样,一碰她哭得更厉害,宗纪站在她身侧,好声好气的问,“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姜妤头也不抬,哽咽着说:“我之前说我喜欢你,你是不是都拿我当笑话看。” “没有,你把头抬起来,让我瞧瞧你眼睛肿没肿。” 姜妤继续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我院里的丫头都知道我喜欢你,可你不喜欢我,你还看上了我的婢女,你是不是像她们说的,很讨厌我,我一直都在欺负你,纠缠你,我臭名远扬,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人。” 宗纪听她哭诉,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想到她之前同宝和公主说的那些话,或许她一直都在伪装自己,蛮横无理,飞扬跋扈都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而真实的她,只是一个脆弱孤独的小姑娘。 宗纪心疼的揽住她的腰,闭了闭眼,轻声道:“别哭了。”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它都被你哭疼了。” 姜妤怔了怔,窗外的风掠过,有一种缥缈的情愫围绕在他周围,姜妤抿了抿唇,从她他中抽回手,目光凝在他脸上,手在案桌上摸索着摸到了一个糕点盘,从上面捞了一块糕点塞到嘴里。 她的脸上粉红一片,在他的视线下,有些害羞的偏过头,又摸了一块糕点,干咳一声,递给他,“你吃吗?” 宗纪难得见她不好意思,低低一笑,凑到她跟前说:“你喂我吧。” 姜妤手心冒汗,一整个直接塞到了他嘴里,糕点又大又干,宗纪在她含着水汽的眼眸下,艰难的咽了下去。 姜妤捏着手,整颗心脏都提起来了。 宗纪觉得两人现在算是通了心意了,往后无论姜妤说什么,他都不会放手。 “怎么这么紧张,你头一回跟我说喜欢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姜妤一手搭在胸口,目不转盯的看着他,宗纪看着她莹白的小脸,嫣红的嘴唇,想着快要开宴了,忍住心口悸动,牵过她的手说:“等会开宴,你要注意——” 他话说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劲,眸光一凛,看着姜妤心虚的脸色,瞬间明白过来,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姜妤察觉到他的异常,吓得推开他的手,跳到了一边。 宗纪想要抓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姜妤等了一会,见他歪倒在榻上,哆哆嗦嗦的走到了他跟前,在他背上拍了两下,浑身血液冲向大脑。 她居然真的药倒了宗纪。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而真实的她,只是一个脆弱孤独的小姑娘。 我今天很长,算加了半更 第64章 她站在榻边, 居高临下的看着宗纪,他的眼睫低垂,遮住了那双深邃的黑眸, 英挺的鼻梁下紧抿的唇角残留着细碎糕点渣还未来得及擦, 她向后退了一步,后脊升起巨大的恐惧,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原主被囚于宫殿折磨的场景, 像是要被吞噬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这回八成是要完了, 为了阻止他把苏绮荷进献给圣上,居然想到给他下迷药, 而且还成功了。 恐惧之余,胸口又隐隐漂浮着爽快,她一直觉得他是书里的男主, 心狠手黑,多智近妖, 十个自己也玩不过他的心机,从没想过要同他作对, 原主从小到大给他下了几百次药, 没有一次成功, 回回都会被他反过来教训一通, 没想到自己头一回下药就成功了。 看来她低估了自己的实力啊。 她不敢细想他醒来后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报复,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全圣上, 至于其他的,她现在管不了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宗纪要算计圣上,她想保护圣上身体安康,必然要得罪他。 她在屋里扫了一圈, 挑了一个宽敞的衣柜打开,走回去拉起宗纪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准备把宗纪扶到衣柜里,无奈宗纪比她高出一截,昏迷中的人一丝着力点也没有,她铆足了劲也拖不动他。 “啊——” 姜妤一个没站稳,两人一起跌到地上。 咚一声。 是宗纪的后脑勺磕到了地上,姜妤整个人躺在宗纪身上,发髻上的金簪戳在他硬邦邦的胸口,抵的她后脑疼,她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连忙爬起来看宗纪有没有被摔醒。 宗纪双眼紧闭,并没有转醒的迹象,姜妤伸手到他的后揉了揉,守在外面的珍珠听到里头的动静,站在门外不放心的问了一句,“郡主,可要奴婢进去伺候。” 姜妤看看身材高大的宗纪,她一个人也搬不动他,经过她这些日子的观察,珍珠是可以信任的人,她头冲着外面小声道:“珍珠,你进来一下。” 珍珠走进花鸟缠枝落地罩,一眼就看到仰躺在地上的宗纪和跪坐在他身旁的姜妤,脸色微变,“郡主,世子怎么了,奴婢去叫人请太医。” “哎——那个不用叫太医,这——就什么——” 她急忙把要去喊人的珍珠叫了回来,珍珠听她含糊不清不知说了什么,瞬间就明白了。 “郡主你不会又给世子下药了吧?” 姜妤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证实了珍珠的猜想,珍珠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宗纪的鼻息,松了口气,无奈的看向姜妤。 “郡主,你怎么又给世子下药了,这回是什么药,怎么事先没跟奴婢说。” 永安郡主以前给宗纪下药都是让身边婢女去准备的,珍珠身为她的贴身婢女,对她使过的那些招数了如执掌。 “谁让他好色,还把苏绮荷骗到他手里,我这不就是想给他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吗。”姜妤当然不能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珍珠,信口胡诌了一句。 “郡主,这马上太后的寿辰就要开宴了,世子受圣上信任,圣上瞧不见世子肯定会派人询问的,您怎么能在这时候给世子下药呢,您有解药吗?” 姜妤道:“不行,不能把他弄醒,我好容易药倒他一次,怎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先别说了,你快和我一起吧他弄衣柜里去。” 珍珠苦着脸劝,“郡主。” 姜妤无所谓的摆了下手,“男人不能惯着,这万一以后我要是真嫁给了他,他还跑外面拈花惹草怎么办,你不必劝我,我心里有数,只是一点迷药,对身体不会有什么损害的。” 她是主子,珍珠就是再觉得这么做不妥也只能助纣为虐,跟着她一起胡闹。 两人一起把宗纪放到衣柜里,珍珠不放心道:“郡主,真要把世子藏在这里吗?万一您那药厉害,世子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怎么办。” 姜妤要的就是他一时半会不会醒,但就这么把他搁在衣柜里确实不安全。 姜妤对着珍珠吩咐道:“你就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过来你就把人打发了,不要让别人发现宗纪,每隔一会你就把衣柜门打开给世子通通气,我先去参加宴席,寿宴结束我就回来,知道该怎么做吧。” 珍珠点了点,姜妤最后拉开柜门,看着躺在衣服堆上的宗纪,抚了抚他的眉心,轻声道:“睡个好觉吧。” 出了毓庆宫,天色已经不早了,姜妤飞快的往举行宴席的泰安殿去,泰安殿早已布置妥当,廊檐下挂着璀璨的琉璃灯,殿内梁上悬着夜明珠,彩绸交叠,珠光锦簇。 席上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贵妃坐在左上首正同宫妃们说笑,只等宁熙帝带着太后前来,便可以正式开宴了,姜妤走过去给贵妃行了礼,贵妃瞥了她一眼,约莫是她现在不想嫁给太子,贵妃对她的态度也冷了下来,不咸不淡的应了她,便让人领着到她的席位上去了。 这倒顺了姜妤的意,也省得费心和她周折了。 她的席位照旧安排在华阳公主下首,一坐过去华阳公主便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等你好一会了。” 姜妤撩着裙子坐下,笑着说:“来得早也没事,徒听些闲话,我怕我控制不住情绪,在太后的寿宴上闹起来就不好了。” 华阳公主知道她说的是宝和公主和宗宛柔等人,淡淡一笑,也没提她帮她教训了人的事。 姜妤刚坐下就隐约觉得有人往自己看,桌上已经摆好了茶点,她是个嘴和手都闲不住的,跟前有东西便忍不住摸到嘴里吃,但她今日顾不上这些,眼睛一直四处看着,华阳公主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问道:“找什么呢?” “往年宫宴上都是些老套的歌舞,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新鲜的表演。” 华阳公主偏头对着身后的婢女吩咐道:“去,叫掌管寿宴演练的人把单子拿过来。” 姜妤站起身道:“我闲着无事,到后面看看吧。” 华阳公主知道她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点头道:“那好,让雅竹带你过去吧。” 晚宴要表演的乐人舞姬都在偏殿准备,人多嘈杂,管事太监正在训斥人,一见姜妤来了这边,纷纷起来见礼,姜妤摆了摆手,在殿内扫了一圈,没看见苏绮荷和百戏团的人。 管事太监人精似的问道:“郡主是要找谁吗?” 姜妤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把寿宴要献艺的名册给我。” 寿宴不能出一点岔子,名册都是管事太监随身带着的,利索的呈给了姜妤。 姜妤打开册子仔细的看了两遍都没看到苏绮荷和苏逸春的名字,问道:“献艺的人都在这里了?” 管事太监恭敬的回道:“都在这里了。” “平阳王府没有送人进宫献艺?” 管事太监纳闷的摇了摇头,“奴才未曾听说过世子要送人进宫献艺,不过今日所有要为太后祝寿的乐人舞姬名字都要经由奴才登记,不知郡主从何处听说平阳王府也要送人进来呢,若是奴才弄错了,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还请郡主指点一二。” 姜妤愣了下,追问道:“你确定平阳王府没送人进来?” 管事太监被她问得都不敢回话了,唯恐哪一环出了纰漏,找来手下人核查了好几遍,确定平阳王府没有送人进来。 不对啊,宗纪明明说要让苏绮荷随百戏团一起入宫献艺的,怎么表演名册上没有呢,难不成是苏绮荷之前一直在信阳侯府,杂技水平生疏了,宗纪就没让她入宫。 想到宗纪,姜妤脸上的表情就凝住了,她费尽心机把宗纪迷晕就是想趁机把苏绮荷赶出宫,结果苏绮荷压根就没进宫。 她白冒那么大的险了。 她甩着袖子就往外面跑,雅竹在后面喊道:“郡主,你要去哪?等等奴婢。” “你不用跟着我了,回去伺候公主吧。” 她要赶在宗纪清醒前把他从衣柜里放出来,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 她刚从偏殿跑出来,就被贵妃身边的女官拦住了。 “郡主,贵妃娘娘有话跟您说。” 姜妤只好先跟着女官去见贵妃。 “贵妃娘娘。” 霍贵妃道:“阿妤,圣上和太后马上就来了,怎么还到处乱跑,快些到自己位子上坐好。” 姜妤道:“娘娘,臣女刚刚在逛园子的时候遗失了一根发簪,想回去找找。” “不过就是根发簪罢了,本宫让人替你去找,若是找不到,等会本宫让人再给你送几根,圣上命本宫操办太后寿辰,你不要到处乱走了,免得出了茬子。” 姜妤见她一直让自己到位子上坐好,心里觉得奇怪,不过她盯得紧,自己现在要是去毓庆宫,保不齐她要派人跟着自己,宗纪吃了一整块糕点,一时半会应该还不会醒。 她回了自己的位子,华阳公主问道:“有喜欢的吗?” 姜妤摇了摇头,“跟往年都差不多。” 她折腾了那么久,口干舌燥,提起茶盏给自己倒了杯水,正要喝的时候,听到通报声,圣上和太后到了。 姜妤放下茶盏,随着众人一起行礼,当她余光瞥见跟着宁熙帝一起出来的宗纪的时候,他目光凌厉的落在她身上,越来越冷,她后脑勺一阵凉意,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文《我成了皇帝的心头好》by人生漫漫 文案:云蜜穿越了,成了大庆后宫里,一个小小的五品才人。皇帝是个颜控,云蜜看了看自己这张中等脸。 云蜜心道:得了,争取在有生之年做个婕妤,以后当个太妃就好了。 【后来】: 云蜜:我只是想当个婕妤。 乾文帝:蜜儿,你说什么? 云蜜:我说我只是想当个婕妤,做个太妃,你懂不懂,你老是来我这里干什么,你不是颜控吗? 乾文帝:不要你觉得,朕要朕觉得,朕觉得谁好看谁就好看。 众妃:恨的牙痒痒,懿婕妤这个狐狸精。 云蜜:我怎么就狐狸精了,我长的还不如妍婕妤一半好看呢!我冤枉啊! 【注意】: 1.本文架空!!!不接受无礼建议,不接受写作指导,谢谢配合! 2.前面有别人,中后期专宠。 3.有错可指出,但是禁止人参公鸡,谢谢! 第65章 宁熙帝和太后过来, 寿宴就算正式开始了,歌舞奏乐间隙,由宁熙帝起头, 众宗亲上前献礼, 宁熙帝仁孝,对太后这个养母很重视,众宗室自然也铆足了劲的为太后准备寿礼, 讨太后欢心。 姜妤特意留心了宗纪准备的寿礼, 是一尊玉佛像,太后是礼佛之人, 见了他的寿礼很合心意,眉开眼笑的赞了句他的孝心。 宗纪回了自己的座位,并没有提出准备什么特别的表演, 一切如常,如果她没有给他下过药的话。 隔着中间走道, 姜妤撑着头斜望宗纪,宗纪指间把玩着酒杯, 一双幽潭似的眼眸像刀锋一样刮过她的脸, 姜妤连忙逃避他的视线, 下意识的端起桌上的茶盏, 顿了顿, 又放了回去。 华阳公主见她一直没动筷, 夹起一个蜂蜜酱糖藕放到她跟前的缠枝莲纹盘里,轻声问道:“这些不都是你爱吃的吗?怎么什么都没吃, 可是身体不适?” 姜妤站起身道:“表姐,我刚让珍珠去毓庆宫帮我拿披风,这丫头到现在都没过来, 也不知跑哪去了。” “雅竹——” 华阳公主正要命人去找,姜妤道:“还是不要兴师动众了,我自己过去瞧瞧,正好也透透气。” 她睨了眼正拉着孙靖雪说话的太后,华阳公主以为她这是看不惯太后一直夸赞孙靖雪,叹了口气,“行,你出去走走,等会别忘了回来。” 太后寿辰,总不好一直都不在,宁熙帝膝下子嗣不丰,摆得上台面的宗亲后辈也没有几个,她身为备受宠爱的郡主,即便再与太后不和,在这种场合上,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好的。” 姜妤站起身,捏着手心深吸口气,往宗纪的方向看了眼,早死晚死都得死,经过她的深思熟虑,她觉得还是自首把这事挑明了比较好,免得他给自己使暗招。 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姜妤能听到自己胸口剧烈跳动的声音,而宗纪却好整以暇的坐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战战兢兢的往外走,才走了两步便被贵妃叫住了。 “阿妤,你怎么了?” 贵妃身为后宫之首,她扬声一喊,众人便都看了过来,太后见姜妤不老实,皱了皱眉,看向宁熙帝,一脸对姜妤不满,想让宁熙帝主动开口训斥姜妤。 宁熙帝手里端着酒杯,他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训斥姜妤让别人看自己外甥女的笑话,何况他又不是不知道太后故意夸赞孙家姑娘性情温婉是什么意思,在他心里外甥女没有闹起来只是默默的要退出去已经是很乖了,他装作没有看见太后的神色,扭头往另外一边,指着肃王道:“来,与朕喝一杯。” 众人见宁熙帝替姜妤掩饰,便收回了目光。 只有贵妃还在追问姜妤是不是身体不适。 姜妤扬着唇角笑了笑,走到贵妃跟前,贵妃拉住她的手说:“本宫瞧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可是还在想你那根金簪,你放心,回头本宫让人开了本宫的库房,由着你挑喜欢的好不好?” 她边上的一个嫔妃道:“贵妃娘娘对郡主可真是疼爱啊。” 贵妃还握着姜妤的手不放,笑着说:“阿妤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拿她就像对亲生女儿一样,不过这也是阿妤招人疼,前些日子太子身体不适,多亏了阿妤经常过去看他,陪着他,这不,又能跟陛下学着处理政务了。” 姜妤心里冷哼,你就装吧,还像亲生女儿一样,哪一回私底下不是仗着永安郡主想嫁给太子对她摆谱。 贵妃话里有话,众人听出来什么意思都不敢再搭话。 太后特意把孙靖雪叫到自己身边,想让孙靖雪做太子妃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说不定等会就要趁着自己的寿辰圣上不好驳她面子提出这事了,贵妃却在此时把永安郡主叫到身边说了这番话,任谁都知道她这是不满孙靖雪做儿媳妇。 太后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姜妤抽回手,凑到贵妃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娘娘,我想去茅房。” 人有三急,这是个不能拒绝的借口,贵妃只好放她出去。 姜妤从泰安殿出来,没走几步宗纪便跟了出来。 他经过她身边,看都没看她,径直的向前走,姜妤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越走越冷清,见他往一处隐蔽的假山去,瞬间腿肚子都软了。 这种地方,最适合下手杀人了。 她停在原地,宗纪感觉她没跟上,转过头,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姜妤闷着头,舌尖打着颤,“世、世子,不知你看见珍珠了没有?” 她让珍珠在毓庆宫看着他,如今他已经过来好一会了,却迟迟不见珍珠踪影。 宗纪淡淡道:“她是你的婢女,怎么问起我来了。” 姜妤听着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知道珍珠肯定在他手里,急白赤了脸,“世子,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下的,世子要打要罚都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珍珠她只是一个婢女,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宗纪见她急着为珍珠脱罪,眸光渐冷,她给他下药,到现在都不问问他如何了,好,当真是好的很。 “郡主做什么事了?” 他明知故问,姜妤哆嗦了下,讪讪道:“就,下了点迷药。” 宗纪咬着牙道:“就下了点迷药,郡主是不是觉得药下少了。” 姜妤缩着肩膀,先发制人,“那谁让你把苏绮荷骗到你身边的,我这不是生气吗?我——”她抬起头,见宗纪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阴冷的看着她,脊梁骨发冷,“我错了。” 宗纪抬起脚,向她走了过来,“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在糕点里下迷药,怕别人发现我,把我放进衣柜里,这些都不是一句吃醋可以说清楚的吧,郡主分明就是不想让我参加宴席,郡主到底有什么目的?” 姜妤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磕磕巴巴的说:“没有,我那迷药份量不重,对身体也没什么损害,我就是想让你缺席宴席,让圣上训你一顿,我怕有人在宫宴前发现你把你叫醒了,所以才把你藏在衣柜里,我怕衣柜里不舒服,我还在你身下垫了好多衣服,我就......” “姜妤。”宗纪一把拎住她的衣领把她拽到假山后面,光线阴暗,她的背靠着僵硬的石头,冷汗直冒,宗纪的胳膊按在她的胸口,手掌一点点的上移,他盯着她细白的脖颈,沉声道:“从我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有很多人想让我死,我躲过那么多明枪暗箭,却不敌郡主的好手段,如果郡主今日下的不是迷药,而是别的,我这条命,就要丧在郡主手里,郡主,你真的让我很为难。” 他对她毫不设防,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取走他的命。 姜妤瞥着他搭在自己脖颈上的手,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似是在极力忍耐着掐死自己,姜妤听了他的话,胸口发闷,捏着手心保持镇定。 他的眸底尽是失望之色,看着她含了水汽的眼睛,捏住她的下巴,“郡主还想用眼泪骗我吗?” 姜妤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也不可能害你性命,我其实给你准备了许多药,没有一样是伤人性命的。” 她急忙从腰上卸下香囊,从里面取出好几小包药,“你看,这一包是迷药,这一包是泻药,这一包是痒痒粉,我真的只是生你的气,本来想着要让你吃点苦头,可我见到你就舍不得了,痒痒粉会让人浑身发痒,皮肤红肿,泻药让人腹泻不止,我最后只下了迷药,就只会让你睡一觉,顶多就是被圣上训一顿而已。” 她一口气摸出那么多药,宗纪脸都气绿了。 她把那几包药递给宗纪,宗纪没有立马接过去,目光凝在她脸上,然后才松开她的下巴,把那几小包药拿了过去。 一共四包,姜妤只说了三包,宗纪掂量着最后一包,斜着她道:“这一包是什么?” 姜妤就怕他问这包药,抬头望天。 宗纪道:“这包不会是能毒死人的药吧。”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姜妤被他盯得头皮,扯了扯嘴角,尴尬道:“是那、那啥药。” “嗯?” 宗纪歪了下头,好奇的看着她。 姜妤眼神飘忽,放弃抵抗,“春/药。” 这些药都是她在原主调香的房间里找到的,她本来就没打算给宗纪下□□,只是想着有备无患,万一能用上,就把几种不伤性命的药每样都带了点。 她用手撑着额头,不敢看他,宗纪似乎对那包药很敢兴趣,拆开用食指抹了一点,抬起手,放到面前。 “这个不能吃。”姜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宗纪微微含笑,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我知道,我没打算自己吃。” 姜妤心里咯噔一下,警铃大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你这是?” 宗纪把沾了药粉的食指抵到她红润的唇边,轻声道:“吃下去,迷/药的事,一笔勾销。” 姜妤:“......” 第66章 他略带薄茧的手指在她的唇上来回摩挲, 他口中的一笔勾销并没有使姜妤好过多少,这可是春/药啊,谁知道吃下去以后会变成什么德性, 这地方虽然隐蔽但毕竟是在皇宫, 随时都有人经过,她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万一做出当众脱衣, 饥渴难耐这种事, 还不如死了算了,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去了。 她紧紧的抿着唇, 唯恐舌尖不小心伸出碰到唇上的药粉,从袖中摸出一块手帕,正要擦嘴, 宗纪在她的手腕上敲了下,她手腕剧痛, 手帕就掉到了地上。 她另一手捂着被他敲到的地方,疼的蹙眉却又不敢张嘴喊, 他下手真狠, 她深觉自己这回是真的命不久矣了。 “拿手帕做什么?” 她狡猾的跟个小狐狸一样, 小动作又多, 宗纪上了她一回当, 对她防备心很重。 姜妤知道他误会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抬起头,眸中闪着泪花, 捂着手腕朝他噘嘴,她只是想把自己嘴上的药粉擦掉再说话。 宗纪盯了她一会,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她的手腕疼的抬不起来,像是要断了一样,她伸着头,向他的胸口靠了过去。 宗纪正要躲,听她带着哭腔哼唧了一声,身形微顿,厉声斥道:“你干什么?” 姜妤贴着他的衣服,脑袋来回拱了拱,把嘴上的药粉都曾在他的衣服上,她太紧张,额角冒了许多汗,他胸口那一片都留下了斑驳的湿痕。 她迅速的擦完嘴,怕他再揍自己,急声道:“世子,我刚刚是要把嘴上的药粉擦掉。” “擦掉?”宗纪眉头一挑,“所以你是不打算吃下去了。” “世子,我好歹也是个郡主,在这种场合吃春/药不太好吧,俗话说的好,士可杀不可辱,你这——啊。” 宗纪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狞笑一声:“士可杀,不可辱吗?既然郡主如此高节,那我就成全郡主。” “啊——” 姜妤闭着眼睛,凄厉的大叫一声。 宗纪:“......”他还没动手呢。 姜妤没受伤的手握住他的手腕,腿抖得跟筛糠一样,“不不不,你先别急着成全我,我觉得这事咱们还有的商量。” 宗纪道:“你这张嘴倒是很能说,不过我现在不想听你说那么多,你只需要告诉我,这药,你是吃还是不吃。” 姜妤大脑一片空白。 看宗纪对自己这恨意,自己吃了这药以后他肯定不会管自己,到时候意志被药控制,身边又没有婢女,十有八九清白不保,可要是不吃,他可能下一刻就要把自己掐死了。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一股濒临死亡的恐惧灌向大脑,求生的本能让姜妤拼命的向他点头。 宗纪收了手,姜妤捂着脖子,干咳了几声,脸色涨红,宗纪重新沾了腰递到她唇边,姜妤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瞥着他说:“世子,这药我是可以吃,但我能不能换个地方再吃,这里毕竟是皇宫,这万一我要是吃了药,克制不住我自己,你说我这一时半会的,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那啥是不?听说有的药比较厉害,不及时解了的话,会死人的。” 宗纪吊着眼梢,嘴角噙着笑说:“我不在这呢,放心,你吃了药,我不会让你死。” “啊、这不合适吧。” 宗纪微眯了眼,“怎么,你对我不满意?” “那绝对没有,不可能的事,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就是怕我待会把持不住,太后寿辰,华阳表姐特意叮嘱我要在宴席结束前回去,我这不回去不好。” “郡主不守规矩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莫说你今日只是早走,就是从未来过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环住她的腰身,把她往自己胸口一带,“来,把药吃了。” “世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我一回吧,你这次不跟我计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吃飞醋,你就是纳十个八个妾室我都不管。” 她抬起头,眼眸里都是害怕,哽着声说:“这里是皇宫,我真的不能在这里吃这种药,我知道我从小就脾气不好,所有人都把我当草包,当个笑话,可我也是个姑娘啊,她们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笑话,我在皇宫里不知廉耻勾引你的事如果传了出去,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她慢慢的蹲下去,一手抱着膝盖,委屈巴巴的。 宗纪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她突然开口,“你也不用为了成全我的颜面就送我去死,我觉得我罪不至死的。” 宗纪满腔怒火早已泄了大半,被她一会要面子,一会要命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站起来。” 姜妤抬头看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腿软,站不起来。” “要我抱你?” 姜妤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我好像又好了。” 宗纪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问道:“手怎么了?” “疼,应该是脱臼了。” 宗纪低头托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腕处摸了摸,“没脱臼。”他握着她的手晃了晃。 姜妤道:“没脱臼怎么那么疼,世子,我真的很疼。”她尽量的装可怜,企图让他的铁石心肠生出一丢丢的怜悯之心。 宗纪盯着她白嫩的脸颊,她比他矮一个头,呼吸喷出的热气刚好洒在他的脖子上,姜妤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动,以为他在责怪自己故意卖惨,解释道:“我以前也没脱臼过,很疼我就以为是脱臼了,这也不知怎么了,就疼,不太能动。” 宗纪道:“因为你娇气。” 姜妤愣了下,嘀咕道:“我才不娇气呢,我、疼。” 他拉着她的手腕,猛一用力,她的骨头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她的痛呼声还没停止,便见她晃着她的手腕说:“接好了。” 所以她的手腕刚刚是真的被他弄脱臼了,他却骗自己说没脱臼,趁自己不注意又给接上了。 也是她求生欲顽强,恐惧之下,手腕脱臼的疼感都变小了。 姜妤气得想捶他,但看他低着头,认真给她揉手腕的样子,觉得他刚刚把自己手腕弄脱臼也是自己算计他在先,他本就是个谨慎多疑的人,自己不说话摸手帕他警醒些也可以理解。 其实找了那么多借口,还是她不敢捶他,她打着商量说:“世子,那药,我可以不吃了吗?” 宗纪淡淡道:“这里环境简陋,先记下,出宫以后再补上。” 看来危机还是没解除。 不过以后再补总比现在就吃好,以后也还有以后的办法。 “世子,不知道珍珠?” “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这事本来就是我一个人做下的,珍珠还劝过我,要给你找太医呢,她是个聪明善良的好姑娘,就是命不好,出身低,自小被卖人为奴,还跟了我这么个难伺候的主子,我当然不能连累她。” 宗纪对她能说出这种话很是意外,她是郡主,万千宠爱,目中无人,王公大臣她都不放在眼里,竟对一个婢女那么上心。 “你好像很怕我?” 他能看出她眼睛里的恐惧是真的,这让他一直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姜妤听他这么问,心里不由一紧,又来了又来了,他又开始试探自己了。 还好她随时随地都很警惕。 “是啊。”她抬起头,对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我喜欢世子,所以我怕你不高兴,也怕你记得我从前对你做的那些事,待我嫁给你以后,报复我,我虽然身份尊贵,可也毕竟是个女人,我听人家说,女子的后半辈子仰仗的就是自己的夫君了,若是夫君对自己不好,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既想亲近世子,又害怕世子。” 她说这话时,联想的尽是原主嫁给宗纪以后的下场,说的也不全算是假话。 宗纪静默片刻,“我威胁你的时候,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会那么对你,我以前应该没对郡主有过不敬之处吧。” 他人前一直都是谦和君子的模样。 他真是太擅长揣摩人心了,姜妤也不敢把话说的太假,叹了口气道:“世子觉得我蠢吗?” 宗纪讥笑道:“我都中了计,哪敢小瞧你。”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姜妤低咳一声,道:“我在世子身上栽了那么多回跟头,我能不怕吗?” “你都知道?” “吃了那么多回亏还不知道,那就真的是蠢了吧。”她知道,但原主是真的不知道。 “怎么不告诉圣上?” 姜妤道:“本来就是我先招惹你的,你报复回来也没什么不对,何况你一个人在皇城,本来就不容易,全仰仗圣上的信任,圣上多疑,我当然不会把这种事告诉他,好了,咱们回去吧。” 她趁势扭头要往外面走,宗纪按住她的肩膀,“先别走。” 姜妤身子一僵,不是吧,她说了这么多“肺腑之言”,他还是想杀自己? 她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哭丧着脸说:“世子,你刚刚掐我脖子的事,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宗纪捏住她的脸,“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吗?好色,心狠手黑?” 他气得使劲捏她脸颊的肉,“听好了,霍夫人带了一瓶“牵情”给贵妃,你最好小心着点贵妃和太子,别没事往太子那里跑,贵妃和太子给你的东西也不许再吃。” 牵情也是一种春/药,药效十分霸道。 他宴席前找她就是为了提醒她要注意别被贵妃下了药,结果自己却栽在她身上被她下了迷药。 姜妤想到他宴席前急匆匆的来找自己,再想到自己做的事,心里挺不好意思的,揪住他的衣服说:“世子,我请你看一场戏好不好?” 宗纪见她一脸狡黠,没好气道:“你准备了什么戏?” 姜妤扯着他的衣服往泰安殿的方向走,“到了你就知道了,快走,晚了就赶不上了。” 宗纪皱眉,“慢点,你手脱臼了。” “不妨事。” “是吗?” 宗纪驻足看她,微微冷笑。 姜妤扯了扯嘴角,尴尬的说:“是有点疼,世子你以后能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啊,我这手都被你打脱臼了。” “放心,待出了宫,你吃了药,我自会怜香惜妤。” 姜妤:“......你字念错了。” 宗纪:“没念错。” 姜妤:“......”行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67章 姜妤和宗纪赶回泰安殿的时候, 刚好赶上好戏开锣,酒过三巡,太后带着众女眷开始闲聊,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 聊起了家中晚辈婚配的事,太后便提起了太子的婚事,半真半假的责怪宁熙帝整日忙于政务, 对太子的婚事都不上心。 太子都到了大婚的年纪, 太子妃的人选到现在都没订下来。 众人纷纷附议希望太子早日选妃,为皇家绵延后嗣。 其实关于太子大婚的事不止太后隔三差五的在宁熙帝跟前暗示, 前朝不少大臣也经常请奏要早让太子大婚,毕竟后宫多年没有子嗣出生,再让宁熙帝弄出一个皇子来的可能性不大, 太子又实在没有治国之能,早些成婚为皇家生下皇孙, 趁着宁熙帝身子骨还算硬朗,精心培养, 这是太子能为大宏做的最大的贡献了。 宁熙帝当然知道他们每一道请奏早立太子妃奏折背后的用意, 但太子妃之位迟迟未定, 一来是太子一直闹着要让姜妤做太子妃, 二来所有人都觉得太子担不起天下万民的责任, 只指望他能多绵延几位皇孙。 但宁熙帝这个做父亲的并不想放弃自己的儿子, 一旦把大宏的希望压在皇孙身上,将来太子必会受到忽视, 届时皇孙母家势大,太子不得臣心,处境必会艰难, 太子那个样子,让他如何自保。 所以当太后提出想让孙家的姑娘做太子妃的时候,他心里也是赞同的,孙家是由他一手提拔,族中皆是平庸之辈,空有荣耀并无实权,比起皇城其他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孙家对太子造成威胁的可能性小很多,又不会太辱没太子的身份。 他一番苦心并不能得到太子的理解,太子嫌弃孙家门第低微,觉得他只是为了彰显他对太后的孝心,让天下人称赞他仁孝才要选孙家的姑娘为太子妃,对他的这个想法非常抵触。 宁熙帝本就为这事发愁,他虽也觉得选孙家姑娘为太子妃比较稳妥,但太子那里还未说通,这些日子一直在闹,太后仗着寿辰自己不好驳她面子当众提出此事把他架在这里的行为让他心生不愉。 太后见宁熙帝不接话,正准备煽动大臣继续对宁熙帝施压,下首的贵妃突然惊呼一声,打翻了面前的酒杯,众人视线被贵妃吸引过去,贵妃自知失态,捏着手指勉力维持镇定,她突然之间像是中了邪一样,浑身发痒,连脚底都开始发麻。 她不顾众人的异色,扶着宫人的手站起来,朝着宁熙帝和太后道:“臣妾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 她没忍住动了动后背,是真一刻都待不住了,只想早些回宫把衣服脱掉挠痒痒,而太后却觉得她这是诚心不想让自己的侄孙女做太子妃,故意闹了这么一出让自己难堪。 皇后去世后便没有再立新后,贵妃身为后宫之首,操持寿宴大小事宜,太子今日只露了个脸便回去了,现在宴席尚未结束,贵妃就要走,还刚好是在她想提立侄孙女为太子妃的时候,分明就是仗着自己是太子生母,不把自己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太后气急,也顾不得王公女眷都在,冷笑一声,“看来是哀家这个太后面子不够大,请不动贵妃为哀家操办寿宴了。” 贵妃真有苦说不出,她再不满太后要把孙家的姑娘塞给她儿子也不会在自己操办的宴席上半路离席,何况皇上和太后都还没走,任谁看了刚刚那个情形都会觉得她轻狂。 她身上痒得难受,像着了火一样,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拉开衣袖去看,她觉得自己的脸也烧了起来,左右两侧的人都看着她,个个瞧好戏的样子让她不确定自己的脸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坐在上首的宁熙帝见状打圆场,“贵妃不胜酒力,许是酒喝多了——” 贵妃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脸,耳朵嗡嗡的,疑神疑鬼的想是不是下在姜妤杯子里的“牵情”弄错了,被自己喝了才会浑身不适,她心慌意乱,连宁熙帝打圆场的话也听不进去了,没等宁熙帝说完便福了下身,说道:“臣妾告退。” 她转过身,匆匆向殿外走去。 宁熙帝愣了下,脸色也不太好看,众人垂着头,也闹不明白是不是太后想让自己娘家人做太子妃,贵妃不满,私底下已经闹得很是不快,太后没跟贵妃商量好便在这种场合提起此事,贵妃当场翻了脸,总归有点脑子的都不敢再接着刚刚的话题提选太子妃的事。 太后气得血气不畅,站起身对着宁熙帝道:“哀家身子也乏了,就先回去了。” 宁熙帝孤零零一个人坐在上首,闹不快的两个女人都走了,他一个帝王,走哪不得被巴结着,好端端喜庆日子弄成这样,归根结底还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没有平衡好家事,让养母和侧室撂了脸子,这不是让臣子们笑话他这个皇帝无能吗。 他悲从中来,一手攥住酒杯,仰头闷了下去。 华阳公主见状站了起来,对着宁熙帝垂首一礼,“父皇,儿臣昨日去给贵妃请安的时候便见贵妃精神不佳,想来是近些日子为了操持皇祖母的寿宴,又要照顾太子,累着了,后宫事务繁忙,太子又到了选妃的年纪,好在诸位母妃都是德才兼备的,不如再请一位母妃帮助贵妃协理六宫,也好让贵妃分出心思为太子选妃。” 贵妃半路走人,众女眷都在,总不能让宁熙帝招呼她们。 华阳公主这么一说众妃都来了兴致,到底是嫡公主,聪明稳重,端庄大方,一句话即解了皇上的尴尬,又笼络了后宫众妃,可惜了是女儿身,不然必是位出色的太子。 宁熙帝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一排宫妃,目光在陈昭仪身上停了下,陈昭仪喜出望外,宁熙帝想到了什么,略过她,开口道:“李昭容入宫多年,宽和待下,即日起擢升为妃,与贵妃一同协理六宫。” 李昭容入宫多年无子,虽家世不低,却并不算得宠,近来宁熙帝也没召她侍过寝,做梦都没想到,太后寿宴上还有这等好事落在她身上,当即跪下叩谢圣恩。 众嫔妃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纷纷为新上任的李妃道喜,女眷那边也都开始恭喜李妃娘家今日来赴宴的母亲和嫂子,臣子们端着酒杯要给李妃的父亲敬酒,殿内又热闹了起来,仿佛庆寿的对象太后在不在都无足轻重。 姜妤带着宗纪躲在泰安殿廊下的一根抱柱后,看到贵妃一跑出来便迫不及待的伸手在身上乱抓,犹如疯癫。 姜妤捂着肚子,眼尾上扬,憋笑憋得整张脸都红了。 宗纪看她娇艳的脸蛋,垂着眼皮道:“你做了什么?” 姜妤用手比划着,满脸俏皮,“给她放了一点点痒痒粉。” 她得意忘形,没想起来那痒痒粉本来是给宗纪准备的,笑着笑着就感觉宗纪眼神不对了。 姜妤知道他是想到自己这药是准备给他的了,连忙道:“我这些其实都是防身用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她先要给我下药的。” 宗纪道:“你知道她要给你下药?”看来是他白操心了,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 姜妤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她今日有些反常,老是盯着我,而且还当众拿我去看望太子的事出来说道,总归是没安什么好心,我就给她下了点痒痒粉想要让她吃点苦头,没想到她居然要给我下那种药,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只下痒痒粉了。” 她向后退了一步,对着宗纪拘了一礼,“这事还要多谢世子提醒,之前也是世子跟我说,入口的东西皆要注意,我宴席上才留了个心眼子,躲过一劫,世子大恩,我一定铭记在心。” 宗纪看着她算计人成功以后幸灾乐祸的模样,不知她给自己下药成功以后是不是也这么开心。 “你给宫妃下药,就不怕被查出来?” 姜妤笑了起来,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又添了几分神采,“她回去以后肯定要先止痒,往水里一泡就什么都没有了,御医也看不出什么,就算御医看出来是痒痒粉,那也没关系,贵妃她自己在宴席上动了手脚,她不敢让人查的,这种让她在宴席上出丑的事情,她只会怀疑到同样还算有些手段的陈昭仪头上,不会想到是我,而刚刚好,陈昭仪跟我也不对付,我也不算连累无辜之人。” 宗纪先前一直觉得她有几分小聪明,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她又是宁熙帝最宠爱的外甥女,接近自己可能另有目的,听她把心中的想法娓娓道来,反倒觉得她比在自己面前装情比金坚更让他愉悦。 第68章 姜妤瞥着宗纪, 见他脸色缓和,笑眯眯的问道:“世子,你觉得这出戏怎么样?” 宗纪从身上摸出一块手帕, 是她刚刚在假山那边想拿出来擦嘴被他打落在地的那一块, 递给她,说:“这是你为了给自己出气,怎么能算是请我看戏。” 姜妤把手帕接回去, 揣在身上, 撇了撇嘴,“咱们不是一起的吗?你特意告诉我她要算计我的事, 不就是看不惯她吗?” 宗纪本来听她说咱们心里还挺高兴,听到后面她认为自己告诉她贵妃要暗算她的事是因为看不惯贵妃,面色又带了几分不快, 这小没良心的把他想成什么了。 姜妤却没注意到宗纪的脸色,她突然想起珍珠还没找过来, 不放心道:“世子,珍珠在哪呢。” 宗纪淡淡道:“毓庆宫。” 姜妤扭头就往毓庆宫去, 脚步飞快, 宗纪跟在她身后, 姜妤道:“世子不必管我了, 我自己去找珍珠就可以了。” 宗纪不语, 姜妤也没心思应付他。 毓庆宫大门紧闭, 姜妤推开门,一眼扫过去没瞧见珍珠, 回身看向宗纪,忐忑的搓了搓手。 宗纪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自己藏人的好地方, 自己不知道?” 姜妤连忙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就见珍珠靠坐在衣柜里,身上被五花大绑,一双盈盈水眸倒是睁着,炯炯有神的正对着外面。 姜妤见她醒着,没什么事,松了口气问道:“你说你被人绑了塞到柜子里,嘴巴也没被人堵上,怎么就不知道喊人来救你。” 姜妤转身拿了一把水果刀麻利的割断珍珠身后的绳子,珍珠从衣柜里出来,拿掉身上的绳子,丝毫不见慌张,落落大方的朝姜妤行了一礼,“奴婢知道郡主一定会回来找奴婢的,只是在这里坐一会也没什么,嚷出去被人看到了,闹大了就不好了。” 姜妤道:“那你也可以自己从柜子里出来啊,里面那么黑,你不怕吗?” 珍珠笑着说:“多谢郡主关心,奴婢不怕黑。”她看了眼姜妤身后的宗纪,朝他跪下去磕了个头,“世子,郡主心性单纯,冒犯了世子,是我们做奴婢的没伺候好,奴婢愿意受罚,希望世子与郡主莫要因为今日的事生份了。” 姜妤扶着她道:“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都已经被绑在这里这么久了,而且我都跟世子说清楚了,世子大人大量,不跟我计较。” 站在一旁的宗纪脸色又沉了些,冷笑道:“我可没说不跟你计较。”他憋了一肚子火,原来她也知道衣柜里黑,一个婢女被绑在衣柜里她都关怀备至,她把自己迷晕塞到衣柜里也不见她有半分愧疚。 姜妤噎了一声,想起他说的出宫以后还要让自己吃药,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带了几分讨好。 “世子,我知道你人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早就不与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了。” 宗纪拒绝承认自己是个好人,“我计较。” 姜妤:“......” 珍珠见两人说起了话,便默默退了出去,姜妤瞧见她那一双细白的腕子上一圈红红的绳子绑出来的痕迹,想着宗纪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张口道:“寻常人吃了迷药都要睡上一阵子,世子你这么快就醒了,莫不是有什么内力护体?” 她就是想拍拍马屁,谁知宗纪听了她这话脸色愈发不好看。 他哪里是自己醒的,他能知道贵妃从霍夫人那里拿了“牵情”是霍英彦告诉他的,他过来找姜妤霍英彦也知道,见他久不回去才寻到了毓庆宫,珍珠也是霍英彦打晕捆在衣柜里的。 他自然不能告诉姜妤是霍英彦救了自己,淡声道:“多被人下几次药,身体熟悉了药物,毒/性就不深了。” 姜妤悚然一惊,抿着嘴尴尬一笑。 宗纪可真是个狼人,这种话都能说的轻描淡写。 第69章 姜妤讨了没趣, 怕他心血来潮等会就要带自己出宫逼自己吃药,脑子里想着要怎么甩开他,华阳公主身边的雅竹寻了过来。 “郡主, 宴席差不多要散了, 公主寻你过去呢。” 姜妤听到她说华阳公主找自己,如蒙大赦,控制不住翘了翘唇角抬眼看向宗纪。 宗纪垂手站着, 心平气和地说:“既是公主要见郡主, 郡主就过去吧。” 姜妤欢天喜地的携着珍珠雅竹两个出门,才走到廊下, 身后传来宗纪的声音,“还望郡主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姜妤脚下一顿,抬手摇了下, 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便脚下生风的往华阳公主那里跑。 储秀宫里, 华阳公主一脸无奈的看着姜妤,用手指轻轻的敲她的脑门, “你胆子也忒大了, 居然敢宴席上当众给贵妃下药, 那可是太子生母, 若是被别人看见了, 参你一本, 父皇不罚你,拿什么跟霍家交代。” 姜妤垂首, 一脸乖巧,“表姐,你都知道啦。” 华阳公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是痒痒粉吧,整个大宏能使出这种招对付贵妃的,除了你,也再没别人了。” 姜妤见她都知道了,也不瞒她,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表姐英明,这事可不能赖我,我带痒痒粉在身上是为了防身的,宴席那会我一进泰安殿便感觉有人贼眉鼠眼的盯着我,表姐你之前不是提醒过我要小心贵妃吗?后来我就觉得贵妃举止异常,我一走她就把我叫回去,让我守规矩,坐自己的位子,我怀疑她在我饭里下了药。”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委屈道:“害得我一晚上都没吃东西,饿死了。” 华阳公主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对贵妃下药,宴席那会见你没吃桌上东西,便觉有些问题,适才已经让人把你那桌的东西没样都取了点,你用过的杯子盘子也替下了,你要是心里不爽快,想同贵妃撕破脸,我这就请御医过来查,不过这样一来贵妃就能猜到是你为了报复给她下药的事了,如果不想,那就把东西都带回你自己府上,让府医验验,不过她毕竟是太子生母,我也奏请父皇升了李妃的位份,同她一起协理六宫,此番她受了教训,你也算是出了口气。” 华阳公主思虑周全,姜妤忍不住想,如果华阳公主是男子,有这样的队友在,自己或许可以不用报宗纪的大腿,靠着自己知道那么点未来剧情的手指辅佐华阳公主,可惜太子任性妄为,既没君王之能也无君王之德,对上宗纪一点胜算都没有,不过太子要真像华阳公主这样聪明,那么原书的皇位也没宗纪什么事了,只能说一切都是命。 想到自己还欠着宗纪一顿药就脑壳疼,华阳公主见她出神,以为她不想轻易饶过贵妃,笑着揽过她的肩膀,柔声说:“怎么了,真觉得受委屈了,那咱们就把这事闹到父皇面前,让父皇给你做主,咱们永安郡主怎么能被别人这么欺负呢。” 姜妤摇了摇头,“没有,我在想别的事。” 说话的功夫,雅竹端了一碗粥进来,华阳公主道:“太晚了,吃些清淡的吧。” 姜妤接过雅竹粥,用勺子舀着吃,华阳公主打量着她,试探性的问,“你这是在想平阳王世子?” 姜妤一凛,滚烫的粥没放在勺子上放凉便直接倒进了嘴里,烫得舌头发麻。 华阳公主说:“你慢着点,很烫吗?”她招手让雅竹把粥拿出去放水里凉一凉,姜妤捧着碗不愿意撒手,“没事没事,我吹一吹就好了。” 她瞄了眼华阳公主,心想莫不是皇家的脑子都遗传给了长女,所以底下几个弟弟妹妹都不大机灵。 她想了想,放下粥,忧心忡忡的对华阳公主说:“我是做了些事,得罪了宗纪,所以想请表姐给我拿拿主意。” “什么事,你说?” 姜妤闷着气说:“先前宗纪做了件让我不开心的事,我宴席前就给他下了点迷药,现在他生气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哄。” 华阳公住笑着说:“你这问题可难倒我了,不过你给世子下毒不是家常便饭的事吗?从前也没见你怕过,横竖你也没真迷倒他,你避着他几日,过些日子他应该自己就好了。” 姜妤叹口气道:“迷倒了。” 华阳公主愣了一下,显然不大相信,“你能迷倒他?” 姜妤点头,“真的,我看着他倒下去的,我还把他抬衣柜里了。” 华阳公主淡定道:“他装得吧。” 姜妤听她这么说,也不太确定了,宗纪这人心机深不可测,做什么事都没有章法可寻。 “不管他被迷倒是真的还是假的,那我确确实实给他下药了,这信阳侯府离平阳王府也不远,我爹现在对他跟对亲儿子似的,他要是去信阳侯府了,我爹恨不得放炮仗欢迎他,我这想躲他也不容易。” “这有何难,天气渐冷,我准备去京郊的温泉行宫住上些日子,你与我一起去,明日我去禀明父皇,后日便可动身。” 姜妤搓着手,直呼表姐威武。 “你那里都有些什么药?”华阳公主问道。 姜妤道:“泻药,迷药,痒痒粉都有,表姐也要吗?” “你多备些给我。” “是要药霍将军吗?” 华阳公主坦诚的点头,“以备不时之需。” “对付霍将军这样的,泻药和痒痒粉可能都用不上了,不过我还有个厉害的。”姜妤有些兴奋,“我那里有一种迷药单放在酒水饭食里吃不出什么,但是配上我调得香,就会激发药性。” 这些都是她在原主的调香房里看到的,原主自小就爱使些下药的小把戏,孰能生巧,自己倒琢磨出几样看起来很厉害的迷药,不过也都是她自己写的,实用性到底如何就不知道了。 第70章 姜妤与华阳公主一拍即合, 她给华阳公主药让她对付霍英彦,华阳公主向宁熙帝禀告带着她一起去温泉行宫躲避宗纪。 宁熙帝听华阳公主说要去景川行宫泡温泉,有些意外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走到她的跟前, 拍着她的肩膀,欣慰道:“出去散散心也好。” 华阳公主从前是最爱热闹的,宫里头待不住, 总喜欢往宫外跑, 有时去她外祖家荣国公府,有时去霍府, 自从霍英哲去世,宁熙帝又把她赐婚给霍英彦,她就很少出宫了, 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端庄大方的表情,是她作为皇家嫡长女的稳重。 “父皇近来事多, 便不与你们一起去了,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华阳公主微微颔首, “儿臣明白, 父皇也要多保重身体。” 华阳公主退出乾元宫不久, 霍英彦便进了衍庆殿。 姜妤在储秀宫歇了一晚, 回到府里便让人收出去要用的东西, 三夫人那边打听到她在准备车马, 像是要出门,便把姜娇带了过来, 想让姜妤带着姜娇一起出去玩。 她主意打的好,姜妤出远门都是跟着皇家行程,若是圣上出行一般也会带上些家世显赫的女眷, 以姜娇的身份自然是去不了的,但是有姜妤带着就不一样了。 以前姜娇也经常跟着姜妤出去,不过上回皇家狩猎,姜妤招呼都没打一声,为此姜娇参加宴会时还被那些世家贵女取笑过连去狩猎场的资格都没有。 姜妤倒也没瞒着她们,三夫人和姜娇一听要去景川行宫,便让姜妤把姜娇带上,姜妤直接拒绝。 “为什么?”姜娇一听姜妤不愿意带自己去,撅着嘴,气得跟个鹌鹑似的,“我只是想跟着长姐出去玩,又不会打扰到长姐。” 她语气很冲,三夫人拽了她一把,让她好好说话,姜娇站着不动,三夫人朝着姜妤挤出个笑,姜妤道:“三婶不用再说了,阿娇这么不听话,我可不想出去玩还要看她摆臭脸,我怕我忍不住抽她。” “你怎么能这么说。”姜娇恼羞成怒,指责姜妤,“从小我娘就疼你,你……” “你行了吧你。”姜妤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她,“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提醒,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些年我为了答谢三婶对我好,也给你和三婶送了不少东西吧。” 三夫人脸色一变,“阿妤,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三婶不是也给你送了很多东西吗?” 姜妤嗤笑一声,不再搭理她们母女俩。 三夫人怕再待一会,姜妤心血来潮向自己要这些年送到三房的东西,也不敢再多待,拉着姜娇回去了。 翌日一早姜妤坐着马车前往宫门口与华阳公主汇合,远远的就看到霍英彦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骑着马在华阳公主的马车前,马车一侧的帘子被挑开,霍英彦对着马车的方向,面带笑意。 按照华阳公主提起霍英彦时脸上的惆怅,身为妹妹,姜妤应该冲出去把那不要脸的霍英彦轰走,替华阳公主出气,但耳边传来霍英彦唤华阳公主的声音,姜妤怎么都挪不动身,甚至生出一种自己就不该出现的感觉。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华阳公主已经看到了她。 姜妤硬着头皮命人把马车再凑近华阳公主一些,只希望自己不是电灯泡,不过她如果是电灯泡那也挺好,最起码代表华阳公主和霍英彦是两情相悦,华阳公主嫁给霍英彦也不至于太难过。 姜妤挑着车帘,忽略霍英彦,问华阳公主,“表姐,霍将军为何在此。” 华阳公主扫了霍英彦一眼,淡声道:“父皇命他带人随行护送。” 霍英彦也已经收敛了笑意,面容冷峻的冲着姜妤抱拳,“永安郡主。” 姜妤目光在华阳公主和霍英彦之间来回游移,她还是头一回看这对未婚夫妻离那么近,原本她见华阳公主提起霍英彦就不高兴,还以为华阳公主深爱已故的前未婚夫,所以才对这桩婚事不满连带着不喜欢霍英彦,现在看这气氛,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霍英彦一手勒着马绳,骑着马到队伍前方,华阳公主招手让姜妤过去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姜妤把珍珠翡翠两个婢女留在马车上,自己拎着一食盒厨房做的糕点上了华阳公主的马车。 马车开始前行,走的平稳缓慢,姜妤打开食盒,露出最底层的几个香囊,那里面都是她用来装药的,戴在身上即方便又不会惹人怀疑,姜妤指了指外面,华阳公主微微挑开帘子,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霍英彦就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调转马头,驱马过来。 华阳公主抿着唇角,皱眉把车帘放下,外面传来霍英彦的声音,“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华阳公主双手搭在膝头,“本公主并未传唤。” 霍英彦告了声罪,“臣感觉公主在看臣,以为公主有事吩咐。” 姜妤暗暗心想,这霍英彦也太警惕了吧,她捏了块糕点,把食盒盖上。 华阳公主泰然自若,“本公主只是掀开帘子透气,并未看谁,霍将军还是恪守规矩,莫要擅自揣测本公主的意思。” “是臣唐突了。” 片刻后,姜妤感觉霍英彦回去了,同华阳公主对视一眼,把香囊拿出来,一个个对应什么药同华阳公主说好,华阳公主把其他药收起来,将泻药挂在腰间。 姜妤拦住她的手,轻声说:“他那么谨慎,这个应该会被他发现。” 华阳公主无所畏惧,“要是发现了就直接命他吞下去。” 姜妤:“......”这样也行? 那她干嘛还让自己给她带药,直接让御医配几服命令他吞下去不就成了。 她冲着华阳公主竖了根大拇指,要是她对宗纪下药有华阳公主对霍英彦一半霸气就好了,现在也不至于为了躲他跑行宫去。 皇宫到景川行宫距离不远不近,正常车马行程早上出发,晚上差不多就要到了,但公主仪驾不能走的过快,为了避免在半道过夜,姜妤今日起的很早,上了马车没多会便困了。 她靠在一边睡觉,迷迷糊糊好像听到宗纪的声音了,她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后背,闻着气味是华阳公主,她闭着眼一把抓住华阳公主的衣袖,含糊不清的说:“表姐,帮我赶走宗纪......” 然后便觉得不对劲,她猛地睁开眼,感觉脑后灌了一股风进来。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华阳公主看着马车外脸色阴沉的宗纪,有些尴尬,但还是维护自己的表妹,“平阳王世子,阿妤刚刚应该是魇着了。” 站在马车前的宗纪声音听不出喜怒,顺着华阳公主的话说:“约莫是梦里面臣欺负郡主了,是臣的不是。” 姜妤半僵着身子从华阳公主怀里坐起来,待看清楚宗纪的脸后,欲哭无泪,“世子怎么在这里?” 宗纪道:“圣上命我前来。” 好吧,又是圣上之命。 “公主殿下,郡主,该用午膳了。” 姜妤看了眼天色,没想到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难怪马车停了下来。 午饭安排在一家酒楼,提前清了场,里面除了掌柜的和伙计,一个客人也没有。 姜妤和华阳公主一桌,宗纪和霍英彦一桌,姜妤一顿饭吃的心情忐忑,吃完饭后,休息片刻,继续出发。 姜妤跟在华阳公主身后,待她上了马车,正要上去,站在一侧的宗纪突然冲她道:“郡主是想骑马吗?” 姜妤搭在台阶上的脚一顿,又缩了回来,看向宗纪。 马车里的华阳公主催促道:“要启程了,阿妤,上来吧。” 姜妤心里直骂宗纪无中生有,宗纪微微含笑,说:“郡主,臣这匹马性子比较烈,不好驾驭,不如臣与你一起吧。” 华阳公主在马车里说:“阿妤,你上午睡了半日,说好了下午要与我一起聊天,怎么又要骑马了?” 姜妤知道华阳公主并未误会自己想骑马,她这么说只是想帮自己找个借口,但她先头给宗纪下毒,又想着出去避一阵子,这会被人家堵了个正着,此去景川行宫,随行护送的都是霍英彦的人,那不就等于是宗纪的人吗? 人为刀俎,她轻轻叹了口气,对华阳公主说:“表姐,我许久不曾骑马了,骑术退步了很多,刚好趁这个机会,让世子教教我。” 霍英彦凑近马车,笑着说:“公主若是无聊,臣陪你说话吧。” 马车里一阵静谧,气氛有些尴尬,霍英彦本人倒是毫不在意,继续守在马车旁。 宗纪揽着姜妤的腰上马,把她的头掰正,“别看了,说说咱们的事。” 他低沉的嗓音像一道惊雷炸在姜妤耳边,她收起了吃瓜的心思,手指头捏着马毛,讪讪的问,“什么事啊?” 宗纪见她装傻,马鞭一挥,马儿便加速跑了起来。 姜妤坐在前面怕摔下去,忍不住向他怀里靠了靠,让他不要骑那么快。 宗纪继续加速,“想起来什么事了吗?” 姜妤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努力的点了点头,宗纪降下速度,姜妤从身上摸出一个香囊,递给宗纪,“我知道我惹世子不高兴了,这里面是丁香,可以缓解心情不快。” 宗纪接过香囊,俯身凑近她,意味不明道:“郡主的好意我领了,但这似乎不是我们的约定。” 姜妤咬牙道:“世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这回行吗?而且我都不跟你追究苏绮荷的事了。” 宗纪没回她的话,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姜妤坐在他身前,看不见他的表情,索性就坐着没有说话,心里开始盘算着到了温泉行宫以后要怎么办。 第71章 下午行程加快了些, 一行人抵达景川行宫时天已经黑了好一会,行宫廊下檐角垂着八角红纱灯,典雅华美, 灯火通明。 行宫总管带着人迎在宫门口, 跪在两侧行礼,马车晃晃悠悠的进入行宫,路上折腾了一日, 又是晚上, 姜妤也没什么心思欣赏风景。 景川行宫原主以前也来过几次,都是住在晚晖阁, 这边日日都有宫人洒扫,早在姜妤和华阳公主到行宫前便收拾妥当,姜妤便直接住在了这里, 寝殿后方有一个汤池,珍珠遣退伺候的宫人, 上前替姜妤脱下外衣,“郡主, 奴婢伺候您泡一会。” 姜妤摆手道:“你们在屏风后面候着吧。” 她不习惯泡池子都有人盯着。 珍珠和翡翠站在外面等着传唤, 姜妤看着热气缭绕的温泉, 脱掉鞋子, 光着脚踩在地砖上, 用手拨了拨池中的水, 温度刚刚好,便跨过池边, 将整个身体没入水中。 她靠在池边,舒服的闭眼,热气熏着她的脸, 险些直接在水里睡过去,珍珠心细,盯着屏风上的影子不动了,及时把她喊了起来。 这一天就算过去了,姜妤泡完温泉觉得皮肤更滑了,本来以为换了地方,宗纪又跟了过来,晚上肯定又要失眠,结果躺在床上没多会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连关于宗纪的梦都没做到。 她刚穿过来那会,经常会梦到书中永安郡主的凄惨下场,夜里惊出一身冷汗,近来倒是很少会做这样的梦了。 她这一觉睡到巳时方才起身,姜妤用了点早饭便兴冲冲去找华阳公主,结果华阳公主并不在住处,守殿的宫人说华阳公主跟着霍将军走了,问她们华阳公主和霍将军做什么去了也是一问三不知。 说好了是和她一起出来玩,现在人出去也没跟她说一声。 还是自己找乐子吧。 姜妤从华阳公主的殿内溜达出来,看见宗纪带着宴义正往这边来,脑皮一紧,用手挡住脸想跑,宗纪身后的宴义大喊一声,“参见永安郡主。” 姜妤真恨不得把他嘴缝上。 她转过身,笑着朝宗纪打招呼,“今日惠风和畅,景色宜人,我想找表姐一起逛园子,不知世子可看见我表姐了?” 宗纪道:“公主和霍将军下山了。” 行宫建在景川山上,皇家的地盘,山脚自然没人,但再往外几里便有街道,姜妤昨日来时瞧见那边还挺热闹的,霍英彦应该是哄着表姐逛街了。 华阳公主不在,行宫里除了伺候的宫人和守卫,便是自己和宗纪了,姜妤想了想,诚挚的邀请宗纪一起下山逛街。 然后再想办法和他商量药的事。 宗纪扫了她一眼,见她用余光偷瞥自己的神色,好像自己会不答应一样,便知道她存的是什么心思。 总归是她要向自己赔罪,说不得能讨些便宜,宗纪盯着她灵动的面颊,欣然应允。 “走吧。” “等一下,我要回去换身衣服。” 姜妤这一换衣服磨蹭了小半个时辰,宗纪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她,待见了姜妤出来时穿了身男装,手里还拿了把折扇,冲他弯腰作揖,“宗兄。” 宗纪站起身,没对她的服装表示什么。 姜妤自己觉得身上这身衣服显得自己格外英俊挺拔,她还在鞋底垫了增高鞋垫,本来身高只到他的肩膀,现在已经到他鼻尖了,她还刻意画粗了眉毛,对自己的装扮很是得意。 宗纪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无趣。 “宗兄,你觉得我这样打扮,还能看出来是女子吗?” 宗纪看她美滋滋的表情,眼梢上扬,脸颊两侧露出一对酒窝,煞是可爱,她是当他傻,长成这样还问他能不能看出她是女子。 他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姜弟。” 姜妤:“......” 姜妤瞪着眼珠子看他,他凑近姜妤的脸,鼻翼微动,“姜弟身上戴了什么香,怎么那么好闻。” 姜妤连忙推开他,舌头打着结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些下山吧。” 两人上了一辆马车,下山后又行了一会才到,街道左边依着水,两侧皆是商铺酒楼和摊贩,人头攒动,宗纪下了马车后站在旁边等着姜妤出来,伸手扶她,姜妤一看没摆车凳,搭着他的胳膊利索的从马车上跳下来。 “有劳宗兄了。” 宗纪见她还真煞有其事的模仿男子的言谈举止,看了她一眼,道:“人多,跟紧了,别走丢了。” 他余光瞥向宴义,宴义心领神会,他和永安郡主那两个婢女一定会因为没跟紧和世子郡主走丢,然后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 姜妤难得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皇城一圈的大街上许多人都认识她,一见她出去就远远躲着她,姜妤也不想给那些普通百姓增添压力,想要什么都让下人去买,很少自己在摊贩那里买东西。 珍珠伸着胳膊挡开旁边的人,护着姜妤道:“公子,不如寻个酒楼坐下看热闹吧。” 姜妤啧了一声,摇着扇子道:“坐着还有什么热闹可瞧,行了你不用帮我挡,我自己可以。” “哎,宗兄,那边有卖糖葫芦的,你要吃吗?” 姜妤拽着宗纪去买糖葫芦,她仔细的挑了五根又大又圆的糖葫芦,喊着珍珠给钱,叫了两声都没人答应她,一扭头,哪里还有珍珠翡翠的影子。 “人呢,怎么不见了?” 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想返回去找人,卖糖葫芦的小贩见她拿着糖葫芦四处溜达以为她这是要赖账,揪住她不让走,“客官,你还没给钱呢。” 她身上哪有钱啊,钱都在珍珠那里,她是一个子都没有。 她低头看了眼圆滚滚的糖葫芦,舍不得放回去,抬头看向宗纪。 宗纪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姜妤挪到宗纪跟前,扯了个笑脸,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你吃一口。”吃了他就得给钱了。 宗纪嘴唇没动,小贩也算是看出来姜妤身上没钱了,但这二人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小贩在这条街上卖糖葫芦很多年了,以他多年的经验,一看就是这位生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缠着那位俊俏公子出来玩,小姑娘还打扮成这样,公子不高兴了。 富家公子都爱干净,瞧不上他们小贩的东西,嫌不干净,他怕自己这几根糖葫芦卖不出去,连忙帮衬着姜妤说话,“公子请放心,我这糖葫芦都是新鲜干净的,酸甜可口,公子尝尝,未婚妻的好意不能拒绝。” 姜妤:“......”未婚妻? 宗纪拿出一锭银子,小贩双眼放光,点头哈腰的接过去,嘴巴像抹了蜜一样,“多谢公子,公子和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姜妤气得快要蹦起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他......谁是姑娘了?睁大你眼睛看清楚了,我是男人。” 小贩瞥了眼姜妤身后唇角轻翘的宗纪,了然道:“这位公子,对不住,是小的眼拙。” 姜妤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觉得这小贩真是一点都没有淳朴的民风,伸手道:“就这么几根糖葫芦哪用得着这么多钱,这糖葫芦我不要了。” 她要把糖葫芦插回去,小贩急得拦她,宗纪拉着她的胳膊说:“走了。” 走出好远,姜妤还没解气,嘀咕道:“干嘛给他那么多银子,都够把他那个摊子买下来了。” 宗纪道:“你缺银子?” “不缺银子也不能白白给那样的小贩啊,那人做生意就是投机取巧。” “他做什么了你觉得他投机取巧?” “他说我是你......” “你不是吗?” 姜妤吸了吸鼻子,痛心疾首道:“我不配。” 宗纪微微挑眉,等着她继续说。 姜妤说:“我是个心胸狭窄的女人,善妒不能容人,我还给你下药,我对不住你,你知道,你嘴上虽然没说,心里一定瞧不上我这样的女人。” 宗纪看她片刻说:“没有。” “你有。” 姜妤情绪逐渐激动,“你嘴上说着愿意接纳我,却从来没向我爹和舅舅提过亲,你还不愿意原谅我犯的错,时时刻刻跟我计较那件事,让我夙夜忧叹,辗转反侧,可我反思那件事,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控制不住要那么做,我就是善妒,如果这次你都不能原谅我,那以后我们在一起了,日子可怎么过。” 宗纪说:“我什么时候说不原谅你了?” 姜妤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你要让我吃药,还是在生我气,我的心好痛。” 她捧着糖葫芦站在大街中央,眼睫扑扇扑扇像是要随时能掉下眼泪,街道两侧已经有人看了过来,宗纪道:“这事回去再说。” 姜妤站着不动。 宗纪:“那咱们现在就找个客栈将此事一笔勾销。” 姜妤背脊一挺,抹了下眼睛,变脸比翻书还快,“也不用那么着急,回去以后再说吧。” 第72章 姜妤往回走了一段距离, 还是没看到珍珠她们,一个半大的毛头小子从后面冲了过来,姜妤护住手中的糖葫芦, 被人群挤得向后退了几步, 人群中一阵叫骂,说是谁家的孩子不看好,仔细被人贩子拐走。 说着又聊起了近来这边走丢了几个年轻姑娘和小孩, 应该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姜妤听了心里就有些不安,担心珍珠和翡翠是被人贩子抓走了。 一眼望过去皆是人, 姜妤下意识拉住宗纪的衣袖,语无伦次的说:“世子,我们还是回去让人找找珍珠翡翠吧, 万一被拐子拐走了怎么办?” 宗纪说:“不会,宴义跟她们俩在一起, 应该是刚刚我们买糖葫芦时,人太多她们几个没看见, 往前面去了, 现在回去也没用, 往前面走走, 可能会遇上。” 姜妤听他这么说心宽了不少, 宴义武功高强, 不至于让珍珠和翡翠被拐子带走,来时在街道口也看到巡逻的捕快, 瞧着治安还不错,而且宗纪武功也很厉害,要是拐子带走了她们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应该就是被人流冲散了。 宗纪见她小心翼翼的拉着自己衣袖,半边身子躲在自己身后,将她手里的糖葫芦拿过去,给她留了一根吃,牵住她的手说:“此处是景川行宫下最近街道,当年皇室在景川山建立行宫也是因为这一片风水好,商人重视风水,所以这里云集了许多富商,又经常有皇室贵族前来游玩,所属衙门不敢马虎,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人盯着,以防有人闹事,一般的拐子不敢到这条街上来,你看那边。” 姜妤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两名穿着统一服饰的人腰间配着刀在巡视。 这样看来确实没什么危险,她正要抽出手,宗纪又说:“不过这里人多,不认识路的很容易被挤散,被人贩子盯上,到了别的地方被人贩子抓走。” 姜妤攥紧了他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那咱们可要时时注意着对方,别走散了啊。” 宗纪嗯了一声,“放心,走散了我也能回去。” 姜妤能屈能伸,从来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厚着脸皮说:“我不认路,走丢了就回不去了,我生的这样漂亮,很容易被人贩子盯上的。” 宗纪瞥她一眼,皱着眉说:“别胡说。” 这种话说了不吉利,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姜妤笑了笑,“不过有世子护着我,谅那些妖魔鬼怪也不敢近身。” 宗纪知道她这是为了寻求保护故意捡好听的说,不过心里还是很受用,勾了勾唇角说:“你得自己抓紧我。” 姜妤当即双手抱紧了他的胳膊,笑容乖巧的看着他。 宗纪垂头看见抵在自己胸前的糖葫芦,斜了她一眼,姜妤发现自己把糖葫芦弄他身上了,连忙伸手去掸他胸口粘的糖块,她左手拿了糖葫芦,只能松开和他牵在一起的手,宗纪揽住她的腰说:“用手帕。” “我身上没带手帕。”她现在可是男子打扮,带手帕多娘,她看着宗纪紧抿的唇角,抬胳膊说:“我用袖子给你擦吧,没事,我不怕脏。” 宗纪蹙眉道:“我腰带里面有手帕。” 姜妤见他不耐烦了,连忙低头伸手到他腰间摸了摸找手帕,什么都没找着,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宗纪,“世子,没有,你是不是也没带手帕?” 宗纪淡声道:“我记错了,在领口里面。” 姜妤手指顿了顿,说:“你自己拿出来吧。” 宗纪举了举手里的几根糖葫芦,表示他不方便拿,姜妤只好自己上手。 她的手从宗纪的衣襟领口探进去,摸了摸,摸到了厚厚的一沓纸,姜妤眼睛一亮,惊喜的说:“银票。” 她这一声又脆又响,一圈的人目光好奇的看向他俩,人群中有人轻蔑一笑,“兔儿爷啊这事,来瞧瞧,这里有个小子生的细皮嫩肉。” 姜妤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好几道,脸色一黑,心里把那乱说话的人骂了一通。 宗纪手臂微微一带,挡住她的脸,目光凌厉的扫视一圈,看热闹的人被他骇到,纷纷低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姜妤注意到他的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的鞭子,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说:“算了,这里四处都是巡逻,我们是来玩的,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了,走吧。” 宗纪看着她,像是不想放过那个带头奚落她的人,姜妤手指在他的胸口勾到手帕边,拿着手帕出来,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兔儿爷是称呼男子的,连卖糖葫芦的都看出来我是女子了,他却没看出来,眼拙至此,怕是脑子也不好,我们就不要跟这样的人计较了。” 姜妤擦掉他胸口的糖块,但华贵的布料上还是留下了一小片扎眼的污渍。 “我们去看看有没有成衣铺,再重新买一身吧。” 宗纪脸色缓和了不少,“不必了,你想买什么,买自己的东西就好。” 姜妤想到刚刚摸到的银票,有一种傍了大款的感觉,他们这种人出行多是不带银子的,一般都是身边人带着,本来以为他的钱都在宴义那里,自己只带了一两块银子,没想到还有银票。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姜妤也就不跟他客气了,她好容易到个新鲜的地方,什么都不买岂不是白来。 街道两侧摊子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吃食,有的姜妤都没见过。 “那是什么?” 姜妤看到一家店铺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买东西的人多,肯定就是好吃,姜妤拉着宗纪过去,凑近一看是家卖点心的铺子。 姜妤碰了碰前面一位大娘的肩膀,问道:“这位漂亮姐姐,我看这旁边也开了不少家点心铺子,怎么这一家生意这么好啊。” 不管什么年代,赞美一个女人漂亮总是没错的。 妇人转过头,见她和自家女儿差不多大,居然叫自己姐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这家铺子开了很多年了,手艺好,我姑娘最爱吃这家的酥黄独和红豆糯米蛋黄饼,央着我给她买好多天了,就是这里人多不好买,这不,趁着今天得了空,过来给她买,姑娘和公子既然来了就多等一会吧,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姜妤看着前面长长的队,觉得这一时半会的也等不到,问道:“这要等多久?” 妇人道:“大半个时辰吧。” “这么久?”姜妤有些吃惊。 “他们家今年多雇了两个伙计,已经比从前快很多了,他们家点心卖的快,都是现做的。” 姜妤看着旁边买到的人迫不及待的在店铺门口就开始吃,心里就想尝尝味道,但要等的时间也太久了,要是在这里等都没空去别的地方玩了,而且她还是和宗纪一起。 她扭头对宗纪说:“那不等了,我们走吧。” 她拉着他走,还不住的回头,宗纪见她眼巴巴的往人家的油纸包里看,一个郡主,从小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为了几口点心馋成这样,无奈道:“想吃吗?” 姜妤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试探性的问道:“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大半个时辰吗?” 宗纪道:“你想怎么安排都可以,但今晚要回去,前面还有很多铺子。” 姜妤听懂了宗纪的意思,抿着唇纠结是吃这一家的点心还是去前面看更多的美食。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但实在不想取舍啊。 她还没考虑好,宗纪拽着她回到店铺门口,等着排在最前面的人买好出来了,走过去问道:“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不知你可否割爱,把你手中的东西卖给我。”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见有人打自己点心的主意,往旁边避了避,“不行,这是我买给我妹妹吃的,我也是等了很久才买到的,我等下也有事情要做。” 姜妤见他跑去跟个小弟弟讨点心,人家还是买给妹妹吃的,便有些尴尬的对宗纪说:“算了,我不想吃了,我们走吧。” 他虽然从小在皇城做质子,那好歹也是个王世子,不愁吃穿的,怎么能屈尊做这种事情,还被人家拒绝了。 宗纪摸出一块银子放到那少年面前,再一次问道:“这些够买你手中的点心吗?” 少年穿着一身粗布衣,买了点心不说要自己吃,要给家里妹妹吃,一看就是个家境普通的农家子弟,他见了宗纪的银子很是心动,又不太好意思,“这么多钱就买我手里的点心?” 宗纪嗯了一声。 少年想了想,看宗纪和姜妤穿着富贵,富家公子出手都很阔绰,眼下日头还早,他可以拿了银子重新排队,那么多银子不仅可以给妹妹买点心,再给妹妹买几个簪花做身新衣服都有的剩。 他把手中的油纸包递给姜妤,接过宗纪给的银子,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用不了那么多钱的。” 姜妤拿到了好吃的,心情愉悦的说:“没事你拿着吧,就当是付你排队的工钱了。” 少年道:“我也不值那么多工钱,两位贵人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不如我为二位贵人引路,就当是回报二位给的酬劳了。” “好呀。” “不必了。” 姜妤和宗纪异口同声。 少年挠了挠头,不知听谁的。 宗纪看着姜妤道:“他要排队给家中妹妹买点心。” 姜妤本来想着有个带路的能找到更多好吃的,正好也可以缓解一下自己单独和宗纪在一起的压力,听他这么一说确实不好麻烦这个少年。 少年看出来宗纪不想让自己跟着,说:“既然如此,我把我们这里好吃的好玩的写一份给二位贵人吧,前面有一家书坊,我在那里帮工。” 盛情难却,姜妤和宗纪便跟着他一起去书坊了。 他一回去柜台上一个中年男子就逮着他骂了一通,待听他说要借用纸笔的时候,面色不快道:“要从你的工钱里扣。” 少年点头哈腰的应了,扭头对姜妤和宗纪说:“二位贵人稍候片刻。” 书坊掌柜看见姜妤和宗纪,连忙迎了过来,“二位要买什么书?” 姜妤讨厌他这副嘴脸,没好气道:“我们自己看看,用不着你。” 掌柜的便扭头对着他们来的少年说:“在这里看着,再乱跑扣你工钱。” 少年认真的站在柜台上写字,姜妤凑过去,看到他的字,眸中划过一抹惊艳,这少年看着不显眼,一手字倒是刚劲有力,行云流水。 姜妤问,“你读过几年书?” 少年坦率道:“小时候父亲送我到书塾读了几年,后来家逢变故,我便没去过书塾了。” “那你在书坊做工,应该也看过不少书吧,你这一手字都赶得上那些书法大家了。”她偏过头看向宗纪,“宗兄,你觉得他这字怎么样?” 宗纪面露赞许,姜妤一脸羡慕的说:“有些人真是老天爷赏饭吃,我的字就怎么都练不好。” 宗纪道:“你认真练过吗?” 姜妤尴尬一笑,轻声说:“你别揭我短啊。” 宗纪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回去以后每天都要练字,人家没读几年书都比你强。” 姜妤:“......”比她强就比她强,他这莫名其妙像领着不争气闺女出门遇到别人家优秀的孩子,怒其不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好的。”姜妤乖巧应下,反正她练不练他也不知道。 宗纪:“每日练完我要检查。” 姜妤:“......” 少年把写好的纸递给宗纪,宗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拱手道:“小的名叫董茂才。” 宗纪收了纸,拿出一张五百两银票递给董茂才,淡淡道:“回去好好读书吧。” 董茂才大惊,拱手向后退了退,“贵人,这使不得。” 姜妤真的很佩服宗纪,人还这么小他就开始笼络人心了。 “你都喊我们贵人了,我们若是不帮帮你,可当不起你的贵字,你就把银票收着,安心读书吧,将来努力考个状元,报效朝廷,也不枉费他给你的这些银子了。” 少年还是不愿意收,“圣人云......” “你就别圣人云了。”姜妤打断他,“你都快读不起圣人的书了,你年纪还小,与其在这里熬一辈子,不如收了钱,以后做个好官,不过你要是真的做了大官,可别忘了今日这五百两银子,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天下穷苦百姓的,你要做个好官呀。” 董茂才被她说的热血沸腾,捏着那张银票,坚定的看着姜妤和宗纪,“我一定会努力做个好官的。” 宗纪拉着姜妤往外走,董茂才看着他俩的背影,着急道:“还未请教两位贵人大名。” 姜妤挥了挥手,洒脱说:“你要是能考上状元,日后自会相见。” 董茂才躬身送他们,激动道:“我一定会再见到二位贵人。” 第73章 姜妤从书坊出来一直面带微笑, 眉飞色舞,宗纪见她喜不自胜的样子,问道:“你很开心?” 姜妤抬起头, 美滋滋的说:“我长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被人用那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以前一直觉得让别人害怕我才能彰显我尊贵的身份,可刚刚看那位小兄弟从屈服命运准备一辈子碌碌无为到充满斗志的样子, 我心里也澎湃了起来, 原来做好事心里可以那么爽快,等我回到皇城, 一定要多多行善,像世子一样,做个好人。” 她脚步轻快的向前走, 大口咬着从董茂才手中买来的点心,吃的嘴角泛光。 宗纪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 姜妤疑惑的问道:“世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脸上有什么吗?” 宗纪伸手擦了擦她的唇角, 动作轻柔, 姜妤对着他的黑眸, 对他亲昵的动作还是不太自在, 嘴上道:“我自己来。” 她伸手到嘴上胡乱的抹了一把, 看着光洁的掌心说:“什么都没有啊。” 她摊手给宗纪看,宗纪食指放到她眼前, 指腹上沾了一粒芝麻,显然是刚刚从她唇边擦下来的,姜妤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 递了一块酥黄独到他唇边,“这个软糯清香,口味不比宫里御厨做的差,你尝尝。” 宗纪道:“你吃吧。” 姜妤见他不吃,继续劝食,“真的很不错,世子,你尝一口,花了你那么多银票,五百多两的点心,一口就是几十两。” 宗纪好笑的看着她,“那银票不是为了天下穷苦百姓吗?” 姜妤尴尬的说:“就是为了激励那位小兄弟,他能不能考中进士入朝为官还另说呢,眼下能看到的可就这点点心了,来,张嘴。” 宗纪微微张嘴,姜妤掰开一小块点心塞到他嘴里,然后又自己咬了几口,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姜妤寻着香味摸到前面的摊子,她看什么都稀罕,遇到稀罕的就要买,一路走一路吃,宗纪怀里全是她买的东西,都没空的手牵她了。 姜妤就拽着他的衣袖四处溜达,“这个烤鸡看起来也不错,买一只吧。” 宗纪一听她说买这个字就头疼,瞪她一眼说:“你吃得完吗?” “吃不完带回去分给宫人们吃,那些宫人整日守在行宫里,别看这街道就在山底下,说不定她们都没下来过呢,总之也不差这几个钱。” 她手里甩着宗纪给的银票,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财不外露。”宗纪看她张扬的样子,声音不高不低的说:“当心遭了贼。” 姜妤不以为意,她银票就拿在手上,谁还能从她手上把银子拽走,她身边还跟着宗纪呢,敢抢她的银票,除非是不要命了。 “世子,是不是东西有点多啊,我来拿一点吧。” 宗纪手里都是她在摊贩那里买来的美食,她尤爱油炸的点心,宗纪被熏了一身油香,却还背脊挺直,仪态端正,不见丝毫狼狈。 宗纪凝眉道:“不用你。”就算她拿过去了等会要买东西吃东西不方便还是要往他手上放。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 她话还没说完,右边突然窜出个人,头上戴着帽子,脸上还蒙了块面巾,身姿矫健的从姜妤手上抢过银票,一溜烟的消失在人群中,姜妤怔了怔,看着空荡荡的手掌,气得跺脚,撸着袖子大骂道:“哪里来的小毛贼,居然敢偷我的钱。” 她拽住宗纪的衣袖就往前面追,“世子,快点抓贼。” 宗纪被她拉着跑,本来偷钱的小贼已经没了影,见姜妤和宗纪追他,又突然冒了出来,还站在前面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要跑不跑的样子。 姜妤骂骂咧咧的说:“好啊,这个贼肯定是早就盯上我们了,知道我们是外地人,竟敢这么嚣张的挑衅我们,看我不逮到他拔了他的皮。” 姜妤见贼一直看着自己和宗纪,有恃无恐的样子,认定了这是地头蛇欺压外地人,也不知坑害了多少外地人,等她抓到这小贼,送去衙门,一定要问问他们是怎么做父母官的,姜妤不敢一个人抓贼,紧紧攥着宗纪的衣袖,说:“世子,你打他。” 宗纪:“......”他瞥一眼木讷的毛贼,恨不得把他头拧下来,这是谁让他自作主张偷姜妤的钱,偷就偷了,又跑回来做什么,给人家抓吗? 宗纪朝他使了个眼色,毛贼再一次转身向前跑,姜妤拉着宗纪追着毛贼跑了两条街,从腰上拽下荷包,在毛贼再一次转脸挑衅的时候,冲着他的眼睛撒了把药。 毛贼双目一通,再睁眼时,面前一片模糊,他看不清楚了。 姜妤对宗纪道:“世子,快把他抓起来。” 声音刚落,毛贼便一个纵身翻过一道墙跑了。 宗纪假惺惺的问道:“还要追吗?” 姜妤摇了摇头,不甚甘心的说:“不追了,这贼瞧着轻功不错,真想甩开我们早就甩开了,一直刻意等着我们很明显就是在把我们往别的地方引,肯定是想把我们带到他的老巢,狡猾的毛贼,我才不上他的当。” 宗纪:“......”那毛贼分明是蠢,和狡猾沾不到一点边。 姜妤想想自己银票被贼给偷了,后面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没买,就觉得肉疼,忍不住骂了几句。 宗纪道:“谁教你的这种粗话?” 姜妤闷着声说:“那些偷人钱财的贼本来就是畜生,无耻,估计他上头还有人,一窝贼,都是混蛋。” 宗纪:“......” 作为刚刚那个毛贼的主子,虽然不是他指使人偷姜妤的钱,但他还是莫名觉得自己被骂了。 “只是几张银票罢了,你如此失态,让认识的人瞧见了,岂不失了你的颜面。” “一个小毛贼偷钱都偷到我的头上来了,这传出去我更没面子。” 宗纪笑着说:“你不传我不传,没有人会知道。” 姜妤叹了口气,暗道倒霉,但看宗纪抱着这么多东西还陪自己抓贼,也不好意思再朝他抱怨,也怪自己买了太多东西让他腾不开手,不然以宗纪的武功肯定就把贼抓住了。 逛街没钱,就很没意思了,刚好在董茂才给她的那张纸上看到了一座寺庙,董茂才还特意在旁边标注,很灵,估摸着是那孩子自己求了什么刚好实现了吧。 作为一名穿书人士,姜妤自己对神佛之说还是很愿意相信的。 “世子,咱们去惠安寺拜拜吧。” 宗纪说:“是要求佛祖保佑你把贼抓到。” 姜妤摇头道:“抓贼这种小事怎么能去叨扰佛祖,求佛祖赐福,自然要求重要的事情,而且我也给那毛贼眼睛上撒了药,他会暂时失明,算是给他的教训了,等回到行宫让人把这里的官员召过去训话,地头上的贼,当街犯案,就不信官府的人心里没数。” 宗纪见她一脸看破一切的样子,轻笑一声说:“走吧。” 两人走到惠安寺,姜妤发现别人都在买香才想起来他们连买香的钱都没有了。 宗纪道:“心诚则灵。” 姜妤嘴快道:“可是拜佛连香都不烧怎么向佛祖表达我们的诚意。” 宗纪听她这么说,面色淡然的说:“站在这里别动。” 他说完就转身往回走,姜妤以为他生气了,忽略他让自己别动的话,跟了上去。 不跟不知道,一跟吓一跳。 宗纪这是借钱去了。 他找到两个巡逻的捕头,出示令牌,把那两人身上的银子全都借了来,一共二两银子,递给姜妤。 姜妤接过那两块碎银子,突然有一种落魄夫妻为了柴米油盐发愁的感觉。 她摆了下头,甩掉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买了一两银子的香,剩下一两被她放到了殿内的香油箱里。 姜妤双手合十跪在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词,宗纪站在殿门外等她,突然很想知道她求的是什么,会不会跟自己有关。 姜妤拜完佛,觉得佛光普度自己,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又在殿内绕了一圈,对着两侧的佛像拜了拜,出了殿门,对着宗纪问道:“世子怎么不拜?” 宗纪偏头看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他不信神佛,倘若真有神佛,也不会保佑他这满身杀戮的人。 “没什么可求的,你求佛祖什么了?” 姜妤低声道:“这可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不然世子猜一猜,猜对了我就眨眨眼。” 宗纪目视前方,不紧不慢的向外走,没搭理她。 姜妤嘀咕了声无趣。 天色渐暗,不能继续在外面待了,宗纪带着姜妤回去,珍珠和翡翠都在马车边候着,姜妤看到她们便大声质问道:“你们跑哪去了?” 两个丫头相视一眼,统一口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一眨眼的功夫郡主就不见了。” 那边宴义看自家世子抱了一堆吃食,都被熏成油香味的了,赶紧上前把东西接过去。 宗纪把宴义叫到一边问话,珍珠趁着宗纪和宴义不注意的功夫,偷偷覆到姜妤耳边说:“是宴护卫把我们带回来的,他说是世子让这么安排的,世子想和你独处,不让我们跟着,他不让我们说。” 姜妤:“......”那宗纪还装不知道跟自己找人。 另外一边宗纪对着宴义问道:“你是怎么把那两个丫头弄走的。”手脚倒是挺快,都没听见声响。 宴义:“我跟她们说世子想跟郡主单独相处,就把她们带走了。” 宗纪:“......你直接说了?” 宴义:“是的,世子,我已经叮嘱珍珠翡翠两位姑娘不要跟郡主说这件事。” 宗纪脸色渐沉,“你认为她们会听你的!” “不会,她们肯定会跟郡主说出这件事,这样郡主便能体会到世子您的良苦用心了。” 宗纪沉声道:“谁准你自作聪明,还有你手底下的人......” “世子。”姜妤挑开帘子,笑眯眯的冲着他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宗纪冷冷的扫了宴义一眼,以姜妤的聪慧,知道珍珠和翡翠是自己故意支开的,肯定会联想到银票被抢的事,他怎么都没想到,宴义会把事情办成这样。 宴义也很冤,他以前执行的任务基本上都是杀人,他也没有喜欢的姑娘,只能凭借曹先生给他传授的经验揣摩世子的心思,世子暗示他把珍珠和翡翠弄走,不就是想二人独处吗? 他很迷。 马车上的姜妤也很迷,她回忆银票被抢的全过程,宗纪抓贼的欲望就是不高,她想不通宗纪为什么派人抢她钱,难道是因为平阳王不宠他,没给他多少银钱,他又要四处拉拢人心,囊中羞涩,又不好意思说,便想了这么个招把钱抢回去? 第74章 姜妤心思千回百转, 逛了这么久的街也累了,便又靠在马车里睡,也不知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体腾空而起, 她鼻翼翕动,嗅了嗅,是宗纪的味道。 她慌乱睁开眼睛, 正见宗纪已经抱着她走在晚晖阁内, 依着规矩行宫内是不能走动车马的,但到了宁熙帝这一代格外的溺爱子女, 偏偏宠爱的那几个皆不是恪守陈规的主,莫说是在行宫坐马车里,便是在皇宫御花园也敢纵马游玩。 是以姜妤的马车通行到晚晖阁前, 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姜妤想下来自己走,被他牢牢的锢着腰, 穿过珠帘, 放到柔软的床榻上。 姜妤刚要张口说话, 就见站在床头的宗纪手里拿着一个荷包, 从里面摸出几个小药包细细打量, 正是她今日带在身上的。 姜妤身体微微一颤, 这不会是要找她算之前的帐了吧。 珍珠和翡翠两个也不知在哪里,每次需要她们的时候就会被别人打点的妥妥帖帖, 姜妤也不指望她们了,垂头想着如何自救。 宗纪坐在床沿,把药包搁在床头的矮几上, 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你跟我一起出去身上带着这个东西是准备用来对付我的?” 姜妤迅速回道:“当然不是,这地方不比皇城管理严明,鱼龙混杂,我带这个在身上是为了防身用的,今天下午不就派上用场了?” “你下午撒的是什么药?” “让人眼睛暂时看不清楚的药,过几个时辰便好了。” 宗纪颔首,姜妤说:“世子劳累一天,衣裳也脏了,早些回去泡泡温泉,舒坦舒坦,这行宫的温泉泡完皮肤看起来都要年轻几岁。” 宗纪淡淡的说:“我过来是奉圣上旨意保护你和公主的,泡不泡温泉是次要的。” 姜妤才关心他泡温泉的事,她只想让他赶紧离开自己这里,继续劝道:“大老远来这一趟,温泉都不泡,多可惜。” 宗纪勾了勾唇角,轻笑一声:“本来不觉得可惜,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几分可惜,既然你如此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站起来,伸手解着领口的扣子,姜妤吓了一跳,窜起来激动的说:“你干嘛呢?” 宗纪看她一眼,手指搭在衣扣上继续解,唇角挂着兴味,“不是你让我泡温泉吗?” “我是让你回去泡温泉。” 宗纪笑着说:“这景川行宫虽是温泉行宫,但也不是每处都有温泉池子的,郡主身份尊贵,得圣上宠爱,寝殿里有单独的温泉池,我住的寝殿里没有池子,只好借用郡主的泡一泡了。” 姜妤傻眼了,有一种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她呆了会,捧住自己的肚子,歪到床上缩成一团,面露痛苦。 宗纪眯了眯眼,好笑道:“你怎么了?” 姜妤抖着唇角,演技以假乱真的说:“我肚子疼。” 宗纪毫不留情的揭穿她,“小骗子。” 姜妤也不辩解,抱着肚子在床上翻了个小滚,绾发的白玉簪掉在床中央,乌黑的长发散落,她半咬着唇,泻出细碎□□。 宗纪眸色微变,目光炽热的看着她。 她的声音撩的他心痒,她却犹不自觉,在床上咿咿呀呀的哼唧,口中嚷着,“我肚子疼,我要死了。” 她软绵绵的向他撒娇,宗纪俯身要抱她,她又蹬着腿在床上滚了一圈,“疼,要人命了。” 宗纪被她的胡言乱语气笑了,“你气色红润,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姜妤眼睛湿漉漉的,“我就是肚子疼,气色红润那是我天生长得好,跟肚子疼有什么关系。” 宗纪坐在床边,想捞她,她像一条鱼一样滚到床里面,宗纪静静看她在床上滚了一炷香的时间,额上沁着汗珠,哆哆嗦嗦的过来拉他的衣袖,“世子,帮我喊珍珠她们进来好吗?” 宗纪见她有些不对劲,把人搂在怀里,“你不会真肚子疼吧?” 姜妤虚弱的说:“我骗你做什么?” 宗纪手掌捂在她肚子上揉了揉,问道:“怎么会突然肚子疼?” 姜妤欲言又止。 宗纪说:“让你别吃那么多东西你不听,以后不许乱吃东西了。”宗纪觉得她肚子疼是小摊贩上的东西不干净,她又吃的太杂。 “你躺一下,我让人叫御医过来看看。” “不用了,肚子疼不用看御医。” 宗纪怀疑的看着姜妤,姜妤红着脸说:“我这是月例。” “月例?” 宗纪没明白她的意思。 姜妤支支吾吾的说:“就......那啥?每月都有一次。” 宗纪怔了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一时语塞。 姜妤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我原本的日子应该还是要等几日,估摸着是温泉有活血的功效,小日子就突然来了,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让珍珠进来给我收拾一下,不然等会床都要脏了。” 姜妤脸皮厚,胡扯一通,宗纪目光下移,姜妤双手捂住屁股,阻挡他的视线,别扭道:“你快出去吧,我听说男人都忌讳这个。” 宗纪从容的起身,“这有什么好忌讳的,你等着,我让人进来。” 他走出寝殿,片刻后,珍珠和翡翠进来,见她躺在床上,忙不迭的跑过去说:“郡主,世子说您肚子疼,可是吃坏了肚子。” 姜妤看宗纪没跟过来,轻声说:“我葵水来了。” 珍珠惊讶道:“郡主您小日子不是刚过去没几日吗?怎么又来了,月信不调,奴婢去请御医。” 姜妤嘘了一声,说:“小声点,我葵水没来,骗世子的,你们别露馅了。” 珍珠哭笑不得,“这种事您为什么要骗世子。” 姜妤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懂。” 谁能想到她给宗纪下了迷药,他非要让她吃春/药才肯放过她呢,他刚刚要在她这里沐浴,谁知道他是不是动了歪心思,有姨妈护体,晾他也不敢胡来。 姜妤躺在床上,想着宗纪被自己骗了的样子,暗暗得意,果然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只要脸皮厚,心态稳,搞定宗纪不是梦。 下午边走边吃,看着吃的多,实则都是些不顶饿的东西,姜妤让人准备晚饭,她偏爱辣食,伺候她的厨子都知道,不一会儿便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芳香四溢,姜妤正准备吃饭,宗纪从外面进来,指着桌子上几盘辣菜吩咐宫人:“把这几盘都撤下去。” 姜妤护着不让,“为什么要撤,撤了我吃什么?” 宗纪撩袍坐在她身侧,目光温和的看着她,“你腹痛,要忌口,凉的辣的都不能吃。” 姜妤:“......”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粥和生姜红糖茶。” 他身后的宫人端着托盘将青花盖碗递给宗纪,宗纪掀开盖子,一股刺鼻的味道随着热气升腾出来,姜妤闻着味差点吐出来,她一直都受不了生姜红糖的味。 她捂着鼻子说:“拿远些。” “我问了御医,御医说喝这个可以驱寒通经。”他用汤匙舀了一勺递到姜妤唇边,笑得像个魔鬼,“乖,张嘴喝了。” 姜妤说:“这玩意太难闻了,我不想喝。” “良药苦口。” 姜妤:“我这又不是病,过几日便好了,以前也从来没喝过这东西。” 宗纪:“所以你腹痛,疼得打滚,不是病是什么?” 姜妤噎了一声,还是不想喝。 宗纪微微含笑,“你是要自己喝还是我帮你。” 姜妤果断的把一整碗接过去,强忍着恶心,一鼓作气灌了下去,一碗下肚,胃里瞬间就火辣辣的,像是烧着了一样,她捂着肚子到一边干呕。 宗纪站起身道:“等会吃了粥就歇息吧,我明日再让人煮茶给你喝。” 姜妤:“......”她怀疑宗纪是故意整她。 第75章 宗纪从晚晖阁出来恰好看到霍英彦陪着华阳公主站在游廊上, 转身回避余光瞥见华阳公主身上挂的香囊,双脚停住,静静看着他俩。 华阳公主背对着宗纪, 霍英彦站在对面, 唇角略扬,同宗纪打了个招呼,华阳公主转身看向他, 霍英彦趁着华阳公主不注意冲总纪摆手示意他走开。 宗纪拱手一揖, 阔步离去。 宴义跟在宗纪身后,回到宗纪住处便跪到地上请罪。 宗纪坐在椅子上, 桌子上摆了几个油纸包,他执起筷子在最左边那一袋里夹起一块酥黄独,放在眼前打量了一番, 而后张嘴咬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嚼。 宴义垂首忏悔, “属下知错,请世子降罪。” 宗纪冷嗤道:“你错认得倒是快, 是不是又同曹华清打赌输了。” 曹华清一直希望宗纪能够迅速与姜妤成亲, 以免夜长梦多, 统领京卫营的霍英彦一早就与他们站在一处, 信阳侯是越骑营统领大将军, 兵部尚书, 顺势得到信阳侯的支持,整个皇城便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世子早就对永安郡主有意, 娶了永安郡主,一举两得。 但世子却陷入了少年人情窦初开的纠结,一向果决的世子在这件事上扭扭捏捏, 身为过来人的曹华清觉得于公于私自己都应该从中推一把。 “是属下愚钝,曹先生近来总爱拉着属下说些话本子里的男女之事,属下便不由自主想太多,把话本子里那些男子做的事代入到世子身上,会错了世子的意思。” 宴义毫不犹豫的把曹华清供了出来,他琢磨着这事就是曹华清故意引导他,反正曹华清不犯大错,世子也不会罚他。 宗纪冷冷道:“庞信呢?” “在偏殿跪着,属下这就让他过来。” 宴义退出去,不多会便扶着庞信走了进来。 庞信手里攥着银票,跪到地上,双手将从姜妤那里抢来的银票举过头顶,“世子,这是从永安郡主那里得来的。” 宗纪看着他手里的“赃物”,想到姜妤今日说的,小毛贼上面肯定还有头头,抢来的钱呈给他,他成贼头子了。 他脸色阴沉,庞信眼前一片模糊,看不见,心里压力就小一些。 宴义低咳一声,问道:“是谁让你偷郡主钱的?” 庞信犹豫道:“属下听到世子在跟郡主说当心遭了贼,属下以为是世子暗示属下这么做。” 宗纪说:“你倒是说说,钱是我给她的,我为什么又要抢回来,说不出来,你的眼睛就别要了。” 庞信慌了,他只做了半天的瞎子就体会到什么叫痛不欲生,没了眼睛,形同废人。 “世子,属下以为世子故意设下此计,是想要在郡主面前展现英姿,替郡主抓贼,博取郡主好感。” 宗纪:“......”这就是他偷钱跑了又跑回来的原因。 宴义默默补充道:“他也听了曹先生说话本子。” 宗纪道:“你们是太闲了,从今天开始抄写兵书。” 这个责罚不算重,但是对宴义和庞信这种习武之人很是折磨,庞信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瞎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世子,属下瞎了。”抄不了书。 宗纪:“你的眼睛过几个时辰自会痊愈,你如果不想要,让宴义帮你挖掉。” 宴义和庞信一边暗骂曹华清,一边灰溜溜的跑去找纸笔抄兵书。 宗纪说要日日命人煮生姜红糖茶给姜妤喝一点都不含糊,翌日一大早就亲自端了碗生姜红糖茶到姜妤的寝殿给她喝,重口的菜都不让厨房做,自从穿成永安郡主后,姜妤从未在饭食上委屈过自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莫说现在葵水没来,便是往常来的时候她也从未忌过辣的。 姜妤饱受口欲折磨,觉得宗纪八成就是看破不说破,故意折腾她,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决定送宗纪点礼物。 她让珍珠把这次带出来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她的金银首饰,只留了一套头面,剩下的都装进盒子里,让人给宗纪送了过去。 宗纪不是缺钱吗?那没有什么礼比钱更实在的了。 宗纪一共收到两个黑子,打开其中一个,上面摆着一沓银票,底下是一包金瓜子,姜妤平日里打赏下人用的,他又开了另外一个箱子,里面头饰手串项链。 伏在窗口抄兵书的宴义见状问道:“郡主这是何意?” 宗纪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趴在地上抄兵书的庞信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唯恐世子察觉到他会忍不住弄死他。 第76章 姜妤给宗纪送了赔礼后, 觉得宗纪应该明白自己什么意思,结果到了饭点送来的依旧是清汤寡水。 姜妤没滋没味的吃了两口,撂了筷子准备去华阳公主处蹭饭。 就算宗纪知道她在华阳公主那里吃了饭又怎么样, 饭都到她肚子里了也不能让她吐出来。 她换了身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照着镜子, 抚着左脸感慨道:“我这两日都饿瘦了。” 珍珠拿着一个耳坠替她带上,凑头到镜子前,捡着好话说:“郡主你年轻底子好, 但女子信期是要比寻常时候体弱些, 世子让您吃的清淡些,也是体贴您。” 姜妤哼了一声, “才不要他这么体贴我呢,这也忌口那也忌口,什么都不能吃, 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外面走进来一个宫人,行了礼, 通报道:“郡主,太子殿下身边的福庆公公来了。” 姜妤皱了皱眉, 道:“让他进来吧。” 福庆被领进来跪在帘子外面磕头, 姜妤将晚晖阁伺候的宫人遣出去, 只留珍珠和翡翠伺候, 摸着头上的金步摇问道:“太子殿下来行宫了?” 福庆道:“回郡主, 太子身体不适, 并未出宫。” “殿下身体不适,你为何不伺候在侧。” 福庆往地上磕了个头道:“殿下心里记挂着郡主, 一直念叨郡主,想见郡主,饭也不吃, 药也不喝,吩咐奴才一定要把郡主请回去,不见着郡主,他就不吃东西。” 又来这招,这还真是三岁的心性。 “太子不吃东西,你们可有禀告圣上?” 福庆哭丧着脸,无奈道:“咱们殿下的脾气郡主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同圣上闹别扭,不让奴才将他病了的事告诉圣上。” 姜妤冷哼一声,“殿下是一国储君,他病糊涂了脑子不清醒,难不成你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也糊涂了不成,皇宫到行宫来回要两日的行程,什么人病了两天不吃不喝还能抗的住,他不喝药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由着他病出个好歹来,你们担待的起吗?” “福庆留在太子跟前劝着了,奴才求郡主跟奴才回去看看我们太子殿下吧。” “我既不是大罗神仙,也不是大夫,我去有什么用,你给本郡主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太子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庆见她还关心太子,眼圈红红的说:“殿下就是听说您来了行宫,平阳王世子也在这边,殿下他一时想不开。” 福庆偷瞥了眼姜妤,姜妤道:“我知道了,你先回东宫,哄也罢灌也罢,一定让太子把药喝下去,告诉福喜,他伺候不周,不知规劝太子,若再让太子病情加重,我回去后就禀明圣上,将你们一同调离东宫。” 福庆咚地一声又跪到地上,姜妤淡淡道:“起吧。” 福庆白着脸说:“不知郡主何时回去,奴才好向太子殿下回禀。” 姜妤朝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挑帘出去,看着福庆道:“公公,我们郡主身上这两日也不太爽快,车马行路,多久的功夫都是说不准的,您先请回吧。” 福庆勉强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磕了个头,“奴才告退。”姜妤话说的不明白,他这回去了还不知道怎么向太子殿下回话,但永安郡主这祖宗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得罪她比得罪太子殿下还要麻烦。 “郡主,福庆已经走了。” 珍珠谨慎道:“郡主,太后寿宴那日,贵妃给您下那种药,想来太子对此事也不会一无所知。”毕竟贵妃给姜妤下药就是想要让姜妤和太子生米煮成熟饭,没有太子的配合这事也不能成。 翡翠惊讶道:“什么?贵妃给郡主下药,下得什么药,那咱们还是别回去了吧。” 姜妤微微一笑,“回去,为什么不回去。” 揽月阁里,华阳公主打量着姜妤,好笑道:“你又玩腻了?” 姜妤幽怨道:“我为什么过来表姐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宗纪也跟了过来,我在家里还能躲在我自己院子里不出去,在这里整日就在宗纪眼皮子底下。” “我看他对你倒也不错,如今皇城中找不出比他更出挑的适婚男子了,你不是也喜欢他吗?怎么不趁此机会同他好好相处。” 姜妤道:“刚刚太子身边的福庆来了,说太子殿下又不愿意吃饭,病了不吃药,想要让我回去。” “他这是要逼父皇把你嫁给他。”华阳公主抿了口茶,看着姜妤道:“太子从小被宠着长大,想要什么父皇都给他,他性情鲁莽,脾气倔,贵妃本就不是贤良之人,又有霍夫人那样狠辣的嫂子在她身边煽风,不知会怂恿贵妃和太子做什么事,依我看,你与宗纪的事早些定下来吧。” 姜妤斟酌片刻,问道:“表姐,你觉得太子殿下以后能够成长为一代明君吗?” 华阳公主叹了口气,“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阿妤,你对太子不会还存着心思吧?” 姜妤摇头,半开玩笑说:“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都不嫁人,就做我的永安郡主,吃喝玩乐,那样才自在。” 可惜太子守不住这江山,日后宗纪登基,她失了庇佑,即便宗纪不找她算账,从前原主欺压过得那些人也不会让她安生。 ...... 姜妤从揽月阁出来,准备收拾好东西后便启程回信阳侯府,经过揽月阁和晚晖阁中间相连的湖心亭时,宗纪突然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 “世子。”姜妤笑着打招呼。 宗纪道:“听说太子殿下身边的内侍来了?” 看他这样子,肯定也知道福庆过来的目的了,姜妤坦诚道:“太子殿下病了,让我回去看他。” “太子殿下病了,该让御医前去诊治,你又不懂医,让你回去有什么用?” 姜妤心想,我也是这么说的。 宗纪道:“你身上也不舒服,回去歇着吧。” 姜妤听他又提自己身体的事,片刻也不想待在行宫里喝生姜红糖茶了,含着笑说:“太子殿下派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来寻我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我还是回去看看吧。” 宗纪胸口窝着气,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既然如此,那我便与郡主一同启程。” 姜妤知道自己回去他肯定不会待在这里做华阳公主和霍英彦的电灯泡,点头道:“那我们就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吧。” 宗纪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恨不得狠狠教训她一顿,她明知先前贵妃给她下药是什么意思,居然还想着往东宫跑,去看太子。 想到上回太子不吃饭不吃药闹着要见她,她在东宫亲手喂太子喝药亲昵的样子,如鲠在喉。 她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太子只要她做太子妃,圣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纵容溺爱,她将圣上的话奉为神祗,就连放弃太子妃的原因也是太子献寿,惊吓到了圣上。 如果此次回去,圣上将她赐婚给太子,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肯定会欣然接旨,他心口翻江倒海,一时是她从前跟在太子身后冲他甩鞭子,一时是她冲他笑,说喜欢他,想嫁给他。 既然想嫁给他,那夫妻敦伦,也是迟早的事情。 “郡主,世子让人把您送过去的首饰和银票还回来了。” 翡翠抱着两个盒子进来,姜妤蹙眉道:“谁送来的,你怎么直接接回来了?” 翡翠撇了撇嘴,“是宴义,放下东西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说话,不过这些都是郡主您的首饰,世子是男子,也用不上这些。” 珍珠站在紫檀熏炉前,往里面添了香,姜妤瞧见了,凑头过去问道:“这香还剩多少?” 珍珠回道:“还剩两瓶。”来时以为能在这里住上小半个月,便多备了些。 “那就不用带回去了,送给世子吧,你过去时顺道提醒一下世子,我们明早启程回去。” 珍珠应了声是,转身找盒子把香料装起来,送去宗纪那里。 第77章 姜妤坐在窗下, 等了好一会功夫也不见珍珠回来,对翡翠吩咐道:“你让人去世子那里瞧瞧,珍珠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这都快到饭点了。” “是。”翡翠转身出了暖阁, 随手招了个宫人,还未吩咐,便见游廊下珍珠领了十来个宫人, 手里的红漆木托盘上都呈着五彩落花盘, 用盖子盖着。 她笑着招手,“珍珠, 你可回来了,郡主正要让人去找你呢,怎么去了这么久?后面端的都是什么?” 珍珠满面春风, 携着她一起跨过门槛,“我先回郡主话你就知道了。”说着转过身对着后面的人吩咐道:“把这些都摆到里面那张桌子上去。” 她进去给姜妤回话, 姜妤听见外面的阵仗,知道是宗纪给自己送了回礼, 他向来死守着礼尚往来的道理, 但凡自己给他送了东西, 他必要回礼。 “怎么去了那么久, 你送香过去的时候世子可说了什么?” 珍珠笑着说:“世子心情很好, 说这香都是郡主您亲手调的, 价值千金,还特意命人准备了酒菜给郡主送过来, 都是景川镇上的地方美食,世子请了几位当地有名的厨子上山,原本是打算过两日再让他们给你做饭的, 免得您忌不住口,但咱们明日就要走了,所以今日就让他们做了送来,奴婢刚刚是在那边的厨房看着了。” 姜妤一听宗纪居然让人给自己送了酒菜,忙不迭的跑过去看,摆膳的宫人一样样的掀开盖子,光闻着味道就让人垂涎欲滴,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啊。 姜妤坐下拿了筷子,对珍珠和翡翠道:“你们俩都坐下,陪我喝两杯。” 珍珠道:“郡主,奴婢打小就是滴酒不沾的,若是喝醉了,还怎么伺候郡主。” 翡翠也摇头说她喝了酒容易撒酒疯。 其中一个宫人躬身道:“郡主,天气凉,这酒要温一温才好入口。” 旁边摆了一个温酒器,姜妤看着她把酒壶提过去,放下筷子,笑着说:“好酒配好菜,这酒没好,我就先不吃菜了,来,你帮我尝尝这些菜,顺便帮我介绍下这些菜的名字,口感,都用了哪些食材。” 姜妤指了站在最前面的宫人。 宫人躬身行了一礼,从最左边的一道尝了一口,细嚼慢咽后,说:“这一道叫椿芽白肉丝,主要食材是猪肉,微辣。” 姜妤眼梢微抬,珍珠道:“这一道撤。” 试菜的宫人继续尝第二道,“酸辣蹄筋,里头有蘑菇,冬笋。” 姜妤点了点头,等她把桌子上的菜都尝了一遍,酒也温好了,姜妤让人给试菜的宫人倒了杯酒,又赏了她两块酸辣蹄筋。 姜妤见她吃了所有的酒菜后面色如常,没有中药的迹象,这才开始让人给自己布菜。 宗纪听了她用饭的场景,嘲讽一笑,“让她入口的东西要小心,平时也不见她提防什么人,对我送过去的吃食倒是谨慎。” 宴义道:“世子上回不是说贵妃在郡主的酒菜里下药,被郡主发现了吗?可见郡主平时对入口的东西都是很谨慎的。” 宗纪瞥他一眼,“贵妃替他儿子惦记着姜妤,司马昭之心,会对姜妤下药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与贵妃能一样吗?” “是,那贵妃自然不能与您相提并论。” 宴义嘴上说着奉成话,心里不免想,贵妃想让郡主嫁给太子,才会动给郡主下药的心思,那世子您日日想让郡主嫁给您,郡主提防你下药不是很正常吗?你和贵妃在这一点上对郡主来说也没什么不一样吧。 宗纪唇角挂着冷漠的轻笑,“我还不屑用给女人下药这种卑劣的手段得到一个女人。” 宴义道:“太子骄奢放逸,连纳数妾,沉迷女色,想必他自己心里清楚,不耍手段,不可能得到郡主,世子您就不一样了,郡主对您情深似海——” “姜妤给我送过来的安神香有问题,这是合/欢香,我中药了,去把她带过来。” 宴义:“......” 他有一箩筐的好话还没说出口,被迫中止。 他偏头,看着紫檀熏炉里浮起的烟雾,宗纪和衣躺到床上,淡声道:“你还不快去。” 宴义忙转身往外面走。 姜妤吃了酒菜在榻上躺了会便让珍珠翡翠伺候她去泡温泉,她只喝了一杯酒,原本没什么,但热气蒸腾,熏得她脸更红了。 她闭着眼靠在池边,池边的石桌上摆了酒杯装的红枣茶,泡温泉不能喝酒,但这种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她想着要不然明天就不回去了吧,家里的浴池可没有这里的温泉泡的舒服,宗纪收了她送的香,心情好了,还特意请了厨子给她做饭,应该就是不计较先前的事情了。 门外候着的宫人见宴义过来了,慌忙拦住他。 宴义冷着脸,“郡主呢?” 守门的宫人垂头,轻声道:“郡主这会歇息了。” 宴义二话不说就要往里面闯,宫人急声道:“宴护卫不可,郡主正在泡温泉呢。” 宴义脸色一僵,转过身往外走了几步,道:“你们谁进去请郡主快些出来,我有要事要面见郡主。”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永安郡主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平日里都不怎么让她们进去伺候,她们哪敢在她泡温泉的时候进去催啊。 宴义抽出腰上的剑,还没怎么样,宫人便吓得面孔煞白,她们平日里在行宫守着空殿,极少接触到男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忙不迭的扬声喊珍珠出来。 姜妤听到外面的喊声,睁开眼,蹙着眉道:“外面怎么那么喧哗?” 珍珠回道:“是在喊奴婢,郡主不必惊慌,奴婢出去瞧瞧。” 珍珠出了殿门,见宴义提剑站在那里,走过去道:“宴护卫这是何意?” 宴义把剑收回去,沉着脸道:“我要见郡主。” 珍珠淡淡一笑,“宴护卫,你虽是世子身边的人,但尊卑有别,郡主身份尊贵,岂是你说见就见的,你在郡主寝殿前拔剑,未免太过轻狂了吧,莫说是你,便是世子,也不能对郡主如此无礼。” 宴义说:“刚刚行宫发现了刺客,不知逃往何处,世子让我前来保护郡主。” 珍珠惊道:“行宫怎么会有刺客闯入?” 宴义道:“我也不清楚,珍珠姑娘,为免郡主被刺客伤到,还是快些让郡主随我一起到世子那里比较安全。” 珍珠稳住心神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进去告诉郡主。” 姜妤听她说有刺客闯进行宫,哪里还敢继续洗澡,慌忙把衣架上准备好的衣服穿上,衣服是她就寝穿的衣服,一件白色软纱裙,在寝殿内刚好,出去便冷了。 姜妤头发还湿漉漉的披散在后面,便听到宴义在外面催促的声音,她虽然只喝了一杯酒,但被温泉水这么一泡浑身血液加速。 “郡主,我已让你门外的宫人都回去到房中藏好了。” 翡翠着急道:“这可怎么办呀,行宫守卫森严,怎么会混入刺客呢,不会是冲着郡主您来的吧。” 眼下行宫里便只有姜妤,华阳公主,宗纪还有霍英彦这几个主子,宗纪和霍英彦武功高强,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姜妤和华阳公主来的,华阳公主久居后宫,平日里也没得罪什么人,四处树敌的也就姜妤了。 要是有刺客闯入,怎么看都是来杀姜妤的。 信阳侯府的护卫来时便都被霍英彦以不好管理为由挡在了外面的园子,此刻这边只有霍英彦带着的守卫,不是自己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姜妤安抚道:“不必惊慌,宴义在外面,他武功高强,刺客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她又给自己添了件外衣,让珍珠把她头发梳顺,才走到外面问道:“世子是在哪里看见刺客的?” 宴义拱手行了一礼,“就在晚晖阁附近,世子已经去找霍将军了,让我过来保护郡主,请郡主随我一起去见世子。” 姜妤有些困了,拢了拢衣服,“那走吧。”她不觉得有什么神通广大的刺客能逃过宗纪的法眼,所以去宗纪那里很安全。 珍珠翡翠一左一右挽着她的胳膊,防备的看着四周,三人跟着宴义到了宗纪的院子,姜妤一边打哈欠一边问,“世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宴义道:“世子就在里面。” 姜妤眉头一皱,“你刚刚不是说世子去找霍将军了吗?” 宴义冷哼一声,“郡主做了什么郡主自己不知道吗?” 姜妤怔了怔,意识到不对劲了,手缩回袖子里,“本郡主做什么了?” 宴义痛心疾首道:“世子用了你送来的香,中毒了,还请郡主好好给我家世子解毒,这毒要是解不了,你这两个婢女就得给我家世子陪葬。” 他不等姜妤辩解,一把将姜妤推入房中,珍珠翡翠正要闹,被他直接打晕拖走。 第78章 姜妤听见外头落锁的声音, 跺了下脚,喝道:“宴义,本郡主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才给你几分脸面, 你竟敢对本郡主不敬, 你快点把本郡主放出去,我还能恕你无罪。” 宴义波澜不惊,“世子中毒了。” 姜妤着急道:“中毒了赶紧请御医过来啊, 把我和世子锁一起有什么用?” 宴义:“世子是用了郡主的香才会中毒, 既然是郡主下的毒,想来郡主必然知道解毒之法, 属下告退。” “告什么退,不许告退。”姜妤趴在门边,“毒不是我下的, 你快点把门给我打开,耽误了世子解毒的时间, 你担待的起吗?” 宴义道:“郡主就不要狡辩了,世子为人谦虚, 豁达大度, 除了郡主和太子殿下, 没有人会跟我们世子过不去, 前几天郡主给世子下药的事, 可是郡主亲口承认了的。” 姜妤知道宴义是个一根筋, 急得团团转,“我承认之前我是给世子下过药, 可你不能因为我之前给世子下药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这次药也是我下的,中毒了那就是要请御医,你现在不给请御医还把我也关进来不会是被什么人收买, 谋害自己的主子,然后又陷害给我吧,当今圣上是我舅舅,你信不信我让他诛你九族。” 姜妤扭头看了眼,次间被花梨木雕竹纹隔扇隔开,垂着青灰色帘子,里面什么情况都看不清楚,姜妤心里不踏实道:“我先进去瞧瞧世子什么情况,你给我在外面等着不许走。” 姜妤转身往西次间走,门外紧绷着的宴义松了口气,看着靠躺在柱子下的珍珠和翡翠,唯恐姜妤再同他争辩,赶紧带着珍珠翡翠去偏殿。 姜妤挑开帘子就见宗纪躺在床上,面色绯红,目光阴冷的撑着头看她,地上还有打翻的紫檀熏炉,心里咯噔一声,预感不太好,顿住了脚步,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你醒着呢,感觉怎么样,让宴义唤御医过来给你瞧瞧吧。” 宗纪从床上下来,一步步靠近姜妤,姜妤抿了抿唇,紧张道:“世子,宴义说你中毒了,不知你中什么毒了?” 宗纪一把扯住她,把她往床上拉,姜妤又惊又骇,挣扎着去掰他的手,“世子,宗纪,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啊——” 她被宗纪甩到床上,刚要起身就被他擒住双手,压在身/下,唇角贴在她的耳边。 姜妤感觉到他亲到自己的耳朵,呼吸重了几分,惊慌道:“宗纪,你是不是中春/药了,你别这样,停一停,我们说几句话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 她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双眼含泪的看着他。 宗纪抬起头,她的衣襟已经被他扯开,露出雪白的肩头,他真像是中了春/药一样,呼吸粗重,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狠心骗她,“看来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隔三差五给我下这种药,不就是想要让我这样吗?脱吧。” 姜妤摇头解释“不是我,这次真的不是我,我送给你的安神香我自己也用过。” 宗纪双目幽深,“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吗?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他的手指勾在她的衣服上,轻轻一扯,那松垮的衣服就落到了腰间,她急忙用手挡在自己胸前,宗纪也不拘泥这些小节,俯下身亲吻她的唇瓣,他吻得很急,姜妤惊慌失措下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她前面挣扎耗了太多力,这一巴掌倒是没多少力气。 宗纪嘴角含笑的握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紧扣,姜妤破口大骂,“宗纪你这个无耻的混蛋,流氓,你快点把我放开,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一定会告诉我舅舅。” 宗纪有恃无恐,“告诉你舅舅,给我们赐婚吗?姜妤,这就是你想要的吧?” “你胡说八道,不要再脱了,松手。” 宗纪挑着她的下巴,亲昵道:“阿妤,是你说你喜欢我,所以你给我下这种药,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全当做我们之间的情趣。” 姜妤抖着声说:“真不是我,说不定就是行宫里哪个宫人瞧上你了,你给我时间,我一定把真正下毒的人给你找出来。” 宗纪喘着气,视线向下,“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等的了吗?” “要......要不然我让人给你找几个宫人?” 宗纪大怒,手上力道都重了些,姜妤喊疼,宗纪摸出一包药粉丢到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着她做决定。 姜妤双臂环上宗纪的脖子时完全是无奈之举,宗纪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又没有妾室,中了这种药不及时解了确实会出问题,既然争取无用,那就只能顺从以求少受些罪,横竖他们早晚都是要做夫妻的,这种事,早一些晚一些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大概是前些日子宗纪一直在她耳边说要让她吃药,然后他帮她解药,现在轮到他中了药,自己帮他解药,也算是做了思想建设。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咬咬牙,扑到他怀里,哭得伤心,“我怕疼,你千万别弄疼我,要不,咱们喝个合卺酒吧,我可是大宏的郡主啊,你怎么能让我这么没名没分的跟了你呢。” 她的眼泪落到他的胸口,合卺酒这三个字说到他心坎里去了,床头便有酒,他从帐中伸手倒了两杯酒,同她交臂喝掉,姜妤咂咂嘴,想着喝酒是个好法子,喝醉了两眼一闭,随他做什么,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趁着宗纪脱衣服的功夫探头到账外,提起酒壶对着嘴一通猛灌。 宗纪回头抢过酒壶的时候一壶酒已经空了一半,气的捏她脸,“这酒很烈,你喝了这么多?” 姜妤打了个酒隔,觉得头晕眼花,看着宗纪的脸都冒起了重影,意识也混沌了起来,半眯着眼想看清他的脸,双手探寻的找到他的脸,摸了摸,言辞诚恳的说:“宗纪,我没给你下药,你别冤枉人。” 宗纪当然知道她没给自己下药。 “是宴义。”姜妤口齿不清的说:“他明知你中药了不请御医来给你治,还把我给诓来了,这是故意要栽赃给我。” “好了,我知道了,睡觉吧。” 宗纪不想听这些,抱住她继续给她脱衣服,姜妤没醉的时候嘴巴就很能说,醉了以后更是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一直帮他分析可能是谁给他下药,最后还怀疑到了太子身上,理由是太子身边的福庆来过,总之不可能是她。 宗纪听她醉成这样还能想起太子,眯起眼睛,冷冷一笑,“你想嫁给太子吗?” “嫁给太子?”姜妤迷茫的看着他。 “对,你想吗?”姜妤脑子有些慢反应,还没回话,宗纪眸中已经掀起了滔天怒意。 “不行,不能嫁给太子。”姜妤摇头,同他说:“我要么就不嫁,要嫁,就只能嫁给宗纪。” 宗纪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惊喜万分,“阿妤,你真醉了吗?” 姜妤闭上眼睛打瞌睡,宗纪摇着她的手臂,“先别睡。” 姜妤拧着眉,哼唧了一声,她一困就会露出这种委屈的神色,宗纪心里高兴,也不同她计较,酒后吐真言,她刚喝了半壶酒,以她的酒量是该醉了。 看来这个小骗子,是真的很喜欢他。 宗纪揽她入怀,亲亲她的脸颊,扯了被子将她盖上。 光线从窗口斜射进屋,姜妤头痛欲裂,她意识混沌,像往常一样闭着眼赖床,正想翻个身,小腿便触到一截滑溜的皮肤,她怔了下,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惊坐而起。 身上的被子滑落,她垂头看到身上青紫的痕迹,勉强维持镇定,想着昨日发生的事情,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宗纪,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偏过身子,嘴角噙着满足的笑,他拦腰把她搂到怀里,心情愉悦,“再躺会。” 他凑头亲她的嘴唇,姜妤呆呆的问,“昨儿都发生什么了?” 宗纪笑着玩她的手指,“发生什么你不会都不记得了吧?装傻可晚了,回去我会向圣上请旨赐婚。” 姜妤一把推开他,把被子裹在身上,宗纪光着身子,大咧咧的坐在床上,观察着她的神色,姜妤指着他说:“下去,把衣服穿好。” 宗纪笑着说:“都看过了,穿不穿又有何区别。” 姜妤这会彻底反应过来昨日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了,谁害他不直接用毒药送他归西,还给他下这种药,让他快活,她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让你下去,把衣服穿好。” 什么狗屁不近女色,只搞事业的男主,原书里永安郡主和平阳王世子可从来没有圆过房,居然用这种手段耍她。 宗纪下床,穿好衣服,姜妤把床帘拉上,边穿衣服边检查自己身上,除了胸口和大腿内侧有青紫痕迹,其他地方都还好,虽然昨晚她喝酒以后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但看这样子是该做的都做了,不然大腿也不会有痕迹,她穿上衣服,对着宗纪说:“让人帮我准备一碗避子汤。” 宗纪愣了下,“要避子汤做什么?” 姜妤脸有些红,“避子汤当然是用来避免有孕的,你昨晚对我做了那种事情,难不成还想让我现在就给你生孩子吗?” 宗纪坐在床沿搂着她说:“咱们回去就请圣上赐婚,真有了,就生下来。” 姜妤没好气道:“就算是圣上赐婚,这婚也不是立刻就能成的,婚嫁喜服宴请宾客还要准备一段日子,难道我要挺着个大肚子成婚吗?” 宗纪发现她今天说话的语气都很冲,到底是他理亏在先,不过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挺精,对男女之事又毫不避讳,原来就是个半吊子,连圆没圆房都不知道。 第79章 姜妤干脆利索的喝了宗纪让人准备的“避子汤”, 宗纪坐在一旁,心情复杂的说:“就这么不想生下我们的孩子。” 她当然不想现在就生孩子,姜妤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着他, “世子。” “怎么还叫世子。”宗纪搂住她的腰, 暧昧不明的说:“昨晚你都是喊我名字的。” 姜妤憋着气,挤出一抹笑,“宗纪, 我很确定我给你的安神香没有任何问题, 你能告诉我,昨日你是怎么中那种药的吗?” 宗纪看着姜妤气呼呼的脸蛋, 知道这种假话瞒不住,也就是找个借口让这事水到渠成,结果她一口气猛灌了那么多酒, 怕成那样,他只好先饶过她, 提前收了点利息。 “阿妤,我会待你好的。” 姜妤不太信他的鬼话, 冷声道:“你若想与我做那种事, 同我直说便是, 何必要装作中药来吓唬我, 是觉得我喜欢你, 便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尊严吗?” 宗纪噎了一声, 姜妤一把推开,站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转过身,抹了把眼泪,向外走去。 宗纪从后面抱住她, 姜妤掰着他的手说:“我要回去。” “好,我送你回晚晖阁休息,别哭了。” “是信阳侯府,不是晚晖阁,还有,我不需要你送,你只会算计我。” 宗纪温声道:“你昨日酒喝多了,今日不宜赶路,休息一日,明日再走吧,我送你一起回信阳侯府,先向岳父求婚,然后再进宫请旨。” 姜妤捏了捏拳,想着自己当初为了将来日子好过,主动同他拉近关系,现在这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就是怎么想都觉得憋屈。 宗纪将她送回了晚晖阁,珍珠和翡翠已经在院门口等着她了,昨日宴义虽然把她俩打晕关到偏殿,又熏了迷烟,但姜妤在宗纪屋里过了一夜的事是瞒不过她俩的。 也没瞒着她俩的必要,在她俩心里,姜妤和宗纪早就已经有肌肤之亲了。 姜妤也不是那种丢了清白就要死要活的人,何况她潜移默化里还是觉得自己早晚要嫁给宗纪,只是宗纪这种算计她还要让她背黑锅的手段让她很是心寒。 他就是用这种手段对付原主的。 她努力了这么久,可在他眼里还是一样,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随心所欲,还要挂着伪善的面具。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连珍珠和翡翠都撵出去了,越想越生气,觉得自己对宗纪脾气太好了,刚刚拆穿他的时候就该附带踢他几脚,还有那个宴义,助纣为虐,一丘之貉。 她总觉得自己没发挥好,气闷的坐在床上,珍珠翡翠喊她她也不理,宗纪来了她就把头盖到被子里,不愿意见他。 宗纪坐在床边掀她的被子,她在里面死死的拽着不撒手。 “阿妤,我知道你不是拘泥礼节之人,昨夜咱们虽未拜堂,但饮了合卺酒,入了洞房,也算是夫妻了,你一直都想嫁给我,不是该高兴吗?” “是,都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是活该被你耍着玩。”姜妤脾气突然爆发,拥着被子坐起身,大声说:“我想嫁给世子,世子就费尽心思,假装用了我的香中药,好成全我,我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世子,世子真是高风亮节,助人为乐的君子,我这种声名狼藉的女子怎么配得上世子呢,不如我从此以后不再纠缠世子,让世子不再为难好了。” 宗纪被她夹枪带棒讽刺一顿,沉默片刻,觉得姜妤这不是因为自己算计了她生气,而是因为一直以来他对她做的事情都说是为了成全她,从未表明过自己对她的意思。 宗纪看她愤懑的神情,轻笑一声,捧起她的手,“是我说错话了,昨夜我那样做,不是因为你想嫁给我,而是我想娶你。” 姜妤诧异的看着他,“你是哄我的吧?”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宗纪看她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既心疼又得意,“我为什么要哄你?” 自然是为了利用她取得她爹的支持和她舅舅的信任,但这话她还没蠢到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因为心里有你,才想要哄你。” “休想骗我。”姜妤甩开他的手,拽着被子再一次把自己整个人都蒙在里面,心里默念,不要听这些花言巧语,不能信这些花言巧语,要冷静。 “阿妤,你出来,里面会闷坏的。” 姜妤说:“你走,你走了我就出来。” 旁边的床向下一陷,宗纪和衣躺了上去,长叹一声,“我们昨晚刚做了夫妻,今日正是温存的时候,为夫怎能独自离开让夫人独守空房呢。” 姜妤听他满嘴胡诌,脸上开始发烫,心里骂他不要脸,谁是他夫人了。 宗纪连同被子一起把她抱到怀里,胳膊一用力,她便从床上翻了个身,趴到了他身上,姜妤拍他的胸口,被他捉住了手指,一本正经的说:“别动,你再动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姜妤不服气道:“你把我放下去,我难受,喘不过气了。” 她身上还裹着被子,出了一头汗。 宗纪将被子掀落在地,她的头发贴在额角,两颊透红,眼角上挑,无意识的带着姑娘家的娇嗔,宗纪心猿意马,嘴角噙着笑,抬手在她肩膀上敲了敲。 她撑在他胸口的手臂一松,上半身朝他压了过去。 柔软的唇瓣贴到他的唇上,姜妤瞪大眼睛,两人的眼睛离得很近,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眼中自己的身影和细碎晶亮的眸光。 宗纪唇角微扬,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带着暧昧不明的神色。 姜妤慌乱的想要爬起来,宗纪大掌按到她的后脑勺,带着她翻了个身,加深了这一吻。 姜妤被他含着唇瓣亲了会,他的唇又细细密密的落在她的下巴,脖颈,姜妤隐约觉得情况不太妙,他该不会兽/性大发,白天就要做那种事吧。 她仔细对比了两人的体格和武力值,觉得自己和他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有些慌乱,抖着声说:“你别乱来,我还疼呢。” “疼?” 姜妤红着脸,小声说:“那里疼,应该是破皮了。” 宗纪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里,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姜妤虽然脸皮比一般姑娘厚,但也没厚到可以在床上和男人说这种话还能面不改色。 宗纪面色复杂,“为什么会破皮?” 姜妤实在不想和他讨论这种问题,嘴里像是含了东西一样含糊不清,“还不是你昨晚动作太粗鲁了,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宗纪眉头上挑,调侃道:“你懂的倒是不少。”如果不是确定从昨晚开始她没跟别的男人接触过,她这般言辞凿凿的胡说八道,他都可以确定她背着自己找别的男人了。 姜妤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过脸,“你先下去吧。” 宗纪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正对着自己,语调暧昧的说:“小没良心的,昨晚为了照顾你,我动作很轻,都未尽兴,怎么到了你口里竟成了粗鲁。” 昨夜她喝了酒以后就人事不知,他动作轻还是重姜妤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不过她身上除了有些痕迹,腿间并无疼痛不适,看来他确实不算粗鲁。 “我皮肤嫩,怎么能和你这个习武的练家子比。” 宗纪摸她的脸,“你昨晚都醉成那样了,还记得我动作轻还是重啊?” 姜妤脸上一红,为了让他饱受良心的谴责,睁眼说瞎话,“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宗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很想知道,他什么都没做,她这隐隐约约的印象是从哪里来的。 他伸手扯她的腰带,姜妤一急,紧张道:“你要干嘛?” 宗纪笑着说:“让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下回也好注意力道。” 姜妤按住他的手,“不行,那种地方怎么能看。” 宗纪俯身含住她的耳垂,闷笑着说:“为什么不能看,又不是没看过,你那地方还是我伤的呢,给我看看,我让人配药。” 姜妤本来是想打发他走,没想到挖了个坑要把自己埋了,佯怒道:“这是我的身体,我说不能看就不能看,你快点出去,我累了,要休息了。” “郡主,华阳公主来了。” 门外传来珍珠的声音,姜妤急忙推他下床,“你快点走,我表姐来了。” 宗纪整理好衣服,看她已经躺下了,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转身出去。 在落地罩前遇到华阳公主,他拱手行了一礼,华阳公主道:“世子怎么在这里?” “阿妤身体不适,臣过来看她。” 华阳公主莞尔一笑,待宗纪走了,扭头看向姜妤,细声品味宗纪刚刚对姜妤的称呼,“阿妤?他这样叫你,看来你们好事将成啊。” 不是好事将成,是已经成了,姜妤苦着把脸说:“什么好事不好事,我们这样的身份,一辈子不嫁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才是好事呢。” 华阳公主走过去,拉过她的手说:“你身子可好些了?” 有霍英彦帮忙遮掩,昨晚她在宗纪那里住了一夜的事华阳公主并不知道。 “本来也没什么,昨天宗纪请了厨子给我做菜,我多喝了几杯酒,头疼,这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华阳公主叮嘱道:“喝酒伤身,你一个姑娘,下回少喝些吧。” “我知道,下回一定不贪杯了。” 翌日姜妤回城,全程与华阳公主同坐一辆马车,宗纪知道她是故意躲自己,当着这么多人面,也没凑上去招嫌,回到皇城时天已经黑了,霍英彦送华阳公主回宫,宗纪送姜妤回信阳侯府,分道的时候距离信阳侯府不远,宗纪想着等会到了信阳侯府里再同她说话,顺便同信阳侯商量下婚事。 马车停在信阳侯府门口,信阳侯站在大门正中央,跟个门神似的,一见姜妤回来便大声喊道:“女儿。” 姜妤从马车上跳下来,喊了声爹,欢快的扑向信阳侯。 “爹,你怎么站在这里?” 信阳侯道:“你这一走这么多天,爹想你了,想早点见你。” 爷俩胳膊挽着胳膊,欢天喜地的进府,信阳侯完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宗纪。 管事的提醒道:“侯爷,世子也来了。” 信阳侯偏头看了眼宗纪,姜妤摇着他的胳膊,撒娇说:“爹,我给你带了礼物,我想快点让你看看。” 信阳侯一听女儿给自己带了礼物,咧开嘴,笑得眼睛都要没了,对宗纪摆手道:“贤侄,今日没空招待你,你回去吧。” 宗纪:“......” 第80章 信阳侯见姜妤从下马车开始就没搭理过宗纪, 待宗纪走了以后问姜妤,“闺女,你跟爹说, 是不是宗纪那小子欺负你了, 爹帮你揍他。” 信阳侯的保护让姜妤心里暖暖的,“没有。” 信阳侯不信,“没有你刚刚为什么不想让爹同他说话, 跟爹说实话, 爹虽然觉得那小子不错,但他要是欺负你, 爹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真没有,我什么性子爹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能欺负我啊, 就是这几天在外面,想爹了, 想单独跟爹说说话,不想让外人打扰我们。” 信阳侯受宠若惊, “那你跟爹说说, 都是怎么想爹的。” 姜妤捂着胸口说:“用心想的。” 信阳侯简直美得能上天, 恨不得现在就进宫跟宁熙帝炫耀。 早朝后, 宗纪三言两语打发了前来搭话的官员, 匆匆追上信阳侯, 信阳侯早看出他有话对自己说,刚才就刻意放缓脚步等他。 宗纪走到他跟前行了一礼, “姜伯父。” 信阳侯微抬下巴,半眯着眼问道:“是不是在行宫时,你欺负我闺女了?” 他以为宗纪是来向他请罪的, 按照他的脾气,只要惹他闺女不高兴的,无论大事还是小事,他都要挥拳教训,但他愿意给宗纪一个机会,毕竟这是目前唯一一个女婿候选人,打跑了就没了。 宗纪觉得姜妤不可能把那日的事告诉信阳侯,多半是信阳侯昨日见姜妤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自己猜的。 宗纪态度恭敬颔首致歉,“是晚辈的不是,阿妤性情坦率,晚辈一直都知道她对晚辈有意,但晚辈觉得她是年纪小,一时兴起,所以一直没向她说过,晚辈也心仪她。” 信阳侯拳头都握起来了,听到后面他说喜欢姜妤,又若无其事的摊开手掌,严肃的脸上浮现一抹骄傲,自从姜妤改变心意不想嫁给太子反而喜欢上宗纪,很多小人背地里说三道四,认为是他闺女仗势欺人,缠着宗纪不放。 信阳侯虽瞧着宗纪对闺女态度温和,但也不好主动问宗纪喜不喜欢自己闺女,万一不是,把人吓跑了,闺女那里不好交代,现在听宗纪亲口承认喜欢自己闺女,不免得意,伸手拍了拍宗纪肩膀,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那种浅薄之人,不过你一个男人,这种事情,还是要主动些的,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整日追在你后面呢?” “伯父教训的是,今日晚辈特来主动向伯父求娶阿妤,希望伯父能把您的掌上明珠,嫁给晚辈,晚辈一定珍之爱之,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信阳侯心里大喜,面上还摆着谱,身为一个父亲,他当然要给未来的女婿下马威,“我的宝贝女儿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娶走的。” 宗纪识趣道:“伯父说的是,伯父需要晚辈做什么?” 信阳侯斟酌一番,他当年向先帝求娶寿昌长公主是用出生入死的战功作为聘礼,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姜妤这个女儿了。 “陪我过几招。” 宗纪被信阳侯拉去打架,宗纪怕下手太狠误伤信阳侯,信阳侯也不想打伤未来女婿,两人都未尽全力,打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 信阳侯一边擦汗一边对宗纪说:“你想娶阿妤,只过了我这一关可不行。”他面朝皇宫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圣上是看着阿妤长大的,对阿妤视如己出,还需得到圣上点头才可以。” “晚辈现在就进宫向圣上请旨。” 信阳侯双手叉腰,失笑道:“也不用那么急,留在府里用完午饭,我随你一起去。” 太子最近又在闹,信阳侯担心圣上存着私心,不愿意现在就赐婚。 信阳侯的担心没有错,宁熙帝听到宗纪和信阳侯是来请旨赐婚的,沉默片刻道:“赐婚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信阳侯道:“阿妤和阿纪两情相悦,郎才女貌,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臣已观察阿纪很久,实为良配,陛下不用不放心把阿妤嫁给他。” 几人心知肚明宁熙帝先前也有意把姜妤嫁给宗纪,突然犹豫不是为了姜妤,而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儿子。 宁熙帝不好意思同信阳侯对视,转而看向宗纪,“阿纪虽是从小在皇城长大,毕竟也还是平阳王的血脉,成婚一事,要先告知平阳王。”这一来一回,也能拖上一两个月了。 任谁都听出来宁熙帝这会不想赐婚,宁熙帝觉得宗纪肯定会体谅他的难处。 宗纪拱手道:“陛下言之有理。” 还没等宁熙帝松口气,宗纪又说:“臣的父王很早之前就写信给臣,让臣早些成家,臣派人同父王说过心仪郡主,父王闻之只觉得郡主身份尊贵,陛下未必肯将郡主嫁给臣,若陛下能将郡主赐给臣,平阳王府必会感念圣恩。” 宁熙帝脸色一僵,低垂着眼皮,决定不再找借口搪塞,摆摆手道:“此事容后再议,朕还有事要同信阳侯商议,阿纪,你先退下吧。” 宗纪看了信阳侯一眼,躬身行礼后告退,到外面等着信阳侯。 汪祺福站在殿外,看宗纪面色沉着,心里不免为宗纪感到遗憾,先前他见郡主和世子走在一起,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郡主那般骄横脾气,世子都愿意迁就她,郡主在世子跟前性情也一日比一日温顺,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可偏偏太子那里不愿意撒手,这婚事只怕是成不了了。 不多会殿里就传出信阳侯的咆哮声,“为什么阿妤不能嫁给宗纪?” 宁熙帝长叹口气,面容又苍老几分,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信阳侯面前,“妹夫,太子闹自杀了,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命,大宏的江山,还指望交到他手里呢。”他也不怕在信阳侯跟前丢脸,他从小和信阳侯一起长大,再尴尬的时候信阳侯都知道。 信阳侯不吃他这一套,“先前阿妤想嫁给太子,陛下觉得阿妤不配做太子妃,无论阿妤怎么求你,你都不同意赐婚,如今阿妤改变心意,想嫁给别人,陛下你依然不同意让她嫁给想嫁的人,难道臣的女儿,就不配嫁给想嫁的人吗?” 宁熙帝辩解道:“阿妤是朕的外甥女,朕何尝不想让她一辈子快乐,无忧无虑,可是你也看到了,如今只是想让太子立妃他便不想活了,如果在这个时候把阿妤许配给别人,他怎么承受的住。” 这点事就承受不住,又如何承受的住大宏江山,信阳侯冷笑,“太子东宫纳了那么多姬妾,臣没有看出半分他对阿妤的真心,到底是喜欢阿妤才非要立阿妤为太子妃,还是因为太子跟宗纪过不去,不甘心阿妤喜欢的是宗纪,才不顾一国储君的身份,非要同自己的臣子较劲。” 就是太子自己不学无术,还讨厌比他强的人。 宁熙帝道:“这些都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信阳侯红着眼吼,“别说什么太子都愿意为阿妤去死了,日后必会待阿妤好,他只是孩子心性,明知陛下你心疼他,不会真的看着他死,故意用自己的性命做要挟,太子从小就与宗纪针锋相对,现在也不过是为了同宗纪争一口气,臣怎么放心把阿妤嫁给他,他是太子,将来还会继承陛下的位子,他若不痛快就拿臣子开刀,在百姓和大臣们的眼里,就是后宫之首无德,不能规劝君王。” “妹夫,稍安勿躁,太子眼下心绪不稳,阿妤的婚事暂且推迟些日子再商议,朕再劝劝太子。” 信阳侯听了冷着脸不再搭话,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太子这样的德性,即便大宏江山交到他手里,他也未必守得住,万一丢了江山,还要把这顶帽子怪到女人头上。 宁熙帝看了信阳侯一会,命人端了酒进去,拿着酒杯敬信阳侯,“妹夫,这些年,你为大宏立下汗马功劳,日后,太子也要靠你辅佐,是朕,愧对于你,朕敬你一杯。” 信阳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陛下,只要臣在这世上一日,就一定会忠于陛下,但臣与陛下年岁相差无几,又常年在战场,身上受了不少伤,说不定哪天就先陛下而去了,臣只有阿妤一女,家中侄儿也不行军打仗的料,手里的虎符早晚要交给有能力胜任这个位子的人,陛下该早做打算了。” 宁熙帝叹气道:“这满朝文武,除了你,朕还能相信谁呢。”本来这些下一辈的事情,用不着他现在就操心,奈何太子不争气,他这个做父皇的就得提前安排好这些。 信阳侯道:“听说陛下多梦少觉,陛下整日繁忙政务,难免思虑过重,晚上睡不着觉,不如放下心事,多去后宫走走,陪娘娘们说说话,说不定就能豁然开朗。” 宁熙帝听懂信阳侯的意思了,这是多让他陪嫔妃睡觉,争取再生个皇子出来。 信阳侯躬身行礼,“今日是臣鲁莽了,冒犯陛下,请陛下处置。” 宁熙帝连忙扶起他,“妹夫,你言重了。” 信阳侯从衍庆殿出来,看到宗纪还在,同他一道往宫外走。 路上两人都冷着张脸不说话,快到信阳侯府的时候信阳侯才宽慰了宗纪几句,劝宗纪不要多想,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姜妤嫁给别人。 宗纪了然,信阳侯还是向圣上妥协了,为了不让太子知道他和姜妤的婚事受到刺激,暂时不商议他们的婚事。 “伯父,不是晚辈多心,实在是圣意难测,为免节外生枝,晚辈希望能够尽快与阿妤互换庚帖,订下婚约,暂不向外提起,若将来圣上为我与阿妤赐婚,是喜上加喜,若圣上改变心意,便将此事告知圣上,圣上仁德,想来也不会逼迫我与阿妤退婚。” 信阳侯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你带着庚帖到信阳侯府。” 宗纪道:“不用等明日了,晚辈今日就可以随伯父去信阳侯府,庚帖晚辈一直都带在身上。”说着他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庚帖递给信阳侯看。 信阳侯:“......” 他什么都安排好了,信阳侯虽觉得今日就互换庚帖有些太快,但也被宗纪的果断激出了一股热血,加上这事是背着圣上做的,倘若圣上真的想为了自己的儿子牺牲他闺女,那时公布阿妤已经和宗纪订了婚,想想就痛快。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今日就把庚帖换了。 第81章 “阿妤, 闺女,看爹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信阳侯回府后带着宗纪直奔栖霞院去,姜妤正躺在榻上看话本子, 听到信阳侯兴高采烈的声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好事, 她把书丢到一边,从榻上下来,珍珠替她整理衣裳头发。 隔着珠帘看到外面门前的人影, 姜妤走过去, 笑着说:“爹,进来吧。” 信阳侯抬脚跨过门槛, 姜妤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宗纪,心里不想见他,面上还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挂着笑挽着信阳侯的胳膊说:“爹,你怎么把世子带过来了?” 信阳侯也不绕弯子, 对她说:“爹有件喜事告诉你,去里面说。”他又转身对着宗纪, 一点也不见外, “阿纪在这里坐一会。” 宗纪微笑着颔首。 姜妤听到喜事两个字, 脸色顿时就变了, 难道宗纪真的和她爹进宫向圣上请旨赐婚了? 她视线慢慢移向宗纪, 宗纪正看着她, 唇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姜妤和信阳侯走到里面, 信阳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爹和阿纪今天去向圣上请旨赐婚了。” 姜妤哦了一声,该来的总会是要来的。 “那圣上的旨意什么时候下来?” 信阳侯见她面上没什么喜色,嘴里却问着赐婚的旨意什么时候下来, 便以为她这是在闹别扭,心里还是迫不及待想要嫁给宗纪的,仔细斟酌用词,想着怎么说才不会让闺女失望生气。 “圣上担心给你和阿纪赐婚太子会接受不了,所以暂时先不赐婚,待日后——” 姜妤眼睛一亮,“爹,你说圣上没答应赐婚?” 信阳侯拍着姜妤的肩膀说:“阿妤,你千万不要伤心。” “爹,我不伤心。”这可真是令人身心愉悦的事。 信阳侯忍不住贬低宁熙帝,“圣上这事做的太不地道,说什么疼你,就一张嘴会说,到头来还不是偏心自己儿子。” 姜妤摆手道:“此言差矣,爹,太子不仅仅是圣上的儿子,他还是国朝的储君,我和太子殿下相比,自然是太子殿下更重要。” “在爹心里,最重要的是你。”信阳侯有些吃味,圣上都这么做了,阿妤竟然一点都不怪他,还维护他。 姜妤头靠在信阳侯的肩膀上,“在我心里,爹也是最重要的,不过圣上是天子,他虽是我的舅舅,却不是我一个人的舅舅,他有他的难处,我们应该体谅他。” 信阳侯感慨说:“爹的阿妤真是善良的好姑娘,圣上自有他的难处,不过咱们也不能只考虑他,爹可以为了大宏献出生命,但爹绝不允许你受到丝毫的委屈,阿妤,你将你的庚帖拿出来。” 姜妤:“......庚帖?” 信阳侯点头,“对,今日你就与阿纪互换庚帖,把婚事定下来。” 姜妤傻眼了,“可是圣上不是不同意吗?” 信阳侯道:“圣上只是没答应赐婚,又没说你不能与阿纪订下婚约,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已经同意将你许配给阿纪了。” “不行啊爹,圣上会生气的。” 信阳侯说:“他不会生气,你与阿纪先订婚,不让圣上知道此事,如若圣上将来为你二人赐婚,今日之事就不说出去,但圣上要是反悔,想将你许配给太子,那么即便是圣上龙颜大怒,要怪罪,也有爹顶着,爹绝不能让你嫁给太子。” 姜妤本来还想着既然圣上没答应给自己和宗纪赐婚,那就顺水推舟不嫁了,这会听信阳侯提起太子,脑子猛然清醒,圣上之所以会不同意赐婚,无非就是为了太子,她如果不嫁给宗纪,可能就要被赐婚给太子了。 太子和宗纪,她还是选宗纪吧。 “爹,私下互换庚帖,是谁的主意?” 信阳侯不乐意了,“这怎么能叫私下呢,我是你爹,你的婚事本来就该由我做主,互换庚帖是阿纪向我提的,我觉得如此甚好。” 这种背地里摆圣上一道的事情也就宗纪能想出来了。 姜妤转身到床里面找到放置庚帖的暗格,把庚帖取出来,转身看了看信阳侯,道:“爹,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话想对世子说。” 信阳侯笑了笑,走出梢间,换宗纪进去。 姜妤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庚帖,屋内只有姜妤和宗纪两个人,宗纪也将怀里的庚帖拿出来,同她对望着,然后慢慢走到她身边,弯下身,头低到姜妤面前,双手呈着庚帖递给她。 姜妤瞧了一眼,说:“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应了我。” 宗纪直起腰,看着她,“你说。” “把苏绮荷送出皇城,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在皇城见到她。” 宗纪不太懂姜妤为什么会如此计较苏绮荷,似乎是从一开始,临源湖上,她初次见到苏绮荷,对苏绮荷的态度就很不一样,苏绮荷也对他说过,自她到信阳侯府,姜妤就一直在提防她,派人监视她,这不是对一个杂耍艺人的态度,就好像早就知道苏绮荷是他父王派来的一样。 “好,我会送她走。” 姜妤得到他的允诺,垂着头,胸口渐渐不安起来,这种不安与彷徨完全不同于往日,她深吸口气,抬起头,弯着眼角把庚帖递给宗纪。 两人互换了庚帖,面对面看着,一时无话,连宗纪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半晌后,他俯身,轻轻在她额头上碰了碰。 哗啦一声,两人齐齐扭头看向外面。 宗纪伸手搂住姜妤的肩膀,信阳侯站在落地罩前,尴尬的咳嗽一声,不知是上前把宗纪拎出去,还是若无其事的扭头就走。 看到自家闺女被别的男子亲,即便这个人选是自己满意的,心里还是膈应,但身为一个通情达理的爹,他不想做出让女儿不满的事。 将来闺女嫁给宗纪以后,跟着宗纪回平阳,他若是想跟着一起过去,还要看女婿的脸色,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兵权也上交了,总打不过正值盛年的宗纪。 片刻的功夫,信阳侯想了很多,从四十岁想到八十岁,在揍人和不揍人之间来回纠结,最后决定做一个不讨人嫌的爹。 他双手在眼前挥了一下,“阿妤,爹这眼睛怎么看不清楚了,真是年纪大了,眼睛越来越不好使了。”说着就转身走出房间,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姜妤:“......” 第82章 信阳侯回避的太过刻意, 弄得姜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和宗纪对视了一眼,推了推他的肩膀, 宗纪说:“你爹已经出去了。” 也默许了他们在屋里做些亲近的事。 姜妤咳了一声, 手里捏着他的庚帖,说:“我要休息了,没什么事的话, 你也早些回去吧。” 宗纪暗示道:“我们已经订婚了, 你不高兴吗?” 姜妤挤出一个笑给他看,“我高兴啊。” 宗纪捏了捏她脸, “还疼吗?” “什么?” 姜妤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话一出口,渐渐回过味来, 脸色由白转红,暗骂他不要脸。 她没理他, 他却不依不饶,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药给他, 姜妤睨了他一眼, “谁要这药, 这都多久了。”他以为自己那玩意很厉害吗?狂妄自大。 不过说来也有些奇怪, 以前看小黄文的时候女主那啥以后都会身体不适下不来床, 她好像没什么感觉啊, 难道是宗纪那里太小了? 想着想着她面上浮起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视线也不由自主的飘向下面。 宗纪见她笑容猥/琐的往自己胯/下看,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上扬着唇角调侃道:“你往哪看?” 姜妤回过神来,声音不自然的说:“我就随便看看。”她搓着手, 装作漫不经心的往旁边看。 宗纪知道信阳侯并没有走远,怕在“岳父”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也没真想同她做什么。 “你明日进宫吗?”宗纪问。 姜妤摇了摇头,“不去,怎么了?” 宗纪听她说不去心情更好了,不去皇宫也就是她没打算去看太子,转移话题道:“没什么,你歇着吧,我得闲了便来看你。” 姜妤抬眸看了他一眼,得闲了便来看他,他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姜妤心里就想挤兑他几句,想到自己日后还要嫁给他,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又把话憋了回去,送他到栖霞院门口。 ...... 宗纪出去后,姜妤坐在榻上打开他的庚帖,看着他的姓名生辰八字发呆,珍珠挑开珠帘进来通报说三小姐来了。 姜妤蹙了蹙眉,这个姜娇,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上回从自己这里离开还一脸不服气,这才几天啊,又跑过来了。 姜妤把庚帖收到盒子里,让珍珠把姜娇请进来。 姜娇进门便笑了一声,“姐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妤也勾了勾唇角,问,“你怎么来了?” 姜娇凑过来,坐在姜妤的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姜妤使劲的把胳膊抽出来,语气淡淡的,“有什么事你就说。” 她实在不明白先前她话已经说得很难听了,她怎么还能跟没事人一样,黏她黏的跟年糕一样。 姜娇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坐正了说:“明日宛柔郡主做东邀人举行诗会,让我问姐姐一句,姐姐去不去。” 姜妤一口回绝,“不去。”这个姜娇怕是缺心眼子吧,明知道她和宗宛柔不对付,这种事还来问她。 姜娇哦了一声,反正话她已经替宛柔郡主带到了,姜妤爱去不去,不去更好。 “姐姐,我刚刚看见平阳王世子从你院子里出去了,他来干什么?” 姜妤对上她探究的目光,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姜娇瞥着嘴说:“姐姐,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也是关心你啊,听说你和平阳王世子走的近,还一起去了温泉行宫泡温泉,这会他又直接到你的闺房,你们该不会是——” “闭嘴。”姜妤冷喝一声,“我与华阳公主一起去行宫,世子和霍将军是奉圣上的旨意前去保护华阳公主,今日他到我这里也是替圣上给我送东西,你不要胡乱揣测,坏我名声。” 姜娇被她突如其来上位者的气势吓了一跳,又想姜妤这烂名声早就臭大街了,皇城谁不知道她纠缠平阳王世子的事。 “知道了。” 姜娇转身,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的离开。 姜妤回来后便一直在府里歇着没出去,太子也没再派人过来让她进宫,宗纪这几天也都很忙,派宴义过来告诉她,苏绮荷已经送走了。 姜妤心安了不少,原书是永安郡主算计已经入宫的苏绮荷,宗纪为了给苏绮荷解围,算计了她,她才会被宁熙帝赐婚给宗纪,永安郡主与宗纪是两看两相厌,这一回自己和宗纪互换庚帖,完全是宗纪主动的,而且还听她话送走了苏绮荷,那他对自己应该也不是一点情义都没有的。 苏绮荷不进宫给圣上下药,圣上的身体就不会那么快垮下去。 姜妤坐在梳妆台前,正发着呆,姜誉急匆匆跑进来,嘴里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姜妤见他满头大汗,随手扔了个拍着给他。 “世子。”他喘了口气,“世子被抓起来了。” 姜妤愣了一下,“谁被抓了?” “世子,宗纪,宗纪被抓了。” “圣上下的旨意吗?”这天底下能让人抓宗纪的也就圣上了,可是圣上一直都很信任宗纪,怎么会突然下旨抓宗纪呢。 “不是圣上,是太子。” “太子?” “是太子的命令。”姜誉眼神有些飘忽。 “那圣上呢,圣上怎么会任由太子胡来?” 姜誉抹了把汗,知道肯定糊弄不过去,“姐,我说了你千万不要着急。” 姜妤一跺脚,“你快说啊,急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 “圣上中毒了,至今昏迷不醒,如今所有朝政由太子监管,太子说是世子给圣上下的毒,就下令把世子给抓起来了。” 姜妤听了这话,也来不及细想,就火急火燎的往外面跑,姜誉拦住她,“姐,你去哪?” “我要进宫。” 姜誉劝道:“姐,现在不是进宫的时候,眼下宫里乱得很,大伯已经进宫了,姐你还是别去了。” 姜妤脚步顿了下,回头看了姜誉一眼,“我必须进宫。” “那我陪你一起去。” 姜妤摇头,圣上中毒,宗纪被抓,她整个人都浮躁了起来,“你在家里待着,哪也别去,我身边有护卫保护,进宫了还有我爹,用不着你。” 姜誉不愿意,死活要陪着他一起,姜妤只好带着他一起。 姜誉能打听到的也就这么多,宗纪涉嫌下毒谋害圣上,被太子下令关押了起来,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姜妤在进宫路上整理了下思绪,宗纪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谋害圣上,这事绝对是太子公报私仇。 第83章 宫中守卫排查比平时更加严格, 姜妤的马车在宫门口被人拦下,姜妤撩开帘子,守宫门的侍卫见是她, 慌忙行礼。 姜妤一摆手道:“免了, 速速让开,本郡主要进宫。” 侍卫有些犹豫,道:“郡主, 太子殿下有令, 今日入宫,要先向太子殿下通报, 得到太子殿下首肯以后方能入宫,您在此稍候片刻,卑职——” “少废话。”姜妤冷冷道:“本郡主自小出入这皇宫, 还从来没人敢拦我,让开。” “郡主, 求您不要为难卑职,卑职也是奉命行事。” 侍卫说这话时自己都发虚, 永安郡主横行霸道, 随心所欲, 什么时候考虑过别人的难处了。 姜妤从马车里下来, 抽出侍卫腰上的剑, 挥手砍断马车之间相连的缰绳, 用刀架在侍卫的脖子上,“本郡主现在就要进宫, 不想死就给我滚远点,阿誉,下来骑马。” 圣上中毒昏迷, 如今宫里做主的是太子殿下,都知道太子殿下喜欢永安郡主,只认永安郡主做太子妃,信阳侯也在宫里,就算是去通报了太子殿下肯定也不会不让这位祖宗入宫,守门的侍卫不敢再拦,眼睁睁看着姐弟俩骑马闯入宫中。 皇宫里来回巡视的侍卫将领见到坐在姜妤在宫里纵马都当做没看见,姜妤和姜誉一路到乾元宫门口。 “大胆,何人敢在宫里纵马?来人,还不去把人拦下来。” 乾元宫门口站了很多大臣,说话的是乔丞相。 侍卫们一涌而上,姜誉急忙喊道:“是我,乔叔,是我。” 乔丞相看清他的脸,没看见坐在他后面的姜妤,板着张脸道:“姜誉,你放肆,怎么能在宫里骑马,还不快下来。” 姜誉放缓速度,慢慢停下来,众人这才看见姜妤也在,就不觉得姜誉在宫里骑马奇怪了。 姜妤从马上下来,没功夫搭理那些大臣,直接推开守在门口的守卫。 守卫被她推开,哭笑不得的躬身送她进去,其余人照旧拦在外头。 霍英彦守在衍庆殿外,姜妤同他打了个照面,没有说话,太子从殿里出来,一脸疲倦的说:“阿妤妹妹,你来了,父皇在里面,你进去看看吧。” 姜妤走进殿内,宁熙帝闭着眼躺在床上,嘴角紧抿发白,浑身瘦削散发着一股阴气,姜妤眼睛一酸,跑过去扑在床前,拉住宁熙帝干瘦的手,捂着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太子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膀,“阿妤,别哭了,孤一定会严惩下毒的人,为父皇报仇。” 姜妤红着眼眶,哽咽着说:“我听说是宗纪给舅舅下的毒。” 太子捏着拳,狠狠道:“不是他还有谁,父皇将他抚养长大,用心栽培他,他却狼心狗肺,一直记恨着父皇让他入宫做质子的事,谋害父皇性命。” “表哥,确定是他了吗?” “父皇在见完他以后就倒下了,当时殿里只有他一人,阿妤,你不会是想替他求情吧。” 姜妤回头看了眼宁熙帝,深吸了口气,面色愤恨道:“这个王八蛋,居然下毒谋害舅舅,如果舅舅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将他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她又拉着宁熙帝的手哭了起来,“舅舅,阿妤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阿妤好不好。” “阿妤,你别哭了,父皇也不愿意看到你那么伤心,我们先出去吧。” 姜妤被太子半拉半拽带到外间,姜妤靠坐在椅子上,哽咽着说:“是什么毒?” 太子咬着牙说:“御医也说不上来什么毒,根据茶盏里的残渣已经调配了解药,父皇解了毒,不知何故,一直未醒,我已经命人把宗纪和他身边的人抓起来严刑拷打,待他交出他配的解药,说不定父皇就能醒了。” 太子边说边打量着姜妤的脸色,姜妤听到宗纪被严刑拷打,心里一紧,抬头道:“他说了吗?” 太子摇头,“硬骨头,什么都不肯说。” 姜妤急道:“那舅舅怎么办,还有那些御医,这毒到底是解了还是他们为了逃避责任故意这么说的。” “阿妤,你别急。” 姜妤吼道:“我能不急吗?那可是我舅舅。” “他也是我父皇,阿妤,我比你更急,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只能冷静下来,得要先稳住朝堂和外面的那些藩王。”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现在脑子很乱,宗纪那个王八蛋,平时看着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他怎么就敢给舅舅下毒呢,我要杀了他,他在哪?” 太子见她并未维护宗纪,心里得意起来,看来阿妤也没有多喜欢宗纪。 “他在大理寺。”霍英彦从殿外走进来,“圣上中毒时,殿内只有平阳王世子一人,有汪总管做人证,殿下本想将他直接处死,但华阳公主和信阳侯觉得事情未查明前处死平阳王世子不妥,为免藩王生事,暂时将他关在大理寺,派人查抄平阳王府。” 看来太子是想置宗纪于死地了。 姜妤看了眼霍英彦,霍英彦是宗纪的人,宗纪应该不会出事吧。 “可是舅舅对宗纪那么好,他为什么要给舅舅下毒,是因为小时候我们欺负过他,他过得不好,一直记恨着我们和让他入宫的舅舅吗?那他会不会也想杀我啊。”姜妤一脸害怕的往太子身后躲了躲,“我爹呢?” 太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在毓庆宫。” 母亲生前的寝宫,圣上中毒,爹去那里做什么? 霍英彦瞥了眼姜妤,接着道:“昨日平阳王府送一个女子出城,那个女子是之前红极一时的百戏团台柱子。” “是苏绮荷?” 太子道:“你知道她?” 姜妤点头,“对啊,还是我看她可怜,把她从戏班子里带出来的呢,舅舅中毒,跟她也有关系吗?” 太子道:“阿妤,有些事,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太子到内殿,从宁熙帝的床头找到一幅画递给姜妤,姜妤展开画卷,画上女子穿了一身红色骑装,手里挥着鞭子,明眸善睐,笑容明艳,苏绮荷长得很像她,却比她少了几分英气,多了些阴柔。 “她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子,名叫姚宛之,从前是玉华行宫里的驯马女,是宗纪的母妃,清河郡主的胞妹,父皇当时还是太子,在玉华行宫里遇到正在驯马的姚宛之,一见倾心,但姚宛之身份低微,连做太子的妾室都不配,且她当时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子,那时福王深得先帝宠爱,父皇不敢惹出事端,便想等皇祖父回宫后他再将姚宛之接回去。” “不料清河郡主救了明德皇后,不仅她自己被封为清河郡主,还为她妹妹姚宛之求了恩典,和她喜欢的男子成婚,但父皇一直没有放下姚宛之,皇祖父一过世,他便让人把姚宛之接到宫里,她一直被父皇秘密囚于皇宫,福王叛乱那天,她趁机行刺父皇,口中喊着还她夫君和女儿的命,本来一个女子,即便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也不可能刺杀的了父皇,但父皇一直护着她,下令不许人伤到她,她一心报仇,对父皇半分情谊也没有,一刀刺过去,却被姑母挡住了,所有人都以为姑母是被叛军的箭射死的,其实她是被姚宛之一刀刺死的。” 姜妤听他说完,脑袋有些胀痛,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了半边一样,想说说不出来,半晌才缓过劲来。 “你怎么知道这些?” 太子眼里含着泪说:“阿妤,我和长姐还有你,亲眼看到姚宛之杀死姑母的,这些年,我和长姐尽力的对你好,就是为了弥补对你的亏欠,若不是父皇拼死护着那个女人,姑母也不会死,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张脸,这个苏绮荷来历不明,和姚宛之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极有可能是姚宛之的女儿,宗纪和她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只是这事涉及父皇的名声和皇家威严,不能将苏绮荷的事传出去,也不能用她做为证据证明是宗纪下得毒,只能对宗纪逼供,但是孤,华阳姐姐,姑父,还有肃王叔,我们都清楚,是宗纪下的毒。” 所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即使苏绮荷没进宫,宁熙帝还是逃不过被下药的命。 那宗纪呢,他不可能做这么明显的事。 太子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在此时说出来,分明就是不在乎圣上的名声,他是要让她爹恨圣上,恨宗纪,霍英彦掌管京卫营,是他的表哥,而她爹掌管越骑营,该知道圣上失德的人都知道了,圣上又昏迷不醒,接下来,就该是他继位了。 她将手中的画摔到地上,踩在上面狠狠的拧了几下,甩了下鞭子,扭头就走。 太子跟着她喊,“阿妤,你干什么去?” “我要去大理寺,我要把宗纪和姓苏的那个女人,千刀万剐。” 第84章 姜妤走了几步, 被太子拦下,“阿妤,牢房那种阴冷潮湿的地方, 看押的都是有罪之人, 宗纪谋害父皇,需要严加看守,按规矩, 他现在谁都不能见, 你还是先回府休息,待父皇醒了, 孤派人去接你。” 姜妤抬起头,一双夹杂愤怒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太子,“我必须要去, 舅舅昏迷不醒,朝堂之事都应该由表哥你说了算, 不过就是大理寺牢房罢了,我去不得吗?” 她抿着唇角, 像是要同他对峙。 永安郡主从生下来的那一刻, 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规矩从来都不是为她而定。 “阿妤, 我答应你, 一定会杀了宗纪和那个女子, 为父皇和姑母报仇,你不要冲动。” 霍英彦提醒道:“郡主, 平阳王世子现在还不能死。” 姜妤怒气冲冲的说:“我只去问他几句话,不杀他就是了,表哥, 把你的令牌给我。” 她要的理直气壮,依如从前那个刁蛮任性的郡主,仿佛之前的疏离生份都不存在了一样,太子无奈道:“我陪你一起去。” 霍英彦向太子使了个眼色,“殿下,大臣们都等着你主持大局。” 听到主持大局,太子眸中溢出丝丝笑意,父皇年纪大了,做事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是时候该颐养天年了,他看了眼姜妤,取下腰牌给她。 ...... 大理寺牢房的狱卒听说永安郡主来了,慌忙出来迎接,姜誉道:“带我们去见平阳王世子。” 狱丞垂首道:“不知郡主可有太子殿下手谕。” 姜妤把太子令牌给他看,狱丞为难道:“郡主,上面吩咐,要见平阳王世子必须有太子殿下手谕。” 姜妤淡淡道:“你们放心,本郡主刚从宫里出来,令牌是太子殿下亲自给的。” “那请郡主稍候片刻,容卑职让人禀告少卿大人,平阳王世子是重犯,要见他得与少卿大人同行。” 姜妤听到他用重犯两个字形容宗纪心里就不舒服,不耐烦道:“你们大理寺少卿好大的排场,要让本郡主等他。” 狱丞想起这位郡主对潘少卿做过的事,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姜妤手里提着鞭子,漫不经心的说:“看来最近我这脾气是越来越好了,想当年我要去什么地方,何须手谕令牌这么麻烦,是不是我不闹出点事,我说话就不管用了。”姜妤偏头看着姜誉,阴阳怪气的说:“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姜誉连忙安慰她,一脸狗腿,“这怎么可能,姐你可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信阳侯独女,和太子殿下一起长大,哪个不长眼的敢不听你的话,直接把眼睛挖掉好了。” 狱丞冷汗直冒,小心翼翼的讨好,“郡主,您身份尊贵,亲临此处,自是要少卿大人亲自迎接才合规矩,还有这牢房之中简陋,卑职事先不知郡主要过来,也未让人安排椅子,不如郡主到轿中休息片刻,卑职让人准备熏炉桌椅。” 狱丞倒是个人精。 姜妤抬眸扫了姜誉一眼,姜誉清了清嗓子,“放肆,郡主最讨厌等人,你们大理寺少卿到现在都不来,我看不必再来了。” 他把狱丞拉到一边,凑到他耳边低声训斥,“你不知道郡主和你们那位潘少卿有仇啊,潘少卿等会若是冲撞了郡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姜誉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圣上昏迷不醒,郡主心里难受,想要教训一下平阳王世子,太子殿下叮嘱过郡主,不会闹出人命。” 这个银票狱丞可不敢接,连忙摆手,回头对狱卒说:“开门。” 厚重的牢房门打开,狱丞正要领着姜妤进去,旁边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下官见过永安郡主。” 狱丞见潘少卿来了,松了口气。 姜妤余光瞥了他一眼,看他穿着四品官服,知道他就是大理寺少卿,也没仔细看他的脸,淡淡道:“带路吧。” 潘少卿走到前面做了个请的手势,牢房里光线阴暗,狱卒在前面提了两个灯笼照明,牢房里犯人喊冤的声音此起彼伏,姜妤用帕子捂着鼻子,暴躁的说:“这地方臭烘烘的,是人住的地方吗?” 潘少卿道:“这里关押的都是犯人,犯了错,自是要受到惩罚的,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忏悔他们的罪过。” 姜妤总觉得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宗纪的牢房在最里面一间,姜妤一眼就看到身穿囚衣的宗纪,他的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身上布满鞭痕,破落的桌子上点着一盏灯,烛火映到他的脸庞,他挺直背脊,抬眸看着她,不见丝毫狼狈。 姜妤抿唇,咬了咬舌头。 牢门打开,姜妤冷冷道:“都退下。” 狱卒转身离开,潘少卿站在原地道:“郡主,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能单独见犯人。” 姜妤拽住姜誉的衣服说:“谁说我是单独见平阳王世子了,还有他,我们是两个人。” 潘少卿默然不语,依旧不肯离开。 姜妤缓步走进牢房,回头看了眼守在门旁的潘少卿,凑近姜誉道:“他怎么像盯犯人一样盯着我,让他走。” 姜誉:“他是大理寺少卿,这地方是他的地盘,怕是弄不走。” 姜妤不管,“我相信你,你肯定有办法。” 姜誉为难道:“这回是真没办法。” “为什么?” 姜誉一言难尽的说:“姐,你又忘了吗?他是潘文远啊,忠毅伯府二公子,就是你用鞭子在大街上抽过的那个。” 姜妤:“......”难怪他刚刚说话阴阳怪气,她还真不记得他的长相了。 “潘大人,本郡主有些涉及皇家的事要问世子,你也退下吧。” 潘文远道:“郡主放心,太子殿下审问时下官也在场,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事关皇家,绝对会守口如瓶。” 姜妤冷笑一声,“潘文远,本郡主记得你与忠毅伯府嫡长子同年科举,你位列第三探花郎,你的嫡长兄远不及你,连前十都未进,圣上看重你的才华,原想留你在京中任职,但忠毅伯府想让嫡长子留在京城,让你外放出京,圣上不好驳忠毅伯面子,便决定将你外放出去做个县令,旨意都拟定好了,压在衍庆殿的案桌上,只等着第二日旨意就会下达忠毅伯府,前一天你在长宁大街上故意冲撞本郡主,本郡主见你才华出众,又胆识过人,连本郡主都敢招惹,便决定帮你一把,配合你演了一出戏,一顿鞭子,不仅让你和你长兄的调令换了过来,你的官职还升了一级。” 潘文远错愕的看着姜妤。 姜妤道:“本郡主不是挟恩图报之人,可是观潘少卿对我的态度,似是对我有所误解,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草包,被你故意挑衅几句,就当街鞭打探花郎吧。” 潘文远心里诧异,当日确是他想要利用永安郡主留在皇城,但当时他并未发现永安郡主是装的,可面前这个永安郡主说出的话哪里像是狂妄自大的草包说的出来的。 他语气生硬道:“下官没有,下官谢郡主提携之恩。” “那你还不退下,本郡主说你不能听的话,你就一定不能听,别自作聪明。” 潘文远心里浮起一丝敬畏,都说永安郡主飞扬跋扈,他也见过她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利用她得到今天的位置,没想到她对他的意图一清二楚,那么外面传得那些事情,都是她装的了。 “下官在外面候着郡主。” 潘文远退了出去,姜妤见他走远了,慌忙转身向宗纪跑了过去。 宗纪浑身都是伤,她的手都不敢落在他身上,“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是谁动的手?” 宗纪勾着苍白的唇角,笑着说:“看来你以前欺辱我,也都是为了帮我。” 这其实是姜妤自己琢磨出来的最好的洗白方式,但她此刻遍体鳞伤,姜妤看他咧着嘴笑,胸口抽痛,“都过去的事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她从身上掏出一瓶药,“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以太子的脑子,怎么算计的了你?” 宗纪道:“你怎么知道是太子算计我,你就不怀疑我?” 姜妤道:“你没那么蠢。” 宗纪微微一笑,抬起被束在一起的手,环住姜妤的脖子,凑上去吻她,姜妤推他的肩膀,按到了伤口,他拧着眉嘶了一声。 姜妤手足无措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上有伤。” 宗纪说:“不疼。” 姜妤没好气道:“不疼你还叫,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占我便宜。” 她低头看着他身上的伤,不敢下手碰他,宗纪接过药放到一边,说:“算了,这些伤就是看着严重,过几天就结痂好了,不用管。” 她带过来的药也不够抹那些伤口。 “你饿吗?” 宗纪含着笑看她,她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几块糕点,她捏了一块喂给他吃,等他吃完了一块,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有法子脱身吗?” 宗纪道:“太子不会杀我的。” “可你会疼啊,你才被关进来多久,你就被打成这样,还有那个苏绮荷,太子说她可能是姚宛之的女儿,你知道姚宛之是谁吗?” “她是我姨母。” 姜妤揉着额心说:“太子说,当年圣上强行将姚宛之囚禁在宫里,那个苏绮荷,是要向我舅舅报仇对不对?” 宗纪沉默片刻,道:“阿妤,不要让上一辈的恩怨,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忽明忽暗的烛火在两人之间摇曳,姜妤忽然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问道:“宗纪,你想要皇位吗?” 第85章 姜妤全神贯注的盯着宗纪, 她本来以为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会紧张,不知道宗纪会不会信她,可她此刻心里异常的平静。 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宗纪伸手到帕子里拿糕点, 姜妤见他双手被缚不方便吃, 接过去喂他。 宗纪抿着唇角没动,长睫微垂,凝着她的脸, 姜妤手又往前凑了些, 若无其事的说:“你看我做什么,吃啊。” “我想。”宗纪勾唇一笑, 坦诚道:“那个位子,我想要。” 姜妤怔愣的看着他,还以为他要转移话题或者不承认,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干脆的承认了。 宗纪和姜妤面对面坐着,宗纪见她不说话, 心里也拿不准她是怎么想的,也许她会把他说的话告诉太子, 毕竟她是宏朝的郡主, 圣上最宠爱的外甥女。 他面色无波, 静静的看着她, 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图谋不轨, 要去揭发我, 你放心,无论你怎么选, 我都不会怪你。” 姜妤站了起来,宗纪微微偏头,回避她的视线, 看来他也没有表现的那么游刃有余,姜妤微扬着下巴,“你与太子之间,我还用得着选吗?” 宗纪眼眸微顿,也站起来,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我赢了,我们的婚约,依旧作数。” 他以为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太子? 姜妤微微眯起了眼睛,如果不是他满身的伤痕,姜妤还真想故意多逗一逗他,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不过他都被打成这样了,姜妤也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 “你在想什么呢,我早就知道,太子他没有能力坐稳江山,如今他给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毒,不管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受他人挑唆,他都不配再拥有那个位子了,至于宗室的其他人,在我心里,更是无法与你相提并论,我当然选择与你站在一边。” 宗纪看她脸上诚恳的表情,脸上溢满笑容,“我说了,你可以替圣上做事,帮圣上探听消息,我不会怪你,但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你如果再骗我,我——” “我保证不骗你。”姜妤不等他说完,便举手发誓,“我确实早就知道,你不甘居于人下,但圣上他没有怀疑过你,我也不是被他安排故意接近你的。” 宗纪笑着说:“那么就是你自己故意要接近我,你喜欢我。”他微微弯着腰,指着自己的唇角。 姜妤睨他一眼,“干嘛?” 宗纪道:“你亲我一口。” 姜妤:“......”这还聊着谋划皇位的大事呢,他被打的这么惨还能想着卿卿我我,看来这伤是真的没什么大碍。 姜妤往后退了一步,没好气道:“我和你说正事呢。” 宗纪挑眉,一本正经道:“这便是正事,我身上疼,你亲我一口,给我缓缓疼。” 姜妤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说:“现在不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这些皮肉之苦难不成也在你的掌控之中,万一太子再来打你怎么办。” 宗纪看她焦急的表情,低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守在牢房外的姜誉余光不小心瞥到里面的情景,慌忙闭着眼,用手捂住耳朵。 姜妤怕碰到他的伤口,双手无措的背在身后,阴冷的牢房燥热了起来,姜妤脸上发烫,小声说:“好了吧。” “再等会。” 姜誉惊恐的把头一低再低,这是进展到哪里了。 “阿誉还在外面呢。” 宗纪松开姜妤,看着外面蹲着的姜誉说:“抱歉,忘了你还在。” 姜誉摆手表示无所谓,请继续忽略他,他小心翼翼的往外面挪了几步,姜妤尴尬的低咳一声,“宗纪,我差不多要走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宗纪捏了捏她光洁的脸蛋,“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吃饱睡足,等我娶你,过几日我就出去了。” 看来他是有十足的把握。 姜妤松了口气,本来想问问他和圣上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仇,听太子的意思圣上当年看上了姚宛之,清河郡主却抢先一步讨好明德皇后,帮妹妹和心仪的人在一起,后来清河郡主嫁给平阳王,去世之后圣上便将宗纪召到了皇城做质子,表面上是为了替清河郡主出气,可真实用意到底是什么也只有圣上他自己清楚。 斟酌再三还是没问,该她知道的时候,她自然就知道了。 姜妤从大理寺牢狱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潘文远一直守在外面,见她出来了,拱手行了一礼。 姜妤道:“潘大人还真是位尽忠职守的好官啊。” 潘文远弓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下官应尽的本分。” 姜妤微微颔首,踩着轿凳上车。 翌日姜妤进宫看望宁熙帝,决定歇息在华阳公主的储秀宫,方便照看宁熙帝。 宁熙帝昏睡几日,御医束手无策,太子能力不足,前朝乱成一片,有朝臣奏请国不可一日无君,让太子择吉日登基,遭到部分朝臣的反对,宗纪下毒谋害宁熙帝的事太子一直拿不出证据,他们认为太子应该放了宗纪。 太子不听劝阻,下令立即处斩宗纪。 朝堂之上言官闹了起来,追到了太子东宫,太子气急败坏,一脚踹倒了御史台的一位御史中丞。 那位御史中丞已经到了快要告老还乡的年纪,被他踹了这一脚,抬回家当晚就送了命。 这回算是捅了大篓子,之后又传出圣上的毒是太子下的,衍庆殿好几位内侍皆可证明,那日平阳王世子到衍庆殿前,太子在里面陪圣上用膳,平阳王府什么都查不出,太子却执意要杀宗纪,分明就是蓄意陷害,搁到从前自然没有人敢如此质疑太子,但现在没有宁熙帝在上面压着,那些早就对太子不满的大臣联合起来请奏孙太后,让孙太后做主将太子禁足看押,另择明主。 太后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今日尊荣全都靠宁熙帝,她自想保住太子,奈何面对那些刁钻的老臣,她如同傀儡,被牵着鼻子走。 如今宗室之中,除了太子这位储君,同宁熙帝血缘最亲近的便是肃王和安王,支持这两位王爷的朝臣争吵不休。 肃王府和安王府争相到大理寺牢狱拉拢宗纪,就在这时候,宁熙帝醒了。 为了避免别人在谋害宁熙帝,姜妤和华阳公主白天黑夜轮番守着宁熙帝,宁熙帝手指头动得时候刚好是姜妤在守着。 “舅舅,舅舅我是阿妤,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姜妤拉住宁熙帝的手,冲着外面喊,“御医,快宣御医。” 宁熙帝睁开眼便看到满脸激动的外甥女,声音干哑的说:“阿妤,舅舅没事,你不要担心。” “舅舅,你渴吗?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点东西。” 御医进来诊脉,宁熙帝身体里的毒早就解了的,只是遭此大罪,身体不比从前,需要卧床休养了。 姜妤看御医躲躲闪闪的眼神就知道不太对,挥手让他退下。 能醒过来就是万幸了。 宫人端了碗白粥,姜妤亲手喂给他吃,宁熙帝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问道:“阿妤,阿沅和太子在哪?” 姜妤拿帕子替他擦嘴,“舅舅你昏迷的时候,我和表姐不放心别人伺候,便换着在这里守着,表姐昨晚守了您一夜,现在回去休息了,我刚已经让人去储秀宫告诉她了,宝和公主和宝庆公主也来看望过您,但她们俩年纪小,表姐担心人太多会吵着您,便不让后宫嫔妃公主过来了。” 宁熙帝面上没什么血色,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口痰,说话微微扯着嗓子,“好,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叫太子也过来吧,朕有话对他说,还有你爹,宗纪,霍英彦,咳......把他们几个都叫过来吧。” 这就是要交代后事的架势,姜妤心里酸涩,眼泪落在了被子上。 宁熙帝吃劲的抬手想要擦她的眼泪,姜妤凑近了让他摸上自己的脸。 “阿妤,你长得真像你娘,乖巧懂事,他们都说你跋扈蛮横,说朕偏袒你,可他们懂什么,朕的阿妤,从小就又乖又聪慧,三岁就会背三字经给舅舅听,若不是舅舅害了你娘,你一定会像你娘一样,温柔端庄,不过你现在这样也很好,做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郡主,是舅舅,对不起你。” 姜妤哭着说:“舅舅,你别想那么多,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宁熙帝眼睛盯着帐顶,“如今朝堂上是什么局势了。” 姜妤据实已告,宁熙帝苦笑道:“这是朕的报应啊。”捧在手心长大的儿子给自己下药,那些自称忠心耿耿的臣子在他还未咽气的时候,便急着另择新主,这都是他当年残害无辜的报应。 第86章 宁熙帝躺在床上, 太子颓废的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头,不敢看宁熙帝。 宁熙帝朝他招手, 汪祺福躬身道:“太子殿下, 陛下让你近前来。” 这两日太子听得最多的话便是他不配做储君,要废了他这个太子,那些人当着他的面议论下一任储君人选, 他这个太子, 像个笑话。 他膝行上前,在对上宁熙帝苍白的脸色时, 泪如雨下。 宁熙帝抬高手臂,轻轻拍着他的脑袋,“受委屈了?” 太子怔然望着宁熙帝, 父皇知道是他下的毒,他以为父皇必定怒不可遏, 但他没有训斥,没有提下毒的事, 依如幼时那般亲切安抚。 他抖着声喊, “父皇。” 宁熙帝应了一声。 “儿臣错了。”太子埋首到地上, “儿臣大逆不道, 罔顾父皇的养育之恩。” 宁熙帝叹了口气道:“朕之过大于你, 是朕把你带到这帝王之家, 要你承担天下的责任,却把你保护的太好, 父皇事事都为你做决定,总想着待父皇走了以后,你能继续顺着朕安排好的路走下去, 可父皇还是太自负了,朝堂之上,人人都心怀叵测,你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霜,如何斗得过他们,父皇时日无多了,阿邺,事到如今,让父皇怎么保护你啊。” 太子垂头痛哭,茫然道:“儿臣没想要伤害父皇,儿臣只是想让父皇昏睡一段日子,待儿臣登基以后,父皇做太上皇,依旧住在宫里,处理政务,儿臣不想看着阿妤嫁给宗纪,儿臣就是......” “罢了,不用再说,你是怎么想的,父皇心里清楚,回去吧,在东宫好好待着。” 太子失魂落魄的走出乾元宫,宫门口以肃王安王领着一众朝臣在那里候着,太子知道,他们不是过来关心刚刚醒过来的皇帝,他们是来请奏废太子的。 “陛下,太子下毒谋害陛下,诬陷平阳王世子,草菅人命,罪大恶极,不堪为一国储君,请陛下另立储君。” “臣附议。” “肃王殿下与陛下仁厚贤良,深明大义,与陛下同为先帝血脉,是为储君的不二人选。” “陛下,安王殿下才是储君之德。” 肃王和安王两方人就在衍庆殿内争执了起来,姜妤坐在床前,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宁熙帝,手一捶凳子,站起来说:“陛下大病初愈,这些人是要造反吗?” 她抬脚往外面走了两步,想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华阳公主一把拉住她,对着她摇了摇头,“你不要出去,什么话都不要说。” 这些人目的就是趁着太子做错了事,宁熙帝身体虚弱,故意逼迫宁熙帝立储。 肃王和安王一直都把心思藏得很好,在他们看来,现在已经是收利的时候了,太子无能,又犯下弑君的大罪,即便继位,轻易便能颠覆,如今最有资格继位的就是肃王和安王,他们当然急着邀功扶持自己的靠山上位。 姜妤名声不好,这时候出去同他们对峙,更会被他们拿住话柄,指责宁熙帝。 姜妤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宁熙帝,双手合十祈祷宗纪快点过来。 汪祺福推门从外面进来,躬身道:“陛下,平阳王世子和信阳侯都到了。” 宁熙帝道:“把他们都叫进来吧,还有肃王,安王,乔相。” 殿门打开,台阶下的朝臣簇拥过去,争先恐后的问道:“汪总管,陛下可有旨意?” 汪祺福道:“陛下宣肃王,安王,乔丞相,信阳侯,平阳王世子,霍将军觐见。” 姜妤和华阳公主回避到屏风后。 几人进殿后跪下给宁熙帝行礼。 肃王满脸欢喜道:“皇兄,您终于醒了,臣弟就知道您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大碍。” 宁熙帝道:“你知道朕无大碍,为何还要急着让朕另立储君?” 肃王噎了一声,脸色微僵。 安王道:“皇兄,臣弟为您寻了人参、雪莲、灵芝、何首乌、鹿茸等珍贵药材,希望皇兄早日康健,万岁,万万岁。” 宁熙帝道,“安王有心了。” 肃王扫了安王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冷笑。 乔丞相道:“陛下召臣等觐见,可是有何旨意。” 宁熙帝点点头,指着汪祺福,目光从殿内众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到当着姜妤和华阳公主的屏风上,说:“汪祺福,拟旨,太子失德,褫夺皇太子位,废为庶人。” 肃王和安王眸中俱是一喜,谁都没想到宁熙帝如此干脆的废了太子,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肃王假惺惺道:“皇兄,太子固然有错,但您也要念在他是您唯一皇子的份上,三思啊,废了太子,储君之位就悬空了。” 宁熙帝打量着肃王,又看了看安王。 “朕知道,朕昏迷的这段日子,两位皇弟为国事操了不少心,储君之位,朕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肃王和安王紧紧的盯着宁熙帝,屏息以待,他们已经得知以宁熙帝现在的身体情况,以后很难再从床上爬起来,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皇位只能拱手让人。 “陛下。”不等宁熙帝说话,乔相跪到地上道:“太子被废,陛下膝下无子,臣以为,陛下当从宗室中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子弟为养子,过继到陛下膝下。” 宁熙帝点头,“乔卿家与朕不谋而合。” 安王拱手道:“不知皇兄想选谁为嗣子,可要宣他们入宫给皇兄看看。” 做不了皇帝,儿子当上皇帝也一样。 宁熙帝眯着眼瞅瞅他,“安王,朕记得阿策今年有二十了吧。”宗策是安王府世子。 安王面上一喜,心跳如雷,“回皇兄,阿策今年二十二了。” 肃王捏着拳,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选宗策为养子吧,他面色阴翳,宁熙帝突然将视线转向他。 “肃王,你家阿纬呢,今年多大了?” 肃王舒了口气,“回皇兄,阿纬今年十九。” 宁熙帝说:“好啊,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与朕养子的年纪差不多,将来定能是宏朝的栋梁之材。” 肃王安王脸色齐齐一沉,什么叫和他养子的年纪差不多,安王府和肃王府的他都不选,还能选谁? 宁熙帝抬手指着立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宗纪道:“阿纪,你过来。” 乔相和信阳侯往两侧让了让。 宗纪走过去,撩起衣摆跪下,宁熙帝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对殿内众人说:“阿纪十岁便入京,是朕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与朕虽无父子之名,却是朕亲自教导,一直跟在朕的身边,德才兼备,是众位卿家有目共睹的,朕今日便将他立为皇子,封为宁王。” 宁熙帝立宗纪为皇子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连宗纪也不明白,宁熙帝怎么会选自己作为他的养子。 “皇兄,万万不可啊。” 肃王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宗纪可不是废太子那么好对付,他在朝堂民间都颇有威望,一旦立为皇子,这皇位十有□□就落在他头上了,他细心谋划,安排人怂恿太子给皇帝下毒,为的就是让太子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如今半路杀出个宗纪,他岂不是白白替他人做嫁衣,还不如让宗邺那个草包继承皇位呢。 “平阳王府一支早就出了五服,与皇兄血缘疏远,不宜立为皇子。” 宁熙帝不悦道:“是朕选养子,还是你选养子!” “皇兄——” “臣恭喜陛下,恭喜宁王殿下。” 乔相拱手行礼,信阳侯和霍英彦跟着道:“恭喜陛下,恭喜宁王殿下。” 宗纪定定地看着宁熙帝,宁熙帝闭上眼睛,强撑着口气说:“暂由乔丞相辅佐宁王监国。” 刚说完就咳出一口血,陷入昏迷。 第87章 “陛下。” “父皇。” 华阳公主和姜妤从屏风后面冲出来, 御医上前给宁熙帝诊脉,宁熙帝这几年身子骨每况愈下,这次中毒彻底拖垮了身体, 郁结于心, 之后都要用药吊着命,能活多久全看造化了。 以他现在的身子骨确实不能再操劳政事了,只是没想到他昏迷几日才醒过来就接受了自己被亲生儿子下毒的事, 不仅废了太子, 连养子都选好了,让肃王安王的美梦落了空。 汪祺福捧着圣旨走到殿外, 高呼道:“陛下有旨。” 候在外面的众臣纷纷跪下听他宣读圣旨,听到宗纪被立为宁王并且监国的事,众人神色各异。 “汪总管, 这肃王安王两位王爷都是先帝亲子,与陛下是亲兄弟, 地位崇隆,陛下便是要过继养子, 也该从肃王府和安王府中挑选一位, 怎么会突然立了平阳王世子。” “是啊, 这不符规矩啊。” 汪祺福道:“圣上金口玉言, 册立宁王殿下时, 肃王, 安王,乔丞相, 信阳侯,霍将军都在,陈大人李大人是在质疑圣上吗?” 陈大人拱手道:“臣自是不敢质疑圣上, 只是圣上昏迷数日,臣等还未见过圣上,对于圣上过继皇子一事,臣等想要面前圣上。” “臣求见圣上,请圣上三思,收回成命。” 有人带头跪了下去,肃王安王两派的人开始闹事,宗纪手里拿着圣旨冷眼旁观,乾元宫外一片混乱。 安王对着肃王说:“七皇兄,咱们这一辈还剩咱们兄弟三人,圣上昏迷,弟弟我以你为尊,圣上要过继平阳王世子为养子这事,您拿个主意吧。” 肃王冷冷的瞥了眼安王,平日里看安王呆头呆脑的,没想到圣上刚一倒下他的心思就藏不住了,刚刚还在圣上那里拍马屁讨好圣上,这会眼瞧着皇权要落到别人头上,想起来和他联手了。 肃王本不想搭理他,但又不想让安王出面,自己跟在后面像个小喽啰,圣上已经倒下了,这会可不是装缩头乌龟的时候。 他笑眯眯的摆手安抚众人,“诸位不要吵了,听本王说几句。” “都安静,听肃王殿下说话。” 肃王一派的官员停了下来,安王一派的人见安王没说话,也暂时停了下来。 肃王走到宗纪面前,视线落到他手里的圣旨上,“贤侄啊,这段日子你在大理寺受苦了,听说太子对你用了刑,圣上虽说要选你为养子,但毕竟还未举行过继仪式,你这名字也没记入圣上名下,还不算圣上的养子,以平阳王世子的身份代理朝政,名不正言不顺,不如先回府中养伤,待圣上身体好转,再正式把你过继到圣上膝下,你看如何。” 宗纪淡淡道:“圣上有旨意,命本王监国,代理朝政,岂能因为这点小伤,有负圣恩。” 肃王听他已经自称本王,面色沉了几分。 安王道:“贤侄,即便圣上要过继你为养子,可按辈分,我与肃王都是你的皇叔,这事,还是听你皇叔的吧。” 宗纪扭头对霍英彦吩咐道:“圣上身体需要静养,即日起,除了早朝议事,所有奏折移送泰兴宫,若无圣上与本王召见,任何人不许到衍庆殿打扰圣上。” 霍英彦拱手道:“臣遵命。” 霍英彦抬手道:“诸位大人,请吧。” “不让我们见圣上,这不是胡闹吗?平阳王世子,你这是何意?” 宗纪目光扫向霍英彦。 霍英彦扬声道:“来人,把诸位大人送出宫。” 肃王不满道:“本王看谁敢!” 霍英彦抽出佩剑,剑锋冰冷的寒光在肃王脸上扫过,肃王面色僵硬的看着他,“霍英彦,你这是要造反吗?” 霍英彦面无表情道:“我只听命于圣上,圣上下旨让宁王殿下监国,我自当尽职尽责,听从宁王殿下差遣。” “霍将军倒是忠心,前几日还跟在太子身后将宁王押入大理寺,今日便听宁王差遣了。” 这是在提醒霍英彦,霍家可是靠着太子才走到这一步的,没了太子,霍家什么都不是。 霍英彦不为所动,霍家在他眼里,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一群靠嘴皮子立足朝堂的文官试图用道德礼仪说服宗纪,最后都被请了出去。 乔丞相一直没有出言说话,把刚刚的事尽收眼底,宗纪的能耐他心里差不多也就有底了,虽然圣上的选择看似出乎意料,但仔细一想便不觉得奇怪了。 无论是肃王还是安王上位,他们都不会放过废太子,唯有选择宗纪,才能暂时保住废太子一命。 “宁王殿下,这几日的奏折臣回去整理好让人送到泰兴宫,有几件事臣要向殿下禀告,殿下先处理身上的伤,安排好这边,臣在泰兴宫等着殿下。” 乔丞相离开后,信阳侯目光深邃的盯着宗纪,宗纪拱手行了一礼,信阳侯问道:“苏绮荷是不是你表妹?” 宗纪道:“是。” 信阳侯眸中含了一丝水光,“是她母亲害死了阿妤的母亲?” 宗纪道:“晚辈并不清楚此事,当年真相如何,也只有圣上清楚,晚辈想求伯父一件事。” “你是想让我放过苏绮荷?” 宗纪颔首,“当年我姨母被抢入皇宫,当夜陆府失火,只有她活了下来,家破人亡,隐姓埋名,寿昌长公主的死跟她没有关系。” 信阳侯道:“上一辈的事不该牵连到孩子,可这孩子会长大,会寻仇,谁又能保证,当年的孩子不会迁怒无辜之人。” 信阳侯意有所指。 宗纪眸色深沉,“不管是谁,只要伤害到阿妤,我都不会放过。” 信阳侯哪里是担心苏绮荷会伤害到姜妤,他是不放心宗纪,福王叛乱时他恰好不在皇城,且他一向不搭理与自己无关的事,不知道圣上还强抢过女人入宫,更不知道那女人还是宗纪的姨母。 这些日子他调查了当年的事,是宗纪的母亲清河郡主明德皇后把姚宛之赐婚给了别人,以他对年轻时候宁熙帝的了解,他必然对清河郡主怀恨在心。 清河郡主早亡,宗纪被召入皇城做质子,到底是圣上为了给清河郡主撑腰,还是蓄意为之,宗纪心里对圣上是敬还是恨,他不关心,他只担心宗纪会不会迁怒阿妤。 “爹。” 姜妤从殿内走出来,“这里风大,怎么都站在这里。”她走到两人面前,抬头看着宗纪说:“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宗纪看着她,温声说:“没什么大碍。” 姜妤不信,“我要看看。” 宗纪往信阳侯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好笑道:“不太方便吧?” 姜妤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红,解释道:“我就检查一下胳膊上的伤,要是胳膊上的伤好了,别的地方应该也就好了。” 信阳侯干咳一声,舍不得训斥女儿,把过错全都怪到宗纪头上,低声说:“阿妤年纪还小,说话做事没分寸,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点。” 宗纪恭敬道:“伯父说的是。” 信阳侯凝着眉,看看宗纪,瞅瞅姜妤,一个态度恭敬一副良家妇男的贤德样,另一个缩着肩膀不停挠头,一副着急想拉人走又顾忌他这个亲爹在的猴急样,摆着手道:“赶紧去给伤口上药吧。” 他才说完姜妤便拽着宗纪的衣袖往偏殿去。 信阳侯负手立在檐下,看着两人的背影,想到当年他从战场上归来,妻子也是这般迫不及待拉他进屋查看他身上的伤,鼻间酸涩,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88章 姜妤关上殿门, 转过身时宗纪已经站在榻边,卸下了腰上的玉带,姜妤愣了一下, 宗纪一手拿着腰带, 另一手解着领口的盘扣,见她呆呆的看他,唇角微微翘起, 整个人透着暧昧的气息, 对她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姜妤回过神, 惊恐的指着他,朝他快步走了快去,“你干嘛呢, 脱衣服做什么?” 她冲到跟前,手脚利索的帮他把解开的盘扣扣上, 嘴里道:“这天气这么凉,衣服要穿好啊, 容易着凉。” 她替他扣好扣子, 满意的拍了下他的胸膛, 冲他笑了笑, 瞥见他手里还拿着腰带, 指着他的手说:“腰带也系好吧。” 宗纪笑着看她, 把腰带丢到一边,动作潇洒又帅气。 姜妤就想到温泉行宫那一晚他脱衣服动作也是这么潇洒, 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义正言辞道:“这里是乾元宫,乔丞相还等着你去处理政务呢, 不能乱来。” 宗纪在她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不是你说要看看我的伤吗?不脱衣服怎么看。” 姜妤才想起来自己是要给他上药的,点了下头,“那你坐下吧,你坐下我给你上药。” 宗纪看她主动提出要给自己上药,低声说:“你确定?”他伤都在身上,上药是要脱衣服的,姜妤就是嘴上说的厉害,真做什么就害羞的不行。 姜妤眼神有些飘忽,“上个药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又不是没看过男人光着上身的样子。 她话说的干脆,等他真的把衣服脱掉的时候,她还是倒抽了口气,手里攥着药瓶不知如何下手,他的上身布满鞭痕,尤其是胸口处,鞭痕交错到一起,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到鞭子甩在皮肉上的撕痛。 宗纪看她抿着唇,脸色严肃,失笑道:“害怕了?” 姜妤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埋头替他上药,屋子里异常静谧,姜妤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紧张的满头大汗,手上收着力,唯恐弄疼了他。 宗纪突然闷哼一声,姜妤吓了一跳,紧张的抬头问他,“我弄疼你了吗?” 宗纪轻笑着摇了下头,姜妤松了口气,宗纪搭在膝上的手突然搂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往身前带了带,低头吻上了她挂着汗珠的秀挺鼻尖。 姜妤睫毛急促的颤了颤,还没来得急说话,他的唇又移到了她的唇角,姜妤大脑又开始空白一片,不知所措,想要推开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 “宗纪,你干嘛,我还给你上药呢。” 宗纪趁着她说话的功夫,一言不发的撬开了她的唇。 姜妤:“......”她就不该说话,她现在也说不出话了。 姜妤和他也亲过不少次了,但像这样相对深入的交流,唇齿缠绵,还是头一回,好在他的吻炽热却不急躁,慢条斯理,像是在品尝可口的甜品,姜妤迷迷糊糊的,竟也觉得亲吻是件很美妙的事,不知不觉得换上了他的后背。 啪嗒一声。 白瓷药瓶摔到地上,姜妤猛然清醒,手指探到两人中间,按上了他的唇。 宗纪握住她的手指亲了亲,姜妤红着脸,微侧过身体不看他。 宗纪凑过来,贴着她的耳根,声音暧昧含着委屈,“你不帮我上药了?” 他还好意思说,上药上的好好的,跑过来撩她,不仅药瓶摔碎了,已经抹他身上的药好些都蹭到了她衣服上。 姜妤睨了他一眼,微微推着他的肩膀说:“你坐好。” 宗纪占了便宜,听话的坐好。 姜妤觉得屋里有些闷,大概是门窗都关得严实的缘故,她走到门旁,对着候在外面的珍珠吩咐,让她去取药和绷带。 这些东西早就备好了,不过片刻功夫便取了过来,姜妤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给他上药。 这回宗纪老实的没动手动脚,姜妤看他全程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不知道疼一样,有点怀疑难不成书里的男主光环已经到了没有痛觉的地步了? “宗纪,这鞭子打在身上不疼吗?” “疼。” 姜妤:“......” 原来他还知道疼。 姜妤把绷带裹到他身上,整个上身裹了厚厚两层,她还在继续裹,宗纪胸口有些透不过气,忍不住提醒道:“可以了。” 姜妤帮他把衣服穿好,问道:“这些伤都是太子打的吗?你明明有办法脱困,为什么要受这些罪?”太子从小就和他不对付,有机会出气自然不会放过他,他这不是找虐吗? 宗纪道:“他是太子,圣上昏迷,朝政由他做主,他说要关我,我也不能忤逆太子。” 姜妤知道他没说真话,太子最大的仰仗不过就是霍英彦手底下的京卫营,可霍英彦早就是宗纪的人了,怎么可能帮着太子。 不过他心有十八弯,从大理寺出来就被圣上封为宁王,他跟在圣上身边那么多年,对圣上的心思比自己更了解,他这么做肯定就有他的用意。 姜妤也没再问。 他又压过来要亲她,姜妤站起来道:“乔丞相还在等你呢,你快些过去吧。” 姜妤送宗纪出去,乾元宫门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霍贵妃和霍夫人求见圣上,被霍英彦拦在了外面。 霍贵妃面容憔悴,眼下一圈青色的乌青,这两日朝堂上肃王安王联手排挤太子,企图让太后做主废了太子,霍贵妃这些年靠着太子这个儿子掌管后宫,众妃以她为尊,这些年被捧的目空一切,没了宁熙帝,哪里是肃王和安王的对手,好容易圣上醒了,谁知人还没见着,就等到了废太子的旨意。 “英彦,你太子表弟是被人冤枉的,圣上病了这么些日子,定是受小人蒙蔽才会要废了太子。” 霍英彦淡淡道:“圣上龙体欠安,需要静养,华阳公主和宁王殿下皆有命令,闲杂人等不能进乾元宫,贵妃娘娘请回吧。” 霍英彦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激怒了贵妃和霍夫人,霍夫人冷声道:“什么华阳公主和宁王殿下的命令,贵妃娘娘才是这后宫之主,还不快请娘娘进去,莫忘了,你也是霍家人,你能有今日的地位,还不是都靠着霍家,太子殿下出了事,你贪图眼前富贵胆小怕事,还阻拦娘娘见圣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霍英彦眼睛都没眨一下,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请贵妃娘娘回去,送霍夫人出宫。” “放肆,本宫看谁敢,霍英彦,本宫可是你的亲姑母,你就算不为了太子,你也该想想本宫的兄长,你的父亲,让本宫进去见圣上一面。” 霍英彦道:“贵妃娘娘,太子给圣上下毒,陷害宁王,圣上心知肚明,废太子的旨意是圣上当着乔丞相肃王安王的面亲口说的,华阳公主和永安郡主在为圣上侍疾,圣上醒来以后并未提到您,您还是先回自己宫里,等消息吧。” 霍贵妃摇头道:“不可能,圣上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他不可能废了太子,英彦,姑母求你了,你就让姑母进去吧。” 霍英彦静默的回避她的视线。 霍夫人扶着脸色煞白的霍贵妃,瞪着霍英彦,讥讽道:“戏子无情,□□无意,我早就知道你这青楼妓/女生的下贱坯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父亲偏不听我的,还让我把你过继到我的膝下做嫡子,如果不是我的英哲走了,尚公主这种好事哪里会轮到你的头上,你抢了兄长的妻子才有今日风光,要是英哲还在,他定会竭尽全力替太子殿下奔波,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回去我定要告诉你的父亲和霍氏宗族,倒要看看你有何颜面面对霍家。” 霍夫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鄙夷的看着霍英彦,霍英彦的手慢慢移向腰间的剑,手背青筋暴起。 姜妤站在门旁微微皱眉,这霍夫人语气尖利,别说是霍英彦了,连她听了都想揍她一顿。 “阿妤。” 霍贵妃瞥见姜妤,向她走过去,扯着她的胳膊说:“阿妤,你从小和你太子表哥关系最好,你知道你太子表哥性子温厚,他定做不出来弑父这种事。”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姜妤的手背被她捏的发疼。 宗纪正要动手,姜妤朝着他道:“宁王,你去见乔丞相吧,贵妃娘娘情绪有些激动,我来处理就好了。” 宗纪不悦的看着她,姜妤已经转过身对着贵妃道:“贵妃娘娘,你先放开我,这里是乾元宫,你不要在这里喧哗,有什么事,回您宫里再说吧。” 霍夫人不满道:“永安郡主既然能见到圣上,为何不让娘娘进去。” 从前永安郡主为了能嫁给太子,对贵妃很是客气,贵妃想要什么东西,永安郡主便会尽心尽力的为贵妃去找,霍夫人早就习惯了让永安郡主为霍贵妃办事。 姜妤皱了皱眉,故意道:“这位大娘,你是何身份,胆敢在乾元宫门口吵闹,辱骂朝廷命官。” 霍夫人脸色一僵。 姜妤接着道:“适才本郡主听你说霍将军是抢了兄长的妻子,本郡主怎么记得华阳公主至今待字闺中,并未出嫁,何来妻子一说,华阳公主与霍将军的婚事乃圣上亲指,金玉良缘,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霍将军抢妻了,你这是在羞辱华阳公主,还是在藐视皇权?” 她最后四个字咬的极重,连贵妃都吓了一跳,不过她现在只想着替太子求情,也没心思搅和娘家嫂子和庶子之间的仇怨。 霍夫人也知道这永安郡主不是好惹的主,太子被废,霍家失去仰仗,从前她也只能仗着贵妃的面子在永安郡主面前勉强托大,现在她就更惹不起永安郡主了。 “郡主,臣妇不是这个意思。” 姜妤道:“本郡主怎么觉得你就是在藐视皇权呢,还是你觉得本郡主愚笨,误解了你的意思?” 霍夫人脸色难看,听出来姜妤这是故意挑刺,求救的看了贵妃一眼。 不等贵妃说话,姜妤就不耐烦的对霍英彦说:“还不快让人把霍夫人送出宫,你这指挥使是怎么当的,圣上没有迁怒你,让你继续留任指挥使一职,是圣上仁德,难不成你还要利用职务之便,包庇你府中之人吗?” 霍英彦握在剑上的手松了下来,知道姜妤是怕自己拦着贵妃和霍夫人不让进,在他父亲那里不好交代,才故意这么说,垂首行了一礼道:“郡主恕罪,臣这就送她出去。” 他身后的侍卫得了令,不再顾忌,把霍夫人“请”出了宫。 姜妤又贴到贵妃耳边说了几句话,贵妃白着脸瘫坐在地上,眼泪滑了下来。 宗纪见这里没事了,转身向泰兴宫走去。 姜妤回到殿内,看华阳公主歪靠在榻上,闭着眼睛小憩,想让她去偏殿床上躺着睡,又不忍心吵醒她。 霍英彦走过来,轻声说:“我来。” 他将华阳公主打横抱起往外面走,姜妤回头看了眼宁熙帝,宁熙帝睡得很沉,对别人当着自己的面抱走女儿一点感觉都没有。 姜妤在屋里坐了会,出去透透气,霍英彦还没回来,姜妤看了眼偏殿的方向,担心霍英彦趁着华阳公主睡着了占便宜,往后殿走去。 华阳公主的贴身婢女守在外面,姜妤问道:“你们怎么都在外面,表姐呢?” “霍将军吩咐我们守在外面,不让人进去。” 姜妤无语道:“他让你们守在这里你们就守着,你们就不怕......” 姜妤顿了下,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不懂姜妤什么意思。 姜妤看她们一脸纯洁的样,这些从小长在宫里的宫女,估摸着都没往那方面想。 “算了算了,你们还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瞧瞧表姐。” 霍英彦要真敢占便宜,让这些小宫女看见了也不太好。 姜妤轻手轻脚的进去,里面的殿门没关,姜妤正要迈过门槛,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隔着晃晃悠悠的帘子,姜妤看到霍英彦跪在华阳公主脚边,脸上顶着鲜红的巴掌印。 第89章 霍英彦警惕的看了过来, 姜妤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到了她跟前, 姜妤知道他武功好, 也不惊讶他的速度, 就是看着他那张冰冷的脸上顶着个巴掌印,挺不好意思的。 “我不放心表姐,过来看看。” 华阳公主笑盈盈的从里面走出来, “是阿妤吧, 不放心什么?” 姜妤扯着嘴角说:“没什么。”现在挺放心的了,看这样子霍英彦也欺负不了华阳公主, 那巴掌印那么深,得用了多大劲啊,完全不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打出来的。 华阳公主挽住她的胳膊, 凑到她耳边说:“男人呢,不能惯着, 不然他总想着占便宜。” 不是吧,霍英彦这是想占便宜被打的? “我看你之前老是想着躲宗纪, 不然你也试试?多打两次, 保证规规矩矩, 不敢乱来。” 姜妤对上她温婉的笑容, 连忙摆手, “不用了, 这我还是不试了,我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表姐,你休息吧,我回去照顾舅舅。” 她赶紧逃离了尴尬现场。 她一走, 华阳公主面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冰冷的看向霍英彦。 霍英彦垂着头,沉默不语。 片刻后,华阳公主开口道:“父皇将我许配给你,是为了替太子笼络我外祖一家,如今太子已经被废,平阳王世子被立为皇子,估计过不了多久,父皇便会禅位给他,我会在他登基之前,请父皇解除我们的婚约,从此以后,你做你的从龙之臣,我做我的旧国公主,山高水长,我们永不......” “阿沅。”霍英彦颤栗着,紧紧搂住华阳公主,“我不同意取消婚约,我不同意,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华阳公主一根根的掰着他的手指,徒劳无力,他不肯放,声音近乎绝望,“宗珺沅,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霍英哲,我连你要给霍英哲守孝三年这种荒唐的事都答应了,他已经死了。” 华阳公主停止挣扎,微微偏过头,面无表情的说:“那他为什么会死?” 霍英彦对上她悲切的眼眸,身形一僵。 “他是你杀死的,你在我大婚前,杀死了自己的兄长,我的未婚夫,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提他。” 霍英彦脑子嗡叫了起来,果然,她是知道的,她恨他害死了霍英哲,她爱着的,只有霍英哲。 面对她的质问,他的嘴角浮现一丝嘲讽,“是,是我亲手杀了他,就在你们大婚前半个月,我就是不想让你嫁给他,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还要替我隐瞒,你那么爱他,以公主之尊为他守孝三年,为何不杀了我,替他报仇。” 他攥着手心,小心翼翼去看她的脸。 华阳公主别过脸,霍英彦从腰间抽出佩剑,塞入她的手中,“你可以杀了我,替霍英哲报仇,但只要我活着,你就必须嫁给我。” 华阳公主道:“你杀了我未婚夫,和别人一起谋算我弟弟的储君之位,他们一个是你的亲兄长,一个是你的表弟。” 霍英彦辩解道:“是太子自己受人挑唆,给圣上下毒,我和宁王在这件事上,什么都没做。” 华阳公主苦笑道:“是啊,你们什么都没做,你们不过就是明知太子要给我父皇下毒却不阻止罢了,这是太子自作孽,怨不得旁人,可我做错了什么,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们已经得到了你们想要的,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你做了那些事,让我怎么面对你。” 她把剑丢到一边,神情疲惫的转身,她的身体突然腾空被霍英彦抱起。 “他要皇位,而我要的是你,我从来都没得到过我想要的。” 他是霍尚书和青楼女子所生,霍家人爱面子,从来没想过要认他,他娘生下他后带着他去霍家认亲,霍家不认,打死了他娘,把他丢给了府里的一个老嬷嬷照顾,他连名字都没有,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的养在霍府偏僻的角落里,连府里的下人都可以欺负他,估计霍尚书都不记得有过他这个儿子。 霍府为几位公子请了先生教导功课,他偷偷跑过去,趴在窗外,被霍家的几位公子发现了,打得鼻青脸肿。 霍家的几位公子最喜欢的就是拿他取乐,大概是因为他会反抗,所以欺负起来更有意思。 他们让他求饶,他趁着众人没防备,把离他最近的霍三拽到身底,拼命的打他一个,霍三的姨娘很受霍尚书宠爱,知道儿子被他打了便带人过去要罚他,他被按着跪在鹅卵石上,就是在那日,霍英哲身边跟了个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他至今都记得她当时穿了身鹅黄色的裙子,身后簇拥着一堆人。 霍英彦听府里人说过,圣上将他最宠爱的嫡长女华阳公主赐婚给了霍英哲。 小姑娘的身份并不难猜。 华阳公主见他跪在地上,走到他面前问他,“太阳这么大,你怎么跪在这里?” 其他人皆垂着头不敢说话,霍英哲微微皱眉,目光扫过几位弟弟。 华阳公主上下打量着他,霍府的先生在霍英哲的示意下躬身道:“他性格顽劣,课上殴打三公子。” 霍英彦从来不屑解释,解释了也没人会听他的,听到先生说谎,仰着脖子,鼻孔朝天,轻蔑的冷哼一声。 他想霍家重金聘请请的这个大儒也不过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霍家人从小就跟着这种先生学习,难怪一个个都虚伪至极,令人作呕。 “不得对公主无礼?”先生扭头呵斥他。 华阳公主摆了下手,说:“既然是在霍家的学舍里上课,想来也是霍家人吧,你姓霍,叫什么?” 华阳公主无视一圈人难看的脸色,笑眯眯的看着霍英彦。 霍英彦看着整日里欺负他的那些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觉得痛快,这些人最瞧不起他,说他是青楼女子生的,不配姓霍,他还瞧不起姓霍的呢。 “我不姓霍,我没有名字。” 华阳公主好奇道:“人人都有名字,怎么你没有名字呢?” 霍英彦抿着嘴唇不说话,霍英哲勉强撑着笑,对华阳公主说:“公主,咱们到后面亭子里歇歇吧。” 华阳公主看着霍英哲,“我看他跟你长得很像,应该是你弟弟吧,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过?你还有这么一个弟弟。” 霍英哲微怔,华阳公主以为自己猜错了,“难不成他不是你弟弟,可他怎么跟你长得这么像,跟太子也有几分相像,既然还没有名字,不如我把他带回去让父皇瞧瞧,让父皇给他赐个名字。” 那时候霍英彦以为自己长得真有几分像太子,华阳公主才会那么说,后来见了太子才发现,他与太子的长相毫无相似之处,她那么说,是为了帮他。 她说像便是像,没有人敢反驳公主说的话,霍家人不想让他这个卑贱的青楼之子被带入宫中由圣上赐名,那样所有人就都会知道,霍尚书跟一个青楼女子生了个儿子,藏在家里,连名字都没有,还是霍英哲反应快,说他是霍家幺子,行四,名字叫霍英彦。 他冷漠的看着霍英哲信口开河,不过在那之后,他上了霍家族谱,成了霍府四公子,也有了名字。 他叫霍英彦,是霍英哲随口编的名字。 他最开始很抗拒这个名字,但后来华阳公主一见到他,就会笑眯眯的喊他阿彦,他又觉得自己这个名字格外顺耳。 她是照进他生命里的第一束光,是霍英哲的未婚妻,圣上的嫡长女和贵妃的嫡出侄子,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而他只能远远看着,她是天上的仙女,他是地上的蝼蚁,被人踩在脚下。 十三岁那年,他被逐出家门,他当着他爹霍尚书的面放言霍家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臭茅坑,他早就想和霍家脱离关系了,不是霍家要赶他走,是霍家庙小容不下他,霍家今日逐他,将来求他他都不会回去。 还没等到他扬名立万把霍家人踩在脚底,便等来了霍英哲派过去的杀手,九死一生,是宗纪救了他一命,把他安排在军营里历练,他靠自己的努力和宗纪的帮助,爬到了一营主将的位置,声名鹊起。 霍尚书多次书信于他想要他认祖归宗,皆被他无视,直到皇城传来华阳公主和霍英哲即将大婚的消息。 他随军回朝,准备看一眼她出嫁的样子。 那时候,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娶她,他知道华阳公主喜欢霍英哲,她与霍英哲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回城路上到处都能听到百姓议论霍英哲和华阳公主的婚事,说霍驸马对公主是如何的深情,他想霍英哲那个人虽然跟霍尚书一样虚伪爱面子,最起码对华阳公主还是温柔体贴的。 他快马加鞭先行回京,发现霍英哲居然偷偷养了女人,在那些女人面前,侮辱他的公主。 被他发现了还出言不逊,让他有本事就杀了他,不然公主这辈子都要伺候他。 高高在上的霍府嫡长子,从来没把他这个庶出之子放在眼里。 霍英彦如他所愿,了结了他的性命。 霍英哲是霍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儿子,或者说他嫡长子的身份决定了他的出色,他一死霍家其他几个公子没有一个可以撑得起霍家。 宗纪知道他是为了华阳公主杀了霍英哲,便让人在圣上面前进言,保住霍家和华阳公主的婚事。 霍尚书其他几个儿子皆有婚约,除了他这个早已被逐出家门的儿子。 霍尚书向他许诺,只要他回到霍家,霍英哲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霍家人以外他重回霍家是为了利用霍家得到圣上的看重,其实他只是为了得到华阳公主。 圣上下旨赐婚的那一天,他满心欢喜的看向华阳公主,对上的却是一双冷漠的眼眸。 她不再会像从前一样温柔的对他笑,给他送宫里最甜的蜜饯。 她告诉他,她要替霍英哲守孝三年。 他答应了。 可现在,她又不愿意嫁给他了。 或者说,她一直都在抗拒圣上的赐婚,只是为了帮助太子,才会愿意嫁给他。 若从来没有过希望,他不会奢求,可现在不一样了,他顶着未来驸马的名头这么久,怎么可能轻易撒手。 他不顾华阳公主的挣扎把她抱到床上,脸上脖子上又多了几个巴掌印,他看着将他视为仇敌的华阳公主,轻声说:“阿沅,我可以替你保住太子一命。” 华阳公主愣了片刻,定定地看着他。 他可以替她保住太子一命。 换句话说,他可以要了太子的命。 他在用太子,威胁她。 ...... 姜妤一直在衍庆殿守着宁熙帝,傍晚宁熙帝醒了一回,姜妤赶紧喂他吃了点东西,宁熙帝只吃了几口,便让人去把宗纪叫来,他像是担心来不及交代一样,拉着宗纪和姜妤的手说:“朕现在就为你二人赐婚,明日你们就成婚。” 姜妤有些懵,“舅舅,成亲要准备很多东西,我婚服还没有呢,明日怕是来不及。” “后日。” 姜妤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后日也来不及啊舅舅,我近来还要照顾你呢,哪有心思成亲,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再成亲好不好?” 宁熙帝叹了口气道:“尽快吧。”再晚他怕看不见了。 姜妤看了眼宗纪,宗纪搂着姜妤的肩膀,答应道:“好,臣等会就让他们准备大婚事宜。” 宁熙帝把姜妤的手放到宗纪的手心,“朕不知道把阿妤交给你到底对不对,但此刻,你是朕唯一的选择,朕把江山给你,请你一定要善待阿妤和阿沅,太子愚昧无知,难成大器,让他出家为僧,你愿意,留他一命吗?” 宗纪跪下道:“微臣惶恐,必会谨遵圣上旨意。” 宁熙帝看着宗纪道:“好,朕相信你,不会食言,你既然过继到朕的膝下,日后阿沅便是你的亲姐姐,若是驸马对阿沅不敬,朕希望,你能替阿沅做主。” 宗纪还没说话,姜妤插嘴道:“舅舅,要是有人敢欺负表姐,我一定会用鞭子把他抽得爬不起来。” 宁熙帝笑了笑,拍了拍姜妤的脑袋说:“阿妤将来做了皇后,不能动不动就用鞭子,要端庄。” 姜妤知道,宁熙帝是在给宗纪吃定心丸,他想告诉宗纪,他是真心要把皇位给他,不是为了利用他对付肃王和安王。 宗纪缓声道:“阿妤一出生便是郡主,恣意潇洒,鞭子是陛下赐给她的,臣以为无论何时她都可以用这根鞭子教训让她不快之人,总不能嫁给臣以后,便要拘着性子,若是臣不能让她比出嫁前更快乐,岂不是臣的无能。” 第90章 姜妤站在一边, 听着宗纪向宁熙帝保证的话,脑中又想起他爱面子这事,原书里他登上皇位后还一直营造君子人设, 不允许身上出现一丝污点, 并且时时刻刻提醒永安郡主,要贤良淑德,为天下女子表率, 不能做出格的举动。 随意用鞭子抽人应该不符合贤良淑德的要求吧。 但是宗纪态度诚恳, 不像是骗人的样子。 当然了,他要是真骗她, 她也看不出来。 姜妤又开始焦虑了,她总是容易忘记宗纪是朵带刺玫瑰的事。 女则女诫不会背,女工刺绣不会做, 名声也没变好,怎么嫁给宗纪啊。 两人从衍庆殿里出来, 宗纪看她一直都心神不宁,笑着问, “你怎么了?不想嫁给我?” 姜妤警惕的摇头, “当然不是。” 那就是想嫁给他, 宗纪心情愉悦道:“我今日就去信阳侯府, 和伯父商量, 把婚期定下来。” 有些急, 但圣上催得紧,她没法拒绝。 姜妤停下脚步, 垂着头,绣鞋在地面搓了搓,宗纪发现她落后了一步, 回头看她,姜妤欲言又止。 宗纪道:“想说什么便说。” 姜妤幽幽道:“我女则女诫还没来得及看。” 宗纪:“……?” “也不勤俭节约。” 宗纪问,“你没银子了吗?” 姜妤没理他的问题,继续说:“也不会在一群女人面前装大度,和蔼可亲的看着她们阴阳怪气的争宠,可能一个不爽快就要用鞭子抽她们了,你确定,我能嫁给你吗?” 宗纪总算听懂了她的意思,无奈道:“我什么时候让你读女则女诫了?” “你现在还没娶到我,当然对我没有要求,等我嫁给了你,你看别人的夫人都是贤良大度,熟读经史,而你堂堂宁王的妻子胸无点墨,你肯定会嫌弃我的。” “谁说你胸无点墨了?” “不用别人说,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你那么爱读书,我却不学无术,只想着玩物丧志,志趣不同,你就会厌烦我,只当娶了个身份尊贵的女子摆在家里,然后娶一堆志趣相投的莺莺燕燕,同她们吟诗作对,谈天说地,我若温柔贤淑,你便会觉得我枯燥乏味,死气呆板,把你推给别的女子,心里没有你,我若不许你纳妾,你又会觉得我跋扈善妒,没有正妻之德。” 姜妤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好难啊。” 宗纪被她气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说:“你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在你心里我就这么薄情寡义,不值得你托付终生?” 姜妤想点头,但是没敢。 “我就是害怕,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说的,很多情窦初开的少女爱上一个男人,要么是被男子利用博取荣华富贵,一开始男人就只是假装爱她,成亲后露出真面目,要么就是初时两情相悦,但是成亲以后渐行渐远,男人可以到外面花天酒地,女人就只能留守后宅,哎,做女人好难,作为女人的我好难。” 宗纪沉默片刻,缓声道:“以后少看些话本子吧。” “不看话本子看什么,女则女诫吗?你看你看,你果然还是嫌弃我。” 宗纪眉头跳了跳,耐心的说:“你想看什么书便看什么书,我不会嫌弃你。” 姜妤嫌弃他,“如此敷衍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胡思乱想?” 宗纪:“……” 姜妤长袖一挥,“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走吧。”她在宫里住了好几日,今日宁熙帝身体有所好转,她要回府里一趟。 宗纪不明白她脑瓜子里为什么会琢磨这些,但他也赞同她说的话。 他跟在姜妤身侧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道:“我幼时常听到我父王与母妃争吵,每次吵完,我父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母妃如寻常一样教导我功课,应该就是你说的,男人出去花天酒地,女人留守后宅。” 传闻平阳王行事荒唐,偏宠妾室,苛待平阳王妃,导致平阳王妃郁郁寡欢而亡,这么多年一直想要扶正侧妃,立庶子为世子,眼里根本没有宗纪这个儿子,宗纪在皇城这么多年,也不见他趁着逢年过节过来看看他。 姜妤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起平阳王和平阳王妃。 姜妤对平阳王妃还挺好奇的,“王爷和王妃关系很不好吗?” 宗纪平淡道:“我父王经常会为了侧妃找我母妃麻烦。” 姜妤比宗纪激动多了,愤懑道:“渣男。”她捏着拳头,“这要是我,我肯定要用鞭子抽得他满地爬。” 刚说完,想到两人即将议亲,自己刚刚还在他跟前卖了一波惨,这么说好像不大妥当,“王妃远嫁,在那地方无依无靠,即便是不喜欢,也不能帮着侧妃欺负人啊,太过份了。” 宗纪说:“我母妃也有一根鞭子,她那一根是驯马的。” “她抽王爷了吗?” 宗纪嗯了一声,“抽了。” 干得漂亮,姜妤心里叫了声好,不过平阳王不喜欢她,她打了平阳王,岂不是会惹怒他,遭到报复。 平阳王妃该不会是被平阳王打死的吧? 姜妤肃穆道:“他还手了吗?” 宗纪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想多了,“没有,他虽荒唐,却也不至于对女人动手。” 还算是个人。 “他每次被我母妃打跑,都会好多天不踏进母妃的院子,母妃看着嚣张,其实心里很脆弱,她每次同父王吵完架,都会偷偷躲起来哭,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将来我娶了妻子,定不会让她这般伤心,也不会一吵架就故意不见人影,你不必担心。” 他特意提起平阳王和平阳王妃,就是为了让她宽心。 “所以我嫁给你以后,还可以用鞭子?” 宗纪道:“自然,你若觉得我惹你不开心,也可以打我。” 姜妤摇头,“我打不过你。” 宗纪抬起双臂,给她看了一下,然后背到身后,“我不打你。” “我把你打疼了你也不生气?” 宗纪微垂眼眸,“挨打了肯定要生气,先让你打我出气,待你消了气,在床上哄哄我就好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姜妤当即惊恐表示,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不随便打男人。 宗纪和姜妤一起去信阳侯府,侯府众人都恭敬的出来迎接,宗纪给信阳侯行了个晚辈礼,信阳侯让姜妤先回去休息,带着宗纪去育德堂。 早些时候宁熙帝为姜妤和宗纪赐婚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信阳侯府。 二夫人三夫人姜誉都关切的围着姜妤问她这些日子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姜娇站在后面,脸上不打高兴,她想不明白姜妤怎么会这么命好,出生就是郡主,要什么有什么,明明德行不堪,太子却只认她做太子妃,她自己想不开,贪图美色瞧上了平阳王世子,眼瞧着用不了多久就要嫁给宗纪跟着他离开皇城去平阳过苦日子了,太子又大逆不道给圣上下毒被废,平阳王世子摇身一变成了圣上的养子,被立为皇子。 朝堂之事都交给他处理了,明摆着就是要把皇位给他。 他娶了姜妤,将来继承皇位,姜妤就是皇后了。 “恭喜姐姐,你马上就要做宁王妃了,不过宁王的品阶比姐姐的高,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听姐姐的话。” 二夫人皱了皱眉,不悦的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拽着姜娇的袖子道:“阿娇,怎么说话呢,快给你姐姐道歉。”她转过头,对着姜妤赔笑道:“阿妤,阿娇这孩子心直口快,她也是关心你。” 姜妤莞尔一笑,“没关心,三婶,我知道阿娇妹妹还是个孩子,妹妹,同喜啊,你马上就是宁王的姨妹了,虽然没什么品阶,这言行举止也要注意些,不能丢你姐夫的脸啊。” 姜娇碰了个软钉子,堵了一口气,“姐姐才要注意些,姐姐——” “阿娇。”三夫人瞪了姜娇一眼,姜娇讪讪的闭了嘴。 二夫人三夫人在姜妤院子里坐了会,信阳侯便过来了,说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四月初十。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日子,现在才着手准备日子不算充裕,姜妤之前也没想过会这么快嫁给宗纪。 这样安排,有宁熙帝的意思,他担心自己撑不了多久,万一在他走之前姜妤没和宗纪成亲,到时候宗纪和姜妤还要替他守孝,新朝换旧朝,那些迂腐的言官又要奏请选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后了。 让姜妤和宗纪先成亲,将来宗纪继承皇位,姜妤便是顺理成章的皇后。 第91章 婚期定下来, 姜妤就忙了起来,其他事情倒是不要她操心,就是这宫里日日来人为她量身裁衣, 她得站着像个工具人一样由着尚宫局的人在她身上比划, 光是试穿的样衣她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每一套都要配着好几斤重的凤冠,还要由画师画下画像以供挑选, 一次要折腾两三个时辰。 一连试了半个多月, 累得她哪也不想去,只想躺在床上休息。 姜妤歪靠在榻上小憩, 门外站了两排手捧红漆木托盘的宫人,为首的两人身着尚宫局五品女官服饰,等着姜妤传唤。 她们来了好一会了, 永安郡主的房门紧闭,一点打开的意思都没有。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 刘司制和陈司珍也差不多摸清楚了永安郡主的脾气,这位不像外头传得那么喜好华奢, 吹毛求疵难伺候, 就是有些太不拘小节了, 连成亲这种姑娘家一辈子的大事她都不怎么在意, 恨不得嫁衣都不试了, 盖个盖头就上花轿。 她们在尚宫局当差那么多年, 哪个公主郡主不是日日盯着她们制嫁衣凤冠,恨不得一日试穿几百次, 唯恐嫁衣做的比不上其他公主华美,永安郡主倒好,嫌麻烦, 样衣都不想试。 眼看着日头不早了,刘司制陈司珍对视一眼,求救的看向守在廊下吃糕点的翡翠。 翡翠轻声道:“请刘司制陈司珍再等等吧,我家郡主昨晚落枕没睡好,不如你们今儿先回,待郡主养好了身子再试。” 刘司制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翡翠姑娘,劳你再进去跟郡主通报一声吧,郡主和宁王婚期将至,咱们这嫁衣还没开始做呢,日子快要赶不及了,宁王殿下那里还等着回话呢。” 陈司珍从身后宫人那里取了一个盒子递给翡翠,“翡翠姑娘,这里面是我们司珍司做的一些金钗簪花,都是些小玩意,你拿了和珍珠姑娘她们分着玩吧。” “这我可不能收。”翡翠摆着手说:“我们郡主说了,宫里头当差的都不容易,不许我们收别人东西,我也不缺这些东西。” 陈司珍把盒子往她手里塞,“这是司珍司的女史们学着做的,不是使了银钱买的,司珍司别的不多,就是这些步摇啊金钗多的没地方放,姑娘收着吧。” 翡翠也不好再推辞,接过盒子侧着耳朵往里面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估摸着郡主还没醒,我进去问问吧。” 陈司珍感激道:“有劳姑娘了。” 翡翠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进去,隔着珠帘向侍立在榻前的珍珠招了下手,用口型比划着外面人已经等急了。 珍珠点了点头,俯身凑到姜妤耳边说:“郡主,陈司珍刘司制在外面等您了。” 姜妤翻了个身,心头有些拱火,闷闷的说:“她们怎么又来了,样衣不都试好了吗?尺寸也给她们量了。” 翡翠挑开帘子过去,“她们说是宁王殿下那里对选的嫁衣样式不太满意,所以还要再试,现在您出嫁要用的嫁衣还没开始做呢,郡主,您还是先配合她们把样式定下来吧。” 姜妤一听是宗纪对尚宫局选的嫁衣样式不满意,无奈的伸出手说:“扶我起来。” 翡翠道:“郡主,刚刚陈司珍送了我几根金钗簪花让我和珍珠她们分。” 她打开盒子给姜妤看,姜妤瞥了一眼,见不是什么太过贵重的物件,吩咐道:“既然给你了你就收下吧,让厨房多做几盒点心回头送给她们,让她们进来吧。” 陈司珍和刘司制领着宫人进去,姜妤一看摆在最前面的凤冠就觉得脖子疼,问道:“距离大婚只有两个多月了,嫁衣首饰准备的时间够吗?” 刘司制面露为难。 姜妤道:“没事,你实话实说便好。” 刘司制仔细斟酌用词,“按照司制司的速度,把所有绣工好的女史挑出来,日子是够的,只是宁王殿下对郡主视如珍宝,觉得再美的嫁衣都配不上郡主天姿国色,这些天您试的那些宁王殿下都觉得不好,所以......” 所以现在还停留在选样阶段,等于一点进度都没有,也就是说她累死累活这么多天都白试了。 姜妤火冒三丈,“行了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 “那这衣服?” 姜妤皱着眉道:“撑开我看看。” 刘司制让人把衣服展示给姜妤看,因为只是司制司早就制好的样式,真正大婚时穿的嫁衣上要用到的东珠这上面都没有。 “郡主,这身会在这几个地方把东珠缝上去。” 刘司制指着衣服对姜妤说。 姜妤半阖着眼,漫不经心的说:“这一身我很满意,不用试了,你回去向宁王禀告,问问他满意不满意,他要是再不满意,你们新改出来的样式也不用给我看,他看了行就行。” 尚宫局的宫人们面面相觑,这是试衣服试恼了? “可是没有画像,宁王殿下那里也看不到衣服穿在身上的样子。” 姜妤挥着袖子说:“找个身形跟我差不多的宫人试给他看,行了你们赶紧回宫吧。” 刘司制等人不愿意走,虽说只是样衣,但不试过怎么知道合不合适郡主,做出来会好看呢。 姜妤故意装作发脾气的样子,不耐烦说:“赶紧走,再不走我就要打人了。” 她抽出腰上的鞭子,恐吓的冲着她们摆了摆。 刘司制陈司珍看出来她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是真的要打人,想着日子已经快要不够了,之前选出来的那些在她们看来已经很华美了,只是宁王殿下那里觉得不妥,别是不想娶永安郡主,才故意装作对嫁衣不满,耽搁做嫁衣的时间,到时候这嫁衣要真做不好,倒霉的可就是她们尚宫局了。 索性便怕配合着姜妤,装作被赶跑的样子回宫复命。 既然是郡主和宁王对嫁衣的想法不同,那就不能怪罪到她们头上了。 泰兴宫里,宗纪手里拿着奏折,听了刘司制的话,执笔在奏折上勾了一下,淡淡道:“行了,你们先退下吧。” 刘司制想暗示一下再不开始做嫁衣日子就不够了,如果面对的是圣上,她就直接说了,但眼前这位主子看起来对做嫁衣的事也不怎么着急,不慌不忙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今时不比往日,以后这宫里当家的可就是宁王了。 刘司制等人退下后,宗纪搁下笔,从处理政务的西暖阁踱步到休息的东暖阁。 床对面的那张墙上挂满了姜妤这些日子试穿嫁衣画的画像。 十六张。 宗纪一张张看过去,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第92章 夜深人静, 姜妤躺在床上,困意席卷而来,姜妤正要睡觉, 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到鼻尖, 她坐起来,听着帐外细微的脚步声。 宗纪立在床前,“阿妤, 是我, 把帘子掀开。” 姜妤看着帘子上映出的高大身影,身上还戴着香囊, 并未换轻便着装,光明正大,一点都没有半夜潜入姑娘闺阁的心虚。 这可是信阳侯府, 她爹好歹也是兵部尚书,他大晚上的一路闯入她的房间都没人发现? 看来侯府的护卫该换了。 “你怎么来了?” “尚宫局的人说你今日心情不好, 我来瞧瞧你。” 姜妤拥着被子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说, 我试了那么多嫁衣, 送到你那里你一件都看不上, 你知不知道那些凤冠有多重, 我戴在头上觉得我脖子都要被压折了, 还有那个嫁衣, 里里外外那么多层,我穿在身上都喘不过气。” 宗纪听着她撒娇似的抱怨, 闷笑一声。 “你笑什么?” 姜妤手攥在床帘上,一把掀开,宗纪手里举了颗夜明珠, 俯身凑了过来。 莹莹的亮光下,他的眼眸又黑又亮,眼底溢着笑,姜妤偏了下头,灼热的吻从她的耳廓擦过,姜妤呼吸凌乱起来,推着他的胸口说:“干什么你?” “乖,给我亲亲。” 他声音低沉,占便宜的想法坦诚直白,手掌不老实的环上她的腰,像个采花大盗一样在她唇上偷了个香。 夜色蒙着层暧昧,姜妤想到外面屋子里睡的翡翠,挣扎着从他怀里抽出一个胳膊去推他的脸,“不行,翡翠还在外面呢。” 宗纪有恃无恐,“她中了迷药,不会醒。” “那也不行,今天我爹在家,你在这里待久了让他知道拿棍子打你。”姜妤搬出信阳侯吓唬他。 宗纪捏着她脸颊上的肉,好整以暇的说:“你说岳父啊,我翻墙进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他,他问我为何不走正门,我说不想惊动太多人,他就帮我把护卫都调开了。” 姜妤:“……”这个不靠谱的爹,她就说侯府的护卫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人家不都说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吗?大婚前勾搭自己女儿,不是应该打出去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她爹就那么放心的把人放进来,不怕女儿被人家占便宜吗? 姜妤垂着头瞥了瞥嘴,宗纪牵起她的手把夜明珠放在她的掌心,哄道:“别生气了,要不明天咱们不试了。” 听起来还是他委屈了一样。 “我也不是不想试嫁衣,这姑娘家出嫁谁不想穿着最美的嫁衣,只是尚宫局的人来了这么多次,我每天先是站着给她们试衣服,然后又是坐着一动不动的让画师画像,送到你那的画像你一张都看不上。” 她幽怨的睨了他一眼,“到底是觉得嫁衣不好,还是人不好看?” 宗纪勾唇一笑,“不是一张都看不上,是每张都美,我想多看几张,那些画像我都挂在我房里了,抬眼就能到。” 姜妤瞪大眼睛,“你故意的?” 宗纪含笑不语。 姜妤气急,也顾不上要在他面前小心翼翼,抬手掐他的胳膊,“你怎么这样,那些嫁衣我——” “我知道。”宗纪握住她的手说:“娘子辛苦了。” “谁是你娘子,不要乱叫。” 宗纪撒开手躺在床上,唇角挂着惬意的笑。 “你怎么又躺下了,快起来,我要睡觉了。” 她拉住宗纪胳膊拽了两下,没拽动,晃着他的胳膊催促道:“快点,我真困了。” “一起睡。” 他手腕一动,她整个人就扑到了他怀里,她摸着他硬邦邦的胸膛,想要爬起来。 “别动。” 姜妤掰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忽然感觉到不对劲,有什么东西,硌到了自己。 她目光慢慢下移,腰上的肉突然被她掐了一把,宗纪咬着牙,声音低哑道:“还看。” 他抱着她翻了个身,一手扯着她的衣服,恶人先告状,“让你撩拨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妤脑门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叫她撩拨他,分明就是他半夜潜入她的闺房。 “哎,你别脱我衣服,不行。” 宗纪不理她,堵住了她的嘴唇,姜妤一手捂着胸口,“今天不行,我不方便。” 宗纪蹙眉,抬起头说:“你葵水又来了?” 姜妤用力点头。 宗纪不信,要掀她的裙子,姜妤看他打量的神色,按住他的手。 宗纪揶揄道:“又不是没看过,我看看是不是你这小骗子骗我。” 姜妤忍无可忍,抬腿踹了他一脚。 两人正在调情,他没防备,被她正正踢到了脸。 他脸色一下铁青了起来,沉着脸看她,姜妤也没想到他会被踢到,看着他锅底一样的脸,缩回脚丫子,心虚的不行。 “我说了我身上不方便,你还要看,那东西是男人能看的吗?你没避讳,我还嫌丢人呢。” 宗纪不吃她这一套,大掌探入被中,牢牢地钳住她的脚腕,“说吧,你要怎么为你这一脚补偿我。” 姜妤装傻,“什么补偿?” 宗纪打量着她白嫩的脚丫子,姜妤看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脑子像是被劈开了一样。 “用脚。” “用手。” 两人异口同声。 宗纪轻笑一声,松开她的脚,宠溺的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柔声说:“都依你,用手。” 姜妤:“......”想打人。 宗纪靠在床头,看她鸵鸟似的缩在床尾,催促道:“快点。” 姜妤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憋得不容易,深吸口气,反正又不是没亲近过,来就来吧,用手总比用脚好,最起码能自己控制。 她凑上前,对上他炽热的眼眸,退到床边,宗纪以为她要逃,半眯着眼看她。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她穿了鞋,举着夜明珠在柜子里找了一条她束腰的丝带,走回去爬回床上。 两人对望着,姜妤想到即将要做的事,脸颊发烫,低咳一声,迅速的把丝带覆到他的眼睛上,遮住他的视线。 宗纪抬手扯住丝带的边,姜妤按住他的手说:“别动。” 她的唇主动凑到他的唇瓣,宗纪呼吸一窒,姜妤心跳也有些乱,唇齿交缠,片刻后,宗纪不满与此,握着她的手往下带。 “你别动啊,让我来。” 宗纪哑声道:“我知道,你来。” 窗户紧闭的房内温度迅速攀高,偶尔泄出压抑的呻.吟。 ...... 姜妤睁开眼的时候身侧已经没了人,昨晚她困极了便窝在宗纪怀里睡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身下压了什么东西,她伸手摸着扯出来,是昨晚她用来遮宗纪眼睛的红丝带,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候在外面的翡翠听见动静,小声问道:“郡主,要起身吗?” “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时了。” 这么晚了? 姜妤坐起来,翡翠挑开碧纱帐,见她脸颊泛红,吓了一跳。 “郡主,您身上可有不适,发热了吗?” 姜妤避开她的手道:“没事,屋子里有些闷。” 翡翠听她说闷,转身去开窗户,姜妤问道:“翡翠啊,昨晚睡得好吗?” 翡翠点了点头,不明白郡主怎么会突然问自己晚上睡得好不好。 “你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听见什么声音? 昨儿是她值夜,难道是郡主晚上起夜喊她,她没听见吗? 她脸色一白,紧张道:“郡主,可是昨晚您吩咐事奴婢没听见?郡主,奴婢知错了,昨晚奴婢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睡得特别沉。” 姜妤放心了,笑着道:“你这丫头,我不过就是随口问你两句,你怎么吓成这样,又不是什么大事,伺候我更衣吧。” 翡翠从架子上取了她的衣服,伺候她穿上,嘴里拍着马屁道:“郡主您真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主子,奴婢这辈子都要在您身边伺候。” 姜妤捏了把她的脸,“就你嘴巴甜,出去跟珍珠她们说收拾一下,我要进宫。” “您还没吃饭呢。” “不吃了,带些点心,路上吃。” 想到自己试了这么多天的衣服都是宗纪故意的,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昨晚自己是困了,脑子反应慢,没和他算账反而被他占了便宜。 “再把先前圣上赏我的那顶花冠带着。” 翡翠问道:“郡主,您是要戴那顶花冠进宫吗?您不是一直嫌那花冠太重,压得脖子疼吗?” 姜妤道:“让你带着你带着就是了,别问那么多,我自有用处。” 翡翠嘴快道:“不会是要送人吧?” 姜妤抿唇看她,翡翠赶紧闭了嘴,去库房里拿那顶花冠。 泰兴宫里,宗纪掂量着姜妤递给她的花冠,看着她,不可思议道:“你要我戴着这个?” 姜妤点了点头。 “胡闹,这是女子的花冠,我戴着成何体统。” 宗纪把花冠放到一边,翻开奏折,假意看奏折,余光偷偷瞥向姜妤。 姜妤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补偿他人苦,怎知他人艰辛,你嘴上说着喜欢我,想多留几张我穿嫁衣的画像,怎么不想想那些沉重凤冠戴在头上有多重,我穿戴那些东西在身上十几日,这顶花冠远不及那些凤冠的重量,我只让你戴着坐半日你就不愿意。” 她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要走。 “站住。” 姜妤叉腰看着梁顶。 宗纪无奈道:“这个怎么戴?” 姜妤立马变脸,笑逐颜开的转身跑到他身边,“我帮你戴。” 宗纪身子后仰了一下,躲开她,姜妤以为他要反悔了,耷拉着嘴。 宗纪斜眼看着缀满珍珠宝石的凤冠,凝着眉道:“去,把殿门关上,不许旁人进来。” 姜妤动作迅速的跑去把门关上,回来捧起花冠,咧着嘴,一句话转了三个调,“宁王殿下,奴婢伺候您梳妆了。” 宗纪捂额,他刚刚怎么就答应戴这东西了? 第93章 姜妤低着头给宗纪戴花冠, 宗纪拿着笔,装作漫不经心的批奏折,上身微微前倾, 头顶的冠子就滑了下来, 盖到了他的眼睛。 他一手扶住花冠,遗憾的说:“我戴不了。” “可以的,你不要动。” 姜妤接住花冠摆正, 花冠很大, 没有发髻撑不住。 宗纪僵着身子,眼睫微抬, “别闹了,我还要批奏折,等会要有大臣过来, 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姜妤不以为意,“只是一个花冠而已, 只要你姿态端正,不垂头, 批奏折也不会掉下来, 要是有大臣求见, 外面会有人通传, 我帮你取下来就是了。”没有宗纪的应允, 谁敢直接闯进来。 她从自己发髻上取了两个簪子从花冠外面插/到宗纪发中固定住花冠, 从正面看他,居然没什么违和感, 果然人长得好看怎么都好看。 她一脸猥/琐的挑着他的下巴,“笑一笑。” 他戴了花冠,瞧着亲切了许多。 宗纪没理会她的要求, 姜妤戳着他的胳膊说:“笑一笑啊,你戴这个很好看,比女子还好看。” 宗纪听着这话不像是夸他,乜了她一眼,见她兴奋的样子,怕她等会一时兴起再拿女子的衣服让他穿,指着旁边桌子上的点心道:“你不是爱吃这些糕点吗?我让人给你备了许多,去吃吧。” “我刚吃了东西,不饿。” 她坐在他旁边,托着脑袋看着他偷笑,“你批奏折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不打扰你。”她一脸乖巧。 宗纪道:“拿掉。” “说了半天,就要半天,这才多久。” 姜妤不愿意拿,宗纪无奈的闭了下眼,横竖这里也没外人,就当哄她开心了。 “殿下,乔丞相求见。” 门外传来内侍通报的声音,姜妤一听丞相来了,慌忙站起身帮他拿花冠,她忘了自己在花冠上插/了发簪,一着急把他头发都夹到了花冠里。 宗纪被她扯的头皮一紧,顺着力道向后靠了靠,姜妤不等他发火,伸手到他头上揉了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头发还缠在花冠上,宗纪瞪着她道:“快点。” 乔丞相在外面,要是这副样子被他瞧见了回头宗纪肯定要训她,姜妤抖着手解他的头发,越着急手就越抖。 宗纪感觉头发越收越紧,无奈道:“你别抖,越抖越解不开,不着急,慢慢来。” 姜妤说:“是你让我快的,我这越弄越乱。” 宗纪道:“你松开,我来。” “你别说话。” 宗纪:“......” 他的头发被扯掉好几根才顺利把花冠拿掉,姜妤匆匆帮他整理好头发,抱着花冠往屏风后面跑。 乔丞相进来同宗纪商议政事,姜妤对这些没兴趣,又不敢乱动让乔丞相听到自己也在这里,过了会也不见乔丞相有要走的意思,她坐在榻上脑袋渐渐发重,打了个哈欠,趴在榻上睡了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外面天都快黑了,宗纪站在窗边看书,姜妤问道:“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酉时。” 她刚睡醒,有几根头发贴在脸上,脸颊白里透红,姿态慵懒的靠在榻上,宗纪放下书,走到她身旁坐下看她。 姜妤以为他有话要跟自己说,胳膊撑在榻上,往他身边凑了凑,问道:“怎么了?” 宗纪伸手捏着她的脸颊,凑过去亲她的嘴唇,含着她的唇瓣逗弄。 姜妤刚看他抿着唇角,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是有什么正事要说,没想到他就是过来耍流氓,她被他亲的气喘吁吁,软着身子趴在他怀里,水汪汪的眼角带着粉晕,用手挡在他的唇上,“不正经。” 宗纪被她唇瓣红润的样子撩得心猿意马,姜妤感觉他脐下三寸之地的变化,怔了下,惊道:“你怎么又这样了。” 她不是昨晚才帮过他吗? 宗纪抱紧她,呼吸急促,“你别动。”他是个正常男人,身体强健,至今身边就她一个女人,她又娇气,稍微一碰就眼泪汪汪,到现在都没真成事过,就她昨晚那半吊子样,动动手就抱着他脖子撒娇说不行了,根本未能真正纾解。 姜妤不动了,老老实实的由着他抱着,嘴里提醒道:“我身上还没干净。” 宗纪沉着脸说:“我知道。” 姜妤感觉他那地方越来越大了,又紧张又郁闷,知道还不把她放下去,抱了个仙女在怀里只能看不能碰,不是更难受吗? 姜妤的耳朵贴到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呼吸声,不知道有些话当不当问,问吧自己好歹也是个小姑娘,显得自己很不纯洁,不问吧,她心里又没有底,她昨晚用手帮他弄了好久,他今天又有感觉了,这频率有点高啊。 姜妤斟酌片刻,小心翼翼道:“你平时一个月大概有几次?” 宗纪忍得辛苦,双眸炽热的盯着她,“你确定要跟我谈这种事?” 他一低头,堵住她的唇。 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还敢来招他。 姜妤双手推着他的肩膀,含糊不清的求饶,“我不问了,你别这样......” 宗纪口干舌燥,“你自己撩的火自己负责。” 姜妤冤枉死了,她就问他一句话罢了,怎么叫她撩的火。 姜妤哭丧着脸说:“你怎么能冤枉人呢。” 宗纪握着她的手往下带,“你来摸摸。” 姜妤看他额角隐忍的汗珠,破罐子破摔道:“还像昨晚那样,你快点,天都黑了,我还没吃饭呢。” 宗纪看着怀里闭着眼,睫毛不停打颤的姜妤,目光柔和了几分。 姜妤闭着眼等了会也没等到他有什么动静,难道是要让她主动? 她掀开眼帘向他看去,他的手捏住她的鼻子,狠声道:“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吃饭。” 姜妤张着嘴呼气,掰着他的手腕,卖惨撒娇,“我饿。” 她发现宗纪挺吃这一套的。 宗纪松开手臂,姜妤立马从他怀里爬下去穿鞋,往前跑了两步,回过头看他。 宗纪身形端正的坐在榻上,平复了会心情,见她好奇的打量自己,问道:“你要与我一同用膳?” 姜妤摇头,“来时我已经和表姐说好了,晚饭去她那里吃。” 宗纪也没留她,道:“我让人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成。” 她走到门前,又折了回来,见宗纪正抽着腰上的玉带,上衣已经解开,露出白色的丝绸里衣,呆愣的看着他。 宗纪丝毫不觉尴尬,淡然的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姜妤手扶着门,缓缓的转过身,声音不自然的说:“就是想提醒你,不要总忙着政务,还是要多休息。” 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她说完便脚步匆乱的往外面跑,生怕再不跑他就改变主意了。 姜妤从泰兴宫出来以后直奔储秀宫去,华阳公主正在练字,姜妤走过去用手比划着她的纤腰,不满的摇头,“又瘦了,你这阵子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华阳公主放下笔,“没什么胃口。” 姜妤道:“总是这样吃不下饭也不行,宫里的饭菜你日日吃,没什么新鲜的了,不如到宫外换换口味。” “过些日子再说吧,你快要成亲了,我这还没想好要送你什么贺礼呢。” 姜妤拉着华阳公主的手说:“姐姐送我什么我都喜欢,快让人传膳吧,我都饿了。” 华阳公主吩咐宫人上菜,姜妤早就饿了,又想引华阳公主多吃点,便不停的夹菜往嘴里放,腮帮子鼓鼓的,想要勾起华阳公主的食欲。 华阳公主亲自拿着勺子从白瓷汤蛊舀了一碗鸽子汤递到她跟前,“慢点吃,别噎着。” 姜妤接过去喝了一口,半眯着眼,享受道:“好喝。” 华阳公主戳她白嫩的脸蛋,“阿妤,尚宫局已经为你量了尺寸做嫁衣了,这阵子还是少吃些吧,不然大婚前吃胖了,嫁衣可就不合身了。” 提到嫁衣,姜妤就有一大堆苦水要倒。 她放下筷子,脑中措词,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成亲好累啊,宗纪太鸡蛋里挑骨头了,我试了这么多天的衣服,他一件都看不上。” 华阳公主也听说宁王对嫁衣格外挑剔的事,好笑道:“宁王看着稳重,但成婚这种大事,难免紧张,他心里又在意你,自是想给你最好的,多试几次嫁衣,实属正常,他若什么都不操心,由着尚宫局给你选什么样他都同意,你心里更要不舒服了。” 姜妤抿了抿唇,华阳公主道:“你怎么了?” 姜妤抱住她的胳膊,“姐姐,你觉得宗纪在意我吗?” 华阳公主抚着她的头发,“你自己觉得呢?” 姜妤茫然的摇了摇头,“或许吧,但我有点害怕。” “怕他以后变心?” 姜妤往窗外瞅了一眼,凑到华阳公主耳边说:“我是怕他本来就对我没有心。” 华阳公主道:“你觉得他对你不好?” “他对我很好,就是因为他对我好,我才怕他突然有一天对我不好了。” 华阳公主静静的听她倾诉,等她说完了,才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说:“阿妤,我们每个人都不能做到让别人一直对自己好,我们能做的,只有自己对自己好,所以无论何时,你都要把自己摆在第一位,至于别人如何,求不得的,不如放下。” 姜妤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就是想到要成亲了,就忍不住矫情。” 华阳公主笑着说:“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姜妤拍着胸脯说:“我这是坦荡。” 她下午在宗纪那里睡了那么久,晚上便有些睡不着,同华阳公主头对着头聊到深夜才入眠。 第94章 翌日姜妤和华阳公主一起去给宁熙帝请安, 宁熙帝身体好了许多,已经能正常吃些清淡的饭菜,只是仍旧不能下地走路, 一日十二个时辰有□□个时辰都在睡觉。 她们过去的时候, 宁熙帝恰好是醒着的,他把姜妤和华阳公主叫到身边,拉着华阳公主的手说:“朕打算等阿妤和阿纪成亲以后, 就禅位给阿纪, 搬到行宫里住,你觉得如何。” 宁熙帝这次醒了以后, 就很爱笑,话也比从前多了许多,总会不停的拉着人聊天, 只是有时候他会提到他年轻时候的事,说的津津有味, 别人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以为他脑袋糊涂了, 胡言乱语, 唯有从小伺候他的汪祺福听出来他说的是很多年以前的事。 这样的身体, 只能细细将养着, 不可能再临朝听政。 生病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宁熙帝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一日比一日糊涂, 他很恐惧将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宗纪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一日不登基,那些宗室便会以此为由觊觎皇位,与其担着皇帝的身份将来被人利用, 倒不如趁着还算清醒的时候禅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搬出宫,做个没什么威胁的太上皇。 华阳公主知道宁熙帝这不是询问她的意见,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告诉她。 “宁王聪明果断,定能治理好江山,行宫安闲舒适,儿臣同父皇一起搬过去。” 宁熙帝欣慰的说:“父皇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但你和英彦年纪也都不小了,英彦那小子有时候做事是偏激了点,但他对你的心意,父皇都看在眼里,人这一辈子太短,不要等到把自己和对方都伤得遍体鳞伤,才追悔莫及。” 华阳公主怔愣地看了宁熙帝片刻,莞尔一笑,心平气和道:“儿臣知道,父皇不用担心儿臣。” 宁熙帝直视帐顶,喃喃道:“太子已经落发为僧,佛门中人,了却前尘往事,是福是祸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你不欠他的,也不用为了他心怀愧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待父皇退位以后,你便不再是皇长女了,也不用承担那些责任了。” 华阳公主深吸了口气,微仰着头,抑制眸中的水汽。 姜妤心情复杂,喉咙里酸酸的,从衍庆殿出来,恰好看见宗纪往这边来,停住脚步等他。 宗纪见她眼圈红红的,询问道:“圣上身体不适?” 姜妤摇了摇头,“饭吃的比前些日子多了,气色也好了些,只是他说等我们大婚以后,就禅位给你,搬到行宫里去,阿沅姐姐也要过去,以后我再犯错,就没有舅舅和表姐护着我了。” 宗纪笑着说:“你嫁给我以后,就不会犯错了。” 姜妤脸色一白,什么叫嫁给他以后就不会犯错了,难道他现在对自己的好都是假象,一旦成亲,他就会像书中对待永安郡主一样对待自己,把自己关在乾宁宫,只有必须要皇后出席的宴会才会由人盯着出来充充场面,不能说错一句话,但凡有做的不满意的他就要在自己面前杀人。 这样她自然就不敢犯错了。 她惊恐的向后退了两步,宗纪看出她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姜妤深吸口气,扯住他的袖子,“宗纪,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些话,我一直没对你说过。” 宗纪道:“什么?” 姜妤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扑扇扑扇的看着他,拽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欲语还休。 宗纪觉得她这幅样子甚是熟悉。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宗纪淡然的嗯了一声。 姜妤小心翼翼道:“嗯是什么意思?”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宗纪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要对我说的只有这一句?” “当然不止这一句,我对你的心意如滔滔江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都不敢相信你会愿意娶我,等我们成亲以后,我们夫妻就是一体的了,荣辱与共,你在外面做大事,我在家中等你回来,做你的贤内助,为你洗衣做饭......” 她说这些话把自己都感动到了,伸手抹了两滴眼泪,宗纪偏头偷笑一声,淡声打断她,“洗衣做饭这种事有宫人,不需要你。” 姜妤继续道:“亲力亲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宗纪说:“饮食起居交给尚宫局就好了,这些也用不着你。” 姜妤急了,“总有她们做不了的吧。” 宗纪赞同道:“暖被窝。” 姜妤:“......” 姜妤看他淡定的模样,跺了下脚说:“总之我就是喜欢你,你以后不能欺负我,我做错事了你也不能过于苛责我,人非圣贤,谁都会犯错的。” 宗纪就知道她突然向自己表达爱意是刻意讨好自己,他早就把她的这些小把戏看透了。 “圣上禅位以后,你便是皇后了,皇后自不会犯错。” 姜妤惊恐道:“不,皇后也会犯错。” 宗纪扶着她的肩膀,笑眯眯的说:“放心,皇后做什么都是对的,没人敢指责你。” 姜妤愣了一下,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是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所以她不会犯错,而不是不能犯错,她想岔了。 她白浪费感情表白了? 宗纪看着她由白转红,由害怕到害羞的表情,喉间忍不住闷笑一声,捏着她细白的脸蛋说:“怎么总是想着你舅舅和表姐护着你,平日里,我没护着你吗?” 姜妤被他捏的有些疼,拍着他的手背说:“你别捏我脸,疼。” 宗纪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这脑瓜子里一天到晚到底都胡思乱想些什么,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总把他想成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怕他成亲以后变心,对她不好。 姜妤嘀咕道:“我才不是胡思乱想。”她看的可是原书,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 宗纪笑道:“好,你没有胡思乱想,你满心满意都是我,我知道了。” 姜妤道:“你不信我吗?” “我信,不过这些话你已经对我说过很多次了。” 姜妤:“......是吗?” 宗纪无奈的笑了笑,“圣上在里面等我,你要与我一起进去,还是去泰兴宫等我?” 姜妤摇头,“我要回家。” 宗纪吩咐人去给姜妤备轿,姜妤向外走了几步,突然想到嫁衣的事,转过身叮嘱道:“咱们之前说好了,我不用再试嫁衣了。” 宗纪宠溺的说:“依你。” 之后尚宫局的人真的没有再去信阳侯府给她试样衣,府里的其他人都在忙着准备婚事,二夫人每日都要清点府里下人,确保分派给他们的差事不出差错,姜妤闲下来,想着以后进宫里再想出宫怕是没有现在这样容易了,便带着护卫丫鬟便装到大街上溜达,在各大书铺里搜罗了一堆话本子准备当做自己的嫁妆。 宁熙帝下旨将姜妤和宗纪的婚事昭告天下,百姓都知道当今圣上病重,用不了多久就会禅位给宗纪,对他俩的婚事特别感兴趣。 酒楼茶馆,多数都在议论此事。 “你们说,宁王娶永安郡主,会不会是被逼的。” 另一人说:“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当心被官府的人听见了,抓你下大狱,这圣旨上不是说了吗,宁王和永安郡主,郎才女貌,家世相当,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嘴上奉承着姜妤和宗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任谁都能听出来他是赞同先前那人说的话,刻意讥讽。 翡翠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扭头对陈护卫道:“去把他们舌头割下来。” 陈护卫提剑起身,姜妤摆手,心平气和道:“干什么呢,坐下喝茶。” 翡翠道:“郡主,这些刁民胆大包天,连您和宁王的事都敢编排,实在可恨。” 姜妤漫不经心的说:“现在教训了他们,不是更会被人认为是恼羞成怒吗?他们说他们的,我不往心里去就是了。” 翡翠气呼呼的说:“郡主豁达大度,奴婢就咽不下这口气。” 姜妤道:“这地方人多嘴杂,旁人心里未必不觉得我与宁王的婚事不是受我所迫,但别人都不说,唯有这二人带头起哄嬉笑,可见不是什么聪明人,平日里说话定是没什么顾忌,早晚会得罪人被人打的,我一个郡主,何必为了这些人坏了自己的名声。” 翡翠还是不解,“可是郡主,您本来就没什么名声,多教训几个人,并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姜妤捧着茶盏,目光幽幽的看着翡翠,“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翡翠无辜的看向珍珠,她又说错话了吗? 那二人一唱一和,说永安郡主爱好美色,别院里养了不少男宠,还说那些男宠长相如何,像是他们亲眼见过一样,与他们一桌的人虽未附和他们的话,却一起偷笑,别说暴脾气的翡翠了,便是行事稳重的珍珠和陈护卫都发火了。 陈护卫低声道:“郡主,属下也想把他们舌头割掉。” 姜妤撑着下巴说:“别这么暴力。” 陈护卫:“属下可以悄悄的割掉他们的舌头。” 姜妤:“......”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陈护卫是个这么有想法的小伙子。 姜妤这一桌还在为割不割那两人的舌头争论,门外突然冲进来一队官兵,为首的指着编排姜妤的那两个人道:“拿下。” 那二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反手押了起来。 “官爷,你们拿错人了吧,我二人犯了什么罪?” “难不成是永安郡主要抓我们?” 姜妤眉头一皱,该不会她又要背锅了吧? 为首的官兵道:“跟永安郡主有什么关系,你二人偷东西偷到了我们大理寺少卿的头上,不拿你们拿谁,带走。” “官爷,你们弄错了吧,什么大理寺少卿,不会跟永安郡主是一伙的吧,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二人一路走一路嘶嚎,像是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让人知道姜妤欺压百姓的事。 珍珠凑到姜妤耳边道:“郡主,这二人似乎是受人指使。” 姜妤抬起头,往酒楼二楼扫视一圈,没看见什么熟悉的人。 “本官便是大理寺少卿。” 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姜妤抬眼看去,正是先前在大理寺牢房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潘文远。 有人也认出了他,知道他就是被永安郡主当街鞭打过的探花郎,那二人嚷着他是永安郡主派来的话就没人信了。 那二人被押走以后,潘文远朝着姜妤的方向微一颔首。 姜妤莞尔一笑,看来先前她同他说的那些打他是为了帮他的话,他是信了的,替自己收拾两个小人,是在报答自己。 第95章 姜妤又在酒楼坐了会, 没有人带头煽风点火,清静了不少。 陈护卫出去片刻,回来告诉姜妤, 指使刚刚那两人诋毁姜妤的幕后之人已经查到了, 是孙家人做的,不仅仅是那两个人,城中不少茶馆都有被收买的泼皮无赖在散播谣言。 翡翠义愤填膺道:“郡主, 咱们要把这件事告诉宁王殿下, 让宁王替您做主。” 自从宗纪被立为皇子,姜妤和宗纪准备成亲以后, 翡翠俨然就把宗纪当成了姜妤的大靠山,动不动就要去找宗纪告状。 孙家在朝堂上并无实权,靠着孙太后发家, 如今在皇城勉强算得上个贵字,先前孙太后一心要把孙靖雪嫁给太子, 没能成功,也幸好太子不愿意娶她, 她才逃过一劫, 不然太子被废, 她也脱不了干系。 孙家诋毁姜妤的心思倒是不难猜, 孙靖雪本就喜欢宗纪, 宁熙帝想要禅位给宗纪的事在大宏也不算什么秘密, 孙家自是想让孙靖雪嫁给宗纪。 姜妤觉得孙家太过自不量力了,仗着有太后撑腰就不知天高地厚, 先前圣上昏迷不醒,肃王安王联手逼迫太后下懿旨废太子,太后像傀儡一样被两个王爷摆布, 现在圣上醒了,倒是又把太后的架子摆了起来。 “这种事犯不着闹大,盯着我的可不止孙家。”姜妤并不把孙家放在眼里,至于总爱给她添堵的孙太后,等宗纪继承皇位以后,便让孙太后随圣上一起搬到行宫去养老。 姜妤没让人告诉宗纪这件事,但孙家在皇城里做这种事自然瞒不过宗纪。 第二天,孙靖雪的同母胞兄便从一个清闲的文职调到了京卫营,他一个伸手不担四两的文官混在一群武将里当沙包,没两天便闹着要辞官。 再之后,宗纪百忙之中抽出点空闲把孙家那些带着官职的一个个撸成了白身。 成亲前一日姜妤的院子里便挤满了人,要做新娘子的人是不能发脾气的,姜氏族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以添妆的由头,齐齐凑在平日里她们进都进不了的栖霞院。 姜妤被她们簇拥着坐在中间,听她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出嫁时要注意的规矩,二夫人见她们太吵,怕姜妤不耐烦,便找了个托词把她们都请到了别处喝茶。 等人都走了,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册子递给姜妤。 姜妤刚开始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书,还以为是什么名册古籍,价值不菲,给自己添妆的,接过来就随手一翻。 就看到册子上一男一女衣裳半解的搂抱在一起,姜妤惊愕片刻,这是春宫图? 虽然比这更不纯洁的东西她也看过,但是当着长辈的面看这个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姜妤装作一副清纯无知的样子合上册子,支支吾吾道:“二婶,怎么给我这种东西,这也太有辱斯文了。” 二夫人倒是坦荡,把她手里的册子重新翻开让她看,“阿妤,女子出嫁前都要看这个,这样新婚之夜才知道怎么圆房。” 姜妤是郡主,嫁的又是宁王,也算是嫁入皇室,一般这种事宫里都会派人来教导,但二夫人观望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宫里派人过来教姜妤这些,姜妤又没有母亲,二夫人只好过来教她。 二夫人翻了几页,也不好多解释什么,只说女子初夜会很痛,要顺从才能少受些罪。 姜妤一看那些图上的姿势,多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出格的,心想,就这?也配叫/春宫图? “二婶,这没什么好看的,我不用学,我会。” 姜妤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二夫人一愣,“你会?” 她抿着唇角,目光幽幽的看着姜妤,虽然外面人都传自己这个侄女生性风流,不仅调戏男子,还豢养男宠,但二夫人相信侄女只是年纪小,任性,但肯定不会真的乱来丢了清白。 如果真的大婚前就失了身子,新婚之夜肯定会被丈夫发现,宁王将来可是要做皇帝的人,就算为了脸面不把这事传出去,也不可能不计较此事,将来侄女在后宫的日子怎么过。 她强忍着训斥姜妤的冲动,脸色一片铁青。 姜妤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补救道:“我会顺从夫君的,二婶你就放心吧,宗纪年长我许多,圆房这种事他肯定会,交给他就好了。” 姜妤眼睛都不眨的把锅往宗纪身上甩。 二夫人听她这么说,松了半口气,脑门紧绷的弦还未全松,问道:“阿妤,你同二婶说实话,这册子上的事,你有没有同别人做过。” “咳咳。” 姜妤呛了一声,二夫人拍着她的背,叹气道:“阿妤,二婶说话不中听你不要往心里去,你虽是郡主,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行事没什么顾忌,但现在你要嫁的人是宗纪,待圣上禅位以后,这江山就是他的了,没有男人能够容忍妻子嫁给自己时不是清白之身,更何况是将来要坐拥天下的帝王。” 姜妤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她确实有过,是和宗纪做的,不过这种事当然不能随便对别人说,她一脸羞涩的说:“二婶,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没有做过这种事。” 二夫人打量着她的脸,沉默片刻,道:“你说实话,此事非同小可,你与宁王的婚事不可能有什么变故了,如果你真的破了身,宁王必定会迁怒与你。”她拉住姜妤的手,“你别怕,现在说出来二婶帮你想办法,让宁王察觉不到此事。” 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事情就是他做的。 “二婶,你放心吧,我没有同别人做过这种事。” 二夫人笑声激动,“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许是因为连这么尴尬的话题都说了,二夫人之后说话也就没了什么顾忌,又跟姜妤说了些宅门里隐私的事情,以免将来后宫女人多了,姜妤被人暗算。 “别人给的助孕药一定不能喝,那些贫穷人家的女子,没银钱买那些助孕药坐胎药也没几个不能生的,反而是那些富贵人家,越喝药越坐不住胎,这助孕药一不留神便被人换成避子汤了。” 姜妤认真听二夫人说这些需要注意的隐私事,诸如珠串饰品一类不能乱带,怀孕以后不能暴饮暴食。 二夫人越说越停不下来,姜二爷虽然只娶了她一个,她没操心过这些女人争宠害人的手段,但她阅历丰富,平日里同皇城的那些贵夫人闲聊,知道的隐私事多。 当晚二夫人歇在了姜妤的房里,同她一起睡,姜妤听她说这些,也不觉得烦,像听故事一样。 大婚当日,天还未亮,二夫人早早便起床出去主持大小事宜,姜妤多睡了片刻便被珍珠几个人伺候起床,她昨晚有些失眠,二夫人睡下后她还睡不着,又怕吵醒二夫人,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了好久才睡着。 第96章 姜妤坐在床上, 眼睛闭着睁不开,闷闷的说:“我再眯一小会,我的眼睛被黏上了, 睁不开。” 珍珠听了她撒娇耍赖的话, 好笑道:“郡主,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湘郡王妃等会就要过来了。” 按照辈分, 湘郡王妃是姜妤祖母辈的人, 湘郡王府在朝堂上虽没什么势力,但湘郡王妃这辈子一直是大宏女子羡慕的对象, 湘郡王这辈子没别的大本事,就是疼媳妇,成亲以后一直带着湘郡王妃四处游玩, 吃吃喝喝,刚开始还有人说湘郡王不思进取, 湘郡王妃不知规劝夫君,可这么多年过去了, 宗室中老一辈的亲王郡王要么就是站了不该站的队, 受帝王忌惮败落了, 要么就是妻妾成群, 隔三差五的闹出后院不宁的笑话。 唯有湘郡王夫妻俩小日子过得惬意, 湘郡王只娶了湘郡王妃一位王妃, 湘郡王妃膝下育有三子一女,儿孙满堂, 任谁提起她都要说她是有福气的人。 湘郡王妃和湘郡王多半时间都在外面游山玩水,本来这会夫妻俩也不该在皇城,是宗纪想要湘郡王妃给姜妤梳妆, 特意派人寻到夫妻俩,把郡王妃请了回来。 湘郡王妃是个爱笑的和善人,前两日已经过来替姜妤试了回妆,姜妤听说她快来了,不好让长辈等着,让珍珠去拧了湿帕子来擦脸解困。 珍珠和翡翠伺候她穿好嫁衣,这时候二夫人领着湘郡王妃和华阳公主过来,姜妤站起来行礼,湘郡王妃笑盈盈的摆手,“快别乱动了,仔细嫁衣弄皱了。” 姜妤看着窗外天还没亮,正常时候这个时辰人还都起身呢,朝着湘郡王妃道:“劳叔祖母受累了。” 湘郡王妃笑着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说这话多见外。” 说是一家人,其实也就这几天熟悉起来的,湘郡王妃在皇城中待的日子不多,加之原主嚣张跋扈,还和湘郡王妃结过梁子。 姜妤自己是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只是华阳公主听说宗纪请了湘郡王妃来给姜妤梳妆,觉得意外,特意寻姜妤问她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被湘郡王妃教训了的事。 当年永安郡主日日跟在太子身边沆瀣一气,欺负宗纪,她放风筝时线断了,飘到了殿顶,一群内侍宫人能替她上去拿风筝,她都不愿意,非要让宗纪上去替她拿。 宗纪刚爬上房顶,她就让人把梯子搬走,皇宫的宫殿比寻常百姓家里房屋高上许多,宗纪虽能直接跳下来,但为了装可怜,无措的站在金黄的琉璃瓦上。 宫中人早就见惯了永安郡主这个小祖宗欺负平阳王世子,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藩地质子得罪被圣上捧在手心上的永安郡主,湘郡王妃那天刚好入宫,见到永安郡主在刁难宗纪,便劝了永安郡主几句,让永安郡主把梯子放回去。 永安郡主不仅没听她的,还同她犟嘴,说湘郡王妃多管闲事。 湘郡王妃看了看可怜的宗纪,又看着霸道蛮横的永安郡主,实在意难平,便亲自扛了梯子去把宗纪放下来,永安郡主拦着不让,被湘郡王妃抱着按在腿上打了两下屁股。 这对娇贵的永安郡主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跑去找宁熙帝给她做主,宁熙帝一听湘郡王妃居然打了永安郡主,心疼的不行,虽然明知这事是永安郡主做的不对,但他还是护着外甥女,觉得她即便有错,也不该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屁股,就算要教训,也该由他亲自动手。 当即就派人去宣湘郡王和湘郡王妃觐见,本来以为湘郡王妃是胆子大,连永安郡主都敢教训,结果传旨的太监还没找到湘郡王妃的人,就听说湘郡王夫妻俩丢下府中子女,快马加鞭出城了。 人都跑了,宁熙帝自然也不能为了这点事拿湘郡王妃的几个孩子出气,就为了这事,湘郡王夫妻俩在外面一躲就是两年,觉得永安郡主大概不记得这事了才回来。 湘郡王妃听说要给姜妤梳妆,原本是不答应的,是宗纪向她保证姜妤跟以前不一样了,又送了不少湘郡王平日里喜欢收集的茶壶,湘郡王妃才勉强答应先同姜妤见一见,若还是那个性子,她是不可能让姜妤沾自己福气的,没见到姜妤前她是不信永安郡主那性子能改好的,见了姜妤以后,逢人就夸姜妤懂事。 要不是湘郡王府对权利不感兴趣,宗亲们都要怀疑她这是为了巴结宗纪了。 姜妤坐在梳妆台前,湘郡王妃问道:“你吃东西了吗?” 姜妤摇了摇头,湘郡王妃对着珍珠吩咐道:“赶紧让人备点清淡的吃食上来,等会上了妆,就不方便吃了。” 说着又叮嘱珍珠等会藏些糕点在身上,说这成亲最是折腾人,回头到了宁王府还要坐在新房里等很久,桌上的摆盘要是吃了容易被人发现。 姜妤吃了几口蛋羹,这么早不太有食欲,湘郡王妃在她脸上抹抹画画,夸赞她长得美,边画边喊人来看。 屋里这会聚了不少人,姜妤难得的被人瞧红了脸。 梳妆好以后,在屋里坐了没多会,便听到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院子里围的一群小孩欢天喜地的跑出去看新郎官,珍珠拿了红盖头盖在她的头上,视线被遮挡,姜妤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姜誉找了几个平日里交好的纨绔子弟充场面,不在朝为官也不知道怕,这会正缠着宗纪吟诗作对。 等了好一会,外面哄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屋里的人也都凑到门旁听着外面的动静,姜妤问道:“外面怎么了,怎么还不进来。” 华阳公主转过头,笑着同她说:“你急什么,宁王这会在外面扎马步呢,吉时到了,自会把他放进来。” 姜妤道:“怎么还扎马步呢,这是谁的主意?” “姜誉和乔二那几个混小子想出来的呗。” 姜妤是见过新郎迎亲被女方刁难的,但没想到姜誉这小子还真敢对宗纪下手,而且宗纪还照做了,人家新郎迎亲的时候遇到这种事,发点红包,往里面闯,插科打诨这事也就过去了,宗纪怎么还真听话的扎马步了呢,这也太憨了吧。 姜妤又等了会,还不见宗纪进来,有些坐不住了,让翡翠出去告诉姜誉一声,拿着点分寸。 华阳公主笑着说:“这就心疼了啊?女子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过了今日,再想为难他,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湘郡王妃虽然年过五十,但心性年轻,跟着凑热闹说:“就是,这个门可不能轻易让他跨过来。” 姜妤只好闭了嘴,外面现在闹成一团,她说了也不算。 宗纪带着一群人站在栖霞院门口,姜誉使出十八般武艺为难他的姐夫,最后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招了,吉时鼓敲响,霍英彦和宗纪对视一眼,伸手在挡在最前头的姜誉和乔二肩膀上一推,两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便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迎亲队伍闯了进去,宗纪扫了眼揉肩膀的姜誉,笑着对霍英彦说:“让你动作轻点了,那是我小舅子。” 霍英彦耸了下肩,表示他很无辜,他真的就只是推了一下。 姜妤听见嘈杂的脚步声临近,攥紧了手心。 婢女们收了喜钱,笑逐颜开的开了门,姜妤垂着头,感觉宗纪越走越近,直到眼前看到他喜服的下摆。 姜妤在红彤彤的盖头里轻轻呼了口气,然后就听见宗纪低低的笑声,“别紧张,我陪着你呢。” 姜妤心想,你都被人堵在门口扎马步了,还装什么淡定从容。 她轻点了下头,就见宗纪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拿着同心红绸带递给她,姜妤想着之前学过的大婚仪式顺序,发现脑子一团浆糊,什么都忘光了。 她接过红绸带,悄悄的同宗纪说:“我好像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宗纪道:“跟着我便好了。” 姜妤嗯了一声,心下稍安。 宗纪带着她先去拜别父亲,信阳侯坐在椅子上,喝过女儿女婿的茶,开始教导夫妻俩婚后要互敬互爱,比翼连枝,这是要走的流程,话也是提前想好了的,结果信阳侯才说了两句,藏在袖子里的手便开始颤抖,眼睛也发酸,没忍住抹起了眼泪。 虽然屋里坐的都是信阳侯府的人,但二夫人三夫人等人还是很震撼,谁能想到两军阵前面不改色的信阳侯能哭成这样。 姜妤连忙走上前,拿着帕子给他擦眼泪,信阳侯转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宗纪躬身行礼,“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会照顾好阿妤。” 信阳侯深吸了口气道:“吉时差不多到了,我送你们出去。” 姜妤死死咬住舌尖,不让自己哭出来。 信阳侯府门前被围观百姓堵的水泄不通,姜誉半蹲着身子把姜妤背上轿,姜妤坐上去,又停了会,鞭炮声和鼓乐声同时响起,轿子被抬了起来,外面传来百姓争先恐后贺喜的声音,姜妤纳闷这些百姓怎么那么积极,不会是宗纪为了面子好看,请的托吧。 她撩开盖头一角,往外面瞥了眼,就见霍英彦带着好几个京卫营的将领,个个手上端着金元宝,听到谁恭贺的卖力,就把金元宝丢给谁。 怪不得那些百姓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喊得嗓音都破了。 姜妤又往前撩开帘子,偷偷看了眼前面坐在马上的宗纪,见他抱着拳一会向左边致谢,一会向右边致谢,捂着嘴偷笑。 宗纪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回头看了眼,姜妤连忙把帘子放下,老老实实的回去坐好。 第97章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 因为宗纪出手阔绰,引了更多百姓出来,皇城几近万人空巷, 百姓手舞足蹈的站在街旁贺喜, 姜妤一听到惊喜的尖叫声就知道又扔金元宝出去了,人家成亲顶多就是撒铜钱,送金元宝的还是头一回见。 败家子, 可真是个败家子啊。 花轿停在平阳王府门口, 姜妤坐在轿子里,整理了下自己的红盖头, 等着宗纪来牵她走。 姜妤被宗纪用红绸带牵着从大门走进去,中间过火盆,跨马鞍, 每过一道都能听到热烈的起哄笑声,弄得姜妤有些无措, 总觉得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妥,人家在笑话自己。 她紧紧的握着红绸带, 等到拜堂的正厅站定时, 手心都冒汗了。 隔着盖头, 姜妤目光向下, 看到宗纪立在自己身侧的脚。 大堂两侧也挤满了宾客, 宗纪母亲早逝, 如今过继到宁熙帝膝下,宁熙帝身体不适, 没有过来,至于宗纪那个活在传说中的父王,也不知是时间紧, 没赶得及过来出席长子的大婚,还是刻意为之,总之到现在也没个人影,是以高堂之上并无人坐着。 不过这也没影响什么,姜妤和宗纪在傧相的呼唱中拜了堂,然后便被众人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宗纪只和姜妤一起走到屋子里,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霍英彦等人拉出去喝酒了。 屋子里这会没旁人,姜妤晕晕乎乎的想把盖头掀了,珍珠忙阻止她,“郡主,这个盖头您不能掀,得让殿下过来亲自掀开才吉利。”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沉重的头冠压的她脖子疼,从早上起就来回折腾,走得路虽不算多,但腰腿还是不舒服,想早点躺下睡觉。 珍珠扶着她坐到喜床上,说:“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刚刚进来时在院子里粗略的扫了一眼,估摸着有几千宾客,您和殿下大婚,宗亲们必定全都来了,底下的官员也就罢了,宗族的长辈殿下是要敬酒的,等他们吃完酒,时辰应该就不早了。” 姜妤忿忿的说:“他在外面吃酒,我还得一直顶着盖头等他?” “成亲都是这样的,郡主您忍一忍,刚刚殿下特意吩咐奴婢了,您想吃什么奴婢让人做给您吃。” 珍珠和翡翠几个婢女跟着姜妤来过平阳王府,对府里各处当值伺候的人都很熟悉。 姜妤说:“我不饿,你们几个饿吗?” 几个婢女齐声说不饿。 姜妤揭穿她们,“假话,你们天不亮便起来忙活,又跟着在轿外走了一路,也没得空吃口东西,怎么可能不饿,这里没外人,都别站着了,坐着歇歇,翡翠你去外面同管事的说,点几样你几个姐姐爱吃的菜和点心,让她们送进来。” 翡翠撅着嘴说:“怎么又是我,郡主偏心,回回都让珍珠姐姐她们坐,让我跑腿,我也跟着走了一路啊。” 姜妤揶揄道:“珍珠她们几个都没去过这里的厨房,你跟这里的厨房管事最熟,你不去谁去?”几个婢女里就翡翠嘴巴最馋,走哪都忘不了吃。 翡翠小脸一红,讪讪的说:“我这就去给姐姐们拿吃的,郡主也吃点吧,等殿下回来肯定已经酒足饭饱了,您也得垫垫肚子呀。” 姜妤点头道:“那你随便点几样吧。” 翡翠伺候她这么久,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新房里几个婢女轮着给姜妤说笑话解闷,筵席上宗纪被人围着喝酒,他来者不拒,替他挡酒的几个都有点着急。 霍英彦凑到他耳边说:“你这喝的有点多了,等会还怎么洞房。” 宗纪捏着酒杯说:“多吗?” 霍英彦道:“你可以不用每杯都干掉,搁到一般人身上,早就醉了。” 霍英彦觉得宗纪肯定是被成亲的喜悦冲昏了头,他今天一整天都不怎么正常,一点都不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沉稳冷静的宗纪,不过大喜之日,也能理解。 如果是他和华阳公主大婚,别说让他扎马步了,让他扛着马走他都愿意。 他也替宗纪喝了不少酒,脑子里不免有些心旷神怡,联想到自己大婚的场景,眉梢上扬。 他正在走神,肩膀突然一沉。 宗纪歪倒在他身上,声音有条不紊,“我醉了,把我送新房去。” 霍英彦:“......”我看你没醉。 “哎,宁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我这酒还没喝呢。” 一个宗室的郡王捏着酒杯,一脸的不尽兴。 霍英彦和宴义一起扶着宗纪,说:“宁王殿下酒喝多了,喝醉了,不能再喝了,诸位继续吃着,我把殿下送回去。” 有人嚷了起来,“这怎么行,这酒菜还没吃到一半呢,新郎官怎么能走。” 湘郡王站起来道:“宁王是实在人,不胜酒力又不会躲酒,你们一个个这么轮着敬酒他当然要醉,这洞房花烛夜,还是让他先回去吧。” 不知是哪个大胆的说:“新郎官要去掀盖头,我们是不是可以去闹洞房。” 这话一出,周遭静了一瞬,没人附和他,永安郡主的洞房谁敢去闹,不要命了? 宗纪假装没有听见众人说话,霍英彦和宴义把宗纪扶到新房外面,珍珠等人迎了出来,见宗纪靠在霍英彦身上,问道:“殿下醉了吗?奴婢让人准备醒酒汤。” 宴义道:“不用了,我们殿下不喜欢有人伺候,你们都退下吧。” 对于这点珍珠等人是知道的,平日里就没在宁王院子里看到什么伺候的下人,姜妤嫁过来时原先栖霞院里伺候她的都陪嫁了过来,现在院子里都是信阳侯府的人,宗纪也没另外安排人伺候她。 翡翠很没眼色道:“可我们郡主要人伺候梳洗啊。” 宴义视线落到她身上,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她。 翡翠不明所以,珍珠拉着她的手退到一边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说是告退,其实也就是往外走几步,还守在院子里等吩咐。 霍英彦按照宗纪提前交代好的,给她们几个发了喜钱,便去喝酒去了。 宗纪推开房门,看到一身火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床上的姜妤,笑着走了过去。 暖黄色的烛光洒在她的身上,宗纪在她跟前定定的站了会,姜妤嗅到他满身的酒味,见他迟迟不动,问道:“你醉了吗?” 宗纪挨着她坐到床上,姜妤感觉他贴着自己,以为他那边地方不够他坐,往旁边挪了挪。 宗纪跟着她坐过去,声音低沉,“躲什么?” 姜妤听他这么说话就知道他没醉。 “我没躲。” 她只是要给他让位置,让他这么一问倒真显得自己是在躲他了。 她正想着让自己怎么坦然的面对新婚之夜,眼前突然一亮,他双手撩着她的盖头,对她微微含笑。 姜妤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说:“怎么这么看着我?” “好看。”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姜妤说:“你也好看。” “我要亲你。” 他说完又坐着不动,像是要征求她的同意。 姜妤盯着跳动的烛芯,手指抠着床单说:“还没喝合卺酒呢。” 宗纪说:“不急。” 谁急了。 姜妤说:“我没急。” 宗纪轻笑一声,彻底将她的红盖头撩开,俯身凑过去含住她红润的唇瓣,姜妤被他唇腔里的酒气熏的更晕了,推着他的肩膀说:“你身上都是酒味,先洗澡吧。” 宗纪盯着她嫁衣外露出的一截纤长的脖颈,声音低哑,“一起洗。” 姜妤拒绝,“分开洗。” 屋子后面修了个泡澡的池子,下人们备好了热水,姜妤先去洗了澡,穿着尚宫局为她送来的衣服,先前送来的时候她没仔细瞧,现在穿在身上才发现这衣服特别薄,布料贴着身子,里头深色的肚兜都能隐隐约约瞧见。 姜妤捂着胸口,别别扭扭的走出来,靠在屏风外面的宗纪登时就看迷了眼,直直的向她走了过去。 姜妤睨了他一眼说:“去洗澡啊。” 宗纪下腹一片火热,勾住她的腰剥她的衣裳,姜妤瞪大眼睛,“你干嘛?” 宗纪喉结滚动,姜妤身子一轻,被他打横抱在怀里,“你陪我一起洗。” 他不由分说的把她往池子边抱,姜妤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到他有力的呼吸,心中紧张起来。 急中生智,姜妤勾着他的脖子道:“一个人洗洗的快。” 宗纪脚步顿了下,转过身把她抱到床上,而后飞速的冲向浴室。 姜妤拥着被子靠在床头,恨不得把自己捶死。 什么叫一个人洗的快,显得她很迫不及待一样。 宗纪很快就出来了,他身上披着寝衣,上半身扣子都没扣,一身湿漉漉的水也没擦干,姜妤裹紧被子躺在床角。 旁边还有一床被子,是她特意给宗纪抱过来的,还是她陪嫁的被子呢。 宗纪站在床边,看着多出来的那床被子,手臂一挥,就落到了地上。 姜妤感觉到他的靠近,心里估算着如果自己努力一点,身上像蚕蛹一样的被子能坚持多久。 宗纪伸手拽住被角,眨眼的功夫便把她从被子弄了出来,顺带连衣服都剥掉了。 第98章 姜妤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脑中想起昨晚那钻心的痛,盯着上方的大红帐顶怀疑人生。 她在温泉行宫的时候不就已经和宗纪有过一回了吗?怎么昨晚感觉不太对劲? 宗纪的床上功夫怎么那么烂? 他以后不会一直这样吧? 一时有无数问题从姜妤脑中闪过,对于洞房之夜的感受只能用糟糕两个字来形容, 糟糕到只要一想到自己凄惨的哭声就觉得往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帐子外传来脚步声, 姜妤撑着手臂想要起身,身上不适感加重,她难受的躺了回去, 这副艰难想要爬起又跌回去的挣扎模样恰好落到走到床边的宗纪眼里。 他坐到床沿, 语气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 姜妤扭过头,半眯着眼, 带着审视的看着他。 她怎么样他不清楚? 昨晚他们二人各自沐浴完毕,他动作纯熟的宽衣解带,掌控绝对的主动权, 他在姜妤心目中一直是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好的高大形象, 再加上姜妤以为两人之前有过一夜,那次都没感觉到有多痛, 想必这次也会很和谐, 所以即便昨晚有些紧张, 她也觉得把自己交给他, 问题不大。 谁知他看起来那么靠谱的一个人, 居然也是个二半吊子, 只会蛮力冲撞,疼的她要命。 宗纪被她盯得有几分心虚, 低咳一声道:“你歇着,晚些再起。” 姜妤抿着唇角,也不好提他活烂的事, 毕竟涉及男性尊严,要是惹恼了他,生出一雪前耻的心思,遭殃的还是她。 她装作懵懂的样子,问道:“听人家说第一夜才会痛,咱们之前在温泉行宫都有过一回了,怎么昨晚还——” 她顿了下,伸手揉了下腰。 宗纪怔了怔,之前骗她说两人已经圆房,是想让她彻底断了和太子的心思,没曾想她到现在都毫无察觉。 既然如此,还是不与她说了,免得她要同自己闹脾气。 他大掌贴上她的腰,温热的手掌沿着她身上酸痛的地方轻轻按摩,糊弄道:“头几回都这样,过些日子就好了。” 不,这不是头几回的原因,是你活太烂。 “不行,太疼了,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听我说话,我要疼死了。” 她娇嗔的睨了他一眼,她刚睡醒,眼角微微泛红,宗纪不免意动,扣住她的腰身,头一低,含住了她的唇瓣。 呼吸交缠,姜妤想到那撕裂般的痛,两腿有些发软,她软绵绵靠在他怀里,觉得自己现在娇弱的堪比林妹妹。 宗纪原本只打算亲一口,可一碰上她的唇就像上了瘾一样,怀里人轻轻颤抖,宗纪含住她的耳尖,语气低沉暧昧,“阿妤,你好软。” 姜妤脸色涨红,推着他的肩膀说:“别闹了,我要起床了,还要去给圣上请安呢。” 宗纪含着笑说:“圣上体恤咱们新婚燕尔,特意派人前来吩咐,今日不用进宫请安,饿不饿,我让人把饭端进来。” 姜妤点点头,从他怀里坐起来,看着他说:“你先出去等我吧。” 宗纪挑了挑眉。 “我要换衣服。” 宗纪笑着说:“咱们已是夫妻了,换衣服就不必回避了吧。” “不行,你出去。” 宗纪没动。 姜妤转过身,背对着他,赌气说:“那我不起了,我不吃饭了。” 宗纪取过她的衣服放到她身边,伸手把床帘放下,站在外面说:“你换吧,我让人进来伺候你。” 姜妤听他妥协了,立马露出抹笑,对着他说:“先别,等我里衣穿好了再让她们进来。” 姜妤没有光着身子被人看的习惯,贴身伺候的婢女也不行。 她自己穿好了里面的衣服,珍珠等人进来伺候她梳洗。 她坐在梳妆台前,珍珠拿着梳子为她梳发髻,翡翠琉璃几个丫头都围着她,兴致勃勃的为她选发簪。 翡翠手里拿了一支翡翠金步摇,“郡主,戴这支吧,这支好看。” 她的名字唤翡翠,喜欢的首饰也不由自主的偏向翡翠。 琉璃不甘示弱的取了一支琉璃雕花发簪,“郡主,戴这个,这个好看。” 姜妤笑逐颜开的把她们选的首饰往头上比划,女子都爱打扮,她也不例外。 宗纪坐在一旁的榻上,静静的望着她同她的丫鬟的说笑。 姜妤从镜子中看到他一直盯着自己,把手上翡翠和琉璃选的发簪都放下,抚着光秃秃的发髻,转头看宗纪,“你帮我一支吧。” 宗纪笑着起身往她走,翡翠和琉璃躬身推开给他让出位置,宗纪目光在那一排排的首饰盒中扫过,最后手指落到一支比翼双飞步摇上,看了眼姜妤,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姜妤弯着眼角看他,他拿起步摇,插/在她的发髻上。 翡翠吹捧道:“还是王爷眼光好,这支金步摇和郡主今日这身衣裳极称。” “王爷的品味自然不是你们能比的。” 姜妤也笑着夸他,宗纪极不习惯这种什么都没做就被夸上天的感觉,正色道:“用膳吧。” 早膳也是姜妤身边的人张罗,都是姜妤爱吃的,很是丰盛。 姜妤喝了口粥,抬眸看向宗纪,恰好撞见他也在看自己,笑着说:“往后你与我一起吃饭,饭菜就是我身边的人准备了,昨日珍珠特意寻了你府上的厨子打探你的喜好,也没问出什么,你跟我说说吧,以后才好多准备些你爱吃的。” 宗纪心口暖暖的,道:“你别多心,他们不是有意防着你们才不说我的喜好,我没什么爱吃的,也不挑食,跟着你喜欢的吃便可以了。” 早膳用完,姜妤坐着等他出去,却见他站起身朝她伸手,姜妤把手搭上去,问道:“去哪?” 宗纪牵着她的手穿过珠帘,珍珠等人极有眼色的候在外面,没跟进去,两人走到床前,姜妤脚下一空,人便被他抱到了床上。 他自己也脱了鞋,上了床,伸手把她捞到怀里,剥她的衣裳,姜妤吓了一跳,“你今日没有政务要忙吗?” 宗纪说:“你我昨日大婚,今日自是要陪你的。” 她其实可以不用他陪。 她外衣已经被扒了下来,姜妤垂头看到自己胸前青青紫紫,他还不依不饶想做这种禽/兽行径,幽幽的说:“青天白日,你身为堂堂宁王,还是节制些吧,我身上还疼呢。” 宗纪瞥她一眼,淡淡道:“趴下。” 姜妤瞥瞥嘴,暗骂他色胚,正躺着,眼睛像铜铃一样瞪着他,握住他的手,轻拍他的手背,“我们说说知心话吧。” “知心话?” 宗纪果然来了兴致。 姜妤点点头,爬到他腿上,支着下巴看他,“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夫妻就是一体的了,荣辱与共,对将来的日子要一起做个打算。” 宗纪嗯了一声,说:“趴下。” 姜妤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这样?” “哪样?” “色胚。” 宗纪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瓷瓶,“你昨晚睡觉一直往我怀里钻,脚心冰凉,这个时节天气已经很暖了,我问了府医,你这是体寒,这个药膏在身上按摩可以疏通经脉,调和气血,你身上酸,我给你按按。” 他将药膏取出一些,抹到左手虎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想哪去了?快趴下。” 姜妤低咳一声,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宗纪说:“你自己按不到后面。” 姜妤想了想,捞过枕头趴下,宗纪一手把她的衣服向下脱到腰间,手指抹着药膏沿着她的腰椎点上,姜妤身体一僵,抱紧了身下的枕头,叮嘱道:“按摩就按摩,你可别乱来啊。” 宗纪在她后脑上轻拍了一下,姜妤哎呦一声,回头瞪他。 “不是有知心话要说吗?说吧。” 他手劲不大不小,按的很舒服,姜妤眉眼惬意的说:“我还不知道你和平阳王的关系到底如何,他是你父王,也就是我父王了,以后你要是登基了,他到皇城来,我该如何对他?” 按礼节,宗纪现在算是过继给了宁熙帝,跟平阳王就算没什么关系了,将来孝敬的也该是宁熙帝,但他要是做了皇帝,这天下都是他说了算,平阳王是他亲生父亲,虽然外面都说他和平阳王关系不好,但姜妤听着好像另有隐情。 “你怕他?” 姜妤老实说:“有点,我是担心他真如传言中那般难缠,带着他的侧妃一起仗着长辈的身份寻我们麻烦,我是不能吃亏的性子,也见不得你被人欺负。” 宗纪一怔,被她话里那句见不得他被人欺负说的心口轻软,抚上她的面颊,“我也许多年未见他了,他对你若有长辈之德,你便以礼相待,若为长不尊,你也不必顾忌我,不过你与他应该也见不到几面,他是平阳王,要留守封地。” 这样姜妤就放心了,抬眸看着他,“该你问我了。” 宗纪许久都没说话,姜妤歪着头说:“你没什么要问我吗?那我还有话没问,我继续问了啊。” “阿妤。”宗纪喊了她一声,姜妤眨了下眼,“你说。” 宗纪垂着眼眸,声音不太自然的说:“你喜欢我吗?” 姜妤愣了一下,指着他的耳尖说:“宗纪,你耳朵红了。” 宗纪握住她的手指,“别说这个,回答我的话。” 姜妤难得见他也有害羞的时候,眼尾上扬,眸中带着笑意,故意凑上去捧住他的脸,揶揄道:“这我可得认真看一看了。” 宗纪掀起眼皮,四目相视,姜妤在他深邃晶亮的眸光中看到自己的身影,探头过去,含住他的耳尖。 宗纪身形微顿,欺身压住她,在她额头,鼻尖,嘴唇,下巴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姜妤能够感受到他的热切,胳膊挡在胸口说:“说好了不乱来。” 宗纪把她的手拿掉,声音低哑,继续向下吻,“不乱来,这回保管不叫你疼。” 红绸帐子垂下,姜妤盯着他被甩到一边的衣服,心里叫苦。 不叫她疼? 你对你的技术一无所知。 第99章 宁熙帝卧病在床已久, 宗纪与姜妤成亲后便一直命人准备禅位大典,禅位的吉日选在六月初九,谕旨昭告天下, 命各地藩王入朝觐见新帝。 早在太子被废之时, 各地藩王便蠢蠢欲动,调兵等待时机,召见诸王入京是宗纪的意思, 各地藩王平日不能随意出封地, 新帝登基本就是朝堂不稳之时,藩王手上都有兵马, 私底下也不知隐藏了多少兵马,自古以来造反的藩王比比皆是,何况宗纪非宁熙帝亲子, 他亦是藩王世子出身,他能继位, 定会让有些藩王心里不服,若有藩王私下勾结, 在禅位大典上生事, 恐会让宏朝陷入战事。 以乔相为首的众多官员请奏宗纪收回成命, 待禅位大典结束, 再召藩王入京, 宗纪听了他们的担忧, 不以为意,他对乔丞相说, 他想看看,有哪些藩王,心怀异心。 乔丞相看着这位未来的帝王神色莫测的脸, 知道他这是想要用那些内心不臣服于他的藩王的血,震慑天下。 宗纪监朝这些日子,乔丞相心里清楚,这个与自家儿子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心思缜密,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乔丞相对他越来越敬畏,若是宁熙帝做此决定,他必然要死守衍庆殿,求宁熙帝收回成命,但这事既然是宗纪决定的,他上表异议,知道宗纪此举有他自己的考量便不再纠缠,听从宗纪吩咐。 六月初九,王公大臣于朝堂上拜见新帝,宁熙帝被抬到大典上,亲手将玉玺交给宗纪,同日册封姜妤为后。 当日大典并未有任何异常,因为有几位企图生事的藩王前脚踏入皇城,后脚便被宗纪像拔萝卜一样一个个拔了出来,现在站在朝堂上的,都是老老实实前来拜贺的,即便是心里有些微词,也被新帝的雷霆手段吓得憋了回去。 宗纪登基的第二日,被奉为太上皇的宁熙帝便要启程前往行宫,姜妤依依不舍的拉着太上皇的手,“舅舅,阿妤舍不得你走。” 太上皇扶着她的肩膀说:“舅舅就在行宫,闲暇无事的时候,你与阿纪可以到行宫走走。” 姜妤点头,“我现在就想随你和表姐一道过去。” 太上皇板着脸说:“你现在是皇后了,母仪天下,阿纪初登皇位,你要留在宫里好好辅佐他,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任性了。” “阿妤知道,舅舅放心,陛下待我很好,他说了,无论我闯什么祸他都不会怪罪我,他会像舅舅一样护着我的。” 太上皇沉吟片刻,道:“此次众藩王入京,来的可不止是藩王世子,有的把郡主都带来了,有的带了封地属臣之女,你可知晓?“ 诸家藩王入京,近来一直是百姓茶前饭后的话题,且那些藩王入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谁家带了郡主小姐入皇城准备攀附宗纪这位新帝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姜妤对这些当然清楚。 “陛下初登皇位,后宫只有我一位皇后,那些人有此心思并不奇怪,此事与陛下无关。” 太上皇见她急着给宗纪辩解的样子,无奈的叹口气,“看你这不争气的样。” 姜妤很委屈,“我怎么不争气了?” 太上皇道:“朕是担心你性子娇燥,容易被人挑衅,拿住话柄,想叮嘱你几句,又没说这是阿纪的不是,你就急着护他,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半瘫在床上,江山都是你夫君的了,朕还能拿你那位夫君如何?” 他一口一个你夫君,姜妤红着脸说:“我不是护着他,我这是明辨是非,若为了没影的事就拈酸吃醋同陛下闹脾气,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太上皇欣慰道:“你能这么想,朕便安心了,以后朕不能再护着你了,因为朕已经把江山和你,都托付给了阿纪。” “阿妤明白,舅舅要保重身体。” 太上皇抬头,视线落到姜妤的身后,笑着说:“阿纪来了。” 宗纪躬身给太上皇行礼,姜妤犹豫着行了一礼,宗纪牵过他的手,温声道:“不是说了,私底下不用行礼,太上皇又不是外人。” 姜妤看了太上皇一眼,抽出自己的手,“又不是大礼,弯下腰也没什么,现在藩王都还没走,我可不想被人家说我没规矩。” 宗纪笑了笑,对太上皇说:“阿妤与太上皇感情深厚,不如太上皇晚些时候再移驾行宫吧。” 太上皇摆手道:“朕在这皇宫住了大半辈子,能看到你们成亲,夫妻琴瑟,已是心满意足。” 宗纪和姜妤将太上皇的仪驾送至宫门口,姜妤看着远去的队伍,目露怅然,宗纪把她揽到怀里,过了会,仪驾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姜妤长舒口气,从宗纪怀里抬起头,“咱们回去吧。” 宗纪带着姜妤回泰兴宫,初登皇位,许多事情要处理,宗纪坐到案桌前批奏折,姜妤坐在他身边时不时的给他喂点糕点水果。 她又剥了一颗葡萄递到宗纪唇边,宗纪停了下笔,腹部被她喂的有些撑,无奈道:“你吃吧,不用再给我剥了。” 姜妤无聊道:“可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不如让我回去吧。” 宗纪随手拿了一沓奏折丢给她,“无聊就看看这些奏折,各地呈上来的奏折涉及各地事务,你看了也能长些见识。” 姜妤摇头,“后宫不能干政,我不看。” “只让你看,又没让你批。” “我看了肯定会忍不住发表见解。” “哦?”宗纪挑眉,从中抽出一个奏折,展开放到姜妤面前,“不知皇后对此有何见解?” 姜妤随意的扫了一眼,居然是请奏让宗纪立妃的奏折,这些大臣动作还真是快。 “那陛下以为如何?” 宗纪一本正经道:“纳妃隶属后宫,后宫之事该由皇后做主,朕听皇后的。” 姜妤笑眯眯的说:“臣妾以为后宫空虚,陛下初登大宝,是该选秀纳妃,充盈后宫,最好能多给臣妾找几个姐妹,这样后宫才热闹不是。” 宗纪抬手捏住她的脸,“你这个皇后倒是大度!” 姜妤叹息道:“谁让臣妾嫁给陛下了呢,余生都只能依附于陛下,看着陛下脸色度日,自是以讨好陛下为先,陛下要是想娶,臣妾当然毫无异议,臣妾会为陛下管理好后宫,安排好妃嫔们的衣食,将来她们为陛下开枝散叶,臣妾这个做嫡母的,也会尽心尽力,照顾好陛下的骨血,陛下放心,臣妾性子极好,吃些苦没什么的,绝不会因爱生妒,做出毒害妃嫔,苛待皇子的事,陛下是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陛下不用管臣妾开不开心,只要陛下开心,臣妾就开心。” 宗纪被她噎的半死,“真想敲开你这脑袋看看你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如今诸位藩王都在皇城,你接见命妇时,若有人在你耳边提起纳妃的事,你一定不能答应,你若敢故作大度给后宫弄出些妃嫔来闹心,我绝不轻饶。” 姜妤笑着看他,“你怎么不饶我?这样......”姜妤凑到他嘴上亲了一口,“还是这样。” 她又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自从知道耳朵是宗纪的敏感点,姜妤总喜欢撩他耳朵。 “姜妤,这可是你自找的,等会别喊疼。” “啊,不行不行,我错了。” 姜妤有胆撩,认错也很积极,把奏折推到他面前,“这还有很多奏折要批呢,切不可为了臣妾耽误要事。” 宗纪扒开她衣领,趴到她脖子上狠狠吮了一口,坐正身子继续看奏折。 姜妤捂着脖子龇牙咧嘴,愤愤的瞪他,这男人真是属狗的。 宗纪专心批奏折,头都不抬,姜妤瞪了他一会,气势全无,怏怏道:“我才不会给你选妃呢,你答应过我这辈子只娶我一个,做了皇帝也不能不信守承诺,你要是敢纳妃,我就让你的后宫永无宁日。” 宗纪唇角翘了起来,抬笔在奏折上写了一个准字。 姜妤陪着宗纪,刚开始还能给他喂两颗水果,每个半个时辰拉他起来站会,在殿内走几步,到后面困了直接趴在他腿上睡了起来。 宗纪一手执笔批阅奏折,另一手放到她头顶,来回抚摸,像逗猫一样。 夕阳西下,粉色霞光从天边斜映到殿内,姜妤睡醒一觉,被他抬着下巴喂了水,趴在他腿上无聊的抠着他身上金线绣的龙纹,“你怎么还在批奏折,不累吗?” 宗纪道:“这是我该做的事。” 姜妤叹了口气,宗纪垂头看她纠结的脸蛋,问道:“你想说什么?” 姜妤抬手摸摸他的下巴,“小时候常听舅舅说,做了皇帝,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便是亲人,也因为畏惧,越来越远。” 宗纪突然捏紧了姜妤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阿妤,你怕我吗?” 姜妤笑着勾住他的脖子,“我自然是不怕的,但你登基的时候,我与你共同站在高处,看着嫡底下俯首臣拜的王公大臣,我就在想,这辈子,怕是只有我能陪着你了,所以你千万不能对不起我,不然你就是孤家寡人了。” 宗纪松了手,眸中含笑,“好,你陪着我。” 他低下头,轻轻吻她的额角。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结束了,感谢一路支持的小伙伴,下本见~~ 下本大概写现言了,就是专栏里那本《甜入心扉》,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收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