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权臣童养媳》作者:墨臻 文案: 郁蓁很倒霉,穿成了一本叫做《权相》的男频升级流小说中的早亡女配。 在书中,这名女配原本是男主的童养媳,她不安于室,在男主最艰难的时候卷了财物跟人跑了,还将男主两个妹妹给卖掉了。 毫无疑问,男主得势之后,她很惨,死无全尸的惨。 得知剧情的郁蓁瑟瑟发抖。 她决定抱紧男主金大腿,养成男主,给男主嘘寒问暖,每日给予男主“爱的关照”,期望男主功成名就时,她能好好养老。 男主不愧是男主,不久后纵身一跃、扶摇直上,成为万万人敬仰畏惧的权相。 郁蓁欣慰:“接下来,我可以好好养老了吧?” 男人不过将将二十出头,却是超乎常人的沉稳老练,轻笑:“蓁蓁,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永生永世都是我的”…… 【阅读指南】 本文1V1,慢热,偏剧情,越到后面越精彩。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穿书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蓁┃配角:《真千金嫁纨绔后》,《穿书后,成了男主他继母》┃其它: 一句话简介:养成金大腿后我成女主 立意: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努力挑战,不断进阶的过程 第1章 初来 头痛欲裂,耳边满是哭嚎叱骂的声音。 郁蓁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甫一睁开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却又是一阵汹涌的眩晕袭来,有声音在告诉她,现代她回不去了,因为她救人有功,所以,这具身子算是给她的补偿。紧接着,陌生的记忆喷涌而出。 稍顷之后,郁蓁大惊失色,惊讶至极的眼睛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现在的她正身处于一间简陋至极的茅顶泥墙的屋子,屋里里站满了人,这群人衣着迥异于现代装扮,虽然大多衣衫黯旧甚而称的上褴褛的,但衣裳制式是看得出来是典型的古装式样。 郁蓁闭了闭眼,再是没有侥幸。她穿越了,而且是穿书了,穿进了刚刚看过的一本《权相》的书里。 原身叫郁大丫,六岁起给男主做童养媳,童养夫沈昱今年才十三,她已经十七了。原身耐不住寂寞跟村里人齐立春私相授受不说,还密谋谋害男主,卖掉男主的妹妹,然后卷了家私跟人私奔。 而现在,这具身子的原主正在卖男主的妹妹。因着小姑娘拼命挣扎不肯跟牙子走,原身拖人的时候一不小心绊倒,太阳穴重重的撞在柴桌角上。然后她来了。 卖人当然是不可能的。郁蓁甩甩头,将眩晕甩走。 听这哭声,应该是还没将人带走,还来得及。郁蓁心跳加快,得赶紧将人拦下。 郁蓁摇晃着站起来,正要开口,一个小身影却是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郁大姐,求求你了,别卖我们......” 挂在腿上的这个小女孩,郁蓁很快对上了号,这是男主年仅十岁的大妹妹沈晴。 男主有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呢?不会被带走了吧? 郁蓁慌忙逡巡,很快看到,六岁的沈兰正在人牙子手里挣扎着。 人还在,郁蓁乱糟糟的心稍稍定了定,对正在扬巴掌打人的人牙子道:“住手,不准打人。” 人牙子闻言,龇着牙花子对郁蓁阴沉一笑:“怎么?还心疼呢?你人都卖给我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赶紧的,把那个大的带过来给我。” 郁蓁摇头:“放下她,人我不卖了。钱我还你。” 人牙子呦呵一声:“我说郁大丫,钱你都拿了,你现在说不卖?你当我这里是韭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郁大丫,拿钱交货,天经地义,钱你拿了,赶紧的在这身契上签字画押,把人交给我带走,眼见着这天儿也不早了,我还得赶路呢。”人牙子脸色不善的抖着手中的身契纸呵呵冷笑。 闻言,郁蓁顿时放松了好多,还没有签字画押,那反悔就容易多了。 郁蓁目光沉沉的压了过去,一字一顿道:“我说,人我不卖了。将人放下。”先前看书都很愤慨,现在她人都已经在现场了,怎还会让人将人带走?如此有伤天和的惨事,她一定要阻止。 人牙子呵呵冷笑两声,手一松,沈兰掉在了地上。落地的沈兰手脚并用的想要往郁蓁这边爬来,人牙子一脚将她的腿踩住。沈兰惨厉的哭叫了起来。 竟然如此虐待一个孩子,郁蓁大怒:“放开她。再不放开,你就别怪我不客气。” 郁蓁气的手脚都有点冰凉,将沈玉从腿上卸下,抄起放在桌子旁的柴刀快速朝人牙子扑去:“我说放开她。不然,我怕你今儿个走不出这山去。”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郁大丫头发散乱,红着眼睛,满面怒气,握着柴刀跟个夜叉一样要拼命。人牙子心怯了。 心怯的人牙子将脚松开。沈兰哭叫着爬起来冲到郁蓁面前。虽然先前是郁大丫要卖她们,但现在,本能的,沈兰觉得跑到她身边安全点。 见沈兰还能跑,郁蓁松了口气,还好,这人牙子还算知道分寸,没有伤人。 郁蓁将沈兰姐妹俩护到身后,眼神锋利如刀的看着人牙子道:“钱我还你,人我不卖了。” 方才一直在屋里看热闹的小河村人这时有人附和道:“就是嘛,买卖讲究你情我愿,现在人家不愿意了,把钱还你也就行了。” “买卖不在仁义在。要买人哪里都能买,这刚水灾过,卖儿卖女渡饥荒的人家多的是,你拿了钱去别处买也一样,何必非要买这俩丫头呢?” 小河村虽是各路罪臣发配之地,多年的磋磨,早就磨的人心性淡漠了,但毕竟相处多年,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见周围的人都帮腔,看来今儿个这人确实买不了了。人牙子气软了几分:“行,你不卖也成。不过,这山高路远的,我跑一趟可不容易,光把身价银子还我可不成。你得陪我跑路钱。” 答应了就好,陪银子就陪银子吧。讨价还价过后,除了归还卖人的身价银子而外,人牙子多要了一吊钱的跑路钱。 他倒是想多要,但看这郁大丫也实在拿不出来,只得作罢,悻悻而去。人牙子很是有些遗憾,这两个丫头胚子很是不错,好好养几年,铁定能卖个好价钱的,人牙子实在有点舍不得。 盯着人牙子出门后,郁蓁急急拉过哭泣的齐家两姐妹:“你们大哥呢?现在在哪里?” 沈晴抽泣着:“大哥一大早就跟齐立春上山砍柴去了,大姐你忘了么?” 郁蓁心头剧跳,麻烦了,沈昱果然跟齐立春一起上山砍柴了。按原书剧情,郁大丫在家里卖妹子的时候,那边齐立春早就将沈昱给推下山了,男主就此开始了他的炼狱之旅。 麻烦了,按照剧情走向,明日原身情郎齐立春就会带着她私奔,这私奔实际不过是将她卖给人配冥婚的借口罢了。她危矣。 不行,她得赶紧去救沈昱。不管是为着她自己,还是为原身做的孽恕罪,她都必须要去救沈昱。 想明白了的郁蓁冷静下来,迅速计量了起来。她不能大喇喇的请村里人去救人,不光是因为沈昱坠崖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还因为她要顾忌齐立春家。 齐家早已经将她看成发家致富的奇货,估计早已经将她看得严严实实,要是知道她的意图,说不定当场就能将她解决了。 她猜的不错,现在齐立春老娘倪招嗣正气愤愤的对她男人齐五轮说话:“他爹,郁大丫不知发啥子神经,卖人卖了一半又不卖了,足足二十两银子呐。等立春回来,得让他敲打敲打那婆娘。” 齐五伦重重吭了一声:“你莫乱来。估摸着是女人家胆子小,做这事做一半害怕反悔了,莫得啥子大事,先不管。郁大丫才是大头,莫惊动了她。今儿个就装作不知道,莫去她门前。等到明儿个立春把郁大丫带到城里去,到时你还怕没得钱?” 一听男人这话,倪招嗣撇着眼睛嘿嘿笑了:“也是。立春还守在岭上的,到现在也没听到说有声响,估计沈昱是死了,他一死,郁大丫一走,沈家也没得人了。那两个丫头还不是下饭菜。” 齐五伦得意的咳嗽一声,又瞪着眼睛叮嘱女人:“你嘴巴夹紧些。千万不能让村子里那帮子吸血鬼听到了,到时候要堵嘴,那可得出大血的。” 这个道理倪招嗣当然懂的很,就是为着大头银子,今儿个郁大丫卖人他们家都没露面。要不然,咋个也会逼着郁大丫卖了。 倪招嗣连连点头:“我晓得的。你赶紧去村里两个路口再去叮嘱叮嘱立发、立财两个,可是不能让郁大丫出村去的。”虽然郁大丫对他们家立春死心塌地的,不怕溜走,但凡事也怕个万一。 齐家那些没人伦的在盘算着如何看住郁大丫这棵发财树。 这边郁蓁也已经悄悄出门去村后面的林子去了。 帮手郁蓁也已经想好了,就直接请住在林子里的猎户铁半哑父子俩,顺路,不会惊动旁人,跟沈家也有交情,请他们刚好。 郁蓁循着原身记忆摸到林子里,刚刚走到原身跟齐立春踩过点的山崖边,郁蓁放慢脚步,猫起身子,可千万别碰到齐立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念头刚刚一过,前面就闪了个人出来。是齐立春。 齐立春哼着曲儿,得意的大摇大摆的往回走去。等了这许久,没有听到沈昱传出什么声气儿,想来是活不了的。 想着即将到手的银子,齐立春更是得意的咧着嘴笑个不停。这张家老爷就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二百两银子,走这一遭值得。 不过,想着郁大丫一个黄花大闺女将要被活殉,齐立春还是稍稍有些遗憾,可惜了,要不是张老爷一再强调要黄花大闺女,这郁大丫他早就上手了。 想着想着,齐立春重重的唾了一口,呸,可惜个啥,有了钱,还怕没女人? 齐立春得意的龇起牙花子笑个不停。 “啪嚓”“咔嚓”...... 齐立春骤然变色大喝道:“谁?!” 旁边仿佛有声音滚落。 齐立春眼睛阴鸷的四下扫了几遍,没人。想来应该是山中滚石,没得啥事,齐立春得意的往山外走去。 其实,现在郁蓁有天大的事,她为了躲避齐立春,一个不小心踩到悬崖边的碎石滚落了下去。 郁蓁拼命的抓住崖壁的藤蔓,以减轻坠下的冲击力。 活该她命不该绝。快落地的时候被藤蔓兜住。 这里藤蔓粗大茂密,厚厚的叶子铺成了一个大窝,摔下来没有受伤。郁蓁躺着小心的动了动,咦,怎么感觉这里仿佛有温度一般,尤其是手臂旁的温度更明显。 咦,温度? 郁蓁寒毛一竖,不会遇到什么野兽吧? 郁蓁心头惴惴,半眯着眼皮看了过去。 迎面对上了一双年岁形容不大,但却漂亮至极的黄琥珀色眼睛。还来不及赞叹的,郁蓁的脖子被掐住了。 第2章 我背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晴、沈兰呢?你把她们怎么样了?”少年双眼如刀的盯着她,眼里满是红芒。 郁蓁两眼泛黑,使劲捶打着少年的少年的手臂:“咳,咳,沈昱,你放开......她们没事......现在在家......你快放开......我是来救你的......你再不松手,她们就真有事了。我俩要是死在这里,她们就真的有事了。” 黄琥珀眼睛锋利无比,看着郁蓁的眼神犹如凌迟。辨别她说话的真伪。 应该是真的。之前郁大丫不在这里的,这次却在这里。也许真有神迹,妹妹她们还在。 郁蓁心跳越来越快,正在郁蓁感觉心脏仿佛都快皲裂的时候,紧掐她脖子的手松了开来,接着沈昱重重的倒在郁蓁的身上。 他晕了。 郁蓁缓了缓气,轻轻挪开少年,将他放好。迅速检查起他的身体,果真如书中所说,真的双腿断了。 他深受重伤,身上已然发热,得赶紧上山才行。 郁蓁捡起掉落一旁的柴刀,她要割点藤条编个背篼背他上去。 山里藤条大把,好找的很,郁蓁很快找来一堆藤条。 一回身却见沈昱竟然浑身是血的爬走了。他双腿已断,只能双臂用力,手指已然血糊一片,所过之处满是血色痕迹。刺目的血痕让人心悸不已。 短短的一截爬行痕迹,石头、泥土上却满是血痕,还有他现在手上、身上的累累伤痕,无一不昭示他爬的有多艰难。 郁蓁眉头剧跳,扑过去大吼道:“沈昱,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么?”这家伙再这样爬下去,这腿真的废掉了。 原书中描写过,沈昱掉下山涧后,双腿尽断,拼着命九死一生拖着断腿爬出了山涧。人虽爬上去了,腿也差不多废掉了,要不是他毅力过人,恐怕从此得坐轮椅了。 即便如此,他也留下严重的病根,每逢阴雨天双腿就疼痛难忍,双腿也是瘸的厉害,最后要不是遇上神医给他断骨重接,他恐怕得瘸一辈子。 见郁蓁拦住自己,沈昱目光阴沉的甩开她:“滚开。”他要赶紧上山回家去看看,看看郁大丫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期待了无数次的无望是不是真的有奇迹。 这个女人竟然敢拦自己,要不是太渴望这神迹,怕这不过是一场梦,担心杀了郁大丫,梦也随之碎去,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郁大丫的。 沈昱眼睛发红,郁蓁心里一突,这如孤狼般的眼神骇人至极。郁蓁相信自己但凡有所动作,他真的会杀了自己。事实上原书中,沈昱最后确实将郁大丫挫骨扬灰了。虽然是尸首。 沈昱现在对自己的态度,郁蓁不觉得意外。应该是齐立春推人下山的时候有的没的说了什么。 此事确实不好办,非常不好办。 郁蓁有心找托词,但是跟一个刚刚经历生死之变的人说一些轻飘飘的借口,不见得有用,还更容易激起人的愤怒。 这种杀生大仇岂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能撇清的?何况面对的还是日后权倾朝野的人物,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事情虽然不是自己做下的,可她承了原身的身躯,这份债该她承。 沈昱现在并未有诘问,既如此,那就不要主动挑起解释了,先做好眼下。债也是一点一点的才能还完的。 郁蓁目光清明,后退一步留了安全距离站定:“你这样子得爬到什么时候?妹妹们还在家,我们必须要快点回去。如果晚了,我真的怕出事。你别爬了,我背你上去。相信我。” 郁蓁一边说一边飞快的动作,藤条在她手中飞舞,“我编一个背篼背你。你指路,我背你。你这腿真的不能再动了。” 看着郁蓁的动作,沈昱眼里的血色褪去了稍许。她什么时候会编这东西的? 郁蓁心里叹气,声音却更是轻柔:“我们不能在这里久呆,要赶紧上去。晚了,怕不安全,万一有猛兽循着气味追过来就麻烦了,何况你的腿也不能耽搁。” “你现在这样子没法走路,我背你上去。时间紧迫,真的要赶紧走。”再不走,万一让齐立春他们发现不对找过来,到时就麻烦了。 眼前的女人,头发散乱、狼狈不堪,但眼神却是陌生的干净坚毅。沈昱抑住了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 拖着断腿爬动,饶是沈昱毅力过人也还是冷汗如瀑了。罢了,先歇息一下,再做打算。这个女人想来暂时不会害她,毕竟方才自己晕过去了,即便不过片刻,但也够那女人杀死他的。 沈昱躺在那里歇息养神。郁蓁飞快的编起了简易的背篼,身为工程师的她从来动手能力都是很强的,编这个东西不难,也不用多好看,只要能兜住人,还有将他的两个断腿护好,结实能用就行。 郁蓁编好藤兜,走到沈昱身边,将藤兜往他身上套。沈昱浑身紧绷,但却没有挥手挡开。不管这女人现在究竟是如何目的,有一点她说的对,现在他要赶紧上去。 想到前世他九死一生从地狱里爬回去,结果,回去的太晚了,迎接他的却是更深的地狱,妹妹不见了,再见时已然满目疮痍,顷刻间又是阴阳相隔,沈昱瞬时猩红了眼眸。 希望她说的都是真的,妹妹还在。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将妹妹弄丢的。否则,他重来的意义是什么? 郁蓁快速将沈昱绑在背上。吃力的站起来,眼前视线目及之处,都是陡峭的石壁,尤其是临近这溪水的石壁还十分光滑,除了一些藤蔓,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要想上山,根本就是难于登天。 郁蓁对沈昱道:“从这里我们铁定是上不去的。你看看从哪里走的好?” 郁蓁隐约记得原书中男主是有奇遇才上去的。这等艰难的磨练男主意志的地方,自然是艰险非常的,要想上去不容易,希望沈昱好好发挥他的男主光环,让他们尽快找到出山的路。 沈昱看着眼前糊满血污汗渍的纤细脖颈,现在,只稍稍用力,这脖子就能软下去。沈昱抬起了手。 “你可有不舒服?也是,绑的紧了些。不过,也没办法,怕你掉下来,你稍稍忍耐一下,到了地头儿就可以松了。”郁蓁感觉到沈昱紧绷的身躯,怕他难受,出声安抚。想想也是,一个少年,浑身是伤,能忍着没有晕阙就不错了。 沈昱抬起的手放了回去。罢了,自己现在确实行动不便,出去再说吧。 前世他撞了几天才撞到上山的路,这次就不必再乱撞了。沈昱开始给郁蓁指点出路。 山涧之中,根本没有路,全是乱石枯枝,很不好走,郁蓁很是小心,千万得注意不能摔倒了,沈昱的腿不能再受伤了。 没过多一会儿已然汗如雨下,郁蓁咬紧牙关勉力支撑,背着沈昱一步一挪的走着。仿佛过了很久,终于听到沈昱的声音:“到了。就是这里。” 郁蓁勉力撑住小心将沈昱放下。甫一解开,郁蓁瞬时瘫倒在地大喘气了起来。幸好这原身力气不小,她自身本来也不弱,要不然,今天还真是背不到这里来。 沈昱看着她,一双漂亮的黄琥珀眼金芒闪动。不管是方才走路,还是现在放自己下来,她都十分小心的护着他,一副生怕他再受伤的样子,看自己的眼神也全然没有之前的厌恶累赘,而是清明坦荡,甚而还有怜惜,这可跟之前的她迥异非常。 知道沈昱在看自己,郁蓁却是顾不着了。赶紧调匀气息准备爬山。 瘫倒在地喘气好一阵,郁蓁才有力气看眼前的绳梯。 一看之下,郁蓁腿都软了,这是依托山壁笔直垂下的绳梯。真的是笔直,九十度角的笔直。有些恐高的郁蓁还没爬都已经腿软了。 “这么高?”郁蓁颇是有些惊恐的叫了出来。 她在害怕。沈昱微觑眼眸,有趣,郁大丫从小在山里长大,爬沟下坎,悬崖峭壁哪里都有去过,可是从不畏高的。 再是怕高也得爬。郁蓁强力做好心理建设,蹲下身背人。 沈昱摆手拒绝要背自己的郁蓁:“不必背了,我自己爬吧。”当年他就是这样爬上去的。 郁蓁吐了口气:“要是不想腿废掉就听我的。” 黄琥珀眼迅疾变幻了下光芒,这次他倒不是逞强,他是怕她将他摔下山。 到底将人绑好,郁蓁爬到了绳梯跟前。准备攀爬。 沈昱也伸出手去。 郁蓁看了眼他。 沈昱终是开口:“我腿断了,手可以用。” 郁蓁抿嘴,算是同意了,沈昱说的有道理。两个人力气当然比一个人的好。 有了沈昱的加入,郁蓁的压力少了许多。两人有惊无险的爬了上去。 脚落到实处后,郁蓁浑身发抖的放下沈昱。这高度,吓死人了,畏高的郁蓁现在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 沈昱目光清逸。她果然畏高。 郁蓁调息片刻,缓过气来,眼见着天快黑了,得赶紧出山。 沈昱这样子肯定是出不去的。她靠着一腔孤勇将人背上山已然耗费了所有的力气,现在的她背不动了。得找人帮忙。 可是现在他们的处境又让郁蓁不敢叫,万一将齐立春他们叫过来就麻烦了。 郁蓁希冀的看向沈昱。男主在侧,应该有光环的吧?刚才上山就是,那等隐蔽的地方,一般人还真找不到,但沈昱很快就指点了过来。 郁蓁满眼期待的看着沈昱:“我们怎么出去?” 第3章 她不同 郁蓁怏怏的将沈昱藏好,然后战战兢兢的往林子深处走去。 郁蓁嘀咕不已,这都什么事儿,原本以为以男主的光环,来个什么神猿传信然后高人前来相助啥的不在话下。结果,要她双腿走路去找人。 她要去台席岭找到铁半哑父子俩,请他们过来帮忙。 此时的树林,诡异的安静却又诡异的热闹,各种虫鸟鸣叫都清晰可闻,远处的兽吼声声入耳。 郁蓁走在路上,只闻两边树叶簌簌响,脚下枯叶沙沙声,这沙沙声贴着郁蓁,仿佛后面跟了一个脚步声一般,不会有鬼吧?郁蓁吓的越跑越快。 郁蓁心脏砰砰乱跳,不停的安慰自己,认真论起来,自己也算是他们中的一员,不怕不怕。不这样想还好,一想,就更害怕了。 郁蓁抖抖索索的哼歌壮胆,一首歌被郁蓁哼的七零八落,断断续续的歌声更让人害怕了。郁蓁闭嘴了,再唱下去,鬼没吓着,恐怕把她自己吓死了。 刚刚住嘴,就听到前面有人在‘吱吱哇哇’叫着奔过来,郁蓁吓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来人来的很快,几大步就到了郁蓁面前。 来人打着火把,郁蓁放心了。传说鬼怕火的,这必不是鬼。 果然,两相一对脸,正是她要找的铁半哑父子俩。铁板压体格健壮,天生半哑,说话不清,但可以连比带划的说话。 铁半哑身有残缺,他儿子铁崎却是一切正常,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在郁蓁看来是个俊朗的帅小伙,只不过仿佛不符合时下人的审美。 郁蓁急急忙忙说了自己的来意,铁半哑父子俩二话不说跟着她去了。 有了铁半哑父子俩这样的大劳力,背起沈昱自然不在话下。 终于半夜时分,郁蓁跟沈昱两人回到了齐家。 听到声气,齐家院门小心的打开。紧接着两个小姑娘带着哭腔的扑了出来:“大哥你回来了。呜呜......好害怕,大姐去找你去了,家里就我们俩,好害怕。” 看到眼前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小人儿,沈昱瞬时眼睛猩红密布,他抖着嗓子不敢置信一般的小心唤着:“晴儿、兰兰?” 这声音急切中透着害怕,非常的害怕。沈昱的声音很轻,怕稍有大声,眼前的奇迹会如镜花水月一般散开。是真的吧?这一切是真的吧? 沈晴、沈兰扑到哥哥面前,簇拥着哥哥进门,看着哥哥浑身血污的样子,姐妹俩张嘴只哭。沈昱伸手擦去她们脸上的泪水。 手下一片温热。是真的。果然是真的,不是他午夜梦回时的梦幻泡影。 沈晴、沈兰齐齐的扑到哥哥怀里:“哥哥。” 沈昱紧紧的搂着两个温热的小身躯,仰头深深呼气,很好,很好,是真的,妹妹还在,不是梦,一切还来得及。 看着眼前激动无比的三兄妹,郁蓁心都忍不住有些发酸。沈昱他到底还是个少年呢,历经生死,再见至亲之人到底难以平静的。 郁蓁稍稍感慨过后,将空间留给三兄妹亲香,自去忙去了。 沈昱现在已经高热了,他的双腿要赶紧接起来才是,不然损伤太大。 郁蓁甚是抱歉的对铁崎道:“今天有劳二位了。按礼数本应要好好款待二位才是,可现在我家小昱的腿不能耽搁了,我想给他接腿正骨。只能暂时委屈二位不说,还得请二位帮忙。” ‘小鱼’?乍然听到这称呼,沈昱一个不查吸了口气进去,连连的咳嗽了两声。她竟然叫自己‘小昱’?!这称呼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真新鲜。 见郁蓁客气,铁崎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表弟妹客气了。要我们做什么,你只管说。” 要正骨接腿,夹板、绷带等物是必不可少的。郁蓁请铁崎帮忙用锯子锯好竹板做夹板用,然后自去准备布条做绷带用。 东西很快齐备。郁蓁端着水走到沈昱面前:“来,擦洗一下,我给你正骨。” 她还会正骨? 郁蓁今日的不同太多了。多的让人不能忽视。 现在看着眼前的东西,沈昱定定的看了眼郁蓁,没有抗拒,直接点头。 郁蓁原本准备了一大堆准备说服他的话,瞬时给憋了回去。郁蓁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昱:“你就这么同意了?你不怕我不会?不怕再受伤?” 沈昱淡定无比:“请郎中要等到天明才能去,郎中离我们这里不近,一来一回要去掉大半天,我这腿等到明天下午再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用了。” 她让自己早回来了四天,此事已然不同。现在,她说要给自己接骨,想来也是无碍的。何况,退一步说,如若不好,大不了再重新接一遍。再差还能差得过前世? 今日的郁大丫身上的奇事太多,方才妹妹说,郁大丫原本是要卖她们的,钱都收了又反悔了。然后她有跑去山里救自己,现在,她还有给自己正骨。种种表现,都跟之前的郁大丫相去甚远。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病人配合,郁蓁大是欣慰。如此正好,现在不光是沈昱的伤情刻不容缓,她也要赶时间,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郁蓁剪开沈昱的裤腿,打开一看,腿已然肿胀发黑了,郁蓁轻轻吐了口气:“今天太晚了,来不及准备药,就先给你正骨用夹板固定,明天再用药外敷内服。” 郁蓁一边说,一边请铁崎按住沈昱,然后迅疾出手,顿时剧痛袭来,饶是沈昱定力过人,也忍不住闷哼一声。郁蓁狠准快的下手,几下将腿接好固定。 看到郁蓁这手法,铁崎感叹出声:“表弟妹真是了得。”这样的手法,高手无疑啊。 郁蓁笑笑:“过奖了。”却也没多谦虚,她怕她谦虚过度,殷老爷子会跳出来敲她的头。名师当然得出高徒哇。她可是殷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呢。殷老爷一手正骨的好手艺却无传人,好容易抓到郁蓁这个徒弟,那真是倾囊以授。 要说郁蓁之所以会跟着殷老爷子学这个,也是当时她好奇心过重。当时她一个族兄出事,在医院躺了半年,命是保住了,但人却站不起来了。主治医生更是摇头断定,他这辈子瘫定了。 家人不死心,回到老家找到了殷老爷子,然后三个月不到,堂兄站起来了,行动自如,做轻省的活儿都没问题。其实,中医有好多高手,可惜,好多都失传了。 啊,想远了,郁蓁摇摇头。起身收拾好东西,歉意的将铁半哑父子俩请到放农具等杂物的西间去歇息,又安顿好沈家几兄妹,郁蓁方才找了件干净衣衫,跑到灶房去打水收拾自己。摸爬滚打了一天,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 郁蓁收拾完,点着桐油灯,就着竹椅闭目养神。鸡快叫了,也不必睡了。 郁蓁睡去,床上的沈昱睁开了眼。眼前的女子,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气质却是焕然一新,处处透露着干练、清澈。现在睡去,更是多了几分温婉秀气。全然不复之前的浅薄粗鄙。 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郁蓁睡的很不踏实,想来也是,靠在椅子上能睡多好。一个不小心,郁蓁人一偏差点倒地。惊的郁蓁瞬时清醒了几分。 眼睛刚刚抬起,就听得屋后窗子边一阵鸟叫声,接着就听见有人轻声叫唤:“大丫,大丫,你收拾好了么?该走了。” 郁蓁顿时一个激灵,齐立春果然来叫她私奔来了。 要命的来了。郁蓁心虚不已的往床上瞟去。 沈昱正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第4章 该如何 现在这种情形,郁蓁是有些心理准备的,此事,必然是绕不开沈昱的,她也不想绕开。这事,是早挑开早好,捂久了会更麻烦。 郁蓁看向沈昱,极力稳住:“此事,我可以解释。”这事确实应该给个说法,沈昱虽然年纪小,但毕竟跟原身是有夫妻名份的,现在原身的情郎当着他的面来叫人老婆私奔,这实在有点。。。。。。 “去开门吧。”沈昱淡然开口。 郁蓁瞬时眼眸微张,在心里滚了几个来回的托词瞬时咽了回去。 好吧,他不问也好,这解释毕竟是借口,即便郁蓁尽量圆逻辑,但对沈昱来说,还是苍白了些。 听到声气,旁侧杂物间的铁半哑父子俩也过来了。 郁蓁心下更是一定。 郁蓁打开门。 门一开,齐立春贼头贼脑的走了过来:“大丫,都收拾好了么?天儿眼见着亮了,赶紧走吧。” 郁蓁微微侧身:“进来说话吧。” 齐立春闪身,嘴里还嘀咕着:“大丫,你说你,都跟你说好了今儿个一大早就走的。怎现在还没收拾好。” 话音未落,齐立春吓得往后一退,指着端坐在柴桌旁的沈昱:“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沈昱漂亮的琥珀眼刹那变成猫眼状,凶猛犀利,不过瞬间很快淹没无痕,沈昱轻笑出声:“这是我家,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齐立春惊的有些语无伦次:“你明明...你现在不该在这里的...” 惊过之后,齐立春立时觉得事有不对。齐立春也是个反应快的,危险,赶紧走。 还未等他转身的,一个棒子狠准的砸了过来,齐立春倒了下来。 铁崎丢掉棒子,踢了一脚晕倒的齐立春:“娘的,这个没人性的家伙,光天化日敢推人下山,不能饶了他,现在我们就把他拖到村里面去,要齐家人给说法。” 铁崎义愤填膺,齐立春做的这事太犯忌讳了。这山高林密的,大家时常都会走山路。这要是大家有点私怨都背后推人,那不是乱套了? 沈昱看着齐立春跟个死人一样。郁蓁心头剧跳,紧张的注视着沈昱,可千万不能在家里杀人。啊,不,不,在哪里杀人都不行。 郁蓁小心道:“小昱,要不,去报官?”现代有事情找警察,这里有事情找官府,应该能行的通的吧? 沈昱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行。” 铁崎也在一旁大摇其头的解释:“报官没用。这事没证据,最多关起来问几句就放了。到时齐立春回来,你们就更麻烦了。” 郁蓁迅疾也明白了自己说傻话,现在报官,证据呢?钱呢?更重要的是,原身跟齐立春的事情不能声张。万一声张出去,说不得她也没命了。 他们松安县地处偏僻,要想出政绩不容易,自从前几年他们这里出了一个远近闻名的贞洁烈妇,朝廷赏了一块牌匾过后,这里的县太爷就格外注重这一点了。 不是都说他们山民民风彪悍,礼仪不全么?看看,在他这县太爷的英明治理下,现在都出了贞洁烈妇了,这都是他这父母官的功劳。 这等风月之事,私奔害夫命的事情扯出来,到时郁蓁就算不死都得脱层皮。 可这样放齐立春出去那更不行,现在都已经秃噜开了,这家伙过后出手必然更少了顾忌。 齐立春这事儿不解决好,估计他们以后门都不敢出了。小河村是个杂姓居多,大多是一姓一户的,但齐家却是少有的人丁兴旺,沈昱势单力薄,这样明刀明枪的对上,武力值天然吃亏。 郁蓁看向沈昱:“那你说怎么办?”他既然让人将齐立春敲晕,想必是有后手的? 沈昱老神在在:“先把他扔到地窖里,关几天放了吧。” “啊?”郁蓁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就这样?” 第5章 她不讨厌 对于郁蓁的惊讶,沈昱一脸淡定。 郁蓁应激惊讶过后,瞬时也反应过来,肯定不会只是如此的。 郁蓁也淡定了下来。也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反派、磨难对男主来说不过就是试炼石而已,何况齐立春这种连反派都称不上的小炮灰更算不得什么了。 跟铁崎一起将人丢进地窖后,郁蓁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紧张的精神压力一过,郁蓁恍然发觉浑身疲累的很,不仅仅是精神上的,更是身体上的。她饿了,很饿。 仿佛是为了响应郁蓁的感觉,一旁传来了清晰的咕噜噜声音。 铁半哑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吱哇了两声。 郁蓁颇是歉意的道:“多有慢待,真是对不住了。我这就去准备吃食。” 装粮食的木缸是空的,再看灶上一应吃食皆无。郁蓁转了一圈儿没找到什么做饭的材料,这才想起好像吃食都被原身给放到了床头的柜子里了。 而现在,沈昱正躺在那里。郁蓁有些尴尬的走过去打开木柜门,里面放着老大一包袱吃的,都是做好了的。 包袱里有十来个灰白的小麦饼子并二十来个苞米面饼子;肉也不少,有两只酱香鸡,还有一大油纸包煮熟切好的腊肉片,都是加工好的。这是原身预备跑路准备的吃食。 郁蓁暗叹,这郁大丫可真够狠的,将家里吃的东西扒拉了个干净,一点没留。真是笃定了沈家是绝门断户了。 郁蓁耷拉着眼皮假装没注意到沈昱的灼灼目光。佯装淡定的将一包袱东西给拎到灶头。 东西都是熟食,做起来也方便。郁蓁也不打算多加工,饼子、肉糊热就行,考虑到铁崎父子俩的身板儿,郁蓁将饼子全炕了,肉也一点不留的全部下锅热了。 就这样吃太干了些,郁蓁又叫过沈晴去摘点青菜回来做个汤。这时节,别的不多,青菜多,即便菜园子里没有,外面野地也到处都是,不愁青菜的。 沈晴很快就薅了一大篮子灰灰菜回来,洗净,郁蓁用开水焯过,然后切碎备用;接着下了一大碗腊肉片炒香后放水烧开,再将灰灰菜倒了进去,算是一道腊肉汤了。 焦香的饼子,热乎乎的鸡,热乎乎的腊肉,再一大盆热腾腾的汤端上柴桌,顿时吸引了一屋子人的眼睛。 郁蓁笑着招呼铁半哑父子俩:“真是怠慢了,拖到这早晚才有饭吃。粗茶淡饭别嫌弃,快请坐下吃饭。” 郁蓁一边招呼一边很快捞了两碗满满都是肉的汤放到铁崎父子俩面前:“快请用。” 铁崎也是饿极了,只稍稍客气了下,立马埋头大吃。见他们吃的香,郁蓁满意一笑,接着又给一旁眼巴巴看着的沈晴、沈兰小姐妹俩一人舀了一碗,又拿了两个饼子递给她们。郁蓁不给,她们俩是不敢拿的。 看着手头的东西,小姐妹俩有点不敢置信,自从爹娘故去后,小姐妹俩还从未吃到过这种好吃食,更遑论吃饱了。 见小姐妹俩一脸惊吓的样子,郁蓁叹了口气,柔声道:“吃吧。趁热吃。” 安顿好小姐妹俩,郁蓁走到床前对一直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沈昱道:“我扶你起来吃饭。” 自己这种种表现,由不得沈昱不若有所思。郁蓁没打算掩盖,也不想掩盖。一个人的习性根深蒂固,要想掩盖太难了。 何况,原身在沈昱面前可是罪行太多了,条条都够上死罪的。沈昱越是发现自己跟原身多有不同,也许,她也能越快的取得沈昱的信任。 她现在处境艰难,逾快取得沈昱的信任,她后面才会更安全一些。在山里,沈昱几次的欲下杀手,她都感觉到了。好在,她当机立断,极力表现出跟原身的不同,果然有效果。 至少现在,沈昱不再排斥她的靠近了。 沈昱颇是顺从的让郁蓁将他扶起,接过碗毫不迟疑的吃了起来。 看着沈昱的动作,郁蓁心下更是一松。原书中描写过沈昱一个特点,就是从不接受陌生人递过来的食物,更遑论被他恨之入骨的人了。看来,自己现在在他心中应该是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了。 大家都饿坏了,屋里一片吞咽声。就连沈晴、沈兰两个小家伙都发出了小兽般的声音。可‘郁大丫’没有。 她吃饭不慢,但绝不粗鲁,甚而算的上优雅,还有她方才对铁崎父子二人说的客气话。这是一个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子。沈昱沉眸,快而优雅的吃饭。 郁蓁一眼看去,沈昱用餐,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郁蓁暗暗咋舌,真不愧是男主,真是气质天成。 一餐各有打量但尚算满意的用餐毕,郁蓁甚是周全的帮着沈昱擦了脸、擦了手,然后又甚是贤惠的道:“我扶你躺下来?” 沈昱摇头:“不急。你去取吊钱过来。” 郁蓁愣了愣,这话题跨度太大了些。不过,郁蓁没有问,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这是他的主场。 郁蓁取了一吊钱来递给沈昱,心里直叹气。这顿饭过后,要不赶紧找到来钱路,他们过后恐怕稀饭都喝不了多久了。 家里一应粮食皆无,这钱还是朝廷发下来的赈灾款,总共就四吊钱,昨天赎沈晴姐妹俩用了一吊,今日又去掉一吊,就只有两吊了。 不过,郁蓁倒也不心疼,现在着重的是要赶紧解决好眼前要命的事,其它的暂且靠后。这点子钱算什么。 郁蓁把钱递给沈昱。 沈昱接过钱闲闲的问道:“你不问我要这钱做什么?” 郁蓁一脸信任:“为什么要问?你要银子必定是有原因的。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那就是有不便之处,我为何要追根究底。”郁蓁说的甚是真挚,真的是真情实感。你不说咱也不敢问啊。 沈昱低头看着这银子,其实,要对付齐立春不用这么麻烦的。不过,眼下,麻烦就麻烦一点吧。她不讨厌,知道分寸,如此,暂时留在身边也不无可。 沈昱抬眼,看向郁蓁的黄琥珀眼光华流转:“你叫什么名字?” 第6章 去乡里 郁蓁心头剧跳,漂亮的杏眼剧烈的收缩起来。 看向自己的漂亮的黄琥珀眼满是漫不经心,但郁蓁却是不能不认真以对。 沈昱这是在面试自己? 应该是的。要是他想要对她不利的话,以他的能力,他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解决自己。 电光石火间,郁蓁迅速做出了决定,这种时候,不能犹豫的。 郁蓁迅疾的答道:“我叫郁蓁。” 大佬,你看我这回答够有诚意吧。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异常。 她果然非常聪明,也很有诚意。 漂亮的黄琥珀眼暖色回升,看着郁蓁点点头:“郁蓁。” 旋即,沈昱转过眼去,请过铁崎:“铁大哥,我有一事相请,还请铁大哥帮忙一二。” 铁崎当即拍着胸脯答应着:“沈兄弟有什么尽管吩咐。” 铁崎对沈家甚是感激的,他跟父亲在山上相依为命,沈家人对他们父子俩甚是怜惜照顾,他小时候就是吃沈母的奶长大的。沈昱前面的大哥夭折了,沈母也忍着悲痛喂养他。 哺乳之恩难忘,何况后面沈家的人对他也从来是呵护有加的。现在沈家大人都去了,留着沈家这群妇孺,他当然义不容辞的要照顾了。 沈昱将钱递给了铁崎:“我想请你去乡里一趟...你让人在张铁口面前说一说...且记一切要自然,不要露了痕迹。快去快回,我等你的消息。” 沈昱如此吩咐一番,铁崎点头即去。 “请等等。”郁蓁叫住了铁崎。 郁蓁又拿了一吊钱给他,请他回来时买点粮食油盐什么的回来。家里马上断炊了,她不能出门,只能请铁崎帮忙带回来了。这点子钱撑不了多久,因此,解决齐立春真是迫在眉睫。 铁崎出去办事,铁半哑也让郁蓁留下没让走,家里现在小的小,伤的伤,得有人帮忙顶住才行。不说别的,就是齐家也得多防备防备,没有得力的人可是不行的。 铁崎出门后,郁蓁借着收拾屋子熟悉齐家的情况。齐家不算小,三间正屋,旁边一个偏厦做灶房。齐家如此院子在小河村算是比较体面的了。这也是齐家三代人努力的结果,虽然是茅顶泥墙,但在小河村也算能看了。 屋里一应农具跟常用的木工工具也齐全,锯子、推刨、墨斗等还算齐整。另外还有一堆得用的木头。 看着这些东西,郁蓁心下点头,趁着现在不能出门刚好给沈昱做一个轮椅。 郁蓁请过铁半哑,捡了好多木头出来,请他先帮忙粗加工推刨,锯开等。自己则找出沈昱先前读书用的纸笔,然后画图。 沈昱之前见过不少工匠做农具什么的,都是直接动手做,可从来没见过人画过图,这郁蓁如此操作,他不说头一次见,但也是十分新鲜的。 躺久了太过无聊,沈昱终是问了出来:“你这是要做什么?” 郁蓁低头思索下笔,头也不抬的答道:“给你做个轮椅。你的腿现在少说也得三两个月才能好,这样子太不便了,有了轮椅,你行走就方便了很多。” 啊,原来是轮椅。这个沈昱见过。 沈昱看了眼认真画图的郁蓁,没有再打扰,自去闭目养神了。 郁蓁画完,沈昱睁开眼来,循着他的目光,郁蓁问道:“图纸你可要看看?” 沈昱接过图纸,有些新鲜,郁蓁的轮椅跟他之前见过的多有不同。 接收到沈昱的目光,郁蓁笑着一一解释道:“...这个是我在车轮边上多加了一圈小轮,届时无需借助他人,你也可以手扶着自己转动,还有这里...这里...” 郁蓁很是有些兴奋的对沈昱解说着,这里加这个是作何用的,那里加那个是作何用的云云。看着郁蓁越来越亮的眼睛,沈昱一直疏离的眼神也柔和了很多。认真做事的她真是神采飞扬。 郁蓁解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昱:“怎样?你可有想要增减的?” 沈昱摇摇头:“此事你在行,一切以你的为准。” 对此回答,郁蓁甚是满意,正该如此,术业有专攻,不懂的就别乱指挥。跟这种知道分寸的合伙人一起做事让人舒坦,郁蓁大为满意的跑过去跟铁半哑两人商议着如何锯木头啥的。 忙活了半天,太阳已经偏西,该是要做下午饭了。 郁蓁放下手头的活儿,叫过沈晴:“你跟铁叔一起去村头包家买几个鸡蛋,再买点两掺面回来。记住,一定要跟铁叔一起。别人要是问你,你就说......” 郁蓁如此吩咐了一番,沈晴跟着铁半哑往村头走去。沿途都有不少的打量眼光,不时有人问起:“沈晴这是去哪里呢?怎跟铁哑巴一起?” 沈晴高声答道:“大哥、大姐这两天都不在,铁叔来我家送东西,见家里就我们姐妹俩不放心,就陪着我们等大哥他们回来。” 齐家人也出来看热闹来了,听到沈晴的话,倪招嗣斜着眼睛得意的唾了一口:“呸,还回来呢,做梦吧。” 齐立财有些可惜的看着沈晴:“这铁哑巴也爱多管闲事,不然,现在沈家没人,直接把这俩丫头带出去卖了,又能得一笔银子的。” 他爹齐五伦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莫声张。这俩丫头的事等立春回来再说。” 倪招嗣连连附和:“就是,就是,都听你爹的。等立春回来再说。” 沈家那两个丫头没卖掉,倪招嗣当时还心疼了一下,心疼过后,她却是改变了主意。沈家那俩丫头模样儿长的不错,不卖也行,到时弄过来做童养媳也可以啊。 这样,沈家院子不也顺理成章的成他们家的了么?实在不行,到时养大些卖也可以。 这样一想过后,倪招嗣倒也没有那么心热的要卖沈家姐妹俩了。 沈晴随着铁半哑走了半个村儿,大家也都知道了铁半哑父子俩暂时在沈家看护着。这一遭走过,打消了不少的蠢蠢欲动。 沈家俩丫头可是值二十两银子呢,这可是几年的收成,由不得人不眼红。不过,现在,铁半哑寸步不离的守在沈家,一时也不好下手的。只得暂时作罢。 齐家人也是做如此想的,郁大丫那边的银子才是大头,一切以郁大丫那里为主,这时候可不能惊动了别人。现在立春他们恐怕还在路上,万一碰到人呢。所以,还是不要那么心急的好。 说是不心焦,还是心焦的很,倪招嗣忍不住问了起来:“他爹,我们这里去府城要走几天哪?” 齐五伦翻着眼睛算了算:“这一趟少说也得十来天,一来一回那得要个二十来天的。” 倪招嗣心焦的不行:“唉,要那么久啊。也不知道立春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齐立才接话:“娘你急个啥,大哥这才走呢。现在这时候估摸着才过乡里。” 他们估计的不错,按脚程,现在确实应该到乡里了。不过,到乡里的不是齐立春跟郁大丫,而是铁崎。 铁崎循着沈昱的嘱咐在扶江乡里转了一圈儿,找到张铁口的那张破桌子,又看到刘家客栈里那穿着跟乡人大有不同,操着府城口音的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的中年男人。 今天摆摊半天,一个生意也没得。张铁口百无聊赖的笼着袖子注意来来往往的人,以期找到他潜在的主顾。 正看着,旁边的闲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几个叫花子说的唾沫乱飞:“你晓得不,刘家客栈来了个府城来的有钱人,听说哇,是来帮他家主子找消灾的人呢?” “啊,是有这事儿。我听说府城做粮油买卖的张老爷家,家财万贯,可邪门儿的是他们家几代单传,几代都没活过三十。” “啊呀,你说的这事儿,我先前听人说起过,这算啥,这张家这辈要绝根了呢。” “啊,咋个说?” “你不知道哇,这张老爷的独子死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可不是绝根了么?” “啊,这张老爷的儿子已经死了哇?那那个住在刘家客栈的张财来做啥呢?” 一个癞头叫花子神秘的低声道:“你不晓得吧?他们家找高人看了,听说这高人厉害的很,张少爷头七他开天眼让张家人都看到了张少爷呢。” “这高人说要找个八字相合的人给张少爷配冥婚,然后高人再做法,用冥婚人的气运压着让张少爷跑不远,又留恋人生,到时又能托生到张夫人的肚子了了。” 一众乞丐说的言之凿凿,仿若亲见。 却见一个断了胳膊瘸了腿的乞丐大摇其头:“这有啥用,万一到时托生到肚子里养不住呢?张家这情况明显是风水不对,犯了煞,这要镇煞就要找个八字全阳,五行煞气重的人才能压的住。找人配冥婚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啊。” “呸,你懂个球。要真有这事,人家高人不知道还要你说?”癞头乞丐很是不服气。 残疾乞丐听得这话,浑身气势一变,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祖上原是茅山道士,最是擅长风水玄术。看看我这胳膊、这腿为啥残了,就是因为算的太准了犯了三缺五弊啊。” “呸,我信你的鬼。” 一众乞丐争论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间却见张铁口的算命摊子不见了。 第7章 财帛动人心 刘老财看着自家客栈的唯一客人出来进去了好几趟,终于忍不住问话:“张老爷可是在等人?这扶江乡里的就没有小老儿认不得的人,您说说,我去帮您看看。” 张财摇摇头,他这事儿极为机密,咋可能让别人看的。 张财心里只嘀咕,这齐立春也太不知事了,之前说好了的,今儿个带人走的。少爷那边的时间是定死了的,过了时辰就不行的。今儿个要是不走,过后路上赶路就更急了。 这郁大丫的八字跟少爷极为相合,面相他也看了,最是跟少爷相配的,这等八字相合,年龄相当的人可是难得的很,少爷本来就是个爱颜色的,这郁大丫长的不错,不怕少爷不喜欢。而且这里距离府城也远,极大的杜绝了日后有人找麻烦的可能性。 郁大丫可是他们寻摸了好久才找到的各方面都契合的人。担干系少,人合适,老爷很是满意,生怕人飞掉了,所以才派他来这里等着。 为防人注意,这边就来了他一个人,过了松安县,那边路上就有人接应了,样样安排的妥当。可现在,这开头都不大妥当,这齐立春竟然不守时? 张财出来进去几趟,太阳都偏西了也没见着人。正焦躁间,就见一个举着平金的算命的走了过来:“我观足下似有急事,可要算一卦?不准不要钱。”来人正是张铁口。 张财常年跑江湖这等东西早见多了,何况他自己本也会一些玄学术数,哪里会将这江湖骗子放在眼里。 张财暗自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的转身走了。 “啊呀,足下先不要急,老夫跟足下有缘,就送你一卦。啊呀,足下是在等人,卦象看来,足下要等的人是不会来了。”张铁口言之凿凿。 张财转过身翻了个白眼:“我来这里几天了,稍稍用点心的也知道我必是在等人,就这也想糊弄我?” 张铁口哈哈哈一笑:“足下好定力。光说这个确实算不得啥,那鄙人就再多说一点,观足下面相,必是辅佐豪富之家的能人,再看足下气运,必是主家遭逢大难,现在正等着一要紧物事解难。” 张铁口此话一出,张财骤然变色,当即笑拉着张铁口往客房走去:“哈哈哈,先生果然是个能人。先前不是在下无礼,不过是按例多问问了,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由不得张财不变色,自己来扶江乡里找人,那是何等机密之事,此事除了凌云道长,也就他跟张老爷知道,就是张夫人都不知道的,这算命的竟然一口道破,莫非自己今日还真的遇到了高人? 张财一开口,张铁口就知事情成了一大半。 这可是头肥羊,宰了这头,说不得能吃好久。 张财待客算是客气,让刘老财送了茶跟点心进来。茶是粗茶,点心就是街上的羊肉饼子,饼子两面焦黄,香气四溢。东西简单,但在这扶江乡场上很是不错了。 饿了一天的张铁口好悬没有流口水,不过,为着过后的肥水,人家硬是忍住了,端坐闲适,捋着稀疏的胡须做莫高深测状:“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当不得什么的。眼下也难以让阁下信服。这样,两日之后,鄙人再来。” 张铁口说完立时起身,走的飞快,妈呀,装高人不易,再不走快点,这口水都流了下来。 张财赶紧拉住了他:“先生请留步。”这老道说的日子,这跟自己之前算过的赶路日子相当,他最多能留两日的。 见张财拉住自己,张铁口暗自吁了一口气,娘哎,不容易,得亏自己听得仔细,看来,这事儿约摸是真的,嘿嘿,这次说不得去真能赚上一大笔的。 张财赔笑不已:“先生既然来了,就是跟我有缘。方才多有怠慢之处,还请先生恕罪。先生请坐,容在下好好赔罪。” 说着,张铁口对外吼叫道:“掌柜的。” 刘老财应声而来:“客人有事请吩咐。” 张财道:“赶紧的整几个肉菜,一壶酒过来。要好的啊,差了我不依。要快啊,不能让先生等急了。” 刘老蔡高兴的眉开眼笑:“好好好,小老儿这就去。保证很快送来。”嘿嘿,酒菜什么的最是能赚钱了。 还有酒菜?张铁口口水咽的更欢了。这下真是迈不动腿了。 张财殷勤的请张铁口坐下,又殷勤的递了羊肉饼过去:“酒菜还得一会儿,先生先用点饼子垫垫饥。” 香气猛烈的往鼻子里窜,勾的肚子馋虫全部起来了,张铁口实在掌不住了,一脸高冷的接过饼子:“罢了,看你心诚,老夫就勉为其难的留上一留了。” 张财心里哂笑,呵,说的好听,当我没看见你流口水呢。不过,从这人先前的话来,确实有几把刷子,不过一顿饭钱,算不得什么,且好好看看,说不得真能有帮助呢。 张财越发的殷勤小意,一顿酒足饭饱过后,张财已经跟张铁口称兄道弟了,如此,说起话来,就更自然了。 一通话问下来,张财越发心惊,脸上的恭敬之色也越发的真了。天爷,今儿个真是遇到活神仙了。这张铁口竟然将张家的事说的一点不差,不光是将老爷买卖上遇到的几次大坎都说准了,还将自家少爷发病的症状、去世的时辰更是说的准准儿的。 自认为对玄术算是入门人的张财彻底折服了,这等神算,真是传说中才有的呢。 看到张财一脸震惊折服,张铁口得意不已,嘿嘿,活该他发财,真是赌对了。 今儿个真是撞了大运了,先是在卦摊儿上听到叫花子说张家的事儿,来的路上,又听到另一堆叫花子说张家的事儿,这次说的更详细,他记得仔细,本着撞运气来的,能蒙就蒙,不能蒙反正他也没损失。 没想到竟然蒙对了。嘿嘿,那这样说来,两日之后,自己真能赚上一大笔? 张铁口得意起身,一派隐士高人的样子:“今日承了你的情,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现在尚有余力,我也不强自出主意。两日后老夫再来跟你好好说道一二。”后面遇到的叫花子言之凿凿的说这张财扛不过两天,既如此,两日之后再来。 又等一天,张财还是没有等到人来。张财拿银子使人去小河村看了,说是没看到齐立春,倒是看见了郁大丫,说郁大丫跟她男人好好的在家里呢。 张财心里发沉,看来那老道说的是真的,这郁大丫说不得真弄不到了,现如今这种情况,人家夫主还在,光天化日的总不能将人直接抢走埋了吧?要真是这样,消息要是落到老爷对家手里,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张财心里发紧,老爷那边可是已经动了坟了,凌云道长都已经做过法了,要是错了时辰,那还得了。到时老爷得活撕了他,他妻儿老小还在东安府张宅呢。 这样一想,张财坐不住了,赶紧要去找张铁口。去到张铁口日常摆卦摊的地方却是没见到人,张财心更沉了。 张财心头郁郁的跑回刘家客栈,却见张铁口正在客栈等着他,真是喜出望外,赶紧道:“先生来了。掌柜的,赶紧上好酒好菜。” 酒足饭饱过后,面对着急切要请教自己的张财,张铁口满意的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张管家我跟你说,这事儿我轻易不出主意的,这实在是跟你有缘才承了你的情......” 张财点头如捣蒜:“我晓得,我晓得,都是老先生怜悯在下。老先生请放心,这事要是能圆满解决,我必定重谢。” 张财在心里计较了一下,老爷这次买人,出了五百两银子,他跟齐立春说好了二百两,现在这老道如果能帮他渡过难关,就是给他一百两也行。 不过,张财也没将话说死,到时探探这老道的口气看着给银子好了,说不得自己还能多落一点。 一通讨价还价过后,张财许了张铁口五十两银子,这下真是宾主皆欢。说的更融洽了。 听张铁口说完,张财心里只点头,这老道还真是有几把刷子,这不就是凌云道长跟老爷说过的治煞之法么?这老道说的一般无二,甚至还精进了许多。 不过,饶是心里高叫服气,张财还是唉声叹气:“道长果然是高人,可是这事难办的很。除了八字纯阳,五行煞气重,还要献祭之人心甘情愿,不然怨气过重,恐怕会适得其反。可要人心甘情愿那可难办的很。” 张铁口更得意了,娘的,这叫花子神了,竟然说的一般无二,张铁口捋着胡须撇着眼睛道:“看来你知道的不算少,难道你们请的高人没跟你们说过,这心甘情愿,不仅仅是本人,如有双亲父母亲自祷告心甘情愿献上心头血也一样么?” 张财唰的瞪圆了眼:“啊,先前是有高人说过,可是,这事更难办。这哪有人愿意?” 张铁口冷哼一声:“财帛动人心,只要你银子给够了,还怕没愿意的人?” 张财动心了。凌云道长说了,配冥婚为次,最好的是纯阳男子献祭换风水。 尤其是,如走后者,做法的时辰另算,凌云道长定的时辰可是比配冥婚晚上好多。届时路上就宽裕了。这人如能找到,这次,他可是在老爷面前立了大功了。 张财起身,对着张铁口深深做了一揖:“先生能说出此法,想来是有办法的。还请先生教我。” 哈哈哈,银子到手了,张铁口好悬拔断了胡子:“你且附耳过来。” 是日,日头还在天边,铁崎兴冲冲的回来了:“沈表弟,那个张铁口带着张财往小河村来了。” 第8章 除隐患 铁崎在乡场上呆了两天,事情终于办成了,说不出的兴奋,不待沈昱问的,就忙忙的将自己在乡场上做的事情跟沈昱报备了一遍。 说完还意犹未尽,浑身都是劲儿:“那齐立春扔到河沟那边去了没有?要是没有,我现在背过去。”他可是让人提前跟张铁口说了在哪里找到齐立春的。 沈昱笑着摇摇头:“辛苦铁大哥了。铁叔已经送过去了,你且先歇一歇,过后少不得还有麻烦到你的地方的。” 事到如今,郁蓁大概也猜到沈昱的打算。心里只咋舌,这招以牙还牙好狠。不过,郁蓁却也没有圣母的去同情什么。齐立春视人命如草芥,他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何况,假如这事儿真成,那也是他父母的选择,他父母都答应,也怪不得别人了。说起来,沈昱不过给了一提头,选择却是齐家人自己做的。 郁蓁唏嘘了几下,看看日头,也该是要做中午饭的时候了。郁蓁将铁崎带回来的东西点检了一番,然后规整了起来。 铁崎带回来了五斤油,两斤盐巴,二十来斤白面,半担苞米面,就这些东西就去掉了一吊钱。郁蓁叹气不已,这点子东西,真是撑不了多久,得要赶紧的出去找来钱路才是。 白面很贵,一斤都合上二十文了,郁蓁之所以买这些,也是为着沈昱,他受伤了,又在长身体,不能跟他们一起吃大锅饭。 不过,今儿个有客人在,还是得做的精细一些。但郁蓁也没舍得全用白面,这点子东西,要全吃白面,吃不了几顿的。得省着点儿给沈昱。 郁蓁就着一斤白面又掺了五斤苞米面揉成团醒着,又让铁半哑带着沈晴出去扯一些野菜回来,她准备做一个两掺面野菜火烧。现在是吃不起肉,只能用有限的食材尽量的做的香一些。 沈晴很快扯了一篮子婆婆丁、荠菜什么的回来,郁蓁洗净切碎,放了重重的油炒了,将醒好的面擀成宽宽薄薄的面皮,然后放了炒好的野菜进去,卷起后又擀成圆饼,然后放到铁锅里炕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满屋飘香,两面焦黄的野菜千层火烧出炉了。 郁蓁捡了满满一篮子放到桌上,大家就着野菜汤吃了起来。这饼子焦香脆嫩,味道十分不赖,就连沈昱也难得开口夸了一句好吃。 见大家吃的香甜,郁蓁笑眯了眼:“喜欢就好。日后还有更好的。” 沈家院子里现在一片和乐。此时,齐家院子里,齐五伦一家人却是警惕的看着来客,大摇其头的对找来的张铁口跟张财说齐立春不在家,出门去了。 张铁口莫高深测的摇摇头:“齐立春没有走,就在小河村。” 倪招嗣很是不屑的白眼:“他在没在小河村我们还不清楚的。你这算命的就别瞎嚯嚯了。” 张铁口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番:“罢了,老夫今日来是救人的,也不跟你们一般计较。不相信,你们现在就去村里的大河沟芭蕉树下看看去。” 齐家人将信将疑的跑到大河沟的芭蕉树底下,果然在一堆芭蕉叶下发现了齐立春。 当即齐家人大惊失色。这到底是咋回事?齐立春不是带郁大丫走了的么?怎会这一副要死的样子躺在这野地里? 倪招嗣急急忙忙的摇着齐立春:“立春?立春?” 齐立春睁开眼看看他娘,却是说不出话来。 张铁口莫高深测的掐指一算:“莫摇了,他在山里对山神不敬,这是山神在惩罚他,赶紧带回去上香祷告。不然,你们一家子都会倒大霉。” 这话可是把齐家人骇的不轻,慌忙将齐立春抬了回去。 一通折腾过后,齐立春又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而齐家的交易现在正式进入正题。 今日张铁口露的这一手,将齐家人给镇住了。这齐立春现在本该走了的,现在竟然还在小河村,而且还得罪了山神,极有可能会连累到他们一家人。这么一想,齐家人的心里已然有偏了。 吃得就是察言观色饭的张铁口自然将齐家人的反应看了清楚,当即趁热打铁的对齐家人说出了来意,口舌如簧的说着好处。 又能甩掉齐立春这个得罪了山神的累赘,还能得二百五十两银子。张财为了此事能成,一口气直接加了五十两,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此事要办成了,回去给老爷多报点账也就是了。 被银子砸懵了的齐五伦两口子都没多挣扎的就点了头。齐立财、齐立发两兄弟那更不用说了,白得大笔银子不说,日后还能少个分家产的,这等好事哪里找?更是丝毫不用犹豫的。 未免夜长梦多,齐家人连夜动身。 听到齐家人动身的消息,郁蓁心头发紧:“这齐家人真够狠的。”亲生儿子都能卖。 沈昱轻哼一声不置可否,人世间的狠辣事他见识了太多,齐家这事不算稀奇。 想到齐家人的狠,郁蓁很是有些担心:“小昱,这齐家人连自家骨肉的命都能随便卖的,对外人只有更狠的。到时我们打他的事就瞒不住了,齐家人要是回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沈昱浅浅看了眼郁蓁:“多虑了,回来了又如何?”想到前世,自己九死一生的回来,齐家人却是拿着自家女子的血肉钱吃香的喝辣的,沈昱都戾气横生,虽然后来他手刃了齐家一家,但毕竟还是让那帮子畜生多活了好多年。 这次,他回来了,怎还会给他们这机会?以张春宝的为人,齐家人想要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即便回来,估计也是好久之后的事了,届时他还对付不了一个齐家? 看着沈昱一脸淡然的表情,郁蓁也淡定了下来。也是,现在这样,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待齐家回来时,说不得那时他们已经立稳了脚跟,对付齐家想来不难。 嗯,男主就是男主,果然从小就非常人,年纪轻轻就能运筹帷幄。瞬时,郁蓁更是坚定了,要想好好活着,就要好好的跟男主合作共赢,待男主功成名就后,她也好功成身退养老去。 郁蓁加快了手头的动作,沈昱在床上躺了几天了,十分不便,得赶紧将轮椅做好。 轮椅做好了,铁崎父子也告辞了,不过一再保证,他们会时不时的过来看看的,有什么事,让沈昱他们随时去找他们去。 郁蓁千恩万谢的将人送出门去。回头兴冲冲的将沈昱扶上轮椅:“走,我们出去走走去。”在家里闷了几天了,得出去散散心才是。 郁蓁正笑着,突然听到沈昱闷哼一声,接着毫无预兆的喷了口血出来,随后晕了过去。 郁蓁大惊,自正好骨后,沈昱精神一直很好,就连发热也是第二日一大早就好了的,为何现在突然吐血晕倒? 第9章 蜜饯 沈昱这一晕,可是将郁蓁吓的够呛。赶紧的推回屋,准备去找郎中看看。 好在沈昱没晕多久,不过片刻就又清醒了过来。郁蓁轻吁一口气小心的问道:“你方才怎么了?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沈昱仔细体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晕倒之前身体突然剧烈疼痛了一下,就像被雷劈了一般,现在除了浑身无力,好像无大碍。沈昱摇摇头:“无事,无需惊慌。” 郁蓁不大放心:“还是找郎中来看看。”说完,郁蓁也不待沈昱如何反应,就转身往柜子里去取钱。 自沈昱回来后,还未有找过郎中,也不知道他身体现在有无其它损伤。郁蓁只会正骨,其它医术不会。 这几天光忙着眼前要紧的事,也不大好出门,所以就没顾得过来。现在,该是要给沈昱找个专业人士看看。 沈昱静静的看着郁蓁跑前跑后,看着她把柜子里最后一吊钱拿了出来,眉目微敛。她还真是实诚的很。 郁蓁叫过沈晴、沈兰两姐妹:“你们在家好好陪着大哥,我去请了郎中回来。” 看着郁蓁急急忙忙往外走,沈昱出声阻止道:“不必。我身体无碍。”一句未了,却是气虚的咳了起来。 郁蓁瞪了他一眼:“看看你的样子?这还叫无碍?别说话了,我这就去请郎中,去去就来。” 郁蓁大步往外走去。他们这一片有个郎中,很是有几分名气,说来,原书中沈昱九死一生爬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罗郎中救过来的。 罗郎中的村子在他们小河村对面,路途不近,家里现在病的病,弱的弱,郁蓁很是不放心,大步飞快的往罗郎中家里走去。 罗郎中急急忙忙跟着郁蓁进了齐家院子,一进门,沈昱正坐在轮椅上等在李子树下,一见到他们来了,沈昱转动着轮椅往前迎了几步:“罗先生。” 罗郎中眼里冒光,大步走到沈昱面前,不及看沈昱的,先摸着沈昱的轮椅嘿嘿笑道:“乖乖,这东西不错,竟然还能自己动。快跟我说说,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这可真是急切,郁蓁不禁莞尔,赶紧上前笑道:“承蒙罗先生看重,这是我们自己做的轮椅。为着小昱行动方便,所以加了一圈手动车轮,可以自己转动着活动一二,而不需处处受制与人。” 罗郎中连连点头:“好心思,好心思,这个好,这个好。” 知道了来路,感叹完,罗郎中一秒进入医生状态:“来,进屋去,我给你诊脉。” 罗郎中把了一阵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诊了好一阵子,又换了一只手继续诊。这把脉的时间甚是不短,足有两刻钟的。 把完脉,罗郎中又将沈昱从头到脚都又检查了一遍。当看到沈昱的腿,罗郎中连连点头:“这个手法甚是不错,骨头长的也不错,照顾得当。这是谁接的?” 郁蓁笑着接话:“是我接的。班门弄斧了。请问罗先生,小昱他可有大碍?” 罗郎中捻着胡须沉吟不语,方才听沈昱他们的叙述,这沈昱的症状应该是很严重的,可现在,无论他如何把脉问诊,这沈昱的身体都是没有问题的。这就让人奇怪了。 沉吟良久,罗郎中到底给出了无大碍的判词:“没啥大事,许是他身体受吃亏太大所以才突然发病的。不用担心,他身体底子不差,人又年轻,好好将养就是,日后吃食上多精心一些,很快就能好的。” 听得罗郎中这样说,郁蓁放心了不少。看来,还是营养不良惹的祸。日后,得加强营养才是。 虽然说无事,罗郎中还是开了几服补血养气的药,这些个药不便宜,罗郎中的出诊费也不低,这一通下来,就去掉了大几百文。 郁蓁愁眉看看陋室,这下真是精穷了。 这两年,沈家人接连生病病故,沈家早已经被折腾的一穷二白了,除了门前三分地的小菜园子,其它的地早就卖了个一干二净。再不赚钱,她郁蓁说不得会成为第一个穿越被饿死的人。 看着诊完病,又摸着沈昱轮椅爱不释手的罗郎中,郁蓁灵机一动:“罗先生看这个轮椅可好?” 罗郎中连连点头:“好好好,虽只做了小小改动,但这巧思很是有用啊。” 郁蓁笑道:“我在想,这东西做出来了,独享不如大家一起享。罗先生时常走四方,遇到的人不少,我想请先生帮忙多注意一二,如有人家需要的介绍过来给我做,我保证五天内交货。” 一听郁蓁这话,罗郎中仿若若有所思,郁蓁一见,有门儿,赶紧再接再厉:“罗先生请放心,这事如有成,也不让先生白干,我分花红给先生。但凡是先生介绍过来的,我分五成花红给先生。” 这个罗郎中有才,也特别爱财。看看他收的诊费都比旁的郎中高出了一大截就知道了。自己提出给五成花红,他也许应该会心动?毕竟,能用的起轮椅的人家想来也是舍得出银子的。 果然,罗郎中一听郁蓁这话,顿时两眼放光:“丫头好巧思。这个好。你说到这个,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前儿个松安县的赵员外摔了腿,请我去看了。” “他这腿伤的不轻,没有三个月估计都下不了地的。他正愁着整日躺在床上不是事儿,问我有没有办法呢。有了这个轮椅刚好。这样,我回去就找人送信给他,看看他要不要。” 说到这里,罗郎中双眼放光,今儿个出诊还能赚外块,不错,不错。罗郎中急忙跟郁蓁商量起来:“丫头,你说这轮椅咋样算钱?” 郁蓁试探着问回去:“先生觉得收多少比较合适?” 罗郎中沉吟片刻:“就五两。你看咋样?” 五两?!说实在的,这出乎郁蓁的意外,这木头山里大把,不过是费些功夫,在郁蓁看来,二两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罗郎中直接说五两? 郁蓁迟疑道:“会不会太多了点?” 见多识广的罗郎中一摆手:“不多,就五两。能舍得花钱买轮椅的人哪里会在乎这五两银子的?这赵员外是我们松安县出了名的大财主。就这样定了,我这就找人给他去信。” 郁蓁顿时眉开眼笑,此事虽未敲定,但也足以让人高兴的。此事给郁蓁指明了一个方向,也许,她可以运用她的老本行来赚钱。 日子有了盼头,郁蓁干劲十足,让沈晴、沈兰两姐妹跟着罗郎中去抓药后,立马去了放杂物的偏间儿拖了东西出来,叮叮当当的干起来。 沈昱咳嗽两声,眉眼轻软:“这事还没定,怎如此着急做起来?” 郁蓁眉眼放光:“管它有没有,先做起来,即便这次卖不掉,下次说不定也能卖呢。” 郁蓁忙忙碌碌,待沈晴她们抓药回来,方才放下手头的活儿去熬药。 郁蓁熬了一碗浓浓的黑汁子端了过来。沈昱盯着这黑汁子半晌不动,郁蓁心里暗笑,这家伙果真怕喝药。 郁蓁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盯着:“赶紧趁热喝了,冷了,会更难喝的。” 沈昱不动如山。 郁蓁上前逼近,目光灼灼:“可要我喂你?” 她靠的很近,一双神采飞扬的杏眼流光溢彩,沈昱突然有些慌乱。一把夺过药碗:“不用,我自己喝。” 然后壮士就义一般,闭眼、举碗,一口气干了。 “张嘴。”清脆的声音过后,接着,一个东西飞快的塞到了他嘴里,甘甜沁人,沈昱惊讶的睁大了眼。 郁蓁笑道:“这是方才我去罗郎中那里时,见有蜜饯,就顺手买了一包。” 漂亮的黄琥珀眼陡然光芒划过,浩瀚的星空一瞬流光熠熠,不过,很快长长的眼睫盖住了星芒。沈昱闭上了眼,喉咙有些发紧:“多谢。” 他从不矫情,更没有资格矫情。当年年少时时时挣命,有苦药吊命都不错了,哪里还能挑剔药汁苦的?不过是后来,每每喝到苦药,想到当年,就如跗骨之蛆。 而现在,有人会在他苦楚难当的时候给他一颗蜜饯。 第10章 家计 虽然还没得到确切消息,郁蓁还是摆开架势做起了轮椅。有备无患。 价值五两银子的轮椅,牌面一定不能小,毕竟那赵员外也不是傻子,太差了的,人家也未必肯要。 于是,郁蓁将轮椅做了更进一步改进设计,不光是性能更加优良,外观也必须要大气值钱,至少得让人看着时觉得这轮椅确实价值这个价。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大主顾,郁蓁还想着日后发展成一个长期主顾呢。 郁蓁在那用心打磨,沈晴两姐妹也过来围着转。郁蓁看着自己手头斧子、刀子、锯子等物,再看看小姐妹俩那瘦弱的小身板儿,万一伤到了可不得了。郁蓁连忙将她们支开:“这里用不上你们,你们去外边扯点菜回来,中午我给你们做一个玉米疙瘩汤。” 一说到菜,郁蓁心里都有点反酸水了,来了这里好些天了,除了第一顿见了肉,已经连吃了好久的菜了,人都变绿了。不过,郁蓁却也不抱怨的,在小河村能有吃的饱肚已经算好的了。 郁蓁一时心思跑偏,手头握着的木头差点掉到地上。“小心。”一旁的沈昱将木头给接住了递给了她。 “谢谢。”郁蓁眉眼弯弯,随着相处时日渐久,沈昱对她的疏离是越来越少了。这是个好现象,按此情形,假以时日说不得自己能得一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待时机成熟,跟他和离想必是没有任何阻碍的,届时他们姐弟相称,自己日后不就有个极为稳固的大大靠山了,那时不就能好好逍遥一番了。 郁蓁美滋滋的收拢心思,认真钉敲捶打,沈昱在一旁时不时的帮忙递着木头、用具,一时二人配合的甚是默契。 郁蓁准备开始打磨车轴了,现在需要中间最大的轴承木头了。沈昱弯腰,木杠稍稍离地却又重重的掉了下去。 郁蓁轻声道:“我来拿吧。” 沈昱固执的摇头,再一次伸手,木杠还是掉了下去。几次过后,木杠没有拿起,沈昱已然面色发白。 沈昱面色沉沉的住了手。 郁蓁看得甚是有些心惊,这木杠她选得是这山里极为坚硬的青钢木,虽然有点重,但沈昱这么大的少年正常来说是可以拿起来的。可他现在却是虚弱的连这二十来斤的东西都拿不起来。 看着沈昱这颇是有些苍白的面色,这次郁蓁没有再说立马给他熬药去。罗郎中配的药已经喝了两天,她感觉沈昱不但没有起色,人却是越来越虚了。 郁蓁觉得,可能还是营养跟不上的原因。也是,药补不如食补。 之前不去想,单说现在,自自己来之后已经吃了好多天的粗粮野菜了。这对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受伤少年来说,营养是严重的跟不上的。 郁蓁有些焦躁,不行,不能这样等着。看来,还是得进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郁蓁看着沈昱,尽量放轻声音:“没事,你这次受伤太重,身体虚弱也正常。你不要管这个了,我来吧。我扶你去歇歇,坐久了也难受。” 沈昱面无表情的坐着不动。郁蓁暗自挑了挑眉,看来,这事有点伤少年的自尊了。 罢了,既然不愿,那就不要再提这个话头了。 郁蓁一边若无其事的打磨木头,一边自然的转过话头:“说来,除了上次找你,我还没正经去山里看看的。小昱,这山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可能跟我说说?” 郁蓁的声音轻轻柔柔,仿佛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注入了一汪甘霖,甘冽沁人,沈昱有些沉郁的心慢慢平定了下来。 她在极力的转移话题,避免自己难受。沈昱心下一哂,自己哪有那么脆弱的,不过是觉得现在自己身体这虚弱真是有点奇怪。 想当年他在地上爬着挣命的时候跟狗抢食都少有输的。现在被人堪称精心的照顾着,按说身体不应该如此的。 对郁蓁提出的话题,沈昱很想不在意的一笑了之,这等子家长里短有什么好说的?但此刻的氛围,让人有些贪恋。 哼,贪恋?他怎么会在意这个?不过是看在她这么努力的转化话题的份上,勉为其难的跟她说说而已。 沈昱慢慢的跟郁蓁说起了山里的事情:“这大山是个宝库,荒年的时候,好多平原上的人还来我们这里讨生活。不说别的,就这五六月间,山里的东西都多的不得了,有李子、枇杷、杏子...这些野果子,还有山药、魔芋...这些吃的东西,这时节是饿不死人的...” 郁蓁听得忘了手头的动作,满眼闪闪发光:“哇,等忙完手头的事儿,我一定要进山一趟,得好好的看看这座宝山。” 沈昱慢慢的跟郁蓁说着话,清冷淡漠的声音慢慢的沾染上几许暖色,眼里的阴郁慢慢散开,淡淡的染上一抹金芒。 想不到,有生之年,他竟然又能感受到这非常平常,但对他来说从来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沈昱手轻轻动了动,很想将这陌生的感觉拂掉。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门口却是传来了不速之客的声音:“沈昱在家么?” 打头的人穿了一身绸缎衣裳,后面跟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看到来人,沈昱一脸的淡漠。 郁蓁也很快对上了号,脸色不禁沉了沉,这可真是,钱没赚到,讨债的登门来了。这是收税的胥吏。 沈家现在没有成年的男丁,不用收徭役等税,但是,人头税却是必要交的。一户一担粮的人头税,是每年都雷打不动要交的。 现在先交半年的,那也得半担粮食。片刻之后,一堆人抬着粮食出了门。 收税的人前脚走,沈晴两姐妹兴冲冲的回来了:“大哥,大姐,我们回来了。” 沈晴兴奋的高声道:“大姐,方才可是吓人了,我们扯野菜的时候,有人差点把草丛里的马蜂窝给惊了。好大一个啊,幸好我们躲的快。” 沈兰关注点跟她姐有些不同,忽闪着大眼睛对郁蓁道:“大姐,我们把野菜扯回来了,玉米疙瘩汤可以做了么?” 郁蓁看着空空如也的粮食缸沉默了。没有粮食了,家里的粮食都被拖走了,就连油都被拖走了大半。 沈晴两姐妹很快发现了家里的异常。沈晴懂事的说道:“没事,这么多野菜也够我们吃一顿的。这时节饿不死人,我们以后勤快点扯些野菜也能对付过去。” 沈兰瘪了瘪嘴,不过很是懂事的没有哭出来,眼里包着泪,跟着姐姐点了点头:“嗯,我们以后多扯野菜。没事的。” 郁蓁看着小家伙这可怜样,心里一阵恻然。 沈昱眼眸幽深莫测,心念刚刚一转,却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又晕了过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郁蓁没有太过慌乱。将他放到床上歇息。 这次沈昱没有很快醒来。 看着气若游丝的沈昱,郁蓁一阵唏嘘,饶是沈昱日后再强大,现在他被困在这轮椅上也是寸步难行。郁蓁心念一转,看着沈晴问道:“你们方才在哪里看到的马蜂窝?” 沈晴答道:“就在刘婆婆家房子背后。” 郁蓁起身将蚊帐绞了下来,飞速的做了一个纱袋,又做了面纱。拎着出门,对沈晴吩咐道:“看顾好你哥哥,我很快回来。” 郁蓁来到刘婆婆屋后,一笼茂密的青草堆里果然有嘤嘤嗡嗡的声音。 郁蓁小心观察了一阵子,找了一堆半干的树枝败叶,拿出火石正要点火,突然,一个粗噶难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郁大丫,咋的?在这儿等人呢?齐立春刚走你就耐不住了?哥今儿个给你去去火?” 郁大丫回头一看,原来是村里有名的闲汉孙癞子。 后面是马蜂窝,前面是孙癞子,郁蓁估量了下形势,须臾间有了主意,面色自如的道:“原来是孙大哥。我还正有事请人帮忙呢,赶巧儿孙大哥就来了。” 孙癞子一脸猥琐邪笑的嘿嘿往前来:“大丫放心,哥哥一定好好的帮你的忙。嘿嘿。” “做你娘的大头梦。我可去你的!”待孙癞子走近,趁他不备,郁蓁猛然出手,将孙癞子绊倒往马蜂窝那里推了过去,然后自己迅疾滚到一边将面纱罩上,紧紧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瞬时,一阵轰炸般的嗡嗡嗡声铺天盖地的响了起来。 第11章 好日子 “啊啊啊啊!”孙癞子惨嚎着跑远了。一群黑压压的马蜂嗡嗡叫着追了过去。 听着耳边的嗡嗡声慢慢的小了很多,郁蓁试探的半抬起脸,看看蜂巢那边果然没几只蜂了,郁蓁连忙起身,罩好面纱,速度极快的将马蜂窝用纱袋笼住,接着利落的一刀割掉了马蜂窝的根蒂,然后迅速扎好纱袋口拎着蜂窝就跑。 可是要跑快点,不知道孙癞子跑了多远,万一那些马蜂回来了就麻烦了。 口袋沉甸甸的,拎着着实有些费力,但郁蓁却是心情大好。虽然不过粗粗一看,但那一圈圈白白的蜂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透过蜂壳还可以看见里面黄亮的蜂蜜,想必巢脾里满满都是蜂蜜。 郁蓁乐颠颠儿的大步往前走,赶紧的回家给沈昱他们看看自己的战利品。 郁蓁一进门,迎面就看到端坐堂屋正中的沈昱。郁蓁连忙小心将蜂巢放到竹挎篮里,大步走过去查看:“你怎么起来了?现在感觉如何?” 沈昱打量了郁蓁一眼,薄唇紧抿了抿,微微摇了摇头:“我无事。倒是你,可是受伤了?”她头发散乱,一副气息不匀的样子,衣服下摆也有血。 循着沈昱的目光,郁蓁赶紧低头打量,哦,原来是手破了,身上蹭了一点血。郁蓁不大在乎的道:“没事,就是蜂群出来的时候趴下去太急,把手划伤了,没什么大碍。” 沈昱看着郁蓁不动。 见他仿佛不相信的样子,郁蓁笑着摊开双手给他看:“喏喏,你看,真的不要紧,就是划伤,过后用布裹一裹就好了。我身上没有受伤,这衣襟上的血是手上蹭上去的,不信你看。” 为力证自己没有说谎,郁蓁一边说,一边提起下摆给沈昱看:“喏,你看,我身上真的没有受伤。” 映入眼帘的是一截柔然匀称的小腿,肌肤雪白,沈昱瞬时不大自在的撇开了眼,轻咳一声:“没大碍就好。” 沈昱的动作,郁蓁暗笑,小屁孩年纪不大,男女之大妨倒是恪守的紧。 郁蓁放下裙摆,兴奋的对沈昱道:“我刚才摘了一个马蜂窝,这个马蜂窝很沉,今儿个收获颇丰。等会儿我们称一称这有多重。” 郁蓁很开心,声音清脆如连珠的对沈昱说着这高兴事儿,大大的杏眼里流光横动,就连脸颊都如桃瓣一样粉嫩嫣然。 沈昱恍然发现,这人内里变了,连外表都大有变化了,这跟之前的郁大丫,简直犹如两人。 她给他的感觉一向是沉稳的,现在她却是一改先前的稳重,难得的露出轻松娇俏的女儿情态。沈昱有一瞬间的怔神,女儿家该当是要如此娇俏嫣然才是。 待郁蓁叽叽喳喳的告一段落,沈昱含笑点头附和道:“嗯,好。呆会儿我们称一称,看看你的战利品。” 听得沈昱此言,郁蓁高兴之余,也不禁有些诧异,眼前的沈昱竟然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包容,竟然给她有种,自己是妹妹,他是哥哥的感觉。 郁蓁摇摇头,甩开自己这莫名感觉,笑着对沈昱道:“ 那行。我先去梳洗一下,然后再来处理这蜂巢。” 郁蓁进屋洗了个战斗澡,然后挽了发髻用竹钗子别住走了出来。 郁蓁出来。沈昱一眼过后眼眸微敛,怪道人家形容女子多用出水芙蓉,她现在可真担的上芙蓉二字,这芙蓉玉面,浑身仿佛还带着浅浅的水气,如有淡淡烟雾氤氲一般。她很好看。 郁蓁浅笑着出来,对沈昱道:“我去拿秤把这蜂巢秤一秤。”郁蓁说完,脚步颇是有些雀跃的走了开去。 她很开心。沈昱浅浅的勾了勾唇角。 郁蓁刚刚拿出秤,就听有人在外面喊叫:“请问,这是沈昱沈公子家么?” 咦,竟然有人如此客气的称呼? 郁蓁连忙走出来。院子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身普通的蓝布衣衫穿的板板正正,看起来跟一般的村民颇是不同。 郁蓁客气浅笑道:“正是。请问阁下是?” 甫一照面,中年男子眼前一亮,眼前这小妇人很美,气质也端庄的很,没想到在这等穷山沟里竟然能有这样的美人,真是让人意外。 中年男子哈哈笑着拱手:“哈哈哈,好好好,总算让我找到了。在下赵福,家主是松安县赵员外,是罗郎中总荐我来的。” 一听他这介绍,郁蓁瞬时高兴的飞起,罗郎中果然将人介绍了过来。 沈昱转动着轮椅到了门口:“赵管家请进。” 一见沈昱,赵福深深的吸了口气,娘的,小河村这地儿还真是不能小看,净出人物,这小妇人好看,这少年郎也是好看的紧。 好看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眼前这个少年虽形容不大,但却给人一种不可小觑的感觉。 赵福暗暗感叹,这龙生龙,凤生凤这句话还真是有道理。小河村这地儿原本是朝廷发配罪臣的居处,没想到这都传了几代了还很有看头。 赵福看着沈昱转动轮椅,轮椅自走,心里只点头,这罗郎中还真没说错,真有这可以自己动的轮椅。看来,今日自己是可以交差了。 轮椅这东西不稀奇,但在松安县却是稀奇的紧。毕竟这东西又不像农具、家具什么的用的人多;轮椅需求量太小,卖的自然也少。 上次他们老爷感叹行动不便,罗郎中也提了一耳朵这东西,奈何这东西在松安县根本就没有卖的。现在沈家这轮椅着实不错。 几人进屋,沈晴捧了一杯茶过来:“赵管家请用茶。” 赵管家笑呵呵的接过,很是认真的啜了两口,看他这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杯子里不是乡人自制的粗茶梗,而是什么上等好茶了。 郁蓁暗自点头,这个赵福是个知进退的人物,真不愧是商贾之家教导出来的管家,就是练达玲珑。 寒暄过后,赵福也不耽搁,直接说明了来意:“罗郎中使人带信给我家老爷,说贵处有可以让人行动自如的轮椅卖,所以家主就遣我今儿个来看看。” “方才,我见沈公子那轮椅就很好。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就请沈公子按这个样子的给做一个。银子就按罗郎中所说的五两。” “今儿个我先给二两的定金,日后待轮椅交付后,再付余下三两银子。不过,要的时间急了些,家主希望五日后送货,不知二位看如何?” 对这样子干脆利落、掏钱大方的客户,哪里还有什么好说的,郁蓁笑着连连点头:“赵管家请放心,五日后我必交货。我们家小昱的这个轮椅不过是练手之作,算不得什么好东西。赵员外那轮椅我必定做的比这个还好。” “赵管家可要看看我为赵员外准备的轮椅材料。”郁蓁热情的邀请赵福去看她为赵员外轮椅准备的材料,别人诚意十足,她也当是要让人看看她的十足用心。 对此邀请,赵福自然不会拒绝,虽然已经决定用人不疑,但毕竟亲眼看过更是让人放心的不是?赵福起身,往郁蓁做轮椅的地方走去。 刚一起身,却是不小心踢到了东西。东西倒地,赵福正要表示歉意的,郁蓁已经上前致歉了:“抱歉了,东西没放好,差点伤着客人了。” 赵福将放蜂巢的挎篮给带倒了。郁蓁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扶起来,这蜂巢里面还有马蜂呢,万一蜇伤了人就不好了。 看到蜂巢,赵福大感兴趣问道:“你们这蜂巢可卖?” 郁蓁心砰砰跳快了两下,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一个生意接一个生意的。不过,想着自己摘这蜂巢的初衷,郁蓁有些犹豫的看了眼沈昱。这蜂巢她是想留着给沈昱补身子的。 沈昱看懂了郁蓁的眼神,他当然清楚郁蓁拿这蜂巢是要做什么的。不过,沈昱也没替郁蓁将这蜂巢的归处做决定,这个蜂巢是郁蓁冒着危险摘下的,决定理应她来做,他不可越俎代庖。 沈昱看着郁蓁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蜂蛹。” 沈昱这话也不光是为着让郁蓁下决心卖才说的,他确实不喜欢这东西。这东西很容易让他想起自己狗嘴里夺食的那段经历,食物再烂也要赶紧下咽,那滋味,他不想再多加回想。 郁蓁瞬时下定了决心,也是,补身体的东西多着呢。沈昱不喜欢,那就卖掉买别的。 郁蓁当即点头:“可以卖。” 赵管家很是高兴,老爷的补药里正好要一味蜂蛹,今儿个真是撞上了。赵管家笑眯眯的道:“好好,沈娘子开个价儿吧。” 郁蓁闻言,腼腆一笑:“啊,这个蜂巢怎么卖我还真不知道。不如赵管家看着给吧。” 赵福意外的看了眼郁蓁,这小娘子很会来事儿,这等我相信你必是不会坑我的感觉让人舒坦。 赵福脸上的笑褶子更亲切了,只见他稍作一沉吟道:“这蜂巢里的蜂蜜跟蜂蛹都是值钱的,不过我这次是连壳买,不如就一总算三十文一斤,沈娘子看如何?” 郁蓁笑眯了眼,三十文一斤,这抵得上肉价了,这个价钱给的很可以了,郁蓁笑着点头:“沈管家真是爽快人,行,就依沈管家。” 过秤过后,十一斤差一点,郁蓁大方的直接抹除了零头:“就算十斤吧。” 赵管家稍稍推辞了下,就笑哈哈的承了郁蓁的好意:“沈娘子真是个敞亮人。”跟这样的人做生意舒坦。 郁蓁零头抹的大方,赵管家掏钱也爽快,当即又给了郁蓁三百钱。 拿着手头的银子,郁蓁心定了不少,手里有粮心不慌,现在有银子了,买点粮是应当。客人进门理应留饭,这是礼数。 郁蓁热情的留了赵管家,然后自去村头包家买了一小条腊肉,称了几斤面,又拿了一壶酒,看看旁边篮子里还有鸡蛋,立马将鸡蛋全部给要了,沈昱需要好好的补补,别的现在不好买,鸡蛋要给他吃好。 这一通买下来,方才卖蜂巢的钱花的干干净净。不过,郁蓁却是高兴的很,一个蜂巢就能买这么多东西,值得。 腊肉怎么做都好吃,简简单单的炒了一个辣椒炒肉,一个葱炒鸡蛋,再做了一道野菜汤,主食就是手擀面。郁蓁的手艺不错,赵管家吃得满头大汗,大呼过瘾好吃。 一通饭毕,赵福更是真情实意的对沈昱道:“沈公子日后有什么山货尽管背来我们来福货栈,我必定叮嘱掌柜的给你们一个好价钱。”这沈公子一看就是个人物,于微时结交再好不过,左不过就是一句两句话的事儿,何不结个善缘呢。 郁蓁听得眼前一亮,这还真是个来钱路,当即又敬了一杯酒:“多谢赵管家照拂,日后说不得还真是多有麻烦之处呢。” 送走赵管家,郁蓁脸上仍然笑意不断,今天得了银子,又认识了赵管家,说不得日后能成为合作伙伴,家里也能有长期的进项。今天是个好日子,值得高兴。 不过,眼下却是有件不高兴的事还要跟沈昱说说。 孙癞子的事,郁蓁没打算瞒着沈昱。这事也瞒不住,估计等孙癞子缓过气来就会来找麻烦的。 听完郁蓁的话,沈昱眼里寒光闪闪,人却更是面如表情。 沈昱嘴角紧抿,一字一顿的吐出来:“他竟然敢?” 沈昱浑身的杀气漫了出来,郁蓁赶紧道:“别冲动,我们现在打是打不过的。还是想想对策再说,孙子兵法不是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么?智取,我们智取哈。” 沈昱笑了,寒光肆意的笑道:“嗯,你说的对,智取。”不过,打还是要打的。 第12章 进城 “晴儿,跟我一起出去走走。”沈昱从来都是个实干派,说干就干。这孙癞子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肖想他的人,得狠狠的剪了他的爪子。 他的人?沈昱稍稍怔了怔。很快为自己找到佐证,嗯,这郁蓁是他认下的,自然是他的人。 见沈昱要出去,郁蓁放下手头的东西连忙道:“你要出去么?我陪你去。” 沈昱很快摇头:“不用,你忙你的,我去去就回来。”沈昱下意识的不想让郁蓁知道自己要做的事。 沈昱有点被自己这想法惊住了,这有什么不想让她知道的?先前他对付齐家,郁蓁她都是听了全程的,他也觉得没有什么避开她的必要。 现在不过是找人对付孙癞子,这跟齐家的事根本都不能比,这有什么不可以让她知道的? 他不应该在意这事会不会让郁蓁觉得他阴暗的。对,不应该在意。此事跟郁蓁也是息息相关的。 如今的他们在村里的处境不太好,这两日他们院子里时不时就有来打探的人,风言风语他也听到了一些。他病弱、郁蓁好看,这简直就是一块香软可欺的香饽饽。 这事让郁蓁知道也没什么。她知道自己阴暗算计又如何? 沈昱面色阴郁,使劲捏了捏拳头。 很快,他想到了原因。 嗯,他为什么不愿意郁蓁今天跟自己一道去?那是因为郁蓁太忙了,五日后就要给赵家交轮椅的,对,郁蓁没时间。 沈昱面色坚毅的对郁蓁道:“不必,我也不去远了,就去旁边的屠山家里去一趟,去他们那边的路平,我转不动的时候,晴儿也能推的动的,你就不必去了。你忙吧。” 见他仿佛很坚决的不想自己跟去,郁蓁也没再坚持,把沈兰也叫过来:“兰兰,你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去,有什么事赶紧回来叫我。” 沈昱去的屠家,算的上小河村的一霸,家里父子六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可五个儿子一个老婆都没娶到,一屋子的光棍。 原因无它,屠家太穷了,地没有不说,就是家里的房子都只有两间茅草棚,住的地方都摆不开,哪里有女子愿意嫁过来? 没有女人愿意嫁,那就自己想办法。这邻近几个村的寡妇或是家里男人外出做事,家里没主事人的女人,就成了这几爷子瞄准的对象。屠家兄弟时常东勾搭西勾搭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倒也不难过。 不过,这屠家虽然爱四处勾搭,但却从不招惹小河村的女人。兔子不吃窝边草这点算是他们聪明,不然再强恐怕在小河村也住不下去的。 屠家老大年纪大了心没那么花了,这两年有了固定的相好,就是杨村的陈寡妇。这陈寡妇屠老大很上心,一心想娶了正经过日子,可惜陈家人一直从中作梗,事情一直没成。 沈昱今天就是去找屠老大的。 当然,也不光是为着这一件事,沈昱也想顺便确认一些事情。他这身体虚弱的甚是奇怪,除却郎中发现不了问题而外,他自身感觉也甚是奇怪。他总感觉此事不是身体本身的问题,而是其它的问题。 沈昱进了屠家院子。屠老大在家,看到沈昱,屠大意外的笑了笑:“沈昱来了。进屋坐。” 沈昱将沈晴姐妹俩留在了屋外,自己跟屠老大进屋了。 过了一会儿,沈昱出来,屠老大一脸铁青的将人送走,立马就去叫了兄弟过来。娘的,这孙癞子竟然敢给他戴绿帽子?今儿个得打的那小子认不出他娘来。 从屠家出来,沈昱没有回家,而是停在路边,看着屠家人拿着棍棒锄头浩浩荡荡的往孙癞子家去了。 沈昱静静的等着。过了好一阵,身体没有如先前吐血时候的雷劈般的感觉。 又等了一阵子,没有任何异常。沈昱微皱了眉,思索良久,方才回去。 沈昱回去的时候,小河村现在已经沸腾了。好些人呼朋唤友的去孙家看热闹去了。 只见屠家一群壮汉冲进孙家一通乱砸,大门被砸了,灶房里的锅碗瓢盆也被砸了稀巴烂,孙家现在,但凡家里容易砸烂的东西都被砸了个稀烂。 孙癞子他娘哭天抢地:“天老爷唉,还有没有王法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自家老婆女人家还可以哭嚎几声,孙老汉却根本不敢硬声,拦都不敢拦,只能打躬作揖的陪笑:“哎呀呀,屠老哥,这是咋个回事啊?有啥事好好说,兄弟要是有得罪的地方,我给你赔礼道歉,莫砸了莫砸了。” 屠老大铜铃大眼睛通红:“莫说这些没用的球话。孙癞子呢,在哪里?赶紧让他出来,不然,莫怪老子不客气。” 孙癞子被马蜂蜇惨了,整个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先前正哼哼唧唧的在床上滚呢。听到屠家人的声气儿,心里有鬼的孙癞子缩在床上根本不敢吱声。 孙老汉哪里敢不说实话,一再赔笑:“屠兄弟,他被蜂子蜇了,起不来床,哪里得罪了兄弟,我给你赔罪。” 屠老大唾了一口唾沫:“你赔得了个球,今儿个老子得让这孙癞子好看。” 孙老汉拦着哀求,屠老大蒲扇大的手一挥直接甩开孙老汉,进到孙家脏烂的里屋,将吓的不敢吱声的孙癞子拖下来胖揍一顿。 屠老大这顿打,只打得孙癞子有进气没出气,屠家兄弟见差不多了,赶紧将人拉住。他们今儿个是来出气找脸面的,不是来闹出人命的。 这一通打闹,直将平日里在村里蛮横无礼的孙老娘吓得哭都不敢哭了。 孙老汉好悬没给跪了,一再赔罪说好话,又一再保证等孙癞子脸消肿了就让他出门去,不再在这小河村招人眼,最后一狠心又将家里留着舍不得吃的两块腊肉做了赔礼,才将屠家一群壮汉送出门。 孙家院子发生的这一闹剧,很快就传遍了小河村,顿时各种版本的八卦乱飞,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不管怎么传,总是离不开风月之事。 八卦是人的天性,郁蓁听得津津有味,大呼痛快,她那天去请罗郎中的时候,这孙癞子就不怀好意的堵在路上说过风凉话,说等沈昱死了他就要收了她啥的。 当时她急,没跟他计较,原本这事她没放在心上的,以为不过是孙癞子口头占点便宜的,却不曾想,这孙癞子不光是有贼心还有贼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自己下手,真真儿可恼的很。 郁蓁解气不已:“活该。” 一旁的沈昱却是轻哼道:“便宜他了。” 郁蓁看着一脸淡然的沈昱,心里直叹,不愧沈昱,真是下手就打七寸,有了今日这教训,孙癞子是不敢在村里呆了。自己日后也能安生不少。 经过屠家跟孙家这一场恶战,小河村顿时安宁了不少。郁蓁出门也少有闲汉敢过来搭话的。 屠家人更是放话出来,他们跟沈家是邻居,待沈家人如兄弟,如有人敢做啥不好的事,他们不会客气的。 这次过后,郁蓁出来进去放心了许多,不过,她也没多少时间出门的。轮椅交货很急,她必须加快速度才是。第一单生意必须要做好才是。 郁蓁做的干劲十足,沈昱却是精神一日更比一日不好了,郁蓁有些心惊。莫非是自己的到来影响到了他? 郁蓁想想,对沈昱道:“小昱,这次进县城,你也去吧。我们找个郎中再好好看看。” 沈昱没有拒绝,点头:“好。”他也很疑惑,得要赶紧弄清楚原委才是。 时间很紧,郁蓁堪堪赶在五日之期将轮椅做好。 明日送轮椅,郁蓁正要说进山一趟去找铁崎一道帮忙将东西送进县城的,屠老大却是登门来了,自告奋勇的要帮他们。 有人主动帮忙当然没道理推出去的。说好了明日出门的时间,看着壮硕如熊的屠老大一脸舔狗的样子出去,郁蓁还很是有些违和。 郁蓁看着沈昱问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你?” 沈昱一脸淡然:“嗯,他想娶陈寡妇,可陈家那边一直不松口,他进不了门。我答应他,可以帮他进陈家的门。” 郁蓁顿时瞪圆了眼:“他要入赘陈家。他愿意?” 沈昱轻哼一声:“怎么不愿意,陈家有地有房,陈寡妇年轻还能生,他这边什么都没有。对于他们这等闲汉,有个女人有个窝,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郁蓁点头信服,也是,小河村地处偏僻,村里的光棍一大把,这屠老大都三十了,再不找个女人安个家,这恐怕又是光棍到老的节奏。 求人帮忙,屠家很实诚,第二日一大早屠老汉跟屠老大父子俩就来了。 打点好东西,将沈晴姐妹俩安顿好,郁蓁跟着沈昱一行进城去了。 第13章 登门 小河村距离县城差不多是一天的脚程。 郁蓁一行赶到松安县城时,堪堪进城,城门就关了。 如无急事,断无这么晚登门拜访的道理。郁蓁一行找了个小客栈歇下。 赶了一天的路,沈昱越发的精神不济,面色青白,呼吸很重,郁蓁看得很是有些心惊。进得客房,忙忙的找了小二要了一碗肉汤,然后迅速的帮沈昱擦洗了一番,赶紧扶他上床躺着。 待把沈昱安顿好,郁蓁已然满头大汗了。 看着郁蓁满头大汗的样子,沈昱吐了口气:“不用管我了,你去打水洗漱吧。” 郁蓁摇摇头:“再等等吧。”沈昱今儿个一天都没怎么吃的下东西,得盯着他吃点东西再说。 小二送了汤进来,沈昱看着肉汤,吩咐小二道:“再拿一个空碗过来。” 郁蓁将肉汤放到沈昱的面前,将带的干饼子掰碎递给沈昱:“来,干的你难以下咽,吃点汤泡的,应该要好点。” 沈昱没有即刻就动,待小二送了碗进来,沈昱点着汤碗对郁蓁:“一人一半。” 郁蓁想都不想的摇头:“这是专门为你点的。我就着茶吃点饼子也就是了。” 沈昱紧抿了嘴看着郁蓁不说话。 跟这家伙相处了一些时日,郁蓁现在也基本上熟识了他的脾性,一旦他露出此等神情,那就是断无改变的可能。 郁蓁从善如流,果断拿过汤碗刨了一半过来:“行,咱俩一人一半。不就是碗肉汤嘛。待我赚了钱,日后我们天天吃肉汤,吃一碗倒一碗。” 见郁蓁如此调皮的模样,沈昱眼里露出莞尔之色:“嗯,有那一天的。”你要喜欢,日后就是山珍海味也是可以的。 饭毕,郁蓁迫不及待的准备去洗澡,这大热的天儿不好好洗上一番真是受不了。刚才来时,她已经看过了,这客栈有专门洗澡的房间。 郁蓁拿着手巾正要出门,却是被沈昱叫住了:“那里不好,就在这里洗吧。”那洗澡间的门是柴门,有裂缝,女子在那里洗澡恐怕多有不便的。 郁蓁有些傻眼了:“啊。”饶是她再是新时代的女性芯子,她也没那个心理素质在一个男子面前洗澡的。沈昱现在虽然是少年,但那也是男的啊。 看着郁蓁瞪圆的眼睛,沈昱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让小二把水打到这里来,我出去,在外面给你守门。” 郁蓁放心了,却是为自己方才多想有些脸红,看看人家多光明磊落。 沈昱转着轮椅去了房门口守着。郁蓁在房里快速的清洗了起来。 现在是晚上,万籁俱静,很是安静。因为安静,一切细碎的声音就特别的清晰。沈昱守在门外,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身形坐的越发的笔直,笔直的有些僵硬。 收拾好后,二人歇下,黑甜一觉到天明,第二日一大早,郁蓁跟沈昱就往赵德海赵员外的宅子去了。 门房一听郁蓁报上名字,立马进去通报。 很快赵福走了出来,哈哈笑着将人迎了进去:“沈公子、沈娘子来了,快请进。” 赵德海的宅子足有五进,在这松安县那是数一数二的大宅院了。真不愧是松安县首富,这宅子当的起这首富之名了。 赵福把郁蓁两人一路带进了二进的花厅。端坐上首的是个十分富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十分怕热,只见他周围摆了一圈儿的冰盆,身旁还有个丫头不停的在扇风,就这他还满脸汗津津的。 赵福对着沈昱二人介绍道:“沈公子,沈娘子,这是我家老爷。” 沈昱端坐拱手:“赵员外。”这赵德海还是一如既往的胖,不过幸好还没到他印象里的肉山,要不然,恐怕这轮椅都装不下他。 赵德海一眼看去,暗自点头,怪道赵福回来一再的对自己说这沈昱小两口看起来像是个人物,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这沈娘子,不看衣衫,单看形容气质,说是大家小姐也不为过。 而这沈昱就更是不凡了,年岁虽轻,但气质沉稳深邃,虽是有病弱之态,但绝不能小看。 一眼扫过,赵德海从榻上支起身子笑哈哈的道:“沈公子,沈娘子一路辛苦了,快请坐。” 郁蓁没有坐,先自将轮椅推了过去:“赵员外,这是做好的轮椅,你看看可合适?” 一见这东西,赵德海迫不及待的让人扶他起来坐过去:“快快快,快让我试试这轮椅。” 坐上去,丫头推了两步,赵德海自己又转了两步,哈哈哈笑着:“果然好,果然好,这些天可是把我憋的够呛。走,出去走走。” 躺了这些天了,终于能自由的动弹一下了,赵德海气势十足的出去转圈儿。不过,却是很快又转了回来,只见他满头大汗的催着丫头:“这天儿,太热了。真是受不了了。快快快,扇快点。”” 丫头葡挞葡挞的扇了起来,看赵德海那样儿,仿佛还是不济事,连连摇头叹息:“哎呀,这夏天真是难过的很,年年都这么难过。” 郁蓁看着赵德海这一副十分苦夏的样子,心头一动:“赵员外如此怕热?我这边有个很好的消暑的东西,赵员外要是需要,我可以做出来,必是能让赵员外凉快的。” 赵德海一听,眼睛亮的跟灯泡:“当真?是什么东西能这么厉害?” 郁蓁肯定的点头:“当真。风扇。” 为了引起赵德海的兴趣,郁蓁详细的形容了一番风扇的作用,并详细的解说了一番风扇:“...风力的大小跟风扇的大小有直接关系,形状也是多样的,有吊扇、落地扇、台扇...赵员外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做出来。” 赵德海听得点头如捣蒜:“可也,可也。啥样的我都要,只要你能做出来,价钱好说。” 郁蓁满意的勾起了唇角,看来这一趟走的真值得,郁蓁对赵德海道:“那行,那我就先做一个大吊扇出来,届时赵员外看看情况再说。至于钱嘛,先不急。待赵员外看到成品之后再说。” 沈昱眼眸含笑的看向郁蓁。 赵德海更是坐直了身子:“沈娘子既然这么说,想必还另有想法?那我就等着沈娘子的好消息了。” 生意谈定,赵德海也不放人走了:“沈公子、沈娘子。客栈不用住了,就在我这里住下,也免了每日来回奔波。” 接着,又吩咐赵福道:“赶紧的,把轮椅余下的银子给沈公子。” 郁蓁接了银子,对赵德海的邀请也没推辞,眼下,要快速的做出东西来,自然还是住在赵家方便。 郁蓁两人在赵宅前院住了下来,郁蓁也立马上赵福拿了好些个木头跟工具过来,她要先做一个吊扇出来。 郁蓁在这里忙着,沈昱也没闲着。沈昱要出去一趟。 知道沈昱这次进城也是答应了要帮屠家的忙的,郁蓁自然不会阻拦。不过,看着沈昱一个出去,郁蓁也不放心。 赵福很是眼力价儿,当即就遣了自己身边时常使唤的小厮生财随着沈昱一道去。郁蓁这才放心。 沈昱带着生财到县衙去找户房书办陈同恩。有了生财相陪,进去的十分顺利。 陈同恩一脸傲慢的出来,待看到站在沈昱背后毕恭毕敬的生财,当即转换了笑脸:“啊呀,生财啊。你怎么来了?可是赵员外有事?” 生财摇头笑道:“我家老爷没事。我是奉我家老爷之命陪沈公子过来的。” 陈同恩看向沈昱的笑意瞬时真切了不少,甚是殷勤的将沈昱迎进了签押房:“沈公子找我可是有事?” 沈昱点头:“嗯,确实有事。” 第14章 有事想求 沈昱从县衙出来,屠勇一脸谄笑的迎了过来:“沈老弟,嘿嘿,辛苦了,事情咋样?” 沈昱拿了封信递给他:“陈同恩已经同意。这是他的手书,你拿去杨村给陈家族长。还有,你告诉陈家族长,陈同恩会亲自给你们主婚。” 陈同恩现在是杨村陈家最有话语权的人,他同意了,那必是没有问题的。屠勇喜出望外,光棍了几十年,总算能有正经媳妇了,千恩万谢的谢过沈昱乐颠颠的走了。 屠家父子走后,沈昱也没有即刻就回,而是在县衙外停留不动。 沈昱等了好一阵子,没有突入其来的雷劈吐血感。 生财在后等了半天,不见沈昱说走的话,忍不住出声问道:“沈公子可要回去?” 沈昱回神,点点头:“回去吧。”今天出门的时候郁蓁叮嘱过要他办完事尽快回去,外面暑气太重,担心他受不住。 沈昱回到赵宅的时候,郁蓁已经做好风扇的叶片,现在正在做轴承跟线轴,线轴做了双向两圈的,到时串上线,两边都可以拉。 见到沈昱回来,郁蓁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迎过来:“回来了?可是累了?” 这天气太热,人稍稍一动就热的不行,可看沈昱这样子,竟然汗渍不生,郁蓁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身体太虚了。这简直跟她现代断食减肥的时候有得一拼了,郁蓁在现代断食减肥太极端,结果,搞得大夏天穿两件衣服都不出汗。 郁蓁忙忙的请生财端了水过来,帮着擦洗,又检查了一遍沈昱腿上的夹板,为免汗渍久了烂肌肤,郁蓁一般是过上一段时间就打开重新上夹板,好给肌肤透透气。 打开夹板,皮肤还好,郁蓁放心不少,包了一层草药上去,裹好布,重新夹好夹板固定。 一切收拾停当,方才顾得上问沈昱:“事情办成了?” 沈昱点点头:“嗯,成了。” 郁蓁眉目一扬:“你可真行,这么快就将事情办成了。我还担心你这次会要费些工夫的,我可是听说这帮子胥吏最是难缠的。” 听得郁蓁的夸奖,沈昱眉目温软:“这有什么。要说服陈同恩不难,左不过就是个利字。” 郁蓁眉眼弯了起来,嗯,沈昱主动跟自己说自己在外做的事。 郁蓁微了挑眉:“此话怎么说?” 见郁蓁愿意听,沈昱也不藏着,跟她缓缓说起今日自己在县衙见陈同恩的事情。 要说服这些个从来都是利字当头的胥吏,打感情牌自然是无用的。有用的就只有利弊得失了。 沈昱也没多说什么,只不过将陈同恩现在面临的困境,以及陈寡妇这事对他可能的影响给他分析了一遍。 现在,他的对手正虎视眈眈的着他这户部书办之位,正在伺机找机会拉他下马,而现在,陈寡妇的事情刚好是一个很好的攻讦借口,并且,对手已经做好了攻讦的准备。 一番利弊过后,陈同恩被说服了。 事情于陈同恩有些危急,他必须当即立断。现在想要直接摆脱陈寡妇对他的影响自然不可能,既如此,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体恤亡弟留下的孤儿寡母的好人,成全陈寡妇跟屠勇。 成全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孤儿寡母生活不易,有个成年人照拂更好。 反正屠勇也是入赘,东西也带不出陈家,即便日后,在田地家产上他可能因此会吃点小亏,但跟可能被人顶下书办之位所蒙受的损失还是低了许多。 郁蓁听完,连连点头赞叹:“你可真是厉害,听说屠勇这两年想来好多办法,下跪磕头都没用的,你一出马就搞定了。话说,陈同恩那些个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郁蓁很是有些好奇,原书中,对于沈昱少年时期多是着墨于他的困顿艰难之处,对松安县里的一些事情提及极少,人物出场也极少,这些事情,郁蓁真是知道的不多。 自她来这里之后,沈昱跟她一道被困在小河乡,也没机会去打听这些个事情的。郁蓁着实有些纳闷沈昱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的? 听得郁蓁这问话,沈昱稍顿了顿,仿佛抓住了点什么,但又好像又有点云雾迷蒙,沈昱缓缓道:“这些事儿,家父在世时有些了解。倒不是过后特意打探的。” 郁蓁点头明了,沈父对这些松安县的时政人物有了解不算稀奇。 他们沈家原本出身名门世家,乃是大梁朝的开国元勋,可惜,在沈昱太爷爷辈的时候犯事了,全家被夺爵流放到这西南边陲之地。甚至还勒令三代不许科举出仕。 沈家父祖都是经历过富贵的。沈家人重归朝堂的心从来没有停止过,即便到了这边陲之地,穷的饭都没得吃的情况下也坚持教沈昱读书习字,就是想着他有朝一日重回朝堂,重现他们沈家的辉煌。 两人说话,郁蓁手头也没闲着,一边说,手头一边不停的忙着。她准备加快进度,今晚就给赵德福交风扇成品。方才跟沈昱的对话,更是让她坚定了她的打算,沈昱现在年纪不小了,计划必须要赶紧提上日程。 两人说了一阵话后,郁蓁赶沈昱去休息:“你忙了半天了,想是也累了,赶紧歇着去。有事我会找你商量的。” 沈昱眉目微垂。 郁蓁赶紧解释道:“你身体不好,真的得要赶紧休息好。这风扇今晚我都能做好,到时我还有事情跟你商量。是真有事情跟你商量。” 是晚,郁蓁果然做好了风扇。 郁蓁在沈昱面前展示一番,扯动留在线轴外面的绳子,线轴带动扇叶转了起来,顿时凉风习习,沈昱大是赞赏:“很是巧思,这个风扇赵德海必是喜欢的。你准备怎么卖?” 郁蓁笑眯了眼,又成功的运用了自己老本行,眼见着能成为生财之道,当然是足以让人高兴的。 郁蓁笑道:“我正找你商量呢。这个风扇我不打算一个个的卖,我准备直接将做法跟图纸直接卖给赵员外,你觉得如何?” 沈昱点头:“嗯,这个想法甚好。比一个个的做了卖好,不过,你是想要如何卖呢?” 郁蓁答道:“我想直接卖断。你看要多少价钱合适?” 沈昱微摇了摇头:“直接卖断不如跟人分红,这样,年年都有利。”郁蓁手头的这东西沈昱直觉可以做成大生意,届时那利润就不止一点了。 郁蓁听得眼眸一张,心里暗叹,沈昱可真是厉害,竟然连这都想到了。说实在的,郁蓁自觉要不是受了现代文明的熏陶,她未必能有沈昱想的这么周全。 郁蓁摇头:“跟人分红太麻烦,而且我还另有打算。现在,我们就直接卖断吧,你看如何?” 沈昱没有迟疑,看着郁蓁甚是温和道:“这是你的做出来的,你决定就好,我没有异议。” 跟沈昱商量事情就是这点好,从来都是提出自己的观点,从不强加劝解,郁蓁甚是高兴:“那好,那我们就直接卖了。我现在做的这风扇不过其中一种,还有好几个种类,都是可以卖的,这行情我不懂,你说,我们卖多少钱合适?” 沈昱稍一沉吟:“这东西别人如要仿制可难?” 郁蓁摇摇头:“不是很难。技术高超的木工师傅应该是可以仿制出来的,不过,要想做好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沈昱略一思索:“既如此,一种式样你要一百两银子。虽说可以仿制,但自己思索跟你亲自授业区别很大,有些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这东西赵德海拿去了,天然的占有优势。不过,也是因为能仿制,所以我们不能要价太过。我觉得一百两银子合适。” 沈昱说的有理有据,郁蓁连连点头:“嗯,我知道了。” 两人商议好后,郁蓁即刻将吊扇拿到了赵德海日常起居的花厅。听得消息的赵德海正等着呢。 将风扇牢牢的固定在赵德海日常坐的凉塌上方,郁蓁让赵福跟生财两个人扯着垂下来的麻绳,风扇呼呼的转了起来。凉风过处,身轻体爽。 赵德海好悬没蹦起来,双眼放光,大呼:“好,好好,这东西好哇。沈娘子,这东西多少钱?你出个价儿。” 很好,赵德海果然感兴趣。 郁蓁扬起大大的笑容,目光清然:“赵员外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将这东西的做法、图纸一并给到赵员外,且,目前这个只是吊扇,我还有其它的几种诸如壁扇、台扇、落地扇以及手持扇的风扇可做,尤其是手持扇更是可以做出各种受内宅女眷欢迎的式样。” “还有,眼前这个不过是个样品,还有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诸如外观、材质等等,我都可一一详细告知。有了这些个东西,相信以赵员外的财力手段,开个工坊,想必日后也是一条生财之道。” 赵德海大感兴趣的看着郁蓁喝了一声彩:“沈娘子果然了得,看得深远。不错,此物给我,我肯定是要将他发扬光大的。明人不说暗话,这风扇我是诚心想要。” “请问沈娘子,这东西你怎么卖?不如,我先开个价儿,沈娘子说还有几种式样,那就每种一百两,我一总都要了,如何?” 郁蓁笑了,这赵员外开的价跟沈昱预计的价钱竟然是相差不离的。 郁蓁含笑点头:“既然赵员外如此有诚意,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那小女子就斗胆开价了,赵员外说的每种一百两倒是不必,我只要每种五十两,五种式样的风扇,赵员外一总给二百五十两银子即可。” 此话一出,屋中之人大是意外,赵德海正要说话,郁蓁却是一摆手道:“赵员外无需客气。我说此话实不是跟赵员外客气。小女子之所以如此提议,实乃有事相求。” 赵德海看着郁蓁谨慎出声:“哦,不知沈娘子所求何事?” 郁蓁说出自己相求之事。 听完郁蓁所求之事,沈昱心头大震。 第15章 未雨绸缪 她在说什么? 她竟然在请赵德海帮忙,想要让他将自己举荐进松安府的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这可是松安府首屈一指的书院。 不,这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沈昱竟然可以这时候有机会进书院。 前世的他这时候...... 听完郁蓁说的要求,赵德海有点不相信耳朵般重复问道:“什么?沈娘子的意思是要我推荐沈公子进青山书院?” 郁蓁十分肯定的点头道:“是的,还请赵员外成全。” 郁蓁双目清晰郎然的看着赵德海:“这次只要赵员外帮我家小昱成功进入青山书院,小女子必定重重回报。实不相瞒,小女子手头还有几样东西,也许赵员外也用的上。” 商人向来讲究互惠互利,赵德海自然不会例外。 确定了郁蓁坚定想要沈昱进入青山书院的心思之后,赵德海不再迟疑的点了头:“行,实不相瞒,我跟青山书院的何万清何主祭相熟,我这就去信想求。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的,我只是帮忙举荐,成不成的另说。” 沈昱心神大震的回神时,郁蓁跟赵德海两人已经谈到了后续合作的问题上了。 只听郁蓁已经在跟赵德海说道:“赵员外是做粮食木材生意的,不管是清理还是运输这一块儿想来是十分吃力的。我这里有一些想法,应该是可以做出一些东西的。” “赵员外且请放心,这次无论成与不成,总归承了赵员外的情的,我一准将这些东西做出来......” 赵德海高兴的哈哈大笑:“好好,我自然是相信沈娘子的。沈娘子请放心,我这次必定全力以赴,定是不会让沈娘子失望的。” 沈昱静静的听着,黄琥珀眼渐渐的幽深莫测,长睫垂帘,遮住了眼里的光芒。 在赵德海还想跟郁蓁进一步探讨的时候,沈昱轻轻咳了起来。 听得沈昱这颇是有些气虚急促的咳嗽声,郁蓁赶紧打住话头,连忙走过来:“小昱,你可是难受的紧?” 沈昱微喘摆手:“没事,不用担心。” 看看沈昱这满脸青白的样子,怎不让人担心的,郁蓁再顾不上跟赵德海谈论那些个工具了,对赵德海歉意告辞。忙忙的推着沈昱回房。 回到前院,沈昱静静地看着郁蓁。一双黄琥珀眼耀如金芒:“你为何突然要我去上学?” 为何要让他上学? 郁蓁一时有些怔愣。 这个理由太多了,因为他是男主,他日后必定是不凡的。现在因为郁蓁的介入,已经改变了他的前面部分。 但郁蓁知道,沈昱最终必是会成就辉煌的。可按原书对主角磨练的惯性,那必是想要沈昱百炼成钢的,如果没有之前的磨练,这世界会不会自动生成其它的磨练?郁蓁不确定。 郁蓁也想过,不然,他们就在这偏僻乡村过过小富即安、悠然闲逸的生活。可是,她知道,不可能的。先不说她有无权力让沈昱平平淡淡过一生,单说沈昱这腥风血雨的体质注定了他的不平凡。 如果这里是一方世界,那么沈昱就是这世界的主角,他的轨迹不是那么轻易的可以改变。 即便不论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单说沈昱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不可能会平凡一生的。既然迟早都是要被卷入这诡谲波澜之中,被动被人推动,处处疲于抵挡。还不如早早做好准备,以最好的姿态进入朝堂。 必须要早点送沈昱去读书。原书中,沈昱天资聪慧,可惜却挫折太多,除了小时候被父祖教导着读过书,还没来得及正经进书院读书的,父祖都亡故了。接着他的炼狱开始,前期根本就没有机会进书院读书。 及致最后,沈昱也借由科考进入朝堂,可惜,他底子毕竟薄弱,只考了个三甲,得了个同进士。 科举也是有鄙视链的,同进士是会被士林瞧不起的。更因为提携他的人是个权监,他更是被骂成阉党。 哪怕后面他爬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诸如阉党、给如夫人洗脚的名声从来没有洗掉过。甚至由此更是给人攻讦他心狠手辣、学识不多的理由。鄙视到顶峰,沈昱简直就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带把儿权阉一般。 而眼下,如若他早点进入科场,日后想必能走的更顺一点。 这些话,郁蓁当然不能直接跟沈昱说,不过眼下,她也不用编造理由,现在她确实有个最为现实的理由。 郁蓁道:“小昱,我总觉的小河村不大适合我们居住。之前就不说了,就说自你出事之后,这短短时日,就有接连不断的事,你看看,光你出手都已经好几次了。” “小昱,我总觉得我们跟小河村犯冲。所以,要想过安宁日子,还是早脱离了那地方的好。不是么?” “当然,我们现在手头有钱了,原本直接在县城安家也可以的。但我想着,我们即便到县城,却还是在松安地界儿,我总觉得有些不大保险,所以还是走的远一点去东安府城的好。” “可是去东安府那是需要路引的,没有正经理由,我们一家也不好去。如果你读书,这个理由就足够正当,也足够有脸面。” “你天资聪颖,如若进学读书,日后定会不凡的。我们一家子妇孺还要靠你撑起来,俗话说的好士农工商,你要是读书了,怎么样身份都不一样,我们也有个保障不是?” 沈昱静静的听着郁蓁说话,良久,他轻轻道:“你希望我去读书?” 郁蓁肯定的点头:“当然啦。”他读书好了,日后进入朝堂起步就轻松了很多,也好免了那些士林的攻讦,届时他们也更安全些。何况眼下,沈昱身体虚弱,除了读书,也不好做其它,不如现在打好基础意图日后。 沈昱眼眸幽深,轻而定的点头:“好。” “不过,此事你没必要跟赵德海再做交易了,此事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我有办法进去书院......”一语未了,沈昱吐血晕了过去。 郁蓁大惊失色,沈昱这些天虽然虚弱,但这等吐血晕倒的现象还是很少见的。郁蓁大急,莫非是病情加重了? 郁蓁也不敢动他,见他一脸青灰的样子,轻轻的将手伸到他鼻息下,还好,还有气息。 郁蓁重重的吐了口气,拉开门出去叫了人。 赵福连忙的去找了郎中。 郁蓁回房守着沈昱。沈昱双目紧闭,一脸灰败。不过胸膛的起伏还是在告诉她,他现在还有气息。 这次,沈昱没有很快醒来,等到郎中来了,才被叫醒。 郎中见沈昱这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赶紧给他诊脉。 跟那次罗郎中诊脉的情形一样,郎中换了一手又一手,还是没诊出个所以然,就云里雾里说了一通,大意就是沈昱身体太虚所致。 好吧,还是这说法。郁蓁不甚惊讶。 郎中留了补气养血的方子走后,赵福让生财拿着方子去抓药,对沈昱二人道:“我让生财抓了药马上熬了,沈娘子不用担心,郎中都说没大碍,喝了补药就会好的。” 郁蓁连连致谢:“如此有劳赵管家了。” 生财很快熬了要药过来,郁蓁接了将药碗递了过去:“来,赶紧喝了。” 沈昱没接,摇头:“无用,不用喝了。” 郁蓁生气的一瞪眼:“有用无用,都熬好了,你喝了再说。怎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喝药还这么为难?” 郁蓁难得的一脸怒气,竟然出人意料的好看,俏丽灵动,沈昱眼眸微垂:“我真不是搪塞。我想我这病恐怕真不是药石可以治的。” 通过这段时间的几件事,沈昱觉得他大概找到身体虚弱的原因了。 第16章 劫数 一听这话,郁蓁瞪圆了眼:“为何这么讲?” 沈昱却是没有再回答,而是接了药一口闷了,郁蓁塞了一个蜜饯到他嘴里,见他仿似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一般,也不打算再追问了。 正准备洗漱歇下的时候,沈昱却是开口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现今身体这状况,实在抱歉。” 沈昱觉得他大概找到身体虚弱的原因了。 通过这几次事情,沈昱发现,每当他一动用原本他在这个世界未知的消息时,他就会吐血晕倒。但他运用他在这时已知的消息却是无事,比如,对付孙癞子,帮屠勇娶亲,这些他运用他这时本身已知的消息来做的事情,就没有什么问题。 如此看来,他不可以轻易运用重生得来的未知消息。他现在的身体告诉他,运用的越多对他越不利。 沈昱给自己道辛苦了,郁蓁心头大松,这些天的努力终是被他看到了。 郁蓁轻吐了口气:“你不用抱歉,我做这些,乃是应当。”现在她跟沈昱算是合作伙伴,既然是合作,那就要拿出诚意来。 沈昱没有就此问题跟郁蓁争论下去,道了辛苦之后,沈昱话题一转:“你会的东西很多,也很实用,不过,却是不能过多运用,尤其是对赵德海这等生意人。多了,恐对你不利。” 这赵德海看似一脸笑意,和善的很,但实际上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老狐狸,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像他这种从生意场上拼出来的人,从来都是只重利弊的,现在郁蓁对他有用,能为他带来财富,当然可以友善对之。可一旦起了冲突,是绝不会下手留情的。 郁蓁现今这些技能,好的时候自然是生钱利器,但不好的时候,恐怕就是致命的攻讦借口。现在他的力量还不足,用的多了恐怕多生事端,至少现在郁蓁还不能用的太多。 沈昱的顾虑郁蓁明了,她一脸心有灵犀的对沈昱道:“嗯,你放心,我没那么傻。现在我们还太弱了,拿出太好的东西恐怕真会要命的。所以,我现在给赵德海的都是一些实用而不甚有威胁的东西。你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郁蓁俏皮的对沈昱眨了眨眼。 沈昱瞬时暗自吸了一口倒气,这样子的她可真是好看的紧。 沈昱轻咳一声:“睡吧。明日恐怕还有的忙的。” 郁蓁点头:“是的呢。先歇息吧。” 第二日起床,郁蓁就忙忙的教徒弟去了。答应给赵德海的风扇要赶紧教会,速度快点,赵德海还能趁着这夏天赚上一笔的。 郁蓁兢兢业业,丝毫不藏私的教 几日,这赵家的工匠也是挑了又挑的,学起来也很快,郁蓁教的倒也挺愉快的。毕竟学生聪慧好学,一点就通,哪个做师傅的都很高兴。 如此半个月过去,郁蓁将几种风扇全部教了出去,图纸也一并缴纳了。 尤其是手持风扇,差点让郁蓁设计出了花儿来,各种形式不一的款式,各种材质,其中不乏名贵木材,什么红木、楠木的,还有花纹图案,雕刻造型,不一而足。赵德海看着这些个东西,日日笑哈哈的,这都是钱啊。 赵德海很是为跟郁蓁做成的这笔生意感到满意,也更是卖力的想要促成沈昱进青山书院读书之事。 毕竟沈娘子可是答应过他,这事儿要是成了,她还有好东西要给他的。 教的告一段落,东安府那边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左右等着无事,郁蓁打听了这城里有名的医馆,推着沈昱出去找郎中再看看。沈昱现在身体仍然不大好的很。 上次跟他谈话,沈昱说他大概知道了原因,说日后注意就是了。这些天他确实没有再吐血的,可是身体仍然日渐虚弱。 郁蓁也多有猜测,但到底不甚放心。也许多几个郎中看看会有不同? 可惜,看过之后,还是如之前的郎中所说,看不出所以然。 对此结果,因为有心理预期,郁蓁倒也没有失望。也许,正如沈昱所说的,他这病跟身体本身没有关系,说不定是什么玄之又玄的原因造成的。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不深究了。 两人从医馆出来,看看天色尚早,今天刚好是个集日,街上甚是热闹。郁蓁干脆提议:“难得出来一趟,不如逛逛再回去吧。”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古色古香的街道集市。 见郁蓁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沈昱含笑点头:“好,我们逛逛再回去。” 两人逛了一阵子,郁蓁左右看着,看这里买鸡,那里卖鸭,还有杂耍的,还有摆摊卖小吃的各种想起混杂,叫卖声此起彼伏,郁蓁兴致盎然的看了一阵子,街道不大,很快也就逛的差不多。 郁蓁逛了有阵子有些饿了,刚才路边摊的东西她看着还好,到底却没下手买,总觉得沈昱这种仪表不凡的人物在蹲在路边这里吃饭,总感觉很违和。 郁蓁对沈昱道:“逛了这么久,也累了,我们找个地儿去吃饭吧。这县城你比我熟,你可有介绍的?” 问完,郁蓁有些许后悔,嘴太快了。这县城恐怕沈昱也是不熟的。即便是原书中,这县城给他的感觉想来也不是多美妙的。 沈昱却是没有丝毫异样,很快的点头:“嗯,我知道有一家包子铺的包子不错,我带你去。” 沈昱将郁蓁带了过去。 看到他俩,卖包子的老板娘一脸慈和的问道:“要几个?” 这蔡大娘还是老样子,沈昱眉目温和的道:“五个。” 沈昱拿着包子掰开,里面是满满的豆腐粉条,很香,很有嚼劲儿,跟记忆中味道一样。这可是当年那段艰难的岁月里为数不多的美味。 每每饿极了来到这里,蔡大娘总是会满脸怜惜的塞两个包子到他手里:“可怜见儿,赶紧吃吧。” 包子铺?郁蓁恍然记起,原书中仿佛有这个情节呢。好像沈昱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时候,给一个包子铺老板千两银子,莫非就是这个蔡家包子铺? 这可真是有缘。 有缘的郁蓁立马将笼屉里剩余的包子全买了,买完也好让老板关门歇息的,做包子很是累人的。 郁蓁将包着包子的荷叶包放到沈昱怀里,然后推起车慢悠悠的往赵宅走去。 走到一处拐角处,这里有好几个叫花子,郁蓁从荷叶包里拿了包子分了起来。 这群乞丐见有吃的,一窝蜂的都挤了过来。 大家都在抢包子,唯独一个老年乞丐端坐不动。郁蓁怜悯的看了眼,估计是腿脚不好,抢不动了。 郁蓁特意留了几个包子放到他面前的破碗里。 那乞丐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这包子老夫吃着恐怕烫嘴啊。” 他这一眼让郁蓁大吃一惊,这乞丐满眼白障,这分明是个瞎子。郁蓁心里不忍,这也太可怜了。郁蓁想想又拿了一把钱放到他碗里。 谁知那老乞丐却道:“ 莫害我,莫害我,老夫算卦从不收两次钱,方才那包子已经够了,这钱你拿回去。” 郁蓁大奇:“老先生,这钱是我送你的,我没有要算卦。” 那老乞丐却是连连摆手:“拿回去,拿回去。” 见这老乞丐一脸的你给这钱就是要害我的意思,郁蓁惊奇之余也很好奇,笑道:“那老先生就算两卦好了。” 老乞丐叹口气,煞有介事的屈指一番:“罢了,看来今日是免不过了。” 只见这老乞丐翻着白眼对郁蓁道:“你此身非彼身,一生气运尽皆借于人身,只有趟过两次劫难方可真正立身。在此之前,你不可轻易离开借气运之人。” 沈昱眼眸一变,瞬时犀利如刀。 郁蓁更是心头砰砰乱跳。天,今天真是遇到高人了? 可还不待她多问的,只见这老乞丐又对着沈昱的方向道:“这位公子乃是有大气运之人,可是却满身血气弥漫,原本不是长寿之像。不过,现有外力使然,如能撑过大劫,当是能富贵长寿以及的。” 沈昱冷哼一声:“那你且说说我的劫数是什么?” 沈昱浑身散发出骇人之气,老乞丐却是一点没感觉到一般:“你的劫数就在眼前。” 老乞丐说完立马拿起破碗就走,仿佛后面有鬼撵他一般。 老乞丐腿脚甚是的利索的很快走得没影,就余沈昱跟郁蓁二人面面相觑。 不知沈昱是作何想法,反正郁蓁现在是震惊不已,这个老乞丐太厉害了,说的可不是么?自己此身非彼身,现在不就在依附有大气运的人。 他前面说的这么准,那他说自己还有三次劫数,那是什么?还有,他说沈昱不是长寿之像,莫非原书中沈昱还早死了?郁蓁有些后悔自己当日没有将此书看完。 “走吧,不过是一些江湖骗子的危言耸听,无需在意。”沈昱打断了郁蓁的沉思。 郁蓁忙忙点头,推着他赶紧走。这事儿一打岔,郁蓁也是无心再逛了,推着沈昱回了赵家。 不过,一回到赵家却是有个好消息等着的。 二人一进门就被生财请到了花厅,赵德海乐呵呵的对他们道:“东安府那边来消息。何主祭给了回信,答应了举荐沈公子进青山书院。这是举荐信。” 郁蓁接过信,大是高兴:“辛苦赵员外了。” 赵德海一摆手:“这不值当什么。不过,何主祭的意思是沈公子入学虽不用考试,但每年却是要另外缴上二十两银子的学费的。” 哦,原来是自费生。郁蓁明白了,罢了,不管是否自费,能上就行,郁蓁连连笑着道谢。 既然赵德海兑现了他的承诺,郁蓁自然也该是要好好的实现自己的诺言。 郁蓁按照先前的约定,又给赵得海做出了三轮车,还有分离粮食里杂物的风车,这些做好后,郁蓁又将图纸,还有做法,一一的教给了赵德海的人。 看着这些东西,赵德海高兴的快升天了,先前那些个风扇说来不过消遣之物,眼下这几样东西,那实用价值就大很多。 尤其是沈娘子做出的这车粮食的风车,对农人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这用的人必定多,他赵德海除了能赚一笔银子而外,说不得还能得大大的名声,改进农具,这得多大的名声。 看到这样子巧手巧思的郁蓁,赵德海都不想放人走了,哈哈笑道:“沈娘子真是巧手。我看沈娘子不如就留在我这里,我以西席之礼相待,日后沈娘子一家的一切用度我赵某人都包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日常酬金。沈娘子放心,沈娘子日后如还有巧思,我另有银子酬谢。” 郁蓁笑言婉拒:“赵员外厚爱,小女子感激不尽。我才疏学浅,这些个东西已经掏空了底子了,暂时恐怕没有什么好想法了,日后如有缘,我再登门叨扰。” “我们叨扰了这些时日,实在过意不去,家里还有两个小妹,该是要回家了。今日就一并向赵员外请辞了。” 这话是真的,家里还有两个小姑娘要照顾,而且青山书院春季开学,也要赶紧回去整理一番,届时好举家迁往东安府。 赵德海挽留一阵,见沈昱二人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强求,只得哈哈笑着放人:“沈公子、沈娘子这些时日辛苦了,来日方长,既然二位有事,我也不好再多加挽留的。” “二位要走了,我也不能赖账,沈娘子做的三轮车跟风车,一如我们先前讲好的,一样二百两,再有一百两,是我给二位的程仪,总共五百两银子,还请沈娘子笑纳。” 赵德海递了五百两大通钱庄的银票,这大通钱庄乃是大梁朝最大的钱庄,他们家的银票,从来都是可以全国通兑,很是硬通。 郁蓁接过了四百两,另外一百两却是退了回去:“赵员外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无功不受禄,做工具的钱已经给过了,怎能收两遍钱的。这一百两赵员外请收回吧。”自己跟赵家一直都是银货两讫,不能平白收人如此大礼,这世上最难欠的就是人情。 赵德海再三相劝,见郁蓁甚是坚决,沈昱也是一脸赞同沈娘子的样子,只得作罢。 不过,赵德海很会做人,这一百两银子没有给出去,但走的时候,还是给郁蓁二人塞了不少东西,从布匹到吃食,塞了满满一背篼,让人好生送了沈昱二人回家。 看到大哥大姐回来,沈晴沈兰两姐妹欢叫着迎了过来。 一通安顿过后,又给了厚厚的赏钱将赵家人送走后,郁蓁开始清点这次带回来的家当。 这次进城收获颇丰,除了大头的六百五十多两银子而外,其他的诸如布匹、吃食的不少。 现在手头有钱,缸里有粮,日子渐渐步入正轨了,郁蓁也轻松了不少,可惜,就是沈昱的身体还是比较虚弱,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也并未有恶化。 转眼七月十五中元节,这日,不知怎的,郁蓁颇是有些心神不宁。想起那天那老道的絮叨,郁蓁很是有些心惊,那老道说沈昱的劫数就在眼前,不会就是现在吧? 第17章 渡过 是夜,毫无预兆之下,郁蓁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瞬时感觉身上一轻,有种醍醐灌顶之感。这感觉很玄,转瞬即逝,但是,郁蓁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好像去掉了一层枷锁,对这世界的感知感觉更紧实了一般。 不用多加怀疑,郁蓁知道,这对自己是好事。 可是,转头看着沈昱,郁蓁却是心一沉,沈昱又毫无预警的吐血了,这次不同于以往,来势凶猛,但沈昱却是没有晕阙过去。 单看他的神情,已经痛楚以及,脸色灰败的仿佛人会随时消散一般。 郁蓁吓的赶紧抱住他。这一抱却是让郁蓁大吃一惊,沈昱身上仿佛有外力加诸于身一般,这感觉很强烈,强烈的郁蓁都有所感。 感觉到郁蓁的体温,沈昱无意识的紧紧靠了过来。 郁蓁敏锐的察觉到沈昱靠过来后,他的身体仿佛平缓了好多。郁蓁心里一喜,莫非自己的体温可以缓解他的病痛? 郁蓁不敢动弹,使劲抱住沈昱静静的趟在那里,心里不断的祈祷。如若这就是那老乞丐所说的劫数,沈昱可一定得要熬过去。 郁蓁紧紧的抱着沈昱,仿佛过了很久,沈昱渐渐平静了下来,但看人却是已经晕了过去。郁蓁再三确认,只是晕了过去,方才放心的靠着休息一下。 沈昱睁开眼,眼眸幽深的看着一旁睡的晕沉的郁蓁。又是她在身边。自自己重生以来,仿佛每次睁开眼看到的都是她。奇怪的是,从来都很警惕身边有人的他,竟然莫名的有丝安心。 心里有事儿,也没睡实,眯了一会儿,仿佛感觉到身边有动静,郁蓁迅速醒了过来。一睁眼,对上的就是一双漂亮的黄琥珀眼。 郁蓁惊喜的起身,伸手试了试沈昱额头。沈昱任由这一抹温热落在额头,没有闪躲。 郁蓁轻吁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烧。再看神情,跟平日无异。 郁蓁想着昨日他发病的样子,放心不下的问道:“你可还好?” 沈昱点点头:“还好。”为证明自己还好,沈昱缓缓起身。 不过,刚刚一动,他却是微不可见的顿了顿。察觉到他的异样,郁蓁赶忙问道:“怎么了,可有不适。” 沈昱皱眉感受了下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觉得背上仿佛有点不舒服。” 郁蓁猛然想到了他昨日发病时的样子,立马伸手扯他的衣衫:“我看看。” 沈昱瞬时往后撤了撤,却是被郁蓁拉住了衣襟:“别动,让我看看。” 沈昱浑身僵硬的不能动弹,由着郁蓁动作。 掀开沈昱的衣服,郁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沈昱背部竟然有一条条的痕迹,这明显就是鞭打的痕迹。这鞭痕鞭鞭深入骨肉。 郁蓁一时心里惊涛骇浪。 见郁蓁不动,沈昱神色沉稳的问了:“怎么了?” 郁蓁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你背上仿佛有鞭痕,一共七条。” 闻言,沈昱没有震惊,因为他迅速想到了昨晚那突如其来的雷击感觉。 郁蓁说完,颇是有些恨恨的道:“不行,你这病的太蹊跷了,我们得找到原因根治才好。” 沈昱微微点头,声音沉沉:“确实该找到原因。”自己重来一世,当是不同。总不能莫名其妙的被困在这孱弱的身体里吧。 这次的感觉跟之前他擅自动用未知还多有不同,昨日那种雷击的感觉让他感受到了深入灵魂的击打,这不是一般的惩戒,完全就是想要他死的感觉。莫非,自己的存在就这么的不容于世? 呵,不让他活,他偏要活的好好儿的。 沈昱活的很努力,一腔心思仿佛跟老天怼上了一样。 这次沈昱真如那老乞丐所说,遇到了劫数一般。第二日晚、第三日晚,连着四次发病,一次比一次更凶猛。 郁蓁看得甚是心惊,看着沈昱这气若游丝的样子,真是担心他挺不过去。 第四次,沈昱又挺了过来。郁蓁数过他背上的鞭痕,已经是二十八条了。 沈昱冷哼道:“哼,还挺有规律的。”每次七条,不多不少。 沈昱连着四次挺了过来,虽然身体受的吃亏很大,但精神头仿佛却好了一些一般,郁蓁信心大增。看来,沈昱必是能挺过这一关的。行,都已经到这一步了,那就看谁撑过谁。 郁蓁心气十足的起身做饭。沈昱在熬关头,那自己就做好后勤,一日三餐要让沈昱吃好喝好,吃的好了,才有力气抵挡不是。 转眼过去了六日,今日是第七天,郁蓁更是用心的杀鸡宰鸭,炖汤炒菜,务必要沈昱吃好修养好。 是夜,郁蓁精神奕奕的等着。 沈昱也是全神以对。果然,又来了。 这次格外凶猛,郁蓁都感觉到了那汹汹之势,大有一种今日不死不休之势。郁蓁紧紧的抱住沈昱,试图帮助沈昱分担一点。 天空响起了雷声,来势汹汹,一声接一声的砸了过来,紧贴着屋子,仿佛随时要进屋一般。 这种仿佛劈开天地一般的惊雷,让万物都为之颤动。 沈昱的眼神亮的惊人。 突然,雷声停了,一切烟消云散。 郁蓁惊喜的发现,沈昱这次没有晕倒,甚是气色出乎意料的好。 郁蓁大喜抱住沈昱:“小昱,你没事,太好了。”郁蓁直觉沈昱挺过来了。 沈昱迟疑的伸出双臂缓缓的扣住郁蓁轻轻拍了拍她:“嗯,我没事。” 一夜好睡,翌日起床,郁蓁迫不及待的查看沈昱的状况,欣喜不已,沈昱整个人气色红润了不少,除了腿还未有痊愈而外,其它都还算是不错,这可真是好事一桩。 郁蓁心情飞扬,起身给大家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庆祝过后,就要去找罗郎中,还特意对沈昱解释道:“我去找罗郎中过来给你把把脉,另外再将上次轮椅的一半钱给他。”本来回来就该给的,可是一直被事情耽误了,今日就便兑现承诺。 沈昱没有阻拦:“该当如此。” 罗郎中来了,把过脉像之后,看看沈昱的气色,大是欣慰:“你的身体没问题。腿骨长的也正,再将养些时日,也可以下地走动了。” 很好,果然无事。郁蓁心定了。 不过,是晚,郁蓁还是心有忐忑的等待着,看看是否会又如前几日一般。等了许久,一切如常,没有再来,郁蓁放心的睡下,看来,这劫数应该是过了。 劫数是过了,但郁蓁总是感觉事情仿佛没有过去。看来,正如沈昱所说,该是要找到原因才好。找到原因才好规避跟应对。 不过,此事一时也急不来,眼下,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郁蓁跟沈昱商量好,待沈昱的腿好了,他们就去东安府城,早点去寻摸到住处,也好为明年开春进书院做准备。 郁蓁由此还专门又进了一次松安县城,去取上次他们订做的衣服。要去府城,该是要置办几身像样的衣裳才是。 郁蓁在去取衣衫之前,还特意去上次他们遇到老乞丐的地方转悠了好久,可惜没有找到人,只得遗憾而去。 而此时的小河村却是热闹的很,去府城的齐家有人回来了,回来的是齐家户主齐无伦,他是回来给齐立春立衣冠冢的。 齐五伦这次回来很风光,一身绸缎衣裳,后面还跟了几个衣衫光鲜的从人模样的人。 只见他嘴里沉痛但面色却甚是春风得意的对小河村人说着他家老大齐立春在外不幸遇难了,连尸骨都没留下,他回来立个衣冠冢以慰他在天之灵。 说完沉痛之事,齐五伦又说,他们一家遇到了贵人,这衣冠冢立了之后,他就要走,日后就在城里享福,再不会回这小河村了。 沈昱冷冷的看着齐五伦做戏。齐立春死了,这死的时间真是凑巧,七月十五。 郁蓁回来,听说齐五伦立衣冠冢的事情很是唏嘘了一阵,更是为齐五伦的狠毒咋舌,虎毒不食子的说法在齐五伦两口子这里根本不存在。 见郁蓁唏嘘,沈昱眼眸幽暗:“你可是不忍心?觉得我太过了?” 郁蓁连忙摇头:“我没有那么不知所谓,你救了我,我还怪你?他如果不动歪心思也不会如此,你不过也是以牙还牙。此乃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沈昱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来了这些许时日,日子终是能慢慢安定下来了,郁蓁也忙忙的为去东安府做准备。 第18章 碰瓷 现在郁蓁在小河村出入自在了许多。齐家人都走了,其他一些不怀好意的混混在屠家人放话过后都老实了很多,至少现在郁蓁进进出出再是没人敢围过来说瞎话的。 如此,也算是方便了郁蓁的进出,进山什么的也少了很多忌惮。 这些时日,郁蓁频繁进山,一个是为了给沈昱采草药外敷腿,另一个也是想看看这山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之类的。 既然决定了去东安府城,那就必要做好准备。 沈昱这次去东安府读书,少说也得三五年往上的,因此,这银钱上一定要计划好,光有赵德海那里得来的几百两银子还是让人不踏实,最好是能多多的积攒银钱才让人安心的。 沈昱的身体现在较之前好很多了,但仿似还是有病弱之态,得要好好养着,这也是需要银钱的。 可惜的是,郁蓁跑了好些时日也没什么大发现,想要在山里赚钱的心只得慢慢放下。 罢了,目前除了银钱而外,最为重要的就是把沈昱的腿给他搞好。 郁蓁反复检查过后,确定是可以拆掉下地走路了,不然,时间久了,真怕他肌肉萎缩的太狠,到时再下地那就遭大罪了。 这日一大早,郁蓁将沈昱的夹板给拆了,伤腿恢复的不错,就是肌肉有些僵硬。 郁蓁伸出手去,仔细的探查了一遍,说道:“还好,皮肤肌理都没有什么损伤,我给你按按,好让你下地时的痛稍稍缓解缓解。”这拆夹板初次下地会很痛的。 温热的手掌在腿上滑动,沈昱浑身僵硬了起来,终是忍不住强硬拒绝:“不用按了,我自己来。痛就痛吧,总归是要来这一遭的。” 沈昱边说边坚决起身,踩在地上的瞬间,沈昱闷哼一声,很痛,脚上腿上的筋骨突然间像是被崩到极致然后突然弹开,真是断裂般的剧痛。沈昱咬牙坚持探出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沈昱走的都很艰难,郁蓁小心在旁看护,生怕他一不小心再跌倒了。 沈昱毅力惊人,一刻钟过后,见沈昱还是满头大汗不带停歇的走着,郁蓁终是强力镇压了:“刚刚下地,不可走的过猛,以免伤了筋骨,赶紧坐下歇息,过一会儿再走。慢慢来,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 沈昱没有逞强,听话的坐了下来。 郁蓁又要给他按摩,沈昱嘴角动了几下,终是狠心拒绝了:“不必了,还是我自己走动的好。” 见沈昱极力拒绝,郁蓁也不再强求,起身找了东西出门:“我去采点草药回来。”夹板虽然拆了,但外敷的草药不能断,一定要做好护理,不然恐怕容易留下后遗症。 这山里的草药不少,治疗接骨损伤外敷的草药也不少,不说随处可见,但也算是好找。郁蓁没有走多远,就采的差不多了,看看天色尚早,郁蓁决定往里再走走,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好发现。 郁蓁走了一阵子,走到一个巨大的深沟前面站定了。她有点犹豫,这深沟仿似是一坐分界线一般,这边山林阳光还能照进来,可深沟里阳光根本透不进去,对面也是遮天蔽日的树林藤蔓。 郁蓁从未进过沟里到过对面。犹豫了稍许,郁蓁决定还是不冒险了。 郁蓁转身抬脚走人,一不小心踢掉了一块石头,谁知那边的泥土很是松软,就这一下,扑簌簌的下去了好一片泥沙石头什么的,寂静的山林瞬时有了响动,声音杂乱了起来。 倏然,郁蓁顿住了脚,好像仿似有人声? 郁蓁侧耳细听,“有人吗?救命。” 真的有人声。郁蓁忙忙小心的顺着小径往沟里走去。循着声音,很快就看到了一个人倒伏在沟边。 这还是个熟人。 郁蓁看着他颇是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这是那天他们在松安城遇到的老乞丐了。 郁蓁查看了下他的情状,原来是被毒蛇咬了。看看这老乞丐的样子,已然中毒颇深了,他能撑到现在也是了得。 得要赶紧给他解毒。不过,郁蓁也不慌乱,这世间万物从来是相生相克的,有毒蛇就有解毒的东西。郁蓁飞速的寻找起来,果然在水沟不远处就有一棵七叶一枝花,郁蓁连忙刨了出来洗净砸碎给他敷上。 看看这家伙中毒的时间仿佛久了一点,为免不保险,郁蓁又走的稍远点去找了一棵回来。 回来,老乞丐已然半坐了起来。 ‘看到’郁蓁来了,老乞丐颇是有种命中注定般的叹了口气:“老夫终究还是欠了你人情。” 郁蓁看着他颇是没好气的揶揄道:“哟,你还记得我。看来,还真是看的挺准的。你不是很会算么?怎么没算到今日你自己有难啊。” 老乞丐仿佛没听出来郁蓁的揶揄一般,很是认真的答道:“我们从来都是算人不算己的。不过,老夫确实有所感应,专门躲这山里来,却还是没有躲过。” 郁蓁挑眉:“你们修道之人不是从来都是万事随缘,一切皆有天定的,你还躲什么?” 老乞丐大是摇头:“非也,非也,万事随缘那也不是引颈就戮。何况老夫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怎可轻易抛了这肉身。” 郁蓁轻哼一声:“罢了,我也不跟说这个了,实不相瞒,你上次说的还挺准的,过后我还专门去找过你,可惜没找到。今儿个遇见了,刚好解惑。” 郁蓁说的理直气壮,自己上次不过给了几个馒头一把铜钱,这老乞丐都说不欠人情的,今日自己这救命之恩,这情可大了去了,不怕这老道不说。 老乞丐闻言道:“老夫从不欠人因果,你今日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该还你一次才能了了这因果。不过,你可想好了,老夫要是答了你这问题,今日咱们可就两不相欠了。” 闻听此言,郁蓁顿时警觉了起来:“等等,这问题也算你报恩?那如果我不问呢?你准备如何报?” 老乞丐道:“救命之恩,自当是救命以报的。” 郁蓁立马道:“那算了,我不问了,先记着。”这个还是留着以后救命的好。 老乞丐递了个黄纸包给她:“此物可抵的救命之恩,日后如有难,可以拿出来用。只有一次。” 能救命啊。郁蓁连忙接过来妥当收好,想想又问道:“说来,我跟老先生也是有缘,见了几次面都不知先生名讳,真是不该。敢问先生名讳?”既然是能救命的人,怎能没名没姓的?问名字总不会还要什么因果偿还吧? 郁蓁准备了一肚子话准备说服这老道。 好在,这次老道没有推脱直接答了:“老夫名守静。” “守静?”郁蓁心里嘀咕,怎么看着一点也不守静呢。 两人这一耽搁,眼见着日头不高了,郁蓁道:“罢了,有什么我们出去再说吧。天晚了在这里不安全,我带你出去。” 守静道人道:“你自走你的,不用管老夫。老夫不能欠你因果。”刚还完又欠,那怎可以? 郁蓁不动,那老头儿也不动,两人僵持了一阵子。 郁蓁重重的吐了口气,这老头儿还真是倔,可也不能将人就这样扔在山里,他还有伤呢。罢了,不是守规矩么?那就让他守吧。 郁蓁动了,一把将半坐的老头儿推倒,然后立马扶起来:“走吧,我刚才不小心绊倒了你,欠了你因果,我现在扶你出去。” 守静老道...... 郁蓁一路将老道扶出山里。 刚一出山,老头儿就不干了:“你我因果已了,老夫就此别过。” 郁蓁不理,掐住他的脉门不放:“老先生,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既没有说明要我如何偿还因果,如何偿还自然是由我说了算的。我觉得就这样还不足以偿还我欠的债,我决定邀请你去我家好好歇息一番才算是了了这债。老先生你说是吧?” 遇到这种强加偿还的,守静无言以对。 郁蓁将守静老道一路往沈家院子搀来。远远的,沈昱迎了过来,眼含厉色的看着老道问郁蓁道:“怎么回事?” 郁蓁笑眯眯的道:“这是守静道长。我今儿个欠了守静道长的因果,所以邀请来家歇息一二以作偿还。” 沈昱一双眼睛看着老道幽幽暗暗,转身道:“请。”刚好他有问题要问。 进到家门,沈晴端了茶过来请老道喝,自然被坚决拒绝了。 郁蓁好笑的对沈晴道:“罢了,我来吧。”沈晴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将茶端了回去,郁蓁接过递了过去,老道接了。 沈昱看得莫名,挑眉看向郁蓁,郁蓁快速的将在山里的事情跟沈昱讲了一遍。 听完,沈昱嘴唇勾起,看来,今日可以解开些许疑惑了。郁蓁没问出来的,他来问。 沈昱转身走开,郁蓁极力的找话题跟老道说话,可守静嘴巴闭的跟个蚌壳一样死都不开口。 郁蓁叹口气:“我说守静道长,你这不欠人因果的规矩未免守的太死了,你在外不是乞丐么?都是别人给点东西你都要偿还,你还的过来么?” 守静轻哼一声:“老道那是修行,一般人那是老道给他们积福,只有你们这种的老道才能欠......唔唔”老道嘴里被塞了东西,接着一个不察,怀里也被人扔了东西。 “你现在受了我的馒头跟银子,所以,我要你偿还我的因果。老道你可愿意?”耳边响起了沈昱清清淡淡的声音。 守静道人......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处处被人碰瓷。 守静也识时务,眼前这人可不是自己能赖的,即便他愿意背负因果不偿还,他敢肯定这沈昱必定还有更狠的让自己欠他的手段。罢了,他们要问,就说说吧。 守静对郁蓁道:“我欠的他的,就只给他说。其他人等回避吧。” 郁蓁带着沈晴两姐妹避了开去。 沈昱问道:“你上次说的劫数是怎么回事?” 守静答道:“世间万物一饮一啄,得了什么就还什么。这姑娘的身子按命理早该死了,可她被你强行改了方向留了下来。自然要受到天惩。” “先前你身体虚弱不堪,这实际上就是给你告诫。告诫说明事情还可以挽回。当事情到了改无可改的时候,你自然是要受天罚的。说白了,就是一命换一命。你能撑过来,也实是大气运加身......这次过后,她还有一次大劫......” 老道走了。郁蓁赶紧问沈昱道:“守静道长说了什么?” 沈昱一脸淡然无事的看着郁蓁道:“他说这小河村于我们的气运有碍,让我们去一个离这儿远点且从未去过的地方会更好。” 郁蓁拊掌大笑,这可真是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管原书还是现实,沈昱也好原身也好,苦难的源头都是这小河村,所以,郁蓁就特意挑了个原书中沈昱前期并未有去过的东安府。 郁蓁重重点头:“那好,我们尽快启去东安府。” 八月二十,是个良辰吉日,沈昱一家启程出门。 第19章 不巧,好巧 这次出门,郁蓁他们可谓是轻车简从,除了必备的日用之物而外,其它东西基本没有。饶是如此,也是大包小包的东西不少。就连六岁的沈兰背上也背了一个小包袱。 这也没办法,这时节出门,被褥都是要自带的,东西自然不少。 沈昱腿脚刚好,不能长途跋涉,此去东安府路途要远,走旱路太累人,郁蓁决定走水路。可他们松安县没有码头,要先去隔壁紫水县坐船。 从松安县去紫水县又是一天的路程,不过,好在两县之间有牛车可以走的官道。郁蓁花大价钱租了一辆牛车往紫水县去。 早上半夜就出发,颠簸了一天,紧赶慢赶,终于傍晚时分赶到了紫水县。就近找了个客栈住下,准备明日一早再去找船只。 连着赶路了两天,路上都没吃好。郁蓁也不吝啬钱,洗漱过后,要了一锅莲藕炖猪蹄,又要了几个羊肉火烧,这样一来,菜有了,汤有了,饭也有了,可以好好的吃一顿了。 郁蓁跟沈昱还好些,这两天赶路可是把沈晴小姐妹俩累了个够呛,现在看到这喷香的猪蹄,就是一向表现的小大人般的沈晴都是双眼发光,忍不住了。沈兰更不用说了,口水都快滴下来一般。 郁蓁看的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看把这俩孩子给馋的。郁蓁赶紧忙忙的给她们一人捞了一碗:“来,赶紧吃吧。”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俩孩子现在跟郁蓁亲多了,再没有之前那么的怕她了。见郁蓁递了碗过来,立马捧过碗来大吃了起来。 看着妹妹们一派天真,现在的她们还没有掉入泥潭,稚嫩的脸上满是纯真可爱,再不是他前世最后见到的艳丽婉约,这才是她们该有的样子。这也是他梦寐以求的样子。沈昱垂眸,长长的眼睫掩下了眼里的情绪。 见沈昱坐着不动,郁蓁连忙给他舀了一碗推过去:“赶紧吃吧,明日还有的忙呢。”赶路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一件挺累人的事儿。 沈昱眼眸一换,瞬时掩去深幽之色,接过碗吃了起来。 寂寂饭毕,一行人洗漱过后上床歇息。 一夜香甜,第二日一大早,郁蓁一行就起床出门,往紫水码头走去。 紫水码头是临近三个县唯一的一个码头,几个县的集散地自然是很热闹的,在码头处更是形成了一条甚是热闹的商业街,店铺林立,货栈、酒店、饭店各种商铺鳞次栉比。 郁蓁饶有兴味儿的边走边看,不过她注意最多的还是货栈,这里上船的大多是各种山货,卸船的大多是粮食跟布匹盐巴什么的,看来,还真是各取所需。 郁蓁一路走一路看,时不时的还去问问价钱,开始,沈昱还以为郁蓁只是对这个感兴趣,眼见着郁蓁问了一路,沈昱猜到了郁蓁的意图,在她又问了一家货物的价钱之后,沈昱拦住了她:“如果不买不要再问了。这里的买卖都是拉帮结派,已然各自为政,外人想要介入很难的。” 郁蓁遗憾的叹气:“我看这些生意好像还挺好的,想着看以后有机会了是不是能分一杯羹的。” 沈昱笑着摇头:“在这里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各路神仙你都得打点好才是,否则很难做起来的。”尤其是这码头生意,其实大多都是帮派创立的,灰色地带甚多,也相对危险。 这个道理郁蓁也懂,也是,就是现代,要想介入一门生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的。郁蓁遗憾作罢。 见郁蓁一脸遗憾,沈昱默了默,终是开口宽慰道:“不过,也不用着急的,左右知道了价钱,我们日后去东安府也可以参照一二。” 郁蓁瞬时又扬起了笑容:“也是,这也不算是做无用功。” 见郁蓁又是一脸明媚笑容,沈昱的嘴角轻轻的扬了起来。 郁蓁这边跟沈昱两人说的热闹,沈晴两姐妹也甚是兴奋。长这么大第一次逛这种大市,快活的跑前跑后,兴奋的东看西看个不停。 看着俩孩子兴奋的样子,郁蓁也是大方的掏了银子给她们买了不少看中的小吃食,什么桂花糕,米浆馍,罐罐肉什么的,把俩孩子给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走到租船的牙行的时候,两人都吃了个肚儿圆。 跟沈昱走进牙行,打听了一下船只的情况。现在没船。 现在秋高气爽正是出行的好时节,出行的人不少,用船的自然就多,此去东安府少说七八天的路程,不是天天有船的,现在差不多一旬发一次,郁蓁他们刚好错过了时间,估摸着要在这里等上十来天才能走的。打听了几家都是这样。 郁蓁颇是有些无奈:“看来,我们还得在这里等上一等。”他们现在不赶时间,等是无妨的,但却有点打乱了出行的节奏,尤其是费银子。在这里住个十来天,天天都是要抛费不少银钱的。 这里去东安府也挺贵的,按人头收费,一人十两银子,四个人就要去掉四十两。这还只是路费,到了东安府就更是要花不少钱的,住处、置办家伙什儿,这样样都要花钱。唉,不敢算,越算心越慌,看来,去了东安府得赶紧找到营生才是。 不过,郁蓁也只稍稍郁郁了一下,很快恢复了过来,罢了,现在左右是走不了了,不如去逛逛,就当是旅游,难得出来一趟。 见郁蓁仿佛兴致不高的样子,沈昱看了看河岸,提议道:“去码头走走吧。”那里近水,热闹,新鲜,人也多,想来她应该很快忘掉这点子不快的。 河岸边很热闹,好些人都从高高的河堤上往下走,阶梯很高,足有好几十阶,看起来甚是气派。码头上也甚是热闹,人来人往。沈昱一提议,郁蓁也心痒了起来,嗯,说来,她还没怎么正经见过码头,今日就当是开开眼界了。 一行人往下走去。阶梯有些陡,想想沈昱的腿,郁蓁有点不大放心,扶着沈昱往下走去。 走到码头的时候,郁蓁才要放开沈昱,才恍然发现,不知怎的,原本是她扶着沈昱的,竟然现在变成沈昱扶着她了。迎着郁蓁疑惑的眼神,沈昱若无其事的放下手,缓步往前走去。 郁蓁盯着沈昱的背影,心里暗自叮嘱自己,下次千万不能疏忽了,得要注意,沈昱现在严格说起来还是病人呢,怎能让他照顾自己的? 码头很热闹,岸上卸货的搬货的,叫卖的人声鼎沸,船上还有炊烟袅袅,有人在船上做饭。这等情景,郁蓁没见过,饶有兴趣的看着。 突然,前面急急慌慌的围了一大群人,里面仿佛还有嚎哭声,一听这声气儿不对,郁蓁连忙挤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孩子溺水了,一个妇人正搂着孩子哭嚎。 只见这孩子牙关紧闭,浑身发软的样子,郁蓁直道不好,连忙挤了过去,还好,孩子身上还是热的。 郁蓁忙忙的对妇人道:“孩子情况不好,快让开。” 郁蓁着急救人,一把就将妇人给推开了。 那妇人哭得都有点痴傻了,任由郁蓁把她推开瘫坐在地上再是没有力气站起来的。 郁蓁抱起孩子试探了下,还好,这孩子心跳还在,还来得及。 郁蓁连忙将孩子肚子朝下放在自己腿上,让他的腿跟头都垂下,一只手使劲拍打他的背部,另一只手迅速打开孩子的嘴巴将他的舌头拉出口外。 一阵操作过后,孩子猛的咳嗽出声,接着哇哇的吐了一阵黄水。周围的人都是松了口气:“有救了,有救命了。” 那瘫坐在地上的妇人已然扑了过来,紧紧搂着孩子放声大哭了起来。 见孩子脱离危险,郁蓁松了大口气,稍稍缓了缓气转身走了。 沉默的走了几步,看着一旁默然无声的沈昱,郁蓁终是迟疑的问出来:“今日你可怪我多事?” 不怪郁蓁担心,就是郁蓁自己,当时救人的时候没有多想,救完人也忍不住心有忐忑。今日还好她是救成功了,要是没救成功,那说不得就惹下了大麻烦。 看看那孩子跟夫人的穿着打扮也知道,必然是有钱人家的人,现在的他们跟人家对上,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沈昱抬眼着郁蓁:“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救么?” 郁蓁没有迟疑:“还是会救的。” 沈昱看着她,一双琥珀眼金芒熠熠:“既如此,按本心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无需后悔,更无需多思多想。” 郁蓁定定的看着,捂着胸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成功的安慰到我了。” 郁蓁笑的阳光灿烂,沈昱微微的勾起了嘴角。 几人走了没几步,后面却是有人急匆匆的叫道:“恩公请留步。” 来者是个管家模样的人,果然,来人走近对着郁蓁二人拱手道:“恩公请留步。多谢恩公救了我家小公子,在下白荣,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相请恩公当面致谢。” 白荣?姓白?沈昱眼眸微动。 原来是郁蓁方才救的小男孩家的管事。人诚心相邀,自也不必故意推脱,郁蓁几人随着这管家去了。 这船跟一般的行船形制有所不同。 见郁蓁疑惑,沈昱在一旁解释:“此乃官船。” 哦,原来这就是官船。难怪。 郁蓁一行登船,立马就有婆子过来上了茶,对郁蓁笑着解释道:“恩人请稍稍宽坐,我家三奶奶即刻就过来。” 说是即刻,还是等郁蓁喝完一杯茶才过来。 果然是方才搂着孩子哭那妇人,只见她已经换了一件衣裳,郁蓁垂眸明了,怪道等了这么久,原来是换衣裳去了,有钱人家果然讲究。 这妇人一走过来,立马就对着郁蓁福了一礼:“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郁蓁忙忙起身还礼:“举手之劳,夫人无需介怀。” 那妇人笑道:“救命之恩怎是举手之劳,恩人太客气了。” 一番客气过后,两人互通了姓名,原来这妇人夫家姓白,娘家姓刘,名静云。 刘静云也知道了郁蓁的名字,笑着客气的道:“沈娘子请用茶。方才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哎妈呀,终于不用叫‘恩人’了,郁蓁松了一大口气。 刘静云着重的感谢了一番郁蓁:“今日真是多谢沈娘子了,今日如不是有沈娘子相救,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了。”刘静云一阵后怕的哽咽起来。 郁蓁心有戚戚,儿女总是父母的心头肉的。见刘静云还是一脸后怕,赶紧宽慰道:“这是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过了今日这难,小公子必定后福不断。” 刘静云拭了拭眼角:“借沈娘子吉言了。” 两人慢慢的说起了话来,从一些天气风土人情,说到了在此处的原因,只听刘静云道:“我是从娘家回程途径此处稍作歇息,谁知竟然出了这等事儿,可是将我吓的够呛,回去定要好好烧几炷香才是。” 郁蓁点头附和。 接着,刘静云又道:“听沈娘子口音不像这紫水的人,不知沈娘子因何会在这里?” 郁蓁笑道:“我们是从隔壁县过来的,准备走水路去东安府。来的不巧,现在没船,要等一阵才能走的,所以干脆就便转转,好巧就遇到白夫人了。” 刘静云一听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也是去东安府。沈娘子如不嫌弃,不如跟我一同去?” 第20章 抛砖引玉 这可真是得来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闻言,郁蓁心里一喜。 郁蓁看了沈昱一眼,沈昱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郁蓁笑道:“如此,那我就不假意推脱了,多谢白夫人了。” 刘静云很是舒畅的笑道:“我就喜欢沈娘子这种爽快人。不知沈娘子先居何处呢?我让人过去帮着拿行李。” 郁蓁心情大好,今天这一趟还真是走得好,一下就解决了行船的问题。 郁蓁一行回到客栈忙忙的收拾了行李,随着白家的人又登了船。 刘静云安排的十分周到,早已经让人收拾出好了一间船舱,郁蓁他们进去时,被褥用具等物一应俱全,郁蓁甚是感谢了一番。 郁蓁一行登船后不久就起航了。为此,刘静云还特地对郁蓁解释了一番:“本不应该这么着急的,可我家老太太生辰在即,只得连日赶路。不过,沈娘子也不必担心,我家跑船的都是老人,到时必是能找到停靠的下处的。” 刘静云很是客气,亲自带着郁蓁转了一圈儿。官船虽然大,但毕竟是船,转上几步也没什么可转的了。几人回到船舱,刘静云吩咐道:“让五少爷过来叩谢恩人。” 很快,过来一个颈带金项圈的约莫七八岁模样的锦衣男孩,这正是郁蓁今日所救的男孩,刘静云说是叩谢真是让这孩子跪下磕头:“佑霖,来,赶紧给恩人磕头谢恩。” 这孩子也实诚的很,听得母亲的吩咐,果真趴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郁蓁阻拦不及,只得领受。被人这样磕头,郁蓁浑身都有点发毛了,郁蓁连连道:“快起来,别客气了。” 刘静云却是叹息不已:“这怎是客气。今日真是不知道如何谢你才好。”今日要不是这沈娘子相救,她真是活不下去了。她入白家门好几年,好容易才得一子,生完这个儿子后身子也坏了,这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啊。 人家这么真情实意的给自己磕头,又是第一次正经见面,该是要给见面礼的,郁蓁赶紧掏了一锭银子出来用红纸包了递给白佑霖:“初次见面,些许小意,不要见外。” 这是郁蓁学的刘静云的,方才不过初次照面,刘静云给了沈晴沈兰两姐妹一人一个银锭子,现在也该是自己给银子了。 刘静云没有推辞,笑呵呵的让儿子赶紧收下:“佑霖,还不赶紧谢过沈娘子。”这等见面礼不光是礼数,还是恩人递过来的,这可不光是钱,更是一种福气。接了就是接福气,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 白佑霖赶紧上前谢了接过。 郁蓁甚是喜欢刘静云这爽快不做作的样儿。跟她说起话来也更是真诚了几分。 路上有人相伴,倒也不寂寞,郁蓁跟刘静云两人颇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相坐一起谈天说地。 刘静云很聪玲,知道郁蓁是第一次去到东安城,必是有很多要了解的。因此,很是仔细的跟她说了一番,从油盐酱醋的价格,到哪里的房子比较合适等等不一而足,都跟郁蓁谈着。 郁蓁甚是惊奇,不是说大家奶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这白家三奶奶竟然对这些东西却甚是知道的清楚? 随着两人谈话的深入,郁蓁渐渐知道了,原来这个白三奶奶出身小商贾之家,因为祖父跟公公有旧,本人人才又可以,所以就高嫁进了东安府通判白前坤家,成了他的三儿媳。 郁蓁白日里听了一堆八卦,晚上回到船舱,跟沈昱很是感叹了一番刘静云的精明强干,能以小商户之女嫁进五品通判府,很是厉害。 沈昱听得莞尔,什么厉害。这不过是大家里面的争斗,现在白家的当家主母是继室,白大爷、白三爷都是前头嫡妻生的,继室自己有儿子,可不得前头的儿子越弱越好。 白家大爷那是长子嫡孙,她插不了手,白三爷这个前头留下的儿子不就可以好好算计一番,免得太出色了,自家儿子争家产吃亏。 白日里他就有所猜测,现在听郁蓁这样说来,他们还真是上了这白通判家的船了。 白家的事他所知不多。前世他回到东安府处理私事的时候,对东安府的一众官员都有所了解,不过,也仅仅是了解,基本上没有打过交道,这白家的事情他也所知不多。不过,白前坤这通判之位做的倒是挺稳的就是了。 听着郁蓁在耳边跟他絮絮叨叨,沈昱眉目放软,时不时附和两句,竟然觉得时间仿佛过的挺快的。 现在秋高气爽,舟行河上,两岸已经渐染金红色的青山徐徐后退,郁蓁时不时站在船头跟沈昱指点着眼前的景致。沈昱嘴角微勾的应和着,时不时耐心的跟郁蓁解释一番。这种松弛惬意,在他之前的出行中可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那时的出行,他不是在挣命的过程中,就是在算计的过程中,行程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一种公务,一种他十分厌恶却又不得不做的公务一般。而今...... 船上有人相伴,路途就不枯燥,尤其郁蓁,更为忙碌,一边时不时顾着沈昱,一边不时的跟刘静云谈天说地,了解东安城的人情世故。 眼见着离东安城越来越近了,刘静云也紧张了起来。这日,郁蓁进去时,正看到刘静云在清点东西,郁蓁一见,赶紧想要退出去,却是被刘静云拉住了:“沈娘子别走,我正要使人去请你来帮我参考参考。” 刘静云几年没回过娘家,这次回娘家很是呆了一些时日,正因为呆的时间久了些,各种要送的礼积的就特别的多。除了老太太的生辰礼,还有大姑子生娃的礼,小姑子见面的礼,等等不一而足。 刘静云真情实意的请郁蓁帮忙参考。郁蓁认真的看了一番,发现,这些个东西要是送一般人可以,但要按刘静云的期望的目标,送那些个至亲且对刘静云生活质量直接相关的人总是觉得少了些意趣。 刘静云自己也发现了,甚是有些不安的叹气:“这些个东西总感觉平常了些。”尤其是她那刚生孩子的小姑子,最是难缠挑剔的,自己比钱比不过大嫂,四弟妹,那就得在新奇上挑一头才是。 郁蓁明白了刘静云的担忧,郁蓁笑道:“我这里有几个主意,白夫人看看可行?” 刘静云听得瞬时眉眼大张:“我最是相信郁妹妹的,妹妹且说说究竟是写什么东西?” 郁蓁略一思索,拿起纸笔摆开架势画了起来,画了几张后,对一旁甚是好奇的刘静云仔细解释了一番这些个东西。 听着郁蓁说着小孩子用的推车、摇篮、学步车等等,刘静云眼睛亮的都能点燃灯了,连连道好之余,连连问道:“这些个东西可难做?” 郁蓁答道:“不难,不过,做的时候可能需要费些工时。这东西我会做,到时我做好了送到夫人府上来。” 刘静云眼睛更亮了:“好,好,好。” 没想到今日自己不过随口叹息一番,竟然就能让郁蓁画出这等东西。有了这开头,刘静云更是来劲儿了,又说起了其它的烦恼。 听得刘静云的烦恼,无非就是怎么讨老太太欢心,讨家里大小姑子的欢心,郁蓁想想,女人嘛,大多喜欢新鲜玩意儿。 于是,郁蓁很是思索了一番现代的一些东西,诸如奢侈品之类的新样式什么的,给刘静云画了好几张图,让她可以找人金匠去将这些东西打出来。总不过是式样新颖,东西不见得要多值钱。 又想想她们世家女子镇日无事,喜欢绣花打发时间,郁蓁又很是画了几幅花样子,都是刘静云没见过的。 行程的最后两天,刘静云啧啧称奇,连连赞叹的嘴都快干了,恨不能拉着郁蓁不撒手。 实际上她也确实是这样干的。眼见着东安城在望了,刘静云拉着郁蓁不放:“郁妹妹,我跟你一见如故,你来了这东安城我自是要尽尽地主之谊的。左右你在东安城也还没找到下处,我先帮你们找一下处,你看可好?” 自然是好的。郁蓁本来打算先住客栈再出去慢慢找房子的,现在既然有现成的,那当然好了。郁蓁也不矫情,当即拜谢:“多谢白夫人,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刘静云嗔了一眼:“郁妹妹,跟你说过了,别叫什么夫人了,我虚长你几岁,你就叫我刘姐姐就好了。夫人来夫人去的,怪生份。” 郁蓁从善如流:“刘姐姐说的是,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郁蓁一般不想欠人情的,尤其是考虑到沈昱日后,就更是不想随便欠人情的。不过,这刘静云却是不同,自己本与她有恩,何况也给了东西相抵,不算是欠人情的,住住也无妨。 到岸了,白家来接的人来了。郁蓁跟刘静云告辞,刘静云则奉上了厚厚的一堆礼让人送郁蓁一行去她陪嫁的那处小房子。 郁蓁上岸,这连日坐船,感觉人都有点在船上的惯性一般,仿佛还在行船一般,郁蓁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沈晴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郁蓁吓了一大跳,连忙扶她起来。 沈晴红着脸起身,不好意思道:“我咋感觉好像还在船上一样晃一晃的?” 郁蓁笑着宽慰:“正常,我们在船上呆了这许久,乍然下地是得适应一阵子的。” 一行人匆匆进城,走了小半天终于到了刘静云的陪嫁房子。她还真没说客气话,这房子真的不大,堪堪三间,不过,地段不算差,甚是幽静,郁蓁很是满意。 这屋子虽然没人住,但却是很干净,正如刘静云说的,时不时让人过来打扫,随时都能住人的。 送走白家相送的人过后,郁蓁忙忙的安顿沈晴两姐妹歇息过后,就开始整理带过来的东西。 不肯去歇着的沈昱也坐在一旁帮忙。 郁蓁一样样的点检着,除了他们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这次刘静云也送了不少的礼,布匹实用之物不少,如此倒也省了不少事儿。 郁蓁笑道:“这白三奶奶真是两个伶俐人,很会送东西。” 沈昱在旁微微摇头笑道:“你送了那些个东西出去,得了这点东西就满意了?” 郁蓁笑笑:“自然不会就这些东西的。白三奶奶很聪明,我不过是抛砖引玉。” 收拾好后,终是可以歇息一番了。 连日赶路太累了,郁蓁黑甜一觉到日上三竿。起身,沈晴将粥跟包子端了过来。 郁蓁惬意的喝了一口粥,自如的跟沈昱商量起事儿:“用过早饭,我带晴儿出去一趟,得去采买一些家用的东西。” 沈昱眉眼不抬:“我陪你去吧。” 郁蓁微张了眉眼:“你陪我去?都是些琐碎的事情,我怕你难受。” 书中的沈昱从来都是决胜千里,做大事的人,这等子油盐酱醋的小事儿他可是从不在意的。今儿个竟然要陪自己去买琐碎的东西? 沈昱神色不动:“不会。” 沈昱说不会还真是不会,上街后,他一马当先在前面打听东西,问哪里的东西卖的好云云。看着沈昱一本正经仿佛干大事的认真劲儿,郁蓁真是很有些违和。 不过,前面有人打探,倒也省事儿。郁蓁跟在后面悠悠哉哉,倒甚是有逛街的意趣。日用的东西采买的差不多了,沈昱又带着郁蓁去了木料行。 郁蓁眉眼弯弯的看着沈昱:“你可真是周到,我还正要说呢,你就打听清楚了。” 因着东西是刘静云要送人的,郁蓁选的甚是仔细,这木头不能太差,但也不用太名贵,最后,郁蓁选了鸡翅木。 鸡翅木也不便宜,郁蓁选的这些木头也用了十来两银子。不过也不用心疼的,这都是投资。 安顿下来后,郁蓁整日不出门,一门心思的忙着做东西,刘静云想要这些东西赶满月礼呢,时间都跟她说好了。 果然,郁蓁东西将将做好,刘静云就登门了。 两人好一阵寒暄过后,郁蓁领着人看了她做的东西。 郁蓁配套做的很齐全,尤其是推车,蚊帐、挡雨的、挡风的一应俱全。刘静云看得赞叹连连,拉着郁蓁的手都不肯放了:“郁妹妹,你可真是手巧的很。这些个东西拿出去,不怕人不喜欢。” 郁蓁笑意嫣然:“喜欢就好。” 刘静云急急道:“郁妹妹有所不知啊,你上次画的那几幅图样可真是漂亮的紧啊,不管是做首饰还是做绣图都好看的不得了,我今儿个来就是想请郁妹妹再画几幅的。” 郁蓁答道:“这个好说,姐姐想要什么尽管说来。” 刘静云摇头笑道:“郁妹妹可真是实诚的很,这些个东西可是稀罕的很,上次偏了妹妹,这次,可是再不能偏了妹妹的。” 郁蓁笑笑:“自家姐妹无需客气,不过是自家用而已,谈什么偏不偏的?” 刘静云摇头,贴近了郁蓁一些:“妹妹大气,我可不能占便宜的。实不相瞒,这些个东西我可不只是家用的。” 郁蓁嘴角翘起,看来,自己这抛砖引玉抛的效果不错。 第21章 他的愿 刘静云上次回去拿着这些东西,可是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就连现在少有进她房门的老公白继先也从小妾那里拔出了脚。 刘静云趁机跟他商量了一番,眼见这东西大家喜欢,不如趁机将这东西做了卖,反正他们家背靠官家,又有自己的店铺,费不着什么事儿。 赚钱的事儿白继先自然赞同,要不然,刘静云今日也没那么容易出门的。 刘静云两口子商量定了,这不,就赶紧来找郁蓁来了。 刘静云急急忙忙的对郁蓁道:“郁妹妹这些个东西我想都要了去。你放心,我不会亏了你,该给的花红我一样不少。” 见刘静云一脸着急的样子,郁蓁笑着摆摆手:“刘姐姐先别急,这些个我既然已经给了你,断没有再给第二家的道理。” 刘静云当即大笑:“那就好,那就好。花红的事,郁妹妹尽管提。” 刘静云虽然嘴上说分红的条件由郁蓁提,可郁蓁心知肚明自然不能真这么实诚。之前在船上的时候,郁蓁已经从刘静云一些只言片语中猜出她在通判府过的恐怕也不是很如意。 过后旁敲侧击问了一些,也是大差不离,刘静云虽是嫡媳但出身不高,娘家也没多少钱。夫家中蒉又都在继母手中,他们两口子除了月银基本没什么进项,日子在那大家族来说过的甚是不大宽裕。就连儿子的衣衫打扮除了公中按例给的,他们自己基本没什么大的添置。 说白了,刘静云手头根本没什么钱。他们这种处境,郁蓁自然不能像对赵员外那样直接拿了银子卖图纸。当然,即便是可以,郁蓁也不打算跟她只做一锤子买卖的。官家背景可是难得的很的。 郁蓁道:“刘姐姐真是太客气了,这赚钱还没影呢,就想着给我分红利了。不过,既然刘姐姐已经开口了,那我就碘着脸开口了,等日后刘姐姐赚钱了,分上一成给我就行了。” 一听郁蓁这话,刘静云松了一大口气,这郁蓁果然是个聪明人。方才她说话也是试探而已,如果这郁蓁贪得无厌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左右东西都在她手上了。还好,这郁蓁很懂分寸,既如此,可以长期合作一二的。 看到刘静云那明显放松的神情,郁蓁知道自己这开价是让对方满意的。 果然,这刘静云满意之余也很知情识趣,当即满面春风的对郁蓁道:“哎呀,郁妹妹真是客气了,哪里能只分一成的?我看得三成,三成,咱们三七开......还有,哪有让妹妹白做工的道理,除了分成,我每月还给妹妹开四两银子的月钱......” 刘静云也很聪明,看郁蓁都不怎么费力就搞出了这许多名堂,就知道她肚子里的货很多,如此人物,当是要好好笼络才是。要笼络,自然不能就嘴上说说而已,当然得要拿出实际的利益才行。 两人一通客气,好一阵姐俩好后,最终定下了二八分成,郁蓁二,刘静云八;除了分成,郁蓁每月还有四两银子的工钱。不过,郁蓁要保证只要有新的想法都要拿给刘静云。 谈妥之后,郁蓁也是毫不含糊的让刘静云尽快找匠人跟她学习如何做这些东西,最好是多找几个匠人,能形成批量生产。 对于郁蓁的提议,刘静云连连称是。两人都是心气十足,准备大干一番,光有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够的,郁蓁干脆就手又抛了几件小孩子的玩具之类的东西。 听着郁蓁的讲解,知道这些玩具做成后竟然会自行爬行,刘静云啧啧称奇之余,也是信心满满,甚至已经畅想到日后将这些东西卖到京城,大发一笔。 刘静云心满意足辞去,今日跟郁蓁会晤实在是让人踌躇满志。今晚回去将这些事跟夫君好好说道说道,这些时日再时不时跟夫君商议商议,想必夫君是不会去钻那些狐媚子的房的。 郁蓁也很满意今天会谈的结果,这东安城果然旺她,一来到这里就有了长期营生,郁蓁信心十足,以自己东西的新奇加上通判府的人脉,他们的生意必定是能做下去的。 见郁蓁满面春风的样子,方才静静坐在一旁的沈昱浅笑道:“很高兴?” 郁蓁重重的点头:“嗯,开心。如今能有正经营生,再是不怕坐吃山空的。” 郁蓁越说越开心:“等手头这个做上道儿了,我再想,到时是不是再开一个成衣铺什么的。”这个郁蓁可是信心十足,前世她虽然对这个涉猎不多,但是听得多见得多了,好好设计几样出来不怕人不喜欢。 那刘静云也是个做事儿的主儿,说动就动,真格儿的请了好些个工匠让郁蓁去教。 这日,是郁蓁去白家工坊教学的日子。一大早郁蓁起床收拾,想着这去工坊上工第一日得要给个好印象,打扮的鲜亮一点,于是,郁蓁特意挑了新做的颜色衣裳。 穿好走出来,在外等着的沈昱眼眸金芒曜曜,却是摇头:“不好,换一件。” 沈昱鲜少对自己的衣着发表意见,见沈昱说不好,郁蓁想,可能是真不好看,赶紧进去换了一件。 可是连着换了两件衣裳,沈昱都是摇头说不好,最后郁蓁换了一件颜色甚是黯旧的蓝布衣衫,沈昱采勉强说可也。 然后郁蓁起身,沈昱也起身:“我送你过去。” 郁蓁摇头:“没多远,我自己过去就好,你在家好好歇歇吧。” 沈昱已经径直走了出去:“我送你过去。” 看着脊背挺直的沈昱,郁蓁颇是有些无奈的跟着他出门。 到了工坊,沈昱又是一马当先在前面开道。看着沈昱仿似大佬护法一般的架势,郁蓁好笑的跟进。 进门就被一个婆子迎进了工坊后院。一进去,就见刘静云端坐在内。 见到沈昱他们进来,刘静云笑迎道:“沈公子,郁妹妹来了。” 刘静云亲自带着郁蓁二人往教学的地方走去,进去一看,里面除了两个看起来很是利落的中年工匠而外,还有两个粗壮的婆子。 看到眼前这情景,郁蓁放松了下来。虽然她是不大在乎什么男女之大妨,可即便是现代,一个女生在一个男人堆里工作也难免心有忐忑的。 沈昱紧抿的嘴角也是稍稍放松了下来。嗯,这刘静云还算是知情达意,不枉他特地跟她交涉过一番。 视察过了郁蓁的工作环境,沈昱慢慢的转了出去,不过,却是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牙行。 郁蓁已经在白家工坊上了几天工了,这几天,沈昱雷打不动的早上送,傍晚接。 这日沈昱来的早了些,郁蓁随着他出来,沈昱却是没有如往常一般往家走去,而是带她去了一个陌生的地儿。 看着眼前的宅子,郁蓁正要疑惑的问话,沈昱却已经开口问话:“这宅子你可喜欢?” 郁蓁惊喜的长大了眼:“你这几天在选宅子?” 沈昱点点头:“你看看可喜欢?” 郁蓁连忙仔细的查看起来。这宅子小小两进,前面一个门房加前厅,后面三间正屋加两间厢房,宅子精致小巧,最适合住家。地段也好,旁边就是府学。 郁蓁大为满意,满眼赞赏的看着沈昱夸道:“这可真会找,这宅子不错,就定下来吧。” 沈昱眉眼顿开:“行,我们这就去找牙行定下来。” 郁蓁花了三百两银子将这宅子盘下来后,颇是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哎妈呀,不容易,终于有一个自己的窝了。 银子去掉了一大半,但心情却是很不错,郁蓁心情大好的对沈昱道:“你还真是有默契。我还正说找个时间去看房子的,你就将房子看好了。话说,你怎么着急就找好了房子?” 沈昱缓声道:“当日刚进城,你就说过目前这宅子只是暂住,过后要赶紧找房子搬走的。你忙,此事当由我来做。” 郁蓁点点头,嗯,自己是说过这话,她确实不喜欢欠人人情的。 沈昱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对沈昱自己来说,他经历了生死,早就将一些身外之事看得很淡了。当年他对这世界心灰意懒,毫无留恋,连自己的命都随便舍了,怎会将这些身外之物看在眼里。 可是,不知怎的,他不想她受委屈。 郁蓁现在跟刘静云是同盟关系,当是要平起平坐,可房子还是借助的人家的,难免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之嫌,平白让郁蓁跟人低了一等。沈昱不想郁蓁受这委屈,所以得尽快从别人的屋檐下搬出去。 郁蓁搬家,刘静云不便出门,但却遣了身旁最为得力的刘嬷嬷前来道贺。郁蓁趁便热热闹闹的摆了两桌酒请左邻右舍一起吃了暖房酒,自此就开始在这府学巷安营扎寨了。 日子慢慢滑进了冬季,各项事宜都步入了正轨,郁蓁也催着沈昱赶紧读书写字。虽然说沈昱不用考试就可入学,但是,那毕竟是青山书院,总不可能让那些教习从基本写字来教沈昱吧? 到时沈昱要是真一问三不知,教习可不得气死。何况,入学了也能退学的。这样一想,郁蓁瞬时忧心忡忡,立马买了上好的笔墨纸砚,要沈昱写字。 看着一旁灼灼期待看着自己的郁蓁,沈昱嘴角微翘,挺直脊背落笔写字。 还未看到沈昱成书,端看这架势,郁蓁都是看的眼前一亮,这沈昱真是个天生的强者一般,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握笔写字,他竟然都能有雷霆之势。 再看他成书,虽是有些生疏,但这怒猊渴骥,笔走龙蛇之态却是毕现纸上。郁蓁看得连连赞叹:“哎呀,你写的可真好,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沈昱听得这夸奖,心里飞扬,这字在往日可是被人攻讦过多次,说杀气太重,一看就是心狠手辣之人云云,现如今在郁蓁面前却是与人不同。这个不同他喜欢。 转眼到腊月到了,三节分账,乃是惯例,刘静云也派了心腹过来跟郁蓁对账分利钱。虽然不过短短两个多月,但郁蓁拿到手的分红银子也有二十来两。 这事儿不光郁蓁高兴,前来送银子的白嬷嬷更是为自家主子高兴的不行,今年不过是一个开头,就有如此盈利,来年想必更是红火,日后自家奶奶的日子也好过了,再是不用为些针头线脑的东西平白的受人气了。 这次合作开局良好,郁蓁更是信心十足,如此,想必是能在东安府立足的了。 郁蓁兴奋的对沈昱讲个不停:“这东安府真是旺我们,一来就有营生。照这开头,明年盈利想必是翻倍的。”现在他们手头有人脉,有市场,再加上她时不时的上新,这生意必定是不差的。 沈昱眸光微动,眼含笑意:“是呢。蓁蓁可真能干。”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沈昱已经将‘郁蓁’叫成了‘蓁蓁’。对此称呼,郁蓁初时还毛着胆子想要让沈昱叫‘姐姐’的,可惜,几经劝诫威逼利诱皆是未果。 夸完郁蓁,沈昱又道:“今年过年我们去通判府拜拜年吧。” 郁蓁疑惑:“怎么突然想着去通判府拜年呢?”跟沈昱相处这些时候以来,郁蓁少有看到他主动找人结交的,甚而颇是有种懒散无所谓的态度,现在他竟然主动说去通判府拜年,真是让人意外。 沈昱笑笑:“未雨绸缪。先拜拜码头,以备不时之需。”这倒是沈昱的本性,郁蓁点头:“嗯,过后刘嬷嬷再来的时候,我跟她说说拜年的事儿。” 临近过年,郁蓁学着这里的人开始置办年货,除了鸡鸭鹅鱼肉、糖食果饼而外,郁蓁也买了对联、灯笼什么的。 除夕这天,将灯笼挂起来、对联贴起来,院子里爆竹声声过后满地的红屑,颇是有过年的气氛。 这是郁蓁来这里的第一个年,甚是有些五味陈杂。她想念现代的一切,可是她回不去了。 郁蓁端着酒杯跟沈昱碰杯:“来,愿我们都越来越好,都能得偿所愿。” 希望自己在这里能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生活,不必如现代一般汲汲营营。当然,如果最后能得一良人,让她好好的感受一下亲情良缘那就更好了。 在现代,郁蓁在外人看来甚是上进拼搏,实际上,郁蓁骨子里是喜欢安宁咸鱼的生活。可惜生活不允许。没办法,亲缘单薄,一个人生存不能不拼搏。 也希望沈昱今生快快乐乐,苦难不再。 沈昱捏着酒杯若有所思,得偿所愿?他的愿...... 第22章 眼红 他的愿...... 但愿这辈子能如愿吧,不,一定要如愿。沈昱一口将酒饮了。 郁蓁不饮酒,平日里也不大让沈昱喝酒,今日过年,难免放纵一二。两人对酌,你一杯,我一杯,很快,郁蓁趴在了桌上。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床上了。 起身,郁蓁晕乎了半天,自己是怎么回房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罢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郁蓁起身出来,沈昱已经在堂中端坐。只见他一身新衣,甚是鲜亮。 郁蓁眼前一亮,忍不住出声夸赞:“怪道人都喜欢颜色衣衫,你这样一打扮,真真儿好看的紧。” 沈昱唇角微勾:“你也好看的紧。”郁蓁今日难得的施了脂粉,跟平日的清丽多有不同,别有一番风情,她真的是长大了。 听着沈昱的话,郁蓁忍不住喷笑出声,怎么感觉他俩在商业互吹一般。 郁蓁咯咯笑道:“行了,我们就别在这相互夸奖了。你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我们就走了。”今天他们要去通判府拜年。 通判府不小,足足五进宅子。不过,宅子大,人也多。郁蓁是提前打过招呼的,进去的时候也颇是费了一番工夫。 郁蓁进后院去拜会刘静云,沈昱则是被白继先请进了前院。 郁蓁是笑容满面的进的府,却是满头黑线的出府的。今日他们在通判府盘桓的时间不短,出来的时候都是下午了。 出了通判府,沈昱看看郁蓁神色问道:“今日可还好?” 郁蓁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上好不好的。” 沈昱沉了脸:“有人欺负你了?” 郁蓁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相反,今日好些人给我递了交好的信息。” 说着,郁蓁忙忙的对沈昱吐槽了起来:“哎呀,小昱,你不知道,大家族好可怕。我今日正跟刘姐姐说话着呢,就被人请到了白夫人那里,然后就听着一群人夹枪夹棒的说话。” “说来说去,左不过就是为着我跟刘姐姐做生意的事儿。她们估计在刘姐姐那里没打听出什么来,就朝着我套话。” 沈昱缓了神色:“那你怎么说的?” 郁蓁嘿嘿一笑:“我就装傻充愣,反正你不明说,我听不懂。” “啊,还有啊,小昱,你不知道,这还不算完,过后还有人支开了刘姐姐,找我谈生意呢。明着挖墙角,一点不带含糊的。小昱,你说,她们至于么?为着这点子利,一点情分脸面都不要。” 沈昱轻吐了口气,笑着摇头不语。至于,当然至于,财帛从来都是动人心的。何况,稍稍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知道,蓁蓁她们这生意做好了,那可不是一点利益。 蓁蓁她不光制作出了很多婴幼儿用品玩具等,还取了云蓁的品牌名字,设计了漂亮醒目的图标。蓁蓁很聪明,她说要造出口碑,造出名气,日后即便有人能复制出这些东西,他们云蓁的名字就是招牌,不怕有人抢生意。 是的,郁蓁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主打中高端婴幼儿用品,用料都是相对比较好或是名贵的,毕竟,这时代,能用的起她专门制作的婴幼儿用品的人,那必定是非富即贵的,所以用料一定要好。 这种中高端产品利润惊人,她们今年不过小试牛刀,利润已经可观了,明年的利润那就不是简单的叠加,恐怕会成倍的增长的。 郁蓁自然知道这道理,问出那话不过是顺势吐槽,倒也没有指望沈昱回答的。 沈昱稍稍默了默,对郁蓁道:“蓁蓁,此事不过是个开头算不得什么,说不得日后还有更凶险的。所以,你暂时不要再多放东西出来,尤其是一些事关民生的东西,你现在万万不可放出来。” 现在郁蓁已经靠上了一府通判,虽然不过五品官儿,可这种地方上的实权官儿能量却也不可小觑。五品官是一道分水岭,再进一步也是可以飞升的,所以他们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往上爬。如果这时让他们知道了郁蓁手头的要紧东西,那恐怕会不计一切代价都会拿下的。 郁蓁自然明白这个利害,连连点头:“嗯,我知道。在你还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不会拿出来的。” 沈昱心头猛然被重重捶了一下,目光深幽的看着郁蓁:“你相信我会强大?” 郁蓁重重点头:“当然。”你日后会强大非常,立于万人之上。 沈昱撇开眼睛,迅速掩饰眼里的波澜,看来,他真的要加紧了。 郁蓁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阵,又问沈昱道:“你今天跟白继先说什么了呢,怎这么久?”郁蓁这边应付了好几轮的人,又吃过一顿酒,才听得沈昱叫她走。 沈昱道:“我今天还见了白前坤白通判,跟他说了好一阵子话。” 郁蓁瞬时睁大了眼:“你可真行,这么快就见到正主儿了。”沈昱现在不过一介布衣,想要见白前坤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郁蓁对着沈昱一顿猛夸,沈昱半是受用半是无奈的摇头,蓁蓁从来都是这样,但凡自己稍稍有点什么,她就拼命夸奖。两人一路笑说着回了家。 他们刚来东安城,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去白府拜访了一圈后,过后就真的在家过年了,现在手头有银子,又有闲,郁蓁带着沈晴两姐妹日日做美食,吃饱喝足了出去逛逛庙会,看看灯会,听听曲儿,日子格外的惬意。 安逸闲适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正月十五,热热闹闹的吃过上元宴后,郁蓁开始给沈昱收拾东西上学要带的东西。 青山书院就在南城边上的半山上,距离府学巷不远,但沈昱却是必须要住校的。因为青山书院要求学生一律住校。 沈昱这一去,少说一旬不得下山,东西得准备齐备,衣裳银两,郁蓁反复检查过后,又对沈昱细细的叮嘱:“你去了书院万不可委屈自己,银子不够了,随时带信回来,万不可节省......还有,跟同学的关系也要好好相处,当然,好好相处也不要委屈自己,委屈求全那可不行......” 沈昱眉眼舒展的看着郁蓁絮絮叨叨,这种感觉可真神奇,神奇的让人眷恋不舍。 正月十六一大早,沈昱去青山书院报道。 郁蓁跟沈昱来到山脚下,沈昱看看半坡上的积雪,坚持不让郁蓁送了:“我自己上去,你就从这里回转去吧。” 郁蓁有些担忧:“这些个东西你可背的动?” 沈昱坚持点头:“可以。” 郁蓁见他坚持,也不再坚持要送,又叮嘱了几句,转身要走时,却是被沈昱一把拉开:“小心。” 刚刚让开,前面就滚过来一个东西,原来是个重重的包袱。接着很快就有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对着他们拱手作揖:“受惊了,真是对不住。” 沈昱沉着脸,郁蓁摇头笑道:“没事,下次小心点就好了。”边说边不动声色的轻轻戳了戳沈昱,这是同学啊,日后还要在一起相处的,可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生份的。 沈昱看了郁蓁一眼,稍稍转圜了点神色。那青年男子却是个自来熟的,见郁蓁浅笑表示不在意后,立马活泛了起来,拍着沈昱的肩膀笑道:“我看同学眼生的很,是初次来书院吧,走,我带你上去。” 说着,这人一把捞起地上那看起来很重的包袱,又准备从沈昱手中接过一个包袱,却是被沈昱闪开了去。这人也不以为怵,干脆直接扒过来对着沈昱自来熟的自我介绍道:“我叫潘启明,请问同学叫什么名字?” 沈昱冷冷的不想搭理,腰间却是郁蓁狠狠的拧住,看着郁蓁警告的眼神,沈昱冷淡的答道:“沈昱。” 潘启明立马笑哈哈的道:“原来是沈兄弟。在下有礼了。” 潘启明飞快的对着沈昱拱拱手,旋即眼睛发亮的看着郁蓁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沈兄弟什么人?” 沈昱还未及答话的,郁蓁已经飞快的回答了:“我是他姐姐。”郁蓁今日梳的头就是姑娘的垂髫髻,她就是防着这点。 平日里为着工作交际的原因,用已婚夫人的身份比较好,现在是在书院,大多是未婚的青少年,孩子们脸皮薄,可是不好让人知道沈昱有童养媳的。何况为着沈昱的未来幸福计,郁蓁也不打算在他的同学面前表露他已婚的身份。 沈昱倏然冷色看向郁蓁。她竟然说自己是她弟弟?!她在外不是一向都是以沈娘子自称的? 沈昱看着郁蓁今日的打扮,怪道今日她不梳妇人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的。 “哈哈哈,原来是姐姐啊。姐姐好,潘启明有礼了。”听闻郁蓁是沈昱的姐姐,潘启明立马风流倜傥的对着郁蓁拱手行礼。好啊,今日真是巧了,竟然在山门下遇到这么漂亮的姐姐。 瞬时,潘启明更热情了,对着郁蓁笑颜逐开的道:“姐姐你放心,沈兄弟交给我了,我定准照顾好他。”方才他可是见到郁蓁对着沈昱叮嘱了又叮嘱的。 郁蓁连连道谢:“那敢情好,多谢潘公子了。” 潘启明嘿嘿笑道:“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 郁蓁走后,潘启明扯着沈昱问个不停:“沈兄弟,你姐姐年方几何?” 沈昱厉眼如刀的刮了他一眼,理都不理的转身就走。潘启明在旁赶紧哎哎叫着:“沈兄弟,沈同学,走这急作甚?来,东西给我,我帮你背上去。我答应你姐姐照顾你......” “闭嘴!”沈昱满身寒气恶狠狠盯着他。 这神情将潘启明吓的一咯噔,乖乖,这家伙方才在他姐姐面前好像还挺乖巧的,怎么转眼就跟饿狼一样? 稍稍一愣神,人已走出老远,潘启明连忙跟上,答应人漂亮姐姐要好好照顾他的,可是不能食言,不然,下次见面了多不好意思。 沈昱在书院读书,郁蓁在家里忙碌着,云蓁的名声慢慢打了出去,销路也越来越广。郁蓁深谙品质是王道的道理,亲自坐镇,狠抓品质,务必要让云蓁卖出去的东西不能有瑕疵。 这样品质为王道的生意自然不差,一年时间不到,云蓁差不多垄断了整个东安府的婴幼儿用品市场。 现在云蓁的名字甚是能拿的出手了,一些有钱人家送满月礼或是孩子周岁礼什么的,优先都是考虑云蓁的用品。 如此以来,云蓁的名气渐渐的越走越远,临近几个府的都有所耳闻,甚至还专门来人采购。自然的也就越来越赚钱了。郁蓁现在的分红,每月都能有一百两了。 如此利润,不能不让人眼红。 “这样说来,白家老三那生意果真好的不得了?”在东安城的一处深宅大院里有人正说着这事儿。 “可不是赚钱的很,现在这邻近几个府的生意都被他们占了去,其他人想分一杯羹根本分不走,这东西不难做,也有人仿制出来了,可人家就是认准了云蓁的名字,便宜都没人要。” “如此说来,这‘云蓁’二字还挺值钱的?” “不光是‘云蓁’这个两个字值钱,还有他们铺子里那挂帅领头的人也厉害,铺货、验货样样精通,听说‘云蓁’里卖出的东西大多都是她出手先造出来的。” “哦,这等人物还真是个宝物?他是谁?” “沈娘子,他们都叫她沈娘子。” “沈娘子啊?” “嗯,就是她,听说是一把好手,样样都厉害。说实在的,‘云蓁’的东西我看了着实不错,款式、用料都讲究的很,这东西只在白老三的手里实在可惜。要是我们拿到了,说不得京城也能好好的扬一扬名。” “确实,这东西在他们手里太浪费了些。”说话之人轻笑漫谈,大有势在必得之势。 这些,郁蓁自然是不知的。 现在郁蓁正忙的不得了,忙着把关产品,还忙着开发婴幼儿的新产品。 现在别的产品暂时不好开发,郁蓁就将婴幼儿用品这一系列全面开发出来。 光有推的、睡的不够,还有背的抱的,再来婴儿衣裳,然后就婴幼儿食品了,什么磨牙棒、小馒头等等不一而足,只要她能想起来的现代的东西,能有条件在这里还原的,她都想出来。 现在她做这些可是顺手了好多,现在她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一个专业的团队,用的东西有工匠、有绣娘支持,吃的东西有经验丰富的厨子支持,很多时候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了,只要她提出理念,自有专业人士还原出来。 如此,郁蓁真是越做越有干劲儿,这简直就如现代自己带一个项目团队一样,下面的人得力,合作默契,运作的就格外舒畅。 现在郁蓁颇是有种春风得意的感觉,不光是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那边沈昱的学业也格外出色,一年不到的时间,沈昱已经稳稳的排在了书院上舍的头名。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沈昱由下舍一路飞升到了上舍,而且稳稳的霸住了头名的位置。如此成绩,不光是青山书院开山以来从未有过的,就是放眼整个东安府那也是开天辟地第一人。沈昱的名字很快在东安城的头部官儿面前挂了号。 这等惊才绝艳的人才,日后说不得就是整个东安府的荣耀,是他们这些地方官儿的政绩,如此人才,当然得要多多关注。 不光是官儿们关注,好些个得到消息的内宅妇人也在关注着,听说这沈昱不光读书好,还人才出色,这等人物可以做个女婿潜力股提前投上一投的。 别人如何关注,当然不必过多理会。 现在,沈昱正在山长王展的茶室里跟他谈话。 说完话,沈昱回到寝室收拾东西回家。 一旁的潘启明痛心疾首:“沈昱你不再考虑考虑?住书院多好啊。”这沈昱要是走了,日后他想蹭点他姐姐送过来美食恐怕都难了。 不管潘启明如何的捶胸顿足,沈昱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眼见着沈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潘启明赶紧狗腿的表示自己要亲自送沈昱回家。沈昱自然严词拒绝,对图谋不轨之人就是不能给一丝机会。 沈昱这次归家可是将郁蓁吓的够呛,这家伙怎么回事?不是休沐日,竟然背了一大堆东西回来了? 郁蓁瞬时头脑海啸,天,这家伙不会被书院退学了吧? “自然不是。蓁蓁怎能如此想我。” 看着沈昱甚是有些委屈的眼神,郁蓁瞬时心情松了不少:“啊,那就好。你今日回来可是有要紧事?可有跟教习请好了假?” 沈昱摇头:“我以后不住书院了,跟山长说好了,日后我早去晚归。”书院实在没什么住头,一帮子愣头青,酸书生,有什么好住的?前世军营他住够了,再来真不想住和尚庙,还是家里舒坦。要不是怕郁蓁担心,他连这一年都不想住的。 听明了原委过后,郁蓁将心放回了肚子,原来是沈昱已经取得了山长的首肯。 郁蓁表示明了:“原来你跟王山长谈过条件?只要你一年以内升到上舍且保持头名你就可以不用住书院了?也就是说你日后走读了?” 沈昱点头。 郁蓁挑眉点头:“这样也好,住家里还是比较好些。”在家好啊,在家有个照应。不说别的,沈昱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家里吃的好些,对身体也好。 说到身体,郁蓁恍然发现,现在的沈昱已然比自己高出了不少,现在跟他站一起竟然有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 郁蓁轻轻甩开这感觉,对沈昱道:“你先去梳洗一下,我去做饭。” 郁蓁麻溜的做了几道菜端上桌,红烧鱼,回锅肉,葱爆牛肉,加一个山药鸡汤。沈昱惬意的享用一番,捧着茶满足的喟叹一声:“还是在家里舒坦啊。” 不过,要想一直舒坦下去还得赶紧将一些杂草赶紧清理一下。想着那日监院孙焕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沈昱微沉了眸。 翌日,沈昱没有去书院,而是去通判府递了帖子。 沈昱现在也是在通判面前挂过号的人,他的帖子递进去,很快,白前坤就见了人。 这次会谈好像不大痛快,好些个在书房伺候的人听到里面仿佛砸了杯子一般。不过,沈昱出来的时候神情却是平静自如的很。 沈昱住家后,日子一如既往的忙碌着,沈昱继续读书,郁蓁继续发扬‘云蓁’,务必要将云蓁打造成一个响亮的牌子。 又是一年腊月到了,街上的年节气氛越来越浓,各家商铺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云蓁’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每日里人来人往,前来买东西的人络绎不绝。 这日,郁蓁正在看着鸡蛋糕出炉,却见一个厨娘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沈娘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郁蓁急匆匆的走到前面,只见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在大声嚎哭:“你们云蓁的东西有毒,害了我儿,还我儿命来。” 第23章 觊觎 郁蓁出来时, 掌柜张元正在赔笑:“陈娘子,我们进去说话,有事好商量, 陈娘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银钱上一定不会亏了您的。” 那妇人却是不依, 口口声声说报官,后面跟着的几个模样不善的壮汉也是吼叫着:“咋了,你们的东西吃死了人还不让人说的?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让大家伙评评理,别想用几个臭钱就想糊弄过去。我们是来讨公道的,不是来要你的臭钱的。” 他们这一通话很快得了围观的人的同情,很多人指指点点:“是啊, 是啊, 这进嘴的东西最是不能不出差错的,现在出了问题, 肯定要店家负责的。” “我看这妇人来的正, 你看看, 掌柜的都说了赔钱说话,他们连钱都不要,看来真是来讨公道来了。” “这店家生意很好的, 没想到这么无良。” 不得不说,这群人率先摆明不是为钱来的立场,瞬时引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那孩子被妇人抱在怀里摇来摆去,手脚都软塌塌的, 脸色郁蓁也看不清,郁蓁赶紧吩咐道:“赶紧去请郎中过来。” 小二抬脚要走,郁蓁又吩咐道:“多叫几个郎中过来。将街上的李郎中叫过来, 另外再将我们熟识的赵郎中一并请过来。”多准备点,希望还来得及。不管怎样,人命关天,一切以人命为先。 吩咐完,郁蓁走了出来。 一见到郁蓁出来,那妇人抱着孩子猛扑了过来:“我知道你,你是这铺子的领头人沈娘子。都是你,都是你做的有毒的东西,害了我儿,你还我儿命来。走,走,跟我去见官。” 郁蓁站定,冷冷的看着这妇人道:“我还没表明身份,你就知道我是谁?” 那妇人顿时一梗:“我,我,你日日进出,这里谁不知道你是沈娘子。” 郁蓁冷哼一声:“你倒也很会辩。那我且问你,但凡父母就没有不爱子女的,你儿子现今如此模样,你为何不先送去看郎中,而是忙忙的跑到这里来闹事?这里可没有郎中?” 那妇人噎住了,不过,却是很快恢复战斗力:“啊啊啊,没天理啊,你们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为富不仁,你们毒害了我儿,我是来找你们要说法的。” “你倒是恶狠狠的问起我来了,我不管,你还我儿命来。走,我们去见官。”那妇人一边说一边往前郁蓁这里冲来。 跟在这妇人后面的几个壮汉也只往这边冲:“就是,就是,跟她废话什么,还命来,报官,报官。走走走。” 一堆人瞬时都朝郁蓁围了过来,张元慌忙带了人拦在前面:“大家有话好好说,我们进去说话,进去说话。有话好好说。” 可那妇人打滚撒泼就是不肯,后面的壮汉也是起劲的闹事:“现而今这情况我们哪里敢进去?这可是白通判府家的铺面,万一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啊呀呀,我们这些草民,哪里敢跟通判大人做对的?还是赶紧见官去吧。” 见张元弹压不住,郁蓁原本是打算让护院的人将人请进去慢慢说的,但,现在这情况,明显是来者不善,如此情状,反倒不能关着门说话了。 郁蓁止住了张元赔笑息事宁人的动作:“罢了。”而今这情况,人家根本就不是冲着钱来的。太过低声下气了,恐怕更容易落人口实。 那几个壮汉见郁蓁如此情状,顿时士气高涨的往郁蓁冲过来:“沈娘子,你这里的负责人,走,跟我们见官去。”冲到最前面的两个,甚至上前想要扯郁蓁。 护院迅疾上前拦住,郁蓁大怒:“尔等可真是无法无天。空口白牙就说我们店里的东西有毒。现在郎中还没来诊断,你们就想扯了我走?谁给你们的胆子?莫非,是仗着授意你们来闹事的人背景了得,在这东安府无人敢动?” 这几个壮汉一看就是街面上混的,对各处商铺的背景门儿清,云蓁是谁家的产业,他们很清楚,这点毋庸置疑,方才他们可是已经直接点出来了。 可即便知道这商铺跟通判大人有关联,却也不待怕的闹事,看来,今日这群人不光来者不善,还所求非小。从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看来,不光是冲着这店铺来,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郁蓁直接点明了这些人的来意背景。这群人顿时怯了怯气,不过,转瞬却又起势了:“废话少说,跟我们走,去见官。” 郁蓁心里快速计较了起来,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事关人命,即便他们不报官,自己也是要报的。 郁蓁冷意凌然的道:“今日之事,即便你们不报官,我也是要报的。不过,人命为大,还是等郎中过救治了人再说。” 两个郎中气喘吁吁的被小二扯了过来。 可那妇人却是不愿让人把脉,口里直嚷嚷:“这是你们请来的郎中,跟你们是一伙,万一被你们伙同下黑手怎么办?不看,我们不看。” 李郎中是这条街面上很有名气的郎中,一听这话顿时气的胡子只翘,这妇人简直是在朝他吐唾沫。 李郎中袖子一甩:“罢了,你不让老夫看,老夫还不想看呢。”李郎中额头滴汗的麻溜走了,娘哎,这等场面,一看就知道不好相与,不让他看正好,免得掺和进来难说。 就防着李郎中这种怕事的,郁蓁心道,幸好提前有准备。李郎中走了,赵郎中补上。赵郎中是白家用惯了的郎中,今日这事他不好推却。 赵郎中走上前去,对那妇人道:“陈娘子,且让我给令郎看看。” 陈娘子使劲护着儿子不给看,那几个壮汉也嚷嚷着上前。眼见这情况,来软的不行,郁蓁也顾不得别人如何看了,反正大家不过看热闹,过一阵子自然也就慢慢忘却了。 郁蓁对着小二、护院一使眼色:“过去按住。”现在人命关天,哪里由着他们这样混闹的? 云蓁的护院本就不是吃素的,憋屈了半天了,早就想动手了,现在听得郁蓁吩咐,立马如狼似虎的上前将人制住。 赵郎中终是可以给孩子诊脉了。 一搭上这脉门,赵郎中心一沉,这孩子气若游丝,脉象虚弱,恐怕是救不了了。 赵郎中对着郁蓁微微摇了摇头,悄声道:“沈娘子要赶紧想好对策,这孩子恐怕不成了。” 郁蓁心下一沉,更是怒极,自家的东西出产,她从来都是精心把关,从不敢稍有懈怠。 尤其是这入口的东西,郁蓁更是小心了又小心,特意聘了几个得力的熟手专门把关品质,都是品质把关人反复尝过无碍后方才批量出售的。这里面怎么可能会有毒? 郁蓁脸色沉沉,简直是出离愤怒了。这简直就是对她辛苦工作的侮辱,尤其不可饶恕的是还拿人命来操作,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郁蓁的脸色,那妇人立马得意了起来:“怎样,我就说嘛,就是你们店里的东西不好,害了我儿,走,我们见官去。” “确实,确实应该见官。张元,去衙门击鼓鸣冤。”郁蓁看着这妇人冷冷道。这妇人的破绽太多了,最简单的母子情深都没有,哪有儿子要死了,母亲却得意的?看着这群咋咋呼呼的闹事之人,郁蓁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听得郁蓁这话,张元吓死了,顿时满头大汗的对郁蓁道:“沈娘子,我们还是...还是等东家来了再说?” 郁蓁轻轻摇头:“他们不会来的。”这里闹事这么久了,郎中都诊完脉走了,也不见白家有人来,那就是白家人现在不便出面,现在白家的人要么刻意避嫌而背后托关系,要么就是直接放弃放任不管,不管是哪样,就都说明事情很严重。 看来,今日此事麻烦不小。如若处理不好,恐怕她难以脱身。郁蓁心里迅速计较了起来,今日他们派了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人过来闹事,恐怕也不是真想将她一棍子打死,说不得也是另有所图的。如此,这也算是自己的生路了。 郁蓁催促张元道:“去吧,赶紧去报官。此事是躲不掉的。” 张元身为掌柜,阅历自然不少,想想今日这情形,人家摆明了不怕通判大人的。届时恐怕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了。这样一想,张元腿都有点抖了:“沈娘子?” “已经有人报官了,官府的人即刻就来了,张掌柜不必犹豫了。”有人进来清清淡淡的说道。 见到来人,郁蓁瞬时松了眉眼,沈昱来了。 郁蓁看到他,下意识的上前了几步,沈昱大步走了过来,看着郁蓁安抚的摇摇头:“无事,有我呢。” 看到沈昱,郁蓁心定了不少:“你怎来了?” 沈昱道:“处理了一些事,所以来晚了点,让蓁蓁担心了。”知道有人闹事,他先铺排了一番才来的,所以晚了点,希望蓁蓁没有受到惊吓。 郁蓁闻炫音知雅意:“你是已经跟白家人通过气了?我就说我们这边早就送信过去了,怎不见刘姐姐那边来人,他们是已经去了衙门么?” 沈昱低声道:“今日这事,白继先两口子摆不平,白通判会出面。此事已经有人报官了,官府马上就会来人带你们去衙门。你不用害怕,我陪你一道去。” 郁蓁瞪大了眼,今天这事,她已经察觉了恐怕来头不小,却是没想到,竟然来得如此大,听沈昱这口气,恐怕不仅仅是商业利益之争,还关系到官场的争斗。 郁蓁看向沈昱,沈昱微微点头,就是她所想的一样。 沈昱说的没错,官差很快过来带人。见到官差,那群闹事的人甚是得意,对着郁蓁等人嚷嚷道:“走,走,走,去见官。”哈哈哈,今天的这银子拿的不要太轻松,他们还没去击鼓鸣冤的,就有人代劳了。 这群人得意非凡,咋咋呼呼的往衙门走去。后面跟了一大串看热闹的人,时下娱乐活动不多,难得出了这等热闹,大家呼朋唤友的跟着过去看热闹。越走人越多,很快黑压压的压了半条街。 沈昱伴在郁蓁身旁往前走去,不时对着她轻声宽慰:“蓁蓁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郁蓁心里暖然,轻轻点头:“嗯,我知道。”是的,现在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沈昱呢,更是不能输的,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落入圈套。郁蓁不停的在心里计量着对方的意图,可能的攻击点,自己应如何应对等等。 到得衙门口,衙役传话让进去,一进去,两边衙役杵着水火棒高声呼喝。 方才咋呼的不行一伙闹事之人顿时萎了不少。 堂上高坐三个官员,郁蓁只认识白前坤。只见他跟一个同样着白鹇补子官服的人分坐左右,中间坐着一个身着云雀补子的官儿。 在东安府着四品官服的,只有知府郑彦淮了;而能穿五品白鹇补子的除了白前坤,也就只有同知杨劲秋了。 现在东安府的一个四品官儿,两个五品官儿悉数在坐,看来,今日之事果然不小。 只见郑彦淮一拍惊堂木,大喝道:“陈尤氏何在?” 抱着孩童的妇人赶紧跪下:“小妇人在此。” 陈尤氏脸有得色的瞟了眼郁蓁,正要陈说冤情,却见郑彦淮又是一拍惊堂木:“陈尤氏,你夫君状告你谋害夫家子嗣,你可知罪?” 咦,竟然有如此转折,原本浑身戒备的郁蓁顿时一松,看了眼沈昱。沈昱看着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放心。 一听知府大人这话,陈尤氏顿时软倒在地,这时她才发现,他家那口子竟然跪在堂上。 陈尤氏自然是不能认罪的,立马趴在地上嚎啕喊冤:“大人冤枉啊。这孩子虽不是我亲生的,可我这做后娘的从来都是视如亲生,不敢怠慢的。今儿个这样,是被无良的云蓁商铺毒害了啊。” 郑彦淮鼻子哼了声,对着跪在堂前的男子道:“陈关,陈尤氏说的可是实情?” 陈关对着郑彦淮等人磕了个头,义愤填膺的道:“回大人,这尤氏一派胡言。她一直嫌弃我儿,嫌弃我儿多吃了粮食,几次都差点将我儿丢了,都是小人过后才找回来的。” “这次她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受人撺掇,说我儿死了,就可以给她一大笔银钱,所以,她早早的就开始谋划毒杀我儿的事情。” 坐在郑彦淮右手边的杨劲秋却是冷哼出声:“陈关,你说你知道陈尤氏要毒杀你儿,那为何你不阻止?你这话里漏洞百出,由此可见你一派胡言。” 陈关赶紧道:“回大人,先前这毒妇对我儿多次不利,小人多次阻止,但这毒妇仍然不收敛,还是多次要丢了我儿。那些事还不是事关人命,补救还来得及。” “可这次,这毒妇竟然要毒杀我儿,小人想着,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这样防着不是事儿,万一哪天漏了,那可不得要命了,还不如干脆一次将根子除掉。” “所以小人干脆将计就计,装作不知道,把她投的毒给换了。这药我问过郎中了,人吃了仿似中毒,气息微弱,筋骨松软,但却与性命无碍,对身体也没什么损伤。” “为保险,我还在我家的鸡鸭、猪儿身上试过了,不过几个时辰就恢复了。这不,果然这毒妇今日就把这东西给我儿喝了,然后抱着孩子到人商铺去闹事了。” “大人,小人没有说谎。方才小人呈上来的证物就是这毒妇欲要给我儿下的毒药,大人一查便知。” 接着,陈关又掏了一个纸包出来:“这里面是我儿现在中的药的解药,喝下去,人很快就能恢复的。现在就可以把这药给我儿喝了,自然就能辨明小人是不是说谎了。请大人明鉴。” 郑彦淮吩咐道:“给他服下。” 陈关一把从陈尤氏怀里抢过孩子,将解药放进了孩子嘴里,果然,不过片刻,孩子就睁眼说话了,身体虽还不大灵便,但却足以看出人是恢复了。 郑彦淮又问起了孩子今日吃了什么?谁给他的云云? 孩子一样样的回答着,样样都跟陈尤氏有关。 这样的人证、物证,真是铁证如山,陈尤氏吓得瘫软在地动都动不了了,郑彦淮一拍惊堂木当堂:“大胆陈尤氏,公然残害夫家子嗣,罪不可赦,判秋后处斩,来人,押到牢里去。” 衙门口围观的众人轰然出声,对着陈尤氏指指点点,纷纷给云蓁正名。 “哎呀,这陈尤氏可真够心狠的,虽说前娘后母跟亲生的不一样,但她这样也太狠毒了。” “可不是,不光毒还贪的狠,自己下毒竟然还想去讹别个。” “我就说嘛,云蓁商铺开了这长的时间,口碑一向是很好的,哪里能毒死人呢?” “就是,我可是见到我沈娘子做事的,最是认真不过的,他们家做的吃的怎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没想到这三堂会审竟然是如此结局,郁蓁炯炯有神的站在那里,颇是有种我这是在哪里?我在这里做什么的疑惑。本以为今日会打一场硬仗的,可现在看来,完全没她的事儿啊。 是真没她的事儿,这问案还没问到她这里来,陈尤氏这个前来碰瓷的主谋就别拖到牢里去了。这可真是躺赢的节奏啊。 见郁蓁一脸莫名但却甚是轻松的站在那里出神,沈昱的神情也放缓了好多。还好,事情朝着他既定的方向在发展,没有伤到蓁蓁。 郁蓁二人轻松,围观的人也更是轻松高兴。今日这案子可真是峰回路转,本来以为是商铺卖的东西不好伤了人,没想到却是后娘要害前娘的子嗣,实在是精彩的很。 围观的众人兴致高涨,紧紧盯着知府大人审案。指着堂上跪着那全混混,还有人呢,还有他们呢。 正等着呢,白前坤却是替众人问出了口。 白前坤看着杨劲秋似笑非笑道:“杨同知,这陈尤氏残害子嗣已然判押了,这里还剩几个人,是当堂审呢?还是过后再审?” 闻言,杨劲秋满脸铁青的看着白前坤:“白通判这是什么意思?人犯审问知府大人自有章程,哪里由得我等随便置喙的?” 白前坤皮笑肉不笑的对杨劲秋道:“这样说来,杨大人是无所谓的。既然如此,那我就请郑大人接着审了。”哼,真是给你脸不要脸,只要你不怕当场揭面皮,那就让众人围观好了。 杨劲秋当然不会让他们当堂审的,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摆在明面上让人围观,那可就不好了。 杨劲秋很是能屈能伸,看白前坤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当即转圜了神色,面上如沐春风的对郑彦淮道:“郑大人,今日也审了这许久了,大人想是也累了,这几个人我看也无关紧要,不如过后再审也就是了。”当然,最好是不要审的好。 白前坤不过是想出一口恶气,他当然没真打算当堂审问这几个混子的。 这几个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这一审难免会挖到背后的人。他没有,郑知府自也没有打算将这些事公之于众的打算,要不然,方才郑彦淮也不会直接让人将陈尤氏带下去,而不再问问其它的。 其它的自然是后面问的好。各怀心思的几人迅速达成了共识,一致决定容后再审。不过,虽是容后再审,但该罚的依然可以先罚的。 郑彦淮一拍惊堂木,指着堂上那几个不知所措的混子道:“尔等唯恐天下不乱,四处滋扰生事,恐吓邻里,罪责不轻,今日本官要好好的教导教导你们。” 说着,郑彦淮拔高声音,对差役道:“来人,将他们每人杖责十下,然后下到大牢容后再审。” 一群衙役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将这几个刚才还嘚瑟的不得了的壮汉拖下去打板子。 噼里啪啦一阵板子声响起,只打得这群混子鬼哭狼嚎。看热闹的人哄然大笑,兴致高昂的指指点点。今日这热闹真是没白看,好看,精彩的很,跟唱大戏一样。 众人心满意足的散去,郁蓁跟沈昱二人也退了出去。 默然无声走了几步,郁蓁对沈昱道:“你先回去。我还得去一下铺子。” 刚才店里出了这宗事儿,现在铺子里恐怕人心惶惶,她得回去善后。 沈昱:“我跟你一起去铺子,然后再一起回去。” 郁蓁点点头:“也行。”然后继续默然大步走路。 见郁蓁一脸郁卒的样子,沈昱轻声宽慰道:“此事你无需过多忧虑,白前坤会处理好的。” 沈昱这话不是安慰郁蓁,此事对白前坤来说甚是重要,他必须处理好,如若处理不好,等待他的恐怕就是丢官罢职也不为过。 白前坤回到家里,心情大好的叫来师爷去书房说话。 今日初战告捷,让杨劲秋吃了瘪,真是让人高兴。想着今日之事,白前坤忍不住心有惴惴,这次幸亏沈昱先自得了消息来跟他报信,要不然,还真是麻烦了。 郑彦淮知府的任期眼见着快到了,大家心知肚明他会高升回京,因此这个知府之位好些个人盯着的。白前坤在这东安府已经快二十年了,自然也是盯着的。 不过,他盯着是盯着,却也没有那么势在必得。他的目标很清晰,就是做一个能安安稳稳致仕的臣子,首要安稳,其它的都可靠后。这知府之位竞争要是不凶险呢,他就顺势而为的竞争一二,要是凶险呢,那就绝对不碰。 前不久京中有旧识来信,里面隐约提了一耳朵,这东安府知府的位子上面恐怕另有想法,意思是,不大会从东安府现有官儿里提拔。 知道了这消息,白前坤果断的打消了竞争知府的想法。一府之主的位子是诱人,可乌纱帽更重要,既然上面要空降,那就最好不要有多余的想法,免得平白的惹了新知府的不快。 他心里是不想,可禁不住有人替他想。杨劲秋一直很忌惮自己,他是知道的,人在官场,谁还没几个对手?可是,他却是万没想到杨劲秋竟然将自己看成了这次竞争知府的主要对手,直接对着他下黑手。 今日这事在外人看来不大,不,不光是别人,就连他在没了解对方真实意图前,他也会以为即便真闹将起来,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老三他们损失一门生意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的。 可上次沈昱过来,跟他分析了一通利害过后才让知道,原来这背后竟然有如此严重后果。 这杨劲秋下手挺狠,也挺贪,不光是想要除掉自己这个对手,也想拿下他们家的生意,甚至连沈娘子这人才他也想一并拿下据为己有。 不过,也得亏他贪,要不然,也不会惹恼沈昱,让沈昱给自己送了这厉害的消息,顺便还帮自己谋划了一番。 这沈昱可真是个人才,日后只要没有什么利益之争,当是要笼络一二才是。白前坤捋着胡子思虑着。 与白前坤这边的高兴不同,杨劲秋却是恼怒非常,自己这事做的甚是隐秘,让陈尤氏毒死继子,然后带着一帮混混去云蓁商铺闹事,点名是白前坤家的产业闹出了人命。将事情闹大,闹的人尽皆知,网住云蓁商铺的一众人等,然后将他们下大牢,到时,他们要想出来,可不得听他的。 当然,这只是其次,最主要的目标还是白前坤,这件事闹出来后,利用舆论先导顺理成章的将事情往白前坤贪腐、草菅人命上引,只要套上这个,他保证能将白前坤打死。 这一切都计划的好好儿的,身边也都是心腹,杨劲秋反复盘点过后,确定自己这边绝对不会走漏了消息的。他这边没有,想来想去,那就是他夫人那边了。 想着今日在公堂上见到沈昱维护他妻子的样子,杨劲秋突得一激灵,莫非真是夫人那边泄露了。这样一想,杨劲秋坐不住了,立马起身去后院。 他得搞清楚自家老婆到底泄露了什么,才好想后面的对策,要不然,这次恐怕后果难料。白前坤那老匹夫在东安府已然盘踞了近二十年了,实力不可小觑,何况,现在已然被他占了先机,更是得精心以对。 杨劲秋浑身煞气的往后院走去,走到夫人的院子门口时,身上的气势陡然一收,换成一身温柔小意的走了进去。 进到房里,夫人赵氏正在跟女儿说话,见到他来了,瞥了一眼也没起身,随意道:“你来做什么?” 看着自己那蛮横的老婆,还有坐在那里如同一座肉山一样的痴肥女儿,杨劲秋暗自深吸一口气,方才稳住脸上的笑容:“夫人在跟琪儿说什么呢?” 赵氏对着杨琪温温柔柔的一笑:“没什么,琪儿下去吧,我跟你爹先说说话儿。” 杨琪颇是有些艰难的起身,对着杨劲秋痴憨的笑笑:“爹。” 这个女儿当年出生时受了吃亏,脑子比别人差了些。可脑子差就差吧,还没有自知之明,年纪老大不小了,说亲总也不愿意,总是要长的好、有能力的俊俏郎君才行。 照这样下去,这日后恐怕是成压箱底的存货的架势,杨劲秋心底暗自叹气:“嗯,出去玩儿吧。” 目送杨琪出去后,赵氏颇是不为意的问杨劲秋道:“你这时候来,有什么事?” 赵氏面对杨劲秋是极为有底气的,在她看来,她有足够的吃住杨劲秋的实力。赵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面目平常的杨劲秋,心里还是很遗憾的,当年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平常的人呢? 赵氏出身伯府,父亲有权,姨娘得宠,本来按照她跟姨娘的想法,她是可以高嫁的,可谁知一向宠自己的父亲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将自己嫁给杨劲秋这样一个出身不显,长相平平的男人。 想着那嫁进侯府的嫡姐,赵氏就一阵牙痒,当年肯定是嫡母使坏,要不然,她也不至于此。 赵氏心里发狠,她这辈子一定要过的比她那嫡姐好。对,一定会的。父亲已经答应了,要帮着他们活动这东安知府的位子。待日后,杨静秋扶摇直上,为宰为相了,不比自家嫡姐那日薄西山的侯爵好多了。 想及此,赵氏难得的给了杨劲秋一个笑脸:“莫非是知府的事儿有好消息了?” 杨劲秋摇摇头:“不是。相反,我们的布置还被人破掉了。” 赵氏本能的一瞪眼:“你怎会如此无用?” 杨劲秋使劲忍气赔笑:“夫人先别动怒。今日之事,白前坤明显是有准备的。夫人且先想想,我们的谋划可有透了风出去?” 赵氏恶狠狠的瞪着杨劲秋吼道:“这事儿是你自己做的不严密,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会找到我这里来?” 杨劲秋实在绷不住笑容了:“我本来也不会想到夫人这边的,实在是今日在公堂上看到了沈昱,想到一些事儿,所以就过来问问。” 赵氏心里一咯噔,说到沈昱,把不住这事儿还真是她这边漏出去的。 一见赵氏这心虚的样子,杨劲秋急急道:“夫人知道什么,还请赶紧跟我说说。夫人,我并不是来追责的,实在是想要搞清楚这事儿,后面才好想对策。” 赵氏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什么,你,你让孙焕找沈昱说了招婿的事?”杨劲秋惊问:“你让他怎么说的?” 自家老婆、女儿自那次偶有见过沈昱过后,就念念不忘想要招为女婿,杨劲秋一激灵,心道不好,以他对自家老婆那脾性的了解,她必定是威逼利诱了。 果然,听得杨劲秋问这话,赵氏顿时气哼哼的道:“这个沈昱太不识趣了,孙焕以青山书院监院之尊找了他几次,都被他给拒了。”尤其是还拒绝的很是斩钉截铁,毫无余地。 赵氏越想越怒:“我家琪儿看上他,那是他的福分,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乡下小子,竟然敢拒绝我招赘。真真是可恼,我定要给他颜色看看。” “所以,你就让孙焕威胁他去了?”杨劲秋满眼冷色。 赵氏哪里怕杨劲秋的冷眼,当即眼睛一横,瞪了回去:“你瞪什么瞪?什么威胁?不过是那厮太不识抬举了,孙焕骂了几句而已。” 在赵氏看来,还是骂轻了,当日她将自己要招赘沈昱的意思透给孙焕后,原本以为这事是必成的。 她女儿是谁?是寿昌伯爷外孙女,是五品同知的嫡出千金,论出身、论地位,沈昱那穷小子能得女儿亲眼,那简直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赵氏满怀信心,自家女儿出身不凡,不过是人胖了一点,少了点灵性,配沈昱那穷山沟出来的小子那是绰绰有余的。 可谁知,孙焕找了沈昱几次,他都不同意,一口咬定他已经有妻子了,绝对不会停妻再娶,可是把赵氏气的够呛。 于是,孙焕在又一次游说不成后,终是忍不住冷笑道:“沈昱,别以为你现在在青山书院学业不错就目中无人,这人啊,还是要要有自知之明的好。有些事,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俗话说的好,妻子如衣裳,有好的自然该换一换。” “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不换也得换的。我好心再提醒你一下,趁着你现在还掌有主动,能换就换,不然,到时恐怕你求着别人,别人也未必要的。” 沈昱目如利刀的对着孙焕道:“多谢提醒,我恐怕那人等不到我求他的那天。”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杨劲秋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憋住,冲着赵氏大吼道:“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我杨劲秋怎找了你这样蠢笨如驴的女人。” 赵氏顿时被踩了尾巴一样的尖叫了起来:“杨劲秋,你这个死不要脸的,你敢跟我说这话?当年是谁死皮赖脸跪着求我来着?” “你跑官买宅子,哪样不是靠我?怎么,现在还没飞黄腾达呢,你就敢再我面前尥蹶子?杨劲秋,你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这怂样配不配在我面前吼叫的。” 赵氏一边骂,一边朝中杨劲秋又抓有挠。 “你这个无知的妇人,真是不可理喻。你真当老子怕你?”杨劲秋气急,一巴掌甩了过去。 “姓杨的,你敢打我?老娘要你好看。” 顿时,东安城同知府后院一片鸡飞狗跳,沸反盈天。 与此同时,府学巷的沈宅却是祥和安宁的很。 郁蓁安排好店铺的事情后,跟沈昱回到了府学巷。 好久没有像今日这般伤神了,郁蓁一回到家里,瘫坐在椅子上都不想动弹了。 沈昱递了一杯热茶给她:“累了吧,喝点茶,缓缓神。” 郁蓁轻轻啜了几口茶,稳了稳神,定定的看着沈昱:“今天的事,可能跟我说说?” 沈昱轻咳一声:“抱歉,因为先前有些事情还没完全确定,提前让你知道了,反倒让你担忧,所以我先才没说。现在,自是该好好跟你说一说的......” 郁蓁听完,满眼兴味,低眸暗笑,认真论起来,今日之事的起因还是这小子的桃花债。 郁蓁抬眼看看现在越发长开了的沈昱,嘿嘿,这小子是越长越好看了,怪道被人惦记。说来,原书中,沈昱长成后,确实受女子欢迎,尤其是后面位高权重的时候,简直是女生杀手,一见他误终生的人不在少数。 郁蓁暗自满意,这俊俏的少年郎君现在是自己在养成呢,说来,甚是有成就感。 郁蓁低头闷笑,沈昱甚是郁郁的指控:“你在笑我?” 郁蓁立马抬头正色:“怎么会,我是在气。我们家小昱是何等人才,怎会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惦记的?这事真真儿可恼。” 笑是一回事儿,那是自己家有儿郎初长成的喜悦。可杨琪逼婚这事儿,真真让人可恼,郁蓁情真意切的表示着自己的恼怒。 虽然郁蓁是不大介意有女子喜欢自家这少年郎的,但杨琪招婿这事儿让郁蓁觉得被冒犯了,替沈昱觉得被冒犯了。 沈昱何等惊才绝艳的人才,岂是杨琪这等人自以为高高在上居高临下觊觎的?真是不知所谓。 郁蓁很是同仇敌忾的对着沈昱表示了一通自己的愤慨。 见郁蓁一脸气愤愤的样子,沈昱刚才被郁蓁暗笑的颇是有些郁结的心顿时放开了不少,很是认真的对着郁蓁强调:“他们那些人太自以为是了,把我沈昱当什么人了?我沈昱岂是那等停妻再娶的忘恩负义之人?” “嗯嗯嗯,我们家小昱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那些个用龌龊的思想从门缝里看人的人实在可恼。”郁蓁连连附和。 其实,对沈昱这话,郁蓁很想说,只要你记得我的恩义,停妻再娶我是绝对没有意见的。但见沈昱一脸很是在意认真的样子,郁蓁没敢说出来。左右这是日后之事,现在先顺着人说,先将沈昱的毛捋顺再说。 两人勠力同心的说了好半天,郁蓁慢慢转开话题:“小昱,话说杨琪这事儿,你可准备准备怎么了局?” 郁蓁听刘静云跟她八卦过,这赵氏在东安府官眷里是出了名的难缠,仗着自己有爵之家的出身,很是飞扬跋扈的。在东安府,除了知府夫人她不敢不客气而外,其他的人她还真是看心情下饭的。 看看,就是因为沈昱拒绝了她招赘的要求,就毫不迟疑的下手,虽然说这里面大部分是杨劲秋的官场谋划手段,可陈尤氏今日口口声声是郁蓁主导毒害人的事儿,那可是实实在在赵氏的手段。不听话就毁掉,却是够专横跋扈。 沈昱淡定一笑:“此事不用担心,过后,他们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白前坤可不是吃素的,平日里看似不显山露水的,可一旦触犯了他的利益下手是从不手软的。 何况,这次可能空降的东安知府,更是赵氏的眼中钉肉中刺,要不然,赵氏也不会这么拼命的给杨劲秋争取了。 听了沈昱的解释,郁蓁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寿昌伯简直就是一个渣男,宠妾灭妻,宠的庶出女儿不知所谓,无法无天。 沈昱浅浅的说了一点后,对郁蓁道:“总之,官场上的事儿自有人操心,你不用担心,我们顾好自己的事儿就好。”有事我会担着的。 对此,郁蓁深以为然,官场上的事儿,她现在就是着急也没用,总归现在摊子已经铺开,怎么收场就看白前坤他们的了。何况,还有沈昱,真是不用太过担心的。 不用担心官场的事,郁蓁又想到沈昱这次得罪了青山书院监院,很是担心监院给他小鞋穿。 郁蓁不无担忧的道:“你这次恐怕是将孙焕得罪狠了,他身为监院,要是找你麻烦怎么办?他会不会找理由不让你在青山书院读书了?” 沈昱轻笑冷哼:“他倒是想,可惜他做不到。这事儿他早做过了,却是被王山长警告过了。蓁蓁不必担心,此事只要解决了杨劲秋,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郁蓁放心下来,也是,沈昱现在可是青山书院的宝贝,王山长必是不会让人轻易动了他的。这要是将沈昱赶出书院,不简直就是将自家培养好的才子拱手送人么?没人会做这等蠢事。 郁蓁立马放下这点,转而对沈昱说起商铺的事情:“小昱,今日这事虽然暂时解决,但过后,云蓁商铺恐怕还是难免会受到波及。” “这事闹的这么大,看来商铺的利润也确实招了人眼。现在刘姐姐估计想要掌控这商铺也不容易,我猜这商铺恐怕白通判会直接插手的。” 沈昱看着郁蓁满眼赞许,他还正在想如何委婉的开口跟蓁蓁说商铺的事儿呢,没想到蓁蓁已经想到了。 沈昱道:“蓁蓁所虑正是。此事已经事关白前坤的前程了,这云蓁商铺的处置权恐怕现在已经不在刘静云手中了。上次白前坤跟我说话时,也有暗示过。所以,我们最好先理好章程。” 第二日,郁蓁如常来到云蓁,进到铺子里时,刘静云已经在坐了。 刘静云颇是歉意的对郁蓁道了恼:“郁妹妹,昨日真是对不住了。出了那等子事儿,按理说该是我们出面的,却平白让郁妹妹担了责。昨日...唉,实不相瞒...有些事我也实在是...还请郁妹妹见谅......” 郁蓁浅笑着打断了刘静云的话:“刘姐姐的难处我自然是知晓的,刘姐姐无需着恼。” 只说了让自己无需着恼,却没有此事就此揭过不必在意。看来,到底是心有芥蒂了。刘静云心底暗叹,昨日之事,确实自家做的也不够地道,不怪别人着恼。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说太明了伤情分。刘静云又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后,若无其事的转开话题,跟郁蓁谈了一阵店铺的事情之后,刘静云委婉的提起了商铺日后恐怕有变的事情。 “不瞒郁妹妹,云蓁商铺确实赚了钱,可也因此招了人眼。郁妹妹也知道我们一大家子人,平日里都是人多口杂的,昨日那事一闹,就更有说头了。要是平日里,一些闲话我听听也就算了。可这次,是我家公......” 果然如他们所料。郁蓁笑应道:“刘姐姐的难处我知道,刘姐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听得郁蓁这话,刘静云大松了口气,当即笑道:“后日就是腊八,我家会摆个小宴,想请郁妹妹跟沈公子登门小酌一二,不知郁妹妹跟沈公子届时可有空儿?” 郁蓁:“多谢姐姐相邀。后日,我们必定登门相扰了。” 腊八节一大清早,郁蓁哈着白气起身,不用强打精神,被冷风一激,顿时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快手快脚收拾完,随着沈昱出门。 刚一出门,郁蓁就浑身一激灵,搓着手,哈着气:“好冷,好冷。” 看着郁蓁穿的跟个棉包子一样,沈昱莞尔:“怎就这么怕冷?” 郁蓁嘀咕不已,她前世一个南方人,现在乍然来了这北方,自然是怕冷的。郁蓁嘟囔着:“我已经在努力适应了。” 沈昱自然的拉过郁蓁的手放在手里捂着,瞬时,郁蓁满手温暖,郁蓁的手整个陷进了沈昱的手掌里。 郁蓁惊奇的将沈昱的手拉过来看,沈昱的手掌很宽,郁蓁抓过他的手比了比,大小对比太过明显。郁蓁笑着摇摇沈昱的手:“你的手可真大。” 她笑的很自如,神情毫无波澜变化。沈昱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将郁蓁的手揣在手心往外走去。 马车叮叮当当的到了通判府,门房笑眯眯的将郁蓁二人迎了进去。 这次跟往常郁蓁二人同时拜访时的接待规格有些许不同。这次,郁蓁仍然被请到了刘静云的院子里,而沈昱则是直接被请进了白前坤的书房去了。 第24章 佯装 刘静云今日还是言笑盈盈, 但却看得出来甚是有些神思不属。几次都是想要说什么,却是又咽了回去。 郁蓁神色不动,一如往常。刘静云今日恐怕是要难受了, 本来平日里嫉妒的人就多,经常都有人在老爷、老太太面前吹风说话的, 话里话外都是想她将云蓁的生意让出来。 尤其是继母钱氏更是不知道在老爷面前吹了多少枕头风,好在老爷还算是明事理,一直都发话, 这是他们三房自己做起来的生意,自然由三房自行经营处置的,外人不得插手。 有了老爷这话,刘静云安生了好多, 虽然时不时被人酸上一两句但也无碍的, 总归钱是进了自己口袋。可这次的事情一出,那就不一样。 事关老爷的前程, 老爷理所当然的将这东西收了过去, 可把钱氏还有老二那一帮人高兴坏了, 之前想要分一羹,这刘静云防什么一样的防着,今日过后, 看她还能怎样得意? 刘静云跟郁蓁两人东拉西扯的说着话儿,等着那边的消息。现在老爷跟沈昱正在书房商讨着呢,她在这边也不好跟郁蓁深说什么。 刘静云不说什么有用的,郁蓁更是不会主动说什么的。郁蓁淡定的随着刘静云闲扯, 心思却是飘向了沈昱这边,不知道沈昱这边谈的怎样了。 “关于云蓁入股的事情,沈公子有什么章程?”寒暄过后, 白前坤捋着胡子开口了。 沈昱端坐椅上,神色泰然的看着白前坤道:“既然白大人问到了此处,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云蓁过后想必白大人是要收回贵府公中的,我们再掺和在其中显然不妥,所以,我们直接退出。” 白前坤眼光一闪,这沈昱果然还是很干脆,如此倒也省事,白前坤捋须一笑:“既然沈公子已经决定,我就不强加挽留。沈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但凡我能应承的必不亏待。” 沈昱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于是,一阵讨价还价过后,两人谈定了,这次沈昱他们退出云蓁商铺之后,不再参加任何的分成,但,郁蓁设计出来的东西也不是白给的,白家一次性给银子买断。 对此要求,沈昱没有讶异,此事,他早有预料的问过郁蓁,问她可是心疼,当时郁蓁斩钉截铁的告诉他,目前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她日后还有更好的,对此,沈昱丝毫不加怀疑,他相信郁蓁。但凡郁蓁稍有犹豫,他就是另一种谈法了。 见郁蓁确定是毫不心疼留恋,沈昱今日也就果断的要银子了。这银子,也是郁蓁反复跟他商议过后定下的,这银子不能多要,也不能少要,所以,得选一个适中的,能让白家觉得可以承受的价格,也让他们不吃亏的价格。 现在基本已经议定,沈昱他们拿银子撤股。白前坤爽快的开口:“沈公子既然已经决定,老夫就直接问了,不知沈公子认为多少银子合适?” 沈昱坦然开口:“既然白大人动问了,那我就直接说了。我们退出云蓁过后,这些东西我们日后也不会再卖于他人,包括我们自己也不会再做。这些个东西足有几十样,按照卖方子的市价来说,这些个东西我们要价一万两也是使得的。” 一万两,嗯,这个价钱倒是在他的心理价位之内,现在郁蓁每年的分红都在四五千两银子左右,给个两年左右的分红银子买断是使得的。白前坤在心底暗自点头,捋着胡须看着沈昱听他继续讲。听他的意思,这必定还有别的条件的。 果然,只听沈昱接着道:“我们跟贵府合作也有些时日了,情分使然,自然不能按市价来算的,再加上学生还有事相求白大人,就更不能按此要价了。这退股的银子,我决定只要一半,五千两银子足矣。白大人以为如何?” 价值五千两的请求?这个所求那可是不小了。白前坤脸上的笑容不达眼底,谨慎的看着沈昱道:“沈公子有何要求,且说来听听?” 沈昱对着白前坤一拱手:“这云蓁的股份一出,我们日后也该找其它的出路,学生思来想去,耕读传家最为保险,因此,学生跟娘子商定买地做田舍翁,还请大人成全。” 白前坤收起脸上笑意,看着沈昱道:“哦,沈公子真是有大志向。不过,现在这地多是有主之地,不知沈公子想怎么买呢?” 要是这沈昱敢因此要挟自己强买强卖,白前坤可是不准备客气的。要沈昱真胆敢如此,他刚好连五千两银子都省了。 说实在的,今日能跟沈昱谈,一个是因为他谨慎,现在杨劲秋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必定会抓住机会疯狂攻击的。毕竟,这事儿要是捅出去,那杨劲秋刚好可以给他安一个强抢民财的罪名,为省一点银子得不偿失。 另一个,也是他看好这沈昱,俗话说的好莫欺少年穷,这少年无论才能机智都是上上乘的,当然是能交好就尽量交好。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他谨慎不想惹事的基础上的,可沈昱现在如果提出的条件太过,他当然可以顺理成章的毁喏的,毕竟,此事就算日后有人攻讦,他也是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怼回去的。 对白前坤神色尽收眼底的沈昱,当即就猜到他的心思,沈昱心里哂笑,他岂会做那等没分寸的事的?眼见白前坤已然满心戒备了,沈昱也不卖关子:“学生想买南郊的那片滩涂地,还望白大人成全。” 一听沈昱这话,白前坤顿时笑容真切了起来,颇是友爱后辈的对沈昱道:“你要那滩涂地作甚?那是一片盐碱地,年年水淹,根本种不了东西。你要是实在想买地,我这边先帮你看着点,要是有合适的,必定使人告知你?” 沈昱摇头:“多谢大人好意。其它地方的地也是可遇而不可求,要等也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何况,实不相瞒,学生现在手头现银不多,所以,不如就选了那滩涂地,好好经营几年,说不定有用。” 白前坤说了几句,见沈昱一脸坚持,遂也不再多言,当即应承:“要说其它的地方,老夫还真不好说,但如你要南郊滩涂地,老夫倒是可以奔走一二,此事老夫应承你了,过后你自去衙门找工房的人办就是了。” 白前坤心情大好的应承了,那南郊滩涂地虽然很大,足有好几百亩,但却一直荒撂在那里没人要,之前不是没人试过,可种不出东西,而且年年汛期来了,还被水淹,谁愿做这冤大头?现在沈昱想要,那就拿去吧。 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一下省了五千两银子真是让人高兴。何况沈昱还直接承诺了,日后就此一家别无分店,那就是说他们可以做独家生意了。 他们起步早,名气打的好,现在虽然已经有一些仿造的东西出来,但无论如何是卖不过他们白家的。按照目前的势头,一年进账个两三万两完全没有问题,日后要是做到了京城,那利润更是不可估量。 哈哈哈,用五千两银子能得一份白家可以传家的产业,这不能不令人欣喜非常。白前坤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也更有心情跟沈昱说话了。 现在沈昱撤股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还有其它的事儿要说。这杨劲秋的事儿还是沈昱发现的,上次这家伙出谋划策一番,竟然都对上了,这可真是一个好帮手。 这个不怕沈昱使坏,毕竟,说起来,这事儿的开头都跟他们两口子有关,估摸着沈昱比谁都希望搞掉杨劲秋的。于是,白前坤开始委婉的跟沈昱说起了这事儿,看看能不能有其它的突破。 沈昱自然是要好好跟白前坤说说杨劲秋的事儿的。有些事虽然不好说的太明,但却是可以委婉提醒一二的。听了白前坤对杨劲秋的恼火之处后,沈昱提点道:“杨夫人出身寿昌伯府,有个嫡姐嫁如了安远侯府,听说杨夫人跟这个嫡姐是极为不对付......” 白前坤听得手中陡然一重,差点揪断了一根胡子,对啊,这次听说可能空降的新知府就是出自安远侯府,难怪杨劲秋这么上蹿下跳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可也,可也,这可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见白前坤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沈昱又继续道:“听杨夫人透出来的消息,仿佛安远侯府这次对东安知府一职是势在必得......” 白前坤心里喜意更甚,这沈昱果然有用,提点的消息不算隐秘,但却极为有用。 听说安远侯府自宫中的淑妃娘娘薨逝后这几年越发的势微了,家中子弟在朝中也没得力的职位,这东安知府虽然只是四品,但却是退可主政一方,进可入职朝廷六部,这对如今的安远侯府来说必定是个要紧的差事。如此...... 白前坤心里暗自计较了起来。 沈昱跟白前坤二人的对答的甚算和睦,这边,郁蓁跟刘静云两人在屋里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都在等着那边的消息。 两人正东拉西扯的说着话儿,却是有丫头进来禀报:“三奶奶,老太太请您跟沈娘子过去说说话儿。” 郁蓁进出白府多次,这还是白老太太第一次请她过去。想想如今这局面,郁蓁瞬间打起了精神,白老太太此时要见自己恐怕不仅仅是说话的事儿。 果然,郁蓁到时,只见一个富态老太太高坐堂中,周围珠围翠绕一群人,这里面的人大多都是郁蓁认识的,甚至还有两个是对郁蓁公然挖过墙角的。 郁蓁瞬时进入了备战状态,今日这情形,恐怕难以好好说话了。 果然,见礼过后,站在白太太钱氏身旁的冯氏说话了:“哟,三弟妹才来呢,可是让我们好等。三弟妹到底是生意做的大,忙得都没时间来老太太这里见礼问安了。” 这帽子太大了,刘静云自然不肯认,当即顶了回去:“二嫂言重了,我并不敢不敬老太太,实是有事在身。我昨日已经跟老太太告过假了,并不是故意不来见礼问安的。” 冯氏眼睛一斜,又是哟呵一声:“看三弟妹说的,老太太慈和,你说要告假,老太太怎好不允的?这问安见礼本就是我们后辈要全的礼数,就是天上下刀子,该来也得来的。有什么事比给老太太问安还重要的?” 郁蓁有点咋舌,这个二奶奶可真是个滚刀肉,也不管有没有旁人在,真是豁得出去。这庶房媳妇为了讨好嫡母真是用心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刘静云自然不好说有事比老太太重要,正准备上前给老太太请罪的,白老太太却是先开口了:“好了,这事儿老三昨儿个过来告过假了,我也已经准了的。我老婆子好好儿的,还非得缺你们一次两次问安不成。这事儿不必多说了。” 老太太都已经发话了,冯氏也不好再硬顶着上了。小心的觑了眼嫡母钱氏,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看来,这是没让嫡母高兴了? 于是,冯氏再接再厉,转而对着跟刘静云一起的郁蓁发难了:“喲,这位不是沈娘子么?怎么今儿个有空过来了?商铺差点毒死人的事儿理清了没有......” “闭嘴!胡说八道些什么?”白老太太大怒着打断了冯氏的话。 看着白老太太满脸怒色的样子,冯氏一惊,慌忙上前请罪:“孙媳口快了,请老太太息怒。” 白老太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接着沉着脸对着一旁的钱氏目光不善道:“老大家的,管家之余,儿媳的教导之责也不可荒废了。”这个蠢货,商铺有人中毒的事儿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白家摘干净,将事情引出去的,这个冯氏却是往自家身上套,真是愚不可及。 钱氏赶紧站起来告罪:“是,谨遵老太太教诲。儿媳定当回去好好教导。” 钱氏狠狠的瞪了一眼冯氏,这个蠢货,让她挤兑刘静云,又没让她去对付郁蓁,自家老爷可是说了,这个郁蓁是一把好手,如果能留下,那可是能赚不少钱的。 白老太太这一开口,顿时堂上安静了好多,众人看向郁蓁的神色顿时多了几分郑重,看老太太这意思,莫非是想要重用这沈娘子。也是,这沈娘子会做东西,会管理,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之前是刘静云一个人赚钱,大家不忿,对沈娘子也是多有不善的,可现在,听老爷的意思,这云蓁说不得日后就收回公中了,那就是大家共有的财产了,这沈娘子要是能留下,那对白家是多多裨益,自然他们也可以受益良多的。 这样一想,大家对郁蓁的态度可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有用的人自然要好好交往,如果以后能拉来为己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时间,堂上女眷纷纷对郁蓁释放出了善意,言笑盈盈,气氛甚是和谐。 白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趁着气氛正好,四奶奶刘氏笑眯眯的开口了:“沈娘子真是巧手巧思,我们可都喜欢的紧。过了这次坎儿,日后沈娘子在云蓁必定是一帆风顺的。” 正题来了,恐怕白家是听到自己提前放出风声,说自此之后,恐怕就跟白家切割,所以今日就在这里等着她呢。郁蓁腼腆一笑,一脸做不了主的样子:“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得听我家郎君的意思。” 听得郁蓁这话,堂上的好些人心里都忍不住翻白眼,你还做不了主?看你在云蓁做主不是做的挺好?还听你郎君?你那小丈夫听你的还差不多。 “哟哟,看沈娘子客气的,谁不知道你家就是你做主呢。沈娘子可真够客气的。”有人凑趣的笑道, 白老太太笑呵呵的点头,众人又好一阵调侃,好一阵凑趣过后,大奶奶李氏开口了:“沈娘子也忒客气了。谁不知道沈娘子向来是最能做主的。沈娘子尽管放心在我们家做,我们家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听得这话,刘静云心里一动,她笃定郁蓁绝对不会留下来的。跟郁蓁合作了这些时日,刘静云自觉是对郁蓁多有了解的,这个沈娘子聪慧非常,但为人却极有底线跟自尊的,之前自己都说跟她合作的。现在大嫂直接说,让她给白家做事,郁蓁怎么可能会同意? 刘静云心里一阵畅快,这样也好,这帮子敲骨吸髓的家伙,见自己赚了钱都想趴上来吸血。说实在的,虽然老爷提前漏了口风,说这云蓁虽然收回公中,但之前的收益还是归他们三房所有,就是日后分成,他们三房也是独一份儿的。 可这独一份儿跟之前的独一份儿完全不是同日而语的。刘静云心里滴血一样,但此事已经事关到老爷的前程了,自然不敢不从。不过,刘静云也是心里留有念想,这云蓁日后的经营她可能不好插手,那不如她跟郁蓁再想点办法做别的,说不得还能赚呢。 可她这样想,家里人也这样想,这不,现在不就可劲儿的在拉拢郁蓁么。方才开头,见冯氏那傻不愣登的,她虽然面上有急色,心里却是巴不得她多刺几句的,最好是能将郁蓁得罪死的,这样她过后才好拉拢,可惜老太太拦的快。 现在大嫂这话看似拉拢随和,实则却是得罪了人。这郁蓁最是个骄傲不过的人。 果不其然,李氏的话刚说完,郁蓁立马又是满脸腼腆羞怯,做不了主的样子:“哎呀,大奶奶谬赞了,我可当不起。”说着,郁蓁忸怩的一捏衣襟:“这事儿我听我家郎君的,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哎呀,沈娘子可真是会说话,谁不知道沈娘子最是精明能干......”李氏赶紧出言相劝。 “沈娘子说的不错,女子该是要听从夫主之言的,沈娘子果然闺训学的好。女子当如是。”白老太太却是止住了她。 白老太太慢慢的将话岔开,她今日请郁蓁过来,其实也是想看看此事还能不能成,从大儿子那里透出来的消息是郁蓁这次一定会直接撤出白家的生意的。郁蓁有本事,他们当然是想挽留一二。 不过,挽留是可以挽留,但如果人家不愿那也没必要强求,强求一个不好那就是结仇了。 现在大儿子正处在关键时候,跟杨劲秋正斗着呢,可是不能给他添乱。大儿子可是一再跟她说过,这郁蓁两口子不可小觑,尤其是沈昱,日后必不会是池中之物。能得儿子这判词,白老太太自然是要也以礼相对的。 一番试探过后,见郁蓁确实离意坚决,白老太太也不挽留,转开话题,众人开始和和乐乐的说起哪家的曲儿好听,哪家铺子打的首饰好看。 听说首饰、衣衫,白家几个儿媳妇都是心中一动,这刘静云之前拿出来过非常漂亮的图,说是沈娘子制作的,那日后,如是能跟沈娘子合作,说不得又是一桩有利之事。 于是,在一阵各怀心思之后,郁蓁随着刘静云退出白老太太院儿里后,又纷纷被白家女眷邀请叙话。 郁蓁今日对付了半天,实在懒怠对付,正准备直接推脱的,却是被刘静云拦在了前面:“我跟沈娘子还有话说,今日各位嫂嫂、弟妹们就偏了我了。” 回到刘静云处,刘静云旁敲侧击的说出继续合作的事情来。 对于刘静云,郁蓁自知不能用装傻充愣能混过去的。 郁蓁想了想,正色道:“实不相瞒刘姐姐,这次的事情真是把我吓坏了,我觉得眼下做生意太招人眼了,所以,这次我也跟我家小昱商量过,这次我们退股过后,暂时就不做生意了,还请刘姐姐见谅。” 这个答案早有预料,不算失望,不过,刘静云还想再挽救一把:“郁妹妹,恕我直言,你们才来东安城不久,还是要多攒攒家底才能立好根本。郁妹妹放心,这次我必定不会亏待你的,届时我们五五分成,你看可好?” 郁蓁坚决摇头:“抱歉,刘姐姐,此事我真是意已决,就请刘姐姐原谅我不识抬举了。” 刘静云好说歹说,郁蓁只是不答应,无法,只得遗憾作罢。 两人既已决定不再合作,后面说话反倒自在了许多,两人笑呵呵的说起了闲话。刘静云虽然没有游说成功,但对郁蓁的感觉不坏,何况,即便现在不成,那日后还有机会呢,因此,仍然着力相交。 郁蓁也一样,不管合作与否,保持跟刘静云的来往是很有必要的,生意不成仁义在,总不好因为拒绝就老死不相往来。 事已至此,人反而轻松了,两人言笑盈盈的说着一些趣事,等着书房那边来的人出来。 “郁妹妹,听说临泉寺的梅花现在开的正好,过两天我们去上香顺便赏梅花,郁妹妹看可好?”刘静云邀约郁蓁一起去临泉寺赏花。 对此,郁蓁欣然应允:“那敢情好,刘姐姐什么时候去使人来招呼一声我。说来,临泉寺的梅花我是闻名已久,可惜一直不得见,这次趁便好好赏赏。” 见自己的提议郁蓁感兴趣,刘静云更是来了兴致:“那好,那好,我看不如就定在腊月十五,刚好烧香就便赏梅,郁妹妹看可好?” 郁蓁自是点头:“可也,左右我现在卸了差事,有的是时间,什么时候都行。” 刘静云笑道:“可不是,辛苦了那些时日,这刚好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那山上的临泉素酒也很好,到时可得跟郁妹妹好好儿喝上几杯。” 说起玩儿来,就没有人不喜欢的。两人渐渐的越说越真切。及至丫头进来禀报,说沈公子已经在前院等着沈娘子了,刘静云才意犹未尽的送走郁蓁。跟郁蓁这种聪明人相处感觉甚是不错,会拒绝但不孤拐、会审时度势、收放自如,就算再不好说的话,说开了,也就放下了,不用担心背后还有什么曲里拐弯儿的。 郁蓁走到前院,沈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郁蓁大步走了过去:“怎不在屋里等着?这外面多冷?” 沈昱神色皑皑,蓁蓁一见面竟然不是问自己事情谈的怎么样?而是关心自己冷不冷。 沈昱唇角深深的勾起:“不冷,刚在屋里烤火太久,出来吸吸这冷风还怪舒坦的。怎样?今日还好吧?”没人为难你吧?沈昱看似淡然,实则有些狠意的问道。 郁蓁摇头笑道:“我很好,不用担心。”说着,郁蓁左右看看,这里还在白家宅内呢,说话不大方便,郁蓁扯着沈昱袖子道:“走吧,今日出来大半天了,晴儿她们恐怕也等急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有话回去再说。 沈昱轻轻拉下郁蓁的手,不动声色的将这柔胰揣进了大手里,眉眼里都是得色:“嗯,走,回家。” 郁蓁被他拉着走了几步,看看这四周都是人,郁蓁虽然自觉光明磊落,但却还是有点不大自在,悄悄的扯了扯手,结果,手没扯出来,人还给扯的更近了,方才还有距离,现在都快贴上了。 郁蓁悄悄觑了眼四周,总感觉别人都在看他们一样,赶忙悄声道:“小昱,快放开,我自己走,这样子别人看着不好。” 沈昱鼻子轻哼了一声,我自己拉我自己的媳妇,怎么就不好了? 沈昱只是不理,手上却是握的更紧了,拉着郁蓁往前走。 郁蓁自我安慰,好在现在大冬天,衣服多且袖子够大,这样子掩在袖子里想来也没什么的。 仿佛走了好久才走到马车处,郁蓁忙忙的扯回来手,爬到马车里,接着急忙又抱了个暖手炉在手里。 沈昱颇是有些遗憾的看着那手炉,心里在计量着,下次出来是不是不要带手炉了。他的手应该比手炉要好很多的吧? 见沈昱直勾勾的盯着手炉,郁蓁想了想将手炉递过去:“很冷吧,来,暖暖。” 沈昱心念一转,硬生生的拦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我不冷’,转而连手带手炉一同抓到手里:“嗯,我们一起暖。” 郁蓁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今日有些抽风的家伙,准备连手炉一起抽回来不给他用了。手刚刚一动,沈昱却是闷声咳嗽了起来。 沈昱这一咳嗽,郁蓁顿时紧张了起来,连忙伸手抚背:“可是冷了?快快,加件衣裳。”郁蓁一边说,一边将手炉塞到沈昱手里,从车上挡板里扯了一件披风出来:“来,快披上。” 沈昱从善如流的披上,忽而浑身无力般靠在了郁蓁肩头。这一靠,郁蓁一个趔趄差点歪倒,沈昱连忙一把扶住靠在了自己的肩头:“蓁蓁,你身上好冷,快,捂上,可千万别着了风寒。” 沈昱一边说一边将郁蓁锢在身边,郁蓁动了动,没有挣脱开,诧异的看了眼沈昱,咦,不知不觉间这小子竟然这么大力气了。 沈昱一脸自若,仿佛没有看到郁蓁打量的眼神,将手炉往郁蓁手中送了送:“来,蓁蓁,我们一起捂着。我这样一只手快拿不住了。” 郁蓁看看锢住自己挣不开的有力臂膀,再看看这面前这只明显有力的修长大手,静默了好一阵子,莫非,是自己精神分裂了? “我信你呢?还不赶紧放手?”郁蓁瞪眼要起身。 ‘咳咳咳’,随着咳嗽声,手炉摇摇欲坠,郁蓁不动如山,我信了你的邪,我看你有劲儿的很,区区一个手炉竟然还拿不稳? 锢住她的手渐渐松开,郁蓁连忙起身坐在了对面。 咳嗽声也越来越闷,仿佛气息越来越接不上了,郁蓁坐不住了,赶紧将手炉给他放好,将披风给他批好,一个不查,人倒在了她的膝头,郁蓁赶紧搀住,不停的抚着背部:“怎突然这么厉害了,可是方才吸了冷空气?” 郁蓁一边拍,一边懊悔:“早知道在外面不说话的。” 沈昱伏在郁蓁膝头,气息不稳的说道:“没事,老毛病,缓一缓就好了。” 沈昱要缓气,郁蓁就不大敢动了。 于是,两人就这样在偎一起,沈昱一点点的缓过气来,一点点坐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两人挤在了一张披风下,等郁蓁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什么自己跟沈昱仿佛掉了一个个儿,先前是沈昱伏在她的膝头,现在却是他靠在了沈昱肩头。 外面马夫停了车,高声道:“到了。” 郁蓁慌忙起身,嗔道:“哎呀,你怎么不提醒我?这样靠着你可行?你咳嗽好一点了么?” 沈昱眼里满是懊恼之色,这马夫没事赶那么快的车作甚? 什么叫他可还行?他行的很。 沈昱颇是有些幽怨的看了眼郁蓁:“我很行,我很好。” 郁蓁被他那幽怨的眼神惊了一惊,这家伙,这是什么眼神?郁蓁横了他一眼:“大男人,作何这种作态?” 沈昱幽怨的眼神瞬时满是伤心:“蓁蓁。” 娘哎,平常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我手的眼神竟然流露出这种小鹿般的神色?这谁顶的住?郁蓁顿时姨母心顿起,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到了,我们赶紧下车吧。你先走,我点检一下东西,免得遗漏了。” 郁蓁边说边蹲身弯腰撇开眼神,快速的捡起了东西,看着郁蓁仿佛慌乱了几分的神情,沈昱的嘴角大大的勾了起来:“蓁蓁,我来帮你。” 沈昱一把捉住了温软的小手,郁蓁连忙甩开:“你去那边捡。” 郁蓁狐疑的看了眼沈昱,沈昱一脸淡定自若,正经泰然,仿佛最是寻常不过的帮手而已。 郁蓁......我怀疑你想占便宜,但仿佛没证据。 回想今日这马车,仿佛自己一直在被人牵着走一般?罢了,惹不起,赶紧走,郁蓁迅速拎起手中的东西跳下马车,回头横了眼沈昱:“小昱,赶紧的,把车里的东西拿齐,要是少了,回头我找你算账。” 话有点狠,就是语气太软了点,不过甩狠话的人没有察觉。郁蓁甩了狠话掉头就走,忙忙的走进了门。 看着郁蓁进去的背影,沈昱一双眸子如曜生辉,笑意迅速漾满。 沈昱会了车钱,拎着东西进屋,屋里暖意融融,火炉烧的旺旺的,窗台边的一株水仙开的如雪堆一般。蓁蓁正坐在茶几边倒茶。 见到他进来,恢复常态的郁蓁自然的招呼道:“小昱,赶紧过来喝杯热茶暖暖。”郁蓁心里摇头,方才自己好像小了几岁一样,竟然跟小昱这孩子计较,真真儿好笑。 沈昱眼里的眸色黯了黯,旋即,却又明朗了开来,走到郁蓁身边:“嗯,外面好冷,还是家里暖和。” 沈昱坐在郁蓁身旁姿势优雅的饮起了茶来。 看着沈昱饮茶,郁蓁不禁暗叹,真不愧是这世界的主角,不过一个简单的饮茶,就让他有种掩饰不住的雷霆气势外放,隐隐透着万钧之态。 郁蓁不禁暗自挑了挑眉。 见郁蓁一脸欣赏的看着自己饮茶,沈昱不禁坐的更有气势,简直拿出了自己前世的奏对之姿。经过这几年的相处,沈昱可是早发现,郁蓁很是喜欢看自己读书写字饮茶吃饭,仿佛从这之中看出了自己偏偏风姿一般。 就着沈昱那奔逸绝尘之姿,郁蓁啜了两口茶,看着沈昱那仿佛有些苍白的飘逸出尘的脸,郁蓁有些担忧的出声道:“小昱,我看这天色甚是不大好,仿佛又要下大雪了,这冷的天儿,要不,你就在书院歇两天,不要天天这样来回跑了?” 沈昱眉目温和的摇摇头:“无妨,这点子雪难不倒我。何况,我在书院的东西都拿回家了,现在这大雪天再背着东西上山更麻烦,蓁蓁,此事我能处理,不必担心。” 知道很难说服沈昱,郁蓁另辟蹊径:“要不,干脆给书院告假?” 沈昱好笑的摇头,涉及到担心自己的身体,蓁蓁总是毫无原则,沈昱语气软绵的道:“不可。书院要去的,这两天还有事要处理。蓁蓁不必担心,也跑不了两天了,左右腊月十就放假了。” 两人说对答了几句,见沈昱一脸坚持,仿佛有重要的事亟待处理的样子,郁蓁也不再坚持,转而慢悠悠的对沈昱道:“你们腊月十五放假?是腊月十五就已经放了?还是腊月十五上完了才放?” 沈昱答道:“腊月十四考完试,腊月十五就放了。怎么了?” 郁蓁道:“我跟刘姐姐约好十五去临泉寺赏梅,既然十五你放假,那到时我们一起去。” 沈昱:“好。” 停顿片刻后,沈昱道:“我跟白通判谈好了,他一次性补偿五千两银子,然后再将南郊那片滩涂地给我。” 这是之前沈昱跟郁蓁商量过的,郁蓁笑弯了眼:“谈好了?这下可好了,日后我们也是有产业的人了。”这是郁蓁左思右想,权衡过后的决定,她想要沈昱走科举正途,那就不能经商。 现在正是奉行耕读传家,买地做地主那是最安稳的,又有营生,名声也好听。可是,现在谁人都知道地精贵,所以好地不好得,那就得另外想办法了。于是,南郊那片滩涂地入了沈昱的眼。 沈昱有经验,祖父在世时教导过他这方面的农事,还有前世他有看到过这类的奏报,滩涂地也可以变良田,就是需费时费力,这点难不倒他。 知道老天给了他这副身子的同时还给了诸多限制,可现在,这个既有他本身知道的,也有他前世的经验,他且要看看能将他如何? 可谁知,他刚刚一提出这个,郁蓁就拊掌附和:“可也,可也,你说这滩涂地有七八百之多?这样好,现在没人要,刚好我们可以白菜价将之拿下。我知道如何改善土质,我们铁定能将这盐碱地变成宝的。” 沈昱当即就笑了,心意相通,这大抵就是心意相通吧。 郁蓁接着又道:“这事儿你别操心,交给我。你可千万得看顾好你的身体,家里还靠你撑着呢。”不怪郁蓁这么叮嘱,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东西,仿佛沈昱一思虑他身体就有不好一般。 沈昱连连点头:“好,这些主外的大事就交给你,主内的事儿就交给我吧。”是的,他主内,他要将他们家的内里加固,做好防御进攻的准备,他要给她们扫清障碍,为她们撑起一片天。 沈昱跟郁蓁讲几句自己跟白前坤谈判的结果过后,又继续了先前被岔开的话题:“蓁蓁今日在白家可有人为难?” 郁蓁笑着摇头:“没有,没有,她们都还算客气。估摸着是觉得我还有用,所以对我尚算礼遇。” 沈昱挑了挑眉:“我们家蓁蓁最是能干的。” 郁蓁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沈昱委屈了:“你平日都叫我‘我们家小昱的’,怎么我叫你就不行了?” 看着沈昱一脸控诉的小表情,郁蓁顶受不住,举着拳头锤了过去:“好好说话,你给我好好说话。” 两人好一阵笑闹,也闹去了郁蓁心里的忐忑郁气。 一夜好眠,第二日,外面漆黑,沈昱已然动身准备出门上学。 推开门,冰冷的寒风如刀般刺到人身上,郁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沈昱赶紧将她推进屋:“别送了,快回屋。” 郁蓁哈着气,看着外面那厚厚的积雪,还有天上那不时飘下的雪,郁蓁忍不住皱着眉头道:“这冷的天。要不,不去了,过后我请人去告假?” 沈昱手动了动,忍住抚上她眉头的冲动,坚定的摇头道:“要去的,必须要去,今日有要紧事处理。” 郁蓁审视着沈昱的神色,眉头皱的更紧了:“莫非是那个监院孙焕在找你麻烦?” 沈昱伸出手,拍了拍郁蓁的蓬松的发丝,眉眼舒缓:“放心,他找不了我的麻烦。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沈昱大步出门往山上赶去。刚刚一进书院门,等在那里的潘启明一下冲了过来,扯着沈昱就往前走:“你可算来了。急死我了,你要再不来,就麻烦了。孙焕那老匹夫正在给你穿小鞋呢。” 潘启明扯着沈昱跑到上舍课室外面,立即猫了腰:“我不能跟你一起进去,兄弟,我从后面翻进去,兄弟你从前面进去哈。” 潘启明一边跑一边又回头叮嘱道:“今儿个那孙焕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可不能翻后面,免得被他抓了把柄。” 沈昱看着他点点头:“多谢。” 潘启明嘿嘿一笑:“不谢,不谢,应该的,照顾小舅子不是应该的么?” 沈昱瞬间黑了脸:“你胡说什么?” 潘启明嘿嘿笑着连忙窜开。沈昱看着他那猴精的背影,忍不住龇牙,看来,该是要给某人暴击了。 沈昱抖抖身上的风雪,大步往前走去。 走到门口往里一看,里面山长王展、监院孙焕以及一堆书院的主祭跟教习,以及按例前来视察的知府郑彦淮赫然在坐。这可真齐整的很。 一直盯着门口的孙焕,看到沈昱来了,立马阴恻恻的一笑:“沈昱,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屡犯书院法规,甚至敢擅自外出,今日定要重重罚你,以正视听。” 第25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昱礼数周全的对着郑彦淮等人拱手行礼:“学生拜见郑大人, 拜见各位师长。” 见沈昱竟然不理自己的质问,还一派风轻云淡的先自跟人行礼,孙焕顿时铁青了脸:“沈昱, 我问你话呢。青山书院所有学子非休沐之日都必须在书院,可你为何擅自出了书院?今日是知府大人巡视检查书院之日, 你竟然敢迟到?真真是罪不可赦。” 沈昱走进去,孙焕拦在了前面。这时上课的钟声响了。 沈昱抬眸,琥珀眼黝黯如刀般投掷过去:“孙监院, 其一,我不在书院住读是取得过山长特允的,并非擅自离开书院。至于我为何会得到山长特允,这其中的条件孙监院也是知道的, 孙监院要是忘记了, 我不介意再复述一遍。所以,孙监院现在在这里指控我不守书院规矩实乃是强加之罪, 基于此点, 我无罪。” 孙焕气结, 抖着手指着沈昱:“你,你这个不听教化的孽徒,竟然敢跟师长顶嘴。现在这么多人都看着的, 你不敬师长是乃大罪。” 沈昱淡薄的唇讽刺的翘起:“孙监院,师者仁心,在止于善。为师不善,如何让学生敬仰?” 孙焕脖子的筋都梗了起来:“沈昱, 你竟然敢当众诋毁攻讦老师,我今日定要将你......”逐出书院还没说出口,却听一旁的知府郑彦淮轻咳一声开口了:“王山长,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展捋捋胡须道:“郑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这沈昱呢自来书院就给鄙人订了个誓约,如若他一年内能升到上舍,且能让头名不落旁人,鄙人就允准他自由出入书院,而不必一定要住在书院里。” 郑彦淮:“哦,原来如此,那沈昱可有做到?” 王展点头:“做到了,所以,老夫允了他自由出入书院。” 闻言,郑彦淮扫了眼一旁面色已如猪肝的孙焕:“如此看来,那这沈昱并未有违规。” 孙焕顿时蹦了起来:“就算山长答应他可以走读,但山长并未有允他可以迟到早退,今日我们这么多人都看着的,沈昱迟到了,该罚。” 沈昱淡淡道:“其实大家都看到的,如若孙监院今日不拦着我,我已经到座位了。” 孙焕瞪着眼珠子:“巧言令色,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处罚了?我今日定要逐你......” “咳咳咳”王展连连咳嗽几声,仿若不忍直视般打断了孙焕的话:“认真论来,这沈昱不算迟到。沈昱,你先归位。” 有人张目,沈昱自然不会傻的咄咄逼人,当即一拱手就准备退回到座位。 可不妨,孙焕却是大叫道:“沈昱,你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 王展甚是面色有些不大好,这孙焕简直得了失心疯了,想他王展教书多年,第一次遇到沈昱这等天资聪颖之辈,不说把他捧在手心,那也是要小心爱护的,这孙焕却一而再的想要将人逐出书院?没看到人郑知府脸色都不大好了么? 郑知府虽然任期将满,但明年也是主持过秀才试之后才会离任的,这沈昱成绩出色了,也是他的政绩,怎能愿意让人轻易给沈逸这好苗子泼脏水的。 要是真有错那也无话可说,问题是人沈昱自来书院除了要求走读而外,其他都是样样出色,并未有授人以柄的地方。 这孙焕太没有师长之风了。王展沉了脸,郑彦淮也沉了脸。原本他是要离任的人了,不想轻易开罪了人的,可这杨劲秋推举的监院实在是有些拿不上台面。 郑彦淮面色沉沉的看向孙焕:“孙监院,你还要说什么?” 孙焕紫涨了脸,对着郑彦淮跟王展拱手道:“郑大人,王山长,非是我今日不讲道理,实在是这沈昱太过可恶。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四处招惹是非,私相授受,惹得人女子公然来书院闹事,如此歪风必须刹住,一个不好有损书院名声。在下身为书院监院,必得为书院除害。” 哇,竟然有这等风月之事?原本在堂下噤若寒蝉的众学子都竖起了耳朵,看向沈逸的神色也是莫名的兴奋。沈昱这家伙可真了得,不过十五之数的年纪,竟然能跟人私相授受了? 这等风月之事自然不好当众理论的,王展抹着胡子阴了脸带着众人到了书院的会客厅,对着沈昱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沈昱一脸泰然:“回山长,学生不知,还是由孙监院来说吧。” 王展鼻子重重的出了一口气,颇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沈昱,这学生平日里看着很机灵的,怎么今儿个就么迟钝,没看到自己是在给他制造先机么? 一旁心急火燎的孙焕听得此话,顿时迫不及待的上前来:“呵,你不知?装的倒挺像的,那我就让你好好知一知。”说着,只见他一摆头,对他身后的一个差役道:“你去把人带过来。” 见孙焕这准备,大家都有所期待了,莫非这孙焕真是找到了了不得的证据? 众人看向门口,很快,差役带了一个艳丽的小妇人走了过来。只见这小妇人袅娜的走上前,一点不怯的对着众人媚眼送笑:“邀月拜见各位大人。”简简单单的一个福礼竟然让她做出风情万种的样子。 这妇人打扮艳丽,眉眼带钩,举止轻佻,一看就非良家子。看着她,好些个书院教习都皱了眉,当然也不乏个别对着妇人非常熟悉的人。 孙焕对着这妇人道:“邀月,你不是有冤屈要诉么?今日刚好各位大人都在,有何冤屈一并说来,放心,我们必是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听得此话,那妇人媚眼如钩的看了眼孙焕:“嗯,奴家知道了。” 只见这妇人对着郑彦淮等人跪下:“大人。小妇人有天大的冤情要诉,求大人做主。” 邀月悲悲戚戚的喊了一句冤后,忽而转身指了一旁满是得色的孙焕对郑彦淮道:“大人,这个孙焕好色无德,骗钱骗色,还想要奴家的性命,今日还逼着奴家前来陷害他看不惯的学生。请大人将这卑鄙无耻之徒绳之以法,救小妇人的性命啊。” 啊,邀月这话什么意思?不是冲着沈昱来的么?怎么现在说的是孙焕?众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孙焕当即脸色狰狞:“邀月,你昏头了吧?你不是过来说沈昱的事么?” 邀月咬牙切齿:“我不答应你陷害沈昱,你今日会让我过来么?” 这转变可真是精彩,众人皆是看向了孙焕。 孙焕恼羞成怒的捞了袖子想打人:“你个臭□□,竟敢给老子泼脏水?” 王展等人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孙焕骂的也太粗鄙了,有那老成的教习已然甩着袖子大为不满:“斯文扫地,真是斯文扫地。”书院的教习什么的自然也是会骂人的,可骂人归骂人,好歹得有点文人的风度吧,这等市井粗鄙的骂法实在有辱斯文。 孙焕扑了过来,却是被人拦住:“我说孙监院,你急什么?左右人都到大家面前了,是不是的总要让人辩解一二。刚好,郑大人在这里,要是你被人诬陷了,刚好可以伸冤啊。” 孙焕急得不行,他现在哪里敢让这妇人伸冤?他是这邀月的恩客,这要是让家里的河东狮知道了,那还得了?这当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邀月明显今日是过来找茬儿的啊。 孙焕急赤白脸:“马冲山你给我让开,今日没你的事,你别在这冲好汉。” 马冲山哪里肯让开的,之前没机会,今日眼见着机会大好,当然得将这孙焕打趴下,最好是能今日就按死了他,届时,这监院之位他不就有机会了么? 郑彦淮开始问起了案子,只听这妇人哭诉道:“大人,小妇人本是良家出身,怎奈一朝家中剧变,从此流落风尘......小妇人不甘从此流落风尘,一心想找个良人嫁了......一日,遇到了这孙焕,他跟小妇人山盟海誓,答应要给小妇人赎身......” 邀月前面这话没有掺水分,当日她遇到了这孙焕本以为是遇到了良人,从此能脱离苦海的,可谁知,这孙焕根本就是个畜生,骗了她的钱财过后,还找到她要命的把柄威胁她,将她赚的银子每每都搜刮的干干净净,简直就当她是个赚钱的畜生。 这次他又找上了她,让她指控沈昱不思学习,逛窑子,还骗窑姐儿的钱始乱终弃云云,总之,就是将自己做的恶心事让她全数套到沈昱身上,诬陷沈昱。 听完邀月的话,堂上众人看向孙焕的眼神满是不耻,这时节文人逛青楼,要是逛的好了,还算是一桩风雅事。可孙焕这行事,简直就如龟公老鸨一样,将人吃干抹净了,还想将人剜肉挖骨头,实在是令人发指。 郑彦淮看向孙焕:“你可还有话说?” 孙焕自然是死不认证的,正在抵死狡辩,门口却是进来一个壮实的妇人,抓住他就是一阵猛捶:“你这个杀千刀的,竟敢背着老娘睡婊//子,老娘跟你拼了。” 孙焕被打的嗷嗷直叫也不敢还手,众人有快意的,有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一场闹剧。熟识的人都知道孙焕家有河东狮,今日得见,果然不凡,看把孙焕压制的还手都不敢。 “住手,成何体统。”这闹剧虽然热闹,可却太有失斯文了,混乱中郑彦淮出声何止了。 自此,怎样看都跟沈昱无关,看着站在一旁纹丝不动的沈昱,王展捋了两把胡子对沈昱道:“今日你受委屈了,先回去上课吧,过后一定为你正名。” 沈昱拱拱手:“多谢山长,学生告退。” 现在几方人马都到齐了,孙焕翻不出手掌心了,书院里想要按死沈昱的人多了去了,不用他在场自有人代劳的。他还是回去做一个好学生的好。 沈昱回到课室,一众同学的眼睛都看了过来。沈昱神情自若的坐下翻开书本,对众人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 潘启明摸过来,胳膊搭在他肩上,关切的问道:“事情怎样?孙焕找你的麻烦可解决了?” 沈昱看来眼肩头的胳膊,淡然的扫了下来:“没事了,恐怕日后孙焕找不了麻烦。” “真的?”潘启明眼睛一亮:“这样说来,你干翻了这孙焕?沈昱,可真有你的,小昱,你可是干了一件大好事。”这孙焕为人很不好,特别贪财,简直是雁过拔毛,好些个学生都被他明里暗里的敲诈过孝敬。 学生犯了小错,别的教习是罚抄书、背书什么的,了不起罚站敲手掌心;可这孙焕却是不一样,不给钱,那就永无宁日了。偏偏人家后台硬的狠,搭的是杨同知,就连山长平日也是多有退避的。 沈昱瞪眼甩过去:“谁让你叫小昱的?少乱叫,直接叫我名字即可。” 潘启明嘿嘿一笑:“小昱,这怎么是乱叫呢?你姐姐之前每次来书院送东西的时候,她不都叫你小昱?我看你每次应承的还很乐呵。” 沈昱阴郁了眼:“你闭嘴。日后你要胆敢叫我小昱,我要你好看。” 潘启明一脸怕了你的表情:“行,行,不叫就不叫。” 接着,潘启明却又一脸谄笑的凑过来:“沈昱,你姐姐做的东西可真好吃,可惜你不住书院了,你姐姐也不大来了。好久没吃到你姐姐做的好东西了,还真念得紧。嘿嘿,沈昱,我可能去你家里蹭顿饭吃?” 他们认识也很久了,好些个离家近的同学都经常呼朋唤友去家里吃饭,潘启明可是吃了好多同学家了,可沈昱小气巴拉的一次都没请过,每每他们要去,他还各种借口拒绝。 潘启明说去沈昱家蹭饭的话说了好多次,一次都没如愿过,今日也不过就势出口,却也没抱希望让沈昱真请他去家里吃饭的。 可谁知,他话音刚落,就见沈昱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你真的很想去我家吃饭?” 啊呀,莫非今日有戏?潘启明重重的点头:“当然啊,你姐姐的平日里做熟食的手艺都那么好,做菜的手艺那肯定更好了。”想想就让人期待。 沈昱看着他笑笑:“那好,刚好明日休沐,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放学后你就跟我一同家去?” 潘启明大喜过望,真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连忙点头:“好,好。说好了啊,我们就这样说好了啊,你不可赖账。”潘启明一副忙不迭的样子往寝室跑去,今日这邀请突然了点,没有提前准备,得去准备点像样的礼才是。 潘启明跑了,耳边的窃窃私语还是不少,沈昱置若罔闻,静静的看书。 最初的兴奋过后,众人的好奇慢慢淡了下来,见沈昱一脸淡定,大家的热情也慢慢散去了不少。 不过,还是心有期待的等着此事的说法。毕竟这事儿当众闹出来的,现在沈昱已经回到课室,书院想来会过来给个说法的。 中午时分,终是不负众人期待,王山长过来总结陈词了一番,大意就是,今日之事沈昱受委屈了,都是孙焕利益熏心,求利不得之后,妄图陷害学子,现在知府大人已然明断是非,书院已经撤掉了孙焕的监院职责,过后,他还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此事已经盖棺定论,学子们就不要以讹传讹,要用心读书云云。 山长走后,众人纷纷过来给沈昱道贺宽慰。潘启明更是拍得桌子山响:“我就说嘛,沈昱你这等风光霁月之人怎会行那龌龊之事。这孙焕实在可恶,还好知府大人明察秋毫。” 沈昱泰然的谢过同学们后,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般继续垂眸看书。反倒是众同学们热闹的议论了大半天才意犹未尽的收口。 潘启明抓耳捞腮的好容易等到放学,钟声刚刚响过,就着急忙慌的扯着沈昱走。 两人走到书院门口,看到前面等着的人,沈昱转头对潘启明道:“你先等等,我去去就来。” 沈昱走了过去,等着他的是方才在书院指控孙焕的邀月。 看到他过来,邀月蹲身福礼:“沈公子。” 邀月满眼悲戚:“多谢沈公子相助,让我得以脱离这个畜生。” 沈昱淡漠点头:“今日之事你做的不错,这是你应得的。之后怎么做,你当是知道的吧?” 今日搞定了孙焕这畜生,邀月现在对沈昱的信任很浓,连忙点头:“我都记得的,沈公子放心。” 沈昱眼眸幽深如冷星的看着邀月道:“此事,如若你做好了,你们姐弟从此就能脱离苦海,如若没做好,结果如何不用我多说,你应当知道。如何做,不用我多交待的,你自当心里有数。” 邀月郑重点头:“奴家知道。”她是官妓,弟弟是官奴,赎身都不容易。不过,好在他们家当时犯的是贪渎,没有牵连到什么要命的案子里去,所以,赎身也是可以的,就是需要的钱财跟人力要比一般的赎身要难很多。 邀月自知自己流落风尘,这一辈子想来是难以脱离苦海的,但是弟弟却是可以的。于是,在知道弟弟的去处之后,邀月百般想法子托人,可奈何那杨劲秋就是铁了心不松口。 邀月救弟心切,银子使了海里去了,可却一无所获。后来有那得了银子终于肯施点善心的人,隐晦的告诉了他,杨劲秋之所以不松口的原因,是因为她弟弟长的太漂亮了,杨劲秋想养着送给京中有龙阳之好的贵人。 知道了这消息,邀月都急疯了,真是病急乱投医的四处求人,为了多赚银子,先前她看不上的恩客,只要银子给的足,她也让人进门。 当她遇到了孙焕时,她以为是看到了曙光,可谁知却是一头豺狼。骗光了自己的积蓄说,还拿弟弟的命威胁自己,将自己过后赚的钱尽数据薅走,实在是可恶至极。 天可怜见,让她遇到了沈公子。这次按照沈公子所言,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孙焕。那日后要帮弟弟脱离苦海必定是可以的。 沈公子说的不错,要让自家弟弟平安出杨府,必定要倒掉杨劲秋才是。 说完话,沈昱回转身对潘启明道:“走吧。” 两人回到府学巷沈宅,听到声气儿,郁蓁走了出来。 第26章 扎心 沈昱扬起大大的笑容:“蓁蓁, 我回来了。” 郁蓁正要笑着应答,却见沈兰从屋里窜了出来:“嫂嫂,哥哥回来了么?” 郁蓁诧异回头, 沈兰、沈晴平日里都是叫自己姐姐的,怎么沈兰今天竟然叫自己嫂子? 郁蓁愣了愣, 伸手点了点沈兰的额头:“嗯,你哥哥回来了。” 潘启明一脸仿佛被雷劈了看看沈昱,又看看郁蓁:“嫂嫂...你...你...你姐姐她...她...你们...”憋了半天, 终于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她为何梳着妇人头?” 沈昱眼眸睥睨的看了眼潘启明,颇有种郁气尽出得色:“蓁蓁是我妻,梳妇人头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这话可真是掷地有声, 砸的潘启明脑袋嗡嗡只响, 瞪圆了眼看着沈昱:“她不是你姐姐?” 沈昱眼眸沉沉的压了过来:“她是我媳妇,一起长大的媳妇。” 媳妇?潘启明面皮只抽, 一时不知作何表情的好。瞪着沈昱, 嘴角抽搐。 见他们二人站在院子里不动弹, 郁蓁出声招呼道:“院儿里冷,快进屋来。” 沈昱眉目温然的答应一声,对着勿自发愣的潘启明一甩头:“走, 进去吧。” 沈昱大踏步往屋里走去,走到屋檐下,沈兰仰着小脑袋,嫩生生的问他道:“哥哥, 我今儿个做的可对?”哥哥可是老早就交待她跟姐姐,日后但凡见到家里来了客人,尤其是男客, 对着郁姐姐一定要叫嫂嫂的。 沈昱揉了揉沈兰的小脑袋,点头夸赞:“做的不错,明日哥哥给你买一个大糖糕回来。” 沈兰笑弯了眉眼:“好,哥哥别忘了。” 潘启明脚步虚浮的往前走着,进门时还让门槛给绊了一下。傻愣愣的进屋,就见郁蓁捧了茶过来:“潘公子,请用茶。” 潘启明慌乱的接过茶杯:“多谢...多谢姐姐。” 郁蓁奉上茶,又摆了几盘茶点招呼道:“饭还有一会儿,你们应该是饿了,潘公子先请用点点心。” 潘启明愣愣的拈起一块点心,傻傻的点头:“啊,好好。” 郁蓁顿了下,奇怪,见过这娃好几次了,之前每次见着,这娃就跑前跑后的像只花孔雀一样,怎今天感觉傻不愣登的? 郁蓁狐疑的看了眼沈昱。沈昱一派恬然,风轻云淡一脸无事的样子。 郁蓁顿了顿,不知这俩娃今天在搞什么名堂,罢了,他们回来肯定是没吃饭的,赶紧做饭去。 沈昱每日都差不多这个点回来,郁蓁早就将时间估摸的差不多了,平日里每每沈昱回来不多一会儿饭菜就能上桌的。今日亦然,不过,想着沈昱今日带了同学回来,郁蓁准备加两个菜。 郁蓁点点菜,她已经做了红烧肘子,水煮牛肉,干烧鱼,清炒白菜,萝卜炖羊排,四菜一汤,菜品不算少,不过,这原本是预备沈昱归家来一起吃的,现在多了一客人,之前还听沈昱说过一耳朵,这潘启明最是个能吃的。 客人初次登门,当然得让人吃好。郁蓁想想,还是得加两道菜比较保险。 想定,郁蓁忙忙的下刀片肉,切了一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做一道回锅肉,再做一道木耳鸡丝。如此,肉也有、菜也有、汤也齐全,拿出去待客也是可以的。 郁蓁一边做,一边不停的教着沈晴、沈兰,告诉她们这菜该如何切,如何放料,如何注意火候云云,孩子不小了,这时代对女孩子的要求格外的苛刻,该教的要赶紧教。 三人在厨房阿里忙忙碌碌,这边客厅也是暖意融融,屋子里炭盆里的木炭烧的旺旺的,火苗静静的舔舐着木炭,一点一点慢慢舔舐殆尽。 潘启明震惊过度后的血色也一点一点的回升了回来。潘启明捧着茶杯,一仰脖子将茶一口灌进嘴里,瞪着铜铃大的眼对沈昱道:“所以,她不是你姐姐?” 沈昱肯定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点头:“是的,她不是我姐姐,她是我媳妇。” 咕咚一声,最后一点残留的茶水滚进了喉咙:“那为什么之前在书院她说是你姐姐?”潘启明还想最后挣扎一下,本以为的小舅子,结果却是人家的老公,真真是让人有些晕眩。 沈昱飞扬的眉色顿时沉郁了不少,盯着潘启明颇是不善的道:“你懂什么?这是夫妇间的情致,姐姐弟弟比那所谓被人叫烂了的夫君什么的不是有情致的多?” 潘启明看着沈昱,要不是见你这难掩不快的神色,我还真信了。 沈昱眼神微眯了眯:“怎么?” 潘启明一个激灵,果断点头:“确实,确实,那些个相公什么的叫起来确实俗了些,叫的人太多了,太俗。” 沈昱神色缓和了一瞬,忽而眸色又黯沉了沉。 喝了一杯茶,吃了几块点心,潘启明那暴瘦打击的心灵慢慢的活泛了些。活泛是活泛了些,但却仿佛更五味陈杂了,活了快二十年,好容易看中了个姑娘,结果还是别人的老婆。尤其是还是自己兄弟的老婆。 这可真是...... 潘启明要是会说日了狗了这句话,他一定会说说的。 还没开始恋爱就失恋了,这是多么悲催的事情。 尤其是这悲催他还不能嚎出口,觊觎兄弟的老婆,真是天理不容。可是,郁蓁姐姐她真的好好看啊。 潘启明思绪翻腾,各种情绪在心中翻腾,最终化成惆怅和着苦涩的茶水灌下了肚。 沈昱二人各怀心思的对着对方不时放冷箭,一时间倒也说的很是热闹。 热闹中,沈兰走了出来:“哥哥,嫂嫂说开饭了。” 潘启明好容易愈合了一点的心情顿时又裂开了,娘啊,好扎心啊。 沈昱赞许的看着沈兰微微点头,然后起身。 潘启明连忙叫住:“哎哎,你去哪里?不是说在这里开饭的么?” 沈昱回头看了眼他:“我去厨房帮忙端菜,你坐着吧。”今天回来陪着潘启明这厮坐了老半天,还没跟蓁蓁好好说话。 见到沈昱往厨房去了,潘启明颇是有些不自在的在椅子挪动了一下屁股,这沈昱也天不讲究了,君子远庖厨,他跑到厨房去作甚?把他这个客人丢在这里? 沈昱颠颠儿的跑到厨房,郁蓁正在嘴里嘘嘘不已的准备端砂锅。沈昱连忙走过去:“蓁蓁,我来,我来,小心烫着了。” 沈昱走过去,郁蓁连忙放了帕子在他手上:“这汤小火炖了两个多时辰,烫的很,拿帕子隔着,小心点。” 沈昱伸手接过帕子,温热的柔胰一擦而过,沈昱心底颇是有些遗憾的叹口气,再慢点儿他都可以握到这莹白透粉的柔胰。沈昱不愿承认,是因为他方才一瞬间的胆怯,才让他放过了这只近在咫尺的柔胰。 其实,以他的身手,想要捉住一只近在眉睫的手那是再容易不过的。 沈昱笑意然然的端着羊肉砂锅出来,潘启明一个不妨,差点将茶杯扫到了地上。真是活见鬼了,这笑的跟个倭瓜似的是他认识的那沈昱? 郁蓁将菜放上桌,见潘启明又是一脸呆呆的样子,不禁暗自摇头,今日这娃也不知怎的,总是有些傻不愣登的,全然没有以往的机灵。 莫非,郁蓁看向低眉放砂锅的沈昱,莫非是这家伙对被人做了什么? 郁蓁瞬时警惕了起来,这可不行,他们可是要同窗几年的,沈昱一个人独惯了,在书院这么久也就看他跟潘启明走的近点。这好容易有个能一起进出的同学,可是不能让沈昱吓跑了。 看来,得要好好跟这娃说道说道同窗的重要性了。 察觉到郁蓁颇是有些压力的目光,沈昱疑惑的看了过来:“蓁蓁,怎么了?” 郁蓁摇摇头:“没事。你继续放菜吧。” 郁蓁转头对着潘启明亲切的笑道:“潘公子,开饭了,请过来坐吧。” 看着郁蓁这格外和蔼的笑容,潘启明顿觉胸口又被扎了下,这笑容怎么让人这么心闷的慌。 潘启明扯着嘴做出了一个笑容,闷闷的坐在了桌上。 菜上齐了,郁蓁甚是热情的又拿过一壶酒:“这是我去新余坊打的秋露白,小昱,潘公子是第一次登门,你陪他好好喝上几杯。” 看到酒,潘启明闷闷的神色顿时开了不少,酒是好东西啊,酒能浇愁啊。 郁蓁递过酒,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注意点儿,不要喝太多,不要喝醉了啊。” 沈昱点头:“嗯,我知道的。蓁蓁不必担心。” 郁蓁一向相信沈昱的,知道沈昱最是个有分寸的,见他点头,也不再啰嗦,转身走了。 郁蓁一转身,有分寸的沈昱立即拿着酒杯斟了满满两杯酒:“来,潘兄,请。” 潘启明现在是愁肠百结,借酒浇愁正好,呱唧就是一杯酒下肚。 喝完,自己拿过酒壶,对沈昱道:“我自己来。”然后立马斟了一杯酒自己喝了:“我干了,沈兄弟你随意。” 几杯酒下肚,潘启明已经眼睛发直,直不楞登的对沈昱道:“你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了,竟然捡了这么好一媳妇。你这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我跟你说,你日后可得好好待你媳妇,不然,兄弟我头一个不放过你。” 沈昱眉眼朦胧轻哼不屑:“这还用你说。放心,这辈子没有你出头的机会。”是啊,这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怎能不好好珍惜的。 潘启明继续大着舌头道:“我跟你说,我第一眼看见你姐姐就觉得这姑娘好好。这点我从来也没瞒过你,今日我才知道她是你的媳妇,以前如有冒犯,兄弟我对不住了。” “你放心,朋友妻不可戏,这界限我是知道的。自此之后,兄弟我觉得不会再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我们兄弟还是兄弟,日后该如何还是如何。来,干了。” 沈昱干了手中的酒,看着醉倒的潘启明,心情大好,今日总算是解决了一大隐患,不枉他冒着引狼入室的风险将人带到家里来。 知道男人间吃饭喝酒最是讨厌女人在一旁咋呼,郁蓁等了好一阵子才出来,一出来,就看到潘启明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沈昱也是一脸迷离的样子。 郁蓁忙忙走过来嗔道:“你这人,还说你分寸的呢,怎么就喝成这样了?” 郁蓁飞快的拧了一个帕子放到沈昱的脸上:“赶紧的,擦一把醒醒神。这潘同学我可扛不动。” 沈昱瞬时一脸清明:“蓁蓁不用管他,我来。”沈昱一脸嫌弃的将潘启明扛进客房,这人酒量也太不济事了,要不是知道他一向心思简单纯良,沈昱都想怀疑他是不是想借机在他们家留宿的。 沈昱盯了潘启明两眼,拉起床上的被子兜头兜脑的盖了过去,哼,便宜你了,这可是蓁蓁亲手缝起来的被子,看在你今日识时务的份上给你盖盖。 潘启明是个心大的,昨日心被扎的满处都是孔,睡了一觉起来,立马生龙活虎的挑战沈昱:“好小子,年纪轻轻就有媳妇了。” “哼,你这比我小的都有媳妇了,我也不能差了去了,我今年回去就找个媳妇,最迟明年就抱回家。” 说到这里,潘启明得意的对着沈昱嘿嘿:“娶媳妇我比晚,生娃我可就比早了。到时你得输我一成。”嘿嘿,虽然才在沈家歇了一晚,他可是看出来了,沈昱跟他媳妇可是没住一起,嘿嘿,到时他肯定比沈昱这嫩秧子早生娃的。 看着潘启明这挤眉弄眼的样子,沈昱立马过去就是一顿暴揍,只揍的潘启明哇哇直叫。两人笑闹声引得郁蓁摇头笑嗔不已,在外催着二人出来吃早点赶紧去上学,免得迟了。 平静恬然的日子静静的滑过,转眼到了腊月十五。 一大早,沈昱就陪着郁蓁往临泉寺而去。今日是郁蓁跟刘静云约好一起上香赏梅的日子。 还没走近寺院,就听见一阵喧哗声:“抓住他,抓住他。” 接着,一群人追着个小和尚跑了过来。 沈昱立马警惕的将郁蓁往身后带了带,可是不能让人冲撞了蓁蓁。 小和尚一头撞了过来,扯着沈昱的衣摆:“施主,救命。” 小和尚刚刚叫完救命,立马就软倒在了脚边。 看着这小和尚,沈昱浑身一凝,怎么会?他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第27章 遇故人 沈昱眼眸幽暗明灭, 缓缓蹲下身来,仔细端详着倒在自己脚边的小和尚,没错, 确定就是他,邵弘忍, 邵和尚。 沈昱不动声色的吐了口气,站起身来。 追打小和尚的人也已然奔了过来,指着小和尚道:“就是他, 就是他,偷我们家少爷的鸡腿。” “一个和尚竟敢偷吃荤?真是有辱佛祖,打死他,狠狠的打。” 有那善心的妇人忍不住开口劝了:“佛门净地, 还是慈悲一点。何况, 今日临泉寺有贵客来上香了,还是不要惊扰的好。” 追打小和尚的人听得这话更是洋洋得意没顾忌了, 贵客?知道贵客是谁么?贵客就是他们家夫人。 跑到最前面的人已经一脚踢向了小和尚:“臭和尚, 让你偷东西。” “啊, 痛死我了。给我打。”踢人的人倒地痛嚎不已。 随着领头这人的嚎叫声,跟在后面的几个人也迅疾围住了沈昱:“小子,多管闲事。今儿个爷就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几个人扑了过来, 沈昱将郁蓁几人往后一带:“蓁蓁,站远点,免得伤了你。” 郁蓁担心的很,不过此时却也不是说担忧的话的时候, 郁蓁立马扯着沈晴、沈兰往后退去,这时候还是不要给沈昱添乱的好。 郁蓁站定,想想, 对沈晴道:“这里有我,你赶紧跟兰兰去寺里找白三奶奶。” 要是之前刘静云肯定不会轻易出面对上同知府的人的,可现在却是不一样,左右他们通判府跟同知府已经撕破脸了,今日这么好的把柄,通判府一定会好好用用的。 几个家奴模样的人围了过来,只见沈昱整个人气场一变,站在那里如鼎立天地一般,当即一个起手势,立马将人甩了一个出去,接着一个踢腿,又一个人飞了出去,不过须臾间,几个家奴已然全部倒地哀嚎不已。 这一番变故,围观众人咋舌不已。 “乖乖,这小伙子了得,厉害。”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看这小伙子单薄的很,原以为会吃亏的,却不妨这么厉害。” “呸,活该,这杨家人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今儿个可是踢到铁板了。” “反了天了,竟然有人光天化日对我们行凶?今儿个不让你脱层皮,我赵忠就把名字倒过来写。”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胖子带了几个小厮目中无人的走了过来。 一见到来人,围观的人呼啦一下赶紧散了开去。有那善心的,还好心的对沈昱悄声道:“小伙子,他们是杨同知府上的家奴,横行霸道惯了的,你可别硬顶。” 又是杨劲秋!先前算计他,现在竟然还将弘忍和尚给打成这样?沈昱眼含厉色,主子现在还不能打,眼前这家奴却是可以提前松乏松乏的。 沈昱削薄的唇冷冷的勾了勾,也不答话,当即大步一跨,铁腿横扫,大拳出击,这次他没有留力,很快,赵忠一群人倒地哀嚎不已,这次的叫真是哀嚎痛极,沈昱下手很重,可却很会选地方,痛是痛极,但却验不出伤来。 沈昱满脸阴霾的看着赵忠等人:“今日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教训,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看好自家的狗。” 看着这情景,旁观的郁蓁神色由担忧变成兴奋再变成敬佩,乖乖,这真不愧是日后出了名的战神啊,果然厉害,看这拳拳到肉的利落身手。 沈昱将人赶走,郁蓁走过来满眼放光的看着沈昱:“小昱,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拳脚的?可真厉害。” 沈昱顿了顿:“书院有武术师傅,跟着他们练了一点。” 郁蓁看着沈昱的眼睛越发晶晶亮:“哇,小昱,你可真厉害。”真的非常厉害了,不过是练了一点,就有如此功力,那假以时日得多了得。 蓁蓁的眼神太亮了,沈昱微微闪开了眼,俯身蹲下拍了拍倒在地上的小和尚:“喂,醒醒。” 和尚仍然双眼紧闭,没有应答,郁蓁也慌忙蹲了:“哎呀,不会有事儿吧?”刚才这小和尚往过跑的时候,郁蓁可是看见了他很是被那些家奴砸了几下的。 沈昱摇摇头:“他没事,就是晕倒了而已。” 接着,就见沈昱对着小和尚道:“你再不醒来,这鸡腿就没有了。” 话音刚落,小和尚瞬时睁开了眼:“啊,我的鸡腿。”边说,边急忙将鸡腿塞到了嘴里,狠狠的撕了一大口,在嘴里稍稍喃了两下,就吞了下去。 这一大口,郁蓁好担心他会噎死。 小和尚三两下将鸡腿吞进了肚子里,还抱着鸡骨头意犹未尽的啃了起来,只啃得鸡腿骨油光水滑,方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也才注意到蹲在他面前的沈昱:“是你救了我么?多谢了。” 沈昱冷哼一声:“你偷人鸡腿了?” 小和尚顿时愤怒的涨红了脸:“偷?谁说的?是我赢来的,我跟那小少爷打赌赢来的。那小少爷说了,我赢了他这鸡腿就归我。” 沈昱神色放缓:“那他们为何要追你?” 小和尚更气了:“别说了,一群输不起的家伙,我赢了,他们要赖账,我自然不肯。愿赌服输,输了这鸡腿就该给我,他们不给,我就自己拿了。然后他们就追了。” 沈昱眼里浮现欣慰的笑意:“嗯,别人的东西不能抢,但该是自己的,那也不能由人赖账。起来吧。” 小和尚起身,趔趄了下,郁蓁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却是被沈昱抢先一步扶住,并对郁蓁道:“不用担心,我看他皮糙肉厚的很的。” 郁蓁狐疑的打量着这小和尚,细胳膊细腿,瘦的跟个麻杆一样,哪里能当的起皮糙肉厚? 小和尚听得沈昱这话高兴:“嘿嘿,就是,我可厉害的很,要不是饿了几天,今儿个哪里会被这几个人追着跑的?” 郁蓁听得莞尔,却是看着沈昱若有所思,沈昱今天的情态甚是奇怪,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尤记得有好几次,郁蓁他们在外遇到了不平之事,郁蓁甚是愤愤,沈昱却是淡漠的仿若未见。 可今儿个,沈昱不光是管了这闲事,还管的非常实诚,将欺负这小和尚的人打的屁滚尿流不说,甚至还直接放话警告主人,要知道这主人可不是一般人,而是东安城的同知大人啊。 奇怪,真的很奇怪。 不过,眼下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这打人的时候很爽,可打过之后得赶紧善后才是。 郁蓁正说善后呢,就见前面威威赫赫来了一大群人,当头的是一个满脸骄横的贵妇,手上牵了个小胖子。 虽然不认识人,但猜也猜到是谁来了。这必定就是杨同知的夫人赵氏跟他家的小儿子了,郁蓁看向沈昱,沈昱微微点了点头。 赵氏一行刚一走近,轻蔑不屑的瞥了眼沈昱几人过后,冷凝气势十足的对着身旁的丫头一摆头,只见这丫头立马会意上前,指着沈昱几人骂道:“大胆贼人,真是胆大包天,偷东西竟然偷到我们同知府上,竟然还敢追打追赃之人?今日定要将尔等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郁蓁冷冷的看着,心道这丫头说话倒还有几点文墨。 这丫头骂完本以为沈昱他们听到同知府的名头,必定吓得跪地求饶的,可话音落了老半天,对面几人还是气定神闲的站着。 眼见主母看向自己的眼神颇有不善,这丫头赶紧打起精神再接再厉:“大胆贼人,还不跪下求饶?” 对面的人还是不动。可主母已然面露凶光了,这丫头心一横,正要挥手让人上的,可想想方才赵忠他们被这人打的惨样,一时也不敢动手。 毕竟,现在夫人跟小少爷都在这里呢,这动手事小,万一伤了夫人或是小少爷,那她可就活不了了。 跋扈丫头抬起一半的手又放了回去,郁蓁忍不住心里喷笑,这丫头气势拿捏的不错,可惜,今日对错了人。 真是无用,连一两个刁民都镇不住,赵氏狠狠的瞪了眼丫头,转而自己上了:“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我是谁?还不跪下!” 赵氏满心戾气,看着沈昱气都不打一处来,这个不识抬举的穷小子,竟然敢拒绝她招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癞蛤蟆出身,今儿个定要他好看,必是要他不死也得脱层皮,要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至于她身旁的这个小娘皮?赵氏剜了郁蓁一眼,长得倒是细皮嫩肉的紧的,等沈昱下了大牢后,把她送到楼子里去,想必能赚不少钱的。 郁蓁都想叹气了,又来了,跪下跪下,她们都不能换一个词么?真是一点气势都没有,差评。 察觉到赵氏看向郁蓁的不善眼神,沈昱陡然浑身发散出浓浓的威压,这赵氏,好想挖了她这一双眼。沈昱这气势如有实质的散发开来,郁蓁一惊,连忙拉住了他,看他这神色,郁蓁觉得,下一秒他出手杀了赵氏她都不奇怪。 沈昱气势全开,赵氏哪里经受的住,被沈昱这如利箭般的眼神刺的连退几步。好容易站定,却是觉得自己方才有点丢人了,当即一挥手:“来人,将这个目中无人,目无法纪的小子给我绑了。” 绑当然是绑不了的,这群人上前,沈昱都没怎么动弹的,就三下五除二倒了一地,就连方才那个喊话的跋扈丫头都被小和尚给按在了地上:“这位姑娘,这事儿你们太不地道了,明明是你们输给我的,却混癞我偷的,要不是师傅教导我不打女人,我今儿个都想揍你们了。” 那丫头吓得哭了起来,小和尚立马嫌弃的松开手跳了起来,嘴里嘟囔着:“这也太难看了,怪道师傅让我看到女人要躲开。” 郁蓁听得嘴角一抽,那丫头却是哭的更伤心了。 小和尚起身,仿似不经意的踩了个东西蹂了两下,不其然的听到了嚎叫声。 看着赵氏嚎叫,郁蓁看得暗竖大拇指,这小和尚可以,很可以。嘿嘿。 赵氏从人哎呦乱叫的爬起来,如丧考妣的将赵氏拉了起来。 赵氏的脸色已然想要杀人,众仆心头颤颤,这次惨了,回去打板子都是轻的了。 郁蓁看得快意,转头掩笑,一 抬眼看见沈晴跑了过来,郁蓁急忙迎过来:“怎样?” 沈晴忙忙点了点头:“白三奶奶说,她很快就到。她让我给姐姐说,今日郑太夫人也在这里,她请了郑太夫人一起过来,让姐姐做好准备。” 很好,人终于快来了。郁蓁快速问完,示意沈晴站到安全地带,然后走到沈昱身边:“小昱。” 刚刚一开口,却见赵氏狮子般的怒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打,狠狠的打,打不死他们,我今日要你们死。” 赵氏的人眼见着自家主母已经气得要杀人了,这时候死也得往前冲啊,不然,回去会死的更惨。 一群人呼喝着对着沈昱几人冲了过来,沈昱将郁蓁往身后一栏,眼神厉厉,看来,先前下手还是轻了。这次,定要他们都起不来。 沈昱刚刚摆开架势,却听到前面一声高喝:“这是在干什么?赶紧住手!” 循声看去,迎面来了一大群人,打头的是个贵气的老太太,刘静云跟在旁边。刘静云对着郁蓁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示意。 郁蓁会意,转头对沈昱悄声道:“小昱,赶紧晕倒。” 沈昱看了眼郁蓁,不想理会。 郁蓁急了,对着沈昱腰间狠狠拧了一把:“快点。装的像点。” 沈昱浑身一僵,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郁蓁。 郁蓁满眼警告之色,赶紧倒下。 沈昱眼眸暗暗,终是缓缓倒了下去。 郁蓁赶紧使力接住,面色焦急的大喊道:“小昱,小昱,你怎么了?受伤了么?”沈昱睫毛颤了颤,蓁蓁可真是卖力。 焦急的喊了两声,郁蓁转而一脸悲戚怒色指着赵氏等人:“你们,你们身为同知府家人,竟然不顾同知大人的名声,仗势欺人,公然赖账不说,还将求公道的人打伤。小妇人过后定要去衙门击鼓鸣冤。” 赵氏这群人傻眼了,这是啥情况? 第28章 缘分 赵氏的人被眼前这一幕搞的有点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先前沈昱那厉害劲儿大家都看到的啊,怎么现在还没冲到他面前人都倒了呢? 还没等他们搞清楚,刘静云伴着贵气老太太已经走了过来。 老太太面色沉沉:“怎么回事?竟然在佛门净地如此喧哗?” 老太太这质问是冲着赵氏的, 眼前这局面,赵氏家奴气势汹汹昂然挺立, 再看对面,一个小和尚,一个小妇人, 再加一个晕倒在地的少年,这怎么看,都是赵氏在仗势欺人。 见到这老太太,赵氏方才一腔不管不顾的怒意也只得慢慢压住, 赶紧叉手行礼:“见过郑太夫人。” 这郑太夫人出身显贵, 儿子郑彦淮又是杨劲秋的顶头上司,无论是比出身还是比官位, 都由不得赵氏不低头。 郑老太太扫了赵氏一眼, 不客气的道:“杨夫人, 有什么事进屋慢慢说,在佛门外这样大声喧哗多有不妥。” 赵氏梗了下,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太婆, 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话。 再是不忿,也只敢在心里叨叨,赵氏恨恨咬牙忍了这口气,不过还是忍不住辩解了两句:“郑太夫人误会了, 实在是今日小儿失窃,我们追拿贼人,奈何贼人狡猾可恶, 大声了些。”赵氏气愤愤的指着郁蓁几人道。 刘静云不屑冷哼,这个赵氏真是个蠢货。郑太夫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顺势认个错都不会。这话看似辩解,实则顶撞。 果然,郑太夫人闻言,方才对着赵氏留颜面的和颜悦色沉了不少:“赵夫人慎言,是非曲直还未有定论,怎可轻易说人是贼人?” 说完,郑太夫人也不再理会赵氏,而是对着坐在地上半搂着沈昱的郁蓁怡颜悦色道:“可怜见的,快起来吧,有什么话进去说,今日我必是会做主的。” 郁蓁连声感谢,然后手上使劲儿的轻声唤醒沈昱:“小昱,快醒来,有贵人给我们做主呢。” 沈昱嘴角微微抽搐,蓁蓁这下手挠的人又疼又痒,让人感觉奇异却又很喜欢。 在郁蓁真切的唤醒服务下,沈昱睁开了眼,站了起来。 沈昱这站一起来,真如修竹一般,郑太夫人当即眼前一亮,这孩子长的可真可人意儿,郑太夫人脸色更为慈和了:“这里说话不便,有什么冤屈进佛寺里说,佛祖也会做主的。” 赵氏的脸都绿了,这还没问话呢,听这老太婆的意思,就都是他们的错了? 郁蓁心里一抽,被郑太夫人这一说,呆会儿去佛寺说话也得注意注意措辞了,看看老太太都将佛祖搬出来做主了,那可不得小心。 一群人进了临泉寺,找了间清静的净室说话。 赵氏一方气动山河的先说了起来:“就是这小和尚偷了小少爷的鸡腿,我们才追的...可这沈昱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把我们都打伤了......” 赵氏一方情真意切的诉说着冤屈,郑太夫人看看郁蓁几个的小身板,再看看赵氏那牛高马大的豪奴,下意识的都不信。听完赵氏一方的诉说,郑太夫人神色不动,不置可否,转而对着沈昱几人和蔼的道:“你们说说是怎么回事?” 赵氏一见,忍了半天的火气实在忍不住了,当即冷哼出声:“郑太夫人这是不相信我了?” 见赵氏如此无礼,郑太夫人慈和的神情一变,上下如同钢刀刮骨一般看了眼赵氏:“杨夫人好礼数。这次回京,老身必定要好好跟寿昌伯爷说道他教女真是有方。” 一直静静观战的刘静云嘴角翘了起来。赵氏这蠢货,真当这里是她家呢,所有都要让着她。也不想想,郑太夫人何许人也,堂堂圣上钦封的凌阳县主,岂是赵氏这等人可以叫嚣的? 郁蓁也是悄悄掩了掩嘴角,这个赵氏可真是喜欢送人头。郑太夫人出身王府,嫁入公府,大儿子是国公爷,小儿子是知府老爷,其他几个儿子也是各有建树,这等人物,别说是在东安府,就是在京城,那也是跺跺脚地都能抖几下的人物,赵氏不顺着点,还上杆子顶,可真是自己找死。 郑太夫人被赵氏将心头的火气给激了起来,她不是说说,而是真决定了这次回京要好好的教导一番这宠妾灭妻的寿昌伯。 寿昌伯宠妾灭妻闻名京城,说来,这个妻还跟郑太夫人有那么拐弯抹角的亲,郑太夫人早就看寿昌伯府不大顺眼,今儿个这赵氏竟敢在她面前龇毛。如此看来,这赵氏平日里得有多跋扈。 郑太夫人根本眼皮都不想夹一下赵氏,对着沈昱等人神色和蔼的道:“有什么但说无妨,今日我必定会做主的。”佛门净地里做一回公道,这是多积德积善的事。 小和尚上前对着老太太做了一个稽首:“小僧姓邵,名弘忍,今日小僧跟杨公子打赌......” 姓邵?邵弘忍?郁蓁如遭雷击。 这个名字好熟悉。这,这不是原书中沈昱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么? 郁蓁盯着小和尚心里翻腾不已,不对啊,邵弘忍怎么出现在这里?啊,不对,时间不对啊。她记得原书中好像提到过,是沈昱进京之后才遇到的啊。 今儿个见面的场景跟原书有点像,但是,但是时间、地点不对啊。 沈昱眼神微转,蓁蓁这表情怎么这么奇怪,一脸震惊无比的神色?弘忍没说什么了不得的事啊?沈昱看了两眼,转回眼神,微微垂眸,挡住了眼里的微光。 这边,邵弘忍说了前因后果后,郑太夫人颇是谴责的看了眼赵氏母子:“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愿赌服输,何况不过一个鸡腿,给就给了,何苦作弄人呢。” 杨小公子却是不这么认为,听得郑太夫人的话,当即一脸愤愤的道:“我本来是想要耍他的,小爷我又不缺鸡腿,我就是不想给他,可谁知这厮竟然拿了鸡腿就跑......” 刘静云拿着帕子使劲压了压嘴角,本来今日她是预备全身戒备对付这赵氏的,可谁知这赵氏母子俩竟然蠢笨如斯,好了,眼下这局面根本不用自己出手,他们自己都把自己锤死了。 郑太夫人脸色阴沉,还未发话,一旁的老嬷嬷已经发话了:“杨夫人,令郎行止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过后,老奴必定登门同知府上,请杨大人务必要尽到父亲的教导指责。须知,养不教,父之过也。” 一个小屁孩竟敢在太夫人面前称‘爷’,真真是不知所谓。 郑太夫人身后如雁翅一般排列的嬷嬷丫头,瞬时站得更为笔直的目压向了赵氏母子,一瞬间,让赵氏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什么是县主之尊。 赵氏心里发颤,早就没有了日常不可一世的气势了,眼前这人不是她能惹的。 事情至此,基本上还没等到郁蓁说话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果然,郑太夫人草草的问了郁蓁几句话过后,就结案陈词:“赵氏,你身为官眷,不说辅佐夫君教化百姓,却还胡作非为,当众纵奴欺压百姓,是为不仁。你上不能辅佐夫君,下不能教导儿女,是为不慈,今日回去后,我必是会遣人登门跟杨大人好好说道说道,让杨大人忙于公事之余也不能荒废了妻儿的教导。” 这话不可谓不重,赵氏哪里能挂的住脸,当即黑脸。 不过,看看郑太夫人那身边如怒目金刚一般的健壮丫头跟嬷嬷们,她也只能黑着脸忍了。 这还没完,郑太夫人说完对她的判词后,转而又道:“今儿个令郎不守承诺在先,过后还纵奴行凶,实是不该,可怜见儿的,人家清清俊俊的两个孩子被你们打的晕倒了,你理应赔偿。” 打人?赔偿?赵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平日里从来专横跋扈的赵氏终于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是什么了。 可强权之下,她也不敢再造次了,看郑太夫人这不容质疑的神色,但凡她有异议,恐怕郑太夫人会有更重的大棒子挥下来的。赵氏头次有了识时务为俊杰的觉悟,忍得牙根出血的给了二十两银子的医药费。 郁蓁颠颠儿的接过这银子,笑的牙根都露出来了,沈昱眉毛微扬:“就这么高兴?” 郁蓁嘿嘿直笑:“怎么不高兴。看看赵氏那块气的吐血的样子,你不高兴?” 沈昱莞尔摇头。你高兴就好。 赵氏气冲冲的带着人马走了。 郁蓁上前真情实意的谢过郑太夫人:“多谢太夫人主持公道,不然,今日小女子真是怕后果难料。小女子感激不尽。” 郑太夫人甚是慈爱的对郁蓁摆摆手:“没多大点子事,不要怕。有我在呢。”哼,有她在,这东安府还轮不到赵氏来撒野的。 啊呀,这个老太太可真好,郁蓁眉眼弯弯,赶紧一连串的说着奉承话儿。跟这老太太说话好,没有压力,不光是因为今天郑太夫人仗义执言,更是因为,原书中对这个人物好像也只是提到镇国公府时提了那么一句,是个连名字都没有出现的人物。 对书中基本没有提及的人物,郁蓁有种天然的轻松亲近感。 赵氏走了。郑太夫人断完案却是兴致不减,扯着刘静云、郁蓁道:“你们今儿个不是来赏梅的么?正好,陪我老婆子去赏赏梅花。” 郁蓁赶紧弯腰笑道:“太夫人有邀,定当奉陪。” 郁蓁随着太夫人一行去寺庙后山赏梅。 沈逸叫来了一桌素斋,对邵弘忍道:“吃吧。” 邵弘忍也不问,当即埋头大吃。 一桌饭菜,沈昱一箸未动,全部被邵弘忍给扫进了肚子里。将所有的盘子扫干净后,邵弘忍方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惬意的打了个嗝,捧着肚子道:“啊呀,可算是把这个五脏庙祭好了。” 沈昱轻轻敲击着桌子,定定的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师父呢?”前世,好像没听说邵弘忍来过这东安府。 邵弘忍耷拉了眉毛:“师父他老人家死了.......” 沈昱静静的听着邵弘忍的叙说,他们原本是在通州府的仙华寺挂单的,可寺庙太小,寺产不丰,养不起和尚了,然后师父就带着他化缘。 这跟前世差不多,沈昱暗暗点头。 接着又听邵弘忍道:“我们原本是准备去京城找个寺庙挂单的,可是谁知刚刚走到京郊,就被马太尉的公子马翼给打了,知道我们得罪了马翼,京城寺庙没人敢收留我们。无法,只得往外走。” , 说到这里,小和尚一直笑嘻嘻的眼神里透出了哀伤,师父被马翼打伤了,他们没有钱,没有人收留,也没有人救治,就这,师父还咬着牙带着他四处奔走,想要给他找一个栖身之所,可惜,最后,师父在路上坐化了,也没能找到栖身之地。 马翼?又是马翼。前世自己收留小和尚的因由就是马翼,今生又是马翼将小和尚提前赶到了自己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日后骁勇无比的侍卫,现在露出这小狗样,沈昱忍不住出手拍了拍他的光脑袋:“小和尚,不做和尚了,跟我走吧。我看你这个酒肉和尚也是与佛无缘。” 邵弘忍毫不迟疑的当即点头:“好。” 看着这小子愣愣的样子,沈昱忍不住笑了:“回答的这么干脆,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小和尚咧嘴一笑:“不怕。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很亲切,要不然,我也不会跑到你面前了。” 邵弘忍没有说假话,他一向是个能忍的,常年在外漂泊,他的警觉性一直很强的,可不知怎的,今天一看到沈昱,他条件反射般的跑过去求庇护不说,还放心的晕倒了。他本能的信任眼前这个人。 沈昱眉眼一颤,旋即,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掩住了眼里的所有。 这辈子,这个前世死无全尸死在他面前的忠心护卫提前了三年来到了他的身边。也许,这就是天意,让自己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亏欠。 冬日腊梅,白雪皑皑中,一片殷红嫣然,顿时给冬日的单调染上了浓艳俏丽之色,尤其是这密丫丫的一片映在这洁白无垠的大地上,真是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郁蓁看得连连赞叹。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郑太夫人也是连声称赞:“这临泉寺的梅花真是年年看,年年各不同,年年动人心。真乃白看不厌也。” 郁蓁连连点头附和:“怪道古往今来这么多的文人墨客称赞梅花。别的风骨什么的暂且不说,但说这梅花在这少颜色的冬日多了这么一抹浓妆艳抹之色,就当的起这份花王的殊荣。” 郑太夫人乐呵呵的点着郁蓁:“你这丫头,赞赏这梅花倒也别具一格。” 几人正乐呵着,却听前边在雪中嬉闹丫头们一阵惊呼。 众人一惊,连忙走了过去。原来雪积的太厚了,将沟坎也掩埋住了,一个小丫头一不小心踩在了沟上的积雪掉了进去。 好在沟壑不深,众人七脚八手的赶紧把人拉了上来。 一看这小丫头,郑太夫人夫人心疼的赶紧上前:“香雪。可有伤着?” 这丫头是郑太夫人房里的小丫头,是郑太夫人看着长大的丫头,从小长的跟个粉团儿一样特别招人喜欢,郑太夫人见了稀罕,就把她带到屋里养。看似是个丫头,实则待遇跟个小姐没差的。 香雪哭的泪珠儿滚滚:“我腿断了,好痛啊。” 郑太夫人顿时急得连声道:“快快快,赶紧送回静室。赶紧找郎中。”郑太夫人一边吩咐一边一脸焦急的跟着回了静室。 刚刚一进门,郑太夫人就连声问:“郎中呢,朗中叫过来了没有?” 众人一迭声的嘴里应着,心里明白,这人刚出去,哪有那么快请来郎中的? 郁蓁走到香雪近前,掀开衣物看了看,小腿已经肿起来了。郁蓁想了想,对郑太夫人道:“太夫人,实不相瞒,我学过跌打损伤,我家郎君当年两条腿尽断,都是我接好的。太夫人要是允准的话,我可以给香雪接骨。” 听得郁蓁这话,太夫人顿时眉眼开了不少:“你会接骨?” 郁蓁点头。 刘静云也开口背书:“郑太夫人,沈娘子她说的是真的,沈公子的腿就是她接好的,这事儿好些人都知道的。” 郑太夫人一听连忙道:“那好,那好,有请沈娘子给香雪接骨了。” 接骨需要夹板,不过这难不倒人手齐备的郑太夫人,按照郁蓁的意思一声吩咐下去,很快材料齐备,拿到材料,郁蓁手法利落的给香雪接好了骨,然后飞快的上了夹板用布条牢牢的缠住。 有没有接好,单看病人就知道了。郁蓁正骨过后不过片刻,香雪就不叫痛了。郑太夫人大喜,对着郁蓁称赞不已:“沈娘子真是巧手。” 郑太夫人笑得格外高兴,眼角的条条皱纹都透着笑意,过后再打听一下这沈娘子,如果真是接骨了得,说不得可以再请上一请。今日出来的这一趟甚是有用。 觉得有用的不光是郑太夫人,郁蓁回到厢房,见到沈昱跟小和尚相处甚欢的样子,很是欣慰。虽然时间上对不上,但该有的缘分还是在的。看看,对人一向冷冷淡淡的沈昱,现在眉梢飞扬,一看就是很高兴的样子。 见到郁蓁,沈昱对她道:“蓁蓁,我要带这和尚回家。” 郁蓁点点头:“嗯,甚好。你不说,我都想说的。”这可是你日后最为忠心的心腹,当然得带回家了。 这答案不意外,但她回答的太快、太理所当然了,她一点都不疑惑为什么自己要带这小和尚回家? 沈昱眼眸深邃如幽谭的看着郁蓁问道:“蓁蓁不问我为什么?” 郁蓁清脆无比的答道:“嗨呀,这有什么好问的?有时候人遇到了就是缘分。就像你我一样,不也是缘分么?缘分到了,一切自然而然,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这话很脆、很柔,很好听,但却震的沈昱一瞬间的失神。一双琥珀眼流光溢彩,缘分么? 为今日出行感到高兴的不光是郁蓁他们两家,白家也高兴的很。 刘静云一回到通判府,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立马请过白继先跟他说话。很快,白继先带着她来到了通判白前坤的书房。 第29章 守护 白前坤捋着胡子对刘静云道:“将你今日在临泉寺见到的事情仔细说来。” 刘静云仔细的一一道来, 白前坤认真听着,不时问一些关于郑太夫人举止的细节。一番问话下来,白前坤捋须捋的越来越高兴, 看来,郑知府也是极为不满这杨劲秋的, 如此,他的赢面就大了很多。 让刘静云退下后,白前坤立马叫过了幕僚, 今日是个好机会。 凌阳县主已经是当众表示了赵氏的不满,凌阳县主出身勋贵,对官场之事自然是门儿清的,所谓后宅连着前朝, 凌阳县主已经毫不掩饰自己对赵氏的厌恶, 那就是说明郑知府对杨劲秋也是多有不满的。 不然,即便这赵氏再如何跋扈无礼, 凌阳县主恐怕也不会当众打脸杨劲秋, 说他没有教导好妻儿的。 对此推测, 幕僚是连声附和:“东翁此言甚是,看此情形,郑知府必定是对杨劲秋有所不满的, 眼下,我们最为紧要的是,要把郑知府的这不满给他添一把柴。” 只要这柴架好了,即便郑知府没有对杨劲秋不满, 这把柴一添,也是铁板钉钉的不满了。 白家书房商议的如火如荼,今日这大好的机会当然是要大做一番文章的, 这文章也好做,同知夫人当众纵奴行凶,连凌阳县主都看不过眼当众下了‘跋扈’的判词,由此可见,这赵氏做事是多么过分可恶。 赵氏不过一内宅妇人,她能如此作恶,肯定是离不开男人的支持的,以此类推,也可以看出杨劲秋是毫无爱民之心,视人命如草芥,这等枉读了圣贤书的人怎能做好官,更不能做主政一方的父母官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舆论影响,最为重要的,当然还是要得到官场上的支持。 白前坤跟幕僚好一通商议,最好是能借此为契机,将杨劲秋打趴下去,这样子对自己心怀恶意的对头要是不倒,他就寝食难安了。 要打趴杨劲秋目前光靠他的力量自然是不够的,最好取得知府郑彦淮的支持。而要取得他的支持...... 白前坤忽而想到前次跟沈昱两人隐晦的就如何对付杨劲秋而进行的对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觊觎,白大人扎根东安府多年,觊觎之人恐怕不少,大人万不可心慈手软,有些事、有些人当断则断。” 对于沈昱的话,白前坤深以为然,不过,却是捋着胡须叹道:“有些事确实该当干净利落,可想是一回事,做起来也非一般。” 沈昱自然知道白前坤话里的意思,闻言沉然道:“孤军奋战自然非易事,不过,如能有帮手那就利落的多了。” 这个帮手,白前坤当然知道指代是谁,捋须摇头:“现在大多明哲保身,帮手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沈昱淡然笑道:“世间万物躲不过一个‘利’字,之所以明哲保身,那是因为没有利益攸关。如若事关己身,恐怕就另当别论了。” 事关己身?白前坤思忖片刻后跟幕僚们商议了起来。 白家的商议虽然热烈,但总体尚算平和。而此时,杨同知府上就不大安生了。 赵氏气咻咻的刚一踏进门,就气狠狠的道:“去将老爷叫过来。”她得跟杨劲秋好好说说,今日受辱一定得找回场子才行。 吩咐完,赵氏还是怒不可遏,顺手扫了一堆东西到地上,再咣咣咣的砸了好一阵的东西,听着耳边叮咣破碎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怒气慢慢的消下去了不少。果然遇事光忍没用,得去砸坏它、打服它才舒坦。 杨劲秋听到自家夫人叫自己立马去的消息后,很是不安,赶紧问了一通来通报的丫头。自家夫人他是知道的,从来都是个横行霸道的主儿,刚刚他都听说了,今天夫人进门的脸色非常不好,莫非今日在外吃瘪了? 一问之下,杨劲秋好悬没咬碎牙根子,赵氏这愚妇,果然喜欢出门惹祸。平日里遇到不相干的人横一横也就算了,今日竟然横到了凌阳县主的面前,真是不之所谓,愚蠢至极。 凌阳县主何许人也,就是在京城那也是出门都受敬礼的人,哪里由的赵氏在她面前撒野的。 一听赵氏惹了凌阳县主,杨劲秋哪里能顾得上赵氏叫他去的事了,当即让人叫来今日陪赵氏母子出门的赵福等人细细问了个究竟。 一问之下,杨劲秋心都沉到了谷底,自己夫人纵奴行凶让凌阳县主看了个全不说,过后还不服管教顶嘴,致使凌阳县主当场说要让人来问责自己。这可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也就罢了,总归自家夫人的专横跋扈的名声在外,过后大不了他忝着脸去赵府当面认错求情,说不得此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今日冲突的正主儿是沈昱,而且刘静云也在一旁看了全程。今日郑太夫人之所以如此一点脸面不留,说不得就是这刘氏在旁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自己现在跟白前坤的争斗正在白热化,平日里二人是没事也得制造一点事给对方,今日这么好的一个攻讦把柄,白前坤一定不会放过的。 杨劲秋立马让人去将师爷叫过来,得要好好商量商量对策才是。 师爷刚进门,却是听到门口赵氏高昂凶狠的嗓子:“好你个杨劲秋,我有事找你,你竟然敢不来?还非得老娘亲自前来。看我今儿个不拆了你这书房。” 赵氏气死了,满心戾气恨不能杀人,想了满肚子的找场子出气的主意,就等着叫杨劲秋来替自己实现的,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杨劲秋来,一问,原来这囊球日的家伙竟然端坐书房不动?真真是气人。 在外面受了气不说,到家了,竟然还受男人不听话的气,实在不能忍。赵氏立马气急败坏的跑了过来,外面的气现在能不能出先放一边,先在自家男人面前出完这口恶气再说。 听到赵氏这声音,杨劲秋当即就铁青了脸,虽然他怕老婆的名声在外,可是,当着众幕僚的面被老婆这样骂,实在是挂不住面子。 师爷们却是见怪不怪了,跟了杨劲秋这么些年,见到他被夫人当众呵斥的次数不算少。 师爷们非常有眼色的纷纷站起来,对着杨劲秋道:“东翁,我等先告退了。” 得走快点,不然,铁定能看到夫人打砸东翁的场面,届时,大家颜面都不好看的。 杨劲秋咬牙摆手:“退下吧。” 赵氏这泼妇过来了,当然不可能商量的了事儿的了,师爷在这里也是平白的看笑话,大家都不自在。 果然,师爷们刚刚走到门口,赵氏已经踏进了门槛,两厢打了照面,师爷赶紧拱手躬身,连忙脚底抹油跑了。得跑快点,不然,一不小心就成炮灰了。 随着赵氏进门,杨劲秋迎头就被砸了个东西,赶紧闪开,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刺耳干脆的碎裂声。听着这狠沉破碎的声音,就足可见赵氏是下手没有留余地的。 杨劲秋怒道:“你这妇人,怎无缘无故乱砸东西?” 赵氏一肚子火正没地方撒,杨劲秋这话直接将她的怒火点燃。瞬时,赵氏几如上阵杀敌般的凶狠扑了过来:“杨劲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还敢在老娘面前吼叫。都怪你地位低下,不然,老娘也不会受这种气。” 赵氏一边骂,一边挠。杨劲秋不断抵挡,很快,两人混战一团,满室都是东西倒地的声音。 杨劲秋两口子正打架的时候,白前坤已经备好了礼往郑知府府上去了。 现在郑知府正在郑太夫人的屋里陪着说话:“都是儿子的不是,让母亲今日受惊了。” 郑太夫人嗤了一声儿子:“你怎么也学会了酸腐,且不说我今日没有惊到,就算真是受惊了也跟你八竿子打不到。” 见母亲神色尚好,郑彦淮放心了不少:“嘿嘿,儿子也是担心母亲。听说母亲今日遇到了赵氏,儿子担心。”这赵氏最是个不着调的,蠢起来不管不顾,还是怕母亲受到了惊扰。 郑太夫人不屑的一摆手:“你也太小心了。区区一个赵氏我还不放在眼里,不过是今日见他跋扈太过,才出手一二。她能奈我何?” 这点郑彦淮是深信不疑的,现而今,在东安府这地界儿上,确实没有人敢对母亲不敬的。不过,听了人的禀报,郑彦淮还是被赵氏的愚蠢给惊了一把。 说到了赵氏,郑太夫人就难免多说看来一点:“哼,早年间就听说寿昌伯家纲不正,嫡庶不分,今儿个见了还真是,能将赵氏这个庶出姑娘养成这般模样的,还真是少见。之前没犯到我手上也就算了,今日犯到我手上了,可不得给她点颜色?” 郑太夫人最是厌恨宠妾灭妻,原因无它,因为她本人就是个宠妾灭妻的直接受害者。她出身汝阳王府,父亲汝阳王,母亲汝阳王妃,按说得个郡主那不是理所当然的? 可偏偏汝阳王有个十分宠爱的侧妃,非常宠的那种,宠到要将王府传承给侧妃之子,当年要不是宗人府还有皇上不答应,这汝阳王嫡脉说不定就旁落了。 世子之位没得到,侧妃自然不消停的,于是,就拼命的折腾,折腾的结果就是她的郡主之位给了侧妃的女儿,她这嫡出的姑娘反倒只得了个县主。 之所以会这样,那也是因为王府的郡主封号一般只给嫡出,庶出的最多给个县主就顶天了,当然,如果去和亲,那还能得公主封号的。但,这个公主名号却是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的。 汝阳王没给侧妃儿子搞定世子位,那女儿这边就不肯委屈了。于是,两厢一妥协,她跟侧妃女儿的头衔互换了,这个皇上也是默认了。 总归是堂堂王爷喜欢的人,世子一脉给嫡出,此乃纲常不容紊乱,但女儿家的封号嘛,那就可以妥协一二了。 其实吧,以汝阳王的面子,即便嫡出姑娘的名额被占了,他要想去皇上面前给自家姑娘再争一个郡主也是使得的。但侧妃那样做,原本就是为了恶心嫡系一脉的,自然是拦了汝阳王不让去的。 想到当年他们母子几人在汝阳王府的艰难处境,郑太夫人还是有些意难平的。 因为自己当年在父亲宠妾灭妻面前吃过大亏,郑太夫人就格外的讨厌那些不知分寸、不知自己身份的姨娘庶女之类的,这赵氏刚好条条都对上了,今日撞到她面前刚好顺手收拾一下。 两人说了一阵话,郑太夫人想想道:“今儿个我放话要教训杨劲秋,杨劲秋要是知事,说不得一会儿会登门的。到时我是懒怠见的,你去见见就行,至于其它的,不该应承的,你也不要应承。这杨劲秋其人不是什么良善之恩之辈,还是少来往的好。” 郑彦淮点头附和。杨劲秋此人最是一个捧高踩低的,当然,捧高踩低乃是人之常情,本也不用太过在意的。但是,这杨劲秋却是个格外不同的阴狠之人,最喜在背后下阴手。 自从知道自己将要离任之后,他就有意无意的将好些个阴损事往他这边推,比如前年的赈灾款项,去岁的盐铁税收,他都做了手脚,自己将银子捞了不说,却将账算到他的头上。 杨劲秋的打算,郑彦淮猜得到,左不过就是觊觎这知府之位,提前布局,待他拿下知府之位后,烂账都记到他郑彦淮前面身上,他这个继任知府不就清清白白的好捞政绩了。 杨劲秋打算不错,可惜还是将郑彦淮看得太简单了,他前面手脚一做,后面郑彦淮没过多久就知道了,很快就找了对策,平了账。 其实这样做还是便宜了杨劲秋,不过呢,郑彦淮也是想着自己马上就离任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缘由没有上杆子的追打,毕竟此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不过是名声难听了点儿。 他是想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离任,毕竟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可架不住这杨劲秋自己四处作死。这又惹上了白前坤。 他这次对白前坤下阴手那可不是仅仅败坏名声,简直大有你死我活之态。白前坤何许人也?那是盘踞东安府近二十年的地头蛇,就是他郑彦淮也是轻易不会得罪的人。 人不经念,刚说到白前坤,门房就来报:“老爷,白通判求见。” 看看现在的天色,已然暮色渐染。白前坤这时候来见,想来不是来喝茶聊天的。郑彦淮起身整整衣裳:“将白通判请到书房。” 听闻是白前坤来了,郑太夫人轻轻啜了口茶:“倒是个精明的。” 还有不精明的到现在也没来。如此,日后更不用留颜面了。 且不管他们这几家是如何忙的,且说现在,沈昱一行回到府学巷。 郁蓁让马车拐了个弯,到飘香楼要了几个硬菜,东坡肘子、姜母鸭、卤牛肉、口水鸡、蒜泥白肉、粉蒸肉带上,然后回家烧了一个菌菇汤,再炒了一个醋溜白菜,就齐活端上桌。 沈昱垂眸看着这满桌子的菜,蓁蓁要的菜量可真不是一般的足。 是的,按理说,就这几个人要不要这么多菜的。可郁蓁知道,今日的菜必须要足足的,不然,恐怕不够吃。原因无他,因为,今日有邵弘忍在。 原书中,邵弘忍可是个出了名儿的大饭量。说他力气大,饭量也大。力气大郁蓁已经见识过了,方才打架,这家伙看着瘦小,可出手扔人那叫一个狠。 至于饭量,方才沈晴偷偷告诉过她,先前在临泉寺斋房,小和尚一人吃了一大桌子菜。 沈晴当时跟她说的时候,一脸惊叹,再三强调:“姐姐,我没骗你,真是他一个人吃的。吃的光光的不说,看他的样子还像没吃饱一样。” 原本饿极了的人不能这么吃的,可这邵弘忍是个异数,不在此列。原书中几次都描写过他这一点,吃一餐管几天的事儿,感觉跟个会存食的骆驼一般。 果然,这邵弘忍很是了得,人一上桌,看着这满桌的菜当即眼睛放光,一双手跃跃欲试。看着他垂涎欲滴的样子,郁蓁莞尔:“别客气,吃吧。” 郁蓁话音刚落,邵弘忍的筷子已经狠准的落到了肘子上,一筷子捞过来差不多半边肘子肉,然后急急忙忙的塞到嘴里咽下一大块儿。 三下五除二,一个大肘子就被剔的干干净净。饶是已经心有准备,郁蓁还是难免被这家伙的吃饭速度给惊了一惊,这哪是吃饭,这简直就如一头饕鬄一般,感觉什么都能吃一样。 沈昱今日感觉心情很好,只见他拿着筷子少有动筷,眼里笑意明显的看着邵弘忍吃饭。 沈晴、沈兰小姐妹俩更是看的目瞪口呆,乖乖,这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能吃的人。 一餐饭,在郁蓁等人惊叹的眼神里落下了帷幕。 桌上的盘子全光了,油光锃亮的光,邵弘忍才放下筷子。郁蓁惊奇的看着邵弘忍,眼睛不时的扫向他的肚子,这么多东西,他装的下? 郁蓁终是忍不住关切的问出声:“你可有不适?” 小和尚心满意足摇头:“没有,没有,我很好。嫂嫂不用担心。” 郁蓁被他这声‘嫂嫂’叫的很是不自在,赶紧纠正道:“你日后就叫我姐姐吧。” 虽然她在外时常是以沈娘子自居,但这嫂嫂听来还是不大自在。 啊,不能叫嫂嫂?小和尚为难的看像沈昱,方才这位沈大哥可是一再对自己强调,这个是他的妻子,让他日后就叫她嫂嫂的。 可现在嫂嫂不让叫‘嫂嫂’哇,这个咋整? 小和尚觉得自己遇到了很大的难题,小和尚很聪明,知道眼前这个大哥跟嫂嫂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衣食父母。小和尚眨巴着眼看着沈昱,大哥,咋叫? 沈昱神情不变,眸色自如,可小和尚就是发现了其中满满的威压之色。 罢了,这人眼下是指望不上了。 小和尚连忙看向郁蓁,却见郁蓁满眼含笑,贤惠非常的对沈昱道:“小昱,我将弘忍的住处安排在东边厢房,你看可好?” 沈昱点头:“好。” 郁蓁又道:“弘忍才来,有好些个东西恐怕不齐全,明日你带他去城隍庙那边买些东西。” 沈昱继续点头:“好。” ....... 看着郁蓁一样样吩咐事情,看似很有威势沈昱只有点头的份儿。 小和尚当即立断,非常识时务的对郁蓁谄笑道:“多谢郁姐姐,这个哪里敢劳动沈大哥的,我自己去,嘿嘿,我自己去。” 沈昱一眼冷冷的扫了过来。 小和尚只当未见。抱大腿当然是抱说话最有用的人的啊。 今日在外一天,都乏了,用罢饭,大家洗漱一番歇下了。 今天累的不轻,按说沾上枕头就该睡的,可不知怎的,郁蓁翻了几个面儿也睡不着。只得睁着眼睛看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发愣。 现在竟然遇到了邵弘忍,真是让人诧异。郁蓁虽然记不真切了邵弘忍是具体什么时候到沈昱身边的,但是她却是记得大概是沈昱到了京城才遇到的。 小昱好像是十八岁到的京城,小昱今年是十五岁。早了三年。 郁蓁轻轻的叹了口气,早了三年,希望是好事吧。 希望是好事。郁蓁不想过大的变数打破现在的平静,他们来到东安府这一年多的时间,是郁蓁来这里过的最安稳的时候。就连小昱也是多了几分从容的,看得出来,小昱也是喜欢这种安宁的。 可现在,故人提前出现了。莫非是她的到来,打破了原有的进度? 郁蓁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终于慢慢有了睡意,正想闭眼睡去的时候,却是发现门缝里透出了光亮。 郁蓁疑惑,她记得她进门的时候将外面的灯火都熄了的啊。现在天干物燥的,无人照看的灯火很危险,郁蓁披衣起床。 走出来,却见是沈昱端坐在那里喝酒。 看到郁蓁走过来,沈昱连忙放下酒杯:“蓁蓁还没睡?是我吵醒你了么?” 郁蓁摇摇头:“没有,是我睡不着,看到有灯光,我还以为是忘记熄灯了,所以出来看看。没事了,那我进去睡了,你也早点歇息。”看沈昱仿佛满腹心事的样子,郁蓁觉得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郁蓁转身欲走。沈昱却是捏了捏酒杯,一双深如幽谭的眸子看着郁蓁:“蓁蓁要不要喝一杯。” 郁蓁诧异的睁大了眼,小昱真的有心事。 郁蓁缓缓坐下:“好。”她也需要喝一杯缓缓神。不光是为着这提前的变故,也为着今日这事本身。 今天在临泉寺不好说话,回来后也没来得及说话,现在左右睡不着,却是可以说说的。今日之事恐怕后续的事情不小。不光是赵氏睚眦必报,白家铁定会做文章的。 郁蓁坐了下来,沈昱斟了杯酒给她:“这是秋露白,很烈。蓁蓁先少尝尝。” 郁蓁接过酒,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强烈刺激的酒香味儿扑鼻而来,郁蓁小心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当即卷了卷舌头皱眉逡眼:“果然很烈。” 沈昱眉眼缓缓:“嗯,是烈,不过这酒回味不错,蓁蓁再试试,看看是不是过后有种甘甜冽人的感觉?” 郁蓁小小的啜了口酒,凝眉喝下,皱着眉头凝神回味了下,忽而笑道:“嗯,果然回味甘甜。” 沈昱眉眼完全放松了下来,幽谭般的眼瞳渐渐明亮了起来:“看不出来,蓁蓁还是个会喝酒的?” 郁蓁摆摆手:“不算会喝,原先我多是喝红酒,白酒是极少碰的。” “红酒?”沈昱捏着酒杯疑惑的看向郁蓁。 郁蓁心头一跳,这可怎么解释?沈昱知道自己跟原身的芯子不一样,可他未必知道自己是异世之人。 此事,他没问起过,好像自己也从未跟他解释过。要跟他说说么? 郁蓁犹疑。 沈昱却是已经替郁蓁找到了理由:“红酒?莫非这酒是红色的?” 郁蓁赶紧点头:“对啊,就是红色的,其实就是葡萄酒美酒夜光杯里说的葡萄酒,不过,我习惯叫红酒罢了。” 沈昱:“哦,原来如此。” 说到这上面,郁蓁突然来了兴趣,跟沈昱探讨起来:“小昱,我听说有些雅士喝酒很讲究,哪种酒配哪种酒杯都是非常讲究的。像这个葡萄酒美酒夜光杯,这个夜光杯是什么杯子?是玉石么?” 沈昱点点头:“嗯,是一种玉石,可以夜晚发光的。其实,这种酒杯不算什么,葡萄酒用琉璃杯也甚是好看。蓁蓁见了应该也会喜欢的,日后遇到了,我定会送蓁蓁一套的。”琉璃杯甚是珍贵,可惜现在他还没有,待日后他定要给蓁蓁送上一副的。 郁蓁暗自挑眉,玻璃杯啊,这东西她现代用了太多,对她来说实在不稀奇。 不过,小昱一腔热心,还是值得鼓励的,郁蓁眉眼弯弯:“哎呀,我就随口说说,哪真用这种精贵玩意儿,小昱不必在意这种事儿的。还是不要抛费那闲钱了。” 郁蓁说完,怕沈昱不信,赶紧又补道:“真的,小昱,我真不怎么喜欢那东西。你可千万别去陶腾了啊。” 琉璃现在可是稀罕东西,贵的吓死人,一只杯子估摸着也是要好几百两,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有那闲钱买什么不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沈昱阴郁的心情好了很多。对着郁蓁频频举杯。 二人喝酒基本上是‘你随意我干了’,但即便如此,随意着随意着,一不小心,郁蓁随意进肚好几杯。 渐渐的,郁蓁眼神开始迷离,眼前的一切都朦胧了起来,晕黄的灯火下,沈昱仿佛笼上了一层光晕,衬托的他更是出尘,郁蓁朦胧的笑了:“小昱,你可真好看。” 沈昱定定的看着如桃花盛放的郁蓁,眼眸光色齐聚,仿似能刺穿这黑夜一般。嗯,蓁蓁也很好看呢。 蓁蓁不能再喝了。 将蓁蓁送回房后,沈昱定定的看着沉睡如莲的她,半晌方才不舍起身。 走出房屋,先前心里的波澜平定了下来,不管这提前的相遇是为何。他必定是会守护住他想要守护的一切的。也许这就是他重来的意义吧。 心情平定,但不意味着放松。小和尚的提前出现,也许意味着很多事情会提前发生,既然如此,该有的准备要赶紧做起来了。不能再像之前一般慢慢悠悠,得过且过了。 想着前世的一切,沈昱心底是排斥的。现在在这东安府岁月静好,多好,干嘛还要去趟那浑水呢。名利于他实在无用,前世他都爬到那等巅峰了,还是无所依恋的放弃了所有,包括他的命。那时,生命与他毫无用处。 可现在,他有了家人。生命与他是最珍贵不过的。 邵弘忍的到来提醒了他,他的前路仍然非常诡谲,有些事、有些人即使重来一次也是避不开的。该是他的命运他必须要承受,而原本不该是他的,既然已经送到了他面前,那他必定是不能放手的。 沈昱哼笑一声,嘲笑自己方才那有些乱了的心。 嘲笑完,却是忍不住长长的吐了口气,嘲讽的哼笑,想不到他也有惶恐的时候。 有惶恐就是有弱点,这是原本的他最为不屑也是最为忌惮的。可现在,他恍然发现,自己仿佛满身弱点。 重重的吐了口气,罢了,有弱点,那就做好防御,让人攻击不到。毕竟,今生的弱点他是避无可避的。 沈昱熄了灯,躺下,闭眼,很快进入梦乡。明日有要紧事要做。 翌日起床,院子里已经白皑皑的一片。 郁蓁看着院里的银妆,喝了口冷空气,打了个激灵,痛快的喝道:“嘿,干冷干冷的,昨儿个又下了一夜的雪。” 小和尚笑嘻嘻的看着看着外面的雪:“这雪可真厚,可以做个雪人了。” 沈兰惊喜的看着小和尚:“小和尚,你会堆雪人?” 小和尚点点头:“嗯,会的。不过,好久没堆了。”自从师父故去后,他就再没堆过雪人了。因为一到下雪,那就是他的炼狱,他得找到避寒的地方,不然会冻死的。哪里能堆雪人? 沈兰脆生生的道:“那我们去堆雪人吧。”沈兰一边说,一边扯着小和尚往院子里跑去。 看着沈兰欢快的背影,郁蓁甚是欣慰,不枉她用心养了这许久,沈兰一改往日的萎缩小心,开朗了许多,这样子雀跃高兴的才是小孩子应有的模样。 沈晴在一旁看着也是笑个不停:“这雪下的可真好。” 郁蓁回头看着一脸艳羡的沈晴:“晴儿也去玩玩吧。难得有这好的雪的,可以好好的堆几个雪人了。” 沈晴惊喜的看着郁蓁:“我也可以么?” 沈晴现在十二岁了,虽然郁蓁跟沈昱没有要求,可她尤记得父母的教导,十二岁是个大姑娘了,当是要娴静温柔,不能再像个孩子般疯疯癫癫的。所以她对自己很有要求,平日里即便郁蓁不说,她也是自己要求自己挺严的。 郁蓁叹息的看着沈晴,这孩子从小就跟个小大人一样,也是因为生活太苦了,从来没有好好行使过她小女孩应有的那份天真。 郁蓁鼓励的对她笑道:“嗯,你也可以。你也去吧。光他们两个也许堆不好。” 沈晴整个眼都亮了,看着郁蓁仿佛求证一般。郁蓁又回了她一个肯定的笑意。 沈晴欢笑出声:“姐姐,那我去了。” 沈晴欢笑着加入了堆雪人的二人组中。 三人笑闹着抢着雪团,争先恐后的堆着,第一个雪人堆起来了,郁蓁不忍直视,三人完全没有团队精神,你一下我一下乱堆一气,这雪人堆的简直惨不忍睹。这哪里是雪人?完全就是一个扭七扭八的雪堆。 郁蓁摇头嗔笑:“雪人不是这样堆的。” 郁蓁走进了院子里,带着三人重新堆起了雪人。堆的兴起,郁蓁还去厨房拿了个萝卜,又去房里拿了件衣裳出来。看着眼前这可爱的像模像样的雪人,院子里的笑闹声更是大了一个度。 沈昱背着手站在门口,含笑看着外面的雪天一景,仿佛一脸意外一般:“嗯,这雪还挺好看的。”沈昱一向是不喜欢雪的,因为雪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美好的景色。 对他来说,下雪就意味着危难跟责任。没钱的时候,那如刀割般的寒冷随时会要了他的命,有钱的时候,雪对他来说意味着责任,他要提前安排好一切,免得有人冻死、饿死,那时每到冬天他会更忙碌,因为那是他的责任。 而现在,这洁白如玉的雪在他面前竟然呈现出了一种格外不同的美,是真的美,美的都让他产生了错觉,觉得这冰冷刺骨的雪仿佛有了温度。 沈昱走了过去,轻轻捏了个雪团砸了过去。 郁蓁惊叫一声:“谁,谁砸我?” 回答她的是又一个雪团。 郁蓁立马咯咯笑着回身扔了回去。沈昱轻轻一动,避了开去。郁蓁再砸,再避。 郁蓁拧紧了嘴,看着沈昱笑狠狠的道:“呵,我就不相信打不到你?晴儿、兰儿,上。” 几人前后左右围住了沈昱,沈昱还是轻轻松松的避了开去。 郁蓁几个气的追打的更欢:“哼,就不相信打不着你。” 沈昱笑哈哈的继续腾挪,还是打不到。 郁蓁停了手,忽然对着沈昱灿烂一笑。看着郁蓁这粲然如日光顿开的笑容,沈昱警惕站定。 郁蓁大喝道:“小和尚,上。” 随着郁蓁着脆生生的喝令声,沈昱从背后被人偷袭了。 沈昱条件反射的抓住了人,却是在要扔出去的瞬间停了手。 就是这一停,后边几人赶了过来。 沈昱被捉住了。郁蓁几人使劲锢住沈昱往一边扳去,银铃般的笑声充斥在沈昱四周:“咯咯咯,看你得意,这不抓住你了。” 抓住他的人紧紧地抱着,温软的身子密密的贴着他,沈昱根本不敢动,根本不敢使出任何挣脱的力量,这么软这么柔,柔的仿佛他一个手掌就能将人捏碎揉进身体里。 沈昱由着他们将他按在雪地里,完全放弃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由着她们将学团塞到了他的脖颈里。沈昱开心的笑了,雾沉沉的天空被一阵风吹过,露出了一大片的晴空,仿佛高兴的笑着。 地上冰凉,沈昱身上却是火热的,从来不知道这雪这么好玩,更是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会有心甘情愿、毫无戒备的放弃自己的身体掌控,这真是惊奇。还别说,这种感觉真是不赖,新奇、高兴,充盈满心。 几人快快乐乐的在雪地里玩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郁蓁率先出声打破了这嬉闹:“好了,玩的差不多了,该进屋了。”这雪好玩是好玩儿,还是太冷了,玩久了怕着凉。 沈昱也结束了放纵:“嗯,进屋吧。” 进屋后,郁蓁忙忙的去到厨房:“我去烧姜汤,大冷的天,可千万别受了风寒。眼见着过年了,得过个无病无灾的好年才是。” 沈昱也跟了进来。 郁蓁推着他出去:“你今天不是要带小和尚去城隍庙买东西么?单子我理好了,放在桌上的,你赶紧的跟他一起看看,看看可有什么添的没有。” 沈昱轻哼一声:“这有什么好看?大男人,即便缺点什么,也没什么要紧的?” 郁蓁横了他一眼:“看你说的。既然邀请了人来家里,那就好好相待,人家孩子一路漂泊的,多可怜,我们遇到了当是要多照看一二。”小和尚可怜,常年漂泊,郁蓁担心他心灵受了创伤。 郁蓁自觉操碎了心,这是你日后的头号臂膀啊。郁蓁真是担心这个小可怜常年受到的磋磨太多,心思敏感,所以,现在遇到了,该是要好好的送温暖弥补。 务必要将这颗可能受到伤害的小心灵弥补好。让他感觉到这世界有真情,心性要一如既往的开朗大气,方能成才成栋梁啊。 沈昱无奈的摇摇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委屈:“我怎们感觉你对这小和尚比对我还关心呢?蓁蓁,你这样关心小和尚,我有点不高兴。” 郁蓁斜眼嗔道:“行了,别装了,你还不高兴呢?你多大了,人家孩子多大,这才吃了一天饱饭,多可怜。赶紧的,快出去。” 沈昱嘟囔着:“你怎这么喜欢捡孩子养?” 郁蓁被他嘟囔的一顿,睫毛微垂了垂:“也许是习惯使然?”前世她在孤儿院的时候,从来都是老师的好帮手。她喜欢照顾比她小的孩子,从小都喜欢。 沈昱眸色黯黯的看了眼神色忽然稍许变化的郁蓁,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她鬓角飞起的青丝:“我去了。” 沈昱转身,这是蓁蓁的习惯啊?这个习惯他怎么有种奇异的酸楚?蓁蓁,日后,你也会有人来守护的。 “等等,小昱。”郁蓁叫住了他。 第30章 借力 沈昱顿住脚:“怎么了?” 郁蓁道:“呆会儿我准备出去给小和尚置办点东西, 另外再顺便购置点过年的东西,你也想想,看看有没有东西要添的。你先想着, 等我做好姜汤就出来,” 沈昱喉咙紧了紧:“嗯。”过年啊。蓁蓁要跟自己商量过年的事?还真是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 郁蓁做好姜汤, 又调了点面粉调了几个软饼子端出来:“早餐随便对付一下,吃完好早点出门。中午再好好做上一顿。” 沈昱点头,小和尚已经呜呜叫着动手往嘴里塞东西了。 郁蓁边吃边跟沈昱问着采买的事情, 沈昱一路点头说好,见自己不管说什么,沈昱都道好,郁蓁忍不住嗔道:“怎么什么都说好?都是我说, 你没有想要的么?” 见郁蓁认真, 沈昱也认真的想了想,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好像太多太重, 都是钱买不到的。沈昱抿了抿嘴, 很想说‘我真想不到什么, 蓁蓁看着办?’ 但见郁蓁神情不愉,沈昱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嗯,我们多置办点腊肉, 再多多的买上烟花爆竹。”沈昱发现蓁蓁非常喜欢腊肉,尤其喜欢烟花爆竹,自己不敢放,每每催着他去放, 然后又惊又吓又兴奋的笑跳着。 郁蓁一双美眸波光流转,叹道:“你呀。行,你不知道, 那我就做决定了。”这家伙说的都是自己每年必备喜欢的,看样子,他还真是无欲无求一般。 沈昱眉目暖暖,顺从的道:“好,蓁蓁做决定。” 郁蓁一样样的给他数着:“这过年嘛,添新衣换新联是必须的。今儿个除了给小和尚买衣物用品而外,我们都去上一坊买新衣去,还有......” 郁蓁言语盈盈的说着,沈昱一样样的点头。 一顿饭毕,郁蓁还没说完,还是自己打住话头:“好了,先就这些,其它的暂时没想到的,到了街上看着置办也就是了。” 沈昱含笑点头。 郁蓁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咯咯笑了:“真该给你拿面镜子来,简直跟个点头虫一样。” 沈昱满眼舒展的随着郁蓁几人走到街上。今天天气不错,干冷干冷的,冷的痛快,街上置办年货的人熙熙攘攘,各种年货摊子摆的热热闹闹,端的一副过年的感觉。 郁蓁左看右看,这个瓜糖不错,那个年画好看,这串布辣椒喜庆,正适合挂在门边。郁蓁一路走,一路买,不多一会儿,沈昱跟小和尚手中都拎起满了东西。 郁蓁跟沈晴两姐妹也是手上不空。看看路程,现在离上一坊还远着呐。这样子买下去,恐怕他们呆会儿道儿都走不动了。郁蓁使劲按捺住自己剁手的冲动,狠心从这一片喜庆的海洋中拔腿出去,直奔目标上一坊而去。 几人拎着大包小包进了上一坊,迎面邱掌柜的就过来:“沈娘子,沈公子,请,里面请。” 邱掌柜热情的不行,亲自带了郁蓁一行上了二楼:“沈娘子今儿个想要置办些什么?”这个沈娘子可是东安城的名人,他们这些掌柜的说起原来云蓁商行的沈娘子,哪个不多有佩服的。 这女子做事厉害,但却通达,很是聪明,凡事不过界。之前云蓁做起来后,可没少传言说沈娘子预备要做成衣这一块儿,当时可是把上一坊给紧张坏了。 上一坊现在是东安城成衣界的龙头老大,云蓁要是进来掺和一脚,那他们上一坊的损失可就大了。好在,最后沈娘子亲自辟谣,说暂时不会做成衣生意,才让人放心不少。 因着这一出,邱掌柜对郁蓁的印象颇好,再加上看今天沈娘子这架势,恐怕是能做成一大笔生意的。邱掌柜的笑容越发热切了。 郁蓁道:“今儿个我们过来置办点衣裳。有什么好东西,邱掌柜可千万不要舍不得拿出来。” 邱掌柜呵呵笑道:“哪里,哪里,沈娘子来了,怎敢不拿出来的?” 两人寒暄一阵,听楼下小二迎客的声音,仿佛有贵客到了,邱掌柜对郁蓁笑道:“沈娘子请自便,喜欢什么尽管挑,今儿个我必是会给沈娘子一个好价钱的。” 郁蓁了然的一点头:“邱掌柜去忙吧,我自看看,不用招呼。” 郁蓁带着沈昱几人开始挑选起衣物来。但凡购物那就没有女人不喜欢的,郁蓁很快拿出了前世逛街的架势,一一看着,有喜欢的就让人拿过来细看。 看也就罢了,还一再的比划搭配着衣衫,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对此,沈晴、沈兰是很高兴,也很配合,还时不时的提出自己的见解。 而沈昱、小和尚两人就满头黑线了。沈昱还是第一次这样陪郁蓁出来买衣服,试了两下过后,实在招架不住了,终是忍不住找了个借口带着小和尚溜了:“蓁蓁看着办就好,只要你看中的我都喜欢。我想起来我还有要紧事要做,先走了。一会儿过来接你们。” 沈昱边说边脚步不停的往外走着,小和尚如蒙大赦的跟着。娘哎,这沈娘子哪里都好,就这点不好,试衣服太可怕了。 沈昱两人忙不迭的溜走了,郁蓁三人却还是兴致勃勃的继续挑着衣裳。郁蓁一套套的让人拿过来,给沈兰、沈晴两人搭配了一套又一套,装扮小萝莉可真过瘾啊。 沈兰、沈晴两人挑了好几套衣服之后,沈晴先回神了:“郁姐姐,你也别光给我们挑,你自己也要挑一挑啊。我们的差不多,你赶紧挑你自己的。” 看看她们俩确实差不多,郁蓁开始挑自己的。看了几件,郁蓁挑中了一件大红衣衫,对一旁候着的绣娘道:“这衣裳我要了。拿下来我试试。” 绣娘答应一声,刚刚取下,却听到一旁有人强横的道:“哼,真是不知所谓,竟敢跟我家小姐抢衣裳。这衣裳我们家小姐要了。拿过来。” 郁蓁转身,门口赫然站着一群神色嚣张的人,打头一肥壮小姐,身后带了一群人丫头仆妇。刚才说话的丫头就站在这肥壮小姐的身边怒目着他们。 但看这小姐,虽然肥壮痴痴的感觉,但浑身上下绫罗绸缎,头上也是满满插了一堆金钗玉珠,这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这富贵小姐一脸怒气的瞪着自己,满眼恨恨,仿佛自己抢了她什么珍宝一般的感觉。 郁蓁有些莫名,连忙回想,奇怪,自己记忆里确定没有见过这位小姐,更遑论跟她有所交际往来的。怎这小姐现在怒目金刚一般看着自己仿若仇人? 罢了,大过年的要高兴,郁蓁懒得较真,当即转身对绣娘道:“那我看看别的。” 郁蓁有心退让,可是条件不允许,郁蓁看中一个,那骄横的丫头就说这东西他们要了。 郁蓁再是有心避让,也不禁有些怒意了,转身横眉正要说话的,却见邱掌柜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杨小姐来了,有失远迎,还请千万恕罪。杨小姐雅室请,想要什么我让绣娘拿到您面前来。杨小姐请。” 说着,邱掌柜对着屋里候着的绣娘道:“真是没眼力价儿,怎能劳动杨小姐这样看货的?” 杨小姐? 郁蓁看看这小姐的身形,再想想先前听到的关于杨劲秋家里有个憨闺女的传闻,再看看她现在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样子,瞬时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就是觊觎沈昱的杨琪杨小姐了。 郁蓁重重的吐了口气,之前听闻此事被冒犯的感觉更重了。 眼见着郁蓁沉了脸,邱掌柜顿时脊背冒汗,娘哎,两厢可千万别打起来。邱掌柜连忙祈求的看着郁蓁:“沈娘子,今儿个实在对不住,慢待了,还请见谅,过后在下一定登门请罪。” 郁蓁看着一脸为难的掌柜的,罢了,今日先避一避,过后再说。看沈昱的意思,这杨劲秋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郁蓁冷着脸对邱掌柜道:“邱掌柜客气了,东西我已经挑好了,先走了,过后我家郎君他们要是过来了,你对他们说,我已经家去了。” 见郁蓁肯退让,邱掌柜大松一口气:“沈娘子慢走,东西我过后让小二送到府上来。” 郁蓁甩手要走,但杨琪一众人等却是堵在门口不肯让她走。 郁蓁回头对邱掌柜道:“邱掌柜,今日可不是我不给面子了。” 邱掌柜呐呐苦笑,娘哎,赶紧得让人去跟东家说说,他已经尽力了,今儿个店铺要是出事儿,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儿。 郁蓁冷冷的看着杨琪道:“杨小姐今日所为何来,还请划个道儿。” 听得郁蓁的诘问,杨琪竟然诡异的红了脸。 哎,这神色真是出人意料。郁蓁冷冷的等着杨琪答话。 却见杨琪红着一张痴憨的肥脸,嗫嚅了半天,方才慢吞吞的吐出来一句:“我有事跟你说,其他的人先退出去吧。” 这倒是稀奇,郁蓁暗自挑眉,回头对一脸担忧的沈晴两姐妹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过后来找你们,要是等太久了,你们就自己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可能扯后腿的,沈晴当即扯着沈兰往外走:“嗯,我们知道了,姐姐你小心些。我们在外面等你。”还是赶紧去找到大哥他们。 人都出去了,屋子里就余郁蓁跟杨琪主仆二人。 郁蓁看着杨琪漫声道:“杨小姐,现在人都出去了,你要说什么就请说吧。” 杨琪的大脸顿时红的紫涨,郁蓁挑眉看着她:“嗯?” 杨琪忽而昂首看着郁蓁一脸施舍的道:“郁蓁是吧。我今日找你,是想跟你说,我知你是沈昱的童养媳,我也不是那等狠心的人,日后,沈昱要是跟我...跟我成亲了,我允你做妾跟着。” 看着杨琪这满是施舍的神情,郁蓁出离愤怒了,这还真是,抢人都抢到她这正主儿面前来了,太嚣张了。 郁蓁冷笑出声:“杨小姐,你不觉得你今日跟我说这话太过可笑了么?知道你觊觎我的男人,对此,我倒是不意外。我的男人如此出色,自然少不了人觊觎的。” “不过杨小姐你的觊觎,却是让我有种被冒犯的感觉。我劝杨小姐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我家小昱何等风光霁月的人物,岂是你能觊觎的?” “至于什么允我做妾?那还真是抱歉了,我从来没有给人做妾的打算,更不打算将自己的男人让出去的。” 郁蓁目含深意的上下扫了杨琪两眼,声音戏谑的道:“想来以杨小姐的实力,找个愿意入赘的男人应该是不难的,日后你想要为夫纳几个小妾都是使得的。杨小姐还是赶紧回家让令尊、令堂给另找个如意佳婿吧。我的男人就不劳杨小姐惦记了。” 郁蓁说完,一眼都不稀得看的起身,旁边那丫头却是大怒喝道:“站住,谁允你走了?” “我倒是不知,我的妻要走,还需要别人的同意?”一道凉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沈昱来了,郁蓁扬起明媚的笑意:“小昱,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跟小和尚去买东西去了么?”郁蓁看似笑的从容,其实心里只发虚,方才为了壮声势,一再的说沈昱是我家男人。 看情形,沈昱应该是将这些话听的差不多了。 虽然沈昱现在在法定上说来确实是她的男人,但,仍然让人有点那个啥...... 郁蓁脸上笑的开心,心里却是多有羞赧发虚,这可真是有些...... 沈昱走过,自然的牵起郁蓁的手:“嗯,买了完了,所以过来接你。”他其实也没走远,跟邵弘忍就在旁边的茶楼,方才沈晴心急火燎的跑过来说蓁蓁被人堵住了,他赶紧就过来了。刚好就遇到了这一幕。 沈昱旁若无人的牵着郁蓁往外走,扫都没扫一下杨琪主仆一眼。 看到沈昱,杨琪一脸痴迷不已的动弹不得,丫头却是怒喝道:“大但,站住......” 沈昱轻飘飘的扫了一眼过来,那丫头瞬时失声,这是什么眼光?厉寒如刀,仿若凌迟。 丫头目瞪口呆的看着沈昱二人走了出去。 杨琪这时却是反应了过来,冲到门口,指着郁蓁对仆从喝令道:“抓住她,给我狠狠的打,不必留情,打死算我的。” 杨琪气死了,方才这郁蓁说了一大串她消化了好一阵才消化完,真是气死人了,给脸不要脸,自己有心退让让她做妾,她竟然不感激涕零不说,竟然还出言不逊。真真儿是给脸不要脸。 杨琪之所以如此礼遇郁蓁,那就是看沈昱一直坚持不停妻再娶,可能是顾忌日后科场仕途,杨琪自觉自己要贤惠,做个贤内助,这不今天遇到了,刚好贤惠一把,谁知在开会郁蓁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郁蓁不识抬举也就罢了,这沈昱竟然也没将她放在眼里,真真儿可恼。母亲说的对,有些事软的不行来硬得,硬气了能一劳永逸。今儿个自己就将这郁蓁给打死打残,就便给沈昱一个下马威,看他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杨琪的打算很好,可惜,结果让她很失望。她带的这一帮子奴才没一个能打的,不过片刻,全都倒在了地上。 看着满地哀嚎的奴才,杨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当场。 打完了,沈昱丝毫懒怠停留,走到郁蓁面前,自然的牵起她的手:“蓁蓁可有吓着?” 郁蓁双眼闪闪发光:“我说我看得很高兴,你相信么?” 沈昱莞尔点头:“嗯,相信。”这还真是蓁蓁的风格,上次在临泉寺也是,本以为她会害怕的,谁知道人家捏着拳头只打气。 随着沈昱走到门外,外面杨家的仆从也站了好几个,却是没人敢动。敢动的现在还躺在地上呢。 沈晴两姐妹扑了过来:“郁姐姐,没事吧?” 郁蓁笑着安抚道:“没事,不用担心。” 郁蓁边说边要抽出手来,刚才牵手是牵给别人看的,现在已经离了杨家的人,理当要松开的。 郁蓁手动了动,没有抽出来,再一使劲,还是抽不动。郁蓁眨着大眼睛嗔怪的看着沈昱:“小昱,放手。” 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紧。郁蓁有些发急,现在在外面呢,何况还有小和尚几个人围观着,杨家的人看着无妨,甚至解气,但被沈晴几人围观,郁蓁就多有不自在了。 郁蓁夺了几下没有将手夺出来,当即立断,脚下使力,眼露威胁,放手。 见郁蓁如此的鲜活灵动,沈昱满眼笑意,扬起了眉、亮了眼,绽开了满满的笑意。在郁蓁再一次发力之前沈昱松开了手。 见着沈昱心情大好的样子,郁蓁也松了口气,方才沈昱的神色好吓人,她真怕他按捺不住,有人就此殒命。还好,还好,终于将他逗笑了。 郁蓁回头看了看,人都到齐了,赶紧笑说着:“我们今天出来也半天了,该是要家去了,走吧。” 出来空手,回去满载而归。 不过这满载而归却是用银子堆起来的。郁蓁一边收拾,一边跟沈昱玩笑:“小昱啊,我们得赶紧赚钱,不然啊,可是这样花不起的。” 沈昱微微一扬眉:“蓁蓁尽管花,我必定是养的起的。” 这话很平常,可不知怎的,今日听来总是难免有些发虚,郁蓁轻咳一声:“也不能光你养家,我也是要赚钱的,一起赚钱一起花才好。” 沈昱神色更柔了:“嗯,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郁蓁...... 这话没办法接了,谁跟你夫妻啊。我们这是权宜之计,少年,你说这话真是不对,日后遇到你的心上人,你可咋整哦。 郁蓁在心里呐喊,想要开口却又举得开口了更怪。 郁蓁连着咳嗽了几声,终是决定转开话题:“小昱,这杨家的事儿得赶紧想办法解决才是。这样下去很麻烦。”看杨琪那花痴的样子,日后必定还有麻烦的。 看看之前,赵氏招婿不成,就让孙焕将沈昱赶出书院,给沈昱泼了好多脏水,幸好沈昱机灵躲过去了。 今日这杨琪就更狠了,想直接解决了自己。虽然她的想法很蠢,但是对郁蓁来说更为危险。有时候,越是蠢人做事越是不顾后果,对受害人的损害也是最大的。即便过后受到了惩处,那受害人受到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了。 而杨琪母女俩之所以会如此的肆无忌惮,就是因为有杨劲秋这个保护伞在。 沈昱应了声:“蓁蓁不必着急,白前坤现在应该是台子已经搭好了,现在说不得已经跟郑知府联手了。杨劲秋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我明日就去一趟白通判府,顺便跟他谈谈南郊滩涂地的事情。” 一说到这上面,郁蓁瞬时也来了精神:“哎呀,这地的事儿差点混忘记了,你说年前能搞定么?” 沈昱浅笑:“也不用这么着急的,现在是冬天,那地即便是要用,也是开春汛期之后的事了,时间还多的是,不必着急。” 眼见着郁蓁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沈昱立马回转话头:“不过,也是要早日定下才心安,我明日就找白通判好好谈谈。”顺便再给他支支招儿,也不知道自己上次的提示白前坤听懂了多少? 翌日,沈昱起身,郁蓁的房间门还紧闭。沈昱放轻了脚步来到小和尚的屋子里。 小和尚很是警觉,沈昱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立马起身:“沈大哥。” 沈昱摸了摸小和尚的光脑袋:“我出去一趟,你在家里好好看着。但凡有人敢过来捣乱,下手不必留情,有什么事我担着。护好她们。” 小和尚重重点头:“沈大哥去忙吧,家里有我呢。” 沈昱到了通判府,很快被请进了白前坤的书房。 杨劲秋那憨姑娘昨日在上一坊堵住沈昱两口子的事儿,在东安府的上层圈儿里已经传遍了,白前坤就等着沈昱上门呢。 因着前面的合作的顺手,现在自觉沈昱也是想要极度摆脱这杨劲秋的,白前坤说话较之前就深了很多。 知道白前坤已经见过郑彦淮了,沈昱吐了口气,如此,就是添一把柴的事情了。 郑彦淮出身国公府,背景很硬,这次回京如无意外是要高升的。可凡事就怕意外,现在朝中分了几排,士林跟勋贵分庭抗礼。这次郑彦淮想要高升,恐怕士林那边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 所以,郑彦淮这次看似铁板钉钉的高升,其实是暗藏了很多危机的,这些危机一个不好还有可能以此为契机影响到镇国公府一系,所以,郑彦淮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留有任何把柄。 而杨劲秋现在却是给他制造了两个大大的把柄在手,虽然郑彦淮反应很快的给平了,但隐患还在。尤其是,这个起头是杨劲秋,如若他一次不成再来一次,贼要三分入骨,郑彦淮到时恐怕很难说清的。 当然,这些只是估计,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要将这份估计变成正在实施的。所以,引子先要递个郑彦淮,而,点燃这个引子则要杨劲秋。 其实,现在都不用怎么用力儿的,杨劲秋都会使劲的。 杨劲秋跟赵氏狠狠的打了一架,打的门都不好出了,满脸都是抓痕,原本想要给郑太夫人请罪都没去成。心里依然忐忑,这恐怕又被郑太夫人记了一笔。 过后,却又是听到白前坤连夜赶到郑彦淮那里说了半天话,杨劲秋更警觉了。莫非,他们两家联手了?有这个可能,两家他都得罪过,尤其是郑彦淮,如果倒掉自己,临走再捞一笔也更好,银子谁嫌多? 这点杨劲秋还真没猜错,杨劲秋有意无意的出暗手,郑彦淮本就不大痛快,昨日这杨劲秋老婆竟然冒犯到自己老娘面前,过后也不登门致歉。 这杨劲秋莫非是以为攀上了次辅刘羽尚,别人就不敢动他了? 杨劲秋这次之所以在明知道东安知府可能空降的情况下,还这么卖力的上蹿下跳,就是因为自觉有次辅刘羽尚这个大靠山。 杨劲秋岳丈寿昌伯赵云平不但宠妾灭妻,还是不要面皮的,这人缺点很多,但他却有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赵云平自觉自己能力有限,家族在京城中也没什么过硬的关系,所以,他就经常不要面皮,只要对他有利的,他可以不要脸。 赵云平把自己的一个十六岁的庶女嫁给了六十多岁的次辅刘羽尚做继室,这可是京中的一大趣闻。都说这赵云平够豁得出去,也不怕戳脊梁骨。 他这庶女也是个争气的,嫁过去不久就怀上,过后给刘羽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可差点把刘羽尚乐疯了。在这之前,这刘羽尚大小老婆一大堆,却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现在赵氏女一进门就给他生了个儿子,可不乐死人了。 于是,乐疯了的刘羽尚对赵云平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岳父甚是满意,满意他有个好女儿,让他有后了。过后,将赵云平那是当正经岳父来看,对赵家更是时时提携,这不光是为着自己心情好,也是为着日后儿子着想。 这可是儿子的外家。光自己强不够,外家强那才更保险。 刘羽尚现在对赵云平可谓是有求必应,因此,这次赵云平想给杨劲秋这个得意女婿谋划东安知府,刘羽尚在明知安远侯府已经托了关系的情况下,也没拒绝。 所以,得了消息的杨劲秋两口子就更来劲儿了,上蹿下跳的整日里折腾着。不过呢,刘羽尚虽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因此事情现在就这样悬在那里。 此事,在很多人看来,都是赵云平脑袋进水了,安远侯府三公子也好,东安同知杨劲秋也好,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婿,尤其是安远侯府的还是自己的嫡女,怎么就自己跟自己折腾上了呢? 被众人暗笑的赵云平却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他不光不糊涂,更是个慈父。大女儿嫁的侯府,日后荣华不断的,而自己疼爱的二女儿嫁的人不是勋贵,日后就要靠自己仕途,所以他得帮一把。 何况,如果大女婿真去了东安府,那二女婿他们就势必要调走。俗话说的好,做生不如做熟,尤其是自家这个二女婿也是能力有限,换个新地方,未必能镇的住,所以不如就直接在东安府升职算了。 当然了,这些个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二女儿他们不想,换换也没什么的。可,问题最大的就在这里,二女儿听说大女婿有可能做东安知府,她就格外的闹腾。 时常写信进京哭诉,她哭诉也就罢了,弄的她娘也日日在自己面前悲戚,悲戚自己是妾,生的儿女都爱认一等,同是他寿昌伯的女儿,爬出来的肚子不同,嫁的人有如云泥。 这不,刚刚二女儿的信一来,她娘又来了,现在正哭着呢。被爱妾哭得心疼无比的赵云平当即叫了人换了衣裳,要去趟刘府。 且不说京城就此事是如何谋划的,且说现在,东安府杨同知府上,刚刚跟老婆闹了一阵气的杨劲秋气哼哼的出门了。 这几日可是把他憋死了,日日对着赵氏那张蛮横倒胃口的脸。今日一出门,杨劲秋吩咐从人注意行踪保密之后,径直进了金柳街。 这街上的流花楼里有个头牌,身娇体软,知情识趣,跟她在一起,让人松乏满足的很。 今日杨劲秋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搂着迎过来的美人腻歪:“我的月儿,可是想死我了。” 邀月风情万种的娇嗔:“杨老爷可别哄我了,你想我,怎这许久不来。可是把奴家等的心慌呢,今儿个定要罚你几杯才是。” 邀月一边笑闹,一边在他身上四处揉搓,杨劲秋哪里顾得上其他,当即心肝儿肉的一通乱叫换,搂着人狠狠的云雨一番,云收雾散后方才满意的搂着这堆棉肉说着话儿。 说了一阵话,酒菜上来了,两人又喝酒唱曲,唱着唱着,又唱了床上,几个来回过后,杨劲秋已经软的跟滩泥一样,人却更是有谈兴了。谈着谈着就说到官场的事儿,当然他也不会直白的说出来,而是借他人之事跟邀月唠叨了一番。 “唉,你说那刘生多为难啊,退的话什么都没有了,进的话,上面几座大山压着,有亲戚争不说,还有旧主在前头虽是找茬儿。多难受啊,光靠一个亲戚破局太难了。有心找别的大人吧,可别的大人也有对手,更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这处处受掣肘啊。” 邀月柔手划拉着他的胸膛道:“老爷说的这些奴是不懂。不过呢,奴平日里听戏文里不是说,要想投靠别人,不是要先交投名状么?也许,如果刘生交了投名状,大人没道理不帮的吧?” 邀月的话如一记重锤砸在了杨劲秋心上,对啊,投名状啊。他怎么没想到?哈哈哈,对,投名状。现在自己光靠岳父那点情分肯定是不够的,如果头名状交的好,那所以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到时,自己哪里还用得着赵氏那个愚妇,日后自己在家里也可扬眉吐气,就是纳妾娶姨娘也是可以的,哪里用的着像现在一般睡个女人还得偷偷摸摸。 杨劲秋狠狠的揉了两把邀月身上的柔软如棉的肌肤,当即神清气爽的起身:“哈哈哈,宝贝儿,你简直就是我福星。今儿个爷还有事,先走了,过后再来疼你。” 杨劲秋踌躇满志的离开,回了书房,硬气的对站在书房门口等他的赵氏丫头道:“滚,回去告诉那愚妇,老爷没空。” 说着,杨劲秋浑身得劲儿的又对书房伺候的仆从道:“从今儿个起,不准后院的人进书房,来一个就给我打一个。” 书房的仆从一听这话,立马对着那跋扈的丫头道:“听到没有,赶紧滚。再来打断你的腿。” 仆从骂完,直觉神清气爽的很,本来他们是老爷身边的人按说不必后院那些个丫头风光的多,但奈何老爷畏妻如虎,弄得他们这群人在后院那帮丫头面前十分没有脸面,还得时时捧着那群专横的不行的丫头,真是憋屈的慌,今天可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丫头跑回后院添盐加醋的对着赵氏说了一通:“夫人,老爷说,日后不让我们去书房院那边,说只要是您遣过去的人,见一个打一个。” 赵氏一听大怒,反了天了,一向捏在手心的东西竟然敢造反,这还了得,当即点齐了人马就往书房院那边去。 要是平日里,书房院的讨人看见她,那不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可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一个个大着胆子拦住她不准进。 赵氏不信邪,指挥人硬闯,结果竟然真的被打了出来。 赵氏被打了出来,第一反应不是发怒,而是茫然发怔,这是怎么回事?听话了二十年的夫君,竟然突然变得如此硬气?莫非是觉得自己压不住他了? 赵氏气苦,跑回去立马写了一封悲悲戚戚的信,信中的内容无非就是埋怨父亲不爱自己,自己给夫君求事这么点小事都不帮忙,害的她现在被夫君瞧不起云云。 赵氏的信送出去的时候,这边杨劲秋的信也送了出去。 不过,杨劲秋的信不是用急递铺的人送,而是派了自己的两个心腹,一再的叮嘱他们要亲手将信交到刘羽尚刘学士手上。 对于刘学士会否亲自召见这件事,杨劲秋是很有信心的。都是场面上混的人,他当然猜得到刘学士为儿子谋划的心思。对他来说,只要寿昌伯一系能为他所用,至于究竟是谁,他不在乎。 这也是为什么,寿昌伯求了那么久,刘羽尚都不怎么积极的原因。在寿昌伯看来,只有爱妾这一支子才算是自己的儿女亲人,才跟自己亲,理应用心谋划。 可对刘羽尚来说,老大也好,老二也好,总归都姓赵,单由亲戚这边算,对他没有分别。 亲戚这边没有分别,那就从朝中势力来分出个胜负好了。杨劲秋直觉自己要抓住这次机会,自己的实力自己清楚,这次他之所以有能力竞争,最主要的就是因为刘羽尚有心放水寿昌伯这一系。不然,无论是政绩、能力、背景,他都没有竞争的实力的。 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更要抓住。不然,恐怕是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杨劲秋送信出去了?”白前坤问道。前来报信的人是他早就放出去的盯梢的人,白前坤哼笑道:“这杨劲秋倒也是个麻利的,这么快就把信送出去了。” 信当然不可能送出去。杨劲秋派出去的人刚刚走出东安城立马就有被人捉了回去。 两个送信的人直接被丢到了知府郑彦淮的面前。 信件自然也送到郑彦淮面前。信件很厚,非常厚,厚的已经不能称其为信了。这封信写的甚是详细,从杨劲秋发现异常到收集证据都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账表目录,当然账册不在其中,杨劲秋神神秘秘的在信中道,账表现在不便奉上,待日后朝廷来人彻查,他一并交上云云。 郑彦淮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这个杨劲秋太可恶了,郑彦淮不禁反思自己是否太过仁慈了竟然给杨劲秋如此中伤自己的机会。 当然,这是他初次愤怒的看法,再看一遍时,已然心惊。这信中的意思可不仅仅是告状的意思,更不仅仅是想对付他郑彦淮,这明明就是冲着镇国公府去的。 郑彦淮气得猛拍桌子,连忙叫来幕僚。 幕僚看完这信,也是心惊不已,杨劲秋真是其心可诛,所求非小。这信要真是让他送出去,恐怕东安府变天不说,就是京城中恐怕也是一阵震荡。 杨劲秋信里直指盐铁税收,赈灾款项都被郑彦淮截留了,这大笔的银两截留之后,流向了哪里?矛头直指镇国公府。 第31章 新人 郑彦淮看着这信, 真是越看越心惊,知道杨劲秋是个狠的,没想到他不光阴狠, 胆子也肥,看他这信, 真是所求非小啊。 再看看这信中罗列的自己的罪行,贪渎赈灾款、擅自截留盐铁税收,这条条都是大罪, 一个不小心,别说他郑彦淮,就是镇国公府都会折在里面。 这正是杨劲秋的意图,看看这里面隐晦的指向, 不就是摆明了给士林那边地递刀子。 这个刀口子对现在跟勋贵颇是有些水火不容的士林党来说, 真是开的太好了。他郑彦淮主政一方,出身勋贵, 多好的靶子, 要是从他这里撕开了, 士林那方将会大大的占一次上风。 这杨劲秋真是又蠢有毒,其心可诛。 这家伙的信里写的很详细,刚好, 可以就便打回去,这么详细的账目想必不是临时编造的,必是有账本在手。这样也好,刚好那赈灾银子也好, 盐铁也好,这些账虽然是平了,但却也有隐患, 既然这杨劲秋找死,不如将计就计将这隐患一并平了。 杨劲秋是空有想法而无实力,毕竟,他折腾了这老半天,无非就是求老婆求老丈人,这好容易想了个大招想要搭上次辅刘羽尚,结果信都送不出东安城。 可郑彦淮就不一样了,要能力有能力,要手腕有手腕,背景就更不用说了。于是,一场精彩的反杀开始了。 杨劲秋这次脸上被抓了个稀烂,真是不大好意思去衙门的,正在家里躲羞呢,差役就登门来请了。 杨劲秋不是第一次被请,可这次被请进到衙门的感觉大为不同,这次不光是衙役,还有城防兵丁,整个衙门戒备森严。 杨劲秋一进门,就被人请进了衙门最隐秘的审讯房。郑彦淮正坐堂上,左侧白前坤端坐其上,其下几个人跪在地上。 一看到那几个人,杨劲秋心一沉,这都是他安插在六房里面的心腹胥吏,可现在,全部被压在这里问话。杨劲秋当即沉了脸,对着郑彦淮浅浅一拱手:“大人今日叫我来,可是要问案?” 郑彦淮威严点头:“本官正是要文案。” 一听这话,杨劲秋心里一咯噔,郑彦淮连‘本官’都用到了?莫非知道了什么?不应该啊,他自觉做的很隐蔽,也颇为出其不意的,郑彦淮怎么会这么快知道? 可事实是,人家就是很快就知道了。 郑彦淮接下来的话,让杨劲秋心沉到了谷底,真是捶的他神魂俱散。 只听郑彦淮道:“这次年末整顿账务,发现问题非常大,这其中白通判当场就抓获了好几个硕鼠送到了本官案头。今日本官问来,是条条都跟杨大人你脱不了干系,所以,就请杨大人过来好好解释一二。” 杨劲秋被请进了衙门到到下衙的时分都没出来,在家酝酿着如何找杨劲秋麻烦的赵氏连着派了两拨人出去找都是杳无音信。 一向专横的赵氏心提了起来,赶紧又使了人出去打探消息,结果,却是什么都打探不出来甚至被好几家拒之门外了。 赵氏慌的不行,亲自出马去打探消息,可是却让她更慌了,平日里巴结奉承她的那些人连门都不让她进。赵氏差点当众瘫软,一路被仆从给搀了回去。 老爷没回来,夫人被人拒之门外,顿时杨同知府上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此时的府学巷沈宅却是祥和一片,郁蓁在厨房里忙着炸丸子、酥肉等过年要吃的吃食,沈晴、沈兰在一旁打下手,沈昱烧火,小和尚不时的出出进进,一会儿去门口看看,一会儿到厨房来吃两颗丸子,吃块酥肉,好不惬意。 小和尚又一次进到厨房,偷了两颗丸子吞下,咕噜着口水道:“刚才来了一个好漂亮的姑娘,给了封信就走了。” 沈昱接过信,敲了下和尚头:“馋嘴,下次说早点。” 沈昱打开信,一目三行看完。郁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小昱,你有事去忙去吧,这里有我们这些人手也是够了。” 沈昱慢条斯理的折好信放了回去:“没事,是邀月过来送信。” 邀月?此人沈昱跟郁蓁讲过,是个命运多舛的姑娘,她弟弟现在还在杨劲秋府上呢。 郁蓁倏然明了:“可是那边有消息了?” 沈昱点点头:“嗯,有消息了,估摸着这两天就会有结果的。” 郁蓁点头附和,也是,马上就过年了,郑彦淮想必会速战速决的。 果不其然,年二十八杨劲秋府上就被围住了。杨家被查抄,家眷全部被圈在后院不准进出,待来年开春在行处置。 三月初六,杨劲秋最终的判决来了,杨劲秋贪赃枉法,陷害同僚,本人流放,家产罚没,家眷发回原籍。 听闻消息的郁蓁大是咋舌:“这同僚相争真如战场一般,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沈昱神色不动,朝堂争斗历来如此,从来都是你死我活。这个杨劲秋已经算是各方妥协过后最好的结果了。 郁蓁感叹过后,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杨劲秋他们如何她不关心,她现在关心的是沈昱对人的承诺。 郁蓁问道:“小昱,可有打听到杨家仆从什么时候发卖?” 沈昱答应将邀月的弟弟赎出来的,可是千万不能错过了。 沈昱点点头:“已经打听过了,是后日发卖,届时我过去将人赎出来。” 郁蓁道:“后日你去?” 沈昱道:“嗯,我去,官奴赎身要麻烦点,到时我去找一趟白通判。顺便再将南郊滩涂地的地契拿了。” 听得沈昱说他去,郁蓁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说实在的,让她去东市买人,她还甚是有压力的。真是见不得那种家人分离的情景。 郁蓁当即点头:“嗯,你去也好。直接找了通判一次搞定,免得后续烦难。说来,这次白通判他们还挺大方的,一千两银子就让我们拿了南郊所有的滩涂地不说,还搭了半坡上的三百亩林地,真是大方。” 沈昱挑眉喷笑,这算什么大方?滩涂地本来就是没人要的,就半坡的林地值点钱。不过,蓁蓁说的也不算错,这些地看似不值钱,但要从白前坤他们手里拿到却也不容易。 不过,为免蓁蓁真当这些个官儿是好的,沈昱觉得有必要给蓁蓁先提醒提醒,沈昱委婉道:“这次郑知府他们过了个肥年,手头漏点东西出来也是该当的。” 郁蓁秒懂,也是,这次杨劲秋倒了,那郑知府跟白通判他们恐怕是吃饱了。 很快到了杨家奴仆发卖的日子,一大早,沈昱就往东市去了,今日杨家奴仆发卖就在东市。 沈昱去赎人,郁蓁就在家里忙活,家里马上就有地了,这是来这里的第一份正经产业,能传承后世的,所以,一定要将之搞好,不能浪费了这一番心血。 沈昱早上出去,中午时分就回转了。郁蓁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就听到小和尚在外大叫:“郁姐姐,沈大哥回来了。” 郁蓁循声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脚步一顿。 沈昱带回来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一群。郁蓁看着沈昱疑惑道:“小昱,这是?” 沈昱大步走到郁蓁面前,解释道:“我看蓁蓁日常忙碌,家里该要添几个人口了,所以,我就带了几个人回来。这几个人我问过了,都是有点用的,蓁蓁日后可以使唤。” 郁蓁连忙一把拉过沈昱悄声道:“你怎么想着买杨家的?这放心么?万一日后有异心怎么办?”赵氏那样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杨家的家人都不知道得不得用?何况,先前他们跟杨家很不对付,对上过两次呢,万一这其中有那等心思阴毒的怎办? 见郁蓁一脸警惕,沈昱莞尔:“蓁蓁放心,这几个人都是我精挑细选过的,都是能用的。” 说完,见郁蓁还是不放心,沈昱心里叹气,终是放出了自己不愿在郁蓁面前放出的话来:“蓁蓁相信我,我既然敢用他们,就必定会让他们听话的。” 听得这话,郁蓁顿时释然了,对哦,有沈昱这个日后能定鼎朝堂的人物在,还怕几个奴仆不成? 郁蓁瞬时来了精神:“小昱言之有理。话说,能让小昱亲自挑选带回来的,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沈昱温和柔声:“蓁蓁不如一个个的问问,也好给他们安排事情。” 要给他们面试?也对,总要知道各自擅长什么才好分配事情的。 将人带到屋里,郁蓁开始一个个的问起来了。 郁蓁最先问的就是打头那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少年,这个少年翩然如玉,一张脸真是称得上如花似玉。本来用如花似玉形容男生不大适合,但用在这少年的身上却是再适合不过了。真的是漂亮。 见郁蓁盯着这少年不转眼,沈昱眼眸暗沉了沉,轻咳出声:“蓁蓁,他叫素竹。” 素竹?这不就是邀月的弟弟么? 郁蓁瞬时精神一震,乖乖,长成这副模样,怪道先前那杨劲秋起了歪心思呢。 想着这少年差点遭了毒手,郁蓁一阵庆幸,幸好,幸好。 不过,素竹这名字安在这少年身上,尤其是这名字还是杨劲秋起的,郁蓁总觉得有种亵渎的感觉。 郁蓁放柔了嗓音对这少年道:“你可想改名字?” 少年愣了一下,当然想改,这个名字与他就是耻辱,他做梦都想改,少年愣过之后连忙点头:“嗯,想改。请夫人赐名。” 夫人?自己现在这么年纪轻轻就成夫人了?郁蓁对这称呼有点接受不能,赶紧摆手道:“不要叫夫人。” 少年赶紧改口:“太太。” 郁蓁...这太太跟夫人有什么区别? 郁蓁赶紧道:“日后你们就叫我大小姐吧。” 太太夫人现在真心有点接受不了。 少年惶恐的看了眼上座的沈公子,在来时的路上,沈公子已经对他们提点过了,说他家里有夫人,要他们对主母以夫人相称的。 当时少年听得沈公子这特意提点的话,还颇是有些奇怪的,这当家主母自然该是要称呼太太、夫人的,怎这沈公子还特意交代,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主母是主母的样子。 现在他是有点明白了,敢情两个主子对此明显有分歧。 主子有分歧,下面的人就为难了。大家低了头,郁蓁眼神威胁的看着沈昱。通过几次称呼,郁蓁哪里看不出沈昱是故意的,这臭小子,难道不清楚他们是假夫妻,日后他要是有官配了,她就该退位让贤了。 堂中寂静一片,沈昱终是清了清喉咙,不大情愿的妥协了:“日后就叫东家吧。”蓁蓁现在不愿意这个称呼。恐怕是因为他们还没拜堂?等日后他们拜堂了她总是推却不了这个称呼的。 称谓问题解决,众人大松口气。如此,就不用为难了。 这少年愿意改名,郁蓁想了想决定问问别人原先的名字,他出身官宦之家,肯定是有名字的,今日刚好可以将名字还给他。郁蓁问道:“你原先叫什么名字?” 听得郁蓁这问话,少年心头大震,眼里水光氤氲了起来,竟然有人问他原先的名字,现在如烂泥一般的自己也能有重新拥有自己名字的机会么? 少年嘴唇不受控制的颤动了起来:“我原名罗一辰。” ‘咳咳咳’,郁蓁不受控制的大咳了起来,罗一辰?这不是原书中后来时常给沈昱使绊子的小反派么?他,他不是应该在陈王府么?怎么现在在这里? 看着郁蓁如此激动的模样,沈昱眸光闪动,蓁蓁这反应可真是奇怪。莫非她知道罗一辰? 沈昱出手轻轻拍抚着郁蓁背部:“蓁蓁怎么了?” 郁蓁努力稳住气息,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一不小心呛到了。” 真是奇怪,怎么原本京城中才能遇到的人,现在就提前遇到了。尤其是这罗一辰还是时常给沈昱使绊子的小反派,这可真是...... 郁蓁看向罗一辰的眼神一收,这可是要小心才是。 郁蓁稳住气息后道:“你日后就叫原名吧,素竹不要叫了。”好吧,不管他日后会如何,现在还在他们的手里,先放一放,赶紧问问别人。 一通问完,郁蓁大是赞叹的看着沈昱点头。小昱可真是用心,这带回来的几个人里,实际上是两家人。 胖婶并春华、秋月、夏菊三姐妹是母女四人,胖婶厨艺不错,三个丫头从大到小刚好可以给郁蓁三人做贴身丫头,尤其是最大的春华受过专门的培训,对伺候人什么的甚是懂得。 另外两个男的是一家人,儿子刘军时常跑外打听消息甚是灵通,父亲刘江可以管家理事,账房上也颇是精通。 最为重要的是,这几个人原先在杨家仆从里是不怎么排的上号的,都是被排挤的边缘人物。 郁蓁甚是满意,这样好啊,他们既受了原先官宦家的培训,又跟前主子牵连不深,用来趁手放心,如此甚好。 一通见礼过后,郁蓁基本对他们的擅长都有所了解了,日后就按各自所长来分,大家基本上都各有司职。 可是,对罗一辰,郁蓁却是踌躇了。这样子的人物放在手边使唤,实在是有些使唤不下手。最重要的是,这是原书中有名有姓的小反派,书中对他的描述是为人睚眦必报、阴狠毒辣,尤其是喜欢划人家漂亮的脸蛋。 想到这点,郁蓁看看沈昱那张越发长开的潘安玉貌就难免有点担忧了,好像原书隐约提到过这罗一辰之所以会对沈昱非常敌意,其中沈昱这长相好像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郁蓁神秘莫测的打量了沈昱几眼。 沈昱被郁蓁这莫名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蓁蓁?” 郁蓁立马收回飘出去的神思:“啊,没事。小昱,他们才来,我去安排一下住处。” 这是当家主母的职责,沈昱自然点头。 郁蓁将人安顿好后,重点将胖婶带到厨房,给她一一指点着,日后,这里就是是胖婶的主场了,得交待清楚。 刘江父子俩,郁蓁特意将小和尚叫过来好好交代了一番,日后他们打交道的比较多,得要交待清楚。 安顿了一圈儿过后,郁蓁方才能回房准备歇息片刻。 一进门,沈昱正垂眸静静的等在那里。 郁蓁轻吐了口气坐下,眯眼吩咐:“小昱,给姐姐倒杯茶。” 沈昱顿了顿,蓁蓁今日可真是,一再的强调的强调‘姐姐’二字,让人有些不快。 忽的,沈昱心头一紧,蓁蓁什么意思?怎突然又提‘姐姐’,莫非她是想跟自己摊开来说什么么? 如蓁蓁真的要说,他该如何回答呢? 郁蓁眯眼等了等,没有等到茶,睁开眼来看着沈昱谴责:“怎么,小昱,姐姐都叫不动你了?” 唉,不知不觉,自家养的娃都十六了,大小伙子了,真是叫不动了。看着长身玉立的沈昱,郁蓁心头浮现出一股既欣慰又酸涩的奇怪的老母亲的惆怅。 沈昱被郁蓁这眼神看得一激灵,蓁蓁这眼神还不如骂他的眼神,沈昱赶紧倒了被茶递到郁蓁手里:“蓁蓁,请用。” 郁蓁接过茶,怅然的叹息一声,自家娃真的长大了呢。日后,不知道能喝到谁的敬茶。 郁蓁这连着很有深意的叹息,叹得沈昱浑身发毛。赶紧轻咳着打破这种怪怪的气氛:“蓁蓁今日辛苦了,要不要先歇息一下?” 郁蓁连连摇头:“先不急。小昱,我有事要跟你说呢。” 沈昱看着郁蓁:“蓁蓁请说。” 郁蓁道:“那个罗一辰,他官奴的身份可是已经去掉了?你把他赎出来了,可是准备放在家里用?你可想好怎么安置了没有?” 蓁蓁还真是关心那罗一辰呢,沈昱长长的睫毛很快垂下,掩去眸中的阴郁,这个罗一辰前世给自己找麻烦,现在竟然又让蓁蓁这么注意他,真是让人不快的很。 从来对自己的决定不后悔的沈昱突然间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将罗一辰带回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给了他身契,让他滚蛋。 沈昱暗自咬牙,郁蓁看着他,还等着他的答话。 沈昱语调凉凉:“罗一辰的官奴身份已去掉。不过,我也没给他上奴籍。” 郁蓁听得眼前一亮:“这样说来,他现在是良籍了。” 沈昱被郁蓁眼里的这抹亮色刺了一刺:“蓁蓁就这么高兴罗一辰良籍?” 现在一心想着如何安置这罗一辰的郁蓁没有察觉沈昱的不愉之色,当即点头:“这样好啊,不是奴籍,那我们可以直接把他给他姐姐,日后他就可以跟他姐姐相依为命了。” 这真是一件大好事啊,原书中这罗一辰有一大心结,就是因为没能救的了他姐姐,让他姐姐早早尘殒风尘,每每想起此事,他就会心头发狠的去干坏事。 现在他姐姐还在,他自己也是自由之身,不用担心被人送人凌辱,这样一来,心身不就健康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沈昱救了他,帮他去籍,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此大恩,罗一辰必定会记住的。 如此以来,日后他总不会狼心狗肺的再对付沈昱了。这不是大好事一件么?当然高兴。 沈昱拧紧的嘴角松开了稍许:“蓁蓁的意思是不让罗一辰在这里?” 郁蓁点头:“是啊。”这种心思敏感之人,施恩得要施彻底,免得日后一不小心就成仇了,放在身边使唤那怎么能成?当然是让人家姐弟团圆,夙愿得偿啊。” 沈昱阴郁的眉眼开朗了起来:“好,过会我就将他送走。”蓁蓁明显对这家伙关注的很,得赶紧送走,免得夜长梦多。 沈昱一边说一边抬脚就要出门去赶人。 郁蓁赶忙叫住他:“等等,等等。小昱啊,我说送到他姐姐那里去,没说现在啊。” 他姐姐邀月现在还在楼子里,这时候送过去,很容易好事变坏事,万一让罗一辰觉得他们是在羞辱他咋整? 沈昱鸦羽般的长睫又垂了下来:“蓁蓁是改变主意了么?” 郁蓁连忙摇头:“不是啊,小昱,我是想说,他姐姐现在恐怕不方便接待他吧?” 沈逸松开了眉头:“蓁蓁无需担心,他姐姐现在已经不再粉妆楼了。” 郁蓁惊奇的睁大了眼:“你把她也赎出来了?” 沈昱轻轻嗯了声:“嗯,顺便。” 郁蓁大奇,认真的上下打量了沈昱起来:“小昱,这可不像你啊。” 沈昱要做的事除非他说来看,一般郁蓁是从不参与询问的。这次,邀月跟他做交易,要他帮忙救出在杨家的弟弟,此事沈昱跟郁蓁说过。 沈昱赎出罗一辰是他们的交易内容,郁蓁不会发表意见。对于邀月本人,郁蓁也没有发表意见。 邀月的处境值得同情,但那也仅仅是在能力范围内的同情,郁蓁不会不知所谓的去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何况沈昱身为主角的特殊体质,郁蓁也不欲给多出事端给沈昱添麻烦。 邀月不同于罗一辰,她的恩客太多,牵扯的东西也多,这样一个风月人物,恐怕很多人是不想让她脱籍的。 郁蓁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同情心从而给沈昱惹上麻烦。所以,郁蓁从头到尾没有对邀月的去留发表过意见。 郁蓁更清楚沈昱的为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多管闲事的人。 郁蓁惊奇的问道:“小昱,莫非你跟邀月还有其它的交易?” 沈昱缓缓摇头:“没有,真是顺手而为。”至于为什么?就当是自己还罗一辰人情吧。前世这家伙虽然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但都不算什么要紧的,尤其是最后这家伙还给自己报信让自己躲过一劫。 这次他姐姐跟自己交易的条件是救出他,这个不算是人情。顺手帮一把邀月,就当是将这前世的人情了了。 郁蓁再看了眼沈昱,但见他神色自若,看来是真的了,也是,沈昱有什么从来不瞒着她的,也没必要瞒着她,他说没有就没有吧。 郁蓁相信了,不过还是阻拦沈昱将人现在送走:“还是再等等吧。明日让小和尚去打听下邀月那边安置的怎样了,再将人送走不迟。” 沈昱悻悻的止住脚步,郁蓁看着他这仿佛一脸要将人扫地出门的样子,赶紧劝道:“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了,这最后一步咱们走好点,免得平白的折了这情分。” 得好好的送这份情,日后也好少个对头。 新来人口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沈昱将桌上房着的一叠契约推到郁蓁面前:“蓁蓁,这些是地契,整个南郊滩涂全部是我们的了,丈量了一下,足足有一千亩,山里三百亩,这些是地契。” 郁蓁看着这些地契,眼神亮的惊人,漂亮的杏眼里光点簇簇:“哈哈哈,这样说来,我们日后就是地主了。从此,我们也是有产业的人了。” 看着郁蓁灿若朝霞的脸庞,沈昱的琥珀眼满满泛起金芒:“是的呢。蓁蓁日后就是有产业的地主了呢。” 郁蓁搂着这地契兴奋不已,情绪高昂的叽叽喳喳好一阵也没消掉这高兴劲儿,继而对着沈昱猛夸了起来:“我们家小昱可真是厉害呢。这么多地竟然一千两银子就拿下来了。” 沈昱嘴角高高扬起,最喜欢听蓁蓁这句话了,‘我们家小昱’,嗯,他们是一家人。 这地他一千两拿下当然是便宜的,不过,这是他该得的。这次帮忙了白前坤这么大忙,又帮郑彦淮除掉了那么大一个隐患,还让他们顺道赚了一大笔,这些个东西该自己得的。 当然,也不要将白前坤他们想成知恩图报的善人,其实这滩涂地本身就不值钱,真是给人都不愿意要的。因为,时下按农人的方法是很难种出东西的,而且还有水患,一年几次的水患都能让人血本无归。 所以,这滩涂地是不值钱的。不光是不值钱,要想把它变得有用,还得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才行。 郁蓁兴奋过后,也慢慢的平静下来,开始拉着沈昱细细的计划着如何种植的事情。 这滩涂地他们先前去看过,是片盐碱地,产不了什么东西,要想让这地能种,就要先改变土壤成分。 改变土质最好的办法是洗掉上面的盐分,再在上面厚厚的铺上一层好土壤,要做到此点自然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郁蓁紧紧的盯着沈昱:“小昱的意思是?” 沈昱淡定回复:“放水,放水来淹。小水不行,必须要大大的洪流,直接铺天盖地的过来。” 郁蓁摇头质疑:“这个方法快是快,但太危险,洪流太大,万一失控怎么办?” 洪水失控那就是要命的灾难,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郁蓁提出了自己的方法:“这种方法太过冒险,我觉得不用如此着急,还有办法可以改变土质,我们种植水稻,前面几年不求产量,主要是为了洗掉盐分。几年之后就自然有产出了。” 这点郁蓁说的很笃定,在现代的时她看到过这方面的文章,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沈昱轻轻摇头:“太慢了。”他不想等几年过后还是只是个小地主。 郁蓁吃惊的看着沈昱:“小昱你是否有其它的打算?”借着此事有其它的打算? 沈昱定定看着郁蓁,一双眸子幽深莫测:“蓁蓁,我想要护好你们。” 郁蓁心里一跳,沈昱莫非是感觉到了什么? 也许是的,沈昱感觉到了什么。郁蓁也有紧迫感,现在故人一个一个的在提前出线,是否预示着剧情线全部提前?沈昱现在的能量如果不依附别人,很难抵挡。 可要依附别人,郁蓁也不愿意。她替沈昱憋屈的慌。 京城那几个提携沈昱之人,个个都是不安好心,说白了,从一开始都是把沈昱当做一把刀,一把可以随便丢弃的刀。 就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把刀格外好用,格外锋利。 郁蓁不想沈昱变成那把锋利的刀。那刀下面满是火海,随时会炼化了他。 既然现在有时间,有机会,郁蓁想要沈昱做自己,即便是一定要成为锋利的刀一往无前,那这刀的主人也应该是沈昱自己。 郁蓁瞬时眼里火光熊熊,看着沈昱声色沉沉:“小昱,你的打算应该不止于此,如果方便,请一并告诉我,也好让我心有准备。” 沈昱满眼欣赏,蓁蓁可真是敏锐呢。 沈昱缓缓出声:“蓁蓁别生气。原本我是把吓着你,所以才没有多说。我看中了南郊那块滩涂,不仅仅是想种地......” 听完沈昱打算,郁蓁瞪圆了眼,心里咆哮,真不愧是他,真不愧是百炼成钢的男主,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魄力,真是让人惊叹。 郁蓁惊叹不已:“小昱,此事如真做成,恐怕在这东安府地头,少有人能轻看我们了。” 沈昱满眼傲色,他当然不能让人看轻了他们,蓁蓁他们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尊重。 “不过,要做到此点,恐非异事,别的不说,银钱这一块儿也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兴奋过后,郁蓁开始泼冷水。 沈昱点点头:“蓁蓁所虑甚是,不光是银钱,还有江水改道等等,这些都必须要考虑周到。” 郁蓁问道:“小昱可是已经有了办法?”应该是有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直接说了。 沈昱答道:“有,找官府要。” 郁蓁重重的吐了口气:“你可有办法要到?” 沈昱沉着点头:“有。”台子他已经帮他搭好了,想来那安远侯府应该会抓住机会的。 方向定了,干劲就更足了,郁蓁这些天,天天往南郊那边跑,查看地形,测量水路。当然,最主要的,郁蓁还是琢磨这山地该如何种植变现的事情。 滩涂地即便他们的打算成了,也没那么快成的,是需要时间的。 而这林地总该是要利用起来的。 郁蓁见天的跑南郊,沈昱劝都劝不住,见她跑的开心,也想陪着她来看,两个人在一起也好出出主意的。 可却是被郁蓁坚决拒绝了:“小昱,你快要考科举试了,得要赶紧将心思都用在学业上才行,其它的跟你学业相比都得靠后。你放心忙学业,其它的有我在呢。” 沈昱静静的看向郁蓁:“蓁蓁很希望我考上进士?” 郁蓁郑重点头:“当然希望啊。这太重要了。你中了进士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立身于朝堂,到时我们就不怕人家随便欺负了。你有个好出身,日后也没人敢以此为借口随意说难听的话了。” 虽然一个小小的进士要想真正立足肯定是要经过磨练的,但这总比前世他受人奚落,挤压的鲜血淋漓往上爬的好。 沈昱定定的看着郁蓁,眸色深黯的仿佛能将所有的光吸进去:“好。”蓁蓁希望自己光明正大,那就如她所愿。不,不光是如她所愿,也是为着他自己。 之前他无所谓,现在他不希望蓁蓁看到自己狼狈不堪。 第32章 建业 郁蓁跑了几天, 终于决定了下来。 这日,沈昱下学回来,郁蓁也回来了。一回家, 就忙忙的找他说话:“小昱,南郊的地我大概有了想法, 你看可行?” 沈昱凝神:“蓁蓁请说。” 郁蓁道:“如你之前所说,滩涂地如果想全部改造是个大工程,无论是引水灌溉也好, 还是修堤坝也好,都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的,我们暂时没有那么多的钱去铺排,所以还是按照你之前的计划, 大头先等新任知府来了之后再行计划。” 沈昱点头, 看着郁蓁示意她继续。 “不过呢,就这样等着也不成, 即便我们过后大算, 那现在也是应先做计划的, 我打算先少少的改造个十来亩地做实验,到时大头要动的时候也好有经验。” 沈昱赞同:“嗯,蓁蓁所虑甚是, 先试个十亩左右看看情况,刚好可以积累经验。” 见自己的计划沈昱赞同,郁蓁很是高兴,继续道:“滩涂地先就这样, 那三百亩山林地却是要赶紧安排上才是,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那山林地种粮食产量估计有限, 现在三月,时间正好,我准备全部种上天麻。” “天麻?”沈昱微微思忖。 郁蓁解释道:“我找商行打听过了,晒干的天麻,好的能卖上一两银子一斤,差的也能卖上三钱银子,我们后面不是还要准备干大事么?所以,得赶紧攒银子。” 沈昱被郁蓁的话逗笑了:“蓁蓁如此计划甚好,我看行。” 两人有商有量是商量着种地的事情,大方向郁蓁定了,不过具体操作还待进一步的计划才是。 沈昱一条条的跟郁蓁两人理着,天麻种子来源要定好,还有种天麻的人手要找好,尤其是懂技术的农人更是要用心寻摸。 郁蓁一一点头,这方面她经验不足,当是要好好听人言才是。 计量妥当了,接着就该考虑银钱方面的事了,郁蓁归拢了一下手头的银子,仔细盘点一番,他们现在手头有八千多两银子。 八千多两银子看似不少,可是天麻的成本投入也很惊人。 郁蓁已经打听过了,一亩地需要的天麻种子是六百斤左右,一斤好的种子在四十文左右,也就是说一亩地的种子钱都在二十五两左右,三百亩地光种子钱都要七千多两,他们手头上只有八千多两银子。 先前没仔细算,现在仔细算来郁蓁感觉有些吃紧,这种天麻,可不是光把种子买回来就算了,后面还有一大笔的开销,诸如买木头,人工等等。 仔细算了遍,原本想三百亩地都种上的郁蓁心里有些底气不足了,这八千多两银子很紧吧,这得要所有的事情全部顺畅,不得有任何的差池。 见郁蓁犹豫,沈昱拍板了:“第一年少种点,先种一百亩,另外两百亩种上粮食。”虽然沈昱自知自己过后必定能赚上钱的,可现阶段他却也不愿郁蓁因为算的太满而吃苦的。 郁蓁有点踌躇。沈逸进一步对她说道:“这不光是银钱的事情,还关系着种子的事情。这种子都要鲜活的,一百亩地都要好几万斤的,这么多种子要买要放置,要运,都不是一个小事情。所以,我们第一年少种点,不要想着多赚钱,主要还是为着留足种子,打好基础。” 郁蓁被说服了:“嗯,也是,第一年种,各方面都需要摸索,不能太过冒险。”她的本意是赚钱,如果整的毫无余地,万一有所差池,他们一点腾挪的余地都没有,到时不得一朝回到解放前。现在他们有家有业的,那可不行。 两人议定过后,就余具体实施了,这首要的就是去买种子。 这可是个大数目,普通的小商行根本没有,沈昱仔细的计划了几遍,最后决定亲自出马去买。 郁蓁不同意:“那不行,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半个月,太耽误事儿,也太操心了,还是我去吧。” 沈昱摇头不允:“蓁蓁,我学业的事情你不必太过多虑,此事我心中有数。” 郁蓁紧紧盯着他,沈昱肯定回视。 郁蓁妥协了:“那行,这次回来,如果你月考低于头名,日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允你插手。” 沈昱笃定的应了。区区一个书院头名算什么,其实,要不是有所顾虑,沈昱不进书院都是使得的。现在青山书院与他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当然是蓁蓁想要做的事情为最重。 沈昱一锤定音的决定了:“行,此事就此定下。后日我就出发。”明日还有事做,暂时不便就走的。 郁蓁点头明了,明日必定是走不了的,这出门一趟,又是买这一样大宗的东西,准备是少不了的。不过,郁蓁却是惦记着另外一件重要事:“你后日出门,明日要准备,必是去不了书院的,要不现在你就去书院告告假吧。” 沈昱想了想起身:“也好。” 郁蓁在后叮嘱道:“天儿晚了,别一个人出去,让小和尚跟着。”这小和尚力气大,又因着原书中跟沈昱的关系,郁蓁本能的信任他。 先前沈昱留着小和尚看家,现在自从刘江父子来了之后,郁蓁就让小和尚日常跟着沈昱。 沈昱从善如流的带上小和尚,然后又叫上罗一辰:“随我出去走一趟。” 这几天蓁蓁忙的很,都没顾上跟她说罗一辰的事情,后日自己要出门了,得在出门前把这家伙扫地出门。这花孔雀放在家里实在不放心。这家伙这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在前世可是男女通杀,即便是不想承认,但也磨灭不了这家伙招人喜欢的事实。 邀月住在刘家巷。沈昱带着人径直往刘家巷走去。 走到巷子中一处小巧的院子前,沈昱回头对罗一辰道:“你姐姐就住在这里。进去看看吧。” 罗一辰梗着喉咙对沈昱拱手道:“多谢沈公子。” 罗一辰先进了门,一声惊喜的呼声过后,传来了激动的哭声,沈昱二人站在院外望天。 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止,接着邀月从门内出来对着沈昱盈盈一拜:“恩公,怠慢了,请恕罪,恩公里面请。” 沈昱抬脚走了进去。罗一辰站在院门旁慌慌张张的擦眼睛。 进屋坐定,沈昱开门见山道:“我还有事,就长话短说了。邀月,你现在已经安顿好了,明日就让罗一辰到你这里来,可有问题?” 邀月悲喜交集,不敢相信耳朵般的迟疑问道:“恩公的意思是可以让辰儿到我这里来?”知道弟弟被沈昱赎出来之后,邀月就很激动的过去看了,但当时也没敢提出来将弟弟接回家。毕竟,弟弟是沈公子赎出来的,没有他们的允准,她是不可以将弟弟接回来的。 可现在,沈公子说,弟弟可以回来了? 沈昱肯定的点头:“嗯,现在你就可以把他接过来。人我给你送过来了,东西你们过会儿去取回来就好了。”沈昱说完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人走到门口又扭头叮了句:“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已经搞好了。” 邀月点头如捣蒜,激动不已的道:“好好好。”她之所以强撑着着污秽的身子活着,不就是为了看着弟弟好好成人,祈盼了这么久的心愿,没想到今日竟然突然实现了。真是苍天保佑。 沈昱前脚出门,后脚邀月收拾了一番要去沈宅找郁蓁。 邀月出门,罗一辰也跟上了,邀月拦住他:“沈公子都把你送过来了,你过去作甚?我过去感谢沈娘子就行了。”弟弟好容易到身边,虽然知道沈公子现在已经把弟弟送过来了,但是邀月心底里还是害怕,害怕弟弟一去不能回来。 罗一辰眸光闪动:“姐姐,我承蒙沈娘子照顾了那许久,怎好不打招呼就走的?我还是亲去辞行的好。” 邀月勉力放下心里的担忧,点头道:“也是,沈娘子大恩,该是要当面谢谢的。” 邀月带着罗一辰到了沈宅。 邀月一见郁蓁的面,立马跪地磕头,郁蓁真是不适应人给她行这种大礼,赶紧往边上避了一避:“邀月姑娘请起。” 看着邀月身后站着的罗一辰,郁蓁大概猜到了邀月的来意,不过却是有些许疑惑,上次邀月过来见了一面,也没说带弟弟走的,今日怎么这时候跑过来? 仿佛猜到了郁蓁的疑惑,罗一辰解释了:“郁东家,今日沈公子带我去我姐姐那里,说让我姐姐马上过来接了我过去。” 郁蓁顿了顿,怪道沈昱出门突然带上罗一辰呢,原来是去说这事的。 嗯,说了也好,这事儿也拖了好几天了,将一个小反派放在家里,郁蓁也有些违和。 郁蓁笑道:“原本是打算等你安顿好了就立马让他去你那里的,结果后面有事耽搁了,邀月姑娘今日登门来,想来是已经安顿好住处了?” 邀月敛手端坐:“劳沈娘子动问,邀月已经安置好了。所以今日就斗胆登门来了,还请沈娘子成全。” 郁蓁点头:“既然邀月姑娘都安排好了,我怎会不成全?一辰,你去你房里收拾了东西,就随你姐姐家去吧。” 罗一辰拱手一礼,退了出去。 这边郁蓁跟邀月继续说着话儿,人是给送回去了,可俗话说的好送佛送到西,郁蓁还是难免多操心了点:“邀月姑娘,请恕我多嘴,这日后,你们姐弟俩以何为生可有想好?” 邀月顿了顿,苦笑道:“还没有。现在是靠积蓄度日,日后如何,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这也是她这些天一直在思谋的事情,她在楼子里多年,会的都是伺候人的事儿,日后自然不可再做这些事了。 可要如何将弟弟好好的养大成人,日后成家立业,她却也没想好。 郁蓁大概明白邀月的处境,想想,对邀月道:“我看不如这样,我这边眼见着马上会很忙,届时需要的人手不少,不如,日后让一辰到我这里来上工?” 郁蓁提议完,顿觉自己这个提议不错,是真心不错,罗一辰现在落魄,他们对他不错,想来日后这家伙应该不会脑抽了给沈昱使绊子的。 这样一想,郁蓁顿觉心情大好,如此以来,既能让这命运多舛的姐弟俩有个稳定的生活,以免日后再误入歧途,又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给沈昱解决掉了一个日后可能的麻烦,真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郁蓁脸上的笑容大大的绽放开来,在罗一辰抱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跟邀月两人探讨到罗一辰日后的薪水了。 郁蓁给的薪水很可以,一个月一两银子,邀月当即推辞:“沈娘子,这工钱太多了,一辰哪里当得起这么多的?” 郁蓁虽然有心照拂,但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乱开薪资的,毕竟她现在手下可是一堆人,哪怕逢年过节多给重重的红包,也不可乱开薪资的。 郁蓁给这工资是有讲究的,原书中罗一辰就是个黑心莲一般的人设,因着长的好看,平日看着也柔弱无害一般,所以人缘很是不错,所以,郁蓁认为,日后让他做个人事管理公关型的人物会帮她减少掉不少的麻烦。 因此,这个薪水郁蓁给的十分的放心,听得邀月的推辞,郁蓁摇头道:“邀月姑娘别推辞,这个工钱我给的心安理得,并未有放水之处。” 邀月嘴唇抖动,他们两姐弟可真是欠了沈公子沈娘子两人良多了。 邀月起身,又对着郁蓁拜下去:“沈娘子大恩无以为报,日后沈娘子但凡有差遣,我们姐弟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被人这样拜真是有些受不住,郁蓁赶紧拉起她:“邀月姑娘放心,日后少不得有麻烦到你这处的。” 郁蓁说这话不是客气,从邀月这次跟沈昱联手就看得出来,这是个极为有主见有能力,更是个特别豁得出去的女子。日后,说不得真有什么事会用的到她的。 见郁蓁说这话一脸真诚,邀月也激动了:“沈娘子如有用的到的地方,我必定肝脑相报。” 郁蓁叹笑摇头:“倒也用不着如此。邀月姑娘快别客气了,日后少不得有用到你的时候。” 邀月久在风尘,察言观色自然不凡,见郁蓁一脸承受不住的感觉,赶紧岔开话题不再就此再多谢,慢慢的两人说到了吃的上面。 邀月笑道:“啊呀,我今日一进门就闻到香味儿,现在这香味儿越发的浓了,沈娘子家这厨娘手艺不错。” 郁蓁点头认同:“嗯,这胖婶是还可以。我突然想起之前吃过的一道菜式,就稍稍跟她提了提,她就做了个八九不离十。” 邀月含笑点头:“是这样的,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一通百通,精通的话,有些东西即便没见过,听说了,也能做的出来。” 郁蓁扬眉:“看来邀月姑娘也懂这个?” 邀月抿嘴笑了笑:“算不上精通,会一些罢了。” 郁蓁看着她心头一动,也许,现在还真用的上这邀月姑娘。郁蓁隐隐有个想法,但还没完全成型,她需要跟邀月确认一二。 “请恕我冒昧了,邀月姑娘说的会一些是多少?除了这个厨艺而外,可还会些什么东西?诸如琴棋书画、厨艺什么的?”郁蓁颇是有些歉意的问道,生怕一不小心伤了邀月,不过呢,她有心要做事,不问清楚好像又不大好,只能问了。 邀月所在的怡红楼可是东安城头牌青楼,这楼子里的姑娘大多都会几样绝活,或是琴棋书画或是声乐动人,或是善解人意、精通厨艺。 邀月神色黯淡了稍许,不过转瞬却是恢复自如:“回沈娘子,琴棋书画我都会一些,算不上什么精通,厨艺也会一些。” 郁蓁对她的厨艺十分感兴趣:“邀月姑娘,你说的会一些是多少?我需要一个准确的说法。这关系着我后面的打算。” 没曾想郁蓁如此问话,邀月愣了愣,方才不好意思的道:“我的厨艺可以,之前做的菜,大家都说好吃。” 郁蓁放心了不少,又问道:“那你学菜式应该也很快的吧?比如,有人告诉你这东西是个什么样子的,但却不知道如何做法,你可能将之还原?” 邀月诧异的看向郁蓁,沈娘子这个说法有些意外,不过,却也不算奇怪,先前她接待的客人里面有那种常年在外的客商,思乡心切,说了菜式,她也能做个七七八八。 邀月本想谦虚,但看郁蓁紧紧盯着的眼神,谦虚的话顿时在嘴边一转:“嗯,只要能说得出来,我大概能做的出来。” 郁蓁拊掌大笑:“好好好,这样,从明日起,你跟你弟弟一起来上工。我们好好研究一下菜式,取一些风雅的好名字,过后,你就做掌柜的,我们开个酒楼,你看如何?” 开酒楼这想法不是现在才起的,郁蓁刚刚来到东安城就起了心思,不过那时因为还未站稳脚跟,也没想那么多,再加上也为沈昱科考考虑。郁蓁担心自己商家身份影响沈昱科举,所以就搁置了下来。 今日跟邀月说到这上面来了,郁蓁却是觉得可以动一动了。大面积的种植天麻,要是成功了能赚不少钱,可前期投入必定不少,头一年不要指望赚钱了。如果酒楼能开好,那到时就能直接见到效益了。 邀月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堕落风尘,在世人眼里早就污秽不堪,弟弟在沈宅她都没敢多来看望,就是怕给沈娘子招黑,没曾想,沈娘子竟然将她当成一个有用的良人看待,怎不让人激动的。 邀月又哭又笑:“沈娘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郁蓁肯定的点头:“真的不能再真。”沈昱要科举,她不能直接做生意,免得成了商家。现在有这罗一辰两姐弟,他们无依无靠,自己又有恩与他们,刚好可以借由他们的名字来开个酒楼了。 郁蓁这个斩钉截铁的说法,不光邀月激动不已,就是罗一辰也是紧紧的纠住了嘴角,眼里波光涌起,这沈娘子在说什么?她不光要给他们安身的银子,还要给他们立命之所? 邀月还在勿自激动,郁蓁已经接着对她道:“此事就这样定了。明日你们就过来上工,我将一些我大概知道的菜式说说,届时你跟胖婶好好探讨一二,然后取几个好听的名字,再就是好好规划一下酒楼的装点啥的。” “此事过后我全权委托与你,你以后就做酒楼的大掌柜,你尽管用心,届时酒楼净利的一成做你的红利。”郁蓁开价很大方,酒楼的事情自己不便露面,日后肯定是多由邀月姐弟俩负责的,要想马儿跑的快,草料也得给足才是。 邀月已经激动的语无伦次:“沈娘子,这,这太多,这不必,我必定用心。”邀月这时激动的命都想给郁蓁了,这沈娘子太好了,真是太把她当人看了。好多年了,还没有人这么把她当人看的。 激动不已的邀月好半天才稳住身,一转头看到弟弟站在身后,赶紧一把扯过来:“一辰,还不干净拜谢沈娘子?” 罗一辰漂亮的大眼睛眸色深深,放下手中的东西,对郁蓁深深一揖:“多谢沈娘子。”罗一辰这声谢,较之前多了几分郑重。 原本他以为沈昱救他不过是因为跟姐姐的交易。不怪他这么想,当日他感激涕零问沈昱时,沈昱就是这样回答他的。多年磋磨,让他早就不会相信这世间有无缘无故的好的,当时听得沈昱的回答,他高兴之余更是放心。 对,只有利益,交易才让人放心。 他来到沈宅,也一直谨小慎微,说话也好、做事也好,他都是再三思虑才会去做。相处了几天,虽然郁蓁表现的甚是慈爱,他还是没有放下他那颗警惕的心。在他看来,郁蓁的慈和还不如沈昱的冷脸来的让人放心。 这是他多年来生活得出的经验,先前,对他冷脸的人最多揍他一顿,可对他露出温和笑脸的人却是会让他体会到最深的屈辱。 在沈宅呆了这么久,他从不敢行差踏错,哪怕沈昱二人早就透出口风说要送他去他姐姐那里,在他们二人没有确定送自己去之前,他从来只字不提,当做无事发生。 可今日,沈昱主动把他送到了姐姐那里,现在这沈娘子在说什么?她竟然说日后让自家姐弟全权看管她的酒楼,这可真是看的起他们。真的看得起。罗一辰从来没有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是个人。 邀月脚步发飘,罗一辰脚步沉稳如山,两姐弟心思各异的步出了沈宅。 邀月激动难耐,一颗心乱成一团,静静的走了几步,还是心理鼓荡的不行,邀月极力的想找话题发散激动,不能再说这激动事了,再说她怕自己晕倒。 邀月快速找到话题:“奇怪,沈公子方才在我们家说完话就走了的,怎这个点儿了还没家来?” 这个罗一辰倒是知道一点:“先前在院子里听沈娘子他们说过,沈公子好像是去青山书院告假。” “告假?你要告假一月?”王展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学生,惊怒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沈昱,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明年开春你就要秀才试了,你寒窗苦读十来年,这关键时刻怎能如此荒废学业?” 沈昱散漫答道:“山长放心,学生必定不会荒废学业的。俗话说的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学生出门一趟,回来必定学业更上一层楼的。” 王展翘着胡子怒气冲冲:“巧言善辩,胡说八道。寒窗苦读十余载眼看就是出成绩的时候,怎可懈怠?寒窗多年不易啊,万一失手可不痛惜?” 沈昱嘟囔道:“我可没寒窗十载。” 王展顺手拿起个东西砸了过去:“臭小子,还有理了?正因为没有,更要加倍用心才是。” 沈昱手脚麻利的接过东西,陪笑道:“山长息怒,我这不是真有事嘛。老师且想啊,万一这事儿不成了,不得更影响学业的?老师放心,这次我出去,必会日日用心读书,不敢懈怠。” 沈昱这次一开口就是告假一个月。王展真是有些气急败坏,这可是他看好的学生,是明年科举有可能给他们书院增光添彩的头号人物,怎可轻忽? 沈昱死缠乱打,最后立下军令状:“山长,这次回来,我如果不能继续保持头名,你把我从青山书院除名。” 除名是不可能除名的,这培养了两年的好苗子,眼看着到了收成的时候,怎能除名。 不能除名,那就找沈昱最为介意的事情来。 于是,在沈昱再三保证,如若这次回来不能得头名,日后他就必须搬回书院且从此之后不得请假。 军令状立完,沈昱得了一个月的假期。 “什么?你请了一个月?不是半个月么?”郁蓁又是惊又是气的看着沈昱。 见郁蓁一脸不快,沈昱赶紧赔笑:“蓁蓁放心,山长都同意了,必是没问题的。来来来,蓁蓁,别管这个了,我们赶紧来商量商量出门事宜。” 郁蓁狠狠瞪了他一眼,罢了,事已至此也就不用抱怨了,还是赶紧要紧事。 郁蓁沈昱他们出门的衣物收拾好,又将银子拿出来,让沈昱放好,又叫了小和尚进来,让他在路上务必护好沈昱,一样样的交待完,又忙忙的催他们赶紧歇下,明日就要劳心劳力了。 翌日天未明,沈宅就忙了起来。郁蓁再次点检过东西,赶紧送沈昱二人出门。 沈昱一边走一边叮嘱郁蓁:“我们走后了,蓁蓁小心门户。蓁蓁做事也不必太急,要是有什么决断不了的,等我回来再做也一样。还有,物色人手什么的不必亲力亲为,让刘江父子去做即可。” 沈昱边走边说,看着郁蓁满心有交待不完的话。 郁蓁横嗔了他一眼:“知道了,知道了,你都啰嗦了好多遍了,像个小老头儿一样。你放心去办事吧,家里有我呢。” 沈昱也是暗自摇头好笑,手轻轻的捂了捂胸膛,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日渐的婆妈了起来。想当年,他杀伐果断,想要做什么就做了,想要走就走,哪用考虑这么多? 沈昱摇头叹笑往外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迎面就遇到了邀月姐弟俩。 沈昱疑惑的看向郁蓁。 郁蓁赶紧给他解释道:“哦,昨晚说事情说忘记了。我今日请邀月他们来是想商量商量做酒楼的事。” “酒楼?”沈昱疑惑。 郁蓁推着他往外走:“赶紧走,小心赶不上船了。这事儿你回来我再跟你细说。” 沈昱点点头,带着小和尚大踏步走了。 郁蓁回到屋里开始忙碌了起来。 正如沈昱所说,物色人手什么的,她也不在行,还是交给在行的人做,郁蓁叫过刘江父子细细的吩咐了一番,让他们赶紧着手去找人手。 刘江父子走后,郁蓁忙忙的跟邀月探讨起开酒楼的事情。 首要的自然是银子,郁蓁道:“这初初开酒楼呢,我们不过试一试而已,所以,不用开太大,也不用装点的太过辉煌,最主要的还是口味这一块儿抓好。” 邀月深以为然:“确实如此,再好看的样子,再好听的名字,最终归到的还是味道上面。味道好了自然就能留住客人打开口碑,味道不好,那就难以有客人登门了。” 郁蓁想想:“这方面我之前也没仔细打听过,也不知道开这种中等档次的酒楼需要多少银子。” “五六百两银子尽够了。”罗一辰淡定的答道。 郁蓁两人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罗一辰答道:“先前在杨家的时候,外院有个管事就管酒楼这一块儿的,我听过那么一耳朵。” 郁蓁瞬时精神不少:“你听过一耳朵?想必不是那么一耳朵吧?快,快,将你知道的一一道来。” 原书中这罗一辰最是个机灵的,而且特别细心,记事也很厉害,当年他能从陈王府里那么多各色美人中脱颖而出,这方面也是一大优势,他后面简直就成了陈王的记事本一般。 罗一辰一一道来,诸如摆设,前店,后厨,跑堂的安置等等,一一道来,各处安置大概花多少银子,说的甚是仔细。 郁蓁听完,连连感叹:“今日幸亏有你,可是省了我们多少事儿?” “不过,你说的五六百两是这酒楼本身要用到的,可我们现在没有房子,这酒楼恐怕要租赁,这想必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罗一辰答道:“酒楼租金三节一交账,每月二三十两银子足够了。” 郁蓁赞道:“还真有你的,这都想到了。那我且问你,你可知这东安城哪里有合适的房子开酒楼?” 罗一辰答:“知道。现在应该就有现成的。” 郁蓁挑眉:“怎么说?” 罗一辰自如的答道:“杨劲秋家产里就有酒楼,就是那个飘香楼。” 飘香楼?郁蓁瞬时眼前一亮,这个飘香楼因为当时杨家一出事,人都跑光了,客人也没有,然后就剩一个空楼子,价钱还要的不低,就不大好卖,好像现在还没被人买下来。 郁蓁当即一拍桌子笑道:“好,真有你的。幸得你提起了,房子就不用租了,我直接买下来。” 郁蓁说做就做,当即就想拿了银子出门。 罗一辰拦住了她:“郁小姐,此事你不大好出面,还是我去吧?” 郁蓁疑惑的看向他:“怎么说?” 罗一辰点道:“这次杨家覆灭的起因听说跟郁小姐也有点关联,郁小姐也因此没再去云蓁上工了。可,听说白三奶奶一直想要跟郁小姐你一起继续做生意。” 郁蓁瞬时明白了过来,看向罗一辰的眼神真是惊的不行,乖乖,这家伙的心思可真一转几个弯儿,自己都没想到的,他一下就想到了。娘哎,这等人物得要好好笼络,可千万不要轻易开罪了去。 哎呀,想远了点儿,自己现在确实不好就此出面的,之前刘静云一再想笼络自己做生意,她一直的回答就是,因为沈昱要科考,她再做生意不大合适,万一日后有人就此生事,怕对沈昱不利,所以,她决定买点地种地好了。 现在自己出马去买酒楼,刘静云万一知晓了消息,说不又跑了过来。刘静云再来,到时她可就不好推脱了。一个不好,就能得罪死人。毕竟,在刘静云看来,你能跟一个楼子里的合作,凭什么不能跟我合作? 想明白了的郁蓁对着罗一辰连连点头:“你说的甚是。既如此,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郁蓁银子给的很放心,凭这家伙的交际能力,想来是能办成功的。 邀月却是很不放心:“一辰,你一个人能成么?要不姐姐陪你一起去吧。” 罗一辰当即垂眸摇头:“不用,我一个人去。”罗一辰不想让姐姐现在这种事情去面对衙门里的人。 郁蓁大概明白罗一辰的顾虑,毕竟邀月之前的行业特殊,恐怕衙门里不少的人都认识她,现在去面对,恐怕多有不好。 郁蓁赶紧道:“要不,还是我去?” 罗一辰拿着银子,沉着脸转身:“我去。”家里有男人,怎能让女人出面做这种事的? 罗一辰上午出的门,到了下午还没回来。 邀月担心无比,出来进去好几趟,嘴里不停的念叨:“这孩子,怎还不回来?急死人了。” 眼见着太阳偏西了,不说邀月,就是一直对罗一辰信心满满的郁蓁都有些担忧了。这娃不会出啥事吧? 说来还是她太大意了,这罗一辰虽然心思缜密,但毕竟现在年纪尚轻。 托大了,应该自己出面的,刘静云那边即便知道了,她也有办法去说的。 郁蓁甚是有些自责。正要出去找的,却听见邀月惊喜的叫道:“一辰,你回来了?” 郁蓁放心了。跟着出来。 门口除了罗一辰,还有另外一个人。 第33章 神医 看到弟弟, 邀月急急忙忙的扑了过去:“你怎这么久?可是急死人了。” 罗一辰对着姐姐安抚一笑:“没事,酒楼的事儿很快就搞好了的,中途有事情耽搁了一下, 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罗一辰站在门口没有进门,而是对着郁蓁道:“郁东家, 今天出去,遇到了一个人,我觉得过后可能有用, 就擅自做主带回来了,还请郁东家见谅。郁东家先看看可能用?” 郁蓁看着一旁站着的中年男子,疑惑的道:“这位是?” 罗一辰道:“他是原来杨家酒楼的厨子何三。” 这个何三在杨家倒掉后,就没事干了,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事做, 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见天儿的就在东桥茶楼里等着看看有没有主顾要他。 今天罗一辰从衙门出来, 经过东桥刚好就遇到了被从茶楼赶出来的何三。何三穷的不行, 三个大子儿的茶钱会不出来, 就别人赶出来了。 罗一辰看着他那凄惶的样子,就把他带回来了。 听完前因后果的郁蓁有些诧异的看了眼罗一辰,这罗一辰竟然也有如此好心的时候?原书中, 这可是人死在面前也不会皱眉的主儿。 仿佛读出来郁蓁的疑惑,罗一辰又解释了一番,原来,因着罗一辰这张脸, 杨劲秋是准备大用的,为了将罗一辰养的娇软瘦弱好看,就严格控制了他的饮食。 罗一辰几次被人带到酒楼唱曲儿时, 何三见他饿的可怜,悄悄给他塞过东西吃。罗一辰记他的情。 听完,郁蓁大是感慨,如此看来,这罗一辰也不是天生的冷心冷肺,只不过是受的磋磨太多了,过后人人才变得阴狠的。 何三原先在酒楼虽然不是主厨,但厨艺也不差,现在他们要开酒楼,刚好用得上。罗一辰今日此举也是帮忙找了一个好手,郁蓁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 人手有了,房子也有了,接下来就是具体的菜式跟酒楼布置了,这点郁蓁甚是仔细的跟邀月他们商量着。 邀月出身风尘,审美在线,厨艺也可;罗一辰心思缜密,反应迅速;何三厨艺不错,都是专业人才。郁蓁将自己知道的一些现代的东西运用了进来,说到兴起的时候,郁蓁拿出了纸笔开始细细的策划了起来。 首先,酒楼要有定位,这个酒楼的定位是东安城中档的酒楼,因此,装修布置上面不能太过随意,郁蓁将现代的一些酒店的布置放了进去,邀月跟罗一辰随时添补意见,姐弟二人的审美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添补的东西甚是到位。 图纸全部定下后,郁蓁将图纸收拾好,想想,终于问邀月道:“酒楼之事已然定下,这装点之事就拜托你们姐弟二人了。” 说到这里,郁蓁停顿了下:“说来我们认识也有些时日了,一直不知道罗姑娘之名,日后你是要做我们家大掌柜的,我这做东家的连姑娘名字都不知道,那可太不应该了。” 听得郁蓁如此问话,邀月眼里顿起水光,颤动着嘴唇感叹不已:“我堕落风尘,本名好久没用过了,也不敢用,愧对了先人。要不是郁东家动问,我都差点忘了。郁东家,我名罗芷兰。” “芷兰?好名字,芳香怡人,文秀动人。”郁蓁赞道。 罗芷兰拭了拭眼角:“惭愧,愧对先人赐名。” 郁蓁摇头,眼清目明的看着她道:“罗姑娘,此事错不在你,无需愧疚。而况,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无需再纠结过去,当是要往前看才是。从今往回,你必会对的起你这名字,对的起你先人的。” 罗芷兰的眼泪簌簌而下,面上却是笑意莹然:“芷兰谢过东家赠言,如此,就借东家吉言了。” 郁蓁将图纸递到她手上,目光坦荡满是信义:“我相信你必是能有一番作为的,这酒楼装点的事情,暂时就先拜托你们了。” 罗芷兰如接珍宝一般郑重的将图纸接过:“芷兰必不负郁姑娘所托。”罗芷兰踌躇了下,终于决定日后就唤郁蓁为郁姑娘,她明显发现相较与沈娘子、郁东家、夫人什么的,郁蓁更喜欢郁姑娘这个称呼。 郁蓁递过图纸,接着又道:“菜式的事情,我们商量了几天,已经有几道做出来了,还有何三手上也会一些,胖婶也有一些拿手菜,再加上你知道的那些,暂时用来是尽够了的,其它的日后再行添加也就是了。也不急在一时。” 罗芷兰深以为然:“正是如此。其实一家酒楼能开起来,也不需要过多的东西,只要有几道拿手菜就尽够了。” 郁蓁点点头:“是呢,过后,我们就将那几道菜再好好的加工准备一番,尽量的使这味道化臻。” 将酒楼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罗芷兰姐弟俩后,郁蓁就将主要精力放在南郊的山地上了。刘江父子这些天牙行、茶楼不断的跑,寻摸了不少的人手,郁蓁也亲自见了好些,仔细的问了话,除了极个别的滥竽充数,其他的人确实是懂行的。 开头不错,郁蓁对刘江父子的眼光越发的信任,更是让他们放开手脚去招收人手。一百亩地,需要的人手不少,种植期也是有限的,必须赶在四月前种植完,所以人手是必不可少的。 除了人手,种天麻的木头也要提前准备好,木材选材也是至关重要的,不能太细,也不能太粗,就是材质也是有讲究的,种天麻用的木材最好是松木、杉木,但这两种木材相对价值较高,用来种天麻不大划算,最终,郁蓁选择了青杠,花栗,板栗树,杨树等几种木头。 木头材质定下后,郁蓁吩咐刘江父子俩赶紧将这些东西采办回来,然后找了工人裁成九寸大小的长度放好备用。这些事情虽然有刘江父子帮忙,但郁蓁也是忙的够呛,不说事事亲力亲为,也是样样都要操心的。 忙了几天,算算日子,沈昱应该也该回程了,郁蓁就越发的紧张了起来,日日跑到南郊地头亲自去看,这可是他们安家立业的开头,可是不能出差错的。 这日,郁蓁刚刚到地头不久,沈晴的丫头秋月就赶了过来。 见到她郁蓁甚是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可是家里有事?”沈晴姐妹俩可从来没有派人来地头找过自己,由不得郁蓁不紧张。 秋月赶紧道:“家里没事。就是今日郑知府家来人了,想要请娘子你过去。现在人,大小姐正接待着,就等小姐回去了。” 郁蓁叫过刘江:“家里来客了,我回去一趟。这里,你好生看着。” 刘江躬身答道:“东家自去忙吧,这里有我,不用担心。” 郁蓁回到家里,沈晴两姐妹正坐在那里陪着一着锦衣的精干嬷嬷喝茶,见到郁蓁进门,大家都站了起来。 沈晴上前介绍道:“嫂嫂,这位是郑大人府上的唐嬷嬷。” 唐嬷嬷甚是有礼的对着郁蓁浅浅一福:“见过沈娘子。” 郁蓁微微侧开,叉手回了一礼:“嬷嬷客气了,嬷嬷请坐。” 几人重又坐定,寒暄过后,郁蓁问道:“不知嬷嬷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唐嬷嬷答道:“老奴今日前来,确实有事相求。” 郁蓁脸上笑意一深:“不敢当相求二字,嬷嬷有事请明示。” 唐嬷嬷说了来意,原来当日郁蓁在临泉寺给郑太夫人的丫头香雪接了骨,过后回到家里,他们请了郎中来看,都说郁蓁这骨接的很好,结果也确实很好,香雪骨头长的好,恢复的也快。过后他们家常用的魏郎中都说郁蓁是个高手。 这话郑太夫人听进去了,所以一直惦记着这事儿,之前都想将郁蓁请过去看诊的,奈何人没到,就一直耽搁着没请。这不,他们家老爷秋后就要进京,一直在老家的大公子也被接回来了,准备今年一起进京。 这不,郑大公子刚一到家,郑太夫人就力主接郁蓁过去看诊。所以唐嬷嬷登门来了。 唐嬷嬷将前因后果都跟郁蓁说了一遍,原来,他们家郑大公子小时候摔下马摔伤了,双腿尽断之后没有接好,过后阴雨天一直痛不说,就是平日走路都颇为艰难,没有人搀扶根本走不了路。 嫡出大公子在权贵之家一向是重点培养的对象,大公子如此身体可是让郑家的人操碎了心。郑太夫人也一直悬心着,这些年求医问药都没断过,但一直毫无起色,家里人也越发的失望,失望都有些绝望了。 这次遇到郁蓁,可是让郑太夫人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果真是如魏郎中所说,郁蓁是个高手,说不得自家大孙子就有救了。 唐嬷嬷说完,甚是殷切的看着郁蓁:“我家大公子,还请沈娘子鼎力相助啊。” 郁蓁沉吟:“唐嬷嬷,贵府大公子情况听来甚是有些严重,我要先看看人再说。” 唐嬷嬷喜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这个沈娘子果然是个靠谱的,说是要先见了人再说。可是比之前那些个所谓的神医,先夸过海口,感觉这世间仿佛就没有他们不能治的,可见到人后,一个个束手无策,跑的比兔子还快。 唐嬷嬷甚是着急,立马就对郁蓁道:“沈娘子,此事宜早不宜迟。我家马车就在外面,不知沈娘子可愿即刻动身。” 病人家属都如此着急了,郁蓁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当即点头随着唐嬷嬷去了。 到得郑府,郁蓁受到了极大的礼遇,都不用通报的,被唐嬷嬷径直带到了郑太夫人处。 见到郑太夫人居处,郁蓁才知道真正的正房是什么样子的。郑太夫人的房屋居于郑府的中轴线的正中,横平竖直,雕梁画栋,挑檐飞起的五间大房子,再有游廊抄手一应俱全,端的是气势非常。 郁蓁随着唐嬷嬷走到门外,就有丫头通报:“老太太,唐嬷嬷回来了。” 郑太夫人赶紧吩咐:“快让她们进来。” 郁蓁走进屋,郑太夫人端坐正中,旁边坐着一个俊朗的青年,郁蓁心里思忖,这大抵就是郑大公子了。郁蓁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忙忙上前对着郑太夫人行礼:“拜见郑太夫人。” 郑太夫人急切的道:“沈娘子快请起。” 郑太夫人甚是焦急,寒暄都没来得及寒暄,直接对郁蓁道:“沈娘子,我今儿个请你来是想让你看诊。你医术了得,且看看我这大孙子的腿你可能治好?” 这郑太夫人可真够直接,这治不治好的,郁蓁自然不敢轻易应承,赶紧道:“回太夫人的话,此事我还真不敢直接打包票,我要先看过大公子的腿才能回太夫人的话了。” 郑太夫人笑着一摆手:“看我,太着急了。很是,很是,沈娘子且先看看。” 郁蓁郑大公子面前,对着他叉手一礼:“郑大公子,请恕我无礼了。” 郑大公子浑身紧绷,祖母一再说给自己找了个神医,他想着必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郎中,却不想是个如此娇俏的小娘子,真是让他意外。 他的腿已经伤了多年,早年间他还挺期盼的,可能是期望越多失望越多,现在对此事几如心如止水一般,这次被祖母兴头头的叫回来,他倒也没有多大指望,就当是哄祖母开心了。 所以,他听话的在这里等着新神医。可没想到是这样年轻的一个漂亮的小娘子。 郑大公子肌肉有些僵硬了,被女子看诊还真是第一次。 郁蓁察觉到他的僵硬,当即很有医者风范的道:“郑大公子请放松,你就把当做空气好了。”得要病人放松她才好摸骨。 闻听此言,郑大公子一怔,旋即有些莞尔,这沈娘子说话还真是有趣,这大一活人如何当空气?不过,神奇的是,他还真的放松了下来。 郁蓁沉着蹲下,让人掀开郑大公子腿上的衣物。乍然一眼,郁蓁已然心理叹息,这郑大公子伤的不轻,当时接骨的人也没接好,看看这骨头畸形的已然在外观都能看出变形了。这个工程可是不小。 郁蓁看过外观,然后下手仔细的摸骨,一摸之下,郁蓁心头发沉,她没看错,这沈公子的腿畸形的非常严重。 良久,郁蓁起身。 见郁蓁诊完,郑太夫人连忙问道:“沈娘子,情况如何?” 郁蓁看了眼郑大公子,踌躇不语。 郑大公子却是淡然开口:“沈娘子有什么但说无妨,我承受的住。” 郁蓁看了他一眼,见大一脸淡定从容。心头叹息,看来,是因为前面打击过多,现在真是有心理准备了。不过,此事,也确实应该让他知情才是。 郁蓁沉然开口:“既然郑大公子如此说,那我就直说了。郑大公子这腿情况不容乐观,当日受伤太重,过后接骨又没有接好,现在拖的时日又太久,骨头已经长拢,现在想要矫正恐怕并非易事。” 郑太夫人听得心里发沉,郑大公子却是眼前一亮:“听沈娘子此言,是有办法?”并非易事,那就是说可以做就是麻烦了些。 郁蓁很是欣赏他的心理素质,微扬了扬眉:“郑大公子真是心思敏锐,直接就察觉了重点。不过,我说的这个并非易事是真的不是容易之事。郑大公子的腿有转机,但是,却是不在我身上。” “实不相瞒,我虽懂接骨,但郑大公子这腿我还真处理不了。因为,按照郑大公子目前状况,必须先要断骨重接,这重接还不能直接接,要先削掉一些多余的畸形骨头方才能重接。这个断骨、削骨我做不了。” 郑太夫人刚刚亮起的眼神瞬间又熄灭了,这事儿沈娘子做不了?那怎么办? 可郑大公子却是淡定沉然的看着郁蓁接话道:“沈娘子做不了,但是有人却是能做。而这人,沈娘子知道是谁。” 郁蓁瞪圆了眼,这个郑大公子也太敏锐了吧?每次都能抓住自己话里隐藏的点。还真是怪聪明的。害的她一点成就感都得。 郁蓁笑了:“郑大公子真是敏锐至极,说来,这人我确实知道。” 郑大公子盯着她,郁蓁说出了后半截:“但是,我只能提供半截信息,其它的真的还要看郑大公子的缘分了。” 郑大公子眼里笑意萦绕:“那是自然,但凡神医多是有不同常人之处的。此人是谁,还请沈娘子明示。” 郁蓁想了想道:“他本名叫苗晋,不过,叫的人少,江湖上人都称之为苗半仙。”原书中对此人医术的推崇是能肉白骨,一个削骨重接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原书中,沈昱的腿就是他治好的。 “苗半仙?”郑大公子疑惑的重复着:“此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郁蓁心道,此人是江湖中人,你一个朝堂贵公子没听说过正常。 郁蓁委婉道:“此人乃是江湖中人,在江湖上地位甚是尊崇。我之所以知道,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听说的,郑公子没听说过实属正常。不过,此人确实医术了得,郑公子的腿想要康复,恐怕得要请到他出面了。” “哎呀,知道有人能治就好。赶紧的,使人去寻来。”郑太夫人听得一波三折,心急不已的就吩咐人去寻那神医。 郑大公子赶紧拦住:“祖母且勿心急,苗神医如此人物岂能轻易得寻的?何况,但凡能人,都是有脾性的,即便寻到了,轻易也未必肯出山的。” 郑太夫人一腔热血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笑容满面的神色迅疾又沉了下去,也是,不说别的,光听戏文也常说,那些个有本事的人最是一个个性情孤拐,求起来特别难的。 不过,难就难,想她堂堂县主之尊,皇室血脉还怕请不动一个神医?郑太夫人很快调整了好心态,昂首道:“世间万物无非名利,那神医也是人,只要有血有肉,总是有东西能打动的。怕什么,但凡他肯出山,什么条件我都能满足。” 郁蓁赶紧拦住郑太夫人的话:“太夫人,日后如是找到了这神医,此言可千万不能随便说,会出大麻烦的。” 郑太夫人跟郑大公子都看向了郁蓁。 郁蓁赶紧就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原来这苗晋,性情非常古怪,在他眼里除了医药,其它一应全无。偏偏他不知怎的,又特别喜欢一样换一样。 一般救人他是看心情,当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如前去想求的人刚好有他需要的东西,他也会很爽快的答应的。但就怕他心情又不好,又没有他可意东西的时候。 这时候千万不要随便开口说,只要你肯治什么条件都可以。原书中提到过一个情节,当时有个内伤很重快要断气的人被人背到他面前,求的他烦了,然后听得来人说‘只要肯治,什么条件都行。’ 当时,苗晋果然给治了。受内伤的人活了,可背他来的人死了,被苗晋放毒虫给杀了。苗晋取人性命的时候,很是理所当然:“这是你说的,什么条件都行。今日我的条件就是一命换一命。”救一个杀一个,苗晋能做的出来。 听郁蓁说完,郑太夫人的脸都绿了:“这,这,医者仁心,这哪里是什么神医,这简直就是恶人。” 郁蓁扬眉点头,认真说来,这苗晋还真不是好人。 好容易觉得有希望了,却成想还是这么个大杀器,郑太夫人犹豫了,看着郑公子道:“怀瑜,要不,此人就算了,我们再找别人?” 话说到这里,郁蓁突然有些后悔了,说的太快了,不该对郑家人提起苗神医的。认真说来,郑怀瑜不过是断了腿而已,又不是伤了命,跟苗晋做交易太冒险了。 当年沈昱是走投无路,生存艰难,只有将腿搞好了,他才可能突破桎梏。而郑怀瑜出身富贵,吃穿不愁,跟当年沈昱的情况多有不同,实在不用冒险。 方才甚是淡然无所谓的郑怀瑜,现在却是突然来了兴致,盯着郁蓁不放:“沈娘子既然能说出此人,想必是能找到此人的行踪,抑或是能有办法让此人出手的?” 郁蓁重重的吐了口气,苗晋的行踪,按照书中所说,应该就在京城一带,以镇国公的实力有心想找,那必是能找到的。可就这交换条件难说啊。 郁蓁说了为难之处。却见这郑公子不甚在意的笑笑:“这个好说。只要是人,总有七情六欲,只要有七情六欲,那必是会有弱点。沈娘子对苗神医的情况知之甚多,可知他最喜什么?” 苗晋最喜欢什么?郁蓁连忙在记忆里搜索了起来。 此人好像没有什么喜好?整日里面对着的就是他的医药跟虫子之类的。 郑怀瑜笑了:“这不就有了么?” 郁蓁瞪圆了眼,看着这玉面郎君,乖乖,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等玉树临风,看似风光霁月的人物,竟然一出手都能想到掐住对方的喉咙。 郁蓁暗自一激灵,乖乖,原本以为这东安城是个远离是非之地,却不曾想竟然也藏龙卧虎,藏有此等人物。 看着眼前的郑怀瑜,郁蓁不禁思忖了起来,此等人物想来在书中应该不会是无名之辈吧?可奇怪的是,她现在对不上号。 “今日多谢沈娘子了。今日怀瑜欠你大恩,日后定当回报。日后沈娘子如有事差遣,我必定倾力相助一次。”郁蓁的思忖被郑怀瑜打断。 郁蓁看向一身淡然正气的郑怀瑜,真是说话滴水不漏,一般人说报恩的话,大都说‘大恩无以为报,日后如有差遣,定当相报的’。 可今日这郑怀瑜直接说的很清楚,一点不带拖泥带水,就报一次。 如此相报,郁蓁自然不会推辞,当即眼眸亮如星子般的笑道:“如此,小女子就先谢过了,日后少不得有麻烦郑公子之处的,届时还请郑公子拔刀相助。” 郑怀瑜被郁蓁这笑,笑得心一顿。这沈娘子笑的甚有深意,她这麻烦应该不会太麻烦吧? 麻烦不麻烦的日后再说,今日郑府一行,郁蓁收获颇丰,得了郑大公子一个承诺,又得了郑太夫人给的大半车东西回了家。 回到家中,沈晴忙忙的迎了过来,兴冲冲的对郁蓁道:“郁姐姐,哥哥使人送信回来,按照脚程,他明日就带着天麻种子到东安城了。” 郁蓁长舒了口气,这还真是个大好消息,悬了这久的心终于落定不少。 沈昱要回来,那可不是平日里出门游玩回来。这次是带了大宗的东西回来的,郁蓁赶紧找来刘江:“刘管家,公子马上就要到家了,明日天麻种子也会一起到,装载的马车、牛车等物得赶紧定好。” 刘江答道:“这些个我早就给车马行打过招呼了,车马行也说了,到时必定优先我们用,我这就去车马行一趟将事情定好。” 郁蓁又叫来刘军:“你爹去找车马去了。码头那边你可是打好了招呼的?”船到了码头,卸货装货,需要码头工人,码头都是有帮派的,不能随便乱找人,得去码头老大那边先定下才行的。 对这个刘军很有经验,听得郁蓁问话,赶紧答道:“东家不用操心,这事儿我早就跟码头那边的马老大说好了,刚好现在他们那边的活儿不多,我们来这么一大宗生意,他可不乐死。我这就过去跟他说好,明日等着咱家的船。” 一样样的吩咐好后,郁蓁又叫来胖婶:“胖婶,明日公子归家来,你可得提前做好准备,好好的做一些公子喜欢吃的东西。出门在外太累人了,回到家得好好补补。” 胖婶大着嗓门应道:“娘子请放心,别的事儿我不在行,做饭这事儿我可内行,您就都交给我,不用操心。” 操心,怎能不操心? 郁蓁吩咐完胖婶,又赶紧带着春华去给沈昱收拾房间。沈昱半个月没着家了,这房间虽然日日打扫,但难免怕有疏漏,恐怕他回来住的不舒坦。娃在外辛苦了,回来一定得舒心。 忙完沈昱,郁蓁又让春华把小和尚的床褥子什么的也收拾了一番,这小和尚跟出去也辛苦了,回来了也当是要好好待之。 郁蓁一通吩咐,一通忙碌到天晚,才疲累的梳洗睡下。 翌日一大早起来,郁蓁吃吧早餐,立马就带着春华出门去码头。不知道沈昱今日什么时候到码头,早点去等着。 之所以没有带刘江他们,那是因为知道刘江他们今日会格外忙碌,现在刘江父子俩一个城里,一个城外,忙得脚步点地,郁蓁也就不给他们添乱了。自去码头看看情况。 到得码头那条河堤,河堤下很是热闹,打水的、淘菜、洗衣服的人都不少。码头那边也是船来船往,不停的有人吆着号子进码头,真是一幅繁忙的景象。 郁蓁带着春华远远的站着看着。等了好一阵也没等到沈昱他们的船只来,郁蓁站的脚酸,干脆带着春华进来码头边的茶楼喝茶。 临近中午时分,听得格外不同声气的吆喝声,茶楼里外也响起一阵人声,好多壮汉匆匆忙忙的站了起来:“快快快,沈家的船到了,老大喊卸货。” 郁蓁唰的一下站起来,沈昱他们到了。 郁蓁二人随着工人到了码头,到了浮桥前郁蓁站住了。 春华不解的问:“娘子,这船离岸边有好远呢,怎不上浮桥去接沈公子?” 郁蓁摇头道:“不可轻易上的。这码头规矩很严,客船本就是载人的也就罢了,像这等卸货的浮桥跟船只,女子是不能轻易上船的。”时下人讲究,不允女子轻易上的,郁蓁也不欲去挑战人家的习俗。 为免春华好奇太过,一不小心跑过去的,郁蓁又叮嘱道:“可别乱跑啊,要真是一不小心过去了,惹恼了人,轻则打你一顿,重则说不定丢你下水。” 春华吓的一哆嗦,赶忙摇头:“不去,不去。娘子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就在这里看看就好了。” 一袋袋的东西开始被码头工人背过来了。浮桥上人来人往,看着热闹,也有些心惊,这浮桥很窄,来往这么巧多人,一个不小心就能掉进水里。 这里是货船码头,水很深。空手掉进去都够呛,更别说扛着东西掉进去了。怪道之前时有听说码头工认伤亡的事情。郁蓁暗暗叹道,可真是行行都难做啊。 刘江站在浮桥这边看着人装车,看到郁蓁站在这里,赶忙过来问道:“东家也在这里?可要我带你看看?” 郁蓁赶忙要退:“你忙你的,不必管我,我就看看,顺便等小昱。” 刘江招呼郁蓁本就是礼数,先见郁蓁不用他招呼,赶紧转身忙去了。左右东家随和,她说不用招呼那就不用招呼。东家安排的事情得要用心做好,可千万不能出差错了。把事情做好才是最主要的。 刘江走后,郁蓁继续站在浮桥边等着。 远远的,浮桥那头有人唤她:“蓁蓁。” 沈昱从浮桥那头走过来了。 郁蓁扬起大大的笑颜,冲着他挥挥手:“小昱。” 沈昱大步往过走来,小和尚在后背着东西一溜烟小跑。 沈昱走的很快,浮桥不停的颤动,郁蓁看得有些心惊,急忙道:“小昱,走慢点,不用这么急。” 沈昱长身玉立,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心头却是急促不已,急,怎么不急,有大半个月没见着蓁蓁了,只觉吃饭都不香了。 沈昱走到近前,拉过郁蓁,黄琥珀眼星光点点:“蓁蓁怎来这里了,这三月的河风挺硬的,吹久了受不了。” 郁蓁喜笑颜开,眉眼飞扬:“哎呀,没事,今日出来我穿的很厚,你没看我还披了个披风,不碍事的,何况我也没一直在码头等,方才还在茶馆坐了半天,听得你们船了我才出来的。” 沈昱握着郁蓁微凉的手,眉头轻皱:“还是站的太久了,手都这么凉了,万一风寒了可怎么好?蓁蓁怎不再家等着?这码头这边人也多,万一冲撞了你可怎么好?” 郁蓁被沈昱这连着几个怎么好问的心头发麻,赶紧笑嘻嘻的道:“哎呀,本来是想在家里等你的,可念的慌,在家里坐不住,所以就赶过来。小昱,别念叨我了,说说你,你在路上可还好?” 沈昱帮郁蓁拢了拢披风,牵着她往前走去:“这里冷,我们上车说。慢慢说。” 郁蓁随着沈昱走了几步,看看长身玉立的少年郎,郁蓁陡然发现,这不过才半月不见,沈昱仿佛又长高长壮了不少,许是成功的做了一件大事,整个人都仿佛变得成熟不少。郁蓁悄悄的打量着,嘴角翘起,小昱仿佛长大了。 察觉到郁蓁的目光,沈昱走的越发沉稳大气,脊背挺的越发的直了,蓁蓁在看他呢。 他今天这身打扮好吧?不枉他在下船前特意梳洗了一番,当时可是被小和尚好一顿说,甚是不理解,这还没到家呢打扮什么? 沈昱悄悄勾起唇角,今日还真是不枉他特意打扮一番。 几人回到家里,郁蓁一迭声的让人准备梳洗之物,又忙忙的吩咐人端饭上菜。 沈昱二人美美的饱餐一顿过后,郁蓁给了小和尚一角银子:“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小和尚接了银子笑眯眯的走了。郁蓁倒了杯茶放到沈昱手边:“这些天累坏了吧?” 沈昱微微摇头:“没有,这点子事不算什么。”不适应托词,区区哪银子买东西的事情,虽然费事一些,但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事儿。 郁蓁浅浅的问了一阵沈昱在外的事儿,沈昱轻描淡写的说着,尔后又捡一些自己在外见到的风土人情,趣事儿说了说,接着就问起了郁蓁:“这些天我不在,蓁蓁在家可好?” 一听这话,郁蓁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说着:“还好,还好。好的不得了,我还正要跟你说呢。” 听了一阵郁蓁兴奋的叙说,沈昱扬眉真心实意的叹道:“蓁蓁可真能干。竟然能一边安排种地,一边还能开酒楼。”说着,沈昱揶揄道:“日后,我就靠蓁蓁吃饭了。” 郁蓁大气的一挥手:“嗨呀,你放心大胆的吃。管够。姐有钱。” 沈昱扬声大笑了起来,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听到有女孩子如此斩钉截铁的说要给自己饭吃。 沈昱笑得眼里水光泛起,好一阵子才止住笑,又问道:“我听晴儿说郑家请你去了一趟,可有什么事?” 郁蓁笑意收敛:“我还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郑家请我过去给郑怀瑜诊腿......” 郁蓁巴拉巴拉说了好一阵,说到后面:“反正我知道的我都说了,这郑公子的腿能不能好,得要看他的造化了。” 说到这里,郁蓁忍不住叹道:“这郑公子好生厉害,本来当时我是有些踌躇不知道说好还是不说的好,结果就被他一点点的问出来了。话说,我感觉这郑公子可真不像平常的贵公子。” 听到这里,沈昱眉目淡淡:“闻名京城的怀玉公子,自然是有不凡之处的。” 啥?郁蓁震惊不已。乖乖,这东安城真是藏龙卧虎啊。 第34章 搞事业 看着郁蓁惊讶的神情, 沈昱仿似不经意般问道:“蓁蓁也知道怀玉公子?” 郁蓁心头剧震,娘哎,刚才说的太嗨了, 竟然将有的没的全部秃噜了出来,这可是真是有些不好交代了。 郁蓁眼神急转, 沈昱清清淡淡的看着她。 郁蓁踌躇了,这事到底该如何说才好呢? 原先她是对沈昱承认过自己不是原身,对此她倒是不怕沈昱把她当妖怪的, 毕竟原书中也写到过沈昱身边的能人异士不少,其中就不乏玄术之人。而自己当时她承认了自己的来历有异之后,沈昱确实并未有多惊诧。 可来历有异跟知道剧情差别还是挺大的。 郁蓁踟蹰不已。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两人相处这些时日了,郁蓁对沈昱是有足够信任的了, 可是, 如果他知道自己知道他的生平轨迹,告诉他原来他是活在一本书里的人物, 他会如何呢?会不会伤害到他?郁蓁有些不敢赌。 “我不过随口问问, 不好回答就不用回答, 蓁蓁不必有负担。”不等郁蓁回答,沈昱已经先开口了。 沈昱的话安慰到了郁蓁,郁蓁很快收起忧虑, 决定直接说了:“小昱,此事我确实知道,但是我现在却是不大好跟你说具体缘由。待日后如果时机合适,我再跟你细说, 你看可好?” 沈昱看着她,眼里笑意慢慢浮起,神情颇是满意放松:“嗯, 好。”真的很好,蓁蓁没有想要找借口敷衍他。 知道蓁蓁身上的秘密很多,没想到今日竟又发现了一个。不过,沈昱却也不用担心,不管她是谁,总归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 即便是知道初初开始之时,二人也是互相利用居多,但郁蓁对自己的付出是真心实意的,这点毋庸置疑。过后,更是掏心掏肺,现在,他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怀玉公子的事情蓁蓁说日后再说,那苗半仙的事情就更不必追问了,沈昱不再纠结和这个话题,转开话题继续跟郁蓁说话,左右今日他们需要说的事情不少。 可郁蓁却是又有疑虑了,郁蓁还是操心这怀玉公子的事情。 原书中说到此人是聪颖非常,三岁成诗,五岁成文,十来岁的时候都能跟大儒一起谈经论道,端的是个天才型的人物,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过往。 郁蓁倒也没有惊讶郑怀瑜怎么现在这一副受伤颇重的样子,毕竟原书中对他之前没有过多描写,原书中这怀玉公子一出场都已经是功成名就,技惊四座,风光霁月的很。 郁蓁惊讶的是,按照进程来说,这郑怀瑜现在应该还不是特别有名气,怀玉公子是科举状元之后一战成名,尔后其人三岁成诗什么的才让世人知晓的,也是中状元之后才得了怀玉公子名号的。 而现在,郑怀瑜并未有得中状元郎,沈昱如何得知他就是怀玉公子?莫非,这怀玉公子名号是早就有了的? 郁蓁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小昱,你怎么知道怀玉公子之名的?”不对啊,按现在的剧情进度,沈昱不可能知道郑怀瑜这名号的,别的什么且先不论,沈昱现在还未有进京呢,如何能知道京城之事? 沈昱被郁蓁问的一顿,片刻之后,方才含混答道:“偶有听说。” 见沈昱一脸不欲多说的样子,郁蓁也不再追问,也是,书院那么多同门,偶有听说一个读书厉害的人也应该正常。 两人很快转过这个相对危险的话题,本不过寻常说话,却差点双双无法圆场。 沈昱快快的转开话题:“蓁蓁,这天麻种子已经到了,这都是鲜活的东西,不能久存,怕捂坏了。明日我们就要赶紧安排种下去才是。” 郁蓁点头:“是的,必须耽搁,不光是种子怕捂,也怕耽误时令,现在时令正好,赶紧种下去,今年年底也能有收成。” 说到这方面,郁蓁有些坐不住了:“小昱,你长途奔波才回来,想是累了,你且在家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刘江他们安排的怎样了。” 这卸货,运货,样样都要安排,处处需要人手,光刘江父子恐怕不大够用的。 沈昱随着郁蓁起身:“我不累,在船上歇息过了,我陪你一起去。” 郁蓁再三确定,沈昱再三肯定自己很好。但看他精神奕奕,郁蓁也不再阻拦,左右人年轻,精神头好,恢复的快,只要能撑得住,少歇息点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出来,先去了码头,卸货、称重、装货一切井然有序,都有专人负责,倒也不用他们亲自盯着的,二人调转马头往南郊地头去了。 这里才是大头。种子是直接运到这边来,所以要搭好棚子好放置种子。郁蓁他们到时,靠近路边的地头已经搭了一排毡棚,上面还搭有油布,这样就不怕雨水淋了。 现在已经有好些牛车、马车过来了,刘军指挥着人将天麻种子一袋袋的摆放好。刘军跑前跑后,忙的脚不沾地,看到郁蓁他们来了草草招呼过后,就又跑开忙去了。 人都到了地头,自然没有闲着的道理,郁蓁二人也忙了开来,刘军在这边看着天麻种子,那边的木头也需要人看管,木头现在还有陆续送过来,也有锯好的,这些都需要一一归拢码好,要用时也好区分。 看看这头颇是有些忙乱的样子,沈昱当场指定了几个工头,一一给他们分配好各自需要负责的项目后道:“你们各自带人负责好自己手头的东西,如没有差错,待天麻种完后,你们几人都是三倍工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几个人当即忙不迭的表忠心:“东家请放心,小的们必定看的妥妥当当。” 安排木头这边的工人,沈昱有特地见了这次天麻种植最为关键的种植工头,这几个工头都是郁蓁精挑细选过后,花了大工钱请过来的。 沈昱相信郁蓁的眼光,不过,他还要见见,给把把关。掌控朝纲多年,沈昱对农事也是很熟悉的,虽然对具体的种什么不是样样精通,但凡是大多一通百通,倒也不会被人糊弄。 何况蓁蓁可是给他说了很久的天麻种植的事情,从选种到挖沟放木头、种子等等,蓁蓁都事无巨细的跟他说了好多,现在沈昱对种天麻不说了如指掌,也能说是门儿清了。 一通问话,现场操作考察过后,沈昱暗自点头,蓁蓁眼光不错,选的人都是老手。人手没有问题,余下的就是用心尽力的问题,沈昱仍然一如先前的重赏,只要种植好了,一切无误,三倍工钱。 不过,种的人跟准备木头的人还是有区别,种的好不好看收成,沈昱说完赏银之后,又道:“待到冬日收成过后,如若收成不错,届时我再给你们两倍工钱。” 沈昱此话一出,可是把几个老把头高兴的不行,这东家大方的很,光赏银都给五倍工钱,再加上本来的这一份工钱,那就有六份了,真是做一份工顶六份,这样的好事怎能不尽心尽力? 几个老把头连连郑重表示,必定尽心竭力,不负东家所望。这六倍工钱啊,天降横财,怎不好好把握住?有那想得远的,已经想到,看这东家的架势,这天麻想必不会就种一年的。 日后必定是年年都会种的,这样的话就更要好好用心,让东家满意,日后也好做个长久营生。他们虽然是老手,但常年在地里刨食,来钱也不容易,现在眼见着可能有长久的营生,当是要好好干,不能坏了招牌。 郁蓁几人在地头呆到傍晚时分,码头那边运过来的牛车渐渐少了,最后是刘江亲押着马车过来,对沈昱二人道:“种子已经全部卸完运过来了。” 郁蓁点点头:“辛苦了。” 刘江赶紧拱手道:“分内之事,当不得东家说辛苦。” 沈昱却是没有道辛苦,而是出声提醒:“今日船只、码头工人、车马等等,各处用到的人不少,这工钱刘管家可要算好,不要有遗漏。” 郁蓁也赶紧道:“对对对,刘管家,这些个千万不要错了。还有,工钱刘管家尽快算给他们,不要耽搁了。”这些个都是吃苦力饭的,尤其是码头工人,干活不易,养家糊口更不易,该给的工钱要赶紧结给人家。 刘江连忙点头应道:“东家放心,今晚我就连夜跟他们算好结账。”这些个码头帮会可是要讲信用,不然恐怕给东家惹麻烦。 刘江说完,转身查看了一番,又对儿子刘军叮嘱一番过后,就忙忙的跟车回城去了。 刘军走后,郁蓁二人又点检了一番,四处看了,又让刘军带着人今日就在地头看好,这些个东西都要留人看守才行的。一样样吩咐妥当了,方才起身回城。 回去的路上,暮色已然降临,远处炊烟升起,旁边河水静静流淌,路上不时能听到妇人大声吆喝儿女回家的声音,端的是好一副田园山水。 郁蓁兴趣盎然看着这一副山水图,一会儿指着旁边的树杈惊喜的对沈昱道:“小昱,那里有一个鸟窝,你听,小鸟正喳喳叫呢,天晚了,他们都回家了。” 沈昱满眼柔色:“嗯,是的,正热闹呢。” 旁边粼粼的河面忽而一条鱼儿跃起,郁蓁喳喳叫着:“小昱,看,有小鱼飞起来了呢。” 看着郁蓁这难得的天真娇俏,沈昱脸色越发的柔和,眼里一片宠溺,莞尔不已的道:“蓁蓁可想要去抓鱼?” 郁蓁一听满眼艳羡,满心意动,不过,待看这高高的河岸,再看长长的滩涂,郁蓁又犹豫了:“不用了,天太晚了,我们还要回城,这时候下去也怕危险。”她怕这里有沼泽淤泥,下去了万一有危险咋办? 沈昱明白了她的顾虑之后解释道:“蓁蓁放心,这里我早看过了,水草多,岸边也结实,下去没事的。” 知道没有危险,郁蓁真是意动了,可看看天色,到底止住了这份蠢蠢欲动:“算了,下次吧。等天麻种完了我们再挑个时间过来。今儿个就算了,明日还有的忙呢。” 沈昱眸光闪动,不置可否,不过还是顺着郁蓁往前走去。 沈昱忽而往前坐了坐,坐到了车辕。赶车的邵弘忍惊讶的看了眼他,自家这公子只要有沈娘子在,从来都是跟沈娘子坐一起的,怎突然坐过来了? 迎着他不解的眼神,沈昱抛过来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这眼神看似散漫,却莫名的深邃威压,邵和尚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迎接他的是锋利难当的暗示。 邵和尚瞬间福临心至,突然懂了。然后转过头去,目视前方认真的赶起车来。赶的很用心,但车却是越走越慢了,最后慢的犹如老牛爬一样。 沈昱满意的坐回到郁蓁身边,紧紧的挨着,看着二人这亲密无间的气氛,车上的春华顿觉自己太过多余,真是太多余了。 确实多余,沈昱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春华坐不住了,起身挪动坐在了车辕。 现在车里就他跟蓁蓁了,沈昱心情飞扬。马车里的气氛越来越静谧,静谧的涌动着淡淡的美好,随着马车的晃动,郁蓁眼眸慢慢的阖上,一个颠簸,微微睁开,瞬间却又眯了回去。 沈昱眸色幽暗,蓁蓁这些天累坏了呢。沈昱轻轻揽过郁蓁,初时小心的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头,过后,慢慢的,见蓁蓁的眼眸已然紧闭,呼吸也渐渐悠长。沈昱抿紧了嘴,小心翼翼的将人整个揽进了怀里。 温软的身躯将将入怀,沈昱浑身禁不住轻微的颤栗,香香软软的馨香萦满鼻间,轻柔的鼻息轻轻柔柔,但却无比清晰般吹得他肌肤隐隐发烫。 郁蓁重重的吐了口气,沈昱瞬时浑身发僵,小心的一动不敢动。等了稍许,没有再动,沈昱长长的舒了口气,将人紧而柔的揽住,揽得严丝密缝,不留一点空隙。 怀里的蓁蓁恬然美丽,轻轻的吐息仿佛能将人灼烧一般。沈昱轻轻的低头,将自己的脸颊紧紧地贴在蓁蓁的柔软的青丝上。 这感觉真好。沈昱喟叹一声,轻轻的闭上了眼。 马车慢慢悠悠的走着,一起一伏韵律十足,沈昱抱着人儿舒适的闭着眼。忽而,马车停住了,沈昱瞬时睁开眼来,眼里一片清明,无一点睡意,沈昱声音沉沉:“怎么了?” 邵和尚在外答道:“公子,到了。” 沈昱瞬时放松了下来,今日竟然满心欢喜的忘记了时辰忘记了路途,竟然到家了都不知道。 沈昱轻轻吐了口气,看着怀里甜睡的郁蓁,颇是不舍的开口唤道:“蓁蓁,到家了,该下车了。” 郁蓁睁开眼,人睡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的睁着大眼睛毫无聚焦的看着沈昱。 看着郁蓁这茫然如小鹿,眼神可爱发散的样子,沈昱忍不住莞尔敲了敲她的鼻头:“到了,蓁蓁,我们到家了。” 入手沈昱浑身一僵,虽不过轻轻一点,那动人的腻滑感却是让人清晰无比。好想捏捏这柔腻如脂的俏鼻头。 沈昱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两指轻轻一夹,郁蓁瞬时清醒了过来,眼神清晰聚焦,瞪着沈昱娇嗔道:“小昱,你做什么呢?” 沈昱悄悄滑动了动手指,喉头吞咽了咽:“我看你没醒,所以想叫醒你。” 郁蓁顿时横了他一眼:“叫醒是这样叫的么?臭小子,竟然给对姐姐下手,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郁蓁一边说一边笑着扑过去,佯装着要揍他。 沈昱眸光微动,整个人呈全然放松的状态,张开双臂,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笃定沈昱必定会防备的郁蓁是毫无保留的往过冲去。 想像中的阻挡丝毫没有,郁蓁一头扎进了沈昱的怀里。郁蓁全身血液瞬间凝了一凝,这是什么情况? 沈昱的双臂陡然收紧,紧紧的将人按在了自己胸膛。 听着耳边骤然加快的如擂鼓一般的心跳,郁蓁的耳根忍不住悄悄红了起来。自己这样,好像,几如是投怀送抱。 投怀送抱?郁蓁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的头发都差点竖起来了,立马挣扎着要起身。 起身自然不会那么容易的,沈昱的手臂紧的如铁桶一般,岂是郁蓁能挣扎的起来的?郁蓁只觉太紧了,紧的她仿佛呼吸不能一般。 郁蓁唔唔叫着轻轻捶打着沈昱:“放开,快点放开。” 沈昱遗憾的缓缓放开手,郁蓁起身,缓过起来,瞬时拳头又擂了过来:“你这臭小子。” 沈昱颇是委屈道:“蓁蓁,不怪我啊。” 郁蓁瞬时耳根都红了,不怪你,怪谁?郁蓁下手更重了。 沈昱轻轻捞住郁蓁的手:“蓁蓁别打了,仔细手疼。” 沈昱不提醒还好,一提醒,郁蓁才感觉到手真疼。当即抢过手,狠狠瞪了他一眼,虚张声势道:“臭小子,我是你姐姐,日后不得无礼。” 沈昱满脸委屈。 看着沈昱这一脸控诉的委屈,郁蓁心虚了虚,好像,大概自己今日是无理取闹了?方才是自己揍他,结果不过小心窜进他怀里的? 郁蓁小小反思了下,外边传来了春华的声音:“娘子,该下车了。” 郁蓁顿时跟兔子被燎了毛一样,飞快的跳下车,娘哎,这车应该停了一会儿了,他们这么久不下车,怕人多想。 郁蓁跳下车飞快的进了屋。 看这郁蓁跑的跟兔子一样进屋,沈昱方才慢吞吞的往前走去。看着自家公子这满面春色的样子,邵和尚甚是不屑的啧啧斜了眼他。 这一眼,刚刚好让沈昱接了个正着,当即目光不善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眼神?” 左右都被发现了,邵和尚不怕死的往前跑了两步,然后转头说道:“公子,今日机会这么好,你却让沈娘子自己进屋?” 邵和尚越说越有点鄙视自家主子有贼心没贼胆,当时让自己赶车赶慢点,他还以为是公子要趁娘子睡着了展现展现男人的魅力呢。可谁知,都到家门口了,也没敢把人抱进去。 邵和尚的鄙视之意明明白白,沈昱瞬时耳根一红,旋即脸一绿:“你懂什么?你个花和尚。小心我揍你。” 邵和尚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开,今日他可是捅了马蜂窝了,要是让公子抓住了就麻烦了。赶紧去到沈娘子身边安全点。嘿嘿。 沈昱心思不属的抓人没抓到,也不再追,站在那里气定神闲,气凝如渊的等着凉风将热热的脸颊慢慢被凉,方才缓步往屋里走去。 他明白邵和尚的意思,邵和尚鄙视他,机会都到面前了,为何不直接将人抱进屋去,而是有贼心没贼胆的把人叫醒? 沈昱心里叹气,他也想啊。但是他不敢,他今日要当众将蓁蓁抱进屋,过后不知道蓁蓁会不会削他。 不 ,削他他不怕,他怕蓁蓁不理他。 沈昱仰头望天,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如此胆小,为一点小事如此瞻前顾后不敢动的时候?不过,这胆怯的感觉格外的让人心头发软,还怪舒服的,他甘之如饴 沈昱抬手轻轻的抚了抚胸膛,大不进屋。 屋里蓁蓁不在。沈晴迎了过来:“大哥,郁姐姐去梳洗去了。让我嘱咐你也赶紧去洗漱一下,等会儿就开饭了。” 沈昱点点头,心头雀跃,蓁蓁没生气呢。那他以后是不是能经常......嘿嘿 沈晴说完,却见自家大哥站在那里仿佛有些发傻?沈晴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住了,自家大哥从来是指挥若定,气定若闲的,一派偏偏如玉的样子,怎会露出这等傻样?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沈晴摆摆头,轻声唤道:“大哥?” 沈昱回过神来,眼眸深邃淡然,沈晴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是吧,自己方才果然看错了。 沈晴赶紧道:“大哥,秋月已经把水准备好了,你回房洗漱一下,然后过来用饭。” 沈昱神情自如的点点头,然后从容转身,一番动作从容潇洒,如果脚步没有稍许慌乱就更是风度翩翩了。 郁蓁在房里狠狠的用手巾搓了几把脸,得赶紧把这耳朵上的热度降下去才行,今天竟然在沈昱面前红了脸?真是不应该,她一定是这些天太累了才突然感觉沈昱今日跟个大男人一般。 虽然沈昱现在比她高一个头,身板也线条板正壮实,但他仍然是弟弟啊。 郁蓁心里重重的唾弃了自己一把,转瞬间却又微微有些怔然,也许自己该要找个人谈恋爱了? 现在事业慢慢进入正轨,沈昱的境况也跟前世多有不同,也许,等沈昱高中之后,他们可以解除这婚约,左右到时去了京城,只要他们不说也没人知道他们曾经是童养夫妇的关系。 到时候,他俩没有这婚约的束缚,各自寻找另一半天经地义。嗯,到时候,她就可以找人好好的谈个恋爱,前世今生都没谈过恋爱呢,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 郁蓁又狠狠的撮了两把脸,呸,谈个屁的恋爱,事情还没哪里哪呢,就想着找人谈恋爱?不行,恋爱脑不行,现在大好时光当是要赶紧搞事业。 对,搞事业。赶紧的,吃完饭继续搞,还有好多事要跟沈昱商量呢,操不完的心,搞个屁的对象。 春华在一旁炯炯有神的看着郁蓁洗了一把又一把,好担心她把脸错破皮了。好在,终于在她忍不住想要出声制止的时候主子停手了。 春华大松了口气,赶紧走过去道:“姑娘,我给你梳头?” 郁蓁点点头坐下:“大晚上的,就随便挽一挽就是了。” 春华答应这,快快的动手。郁蓁舒服的闭眼由着春华梳头。这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梳头如按摩一样,很舒服。 梳完头,郁蓁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恢复了常态。 出来,客堂里沈昱已然端坐在那里。 郁蓁看着她轻轻一笑:“你都洗好了?那吃饭吧。” 看着郁蓁这从容无事的样子,本应放轻松的沈昱却是莫名的有些懊恼,蓁蓁仿佛不甚在意呢。 沈昱轻轻点头:“嗯,吃饭吧。” 今日晚饭算是沈昱出门归家后的洗尘宴,胖婶准备的菜肴甚是丰盛,还烫了一壶酒。邵和尚看着这满桌子的酒菜已然眼里聚光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待沈昱一动筷,立马大吃了起来。看着他这饿狼吞食的样子,虽是已经习以为常了,郁蓁还是不禁有些担心他咽住了,忍不住嗔道:“怎就饿成这样了?吃慢点,这还有好多呢。” 邵和尚唔唔吃着肉应答着,一边还是不停的把肉往嘴里塞。他吃的很快,很快面前的盘子就光了,眼睛又紧紧地的盯着远处的盘子。奈何有沈昱镇着,他不大敢动的。 郁蓁看得莞尔叹气,夹了个鸡腿递到邵和尚面前,邵和尚一把接过,就是大大的一口。 忽而,邵和尚一噎,总感觉有一道危险的目光盯着自己? 一抬眼,沈昱正目光不善的扫了过来。邵和尚看着手头这根吃了一半的鸡腿,顿时一激灵,赶紧举着鸡腿递给沈昱:“公子,你吃。” 沈昱嫌弃的看着自己面前这鸡腿,冷哼一声垂眸喝了杯酒。 在旁围观了二人眉眼官司的郁蓁抿嘴暗笑,这小昱也是越来越像个孩童了,这是争食呢。 郁蓁夹起一个鸡腿放到沈昱碗里:“来,小昱辛苦了,吃个鸡腿。” 然后又捞了一碗肥牛到沈昱碗里:“这个酸汤肥牛味道很不错,小昱趁热吃。” 沈昱眉目舒展,得意的扫了眼邵和尚。 邵和尚简直没眼看,又不敢乜视回去,赶紧站起来自己舀碗鸡汤喝了压惊。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因着明日事多,郁蓁催着各自赶紧歇下,明日还有得忙呢。 翌日天未明,沈宅就热闹了起来,院子里灯火通明,全家倾巢出动,今日要开始种天麻了。下种十分要紧。郁蓁不放心,亲自去地头看着。 沈昱也要去,却是被郁蓁给拦住了:“你又不会种天麻,去了也帮不上忙。你在家坐镇,今日事多,肯定不停的有人过来请示什么的。你刚好拿主意。” 情之郁蓁说的是实情,沈昱虽然不甚情愿,但到底也听话的留在了家里。 郁蓁一走,沈昱立马叫过罗一辰,看着他目光如刀般刮了几个来回,方才懒懒出声:“你小子倒也有本事,竟然能让娘子重用你。”这小子前世就跟个花孔雀一般招人厌,今生见了还是不大顺眼的很。 罗一辰神情恭谨:“是沈娘子有识人之才。” 沈昱冷哼道:“你还真是会往你脸上贴金。哼,罢了,既然娘子用你,我也不多说了,你且说说你的打算。” 罗一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沈昱没好气的扔了过东西过去:“娘子是让你开酒楼,不是让你开妓院。还搞什么唱曲儿的?酒楼就酒楼,吃饭,不准搞其它乱七八糟的。” 沈昱颇是不愉,蓁蓁仿佛对青楼甚是感兴趣,自己之前跟邀月,哦,现在叫罗芷兰合作的时候,她都心心念的想要去青楼看看,被他一本正经的找理由给拦住了。 现在这罗一辰竟然将青楼那一套搞到酒楼里来了,那怎么成?沈昱脸色一变,义正辞严的瞪着罗一辰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想着这里有个水陆码头,南来北往的人多,你就想用青楼那一套揽客。” “罗一辰,你计划做这个你姐姐可知晓?”沈昱毫不客气的甩刀。对付罗一辰这面甜心苦的讲道理无用,还是一针见血的戳到痛处的好。 罗一辰当即脸色白了一白,姐姐?他忘记考虑姐姐的想法了,姐姐要是知道此事,恐怕会伤心的。 罗一辰看着沈昱的目光不禁躲闪了起来,低头轻声道:“娘子信任我,我想帮助娘子多赚钱,所以,就想着找歌女来堂做镇,也可以多多的引客卖酒。一时间没有想太多。” 沈昱扫了他一眼,这罗一辰心思活泛,点子多,可容易歪,得要镇住才行。他之前被人当小倌儿养着,听到的、见到的都是这一类的歪门邪道,得给他扳过来才行。 沈昱冷哼道:“真是一肚子的小心眼儿,坏水儿。这找歌女卖酒什么的,能多赚多少?这点子蝇头小利也亏你想得出来。你还不如好好想着该如何改进菜式,如何做好酒,这才是根本。” 罗一辰眼前一亮,看着沈昱惊喜道:“沈公子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自己酿酒?” 沈昱点点头:“做酒楼,当然可以酿酒。你尽管酿来,批文我去拿。” 罗一辰瞬时兴奋了起来,沈公子这话什么意思?是笃定自己能酿的出来?也是,他之前学的那些东西里面,也确实有这些酿酒之法,不过,那不过是小打小闹的情趣,嗯,小打小闹总归方法在那里。可以一试。即便他自己不行,他也可以找会酿酒的人来做。 罗一辰神情真诚了很多,颇是诚心的对着沈昱一拱手:“多谢沈公子指点。在下日后必定谨遵东家之言,不敢擅自做主。” 沈昱淡然觑了他一眼:“你知道不能擅自做主就好。我今日现将丑话说到前面,日后,但凡你敢因为擅自做主而平白坏了娘子名声,我必定让你悔不当初。”其实是想说生不如死,怕过后蓁蓁知道了不好。说话还是有所保留,至于做嘛,另说。 罗一辰浑身一凉,沈昱话虽淡,但意中的杀意却跃然话意之上,罗一辰本能的躬身表忠心:“沈公子放心。沈公子、沈娘子于我恩重如山,我罗一辰肝脑涂地都无以为报,怎敢恩将仇报,平白坏了恩公名声。日后,我如有违恩公,天打雷劈。” 沈昱懒懒道:“会不会天打雷劈我不知道,但,到时,我一定会劈了你。” 罗一辰腰弯的更低了:“一辰不敢。如有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昱沉然淡声:“记住你说的话。行了,丑话已经跟你说了。你用心做事即可,此事如做好,说不得日后还有用得着你先将此事好好做出来再说吧。”待他真能做好此事后,日后也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可以交给他做了。 他昨日听蓁蓁说过酒楼的事情,又听她说全权交给罗一辰姐弟俩了,熟悉罗一辰尿性的他当即就让人出去打听这罗一辰具体是怎样操办的。 等人回来消息,沈昱心道果然。这罗一辰确实遵循了郁蓁计划,可也夹杂了不少的私活,他预备将歌女、小倌儿什么的弄到楼里来揽客。 绝对不能给他开这个口子,这家伙从来都是个得寸进尺的,现在不阻拦,日后他可能将赌坊都搞进来。这家伙做事从来都是少有底线的。 绝不能让他这样做,平白坏了蓁蓁的名声。 沈昱正跟罗一辰说着话,门口却是传来邵和尚的说话声:“公子,门外有人求见。” 沈昱抬眼问道:“何人?” 邵和尚道:“他说他叫郑怀瑜。” 郑怀瑜? 想着他该是要登门了,果然来了。 沈昱起身:“有请。” 第35章 沈昱走到门口,郑怀瑜扶…… 沈昱走到门口, 郑怀瑜扶着小厮站在门口。 看到沈昱,郑怀瑜眼里闪过诧异之色,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 知道沈昱读书厉害,在东安城算是小有名气, 没想到今日一个过照明,就让他清晰的感受到此人不可小觑。 但见他不过随便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蛟龙在渊的感觉, 可真是让人意外。 沈昱上前拱手:“不知郑公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郑怀玉文雅的回了一礼:“沈公子客气了,我今日冒昧前来, 多有惊扰, 该说恕罪的应该是我。” 两人客气几句,沈昱起手请进:“郑公子, 请。” 郑怀瑜扶着小厮慢慢往屋里走去。看着步履蹒跚, 走的颇为艰难的郑怀瑜, 沈昱的眼眸微微发散,如没有郁到蓁蓁,他现在...... 两人坐定, 上茶寒暄几句后,见郑怀瑜也没说出来意,沈昱不欲耽误时间,直接问了:“不知郑公子今日前来, 可是有事?” 郑怀瑜合上茶盖,轻轻放下茶杯,对着沈昱一拱手:“沈公子, 在下今日登门,实是有事想求。” 沈昱没有答话,神色不便静静的等着郑怀瑜继续。 郑怀瑜扫了眼,心下暗忖,这个沈昱很沉的住气,竟然没有动问自己所为何事?嗯,沉的住气好,如此,自己得到的消息恐怕就会更让人信服。 郑怀瑜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沈公子今日也看到,我的腿积疴已深,多年来看医无数,却未有寸进得解。先前有幸请得令正看诊,得令正告知一神医苗晋让我得见曙光。” “奈何此神医行踪不定,且性情非常人,要想求得他出手,必非异事。我想着令正当日能告知这个消息,说不定贵处能有解决之法,所以,今日冒昧前来,还请沈公子千万解惑。” 郑怀瑜没有说托词,他真是来求沈昱的。那日沈娘子走后,郑怀瑜虽然满怀希望,但还是心存疑虑的,赶紧让人去打听一下这沈娘子的来历。 一打听之下,这沈娘子果真如祖母他们所说,出身乡野,自小给别人做童养媳,但她很擅长接骨之术,沈昱之前的腿断了就是她接好的。 这些都没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沈娘子给自己的消息。沈娘子一个从未走出过东安府的妇道人家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夫婿沈昱了。所以,今日郑怀瑜登门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郑怀瑜果真是来问苗晋的消息的。 苗晋?沈昱自然是了解一二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郑怀瑜呢? 郑怀瑜也想到了这点,抛出请求后,随后立马给出了条件:“沈公子如若知道消息告知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沈昱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区区一句‘感激不尽’自然是不可能能搪塞的了人的,郑怀瑜接着道:“南郊的滩涂地沈公子全部拿下了,但要将这滩涂变良田却也非易事,沈公子恐怕还要借助人手才是,这点不才刚好可以帮到沈公子。” 沈昱一扬眉,果然是个有眼力的。沈昱嘴角勾起:“郑公子说这话可是要想好了,此事恐怕非同小可。郑公子确定可以出手帮忙?” 郑怀瑜道:“我既已经开口,必不是无的放矢。” 沈昱紧盯一句:“此事我如若一旦跟郑公子你讲了,日后恐怕你是难以脱掉干系的。你真想好了?” 郑怀瑜镇定点头:“沈公子但说无妨。” 沈昱将他的条件说了。 听完沈昱的条件,饶是郑怀瑜再有心理准备还是出乎意料了,他没想到沈昱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他竟然要破掉南郊的河堤,改掉南郊的河道。这干系太大了。 沈昱轻轻啜了口茶:“我说过,此事非同小可。现在我不过将我的条件提出来,交易并未有达成,郑公子还有反悔的机会。” 郑怀瑜端详沈昱半晌,方才幽幽出声:“实不相瞒,我料到沈公子是想干大事,但没想到沈公子想干的这么大。更没想到沈公子竟然如此直言不讳的对在下说了,沈公子不怕事如不成,我将此事先泄露出去?” 沈昱淡然而笑:“郑公子以为呢?” 看着一脸淡定从容的沈昱,郑怀瑜丝毫不敢小觑,他既然敢告诉自己此事,自然是不怕自己捅出去的。这家伙都敢干这种风险极大的事情,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这种人,自然是不要轻易招惹的。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郑怀瑜直接撇过这个无聊的话题,跟沈昱讨价还价了起来。这沈昱既然能跟自己提条件,那他手中必定是有能让苗半仙出手的东西的。 郑怀瑜出了沈宅回答家里,直接去了父亲郑知府的书房。 且不知他们父子交谈后续如何,单说现在,沈昱在家里安顿了一阵过后,终是觉得仿佛太冷清了些,跟蓁蓁说好,今天要亲去接她归家的,看看天色已然不早,该是要接蓁蓁家来了。 沈昱起身,想了想,却是重又进屋拿了被褥,又拿了一顶小帐篷,接着又找来一根竹竿鼓捣了一根钓鱼竿出来,然后还跑到厨房拿了一堆瓶瓶罐罐,方才带着邵和尚往南郊地头去了。 路上邵和尚准备赶车赶快一点,沈昱却是吩咐道:“不用那么快,正常的走。” 邵和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甚是有些莫名,看公子方才那急急忙忙的样子,不是着急的很么?怎么到路上了却又不急了? 不过,奇怪归奇怪,主子的话还是要听的,邵和尚也果真不紧不慢的赶着车。 到了地头下车,沈昱满意看看天色,暮色已然渐临,时候刚刚好。 地里现在正忙得热火朝天,搬天麻种子的,运木头的,挖沟壕的,还有放置木头下种天麻的,大家忙忙碌碌,人虽多,但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沈昱极快的逡巡,迅速寻找郁蓁的身影。 郁蓁正跟人指点下种如何间距比较合理,沈昱走到身旁:“蓁蓁。” 郁蓁回头,高兴的笑了:“小昱,你来了?” 沈昱轻轻点头道:“嗯,安排好家里才来,好像来的晚了些,蓁蓁等急了吧?” 郁蓁看看天色,果然已经不早了,笑道:“哎呀,哪有急哦,我都忙忘记了。还真是,一忙就忙忘了时间,果然时候不早了。行吧,左右这里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郁蓁找来在这里坐镇的刘江父子叮嘱了一阵,转身随着沈昱要回转。 沈昱却是扫了眼跟在她后面的春华道:“你不必跟着,留在这里主理后厨。地里这许多人,饭菜要经心。” 沈昱这话得到了郁蓁的肯定:“小昱说的很是。春华,那这几日你就在这边帮忙,饭菜上面要多多经心,要让大家吃好吃饱。”沈昱的提议很对,这边工人们的饭菜得有用人盯着才放心,进口的东西是大事。 至于春华的安全,倒是不用操心。这地里有不少请来帮忙的女子,其中不乏精干的未婚农女,刘江在这一块儿也安排的很好,搭的帐篷很牢,也派了壮实的妇人看守巡夜,不怕人捣蛋的。 春华大是兴奋,小姐这是让她独当一面啊,这是小姐信任才给她这么重要的事做的。春华重重点头:“娘子请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儿做好。” 吩咐好春华后,郁蓁随着沈昱上了马车。 一上车,沈昱就殷勤的拉着郁蓁坐下:“蓁蓁今儿个累坏了吧?赶紧歇歇。” 一屁股坐在棉花堆里,郁蓁惊奇的发现,今日马车里竟然多了两床被褥。郁蓁疑惑的看着沈昱问道:“怎今日放了被褥?” 沈昱淡定的答道:“你上次不是跟我说马车厢凳坐的硌得慌,我想着你今儿个必是也累的很,所以就提前准备了被褥,好让你坐的舒服点。” 郁蓁听得满眼流光璀璨:“小昱,你可真好。还别说,现在这样坐着果然舒服多了呢。” 沈昱满目星点:“是吧?舒服吧?我也来试试?” 郁蓁往过让了让,这东西是人家准备的,没道理不让人坐的。沈昱,坐了下来,郁蓁往里稍稍让了让。 坐了一会儿,沈昱嘴里说着话,人却不经意间往郁蓁那边挪动。随着马车的行进,马车一晃一晃,人也一晃一晃,正跟沈昱说话说的兴起的郁蓁并未有察觉沈昱轻巧的挪动。渐渐的,两人紧紧的靠在了一起。 两人在车里靠在一起偶偶私语,邵和尚在外不紧不慢的赶着车。 忽而马车停了,郁蓁一顿,哎,莫非到了? 刚刚一动,却是突然发现跟沈昱两人好像靠的太近了些,不知不觉间两人挨在了一起,这也太近了些。 郁蓁连忙往一边挪了挪,坐正,轻咳一声:“弘忍,怎么了?” 邵弘忍在外跟人说话,郁蓁起身掀开帘子,好奇的探头出去。 外面是一个回转的牛车,赶车的人正对邵弘忍道:“别走了,城门关了,赶紧找个安生的地儿歇着吧。” 郁蓁一惊:“啊,城门关了啊?” 这来来回回这么多趟,没有一次没赶趟的,今儿个竟然遇到了。 抬头看看天上的半月,郁蓁有些失悔走的晚了些,有些焦急的轻皱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进不了城,今晚可去哪里歇去? 罢了,左右现在是进不了城了,还不如回转地头去对付一晚。郁蓁皱着眉头正要说回去地头的,沈昱却是清悠的开口了:“进不去就进不去吧。没什么的,我们找个地儿扎营也可以。” 沈昱开了头之后,越说越快,直接看着郁蓁道:“蓁蓁昨日不是还想钓鱼么?刚好,晚上钓鱼甚好,我们就在河边找个地儿搭了帐篷住下,然后烤鱼吃,蓁蓁以为如何?” 沈昱一连串的说着,极力的诱惑郁蓁。蓁蓁前次可是跟他说过,很是向往在外露营野炊呢。今日不刚刚好么? 确实,沈昱的话成功的蛊惑了郁蓁,露营野炊,前世她都很向往呢,可惜那时一个人,不大敢露宿野外的,只能羡慕的看看视屏想想而已。没想到来了这古代还能实现这愿望。 沈昱说的对,今日刚好可以在外露营了。郁蓁兴奋的点了头:“好。” 见郁蓁点头,沈昱漂亮的琥珀眼甚是星光簇簇,亮的与月争辉:“那好,那我们去找地儿扎营。” 沈昱一边说,一边叫过邵和尚:“和尚,走,赶车去昨日我们看中的那块平地那里,赶紧。” 邵和尚悄悄翻了个白眼,自家这主子可真是了得,搞了半天,就为着引诱娘子跟他在一起呢。怪道准备了这一堆东西,真是好心机。 邵和尚心里腹诽不已,可人却莫名的兴奋,嘿嘿,今儿个他倒是要看看公子他能不能得偿所愿。 邵和尚将车赶到沈昱早就看中的那片平坦的青草地上头。 这里青草簇簇,但却不深,踩在上面绵绵软软,扎帐篷甚是合适。 这地儿好,草地平,河岸就草地边上,扎营钓鱼两不误。 邵和尚帮着把帐篷扎好,将马车里的被褥铺好,然后又帮着将瓶瓶罐罐拿了下来。 沈昱已经在那里往鱼钩上放蚯蚓,准备钓鱼。 看着邵和尚一样样的摆东西,甚至连一口小锅都备好了,郁蓁惊奇的叹道:“小和尚,你准备的可真齐全。你莫非是未卜先知?知道我们要露营?” 邵和尚面上嘿嘿一笑,心里腹诽不已,哪里是他未卜先知,明明是有人提前布局好吧? 邵和尚像个勤劳的小蜜蜂,搞好帐篷后,立马又去捡了一大堆柴。看自家公子这意思,今日这野炊想必是要大动干戈的,准备东西得要提前做好。 看着小和尚跑前跑后,郁蓁有心帮忙,可看看这朦胧月色,打住了念头,这大晚上的,虽然是有月光,还是本能的心头发憷。 郁蓁轻轻走到沈昱身旁坐下,看着沈昱钓鱼。 沈昱嘴角轻轻勾起,蓁蓁果然喜欢呢。 远处传来了一声不知什么鸟叫,在寂静的晚上颇是有点渗人,郁蓁吓的一抖,紧紧的考向沈昱。 突入起来的温软,让沈昱浑身一僵,手一抖,马上要上钩的鱼儿噗通一声挣扎着跑了。 看着那鱼的动静,郁蓁懊恼的轻呼道:“哎呀,鱼儿跑了。” 身旁的人儿揉着自己胳膊娇嗔,沈昱胳膊僵的厉害,喉咙发紧暗哑道:“没事,跑了就跑了,我们再钓就是了。” 郁蓁最初的惊奇过了之后,也平静了好多,钓鱼要安静,她不可以这么咋咋呼呼的。 郁蓁轻张着樱唇对着沈昱悄声道:“啊呀,我不说话了,你赶紧钓。” 沈昱满眼宠溺:“嗯。” 邵和尚撇开眼睛躺倒草地上拿了跟草叼在嘴里,心里白眼翻个不停,公子这样子钓鱼,也不知道他们今儿个能不能吃上鱼了。还好他有准备,方才走的时候在地头灶上摸了几个饼子。 邵和尚摸了块饼子出来大嚼了起来,饿死了,先垫垫肚子,看这情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鱼。 郁蓁安安静静的乖巧坐在沈昱身旁,沈昱挺直了肩膀给靠着自己的蓁蓁做支撑。两人静静的垂钓。 沈昱技术不错,很快钓起了一条。郁蓁顿时兴奋的轻呼了一声:“小昱,这鱼儿还挺大呢,呆会儿这条做烤鱼。” 沈昱手脚麻利的将鱼取下,眉目温软的应和道:“嗯,好。蓁蓁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沈昱接连又钓了几条,郁蓁看得眼热,双眼晶晶亮的道:“小昱,我也想钓,给我试试。” 沈昱将鱼饵放好,将鱼竿递到郁蓁手里:“好,蓁蓁来试试。” 郁蓁兴奋的握着鱼竿,握了好一阵子,也不见有动静,忍不住轻声咕哝道:“敢情这鱼儿也是看人下饭的?你钓就很好钓,我钓就钓不到?手都酸了,都没见着影儿。” 沈昱轻笑道:“钓鱼最是要耐心,急不得的。蓁蓁手酸了?我帮你托着?” 郁蓁点头。 沈昱立马过来托住郁蓁的胳膊。郁蓁扭头看了眼他,本以为他是来托鱼竿呢,怎托自己的手? 沈昱仿若未见郁蓁的眼神,一本正经的对她道:“蓁蓁不要着急,再等等必是会有鱼儿上来的。” 看沈昱一脸坦然,郁蓁也不好过多纠结,看看人家都光明磊落,赶紧专注钓鱼。郁蓁集中注意力一门心思的钓鱼。 鱼竿沉了沉,郁蓁惊喜的叫道:“有鱼上钩了。”郁蓁连忙拉鱼竿,仿佛拉的太快了,鱼儿跑了。 郁蓁半是懊恼半是兴奋,刚才算是成功了一半,再来一次说不定就成功了。 沈昱装好鱼饵后,立马垂钩钓鱼。等了老半天,一点动静也无,郁蓁有些焦急:“这是咋回事?鱼儿怎么不咬钩了呢?” 邵和尚颇是不舍的又摸了张饼子出来大嚼,你当鱼儿傻啊,鱼饵都没有,它过来咬着找死啊。邵和尚可是看得很清楚,方才沈昱根本没放鱼饵上去。 郁蓁的手举不了多久,沈昱自然的过来帮忙托着。 托着,托着,不知不觉间,沈昱已经整个环住了郁蓁。 仿佛等了很久,郁蓁差点睡了过去,沈昱在她耳边道:“蓁蓁,要不钓了,我们钓的够吃了。” 郁蓁迷蒙了眼,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好。” 沈昱恋恋不舍的松开环抱,扶着郁蓁站起来。 许是坐的太久了,郁蓁腿都发麻了,站起来绊了一下,沈昱顺势将人扶住,半搂着扶着往帐篷走去:“蓁蓁先歇一歇。我来做鱼。” 郁蓁摇头:“要不还是我来做吧。”没见过沈昱他们做饭,郁蓁有些不大信任他们的手艺。 仿佛知道郁蓁的顾虑,沈昱含笑道:“蓁蓁今儿个就看看我们的厨艺吧。你先歇歇。” 郁蓁坐在帐篷里,透过门看着小和尚手起刀落,麻利的将鱼儿剖洗干净。这家伙的手法可真是熟练至极,一看就是个做老了的,郁蓁忍不住出声调侃:“小和尚,你自幼念经敬佛,你这样杀生,就不怕佛祖怪罪?” 邵和尚光光的脑袋大大的一摆:“没事,没事,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祖不会怪罪的。过后,我也会念经给他们消业的。” 郁蓁喷笑出声:“你吃了人家,还给人家念经。你这不简直就是......就是多此一举。”郁蓁说的太快,差点说了一句俗语,好悬打住了。 “小和尚,胡椒好像没有拿下来,你现在去车上拿下来。”沈昱突然出声。 邵和尚摸了摸脑袋,看着沈昱甚是奇怪,自己明明拿下来了啊。 看着沈昱手中的东西,邵和尚正要出声,却是在接收到自家公子刀子般的眼神时识趣的立马转身:“我这就去。” 邵和尚去拿东西了,郁蓁坐过来帮忙,沈昱烤鱼,她拿起几条小鱼做了一锅鱼汤。今天的调味料准备的甚是齐全,鱼腥味儿去的好,汤鲜肉嫩,香气四溢,很是馋人。 郁蓁满意的嗅了嗅,看着沈昱自夸道:“小昱,我们今儿个这野炊做的东西甚是不错喲。” 沈昱笑着连连点头,是很不错,野外生存不知多少次的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如今晚一般的月色之美。美到人心里去了。 两人相视而笑。 “啊呀,好香,好香,可以吃了吧?”在车上磨蹭了好一阵的邵和尚闻着香味儿摸了过来,垂涎欲滴的看着眼前的美食。 沈昱转眼恶狠狠的瞪了眼这煞风景的家伙,没好气丢了条鱼给他:“吃,吃,就知道吃。” 邵和尚捧着鱼,烫的嘶嘶只叫也舍不得丢掉,边叫边迫不及待的扯了鱼肉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嘟囔着:“放心,我吃完就滚,保证不下来。”邵和尚可是聪明的很,吃完赶紧滚,不要打搅了公子的好事。 几大条烤鱼,一锅鱼汤,郁蓁跟沈昱就吃了一点点,余下的全部进了邵弘忍肚子里。这家伙果然说到做到,吃完收拾好东西立马就走,再是不下来了。 郁蓁看着帐篷,心里为难,这可怎么睡? 沈昱很男子风范的郁蓁道:“蓁蓁晚上离不开人的,我就睡帐篷外边,蓁蓁睡帐篷里。” 一阵风过,沈昱不经意的抵唇咳嗽了几声。 郁蓁看着地上露水重重的草地,沈昱这样睡一晚受的住么? 耳边,咳嗽声间歇不断。 郁蓁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对沈昱道:“都进帐篷吧。”无论是在车上还是帐篷里,在这荒郊野外,郁蓁都不大敢一个人睡的,反正之前也不是没跟沈昱一起睡过,没什么大不了的,郁蓁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沈昱极力的压下翘起的嘴角,心下狂喜,抵唇轻咳了咳:“好。” 铺好被褥,郁蓁道:“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说完,也不管沈昱如何回答,率先靠着帐篷里面躺下,尽量的离那边远一点。 沈昱躺下来了。 郁蓁浑身紧绷。沈昱贴着门边躺下。二人中间离的远远的,彼此并未有触碰。郁蓁悄悄的吁了口气,慢慢放松了下来。郁蓁慢慢的阖上了眼。 郁蓁是被热醒了,只觉自己被笼在了一个火炉里一般,热烘烘的,很暖很热。 第36章 好热,郁蓁动了动,却是…… 好热, 郁蓁动了动,却是没能动的了,好像真是被什么给拢住了。 郁蓁立马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 瞬时浑身爆汗,满面爆红, 她...她竟然在沈昱的怀里!!!沈昱竟然抱着她!!! 郁蓁急忙挣开,沈昱一脸睡眼朦胧的睁开眼:“怎么了,蓁蓁?” 郁蓁瞪圆了眼, 狠狠一脚踹过去,怎么了?还怎么了?这时候得凶一点,输人不输阵。郁蓁恶狠狠的道:“睡前我们不是离的有距离么?怎么后面这么近?”近的都搂在了一起。 郁蓁自觉声音凶狠,眼神凌厉, 可惜嫣红的脸让她这凶狠的气势大打折扣。 沈昱眼神迷蒙, 仿佛还未醒来的样子,一脸委屈的道:“蓁蓁, 昨晚, 昨晚我是睡在外面的没动, 可蓁蓁你许是冷了还是害怕,一直往我这边粘,开始我还推一推, 过后,许是我睡着了,结果......” 郁蓁红彤彤的脸顿时又爆红了几个度,龇牙低吼:“闭嘴。”好丢人, 竟然是自己滚到人家怀里的? 郁蓁将被子一抽遮住脑袋,沈昱满眼璀璨,嘴角高高翘起, 声音餍足:“蓁蓁。” 郁蓁捂着脑袋唔唔:“你赶紧出去。这天都亮了,成什么样子。” 沈昱笑意绵绵:“好,我这就出去,蓁蓁别着急,慢慢来就好。” 郁蓁捂着被子暗暗听了一阵,仿佛沈昱是出去了。郁蓁慢慢的探出头来,沈昱果然不在帐篷了。 郁蓁叹口气,使劲拍了拍脸:“丢人,丢人,太丢人了。”啊啊啊啊,呆会儿怎样面对沈昱啊。啊,不光是沈昱,还有邵和尚呢。 唉,真是没脸见人了,怎就睡的这么死呢?怎就睡相这么不好呢? 郁蓁嚎叫了一阵之后,准备破罐子破摔。哼,不好见,就装作无事发生,一切照旧。 郁蓁做了好一阵心理建设方才慢吞吞从帐篷出来。外面,沈昱长身玉立,翩翩风度的在钓鱼。听到她出来的声音,沈昱转头浅笑:“蓁蓁起来了?我钓了两条鱼,吃了再走?” 郁蓁看看滩头的马车,慢吞吞的点点头:“也好。”再等等吧,晚点见到邵和尚也好。 沈昱手法利落的收杆,然后提起地上的鱼儿麻利的剖洗了起来。 沈昱一脸淡定从容,仿佛一切再是正常不过,郁蓁也渐渐的平缓了心情,轻轻吁了口气,还好,还好,沈昱没有过多的局促什么的,自己也该淡定。 对,要淡定,不能大惊小怪,太过在意,慢的弄巧成拙。沈昱还是弟弟,只是弟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昱剖洗鱼儿后,郁蓁镇定的走过去:“把鱼给我,我来做吧。”早餐还是清淡有点汤水的好。 沈昱飞快的将鱼递给郁蓁:“好,蓁蓁来做。蓁蓁做的鱼很好吃,比我强多了。”这不是恭维,是事实。沈昱是很擅长野外生存,可野外生存大多是只要能果腹就行,至于味道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郁蓁垂眸飞快的接过鱼,飞快的转身,非常认真的下锅做鱼。 放油滑锅,再下点桂皮、姜片炒香,然后将鱼放进锅里煎,煎至两面金黄,下了一瓢水炖上。现在正是吃荠菜的时节,郁蓁又随手掐了几把荠菜洗净备用。 待鱼肉开裂,鱼汤泛白,郁蓁将洗净的荠菜丢下锅,再稍稍煮了片刻,汤香味鲜,鱼汤好了。郁蓁将柴拨开,转头招呼沈昱:“小昱,鱼汤好了,过来吃吧。” 认真做事的进城冲淡了郁蓁的紧张心绪,郁蓁招呼沈昱的声音不再紧绷,真是淡定了下来。 沈昱心情大好,脸上的笑一直都没下去过,听到郁蓁的招呼,快步走了过来,围着锅边深嗅了口香气,颇是有些夸张的恭维道:“蓁蓁做鱼好厉害,好香,真香,香的我都想连锅吞了。” 郁蓁横嗔了他一眼:“行了,你怎么也学会油嘴滑舌的了。赶紧将邵和尚叫过来吃饭。”郁蓁有些奇怪,这邵和尚吃饭从来都是积极的很的,怎么今天这鱼汤的香味都飘了这么久了,他还没过来? 沈昱夹了筷子鱼肉放到嘴里方才慢条斯理的道:“不用等他了,他已经走了,我让他去地头看着去。我们直接进城回家。” 郁蓁惊讶道:“啊,走了?这里离地头可不近,你让他走路去?” 沈昱道:“不用走路,刚好先前有个马车经过,就一并去了。” 说着,沈昱点了点锅头:“蓁蓁不用操心他,即便是走路,他也没问题的。赶紧吃吧,吃了我们好回家。” 郁蓁释然,也是,邵和尚武力值一向不弱,这走路也是飞快的,想来没什么问题。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的吃起了鱼。一顿饭罢,郁蓁已然恢复常态,沈昱更是无事发生的状态,只不过一直翘着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情。 郁蓁二人将东西收拾好放上马车,郁蓁进了马车里面,沈昱坐在车辕上赶车。马蹄节奏轻快的往前走去,一如沈昱的心情。 平日里二人一起,话比较多的郁蓁今日却是少见的沉默。 行进了一阵子,沈昱心情飞扬的开口打破了这寂静:“蓁蓁,我们手头还有多少钱?” 正静静的心思飘渺的郁蓁听到这话,立马收拢心思,略一思忖过后道:“我算了算,种天麻前前后后去了有三千两,然后买酒楼去了个两千两,现在手头上只余有三千多两了?小昱,怎么突然问这个?小昱可是有事要做?” 沈昱嗯了声:“昨日郑怀瑜过来找我了。” 郁蓁一惊:“他找你作甚?” 沈昱答道:“他来问我关于苗晋的事情,问如何才能求到苗晋。” 郁蓁默了默:“你告诉他了?” 沈昱摇摇头:“还没有。我提了条件,待他回复过后再说。” 沈昱不大喜欢这家伙,当年,这怀玉公子一露面,就名动京师,家世好、长的好、进士出身,实在是天之骄子的典范,简直就是沈昱这声名狼藉之人的对照组。 尤其是这家伙出身勋贵,偏偏还跟士林的关系很好,当时可谓是两家联合的纽带,给他可是造成了不少的麻烦。不过好在家伙还算是心思磊落,只要是于国于民有利的,他也不跟沈昱作对,二人算是有合作有对手。 郁蓁静默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出声。 沈昱心里一慌,莫非蓁蓁不喜他如此?其实此事不用急的,郑怀瑜这家伙有他的机缘,过后到了京师他还是会遇到苗晋的,腿会好的。 沈昱赶紧道:“蓁蓁,其实此事我不过是让郑怀瑜着着急,他要是真能搞来交换条件那最好,要是不能我也会透露给他的。”蓁蓁可千万别误会他冷漠无情啊。虽然事实上他是的,但在蓁蓁面前,他一定是个再热心再正直不过的人。 郁蓁幽幽出声:“不是,我是在想,你是如何知道怎样可以使苗晋答应的?”原书中沈昱能遇到苗晋那是机缘巧合,现在的沈昱根本没有拖着断腿到处跑,他如何得知苗晋的? 沈昱哑然,唉,刚才心情太好,竟然忽略掉了如此大的一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也难不倒他,沈昱反应很快的答道:“其实这事儿吧,也是机缘巧合,我之前听铁半哑铁叔他们说过这苗晋,后又在外偶有得知一星半点,所以,连猜带蒙大概知道了点儿。” 郁蓁相信了沈昱的这个说法。确实,原书中虽然看来是机缘巧合,但内里是不是这样,也为未可知,现在毕竟是现实世界,总有他自我完善的走法。 这个话题抛开,郁蓁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小昱,说起铁半哑父子俩,你说,我们要不要把他们接过来?” 铁半哑父子帮了他们良多,何况人常年住在山上,生活清苦,他们理应照顾一二。先前不说,现在他们这边需要人手,也有这个能力安排铁半哑父子俩了,郁蓁觉得应该可以把他们叫过来的。 本以为沈昱也是会同意的,却不妨沈昱沉默半晌方才答道:“先不急吧。再等等。” 郁蓁奇怪的掀开帘子看了眼沈昱,这不像沈昱的做派啊,这个人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而不是现在这般优柔寡断。 沈昱默然看着前方,响亮的打了个虚空的鞭子,马蹄陡然加速得得得的往前跑去。 他现在真是有些不确定是否接过铁半哑他们。前世他在京城站稳脚跟后,如郁蓁所说一般,接了他们过来。但结局...... 看着陡然浑身多有凝重之气的沈昱,郁蓁没再开口,而是暗自快速翻检起了书中人物。但看沈昱神色,这铁半哑父子俩在原书中应该不是无名无姓之辈。 郁蓁思忖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找到对应的人物,只得罢休。罢了,也许沈昱另有考量呢,先暂且放下吧。 两人回到家里,片刻不得闲,刚刚一进门,各处的消息都过来回了,也有好些需要他们即刻决断的。郁蓁二人不时的见人,不时的做决断,忙到正午方才歇上一歇。 如此忙碌了小半个月,天麻已经种的差不多了,只余一点收尾的,如此算是大事已定,郁蓁轻松了好多。 沈昱这边假期也到了,开始去书院读书了,郁蓁这边开始集中精力跟进酒楼开张的事情。 酒楼快开张了,罗芷兰姐弟俩过来跟郁蓁细细商量,从菜式的设定,到跑堂的安排,事无巨细,样样详叙。不过,在这其中,罗一辰又在原来的计划里加了新的东西。 郁蓁听完,惊讶的道:“你的意思是,酒水我们自己酿?” 自酿酒水还真是在郁蓁的计划之外,自己酿酒来卖,需要官府批文而外还需要找到好的酿酒师傅。前者对他们现在的境况来说,相对简单,而后者就是可遇不可求了。所以,郁蓁打算开酒楼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罗一辰提出来,却是让郁蓁有些心动。这酒水的利润可非寻常,如若真能做出来,那还真是能赚不少。 郁蓁沉吟稍许,问罗一辰道:“你说这个,想必不是无的放矢。你可是能找到酿酒师傅?” 罗一辰点头道:“嗯,找到了。”稍稍顿了顿,罗一辰又补了一句:“此人经验老道是老道,但却甚是爱财,要的酬劳不低,不知东家可能接受?” 郁蓁道:“既然是大师傅,酬劳自然是不低的,他想要多少?” 罗一辰道:“他要酒水收入的一成。” “一成?”郁蓁惊讶的挑眉,换了个坐姿坐直了些:“那还真是要的不少。不过,敢如此要价的,想必是有过人之处。在你看来,他有何过人之处?” 罗一辰道:“听说此人出自京师一个大酒坊,前些年因为喝酒误了事,被东家给开掉了,然后又一路辗转到东安城。此人性情甚是孤傲,来东安成也有些年头了,但一直没有人请动他,今年不知怎的,突然主动求事了,但因要价过高,一直没人理会。” 郁蓁思索片刻,开口拍板道:“既然此人敢要此价,能力必然不弱。如若酒酿的好了,给他一成也无妨。不过,我要亲自会会他才能定下。” “你说,我去见他,他可会见我?”郁蓁问道。这个得问清楚,毕竟有些有能力的能人确实性情很高傲孤拐的,尤其是这时代有些匠人有些行规是对女子有忌讳的。 罗一辰默了默,答道:“这个我不确定,这样,我先去跟说说再回来禀报?” 郁蓁点头:“嗯,好。你先问问,确定了,我就去见见。”毕竟酒水一成的提成,那可不是小数目。 罗一辰消息回的很快,早上说的事儿,中午就回了消息:“他答应见你。” 郁蓁雷厉风行,当即起身:“那好,那就去会会。” 那酿酒的大师傅住在南城,这算是东安城的贫民区了。郁蓁他们住在东城,离南城有一段距离。 郁蓁随着罗一辰七弯八拐的到了一处颇是破旧的两间小土屋前,郁蓁疑惑的问道:“这就是那张师傅的住处?” 郁蓁甚是不解,按说如果此人真有他叫价的勇气,不应该住在这么穷的地方? 看出郁蓁的疑惑,罗一辰解释道:“听说这张师傅好多年都没有正经的做过事,都是吃老本。” 哦,这倒也是个理由。 郁蓁示意罗一辰叫门。 罗一辰在外叫道:“张师傅,张师傅,我是罗一辰,我们东家来了。” 里面传来一道嘶哑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郁蓁进门,屋里很暗,跟外面的阳光形成了很强烈的反差,郁蓁眨着眼睛适应好一阵方才看清。 屋里黑洞洞的一片,除了一张柴桌,几条长凳,可谓是家徒四壁。真是精穷。 郁蓁打量着眼前这个干瘦的老头儿,这老头儿头发花白,脸跟树皮一样,模样苍老,佝偻着身子,整个人看起来又干又矮。这番样貌,实在是让人难以将他跟能人挂钩。 仿似知道人如何想他的一样,这老头儿倨傲的看了眼郁蓁,嘶哑着嗓子开口道:“要不是老夫现在急着用钱,你这小娘子是见不到老夫的。想当年,老夫名扬京城,别人要请我,没有一条黄鱼做茶钱,老夫是不会见人的。” 郁蓁闻言挑眉,厉害,要见他还得给根金条喝茶,这是何方神圣?郁蓁还真是勾起了兴趣:“前辈能得如此境遇,必不是无能之辈,小女子愿闻其详。” 郁蓁说是愿闻其详,这老头儿也甚是实诚,当即滔滔不绝的说起了他辉煌的过往:“当年在京师......老夫再四海楼时,那时就是东家也要三茶六礼的小心贡着我......” “老夫的酿的酒,那是专供京城达官贵人的。当年,我的酒那可是价值不菲的,即便价贵,那也是人抢着要的......老夫当年春风得意,也是托大了......真是被雁叼了眼睛,竟然收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这老头儿也不知道今日是为了表明自己来头不小?还是突然起了谈兴。滔滔不绝的跟郁蓁说起了他辉煌又惨痛的过往。辉煌的开头过后,一切顺风顺水,他也越来越春风得意。 春风得意时,被人当爹一样伺候着拜师,俗话说的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当时也没打算收徒的,可奈何这个人做低伏小、二十四孝,真是要什么给什么,伺候的他舒舒服服。 一次酒后,他答应收徒。这时节收徒,那可是一辈子的名份。他收徒后,待徒弟甚是诚心,可谓是倾囊以授,当然,看家本领他还没那么快交出去的。本来是想等着自己干不动的时候再传的。 可一次酩酊大醉过后,他的酿酒方子不见了。然后,他的徒弟成了他现在做的四海楼的对家的酿酒师傅。酿出来的酒跟他一般无二,卖价却是低了四海楼好多。 如此一来,四海楼的生意自然被挤占了很多,然后东家就怀疑他吃里扒外,这时节,手艺人最是忌讳这个,尤其是他这等一等一的大师傅,拿了这许多银子还吃里扒外,东家怎么受的了。 东家在找到另一个接替的大师傅后,就将他赶了出去。而那个接替他的大师傅,就是他徒弟。 自此,张师傅没脸在京城混了,左右一个人没甚牵绊,就辗转跑到东安城了。这一呆几年,心灰意冷,左右手头有钱,他也无意做事,于是就这样混日子。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混过去算完的,可临了,机缘巧合下跟个寡妇凑成了堆儿,还生了一个儿子。 而现在,他之所以开大价钱准备出山,也是因为这个儿子。 他儿子得了怪病。怎么看也看不好,家里都掏空了,郎中说要想多撑些时候,那就要人参吊命。这等精贵的东西,他们家现在哪里买的起? 张师傅就很是懊恼之前没有多用心赚钱,临到头了,却是被钱给难住了。那日他硬着头皮去茶楼托了中人牙子说出去找事儿,但他开价太高,根本没人理他。 好在遇到了罗一辰。 听了这半天,郁蓁心道,这等境遇还真像是高人。 不过,像归像,郁蓁还是要见见真本事的。 张师傅也知道郁蓁今日登门本就为是考察,也不多话,直接抱了个小酒坛子放到郁蓁面前:“酿酒的事儿多的我也不跟你说,左右说了你也不见得听得懂。你要是懂行,看看我这酒就行了。” 郁蓁见他说的如此笃定,暗自挑眉,那就看看你这酒是何等的琼浆玉液了。 郁蓁揭开坛盖,瞬时一股浓郁辛辣的酒香飘出来,再看酒,郁蓁顿时一震,不用多说,这是高手无疑了。这时节不管是自家酿的还是在外买的酒,大多颜色不甚清亮,也难免有粮食浊物的。 可现在,在她眼前看到的,却是澄澈透亮的酒液,这是可以跟现代白酒相媲美的就酒了。 郁蓁当即眉眼锃亮,看来,这次真是运气不错,无意中竟然能揽来如此高手。郁蓁将坛盖盖了回去,当即答复:“行,你即刻上工,我给你一成红利。” 张师傅浑浊的眼珠顿时亮了一亮:“沈娘子果然爽快,别的话我不多,我今日就放话在这里,你这酒楼只要有我在,必定不会让你亏了。” 郁蓁扬声笑道:“好,那我就等着看张师傅大显身手了。” 事情都谈定了,郁蓁方才想起来,一直师傅师傅的叫,还不知道别人的名姓。郁蓁笑问道:“契约已定,说来惭愧,还不知道张师傅大名。契书总是要白纸黑字的,还请张师傅不吝告知。” 张师傅捋了捋稀疏的老鼠胡须:“老夫张一水。” 郁蓁愣了愣,张一水?这个名字仿佛听过?但好像又记得不大真切。 不过,就是因为这一想,却是让郁蓁更今日的交易高兴,能让她有记忆的人必定不是无名之辈的,看来,说不得今日真是捡了大漏了。 郁蓁抱着酒兴冲冲跑回家,沈昱也下学了。 见到他,郁蓁兴冲冲的跟他说起了张一水的事情。 “张一水?”听完郁蓁的话,沈昱忍不住轻笑出声:“不错,蓁蓁今日确实运气不错。” 第37章 听得此言,郁蓁顿时眼…… 听得此言, 郁蓁顿时眼睛一亮:“怎么?听小昱的口气是知道此人?” 沈昱心里一顿,又说快了,自己现在跟蓁蓁说话是越来越快了。不过, 这种感觉不让他警惕,反而有种很舒心的感觉。 “嗯, 偶有听说过。是个酿酒的大师,在京城酒坊中甚是有名气。他从中京中销声匿迹了这许久,原来是跑到了东安城来了。此人有真本领, 蓁蓁可以用。”沈昱答道。 郁蓁笑弯了眉眼:“这样说来,我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地头的天麻都给种了下去,因着头一年,又是种的多, 郁蓁在地头留了几个这次下种做的甚是不错的老手看着, 天麻光种下去不够,后期监管也是至关重要的, 每一环节都是不可轻忽的。 郁蓁还特地让刘江找了个识字的人跟到地头随时做记录。这第一年积累的经验太重要了, 光口头说说, 或是几个好手心里有数还是不够的,得要做好记录,后续才能规避问题, 尽量的减少走弯路。 酒楼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等张一水第一批酒酿出来后,选了个黄道吉日开业。 开业那天,郁蓁甚是低调, 揭匾额红布等她都没有露面,只是在酒楼里面帮忙,四处看看可有添减之处。 罗芷兰要拉她出去, 郁蓁坚辞不受:“我说了,这个酒楼全权委托你们姐弟俩,就真是委托给你们,日后,这里你们全权负责,我横插一杠子做甚?” 罗芷兰还想劝,罗一辰已然先开口拦住了她:“姐姐,就听东家的。”东家恐怕也是想尽力的避开麻烦,毕竟前面有云蓁商行的事情,虽然过后确定东家是冤枉的,但毕竟是有牵扯。 那次的事情牵扯的人太多,何况,听说白家三奶奶也一直没有放弃拉郁蓁重新入伙开新店的念头,这些也就罢了,还有最为重要的是沈昱是要考科举的,估计这也是郁蓁忌惮的。 这次这酒楼,直接就落在他们姐弟的名头上,郁蓁不过背后另外跟他们签了契约。这桩桩件件,都足以说明郁蓁现在是不欲亲自出面的。这揭牌的事不过是个名头,他们谁揭都可以,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要赚钱。 郁蓁虽然尽力的在低调,但奈何看好她的人不少。毕竟,前面有云蓁商行成功的例子在先,后又有郁蓁大显身手的天麻种植。 天麻现在虽然还未有见到效益,但稍稍懂行的人都知道,郁蓁这天麻要是种成功了,日后可真是财源滚滚。 听说这天麻种好了,一亩地少说能得三千斤活天麻,这天麻基本是一斤晒半斤,算算,一亩地就可以得一千五百斤干天麻。而一斤干天麻能卖三百文到一两银子不等,打个平均,就按五百文算,这一亩地少说也能得七八百两银子的,这一年算算,能收入多少? 现在,郁蓁的天麻收成还没出来,已经有很多人上门打听来了。这其中,之前跟郁蓁合作的算是愉快的刘静云跑的最为频繁。 酒楼开张的第二天,刚刚送沈昱去书院不久,刘静云就来了。 郁蓁热情的将人迎进来:“刘姐姐来了,真是稀客,快请进。” 刘静云笑道:“我哪里是什么稀客,我就怕郁妹妹嫌弃我把你家的门槛给踩断了。” 郁蓁明媚的笑着:“刘姐姐可真爱说笑。春华,快上茶来。”郁蓁一边迎客,一边吩咐春华上茶来。 两厢坐定后,刘静云看着郁蓁叹道:“郁妹妹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家里家外都是家大业大了。” 不等郁蓁接话,刘静云又先自摇头轻笑道:“不过,我看郁妹妹这家里也太热闹了些,人口添了这么多,这房子也该是要换一换了。” 郁蓁眸光一动:“刘姐姐所言甚是,还别说,这人多了是热闹,可现在我们这小院儿确实逼仄了些。不过,现在一个是手头紧,另一个也是没合适的,不然,我还真是准备个找个大院子。” 刘静云轻轻啜了口茶:“郁妹妹谦虚了,现在东安城谁不知道郁妹妹家业兴旺的,哪里是缺银子的?” 郁蓁眉目暗挑:“哎呀,刘姐姐,传言哪里可信。不瞒刘姐姐,我手头的现银都投到庄稼地了,这庄稼还没收成,我现在手头真是紧的不行。要是真有闲钱,我早托刘姐姐帮忙相端宅子了。” 刘静云闻言咯咯一笑:“郁妹妹,你看看你,我们姐妹不过是闲聊罢了,作何这么当真?郁妹妹这么紧张干甚?放心,我今儿个来不是问你借钱的。” 郁蓁哈哈哈一笑:“谁人不知刘姐姐是个财主,哪里还用得着找我借钱的?这个心我再是不会担的。” 两人一来一回打了好一阵机锋,刘静云终是慢慢说出了来意:“郁妹妹,听说昨儿个新开张的飘香楼是你家的?” 郁蓁心里一哂,果然来问了。 郁蓁想了想措辞,缓缓道:“也算也不算吧。刘姐姐是知道我们家的,我们家现在不便经商,所以,这酒楼嘛,我不过是出了份子钱,主人不是我。” 刘静云点点头:“我也猜到了。”说着,刘静云颇是推心置腹的道:“郁妹妹恕我直言,你这样安排也好。可是罗芷兰姐弟俩毕竟出身有些......有些单薄,这飘香楼我看摊子铺的不小,光他们姐弟二人恐怕难以支撑。” “我看郁妹妹不如再找个场面上的人一同合作。啊,郁妹妹,别误会,我跟你说这话,可不是为着入股你这飘香楼来的。不过是我们姐妹说话向来随意,我真是心有所忧才这样跟你说的。” 郁蓁弯了弯眼:“刘姐姐也忒小心了。刘姐姐为人我自是知道的,怎会怀疑刘姐姐用心的?” 这是实话,刘静云其人甚是聪明识时务,自己先前一直没有漏口风,这酒楼开张也没有通知他们,刘静云自然是猜到自己不愿他们插手的心思的。现在她不会傻到来提这事儿。 刘静云了解郁蓁,郁蓁也了解她,这次她要真是提了,那在郁蓁看来,真是有如明抢了。刘静云做事向来留有余地,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儿的。 她今日这么说,恐怕是另有打算的。她话头递到这里来了,那自己不如顺势而为了。 郁蓁眉眼微垂,面露愁色道:“不过,现在在东安城做生意,要是没个靠山也确实不大安生,我也正愁着这事儿呢,可现在一时半会儿也难得找人。” 刘静云咯咯一笑:“我说郁妹妹,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人不是现成的么?有什么难找?” “我知郁妹妹一向是客气的紧的,今儿个我就厚着脸皮直接跟郁妹妹说了。郁妹妹酒楼要是有什么为难事,你尽管提我的名字,不必客气。” 刘静云话说的很快很脆,既然是要卖人情,那就卖的干净利落点,遮遮掩掩,等着别人开口恐怕这份人情大打折扣。她现在如此主动干脆,不怕郁蓁不感激。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见郁蓁一脸惊喜:“啊呀,刘姐姐,这可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好了。太感激刘姐姐了。” 郁蓁说了好一串感谢的话语。这事,确实值得感谢。这时节做生意要是没有靠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挤兑死了,有个靠山就安生多了。 虽然郁蓁决定了开这酒楼,她是不怕事儿的,也是有所准备的,也是做好了打算的。可现在既然有现成的靠山,断然没有推出去的道理的。 不过,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的道理郁蓁是知道的,刘静云如此施恩,应该不是单单的送人情白做工的。 别人干脆,郁蓁也爽快:“啊呀,承了刘姐姐这大的人情,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刘姐姐这情,我要是不还还真是心里不安的很。可我们现在这行情,跟刘姐姐是没法比的,真是让我还情都不知道该如何还了。” 听得此言,刘静云心下满意,这郁蓁果然是个上道的。刘静云轻轻撇了撇茶沫儿,对着郁蓁笑道:“哎呀,郁妹妹就是喜欢说谦虚的话。说来,我现在还真是有一桩事儿想要求郁妹妹。” 郁蓁眸色清明的看着她:“不敢担姐姐的‘求’字,姐姐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如妹妹能帮忙的,必不会推辞。” 刘静云道:“我要说的这事儿,郁妹妹一定能帮的上的。郁妹妹,我今儿个来,是想跟你说说天麻的事儿。” 郁蓁静听继续。 “郁妹妹,我在想,等今年天麻收成的时候,如果好的话,郁妹妹可能给我预留五十亩地的种子?”刘静云直接抛出了来意。 因着郁蓁热火朝天的种天麻,现在东安城好多有心人都在等着看她的收成如何,然后伺机后动。如若郁蓁种成功了,他们日后也来种。 可这天麻种子难弄的很,他们这里没有,要走几天水路去平河那边,劳心劳力不说,还不见得弄得到。毕竟他们要的不是可不是小数目,要真是跟农家一点点买,那得买到猴年马月去了。 听说沈昱这次去平河可是费了不老少的劲儿才搞了这么多种子回来的。要是换个人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当日沈昱将天麻种子押回来的时候,白前坤听说了,大是感叹了一番,有子当如是等话。 当时在旁听他爹训话的白继先甚是有些不服气:“拿钱买东西,只要有钱自然就能买到,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前坤一听这话,当即劈头盖脸的喷了他一顿:“你懂什么?就凭你这句话,就看得出来,你跟人家沈昱差远了。不算什么?你知道沈昱这次买了多少么?整整六万斤。” “这么大的活天麻的数量,一般的商行根本不会储存,只有整个地方的商会集中到一起才有可能。沈昱这次算上路上的时间前后不过二十天,也就是说他在平河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将这些东西买好装船。” 听到这里,白继先已经明白了,沈昱去买天麻并未有提前招呼,也没有提前准备,速度如此之快的要买好这些东西,那势必要跟当地的商会甚至官府都要打好关系,一路优先处理,方能做到。这其中所要协调搞定的事情,那还真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做到的。 当然,如果银子足够多,也是可以的。可听人传来的消息是,沈昱买种子加人力、运输什么的,总共也就只用了三千两银子不到,这可真是厉害了。 当日白继先被他爹喷的心服口服的跑回来,拉着刘静云可是赞叹了好一阵。夫妻二人由此又想到了云蓁赚钱的辉煌,深觉沈昱两口子真是天生命里带财,紧跟着这夫妻俩做事,说不得能赚上一笔。 于是两人一合计,他们名下有两百亩的地,就先整个五十亩地试试,日后要真是好了,就都种上。 正如他爹所说,这去平河买种子太麻烦了些不说,明年说不定买的人更多,到时更难买了。于是,他们想到了干脆就直接来买郁蓁的好了。 刘静云两口子商量好了,这不,刘静云就登门来说了。 果然是为天麻来的。 郁蓁迅速在心里计量了一下,五十亩地的种子,按照他们今年种植的标准,那就是需要三万斤的种子。今年的第一年收成的,郁蓁原本就没打算卖完,她要留一部分做种子的。 如果行情好,她是准备将另外两百亩全部都种上的。郁蓁大概的计算了一下,按照估计,使劲匀一匀,应该是够两百亩种的,但那也仅仅是够他们自己的。 要匀给别人,还真是有点捉襟见肘。不过,郁蓁却也没有过多踌躇,很快想通了,罢了,刘静云过来找自己是图方便而已,既然如此,就与人方便吧。 届时要真是不够了,再去一趟平河好了。 打定主意,郁蓁爽快的应了:“行,如果好的话就给刘姐姐留五十亩地的种子。”郁蓁一边答话,一边心下一哂,这刘静云说话可真是滴水不漏,‘好’的话,也就是行情好的话就给她留,行情要是不好,那恐怕就不要了。 罢了,现在在人地头上,有求于人,不过二三千两银子的事儿,如果好了,很快也就赚回来了。总归,这是送上门的关系,可是比自己去求人好的多。 两人很快达成了协议。今日事情很顺,刘静云走出沈宅时颇是心满意足。她今日过来求种子是一方面,最为重要的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郁蓁他们这边有现成的人手跟经验。 届时种子买了,再顺便请她的做熟了的人过来做事,不就更是事半功倍了。刘静云心情甚好,这个郁蓁一直都是个心思通透的,跟她常来常往也舒坦,比家里那帮子天天想占便宜还想拆台的人好多了。 沈昱回来,听说了刘静云来的事儿后,哼笑一声:“她倒是挺会卖人情的。” 他既然敢让郁蓁在这里大张旗鼓的开酒楼,自然会做好善后的,实在不必白家的人过来卖人情。白家的人情可不是容易承的,好在刘静云也聪明,抛出一个人情,就立马用一个不甚要紧的要求给平了,要不然...... 沈昱眼眸深了一深。 “小昱,今天郑怀瑜的小厮来了一趟。”郁蓁说完刘静云的事儿,想着郑怀瑜今日让人登门传信,赶紧给沈昱说了。 沈昱看向郁蓁:“他怎么说?” 郁蓁道:“他约你明日在飘香楼见面。”接着,郁蓁情绪颇是有些复杂的道:“小昱,话说他现在找你,莫非是答应了你提的条件?” 沈昱看了眼神色复杂的郁蓁:“蓁蓁,怎么了?郑怀瑜要是答应了,你正好么?你怎么仿似有些不甚高兴?” 郁蓁轻轻摇头:“不是不高兴,是有点担心。此事干系太大,而况,即便是他答应了,我们现在手头也没银子啊。”改河道,所费的银子可不是一星半点。 看郁蓁甚是有些担忧的样子,沈昱忍不住出手轻缓的拍抚着郁蓁柔然的青丝:“此事蓁蓁不用担心,改河道的事情我必是会好好计量,保证万无一失。至于银子的事情,蓁蓁就更不必操心了。” 郁蓁眼神犹疑的仔细打量着沈昱,沈昱神色不动,一脸淡定从容的由着她打量:“蓁蓁相信我。” 平常的一句话,却是奇迹般的抚平了郁蓁的担忧。也是,沈昱既然敢如此做来,一定是心有把握的。郁蓁轻轻嗯了声,不过,还是不无担忧的对他叮嘱道:“即便是心有成竹,还是要万事小心,毕竟兹事体大。” 沈昱郑重的点头:“嗯,我知道,蓁蓁放心。”原先他一个人的时候,很多时候他不需要顾虑太多,但现在,他有软肋,由不得他不精心。 翌日,沈昱如约去了飘香楼。 听得沈昱来了,罗芷兰忙忙的叫过在后面酒坊忙过的罗一辰:“东家来了,你过去招呼一下。” 罗芷兰自从赎身之后,都是尽量避免单独跟沈昱相处的,尤其是当了这飘香楼的大掌柜后,罗芷兰更是避讳的很,如无要事,绝对不见沈昱,即便是有要事,身边必定是有罗一辰或是跟郁蓁一起,从来不单独见沈昱。 姐姐如此小心,罗一辰心里甚是有些不是滋味的跟姐姐说过这个话题:“姐姐,你无需如此小心。现在你已经不是以往了。” 罗芷兰闻言,轻抚着弟弟的衣襟,语气幽然而又坚定:“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更要经心。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我的过往已经注定。沈公子夫妻二人对我们有大恩,又如此的予以重任,我更是要注意避讳。” 她毕竟堕入过风尘,世人最是喜欢风月传闻,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传出不好的言语。沈公子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她不能给他们添麻烦,添堵的。 罗一辰赶紧出来相迎,沈昱已经走到了堂中。 看到罗一辰,沈昱道:“找一间清静的雅间。” 罗一辰将沈昱带到酒楼后面的小院里的一处背静的房间:“东家,这里安静,最是适合谈事儿。” 沈昱打量了一番,确实是个谈机密事儿的好地方,这里后面无路,前面视线开阔,来人一览无余,很不错。 沈昱赞赏的看了眼罗一辰,这个家伙果然天生适合做这类隐秘之事。按照如此布置发展,也许日后这酒楼能堪大用。 沈昱微微点头:“行,就这里。一会儿郑公子过来,你直接将人带过来。” 罗一辰拱手出去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带了人过来。 罗一辰对沈昱道:“公子,郑公子来了。” 沈昱起身拱手:“郑公子。” 郑怀瑜客气道:“我来晚了,让沈公子久等了。” 沈昱缓缓摇头:“我也刚到,不算久等。郑公子请坐。” 两人寒暄几句坐定过后,进入正题。郑怀瑜道:“我今日约沈公子前来,想必沈公子心里已经有数了,如此,我也就直说了。你所说的条件,我可以答应。” 这么直接?想必是还有后话了。 果然,说完答应,郑怀瑜接着道:“不过,沈公子恕我直言。以沈公子现在的身家恐怕不足以撑起如此大的工程,你现在提出这条件,难免不会有镜花水月之感。不如,沈公子还是换一个条件?” 沈昱挑眉:“哦,不知郑公子是要我换什么条件?” 郑怀瑜笑道:“我不过是提议,并未有说不答应沈公子先前提出的条件。我现在是给沈公子反悔的机会。” 沈昱轻哼一声:“我做事从来是落定无悔,条件嘛,就不必换了。” 郑怀瑜道:“看来沈公子是铁心要做此事了,那我也不阻拦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先抛开其它因素不说,但说银子的事情,如真按沈公子所设想,这银子恐怕没有一二十万两是不可能达成的,以沈公子现在的身家,这银子是从哪里来呢?” 第38章 沈昱眉色不动:“所以,…… 沈昱眉色不动:“所以, 这要看郑公子你的诚意了。” 郑怀瑜沉着淡定的神色瞬时一变:“沈公子,我今日是抱着诚心来的,还望沈公子以诚待之, 不要说笑。”这么大笔银子,就是镇国公府也不是轻易能拿出来的。如若真是要他拿十几二十万两银子, 沈昱才肯透露消息,那这消息不要也罢。 沈昱纹丝不动定定的看着郑怀瑜:“我没有说笑。今日还真是诚心跟郑公子做交易的,就看郑公子敢不敢了?” 郑怀瑜惊疑不定的看向沈昱, 但见他神色镇定自若,眉宇间皆是认真,看来真不是说笑。莫非,他是另有打算? 郑怀瑜犹疑不定。这次他来见沈昱, 也是跟父亲多方商量过后才做的决定。 当日知道苗晋的消息过后, 他们当即就去打听了,过后也确实打听到却有其人, 但这人的性情也是十分古怪, 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主儿。因此, 找他看病,那也是要做好万全准备的,不然, 一个不小心,病没看成,人却没了。 要只是腿,郑家包括郑怀瑜本人可能都会犹豫一二的, 毕竟,如果只是腿的话值不值得冒这么大险? 但郑怀瑜的身体不只是腿的问题这么简单。当日郁蓁看的没错,他的腿确实是长歪了, 但实际却不仅仅是没接好的问题,而是他身体本就有问题。 他自小就容易骨折,骨折过后很难接好,要百般小心才行。可再是小心还是伤了大腿骨,大腿骨不同于其它的地方,最是难护理,最终也还是长歪了,自此,他行动就非常困难,多是跟轮椅为伴的。 每每看到他行动艰难的样子,父亲都忍不住长叹,母亲却是流泪之余却又莫名的放心了些,毕竟先前他能自如活动时,时常骨折,而现在他行动不便却是相对安全了很多,因此,对他母亲来说却是情绪更为复杂一些,有喜有悲。 这么些年了,郑怀瑜也早被磨的心如止水一般,早年间的雄心壮志皆被埋在心底,不敢再想。但现在有苗晋这个神医,让他重燃起了希望。所以他来找他们权衡过后,认为最有可能找到苗神医且又能让苗神医相救的沈昱。 但沈昱今日竟然一开口就给了如此大的难题,也怪他先前没有全部问清楚,郑怀瑜有些失悔。 不过,看沈昱其人也不像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莫非他另有其意? 左右权衡了好一阵子,郑怀瑜终是出声:“郑公子想要什么,还请明示。” 沈昱轻轻敲了敲桌面:“今日赴约也是想要看看郑公子诚意的。郑公子明知道我提出的改河道,建码头非同小可,竟然还答应见面相谈,看来,郑公子真是有诚意。” “不过,兹事体大,我想今日恐怕不好明示。不过,郑公子却是可以回去问问令尊,元光兵变后元光的宝库在何处?” 郑怀瑜脸色顿变,眼睛漆黑如墨的盯着沈昱声线发颤的看着沈昱:“沈公子此言何意?” 沈昱轻笑了笑:“我的意思郑公子不是已经清楚了么?今日我们的谈话就到此吧,我过后等郑公子的消息。” 沈昱一边说一边对郑怀瑜做了个请的姿势。 郑怀瑜步履蹒跚的走出了门,候在外面的小厮一见,赶紧过来扶着往外走去。郑怀瑜心思发飘,整个人的重量全部都歪在了小厮的身上。 郑怀瑜刚刚一出门,沈昱顿时软倒在桌旁,喷了一口血出来。 邵和尚大惊失色的扑过来:“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 邵和尚一边说一边准备将人扛起来走,沈昱使劲喘了口气,艰难的一摆手:“无妨,歇歇就好。” 这股心悸来的又快又猛,饶是沈昱先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冲击的喷了一口血出来。沈昱心里呵呵冷笑了起来,贼老天,让他重生,却又处处限制。 现在他偏要动用知道的消息,既然已经知道,为何要避让?他还就不避让了,既然处处都要忌惮,那还不如一次干票大的,赶紧站稳脚跟,日后到了京城也免得处处受制于人。 如果说之前沈昱对郁蓁让他靠科技进朝堂还有敷衍的话,现在这接二连三出现的熟人,已然让沈昱知道,他的命运走向绝非他偏安一隅躲在乡野就可以避开的。 既然避不开,那就迎面而上吧。不过,他却也不欲再走前世的老路了。要避开前世的老路,那就要有足够的实力。明年秀才试,后年是大比之年,他还有两年的时间。 原先他是准备等到秋后新知府上任的,但现在有个底蕴更足的镇国公府,那不如就各取所需好了。 沈昱抹掉嘴角的血迹,缓缓直起身来:“和尚,来,扶我回去。” 邵弘忍扶起了沈昱,刚一搭上,邵弘忍就心头一紧,沈公子的情况很不对,非常不对,他现在整个人完全没有任何精气神的歪在他身上,像一滩软泥。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儿的,怎么进来喝了杯茶就喝成这样了?邵弘忍脑筋一转,忽而瞪红了眼:“公子,是不是郑怀瑜干的?那厮给你下毒了?王八蛋,看我不整死他。” 沈昱被这家伙的脑回路给堵了一堵,气息不稳的嗤道:“乱想什么呢?你以为这是江湖侠客打打杀杀呢?没事,跟郑怀瑜无关,是我老毛病犯了,回家缓一缓就好了。” 当然不可能缓一缓就能好的。只要他这念头不打消,他就好不了,呵呵,这次他还就不打消了,看能奈他何? 沈昱回到家,郁蓁一见他这样子,心一沉,这是怎么回事?出去还好好儿的,怎么回来就成这副样子了? 这副气若游丝的样子,跟之前一般无二。按照经验来说,请郎中是无用的,不过,郁蓁还是让人赶紧去请了郎中来。不管是不是跟之前一样,还是找郎中确认下的好。 郁蓁看似沉着,实则心头发慌的将沈昱扶到床上躺好,忙忙的遣走邵和尚,郁蓁一双美眸甚是有些惊慌的盯着沈昱问道:“小昱,你今日出去做什么了?” 经验告诉郁蓁,这家伙必是做了有违冥冥中的东西的事情。 沈昱轻轻的摇摇头,眼睛轻阖:“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跟郑怀瑜透露了一下传闻前朝兵变过后的存银的事情。” 郁蓁心脏顿时如重锤敲击,眼睛瞪的快出火了一般看着沈昱:“你,你真是胆大至极。” 前朝存银的事情,郁蓁先前都忘了,现在被沈昱这一提起,郁蓁瞬时想到了,对,书中有提到过,一次沈昱军饷紧张,无意中得到了元光三十万两存银解了燃眉之急。 可是,此事,郁蓁百分百笃定不是现在沈昱应该知道的,那是沈昱筹集军饷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再快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绝非现在的沈昱能知道的。 郁蓁惊愕至极的看着沈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看着沈昱惊疑不定,心里翻江倒海,莫非,莫非,莫非他也是穿越的? 郁蓁呼吸加重,眼睛放光,兴奋的有些发颤的看着沈昱:“天王盖地虎?” 沈昱睁开眼,看着郁蓁满脸疑惑:“蓁蓁是要跟我对诗词么?” 郁蓁眼珠微微颤动的盯着他:“你不知道下句是什么?” 沈昱眼眸幽深如渊,看着郁蓁:“蓁蓁认为我应该知道下句?” 郁蓁死死的盯着沈昱,沈昱神色里的疑惑丝毫不做假。 郁蓁摇摇头:“也不是,我以为你知道。” 郁蓁看着他没有松劲儿,还是眼眸如火般的盯着他。沈昱跟自己不是老乡,但是他竟然能提前知道元光存银的事情。 郁蓁眼眸熠熠盯着沈昱:“那你是如何知道元光存银的事情的?” 蓁蓁在问自己元光存银? 沈昱静静的看着郁蓁,声音气弱却悠悠:“蓁蓁知道元光存银?”他刚才只是说了前朝存银,可没说元光存银。 郁蓁被这话问的顿时一虚,紧盯着沈昱的眼眸也微微闪开:“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 沈昱看着郁蓁答道:“蓁蓁,我家祖乃是开国元勋镇远侯,只因奸人构陷,我家是被流放至小河村。当年剿灭元光之人正是先祖镇远侯。所以,我们家知道此事不算稀奇。” 沈昱说这个不是诓郁蓁的,而是说的实话,他们家多年来一直都在反复推算元光存银的具体地点,已经推出了大概的地点,后来,沈昱掌权之后,又得了具体的藏宝图,所以,两厢一对照就找到了存银。 如按之前他得来的经验规则,这个算是可算可不算的,可恨这贼老天,就是不允他动用,他不过刚刚起了个念头,就直接霹的他吐血。 其实,即便是现在跟蓁蓁说自己是重生之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沈昱笃定蓁蓁即便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也不会待他有偏差的。可是,他不想要蓁蓁担心,聪明如蓁蓁,人总不会无缘无故的重生。蓁蓁知道了,恐怕会多无谓的担忧。 郁蓁看着沈昱渐渐松开了眼神,也是,此番解释也算说的通的。沈昱先祖的镇远侯就是从元光的谐音里取得的。 郁蓁打消了疑虑,对着正眼眸灼灼看着他的沈昱莫名有些心理发虚。 自己在沈昱面前早就没有什么秘密的感觉,之前漏过很多次,今日就漏的更厉害了。这到底要告诉还是不告诉他呢? 郁蓁也犹豫了。 要实话说么?告诉沈昱,你处在一本书中,你的人生都是被编排好的?骄傲如沈昱,能接受的了这个么? 郁蓁心思急转,终是决定折中,郁蓁垂眸片刻抬眼看向沈昱:“小昱,说来可能荒谬,但是,我确实能梦到或是预知一些事情。你说的存银的事情,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梦到过你后续军饷着急,找到存银救急的。” 沈昱心跳乱了节拍,蓁蓁梦到了他的未来? 那她不是知道自己不堪的过去? 沈昱顿时五味陈杂,怪道蓁蓁非要他读书,怪道蓁蓁这么照顾小妹她们,怪道她....... 沈昱心思剧震,好半天才忐忑不安的嘶哑着出声:“蓁蓁都知道了么?” 沈昱如此情态,郁蓁瞬时心头一紧,幸好自己只说了一部分,不然,他恐怕难以承受。 郁蓁斟酌道:“也不算全部都知道,我这毕竟是梦,不可能事无巨细。” 沈昱闭了闭眼,片刻之后,睁开来,已然清明:“蓁蓁预知我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郁蓁顿了顿,眼眸一抖,小昱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问她这个? 郁蓁手指轻轻交叉,这个还真有点不好回答,沈昱的结局? 她当时没看完啊,她就看到沈昱坐稳朝堂大杀四方的时候就没再看了,这也怪她一直以来看书的毛病,总觉得按升级爽文来说,这已经应该差不多了。后续,后续必定是男主成就斐然,娶妻生子,走上人生巅峰啊。 郁蓁思忖了好一会儿,决定就自己所想来说:“小昱你最后的结局很好啊。世人景仰,万世传奇,娇妻在侧,儿孙满堂。” 娇妻在侧,儿孙满堂? “哈哈哈哈哈哈......”沈昱忽而大笑出声,看着郁蓁笑意斐然,声音郑重如承诺:“这是蓁蓁期望我的结局么?好,那就按这样来吧。” 是啊,现在,他有了娇妻,儿孙满堂也自该要有的。这辈子,蓁蓁说的他必要实现。 “咳咳咳......”刚刚笑了几声,沈昱又激烈的咳嗽了起来。 郁蓁连忙拍抚他的背部,轻嗔道:“看看你,看看你,今儿个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沉稳,你现在这样儿,能这样大笑大说么?快安静点躺好歇一会儿。” 将沈昱塞到被子里,郁蓁手下无意的轻拍着隆起的被褥,心思却慢慢飘了开来,静静的沉思了起来,听方才小昱话里的意思,他今日吐血恐怕跟元光存银有关,既如此,不如...... 第39章 郁蓁手下顿时一重,正舒…… 郁蓁手下顿时一重, 正舒服着的沈昱睁开了眼。 郁蓁看着他急忙道:“小昱,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你今日吐血是不是跟提说了元光存银有关?” 沈昱目露疑惑, 缓缓点了点头:“大概是的。” 郁蓁急急道:“我看你先前吐血,估计也是动了老天认为你不该动的念头。既如此, 此事小昱你就此打住,不要再跟郑家说什么了,免得伤了身体。此事我也知道, 如若郑家再来人,我去告诉郑家这个消息。” 沈昱目光沉静,不假思索的摇头:“不行,此事终归我已经说了一半了, 但见现在我不是活的好好的, 哼,天道想要奈何我, 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这条命我不想交出去, 他还真拿不走。” 沈昱断然拒绝。此事是他起的头, 当然由他来做完,怎能让蓁蓁代他受过? 其实沈昱最为担心的是,怕郁蓁说了这事对她不好, 万一伤了她怎么办? 郁蓁一双清凌凌的杏眼大大的张了开来,秋水潋滟的嗔了沈昱一眼:“你怎这么迂腐?你怎么想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不就是担心我说的话会出事。我在这里把话跟你说清楚,你放一百个心, 我说了不会有事的。” 这点郁蓁十分肯定,没见她刚来的时候就提前预知了事情,救沈昱以及沈晴、沈兰, 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嘛。 郁蓁说完,不等沈昱再反驳的,当即立断一挥手:“行了,此事就听我,我来说,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把身体养好。” 为免沈昱再说,郁蓁赶紧又道:“小昱,你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你得保重好自己,我们才安生啊。可千万不要拿自己的身体无谓的去拼。” 沈昱情知郁蓁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坚定的摇头:“蓁蓁,这个头我已经开了,按照之前的经验,事有不成也就罢了,但凡事有所成,说不定此事还是会记在我头上的。” “蓁蓁,此事并非我逞强,而是此事蓁蓁不能轻易出面。如若一般的事也就罢了,此事事关前朝,我去说还有由头,蓁蓁去说,是以喝理由呢?” “此事与你太过危险。蓁蓁,你先前透露了苗神医的事情,郑家并未有多想,但,如若这次你出面再说了这元光存银的事情,我担心......” 倒是没想到这方面来,郁蓁默了默,一双如水洗的眸子看着沈昱:“那你说不也一样的危险?” 沈昱一双漂亮的黄琥珀眼金芒幽深璀璨的看着郁蓁柔声道:“这点蓁蓁不必担心,我先前说了,这些事对我来说是有由头可以提说的,最多别人觉得我先人留下的秘密不少。”而蓁蓁就不一样了,他不能让蓁蓁去冒这个险。 郁蓁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谈话的结果,沈昱说的几点于她却是难以让人信服,且容易让人生疑。万一因此引起别人的注意,现阶段,他们未必能抵挡,一个不好,还容易让小昱陷入困境。既如此,还不如按照小昱目前的计划来走,免得打乱了他的计划。 想通的了郁蓁决定不再坚持,沈昱的淡定给了她勇气。沈昱说的对,他的命还真不是谁想要就能轻易得了去的,不见他上次被劈了几天不也撑过来了么?而况,这次是赚银子的事情,应该比上次要来的轻。 郑家的消息回的不慢,飘香楼会谈后第三天,郑彦淮贴身伴当来府学巷沈宅送信来了:“沈公子,我家老爷请沈公子明日过府一叙。” 是郑彦淮的身边人亲自来请,看来,郑彦淮是已然心动了。 沈昱端坐点头:“好,我定当准时赴约。” 话音刚落,沈昱以拳抵唇呼吸急促的咳嗽了起来,郁蓁一见,神色一变,赶紧递了银子送客。 伴当刚刚走出门去,沈昱张嘴哇的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郁蓁面色一白,这玩意儿可真是厉害,这刚刚不过说是赴约还没说什么呢,就又警告了。 这要是真说了,只怕沈昱不大容易走出郑家的。 郁蓁焦急不已的轻柔拍着沈昱背部,帮他顺气,心里也迅速的计量了起来,看来,他们俩原定议定也许要稍稍变一变了。 打定主意的郁蓁赶紧在心里反复衡量自己要说的话,预备尽量的将外界的疑虑降到最低。反复权衡好了后,郁蓁对沈昱道:“小昱,我明日随你一同前往郑家,我觉得我俩先前各自的决定可以稍稍折中一下......” 郁蓁说完自己的打算过后,这次没有再给沈昱反驳自己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此事就这么定了。小昱,你要是不让我去,明日你也不用去了。我是绝对不允许你因为此事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沈昱定定看向郁蓁,她眼里的坚定真是无法动摇。沈昱垂眸思忖稍许过后,妥协了:“行,明日你随我一道前去,不过,具体如何行事,届时还得看情况再定。” 对此,郁蓁自是无不可的。 翌日一大早,郁蓁起床快快的洗漱过后,选了一件松花色大袖衣衫,下配石榴红撒花裙,将一直收在首饰盒的没怎么戴过的双股金钗插上,又配了珍珠华盛,脸上也少有的让春华给她上了妆。 郁蓁收拾好后,忙忙的走出房门,她的赶紧去沈昱房里看看,也不知道他今日精神怎样。 郁蓁走出房门,沈昱已然端坐在客堂上等她。 看到郁蓁出来,沈昱眼前一亮,浅淡的眼眸刹那间灿若星空,蓁蓁少有盛装,平日里看来或是温柔贤淑,或是杀伐果断、指挥若定,但大多都是素淡清丽的,今日这等隆装,真是犹如一枝盛桃,别样的美丽,别样的让人心动。蓁蓁,真是长大了呢。 沈昱忍不住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喉头。 见到沈昱仿佛气色紧凝的轻咳,郁蓁甚是担心,提着裙摆几步走到近前,不无担忧的轻蹙了眉仔细打量着沈昱的神色,怎么看,怎么觉得沈昱现在的神色甚是可疑。 浑身不太自然的微微有些紧绷。郁蓁心里焦急猜想,莫非他是为了怕自己担心,所以才故意强撑着使劲绷着? 郁蓁心里发紧,气息却是越发的轻柔,轻轻将手搭上沈昱额头:“小昱,你可还好?” 如兰似馨的兰馨扑鼻而来,额头被轻轻覆盖的地方仿佛火烧一般,沈昱紧绷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郁蓁轻皱着眉感受了一下沈昱的体温,接着收回手又往自己的额头试了试,嗯?好像体温正常? 郁蓁不放心,又伸出手去试了试。反复两次过后,郁蓁讶然的发觉,自己掌心仿佛有淡淡的湿意。郁蓁杏眼疑惑,轻轻俯身低头仔细探看,郁蓁担心了,现在天气不算热,一大清早的,小昱的身体,莫非在出冷汗? 轻轻的吐息柔柔的拂过沈昱的发丝,沈昱浑身的温度都在上升。 手下的温度仿佛又有变化了。郁蓁更是担心,直起身来担忧不已的对着沈昱道:“小昱,你身体不大好,要不你先看看郎中,郑家的约我去赴会。” 随着郁蓁的起身,让沈昱倍感紧张与激动的感觉霎时一轻,沈昱忍不住轻轻吐了口气,真是出息了,又不是第一次接触,怎就这么紧张了? 不过,方才那紧张的感觉还不耐。要是再来一次,他应该也是可以接受的? 沈昱身随心动,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郁蓁。 郁蓁看着沈昱仿佛有些发散的瞳仁,忍不住出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傻呆呆的做什么?跟你说话呢。” 沈昱被点的心头发飘,瞬时回神,眼眸流光璀璨:“啊,刚才想事情去了。蓁蓁方才说什么?” 郁蓁审视的看了眼沈昱,这可真是少见,平日里跟沈昱说话,他从来都是反应很快,即便有时看着散漫,但也绝对不会漏掉自己跟他说的话的。今儿个,竟然仿佛直接没过耳? 郁蓁轻嗔道:“你今儿个真是有些呆傻。我跟你说,你要是撑不住别强撑,就在家让郎中看看,我去郑家。” 沈昱连忙摇头:“我能行。蓁蓁不必担心。” 郁蓁反复打量了他好几眼,沈昱回她肯定的眼神。 郁蓁心里也妥协了,罢了,这家伙这情况也算是老毛病了,他知道分寸的。 郁蓁不再纠结,转身吩咐春华赶紧上早点来,吃了好出门。 春华忙忙的摆了汽水蛋、水晶饺、鸡蛋灌饼、大米粥上来,种类不多,但分量不少。汽水蛋跟大米粥都是用盆装上来,水晶饺跟鸡蛋灌饼都是一大盘子。 东西虽多,但沈家人早已经习惯了,有邵和尚在这里,东西少了不够他塞牙缝的。 邵和尚现在都是跟他们一起吃饭的,不光是沈昱默许,也是郁蓁为着沈家其他人着想。这邵和尚吃东西又快又狠,他之前跟刘江他们一桌子吃饭的时候,人家都只吃了一点,他却是风卷残云一般将东西一扫而空。 虽然过后郁蓁又让胖婶多多的添来,但到底大家都有不大自在。遂,郁蓁过后干脆就让他跟他们一道用餐了。 郁蓁浅浅的用了碗米粥,又吃了三五个饺子也就差不多了,沈昱也用的很少,其它的都是被邵和尚一扫而空了。看着邵和尚这狼吞虎咽的样子,虽然看了多次了,但每次都能让郁蓁惊叹不已。 等邵和尚吃完,郁蓁莞尔的调侃道:“嗯,小和尚今儿个可是得吃饱些,我们今日可都靠你了。” 邵和尚一抹嘴巴:“好嘞,沈娘子你就瞧好了。” 今儿个去郑家,公子可是早早的跟他漏过口风了,知道公子今儿个要干大事,邵和尚心里气吞山河,今儿个一定得将沈娘子护好。 为什么是沈娘子而不是沈公子呢?那是因为公子给他的吩咐就是但凡有什么一定要护好沈娘子的。 用罢饭,郁蓁二人登车往郑家去了。 到得郑家下车,郑家管家亲自将他们接了进去,走过前院,管家叫了婆子过来,要请郁蓁去后院的,却是被郁蓁拒绝了:“郑管家,我今日是要随着我家郎君的。他身体不好,我不大放心。” 郑管家有些为难的看向沈昱:“沈公子,这?” 沈昱目光悠然从容:“此事是我决定的,郑管家尽管带路。” 沈昱都这么说了,郑管家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的。也罢,想来沈公子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他能让他娘子一起,那必定是有道理的。 郑管家径直把沈昱二人带到了大书房。 一进门,郑彦淮跟郑怀瑜已经在坐。 沈昱抱拳见礼,郁蓁紧随其后福礼:“见过郑大人,郑公子。” 见到他们二人一同前来,郑怀瑜眸色微动,郑彦淮神色不动,轻轻捋须淡然颔首:“沈公子、沈娘子请坐。” 第40章 今日来所谓何事双方都是…… 今日来所谓何事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 无需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郑彦淮在这里身份最高,年纪最长,率先发话:“沈公子今日前来, 可是想好了?” 沈昱目光沉稳,声音清朗:“学生既然主动提出来, 自然是思虑过后才做的决定,就是不知郑大人意下如何了?” 郑彦淮捋了捋胡子:“沈昱,你胆子不小。你就不怕我得了东西后不认账么?” 沈昱巍然不动, 声线更为沉稳:“郑大人能问出此话,就足以看出郑大人为人了,这点我倒是不担心。” 郁蓁闻言却是坐的更为笔直,这个问题, 她先前也跟沈昱讨论过。在郁蓁看来, 虽然从书中看来镇国公府不是反沈昱的一派,但也是单独立门户的一派实权人物。 百年世家, 可不是吃素的。这利益相交时是可以互相合作利用, 如若风险太大, 他们直接出手也不是不可能的。郁蓁真是怕郑彦淮直接出手,现在的他们可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当时听得郁蓁不无担忧的话语,沈昱却是神色从容的很:“这点蓁蓁不必担心, 郑彦淮此人甚是精明。正因为精明,他所顾虑的也多。我们担心他出手灭了我们,他也担心我们设下陷阱。要知道,现在灭掉我们简单, 但后续如何他恐怕难以掌控。” 郁蓁听懂了:“你说说,郑彦淮会担心我们提前有做布置?” 沈昱轻笑了笑应了郁蓁这问话。郁蓁转瞬却是更为担忧了:“小昱,凡事我们还是要自己做好准备的好, 不能抱有这种赌别人心理的侥幸心理。” 沈昱笑出了声:“嗯,蓁蓁可真是厉害呢,这点都想到了。蓁蓁放心吧,我做事从不赌别人的心理。” 郁蓁挑眉看去,沈昱扬眉回应。 郁蓁没有再问。沈昱既然做了这决定,那必定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 没曾想,今日郑彦淮开口就直接开篇名义。 沈昱答的也甚为得体。 看着沈昱一派淡定从容,回答也是礼数周全,郑彦淮眼里精光四射。沈昱这相信自己为人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的,可是他从这个年轻人从容气度里竟然发现了一种上位者的运筹帷幄的胜券在握之感。 这种气度绝非是装出来的虚张声势,这是常年的上位者威严积累才能呈现出来的。可他今日竟然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 之前就已经发现这沈昱绝非池中之物,今日看来,这感觉更甚。 元光存银事关重大,一个不小心就能掀起轩然大波。如是平常,郑彦淮可能真是已经快刀斩乱麻了。可今日,他却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另眼相待。 沈昱敢漏出元光存银的口风,今日敢赴约,绝对不是小年轻的年轻气盛,缺少思虑。想当年镇远侯那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当年从龙夺嫡败了后,那么多权爵之家均被流放,可唯独差不多处于核心的镇远侯竟然能带着全家一起流放回了当年的发迹之地,不能不说了得。 而现在,沈昱来找他。恐怕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别的不说,朝中可还有士林那一帮子对他们镇国公府虎视眈眈呢,这消息随便露一点出去,恐怕也能扯掉他们一层皮。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轻易动手。 既然不能动手,那不如合作共赢。如若他同意,沈昱跟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人了,不怕他漏了消息出去。 心思几回合后,郑彦淮本就意动了的大半的心定了下来,不如,就在临走前干一票大的。 郑彦淮浑身气势外放,常年做官的威压放了出来,目光森然的盯着沈昱:“沈公子,此事如果一旦做了,几断无回头的余地,你可想好了?” 沈昱郑重点头:“学生想好了。”再次表明自己想好了之后,沈昱接着又道:“郑大人,不光此事我已经想好了,就是取银之后分成我也是想好了。” 郑彦淮闻言捋须哦了声:“既已想好,那你且说来听听。” 沈昱侃侃而谈。郑彦淮不时讨价还价。 一通对谈过后,终于定下,取银之后,银两五五分成,这银子,郑彦淮可以直接拿现银,也可以将银子入股南郊河道码头改建。 几经权衡过后,郑彦淮决定将银子投到南郊码头建造上来。镇国公府不缺这十几万两银子,而况,这银子拿着也有些烫手,还不如直接用来建码头,如若成功了,日后就是一件功在千秋的事情,还能从中赚银子。 要是事有不好,过后,也可以有由头说这银子并非己用了。总归这样操作,进可攻退可守,甚好。 双方都非常有诚意,接下来就是说明这藏宝之地了。 郁蓁不动声色的拧了一把沈昱,紧接着立马从袖口取出藏宝图:“郑大人,此乃藏宝图。具体如有需要说明的,尽可问我。” 看到这藏宝图,一直从容不迫的沈昱不禁呼吸微微局促了起来,屏息接过藏宝图,叫过郑怀瑜一起仔细查看这藏宝图。 良久过后,郑彦淮笃定这份藏宝图是真的,如此详尽,且跟传闻大概相合。心里有底的郑彦淮开始盘问起了一些细节之处。 郁蓁暗中死死按住沈昱,生怕他答话,抢在他前面回答了。 盘问一阵过后,郑彦淮终是确定,这图纸有用,这消息也大概率是真的,但,他还是目光厉厉的看着郁蓁:“这些沈娘子是如何知道的?” 郁蓁不慌不忙道:“回郑大人,次藏宝图我跟我家郎君研看过多次,细节之处我跟郎君二人都是仔细推敲过的,因此我也知道。今日我家郎君身体不大好,话一说多了就咳血,小妇人担心,所以抢先答话了。” 说着郁蓁起身对着郑彦淮一福礼:“还请大人恕小妇人越俎代庖之罪。” 郑彦淮哈哈一笑:“贤伉俪真是伉俪情深,你担心夫君身体,何罪之有。”沈昱竟然将这等机密之事都事无巨细的跟他娘子说了,看来,他们二人的感情果然很好。 感情好,好啊。有在乎的人,沈昱就必然有顾虑。如此,跟此等有软肋的人共事就更让人放心了。 郁蓁悄悄的吁了口气,终于过关了。 旋即,郁蓁看向沈昱,但见他神色跟先前差不多,没有突然吐血之兆。郁蓁心里高兴,看来,自己今日是赌对了。 郑彦淮收好图纸,对沈昱二人道:“取银之事我过后安排。安排好后,届时让人通知与你。今日,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郁蓁盯着郑彦淮,预备着等他端茶,他们立刻起身告辞。可郑彦淮却没有马上端茶,而是又道:“沈公子的条件我都答应。我儿的事情,还请沈公子一并告知。” 郁蓁脸色微变,惨了,此事不会对沈昱有什么影响吧,不知道能说不能说?要不还是她来说? 郁蓁脸色发白,她说?她说不了哇。苗晋在原书中的着墨并不多,书中就稍稍带了一下沈昱是他治好的事情,具体过程没有描写啊。 郁蓁脸色几经变换,这阻止也没有理由,现在郑家父子虎视眈眈看着的呢,何况,今日交易达成了,这告知郑公子苗晋的事情也是囊括在这交易之内的。 沈昱已经开始说了:“郑大人不说,此事我原也要说的......说来,我知道这苗晋也是机缘巧合......” 罢了,话已出口,担忧也没用了。还是赶紧看顾好沈昱把。 郁蓁半是担心,半是好奇的看着沈昱说话。也终于搞明白了,那么难缠的苗晋为何愿意给沈昱治腿的原因了。 原来这苗晋酷爱蛊虫,只要拿捏住他的蛊虫,一切好说。而要拿捏他的蛊虫也简单,就是将蛊王搞定就行了。而要搞定那蛊王也简单,一把石灰就搞定了。沈昱当场传授了一套搞定蛊虫的方法。 郁蓁囧囧有神的听完,这苗晋的死穴竟然如此简单?郁蓁又想笑,又担忧沈昱的身体,一时间脸上的神色颇是古怪。 接着却见沈昱拿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圆石头模样的东西,递给郑怀瑜:“这个离火石是苗晋的信物,拿出这个,苗晋会见你,大概率是会救治与你的,即便不救,只要有这个在,也一定保你性命无虞,要是他执意不救的话,你就伺机对付他的虫子。有这两重保险在,他一定会救治你的。” 沈昱这是将他救命的东西给了自己啊。郑怀瑜大是感激的接过,当即郑重承诺:“沈公子,今日我郑怀瑜欠你一大情,今日我郑重承诺,过后沈昱可以随时来取这个人情。 沈昱毫不客气的点头承了这份情:“还请郑公子千万记得。”过后,他一定会来讨的,有现成的便宜为何不占? 二人从郑家出来后,郁蓁急急忙忙的拉过沈昱仔细端详他的面色:“小昱,你现在感觉如何?”接着,郁蓁又吩咐小和尚道:“弘忍,先不回家,先去一趟医馆。” “我没事,不用去。”沈昱赶紧出声阻拦。 却是被郁蓁强力镇压:“你这样子怎么没事?还是先去看看的好。”虽然他们大概猜到是个什么情况,但郁蓁还是不大放心。 邵弘忍自然是听郁蓁的。 马车辘辘前行,郁蓁扯着沈昱担忧无比的看着问着:“小昱,你今天说那苗神医的事情没问题么?” 沈昱点头:“没事。”说着,沈昱大手一个反转,将郁蓁的纤纤玉指给握在了手心:“蓁蓁是知道我情况的,但凡真有问题,我当时都吐血了。” 郁蓁相信了他的话,但水灵灵的杏眼还是盯着他不放:“不过,小昱,我很好奇,你怎么有苗晋的信物?又是如何知道对付苗晋的办法的?” 沈昱轻咳一声:“机缘巧合。我小时候无意中撞见过他,那时他被自己养的毒虫快咬死了,动都动不了,然后,他让我帮他从身上取了个蛊虫给他吸毒......” 然后沈昱就看到这家伙,身体刚刚能动了,就立马宝贝什么一样的点检自己的虫子,刚好他们所处的地方有一大块儿石灰石,然后,苗晋的虫子当即就阵亡了几只。当时沈昱是额头滴汗的看着他抱着虫子哭的如丧考妣。 苗晋这家伙哭是哭完了,但也很讲江湖道义,临走前给了沈昱找个石头做信物,承诺过后救他一命。 郁蓁听完,大是感叹,原书中沈昱惨也是惨,但机缘也确实是不少。出门随手都能救一个神医。 叹完,郁蓁又有些扼腕:“小昱,你将这救命的东西交出去,日后要是有什么,岂不是......” 沈昱闻言,眼眸微微显现追溯之色:“没事,这个与我有没有无所谓了。我希望我们日后没有要求到苗晋的地方。即便是有,我也有办法对付他的。”前世跟苗晋在一起几个月,可是让沈昱将他吃的透透的。 今日出门,大事既定,甚是圆满。郁蓁回去后,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菜,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个热乎。 郑家那边布置的很快,没过几天就来人通知沈昱,已经安排好了,即刻出发。 第41章 郁蓁甚是有些担心的给…… 郁蓁甚是有些担心的给沈昱收拾行李, 再三确认自己可否代劳,她担心沈昱的身体。 虽然这几天以来郁蓁一直小心观察着沈昱的身体,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但还是担心:“小昱,我看不如还是我去吧。这几天你的身体虽然看似无恙, 但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实在不知道对你的影响会如何?” 沈昱哪里肯让郁蓁代自己去那等危险的境地,当即毫无商量余地的直接拒绝:“蓁蓁, 这次你去不合适。危险我且先不说,光是随行的,这次可全是男子,你一个女子在其中是多有不便的。” 郁蓁长长的睫毛垂下, 虽然看不清眼里的目光, 但周身的不愉之气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释放了出来。她真的很担心自己。 沈昱不禁心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半是高兴, 半是酸软, 期间又掺杂坚定不让, 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这个中滋味却是让人又酸又软, 心痒难耐。 映入眼帘的青丝仿佛都有点担忧的无精打采一般,沈昱忍不住伸出手去轻抚了抚:“蓁蓁,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我还要跟蓁蓁一起过节,吃蓁蓁做的好吃的。蓁蓁,此事就这样决定了, 你不必再争。蓁蓁就在这里好好守着我们的家吧。” 好好守着我们的家? 郁蓁被这句话说的心里酸软成了一团,终于不再纠结相争了。嗯,她要守好这里,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大本营,她要守好这里,让小昱再无后顾之忧。 沈昱走了。 郁蓁带着沈晴两姐妹日日忙碌了起来。不光是家里家外的事儿,还有沈晴、沈兰两姐妹本身的事儿。 她们俩不小了,这些年虽然郁蓁带在身边也教了不少的为人处世之道,但到底郁蓁是半路出家,很多事儿,并不是说郁蓁从现代来,可以将现代的东西照搬着教个她们两姐妹的。 走拿个山头就说哪个山头的话,所谓适者生存,她们姐妹二人的教导,郁蓁自觉还是经由这时代现有的教导比较好。当然了,那种过于的三从四德不要学,但一些女红、礼仪什么的,郁蓁觉得还是学习这边的好。 郁蓁托刘静云帮忙找了一家靠谱的女先生,每日里早上让人将她们送过去,下午再接回来。小孩子果然还是要有玩伴。 初时郁蓁还担心她们俩会不容易适应的,可谁知,上了两天,尤其是沈兰大有乐不思蜀的意味。日日回来叽叽喳喳的跟她说这学堂里的趣事,郁蓁有时被她聒噪的不行,笑着调侃她:“我还以为你进学堂学的会安雅一些的,怎这叽叽喳喳还更厉害了?我在想,我要不要将学费银子要回来。” 沈兰吓得轻呼一声,赶紧抱着郁蓁的胳膊娇憨道:“啊,可别啊。姐姐,老师教的可好了,可不能把银子要回来了。” 沈晴在一旁乐的咯咯直笑,点着沈兰的小脑袋:“你呀,你呀,怎这好骗?你可安静点吧,可把我都吵死了。” 姐妹几人笑语不断,家里一片和乐从容。 地里的天麻长势也不错,郁蓁看过几次,大是欣慰,对秋天的收成更是有了憧憬。 酒楼的生意也是日渐好了起来,尤其是他们的家的酒已经成了酒楼的招牌,有那心思活络的商户甚至已经上门来求合作了,让飘香楼将酒卖给他们,他们也好跟着赚一些客人。 这日,郁蓁正在家里安排着事儿,罗芷兰跟罗一辰姐弟俩登门来了。 郁蓁热情的迎了他们进屋,语气熟稔的笑着轻谑:“喲,两个罗大掌柜亲临寒舍,我可真是受宠若惊。看来,是又有好消息来了?” 罗芷兰一脸喜气的道:“哎呀呀,看东家说的,这要是没好消息,我今儿个可不敢讨一杯好茶水的。” 郁蓁笑道:“放心,茶水是管够的。来,赶紧坐下说话吧。” 几人坐定,不及寒暄,罗芷兰就迫不及待的兴冲冲的对于蓁道:“东家,我们今日登门还真是有大事想要商量。” 郁蓁点头示意他们尽管说来。 罗芷兰道:“东家好眼光,请的那个酿酒的张一水张师傅果然很是了得,酿的酒色泽清亮,味醇气香,现在啊,我们飘香楼的酒可是在整个东安城都名了。” 郁蓁含笑赞道:“嗯,张师傅手艺过人,罗掌柜你们更是经营有道。酒楼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不瞒你说,有时我听到了别人在赞叹,我都有种立马去飘香楼一探究竟的感觉。” 罗芷兰脸上的喜色更盛了,没什么比东家当场的夸奖来的让人放心,让人舒坦。 罗芷兰喜色盈然:“东家过奖了。不过,这张师傅的酒是真的很不错,名头越来越想了。不瞒东家,近日来好些个商户找上门来,想要买我们家的酒。” 郁蓁笑叹道:“好东西藏不住的,大家都喜欢。不瞒你们说,此事我也有所听闻,你们是如何打算的呢?” 罗一辰声音清凌如江水入海般的沉然出声:“东家,我们打算日后飘香楼不光是做酒菜生意,更可以将这酒水大量的做出来,日后自成一系,说不得,到时赚的银子比酒楼多的多。” 酒水赚钱的很。罗一辰的这个说法郁蓁深以为然,如若酒水做好了,那还真是一笔长久的大买卖。 郁蓁沉然点头:“小罗掌柜此言不虚,不过,此事张师傅的意思如何?” 罗一辰答道:“张师傅已经同意了,我们是跟张师傅商议过后才来跟东家讲的。” 罗芷兰在旁道:“此事张师傅比我们积极,他需要大笔的银子给儿子治病,他儿子那病啊,简直就是吃钱。说来,这事儿大半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郁蓁放心了,此事只要张一水同意了,那接下来不过就是铺银子做事情,这点在他们眼下来说不是问题。 郁蓁当即拍板:“那好,此事就这样定了。芷兰,后续如有人登门来,你就跟人好好谈谈分红利的事情。小罗掌柜,你即刻安排扩大酿酒诸事,比如酿酒坊扩建、粮食的购买等等,你要精心准备好。” 两姐弟欣然领命,今日是兴冲冲登门,乐呵呵出门,真是再顺利不过了。 罗芷兰姐弟二人走后,郁蓁想了想,带着刘江、春华往张一水家去一趟。 张一水自从答应了跟郁蓁合作后,就不再住南城了,而是住到了东城。这里的房子还是郁蓁帮忙找的,房子不大,但胜在方便,临街,买菜方便,旁边又有医馆,这对张一水来说尤为重要。 郁蓁到时,还没进屋,就听到一阵哭声。郁蓁心里一咯噔,天,不会是有什么不好吧? 郁蓁站在门外,刘江扬声叫门:“张师傅,张师傅在家么?” 里面张一水嘶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然后走到门口,看到郁蓁几人,张一水满身疲惫不堪的努力掀了掀眼皮,对着郁蓁轻轻拱了拱手:“抱歉,今日恐怕不好招待东家的。” 郁蓁脸色一变:“无事,今儿个我不过是突然想起一些事儿,顺道过来看看。张师傅,令郎他还好吧?” 郁蓁有些揪心,那小孩虽然常年病着,但人看着挺精灵的,希望不会有事。 张一水叹口气:“有劳东家动问了,他还是老样子。” 郁蓁心忽悠的一下放了回去,还是老样子就好,人还在那就还有办法。 想着方才张一水婉拒进门,郁蓁正准备找个托词进门说事儿的,这时,张一水娘子走到了门口,对着郁蓁蹲身一福:“东家来了,东家快请进屋。”张娘子一看就是临时刚洗了脸的,不过,还是没有遮住发红的眼睛。 张娘子一边转身请人进屋,一边瞅空瞪了眼佝偻着站在那里的张一水:“真是没眼力价儿,东家来了,堵在门口说话?还不赶紧让开?” 郁蓁信步走了进去。屋里那小孩正拿着个小布老虎在玩儿,虽然还是看着不大好,但人还在就行。 郁蓁止住前后张罗着的张娘子:“张娘子请别忙了,我今儿个呆不了多久,说了事儿就走。” 说着,郁蓁也不等张娘子再客气的,直接对张一水道:“张师傅,我今日来,是想跟你们说说令郎的事情......” “什么,沈娘子,你说的可是真的?”听完郁蓁的话,张一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常年疲惫不堪灰雾蒙蒙的眼睛瞬时亮起了光线:“真的有神医可以治我儿。” 郁蓁点点头:“是的,不过,这个神医脾气比较孤拐,你只身一人去找他,恐怕不容易请动,所以,我想着,你要是决定了话,我这就去托郑公子,到时你们跟郑公子一道去。” 张娘子激动的当即趴在地上给郁蓁跪了:“多谢沈娘子,多谢沈娘子。”张娘子泣不成声,感激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不停的重复着谢字。 郁蓁赶紧忙不迭的把人扶起来:“张娘子,快请起,你这样我实在受不起。” 张一水仿佛被这个喜讯给砸懵了,过了老半天才抖着干枯的几缕老鼠须颤抖着嘴,对着郁蓁郑重一揖:“东家大恩,无以为报,日后,我这条命就是东家的了。” 郁蓁做事雷厉风行,翌日就跑到郑府请郑怀瑜多带一个人去,对此,郑怀瑜倒是没有任何推脱,当即就应了。郁蓁顺利的办成,心里大是赞了一句,怀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能结善缘就结善缘。 郁蓁这边可谓是欣欣向荣,一切顺利。 沈昱这边跟着郑家派出的心腹卫队仆从也到了元光存银的丰隆山。 到时天色已晚,一大队人马先就地扎营。沈昱跟郑家这次带队的郑彦彬商议过后,准备第二天勘探过后再行进发。 翌日天明,沈昱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带路。 此地他来过,不说很熟悉,但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虽然时间不同,山中树木等繁茂程度有所不同,但山势还是不变的,沈昱很快就带着人找到当年存银的山体前。 可还没走近,沈昱心头一沉。这里被人动过,虽然做了掩饰,但脚下瑄松的土,还有面前被砍伐过的树木,无一不彰显,有人来过了。 第42章 不光是沈昱,这次郑彦彬…… 不光是沈昱, 这次郑彦彬带来的都是好手,大家打眼一看也能知道个大概。在这个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不应该有这么多的人为痕迹。 这里是藏宝图的地点, 而这里已经被动过了,那意味着什么, 大家都非常清楚。 沈昱沉着脸,率先爬进了山洞。原本应该摆满箱子的山洞,空空如也, 干干净净,有的只有清晰的人的足迹踏平的地面。 银子已经被人搬走了。 郑彦彬不死心的带着人四处找了一圈儿,一无所获,银子确定已经被人搬走了。 郑彦彬气急败坏, 一脚踹断了一棵树:“娘的, 真丧气。”他们这么些人长途跋涉,却是一无所获, 真是让人恼火的很。 沈昱黄琥珀眼静的结冰, 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眼前空空的山洞, 一摆手:“走。” 郑彦彬常年帮着族兄郑彦淮处理一些暗中的事物,反应也十分迅速,最初的气怒过后, 一挥手:“撤。马上走。” 这银子已经被人取走了,这里已经暴露,万一有人蹲守在这里看到他们就不好了,得赶紧走。 一行人快速撤出山外, 还好,虽然一路紧张,但也算是风平浪静。 现在是大白天, 这么多人大喇喇的在路上走太过引人注目了,于是,大家找了个隐蔽的地儿先扎营休息,等到天晚的时候再走。 郑彦彬边啃着干饼子,边叫晦气。这次是真的有些晦气,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容易将他们郑家暴露。 沈昱平静无波的看着他:“郑叔无需多虑,此事,我自会给郑大人一个交代的。” 郑彦彬常年在外面跑,身上很是有些江湖气,为人算是有些义气的,听闻沈昱这么说,反倒过来宽慰他:“沈公子,此事你也无需太过介怀,左不过是个意外。你的消息没有问题,算不得欺瞒。我回去后也会跟大哥好好说说的。” 沈昱拱手:“如此,就多谢郑叔了。” 郑彦彬大掌一挥:“不谢,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不过,我们此行回去,踪迹却是要遮掩一二的好。” 沈昱点头:“这是自然。”他们来时悄悄的,这回去也的秘密的才行。 郑彦彬跟沈昱唠叨了两句过后,就叫过几个领头儿的商议回去的事情。 沈昱眼睫低垂,神色平静的入定一般,心里却是一片惊涛骇浪。这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偏差?这本应几年之后才会重见天日的银子,为何现在就已经被人取走? 此事非同小可。不光是银子的问题,还有其它更为重要的问题。 沈昱在心里详详细细的捋了一遍此事,越捋心越不平静。这藏宝图一直在他的身上,他从未将之昭示于人。这藏宝图其实很隐晦,前世他是机缘巧合下听说了一个消息,才捋顺了这事,这才找到藏银的。 毫不夸张的说,正常的来说,现在,除了他本人,按理说,不应该有任何知道银子的藏处的。可现在,银子已经被取走。 沈昱心里猛然一跳,张开眼,看向阳光灿烂的天空,黄琥珀眼里燃起熊熊火焰。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沈昱一行日夜兼程的往东安城赶去。 到了东安城,沈昱没有先回家,而是跟着郑彦彬直接去了郑府。 听郑彦彬气恼不已的说完,郑彦淮捋着胡须的手也不禁加快了几许,沉吟半晌问道:“你们在那儿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之处?” 郑彦彬笃定的摇头:“没有,临走前我带着人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一番,没有多余的布置。” 郑彦淮点点头,接着又问道:“你们回来的路上,可有人跟踪监看?路上可有可疑之处?” 郑彦彬继续肯定的回答:“这个我确定没有。我们回来走的很小心,我一路上都安排的有前哨、暗哨,并未有可疑之处。” 郑彦淮捋胡子的手慢了下来:“唔。没有就好。那估计是另有人知道了消息先下手。所幸人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也算万幸。此事,过后你再着人小心查探一番,小心防备着就是了,不必太过担心。” 问完,郑彦淮放心了,这次约莫着是他们去晚了一步,银子被人截胡了。罢了,总归不是自己的,也用不着心痛,不过就是担心有心人万一设伏做文章。 但见郑彦彬他们毫发无损,没有任何阻拦的回来了,想来应该不是对手设下的陷阱。如此,就不足为虑了。 待郑彦彬说完,沈昱上前,对着郑彦淮请罪:“这次事有不成,都是学生的不是,学生给大人请罪了。” 郑彦淮大度的一摆手:“此事不怪你,这等意外也非人力所能预料的。”郑彦淮是不怀疑沈昱的用心的,毕竟,此事如此机密要命,但凡有事,他们郑家自有办法脱身,而沈昱却是不一样了。他不可能拿自己的前程性命来对他们郑家设陷阱的。 沈昱听闻此言,拱手道:“承蒙大人大量,学生感激不尽。不过,此事因学生而起,自然该由学生承担责任。日后,如有什么,学生定是责无旁贷。” 虽然他做事从不打算推卸责任的,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出来,得将自己愿意承担后果的态度亮明,落个道义上的好名声,也让郑彦淮心里舒服。 听到沈昱主动揽责任的话,郑彦淮心里舒坦。这小子还算是个有担当的,既如此,日后要真是有什么,能帮着推脱的还是帮着推脱一二的好。得亏这小子有眼里价儿,不然,日后如无事还好,要有事,他必是不会客气的。 事有不成,即便心有不愉,也不能过多纠结,毕竟后事如何现在也为未可知,想多了也无虞。郑彦淮正想端茶送客的,却听见门口传来小厮请见的声音,郑彦淮对郑彦彬道:“出去问问。” 郑彦彬出去问话,沈昱连忙起身,对着郑彦淮拱手作揖:“大人有要事,学生就不耽误大人,学生先行告退,过后大人如有传唤,学生随时恭候。” 郑彦淮摆手:“去吧。” 沈昱出门,跟郑彦彬打了个对脸,也连忙对着郑彦彬拱手告辞。 郑彦彬顺势叫过站在门边报信的小厮:“魏庆,你好生送了沈公子出门。” 魏庆殷勤的对着沈昱哈腰:“沈公子,请。” 两人一路往外走去,这魏庆甚是健谈,一路上看到什么花花草草都跟沈昱介绍一番,沈昱含笑听着,快到门口的时候,沈昱递了块儿赏银给魏庆:“多谢你送我出来。辛苦了,这点子钱拿着去喝茶。” 给完赏银,沈昱紧接着仿似不经意般对魏庆道:“我看你今日心情颇好,莫非是有什么喜事儿?” 魏庆接过银子喜的不行,连忙道谢:“谢沈公子赏。” 说完谢辞之后,魏庆嘴巴突突道:“嘿嘿,可不是有喜事。今儿个京城传来消息,昭庆长公主定亲,普天同庆,我们家老太太就手儿赏了我们一月月钱呢。嘿嘿。” 昭阳长公主定亲?! 沈昱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第43章 昭庆长公主竟然定亲了?…… 昭庆长公主竟然定亲了? 沈昱听得耳边如炸雷一般, 她不是之前一直没有定亲成功的么?直到他进京以后...... 怎么现在竟然如此快的定亲了?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成王竟然允许她定亲? 昭庆长公主定亲就意味这可以出宫开府, 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招揽人才,不再被困在皇宫里, 一切都受成王的钳制。所以,成王这么多年了,一直用各种借口不让昭庆长公主定亲, 更被说成亲了。 沈昱清楚的记得,前世直到自己进京之后,昭庆长公主的局面才慢慢打开的。按照时间线来说,昭庆即使定亲成功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可现在, 竟然提前了这么多? 沈昱脚步微滞,一旁的魏庆这时候开口了:“沈公子, 马车就在前面, 沈公子请。” 沈昱眼眸迅疾转换, 一派平静的对着魏庆道:“多谢。” 沈昱潇洒利落的跳上车,对着邵弘忍道:“走,回家。”他想要回家, 现在他的心绪很乱,只有家才能抚平这烦乱的心绪。 沈昱阖上双目,静静的靠在车壁,突然, 他张开双目,声音清沉的问邵弘忍道:“弘忍,你是怎么跑到东安城来的?” 邵弘忍愣了愣, 自己怎么来的东安成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怎么今日突然问了? 不过,公子要问,那必定是有他的道理的,邵弘忍赶紧思索,又格外仔细的说了一遍。沈昱在车内静静的听着,稍顷过后,却是突然出声问道:“你说你原本是想要留在京城的?但,好像一直有人在将你往外赶?” 邵弘忍怔了怔,旋即好像大悟一般道:“对对对,我先前也是觉得哪里有不对,但是一直说不出来,现在被公子这么一问,还真是,不光是在京城的时候我被人往外赶,就是后面出京了,感觉也是一直被人有意往过赶一样。” 果然如此。 沈昱好看的眼睫暗沉沉的压了下来,邵弘忍,罗一辰姐弟俩......这些都不是巧合。 沈昱忽而仰头重重的吐了口气,这几年过的太顺遂了,竟然让他萌生了从此岁月静好的打算,可惜,他的岁月是从来静不了的了。 她回来了多久了呢? 沈昱沉沉的思索了起来。 “公子,到家了。下车吧。”邵弘忍的声音在外响了起来。 沈昱收拢心思,暗沉的眼眸迅疾归于平静,接着又是火焰般的热切。回家了,真好。 在屋里听到声气儿的郁蓁连忙走了出来,看到沈昱,郁蓁惊喜的迎上前来:“小昱,你回来了?” 见到她,沈昱浑身的寒气冷凝顿时一空,眼眸泛起动人的暖色:“嗯,蓁蓁,我回来了。” 郁蓁走上前,一把拖住他上下打量,只见他一身风尘,面色看似平静,但却隐隐有紧凝之色,看来,路上是很累的。郁蓁连忙扯着他进屋:“累了吧,赶紧进屋歇息。” 沈昱嘴角噙笑,由着郁蓁将他扯进屋。 一进屋,郁蓁一迭声的吩咐道:“赶紧端茶端点心过来,立刻备水给公子他们洗漱。”看着茶点上上来,郁蓁急急的对沈昱他们道:“饿了吧?赶紧吃点先垫垫,过会儿给你们摆洗尘宴。” 沈昱端着茶喟叹般的啜了口,邵弘忍已经咬着点心唔唔叫着点头:“那好,那好,我真的感觉能吞下一头牛。” 郁蓁对着沈昱嗔笑摇头:“我说你呀,左右是回家来,慢慢走就是了,作何这么急的?” 沈昱看着她皑皑一笑,没有说出口,就是回家才急啊。 吃了两口点心,春华过来报洗漱水准备好了。郁蓁赶紧催着沈昱他们去洗漱,自己则是跑到厨房跟胖婶两人准备菜肴去了。 沈昱舒服的躺进浴桶,被热水熨烫的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一般,舒服的喟叹一声,轻轻靠在桶壁上感受这份温热。回家的感觉真好。 是的,这是他的家。无比珍爱的家。 他不允许有任何意外让这个家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之前舒适的太久了,而现在,一些人,一些事已经逼在了自己面前,由不得他不尽心以对。 因着邵弘忍刚才都说了,他很饿,非常饿。看小昱方才那掩饰不住的疲累,郁蓁甚是心疼,赶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很累人的。 得让他们赶紧吃点东西躺下歇着才是。因此,郁蓁跟胖婶稍稍一商量,决定就现有的熟食快快的给做几盘端上去,然后再下一锅擀面,做一盆臊子,让他们就着吃。 郁蓁他们做好饭食,一样样的端上桌。邵弘忍早已经在桌边等着了。 看着郁蓁他们端过来的美食,顿时不停的抽动着鼻子,嘴里的馋虫都快跑了出来,吸溜着嘴嘿嘿直笑:“可是能吃顿好的了。” 郁蓁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又是疼惜又是好笑:“行行,今儿个你就好好的饱餐一顿,管够。” 郁蓁一边笑说,一边对着屋里喊道:“小昱,梳洗好了没?赶紧出来吃饭。” 在浴桶里陷入沉思的沈昱被郁蓁的喊声惊醒,睁开眼朗声答道:“好了,这就出来。” 沈昱快速整理好出来,邵弘忍的眼睛已经黏在碗上面拔不下来了,沈昱好笑的摇头:“看你这样儿,我再晚点出来,你不得把碗吞了?” 等的心急火燎啊,恨不能下手抓饭的邵弘忍看到出来,顿时眼睛亮的都能点燃油灯了,吸溜着嘴拿起筷子急切的道:“公子,开吃吧。” 知道他急坏了,沈昱也不逗弄他,点头嗯了声,率先拿起筷子夹了筷子菜,紧紧盯着他动作的邵和尚一见,立马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飞快的往嘴里捞东西。 一顿饭,风卷残云般结束。郁蓁在旁含笑看着,此等场景但凡邵弘忍在家,那必是天天上演的,也不必惊讶,不过,看着他们这样吃饭却是让做饭的人心情大好。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受人喜欢,这简直就是做饭人的莫大肯定。 见他们吃完,胖婶赶忙在旁笑问道:“公子,弘忍,可要再添点?” 沈昱微微摇头,邵弘忍却是忙不迭的应道:“好好,胖婶,再来两盘肉。” 郁蓁连忙笑着吩咐胖婶道:“胖婶,再切两盘卤牛肉上来,就两盘,不能再多了。”虽然知道邵弘忍的饭量,但郁蓁还是怕把他撑坏了。 沈昱下桌走到一旁,看看屋里就余他们三人,郁蓁倒了杯茶递给沈昱,笑问道:“小昱,路上可还顺利?” 沈昱接过茶杯,定定的看着郁蓁摇头:“不好,此行跑空了。” 郁蓁大惊,声音不禁拔高了:“跑空了?”怎么会?此事,正常来说,除了他们不应该再有别人知道啊? 郁蓁惊疑不定的看着沈昱:“小昱,不是哄我开玩笑吧?” 沈昱如琥珀般的眼眸沉静如墨:“不是。是真的,我们此行走空了。” 第44章 郁蓁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 郁蓁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眼眸发沉,看看四周,堂屋中人来人往, 不便说话,郁蓁一把将沈昱扯起来:“走, 我们里屋说话。” 郁蓁二人进到里屋,邵弘忍在外守门,郁蓁急急的问道:“小昱, 究竟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 这事儿太过诡异了,按书中的剧情来说,此时是不应该有人知道的。不过,沈昱已经解释过了, 是他们家早就知道的, 只不过一直没有爆出来而已。而沈昱之所以现在爆出来,也许是因为她们这些家人, 他想大干一场。 可现在, 沈昱竟然说走空了?这由不得人不惊诧万分。郁蓁想的远了些, 寒毛都写竖了起来。 郁蓁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紧紧的盯着沈昱,她要听得再仔细一点,也许可以从中得来信息解开疑惑。 看着郁蓁如此紧张, 沈昱心里一顿,旋即仔细的叙述了起来。 郁蓁听完,皱眉良久:“小昱,你们进山时, 在外围并未有发现异常?” 沈昱摇头:“是的,没有,外围一切如常。走到近前才发现有异。即便是近前来, 也是损伤不大,要是我们再晚点去,估计是毫无痕迹了。” 郁蓁若有所思:“小昱,此事,恐怕是特别了解过的人才会做到。”外围一切如常,就是近前,外表也是损伤不大掩饰的非常完美,那就不是普通的盗宝了。此人,对藏宝的地方非常熟悉。 非常熟悉?什么人才能非常熟悉。 听沈昱这形容,此人简直是有如熟门熟路一般。 熟门熟路? 郁蓁瞬时想到了什么,瞪圆了杏眼,目光如炬的看着沈昱:“小昱,你有没有想过,此人可能是熟人作案?” 沈昱心里一咯噔,蓁蓁此言竟然跟自己不谋而合? 沈昱徐徐出声:“蓁蓁说的这个熟人作案?意思是?” 这种时候就不必藏着掖着了,郁蓁干脆挑明:“小昱,我的意思,恐怕有人是重来一次,所以才能如此精准的过来取宝。” 沈昱瞬时心如重锤敲击,重来一次的人?!蓁蓁她知道了什么? 沈昱僵硬的从喉头挤出了声音:“蓁蓁此话是何意?” 看着沈昱仿若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郁蓁叹了口气,他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自己突然冒出此话,恐怕让他难以消化,不过,该说的现在还是得赶紧提醒,按照目前这种情形,说不定真是有重生者抢先一步了。现在得赶紧跟沈昱说了,也许他可以早做准备。 郁蓁吐了口气,无比小心的看着沈昱道:“小昱,我接下来的话可能让你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我想请你即便是有疑虑,还是请多思量一下。” “我方才说的重来一次的人,意思就是重生。就是死去的人带着前世的记忆又回来了,就是前世已经死了人,在这世的某个节点他有回来了。” 沈昱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一时间呼吸都加重了,蓁蓁竟然知道这个?她竟然知道这个?莫非她也是 不不不,她必定不是重生的,她跟前世的那个她是完全不同的。 郁蓁说完这话,但见沈昱一脸震惊无比,心里忍不住一虚,自己这话不会把他给吓着了吧?这话她说来没什么,可仔细一想,却是有够惊悚的。 郁蓁赶紧开口补救:“小昱,此事,其实也不用太过着紧。其实吧,佛家不是一直说修福报为来世么。此事,仔细想想,也许是人去了后,在奈何桥忘喝了孟婆汤。” 定力过人的沈昱现在已然平定了心跳,听得郁蓁这话,忍不住暗挑眉,可不是么?也许,他就是忘喝了孟婆汤了。 沈昱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神情,看着郁蓁认真的点点头:“嗯,蓁蓁此言有理。” 见沈昱恢复如常,郁蓁悄悄吁了口气,小昱果然定力过人,这么快就适应良好了。 不过,郁蓁之所以说这个,也不光光是说一下而已,她最重要的是想要提醒,因此,郁蓁忍不住又叮了一句:“小昱,此事我跟你说来也非是心血来潮,如真有这种人,我们日后当是要小心再小心了。” 如真有人重生,此人竟然知道藏宝的地方?郁蓁忍不住又蹙了眉头,大是后悔当年看书时没有仔细看看,当年沈昱取宝这事儿,到底有哪些人知道的? 现在再想来,郁蓁也只知道个大概,知道沈昱当年取宝这事儿,具体的却也不清楚。当然,也许当年书中都没有仔细交待。 沈昱轻轻点头:“嗯,蓁蓁说的对。” 说着,沈昱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抚了抚郁蓁的眉头:“蓁蓁,此事有我,你不必多虑。” 郁蓁反手捉住他的手,轻声叹气:“唉,小昱,我情感很想答应你不多虑,可是,理智却不能不让我思虑啊。过后,我们真的要小心应对了。” 这重生之人,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那说不得就是前世的熟人。就是不知这熟人是好是坏啊。 沈昱轻轻捧过郁蓁的手,语调沉着悠然:“蓁蓁,此事我大概有了猜想,过后,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蓁蓁,你呀就别操心这个,你且赶紧操心我们的生意大事,这些小事就交给我吧。” 说着,沈昱语气轻松的调侃了起来:“日后哇,说不得我还得等蓁蓁赚银子养我呢。” 沈昱的平静沉着轻快的延展开来,很快的抚平的郁蓁忧虑,郁蓁迅疾翘着鼻头笑了:“呵,你还真敢说,不怕别人给你挂个吃软饭的名头?” 沈昱嘴角高高的翘起:“嘿嘿,不怕。吃软饭也是本事啊,谁人能像我一样,找一个如此能干的老婆?我这是天生有吃软饭的命。哈哈哈。”沈昱说的高兴,露出白白的牙齿大笑了起来。 郁蓁先是嗔了他一眼,旋即回过味来,心头猛然跳快了起来,这小子。 老婆?虽然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事实上一直都是姐弟相处的啊。郁蓁心头有点乱,迅疾的看了眼沈昱,这小子这么直白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眼看去,沈昱一派淡然不惊,漂亮的黄琥珀眼一片沉静自然,一如平常。郁蓁有点乱的心迅疾的平静了下来,嗯,看来,这不过是他无意之言,没事。 心放平了的郁蓁自如的对沈昱笑道:“行,你攘外我安内,刚好。话说,此事,小昱可有章程?” 沈昱捏着郁蓁的手轻轻转了转:“嗯,此事我大概有了猜想。先前在郑大人那边也跟他探讨了一阵子,总体来说,此事虽有隐忧,但也无碍。毕竟,这取宝之人暂时估计只是求财,倒也不会对别人怎么样的。” 这话是实话,郁蓁点头:“也是,从他行事如此谨慎看来,必定也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宣之于众的,此事,取宝的人恐怕也是轻易不敢闹大的。” 沈昱把玩着郁蓁葱白的纤指,蓁蓁的手真软真白,怪道人形容女子柔弱无骨,蓁蓁这手握在手里,腻滑柔软,真如凝脂一般。蓁蓁的食指处竟然还有一颗红痣,这鲜艳欲滴的红映着白皙如玉的白,真真是好看的紧。 沈昱忍不住点着红痣用指肚轻轻的揉了揉。 感觉手头有点痒痒的郁蓁,回过神来一看,妈耶,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在沈昱的手中的? 郁蓁一把抽回手,心跳又乱了几拍,嗔了沈昱一眼,憋了几许,才对着为着自己抽出手来仿若遗憾的沈昱道:“行了,此事你再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过后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沈昱亮得惊人的黄琥珀眼满是笑意:“嗯,好,过后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其实,不用多合计的,先前他已经大概猜到是谁了。再加上蓁蓁方才说出来的惊人之语,更是印证的沈昱的猜想。 沈昱微眯了眼,前世他取银非常隐秘,知道的人不多。而知道的如此详细的就只有她了。当时盯着他的人太多,沈昱用的就是她的人。所以,这次,她才能如此不动声色的取走所有的银两。 看来,她也是准备加快动作了。 如果是她,那他现在暂时安全,至少,现在她是没有精力来对付他的。可是,日后,那就说不定了。 沈昱呆在房里思虑良久,终是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了出去。 沈昱送出这封信,没有瞒着郁蓁,晚饭过后,两人独处的时候,沈昱仿若不经意的对郁蓁道:“我今天让人送了封信去小河村。” 郁蓁惊讶的挑了挑眉:“送信去小河村?” 小河村他们好像没有什么相熟的要紧之人。旋即,郁蓁反应了过来:“你是送信给铁崎他们?”虽是问句,但郁蓁却是很笃定,必定是送信给山里的铁崎他们的。 沈昱微微点头:“是的。我请他们俩即刻到东安城来。” “请铁崎他们到东安城来?”郁蓁若有所思的看着沈昱道:“先前你不是说时机不成熟么?现在你是觉得时机成熟了?” 沈昱顿了顿,眼神微微飘远了点,语气幽幽的吐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们是时机成熟。”只不过,现在是推到了面前,该他们的也躲不掉。 沈昱话里的未尽之意仿佛很多。郁蓁不禁思索了起来,这铁崎父子恐怕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是,饶是郁蓁怎么回想,也是没有想到书中有姓铁的重要人物。 奇怪,莫非自己来了之后,事情多有不一样了?郁蓁神思也飘远了。 回想铁崎父子二人,看铁半哑其人,虽然说话不甚清晰,但为人处世利落的很,还有铁崎,外形也颇是不凡,即便气质粗看跟乡里人无异,但仔细瞧来,还是多有差别的。 郁蓁笃定,这铁崎父子二人必定是有故事的。 但见沈昱现在仿佛不想多谈,郁蓁也不多问。总归,小昱一向是不瞒自己的,如若他真是有心要瞒,恐怕也是多有不便之处。 果然如他们所料,取宝一事后续暂时无事,日子也很快滑到了九月。 九月,新知府到了。 郑彦淮交接过后,也即刻带着全部家眷启程进京。当然了,这家眷里面不包含那个怀玉公子郑怀瑜了。 郑怀瑜早已经去寻苗晋苗半仙去了。 想到这里,郁蓁忍不住对沈昱嘀咕道:“也不知道他们此行顺利不。”这次去寻苗半仙,不光是郑怀瑜去了,郁蓁还托他将张一水父子俩也带去了。 张一水也是个知恩的,知道郁蓁指了这么大一条活路给他,当即将自己手头的方子都交了出来。 当时一看到张一水将方子拿了出来,可是将郁蓁吓了一跳。这时节,可不是现代,很多吃的用的等物在网上都是公开的,这时节,谁手里有什么要紧的方子,那是可以作为传家宝的。 尤其是酒这类要紧的东西,郁蓁可是没打算占他这个便宜的。还是张一水硬揣过来:“东家大恩,我无以为报,我也只有这东西能报效一二了。何况,这方子在我手里不过死物一般,东家能有用到,也是我的福气。” 张一水说这话不是托词,这方子按理说说是应该做传家宝的,可是,儿子要是没了,还能传给谁?现在东家给了这么大的机缘,于情于理都必要回报一二。 这些方子他早就乱熟于心了,日后儿子要是身体好了,他再教也不迟。如若怕跟东家的生意相冲,他们可以走的远远儿的避开就好了。 当然,这只是小人之心,以他这些时日的观察以来,主家两口子都是有信义之辈,不怕日后不对他们好的。总归就是只要人在,一切都好说。 张一水如此大方,郁蓁自然不会小气的,郁蓁拿着这方子,不加思索的道:“张师傅,得了你这个方子,我也不能平白的占了便宜,先前我许张师傅一成的利钱,日后,这做的酒我就再加一成利钱。” 张一水坚辞不受:“东家,我之前说了一成利,就一成利,绝不再加。这方子我是送给东家的以报救命之恩的,如果再要一成利,那成什么了?那不成卖了?” “既然是卖,我还不如一开始就跟东家说清楚,而不是现在这样假模假式的。东家,这方子只管收下,不用再利钱不利钱的。我意已决,东家不必再多劝了。” 张一水瘦骨嶙峋的手一挥:“东家如要再说,那就是陷我张一水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郁蓁只得领受人家的好意了。罢了,日后对他们家多多照拂一二也就是了,郁蓁也不再纠结。 现在听到郁蓁的嘀咕,沈昱却是笃定无比:“放心吧,他们此行必定顺利。”说不得,比郑怀瑜拿着信物去更管用。 郁蓁挑了挑眉,看着沈昱道:“听你这意思,你好像知道什么?” 沈昱笑笑:“嗯,知道一点儿。那苗半仙儿很喜欢喝酒,嗜酒如命。”不然,当年他怎么机缘巧合的救了他,还不就是苗晋贪杯,醉的太狠了,才不小心让毒虫跑了出来。 郁蓁这下是把心落回到肚子里了:“嗯,这样的话,还真是让人放心了。” 张一水他们的心是放下去了,郁蓁又想起一件要紧事:“话说,邵弘忍给铁崎他们送信的人去了好些时日了,他们怎还未到?不会有事吧?” 沈昱微怔了怔,看着郁蓁摇头微笑:“怎话题跳的这么快?放心,不会有事的。邵弘忍做事很谨慎的,有事早就送信回来了。铁崎他们接到信估计也要安排一二的,自然会耽误一些时候的。” 郁蓁疑惑的看了眼沈昱,铁崎他们一介猎户,家徒四壁,包袱一收拾,随时都能走的人,竟然还有事要安排?真是奇怪。 看出了郁蓁的疑惑,沈昱笑着抚了抚郁蓁的头发:“蓁蓁,此事,日后我再跟你解释。” 郁蓁点头又摇头:“啊呀,不用,我不过是有点好奇而已,也不是非知道不可。此事如果事关重大,你还是不用说了。” 沈昱深深的看了眼郁蓁,眼里的轻松笑意忽而收起,黄琥珀眼瞬时幽深如渊:“此事,要跟蓁蓁说的。”不过,现在确实是时机还未有成熟。 人不经念,郁蓁这边正念着呢,这日傍晚,铁崎他们到了。 郁蓁惊喜出迎:“铁叔,你们来了,快请进。” 让人给他们备水洗漱过后,郁蓁又摆了满满一桌酒菜给他们洗尘。 欢迎的开场白刚刚说过,邵弘忍就迫不及待的扑到了桌子上大吃了起来。铁半哑也是毫不客气的大嚼了起来,话说,这些天赶路,啃干饼子都将人啃的够呛了,今日可不得好好的补上一补? 迎客宴吃的很开心,可迎过之后,郁蓁有些犯难了。现在天已经黑了,该是给客人安排住处的时候了。 可他们府学巷的宅子太小了,男仆跟女仆各塞了一间房,邵弘忍也是跟男仆睡在一起的,才勉强将这一堆人才塞下,可现在铁崎父子来了。 不说男仆的房间现在已经塞满了,且说,即便是塞的下,以沈昱对铁崎父子的重视程度,郁蓁也不好将他们俩塞到男仆的房间里去的。 郁蓁为难的皱着眉头对沈昱道:“唉,我一直说找宅子搬家的,可老是没有遇到合适的。要么价钱谈不拢,要么宅子不大好。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挑了,先紧着搬一处,过后遇到好的再买也就是了。” “现在可好?这人都到家了,却没地儿安置。这可如何是好?”郁蓁甚是有些犯愁。 闻言,沈昱一派自若的道:“怎么没地儿安置?有地方安置的。将我的房间腾出来也就是了。” “啊,将你的房间腾出来?”郁蓁惊诧的张大了眼:“那你住哪里?” 沈昱老神在在:“我跟你一间也就是了。” 郁蓁眼珠都瞪圆了,什么?跟她一间? 沈昱肯定的点头,神情坦然的道:“将我的房间腾出来,我俩一间。反正我俩以前也是一间的。” 郁蓁有些眩晕。反正以前也是一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啊。现在能跟以前比么?以前他们家房子就那么多,而且以前沈昱还小啊。 郁蓁瞪着眼睛,看着现在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沈昱,这家伙现在除了外形有些许稚嫩而外,各方面都是一个成年男子无疑啊,这怎么能住一间屋的? 察觉到郁蓁眼里的挣扎,沈昱再接再厉,接着又下了一剂猛药:“蓁蓁,之前还好,可自从取宝之后,你也知道,恐怕有人在暗中窥视着我们。所以,我们现在无论什么都要下心,万不可留人把柄,给人趁人之危的嫌隙。” “要知道,我们俩在外就是夫妻。如果长期分房而居,恐怕别有用心之人以此为破绽进行攻讦,到时,我怕我们防不胜防啊......蓁蓁,你想,万一日后让人以此为弱点攻讦,那我们可不得悔死?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越是小事,我们越是不能大意啊......” 郁蓁晕晕乎乎的让人将腾出了沈昱的房间,然后晕晕乎乎的看着沈昱乐颠颠的搬到自己的房间。 全程都有点晕乎的郁蓁,及至看到放在自己水红色被子旁的水蓝色被子,晕眩的神经瞬间清醒了过来,忍不住磨牙,自己怎么就这么答应了呢? 看着坐在床边一脸喜色的沈昱,郁蓁还想挣扎一把:“那个,小昱,你看,好不好这样,你先跟铁崎大哥他们挤一挤?” 听得这话,沈昱瞬时一脸委屈:“蓁蓁这是赶我走么?”沈昱满心、满眼委屈,仿佛被人抛弃的小狗一般,可怜自伤的不行。 天啊,郁蓁从来没有看到露出如此委屈神色的沈昱,瞬时心里软成了一团,差点就此将人留下。不过,尚留有一丝清明的郁蓁,咬着后槽牙让自己清醒。 “啊,小昱,我,我其实不是赶你走,我其实,其实就是,觉得,觉得我们......我们现在不适合......”郁蓁结结巴巴的说着解释的话。 沈昱低垂到了眼眸,细密纤长的睫毛如扇子半掩了眼里的自怜神伤:“好吧,既然蓁蓁不愿,那我就走吧.....” 沈昱缓慢起身,慢的如同慢镜头回放一般,黯然神伤的勉强站了起来,沈昱脚步沉沉的往前走去,每走一步都挪动的很艰难,短短的一截路硬是让他走的仿若前路皆是艰难险阻一般。 看着他这黯然伤神的样子,郁蓁纠结极了,自己这样子,是不是伤到他了?要不,就同意了?不行,不行,还是咬着后槽牙撑住,撑住,此事事关重大,一定得撑住。 沈昱一步一挪,眼看着快要挪到门边了,却又掩着唇,沉沉的咳嗽了起来,这咳嗽声很是沉闷,透着平日里没有的一丝撕裂的声音,郁蓁心里一惊,小昱他不会又犯病了。 郁蓁紧走两步着急的问道:“小昱,怎么了?” 沈昱仿若不经意的般的摊开手,郁蓁看得心头一跳,啊,不是又犯病,是真的犯病了。沈昱微微摊开的手上竟然有血丝。 郁蓁再也顾不得其它了,赶紧拉过沈昱:“小昱,小昱,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咳嗽了呢?天,你可还好?” 随着郁蓁的问话,沈昱又是闷闷的一声咳嗽,随着这咳嗽声,竟然是一团殷红的血。 郁蓁心都揪了起来,哪里顾得上其它了?一把扶过沈昱:“怎会这样?小昱,来,赶紧躺下来,赶紧去床上躺下来。” 郁蓁心急如焚的扶着沈昱躺了下来,细心的给他掖好被子,又急急忙忙的要去叫郎中。 沈昱气若游丝的抬手拦住了她:“蓁蓁,我这是老毛病了,你知道的,叫郎中无用的。蓁蓁陪我躺一躺就好了。” 郁蓁蹙着眉头轻轻拍了拍他:“别说话,还是请郎中来看看的好。” 沈昱又闷闷的咳嗽了几声,一听这咳嗽声,郁蓁颇是有些心惊胆战,想走又不敢走,沈昱趁机手中一用力:“蓁蓁,陪我躺一躺就好了。” 郁蓁被他扯的往前一扑,直直的砸在了他的胸前。 郁蓁大急,天,小昱还咳嗽一着呢,再要将他砸个好歹可怎么好?郁蓁连忙出声:“小昱,可有砸痛你了?” 沈昱手中微一用力,郁蓁微微抬起的身子又扑了回去。稳稳的将蓁蓁压在胸前,沈昱舒心的舒了口气。 郁蓁有些疑惑的看着压住自己的胳膊,这家伙方才不是站都站不稳么?怎么突然这么有力气? 郁蓁使劲一抬头,沈昱却是弱不禁风的又咳嗽了起来:“啊,蓁蓁,对不起,方才我心口太闷了,总想找个东西紧紧抓住才舒服点。”沈昱一边说一边气若游丝的喘不过气来一般。 郁蓁瞬时打消了疑虑,也是,好像她伤风感冒的时候,有时咳嗽不容易咳出来,使劲按住胸口会好很多。 见沈昱说话的声气儿都有气无力的,郁蓁赶紧安抚的拍怕他:“别说话,快点儿歇息。” 沈昱点点头:“嗯,那蓁蓁也睡吧。” 迎着沈昱小狗般的可怜眼神,本想说坐着守着他的郁蓁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看着睡在水红绣被里的郁蓁。沈昱悄悄的翘起了嘴角。 第45章 郁蓁将自己紧紧的裹在被…… 郁蓁将自己紧紧的裹在被子里, 裹的跟个蚕茧一样,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比清晰的感觉的到旁边沈昱传来的轻微的呼气。 沈昱并未有睡着, 呼气是很轻很轻的,按理说本应是绝对感觉不到的, 可现在,郁蓁就是这样无比清晰,无比深刻的感觉着他的吐息。 郁蓁僵硬的躺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的, 不过一会儿,她已经是躺的浑身酸痛了。郁蓁实在忍不住了,悄悄的动了动,可这一动, 直直的就挨上了旁边的沈昱。 郁蓁顿时浑身又僵住了, 脑子里虽然紧张不已,但也清晰, 她清晰的的记得, 方才上床的时候, 她明明离他远远的,中间再躺一个人都没有问题的,怎么现在离的这么近? 真的很近。如果说放才沈昱的吐息不过是她的感觉, 现在她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耳侧有温热的吐息扑了过来,这吐息仿佛越来越重,越来越热,郁蓁终是忍不住悄悄睁开眼来。 这一睁眼, 直直的就撞进了一双深邃如星空的眼里。沈昱正紧紧的盯着她。郁蓁顿时心跳都停了一停,呼吸瞬时都停滞了瞬间。 郁蓁憋的脸都红了,嗯, 郁蓁确定自己的脸红是憋红了的。 郁蓁重重的吐息出声,忽而输人不输阵的睁大了眼睛:“你不是累了么?怎么还不睡?赶紧睡觉!” 郁蓁自觉很有威势的说完,趁机转了身,活动活动僵直的都有些痛了的身子,背对着沈昱嘟囔道:“我们得赶紧找宅子,得换个大点的宅子。我跟你说啊,换了宅子后,你就个我搬出......” “蓁蓁,过两天,我可能要出远门一趟。”郁蓁还未有说完,沈昱已然出声打断了她后续的话。 郁蓁一惊,什么?沈昱要出远门?在这节骨眼上出远门? 郁蓁再是顾不得其它,赶忙转过身来,半坐了起来看着沈昱:“小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明年春上你就要科考了,这时候出门?” 沈昱也半坐了起来,向着郁蓁挨了过来:“嗯,就是因为我要科考了,所以,我得赶紧出门一趟。” 郁蓁黑白分明的杏眼紧紧的盯着沈昱:“小昱,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相信你做这决定绝非心血来潮。我想知道原因。” 沈昱微微低垂了眼眸,郁蓁接着又叮了一句:“小昱,此事是不是跟铁崎有关?是不是有危险?” 沈昱抬起眼眸,长长的眼睫扇子般张开,露出了眼里的光亮,黄琥珀眼聚成了一束光般看着郁蓁:“蓁蓁,相信我,我一定会护你们周全的。” 郁蓁先前心乱无比的心跳,现在已然凝成了一团:“这样说来,是真有危险。小昱,我不怕危险,我现在想要听你说实话。” 郁蓁等着沈昱回答,自己也赶紧回想剧情,努力翻找,这时候的沈昱有什么危险? 想来想去,没有想到所以然,原书中这时候的沈昱是危险重重的。但那大多也是事关他自身的安危,换言之,原书中这时候的他还未有步入朝堂,所有的危险都源自于有人想要将他这颗可能的棋子先行除掉的打算。 但看沈昱现在的反应,现在他所面临的危险,绝对不是仅仅他自身。他在担心,害怕他不能护她们周全? 郁蓁重重的吐息,能让他如此紧张的恐怕是先行取宝之人。 针对此人,郁蓁提出了重生之说,对此说法,沈昱接收良好。 不光是接收良好,他甚至还说,他猜到是谁。 他猜到是谁? 郁蓁真的心跳停止了,她说重生之人。沈昱说,他大概猜到是谁。 他如何猜到的? 看沈昱当时的反应,以及过后的说辞,按照正常脉络来说,绝对不是这个时候沈昱应该知道的。 郁蓁喉咙发紧,眼里却陡然燃起熊熊火焰,郁蓁声音紧的有些撕裂:“小昱,你是不是?” 沈昱看着紧张的浑身僵硬的郁蓁,沉沉的点了头:“是的,我是。” 沈昱目光紧紧笼住郁蓁,一瞬都不敢错过,不敢错过蓁蓁的任何瞬间,他怕他一眨眼就错过了,再也找不到她了。沈昱声音暗沉的吓人:“蓁蓁可害怕?” 见到沈昱肯定的回答,郁蓁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奇迹般的松了下来,浑身发软的抵着一个支撑靠了下去。 沈昱一把接住了她,紧紧的将她扣在自己的怀里,紧的胳膊都微微发颤:“蓁蓁?” 郁蓁窝在他怀里轻而坚定的摇头:“不怕。我怎么会怕你呢?” 轻轻的几个字,奇迹般的让沈昱狂乱的心跳恢复了正常,沈昱低垂了头,将自己的脸颊轻轻的落在她柔软的青丝上面,暗自吐息,蓁蓁不怕我。真好。 两人静静的靠在一起,良久过后,沈昱忽而出声:“蓁蓁怎么猜到的?” 郁蓁默了默,沈昱还以为她不会出声的时候,郁蓁却是出声了:“其实吧,我之前都有些隐隐的猜测,不过是都很快被压了下去,没有多思多想。今天不是说到这上面来了么?所以,我就多想了想。” 沈昱声音轻柔的不像话:“那蓁蓁多想了些什么?” 郁蓁轻哼了哼:“太多了,从一开始我在悬崖下找到你的时候,当时,你可是......” 沈昱眼皮一跳,将人更是搂紧了点:“啊,太多了就不说了。我的破绽太多了,蓁蓁这么聪明,想必早就察觉了。”提到第一次见面,沈昱呼吸顿时一滞。第一次见面,还是不要提的好。 郁蓁忽而起了丝丝委屈,忍不住噘了嘴,仰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委屈的看着沈昱:“哼,我俩第一次见面,刚一照面你就掐住了我的脖子,要不是我见机快,你好悬掐死我了。” 对着眼前这波光潋滟的的水眸,沈昱心软成一团,歉疚不已的抱着郁蓁,在她耳边不听的道:“蓁蓁,都是我的错,我错了,当时太混了,你打我吧,想怎么打都行。” 说着,沈昱握住郁蓁的手,重重的扇到自己的脸上。 一声脆响,顿时将郁蓁心里的委屈给扇到九霄云外了,赶紧抽回手,轻轻的抚了抚沈昱的脸颊,嗔道:“你这人,真是的,莫名其妙打自己干嘛。” 说着,郁蓁轻叹一声:“这事不怪你。”易地而处,换做是她,恐怕也会先下手为强了,何况,他最后并未有动手。 蓁蓁纤软的手掌轻轻柔柔的抚着他的脸颊,这轻柔的感觉如羽毛一般轻而痒的挠动到了人的心里。蓁蓁的手指真软,温热轻柔的吐息撩拨着他脖颈处,这气息如此轻却是如此具有侵略性,撩动的沈昱脖颈的筋脉都鼓了起来,沈昱气息一乱,薄唇重重的落在了眼眸下柔软的青丝之上。 这触觉太过清晰,让人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郁蓁刚刚起的一点愁绪瞬时飞的九霄云外,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走路,沈昱那明显粗重的呼吸,还有那忽而升高的体温,郁蓁顿时紧张的浑身一僵。 不行,现在这种状况太危险,一不小心怕过了界限,郁蓁脑筋急转,赶紧转换话题:“小昱,我方才问你,你还未有回答我呢?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可能跟我说说?” 第46章 沈昱遗憾轻叹,想要再…… 沈昱遗憾轻叹, 想要再进一步的心思也瞬时被打击的零落了不少。忍住不住心头叹笑,蓁蓁实在惊觉的很,看来, 下次得要再加加劲儿的好。 不过,蓁蓁这问话, 确实要紧,他该是要跟蓁蓁交待一下的。 沈昱稳了稳心神,压下心头激荡, 对郁蓁道:“我准备去天宁一趟,铁崎他们也去。” 郁蓁心里的涟漪迅速落下,旋即却又平添波澜,郁蓁惊疑的长大了眼看着沈昱:“去天宁?铁崎也去?” 郁蓁心里嘀咕不已, 天宁靠近西北边境, 这里时常被西戎侵扰,不是个好去处。不过, 天宁虽然地处偏远, 但距离同样偏远的东安城其实也不是很远, 来回半个月的时间也尽够了。 但天宁确实不够太平,如无要事,一般也没人会去的。可现在沈昱竟然要去, 还带着铁崎? 沈昱点头:“是的,铁崎也去。” “你这次去信将铁崎叫过来,就是为着此事?”郁蓁语气笃定的问道。 沈昱抬眼看向郁蓁,双眼深邃如渊:“是的。此事蓁蓁想必是多有疑问的, 我本应跟蓁蓁说清楚的,但现在人多眼杂,蓁蓁请恕我暂时不能多说什么。待日后时机成熟了, 我再细细跟蓁蓁说来吧。” 郁蓁没有再行追问,沈昱不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倒也没有一定要追根究底问个明白。不过,郁蓁还是担心沈昱的安全,到底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小昱,你此行可有危险?” 沈昱沉沉的压到郁蓁的肩头,声音轻而定的对郁蓁道:“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蓁蓁放心。” 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奇迹般的抚平了郁蓁心头的忐忑,小昱他承诺了,那他一定能做到的,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郁蓁很想问问沈昱什么时候能回来的话,但怕由此给他平添压力,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压了回去,只轻声对沈昱道:“天晚了,睡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沈昱却是忽而伸手,将郁蓁牢牢的束在了怀里,声音清幽沉然的在郁蓁耳边道:“我们明日就走,蓁蓁还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郁蓁猛然抬头,一双水眸惊诧的看向沈昱:“明日就走?”竟然如此着急? 沈昱眼眸幽深如谭,看着郁蓁沉沉道:“是的,明日就走。”趁着现在他们现在还顾不上他的时候,早点安排好。 郁蓁手紧手上的力道,心头波澜涌动。看来小昱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而且这个铁崎很重要。郁蓁想要问的话太多了,但想想方才沈昱对自己说的话,恐怕有些事情,他现在也不太方便对她讲的。 郁蓁轻轻吐了口气,问了出来:“小昱此行,恐怕银两需费不少吧?” 沈昱搂着郁蓁的胳膊一紧,旋即又微微一松,轻轻将郁蓁往外托了托,一双眸子凝聚成星,原本琥珀色的眼睛已然凝然成墨了:“蓁蓁怕么?”蓁蓁真是聪慧,虽然他一再避谈,但蓁蓁仿佛还是猜到了。 郁蓁轻轻摇头:“不怕。”真的不怕,他们现在的情形,比书中沈昱当时的情形好了不知多少,现在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真心没什么可怕的。 沈昱定定的看着郁蓁,倏而笑了起来:“嗯,好。” 沈昱这一向如雪山落松,灿若星辰,距离太近了,刹那间冲击力太大,郁蓁顿时心跳停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迅速撇开眼神,欲盖弥彰的伸手戳了戳沈昱的肩膀:“我问你要不要钱呢,你倒是回答啊。” 沈昱眼里的星光泛滥开来,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很快,渲染了眉眼脸庞,沈昱声音轻快的对着郁蓁道:“钱肯定是需要的,不过,暂时却也不用,等我去了那边之后再看。” 闻言,郁蓁仔细的打量着沈昱,看他是否是有文饰,看过之后,郁蓁放心了不少。沈昱一脸放松,并未有故作轻松,看来是实情。 郁蓁点点头:“也好,现在天麻收成还没出来,酒楼的生意也是刚上正轨,待到冬天,银钱充裕了再用不迟。” 沈昱看着她良久,叹息出声:“你还真是心大。”蓁蓁一向是心大的,他知道,可他,却是心小了,他想将蓁蓁就此留在身旁,再不想放开分毫。 沈昱轻轻的拍抚着郁蓁:“天晚了,睡吧。” 郁蓁顺着他的手势躺了下去,确实该睡了,沈昱明日肯定是要早起的,得要早起才可以,能说的都说了,其它的想说的日后再说一样。 郁蓁躺了下来,沈昱也自如的跟着一同躺了下来。郁蓁习惯了侧身而卧,可今天背部的温热却是让她陡然惊觉,什么时候她答应沈昱跟她一同睡下了。 沈昱温热的吐息阵阵扑在耳边发际,这温热很轻很柔,但却格外的灼人,郁蓁浑身陡然热了起来,僵硬的蜷缩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心脏也是砰砰乱跳个不停。 僵硬的躺了一阵,郁蓁终于积攒出力量,伸腿踢了沈昱一脚:“谁允许睡过来的?回你自己的地儿睡去。” 沈昱低低的咳嗽了起来,气息仿佛突然呼吸很困难。要是平时,郁蓁肯定已经担心不已的问话了,可今天,今天情况实在不同。 郁蓁强自忍住自己担忧的问话,咬着牙硬声对沈昱道:“赶紧回到你自己的被窝去。” 沈昱的咳嗽声愈见沉闷,一声接一声咳嗽了好一阵,仿佛勉力忍住般的嘶哑着声音委屈万分道:“今天好冷,我一个人睡身上很难睡得热。”接着就又是一阵破音的咳嗽。 郁蓁哪里还顾得上其它,赶紧翻身过来担心的看着他:“啊,这样啊。这是我的错,我竟然没想到你身子畏寒至此。天,我一直冬天才给你安排热水偎脚什么的,是我思虑不周了。” 郁蓁边说边坐了起来往外爬去:“我去给你拿汤婆子来。” 见郁蓁一脸焦急的要起身给自己拿汤婆子,沈昱暗自懊恼,装过头了,他要的可不是汤婆子。 沈昱赶紧一把拉住郁蓁,急急道:“蓁蓁,不用汤婆子,就这样就好了。” 郁蓁转过身来,看着他满眼焦急的不赞同:“怎不用趟汤婆子,你都冷的咳嗽了。” 沈昱手上一使劲,郁蓁顿时倒在了沈昱身上,一抬眼正对上沈昱璀璨的眸子,这眸子很深,深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郁蓁被这目光吸引的动不了了,忽而,这眸子里亮了点点星光,一点点的晕染开来,如同水波层层晕开。 “真好看。”郁蓁忍不住呢喃赞叹出声,随着这声音,她也回过神来,顿时脸上一热。眼前这双好看的琥珀眼竟然笑了,笑的流光溢彩。 郁蓁被这一笑笑的脸红的深度又加深了,旋即,却又是输人不输阵的瞪了过去:“啧啧啧,果然还是个孩子,一夸你好看就高兴。” 郁蓁越说心里底气越足,呵,真是的,方才差点被这小子给唬住了,不就是夸他好看么?有什么好脸红的,之前自己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他好看。 郁蓁安慰好自己,心头大定,虽然脸上还是热的,神情却是镇定了下来,拿出大姐的气势对沈昱道:“小昱,拉着姐姐作甚?赶紧放手,姐姐去给你拿汤婆子。” 沈昱眸子里的星光很快散去,但却更为幽深。郁蓁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跳,暗自嘶了一声,这眼神好有杀伤力,不过,自觉已经站在姐姐的高度能把握全局的郁蓁却是不怵,杏眼睁大瞪了回去:“小昱,听到没有?赶紧放手,不然姐姐要生气了。” 沈昱倏而抬起了手,结合他脸上的神情,郁蓁吓得一咯噔,战术后退闭眼。不管这小子想干什么,闭上眼没看见就可以了。 微凉的手抚上了她的鬓边,微微用力的压了压她的头发,接着,一声重重的吐气传来,接着耳边响起轻柔幽怨的声音:“蓁蓁,我明日就要走了。不知道要去多久,我,我想跟你在一起。蓁蓁不想跟我在一起么?” 郁蓁睁开眼,眼前,沈昱一脸委屈仿佛被人遗弃的大狗般看着自己,天啊,这样子的沈昱,真是少见,郁蓁顿时心软成了一团,是啊,人家明日就走了,虽然她是笃定他能回来的,这过程的艰辛也是难以描述的。 郁蓁心软的一塌糊涂,脑袋都成了浆糊了,哪里还顾得上其它,当即昏头涨脑的直接回答了:“行,行,一起,一起。” 郁蓁答完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己在干什么呢,这睡觉怎么能一起? 沈昱却是没有给郁蓁反悔的机会,立马往里面让了让:“来,蓁蓁赶紧进来吧。” 看着沈昱一脸单纯自如的表情,郁蓁轻轻吐了口气,现在自己再要说什么仿似太过刻意了,事实上,郁蓁也确实不知道自己现在能说什么。 沈昱下手很快,待郁蓁从怔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发现自己被沈昱拉了上去。 郁蓁躺下,沈昱知礼的隔开距离,郁蓁紧张的屏息片刻,见沈昱躺在那里没有过多的动作,慢慢放松了下来,初时还是有些心绪难宁,不过还是勉力撑住了,现在不能再多生事端了,危险。 眼皮慢慢的阖上,倏然,郁蓁忽然睁开了眼,沈昱赶紧收回蠢蠢欲动的手,不是听着就快睡着了么?怎么又醒了? 沈昱遗憾的叹口气:“蓁蓁,怎么了?不睡么?” 郁蓁翻身下床:“你明日就要走了,还没收拾行李呢。我去给你收拾行李。”刚才光顾着说话了,差点忘记了这要紧的事。 郁蓁很坚决,沈昱想拦也拦不住。看着郁蓁一样样给他准备出行的东西,沈昱双眸专注,前世他去哪里从来都是说走就走的,风餐露宿不在话下,哪里用得着现在这般精细准备。 现在,自有蓁蓁伊始,每次出行都行李都收拾的十分齐整,吃的用的,甚至还有各类药丸,基本上是但凡蓁蓁能想到的,都必是给他塞的满满当当。今日也不例外。 郁蓁将行李收拾停当,又拿出一叠面值不等的银票递给沈昱:“现在家里的存银不多,这两千两银子你拿着。大的银子估摸着得等到年底了,到时酒楼那边三节结账,还有田地里的天麻都能有产出了,届时你要用银子也方便。” 沈昱看着手头的银票默然不语,郁蓁还道是他要推辞,赶紧道:“你可别推辞。我知道你这次出去是干大事,这点子银子当不得什么,就当是你路上花销。穷家富路,多带点银子,路上也好宽松些。” 沈昱伸手,接银子的手劲儿不小,一把连人带银子全部给带了过来,将郁蓁密密的抱在怀里,沈昱在她颈边轻声吐息:“蓁蓁放心,我必是会平安归来。” 蓁蓁很担心,但却一直心有顾虑,以沈昱对她的了解,恐怕是担心自己的问话对他造成压力,所以一直未有问出口。 听得沈昱此言,郁蓁紧绷的心顿时松了下来:“嗯,我相信你。” 沈昱拥着郁蓁不想撒手,还是郁蓁最先回过神来,反手拍拍他:“睡吧,你明日还要早起。” 沈昱恋恋不舍的轻叹一声,放开了手臂,坐在床上看着郁蓁。郁蓁被他看的心头一跳,先前已然压下去的烦绪瞬时又泛滥开来,郁蓁连忙稳住心神,瞪了杵在床边的沈昱一眼:“不是让你睡么?还坐着作甚?” 沈昱慢悠悠的看了眼郁蓁,听话的飞速躺了下来。 郁蓁...... 这下好了,她要上床得从沈昱身上爬过去。一想这画面,郁蓁顿时不好了。看着悠悠然躺在那里的沈昱,郁蓁想了想,提脚转身。 刚刚一转身,衣摆却是被人给扯住了:“蓁蓁,不是要睡么?你还要做什么?” 郁蓁转头,看着沈昱委屈期盼小狗般的眼神,嘴边要说的‘我去沈晴她们房里去睡’的话再是说不出口。 沈昱还眼巴巴的看着她,郁蓁脑子一抽,已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嗯,这就睡。” 郁蓁小心的从沈昱的脚头绕了过去,爬到床里侧,郁蓁却又懊恼了,她爬进来做什么哦。让沈昱睡进去不就好了嘛,这样一搞,感觉真像夫妻一般。唉,失策。郁蓁半是懊恼,半是心虚的将被子拉到下巴下,翻身睡下。 本以为今日是难以入睡的,可谁知竟然很快睡了过去。 听着耳边悠长平缓的呼吸声,沈昱悄悄的靠了过去,轻轻的搂住了郁蓁的腰身,紧紧的挨着她睡下,慢慢的闭上了眼。 郁蓁是被床上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的,睁眼一看,沈昱已然起身,正蹑手蹑脚站在地上穿衣。听到郁蓁醒来的声响,沈昱眉眼温软的歉意的一笑:“吵醒你了?” 郁蓁翻身起来,不满的嗔道:“什么吵醒不吵醒的,你今儿个要出远门,我怎能不送送你的?” 沈昱几人吃过早点,天刚麻麻亮。沈昱几人背好行李出门。 郁蓁随行将沈昱几人送出门,一再叮嘱邵弘忍:“弘忍,照顾公子,这照顾好自己。” 邵弘忍郑重点头:“娘子放心。” 郁蓁定定的看着沈昱:“小昱,我等你平安归来。一路顺风。” 沈昱目光幽深如炬:“嗯,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沈昱走了,郁蓁在家更是用心的忙碌了起来。郁蓁将沈晴、沈兰也日日带在身边用心指点,这俩丫头在书中的结局太惨了,现在按目前来说,看似避免了。 但,按书中的剧情走向,还是不得不小心了。没见她已经替沈昱扭转了开头,但剧情仿佛还是在自我扭转一般。这次沈昱虽然没有明说,但能让沈昱紧张因为迅速应对准备,想来事情是不小的。 必须得早做准备。不管是钱也好,还是人也好,都得提前历练出来。 郁蓁着重就酒楼的事务来训练沈晴,她是不会允许沈晴今生再面临前世的凄惨处境,但这些不光是说说而已,还得沈晴自己能立起来。 在郁蓁看来,能让沈晴立起来的事情,那就得让她自己能有自立的根本,就是无论在何等境地,也得有生存下去的能力。 郁蓁将沈晴带到罗芷兰面前:“罗大掌柜,我这妹子日后就要多多劳烦你了。”这罗芷兰虽然出身风尘,但要能力有能力,要手腕有手腕,让沈晴跟着她学,想来不会差的。 见郁蓁将沈晴托付给自己,罗芷兰激动的眼泪都差点出来了,自己什么出身,她很清楚。别看她现在经营这飘香酒楼经营的风生水起,但内里还是被人轻视的。甚至有那等捧高踩低的,当着她的面也会说的很难听的。要不是弟弟罗一辰在旁撑着,她恐怕受的气更多。 自己的身份自己知道,现在虽然少有那等唯恐避之不及的,但内里对自己尊重的还是少数,尤其是郁蓁这等,将自家妹妹直接托付的更是没有。 郁蓁此举,就是对她最大的认可,怎不由得她热泪盈眶。罗芷兰激动的嘴唇都有些哆嗦了:“沈娘子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但凡我知道的,绝不藏私。” 郁蓁笑道:“如此,真是多谢罗掌柜了。”说着,郁蓁对沈晴道:“晴儿,来,过来见过罗掌柜。” 沈晴对着罗芷兰行了半师之礼,更是把罗芷兰激动的直接落泪:“当不得,当不得的。” 郁蓁在旁笑道:“看罗掌柜客气的,这有什么当不得的?你指点她,一个半师之礼如何当不得?” 几人正说着,罗一辰走了进来,看到她们几人的情形,眼眸闪了闪,对着郁蓁微微一拱手:“沈娘子。” 郁蓁知道这家伙惯是个心思敏锐的,连忙笑道:“小罗掌柜也来了。正好,也免得我让人去请了。今日,我可是把妹子交到你们这里,可是得给我教出来啊。” 罗芷兰也在旁赶紧解释了来龙去脉,罗一辰听完,神情不便,可眼里闪动的情绪却是暴露了他的激动。郁蓁暗自扫了他一眼,看来,自己今日此举是对了他的心思了,如此,更是不怕他日后不尽心的。 张一水求医还未有回来,现在酒水那边就是了罗一辰在主导。这家伙脑袋瓜子很灵,现在销路是越来越广,就是酿酒坊那边他也是管的井井有条,是个得大用的人物。 来的主要目的说清楚之后,郁蓁就势跟罗一辰谈起了酒坊的事情。酒做好了,最是赚钱,现在郁蓁比任何时候都迫切的需要银子,必须得抓紧啊。 郁蓁仔细的问起了罗一辰关于酒坊的事情,从粮食的购入到酒水的出厂一一问到,不一而足。罗一辰也甚是有耐心的一一解答。两人说了好久,说到兴起,罗一辰提议带郁蓁去酒坊看看。 郁蓁闻言,果真起身:“也好,今日刚好让我家小妹也一同开开眼。” 一行人到了城郊的郁家酒坊,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酒香。进到酒坊里面,工匠们正忙的热火朝天。 郁蓁看的很仔细,每个工段都看了一遍,最后着重看出酒的工序。工匠们正在一遍又一遍的过滤酒水,过滤好的最为澄澈的酒水方才装坛。 看着眼前的酿酒,郁蓁若有所思,这酒她也尝过,张一水的方子主要做出两大类,一类相对甘甜,一类相对辛辣一点,但是在她尝来度数都不太高。这时候的人喝酒,能一碗接一碗,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郁蓁却是想起了第一次见张一水喝的那杯酒了。那杯酒水跟现在酒坊里出产的酒水大有不同。其它的且先不说,光这酒的颜色都大为不同。 之前忙着别的事,这边全权交给了罗家姐弟,她也没多加留意。今日看到这里,却是多有疑惑,郁蓁想了想,郁蓁问罗一辰道:“我记得张一水师傅还给了另一个方子,就是我第一次在他家喝过的那个颜色透亮的酒。怎今日没有看到?” 第47章 对于郁蓁这问话,罗一…… 对于郁蓁这问话, 罗一辰没有丝毫停顿的道:“此事我还准备找个时间跟东家商量商量的,东家说的那酒我也尝过,在张一水酿的这些酒里面是数一数二的, 那酒要酿出来了,必是能卖一个大价钱的。” 郁蓁看着罗一辰, 等着他后面的话。果然,只见说完前面的,罗一辰话锋一转:“可惜这酒张一水只能少量的酿一点, 大量的却是酿不出来。” 郁蓁挑眉:“怎么说?” 罗一辰道:“这个酒最难得的就是提炼那一块儿,张一水一次只能做一点,多了他也做不出来......”罗一辰详细的说了好半天给郁蓁解释。 郁蓁大概听明白了,说白了, 也就是蒸馏的问题。郁蓁上次喝的是蒸馏酒, 而现在酒坊里的基本上是发酵酒,难怪颜色都不一样。 郁蓁看着眼前的酒坊, 眼神渐渐放空, 如果只是这个问题, 她倒是可以出手解决。郁蓁想了一阵子,问罗一辰道:“张一水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你能联系上他吧?” 张一水走前,郁蓁对他讲过, 要时常送信回来,保持联系。这酒坊需要张一水这样的大师傅,即便张一水找了几个师傅,罗一辰能力也不错, 但是,毕竟还是需要专业的。因此,罗一辰时不时的跟张一水联系一番。 罗一辰点点头:“我跟张一水通过两次信, 能联系上,东家是要跟他去信么?” 郁蓁想了想道:“你让人送封信过去,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郁蓁心里大概有了想法,但不过是个大概的轮廓,要想具体操作,那还得跟张一水这样的行家商量才行。 张一水已经去了半年了,以书中对苗半仙的推崇,想来他儿子的病是治的差不多了。不然,还真是白瞎了半仙之名了。因此,郁蓁对送信去问这事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明白了郁蓁的意思之后,罗一辰立马着手给张一水去信。 郁蓁今日一番巡查甚是有收获,大是高兴的打道回府。 今日差不多是顶着星星出行,披着月亮回家,一进门,沈兰就扑了过来:“嫂嫂,姐姐,你们去哪儿了?一天都不回来。” 看着小家伙满脸担忧委屈的样子,郁蓁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今日一家人出去了三个,就留了小家伙在家,难免她担心的。 今日她原本只打算去飘香酒楼看看,将沈兰托付给罗芷兰带一带的,估摸着上午都能回来的,也就没有跟沈兰多说什么,可不妨,跑了一趟酒坊,回来的这么晚,不怪这小家伙害怕。 郁蓁摸着沈兰的小脑袋笑着安抚道:“没事,今日我们出去有点事,走了远了点,回来的晚了些,让兰兰担心了,是姐姐的不是。” 沈兰担忧了一天,现在看到人,心顿时放了下来,哪里顾得上抱怨的,连忙摇头:“嫂嫂没有不是,我只是有些害怕担心,嫂嫂以后出门做事跟兰兰说一声就是了。兰兰不会怪嫂嫂的。” 听着小家伙一口一个嫂嫂,让郁蓁原本为着沈兰懂事感到高兴的心情忍不住忽悠的荡了荡:“兰兰,姐姐不是跟你说过,就叫我姐姐的,怎么又叫嫂嫂了?日后还是叫我姐姐,乖啊。” 郁蓁说完,等着沈兰乖巧的点头说‘好’,这是基本操作,但凡郁蓁说的话,沈兰小姐妹俩一般都是点头答好的。可这次却是不同,沈兰摇头:“嫂嫂,哥哥说了,让我们叫嫂嫂。兰兰已经有姐姐了,再叫,恐怕叫混了。” 郁蓁...... 郁蓁有点无语,沈昱还真是执着,之前也是好些次让沈兰她们叫自己嫂嫂,被自己纠正了过后,没想到还是不死心。 沈昱啊?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里了?郁蓁忽而有些闪神,轻轻吐了口气,罢了,想叫就叫吧,左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 郁蓁不再就此多说什么,转而关心的问起了沈兰今日在家的情况。沈兰点着脑袋答都挺好的,一旁的丫头夏菊也一样样的报备着二小姐今日在家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云云。郁蓁仔细的听着,不时点头。 知道郁蓁回来,管家刘江也进来回事儿,他回的主要就是地里的事情,几天没去地里看了,郁蓁听得十分仔细,不时提问,刘江一样样的答着。问话,郁蓁甚是放心,按照目前的长势度,只要不出大的问题,地里的天麻在冬里想必是能有大大的收获的。 刘江说完转身要推出去的时候,郁蓁叫住他:“刘管家,等等。” 刘江站住看着郁蓁:“东家有事请吩咐。” 郁蓁叫住人,却又稍稍有些迟疑,几息过后还是说了出来:“刘管家可知道这东安城里哪里有想要出手的好一点的宅子?”他们家现在人口不少,目前这宅子实在是太小了点,住起来十分的不便。 听得郁蓁此问话,刘江倒是一点不诧异,东家之前就曾说过想要换个大点的宅子,这看来,是真下决心要换了。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主家说了什么,哪怕不过是随口之言,都要多加注意的。 对于郁蓁提出的换房子的大事,刘江自然是多有留意的。现在见郁蓁问话,刘江胸有成竹的跟郁蓁说了起来:“这事儿我有留意,这些时候也看了一些宅子,有几处我看还可以,东家要是有空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郁蓁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刘江做事靠谱,竟然选了几处,那有空,自然要去看看的。 郁蓁当即道:“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明日就去看看。” 翌日一大早,吃完早点,沈兰去了飘香酒楼,郁蓁安排了一番家里的事情后,就带着刘江出门去看房子去了。接连看了几所,郁蓁都不甚满意,要么宅子不够大,要么位置不甚理想,要么房型郁蓁不大喜欢。 对此,郁蓁倒也没有失望,买房子的事,古往今来都是一件极为要紧的大事,自然不可能就此一蹴而就的。看看天色尚早,郁蓁笑道:“找房子的事儿急不来,今日没甚合心意的,日后再慢慢看吧。走,今儿个已经出来了一趟,倒也不好空手回去的,就去城隍庙买点东西再回。” 刘江连忙附和:“正是这个理儿,不能急,我日后再寻摸好的给东家看。”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隍庙前。这时节城里的城隍庙其实也起到了一个市场的作用,他们来的虽然晚了些,城隍庙这边还是很热闹。 卖东西的,耍杂耍的,说书的,热闹的不行。尤其是说书的那里围了满满一圈人,许是现在正说到要紧处了,围观众人不时紧张低呼,郁蓁看得有趣,不禁驻足。刚刚站定,却是听到人群陡然惊呼,接着就是一阵嗡嗡的欢呼声:“哈哈,相认了,相认了。” “这王大真是忠仆,为了保护小主子竟然自己割舌明志。” “王勋变李勋,李勋成功认祖归宗了,这忠臣有后了。哈哈哈,痛快......” 听了这许久,终于主角沉冤得雪,好不让人痛快,听书的人一个个痛快的欢呼叫好。 虽然没有具体听到说书的内容,单就围观众人的只言片语,郁蓁大概也能拼凑起一个故事了。这大概就是一个忠仆护主,主角长成成功复仇的故事。 等等,忠仆护主? 郁蓁陡然心如雷击。她突然想到了铁半哑、铁崎父子。之前初初一见他们的时候,她都有中违和之感,这两人无论如何都不像是父子。尤其是沈昱对铁崎父子的重视。他们二人?! 郁蓁心里有个想法呼之欲出。可是她还是有些奇怪,她回想了全书也没有找到一个叫铁崎的重要人物。铁崎?铁崎?崎? ‘王勋变李勋’? 等等,‘王勋变李勋’?王勋能变李勋,那铁崎,变一个名字也不是不可能吧? 郁蓁心跳陡然加快,原书中没有叫铁崎的,但却有一个叫赵崎的。 赵崎?如果是赵崎,那沈昱的动作就能说的通了。虽然现在不过是猜测,但郁蓁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郁蓁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慢慢平复心情,原书中赵崎此人着墨不多,但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此人一出场就是只手遮天的成王殿下欲要除之而后快的人。 按历朝历代传位的惯例来说,本应是父死子继,可大梁朝却是个例外,太祖死后,却是兄终弟及,继位的太宗是太祖皇帝的弟弟而不是儿子。 太宗皇帝上位时,说的情真意切,因为国祚初立不稳,而太祖血脉太过年幼,少主不利于稳固国祚,他不忍心兄长打下来的江山有所差池,所以,只能勉为其难的先上了。待日后路国祚稳固之后,再还政于太祖一脉。 后面国祚倒是稳固了,可太祖一脉已经没人了。因此,当政的自然还是太宗皇帝一脉的。 而赵崎却是太祖留存在世的唯一嫡系后裔。因此,成王一发现了赵崎就立即要除之而后快。 原书中,成王成功了。沈昱因为此事被彻底的推向了昭庆长公主一面,自此之后,沈昱跟昭庆长公主配合默契,共同进退,一举拿下了成王,最终元光皇帝跟昭庆长公主顺利的掌控了朝政。 赵崎,他可是推动剧情承前启后的一个重要的炮灰工具人。出场不多,但剧情激烈,成功的推进了沈昱铁血的进程。 郁蓁心绪剧烈翻腾,浑身的血液又热又凉,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难怪,难怪。这样说来就通了,书中交待沈昱出身的时候,有提到过沈昱太/祖父也就是开国镇远侯被贬谪的原因,因为他反对太宗的兄终弟及。 开国镇远侯能保全全家性命被发配到这西南边陲之地,也实在是侥幸至极。除了他是最早跟着太祖、太宗一起打江山,甚至还拼死救过几次太宗,确实有几分情分在而外,最重要的是他军权交的早,相较于其他实权勋贵,他的威胁性最低。 加上太宗上位名不太正,彼时打江山的那帮子故旧势力也不小,太宗也不好一力蛮干,免得把人都有招翻了,阻力更大,所以,太宗除了铁血镇压那些有实力的极力反对者而外,其他的也尽量能怀柔就怀柔了,于是镇远侯好歹保全了全家性命被发配到这西南边陲之地。 “东家?”见郁蓁突然一脸惊诧的站着不动,刘江忍不住出声提醒。 郁蓁眸光回转,努力抑制住杂乱的心跳对刘江道:“走,回吧。” 刘江有些奇怪,方才东家还在说要逛逛的,怎么刚来就要回去呢?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仆从,最好不要轻易质疑主人的决定,刘江从善如流:“也好,我们出来有些时候了,也该回了。” 郁蓁回到家里,沈兰去女先生那里上学还没回来,沈晴去了酒楼也还没有回来。就余胖婶带着个婆子在厨房忙碌着,家里清清静静的,郁蓁一头扎进了房里忙活了起来。 她得赶紧设计一下蒸馏酒的酒井,必须的加快,得要加紧赚银子,不能有丝毫的懈怠。郁蓁坐在房间里开始画起了图纸,春华轻手轻脚的进来倒了杯茶,就又轻手轻脚的往外退去,她家小姐的习惯,想事情的时候,是很不喜人打扰的。她得去门口守着,不能让人扰了小姐。 郁蓁叫住她:“要是罗一辰那边送了消息过来,你即刻进来通知我。”春华连忙点头应答:“是。” 郁蓁在房里冥思了半天,不时的修改图纸,傍晚时分,终于初初成稿。这个进度还算可以,郁蓁点点头放下笔,打开门走了出去。天色不早了,她得看看沈晴、沈兰两姐妹回来了没有。 刚一打开门,沈兰就跟个小雀儿一般扑了过来:“嫂嫂,你终于出来了,我都放学好半天了。” 沈晴在一旁也看着她笑。郁蓁放心的温和一笑:“都回来了?好,来跟姐姐说说今日都学到了些什么?” 一听郁蓁这话,沈兰迫不及待的叽叽喳喳的说起了学堂里的趣事,郁蓁含笑捧哏,不时的鼓励提点一二。见妹妹说的热闹,沈晴神情多有兴奋,言语却是谨慎谦逊:“今日跟着罗掌柜看了不少,可惜,好些我也只是看看,却也不大懂。” 郁蓁了然的点点头:“嗯,这个自然,你初初才去,诸事不熟,自然不可能一下就看懂了的,待过些时日,听的、看的多了,有些东西自然而然也就会了。” 沈晴眼里亮了不少,声音也雀跃了不少:“啊呀,听到嫂嫂这么说我放心了不少。”说着,沈晴露出小孩儿般的轻松笑容:“知道今日回来嫂嫂必是要问的,可我今日好多都不懂,又不敢骗嫂嫂,真怕嫂嫂责怪,听到嫂嫂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沈晴神情轻松了不少,甚是兴奋的跟郁蓁说起了今日在酒楼的所见所闻,虽然她现在不过是跟着罗掌柜打下手,但却也算是正式出去做事了,因此,也是激动难当。 才头一天,沈晴看的东西大都是酒楼表面的热闹,沈晴叽叽喳喳的说着:“嫂嫂,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那么能喝的,跟说书里面的梁山好汉一样,一碗接一碗的喝......” 郁蓁含笑听着,不时点头附和,沈晴一向早熟懂事,少有这种小孩儿的时候,郁蓁甚是欣慰。只听沈晴一连串的说着:“......我还见到有人来说事儿的呢,有人谈买卖也在酒楼,怪道人说喝酒越喝越有呢......” 郁蓁听得笑容微敛了敛,心头一动,之前没有往这上面想,现在想想,这酒楼还可以再扩张一下业务,搞一搞商务会谈,甚至信息交流什么的,这些个都是极为赚钱的,更何况,沈昱的处境更是需要足够的信息交流。 郁蓁瞬时下定了决心,对,跟罗一辰那家伙说说,他一定懂。搞这个,消息灵通且准确是必要的,当然极为重要的就是必须要严守消息秘密。毕竟,想要别人花大价钱,那就得要给别人绝对的信用保证。 郁蓁迅速的盘算了起来,翌日一大早起身,跟着沈晴一道去了飘香酒楼。 见到郁蓁,罗芷兰小小的吃惊了一下,赶紧回想自己昨日是否有怠慢沈大小姐的地方,正在回顾呢,却听郁蓁笑着说道:“我今日前来是有事要跟两位罗掌柜商议,还请芷兰掌柜原宥我不请自来了。” 罗芷兰一听,顿时心落回了肚子里,她就说嘛,自己这个东家好伺候的很,平日里从来都是万事放手的,再是不可能因为些许小事就会打上门来的。 罗芷兰笑道:“东家请去雅间等等,一辰他一大早就去了酒坊那边,我这就使人去叫他回来。” 郁蓁从善如流的进了雅间,罗芷兰照例报备了酒楼的一些事宜,郁蓁稍稍听了听,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她也没必要去画蛇添足了。 郁蓁当即一挥手,对罗芷兰道:“酒楼的这些例行的事儿都是罗掌柜做老了的,我相信罗掌柜的能力,这些个日后三节报账的时候再说也不迟,今儿个我来,是想到我们酒楼的生意也许可以再拓宽一些,所以,过来跟两位罗掌柜商议商议。” 一听郁蓁这话,罗芷兰顿时来了精神,自家这个东家脑瓜子灵活,想的东西都甚是不错,她今日来说的,必定又是很不错的东西。 郁蓁现在只有个大概的梗框,具体的实施还需要结合实际的,现在罗芷兰在这里,她之前在风尘之地,那地儿乌糟是乌糟,但却是个消息极为灵通之地,自己今日说的,她肯定是能给出建议的。 果然,一听完郁蓁的想法,罗芷兰眼睛闪亮,拍掌对郁蓁道:“东家说的这个,我看行,虽说酒楼平日就是吃饭喝酒的地儿,谈生意的其实也不少,我们现在不过是将这一块儿再扩大一些,可以做。” 自己说的东西能得人会心叫好,郁蓁自是高兴的,郁蓁笑道:“确实如此,不过,既然我们要做大,当然跟一般的还是要有所区别。”要做一个买卖消息集散地,别的不说,这消息必得是要数一数二的才行,太平常了吸引不了人。 罗芷兰会意,低眉计量稍许过后,目光多有忐忑的对郁蓁道:“东家,消息要灵通,就得多要人手打听,当然也要有途径打听才是,我这边倒有些想法,可就怕东家嫌恶。” 郁蓁眼睛清亮的看着她,鼓励的抬了抬脸,对罗芷兰道:“做生意,只要不作奸犯科,通达点没什么,罗掌柜且说来听听?” 受到鼓励的罗芷兰微微直了直脊背:“东家,你知道我曾经出身风尘,这些个事情我也不遮遮掩掩,我就直说了。风月之地多是消息之地,还有那三教九流之地更是消息灵通的很。刚好,这一块儿我也认识一些人,东家如不嫌弃,日后我就多让人联络?” 罗芷兰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虽然她挣脱了那风月乌糟之地,但曾经的过往是抹杀不了的,经历过生死荣辱的她,虽然说还做不到完全不在意,但已然能坦然面对了。 逃避不了的过去,掩埋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还不如坦然利用一二。 郁蓁看着坦然坚定的罗芷兰欣赏的点了点头,喟叹道:“罗掌柜如此心胸,我甚是欣慰。既然我说的事儿罗掌柜不反对,那我就摆明我的态度,只要不作奸犯科,只要不危及我们自身,罗掌柜有什么想法只管去做。” 两个都是痛快人,今日说来真是投契的很,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心里都有了一个道儿。郁蓁欣慰自己的眼光,果然没有看错这罗芷兰;罗芷兰更是庆幸遇到了善解人意、开明的东家,东家已然将道儿划出来了,日后该如何做,那就是她要好好掂量的了,可是不能让东家失望的。 两人说的刚刚告一段落,罗一辰进来了。 罗一辰对着郁蓁拱拱手:“东家。” 郁蓁点点头:“你回来了?正好,我有事跟你商量,坐吧。” 罗一辰落座,郁蓁跟罗芷兰二人将方才商讨过的事儿复述了一遍,罗一辰仔细的听着,认真的补充着建议。罗一辰很是擅长此类事务,方才郁蓁跟罗芷兰商议的事情,经由他这一补充完善了许多,很多都是可以直接拿着用的。 郁蓁大是满意,罗家姐弟果然擅长此道,不过,现在郁蓁跟他们商议的不过是外围,这些不光是打名声,其实也是烟雾弹,郁蓁真正想要做的实际更为隐秘。 商议过一阵后,郁蓁放下茶杯,转开话题,问罗一辰道:“你今日去酒坊,可是有事?” 罗一辰答道:“也没甚大事,不过是例行查看罢了。哦,对了,我今天收到了张一水的信。” 郁蓁闻言微微吃惊:“这么快?你的信不是刚刚送出去不久么?” 罗一辰道:“张一水不是收到我们的信回信的,而是先跟我们送的信过来。他说,他儿子的事十分顺利,已然准备启程回来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郁蓁绽开了笑容,张一水回来了,她关于蒸馏酒的事情,可以好好的跟他商议一二了。 两人慢慢的说起了酒坊的事情,罗芷兰很有眼色的起身:“东家,一辰,你们先商量着,我先出去支应着。” 郁蓁点头:“去吧。” 罗芷兰走后,两人说了一阵酒坊的事情之后,郁蓁话锋一转,对罗一辰道:“关于酒坊的事情你已经做的很熟了,除了那酒提纯的事情而外,我暂时没有其它的补充。不过,关于酒楼,我却是还有话说。” 罗一辰眸光一闪,东家果然还有话要说。方才姐姐出去之后,郁蓁纹丝不动,他就猜她必然还有重要的事要说。 能让东家谨慎到姐姐都不能听的地步,想来此事必然不小。果然,只听郁蓁:“先前我跟芷兰掌柜说的那些不过是最外围的,我其实最想做的是......” 郁蓁说到这里,停顿稍许,目光灼灼看着罗一辰:“小罗掌柜,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比较惊人,就是不知小罗掌柜敢不敢听?” 罗一辰眼眸收拢,郁蓁能如此谨慎说话,想来接下来的话肯定不小。罗一辰看着郁蓁,沉默良久,忽而拿出一个破旧的荷包:“东家如是信任于我,我自是敢听的。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天打雷劈什么的太过宽泛,我说了东家也未必信,这个东家拿去,如有违背,东家可将此物处置。” 郁蓁看着这个绣有蟾蜍的荷包,眼眸微耸了耸,这个荷包,书中有写过一笔。这可是罗一辰的命根子,书中他跟沈昱做了那么多的对,过后却又给沈昱送信避灾,也是因为当日他被人欺辱之时,差点失去这个荷包,是沈昱帮他抢回了这个荷包。 这个荷包是他母亲的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他一直很在乎,非常在乎,这个荷包在原书中几乎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这个荷包之于他很重要,即便是现时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 罗一辰可真是敏锐,听出了自己话里的犹疑,直接甩了这个荷包来表诚心。 郁蓁笑了,将荷包推了回去:“我接下来的话可能干系太大,不得不小心谨慎,小罗掌柜见谅。小罗掌柜的诚心我已经看到了,这个荷包小罗掌柜请收回吧。” 罗一辰看着郁蓁清朗的眼神,没有故作推辞,直接抓过荷包:“多谢东家信任,东家有事请吩咐。” 郁蓁看着他,眼眸深深如潭,目光极具穿透力,这目光如有实质,几如能将人灼穿:“我接下来的话,小罗掌柜切记不可传到第三人的耳朵,即便是你姐姐也不可以。此事,可以做,但不可以说,即便是做,你也要小心谨慎,且要尽量做到雁过无痕,你可知?” 罗一辰郑重点头:“我知道了,东家请吩咐。” 第48章 中午时分,郁蓁大是满意…… 中午时分, 郁蓁大是满意的走出了飘香楼,今日跟罗一辰姐弟俩这一番商谈甚是有收获,尤其是罗一辰这边, 界限范围今日他们已经定下,过后, 就看罗一辰发挥了。 虽然已经计划好了,但郁蓁也深知,这个消息情报往来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一蹴而就的, 而是必须经过长期的运营才行的。这个郁蓁有心理准备,不会那么快就见了效果的,她现在之所以会启动这个,最大一部分不光是为了赚钱, 而是为了以后他们的情报网。 沈昱现在的处境, 之前还不觉得,可上次元光存银的事情告诉她, 不管他们如何的避, 剧情可能都会自我修整, 推着沈昱往前的。估计沈昱自己也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如此冒险的带着铁崎他们去天宁。 天宁此行非同小可, 可谓是凶险万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但愿他们一路平安顺遂。 被郁蓁念叨的沈昱一行,这一路却是不大顺利。也不知道怎的, 他们一出东安府的地界,一路上不是遇桥桥断,遇水水涨, 就是莫名其妙的遇到小状况,耽误行程。 这等蹊跷之事真是让人心里犯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冥冥之中有人不希望他们去天宁。别人还好,心里有事的铁崎尤其忧心,莫非上苍不愿自己去到天宁,抑或是上苍根本就不愿自己得到他们几代人都想得到的东西? 连番的不顺阻碍,让铁崎几人初时的意气风发零落了不少,但心里有念想,不过是稍稍气馁了几许,倒也没有打击的信念全无。 对铁崎几人的精神变化,沈昱仿若未见,仍然精神不落的带队继续前行。这点子的挫折算什么,铁崎如果连这点子阻碍都挺不过去的话,后面的事那就更不用提了。 沈昱的淡定感染了众人,也是,这点子事算什么,越是阻碍越要冲破,蹚过去就行了。几人连日赶路,这日,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口,这个村三面环山,就村前一条狭窄的小道,地势甚是险要,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村口有棵大椿树,椿树下吊着一口小破钟。这钟不大,被山风吹着不停摇动,不时传出闷闷的响声。 沈昱一行站定,定定的看着这村口,几许沉默过后,铁崎终是开口问沈昱道:“是这里么?” 沈昱目光沉静,神色坚定:“想来是这里没错了。” 接着,沈昱转头看着铁崎,目光深幽如炬:“你决定了么?”沈昱说的很慢,几如一字一顿:“你可想好了,这次一进去,是再无退路了。” 铁崎定定的看着沈昱,眼里神色几经变幻,最终满目火光:“我想好了,叫门吧。”随着铁崎的话音,铁崎整个人浑身气质也是陡然一变,忽而一改先前的普通,陡然全身气势外放,矜贵如公子一般。 沈昱看了眼气质大变的铁崎,转头对铁半哑道:“铁叔,敲钟吧。” 铁半哑倏然伸直了平日里有些佝偻的脊背,不过瞬息间,由一个普通的猎户陡然外放出了将帅之气。铁半哑步履沉稳矫健,气势如风的走到椿树下,敲起了钟声。 每敲七下停顿稍许,再接着敲,如此三次过后,铁半哑停手静静站立于挂钟之下。 钟声刚落,村口即刻走出一行人来,几个人身形甚是健壮,都是边民打扮,衣衫黯旧。但铁半哑跟邵弘忍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这几个人看似普通,但看他们步伐跟眼神,都是练家子,甚至其中还有血气甚重之人。 这些村民要是在中原繁华之地可能难免让人生疑,不过,在这时常被外族侵扰的边境之地,却是常见的很。这里常年屯军,早就军民一家了。无战事时就是民,有战事就是兵,没什么稀奇的。 几人走了出来,打头的人上前一步,扫了眼站在钟下的铁半哑,又扫了眼沈昱几人,问道:“方才是你们敲钟么?” 沈昱自如点头:“是我们。” 打头的人对着他们做了摆了个请的姿势:“请。” 沈昱抬脚往村口走去,铁崎紧随其后,铁半哑跟邵弘忍两人连忙跟上。 村子在外面看不过一普通的边境小村,但一进到村里,就发现内有乾坤。村口在外看平平无奇,但里面却是有两座很隐蔽的炮楼,看看那厚厚的墙壁,窄窄的小洞口,不用猜,里面必是布置了弓箭手。 整个村子的建制完全就是一个大军营,层层排列,村里的祠堂就处在村子最核心的区域。 沈昱一行一进到村子,不用太过敏锐之人,都能感觉到整个村子的紧凝之气。一行人在村里走着,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沈昱沉稳的往前走去。铁崎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决定已经做了,就赶紧想想后续的事情。 沈昱二人神情放松,跟着的邵弘忍两人却更是浑身戒备紧绷了起来。这村子,一进来,里面的气氛都格外不同,杀气扑人,必得要全神戒备,好好护住主子。 沈昱一行被径直带到了祠堂里。 几人一进门,祠堂门就被关上了,里面有人出来请他们进去。 沈昱一行,随着人进到祠堂大堂。里面坐了一壮一瘦两个老者。看到他们进来,瘦削的留山羊胡子的老者抬了抬手:“客人远道而来,客人请坐。” 健壮老者没有说话,目光如炬的盯着沈昱他们。倏而,他的眼里闪出异色,快如闪电般的跟瘦削老者交换了一个眼色。 两人的神情动作很快,但还是被沈昱敏锐的捕捉到了。沈昱神情不动,眼里的眸色却是深了一深。 沈昱几人对着老者拱拱手:“多谢老丈。”谢过之后,坦然落座。 几人落座,沈昱等着瘦削老人问话,却不妨健壮老人先自问话了:“客人何来?” 沈昱神情沉然:“从两位想要之处来。” 瘦削老人眸光一闪,健壮老人却是一拍桌子吼道:“好小子,你是来消遣老......我的?” 沈昱毫不退缩的轻轻摇头:“早闻陈建陈大将军性如烈火,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随着沈昱这话,方才怒吼的健壮老人陡然平静了下来,接着对着瘦削老人嘿嘿一笑:“今日这小子仿佛有些胆量。老赵,你问吧。” 说着,健壮老人老神在在抱着膀子坐了下来,一瞬间变成了村头晒太阳的平常老头,哪里有先前那气势外放的样子。 沈昱镇定的将目光投向了瘦削老人:“赵熹赵大人,太/祖末年的进士,来这辽壁庄已经四十年了吧?” 听得沈昱此话,瘦削老人看似灰暗的眼睛陡然精光四射:“看来客人今日前来,真是有备而来。还未有请教客人姓甚名谁?” 沈昱从怀里拿出了个黑铁模样的东西递了过去:“我现在就算是报出姓名,恐怕赵前辈跟陈前辈也是不相信的,赵前辈还是对对这个虎符吧。” 一见沈昱拿出这东西,方才还四肢懒懒的健壮老人顿时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抢过虎符,又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块黑铁,当即将两块黑铁拼将一起。 满室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老人手上的黑铁,只听咔嚓一声,两块黑铁严丝合缝的拼在了一起,两边的字也连在了一起“兴隆”。 健壮老者看着这虎符,陡然哈哈大笑:“哈哈哈,等了这许多年,终于见到故人之后了。”健壮老者眼里水光微现,看着沈昱问道:“小子,你是沈刚那老匹夫的什么人?” 沈昱站起来,对着两个老者躬身行礼:“回陈前辈,小可乃是先祖的重孙。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前辈恕罪。” 陈建看着他眼里百感交集:“怪道方才你进来我就看你面熟的紧,原来是沈公之后。” 赵熹也一改先前的高深莫测,多有和善的对沈昱道:“原来是故人之后,真是难得,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故人之后,真是苍天有眼啊。” 沈昱拱手告罪之后,却是声音一清,对着赵熹二人道:“今日晚辈前来倒也不是为叙旧而来。方才村外的钟声,两位前辈已经听到了,晚辈今日所为何来,想必两位前辈是清楚明了的。如此,请恕晚辈无礼了。” 说着,沈昱昂然站了起来,对着赵熹二人喝道:“赵熹、陈建,你二人可还记得当年誓言?” 陈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身军人凌凌之风对着虚空一抱拳:“老夫未敢忘记。” 赵熹抖抖衣袖站了起来,一身文气却不失凌然之风的也对着虚空抱拳:“老夫夙兴夜寐,从不敢忘怀。” 沈昱嘴角微翘,眼神凌厉,看着二人道:“好,如此,还请二位来见旧主吧。” 赵熹捋了捋胡子,看着铁崎方向,对着他微微一拱手:“阁下恕罪,老夫还要验过信物。” 在旁听了多时的铁崎,上前递出了手中的信物,也是半个黑铁虎符。赵熹从怀里摸出一块黑铁,两下相合。毫无意外,两块黑铁合在了一起。 赵熹忽而老泪纵横:“四十年了,终于见到了。” 沈昱微微一抬眉,方才见这老匹夫淡定的很,不曾想,竟然说哭就哭了,之前都发现这家伙很会做戏,没想到,现在还是这么会做戏,年纪一大把了,眼泪水都流到沟沟里了,也不嫌埋汰的很。 要不是当年见到这家伙在成王面前前一刻还对着人哭的情真意切,后一刻翻脸无情痛下杀手,看这家伙哭的这般情真意切的,他说不定还当真了。 沈昱心里正嘀咕,却见一旁的陈建对着他不耐的喝道:“行了,别酸了,年纪一大把了哭成样子不嫌瘆得慌。” 赵熹举着袖子揩了揩眼泪,抖着胡子瞪着陈建喝道:“老匹夫,你懂什么,老夫这是高兴。” 两个老家伙互相瞪了两眼,却也没有忘了正事,看到一旁目光灼灼看着他们的铁崎,当即拜倒在地:“臣赵熹/陈建拜见主公。” 铁崎赶紧弯腰扶起了二人:“二位前辈快请起,赵崎当不得二位如此大礼。” 沈昱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动声色的吁了口气,赵熹、陈建二人果然一如前世般的忠心,只望这次大家都能得偿所愿。 沈昱忽而喉头一甜,忍不住暗骂一句,这贼老天,自己已经规避了又规避,这次的消息,除了赵熹等人的地址是走了捷径的,其它的还真是之前都有的消息。这简直是一点点便宜都不想让自己沾上? 沈昱使劲咽下喉头的腥甜,心里冷哼,既然让自己重生了,他断没有再走前世弯路的道理,有捷径为何不用? 这次就是一个成功的实践,先前路途一路阻碍,他就有所猜想,今日看来,更不足为虑了,这桎梏对他仿佛是越来越小了。尤记得刚回来时,他但凡敢动心思,就会吐血晕倒的,这次,不过就是吐吐血,也没拿他如何。 既然如此,该用的也该要用起来,断没有拿着宝贝不用的道理。要是之前,他也许还有闲心再走一遍前世的老路,可这次,他不想再冒这个险了,他必须得赶紧强大起来,不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前世他伶仃一身,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他不想死,他舍不得。 沈昱在旁看着赵熹几人激动不已,看样子,一时半会也冷静不下来说事儿了。沈昱的心思渐渐飘了开去,不知蓁蓁现在在做什么呢? 郁蓁现在正在跟张一水商量着酒窖的事情。 张一水一回来,郁蓁就登门拜访了。当然,她的本意不光是为着酒窖的事情,也是为着看看小孩子的事情。张一水儿子之前气若游丝的样子着实吓人,那苗半仙的能力,郁蓁只在书里见过,实际如何她心里还是有些惴惴。 郁蓁最是见不得孩子不好的,这孩子自从走后,郁蓁就甚是惦念。现在听说痊愈回来了,那可不得登门庆贺一番。 果然,这次一见这孩子,郁蓁就高兴的不得了,先前皮包骨头、面色青白的孩子,现在已然浑身长了肉肉,虽然还是不胖,但也是肉肉的有孩子样儿了,气色也是红润的很。 郁蓁大是高兴很是恭喜了一番张一水,更是拿出了厚厚的红封做贺礼。张娘子不好意思收,郁蓁哈哈笑着将红封塞到孩子衣襟里:“张嫂子可别客气,这红封是给孩子的,这等喜事,可是不能推的。” 见郁蓁诚心要给,张娘子也不再推辞,千恩万谢的收下了。还别说,这次孩子虽然是好了,但他们家家底儿也是花干净了,这苗半仙医术高,人的性情孤拐,要的东西更是稀奇,要当家的用天材地宝给他做酒。 当然了,这些个,苗半仙只是动动嘴,至于天材地宝怎么来,自然是他们自己花钱了。这不,一趟下来,真是扒皮抽筋了。今日郁蓁这红封可真是救了燃眉之急了。 张一水却是没有他家娘子想的那么多,这辈子,他穷过、也富过,见过的东西也多,尤其是经历了家里人的生死,银子在他看来,不说是浮云,但确实是不用太放在心上的东西。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身体好重要,身体好了,人活着,银子什么的,想要,再去挣就是了。 不过,正因为知道了生命的可贵,张一水对间接的救了自己儿子命的郁蓁更是格外感激,先前整日愁云不展的眉头,现在对着郁蓁却是大大的延展了开来,佝偻的身子都直了不少。 对着郁蓁难得的热情的招呼:“沈娘子请坐。” 郁蓁坐了下来,张娘子捧了茶过来,扯着儿子下去,留了空儿让郁蓁他们说话。 郁蓁原本想要先问问张一水他们在苗半仙那里求医的时候一些事情的,可张一水明显的对这闲话好想不大会展开,总是惜字如金。问了两句过后,郁蓁索然无味,罢了,有些人就是如此不健谈,总归他家孩子现在好了,日后找个机会问张娘子也一样。女人间说起话来更从容。 于是,郁蓁当即话头一转,干脆跟张一水说起了专业之事:“张师傅,我今日前来,不瞒你说,也是有事想要请教。我们酒坊现在酿造的酒甚是不错,这些都得亏了张师傅。” “不过,我在想,我们酒坊可不可以再扩大一下产酒的范围。我想起当日在张师傅这里喝过清亮透彻之酒,那酒入口醇厚,色清味浓,我在想,这酒要是能大批量的产出,我们酒楼的生意恐怕可以再上一层楼了。” 张一水叹了口气:“我知东家的意思,这酒好是好,可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大量的做出来。要做这酒,工序比现在我们做的酒复杂一些,其中最难的一块就是提纯。东家也见到过,我之前也不过做出了小小一坛,不来重要客人我是舍不得喝的。” 郁蓁淡定点头:“听张师傅的意思,这酒目前最大的难点就是在提纯上面。”郁蓁目光朗然的看着张一水道:“如若我有办法解决提纯这一环节,张师傅可能大量的造出来?” 张一水眼前一亮,神色激动的一拍大腿,急急道:“东家如能解决提纯这一块儿,我保证能照此酒大量的造出来。” 张一水仿若落水之人终于抓到一块浮木一般急切的看着郁蓁道:“我知东家说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东家可是真有办法?” 郁蓁转身从春华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打开,取出一叠图纸递给张一水:“张师傅看看这个可能行?” 郁蓁递出的是一个结合现在这个时代的技术的巨大的酒水蒸馏锅。 张一水接过图纸,初时有些莫名,可多看了几眼过后,却是越看越激动,极致到后面,呼吸都加快,激动的呼气都呼呼的,看完一遍,又眼睛放光的再看一遍。 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舍得将图纸放下,一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红光:“东家,这个东西好哇。下面做个大井,上面架个大锅,然后不停的添柴,将酒水给烧出来。” 郁蓁对自己画的东西向来有信心,蒸馏酒她之前虽然没做过,但不妨碍她从这个名字里能得出灵感,蒸馏蒸馏,就是挥发嘛。将挥发的酒气给拢住聚在一起,不让它挥发,让它大量的流出来,这最后不就成了蒸馏酒了嘛。 不过理论是理论,具体造来,却还是要结合实际的,这也就是为何她没有贸然让人动手,而是要等张一水这个行家回来再说的原因了。 今日看张一水的反应,看来,这个方法是果然能行的。 张一水拍着大腿叫好了好一阵过后,开始拿出专业精神审视郁蓁这个图纸,这个图纸最重要的是帮他打开了思路,但具体的设计却还是有破绽的。 对张一水专业挑刺的精神,郁蓁甚是赞同,一再的表明立场:“对,这个不过是我一个粗粗的设想而已,肯定有诸多的地方需要改进,张师傅你是行家,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但说无妨。” 事关自己的专业,张一水自然不会客气,仔细研究过后,开始跟郁蓁指点哪里需要改进,哪里怎样做可能会更好。两人探讨了一下午,还是张娘子过来留饭,郁蓁才恍然发觉时候不早了。 郁蓁婉拒了张娘子的留饭,将图纸留给张一水起身道:“张师傅,这图纸我们今日就先改在这里,明日到了酒坊,我们先试着做一个出来,然后边做边改进。” 对此提议,张一水甚是赞同:“嗯,确实如此,有什么想法还是过一遍手来的好。我们边做边改,更能贴合实际。” 翌日一大早,郁蓁用罢早餐,送走沈晴两姐妹,就准备往酒坊那里去。 刚刚准备出门,却是听到门口有车马的声音,接着就听刘江在外招呼人。接着,就见刘军急匆匆走进来报说:“东家,白三奶奶来了。” 第49章 听得是刘静云来了,郁蓁…… 听得是刘静云来了, 郁蓁眉目一动,这么早?想来是有事了,郁蓁快速转过念头吩咐道:“快请。”家里窄, 郁蓁请字刚刚出口,人已经大大步走到门口了。迎面就碰到了正要进门的刘静云。 郁蓁满面笑容, 朗声请进:“啊呀,不知刘姐姐来,有失远迎, 还请恕罪。刘姐姐快请屋里坐。” 刘静云爽快的抬脚进门,一边走一边问郁蓁道:“看郁妹妹这样子,是准备出门?我可是来得不巧了?” 郁蓁爽朗笑道:“只要刘姐姐来,什么时候都是巧的。我方才是准备出门, 不过没甚要紧的, 迟点去也没什么的。话说,刘姐姐今日来, 可真是赶巧儿, 再晚点我恐怕就出门了, 到时少不得让刘姐姐等了。” 两人寒暄着进屋坐下,春华捧过茶来,刘静云啜了两口茶, 环顾了屋子一圈,笑问道:“没见到沈晴、沈兰两姐妹,是上学去了?” 郁蓁答道:“兰儿上学去了,晴儿, 我让她去酒楼看着学东西去了。” 刘静云诧异的微张了嘴:“你让沈晴看酒楼去了?”说着,刘静云不甚赞同的摇头道:“郁妹妹,我从不当你是外人, 今日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这女孩儿家最是贞静为要,酒楼此等人多口杂之地,还是少去的好,更别说让专门让女孩儿家去看酒楼了。” 眼见着刘静云脸上笑都挂不住了,郁蓁暗自皱了皱眉,看来,时下之人还真是接受不了女孩儿出外做事的。此事乃是时代礼教所限,时代如此,人们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此时就算是来个开天辟地式的人物,恐怕也轻易说服不了别人心里的偏见。 此乃时代所限,郁蓁也不欲就此事想要说服别人。郁蓁心里暗叹一声,声音轻描淡写,但神情却是坚毅无比:“多谢刘姐姐教诲,不过,此事,我是有不同的见解。刘姐姐知道,我们家出身乡野,家底薄弱的很,可我家小昱又心疼妹妹的很,总是怕妹妹们日后生活不顺。” “因此,时常在我耳边对我唠叨,要让我教导好妹妹们,免得日后让人欺负了去。我想着吧,女孩子想要不被别人欺负,日后的生活要顺心,最好还是自己要立起来。我才疏学浅,也想不到别的法子,思来想去,还是直接将她们放出去,让她们自己去学些东西,日后也好立起来不是?” 刘静云自然不会被郁蓁这区区几句话说服的,本有心想要多说几句的,但见郁蓁一脸坚定,两人打交道的时间也是不短了,刘静云是知道郁蓁脾性的,知道她一向是不喜别人指手画脚的。 刘静云端起茶杯啜了口茶,压下心头的说教,罢了,总归是别人家的事儿,人家愿意多说无益,自己尽到提醒的义务也就行了。 刘静云笑笑,放下茶杯,直接揭过话题:“郁妹妹,我今日前来,是有事跟你说。你之前不是托我帮忙留意房子的事么?我前儿个得了个消息,觉得那房子适合郁妹妹的要求,所以今日就过来送信来了。” 郁蓁欣喜扬眉:“啊呀,那真是多谢刘姐姐了。实不相瞒,我们家现在确实窄了些,老早就想换个大点的宅子,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刘姐姐说的那房子在哪里?” 见自己说的事儿,郁蓁果然感兴趣,刘静云方才被郁蓁堵的有些郁郁的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听你这样说,那我今日还真是来对了。那我就说给郁妹妹听听?” 郁蓁扬眉期待:“刘姐姐快请说。” 刘静云道:“这个宅子在东城边上,足足有五进。宅子里的砖、墙什么的用料都是很足的,房子也大,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宅子里的景致一般,郁妹妹要是想要的话,找个时间过去看看?” 听到这里,郁蓁讶异的睁大了眼。东城五进的宅子?这么醒目的宅子,郁蓁自然是留意过的,这宅子刘江早就跟她科普过了,这是京中权贵家的别院,想都不要想的,怎么今日刘静云说那宅子竟然要卖? 郁蓁也不避讳,当即诧异的道:“刘姐姐,这宅子我听说过,听说是京中贵人家的,他们真会卖?” 刘静云喜欢郁蓁的坦诚,跟郁蓁说话就这点好,不遮遮掩掩,不像她们日常的圈儿里那群人,明明几句话可以说明的,偏偏要兜圈子,明明很多事心知肚明的,故意绕来绕去不肯明说。 刘静云笑道:“看来这宅子,郁妹妹是打听过了的,我也不瞒郁妹妹,这宅子啊,是安远侯府的产业,这宅子离京城远,侯府也不大用的上,就想着出手算了。之前侯府事多,没顾得上,现今陈知府来了,刚好将这闲置的产业就便能处理的就处理了。这不,赵夫人刚刚露了这口风,我就赶紧过来跟郁妹妹说了。” 听得刘静云这话,郁蓁急速的计量了起来。先前她确实有心置换宅子,也打听了不少,因此,对宅子大概的价格心里也有了底儿,在东安城一个五进的大宅子一般要一万多两银子,这银子不在少数,要是之前,郁蓁可能大手一挥咬咬牙也就买了,可现在,郁蓁却是有些犹豫了。 沈昱现在肯定是准备做大事了,大事是需要大笔银钱的,别说她现在手头没有这么多的现银,即便到了冬里,有了银子,她也要想想拿这么多银子买宅子划不划算? 不过,如果这宅子是知府大人要出手的,却是重新考虑了。郁蓁想了想,问刘静云道:“听姐姐这么说,这宅子是想必是极好的,就是不知价钱几何?不瞒姐姐,我现如今手头没有什么现银,就怕承不起这宅子啊。” 郁蓁虽有心接盘,但还是要对价钱打听一二的,刘静云能过来跟她说这事,赵夫人的心理价位她应该是知道一二的。 郁蓁问的这个,刘静云自然是知道的。前次她们去参加赵夫人的小宴,赵夫人就漏了口风,说要处理那宅子。赵夫人能在这上面漏口风,想来就知道她出手很急的。由此可见,赵夫人手头必是缺银子的。 官场上,上峰的口风从来不是随便露的,其实,要是手头有宽裕的银子,这正是一个跟上峰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但赵夫人这宅子可不是随便一点点银子,动辄都是万两起步,除非真是那豪富之家,一般的人家还真没有非必要而随手甩万两银子出去的。 白老太太回来,将这个任务布置了下去,白家一众女眷也在互相较劲,要是能优先帮着将赵夫人这宅子卖了,这必得能在老爷、老太太面前记一大功的。 这里面,刘静云最是有优势,当即就想到之前郁蓁跟她说过想要换宅子的事情,一边有心要卖,一边正有需求,此事说不得能成。于是,刘静云第一时间就跑过来跟郁蓁说这事了。 果然,听郁蓁这口气,明显是动心想要的。刘静云连忙道:“这宅子价钱,赵夫人虽没明说,但听按口气,估摸着怎么也得两万两上下了。” 说到这里,刘静云有一丝丝的心虚,这东安城的房价,大差不离的,像赵夫人家的那五进宅院,一般能卖个一万五千两都算是好价钱了。可赵夫人一开口就要个两万两,所以,这也是大家犹豫的原因了。 毕竟,这宅子买过来,就是要预备着亏大几千两银子的。所以,这就是在赵夫人小宴上,大家都笑哈哈的表示帮忙相看,却没有人敢开口直接应承的。 两万两?郁蓁心里暗自点头。这个价位尚算是在能接受的范围之类,这个赵夫人也是个妙人,很懂分寸,既让自家赚了一头,也没有太过分,如有心跟他们结交,拉上关系,小一万两银子的颇费也不是不可以的。 郁蓁心里有了计较,抬眼对刘静云笑道:“今日多谢刘姐姐给我这消息。说实在的,这宅子我还真是心动了。刘姐姐要是方便的话,这个月底引荐我去看看?” 刘静云大喜:“好好好,那就说好了,我们月底去看。”刘静云心情大好,今日这一趟可真是顺利,出门就将这大事办好了,这日后必是能在老爷面前记一大功的。 刘静云说完事儿,很是有眼力劲儿的告辞离去,一再叮嘱郁蓁月底去看房。郁蓁含笑点头,一再保证,必是去看房的。 送走刘静云后,郁蓁连忙往酒坊赶去。 郁蓁到酒坊时,张一水跟罗一辰已经在那儿了,两个人正指点着工匠做事儿。郁蓁一看那架势,走上前笑道:“这就安排上了,还挺快的。” 张一水答道:“昨日东家已经说的很详细了,我想着可以一试,所以就先动手了。东家来了正好,可以看看有无改动的。” 郁蓁点头。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要现场亲自跟进的。图纸毕竟是图纸,还是要亲临现场看看才是。 罗一辰虽然了解的不如郁蓁二人多,但毕竟也是跟了酒坊这么久了,很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通,很快也是看出门道了。几人通力合作,第一天就搭好了一个小井,美中不足的是郁蓁要的锅没有那么快好,花了大价钱跟工匠说好五天交货。 事情进展顺利,郁蓁精神大振,对成功造出蒸馏井更是信心百倍。这几日除了关心关心地里的天麻长势而外,其它的一律不管,关在房里继续改进图纸,以趋完美,务必在这次试验成功后立马造出可以量产的大蒸馏井。 五日倏倏而过,这日一大早,郁蓁就精神抖擞的赶往了酒坊。这次来的太早了些,她到的时候,蒸馏锅还没有取回来。郁蓁闲不住的左看右看,差不多将构造都能倒背如流了,看了一圈儿,蒸馏锅送了过来。 郁蓁几人迫不及待的让人将蒸馏锅放上,将蒸馏管道装好,往锅里装了酒母,然后点火烧灶。这种蒸馏虽然郁蓁已经设计的算是比较精密了,但是跟现代的那种纹丝不露的蒸馏罐还是有区别的,再加上是新灶,也没那么快出酒水的。 蒸馏了一天才出来小半坛,即便如此,也是足以让人高兴不已的。张一水抖着老鼠须激动的不行:“好好好,这个主意真的可行,东家,这方法可以,能成。” 郁蓁也高兴,不过,看今日这蒸馏用具,她觉得可以再改进一二,郁蓁点头笑道:“嗯,可行是可行,但还是需要改进,日后的大井整套还需要改进。不光是尺码的大小,还有一些结合部可以改进。” 对此,张一水甚是认同,比起郁蓁他更专业,今日蒸馏的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他都有所感悟的,见郁蓁现在说来,他很是仔细的给出了建议。 一个做酒专业,一个做设计专业,都是为着共同的东西,两人说起来默契十足,很快制定出了一套优化方案。郁蓁回到家里都顾不上休息,立即埋头苦干,务必要尽快将优化过后的图纸画出来,好早点量产。 郁蓁连续忙活了好几天,终于在月底成功出图。图纸她反复勘验过了,自觉是没有遗漏之处的,交给张一水后,对他道:“这图纸张师傅看着人做,如有添减之处,张师傅随时提出来。” 对自己专业的东西张一水从不谦虚,接过图纸沉着点头:“东家请放心,此事就交给我了。一个月后我一定会将成酒放在东家面前。” 对张一水的本事,郁蓁是不怀疑的,当即赞许点头:“那我就等着张师傅的好消息了。” 酒坊的事情在郁蓁这里暂时告一段落,郁蓁又马不停蹄的去到飘香楼结账。这月底关账,她得去看看,尤其是这次,有要紧事要做,看看能从这飘香楼提多少银子。 罗芷兰两姐弟拿出了账本,一番盘算过后,酒楼堪堪支出平账,不亏不赚而已,对此,郁蓁倒也不失望,倒是一向淡定的罗一辰忍不住给有蓁解释:“原本是不止这些的,但是近来酒楼的开支太大,所以少了许多。” 不怪罗一辰紧张,他们跟东家一般是三个月关一次账,这次的营收跟前次的相差太多,可以说是颗粒无收,东家就是发脾气也得好好受着。 郁蓁了然的点点头:“我明白。”自己这些天带着人差不多重建了半个酒坊,还有前些时候让罗一辰姐弟俩做的那些个生意,这些都是需要巨大的前提支出的。 心里有底,也不算失望。郁蓁回到家里,赶紧将手头的现银全部总了一遍,总完只能叹息一声,今年收入原本是不差的,可支出也是大的惊人,基本上算是前期的打基础。现在她手头所有的现银加在一起也只有五千两。 可知府夫人那条线,郁蓁现在却是不想放过。算算时间,现在已然是十月了,再过一个月,天麻就可以出来了。届时,手头的活钱就有了。 郁蓁稍稍思量了一阵子,决定还是按原计划去见刘静云。 找个好天气,郁蓁带着几色礼品到了之前的白同知府,是的,之前的通判府现在已然变成了同知府。原先的同知杨劲秋伏法之后,白前坤就顺利的由通判升为了同知。 郁蓁熟门熟路的进了白府,被径直请到了三奶奶的院子里。一见到郁蓁,刘静云热情的迎了过来:“啊呀,郁妹妹你这个大忙人总算有时间过来了,我还正说是要不要去请你呢。快请坐。” 郁蓁笑着告罪一番坐下,寒暄几句过后,径直说出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刘姐姐前儿个跟我说的郑知府要出手的那宅子现在还在么?” 刘静云道:“我就知道你为这事来的。放心,我都跟你说了,那宅子一准儿先给你留意,自然是在的。你真决定要要?” 郁蓁点点头:“嗯,我是真诚心想要。不过,不瞒姐姐,我现在手头不甚宽裕,能拿出的现银不多,满打满算就只有五千两左右。” 听得郁蓁这话,刘静云顿时谨慎了许多,问郁蓁道:“那郁妹妹的意思是?” 郁蓁道:“再过一个月,我的天麻就可以卖了,届时,我手头就宽裕了。我意思是,想先请刘姐姐帮忙引荐引荐,如赵夫人愿意将宅子留给我的话,我可以先付五千两的定金,余下的腊月一定给。” 郁蓁这话说的甚是详细,刘静云顿时心落回了肚子,这不算什么事儿,郑家那宅子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快卖出去的,不过就是再等一个月而已,只要不是刀子掉到面前的事,等个把月而已,赵夫人没理由不答应。 刘静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行,这个口信我一定带到,届时有了消息我即刻让人通知妹妹。” 刘静云说话算话,不过两天,就让人传了话来,赵夫人答应见她了。 到了约定之日,郁蓁难得的仔细妆扮一番,带着精心准备的礼品登门郑知府府上。 递上拜帖,一早得了吩咐的门房躬身有请:“沈娘子,请。” 第50章 郁蓁进到杨夫人院儿里,…… 郁蓁进到赵夫人院儿里, 一声通报过后,里面有人道:“请。” 郁蓁进门,当头坐着的雍容华贵的妇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这肯定就是赵夫人了,郁蓁快步上前福礼:“民妇见过赵夫人。” 赵夫人甚是亲和的一摆手:“沈娘子客气了。沈娘子请坐。” 郁蓁心里暗自挑了挑眉, 同是两姐妹,虽然不过初初一照面,这赵夫人跟之前那飞扬跋扈的杨氏大是不同。 郁蓁落座, 赵夫人言语温婉的跟郁蓁寒暄了起来,诸如天气啊,吃食啊,家里孩子的教养啊云云, 听起来很是亲切, 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郁蓁暗自点头, 听之前的传闻, 这个赵夫人在娘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去婆家了也是个容易让人忽视的老二媳妇,这次,安远侯府竟然能举全家之力将他们夫妇推到东安府来, 看来,这个赵夫人恐怕也是功不可没的。 郁蓁笑容满面的跟赵夫人两人就天气什么的扯了足足一刻钟,慢慢将话题转到了宅子上的事情来:“......赵夫人,我今日前来, 是斗胆想请赵夫人割爱了,不知东城的宅子,我可能有幸看上一看?” 赵夫人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好多, 这个沈娘子也是个妙人,行为举止一点也不像是乡野之人,说话说的也好听,自己这次报价两万两,确实跟东安城的市价相比高了不少,可沈娘子竟然就敢上门来?这个沈娘子是个聪明人。 赵夫人笑道:“沈娘子可真会说话,实不相瞒,这东城的宅子我是准备出手,沈娘子如若有心,我当然是欢喜的。” 郁蓁暗自挑了挑眉,这个赵夫人倒也爽快,看来,自家的情形想必赵夫人是打听过了,已经放心了的。 赵夫人已然前提同意,郁蓁也不敢再耽搁,赶紧将自己的情况给说了起来:“多谢赵夫人割爱,不过,有一事我还要先给赵夫人说明一下,实不相瞒赵夫人,我现在手头不甚宽裕,一时拿不出全部的银子。” 说这种话不能断,郁蓁接着跟进解释:“说到这里,恐怕难免会让人奇怪,银子不够为何要上门来?实在是因为我喜欢那宅子,怕被别人抢了先去,所以斗胆今日登门。” 说着,郁蓁从袖口摸出五千两银票:“赵夫人,我是这样想的,这五千两银票就当是我付的定金,余下的两万两银子,我腊月前一准将银子奉上。赵夫人看可行?” 听得郁蓁这话,赵夫人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什么?听郁蓁这意思,竟然是要给自己两万五千两银子买宅子?竟然比自己提出的两万两还要多五千两? 这可是个大手笔。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的,看来,这沈娘子恐怕所求不小了。 赵夫人眸色微闪,脸上却是笑的更为客气:“沈娘子可真是大方,不过延迟一月付款,竟然多出五千两利钱,这是何故?” 郁蓁听着这话,暗自一挑眉,看来有戏。赵夫人竟然直接将自己多出的那五千两转成了利钱,看来,郑家现在真是缺钱缺的很呐。 郁蓁笑容真切的不行:“实不相瞒赵夫人,这东城的宅子我甚是喜欢,实在想要。这世上最是难得的就是喜欢二字,所以,为着这宅子不飞了,多出点银子也是应该的。” 赵夫人嘴角的笑意压不住了,拿这杯子啜了口茶,暗自思忖。这沈娘子给的银钱实在丰厚,自家那宅子自家心知肚明,那宅子在东安城正常的价位在一万二千两左右,现在郁蓁却是将这价钱整整提高了一倍。 从小生长在尔虞我诈的大户之家,赵夫人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郁蓁真是因为喜欢而下如此大的本钱。价值一万多两银子的所求,想想就知道必是不小的。 就是不知这郁蓁想要求什么? 郁蓁也低头了喝了口茶,她知道今日她这价码开的很是让人心动,也同样的会让人很疑心。得要再进一步说明,打消赵夫人的戒心的同时为以后的事情做铺垫。 郁蓁放下茶杯,笑说了起来:“今日得见赵夫人真是三生有幸,我生在乡野,机缘巧合下才跟夫君来这东安城稍稍落住脚。唉,说起来,这在一个地方想要落住脚可真是难的很。今日得见贵人,真是让我惶恐欣喜不已。” 听得郁蓁的话,赵夫人放了一点心,嗯,听郁蓁这意思是来求庇护的? 赵夫人跟着叹息一声:“是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过日子看似简单,但内里要操心的事儿不知繁几。” 郁蓁连连点头:“可不是?不说别人,就说我们吧,刚开始我们不过求一口安稳饭吃,可有些事啊,总是一步步推着人往前,这不,莫名其妙的,我家也攒了一点家底子。说实在的,我家一个平头老百姓,有了如今的这局面,还怪让人有些惶恐的。” 赵夫人彻底放下心来,看来,这郁蓁真是来投靠山的。之前白家递消息过来,说这沈娘子有些买他们家的宅子。安远侯府的宅子哪里能随便卖的?自然是要好好打听一下的。 在郁蓁登门之前,赵夫人他们已经将郁蓁他们查探了一遍的,自觉甚是完备,知道沈家甚是有家底,酒楼的生意在东安城首屈一指,听说还种了上百亩的天麻,听说长势不错,这些个可都是能值不少钱的,引得被人觊觎,那可不是天经地义的? 如此看来,这银子可以拿,而且还能拿的不烫手。 疑虑一除,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多了。一番商谈过后,赵夫人收下了五千两银票。收下银票的赵夫人做事特别漂亮,当即将房契交给了郁蓁。 两厢约定,待郁蓁付过尾款后再行正式交割立约。这实际就相当于一个质押而已,郁蓁再三推辞不过,接过了房契。 赵夫人话说的也很漂亮:“沈娘子,这宅子现在就是你的了,你可以随时搬进去,我绝无二话。”在东安府这地界儿,还没人敢骗到堂堂知府的面前,左右是表现仁和大度,还不如将人情做大一点,大家都好看。 郁蓁赶紧一脸感激的谢过,今日正事说完,赵夫人没有端茶送客,郁蓁也没急着走,仿似不经意的跟赵夫人两人说起了当年自己跟白三奶奶合作的一些事来。 赵夫人听得津津有味,这些事发生的不远,甚至跟他们来东安府城任职都还有关联之处,赵夫人自然是知道一些当时郁蓁他们那个商行的事情的。 听说那个商行当时很赚钱,就是现在,这个商行也仍然给白家赚了不少钱。赵夫人看着郁蓁的眼神不禁变幻了几许,这个沈娘子是个人才呢。赵夫人若有所思。 郁蓁从知府府一出来,就立马上车往酒坊那边去了。 她得去看看酒坊的进度才放心。现在她手头已经没有现银了,酒坊这一批酒出来了,就可以解了这燃眉之急。 郁蓁来到酒坊,张一水带着人正忙的热火朝天,前次张娘子过来跟郁蓁说话,还跟郁蓁说过,张一水已经好几天不着家了。也怪不着张一水这么来劲,作为专业做酒的,他对做酒从来都是有执念的。 尤其是这个蒸馏酒,之前他可是想了无数的办法都没有成功,现在郁蓁直接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一定得废寝忘食的实现才行。 见到郁蓁过来,张一水理都没理,继续指挥着人做事。对张一水这等忘我的工作状态,郁蓁甚是满意,凡事就是要热爱才能有好的结果。 转了一圈儿,郁蓁甚是满意。看目前的进度,再过一个月应该就有产出了,说不得今年能过一个肥年。 郁蓁看过酒坊过后,也没回家,就便又转到飘香酒楼去了,她还有事找罗一辰商量。 “东家的意思是还想开成衣铺?”罗一辰诧异的问道。 郁蓁点头:“我早有此意,不过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来做,所以就没有提出来,现在也许是个好机会。” 罗一辰觑了眼郁蓁:“东家,请恕我直言。如果是普通的成衣铺恐怕赚不了多少钱。”跟郁蓁共事了这些时日,罗一辰可早就发现,郁蓁是个有大志向的,普通成衣铺赚的那些个针头线脑的钱她未必放在眼里。 郁蓁微微一笑:“所以,我不开普通的成衣铺。我准备开高档的成衣铺,就是那种高档的私人订制类的,一款就一件的那类的。” 罗一辰甚是敏慧,很快就明白了郁蓁的用意:“如果按东家的意思,这类生意那就是要走权贵富豪之家的才行,普通人家恐怕承受不起。” 郁蓁赞许的点头,跟罗一辰说生意经就这点好,从来都是举一反三,很快就能找到问题的关键点。 罗一辰看着郁蓁脸上的笑容,接着道:“恕我直言,这类生意需要的不光是口碑,还要有人脉,是需要人来打开局面的,别的不说,至少最初还要有人合适的人来穿着不是?东家现在可有这方面的人脉?” 郁蓁缓缓道:“我今日去了知府府。” 罗一辰眼光一转,立马闭嘴不谈这个人脉的问题,转而认真的跟郁蓁商讨起开这种成衣铺需要的门面、装潢、人手以及售后、宣传等等的问题。 一番商谈下来,郁蓁心中大赞,这罗一辰果然是个人才。幸好当时当机立断收归麾下了。 商谈告一段落过后,罗一辰却又想到了一个十分要紧的问题:“东家,恕我多嘴,开这种铺子,说实在的前期投入会非常大的,毕竟这种生意要的就是辉辉煌煌,煊煊赫赫,东家现在手头有银子么?” 郁蓁上次过来结账,就已经说了手头的银子问题。何况,即便她不说,单看近些时候的支出,罗一辰也知道郁蓁现在手头恐怕紧的很的。 说到银子上面,郁蓁忍不住叹息一声,她现在还真是没有银子了。不过,此事却也不用太担心。 郁蓁轻吐了一口气:“我现在手头没银子,不过嘛,没银子也有没银子的办法。银子嘛,总是能想到办法的。”尤其是她今日临走前在知府夫人面前抛出的话引子,郁蓁很有信心,说不得过不了多久,知府夫人会过来送银子的,多的不说,也许自家那预付的五千两银子赵夫人会拿回来的。 罗一辰想了想:“我跟我姐手头现在大概有个五千两左右,东家要是要的话,可以拿去用。” 郁蓁默了默:“你有心了。不过,拿来用倒是不必了,你要是愿意可以拿来入股。” 罗一辰却是摇了摇头:“如果是其它的,我绝对无二话的入股了,但这个成衣坊先就罢了。” 郁蓁一挑眉:“怎么说?” 罗一辰笑着叹息一声:“即便按东家说的,这成衣坊能赚不少银子,但跟目前我们的酒楼还有东家的天麻相比应该还是差一截的。东家现在手头很紧,却这么着急的开始新生意,我想,这生意对东家来说,应该不仅仅是赚钱。所以,这生意我掺和在里面恐怕多有不便。” 郁蓁眼眸微扬,感叹出声:“小罗掌柜果真了得,酒楼能得小罗掌柜真是有幸。好,既然小罗掌柜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届时要用银子的话,我就舔着脸来拿了。利钱就按现在钱庄的惯例来算。” 罗一辰摇头,正要说话,郁蓁却是一摆手,坚定的道:“此事就这样定了,小罗掌柜不必推辞,毕竟亲兄弟明算账嘛。” 一听这话,罗一辰吞回了要说的话,点了头:“也好,就听东家的。” 跟罗一辰商讨完,郁蓁又找上罗芷兰说话,要制作附和这时代的漂亮的衣服,罗芷兰是很有发言权的。这方面她算是行家了。 衣裳服饰从来都是女人亘古不变的话题,郁蓁两人顿时说的热火朝天,说也说不完。最后还是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了,不能再耽搁了,郁蓁方才带着沈晴回家。 郁蓁二人回到家中,沈兰已经回来了。郁蓁问过几句她今日的情况过后,就将刘江父子叫了过来。 见郁蓁要说正事的样子,沈晴拖着沈兰准备推下去,却是被郁蓁叫住:“不用走,你们今日也好好听听。” 听得郁蓁这话,沈晴先是诧异,接着却又很高兴,郁姐姐这是不把她们当小孩子了。两姐妹规规矩矩的坐着听郁蓁跟刘管家他们说话。 只听郁蓁吩咐道:“刘管家,明日你先带人去东城的宅子去打扫一番,得要加紧,我们得赶在腊月前搬家,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个多月,时间有点紧。” 刘军点头答应着。沈兰已经兴奋的出声道:“嫂嫂,我们要搬新家了?” 郁蓁笑着点头:“嗯,是的,我们要搬新家了。”沈晴跟沈兰都不小了,他们目前的房子太小,这么大的孩子了,还两个人住一间屋,还有两个丫头也挤在那屋里,确实太拥挤了些。该是要换了。 沈兰高兴的嘴都合不拢,还想说什么,却是被一旁的沈晴拉住:“快别说话了,听嫂嫂他们说正事儿。” 沈兰懂事的闭了嘴,郁蓁开始一样样的跟刘军吩咐着事情。郁蓁说完几大点要求,划了一个布置的大框框之后,对刘军道:“这些个都是我大概的一想法,具体什么的还要刘管家你来看着办了。这事儿我就交给你们了,尽管大但的去做就行了,有什么决断不了的再行过来找我商议。” 刘军父子拱手答事,心里也快速的计较了起来这次的事情的安排。跟郁蓁这种东家做事就是舒坦,她从来不是事无巨细的过问,而是有事先划个框框,在框框以内随便发挥。 郁蓁说完,又道:“刘管家的办事能力我从来都是放心的,不过呢,这次我却是想要刘管家帮忙带两个徒弟。”说着,郁蓁笑着指了指沈晴、沈兰两姐妹:“这次我就委派她们两姐妹来给刘管家打下手,有什么事刘管家尽管教导,不必客气。” 刘江赶紧拱手连连道不敢过后郑重的接下了东家托付的重任。 刘江父子退出去后,郁蓁兴奋的眼睛亮晶晶的姐妹俩道:“姐姐我近来会很忙,新宅子布置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们俩了,可是得要布置好啊。” 沈兰头次被委以如此重任,激动的脸蛋红红,举着小拳头重重点头:“嫂嫂请放心,兰兰一定好好做事的。” 沈晴却是没有沈兰的天真,这些天在酒楼跟着罗掌柜做事的一段时间,可是让沈晴见识到,不管什么事都没有多轻松的,要想做好,更是难度不小。 沈晴兴奋之余又很忐忑,看着郁蓁眉眼间不安跟雀跃交织:“嫂嫂,这事真交给我们了?我怕我们做不好。” 郁蓁鼓励道:“凡事都有头一回,做了才知道做不做的好,尽心尽力去做就好了,不必想太多。何况,姐姐我就在跟前,有什么为难事决断不了的,可以过来问我。” 说完,未免两姐妹事无巨细都优柔不断的,郁蓁又补了句:“我说的意思是要真正的遇到为难之事才来问我,而不是什么小事都来问啊,比如,你们房里的布置什么的,这些你们尽量自己做决定,不要事事都来问我哈。” 沈晴两姐妹鼓着圆圆的大眼睛连连点头。 吩咐好搬家的事,郁蓁一头扎进了房里忙碌了起来。临近年底,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尤其迫在眉睫的是天麻的事情。这天麻种出来了,如何卖也是一个亟待要考虑的问题。 上次买种子是沈昱一力全权处理了的,这次,沈昱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冬月他能不能回来,郁蓁必得做好他暂时不能回来的准备。所以,她得提前理好天麻挖出来后的一应事情。 这些天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沈昱现在如何了 被人惦记的沈昱,现在正在帮着铁崎,现在已经叫赵崎的在整合太//祖留给他的卫队。这一支卫队更新换代过好几代了,自然不是太//祖最初的那队人马了,但因有赵熹跟陈建二人一直镇在这里,虽然更新换代了好多次了,但重回都城助太//祖一脉重掌江山的理念却是一直在的。 对于赵熹他们的理念,沈昱从来是深信不疑的。尤记得前世,赵崎被陈王除掉过后,其实那时还没有被暴露的赵熹、陈建找到沈昱托付剩余力量,等沈昱除掉陈王过后,他们两人竟然全部自尽殉主了,不光是他俩,甚至还有两个老将也一并自尽殉主了。 不管前世,但看现在,沈昱经过这些时日的考察,足以看出来,这支卫队的忠诚是无需质疑的。忠诚无需质疑,那接下来,最为要紧的就是卫队的实力,以及整个卫队在天宁的势力布置了。 赵熹两人在天宁这地界儿经营了几十年,在天宁守军中颇是布置了一些力量。现在,就是要如何将这些力量最大化的整合,最好是能拿下整个天宁守军的控制权为最要。 对此,陈建颇是头痛的对沈昱道:“皇城那边对这个把控的甚是严明,守将从来都是朝廷直接调派过来的,不是这边守军升上去的,我们的人拿不到帅印。” 说到这里,陈建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的骂了起来:“娘的,要是派来的人真有本事,老夫也就认了,但,你看看,年年侵扰,年年求和,那些个守将根本就没心真正的要打,都是一群来混资历,混完了回去升官发财的。” “远了不说,光今年,这西戎那边就过来抢了几回了。尤其是这入冬以来,这西戎时不时就过来抢一回。说到这事儿就气恨死人了,守军这么多,天天被人按着打,想当年太//祖还在时,那些个蛮夷哪里敢轻易越境的?” 听到这里,一向持重的赵熹也忍不住叹息:“唉,现在朝中派来的人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尤其是现在天宁这守将孙庆,更是难当大任啊。” 沈昱眼帘微垂,现在这守将孙庆,乃是陈王最为宠爱的孙侧妃的兄长,这家伙就是个酒囊饭袋,遇事就躲,纯粹是得过且过,混过三年准备回京升官发财的。指望他守城,还不如指望院子里的狗。 西戎是游牧而居,一到冬天日子就难过的很,就只靠着过来这边劫掠过冬,沈昱他们来的这短短的时日,就已经过来了几波了。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号声,一听这声音,陈建条件反射的抄起放在手边的大刀吹胡子瞪眼:“娘的,西戎又来人了。” 赵熹觑了他一眼:“你这老儿,紧张啥,天天见惯了的,外面有孩子们,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别添乱了。” 陈建闻言也炸着胡子一笑:“也是,今年也不知咋的,估计是老西戎王老了,这冲过来的人也一般,这几次都是转一圈就回去了的。” 静坐不定的沈昱突然出声:“老西戎王现在正在选继承人吧?” 赵熹捋着胡须的手一顿:“是的,现在最有竞争力的就是左大王跟右大王,现在他们兄弟俩正争的如火如荼。今年之所以比去年更多过来侵扰的,就是左右大王轮流过来侵扰。” 沈昱出声沉然:“今年出手侵扰的应该是以左大王为最多吧?” 赵熹点头:“正是。” 刚刚说过几句,却是听到外面的号声一变,接着就有人进来禀报:“西戎军已经逼近北门,听探子来报,后面还压了大军,听说是左大王亲自前来。” 沈昱倏然起身:“立即让人围住孙庆的府宅邸,不能放他逃跑。还有,即刻通知郭副将立即全力守城,万不能让人进城。” 听得沈昱此言,赵熹跟陈建双双变色:“怎么说?” 沈昱眼眸沉沉:“朝中陈王跟先帝遗臣也就是忠皇派正斗的如火如荼,所以,这些年朝中对边境从来都是送银子送东西安抚为主的。这前不久,朝中刚刚才送去了一大批物资,按理说,西戎那边现在应该不会太缺物资的。” “可今年竟然比往年这时候还要频繁。频繁也就罢了,每次都是往里冲一波,然后也不抢东西,冲了就走。两位前辈且想想,西戎冲击的地方都是些什么地方?而且这次还是左大王亲自率军。” 赵熹两人对视一眼,脸色全然沉了下去,之前没有深想,现在一细想,今年的侵扰还真不是任意妄为,而是有目的而为的,因为他们侵扰的多是军事要道之地。 赵熹放下了捋胡须的手,当即吩咐人:“即刻通知郭副将全力守城,再派可靠的人守住孙庆宅邸,不能让他跑了。”以孙庆的为人,知道西戎左大王亲率大军压境,恐怕第一反应就是跑路。一城守将,再是窝囊,那也是一个象征,他一跑人心就散了。 听命的人抱拳领命,转身欲走,沈昱却道:“孙庆如要跑,直接格杀。” 这一吩咐,举座皆惊,陈建这爆炭都惊讶的咋舌:“这孙庆虽然是个脓包,但他毕竟是陈王看重的人,万一惹得陈王发狠,我们这边恐怕也难免伤筋动骨啊。” 沈昱神色不变:“不用担心,到时,陈王应该顾不上这个。不是还有昭庆长公主么?” 一听这话,原本准备出声反驳的赵熹也闭嘴了,也是,这两年,昭庆长公主跟小皇帝这边反击也很厉害,正愁抓不到陈王的把柄呢,陈王任人唯亲,且此人还临阵脱逃了,这多大的把柄,陈王要是压着不说也就罢了,但凡陈王敢提头,昭庆长公主一系恐怕会由此大举反攻的。 陈建兴奋的嘿嘿直笑:“行,这次就直接解决了孙庆这孙子。”娘的,这家伙除了强抢民女、收贿赂,就是吃酒睡大小老婆,简直没干过正事儿。这等人放在这需要时时守土的边境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一旁的赵崎听着外面的号声、兵甲之声,早就热血沸腾,不待沈昱等人说完,已然抄着兵器要往外走:“走,我去跟那个什么左大王打上一场。” 赵熹倏然变色,声音都尖厉了:“少主,不可。” 沈昱拦住了赵熹,眼眸沉沉的压了下来:“让他去。” 赵熹还想阻拦,沈昱却是凌然出声:“你是想要个不见风雨的柔弱少主,还是要一个能跟将士们一起征战沙场的铁血少主?” 赵熹的手垂了下来,这还用选么?夺嫡之路向来凶险,尤其是少主这种多代以后想要还宗承继的,更是凶险万分,一个不好,恐怕就是万劫不复。不见风雨的人,怎能在这条凶险的道上走下去? 赵崎出去了,陈建虽然知道自家的少主要多多历练才是,但还是担心,沙场无眼,万一赵崎有个什么差池,一切不都完了? 陈建忍不住瞪了眼沈昱:“你为何不跟着一起去?” 沈昱闷闷的咳嗽了几声:“我还是不添乱了,就在这里等着捷报吧。” 随着沈昱的咳嗽声,殷红的血渍也从嘴角溢了出来。邵弘忍大惊:“公子?” 沈昱的这一吐血,顿时惊着了屋中众人,方才还很是气不顺的陈建惊的赶忙道:“啊呀,你这娃娃,我不过就随口一说,你怎气成这样了。快别气了,我原本也没打算让你上战场的,看你这瘦弱的小身板,估计铁枪都拿不起来,还打什么仗?快别气了,老夫方才多话了,对不住了。” 沈昱苦笑着摆摆手:“前辈言重了。晚辈身体不好,跟前辈无关。” 虽然吐血,沈昱心下却是很放松,果然如此。 沈昱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心里更是笃定,看来,这冥冥之中的力量对自己的桎梏越来越小了,先前前世的一些捷径他想都不能想的,现在,他都做了,也不过是让他吐口血而已。 沈昱微阖了眼,希望赵崎此次顺利站稳脚跟,过后,他们才有跟陈王他们抗衡的底气。 第51章 赵崎他们的运气不错,频…… 赵崎他们的运气不错, 频频有捷报传来。赵崎亲率人马将西戎左大王给拒在了北门外,西戎左大王退却三十余里。 接着郭栋安郭副将那里也传来了消息,孙庆逃跑, 为安民心,已经就地正法了。同样的, 为安民心,让孙庆的死法不要太难看,对外公开的是孙庆被人误伤致死。 这个说法, 两边都留有余地,既免了让孙庆这个临阵脱逃的人得了死后哀荣,也免得陈王脸上太难看。总之,只要不闹将起来, 一切都好说。要是闹将起来了, 那就另当别论了。 赵崎这一仗打的深入人心,护卫他的人回来对着陈建、朱熹二人连连赞叹, 夸赞赵崎有太//祖之风, 勇武过人, 且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甚有远见卓识,总之, 好话不要钱般的撒了出来。 朱熹二人大是欣慰,尤其是朱熹,简直是老泪纵横,大呼太//祖在天有灵。 被众人夸奖的赵崎脸皮还没那么厚, 听得甚是耳红,当时谦虚了几句,又被人夸赞他辞尊居卑, 功成不居,又是一通夸赞砸了下来。 几次过后,赵崎干脆站在那儿听着,看着众人高兴。好容易跟着沈昱辞了出去,此时脸皮还甚是薄的赵崎,大呼的喘气匀息,很是不好意思的对沈昱道:“其实他们夸的言过其实了,我不过就是正常的表现而已。” 沈昱看着他目光清明:“赵公子今日上阵,可有胆怯?” 赵崎摇头:“没有,很兴奋。” 沈昱:“可有身先士卒?” 赵崎:“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说身先士卒会否太早了些,不过,我今日确实跑在阵前的。” 沈昱:“可有不讲策略不计牺牲的一力蛮干?” 赵崎:“没有。” 沈昱:“可有不听劝阻,好大喜功的冒进?” 赵崎:“没有。” 沈昱继续:“危急之中可有丢下袍泽独善其身?” 赵崎义正辞严:“这怎么可以。战场之中,虽然刀剑无情,但袍泽患难怎可轻易抛却。” 沈昱面露笑容:“这就够了。你是少主,是一众人等眼里的主心骨。主心骨的脊梁挺直了,坚实了,跟从的人才会心定。赵少主,你今日的表现让人放心了,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激动。这个无需谦虚,你受着就是了。” 沈昱说着,暗自思忖着,看来,过后得提醒赵熹还得给赵崎加强一些帝王心术的教导才是。赵崎本身可以,但前期的教导多是生存及基本道德训练,帝王心术什么的还得交给专人教导才是。要成大业者,心太纯净了不行。脸皮薄了就更不行。 赵崎若有所思,脸上的红色也瞬时一收。正在思索想事情,却听沈昱道:“太//祖留给你的人马甚是有用,接下来,你要以最快的速度融入接收过来,换言之,你要将这支人马完全变成你的私有才行。” 赵崎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梁。 沈昱不等他的后续反应,接着又道:“这只是你的第一步,也是你最基本的一步,你只有将这支卫队全数收入囊中,才算在这里相对站稳脚跟。” “当然,如果要彻底在天宁不受掣肘的稳定下来,那接下来,我们必须要拿下天宁守城的主控权,也就是,我们必须要让郭栋安拿下天宁守军的帅印,只有做到这一步,你的处境才算相对安全。” 赵崎眼神深沉如山,沉沉点头:“确实如此,那请问小昱,我们接下来该要如何做呢?” 一直沉静如水胸有成竹的沈昱被赵崎这声‘小昱’给叫的微微一顿,好久没听到人叫他‘小昱’了,不知道最喜欢叫他‘小昱’的那个人现在可安好? 心思微微一恍神,沈昱迅疾收了回来,不行,他得加快速度,沈昱收拢心思,对赵崎道:“去将赵熹他们请过来吧,郭栋安的帅印我们最好一鼓作气拿下来。” 赵崎深以为然,再是顾不得累的,立即让人去将赵熹、陈建以及另外几个谋士请了过来,他们要趁热打铁,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拿下这天宁守军的帅印。 一番商讨过后,大家一致认为现在是个好时机,西戎在城外虎视眈眈,而京城,以昭庆长公主为首的小皇帝一系正跟摄政的成王一系打的如火如荼,现在他们递上这个消息,再利用京城的人手再好好运作一番,直接拿下帅印可能还需时日,但暂代帅印肯定是可行的。 仔细商讨过后,天宁副将郭栋安八百里加急发出了反复斟酌过后的军情条陈,并附上了孙庆已亡的消息。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不过一旬,京城批复,让郭栋安暂代天宁帅印。众人心中的石头落地,虽然不过是暂代,但只要‘代’上了,后续自然是要将“暂”字去掉的。至于被人取而代之的这个可能性,直接被沈昱撂过。 赵崎就沈昱的笃定问过这个问题,沈昱淡淡答道:“如若连这个‘暂代’二字都去不掉,复位之事就不必再提了。” 闻言,赵崎立马闭嘴,是啊,如若连这到嘴的肉都被人抠了出去,他这太//祖遗脉就等着去陪太/祖吧,还谈什么其它。 明白过来的赵崎,更是日日勤奋不辍,上午跟着军士一起操练,下午跟着赵熹等人学习。 事情至此,沈昱等人的天宁之行算是圆满,沈昱丝毫不耽搁的立马提出了辞行。 对于沈昱此举,赵崎没有意外,之前沈昱已经对他透露过,待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必是要赶回东安城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赵崎还是想要挽留:“小昱,现在已经是冬月了,天寒地冻,路上很不好走,为何这么急着要走?还不如在这里过年,待到春上天暖了再行回去也不迟。” 沈昱坚决摇头:“不行,我答应过蓁蓁,腊月前必回的。入冬以来,家里事多,蓁蓁一个人忙来恐怕不够。” 对于沈昱这个回答,赵崎意外又不意外,虽然现在他这边诸事刚刚开始,他为不能留下沈昱这个干将而遗憾,但却又有中奇异的安心。一个如此顾家,心有软肋的人,日后用起来也让人更为放心,少了许多忌惮。 赵崎力排众议的放沈昱归去。亲送沈昱到界河边,又送了几个健士给沈昱:“小昱,你此去路途辛苦,多带几个人,路上好走点。” 沈昱点头谢过,飒然谢过,带着人马疾驰而去。 蓁蓁现在一定忙坏了,他要赶紧回去。 迎着猎猎寒风,沈昱抬手按了按火热的胸膛,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的他,从不知牵挂为何物,却是不知道牵挂竟然如此让人魂牵梦绕,心潮涌动的人浑身火热。 好想赶紧见到蓁蓁。沈昱一甩鞭子,马蹄疾驰。 郁蓁现在很忙,非常的忙,用夜以继日来形容也不为过。不光是她忙,现在整个沈宅里的人都是忙的脚步点地,沈晴、沈兰两个早就被郁蓁抓去布置新宅子了,胖婶等人也全部被郁蓁拉到田间地头。 现在天麻可以收成了,郁蓁差不多也住在了地头,样样亲自查看。今年是第一年收成,各样数据都最好准确,后续才好以此为依据,或是摈弃或是改进或是遵从,所以,由不得人不精心。 郁蓁让人将一亩地的天麻按大中小分开放置,然后各自称重,汇总起来,大概一亩地能收三千斤活天麻,大的约占一半,小的跟中号的总计约占二分之一。 郁蓁看过,大的天麻品相甚是不错,算得上上等品。如此算来,一亩地可以得上品活天麻一千五百斤左右,活天麻晒干大概能得六成左右的干天麻,如此算来,一亩地可得千斤左右的干天麻。 按现在的行市,一亩地保守算来也得能优秀八百两上下的收入。刨去烘干、人工等成本,一亩地少说七百两银子是有的。这样一算,郁蓁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不枉辛苦了这一年,今年这一百亩地的天麻少说也能得到六七万两银子,真是一笔大收入呢。 小的跟中号的天麻,刚好留起来做种子,算下来,可以种两百五十亩地左右,当然,这是在非常理想的状态下,实际上当然不能算的这么死,何况,她之前还答应了要给刘静云留一些种子的。 刨开这些不在预算里,明年开春种够两百亩地是可以的,如此看来,理想的话,明年的收入将会翻翻,当然,也有可能跟今年持平。毕竟,人都有跟风的性质的,今年见到他们种天麻赚钱,说不得明年大家都一窝蜂的种了,天麻的价钱恐怕会立马被拉下来的。 郁蓁一边看着众人热火朝天的收成,一边心里不停的盘算着。 天色晚了,春华催着郁蓁:“小姐,天儿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郁蓁看看地头,大家都在各司其职的忙着,该看的她也看过了,天色不早了,该是要回去了。 听说郁蓁要回去,刘军亲自驾车把郁蓁送了回去。 郁蓁一行刚刚走出没多远,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这辆马车来势很快,道路狭窄,按对方来的速度,恐怕会很快撞上,刘军慌忙拉住了缰绳。正在惊慌间,却见对面的马车滑到面前停了下来,赶车的人对着他扬着鞭子问道:“刘哥,这是要回去呢。” 听到这个声音,郁蓁心跳猛的提速,眼睛瞬时亮了起来,邵弘忍,这是邵弘忍的声音。郁蓁唰的一下拉开车帘子,急声问道:“弘忍,是公子回来了么?” 随着郁蓁的声音,对面的帘子也掀开了来,露出一张如松山雪玉般的俊脸:“蓁蓁。” 沈昱眼睛亮的能点燃星斗,随着这声音,沈昱跳下了马车,疾步走向郁蓁:“蓁蓁。” 郁蓁赶忙一把拉住他:“这大冷的天,你跳下来作甚,坐在车里不暖和一点。” 沈昱满眼都是郁蓁,眼里星光点点:“看到蓁蓁就不冷了。” 这小子,几个月没见,越来越会说话了。郁蓁横嗔了他一眼:“快别说了,赶紧上来。” 听得郁蓁的邀请,沈昱心花怒放,满眼星光璀璨的看了眼郁蓁,接着又不经意般的扫了眼车上的春华。 春华被这寒光闪现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凌,唰的一下跳下车,慌慌忙忙的对郁蓁道:“小姐,我去邵弘忍的车上。” 说完不等郁蓁点头,鬼撵一般的爬上了对面的马车。 沈昱眼神微沉的扫了眼春华,这丫头,竟然还叫蓁蓁‘小姐’,真是没规矩,看来过后得要好好教导一二才是。 “愣这干什么?赶紧上来。”郁蓁慌慌忙忙的将沈昱拉上车,来不及说话,立马将手上的暖炉塞了过去,接着,又将脚下的烘笼塞到沈昱的脚下:“快暖暖,我知道你们的,两个粗汉子,从来不知道准备这些东西的。” 沈昱接过这些东西,顺手将郁蓁拉过来紧紧靠在一起:“蓁蓁一起吧。不能冻着了。” 沈昱动作非常自如的将郁蓁环住,将她的手放在暖手炉上,然后他又自若的将自己的手放在郁蓁的手上,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他的手心中,气息弱弱的道:“好冷,蓁蓁别动,让我暖暖。” 这动作仿佛太过亲密了些,郁蓁原本是想要挣扎一二的,可沈昱的手刚刚一放到她手背上,郁蓁的心都一紧,小昱的手太冷了,如生铁般的冻人,再加上沈昱这暗语般的声音提醒,郁蓁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连忙一翻手,将沈昱的手压在了暖炉上,然后又将自己的手俯在了沈昱修长冰冷的白玉般的手上,嘴里一迭声的心疼:“你说说你,这大冷的天,你回来了就在家等着就好了,总归我天晚了一定到家的,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郁蓁心疼的嗔怪不已:“你身体本就不好,长途跋涉的更是累人,不在家好好歇着,还顶着风到处乱跑,要是病了,可不得心疼死人了?” 心疼死人了?沈昱低低的一笑,他现在有人心疼呢,他终于有心疼他的人了。 郁蓁越说越心疼,赶紧一边扯过自己身上的大毛披风给沈昱裹上,一边点着沈昱的手唠叨道:“你得爱惜你自己,你知道么?我们一大家子可都只靠着你呢......” “蓁蓁,我太想早点见到你。”沈昱声音轻柔如羽般在郁蓁的耳边喃喃道。真的好想你,蓁蓁。沈昱压下了后面的话,蓁蓁脸皮薄,说的太明了怕将蓁蓁吓的离远了自己。 郁蓁瞬时闭嘴,心里软成了一片汪洋,谁不想念呢,她也想。现在终于见到人平安归来,这天地间再没有比这个更高兴的事了。 郁蓁将大毛披风使劲往沈昱身上扯了扯,沈昱配合的将身体贴了过来,贴的很紧,紧的郁蓁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郁蓁脸上有点发热,他们这样子会不会太过亲密了些? 沈昱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反客为主的将郁蓁的大氅紧紧的裹住他们两人,裹得很紧,仿佛连体婴一样。这种气氛......郁蓁感觉有点呼吸,不安的动了动,却是被沈昱微微用力的按住,嘴里喃喃细语:“蓁蓁别动,我好累。” 沈昱的声音气息虚弱,尾音带着长长的气音,这气音很弱,但却能撩动的人心尖发颤。郁蓁心微颤,还来不及说什么,沈昱已然将头轻轻的搁在了她的肩头。 沈昱靠过来的很轻,但郁蓁却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真的很疲累,非常的累。郁蓁顿时满心心疼,心软的如同一团蜜浆,哪里还能顾得上其它。赶紧用力坐稳,试图让沈昱靠的舒服一些。 沈昱嘴角悄悄的翘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再紧一点,再靠过去一点,直到两人之间再没有距离方才不再动作。 沈昱将怀里的温热紧紧的搂住,头轻轻的搁在郁蓁的肩头,一点不敢用力,看似靠在郁蓁的肩头,实际上全是自己撑着。蓁蓁的肩膀太瘦弱了,他怕她承受不住,太累了。 沈昱合着眼静静的靠着,听着他轻巧的呼吸,郁蓁都不大敢动弹的,这一路他恐怕是累坏了,可是不能惊动他,得让他好好歇息。 马车快快的往前走去,外面寒风呼啸,棉帘子也挡不住寒风刺骨,坐在车上的春华将自己团成一团努力御寒,心里忍不住担忧小姐那边也不知道冷不冷? 郁蓁现在一点都不冷,不光是不冷,甚至都有点微微发汗了,沈昱身上原本比较寒凉,许是暖炉的作用,许是两人相拥的作用,马车里越来越热,热的郁蓁都想推开沈昱一个坐了。 每每刚刚一动弹,却是被沈昱反应迅速的搂的更紧,几次过后,郁蓁放弃挣扎,罢了,先就这样吧,让小昱好好休息一下,回家再说。 马车停了,刘军在外面扬声道:“东家,到了。” 郁蓁终于可以义正辞严的动手了,赶紧对着沈昱道:“小昱,醒醒,我们到家了。” 沈昱睁开眼,眼里一片清亮,就像根本没有睡过一样。到家了,沈昱在心里喃喃重复。几月不见,仿若隔世一般,真好,他现在有家在。 沈昱微微松开,胳膊却还是没有放开郁蓁。郁蓁忍不住回头嗔了一眼:“下车了,赶紧放开。” 沈昱神态自若:“我扶蓁蓁下去。” 郁蓁一把打开他的手:“行了,不用你扶,我自己下去。” 郁蓁说着,率先一把掀开门帘,迅速跳了下去。这点子高度算什么,跳下去完全不是问题的。 沈昱满眼笑意的看着郁蓁灵动无比的动作,蓁蓁总是这么鲜活有精神,让人看着就心情爽朗。沈昱也跳下了马车,冷风迎面而来,沈昱忍不住咳嗽出声。 一听沈昱的咳嗽声,郁蓁急急要跑的脚步顿时硬生生扭转了方向,赶紧倒回来,焦急无比的扯着沈昱:“小昱,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沈昱连连咳嗽,努力喘气摆手:“无妨,可能是被冷风吹了,缓一下就好。” 郁蓁哪里肯信,一旁的邵弘忍更是直接掀了沈昱的老底:“沈娘子,可千万别信公子的,公子这趟身体不好的很,路上可是咳过几次血。” 沈昱狠狠一眼瞪了过去,都叮嘱这小子回家不要乱说话,竟然刚到门口就卖了自己? 郁蓁急得心头炸起,眼睛都红了,怒瞪了回去:“你瞪什么瞪,你走的时候我怎么说的?要你爱惜身体,爱惜身体,你全当了耳边风。弘忍做的对,弘忍这次辛苦了,呆会儿去刘管家那里拿二十两红封。” 邵弘忍答应一声,乐颠颠的赶紧溜进了屋。 郁蓁大力扯着沈昱往里走:“赶紧进屋。”说着又转头吩咐刘军:“小刘管家赶紧去请个郎中过来。”想起之前沈昱发病的样子,郁蓁真是心急如焚,这样的小昱竟然还这样奔波,这一路真不知道有多苦。 见郁蓁急的不行,沈昱有些失悔今日自己做戏过头了,方才被冷风一激,是有点想咳嗽,但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厉害。 想着郎中,沈昱又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郎中来了,就代表他要喝那苦的让人怀疑人生的苦药汁子,实在是不想喝。沈昱想想,准备挣扎一下:“蓁蓁,我这是老毛病,你知道的,我这病喝药没用的,郎中还是不要请了吧?” 郁蓁被沈昱这话说的心下又是一沉,天,小昱这次的问题恐怕超出她的预计了。早已经隐隐猜到沈昱之前咳血的原因的郁蓁,一时间想的更多了,小昱这咳血邪门的很,根本不纯粹是生理性的,更多的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惩罚。 想想他们之前做的事,再想想这次沈昱做的大事,这二者之间的严重程度更是不在一个量级上。郁蓁心跳越来越沉,脚步都发沉了,沉着脸扯着沈昱直往屋里走。 但愿小昱这次没大碍。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叫郎中过来先检查一下身体有没有问题才是正经,其它的人力不能掌控的先不做考虑。眼下,小昱回来了,得赶紧让他好好养养,身体好了才好谈其它啊。 被人扯着走的沈昱,悄然觑了眼脸色雾沉沉的郁蓁,识像的赶紧闭嘴,糟了,这次卖惨太过,好像过犹不及了,得赶紧想办法怎么圆过这一遭才是。沈昱一边随着郁蓁大步往屋里走,一边心里盘算着呆会儿该怎样趋利避害。 各怀心思的两人刚刚走进大门,迎面遇上了闻声而来的沈晴两姐妹。 一看到大哥,沈兰欢呼一声扑了过来:“大哥,你回来了?” 沈晴也是激动不已的看着他:“大哥。” 几个月没见,妹妹们又长大了不少,看着两个妹妹红润细腻的面色,想想前世这时候的妹妹正在那乌糟地受苦,再看看现在这天真烂漫的妹妹,蓁蓁一直将她们都照顾的很好。 沈昱感激的看了眼郁蓁:“蓁蓁辛苦了。” 郁蓁横嗔了他一眼:“看你,一些时日不见竟也学会客气了。这事儿还用你跟我客气么?” 沈昱看着郁蓁,目露深意:“蓁蓁说的对,你我无需客气。”他跟蓁蓁确实不用客气,他们是一体的啊。 这人竟然如此顺杆子爬,郁蓁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你。几日不见,竟然学会油嘴滑舌了,是在哪里学的?等会儿看我怎么审你?” 闻言,沈昱语气缠缠的答道:“嗯,等会儿我一定由着蓁蓁审。” 郁蓁撇头,说不过,这家伙油嘴滑舌起来,真是说不过,郁蓁斜乜了眼现在已然高出自己不少的俊朗少年,有些怀念最初见到的沉默寡言的小少年,现在,这家伙仿佛长的有点歪了。 郁蓁摇摇头:“行了,别油嘴滑舌了,赶紧进屋,外面冷。你们跑了这一路,想来也累了,赶紧进屋洗个热水澡,喝点热汤。” 说着郁蓁脚步轻快的率先进屋。经过方才这插科打诨,郁蓁肉眼可见的轻松了许多,也是,但看沈昱现在的神情,应该也是无大碍的。 沈昱眉眼含笑的看了眼前面大步进屋郁蓁,扯过两个妹妹拍了拍:“长高了不少。走,进屋去吧。” 沈兰拉着哥哥的手不肯放开,满脸欢笑的叽叽呱呱的跟沈昱说着自己这些时日的趣事。 沈昱听得眉头高挑:“你说你现在都能帮嫂嫂做大事了?新宅子布置,嫂嫂都交给你们俩了?” 沈晴在一旁高兴的认证:“是的呢,这些时日,嫂嫂可是带着我们做了不少事呢,嫂嫂说事情都是一样样的学会的,我们现在得要赶紧学起来,日后用起来才不慌呢。” 沈昱眼眸微敛,蓁蓁真是用心了。得妻如此,真是有幸。 兄妹三人相互拉扯着走进屋,迎面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屋子的炭火已然烧的旺旺的,胖婶也正带着婆子往里屋抬热水。 郁蓁忙忙的对沈昱道:“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好暖和一些,里屋也烧了炭火,不冷的,赶紧去吧。” 沈晴懂事的拉过沈兰,站在一旁对郁蓁道:“嫂嫂,我跟兰兰去灶房帮忙。”哥哥回来,一个简单的洗尘宴一定要有的。 沈晴越来越懂事,郁蓁欣慰的点点头:“去吧,跟胖婶一起多做几道好菜。” 沈晴两姐妹去了灶房,郁蓁又叫了人吩咐道:“邵弘忍那边也要赶紧送热水过去,万不可怠慢了。” 一旁出来的胖婶听到了赶紧答道:“娘子放心,这些天我们灶上天天烧了几大锅的水,方才邵弘忍已经提了水了。” 郁蓁放心的点点头:“如此就好。胖婶,今儿个多做几道好菜,要快,不能让人等太久了。” 胖婶抱着胖胖的手高声应了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余郁蓁一人在坐,安静了下来的屋子里一片寂静,里屋的水声格外的清晰,现在还有点空隙,郁蓁稍稍听了下,有水声就让人放心的。 郁蓁很快收拢心思快速的在心里过着事情,明日还有的忙的,很多事情最好今日先定下来,免得明日忙乱。 郁蓁拿过纸笔,开始一样样的列了出来,以免遗漏。正写着,屋里的水声却是陡然停了,一直注意着屋里动静的郁蓁赶紧侧耳倾听,听得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方才放心。 可刚刚放下心来,却是听到沈昱在里面扬声唤人,郁蓁连忙走到门边:“小昱,怎么了?” 沈昱清朗的声音里仿佛弥漫着水气,仔细听来竟然还有几分委屈一样:“蓁蓁,我的衣服呢?” 郁蓁...... 大意了,方才光顾着催人去洗澡,过后又忙着吩咐事情,竟然忘记了给人备干净的换洗衣裳。 郁蓁连忙道:“小昱,你等等哈,我马上给你拿。” 郁蓁抬脚准备动的,忽的,又停了脚步。不对啊,他的衣服不就在他屋里么? 郁蓁收住脚步,对着屋里大声道:“小昱,衣服就在你屋里的柜子里,你自己找一下。” 沈昱声音更委屈了:“蓁蓁,这么冷的天,你让我怎么找?” 郁蓁一拍脑袋,哎呀,确实,这么冷的天让人光着身子找衣服,尤其是刚从浴桶里出来,那滋味真不敢想。 光着身子?郁蓁心思歪了歪,这画面...... 郁蓁赶忙一甩头,不敢想。 郁蓁甩了甩头,对沈昱道:“你等等哈,我去叫人进来给你找。” 里面很快传来了沈昱委屈至极的声音:“我现在这个样子,怎好见别人?” 郁蓁抿了抿嘴,也是,确实不好见人。何况,郁蓁现在也没别人好叫,邵弘忍现在肯定也是正忙着洗澡,刘军去请郎中还没有回来,家里现在就这两个男丁。 郁蓁犹豫出声:“那我进来给你拿?” 沈昱嗯了声:“好。” 郁蓁小心推开门。屋子正中放了个大澡盆,这澡盆很深,足有半人高,沈昱胳膊舒展搭在浴桶之上。郁蓁进去,觑了眼,咦,几日不见,这沈昱竟然较之前有料多了。 虽然还是瘦,但却不是之前的瘦弱,而是带点精瘦,看看他的胳膊还有露出的肩膀,线条甚是流畅,肩膀胳膊都有浅浅的肌肉凸起,不是特别壮实,但却分外的好看。 之前就发现沈昱挺白的,现在这一看,他还真是一身的冷白皮,很好看,跟他的人相得益彰。 忽然想起方才在外面脑补的沈昱光身子的形象,郁蓁忽而脸发热了起来,郁蓁轻轻吐了口气,稳住有些乱的心跳,小昱,这是长大了呢。 见郁蓁走进来没有动静,沈昱放在浴桶上的胳膊更是舒展了起来,看起来,这线条肌理更是好看,微微带着张力,男性的荷尔蒙扑面而来,沈昱微微往后仰了仰脖子:“蓁蓁?” 郁蓁慌忙回神:“嗯嗯,你等等哈,我马上找。” 郁蓁忙忙的走到柜子边,开始给沈昱找衣服。里衣、外裳一样样的找了出来,然后郁蓁抱着衣服往沈昱身边走来。 走到沈昱的背后,郁蓁犹豫四顾,得要找个地方给他放衣服才是啊。冬天的衣服不像夏天,有多又厚,可是不能沾了水。 沈昱背后没有地方放衣服。郁蓁只得抬脚走到沈昱的前面,前面放了一个长凳子,正好放衣裳。 郁蓁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长凳处放下衣服。背后的眼神如有实质,灼灼的打在身上,郁蓁仿佛都能感觉到温度了。啊,不,不是感觉,她现在感觉浑身都有点发烫了。 郁蓁心慌意乱的放下衣裳,眼皮都不敢抬的对着沈昱匆匆说了声:“放这儿了,你赶紧起来穿好。” 一阵水声响起,沈昱悠然的从水里站了起来:“好,我赶紧。” 眼前的情景像画一般在郁蓁的面前绽放,沈昱黑发披散在冷白的肩头胸前,湿湿的黑发,水雾朦胧的眼神,还有被水气弥漫洗过的泛红的好看的不像话的脸,这雾气蒙蒙的眼,这水润殷红的嘴,还有这身上滚着晶莹水珠的线条优美的躯体。 随着沈昱的起身,水珠轻轻从身上滑落,如露珠滚玉盘,晶莹剔透,干净中又带着魅惑,郁蓁心跳乱蓬蓬,这样子的沈昱,跟跟传奇里面魅惑人心神的狐妖一样,简直能将人的魂儿吸走。 郁蓁一瞬间看呆了。沈昱雾蒙蒙的眼里忽而荡开了水纹,一波波荡漾开来,荡的人心底发烫。郁蓁被烫的条件反射般闭了眼:“让你赶紧也不用这么快的,你,你,你等我出去再起来呀。” 沈昱眼里星光璀璨,笑的星光点点四溢,声音里却多是不解:“怎么了?蓁蓁,我之前也这样过啊。你之前都不怪我的。” 郁蓁听得火起,之前跟现在能一样么?之前你是孩子,现在,你是男人,啊,也许说大男孩合适。啊,呸,管他大男人还是小男人,总归是男人,肯定是不一样的。 郁蓁唰的一下睁开眼:“之前跟现在能一样么?男女授受不亲,你竟然当着我的面......” 郁蓁一语未了,后面的话终于没有说出来,咦,沈昱穿的有亵裤。郁蓁闭了嘴,一眼扫过,却又忍不住脸红,这打湿了的亵裤跟没穿没什么两样,啊,不,仿佛还更引人遐想。 郁蓁的脸倏然爆红。瞪了眼沈昱,甩了句狠话:“废话那么多,赶紧穿好了出来。”话音未落,人已经落荒而逃了。 看着慌乱跑出去的郁蓁,沈昱压抑住声音大笑了起来。蓁蓁,她现在看到自己也会脸红了呢。 如此看来,按照目前的进度循序渐进,说不得要不要多久...... 沈昱眼神微眯,明明是一副深思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越大越大,一圈圈的荡了开去。 心慌意乱逃到堂屋的郁蓁,拿起已经有点凉的茶水一气灌了一杯下肚,方才缓了口气,长舒一口气。啊呀,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沈昱真是长大了,真大呢。 郁蓁脸红的不行,心里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行,日后得要注意保持距离了,长大了,不能再像之前一般亲近了。沈昱他是有官配的。 郁蓁不确定。再三回想,沈昱应该是有他的官配的吧? 郁蓁垂着眼眸,心思弥漫开来。赶紧加快回想一下书中的剧情。 一圈回想完,这是一本大男主升级文,前期都是男主如何受苦,如何逆袭的,后面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又多是朝堂斗争,尔虞我诈。里面好像出现过几个女子,但,这些个女子仿佛都是工具人性质的,没什么特别。更别说跟男主有什么感情对手戏。 就唯独有一个人,仿佛有点苗头。郁蓁眼神微收,对,应该是她,昭庆长公主。 难道,昭庆长公主就是官配? 郁蓁有些懊恼,都怪自己,当时看到男主开始大杀四方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不必再看了。这也是她看书的一个大毛病,前期主角惨的时候牵肠挂肚,放心不下;后期,主角强大的时候,就觉得,我家的崽崽终于厉害了,不用担心了,也就不必再跟进了,好留点想像余地。 现在好了,当时看时,当做男主事业文来看的,她觉得感情戏有没有都无所谓的,所以,都没等到确定官配,她就没再跟了。现在好了,官配是谁都不知道。 忽而,郁蓁脸色有些微微发沉,按书中剧情,不管官配是谁,都不会是她郁蓁。‘郁蓁’可是前期死的最早的工具人炮灰。 不行,郁蓁忽而一咬牙,轻轻捶打了下茶几,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眼见着差点歪倒了,郁蓁吓了一跳,赶紧扶好,接着捶手。 不行,她日后一定得要注意跟沈昱保持距离,现在沈昱长大了,得要注意避讳了。男主的官配一定不能拆,穿书拆官配天打雷劈啊。 郁蓁自觉是个很有操守的穿书者。这里是书的世界,那就要保持原书最基本的框架,小的细节改动无所谓,可官配,这可是事关全书进度结构的关键,怎可轻易改变的? 郁蓁咬着牙轻轻锤击着自己的掌心。郁蓁,你得稳住,一定得稳住,不能被男色所惑,男主再好看,那也是女主的,要注意节操。 沈昱站在门口,看着在那里神色变幻不停的郁蓁,蓁蓁现在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白里透红的脸颊如同雪地红梅一样好看的耀人眼,那生动活泼是神色,在她身上更是灵动无比。 盈盈螓首,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微低垂,秀丽轻盈的人儿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腰身盈盈一握,很软很细,让人不由的想要放轻动作,生怕一不小心会伤到她。 蓁蓁可真好看,看到她,一切不快瞬时烟消云散,一切担忧仿佛都不在话下,为了她,仿佛能拿下这世上所有的艰难险阻。 他的蓁蓁可真好看。 郁蓁咬住了嘴唇,蓁蓁的嘴唇可真好看,那么红,那么诱人,真想..... 沈昱喉头急促的滚动了一下,开口,声音有些微哑:“蓁蓁。” 正在那里咬牙切齿的郁蓁瞬时回过神来,迅速扬起笑脸相迎:“小昱,出来了?” 沈昱眼眸微沉了沉,大步走到郁蓁面前:“蓁蓁,不要这样对我笑。”这样子客气疏离的蓁蓁,他不习惯,不,他看起来有些惶恐。 郁蓁讶然望去,沈昱眼神无比认真:“蓁蓁,对我,你无需客气。你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蓁蓁,你以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好么?不要这样客气的笑,我......我难受。”沈昱说话越来越轻,后面都是微微的气音。 微微的虚音颤颤的消散在空气中,莫名的引起人的心悸一般,郁蓁最是受不得沈昱这样说话,顿时失去了思考能力,愣愣的点头:“好。” 沈昱嘴角微翘,真好,蓁蓁果真跟之前一样。沈昱走过去,泰然自若的拉起郁蓁的手,声音里满是缱绻,专注的注视着郁蓁,仿佛世界现在就只余有眼前这一个人:“好,蓁蓁,我们说好了。” 这样子的沈昱真是好看极了,冷峭的脸庞全是缱绻柔情,冷面柔情,俊朗非常,更是让人心折。 倏而,郁蓁霎时心头一凌,啊,呸,你心折个什么?不能拆官配啊。 有蓁自己给自己浇了一盆冷水,迅速冷静了下来,极力装作跟平常一样,反客为主拉着沈昱坐下:“小昱,来,过来烤火。我们说说话儿。” 沈昱听命坐下,像小学生一样乖乖看着郁蓁:“蓁蓁想要说什么呢?” 这样乖的沈昱,郁蓁很少见到,竟然具有别样的魅惑之力。 这样子太危险了。郁蓁心虚的撇了撇眼神,妈呀,这小奶狗儿般的沈昱更让人招架不住啊。救命啊,快点来人啊。 许是听到了郁蓁的心声,门外传来了刘军的声音:“东家,郎中来了。” 郁蓁如听到天籁之音,如蒙大赦的吁了一口气,赶紧道:“快,快请进来。” 第52章 郎中进来,给沈昱把过脉…… 郎中进来, 给沈昱把过脉过后,依然跟之前的说辞差不多,就是气血有些亏, 其它的倒也没什么。 郁蓁给了厚厚的红封将郎中送了出去,转头看看一旁仍然乖乖巧巧, 仿佛等着自己投喂糖果般的沈昱,郁蓁一顿,这可如何是好?怎么沈昱出门一趟, 竟然变得如此奶了?莫非这次出门太过辛苦了。 郁蓁轻叹一声,在心里小小的唾弃了自己一把,什么叫莫非太过辛苦了,这次沈昱出门有多凶险, 那还用说的么? 郁蓁心里叹气, 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小昱现在需要关怀, 需要家人的爱护。对, 自己现在就是他的家人, 是他的姐姐,不爱护他还能爱护谁?放松,平常心对待。 郁蓁极力调整好有些乱了的心曲, 走到沈昱身旁坐下:“小昱,这一路你辛苦了。可能跟姐姐说说?” 话题一出口,郁蓁恍然发现自己有太多想问的,比如沈昱路上可好, 去了天宁那边可还顺利?想要问的问题太多,郁蓁只好现在宽泛开口了。 沈昱眸色幽幽,他现在也可以跟人道辛苦了。 蓁蓁今日极力的想要跟自己拉开距离, 心思敏锐的沈昱自然是看在眼里的。蓁蓁最是心软了,这么好的卖惨机会怎能放过? 沈昱一改往日说到自己辛苦与否此问题上的轻描淡写,开始直接陈述事实,是的,陈述事实,想想先前他好像表演过度差点翻车了,沈昱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敢夸大的。 毕竟,他这一路艰难险阻的本就很有说头,再夸大,万一以后蓁蓁不让自己出去了怎么办? 沈昱神色淡然,眼神感怀:“还别说,这一路还真是不太平的很。遇河涨水,遇桥桥断,还时常被人打劫碰瓷,我甚至还被雷劈过.......” 郁蓁听得心头发紧,小昱竟然被雷劈过?郁蓁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心惊无比的看着沈昱:“还有,邵弘忍说你还吐过几次血,我记得你之前也是有过这样。尤记得你那次被雷劈了几天,吐血晕倒也是很吓人,小昱,你,你这次.......?” 郁蓁担忧的说不下去了,正如她先前所想的一般,沈昱这吐血身体不好,还真不是人力所能轻易改变的。郁蓁倏然怒气丛生,真是的,既然让人重来一次,怎又给人这么多限制,莫非还真的要按之前走一遍剧情才行?那重来的意义是什么? 郁蓁忽然生了戾气,哼,你要小昱这样,我偏要护住他。 眼见着郁蓁从方才的疏离找话题陡然变得气鼓鼓的,沈昱又是好笑,又是心头发软,蓁蓁其实将他放在心上的呢。 看着担忧无比的郁蓁,沈昱打住了卖惨的打算,赶紧拉住郁蓁宽慰道:“蓁蓁不必担心,我感觉情况越来越好了。这次跟之前不一样。” 郁蓁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晶晶亮的盯着沈昱:“真的?” 沈昱庄重的点了点头:“是真的。我之前的样子蓁蓁也见过,但凡有什么想法,立马就会被打击的死去活来,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不过是路上有些阻碍,事情差不多敲定了,方才吐了点血,过后也很快好了,不碍事的。” 郁蓁想想之前,再看看沈昱现在,再想想方才郎中说的沈昱的身体无大碍的话,心渐渐松了下来,如此看来,沈昱的情形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进,原先对沈昱的束缚会越来越小?抑或是有其它的原因让沈昱身上的桎梏渐渐的小了?不管怎样,这是好事。 郁蓁定了心神,有精力问到别的问题:“小昱,铁崎这次是不是就留在了天宁?” 沈昱看着郁蓁轻轻点了点头:“嗯,他之后一段时间就会留在天宁。蓁蓁,其实,铁崎的原名叫赵崎。” 饶是早有猜测,但现在沈昱竟然突然公布了赵崎的身份,郁蓁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嘴里喃喃自语:“原来果真如此。” 沈昱静静的看了眼郁蓁的神色,方才蓁蓁的神色没有意外,有的不过是震惊。正常来说,说一个人原本的名字叫什么,本不该如此震惊的,最多不过是让人好奇惊讶。可观蓁整天神色,她不光是震惊甚至还有了然,仿佛她知道赵崎的来历一般。 她是从何知道赵崎来历的? 沈昱若有所思,蓁蓁身上的秘密很多,他知道她不是原来的她,这事他们俩从一开始就挑明了的。蓁蓁对他说过,她之前没来过这个世界。 她不像自己是重来一次的人。可她却仿佛知道这世界很多未知的事情,尤其是对他的事情知道的甚至比他本人知道的还多? 没来过,却知道? 沈昱缓缓出声,定定看着郁蓁:“蓁蓁知道赵崎?” 郁蓁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当然是部分实话实说:“是的,小昱,我猜到了铁崎就是赵崎,甚至知道赵崎的真实身份。” 郁蓁眼神清明的看着沈昱眼里自己的影子:“小昱,今日,有些话我就先说明吧。小昱,你的很多事我可能都猜的到,所以,小昱日后要决定做什么,如果觉得方便的话可以跟我商量一下,也许,我会让小昱少走些弯路。” 沈昱看着郁蓁不说话,以目示意她继续。 “抱歉,至于有些事我如何知道的,我现在还不能讲。小昱请见谅,待日后合适的时机,也许我会说出来,但现在我不想说。小昱你能明白我所说的么?” 沈昱郑重的点头:“好。” 郁蓁闻言惊讶抬眸看了过去:“小昱,你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就理解了?你不怕我么?”其实,上次沈昱挑明他自己重生的身份的时候,郁蓁就想坦白的。 但是,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原书中的沈昱整日里面对的都是生死存亡般的尔虞我诈,心境早就练就的如同磐石一般,对于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下手快狠准,最好是能斩草除根的。 自己如果知道他这么多事,她真是有些担心。沈昱现在对自己的感情,郁蓁是不担心他会对自己怎样的。但是,郁蓁担心他坏了心境,由此会影响前进的道路。 当然,这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是一个还算不得主要原因的原因。最主要的,沈昱太过聪明了,郁蓁有些担心他顺藤摸瓜问出自己的真实来历,知道自己不过是书中一个人物。 这个事情可不小,一个不小心,真的会动摇一个人的根本的。毕竟,人是万物之灵的说法深入人心,现在突然来一个你不过是书中人物,大家的命运轨迹已然被人划定了,这种动摇心境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现在,郁蓁说了一半,留了一半。沈昱现在,在泥里挣扎求生的前半生已然改变,谁知道后面的朝堂斗争部分会不会加码?毕竟,世间万物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相生相克的。 沈昱专注无比的看着郁蓁,郁蓁清晰的看见琥珀色的瞳仁里都是自己的影子:“蓁蓁,你的到来不是让我怕的。不是么?” 这眼神太过专注,太过灼人,郁蓁受不住的垂了眼,叉着手指头看着地面轻轻嗯了一声:“嗯,好。” 郁蓁说完好,心里急剧翻腾,这个话题有点危险,得赶紧岔开才是。 正转着脑袋想话题,却听见门口传来胖婶的声音:“娘子,能开饭了吧?” 郁蓁如获大赦,啊,今日运气真是不错,每当话题有些危险的时候,就有人来打圆场了,郁蓁喜滋滋的扬声道:“赶紧端进来吧,公子他们也饿坏了。” 蓁蓁话音里的喜气飞扬四散,一点不加遮掩。沈昱轻轻的勾起了嘴角,这样就好,蓁蓁也不完全没有感觉的不是? 沈昱舒服的舒展了展身子,起身,无比顺手的拉起郁蓁,然后自若的拉着郁蓁软手到了桌旁:“开饭吧。”郁蓁挣了挣没有挣开,忍不住斜眼瞪向沈昱。 还未及说话,沈晴、沈兰两姐妹走了进来,郁蓁心一慌,下了死力要挣开。可这次沈昱却是很配合的放开了她的手,用力过猛了,郁蓁唰的一下往后仰倒了去。 沈晴、沈兰惊叫:“嫂嫂小心。” 郁蓁吓的心头砰砰跳,鸵鸟般的闭了眼。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郁蓁倒在了一个有着沐浴香味的健朗有力的怀里,沈昱眼眸含笑的看着她在她耳边仿佛情人呢喃般轻声道:“蓁蓁,怎么这么不小心?可吓着了?” 这声音气息绵绵,热气微微喷在耳边,激的郁蓁瞬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心跳乱如麻。旁边沈晴、沈兰姐妹俩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 郁蓁狠狠揪一把沈昱作怪的手,面红耳赤的赶紧起身坐稳,轻咳一声,努力稳住家长的威严:“我没事。坐下吃饭吧。” 大家坐定后,郁蓁又赶紧对胖婶道:“邵弘忍那边的吃食可有准备好?” 胖婶笑说道:“娘子放心,那小子那边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都是硬菜,量比这桌上的还多呢。” 郁蓁点点头:“那就好。”有沈晴、沈兰在,邵弘忍现在不便跟他们一桌吃饭的。但正因为如此,更不能忽视的,人家跟小昱出生入死,生活中万不可怠慢了。 郁蓁操心不少,方才跟沈昱两人说话,颇是有些神不定,现在这一吩咐事儿,瞬时回到了平日里的精干主人模式。吩咐完邵弘忍的事儿,又想起沈昱的房间还没有整理好呢。 郁蓁赶紧叫过春华:“春华,你赶紧带着秋月、夏菊一起把公子的床铺收拾好,不要用公子房间的,他房间里的被褥好久没用,怕潮了,去我房间拿被褥去。” “公子房间好久没住人了,恐怕潮湿阴冷了些,赶紧多放两个炭盆烘一烘。”郁蓁吩咐甚是仔细。 春华答应着转身忙去了。 沈昱听着郁蓁的对话,神色微动,不过,却是没有说话打断,只是静静的看着郁蓁吩咐事儿。 都安排好后,郁蓁举杯祝酒:“小昱,祝贺你平安归来,这杯酒敬你。” 沈昱跟郁蓁碰了碰杯,欣然饮下了这杯酒。郁蓁也很是豪气的一饮而尽,喝完还亮了杯底。 沈昱拿起酒壶给郁蓁斟满酒,然后举着酒杯对郁蓁道:“蓁蓁辛苦了,这杯酒敬蓁蓁。” 沈昱一仰脖子喝完,看着郁蓁。这是沈昱敬自己的酒,自然是要赶紧喝的,郁蓁慨然饮下。 然后,沈晴、沈兰姐妹俩也祝酒。不知不觉间,郁蓁喝了六七杯酒了。 郁蓁眼前有些发晕,甩甩头,努力保持清明,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晕的不行了,但在心里还是挣扎着提醒自己,不行,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倒了。 郁蓁很想撑住,沈昱却是又跟她碰了一杯:“蓁蓁,这杯酒我们喝过就不喝了。” 郁蓁晕着眼睛点点头:“好。”然后,又一杯酒下肚了。 这杯酒下肚,郁蓁彻底断片了,满面嫣红,撑着脸颊对着沈昱呵呵直笑:“我的小昱长大了呢。小昱,你可真好看。” 蓁蓁说他好看呢。沈昱心花怒放,赶忙转头将一旁目光灼灼的沈晴两姐妹打发走:“天儿不早了,该是要歇息了,你们赶紧歇息去吧。” 沈晴拉着沈兰站起来,转头叫过春华:“春华,公子的房间收拾好了没有?” 方才是嫂嫂吩咐人做事,现在嫂嫂醉了不知事儿,理应她来支应了。 一旁的沈昱却是摆摆手:“不必那么麻烦,我随便对付一晚就是了。”说着,沈昱一脸理所当然的扶着郁蓁进了房间。 春华愣了愣,慌忙跟了过去。 沈昱扶着郁蓁前脚进门,春华后脚就准备跟着过去,可门却在她面前紧紧的关上了,春华愣在了当场,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却听屋里传来沈昱清冷的声音:“你自去吧,蓁蓁有我照顾即可。” 春华站在门边愣愣的点头,点完头才发觉主子肯定是看不到的,赶紧又出声答是。 春华头脑有些发晕的刚转身,却听屋里公子又淡声吩咐了:“蓁蓁醉了,要好好休息,我不叫你们,不必过来。” 春华又是点头,点完赶紧又答是。 春华差不多同手同脚回到堂屋,沈晴带着沈兰正帮着收拾桌子。 春华傻傻的看了两眼,身体比头脑快的赶紧走过去跟着帮忙。她嗫嚅了两下,正在想该如何跟沈晴两姐妹说公子这事儿的,却听沈晴很是淡定的对她道:“嫂嫂那边有哥哥照顾,我们不必担心。今儿事多的很,春华你赶紧出去支应一下。” 见沈晴淡定,春华也慢慢回过神来。真是的,紧张什么,公子跟小姐又不是没有同处一室过,更何况,人家本就是夫妻,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通了的春华,立马恢复了淡定,立马撂过公子跟小姐睡一屋的事儿,赶紧一样样的忙事情去了。 屋里的郁蓁,现在正揪着沈昱的衣裳看着他醉眼朦胧的笑着:“小昱,你真的很好看。来,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沈昱笑意满眼,立马将自己的俊脸凑了过去:“好,给蓁蓁看。” 沈昱的脸在郁蓁的眼里放大,郁蓁伸出手去轻轻扯了扯沈昱的脸颊:“嗯,长的好,摸起来手感也好。” 沈昱轻轻的用脸颊摩挲着郁蓁白皙柔软的玉手,看着她满眼缱绻:“蓁蓁,知道我是谁么?” 郁蓁樱红的嘴鼓了起来:“小昱啊,你是小昱啊。怎么问我这个问题?我认不出谁,也不可能认不出小昱啊。” 沈昱眼眸黑沉一片,俊脸又往前送了送,要是郁蓁现在还清醒,就会发现,他俩现在已经近的睫毛都快触在一起了,沈昱看着郁蓁,声音轻柔微颤:“蓁蓁,这些时日想我了么?” 郁蓁微微歪了歪头。 沈昱眼神微眯:“怎么,蓁蓁想没想我,还要想想再回答?”沈昱声音很危险,心里的野兽快要出笼了,他好想将自己融进蓁蓁的骨血里,这样蓁蓁就不会忘记他了。 郁蓁烟雨迷蒙的一笑:“嗯,当然要想想。我不记得想了你多少次了,这里、这里都很想你。”郁蓁葱白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跟头对着沈昱笑的烛火摇动。 沈昱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黑沉沉的眼眸瞬时如冰雪融化,沾染了阳光泛起点点金光,沈昱忽而埋首到郁蓁的肩头闷闷的笑了起来,笑的浑身抽动,蓁蓁说想他了,她也很想他。 身上的重压压的郁蓁有点喘不过气来,郁蓁使劲推了推:“起开,一边去。” 沈昱往开让了让,手上却是丝毫没有松劲儿,微微一用力,将郁蓁放倒在被褥之上,轻轻在她耳边呢喃:“睡吧。” 郁蓁阖上了双眼。眼前的蓁蓁好诱人,沈昱悄悄的俯身过去。 醉酒醒来,郁蓁有些不大舒服,头有些发沉,喉咙更是干的不行,不光是喉咙有些发干,就连嘴唇都有些发痛。郁蓁摸着微微刺痛的嘴唇,心道,这蒸馏酒竟然如此厉害?度数高的还能灼伤人的嘴唇? 郁蓁睁开眼,抚着额头嘶嘶了两声,准备起身,刚刚一动,就见春华走了进来:“小姐,你醒了?要起来么?” 郁蓁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哑的开口:“春华,倒杯水来,我口好干。” 春华笑着递了杯水过来:“还是公子有经验,就想着你醉酒醒来可能会口渴,所以早早的让我备了茶水在这里。” 一杯温水下喉,郁蓁感觉舒服多了,听得春华这么说话,想起昨天沈昱回来了。 一想到沈昱,郁蓁连忙问道:“昨晚我是喝醉了,什么都没顾上,小昱的事情都没有安排好。话说,昨晚你们可是给公子收拾好房间了?” 春华眼神有些发飘:“昨晚,公子的房间我们有收拾好。” 郁蓁放心的点头:“嗯,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可是公子昨晚没有睡他的房间。”郁蓁头刚点完,春华接着又补了一句。 郁蓁惊讶的张大了眼:“啊,他没睡他的房间?那他昨晚睡哪里?”他们现在这宅子的房间现在住人可是紧巴巴的,一个多余的房间都没有。沈昱不住他的房间,难不成跑去男仆从的房间睡大通铺去了? 自然不是。只听春华道:“昨晚公子跟一起睡的。” 郁蓁顿时有些宕机:“啥?” 春华补充说明:“昨晚你醉酒了,公子说要照顾你,就在你房间睡下了。”其实,这是个很委婉的说法,在春华看来,昨晚公子恐怕不光是在房间里睡下了,更有可能是跟小姐一个被窝。 不是有可能。是事实就是如此。郁蓁呆愣的看着身上的被子,怪道昨晚总是感觉有一团火在身边一样。 郁蓁怔怔发愣了片刻,心里一再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的,之前他们又不是没有一间房过,但脸上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郁蓁都有点不敢看春华的神色,声音有些发飘的问春华道:“小昱他现在在做什么?” 春华往外瞟了眼:“公子今天起来的很早,天刚蒙蒙亮就跑到院子里练剑,现在还跟邵弘忍在院子里对练呢。” 郁蓁闻言顿时撑起了身子,惊讶不已:“啊,这大冷的天在外面练了这么久的剑?这怎么行。赶紧的,春华,你去叫他们进来,别练了。我马上起来。”小昱的身体本就有些弱,怎能在外挨那么久的冻? 见小姐瞬间就恢复了干练,春华悄悄吁了口气,赶忙出去叫人了。 郁蓁收拾好,出来时,沈昱已经静静的坐在桌旁等着她的。 长的好的人就是得天独厚,不过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坐,看起来就是如松山雪玉,看起来劲松一般,甚是俊朗好看。 听到郁蓁的脚步声,沈昱抬眼含笑看了过来:“蓁蓁起来了?” 久违的晨起问好,郁蓁心情顿时飞扬了起来,久别重逢,平安归来的感觉真好。 郁蓁对着沈昱明朗一笑,走过去,自然的摸了摸他的手跟额头,不甚赞同的嗔了他一眼:“你可真是。锻炼身体也要有个度,听春华说,你都练了好半天了,怎就那么急的。这大冷的天。” 沈昱如春雪消融一般的眼眸闻言瞬时幽深如黑晶,他其实不想的。这么冷的天,搂着软玉温香温存不好么?但是,他不敢,他怕蓁蓁醒来问他,他怕他忍不住。所以,只好起来发泄那无处可去的精力。 沈昱暗叹一声,轻柔一笑:“冷天才最能锻炼人的,我得赶紧将身体搞好,不能让蓁蓁担心。” 郁蓁摇头不赞同:“即便是要锻炼身体,也是要循序渐进。小昱日后万不可如此冒进。” 沈昱不再辩驳,当即认错:“是我的错,让蓁蓁担心了,以后都听蓁蓁的。” 两人轻言细语的说过几句过后,气氛自然融洽,两人甚是默契的进入下一个话题。心下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一切照旧。 用过早饭过后,郁蓁并未如往日一般下地,而是仔细的问起了沈昱此次去天宁的事情。郁蓁斟酌的说道:“小昱,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你应该有所察觉。所以,有些事情,你能说的尽量告诉我,我们过后也好规避一些问题。” 沈昱看着郁蓁目光沉静:“蓁蓁说的是,确实该如此。”停顿稍许,沈昱接着道:“蓁蓁,现在的事情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不如蓁蓁来问吧,我能答的必定不敢瞒蓁蓁半分。” 郁蓁轻吐了口气:“小昱,还是从上次你带人去取存银的事情说起吧。自从上次元光存银没有取到,你回来就明显的紧张很多。小昱不如从这里说起吧。” 对郁蓁这个问题,沈昱没有意外,沈昱缓缓出声:“关于这个,其实上次我跟你说了我的来历之后,就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个元光存银按照之前原本的情况来说,此事除了我,应该不会有其它人知道的。” “可我们上次去却是扑了个空。我回想之前,即便是前世,姑且算是前世吧,当时我是机缘巧合下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而送消息的人当时就死了,因此,知道的人不多。不过,过后,我为了取出存银,借用了昭庆长公主的人手,所以,此事,昭庆长公主也是知道的。” 郁蓁听得心头一跳,果然是昭庆长公主?郁蓁惊疑的看着沈昱:“小昱的意思是?你怀疑昭庆长公主她......?” 沈昱笃定的答道:“不是怀疑,而是确定,我确定昭庆她也重来一次了。” 郁蓁轻哂一声,‘昭庆’?叫的还怪亲热的。他们俩不会真是官配? 蓁蓁眼神飘了,沈昱有些奇怪,说大事时,蓁蓁从不会走神的,怎么今日竟然例外?沈昱手指轻轻敲了敲茶几:“蓁蓁,在听么?” 郁蓁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小昱你继续。” 沈昱接着道:“我仔细思虑过后,确定此事极为机密,知道的人极少。即便当日我们取银时,除了我跟昭庆两人之外还有人知道,也没人能轻易的将那么多银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所以,此事,除开昭庆回来了的原因,我没有做他想。” 为了佐证自己的想法,沈昱进一步说明:“我过后特意打听过昭庆。她在前世,这时候还正被陈王压着打,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可现在,她竟然成功的出宫建府了,这个动作跟之前可是提前了好几年。”前世,昭庆直到跟自己结盟,才争取到出宫建府的机会。可这次,自己还没进京,她已然成功的建立了自己的势力。 郁蓁心惊不已:“昭庆长公主也重生了?那,那陈王他?” 昭庆长公主郁蓁不是太担心,毕竟原书中,之后不知道,至少郁蓁看到的地方,沈昱跟昭庆长公主两人还是同盟的关系,但陈王那可就是铁板钉钉的死对头了。 在原书中,沈昱在陈王手中可是吃了不少亏,可以说,前期最大的反派BOSS就是陈王了,陈王对沈昱的淬炼那可是非常残酷的。他杀了沈昱的同盟,杀了沈昱的朋友,对沈昱是赶尽杀绝,可谓是不死不休之态。 如果陈王也开外挂重生了,那沈昱日后面对的恐怕更是百倍于之前的残酷。 沈昱眼眸微动,蓁蓁真的知道很多,看样子,她甚至知道陈王对自己的威胁。要是其他人在沈昱面前表现的如此知根知底,沈昱早就起杀心了,可是,这是蓁蓁,沈昱眉目温软,蓁蓁在担心自己呢。 沈昱盯着郁蓁放在膝上的白皙柔胰,心痒难耐,终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将这玉白柔软的玉手收在了手心:“蓁蓁不必担心,陈王目前是没问题的。” 为怕郁蓁不信,沈昱进一步佐证:“蓁蓁想必知道陈王对我的威胁,蓁蓁且想,但凡他也是重来之人,恐怕不会留我到现在的。毕竟,以我跟他现在的实力,他要除掉我易如反掌。” 郁蓁眉眼放松了下来,也是,此事自己太过多虑了,哪有那么多人重来的?要真是那么巧,说不得这世界现在腥风血雨的都会崩塌了。 郁蓁放心一笑,想想,还是准备问问沈昱跟昭庆长公主的事儿:“小昱,你跟昭庆长公主......?” 沈昱很是警觉,看着郁蓁满脸八卦的样子,心里一咯噔,福临心至的不等郁蓁说完,立马说明:“我跟她最开始是同盟关系。”说到同盟关系,沈昱不禁微微沉了眼色,他跟昭庆的同盟...... 沈昱这话里好像还有好多话,郁蓁本想调侃一二的,但见沈昱的神色,本能的觉得有问题,郁蓁想要问,却见沈昱已然先自开口了:“蓁蓁,此事我现在不知道如何说来,待日后......待日后我再跟你说吧。” 沈昱竟然犹豫了。不说书中提到的杀伐果断,单看现在,郁蓁跟他相处日久,沈昱其人不管说话做事从来都是坚定果断的,现在竟然犹豫了。郁蓁心下发沉,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很艰难? 郁蓁再是有心想要知道他跟昭庆长公主的关系,现下也不忍再问了,能让沈昱都觉得很难说出口的,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郁蓁直接下一个话题:“那你这次去天宁的目的,昭庆长公主知道么?” 沈昱不假思索的摇头:“赵崎的事情,昭庆不知道。赵崎的身份,之前也就只有陈王知道。” 郁蓁结合书中的内容很快明白了,这跟书中对上了,在原书中,是陈王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直接出手除掉了赵崎,根本就没有给赵崎露头的机会,也就是说,昭庆长公主极有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赵崎这个人存在。 对此,郁蓁并未有立马放下心来,而是更为关心另一个问题:“你现在处境安全么?我想说的是,你觉得,现在昭庆长公主是否有特别关注于你?” 沈昱稍稍思忖过后笃定摇头:“关于这个蓁蓁不用担心,我现在处境暂时安全。我现在不过一个小角色,陈王不会关注到的;而昭庆嘛,且不说她现在也没有过多的精力投到我这边来,即便是有,她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凡她有异动,必定会引起陈王的警觉。” 郁蓁明了,也是,换了她,现在也不会过多的投入无谓的精力,毕竟有个老对手虎视眈眈,除非必要,还是不要轻易暴露的好。 一席话过后,郁蓁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如此看来,沈昱可能面临的两个最大的不安因素,暂时不会关注到他,那他们暂时是安全的。至于以后,那就赶紧壮大实力了。 郁蓁坐在那里微微出神,沈昱握着郁蓁的手轻轻晃了晃:“蓁蓁?” 郁蓁抬眼看向沈昱:“小昱,我在想,明年的科考,你还要考么?” 之前,没有昭庆长公主重生这事儿,郁蓁觉得,沈昱这个主角日后一定会在朝堂发光发热的,所以,她是极力的给他创造昂首步入朝堂的机会,让他不再书中一般让人诟病科举出身。 可现在,昭庆长公主重生了,而且,从沈昱的口中听出来,也许他们二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如郁蓁在书中看到的那般融洽。 奇怪了,原书中,以郁蓁看书这么多年的经验,总是觉得沈昱跟昭庆长公主很有官配的可能。可看沈昱现在的神态,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 对郁蓁这个问题,沈昱有些许意外,看了眼郁蓁仿佛满腹心事的样子,沈昱笑着摇摇她的手:“考,怎么不考。蓁蓁不是要做进士夫人么?我怎能让蓁蓁失望?” 郁蓁赶紧摇头:“啊呀,我当时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主要是为了激励你读书,倒也不必如此当真。小昱,我觉得吧,如果时机不大好,我觉得可以缓缓,如果你愿意,不考也行。” 现在情况有点复杂,郁蓁真是不想让沈昱出风头,何况,知道了赵崎的身份,对沈昱将要做什么,郁蓁大概也明了了,这情况真是有些复杂。 郁蓁叹气道:“其实吧,小昱,要是没有赵崎这事,你考也就考了。可现在,你明显的是要做另外一件大事,我在想,你要真是考了进士,那是天子门生,届时,我怕风评对你不利啊。” 这时节,座师跟学生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称谓而已,欺师灭祖的罪名可是很严重的。郁蓁担心到时沈昱会以此受到攻讦。 听明白了郁蓁担忧,沈昱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蓁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善良,一点委屈都想自己受的。 沈昱笑的眼泛泪花,对着郁蓁轻轻摇头:“蓁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名声,不过是给别人看的,有用的时候用用,用处不大的时候,不必在乎。届时,如果真成事,我受到的攻讦岂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欺师灭祖?”毕竟,他可是想要改朝换代的。 听得沈昱这话,郁蓁也释然了,罢了,凡事哪有十全十美,既要利还要名?骂就骂吧,到时她跟他一起。 郁蓁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当即豪气的一点头:“好,还是按照原计划。”说着,郁蓁看着沈昱话锋一转:“话说小昱,这大半年了,我看你也没认真读书,明年二月就要县试了,话说,你能行么?” 沈昱瞬时睥睨众生般的仰头:“蓁蓁,如果区区一个县试都让我为难的话,后续我也不必谈其它了。”沈昱大是大是不赞同郁蓁的质疑,重重的揉了把郁蓁的青丝:“蓁蓁,明年你就等着看你男人我大杀四方吧。” 看着如此狂傲的沈昱,郁蓁眉毛高抬,忽略掉沈昱话里的仿佛占自己便宜的事情,好吧,男主就是要有这样的王霸狂拽之气。 看看外面太阳已经老高了,郁蓁记挂地里的事情,起身对沈昱道:“小昱,你才回来,好好歇息一下,养养精神,我去地里看看。” 听着郁蓁要走,沈昱微皱了眉头:“地里的事情教待好了就行,实在不必如此亲力亲为。” 郁蓁不赞同的摇摇头:“今年是第一年我想仔细点,都心里有数,有了章程,过后就有定规,事情做起来就好做了,到时也用不着我亲力亲为了。现在却还不行,得打好基础。烘干的棚子才搭好,火候要控制好,我得去看看,顺便再检查下我吩咐让记录是事情有没有记录。”数据记录,可是极为重要的。 做事一定要认真,而且要有始有终,这点沈昱非常认同,沈昱放开了手,对郁蓁道:“那你早去早回,不要太晚。” 沈昱没有要一起跟去,现在他们要忙的事情很多,还是分开处理的好,这样效率高。 郁蓁去了地头,沈昱出门去了裕生商行。 见到沈昱,裕生商行的大掌柜秦海赶紧出迎,殷勤的将沈昱让进了店里待贵客的雅间。 两厢坐定,沈昱开门见山:“我今日来的原因,想必秦掌柜已经知道了吧?”问句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秦掌柜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东家已经给我来过信了。” 想着东家再三的叮咛,万不可得罪了这沈公子,一定要小心接待的话,秦掌柜脸上的笑容更是深的不行,也不如平日做生意般凡事只说三分话的,直接将自己这边的诚意亮了出来:“沈公子,我们东家吩咐过,沈公子手里的天麻我们全部买了,不管是干的还是湿的,我们一力承了。价钱嘛,按市价给您,绝对不会亏了您的。” 沈昱淡然一笑:“如此就多谢秦掌柜了。不过,价钱嘛,秦掌柜还是让人看过货后,按货的好坏定价吧。买卖要公平才能长久不是?” 啊呀,这个沈公子可真是善解人意的很,秦掌柜笑容真切了许多,东家吩咐的不能得罪的人,好说话讲道理,就是他们下面这些人最大的福分。 秦海笑着连连点头:“很是,很是,沈公子说的是。” 生意很快谈妥,沈昱对一脸期待的秦海道:“转告贵东家,过几天我会派人送信给他。” 秦海乐颠颠的点头:“好好,那就静候沈公子佳音了。” 这次生意谈的很顺利,沈昱出门的时候,太阳还在正午,沈昱想了想,抬脚往酒楼去了。 看到他来,罗芷兰赶紧将弟弟叫过去相陪。对于沈昱,罗芷兰本能的胆怯,这可是个在本身毫无势力的时候,就能帮着她扳倒官儿,脱离苦海的人。 在她看来,沈昱这个人深不可测,尤其是他现在极力避讳跟她单独的男女相处,她可得避嫌,万不可让沈公子感觉到一点点自己的觊觎之心。沈公子对沈娘子的在意,那是昭然若揭,不可逆了他的鳞。 罗一辰进来,对着沈昱浅浅一揖,接着,不等沈昱叫坐,罗一辰挑衅一般坐在了他对面,看着他一脸淡然:“东家今日来是有事?” 看着沈昱,罗一辰很是有些气不顺,同时男人,这家伙命太好了,媳妇给她开店,给他赚钱,坐在家里什么都有了。看看,这几个月他不在,沈娘子干了多少事儿?这家伙真是太好命了。看着他就气不顺。 沈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重来一世,他跟这罗一辰仿佛还是相看两生厌。沈昱心底轻哼一声,懒得跟这家伙计较。 沈昱冷冷道:“这是我的酒楼,没事就不能来?” 罗一辰眉毛一挑,颇是挑衅的一笑:“我听说,这酒楼是郁姑娘出的银子。”说完,罗一辰期待的等着沈昱发飙。 沈昱哪里会被这点子话激到?闻言,轻哼一声:“我娘子的就是我的。我们俩不分彼此。”不等罗一辰挑事反驳,沈昱一锤定音:“这话是我娘子说的。”哼,羡慕吧?重来一世,你还是啥都没有,我却已经有老婆了。 这一局,罗一辰完败。撇开眼不屑的撇嘴:“哼,看把你得意的。” 沈昱淡然点头:“这事确实值得得意。”老婆说了,跟他不分彼此,两人一体,这多骄傲的事情,为何不得意。 打嘴仗打不过,罗一辰闭嘴了。闭嘴后,却又忍不住在心里奇怪,不知怎的,他一见这沈昱就不顺眼,但,虽然不顺眼,却也不讨厌,就是看到他想要刺上两句。这是什么怪毛病? 罗一辰检讨过后,有点自闭了,不行,不能这样,这是东家,不能得罪的。自己方才再搞什么?简直是上杆子赶着得罪人。罗一辰很清楚,但凡自己得罪了沈昱,郁蓁铁定跟自己翻脸,这点毋庸置疑。 罗一辰脸皮了得,当即撂过这个话题,若无其事的对沈昱道:“大东家今日前来,是来视察的?大东家有什么要问的,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昱淡然的撇了他一眼:“那就说说,关于沈娘子让你建的情报网的事情建的怎样了?” 第53章 说到正事儿了,罗一辰顿…… 说到正事儿了, 罗一辰顿时认真了起来,对着沈昱仔细的说了起来。沈昱静静听完,轻轻敲击了桌面:“这样说来, 你目前不过还是停留在打探消息上面?” 罗一辰顿时一噎,虽然沈昱这话说的不大好听, 但却是事实,罗一辰脸色不好的叹口气:“沈娘子的建议很好,但此事要做好, 确实需要大量的准备,前期需要的时间可能会很长。” 沈昱摇头道:“此事如果按部就班来算,你目前的进度不算慢。但,我们需要的不是按部就班, 你可明白?” 罗一辰紧紧的盯着沈昱:“你很着急?” 沈昱轻哼一声:“如果你说着急, 那就急吧。毕竟我们是做生意,我需要看到效益, 不然老是投入没有产出, 罗掌柜面子上恐怕也不大好看吧?” 罗一辰这些时日确实也有些着急, 现在听沈昱这么说,心里一动,沈昱此人虽然讨厌, 但却莫名的给人感觉很可靠,他能这么说,恐怕是心里有底了的。 罗一辰连忙问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沈昱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罗一辰道:“办法我是有, 但我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罗一辰看着沈昱,目光深入骨底一般的看着沈昱。做情报买卖,那就如同刀尖上行走, 尤其是做那等十分要紧的机密之事的消息来往,更是要命。 沈昱对自己的信任有所怀疑是应该的。而他,如果真要做下去,要取得沈昱的信任,那也是必须的。 罗一辰眼里几经变幻,忽而掏出一个旧荷包,里面是块残缺玉佩。罗一辰递出了这个荷包:“这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当年我们家人一起被发卖,我母亲下落不知所踪,这是我唯一能留下的我母亲给的东西。” 沈昱看着这个荷包,淡然挑眉:“罗掌柜的诚意我看到了。行了,这个荷包你拿回去吧。我拿着无用。” 沈昱知道这个荷包,罗一辰没有说假话,前世他最大的夙愿就是找到他的母亲。前世,他对这个荷包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荷包,而是一种精神寄托了。 之前罗一辰跟着陈王给沈昱制造了不少的麻烦,可最后,他竟然会在沈昱危难之时先来通风报信,让沈昱躲过一劫,自己也因此身死。原因就是因为这个荷包。 当日罗一辰被一群权贵子弟戏弄,身上的外裳扯了个七零八落,荷包也飞了出去,差点被那群纨绔给扔到火堆里给烧了,他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求,可得来的不过是那群纨绔更为快意的笑声,当时罗一辰都绝望了,是沈昱帮将荷包给抢回来的。 这个荷包对罗一辰来说视若性命。 沈昱不要,罗一辰一点不耽搁的,迅速收回了荷包塞到自己怀里,塞进去还不放心的按了按。 看着罗一辰的动作,沈昱冷哼一声:“呵,明明舍不得还拿出来意作甚?口是心非,我看你拿这个荷包是别有用心。” 对此说法,罗一辰没有否认,默然片刻后,幽幽出声:“是舍不得,但拿出来却也不是口是心非。这荷包在我身上好多年了,也许送给你会有转机。” 沈昱冷哼一声:“这样说来,我是该感谢你看得起呢?还是要怒打你一顿出气你竟然想要利用我?” 罗一辰忽而嘿嘿一笑:“这个就看东家怎么理解了。嘿嘿,左右我日后是跟着东家做事的,东家想要如何罚属下就来吧。” 沈昱一挑眉毛:“嗯?能听到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有点意外了。你方才不是很了不得的嘛?” 知道自己行为不妥,罗一辰继续嘿嘿笑着讨好:“方才是方才,方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大东家竟然如此的光明伟正,现在我已经折服在大东家的人格魅力之下了。” 说着,罗一辰很不要面皮的加重语气对着沈昱道:“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刚才沈昱将荷包还给他之后,他就知道,沈昱这个人日后自己定是要跟下去的。至于开始自己脑抽一般的无礼挑衅,罗一辰金鱼脑的当做自己没做过,直接略过。 沈昱摇头好笑,这个罗一辰还真是能屈能伸,见机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仍然一等。不过,也因着跟罗一辰这一番你来我往,沈昱说正事的凝重感少了不少,后面再说起建议情报网的话来,两人倒也默契。 两人好一通讨论过后,一致决定,江湖上的恩怨之事不能碰,朝堂党派之争最好不要参与,现在,他们最主要能做的就是,天材地宝的牵线买卖,以及大宗买卖的消息交流,还有就是朝堂风向,以及提供拜入朝廷权贵门下的机遇等等。这些,他们只保证消息来往准确,而不参与过后的恩怨纠葛等等。 今日沈昱跟罗一辰的一番谈话,直接制定了情报往来的框架,设定了前提跟底线,这点沈昱一再强调。 在沈昱的印象里,罗一辰这人,做事心细胆大,但却没什么底线,看他前世做的事情,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凭心情,没有什么道德人伦的底线,真可谓是一念天堂、一念恶魔。其实,要是前世,沈昱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要是之前,沈昱决定做一件事情,那肯定是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的,但现在不行。现在他有家了。他想要保护这份美好,他不想让蓁蓁失望。尤其是,他想要延续这份美好,那他凡事就要留有余地,做好退路。 沈昱今天来当然不仅仅是制定规则,最主要的当然是来指路的:“江湖上的事情,你也别到处乱撞,直接找无定阁合作......朝堂的事情,也别乱撞,直接找镇国公府跟寿昌伯府吧。” 听得沈昱这话,罗一辰顿时惊了:“找镇国公府?他们家向来严明的很,怎会轻易卖消息?” 沈昱淡淡一笑:“规矩严明,不代表就不会透露消息。” 罗一辰稍稍一思索,明白了,镇国公府现在处境微妙,他们家现在算的上是权贵之首,多方都盯着的,小皇帝一系跟陈王一派那都是虎视眈眈,还有朝中一直跟权爵不大对付的士林,更是耽耽虎视。所以,有时候他们也需要借用外力。也因着如此,他们透出的消息更为有用。 至于寿昌伯府,那就更好说了。寿昌伯虽然不大着调,但他家跟皇家一直有那么点关系在,毕竟是同一个姓,听说几代之前确实是亲戚,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家现在的姻亲网也不小,典型的就是士林这边有次辅刘羽尚,勋爵那边有安远侯府。姻亲故旧多,能得来的消息也多。 沈昱从酒楼出来,跟在后面的邵弘忍问道:“公子,现在去哪里?” 沈昱看看天色,忽而转身又进了酒楼,正在招呼客人的罗芷兰见他出去了又回来,赶紧迎了过来:“东家,有何吩咐?” 沈昱问道:“现在有什么现成的麻辣菜色?” 罗芷兰赶紧报了一大串:“有麻辣鸡丝、牛肉、牛肚、鸭舌、鸭翅、大虾......” 沈昱听完,吩咐道:“将麻辣鸡丝、牛肉、鸭舌、鸭翅各包一包我带走。” 罗芷兰答应一声,亲自进了后厨将东西用荷叶跟油纸包了送出来。沈昱接过,又要了一小坛酒,方才走了出去。 看到自家公子拎了一堆的东西出来,邵弘忍喜滋滋的迎将过来:“公子,今日加餐么?” 沈昱觑了眼邵弘忍的馋像,好笑的嗤道:“你方才在酒楼还没吃够?这东西可不是给你的,别垂涎了。” 邵弘忍摸摸光脑袋,嘿嘿一笑:“嘿嘿,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没想吃。” 沈昱哼笑摇头:“这些个东西,你就是想吃也不给你。” 邵弘忍大概知道了:“这些公子是给沈娘子送去的?” 沈昱闭嘴不答言。不回答,那就是了。嘿嘿,他家公子现在是越来越会讨娘子欢心了。 郁蓁现在正在跟工匠师傅反复确认如何搭建烘干棚子、如何把握烘干天麻的火候等等。这次挖天麻的进度不错,到今儿个就全部挖完了,余下就是筛选、烘干、保存了。 大的天麻烘干卖出换银子,小的跟中号的留起来做种子。这些都是技术活儿,由不得人不小心。 郁蓁正忙着呢,却听春华急咻咻的跑过来了:“姑娘,公子过来了。” 跟在后面的沈昱闻言微沉了脸色,今日得要好好教导下春华的规矩了。 郁蓁闻言回头,沈昱正站在身后对着她微笑。 郁蓁对着工匠师傅道了声恼,立马转身走到沈昱面前:“不是说好了,你在家的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沈昱温温一笑:“我出去转了一圈儿,看看天色尚早,就顺便过来看看。蓁蓁今天累坏了吧?歇息一下,我带了几样你爱吃的麻辣的东西,来,赶紧去棚子里坐着暖和一下。” 一听有麻辣的东西吃,郁蓁瞬间口舌生津,双眼闪闪亮:“啊呀,还是小昱懂我。太好了,我正说今晚回去要大吃一顿呢。” 说到这里,郁蓁往沈昱耳边凑了凑,低声道:“小昱,我跟你说哦,大锅饭真是不好吃。都是炖啊煮啊什么的,菜都糊成一坨,看到都没食欲,我都想给自己开点小灶,但不行啊,我是东家,要以身作则。哎呀,小昱,老大也不好做啊。” 轻柔的热气在这冷风里显得特别的温热,沈昱耳朵痒痒的,想要撇开,却更像凑的更近。冷白的耳朵渐渐的红了起来,凑在跟前的郁蓁目睹了眼前莹白有型的耳朵由劲白边成了酡红,阳光洒过来,仿佛透光的红玉一般,很好看。 郁蓁好玩的出手戳了戳:“小昱,你的耳朵红起来可真好看。可是冷了?” 不过轻轻一触,却是戳的沈昱浑身的寒毛都要起来了一般,沈昱心跳乱了节拍,稳住,不能乱。沈昱深吸一口气,将郁蓁的葱白柔软的手指握在了手中:“外面冷,蓁蓁,我们赶紧进棚子去吧。” 郁蓁反手试了试沈昱手上的温度,一试之下,还好,没有想象中的冰凉,甚至还有点热热的感觉。郁蓁有点惊奇,沈昱的身体一向偏凉,在外稍稍一呆就冷的跟生铁一样,今儿个竟然不同以往,看来,他的身体真是在慢慢好转了。 在郁蓁心思飘远的时候,沈昱又是一个翻转,将郁蓁的软手牢牢的握在手心,手指交缠,蓁蓁的手真软,真暖。沈昱走进棚子,还舍不得放手,还是回过神来的郁蓁有些许懊恼的松开了手。 郁蓁真是有些懊恼,一再告诫自己要注意,要注意,怎么今日竟然又让沈昱当众握自己的手了?这日后,怕说不清啊。郁蓁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见郁蓁叹气,沈昱转眼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蓁蓁?” 郁蓁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自己跟沈昱之间的距离,连忙掩饰摇头:“没什么。” 沈昱看着她,眼里渐渐浮现出委屈之色:“蓁蓁是讨厌我么?” 郁蓁...... 赶忙摇头:“没有,没有。”自家看着长大的崽崽,怎么会讨厌? 沈昱不相信,面有受伤之色:“那蓁蓁为何要离我这么远?” 郁蓁受不住了,任谁也受不住沈昱这委屈巴巴的奶狗样。郁蓁赶忙结巴的解释:“我就是,我就是,我就是......想要吃东西,贴那么近怎么吃东西嘛。”郁蓁说完,大呼一口气,妈呀,总算找了个比较好的借口。 沈昱闻言,没有再行追问,连忙低眉顺眼的将荷叶包拿过来,打开,放在郁蓁面前,然后再颌首低眉的递了筷子给郁蓁:“蓁蓁尝尝。” 郁蓁连忙胡乱夹了筷子东西到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可今儿个吃起来怎感觉较之往日味道要差了一般,再看一旁低眉耷眼,仿佛浑身都是落寞之气的沈昱,郁蓁更不是滋味。 瞟了眼沈昱,再瞟了眼,沈昱落寞的神色还是不变,郁蓁终于忍不住,赶紧递了另一双筷子给沈昱:“小昱,你也吃点。” 沈昱微抬了抬眼,摇头:“吃不下,蓁蓁吃吧。” 郁蓁哪里还吃的下,赶紧往沈昱那边靠了靠:“小昱,你今儿个怎么了?可是在外面受了委屈?” 沈昱摇摇头:“没有。” 郁蓁眨巴着眼睛:“那是为啥?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 沈昱看着她:“因为你,蓁蓁。” “啊?!我没做什么呀?”郁蓁惊讶的睁大了眼。 沈昱眼眸黑沉,幽如深谭,仿佛要将郁蓁全然笼住一般:“蓁蓁,你在躲我。蓁蓁,你为何躲开我?是不满我么?” 郁蓁慌忙摇头:“啊,没有,没有,你很好,哪有什么地方让我不满意的?” “那你为何要躲我?”沈昱并不放过,嘴角紧抿的看着沈昱要答案。 啊,这个问题要怎样回答啊?郁蓁在心里嚎叫。我就是想要跟你拉开一点距离而已啊,我就是怕......万一...... “怕万一什么?”沈昱出声问道。 郁蓁唰的一下红了脸,妈呀,方才她竟然叫出了声?还好,还好,没有说出关键的。 郁蓁红过脸之后,看着紧盯着她要答案的沈昱,陡然起了一丝气来。这家伙,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可这个问题让自己怎么回答嘛。 说感觉我俩现在相处有点危险?怕处成了男女朋友关系?且不说,自己要真是这么说了,会不会让人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单从他们目前的关系来说,两人相处成男女朋友那不是天经地义嘛。 天经地义? 郁蓁一瞬间恍然大悟,是啊,是她着相了。她老是想着原书中沈昱跟官配如何如何,且不说,她并不知道沈昱的官配是谁,究竟有没有官配。即便是知道了,那又如何。 凡事还有个先来后到呢。自己这个身份可是沈昱的童养媳,糟糠妻,只要她不死,什么官配也得往后靠,要说正宫,没有人能比她这个身份更名正言顺了。 郁蓁释然了,看着沈昱眸光一转,恬然一笑:“方才是我不对,想岔了,小昱别生气了。” 一直看着郁蓁的沈昱,没有错过郁蓁脸上细微的变化,蓁蓁方才的神色由最开始的焦急、懊恼转为恍然大悟再转为释然放松,看来,蓁蓁应该是想通了某些事了? 郁蓁却是想通了一些事,但想着沈昱官配的问题,还是有点疙瘩,不过,郁蓁从来都是有问题解决问题的主儿,既然在她这里已经想通基本原则,那如果有疑问,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郁蓁说完,不待沈昱答话的,接着又道:“小昱,我还有问题要问你。不过,在这里不方便,待今晚回去后,我再问你。” 沈昱郑重点头:“嗯,好,我等着蓁蓁问我。” 郁蓁看着他似笑非笑:“那现在你还生气么?”臭小子,竟然还敢在她面前装相?哼,要生气使性子也是她来,还能轮着他来? 蓁蓁这眼神可是不善的很,沈昱一个激灵,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敢生蓁蓁的气。来,蓁蓁,你尝尝这个牛肉丝儿,看着很好,应该味道不错,赶紧尝尝。”沈昱连忙殷勤的夹了一大筷子菜到郁蓁碗里。 郁蓁给面子的吃了,接着顺手夹了一筷子鸡丝到沈昱碗里,然后撑着下巴等着看沈昱吃。 方才她心烦意乱的递了筷子让沈昱吃东西,忘记了现在桌子上一桌东西全是辛辣的,沈昱吃不了辣,少少的沾点可以,像这样直接麻辣做的,他根本吃不了。 沈昱看着面前闻着味道就很辛辣的红红的东西,迟迟不敢下筷子。郁蓁在旁,轻挑了眉毛,笑眯眯的道:“吃啊,小昱。怎么,不喜欢我给你夹菜?” 沈昱慌忙摇头:“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失策了,早知道这样,今天拿几样不辣的菜也好哇。 沈昱纠着眉头,一狠心,将麻辣肉丝塞到了嘴里,他计划稍稍喃两下后尽量快的吞下去,可东西刚刚一进嘴,就让他感觉到了嘴巴仿佛炸开了一般的辣,然后这辣瞬间点燃了满身。一筷子辣菜下去,沈昱满脸通红,眼泪汪汪。 看着这样子的沈昱,郁蓁一边心疼,一边暗叹,这样子的沈昱太好看了,有中蹂孽的美感,虽然不合时宜,但,这样子的沈昱真是太诱人了,咳咳,郁蓁赶紧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乱想,不能乱想。 郁蓁拿过水杯递了过去,嗔道:“谁让你吃这么急的?看炝成这样了,赶紧喝口水。” 沈昱眼泛泪花的看了眼掩饰不住得意的郁蓁,也不接杯子,直接抓过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喝了一杯水。 一杯水下肚,人缓和了好多,可以有力气做别的事儿了。沈昱拿过一旁的小酒坛子,准备给郁蓁倒酒:“蓁蓁,喝点酒,暖和暖和。” 看到酒,郁蓁瞬时警觉了起来,坚决的拒绝了酒:“今天还有事,不喝了,不喝了。”可是不敢再喝了,看看昨晚就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今晚万一一个不好......虽说想通了,但也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 见郁蓁坚决不喝,沈昱只得遗憾作罢,看来,今晚还得找别的办法才能留下来。 郁蓁心里有事儿,快快的吃过几口过后,放下筷子:“小昱,天色不早了,那边还有些事情得过去看看。” 对于做正事,沈昱从来不婆婆妈妈的,爽快的点头:“好,蓁蓁去忙吧。不过,不能拖太久啊,呆会儿我们还要回城。” 郁蓁答应着去了,沈昱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收拾桌子,一旁的春华赶紧走过来:“公子,我来,这个让我来。” 沈昱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春华。 春华被沈昱这冷淡透骨的一眼看得立马低了头,站在那里不敢动了,等着公子发话。 过了稍许,只听沈昱语调平常但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寒凉透骨的声音传来:“我听你现在还在叫我娘子为姑娘、小姐?” 春华浑身一抖,头更低了,嗫嚅道:“回,回公子,这个是小......啊,娘子吩咐的。”主子怎么吩咐,婢仆怎么听,这是为仆最基本的操守啊。 沈昱声音淡淡:“那我现在也吩咐你。以后,在我为中功名之前,一律叫娘子。将这话吩咐下去,说给沈宅所有人听。” 春华赶紧点头:“是。” 说完称呼的事情,春华站在那里继续听命,却见沈昱一摆手:“出去吧,去看看娘子在做什么。” 春华不敢耽搁,连忙出去。 春华走出棚子,长长的舒了口气,哎呀,总算透过气来了,方才在棚子里跟公子说话的时候,好悬没背过气去。 今天一天郁蓁都差不多是在烘棚那里守着的,春华径直走过去找到人。 见到郁蓁,春华赶忙叫了声:“娘子。” 听到声音,郁蓁转过头来,问道:“春华,可是有事。” 春华张了张嘴,好像没事可说,连忙摇头:“没事。” 郁蓁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再理会,转过头去继续跟师傅说话。 春华站了一会儿,见小姐,啊,不,娘子忙着,自己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想回棚子收拾东西又怕公子还在那里,想想,干脆跑到地头大灶上去帮忙了。 郁蓁却是不知道有这一场官司。忙活了一阵子,又巡查了一番,感觉今日的事情差不多了,郁蓁起身准备回城了。 郁蓁回到棚子里,沈昱正阖眼坐在那里不动,郁蓁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小昱,累了吧?我们回去吧?” 沈昱睁开眼,对着郁蓁笑着点头:“好,我们回去。”站在一旁的邵弘忍闻言,赶紧跑去备马车了。 郁蓁看看春华不在这里,正要让人去叫的,却是被沈昱拉着往前走:“马车坐不下,春华让她跟刘军一道回去就行了。” 郁蓁想想,也是,有沈昱在,春华自然不好再跟自己一个马车的,让她跟着刘军回去也好。郁蓁叫了人过去跟春华说一声,自跟着沈昱走了。 待春华知道消息的时候,眼见着郁蓁跟沈昱一同上了车。春华舒了口气,这样好啊,方才她还正愁呢,万一要跟公子他们一个马车,那坐的可不得累死人了。 郁蓁却是不知春华的纠结的,现在她正忙的不行。忙着给自己、给沈昱披披风,忙着将手炉塞到沈昱手上,烘炉放到两人的脚下,这大冷的天坐马车,可真是四面透风,不搞暖和点,回去都冻成冰棍了。 沈昱一脸温然的由着郁蓁忙碌,被人时时刻刻记挂在心上的感觉真是让人沉溺。 终于忙好了,郁蓁终于能安稳坐下了。郁蓁坐好,沈昱赶紧贴了过去,贴的太紧了些。郁蓁一眼看过来,沈昱一本正经的道:“车上冷,坐的近点暖和些。” 跟沈昱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郁蓁哪里不知道这家伙仿佛有点属狗的黏糊劲儿,推是推不开的,由着他去。现在事多,趁着空挡赶紧说事儿。 本来昨天就准备好好拉呱拉呱的,可惜自己喝醉了。郁蓁快快的跟沈昱介绍了一下地里的进度:“现在都收完了,种子这两天也能选完,接下来的大头就是烘干了。我们这次的东西多,全部烘干完预计得有个把月了。” “唉,这样一来,要运出去,得要等到年后了,我原想着年前见钱的,现在看来还得等等了。” 沈昱将郁蓁的手压在暖炉上:“卖天麻的事情蓁蓁不用操心了,这事儿我已经跟裕生商行说好了。不用我们运出去,他们就在这儿收即可。” 郁蓁惊喜出声:“真的?小昱,你可真是厉害。话说,小昱,你什么时候谈的?我怎么不知道?” 郁蓁惊喜的一连串发问。 沈昱唇角微勾,这样子的全心相信赞叹的蓁蓁,真是让他百看不厌。沈昱微笑着答道:“今春我去平河买种子的时候的就说好了的,当时天麻种子就是在裕生商行买的。然后就便说好了销路。” 郁蓁看着沈昱如此轻描淡写的叙说,摇头笑道:“你可真是会春秋笔法。我知事情肯定没完这么简单。这些个商家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吧?你答应过什么给他们?” 沈昱叹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蓁蓁。我跟裕生商行的东家算是有协定吧,我帮他们家找到科考的门路,他帮我买天麻种子并销掉成品。” 郁蓁眉毛微扬:“具体展开说说?” 沈昱摇头轻笑:“蓁蓁今日看来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行,我都跟蓁蓁说。” 其实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沈昱当日去天河买天麻种子,因为他要买的是十分大宗的东西,一点点的买根本不现实,于是他打听过后,就直接找上了天河最大的药材商行裕生。 商家从来都是趋利避害的,见有人要这么大宗的东西,又要的那么急,可不得好好的拿拿乔,当然,除开价钱提高而外,到货时间拉长倒也算不上是拿乔。毕竟,正常备货确实需要时间。 沈昱却是没有怎么跟他们商谈纠缠的,直接甩出了裕生东家最想要的东西,那就是他们家一直在争取科考。 裕生大东家秦九祥非常有野心,他们家现在不缺银子,缺的是正经科考出声的当官人,所以,早早的就送了孙辈们去读书。听说有两个读书还读的挺不错的,可惜的是,他们家是商家,没有科考的资格,所以一直在想办法。 其实,要真是敢冒风险,去还户籍也可以的。就是直接拿银子买籍贯那种的。 但是,秦九详不愿意,不光是因为风险过大,毕竟事关科举,一查出来那可就是大事,当然了,如果银子花到位了,除非真是得罪了人被人盯着不放,其实也没什么问题的。当然了,这只是秦九详不愿意的一个次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秦九详的目标是他们家的子孙能出息,能光宗耀祖,而不是套别人家的籍贯,换了户籍,那就不是他老秦家的人了。 他想找个门路,既能让他们家的子孙科考,又不用换户籍的。可是,这等恩遇,从来都是朝廷恩典,说白了,就是圣上格外开恩的,这种机遇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想要得来太不容易了,他想了很多办法,托了无数人,银子花了海里去了也没找到门路。 于是,沈昱找到秦九详,抛出了他最想要的东西。秦九详当时将信将疑,毕竟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还是需要时间验证的。不过,秦九详还是将天麻种子给了沈昱。 关于天麻的成品收购他却是要等到事情有了成效再给的。而现在,秦九详已经顺利拿到了允许他们家子弟科考的恩典,所以,就该他兑现承诺了,这不,沈昱一登门,他们家的大掌柜就忙不迭的拍着胸脯保证收购。 郁蓁听完,赞叹不已的对沈昱道:“小昱,你可真厉害。这下,我们可以省掉好多事儿了。”这个流通性相对比较低的古达,跟现代的物料流通可是完全不能比的,大宗的东西种出来容易,卖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要想批量的大宗的一次性卖掉,那还得先找好合作买家才是。 郁蓁先前兴头头的忙着,之前一直惦记收成的问题,待收成没问题的时候,关于销售的事情,郁蓁才提上日程,之前她也打听过,这里的药行根本吃不下这么多的天麻,要卖,她还真得运到天河这些药商集中地才行。 这也是郁蓁先前有些许忧心年前卖不出去的原因。现在,沈昱一回来,就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怎不让人高兴的。 郁蓁高兴之余,忍不住又嗔怪了沈昱一眼:“你说说你,事情你都敲定了,还这么着急的赶回来做什么?路上都累成什么样了?到时让人通知我一声不就是了?” 沈昱轻轻往郁蓁身上靠了靠:“先前事情没定,所以我就没说。我在回来的路上才接到消息,说秦家得了恩典。所以我就亲自登门了。蓁蓁可别生气,我没有要瞒你的意思。” 郁蓁微吐了吐气,这点她当然相信了,现代时,她父亲就是这样的男子,万事都是自己扛,只有定下了才会说,没有定下的时候,一点口风不露的,也许是从小的耳濡目染,郁蓁最是相信这种男人。但凡他们能说出来的,那就是事情已经解决了。 现在沈昱也是这样。郁蓁不经意的笑了,对着沈昱吐气如兰:“你这样我很欢喜,怎会怪你?”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巧笑嫣然,风情悠然的蓁蓁,沈昱呆了呆,心里一时悬空,难得的看到沈昱不知所措的模样,郁蓁忍不住轻笑出声。 清脆的笑声惊醒了沈昱,回过神来的沈昱,满眼笑意反攻了回来:“蓁蓁是在笑我么?“ 郁蓁轻哼一声,斜乜了他一眼:“笑你又如何?” 沈昱手臂一伸,一脸的势在必得:“不如喝,我要笑回来。” 沈昱动作很快的出手,一把拉住郁蓁,将郁蓁按在怀里,伸手到痒痒肉上,顿时,满车都是惊叫笑声。两人玩闹不已,郁蓁不甘示弱的反攻回来,沈昱呵呵笑着边放水边抵挡。 一时间两人笑闹成一团,在郁蓁不知不觉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躺倒在沈昱的怀里。眼前的郁蓁笑意嫣然,杏眼朦胧,腮上新荔,红唇樱樱,诱人至极。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动人。 沈昱喉头滚动了几个来回,终于所有的理智忍耐克制全部告箜,沈昱俯身嗪住了眼前诱人的红唇。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马车里的空气慢慢的变得粘稠动人无比,让人恨不能沉溺其中再是不要醒来。 呜呜,喘不过气来了,郁蓁忍不住出手轻轻捶打沈昱坚实紧绷的胸膛,呜呜叫着,放开,放开,赶紧放开,呼吸不过来了。 沈昱红着眼,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柔软的甜蜜。 终于松开来了。郁蓁大口的喘气,沈昱呼吸急剧。一时间,马车里尽是让人误会的喘//息声,听着这暧昧的声音,郁蓁好悬背过气去。 一口气空了,郁蓁才恍然发觉自己正躺在沈昱的臂弯里,顿时心慌不已想要推开人起身。 推开自然是不可能推开的,沈昱看着瘦削,但臂力却是出乎意料的大,郁蓁这点猫爪子一样的力气,在他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郁蓁没起来,手脚并用的挣扎了起来,这一动,却是让沈昱陡然僵硬了瞬间,稍许过后,沈昱咬着牙,猩红了眼对埋首在郁蓁的耳边:“蓁蓁,别动。” 听着沈昱这沙哑的不像话的声音,还有这粗重的鼻息声,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的,郁蓁再是不敢动的浑身僵直的一动不敢动。这种情况下,要是动了,真是怕出问题啊。 良久,好像沈昱的呼吸平稳了,郁蓁期期艾艾的出声:“那个,小昱,放开我。” 沈昱嗅着鼻息间的馨香,如桂如兰馨香动人,沈昱哪里舍得放开,心里眷恋叹息恨不能就这样沉溺一辈子。 郁蓁等了等,没有等到沈昱松手,反倒感觉他人还往下压了过来,郁蓁忍不住踢腿:“差不多得了啊。赶紧刚开,我有话跟你说。再不放开,我可就生气了。” 过犹不及,不能涸泽而渔,得要循序渐进,生生不息的才好。明白利害关系的沈昱,终是缓缓松开了手臂。 身上的禁锢一松,郁蓁立马的坐了起来,飞速的挪到离沈昱最远的距离,绯红了脸指着沈昱娇嗔不已:“你,你坐好,别过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现在的蓁蓁,就像是只奓毛的小松鼠,看起来可爱至极,让人爱的恨不能揉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此情此情,即便蓁蓁不说,沈昱也不敢轻易过去。他怕自己忍不住。自制力一向过人的沈昱不争气的滚了滚喉头,沙哑着声音:“好,我不过来。蓁蓁要跟我说什么?” 郁蓁杏眼溜溜圆的盯着沈昱,想要说什么?想要说的很多。 是很多,但却不知道怎么说。现在她的心好乱,真的好乱。刚才,刚才,他们俩人干什么了?郁蓁忍不住捂脸,其实,方才虽然是沈昱唐突,但是,她,她竟然也不排斥,不光是不排斥,竟然隐隐有期待迎合。 啊,怎么会这样?郁蓁将脸埋在臂弯里,不行,不行,呼呼气,她得冷静冷静。 他们俩现在这样子算是什么? 虽然前世今生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沈昱对她的心思,她不可能感觉不到,要不然他也不会想着努力拉开距离的。 之前一直在装傻充愣,可现在,沈昱现在差不多将一切都摊开来了,再装傻,不可能装的过去了的。郁蓁扪心自问,自己对沈昱感觉如何? 自问自答过后,郁蓁有点茫然,最开始,她是将沈昱当做保命的金大腿,过后,她将沈昱当做弟弟看待,现在,现在她也说不准,但至少,她不排斥反感沈昱的靠近。 那就是说,她也许能接受重新定义跟沈昱的关系? 郁蓁心乱如麻,一时间心上、脑海如同过山车一般翻腾嚎叫。 沈昱幽幽看着她,等着她抬头。沈昱的表情看似平淡,但下颌却是咬紧了,手紧紧的握拳,他很紧张,他紧张的在等待她的宣判。 蓁蓁对自己的感情,沈昱是知道的。就因为知道,所以他不甘心,她要打破蓁蓁这自认为的亲情。他要让她知道,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亲情。 良久,郁蓁抬起头来,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沈昱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从来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紧张,他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一句天堂,一句地狱。 郁蓁开口了,却是问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小昱,你老实告诉我。你跟昭庆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没曾想竟然是这个问题,惊讶过后,沈昱紧张的心情一瞬间泄了个干净,讶然的看向郁蓁:“蓁蓁,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真的很奇怪,蓁蓁怎么关心这个?自己跟昭庆长公主什么关系?他们不过就是利益趋同时的同盟关系,利益相悖时的死敌关系。 郁蓁一脸认真,满眼凝重:“小昱,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我希望你说实话。”虽然先前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但郁蓁还是有些气虚,她想要弄明白一些事情。 沈昱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好,蓁蓁想知道,那自然不会隐瞒。其实我跟昭庆长公主的关系很复杂,前期我们是同盟,扳倒陈王后,我们又是死敌。我跟她要说关系,那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们并无私交。” 郁蓁惊讶不已,竟然是这样?同盟她知道,死敌这点还真是出乎意料。郁蓁瞪圆了眼:“怎么是死敌?昭庆长公主不是喜欢你么?怎么会是死敌?” 这下轮到沈昱惊讶了,沈昱眼神倏然一收:“蓁蓁怎么知道昭庆长公主喜欢我?” 郁蓁...... 郁蓁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妈呀,说的太快了,竟然直接秃噜了出来。 郁蓁低垂了眼,想着是不是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比如听书里面说的啊,美人爱英雄,看你跟昭庆长公主很熟的样子,那肯定是有故事的y云云。 仿佛猜到了郁蓁心里所想,沈昱声音轻柔但却格外有力一般的在郁蓁耳边道:“蓁蓁,我希望你跟我说实话,而不是用假话来搪塞于我。蓁蓁,我不介意跟别人尔虞我诈,但我不想蓁蓁说假话骗我。” 郁蓁编好的说辞到了嘴边顿时全部被打散了,郁蓁无辜看着沈昱半晌:“小昱,你这个问题我要想想才能回答。现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沈昱挪到郁蓁跟前,蹲在她面前,拉着郁蓁的手,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郁蓁道:“蓁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蓁蓁想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蓁蓁,你且听好了。我前世今生跟昭庆长公主都无瓜葛,我们二人除了公事而外,其它并无交集。不管昭庆长公主是否对我有意,在这里,我都可以起誓,我对昭庆长公主从来都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沈昱掷地有声,几如一字一顿的清晰的回答着郁蓁的问题。 沈昱的眼神太灼热了,郁蓁微微撇开了眼,郁蓁现在有些怔忪,因为,听了沈昱这一席话,她不光是心里松了好多,竟然还很高兴。她在高兴什么?郁蓁沉默了。 郁蓁低着头,眼睛不敢看沈昱:“你,你松手,先坐好,有话我们回去再说。” 沈昱听话的松开手,然后起身,接着,又过来,郁蓁低垂的眼眸看到他把烘笼放到了自己脚下,然后手上被塞了个暖烘烘的暖手炉,再然后,沈昱将披风给她整理好,最后,沈昱取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将它搭在了郁蓁的腿上:“这样暖和点。” 说完,沈昱听话的退回到马车门边坐下。这是离郁蓁最远的距离了。 郁蓁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郁蓁硬着头皮坐在那里没动,还是等等吧,现在她心好乱。 没等多一会儿,郁蓁听到了沈昱闷闷的咳嗽声,初时,郁蓁咬牙忍住,不动。 接着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声音很闷。郁蓁心揪了起来,沈昱这连番赶路才回来,还吐过几次血,郎中都说过他身体虽无大碍,但还是气血有亏的。 郁蓁终是忍不住出声了:“你坐那儿吹冷风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冻坏了可不得急死人。” 郁蓁话音未落,沈昱就挪到了跟前,速度奇快无比,郁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家伙不会是装的吧?虽然有怀疑,但身体反应比脑子快,郁蓁的手已经飞快的拉过沈昱的手试温度。 一试之下,郁蓁再是顾不得其它了,沈昱的手冷的跟生铁一般,郁蓁急的不行,真是冻坏了。赶忙将手炉塞到沈昱的手里,再将膝上的披风拿起来给他系好。然后将烘笼推到他脚边。 郁蓁急得手忙脚乱,嘴里嗔怪不已,沈昱悄悄勾起了唇角。要是邵弘忍看到这情景,指不定会跳出来提醒郁蓁,真不用这么着急,你面前这人没那么弱,想他们天寒地冻的日夜赶路,也没见他怎么着。除了那几次莫名其妙的吐血而外,这家伙身体好的很。 郁蓁当然不知道,即便知道了恐怕也是不相信的,毕竟,沈昱病弱的形象从一开始就扎根在了她的脑海,更别说后面还多次的吐血气若游丝。 开始是郁蓁拢着沈昱暖和,渐渐的,主客颠倒,不知不觉间,沈昱拢住了郁蓁,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家里。 马车到了地儿,邵弘忍在外扬声叫到家了。 沈昱拉着郁蓁下了马车,一路牵着往屋里走去。郁蓁挣了挣没有挣开,干脆由着他去了。罢了,再挣动作太大,反倒容易招人眼。 回到屋里坐下,沈晴两姐妹已经在屋里等着了,看到他们进来,沈兰忙忙的就冲过来迎接了。郁蓁慌忙抽手,沈昱轻轻捏了捏郁蓁的软掌,放了开来。 洗漱过后,开始用晚餐。 心乱如麻的用完晚餐,郁蓁正要找个借口留下沈晴两姐妹说话的,却是被沈昱抢了先:“晴儿、兰儿,今天都累了,早点歇息去吧。我跟你嫂嫂也歇息去了。” 说着,沈昱泰然自若的拉着郁蓁的手走进了郁蓁的卧房。 郁蓁愣愣的被牵进来了房,方才反应过来,瞪着沈昱道:“你不是要歇息么?还不赶紧去?跟过来作甚?” 沈昱闻言眼神一黯,满脸委屈:“蓁蓁方才不是说,有些话在马车上说不方便,等到家了再跟我说么?难道蓁蓁变卦了?” 郁蓁......这家伙今日还真是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郁蓁叉着手指对了对,罢了,早死早超生,这个话题迟早都是要说的。何况,人沈昱已经将自己透了个底朝天了,有来有往,方才公平。 郁蓁咬牙,重重的吐了口气。眼神霸气的看着沈昱:“行,说。” 沈昱看着郁蓁笑笑,抬脚擦身而过,然后脱靴上床,接着掀开锦被靠着床头坐了下来,看着郁蓁笑眯眯的道:“蓁蓁坐下说吧。”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郁蓁瞪圆了眼,指着他:“你下来,还要不要听了?” 沈昱无辜的看着郁蓁:“蓁蓁,天太冷了,我们要说的话可能很长,在那下面干坐着太冷了,在床上偎着暖和些。” 郁蓁被这家伙的明目张胆给惊呆了,怒瞪着他:“你这样我不说了。” 沈昱妥协了,跳下来床:“蓁蓁别生气,我就是帮你暖暖被子,我们坐着说话,我出去拿个炭盆进来。” 说着沈昱识趣的走了出去,郁蓁坐在椅子上等着,等了没一会儿,冷的不行,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在屋子转着暖和一些。 转了一阵,还是不见沈昱进来。郁蓁忍不住推门出去,正好遇到沈昱两手空空的走了过来:“蓁蓁,我找了一圈儿,没有燃着的火盆,家里人都睡下了。这大冷的天,我也不忍叫人起来折腾的。” 郁蓁看看左右房间俱是黑灯瞎火,看来,真是睡了。睡下后,屋里不能放任何燃着的火盆,这个规矩是郁蓁定下的。 现在还真是拿不到火盆了,沈昱说的在理,这么冷的天,又不是实在必要,将人从热被窝里折腾出来简直是犯罪,太不仁慈了。郁蓁只得作罢,转身进屋,外面太冷了,呆不住。 听得二人进屋关门的声音,旁边房屋熄灯装睡的人才松了口气。刚才还没睡呢,就接到沈昱的吩咐,让人赶紧熄掉火盆、吹灯睡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主子的吩咐就得遵从。 可为仆的本分又让他们不安,主子没歇息,他们这些伺候人的竟然先睡了像什么话? 好在主子现在进屋歇息了,他们也可以安心睡下了。 进屋的郁蓁二人哪里睡下了?现在他们两人正正襟危坐相对而坐,看这神情,就知道他们一定在说十分要紧的大事。 第54章 只听沈昱道:“三盘两胜…… 只听沈昱道:“三盘两胜, 你输了我们坐在被窝里说话。” 郁蓁翻了白眼给他,才不上当呢,郁蓁之前不是没跟他玩过猜拳, 从来没有赢过。 郁蓁轻哼一声:“不划,太冷了, 我们长话短说。现在开始吧,你来问。我知道的,能说的都说给你听。” 眼见上床无望, 沈昱也不坚持,罢了,先配合问吧。肯定会找到机会留下的。 沈昱问了一个他最为关心的问题:“蓁蓁,我一直很好奇, 你好像未卜先知知道很多事情一样?为何会如此, 可能说说?”蓁蓁不是原身,这个他早就知道, 但蓁蓁很多时候仿佛未卜先知一般, 又不是如他一般重来一次, 真是让人好奇的很。 这是个绕不过的话题,郁蓁小心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小昱,我是异世之人, 然后到了这具身体里。我不是这世界的人。” 沈昱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郁蓁吞了口口水:“我原本所处的世界跟这里有很大的不同......”郁蓁怀念不已的说了句,转而打住话头:“罢了,这个说来话长,我们日后再说吧。” “还是说回方才的话题, 小昱,我事先说明,这次的话对你可能冲击比较大, 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沈昱也是神色凝重:“好,蓁蓁,你说。” 郁蓁清清喉咙,凝神片刻后,一咬牙说了:“小昱,你真的要有心理准备。我说了哈。” 沈昱点点头,眸色好奇极了,他平时到底给了蓁蓁什么印象,竟然让她感觉自己仿佛一点事都经受不住的样子?他前世经历艰险无比,可谓是九九八十一难都尝了一遍。 现在,他更是经历了奇诡的重生,还有蓁蓁这夺舍之魂,如此奇谲之事都已经经历了,经受过如此锤炼的他,现在恐怕没有什么事情能轻易击倒他的。 可现在蓁蓁很紧张,沈昱很好奇蓁蓁接下来说的事到底是什么,竟然你跟让她如此的紧张,一脸的担心自己经受不住的样子? 只听郁蓁忐忑出声:“小昱,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所处的世界也许是人为定下的世界。比如说,一本书?” 郁蓁惊奇的挑了眉:“怎么说?” 郁蓁小心看了眼沈昱神色,多是惊讶,伤心怀疑人生好像没有?郁蓁心神稍松,一鼓作气:“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可能是一本书,我们都不过是书中的角色而已,世界框架,人物的命运的轨迹已经被定了下来。” 郁蓁说完这话大是忐忑的觑着沈昱神色,希望他千万别崩溃啊。 沈昱脸色说不上平静,但也没有难以置信,而是若有所思片刻,出声问道:“蓁蓁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本书?” 郁蓁小心的点点头:“是的。按照我们那里流行的说法,我现在是穿到书里来了。” 这么大的事情,要说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沈昱心跳有点快,紧紧的盯着郁蓁道:“所以,我们都是书中的人物?” 郁蓁答:“是的,你是书中的主角,而我是书中一个早死的小炮灰。” 沈昱瞬时眸色一变,眼里泛起了惊涛骇浪:“那么,蓁蓁还会走么?” 郁蓁摇摇头:“走不了了,送我来的人早就告诉我了,我回不去了。” 沈昱闻言,眸色瞬时平静了下来,仔细看来,还有大大的喜色。蓁蓁不走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蓁蓁都说了是穿书,那她未卜先知也就解释的通了,不过,还是得要问问她为何特别关心自己跟昭庆公主的关系。 沈昱问了。 郁蓁抿了抿嘴,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书中仿佛有点将你们二人凑成的堆的苗头,所以,我就问问,我只是好奇。”郁蓁强调道。 沈昱心头警铃大起,怪道蓁蓁会如此关心这个话题。这个事情太严重了,事关他的清誉,更是事关他日后的幸福,沈昱赶紧大力摇头:“蓁蓁,这点你可能理解的太过偏颇了,我确定,我跟昭庆长公主一点事都没有,我更是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沈昱说着,将手放在胸口上:“蓁蓁要是不信,我可以立即发誓。” 郁蓁赶紧拦住他:“行了,我不过随口一问,你都说不是了,我还怀疑什么?” 沈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郁蓁,试图分析出她是否真的相信了。沈昱恨不能将心剖出来给郁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沈昱心里长叹不已,倏然,沈昱忽而发现了一个一直被他忽略掉了问题,蓁蓁不是说她看过书么?她怎么会纠结这个问题?她难道没有看到昭庆后面跟自己不死不休?还有,自己因为对这个世界是毫无眷恋,最后干脆成全了心有执念的昭庆。 这些,蓁蓁没有看到么? 沈昱忍不住问了:“蓁蓁,这本书你看了多少?最后我的结局你看到了么?” 郁蓁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咳,我其实看的不多。”其实她不光是看得不多,甚至看得也不自习,很多地方都是囫囵而过的。 说到这里,郁蓁看着沈昱倏而眼睛一亮,没看到结局不要紧,正主不正在这里么?郁蓁好奇的问道:“小昱,那你后面......?” 沈昱静静看着郁蓁,眼里满是哀伤之色,脸上也是一脸的伤心欲绝,忽而沈昱痛苦的捂着胸口弓下了身去,大口的喘气,仿佛呼吸不过来,随时能晕过去一样。 看着沈昱这勾起伤心事,伤心的随时能晕过去的样子,郁蓁紧张的心跳都快跳了出来。 焦急的一把使劲扶住沈昱,想要拍抚,但见沈昱气都喘不过来,也不敢拍,万一一不小心拍的一口气上不来咋整?郁蓁急的不行:“这可怎么好,天,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问的。” 郁蓁恨不能踹自己两巴掌,自己干嘛那么蠢问沈昱的结局啊,沈昱现在都重生了,按照规律来说,肯定是多有遗憾之处,老天才会给人机会重来一次弥补的。重来也就罢了,现在再听得自己说是这世界是书中的世界,恐怕更是雪上加霜,虽然他面上没有多表现出来,内里现在说不得怎样怀疑人生呢。 这人的信念极为重要,如果信念一旦发生了动摇,后果不堪设想啊。但愿沈昱能撑住啊。 郁蓁急得手都有些颤抖了,正要扬声叫人的。却听沈昱喘着气道:“蓁蓁,我没事,老毛病了,躺一躺就好了。” 哦,对,躺一躺,赶紧躺一躺,郁蓁赶紧扶着沈昱起身:“来,小昱,你赶紧躺下。” 郁蓁使了好大劲的扶沈昱,做好接受重量的心理准备,不过,还好,扶起来仿佛没怎么费力。郁蓁将人小心扶到床上躺下,然后又拿过暖炉,掖好被子,伺候着沈昱躺好,方才松了口气。 这一躺果然有用,沈昱躺下,气都匀了好多,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郁蓁大松一口气,轻轻拍抚了他两下:“好好歇息,我不问了。你也别多想。” 沈昱虚弱的看着郁蓁,一脸的怀疑人生般的点点头:“嗯,我听蓁蓁的。” 沈昱如此听话配合,却是没有安慰到郁蓁,反倒让郁蓁心头一沉,麻烦了,这是被打击的有点生无可恋了。 郁蓁赶紧搜肠刮肚的想办法安慰:“小昱啊,其实吧,我觉得不用想那么多。管它书中世界还是现实世界呢,总归我们现在是活生生的人,在有滋有味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我们正在好好活着,这就是最真实的。其它什么诸如现实或是意识、真假世界的问题就不必过多思虑了。” 郁蓁不说还好,一说,沈昱顿时面色晦暗了起来,目无焦距的幽幽道:“唉,我一直想要努力的过好我们的日子,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竟然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那我现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真的是真实存在的么?” 郁蓁心沉到了谷底,麻烦了,千防万防还是没有能阻止沈昱世界观的崩塌,这就要命了,一个不好,后果不堪设想啊。 郁蓁绞尽脑汁,该要如何安慰呢? 正想着,却见沈昱对着她感激一笑,这庆幸这世界还好有你的笑容,让郁蓁心一抖,只听沈昱轻声喃喃:“还好,还好,我现在有蓁蓁。” 说着,沈昱伸出手搂着郁蓁的腰肢,将头歪过来靠在郁蓁的手上:“蓁蓁身上暖暖的,好暖,这不是虚幻,这是真实存在的。” 郁蓁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是的,是的,我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不用想太多。” 沈昱将自己的脸颊往郁蓁手上贴了贴,仿佛是在感知这份真实的温暖,声音轻柔的仿佛随时能乘风而去般的对郁蓁呢喃道:“有蓁蓁在,我心就不那么慌了。我累了,蓁蓁能陪我睡么?” 郁蓁立马点头脱鞋,掀开被子侧身躺下,一边还不忘拍拍沈昱安抚:“睡吧,我在呢。” 今日太累了,白日忙活,晚上跟沈昱说这等要紧之事,心思一直崩的很紧,郁蓁拍着拍着,好悬将自己给拍睡了,不,不能睡,小昱还没安抚好呢。 郁蓁连忙撑着眼睛又拍抚了几下:“小昱,赶紧睡吧,不要多想,睡一觉就好了。” 沈昱声音闷闷的道:“嗯,道理我都懂,就是......唉......” 一听沈昱这叹气,郁蓁瞌睡瞬时飞了不少,正要安慰的,却听沈昱接着幽幽道:“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了,我一时还真是消化不了,我真是有点分不清什么是真实。我怕我以后觉都睡不着了。” 郁蓁听得心头提到嗓子眼了,这事果然对沈昱的打击太大了。 “还好有蓁蓁在身边,让我知道这些不是假的,让人没那么难受。蓁蓁,......我以后都能跟你一起坐卧么?”只听沈昱语气幽幽的道。 经急得失去思考能力的郁蓁闻言赶紧点头:“可以,可以,我们以后都在一起。日后,你就跟我一个房间,有我在,小昱不怕啊,千万不要多想。” 沈昱心满意足的笑了,伸手抱住郁蓁:“嗯,有蓁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沈昱将头轻轻的靠了过去,郁蓁初时有些僵硬,但想着得要赶紧给人温暖,治愈人现在的怀疑人生,现在自己这算是治病救人呢,淡定,别想太多。 郁蓁慢慢的放松了下来,甚至还将手使劲抽出来轻轻拍着沈昱安慰。 拍着的手停了下来。 沈昱睁开眼来,小心的将郁蓁的手放回被子,然后轻手轻脚的给蓁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嘴角上扬的缓缓阖上了眼。这下放心了,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来了跟蓁蓁一起了,不用绞尽脑汁想办法了。 郁蓁今日说的事情确实匪夷所思,但前世历经磨难,什么诡谲之事都见过的沈昱飞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哼,书中世界? 管他什么世界。总归现在他的世界里有蓁蓁,有他在乎的所有的珍宝,那他就要好好珍视,好好保护。他的世界不需要别的什么东西来定义,他的结局更是要重新书写,他的人生他自己书写。 沈昱是有震惊,但心性早就坚如磐石的他怎会被这点消息摧毁?他不过是蓁蓁仿佛非常担心此点,顺势而为罢了。今日这谈话不错,解了他的疑惑不说,还帮他从此成功的留在了蓁蓁的房里。沈昱心满意足的阖言睡去。 黑甜一觉到天明。当然,这只是沈昱,心神满足的沈昱睡的甚是香甜,一觉醒来浑身舒坦。可郁蓁就不一样了,虽然睡着了,但却一直做梦,梦里被追着跑了一夜,这一觉睡的累死了。 郁蓁睁开眼,一看到沈昱放大的俊脸,顿时就想到了昨日沈昱那绝望崩溃的样子,赶紧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想要说什么,却又担心一个不小心刺激到了沈昱。 正踌躇呢,却见沈昱对着她粲然一笑:“蓁蓁,早。” 郁蓁赶紧道:“早,小昱。”哈,小昱果然恢复能力十足,现在看来,应该好很多了吧。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接下来,郁蓁还是时刻注意着沈昱的情绪,吃早饭的时候也是殷勤备至,但凡沈昱有一点点神色不对,郁蓁赶紧就是一筷子菜夹了过去。 一顿早饭,郁蓁是担心也夹,高兴也夹,觉得好吃也夹,于是一顿早饭还没吃完,沈昱差点撑死了,原因无它,蓁蓁差不多夹了一半的菜到他碗里。 刚开始沈昱还乐呵呵的吃掉,过后,看着一直冒着尖儿没见下去的碗,实在是撑不住了,赶紧将碗里的菜分了出去,然后快速结束了吃饭:“蓁蓁,我吃饱了。” 郁蓁放下碗,温柔的看着他:“好,吃饱了那就不吃了。” 郁蓁这眼神太过温柔,温柔的沈昱心生不对,他要的温柔不是母亲看儿子般的温柔啊,啊,不行,这眼神看得人难受。沈昱赶紧提出话头:“蓁蓁,呆会儿你还是要出去吧?” 郁蓁点头:“嗯,还是要出去,地里的事情还得看着呢。何况,今日刘静云也会派人来地里收天麻种子。”听得沈昱打开话头,郁蓁灵机一动,人越闲越容易多想。 刚好,现在事多,多多的给沈昱找事做,他不就顾不上其它了。郁蓁越想越高兴,赶忙道:“小昱今日跟我一起去地头吧,刚好帮忙看看。” 沈昱本就是如此打算了,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好。”刘静云这事儿可得处理好,凡事有一就有二。现在刘静云提了头,这东安城还有不少的官宦之家,恐怕也是有所想的。 沈昱二人来到地头,果然,白家的管家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郁蓁二人,管家赶紧笑眯眯的拱拱手:“沈公子、沈娘子。” 沈昱点点头:“白管家。”竟然是白管家来的,那就不是刘静云一个人的事儿了,看来,天麻的事儿白家也听上心的。上心也好,日后也可以帮帮挡挡人。 跟白管家打过招呼过后,沈昱微微转头对郁蓁道:“蓁蓁,这里我看着就行,你还是赶紧去烘干棚子那边看看去吧。” 郁蓁本就是这样打算的,她最是记挂烘干的进度,一心想要拿到最完整的数据,当即点头转身走了。 这边沈昱看着刘军带着人给白管家称种子。 白管家看着沈昱乐呵呵的道:“恭喜沈公子天麻大丰收啊。得亏沈公子、沈娘子大方,这次咱们家也要沾沾贤伉俪的光了。”干站着没事,白管家顺嘴说了两句奉承话。这沈家说话算话,今日他的差事也是顺利的很,说两句好话理所应当。 沈昱闻言慢悠悠的答道:“沾光二字当不得,有钱大家赚,我们也没有想着一家将利都拿走的道理。不过呢,我上次去到天河买种子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这买卖东西啊,从来都是此消彼长的。” “要不怎么说物以稀为贵呢。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天河的药行老板当时给我说的天麻收购价是按年产量来给的,如果产量过大,恐怕这价钱立马都会下去一大截啊。” 白管家呵呵笑着连连点头:“很是,很是,是这个理儿,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白管家面上笑呵呵,心里却是有了想法,沈公子给他说这话恐怕不是无的放矢。 只听沈昱接着道:“本来呢,我们今年的天麻种子我们自家都不大够的,可我家娘子跟贵府三奶奶交情好,无论如何都要匀三十亩地的种子出来。唉,白管家,我们人微言轻,各处都不敢得罪的,今日白管家走后,恐怕还有人上门来,我还真是有些发愁了。” 白管家秒懂,沈公子这是怕后面还有人络绎不绝的上门来求种子呢。想想沈昱方才说的话,事实也是这样,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今年自家才弄到种子,明年才能看得出一点成效。 这自家是占了先机的,如果大家都来,那这点先机没了不说,恐怕也容易落了口实。毕竟人家沈公子两口子让你赢得了好处,后续有人家求上门要种子,也是看着他们提了头的。占了好处,顺手做个人情也使得。 白管家胖乎乎的脸笑眯眯的道:“沈公子得罪了,今年你这能出手的种子我们家可包圆了。真是偏了沈公子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沈昱爽朗一笑:“白管家痛快,白管家辛苦了。刘军,白管家来一趟不容易,给他多装两亩地的种子,算在我的账上。” 有了白管家这话,过后在东安城地界儿,除了知府来人,其他人等他都可以用白家已经将能出手的种子全部包圆了。届时,就不怕得罪人了。 两亩地的种子?白管家乐死了。这沈公子可真是大方的很,他还正在想,到时是不是想点办法从东家这许多的天麻种子里匀一点出来自家种的,却不妨这沈公子直接送了他一千多斤种子,真是知情识趣啊。 白管家乐呵呵的连连谢过,沈昱淡淡一笑:“当不得什么,日后还得多多仰仗白管家呢。” 正事说定,沈昱跟白管家两人寒暄两句过后,就转身去烘干棚那边。他也要看看自家天麻烘干是个什么样子。 一进棚子,就听到郁蓁高兴的笑声:“师傅们辛苦了,咯咯,这天麻烘的真心不错,好,就按这个标准来。” 郁蓁的声音欢喜清脆,让人一听就心情愉悦的很,沈昱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走了过去:“蓁蓁,有天麻烘好了?” 郁蓁转头对他招招手:“小昱,赶紧过来看看,这天麻不错吧?”郁蓁举着烘好的天麻给他看。 沈昱认真看过,大是点头:“嗯,不错,成色很好,就按这个标准来烘。” 自己高兴的东西得到了认可,郁蓁更是高兴了,走出棚子还兴奋不已的对沈昱道:“今年如果都能是个成色,我们今年可以发一笔了。嘿嘿,从此,我也能算是有钱人了。” 啊呀,不容易啊,前世到死也没实现财务自由的小屁民,来到这里,眼看着就能成为有钱人,可不得让人高兴的。 见郁蓁一脸仿佛攒好过冬粮食的小松鼠般的愉悦得意,沈昱心情也跟着飞扬:“嗯,那恭喜蓁蓁从此成为有钱人了。” 郁蓁对着他嘿嘿一笑,眉梢眼角都是笑:“嘿嘿,也恭喜小昱成为有钱人。” 沈昱笑出声了声,出手压住郁蓁颊边一缕飞扬的青丝:“嗯,我们一起成为有钱人。” 有了第一棚的成功,后面做起来就容易多了。不过半个月,地里大的天麻全部烘干完成,裕生商行的人做的很到位,直接到地头收了,一笔账算下来,郁蓁赚了六万多两银子。 “哈哈哈,小昱,咱们真的成了有钱人了。哈哈哈。”手里有钱了的郁蓁,高兴的拉着沈昱哈哈大笑,嘿嘿嘿,前世今生加一起,终于见到一笔大钱了,怎不让人高兴的。 沈昱凑趣的弯腰拱手:“恭喜娘子从此成为有钱人,为夫就跟着沾沾光了。只盼娘子千万不要怪我吃软饭啊。” 郁蓁豪气的一摆手:“不怪,不怪,你尽管吃,现在我有钱,够你吃的了。” 沈昱哈哈大笑:“好,那我就等着蓁蓁养了。” 这个腊月是个丰收的季节,除了这一笔银钱,酒楼的年关关账,也给郁蓁带来了两万两银子的分红。看到这笔银子,郁蓁大是在沈昱面前夸了一番自己搞蒸馏酒的英明决定:“乖乖,我知道酒水赚钱,没想到这么赚钱。上个月还一分钱没有,现在竟然都有了两万两,哈哈,得亏我决定好。” 沈昱眸光璀璨,满心满眼都是赞赏:“嗯,我家蓁蓁真厉害。” 郁蓁一盘算手头的银子,现在有将近九万两了,眼见着的,无意外,明年每个月都会来钱,差不离儿了。郁蓁喟叹一声,总算是积累了一点原始资本了。 郁蓁将银子分成了两堆,她拿出三万两银子,其它的一股脑儿推给了沈昱:“喏,给你。” 沈昱挑眉:“蓁蓁作何给我银子?” 郁蓁看着他,挑眉调侃道:“你不是要吃软饭么?这银子养你。”这些天,两人开诚布公的谈了好多,如果说先前,郁蓁只不过是猜测到沈昱要做的事,现在,她已然明白,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此事,真是不成功便成仁。 想到这里,郁蓁眉眼戾气陡生,气死了,枉她先前还差点站了沈昱跟昭庆长公主两人的CP,结果却是,昭庆长公主过河拆桥,认为沈昱功高盖主,根本不放心他,对他下死手呢。 眼下皇家是太//宗一系的,原本,对于民众来说,管他太//宗还是太//祖的后裔当政,总归都是赵家的人,跟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啊。太宗这边的陈王也好、小皇帝也好,跟沈昱是对手,即便现在不是,按照书中的剧情走向,日后也得是。所以,他们必须得换个东家捧才是。 赵崎就不错,跟沈昱关系也好,从小一起长大的,不管怎样比陈王他们那边有情分一些。何况,按照赵崎目前的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操作得当,他成功的几率也很大。 赵崎乃是太//祖后裔,按照当年太//宗皇帝坐上龙椅说过的话,太//宗不过是暂时帮哥哥看江山,待日后太//祖的后裔长成了还政给他们。虽然,太//宗皇帝坐稳龙椅后,太//祖儿孙死的死、亡的亡,搞的没人了,于是太//宗皇帝只得勉为其难的立了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然后传位至今。 但,太宗皇帝说过的话可是有记录的。皇帝嘛,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之前太//祖后人没找到也就罢了,现在太//祖有了后人,该是要还了。 当然了,这些不过是站在师出有名,以及为日后成功之后的舆论优势造势,真正决定胜负的从来都是实力。积聚实力需要什么?自然是大量的银子。 这些沈昱心知肚明,方才也不过顺口问出,原因他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更感动,蓁蓁竟然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沈昱喟叹一声,没有随着郁蓁的话说玩笑话,而是神情郑重的将银票推了回来:“蓁蓁,不用。真的不用,你赚钱不易,这些银子你自己收好。” 郁蓁横嗔了他一眼:“怎么不用?我知道这些银子看似不少,但跟做大事相比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你以为我就让你拿着这些银子就去啊?我是先分出来给你攒着。” 郁蓁说这话是真心的,虽然她不知道真正成事要具体做些什么,但明面上,光是粮食、兵甲那都是惊人的开销,可不得赶紧攒银子? 沈昱不再说话,事实上,现在说什么都抵不过心头的涌动,沈昱忽而出手搂住郁蓁哑声道:“好,蓁蓁给的我都收下。蓁蓁,我跟你保证,我日后不管站的有多高,身旁的位子一定是你的。我必不负你。” 这大概是他能说出来的最好的情话了,郁蓁心头闻言心头泛起这样一句话来。 旋即,郁蓁陡然红了脸,自己在想啥呢?什么情话?虽然两人现在朦朦胧胧的有点感觉,但,现在正在说正事呢,心思偏成这样会否不太好? 郁蓁推开沈昱,清了清喉咙:“好了,小昱,说正事儿,我明日要去一趟郑知府府上,我还欠两万两银子没给赵夫人呢。你帮我参考参考爱要拿的礼。” 沈昱有些幽怨,蓁蓁总是这么清醒,每当他刚刚有所突破,蓁蓁就立马拉回来,搞的他想再进一步都无从下手,这样子悬在空中,不上不下的真是让人难受。 沈昱微垂了眼眸,闷闷的道:“好,听蓁蓁的。” 一见沈昱如此表情,郁蓁陡然一惊,哎呀,是想到什么不高兴了?不会是又想到那些真真假假的东西了吧?不行,沈昱现在正是重塑世界观的时候,不能让他产生动摇怀疑,一定得要他保持心情愉悦才是。 嗯,要保持心情愉悦就不能老是说正事,这太容易让人郁结于心了,得要说点高兴事,出去散散心才是。 这样一想,郁蓁当即决定:“小昱,忙了这些时日,不如我们今日去清闲一下,我们去郊外赏梅花怎样?” 对,去赏梅。听说东兴观的梅花现在开的正好,好多人都去赏梅了呢,不如他们今日也去? 沈昱自然无可不依的,两人说走就走,让邵弘忍驾了车,径直往城外走去。 东兴观很热闹,前来烧香的,赏梅的人络绎不绝。 郁蓁兴冲冲的拉着沈昱往前走,临到门口的时候,郁蓁却是迟疑止步。 沈昱疑惑的问道:“蓁蓁怎么了?” 郁蓁看着道观,语气犹疑:“小昱,你说咱俩进去,会不会被雷劈啊。” 沈昱被郁蓁的话逗的喷笑摇头:“应该不会。蓁蓁不是说能重生能穿越的一般都是气运之子么?我们两个气运之子进观,那是双倍的福气,怎会被雷劈。” 郁蓁成功的被这话安慰到了,立马抬脚往里走去:“你说的对,我到现在还没死,铁定是气运之子,走,进去。” 沈昱一把捂住了郁蓁的嘴,眼里满是责备:“蓁蓁,这些‘死’啊‘死’什么的,日后断不可轻易出口。”沈昱很认真,他怕,真的听到都害怕。 见他一脸凝重,郁蓁赶紧眨着小鹿眼,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不说了,不说了,以后都不说了。小昱别着急,我们进去吧。” 郁蓁赶紧抬脚往里走,免得越说越多,后面不好收拾的。小昱现在仿佛很敏感一般。 两人走进大殿烧香,烧香的时候,郁蓁甚是有些忐忑,自家情况很特殊啊,不知道神仙收不收自家的香火。 沈昱有些好笑的看着郁蓁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香炉,紧张的不行,恨不能伸手进香炉一般。沈昱摇头轻拍了拍郁蓁的脑袋:“好了,蓁蓁,赶紧走吧。后面还有人等着烧香呢。” 郁蓁回头不好意思冲着后面的人歉意的一笑,错开一步站在那里,还是没有动弹。她真是有些担心,怕自己烧的香神仙不收啊。 还好,郁蓁看到香直直的在燃烧,全无异状,大是松了口气,对沈昱笑道:“看来我们必定是万事顺遂。” 此时,道观外面来了一队人马,沈昱对郁蓁笑道:“嗯,蓁蓁今日必定万事顺意。” 这群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却肃穆井然,看起来甚是进退有度。打头的夫人恭恭敬敬的烧了一炷香过后,就听到一旁有人唤道:“赵夫人,好巧。” 赵夫人抬眼看去,矜持一笑:“原来是沈娘子,确实很巧。” 赵夫人说着,看了眼一旁长身玉立的沈昱,不过粗粗一眼,就让赵夫人赞叹不已,之前就偶有听说过沈娘子的夫婿长的俊秀过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赵夫人笑问郁蓁:“这位想必就是沈公子了?” 沈昱对着她拱手一礼:“在下正是。” 赵夫人笑着赞了句:“沈娘子好福气。二位真是天作之合。” 郁蓁赶忙笑道:“赵夫人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当不得夫人如此赞誉。” 赵夫人一向矜持持重,要是寻常得见不过寒暄两句就各自走开的,今日明显不同,跟郁蓁寒暄过后,甚是亲切的对郁蓁道:“道场重地,不便多说扰了仙人清静。沈娘子不如跟我去后面静室说话吧。” 郁蓁正有此意,闻言笑答道:“好,那我就厚着脸皮扰了夫人了。” 知道她们二人有话要说,沈昱对着赵夫人一揖:“在下告退。”接着,沈昱转头对郁蓁温言道:“蓁蓁,我在外面等你。” 沈昱走了出去,赵夫人对郁蓁笑道:“贤伉俪真是夫妻情深啊,看沈公子这不放心的样子。” 郁蓁抿嘴轻笑:“赵夫人说笑了。” 郁蓁跟着赵夫人闲话着往静室走去,这边,沈昱满悠悠的往后殿走去,刚刚绕过后殿,一个人影迅疾闪过,邵弘忍大步追了过去低喝道:“站住。” 第55章 邵弘忍拔腿就要去追,沈…… 邵弘忍拔腿就要去追, 沈昱叫住他:“不必追了,让他去吧。” 听得沈昱如此说话,邵弘忍果真住了脚不再追去。沈昱抬眼看看前面的雪景:“走, 去看看红梅吧。” 邵弘忍亦步亦趋的跟上,警惕的四顾, 公子赏梅,他得护卫好才是。 郁蓁对却是不知沈昱这边的事情,现在正跟赵夫人说的热闹。那日在知府府上留下的话头, 果然勾起了赵夫人的兴趣。 这些天,赵夫人可是打听郁蓁他们好多事,打听之下,就心动不已, 这郁蓁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做什么成什么,很是了得。再加上这些天郁蓁地里的天麻收的热火朝天, 听说也卖了个好价钱。赵夫人更是意动。 这不赵夫人就等着郁蓁登门来跟她好好商议商议事儿, 他们安远侯府现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面上勉强能撑住,内里其实早已经空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刚来这东安城就着急卖宅子了。 实在是亏空太大, 这次他们活动这个东安知府也是花了不少银子,年关到了,这处处都要银子,可不得赶紧找补填上的? 不过, 卖宅子这些祖业,那是卖一样少一样,这样卖下去早晚也得坐吃山空, 不是长久之计,得要赶紧找到生财之道才是啊。开源迫在眉睫。 赵夫人今日对着郁蓁格外亲切,寒暄过后,又大是赞赏了一番郁蓁有眼力,种植天麻给东安城的经济增光添彩了,郁蓁腼腆的抿嘴笑着只道夫人过奖。 赵夫人越说越亲切,郁蓁也热络的回应着,女人之间说话,最后一般就是归到了家长里短什么的。尤其是这块过年了,家里的吃的用的,可不是有说不完的话。 郁蓁对赵夫人说着自己的打算:“多谢赵夫人割爱,东城的宅子我喜欢的紧,这些天也布置的差不多了,我准备这两天就要搬进去。” 赵夫人点点头:“嗯,是这个理儿。俗话说的好六腊不搬家,这眼见着腊月了,你得赶紧。” 郁蓁笑道:“可不是。所以这些天啊,我家两个妹子可是忙的不行,跑进跑出的置办这家伙什儿。我看了下,两个丫头还挺能干的,都置办的差不离儿。俩丫头辛苦了,过年可得好好奖赏一下她们。别的不说,这过年的新衣裳得要好好做几件。” 赵夫人笑眯眯的点头:“可不是。小孩子最是盼着过年的,你这个嫂嫂可是得要好好费心了。” 郁蓁叹口气:“唉,还别说,我正愁着呢,这看了几家的绸缎庄、成衣铺子,都没有一个合心意的。我昨儿个还在跟我家那口子说呢,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开一个成衣铺子算了。” 赵夫人眉头一动,附和的点头:“嗯,沈娘子要是有意,开一个也可以。” 郁蓁找到知音一般的对着赵夫人笑道:“赵夫人也觉得可以?”接着,郁蓁却又皱了眉头:“开成衣铺子可以是可以,但要想赚钱,得要搞的大一些、有名气一些才行。不然,也赚不了几个钱。” 说着,郁蓁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般的对赵夫人道:“赵夫人,我画了几件衣裳的图样,觉得很适合赵夫人,赵夫人要不要试试?” 赵夫人笑容满面:“好,沈娘子的大作我当是要好好见识一番。这里说话不方便,沈娘子不如找个时候到我家一叙?” 郁蓁笑眯眯的道:“如此,多谢赵夫人抬爱了。” 正事说完,郁蓁不再耽搁,识趣的辞去,她得赶紧去找沈昱,今日说好了来赏梅的,他们没一起看,也不知道小昱现在怎样了? 郁蓁急匆匆的赶到梅林,沈昱好找的很,这家伙的外形太亮眼,随便这么一站气质斐然,如松如玉,好些个上香的姑娘都悄咪咪的躲着看呢。 郁蓁走过去,还没走拢,沈昱已然转身,笑容能融化冰雪:“蓁蓁。” 郁蓁遗憾的吐了口气:“唉,竟然被你发现了。我还想吓你一吓呢。话说,小昱,我走的这么轻,你怎么听见的?” 沈昱微翘着嘴角:“不是听见的,我是感觉到的。”蓁蓁的气息,他远远的都能感知到。 郁蓁挑眉,笑着摇摇头,这个理由还真是无从辩驳。 沈昱极其自然的牵过郁蓁的手:“来,蓁蓁,我们今日好好赏赏梅。” 郁蓁跟着他漫步在雪地里,白雪红梅,浓烈的颜色对撞映照在眼里,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冬日雪地特有的清冷馨香,沁人心脾,两人在雪地里慢慢走着,不时的指点着看到的红梅,轻声笑语评定一番。 雪中赏梅是一件美事,但却太冷了些。郁蓁担心沈昱的身体,两人堪堪走了一圈,郁蓁就催着沈昱上马车去暖和暖和。今日来东兴观上香赏梅的人很多,方才郁蓁跟赵夫人说话时,才知道这里的静室是要提前预定的,今日人多,静室早就被预定一空了,现在要暖和就只能去马车上了。 郁蓁扯着沈昱往马车上走去,一边担忧不已:“小昱在雪地里呆了很久了吧?唉,第一次来上香,不懂这静室也是需要预定的。走,赶紧去车上暖和暖和。” 沈昱浅笑摇头一再表示自己不冷,免得蓁蓁担心。两人走到马车边,邵弘忍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到他们来了,邵弘忍甚是警惕的左右看看,又朝一旁打了个走的手势,方才走到车辕赶车。 郁蓁一进到车里,还是一如之前,暖炉披风一样不少的往沈昱身上招呼,忙乎了一通过后方才顾得上跟沈昱说话:“小昱,方才我搜看邵弘忍怎么好像很小心一般,之前也没见他这样啊?” 沈昱默了默,没有瞒郁蓁:“方才在道观里,邵弘忍发现有人跟踪我们。” 郁蓁倏然变色:“啊,竟然有人跟踪?小昱,你不会有危险吧?”郁蓁担忧无比的小声道。 郁蓁现在真是有些脊背发寒,之前虽然知道沈昱的人生注定不会平淡,甚至沈昱还做了将太//祖后裔送到太//祖遗留的人手手里,准备成就大事,在天宁做了很多大事,可谓是波澜装苦挨。 可这些,毕竟郁蓁没有亲眼看到,对她来说,离她的生活较远,可现在,竟然小昱已经有人跟踪了,这不得不令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危险感。 沈昱轻轻拍了拍郁蓁安抚道:“无妨,我大概猜到是谁的人,现在对我们应该没有恶意,蓁蓁不必忧心。” 听得沈昱这话,郁蓁大概也猜到了:“你怀疑是昭庆长公主的人?” 沈昱点点头:“八九不离十就是她了。”沈昱猜想,估计是这个老熟人想要看看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就便监视自己是否对她有威胁。 郁蓁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会不会是陈王?” 沈昱摇头:“不会是陈王。陈王向来是喜欢出其不意的斩草除根。” 郁蓁心定了定,如果是昭庆长公主的话,那他们现在应该暂时无碍,至少,在搞定陈王之前,昭庆长公主应该不会对他们出手的。 沈昱不欲郁蓁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转开话题:“蓁蓁,我们后日搬家,明日要不要过去看看?” 说到这个问题,郁蓁顿时来劲了,住大房子啊,这多高兴的事,立马兴冲冲的道:“嗯,肯定是要过去看看的。明日我们就什么事都不干,就直接看房子去了。” 郁蓁笑眯眯的附和,很是配合沈昱转开话题,这些个大事她急也没用,暂时她也帮不上忙,但看沈昱的淡定,应该是有办法的,不必过多担心。 是夜,郁蓁沉沉睡去,沈昱却是起身打开房门,对着房梁上的人道:“下来吧。” 来人飘然而下,这是赵崎送给沈昱的护卫王冉。 王冉对着沈昱一抱拳:“公子。” 沈昱问道:“可有跟上?” 王冉道:“已经跟上了,人已经被看住了。公子可要问问?” 沈昱摆摆手:“不必了,直接干掉,手脚干净一点。”昭庆手上的暗卫探子什么的都是他训练的,昭庆重来一次,恐怕也是用的这种手法。这些人问不出什么的。 王冉抱拳正要走,沈昱却又道:“手脚要干净,但也不必太干净,留点东西给他们查。”这一查肯定是往陈王那边去查了,届时陈王必定警觉,昭庆跟陈王两人必定会大干一场。 接着,沈昱又拿出一封信:“将这个即刻派人送往天宁。”明年大比,该安插的人手得要赶紧安插才是。 吩咐完,沈昱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小心看了眼床上,蓁蓁睡的正好,沈昱轻轻吁了口气,悄咪咪的爬上去,将人搂到怀里睡下。 翌日郁蓁二人果然跑去看了宅子,这宅子郁蓁是下了大心思的,兴奋的带着沈昱转了一圈,沈昱一路微笑点头,样样都道好。 在不知第多少次听到沈昱说好的时候,郁蓁忍不住出声嗔道:“你这人,问你意见呢?什么都道好,难道就没有一点意见的?” 沈昱摇头又点头:“有的,有点意见。” 郁蓁赶忙问道:“是什么?” 沈昱道:“我不要单独一个房间。” 郁蓁惊讶的看向他,沈昱紧跟着捂了捂胸口:“我还是很难受,需要有人陪着。白天还好,晚上夜深人静太过静寂,我还是受不了。” 好吧,这个理由太有说服力了。左右之前就睡过,现在也不必矫情了。郁蓁答应了。 沈昱眉开眼笑,这一笑顿时让郁蓁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太明媚太养眼了。郁蓁横了他一眼:“就这么高兴?” 沈昱笑而不语,当然高兴了,再没有什么比这个高兴的,这比他打了大胜仗还高兴。 万事俱备,可以搬家了。 搬家这日,黄道吉日,天还未明,沈家全员出动,往东城宅子去了。今日说是搬家,其实也没什么搬的,不过就是一些随身的小东西,大件儿的东西早就搬过去了,不过就是占个名头罢了。 搬新家,大喜事,郁蓁高兴的随手撒了两个月的月钱给大家。 确实值得高兴,原先宅子太小,沈昱从天宁带回来的人都一直安置在外面,现在可以请回家里住了。 对此,沈昱欣然应允:“嗯,这宅子很大,是该有人看守才是。人多点放心。” 这宅子不小,又是新宅子,人少了不放心,沈昱很是上心,摆完搬家宴就吩咐王冉这些天赶紧多注意注意,多加招收人手。是的多招人手,明年他进京了,放蓁蓁她们姑嫂几个在家太不让人放心了。 对于沈昱的安排,郁蓁深以为然,冷兵器时代,人多力量大,他们情况特殊,多招些人手是应该。 搬完家就是腊月了,家家户户都在备腊味了,郁蓁也不例外,带着沈晴两姐妹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这是他们搬新家的第一个年,务必要过的热热闹闹,丰裕富足。 沈晴、沈兰这些时候天天被郁蓁锻炼着,但见现在又有了新任务,更是兴头十足。郁蓁带着两姐妹忙活了两天,眼见着沈晴做事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大是放心的将过年的事情交待给她:“晴儿,过年的东西我就托付给你了。晴儿可得用心,我们今年能不能过个好年就指靠你了。” 郁蓁调侃着给沈晴加码任务,过年要准备的东西都有定例,她已经安排了个大概,具体的实施交给沈晴完全能使得。 沈晴大是兴奋的领命:“嫂嫂放心,我会用心办的。不过,嫂嫂,要是有不会的,我可是要请教你的,嫂嫂可别嫌我烦。” 郁蓁指着她笑道:“好家伙,这么有信心,好,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现了。” 吩咐好过年的事情,郁蓁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忙。眼见着这几日沈昱仿佛格外的安静,时常呆在书房里跟写写画画的,郁蓁担心他闷坏了,跑到书房拉过他商量事儿:“小昱,我要去一趟知府府上,你来帮我参详参详,这些个礼行不行。” 搁原来,沈昱哪里耐烦这些事儿,但现在不一样,这是蓁蓁认真办理的事儿,无论如何都要抽出空来帮忙参详了。沈昱放下手头的东西,果真跟郁蓁一起选了几样东西。 送走郁蓁后,沈昱继续回到书房布局防务图。这个宅子是安远侯府早些年置办的,宅子不够风雅,但胜在结实且防守布置不错。这好些年没用了,沈昱准备好好加固一下。 另外,沈昱还要未雨绸缪一些事情,比如挖地道之类的。前世沈昱也没少安排这种退路,虽然不见得用的上你,但该准备的都要准备好才是,当然了,沈昱是希望永远用不上。 沈昱在书房里忙活了半天,中午时分,邵弘忍进来请吃饭,方才出门。 走到桌旁,沈昱微微顿了顿,蓁蓁不在。 平日里郁蓁在时,总是很热闹,一家人坐在一起,互相夹菜,说一些家常趣事,甚是温情有趣。今日,蓁蓁不在,沈昱吃的颇是感觉少了点滋味。 没滋没味的草草吃完饭,沈昱踱步到门口,幽幽往院子里看去,不知道你蓁蓁她现在谈的怎样了? 现在郁蓁跟赵夫人说的甚是投契,没见赵夫人都留她午饭了? 吃完午饭,赵夫人又将郁蓁叫到房里继续商量。前次郁蓁送过来的衣裳式样图纸,赵夫人让针线房的人加班加点的做了出来。 看到成品的那一刻,赵夫人很是惊艳,衣服样式新颖、奢华却又优雅,这等衣裳不管是参加大宴还是普通的赏玩宴席都是可以的,实用又贵气,只要穿的起,日常也可以穿。 赵夫人出身世家,虽然娘家跟婆家都有几分败落了,但门庭还是在的,也出席过几次宫中大宴的,这衣裳配上首饰去宫中见贵人都是可以的。 不,不光是使得,说不得宫中娘娘都很喜欢。这衣裳款式新颖大气,配色好看,颜色鲜艳却一点也不俗气,这宫中的贵人穿不是刚好么?尤其是听沈娘子说,她还有好多点子都可以画出来。 赵夫人敏锐的感觉到一条康庄大道就在跟前,沈娘子最开始跟白家合作,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婴儿用品都能做的声名鹊起。现在他们要是做出勋贵权爵之家喜欢的奢华的衣裳,那不是能大大的赚钱么? 对此,赵夫人很是确定,她比谁都知道这些东西能赚钱。想当年,她们姐妹要出席要紧的大宴的时候,家里可是扫了箱子底儿的给她们置办衣裳首饰。 首饰现在先不管,这一块早就被京中有名的银楼给占据了,这些银楼背后的东家大多都是很了得的权贵之家,甚至是皇族,这块儿她不敢想。 但是,衣裳这一块儿却是可以大做文章的。沈娘子这个做高档成衣的想法不错,眼下京城,低端的成衣铺到处都是,也赚不了几个钱,她自然是看不上的。 但高端的成衣铺却是基本没有。这个真是空白,想想也是,高端的成衣贵,不光是普通人,即便是一般的有钱人估计也舍不得穿。而穿得起的人家却又少有去外面买成衣的,毕竟家里都养着针线房的人呢。 想到这里,赵夫人却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忍不住对郁蓁说出了这个担忧。 郁蓁却是胸有成竹的淡然一笑:“这个不成问题。我之前做云蓁商行的时候,后面做的人很多了,但大家还是认准我们云蓁。包括一些大家大族,自己完全能做出来,但却偏偏要跑到我们云蓁来买。” “就比如赵夫人你,平日在京城,同样的东西,恐怕也是宁愿去有名的店铺买贵的,而不是买便宜的。赵夫人,只要我们打出名声,自然不愁客人登门的。这就是品牌效应。” 赵夫人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很是,很是,是这个道理。” 两人越说越投契,郁蓁效率也高,走出知府夫人大门的时候,不但已经跟赵夫人俩人想好了店铺的大小、装潢,甚至还制定好了一应章程,这其中还包括了二人的投资比例,分成比例。 两家出资比例相同,郁蓁出图、出技术、主导经营,赵夫人就主导推广以及后面的保护支撑等等,分红五五分成,三节结账。 这个冬天可真是顺遂,所有的经营都步入了正轨,现在又有了新的门路。当然,对这个成衣铺,郁蓁最大的期望倒不是赚钱,她是想以此为契机,慢慢渗透进贵府圈子,到时说不得关键时刻能有用。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选择现成的白家,而是等了这许久才出手的原因。 郁蓁心情甚好的回到家,一进门,沈昱就迎了过来:“蓁蓁回来了。” 郁蓁神采飞扬:“嗯,小昱,我回来了。小昱猜猜,我今日事情可顺利?” 沈昱莞尔笑出声,看蓁蓁这满脸写着事成了的高兴样,还用猜么? 不过,蓁蓁的兴致当然得捧场了,沈昱配合的笑道:“嗯,让我猜猜。看蓁蓁这么高兴,想必是马到功成了。” 郁蓁笑的见牙不见嘴:“咯咯咯,是啊,成功了。小昱,日后我们又多一样赚钱门路了。待日后到了京城,我们也有营生了。” 沈昱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收:“蓁蓁要去京城?”说实在的,此事他一直在犹豫,一方面,他很舍不得跟郁蓁分开,但另一方面,他本能的觉得京城危险,不想将蓁蓁置于那等险地。 郁蓁肯定的一点头:“那是当然啊,你迟早是要在京城安定下来的,我自然也是要跟去的啊。” 沈昱默了默,没有答话,而是牵过郁蓁的手道:“外面冷,我们去屋里说话。” 之前宅子小的时候,说话都是在卧房里,现在房间多了,终于有专门说话的地方了。 郁蓁两人径直走到书房,这里是沈昱现在呆的最多的地方,屋子里炭火旺旺的,一进门,热浪扑面而来,郁蓁解下披风,喟叹一声:“还是家里舒服啊。” 郁蓁坐下,准备就自己是否进京的问题跟沈昱长谈一番,关于这个问题,郁蓁也思虑过了好一阵子,但也没有最终定下,她需要跟沈昱好好商讨一番。 既然是商量事情,那就得将所有顾虑的事情摆出来,郁蓁列出了自己目前的难题,最主要的当然是东安这边的产业,比如天麻,比如酒楼,比如刚刚筹划的成衣铺子。 这些,被沈昱一句话解决了:“这些都不是问题,事情已经铺排开了,安排得力的人看着就是,蓁蓁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不愧是做过大事的人,一句话就打消了郁蓁的顾虑,也是,按照她的设想,日后他们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那是绝对不可能事事亲历亲为的,只要做好安排即可,不会耽误耽误去哪里的。 心中的疑虑被解开了,郁蓁对着沈昱却是多有不解:“既然如此,我去京城那是无碍的,小昱为何犹豫呢?” 以郁蓁对沈昱的了解,此事他很纠结,非常的犹豫。正常来说,方才自己说了那话之后,小昱一般是摇头或是点头,而不是商议。 沈昱沉默良久,低头摩挲着郁蓁的手:“蓁蓁,我其实,有点害怕。”害怕她受到伤害,他不确定将蓁蓁置于那等地方,会否对蓁蓁有致命的伤害。 郁蓁闻言若有所思:“我大概明白了小昱的所虑之处。不过,小昱,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当是知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只要你好好儿的,我们定是无虞的。” 沈昱眉头紧锁:“不是这个原因。”蓁蓁说的道理他自然知道,所以,他必须要立住,对于这点,他有信心,前世虽然他最后身陨了,但那是他自己愿意。今生他自然是要好好活着的。 郁蓁奇怪不已:“不是这个原因?那是什么原因?” 沈昱沉默稍许过后,仍然眉头紧皱:“昭庆长公主为人甚是狠辣,喜欢掌控一切,不喜欢变数,但凡她认为有威胁的,她一定下手毫不留情的。蓁蓁,我们现在已经猜到昭庆长公主是重生的,所以,我担心她......” 沈昱话里的未尽之意一望而知,郁蓁替他说完:“小昱是担心昭庆长公主认为我是个变数,所以会对我下死手?” 沈昱点点头。 郁蓁微扬了扬眉,看着沈昱笑出声来:“没想到小昱竟然也有如此一叶障目的时候,我本来就是变数啊,小昱,你知道的,按原本来说,我不应该现在还存在的。如果昭庆长公主真是做如此想,我不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会下手啊,而且还更好下手不是?” 沈昱眉眼恍然,看着郁蓁释然叹笑:“蓁蓁说的有道理,是我着相了。” 这一席话谈下来,郁蓁回想来,忍不住好笑:“今日我俩这谈话可真是好玩,你我二人是互为辩方啊。” 眼前的蓁蓁笑意嫣然,尽是疑虑得解的放松痛快之意,神采飞扬的竟然别有风情,沈昱手指忍不住收紧,喉头滚动着努力收拢蠢蠢欲动的心思。稳住,免得影响了晚上的福利。 沈昱眼眸一闪,对着郁蓁真诚无比的微笑道:“今日诸事顺利,当是要好好庆贺一番才是,待会儿我敬蓁蓁几杯酒。” 郁蓁酒量不行,但却爱喝,闻言欣然应允:“好,今日当是要浮一大白。” 真喝起来的时候,当然不止一杯酒。跟郁蓁喝过好多次,对郁蓁的酒量,沈昱自是清楚的,五杯过后,郁蓁已经醉眼朦胧,沈昱放下酒杯,温柔至极的将人扶起来:“蓁蓁,走,我扶你去歇息。” 进到房里,春华端了一大盆水跟进来:“公子,我来给娘子洗漱吧?” 沈昱冷冷看了她一眼,春华连忙低了头。 沈昱扫了她春华一眼,摆摆手:“将盆子放下,你出去吧。” 春华忙不迭的放下盆子,快步走了出去。 沈昱小心扶着郁蓁坐下,然后取过帕子,轻轻给郁蓁擦脸。他擦的很小心,蓁蓁的肌肤太嫩了,真是吹弹可破,沈昱真怕自己一不小心伤了她。 偏偏醉了蓁蓁不大配合,好玩一般的摆着脸,跟帕子捉迷藏。又是一下,郁蓁微仰着头咯咯,眼睛烟雾迷蒙的拖着沈昱的手甩开帕子:“咯咯,你找不到我,找不到我。” 蓁蓁笑颜如花,微仰的脖颈如天鹅一般,那么纤细,那么白皙,引人采撷。樱红灵巧的小嘴笑声莹然,沈昱终是忍不住,低头嗪住了肖想已久的樱唇。 郁蓁正笑着,却有温热覆盖了过来,顿时疑惑的微顿了顿,嗯?这是什么?怎么这么软,这么热,郁蓁仰起了下巴,回咬了回去,哎呀,不好吃,郁蓁正要松开,被咬住的温热却是更为猛烈的袭击了过来。 良久,沈昱狼狈的退了开去,醉酒的蓁蓁可真热情。 沈昱胸口起伏,喘气不已,这样真是甜蜜的酷刑,沈昱大大的吞吐了几口气,一手扶着歪歪倒倒的郁蓁蹲下,帮她除掉鞋袜。 罗袜轻退,一双形容小巧,肌理白皙的几近透明的玉足呈现在了眼前,沈昱不舍的轻轻摩挲了下,赶紧将之放进水里,不敢多加揉搓,沈昱急忙擦干了水,将人抱了起来。 躺倒在水红被褥之上的郁蓁,脸如红梅,一头青丝披散开来,美的夺人心魄,沈昱所有的意志力已经快告空了,忍不住俯身贴了过去。 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郁蓁醉眼朦胧的轻笑着戳了戳沈昱俊朗秀气的脸庞:“小昱,你可真好看。” 沈昱沙哑着嗓子目光红如火的看着她:“蓁蓁喜欢么?” 郁蓁慵懒的嗯了一声:“喜欢,我最喜欢小昱了。” 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沈昱猛的沉了身子,好想将面前这诱人的人儿揉进骨血里。 此时,郁蓁仿佛突然清醒了一般往一旁迅疾的滚了开去。不妨已然困在怀里的猎物竟然能逃开,沈昱意外的伸手将人捉了过来,危险的笑着:“蓁蓁?想逃?” 郁蓁伸出莹玉的手指戳了戳沈昱的胸膛:“不是哦。小昱,你不能干坏事,你现在还太小了。” 仿佛瞬间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沈昱眼里的危险之色更深了:“蓁蓁,为夫不小呢。” 郁蓁嘟着嘴摇了摇手指:“你还没满十八岁呢,是真的小。现在不能干坏事哦。” 沈昱瞬时感觉一半水里、一半火里,一半遗憾,一半狂喜,蓁蓁这话什么意思? 沈昱紧张的呼吸都急促了,声音暗哑的不像话:“那蓁蓁认为什么时候可以干坏事?” 郁蓁眼尾微挑,如画如钩的对沈昱笑道:“我说了,得要十八岁啊。” 沈昱呼吸停顿了,眼里全是猩红:“蓁蓁,待我十八岁,我们成亲可好?” 郁蓁歪了歪脑袋,眨着雾蒙蒙的眼睛认真的看了眼沈昱:“好哇。” 沈昱大口的吸气,忽的一下将郁蓁搂进了怀里,紧紧的搂着,心里狂喜,蓁蓁答应了,从此,她是他的,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郁蓁被搂的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唔唔叫着挣扎:“放开,放开一点。” 沈昱微微松了手臂,将郁蓁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处,给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灼热的呼吸喷在郁蓁的青丝之上:“睡吧,蓁蓁睡吧。别动。”沈昱闭了眼,使劲平息呼吸。 郁蓁很快睡去,听着怀里绵长恬然的呼吸,沈昱睁着眼睛,心里狂喜,根本无法入睡,好想出去跑几圈。蓁蓁答应了,她竟然答应了。今日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喜是喜,这样子睡下去却也是一种折磨。良久过后,沈昱打开了房门,走到院中,冷气扑面而来,稍稍降了降躁意,沈昱重重的仰头呼吸,试图平息那浑身乱窜的躁气。 刚刚一仰头,却见一旁闪过一个人来:“公子可有事吩咐?” 沈昱一转眼,原来是王冉。 来的正好,刚好有事。今日要想平息掉这心猿意马,还是做正事的好。 沈昱带着王冉来到书房:“天宁那边情况如何?上次让你处置的人,收尾确定干净?京城现在有何动向?” 郁蓁黑甜一觉醒来,习惯性的转眼看去,身旁是空的。难道沈昱昨晚没在这里睡? 稍稍一细想,郁蓁一惊,不对,昨晚她记得自己好像跟沈昱说了很多话,他好像还...... 郁蓁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嘴唇,昨晚他们? 郁蓁甩甩脑袋,叫了声:“春华。” 春华应声走了进来:“娘子要起了么?” 郁蓁点点头,迟疑着问春华道:“昨晚我是喝醉了?” 春华点点头。 郁蓁希冀的看着她:“昨晚是你送我回房梳洗的?” 春华摇头:“是公子扶你进来的。我打了水进来,公子让我将水放下退出去。” 郁蓁老脸一红,莫非自己昨晚真是沈昱帮忙洗的脚?哎呀,忽然想要捂脸,好像很羞耻的感觉。 见到自家娘子的模样,站在一旁认真应答的春华仿若想到了什么,忽然低了头,死死的咬住嘴角,不能笑。作为一个合格的贴身丫头,对于主子的内帷之事那就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春华压住嘴角过后,很是称职的报告了沈昱的行踪:“娘子,公子现在还在书房。” 郁蓁一愣:“还在书房?他昨晚没睡么?” 春华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是没睡,听巡夜的婆子说,书房的灯亮了一晚上。” 郁蓁顿时一惊,天,能让沈昱呆在书房一晚的,不知是什么大事? 这样一想,郁蓁顿时坐不住了,赶紧起身梳洗,她得要去书房看看去。 沈昱正低头写着什么,就听门口邵弘忍通报:“公子,沈娘子过来了。” 沈昱顿时一僵,旋即挺直了脊背,对邵弘忍道:“快请娘子进来。” 郁蓁手捧汤盅进来,沈昱端坐书案后面写着什么东西。 郁蓁快步走过去,将汤盅放到他面前:“小昱,这是山药猪肚汤,你赶紧喝点暖暖胃。” 沈昱点点头:“多谢蓁蓁,先放那儿吧,我写完就喝。” 郁蓁不赞同的按住他的手:“听说你昨晚在书房呆了一晚上,什么事这么急的?赶紧喝口汤,别将自己熬坏了。” 沈昱轻轻挪开郁蓁的手,继续奋笔疾书:“好,我写完就喝。还有几个字就写完了,蓁蓁不必担心。” 郁蓁忍不住横嗔了他一眼:“什么要紧事,能这么着急的?” 沈昱抬眼一笑:“是很要紧的。蓁蓁不行可以过来看看。” 郁蓁好奇的绕过书案,走到沈昱身旁,急急的朝书案上的稿纸看去。 不过粗粗一看,郁蓁忽的脑袋嗡嗡乱想,心如擂鼓,天,这是什么?她没看错吧? 郁蓁不可置信,呆立当场。 第56章 沈昱神清气爽的看着她:…… 沈昱神清气爽的看着她:“蓁蓁, 这是你昨晚答应我的,可要说话算话哦。我怕过后忘了,口说无凭, 立字为证。” 郁蓁瞪圆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昱, 竟然还有这种立字为证? 不过,现在却不是纠结这个该不该立这种字据的时候,而是, 这真是自己说过的? 郁蓁不可置信:“我昨晚真说过这些话?我不信。”肯定是这家伙讹她的。 沈昱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站起来:“原来蓁蓁忘记了啊,没关系,我帮你想起来。” 沈昱出手很快, 还不待郁蓁做出防御姿态的, 已然将猎物拢在了怀里:“蓁蓁,昨晚你跟我说的话, 我都记得呢。蓁蓁忘记了没关系, 我们慢慢想。” 沈昱的臂膀很有力, 胸膛宽厚,郁蓁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清晰的感觉到这个曾经的小少年真是长大了,一股男人的气息萦满满身。 熟悉的温热张扬的气息张牙舞爪的向郁蓁证明着昨日他的存在绝对不是郁蓁朦胧的梦意, 而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的。 记忆在慢慢的复苏,沈昱却不放过的在耳边不停的低声呢喃解说着昨日郁蓁跟他说了什么。郁蓁受不住了,浑身都感觉热的要炸了,满脸爆红, 终是忍不住阻止男人的说话:“行了,行了,打住, 打住,别说了。” 沈昱低笑着俯耳轻语:“蓁蓁可是想起来了?” 太近了,热气灼人至极,郁蓁闭嘴不言。 沈昱轻笑呢喃:“看来蓁蓁还没想起来,我再帮蓁蓁回忆回忆?” 郁蓁恼羞成怒,终是忍不住一个头槌过去:“你闭嘴。” 沈昱笑了:“看来蓁蓁是记得了。来,蓁蓁,我们按个手印。” 沈昱牢牢的握住郁蓁的手,不让她挣脱,执起郁蓁的手轻轻的压在了宣纸之上。然后对着一脸不可置信的郁蓁笑道:“蓁蓁,你已经按手印了哦,日后不可以反悔了。” 郁蓁满脸通红,倏而,眼睛危险的一眯,沈昱反应极快的立马抓起宣纸就往一旁去,郁蓁紧紧跟在后大喝道:“你别走。” 两人绕着屋子转了好久的圈圈,郁蓁人没抓到,一个不小心还将自己绊倒了,糟糕,郁蓁鸵鸟般的闭上了眼。还好,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蓁蓁,小心。” 郁蓁睁开眼,直直的对上了一双温柔溺人的眼眸,琥珀色的眼柔溺的将人裹在其中,再是挣脱不出来沈。如此动人的蓁蓁真是让人心折,沈昱眼里的眸色黑沉一片,低头缓缓的压了过来。 屋里的空气渐渐热了起来,好久过后,响起沈昱沙哑的嗓音:“蓁蓁,你要记得,你今天按了手印了。你以后都是我的。” 沈昱的目光太迷人,郁蓁被蛊惑了,声音迷蒙:“嗯,我记得的。” 回答她的又是一阵激烈的交缠。 良久,书房的门才被打开。站在院子里的邵弘忍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公子,娘子,春华已经过来几次叫吃饭。” 听到这个,原本大是不好意思看邵弘忍的郁蓁轻呼一声:“啊呀,赶紧的,小昱,你昨晚一晚没睡,累坏了,赶紧去吃点东西歇息一下。” 沈昱温柔笑着由着郁蓁将自己拖到了饭桌前。 这顿饭,沈昱吃的格外香甜,心满意足的被郁蓁推着去歇息了。 沈昱走后,郁蓁仍然心烦意乱,这么说来,自己这是不知不觉间跟沈昱两人定情了?郁蓁坐那里胡思乱想了半天,神色变幻不定。 春华静悄悄的站在一边看着自家娘子一会儿笑,一会儿恼的,过了好一阵子见还是这样,心里暗叹,看来,今日如没有外力介入,娘子是好不了的。 春华站在一旁出声道:“娘子,方才刘管家进来过,说是有事要跟娘子商议。” 有正事?郁蓁瞬时心思退潮,赶紧道:“快让他进来。” 刘江进来是跟郁蓁报备过年送礼的事情,现在沈家不同往日了,在东安城也算是有几分脸面的,这临近年节,人情往来不少。送礼是个大学问,得要好好商议才是。 郁蓁完全沉下心思,跟刘江两人细细的定了一遍各家的礼,末了,郁蓁想到了什么,又将青山书院王山长的礼单拿出来看了看,想想对刘江道:“王山长这边再添上几样礼。” 逢年过节给老师送礼其实也是束脩的一部分,往年给青山书院老师的礼都是差不多的,可今年郁蓁觉得还是要再重一点才是,明年就是大比之年,沈昱该是要下场,如无意外,估计也是从此跳出龙门了。 不管沈昱实际上在青山书院学了多少,但总归借了青山书院的名头,该谢的还是要好好谢谢的。 说到这上面,郁蓁才记起,明年二月沈昱就要开考县试了,这县试是要回到松安县去考的。届时得要提前准备准备才是。 沈昱明年要大考了,先前要处理的事儿多,这考试的事儿他们俩都没怎么上心,现在,事情一样样的都铺排开来了,郁蓁觉得该是要多放心思在这上面了。 原本郁蓁准备今天暂时先不见沈昱的,可想到这事儿上了,郁蓁觉得还是跟他说说的好。这家伙完全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简直是提都没提一下。他不上心,郁蓁觉得自己该是要多上心了。 郁蓁抬脚又来到书房。走到门口,郁蓁不自觉的脸红了红,深吸一口气压下面上的热气方才抬脚进门。 见到郁蓁,沈昱高兴之余有些惊讶,以他对蓁蓁的了解,估计没那么快过来找自己的,怎么现在这时候来?沈昱脸上严肃了一些,莫非是有事? “是有事,小昱,明年二月就要县试了,考县试得回原籍,到时我们要回松安县一趟,你到时候准备怎么安排?”郁蓁一脸正色的跟沈昱说着。 沈昱微扬了扬眉,蓁蓁不说,他差点都忘了。沈昱不大在乎的道:“县试不过五天就考完了,要不了多久,再加上路上的时间,来回二十天足够了,不用特别准备。” 郁蓁却是没有沈昱这么随意,摇头道:“我知你心里有底,不过呢,事情既然要做,那就做好。不光是考试跟路上的时间要考虑到,还有报名的时间也要考虑到。届时,你提前去,过完正月十五就走,路上时间宽裕些的好。” 对于此等小事,沈昱自然没有跟郁蓁争辩的必要,当即点头:“好,就听蓁蓁的安排。” 一个热闹的年过完,转眼就是正月十五。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完元宵,郁蓁赶紧一样样检点沈昱的行李,明日沈昱就回东安县考试了,路上的东西得要带齐全才好。 反复的点检过东西,确认没有遗漏过后,郁蓁又再次跟沈昱确认明日跟去的人。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沈昱想要轻车简从,郁蓁也是不同意的,这次沈昱出门,除了邵弘忍而外,王冉也跟去了。郁蓁原本还想再让沈昱再多带两个人的,却是被沈昱拒绝了:“蓁蓁,我是去赶考,不是去游玩。何况,现在我身份不过是一个农家子,你让我带这么多人回县里,不是招人眼么?且更容易让人生疑。” 郁蓁被说服了,也对,以沈昱现在的身份来说,人多了还真是让人生疑。人不能多带,不放心的郁蓁赶紧将王冉跟邵弘忍两人叫过来嘱托了半天又给了大大的红封,方才放人出去。 翌日一大早,郁蓁亲将沈昱送上船:“小昱,祝你此去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沈昱含笑点头:“一定会的。蓁蓁放心。” 沈昱一行扬帆远去,这边郁蓁跟赵夫人两人的心绣成衣坊也如约开业了,要走高端市场,那店面就要奢华大气,因此心绣成衣坊选在东安城最繁华的秀水街,足足占了四间门面,铺面装潢的也是富丽堂皇。 因着这里主要接待女眷,因此,店面里的房间也非常的具有私密性,基本上保证一个客户一个套间,里面的装饰也甚是风雅的很。 知府夫人的店面开业,前来捧场之人络绎不绝,开业当天,心绣坊就接了好几十单,而且一般都是选的都是百两银子起步的衣衫。 赵夫人高兴之余,跟郁蓁商议着:“我看好多商家第一天开业都会开业大酬宾,我们要不要也打个折扣?” 闻言,郁蓁赶紧摇头:“不可,万万不可大折扣。我们可以送点配饰什么的,但不可以打折扣。”未免赵夫人不理解,郁蓁进一步说明:“赵夫人,能买的起这价位衣衫的人,要的是脸面,可不是一点银子的折扣。” 赵夫人秒懂,大是点头:“很是,很是,还好沈娘子提醒,差点走岔了。”赵夫人常年混迹于贵妇圈儿,哪里不知道她们这圈子的人多要面子的,说白了,买这等衣衫除了出风头,也是身份面子的证明,证明有钱。这要是打了折扣,这名声可就跟着大打折扣了。他们心绣坊的东西绝对不能打折。 现在来心绣坊订货的大多是冲着知府夫人的面子的,这面子情向来稀薄的很,顶多一两次,过后肯定就是看心绣坊本身的硬实力了。 现在酒楼的事情有罗家姐弟,地里的事情有刘江父子,家里的事情有沈晴两姐妹,沈昱不在,少了不少的操心事儿,郁蓁这段时间干脆全情投入在心绣坊。 从出图、到制样,可谓亲力亲为,就手儿再带了几个出图的大师傅,初时订单不多的时候可以亲力亲为,但过后,生意做大了,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做这些的。所以,要早早的将人培养好。 忙碌起来的日子过的飞快,郁蓁还正想沈昱应该要回来了,就见沈昱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笑。 郁蓁惊喜的迎了过去:“小昱,你回来了?路上可好?考的如何?”郁蓁一连串的问着,惦念了这么久的人回来了,实在是有太多的话想要问的。 沈昱拉住郁蓁的手,喟叹一声,想了许久的软玉温香终于又捉到手上了,得了这温软,沈昱瞬间扫去了所有的疲累,拉着郁蓁悠悠的往前走着:“路上很好,考的也很好。” 区区一个县试,没有什么好卖关子的,沈昱直接说出了郁蓁最想要知道的答案:“我这次是县试案首。” 郁蓁听得眉开眼笑:“啊呀,我家小昱就是厉害。第一名,今儿个得要好好的庆贺一番才是。” 沈昱眸色一动,忍不住清了清喉头,期待的道:“好。”是得好好喝两杯,蓁蓁最好多喝两杯。 一场洗尘宴过后,郁蓁不负所望的醉了,沈昱理所当然的将人半搂半抱着带进了房里,然后迫不及待的辗转在肖想已久的红唇之上,醉意朦胧的郁蓁热情的回应着。 沈昱猩红了眼,呼吸粗重的响彻了屋子,良久过后,终是狼狈的跳下床,跑到净房泼了几瓢冷水给自己降温。这滋味真是快乐跟折磨并存,却更是蚀人心魄,万般眷念。 县试过后,紧接着就是府试。 府试就在东安城考,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对此,郁蓁放心多了,不过,还是心有忐忑,介于沈昱这特殊的体质,她真是怕出点什么状况。 还好,这届考试乃是新任知府郑崧当政以来的第一届科考,这事关他的政绩,自然格外重视,对考场内外更是用心巡查,考试这几日,东安城更是四处收紧,对此,郁蓁大是放心,如此,外物侵扰就少了很多。 府试三场,很快考完,结果也是丝毫不意外,沈昱又是案首。 郁蓁大是高兴:“小昱,我预祝你成就今年东安城的小三元了。” 沈昱眉目微扬:“我定是不负蓁蓁所望。” 沈昱说到做到,院试果然又是一个头名。至此,小三元达成。 郁蓁乐呵呵的给他摆了个庆功宴后又马不停蹄的将人送走了,原因无它,今年是难得一遇的大比之年,秀才试、举人试都赶在一起了,这边秀才试一考完,八月就接着要考举人试了。 举人试要去宜宁道考试,此去宜宁道需要十来天的时间,得要赶紧。 有了前次考县试的经验,郁蓁这次淡定多了,还是派了邵弘忍跟王冉二人跟着。 前面沈昱考的如此轻松,郁蓁现在也放松多了,沈昱前世今生的学问加起来不敢说跟个大儒一般,但学富五车确实有了,正如他自己所说,一个乡试,实在是不必太过在意。毕竟原书中,沈昱那么不利的情况下,乡试也是妥妥的过了的,就是考进士时没考好,搞了个同进士。 政敌也经常拿这个嘲笑他,这个同进士的名声可是一直跟着他,没少被人做文章。 郁蓁想的有些远了,心情有点沉,旋即却又很快说通自己,那不过是之前,现在肯定不一样了。乡试要连考好些天,郁蓁有些担心沈昱的身体,不知道他是否撑得住。 现在邵弘忍正在为此事跟王冉商量,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强身健体的药可以给公子服下的。这乡试得要住在考场里,听说最是折磨人身体的,公子身体这么弱,不知道能不能撑下来。 王冉身上有药,拿给沈昱的时候,却是被沈昱言辞拒绝了:“不必,乡试而已,不必如此紧张。” 沈昱如此自信,还真的镇住邵弘忍了也对,自家公子当时在天宁的时候,每每看着快要病死了最后却也熬过来,一点事没有,这乡试,看公子如此自信,想来是无碍的? 还是有点碍的,沈昱又发病吐血了,悄悄将血迹掩去,沈昱眼里露出一丝狠色,果然又来捣乱了,哼,区区一个乡试能耐他何?沈昱强撑着考完最后一场走出龙门的时候,是邵弘忍背回客栈的。 回到客栈,见沈昱面如金纸的样子,邵弘忍急得团团转,有心去找郎中,却又被沈昱拒绝:“不用,老毛病了,郎中无用。” 这点倒是真的,邵弘忍不再坚持去找郎中,人却更着急了,一向镇定的邵弘忍转了几圈过后,还是无法,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念起了经文。 见他如此模样,王冉一脸莫名,沈昱也有些好笑,这家伙,还是这么一根筋。 不过,也奇怪的,原本不大在意的沈昱,听着这经文竟然渐渐放松了下来,身上的力气也仿佛在慢慢回来,沈昱缓缓的闭上眼睡去,睡一觉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沈昱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眉头紧皱,时不时呓语,摸摸他额头,竟然发烫,王冉不敢耽搁,当即去请了郎中过来。 郎中过来摸了脉,道是无大碍,只不过是着了风寒。 熬了药,邵弘忍上前叫沈昱醒来喝药。平日稍稍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很快醒来的沈昱,今日邵弘忍叫了好几声却是没有醒来。 这是烧的太狠了?邵弘忍一狠心,上前要掐沈昱郎中。就在这时,沈昱刷的一下张开了眼。 沈昱眼里杀意弥漫,戾气横生,邵弘忍惊的忍不住退了一步,惊疑的问道:“公子,是梦魇了么?” 沈昱扫了眼眼前的邵弘忍跟王冉,原来他现在还是在宜宁道的客栈里,原来方才都是梦。还好是梦。 很快,沈昱眼里的惊涛骇浪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沈昱起身结果药碗一饮而尽,然后疲惫的往后靠了靠,问王冉道:“你会下棋吧?” 王冉点点头:“会一点,下的不好。” 沈昱:“无妨,会下就行,弘忍,拿棋盘来。” 邵弘忍大是不愿:“公子,你现在身体不好呢,要多休息才行,别下了,你要是将身体搞坏了,回去了,沈娘子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听得邵弘忍提到郁蓁,沈昱眼眸一变,方才的只是梦,只是梦而已,他的蓁蓁一定是没事的。 沈昱抬眼不耐的看着邵弘忍:“让你拿就拿,哪有那么多话。快点,不然娘子不罚你,我也罚你了。” 主子发怒了,邵弘忍只得将棋盘拿来,看着沈昱跟王冉下棋。 看了几盘,邵弘忍都想打瞌睡了,他们这哪是下棋,这简直是单方面的狠虐。公子仿佛眼睛都没怎么睁开,这王冉却是一盘连半刻钟都撑不过去。 这样子下棋哪有什么趣味?想来公子应该下不了几盘的。 可是,出乎邵弘忍意外的,沈昱下了一盘又一盘,夜已经很深了,梆子都敲了三遍了还不见他要睡的,邵弘忍再是不敢等了,毛着胆子收了棋盘:“公子,不能再下了,天太晚了,你的身体不能再熬了。” 邵弘忍做完这大逆不道之事,浑身戒备着等公子发怒,出乎意料的,沈昱将手头的棋子丢回到盒子里:“罢了,不下了。” 邵弘忍大喜,赶紧收拾残局,却听沈昱又道:“弘忍今晚就留在这里。切记,一旦见我梦魇,就将我叫醒。” 邵弘忍连连点头,公子想睡就行,守夜这是他的本分。 沈昱睡下了,犹豫了几许方才闭眼。他方才之所以拉着王冉下棋,是因为他怕闭眼。先前的梦真是让他太害怕了,是的,害怕。 前世今生都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他,竟然被这个梦吓的不敢闭眼。这个梦太吓人了,对沈昱来说,简直是吓掉了他的三魂七魄,让他当场去世。 他竟然梦见蓁蓁身亡了。 身亡了。不过一念头,沈昱已然浑身发冷,他不自觉的蜷缩了起来,手掌紧紧握拳,紧的都将自己掌心刻出血来。梦境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人绝望。 沈昱闭着眼,咬紧牙关,他不许,一定不许会有这事发生。 沈昱这病来势汹汹,缠绵病榻好几天,邵弘忍急的不行,就连一向淡定的王冉也面有忧色,现在这关键时刻,沈公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好在连番的汤药灌下去还是起了作用,在临近放榜的头一天,沈昱终于起身了。 病最是磨人的,看着消瘦了好多的沈昱,邵弘忍心疼过后,立马叫了一桌子补汤,要给沈昱好好补补。 沈昱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一桌子的补汤,忍不住敲了邵弘忍一个暴栗子:“你这家伙,什么都不懂,乱叫一气,你就不怕这些里面有相克的,吃坏了你公子我? 一听这话,邵弘忍顿时紧张了,瞬时如秋风落叶一般扫过桌子,将最贵的一罐汤给沈昱留下,自己抱着一堆汤罐跟王冉两人分了,嘿嘿傻笑的对沈昱道:“那公子就只吃一样,吃一样就没事了。” 沈昱没再多话,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次确实亏损有点多,这样子回去,以蓁蓁那明察秋毫的眼睛,肯定会发现端倪的,得要在回去之前恢复到常态才行。 沈昱低头喝了一碗汤,邵弘忍这边已经将那一大堆东西扫了个七七八八,见他吃的欢实,沈昱看得也心情好了一瞬,放下勺子问道:“明日放榜吧?” 邵弘忍吃的嘴里只呜呜:“呜呜,是的,明日放榜。公子不用担心,你一定是榜首。” 沈昱淡淡一笑,那可未必。 翌日放榜,沈昱却是巍然不动的坐在客栈跟王冉两人慢悠悠的下棋,邵弘忍急得抓耳挠腮:“公子,今日放榜,你不去看看么?” 沈昱看着棋盘,不甚在意的道:“要是中了会有人来客栈报喜的,有什么可看的?” 邵弘忍还是很着急:“那不一样,公子,那不一样。还是自己去看了放心些。” 见邵弘忍很是着急的样子,沈昱莞尔摆手:“行吧,你要去就去吧。” 邵弘忍乐颠颠的跑去看榜了。 他出来的晚了些,现在衙门口已经人山人海了,邵弘忍拿出他当乞儿抢食时的看家本领,左冲右突的冲到前面。急急忙忙找自家公子的名字。 邵弘忍预备是在第一行就能找到自家公子的名字,可惜,一排看完没有找到,在第二排才找到公子的名字。邵弘忍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到底还是中了,值得高兴。 邵弘忍立马又颠颠儿的跑回客栈,他要给他家公子报喜。 临到客栈的时候,却是见到一群人拥了过来,打头的是个敲锣的差役,边走边唱:“恭喜东安府松安县沈昱沈公子高中第五十七名。” 不好,这人竟然想抢自己头功? 邵弘忍立马脚底抹油,跑的飞快,他得第一个给公子报喜。 邵弘忍气喘吁吁的冲进房间,沈昱刚好落了一子,缓缓一推棋盘对王冉道:“你输了。今日就下到这里吧。” “公子,你中了,第五十七名。”邵弘忍一进门就高喉咙大嗓门的兴奋叫唤。 沈昱淡淡一笑:“嗯,好,我知道了。我跑的也辛苦了,呆会儿自己个儿在包袱里给你还有王冉一人拿十两银子。” 又有银子拿,嘿嘿,又攒了一点老婆本了,邵弘忍乐的嘴巴咧的老大:“谢公子。” 客栈大堂现在热闹的沸反盈天,楼下正在大叫:“沈昱沈公子高中了!沈公子何在?” 掌柜的满脸喜意的跑上楼,在沈昱房门外大声报喜:“恭喜沈公子高中,沈公子,报喜的在楼下,还请移驾楼下。” 沈昱点头谢过,缓缓起身下楼。邵弘忍跟王冉两人左右护法,邵弘忍手上还抱了好几个红封。 见到沈昱,打头的半膝打千:“恭喜沈公子高中第五十七名。” 邵弘忍立马递了最大的红封过去,紧接着,客栈又进来了一拨人报喜,如此几番过后,邵弘忍手里的红封都发完了,方才止息。 应酬完,婉拒了掌柜摆酒相贺的好意之后,沈昱立马毫不留恋的踱步上楼回房。 邵弘忍兴奋的红光满面:“公子,公子,方才掌柜的请客你婉拒了也好,总归不熟就不用欠人情了,不过,我们自己是不是可以摆一桌?” 见邵弘忍如此兴头头的样子,沈昱无奈的摇摇头:“不过一个举人而已,作何如此兴奋。” 听得沈昱这话,邵弘忍不乐意了:“公子此话差矣,这举人可了不得,公子你以后就不再是庶民了呢,日后走出去,远了不敢说,在东安城的头面人家里肯定是有公子的座椅的。” 沈昱摇头叹气:“你就这点出息?” 但见邵弘忍还要说什么,沈昱捏了捏额头:“吵的我头痛,罢了,你去叫一桌好菜,今天让你放开了吃喝。” 邵弘忍嘿嘿笑着去安排去了。说实在的,他倒不是馋这点酒菜,咳,其实也馋的,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啦,他真是为公子高兴,这一路跟着公子,知道公子不容易,尤其是到过天宁之后,他更是清楚公子的抱负,现在公子仕途之路开了个好头,怎不让人高兴的。 一顿酒席刚刚吃完没多久,沈昱就收到了不少的帖子,这都是那等会投机的人家看准这些举子结善缘来了。对此,沈昱全部让邵弘忍挡了,他哪里耐烦这些? 要不是后日的鹿鸣宴新科举子必须要参加,这个是乡试的既定仪程,不能不参加。沈昱立马就想回东安城。 沈昱归心似箭,参加完鹿鸣宴,立马启程回东安城。 第57章 沈昱风尘仆仆归来之时,…… 沈昱风尘仆仆归来之时, 郁蓁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东安城这边早已经有人登门道喜了,恭喜沈昱考上了举人,位列宜宁道第五十七名。 多年的心血终于有了一番成就, 怎不让人高兴的,自收到消息过后, 郁蓁就日日盼着沈昱归来。 为着沈昱归来自己在家,这些时日郁蓁都不大出门了,大多时候呆在家里处理事务, 基本上是能在家里处置的就在家里处置了。 这日,郁蓁正忙着呢,却听见门口有小厮兴冲冲的跑进来:“娘子,公子回来了。” 郁蓁大喜, 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迎将了出去, 刚刚走出后院门口,迎面就遇到了正急匆匆大步而来的沈昱。 看到郁蓁, 沈昱瞬时满眼璀璨:“蓁蓁, 我回来了。”边说, 边几大步走到郁蓁身边,急切的携起郁蓁的手,心底暗自喟叹一声, 万般疲惫瞬时烟消云散,心里无比安定。 郁蓁也在急切的打量着他,这出去这么久,来回奔波的, 估计累坏了,看看小昱他面容都瘦削了很多。郁蓁不禁心疼不已:“小昱,这次累坏了吧?” 沈昱眉眼轻松的摇头:“还好, 这点子事儿算不上累的。” 郁蓁打量了他一眼,却是不怎么相信,不过粗粗一眼,郁蓁就觉得沈昱瘦了不少,衣衫仿佛都宽大了好多,这这样子的沈昱怎么能不累的?不过,但见沈昱如此轻描淡写,即便问估计也是报喜不报忧的。 罢了,总归人现在安安生生的回来了,要问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赶紧让人洗漱歇息,过后再问邵弘忍他们也就是了。 沈昱一进门,就被郁蓁急急忙忙的推着去洗漱,然后又一迭声的吩咐厨房赶紧准备吃食。 沈昱进了净房,看看四周,眼角耷拉了一下,蓁蓁准备的可真齐全,衣衫鞋帽一样不差。沈昱小小的遗憾了下,速度颇快的开始洗漱。 他出来的不慢,饭菜上的也不慢,他出来时,饭菜已然放在桌上了。见到他,沈兰赶紧扑过来叫哥哥,等兄妹二人亲热的说了几句话头,郁蓁招呼道:“小昱,兰儿,来,赶紧坐下,我们边吃边说。” 沈昱欣然落座。看看桌子上少了个人,问道:“晴儿呢?” 郁蓁解释道:“她这些天还是天天去飘香楼,现在飘香楼的经营范围扩大了好多,罗掌柜他们忙的不行,晴儿跟着学了这么久了,可以帮着他们打下手了,听罗芷兰说,晴儿能干的很,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说着,郁蓁又补了一句:“说来,晴儿自己也是兴兴头的很,天天早出晚归的,很是有劲儿。” 沈昱含笑点头:“她喜欢就好。还是蓁蓁教导的好啊,蓁蓁辛苦了,来,蓁蓁,我敬你。” 郁蓁爽快的喝了一杯,接着又敬了沈昱三杯酒说是给她洗尘。四杯酒一过,郁蓁放下了酒杯:“我不胜酒力,小昱你也是长途跋涉,不可饮酒过量,免得呆会儿歇息不好。今日酒就先喝到这里,小昱多吃点菜。” 沈昱眸光闪闪,还想再劝上一劝的,却是被郁蓁堵了回去:“小昱想喝酒,日后有的是时间,总归你现在都回来了,喝酒的时间多的是,不急在今日这一时。” 见郁蓁坚持不肯再喝,沈昱只得遗憾做罢。放下酒杯,沈昱在心里检讨,看来,日后得要稍稍改变下策略了,同一个招式用久了,蓁蓁现在很警觉了。 用罢饭,郁蓁就催着沈昱去歇息。沈昱磨磨蹭蹭欲言又止:“蓁蓁,我今天睡哪儿?”眼见郁蓁甩眼过来,沈昱立马又甚是柔弱的补道:“蓁蓁,其实我说不累是怕你担心。不知怎的,我这次考试很累,不同往常的累,许是没有蓁蓁在身边的缘故?” 郁蓁有些无语的瞥了眼他:“你之前去松安县考试我也没跟去,我看你不是好好的么?” 沈昱低垂了眉眼:“可这次不一样,蓁蓁,我想你在身边。” 这声音缱绻低沉,不过轻轻之语,却敲的郁蓁的心酸软如发酵的面团,丝丝缕缕牵牵绊绊,好像找个什么填满那些细细小小的空洞。 郁蓁杏眼波光潋滟的对着沈昱:“行了,怎么这么多话。当然是之前怎么睡,现在就怎么睡。赶紧进来吧,都给你准备好了。”郁蓁波光流转的看了眼沈昱,抬脚往前走去。 沈昱喜不自胜的跟在后面进屋,一进屋,一股让人魂牵梦绕的熟悉馨香瞬间包围了他,让人不自觉的沉溺其中,这感觉除了温馨还有一点奇异的危险,不过,却是让人心甘情愿的被这危险包裹沉沦。 沈昱沉沉睡去,郁蓁起身出去,她得要问问王冉跟邵弘忍两人这一路的情况。 邵弘忍两人在路上已经被沈昱再三吩咐过,回家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知道公子的意思,不就是想让他们不要说出他在宜宁生病的事。公子吩咐了......可该说的还是得要说。 这不,现在邵弘忍就已经得嘣得嘣的将沈昱发病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跟郁蓁说了一遍。郁蓁听得心忧不已,这等症状沈昱可是好久没有过的,上次考秀才的时候郁蓁还有些担心的,但见无事,郁蓁本觉得沈昱考科举应该是无事的,可不成想,竟然在宜宁病成这样? 郁蓁皱眉不已,又一再的问了邵弘忍二人关于沈昱发病前后的细节,邵弘忍两人都确认,沈昱进考场的时候是好好儿的,出考场才这样的,当时看着吓人的很,好在没两天又恢复的很好。 这样看来,莫非是真是因为考场太过清苦了,沈昱身体弱,所以发病了?郁蓁心里虽然还是有疑虑,不过,这样一想,却也放松了些许。也许只是身体不好而已? 郁蓁思忖片刻,给邵弘忍二人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封,让他们退下,自又去到卧房看看沈昱。但见沈昱睡的甚是安稳,郁蓁心又落回去了好些。 沈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来郁蓁早已经起身了。 沈昱起身,神清气爽,还是家里睡的舒服,好久没有睡的这么香甜了。 沈昱出门,郁蓁正坐在偏厅吩咐事情,见到他来了,笑问道:“小昱起来了,睡好了吧?” 沈昱缓缓踱步过来:“嗯,睡的很好,黑甜一觉到天明。” 两人笑问了两句,郁蓁也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起身:“走吧,我们去吃早饭,胖婶都准备好了半天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轻言细语的说话,沈昱心里舒服的喟叹,这才是人间美好啊。 今日早餐晚了些,沈晴、沈兰已然不在,就郁蓁二人吃饭。席间相对安静,很快一顿饭毕,郁蓁拉着沈昱走到书房喝茶说话。 沈昱也是认真以待,今日他们二人要说的话恐怕很多。 果然,刚刚坐定,郁蓁就担忧无比的问沈昱:“小昱,你这次在宜宁发病了?听邵弘忍说,还挺厉害的。小昱,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就知道绕不过这个话题,沈昱吐了口气,斟酌了下方才道:“我估摸着还是老毛病,就是但凡我现在的行为轨迹跟前世不同,总要来这么一遭的。不过,正如我之前对蓁蓁说过的,现在这桎梏之于我是越来越小了,所以,蓁蓁不必过虑。” 郁蓁不大相信的盯了一句:“当真?” 沈昱肯定的点头:“当真。”为求肯定,沈昱进一步论证:“我猜想,有可能跟我即将进京有关,也有可能是昭庆公主的重生抵消了一部分的业力回报。” 郁蓁看着他,心里转了几个来回,沈昱这发病确实有些玄学,如真要找原因,估摸着这原因也许最有说服力,毕竟,自自己来了后,沈昱的行动轨迹变了好多,尤其是进京的时间线,晚了好多。 现在,他们正在努力归京,也就是正在将剧情扳回正轨,所以,阻力会让很多?或者是昭庆长公主找个重生者的出现产生的蝴蝶效应? 郁蓁心思翻腾,良久,方才抬眼看向沈昱,仿佛想要看到沈昱的眼底,沈昱眸色透亮任她看来。郁蓁看着他这清亮澄澈无比真诚的眼眸,心放下了很多,也许事情正是如此? 不过,到底还是心有疑虑,郁蓁迟疑道:“小昱,我还是有些担心,这次乡试都这么厉害,那会试跟殿试,我怕罚则加码啊。” 见郁蓁实在担心,沈昱伸手将郁蓁拉到身边,握着她的手安抚道:“蓁蓁不必想太多,我们还是如之前的计划进度吧,不必变了。这次的乡试我实际有摸到一点门路。” 其实这次,宜宁道第五十七名是他自己故意压过的名次,要是依着他真正的实力,肯定是不止这个名次的,但是,当时他已经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了,想想这莫名其妙的桎梏,罢了,就不出这个风头了。 郁蓁这下是听明白了,看来,真是有点想让沈昱按照原书既定路线走的架势。郁蓁有些郁郁:“这都是什么事儿,莫非重来一次,还非得让你重复前世科考的结果?”非要让人在别人的嘲笑中进入朝堂,日后让别人以此鄙薄攻讦? 同进士,在一般学子来说,也是很不错的了。但是,都已经走到殿试这一步了,谁不想得一个名正言顺的进士?更何况,朝堂上官员也是有鄙视链的,那些个六部堂官,内阁宰辅哪个不是进士出身?同进士真是不够给他们洗脚的。 因着如此,如沈昱真是如前世一般得个同进士,且不说沈昱将要面对的鄙视流言,单说学历上就已然输人一等了,到时进阶必定难上加难。 要是之前,沈昱按部就班艰难进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不行,沈昱的抱负不一样了,更何况,重来一次还跟之前一样,那还重来个什么劲儿? 沈昱傲然一笑:“自然不会。”对手的牌都已经看清了,结局还跟之前一样,那他也太失败了。至于避免不了的问题,那就想办法规避一二以求将伤害降到最低,实在规避不了的,那就蹚过去就是了。 现在的他,有妻有家,在乎的人都在,较之前世不知的局面不知好了多少,前世那么难都撑下来,现现在的形势对他来说可谓是大好,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好吧,每每跟沈昱说话,就有种奇异的安定。郁蓁叹息着不再纠结:“罢了,此事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我也就不多说了,我们现在来说说进京的事情。” 明年三月春闱,所以,明年过完年他们就该动身去京城了。此去京城,郁蓁是决意要跟去的,既然如此,这东安城的产业就该要好好安排一二才是,还有沈晴、沈兰两姐妹也要安排好,当然了,说是安排,沈昱跟郁蓁一致决定要将她们二人带在身边的,所以,她们两姐妹也是要一同进京的。 “大哥,嫂嫂,我不进京。哥哥,嫂嫂,你们进京,这边的产业也是要人看的,不如就把我留在这里,我来看着这些东西,也免了大哥大嫂的后顾之忧。”沈晴羞涩而坚定的拒绝了郁蓁的决定。 沈昱震惊,大是意外的看着自家这个一向听话的妹子:“你不跟我们进京?为何做这决定?”沈昱可是一点不相信沈晴仅仅是因为要帮他们看东安城的产业才如此做的。 郁蓁也是诧异不已的道:“晴儿,你如果是担心东安城的产业,从而不跟我们进京,这实在是没必要的。我们这边的摊子不小,得力的人更不少,实在不必亲力亲为,托付给信的过的人守着也就是了。”比如罗家姐弟,还有刘江父子都是可以的。日后他们的产业只会更多,总不可能处处自己跟,那可忙不过来。 沈晴忽而有些脸红的低了头,手指揪在一起,声音很低,但却有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大哥,大嫂,我不进京。” 这可就奇怪了。沈昱眼神收缩,满脸沉色想要怒问,却是别郁蓁扯了扯袖子,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他。 郁蓁若有所思的看着坚定不松口,却有奇异的带有羞涩之感的沈晴。 思忖过后,郁蓁使眼色对沈昱道:“小昱,方才刘管家进来说有账要交,你帮我去看看。” 沈昱看了眼郁蓁,郁蓁神情坚定的示意他出去。 沈昱出去了。 郁蓁对沈晴招招手:“晴儿,坐过来点儿,我们俩好好说说话儿。” 沈晴有些期期艾艾的坐过来。郁蓁仔细打量了沈晴几眼,心里叹息一声,不知不觉间,昔日的瘦弱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沈晴今年十五了,少女慕艾,也该当时了。 郁蓁旁敲侧击的说笑般道:“唉,真是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晴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再过些时日,都不知道便宜哪家了?” 沈晴方才褪去的羞色,忽而又红了满脸,大是不好意思的嗔了一声:“嫂嫂,怎么突然说这话?真是羞死人了。” 郁蓁看着她轻轻叹笑:“这话早说晚说都要说的。话说,晴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且先跟姐姐说说,也好让姐姐心里先有个底。” 沈晴捂脸,不好意思出声。 郁蓁调侃她:“你要是不说,那我跟你哥就按照我们的心意看了,届时,你可不能不依喲。我们看好了,可就由不得你了哦。” “你现在说了,那可能就会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喜欢,我们也觉得合适,说不得事情就成了。晴儿,姐姐今日问你,有什么心事就赶紧说哈,不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过后,你想再改,说不得我们就不依了哦。”郁蓁就像狼外婆一样勾沈晴的心里话。 这话对沈晴很有威慑力,只见她立即抬起满面通红的芙蓉脸:“嫂嫂,我......我......” 郁蓁甚是有耐心的看着她,只见沈晴我了半天,终于一咬牙说了:“嫂嫂,其实,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郁蓁唰的一下亮了眸子,哦豁,果然如此,他们家的小姑娘长大了。 沈晴说了开头,后面的话好说多了,脸涨的通红但却无比认真的对郁蓁道:“嫂嫂,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我就是想天天看到他,一日不见就想的慌......总想跟他在一起,每次分开都很舍不得,恨不能时时跟他在一起的好.....” 郁蓁心里五味陈杂,看着沈晴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还有丝丝愤怒,愤怒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在不知不觉间夺走了他们一心呵护着的小姑娘。 郁蓁压住心头的杂绪,回拢心思问出了终极问题:“晴儿可能跟我说说,这个让晴儿如此牵肠挂肚的人是谁?” 沈晴脸庞绯红,眼眸却是闪闪发光:“他是......他......嫂嫂,他就是罗一辰罗掌柜。” 郁蓁瞬时如被雷击,咣当一声,脑袋一空,过了几许方才消化这句话。 原来是罗一辰。 郁蓁抿紧了嘴角,仔细想来,其实也不意外。罗一辰长相极为俊秀,人也很是有才干,这样子的年轻人拿在哪里都是一个人物,吸引沈晴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那简直是理所当然。 郁蓁稳住心神,笑眯眯的问沈晴道:“晴儿喜欢他什么呢?” 沈晴脸涨的通红,但人却格外的兴奋,眼睛亮的能照亮星斗,一连串的跟郁蓁说起了罗一辰的各种好处。 虽然郁蓁知道罗一辰确实算是个出色的男子,但听得沈晴这样夸来,也不禁感叹一声,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罗一辰在沈晴心里,那简直是哪哪都好,有担当,有能力,无所不能一般。 沈晴跟郁蓁说了半天罗一辰的好,末了,临走出房的时候,还一再的期期艾艾的对郁蓁表示,都是她自己喜欢罗一辰,让郁蓁他们可千万不要为难了罗一辰。 郁蓁看着沈晴这一脸的,有什么我一力承担,你们可千万不要为难了罗郎的感觉,真是深深的感觉到女大不中留是什么滋味了。郁蓁心情复杂的挥退了沈晴,立马脚不停歇的找了沈昱。 正在书房里心不在焉写着字的沈昱,一见到郁蓁进来,立马放下了笔,颇是有几分着急的问道:“怎样?你问出什么了?” 郁蓁颇是复杂的看了眼沈昱:“小昱,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沈昱心一跳:“蓁蓁这话什么意思?” 郁蓁也懒得吊胃口了,直接道:“你大妹妹喜欢上了罗一辰,想要跟他在一起,所以,她不想跟我们去京城了。” 沈昱瞬间神情莫测。 这消息意外的让他不知作何反应。有高兴,有释然,当然也有对罗一辰的愤怒,这家伙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自家妹子情根深种? 不过......沈昱望着窗外幽然无语,他有些惆怅,为妹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惆怅,但却更多的是高兴,是的,他为她高兴。前世苦难一生的妹妹恐怕到死也没有尝到情的滋味吧? 现在的她,能堂堂正正的喜欢上一个人,更能光明正大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他该是要高兴,应该要高兴。没有任何时候让他如此的清晰认知到,妹妹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再也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这辈子的妹妹们,她们理当好好有美好的人生,理当享受这份美好。 沈昱默然不语,神色却是诸多变幻,郁蓁仿佛猜到了他的激动,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窗外的那支芙蓉摇曳,这世的沈晴、沈兰该是幸福美满的人生的。她们理当在最美好的年华因为喜欢而情动,即便这份情动可能只是单方面的,但也是她们人生的一个美好经历。无关其它,就是因为青春美好。 良久,沈昱方才回神,目光沉静的看着郁蓁:“此事,蓁蓁以为如何?” 听得这问话,郁蓁就知道沈昱完全是那上位者的思想,根本没有考虑到人家罗一辰同意与否。 郁蓁幽幽出声提醒道:“小昱,此事,我们以为如何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晴儿跟罗一辰两人以为如何去。” 郁蓁如此加重语气的说‘两人’二字,沈昱自然秒懂:“嗯,我知道了。”接着,沈昱扬声对外道:“邵弘忍,备车,去飘香楼。” 第58章 听完沈昱杀气弥漫的问话…… 听完沈昱杀气弥漫的问话, 罗一辰沉默了。 见他沉默,沈昱瞬间戾气横生:“怎么?喜欢与不喜欢就这么难回答?” 沈昱满心愤怒,自家妹妹能看上你, 那是你的福分,现在他降尊纡贵的来问你, 你竟然还敢犹豫?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这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不可饶恕。 一时间,沈昱心里翻腾出了好多想要教训罗一辰的想法,他沈昱的妹妹又不是嫁不出去?今日自己来问他,一方面是有心想要成全妹妹的一片心意, 另一方面, 他也是不想要浪费时间。 现在他们已经决定进京了,如若罗一辰对沈晴有意, 那他就给他们办喜事;如若无意, 那就带着沈晴进京, 也顺便让晴儿好站短情丝。 沈昱目光沉沉压向罗一辰。罗一辰却是少有的没敢跟沈昱对上眼神,就在沈昱不耐之时,却又抬头目光坚毅的看着沈昱:“沈公子, 我能不能跟晴儿她谈谈?” 沈昱双眼须弥了起来,杀气弥漫:“怎么,我的话你都回答不了,还想跟晴儿说什么?” 罗一辰眼神黯淡的仿佛胆怯, 跟沈昱说话的声音也少有的气虚不已:“我,我只是不知道。我,我害怕。”沈昱眼神如刀的看着他, 只听罗一辰接着幽幽道:“我怕配不上她。” 一瞬间,沈昱浑身的戾气如潮水般退了开去,双眼紧紧的审视着罗一辰,最难启齿的话已出口,罗一辰坦然的面对着沈昱的审视。 良久,沈昱看着他道:“好,我会让你见她一面的。不过,你说话要多注意分寸。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沈昱一回到家,一直等着他回来的郁蓁忙忙的迎了过来满脸急切:“怎样?罗一辰他?” 沈昱默了默,将今日跟罗一辰的对话说了。 郁蓁听完,喜的眉开眼笑:“嘿嘿,看来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悦,这可真是好事,害我担心了半天,这下可以放心了。” 原书中沈晴两姐妹境况让人疼惜,郁蓁看来一直都是非常怜惜的,而现在在一起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自家养大的孩子,郁蓁是多了一份心疼。她是无比希望这命运多舛的两姐妹这辈子能平安顺遂,找到一个互相倾心的爱人平安喜乐的过一生。 先前郁蓁听完沈晴的剖白过后,甚是有些担心,担心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情窦初开的姑娘,要是一开始就遇到这种她喜欢他,他却对她无意的事情,恐怕会痛彻心谷的。现在看来,这不是沈晴一个人动情了。 罗一辰其人,在原书中呈现出来的是一个阴狠之人,为人目标性极强,但凡知道自己要什么就拼命的去抓取。而现在,他对沈晴,正如沈昱质问他的一样,喜欢与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个不难的回答。 可是,他却罕见的犹豫了,甚至直言不讳的沈昱说他害怕,害怕配不上沈晴。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心境,可不是不喜欢所能呈现的。 既然不是不喜欢,那事实当然是喜欢的,甚至可以从他的犹豫里可以看出,他非常喜欢。 翌日,沈晴如往常一般来到了酒楼。不过,这次不是她一个人,沈昱跟郁蓁也跟过来了。从来没有看到这阵仗的罗芷兰吓了一跳,忙忙的迎将过来:“东家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郁蓁对她神秘一笑:“嗯,是有事。小罗掌柜呢?” 罗芷兰被郁蓁这一笑笑的有点不知所以,不过,东家每每过来没有看到人都会问自家弟弟的动向,倒也不用太过奇怪,罗芷兰稍稍怔了怔赶紧指着后面道:“他在后面院子里的最东边的雅间,说是等客人登门呢,你们有事我去叫他?” 郁蓁暗自一挑眉,呵,准备的倒很齐全的嘛,知道他们要过来,房间都准备好了。 郁蓁跟沈昱二人陪着沈晴进了后院,最东边的雅间其实是一个独门独院的一个院子,是飘香楼能让人肉眼看得出来的雅间里面最为高档的。 郁蓁三人走了过去,罗一辰迎了出来。 对着沈昱二人深深一揖:“沈公子、沈娘子,我想跟沈大小姐单独谈谈。” 沈昱眉头一皱,郁蓁却是拦住了他,现自对沈晴道:“你进去吧。我们就在外面。” 沈晴红着脸踌躇,郁蓁鼓励她:“去吧。没事的,我跟你哥就在外面。”郁蓁觉得,此事必须沈晴自己解决,别人无法代劳,有些事该说清楚的一定要说清楚,否则,即便日后真成了事,也怕多有隐患。尤其是对罗一辰这等心思极为深沉之人,郁蓁更是觉得有必要。 郁蓁一边推着沈晴进屋,一边使劲扯着沈昱往开走去。邵弘忍很是见机的给他们拿了两把椅子过来。 沈昱老实不客气的将椅子放在院子中间如金刚守门一般坐着。郁蓁看着这架势,颇是有些无语好笑,她原本对沈晴说的‘就在外面’,但也不必一定如此醒目吧。 郁蓁摇摇头,罢了,总归是在这院子里,哪里坐都是坐,就随着沈昱吧。可怜人家养大的妹子马上可能就会成别人的人了,心里难免不痛快,理解理解。 郁蓁二人坐在院子里当门神。屋里,罗一辰对着进门沈晴,猛然深深一揖:“沈姑娘。” 沈晴满脸通红,睫毛颤动如蝶翅,颇是有些手足无措:“罗掌柜,你,你这是为何?” 罗一辰看着他,目光深沉如海水:“沈姑娘,我今日请你来,是有事想要跟你说。” 看罗一辰这么兴师动众的样子,沈晴顿时心一沉,莫非他不愿意? 沈晴伤心跟自尊的情绪一并上来,眼里猛然浮满泪花,虽然伤心,但却勉力支撑住尊严,脸上的血色瞬间也褪了个干净,看着罗一辰烟雨蒙蒙的道:“罗掌柜,我知道我大哥昨日招过你,也大概猜到他跟你说了什么,不错,我是心仪于你,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要是不愿,尽可以拒绝。我不会怪你。” 沈晴说这话,差点咬破了嘴唇,难堪跟伤心的情绪在她心里搅了个天翻地覆。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撑住,大哥跟嫂嫂经常对自己说,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不丢人。即便是不成功,也是不给自己留遗憾。没什么的,就把这当做人生的一次历练就好。 沈晴摇摇欲坠。罗一辰听着沈晴这剖白,眼里的墨色更深了,看着这伤心的姑娘,他好想抬手帮她擦擦脸上的泪珠。可是,不行。 罗一辰使劲收回了抬起的手,用力捏住成拳,给自己积攒力量,让他说出今日见沈晴要说的话:“能得沈姑娘厚爱,罗一辰三生有幸。” 在这里他该是要回应晴儿的这番情义的,可是,他不能,他这样的人不配。可是,让他直接说出拒绝的话,他不愿,他心里还有隐隐有一丝希望,也许,上苍对他还是眷顾的,也许,他可以得到他梦寐以求的? 罗一辰眼里波光隐现,对着沈晴又是一揖:“沈姑娘,你说你喜欢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么?你只看我的表面,我的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你恐怕并不知道。今日,我就给沈姑娘剖开看看。” 罗一辰语速很快,快的不给自己一丝一毫后悔停顿的机会:“沈姑娘,我从小被卖为仆,说是仆,实际上是连仆都不如的小倌儿,即便我一直未有让人得手,但小倌儿的名声是在的。小倌儿是什么?沈姑娘应该是知道的。” “......这一路上,我为了活命,为了延缓自己可怜的命运,我做过不少恶事......背主、陷害、出卖等等不为人齿的事情,即便是要人命我也能做的出来,比如说前东安同知杨劲秋的全家覆灭里面就有我的手笔。沈姑娘,你知道你大哥为什么戒备我么?因为,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出身肮脏、不择手段的见阴暗之人。” 说到这里,罗一辰惨然一笑:“沈姑娘,我这样你还喜欢么?”罗一辰终于还是闭上了眼,一滴大大的水珠从他的眼角滑落。 沈晴泪流满面,心疼的手直抖看,想要帮着罗一辰擦擦泪水,但想想二人现在的情况,心疼的动作终究化成了一句问话:“那么,你喜欢我么?罗一辰,你睁开眼,你看着我,你遵循本心,你回答我,你喜欢我么?” 罗一辰睁开眼来,沈晴坚持的看着他:“罗一辰,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罗一辰瞳仁震动嘴唇都抖了,满眼血红的看着她:“喜欢的,很喜欢。每日你来酒楼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之前沈晴没来酒楼的时候,他不等有事,都会主动找事出去跑的。自从沈晴来了之后,他忽然很想时时看到,如非必要,但凡沈晴在,他一般都不挪窝的。 沈晴眼泪飒飒的流了下来,脸上却是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罗一辰伸手过去拂掉他眼角的泪珠:“你能跟我说这些,我真的很开心,也能看得出来,你真是在乎我。” “你不是要答案么?那我就告诉你,你说的我都不在乎,我就只在乎你这个人。我现在且问你,你可敢跟我去见我哥哥,说你不日娶我进门?” 罗一辰不敢置信的狂喜,他听到了什么?他说出了自己最不堪的事情,即便是他心有希冀,但他也是准备接受自此失去他最在乎的姑娘的绝望,却不曾想,他的姑娘竟然真的如他期望的一般,没有丢掉他。 院外的郁蓁正绞尽脑汁转移随时准备暴走的沈昱,这时房门打开了。沈昱瞬间起身,看到自家妹妹脸上的泪水,顿时杀气腾腾的瞪向罗一辰:“你对她.....” 还没吼完,却是被郁蓁死死拉住,郁蓁使劲给他使眼色,顺着郁蓁眼角都快抽筋的眼色,沈昱发现了罗一辰牵着沈晴的手,一瞬间,却是没有松口气,反而怒气陡升。 看到脸色不好的哥哥,沈晴低头嗫嚅道:“大哥,一辰他有话跟你说。” 嗬!一辰!称呼都变了。沈昱脸色更不好看了。一旁郁蓁抿嘴忍笑,迅速上前拉过沈晴:“晴儿,走,我俩出去说话,这里留给他们俩。” 郁蓁不由分说的扯着沈晴出去了。这里,就交给男人们吧。 郁蓁二人一出门,沈昱就目光不善的看着罗一辰:“你要跟我说什么?” 罗一辰眼神没有丝毫的退却:“大哥,我喜欢晴儿,请大哥将晴儿嫁给我。” 沈昱被这接连的‘大哥’给叫的牙疼,这厮还是这么不要脸,总是喜欢打蛇随棍上,沈昱阴恻恻的龇了龇牙花子:“你这声大哥未免叫的太早了。” 说着,沈昱欺身向前,一拳毫不留情的砸了过去:“叫你拐我妹妹。” 罗一辰条件反射的回击,回到一半赶紧又放下了手,这是大舅哥啊,不能打。 沈昱拳头出的更快了,这厮前世跟自己作对,这世竟然还敢拐了自己妹妹,得要好好的教训教训才是。 这边,郁蓁舒服的坐着,喝了口茶过后,慢悠悠的问沈晴道:“你们都说好了么?” 沈晴脸红的跟个灯笼,脑袋都低到了胸前:“嗯,说好了,我跟一辰都说好了。” 郁蓁轻轻问道:“你真的决定了?虽然多余,我还是要多问一句,你真就决定这罗一辰就是你的良人了么?”郁蓁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这个命运多舛的姑娘,她无比希望她能平安顺遂一生。 听得郁蓁这话,沈晴猛然抬头,眼神坚定无比:“嫂嫂,我决定了,他就是我托付终生的人。嫂嫂,你知道么?今日他跟我说了很多,他竟然连那种话都跟我说了......” 听完沈晴断断续续的话语,郁蓁大是感慨,这恐怕就是前世良缘今生牵了吧。这罗一辰能对沈晴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丝毫没有隐瞒,是个有担当、可以托付的人。 郁蓁对沈晴的感情归宿终是放下心来,开始笑眯眯的跟沈晴说着她嫁妆的事儿:“时光过的可真快,一转眼晴儿就要嫁人了。晴儿,可能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想要的?” 沈晴又害羞了起来,低头扭着手指头嗫嚅道:“嫂嫂,这话可真是......我没什么想要的......只要能让我跟一辰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郁蓁大是摇头,煞有介事的叹息:“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哇。看来,得要早早的将妹妹嫁出去才是,不然,日后怕是会捞埋怨哦。” 沈晴害羞的捂脸:“嫂嫂。” 这边郁蓁二人说的和乐融融,那边,沈昱揍罗一辰也告一段落了。罗一辰正仰着青紫的脸对沈昱道:“大哥,你不日进京,晴儿跟你一同进京多有不便。我想在年前迎娶晴儿,还请大哥允准。” 沈昱气哼哼的瞥了他一眼:“打轻了是吧?哼,年前就想迎娶?说的轻巧?”沈昱掸掸袖子,拂袖而去。 看着沈昱纠结着脸出来,郁蓁笑眯眯的站起来:“小昱,你们说完了?” 沈昱点点头。 沈晴紧张的揪着衣服,想要问什么,却又没敢问出来。还是郁蓁明了她的心,扯着沈昱往外走:“小昱,我们出来这老半天也该回去了。” 沈昱抬脚跟她往外走去,郁蓁又赶忙扭头对沈晴道:“晴儿,今儿个你还是在酒楼看着,跟往常一样的时候回家就好。” 沈晴喜不自胜的赶紧点头:“是,嫂嫂。” 见到自家妹子这一脸喜色的样子,沈昱心情又不大美妙了,心里暗悔方才下手还是太轻了些。便宜那小子了。 要嫁妹妹了,尤其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这换了哪个男人心里都会不痛快的,就是沈晴这个半道来的嫂子,心里也是酸酸的。自家养大的宝贝,马上要被别人家叼走了,心里真是有些不好受。 可是,女儿大了要嫁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是人之常伦,不可阻挡,酸是酸,但该是要准备还是要准备。 回到家里,郁蓁也不管沈昱脸色好看不好看的,直接开口,打掉这个男人心底那最后一点坚守:“小昱,晴儿跟罗一辰这事儿我们得赶紧操办起来。我问过晴儿了,她是不想跟我们进京的。罗一辰恐怕也是跟你说过想要在年前把事情办了吧?” 沈昱郁郁的点了点头:“这厮巴不得即刻就将晴儿娶过门呢。” 郁蓁轻笑:“晴儿这事儿吧,说急确实急了点儿,可是,眼下,却也是好事儿。总归他们两情相悦,两人意愿都是在年前办婚事儿,我看这样也好,年后我们就要动身去京城,晴儿跟过去不太现实,到时来回折腾,麻烦不说,还硬生生的让人小两口儿分开,很不人道。我看啊,就在年前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 沈昱心里发酸,可也没酸到要破坏掉妹妹的幸福的打算,虽然不情愿,还是点了头:“嗯,年前办了晴儿的婚事也好。” 这边沈昱同意,两厢一通气,罗一辰即刻登门提亲。罗一辰不光是提亲,而且是效率极高的当场将婚期也一并请了,定在腊月初八。 腊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就是时间紧了一点。 时间紧,这边办嫁妆就要抓紧了,这时节买东西自然不像现代一样方便,有些东西还真是有钱也未必能立马置办的齐全。因此,沈晴的嫁妆还是有一些缺的。 对此,郁蓁颇是有些抱歉跟遗憾,沈晴却是想的开:“嫂嫂,有这些已经尽够了,这些都已经顶顶好了,差那么些一样两样的,日后我再自己置办也一样。不用非要急在这一时。”看着自家嫂嫂准备将自己当做公主嫁的架势,沈晴连忙劝解。有些,她已经很满足了。 郁蓁是有遗憾,可时下条件如此,也只能作罢。不过,这些明面上的嫁妆差些也就差些,内里,郁蓁却是要给沈晴补的足足的。 郁蓁拿了两张契书给沈晴:“晴儿,这是酒楼一成的股,地呢,我们现在也不多,就先给你五十亩天麻地,这些个你拿着做自己的私房,以后啊,自己过日子也有底气。” 沈晴被这份儿厚重的嫁妆给砸懵了,连忙将契书推了回去:“嫂嫂,你先前备这些已经够多了,这些个我不能要。” 郁蓁欣慰的将契书重重的压在沈晴的手上:“晴儿,这些是我跟你哥的心意,不要推辞,赶紧收下。再推辞,我就要生气了。” 沈晴感动的流泪:“嫂嫂。” 郁蓁疼惜的抿了抿她额前的碎发,惟愿这个命运多舛的姑娘从此平安顺遂一生,生活再是没有波折。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腊月初八,这日还是半夜时分,沈宅整个宅子就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忙碌了起来。 今日是送大小姐出阁的日子,所有人等都是喜气洋洋的忙碌着。不光是郁蓁已经提前发了一个月的赏银,还放话,将大小姐热热闹闹送出门后,还要再赏两个月月银,还是因为沈晴这个大姑娘平日里甚是和善,体恤下属,尤其是胖婶几个,差不多是看着沈晴长成大姑娘的。因此,更是用心。 郁蓁忙前忙后,一直喜气洋洋的,自家嫁姑娘,当然是要高兴的。可,当看到花轿出门的那一刻,却是忍不住泪如雨下,自家养大的姑娘,从此,真的是别人家的人了。 沈昱也是撇开眼去,强自撑住。惟愿妹妹此去一生顺遂,喜乐一生。 送走花轿,郁蓁跟沈昱两人相对无言了半晌,良久,郁蓁幽幽出声:“可惜我们又不能跟去罗家看看,也不知道晴儿现在怎样了?怕不怕?”虽然说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但到底是一个陌生的环境,恐怕难免会有忐忑的吧? 旋即,郁蓁被自己这老母亲般的担忧逗得一笑:“我也是想多了。这罗一辰家人口少,罗一辰又欢喜,想来是没事的。” 郁蓁半是安慰半是跟自己打气一般说完,却还是忍不住叹气了:“小昱,你还别说,本来嘛,应该是高兴的,可我这心里就是有点空唠唠的。” 沈昱叹息一声宽慰道:“唉,女大不中留哇,迟早都有这么一遭。蓁蓁不用心酸,该是要高兴一点。” 郁蓁点点头:“嗯,嫁女如此大事,怎不高兴。当然要高兴。”说着,郁蓁扬声吩咐刘江道:“大姑娘出阁了,我们该喝的喜酒接着喝,中午给大家伙儿都添两道好菜,添一壶好酒,大家好好的乐和乐和。” 刘江喜气洋洋的答着自去安排去了,中午,大家乐呵了一顿,好好的吃了一顿酒,郁蓁也是一个不查多喝了些,晕晕乎乎的回到房里歇息去了。 见到郁蓁回房,沈昱也悄咪咪的跟了过来。拖鞋上炕,一气呵成,郁蓁酡红着脸醉眼朦胧的瞪他:“你跟过来作甚?” 当然是想吃你。沈昱低了头迫不及待的嗅了这醉香,看着眼前如桃花般绽放的玉人儿,沈昱悄悄滚动了几下喉头,真恨不能将人吃了。这么想的,沈昱也这么做了。屋子里很快氤氲出一片樱语花香。 第59章 送走沈晴,转眼就是新年…… 送走沈晴, 转眼就是新年。这个新年郁蓁过的十分忙碌,不停的走亲访友,这一去就不知道多久, 这边的事情得要安排好才是。 沈晴初二就回了娘家,日日腻着郁蓁他们, 时时叮嘱小妹沈兰,一定要听话,遇事一定要跟大哥大嫂商议, 万不可自作主张。 沈兰听话的依着姐姐,她们姐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尤其是父母故去之后,沈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差不多带了母职, 情分非比寻常。沈兰也是日日黏着姐姐, 一再的要她保证,带日后他们稳定了就要进京去看他们。 沈晴一再的保证, 到时必是会去京城看他们的。 万般不舍, 总是要分别的, 因着沈昱进京赶考,时间比较紧,因此, 刚刚破五,郁蓁就决定出发。 初六一大早,沈宅门口就十分热闹,门口排了好几辆马车。沈昱现在已经是举人, 算是半只脚踏入士的阶层,身份跟之前的庶民相比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现在在沈宅门口来送行的人特别多,知府跟同知家都遣了管家过来搭棚送行, 送行仪程十分隆重,沈昱一一谢过,喝过壮行酒,在鞭炮声中马车辘辘前行。 此去前路不知几何,郁蓁小小的惆怅了下,旋即却又雄心万丈,此去,他们的前路必定是光芒万丈的。命运该补回给他的一定会补回来的。 马车行进了半天,前面有一个客栈,王冉告知,要在这里进行补给,马车队停了下来。郁蓁拉着沈兰下车,活动活动手脚,坐了半天,手脚都感觉有些僵了。 沈兰好奇的东张西望,这沿途的风景对她来说甚是新奇,包括这客栈也是处处新奇不同的,在马车上拘束了半天,郁蓁也不阻拦她的好奇,只让春华、秋月二人好好跟着看着也就由着她去了。 郁蓁这边刚刚一落空,沈昱就闪了过来,眉眼间颇是有些哀怨:“蓁蓁,路上可还吃得消?” 郁蓁好笑的瞥了眼他这故作的姿态:“你这人,问好就问好,作何做这种姿态?” 沈昱长叹一声,悄悄拉起郁蓁的手:“这不平日出门都是跟蓁蓁一个马车的嘛,今次蓁蓁不跟我一起,可不让我难熬么?唉,说实在的,从来不觉得路上竟然如此漫长难走。” 郁蓁抿嘴偷笑,悄悄掐了掐男人作怪的手:“行了,别装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之前你去天宁不还是一个人么?也没见你难熬的?” 沈昱长吁短叹:“那不一样啊,那时蓁蓁不在身边啊。不在身边就不做念想了,在身边,给格外难熬了。”如花似玉老婆在面前晃来晃去,却不好亲近,真是煎熬啊。 郁蓁好笑不已,这男人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郁蓁摇了摇他的手,扯着他走到客栈柴桌旁坐下:“来,喝点睡,就没那么难熬了。” 郁蓁给沈昱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笑颜如花:“来,现在我伺候你,来喝水。” 沈昱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拿腔拿调的:“啊呀,还是蓁蓁倒的水好喝啊。” 郁蓁斜乜了他一眼,好笑不已:“你行了啊,现在在外面,兰儿还在旁边看着呢,少这么做张做致的。” 沈昱笑意满眼,俊秀的脸紧紧的朝郁蓁压了过来,鼻尖都快触及郁蓁的脸上,情意绵绵的拿着水杯凑到郁蓁的嘴前:“真的,真的,这水真的好喝,蓁蓁不相信的话,你尝尝?” 一旁转了一圈儿过来的沈兰恰好撞见了这一幕,当即捂着眼睛嗔道:“咦,大哥、嫂嫂,好羞人。” 郁蓁脸皮再厚,被小姑娘这一嚷,当即也忍不住老脸一红,狠狠的瞪了眼作怪的男人,暗自警告:“你行了啊。” 沈昱得意的咕哝一声:“我本来就行。”真是担心憋坏了,日后出了问题就麻烦了。 沈昱眼眸微沉,心思不禁往远处飘了瓢,蓁蓁答应过他,待他十八岁之后,他们就可以...... 郁蓁却是不知这厮一瞬间竟然想了这么远。现在正极力镇定下来,对着沈兰颇是有长嫂风范般的笑问道:“兰儿看完了景致了?快,过来坐下喝点水,吃点东西,抓紧时间,呆会儿我们还得上车赶路呢。” 大嫂相邀,沈兰自然是要过来的,可是走了两步,看着他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满脸痴汉的看着嫂嫂,暗自翻了个白眼,真是没眼看了。她这英明神武的大哥,每每一遇到嫂嫂,时常都是这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旁人哪里好意思插过去坐下来? 沈兰当即退后,坚定无比的转身,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坐下:“嫂嫂自便,我在这边坐着也可以的。” 郁蓁回眼,但见沈昱还是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见他不为所动,立马悄悄出手,夹起男人的手背皮狠狠的掐了一把:“再想什么呢?” 沈昱被掐的嘶嘶作响,回过神来,幽怨的看着郁蓁,满眼委屈:“蓁蓁,你可真下的去手。” 郁蓁......这男人竟然越来越会卖惨了,郁蓁狠狠一眼抽了过去:“行了啊,在外面呢,你收着点儿。” 沈昱看看四周,现在确实大为不便,罢了,只能收着,再不收着,恐怕蓁蓁真的生气了。 补给完,打完尖儿,沈昱一行上车继续前行。 这次,沈兰很是见机,直接上了她哥的马车,顺便还将春华跟秋月也带了过去,然后对郁蓁道:“嫂嫂,我坐哥哥的车,我们三个在一起好好玩玩牌。” 沈昱大是赞赏的看了眼自家妹子,不错,自家妹子就是聪明,嗯,他决定,小妹日后的月钱他再偷偷的添一倍。 沈昱得偿所愿的爬上了郁蓁的马车,大是惬意的喟叹:“还是跟蓁蓁坐一起舒坦,一个人坐马车真是没滋味儿的很。” 郁蓁看着眼前这个翘着二郎腿,颇是有些吊儿郎当的主儿,哪里还能找到平日里那风轻云淡、冷峻自持的模样?郁蓁大是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养成哪里出了差错,竟然将人越养越跑偏了一样? 不过,这样子的沈昱比之前那冷峻的样子有人气多了,如此看来,养的也不算差了。如此看来,自己这养成也算是很成功了? 路途艰辛,一路行来却也乐趣颇多,正月初出发的,终于在三月初赶到了京城。 一到京城,沈昱轻车熟路的带了一众人马到了一个叫卢苏的客栈,这个客栈很大,里面甚至还有独立的小院,价钱也还公道,唯一不足的就是离贡院远了些。 对此,沈昱不大在乎道:“远一点好,清静。何况到时考试,都是留宿贡院的,又不是天天来回,问题不大。” 这倒也是,郁蓁被说服了,不过,想着原书中大多的故事都是在京城展开的,郁蓁甚是不放心的拉过沈昱问道:“这个卢苏客栈没有问题吧?”郁蓁快速回想了下,没有想起关于卢苏客栈的剧情,但却一点也不敢放松。 这可是京城。原书中剧情激烈展开的地方,何况现在还有一个重生的昭庆长公主,虽然之前她仿佛对沈昱并未有动作,但现在,人马已经齐聚京城了,谁知道她会怎么想呢?毕竟,从人之常情来说,人没在眼前,如非紧急,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可人到了眼前,那就该另当别论了。 沈昱知道郁蓁的担心,赶忙低声细语的解释道:“无妨,这个客栈是我之前偶有出游的时候发现的,这客栈在京城名声不显,是江浙盐商开在京城做落脚点用的,跟京中的势力倒也牵扯不大。蓁蓁无需多虑。” 听得沈昱这么说,郁蓁放松了点心情,跟京中势力牵扯不深,那就好。现在的他们势单力薄,毫无根基,所处的环境越简单越好。 沈昱一行人马不少,就直接要了一个小院儿,郁蓁甚是大手笔的直接包了三个月。他们初来京城,等考试,等成绩,甚至是找房子,所需要的时日都是不少的,所以租的久一点,免得日后少了腾挪的余地。 长途跋涉,一行人都很是倦怠了,王冉忙忙的叫了小二准备了热水吃食一应东西过后,众人洗漱用饭,一顿饭毕,方才感觉身上舒适了不少,但倦怠却又铺天盖地的袭来。 沈昱扯着郁蓁去歇息:“累了,先歇息吧。” 郁蓁困乏的不行,但却强撑着:“这一地的行李,得要赶紧收拾起来才是。” 沈昱却是不管那么多,扯着郁蓁就要进屋:“不用管了,让邵弘忍、春华他们弄去。”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正是用他们的时候。 郁蓁眼睛都快胶合在一起了,扯也扯不过,就由着沈昱将人给扯上了塌。 郁蓁秒睡了过去,沈昱却是眼神清明的看着睡在身旁的人儿,听着她轻柔而绵长的呼吸声,一时间思绪万千。 前世今生,仿佛不过眨眼间,却又隔了重重岁月。他又回到了这个曾经让他充满希望却又绝望,让他无限荣光却又孤寂的生无可恋的地方。 沈昱看着身旁恬静入睡的人儿,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青丝,这次,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来了。他不会再孤寂,更不会再绝望了。他要给她一世荣华,让她安然一生,也让自己安乐一生。 翌日一大早,郁蓁醒来,沈昱已经起身了。 郁蓁睡眼朦胧的问道:“怎么这么早?” 沈昱冲着她抱歉的一笑:“吵醒你了?天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一趟礼部。今儿个你先不要出门,等我回来再说。” 郁蓁明了了,沈昱要去礼部报名拿考凭等入场所需之物,郁蓁半眯着眼:“嗯,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事情办完了早点回来。我再眯会儿就起来。” 沈昱出门去了,郁蓁在床上晕了好一阵子,待到外面春华叫人了,方才慢悠悠的起床。 现在已经到了京城,按照原计划,郁蓁要做的事情不少,可却也不用太过着急的。她得先熟悉熟悉京城这个地儿才是,郁蓁理了理思绪,眼下,他们需要做的头等大事就是找房子。 不过,她却也没打算乱撞的,有沈昱这个京城老熟人在,待他回来,让他介绍几处适适合他们居住的地儿再去找牙行打探才是。 沈昱出去了,也没那么快回来的,郁蓁带着沈兰慢悠悠的吃了早餐,方才开始整理行李。说是整理,也不过是将手边常用的一些东西拿出来,其它的暂时不动,还是放在箱子里,免得日后搬家烦难的很。 忙活了一通,时近正午,客栈里外都是人声鼎沸,热闹的不行,沈兰小孩儿心性,平日里赶路看稀奇还好,这来好容易来了京城,哪里肯就拘在客栈屋子里的? 看着外面院子里姹紫嫣红的鲜花,蝴蝶蜜蜂热闹的嗡嗡嘤嘤个不停,沈兰心都飞了,对着郁蓁申请:“嫂嫂,我想出去看看。我不走远,就在客栈里转转。” 这时,客栈进来送东西的婆子也笑道:“贵人来的正是时候,今日我们客栈有名角儿来唱曲儿,还有那京城有名的说书先生在唱书呢,贵人要是有空儿,不如去听听。” 一听婆子这话,沈兰心更是飞了出去,看着郁蓁撒娇求道:“嫂嫂?” 看着沈兰这小孩儿的样儿,郁蓁心里甚是欣慰,小孩儿就当是有小孩儿的样子,沈兰能如此,说明她心性很不错,这才是一个被人关爱的孩子应有的表现。 郁蓁看着她急切的样子,莞尔一笑:“看把你急的,行吧,说好了,就在客栈里看看。不过,你切记,万不可随便看热闹,见到人吵闹什么的赶紧避开,万不可跟人起争执。还有,陌生人要是跟你答话什么的,千万不要理啊。” 沈兰被郁蓁叮嘱的好笑娇嗔:“看嫂嫂紧张的,我不过就在客栈里面走走,又不出去。” 郁蓁却是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叫了秋月跟胖婶过来:“你们二人好好跟着二小姐,将小姐看顾好,不得有疏忽。”京城重地,一切小心为上。 秋月二人答应着去了。 沈兰带着人出去客栈转了,郁蓁这边忙着盘算怎样给沈昱准备进考场的东西。上次乡试,沈昱是大病了一场,这次会试,郁蓁更是不敢掉以轻心。这次在贡院会呆好些天,现在天气还是很冷的,一应保暖措施什么的都要准备好才是。 郁蓁忙活了半天,却还未见沈兰回来,甚是有些担心,忙带着春华出去院子看看。 问了小二,知道沈兰在客栈大堂,郁蓁忙忙的走了过去。一到大堂,郁蓁远远就看到沈兰正坐在临窗的桌子旁正跟人说话呢。 见到她来了,沈兰急忙对她介绍:“嫂嫂。这位是我才认识的赵姑娘,她好厉害,什么都知道,跟我说了不少京中趣事呢。” 听得沈兰的话,坐在她对面的姑娘玩味的重复了句:“嫂嫂?” 沈兰重重点头,赶忙对她介绍道:“赵姑娘,这位就是我先前跟你说的嫂嫂,我嫂嫂也是好厉害的呢,什么都懂,你们俩一定能说到一起去。” 郁蓁目光沉静的打量着面前这位赵姑娘,不过粗粗一眼,郁蓁就忍不住暗叹,这京城还真是藏龙卧虎的很,随便一个客栈遇到的人都不可小觑。 但见眼前这个赵姑娘,形容不过双十之年,长的自然是人比花娇,端的是芙蓉玉面,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儿。虽然一声穿着相对素淡,但一身的贵气是掩都掩不住的,尤其是她那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更是可以看出此人必是久居上位,威严贵气浑然天成。 不过,不知怎的,郁蓁看着她总有种莫名的违和之感,很奇怪的感觉,郁蓁一时也没想到到底哪里违和了。不过,郁蓁觉得眼下却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还是赶紧寒暄过后送人走才是正经。 看到此人,不知怎的,郁蓁本能的戒备了起来。想到这个,郁蓁又有些奇怪了,真的很奇怪。虽然京城确如龙潭虎穴,但也实在没道理看到个小姑娘就本能的觉得危险? 郁蓁抬眼看了看昂首侍立在赵姑娘身后的健仆,迅速找到了理由,这些仆从一看就知道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有的,尤其是郁蓁跟王冉他们几人打过交道过后,再看这赵姑娘身后的仆从,更是觉得杀气弥漫。这种杀气是真的杀气,是那种见过血的杀气。 郁蓁正准备赶紧上前见礼寒暄过后就带人走的,却见这赵姑娘眸光一闪,看着她眸光晦暗莫名的道:“沈娘子?方才听了令妹诸多赞美,现在一见,果然是个美貌贤惠的。沈娘子请坐,今日我们相见也是有缘,不如坐下来说说话儿。” 看着眼前少女这莫高深测的眼神,郁蓁顿是脊背一凉,她终于明白了她方才的违和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因为,这种饱经风霜、历经千帆的眼神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女身上的。 郁蓁身上的寒毛都激了起来,浑身竖起了御盾,乖乖,这可真是刺激,初到京城就遇到了此等深不可测的人物。 如果说放才郁蓁还觉得沈兰遇到她不过是巧合,现在却是再不做此想了。巧合的太过就不是巧合了,沈兰一个懵懂不知的天真少女,缘何会吸引到赵姑娘这等人物? 以赵姑娘目前所表现的出来种种威势看来,她对沈兰这等单纯的小姑娘应该是不会给眼神才是正常,可她现在不光是给了,看样子仿佛还跟沈兰两人说的很是不错。 这就很诡异了。 郁蓁心思翻腾,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笑着坐下:“如此,小妇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郁蓁举止有礼却淡然的坐了下来。 说是要说话,对面的赵姑娘却是自顾自的端起茶杯举止优雅无比但却旁若无人的喝起了茶来。 她不说话,郁蓁也不说话,看样子是要比一比气定神闲了,郁蓁心道。 郁蓁先是淡然浅笑,镇定自若,可赵姑娘一杯茶还未喝完,却是陡然眼神变幻,突然急促不安了起来。 余光扫向郁蓁惶恐不安的神情,赵姑娘却是忽而勾起了嘴角,嗬,果然不过一个乡野村妇而已,自己稍稍放了点威压出去,她都受不住了。乡野愚妇,不过是有几分颜色罢了,算不得什么。 赵姑娘忽而放下茶杯,对着一旁已经有些被吓住的沈兰和善的一笑:“今日见到兰兰甚是高兴,今日先就别过,他日我们再好好见面叙话。再会。” 说着,赵姑娘眼皮子都不带夹一下郁蓁的起身扬长而去。 沈兰虽然单纯,但却聪慧敏锐的很,方才这赵姑娘这一连串的动作,沈兰有些被惊住了,这赵姑娘前后不一的样子好生吓人,待自己甚是和善,可见到嫂嫂却是莫名的非常有敌意,这就非常奇怪了。 沈兰呆呆的站起来目送着赵姑娘一行走出客栈,立马扯着郁蓁的衣袖惴惴不安的道:“嫂嫂,我不会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不会给哥哥嫂嫂找麻烦吧?” 郁蓁幽幽的看着客栈远处,轻轻摇头:“兰儿无需自责,人家是主动找上门来的,兰兰即便不在这里遇到,也会在其它地方遇到的。”人家专门而来,怎会不见一见他们的? 郁蓁带着沈兰抬脚往小院儿走去:“不过,这些天还是小心为上,如无要事,这些天我们少出门。”万事等沈昱考完科举再说。 郁蓁进到小院,打发走了沈兰,然后自顾自坐在客厅等人。 沈昱回来了,郁蓁款步上前,看着他笑眯眯的道:“小昱回来了,可是让我好等。小昱可知,我今日见到谁了?” 沈昱被郁蓁这笑笑的有点脊背发寒,不对劲,很不对劲,正常来说,蓁蓁见到自己不是该笑着问自己‘今日如何了’么?而不是这么冷幽幽的笑。 沈昱警觉的退了一步保平安,看着郁蓁赔笑道:“哦,蓁蓁这是有事跟我说呢。蓁蓁且跟我说说,今日见到谁了?” 第60章 郁蓁看着他幽幽道:“如…… 郁蓁看着他幽幽道:“如果没猜错的话, 我想,应该是昭庆长公主。”今日这少女的气度、神情还有她带的从人,无一不昭显着她尊贵的身份, 尤其是一个本该陌生不认识她的少女竟然用如此复杂莫测的眼神看着自己,这就足以说明了问题。 沈昱倏然变色:“昭庆长公主?她来做什么?蓁蓁, 她没对你怎么样吧?”沈昱瞬时紧张了起来,这赵佩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他们刚刚进京, 她就盯过来了,是想做什么? 沈昱一时间心里掠过诸多猜测,也迅速的赶紧准备对策,赵佩要是没重生也就罢了, 现在她也已经夺得重生先机, 眼见现在情形,之前这时候还被陈王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昭庆长公主, 现在竟然已经能跟陈王斗几个来回, 以此足以说明对于赵佩不可掉以轻心。 沈昱眸色狠厉的略过多种想法, 正要对郁蓁保证自己可以护她们安全的时候,却听郁蓁又是语气幽幽:“不用紧张,我估计人家今日主要是来见你的, 可惜你不在,于是,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见见你的糟糠妻了。” 不对劲儿,真的不对劲儿。沈昱回过味来, 蓁蓁这反应真是不对味儿,按说她应该警觉不安的,怎么现在听来感觉酸不溜纠的? 沈昱心里一个咯噔, 莫非赵佩跟她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虽然他自诩自己跟赵佩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可现在见到蓁蓁这神色,莫名的觉得心虚。 沈昱觑着郁蓁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出声试探:“蓁蓁,赵佩其人最是狡诈狠辣的,心眼特别多,她要是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郁蓁斜乜了一眼这明显心虚的男人,冷哼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莫非你们?” “蓁蓁,我跟那赵佩不过是前期合作过,最多就是各怀心思的合作者,过后很快就分崩离析了,一点都不带脱离带水的,除此之外真没有其它的了,蓁蓁要是不信,我立马对天发誓。”郁蓁一语未了,沈昱已经将警报拉到最高值,飞速的剖白自己跟赵佩绝对没什么。 郁蓁斜睥了他一眼,轻哼道:“你跟她真的没有过往?昭庆长公主如此一个出身尊贵、花容月貌的女子,你真的就一点想法都没有过?”郁蓁虽然知道自己有些无厘头,但是就是心里发涨,酸胀的难受。 一听郁蓁这满是怀疑的话,沈昱顿感危险都到了天灵盖了,赶紧举着手指发誓:“蓁蓁,我发誓,我对赵佩是一点男女之情也没有的。” 为证清白,沈昱哪里还顾得上其它,接着立马说了一个极具说服力的例证:“蓁蓁,你知道么?我前世就是死在赵佩手里的。” 郁蓁一听这话,瞬时浑身的血都倒流了,睁着大眼一脸惊骇的看着沈昱,好看的樱唇都哆嗦了:“怎么会?”怎么会?虽然原书郁蓁没有看完,但看他们两人合作大杀四方的时候,虽然各有大算,但总体来说两人还是共同进退的,两人的同盟可谓是所向披靡的。 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沈昱在二人的同盟中其实一直占有主导地位,尤其是陈王倒台后,在郁蓁看到的剧情里,沈昱是占有绝对的实力控制朝政的,就是昭庆长公主跟小皇帝对他是不得不忍让讨好的。 按照原书中的剧情,还有现在跟沈昱相处中所得来的心得,郁蓁笃定,昭庆长公主根本就不可能是沈昱的对手,怎么沈昱还会死在昭庆长公主手里呢? 郁蓁眼神倏然收紧,不对,这剧情不对,莫非? 郁蓁目光沉沉的看着沈昱:“莫非,小昱你原本对昭庆长公主情根深种,在她觉得你是阻碍的时候,你干脆就束手就擒,成全了她?这样看来,你对她也真是用情至深啊。” 说出了自己前世身陨的实情过后,沈昱满心希冀的等着郁蓁温情款款的安慰,他想着,接下来,他不但可以立即结束这个危险的问话,还可以趁机一亲芳泽,如此算来,今日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可不妨,突然天降一口大锅,让他如五雷轰顶,天爷,这怎么越描越黑了? 这等危险时刻,不能犹豫,得要赶紧将问题消于无形才是,不然,恐怕后患无穷。 沈昱赶紧绞尽脑汁剖真心,想对策。 这边,从卢苏客栈回去的贵气少女径直进了昭庆长公主府上。 一进门,府邸仆从纷纷见礼:“恭迎昭庆长公主殿下回府。” 没错,郁蓁猜的没错,今日在客栈跟沈兰相谈甚欢的气质斐然的美貌少女就是昭庆长公主赵佩。 看着躬身行礼的众人,赵佩神色不佳的甩手进屋。 但见长公主神色不大好,屋里的众丫头大气都不敢出的低头躬身站立。赵佩气很不顺,非常的不顺,她一直关注着沈昱进京的消息。 沈昱一进京,消息就送到了她面前,多年未见,不,应该是隔世未见,赵佩心里五味陈杂,却是更为亟待的想要见到经年未见的故人。 因此,知道沈昱他们在卢苏客栈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她就迫不及待的登门见人去了。可惜,沈昱人没见着,却见到了他那本该早成枯骨的童养媳。 原本,昭庆长公主是不把那乡下小媳妇放在眼里的,可今日一见,却是让她危机陡升。这个女人,长相、气度竟然出奇的好,真是不得不令人另眼相看。 这乡下女人胆识也是不错,竟然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在她释放出了公主的威压,这郁蓁方才转开瑟缩的转开眼神。想到这点,赵佩心情稍稍上扬了点,到底是个乡下妇人,自己稍稍加以威压,就承受不住。 沈昱何等风光霁月的人物,如此经天纬地之才配一个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妇人实在是屈才了。沈昱这等明月皎皎般的人物理怎能让这等庸鄙之人玷污了,要配也该是她......想当年,他们二人配合默契、心灵相通,是何等的快意,要不是后面实在不放心卧榻之侧有如此功高盖主之人,他们二人早应该是情投意合的身形眷侣了。 赵佩心思翻腾不已,这世跟前世应该是不同的。前世的遗憾,这世她一定要弥补回来。思虑良久过后,赵佩回过神来,问贴身宫女揽月道:“了恒道长现在在府中吧?“ 揽月答道:“在,道长现在正在后面他的道观里。” 赵佩起身:“走,去看看了恒道长。” 赵佩进到府中的小道观,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正坐在当中的莆团上打坐,见到她进来,道气飘飘的一挥手,指着一旁的莆团道:“公主殿下请坐。” 不待赵佩开口的,了恒道长先自开口了:“想来公主殿下今日并未有见到故人?” 对于了恒此问,赵佩更觉佩服:“道长真是神人也,今日我确实未有见到故人。” 了恒闭着眼唔了一声:“公主殿下没有见到故人,却是见到了本不该见到的人,所以,心思难免烦难。可是如此?” 赵佩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真人所言甚是,我也正是对此心下难安,所以,前来听听道长的经文,以求心静了。” 了恒莫高深测的一笑:“公主殿下心下已经有了主意,何来不安?” 赵佩盯着了恒,神情莫测,良久,朗然一笑:“道长说的甚是,既已心有决定,就不必多有烦难。” 赵佩起身,走出道观,看着朗朗晴空,突然烦躁这天空为何该死的如此碧空如洗,仿佛将人身上的污秽阴暗照耀的一览无余。 赵佩轻轻吐了口气,大步走回经常叙事的书房,对着虚空吩咐道:“这些时日盯紧,待科考完后,就即刻动手。”虚空中有人答应着自去。 一旁侍立的太监陈福却是多有不解:“公主,既然有心下手,为何不先下手为快?以老奴之见,不如趁沈昱现在忙着科考之事,无瑕多顾时下手不更好?” 在陈福看来,如公主有心拉拢这沈昱,不如趁现在他羽翼未丰之时下手,如此既不会引来怀疑,有能在沈昱心情沮丧低谷之时伸出援手从而更容易打动人心,培养忠心。 听得陈福这话,赵佩刚刚下定的决心又犹豫了起来,陈公公说的在理,现在这时对郁蓁动手,会更干净利落,减少了沈昱过后察觉的端倪。可是,她又有点担心会影响沈昱接下来的科考。 赵佩自然知道前世他们拉拢沈昱的过程,说实在的,最初之时,陈公公发现沈昱这棵苗子,她也只是做一把刀来用的,却是不知,最后这把刀越来越亮眼,也越来越利,利的最后她不得不忍痛下杀手。 现在,她仍然是想将沈昱打造成一把好刀,但是,她却急功近利的想要他这次跟前世多有不同,最好是能一鸣惊人。不,不行,陈公公说的对,沈昱一鸣惊人对他们未必有利,毕竟,一个落魄的同进士跟一个风光的进士差别还是挺大的,拉拢起来的容易度更是不同。 既如此,那就先下手为强吧。 何况,赵佩也很好奇,她也想要看看这郁蓁在沈昱心中究竟几何? 赵佩顿时改了主意叫住来人:“找准时机即刻动手吧。记住,不可伤了沈昱。” 对赵佩的打算一无所觉的郁蓁,现在正在听沈昱的剖白:“......蓁蓁,我当时真是觉得人世间没什么意思,自己想死,懒得抵挡,免得平白伤了无辜,左右是不想活了,那就不用多做罪孽,换言之我后来基本上放人之态,所以,才让赵佩得手的。” 说白了,前世他之所以让赵佩得手了,那纯粹就是自己找死。而不是自己实力不济,更不是对赵佩有什么儿女私情,舍不得下手,而是不想伤及无辜,所以安排好了忠心耿耿的下属之后,他干脆利落的躺平任人下手了,说白了,他当年的行为跟自//杀的唯一区别就是,一个是别人动手,一个是自己动手而已。 听到这里,郁蓁已然满眼水光,怜惜不已的捂住了沈昱的嘴:“别说了,我相信你。”可怜的小昱,当年得有对这个世界多心灰意冷才会这样主动求死啊。 想到这里,郁蓁忍不住在心里再一次骂那狗作者真是心狠,这是你笔下的主角,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一直将人搞的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身边所有的亲近之人都故去了,简直是一丝一毫的温情都不留给他,活生生的将人整成了一个冷心冷情、孑然一身的人。 现在,她来了,这次,她绝对不会让他孤独一身的。郁蓁怜惜的抱住了眼前这个让她心痛的男人。 沈昱紧紧的回抱了回去,心里狂喜,啊呀,警报终于解除,不,这不是最让人高兴的,最让人高兴的是,蓁蓁真的很在乎他,这样子醋意满满的蓁蓁他还是第一次见。真是让人又怕又爱,这滋味真是奇怪,但却让人回味无穷,心喜无比。 沈昱心情大好的搂着郁蓁,现在的蓁蓁温柔如水,予求予取,如此许久难得一次的好时光,得要好好把握,沈昱趁机享受了一阵难得的福利,良久过后,方才不舍的将人放开自去忙去了。 赵佩此次前来,绝非偶然,既然不是偶然,那就是她盯上了什么。按理说,现在的沈昱明面上锋芒并未有显露,即便是跟天宁那边的联络,他也是极为隐秘的。在这一块儿沈昱很有信心,除非陈王重生,否则,他们现阶段的布局是难以让人察觉的。 所以,现在的他对赵佩来说应该是安全的,以赵佩的谨慎,现在的她应该不会轻易对他动手的,他了解赵佩,陈王现在如日中天,现在的沈昱对她还很有用处。 既然不会对他动手,那就是会对别人动手了。沈昱眸色一厉,赵佩其人,最喜欢将一切掌控在手里,不喜变故,而蓁蓁,对她来说就是变故。所以,这也恐怕是今日她为何对蓁蓁如此大敌意的原因了。 沈昱叫过王冉:“联络京中的人手,让所有人都动起来,密切注意昭庆长公主府的动向。最主要的是,要格外注意娘子她们的安全,如有必要,可以先斩后奏。” 因着昭庆长公主这一遭,郁蓁更是不大好出门了,也拘着沈兰不让她出门:“如非必要,这些时日我们就呆在客栈里少外出。一切等你哥哥考完试再说。” 郁蓁雄心万丈,举着拳头一再对沈昱道:“这次,你最差也得考个二甲回来,如能进士及第那就更好了。我相信你能行的。” 郁蓁现在对沈昱是非常有信心的,原书中这家伙虽然是个同进士出身,但却极为聪慧,读书更是了得,初时一些御史还能仗着读书多骂骂他,过后,这家伙完全碾压按群引经据典骂人不带脏字的吃饱撑了的御史们。 所以,以沈昱现在的水平,考一个进士想要是不在话下的。至于剧情是否能强大到强自将这剧情扳回的程度,郁蓁暂时不多做考虑。她能活到现在,沈昱能跟前世大为不同的进京,已然是扭转了剧情的。 如此看来,这剧情也不是强大的不能动的地步。所以,沈昱这次科考,胜算还是极大的。 不过,即便做如此想,但见沈昱的态势,仿佛也没有掉以轻心。只见他现在日日关在客栈里读书也不出门,尤其是读书时还非要跟郁蓁在一起,弄得郁蓁无语调侃:“你读个书还非得有人陪了?莫非,还真是要享受一下红袖添香?” 对此,沈昱大言不惭的直接认了:“那是,有蓁蓁添香我是读书都更有劲儿了。” 沈昱跟郁蓁轻松的调侃着,笑容却是不达眼底,这赵佩果然如他所料,动作不断,这短短的时日,已经安插了不少的人在这客栈里。要不是顾忌陈王的探子,他估计赵佩的手段肯定会更为直接。 在王冉他们又一次捉到准备潜进来的人之后,沈昱问道:“李桂昌那边可有准备好?” 王冉答道:“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公子令下。” 沈昱沉然出声:“将南郊山庄的消息透给陈王。”一味躲避自然不是办法,进宫才是最好的防御。 王冉抱拳应声。沈昱却又盯了一句:“不过,要注意扫尾,暂时不要让陈王知道更多。”目前得让赵佩跟陈王打起来,好让她无瑕多顾,但却一下不能将赵佩的实力削弱过多,免得陈王占了绝对上风。 “什么?南郊山庄被陈王端了?”赵佩震怒无比,这是她一处秘密军事基地,人数不是很多,但却个顶个都是好手,且靠近京城,地利人和极为不错,没想到竟然陈王一锅端了。 赵佩气恨的扫落了一套汝窑瓷器,这赵珩端的可恶,自己派去暗杀郁蓁的人被他截了不说,竟然还摸到了南郊山庄?真真可恶至极。 如此这般可恶,不还回去,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赵佩恨不能立刻杀上门去出这口气。杀上门去自然不可能,赵佩喘了几口粗气过后,对一旁垂眼侍立的陈福问道:“此事,陈公公以为如何?” 陈福沉稳清楚的道:“公主殿下稍安勿躁,不过一时之损,当不得什么。眼下,我们最主要的是要赶紧止损,南郊山庄丢了也就丢了,但其它的万不可让陈王发现了。” 赵佩也不过是愤怒之下的气恨之语,倒也没有那么冲动真要跟陈王立马明刀明枪的干的。冷静下来后,开始跟陈福商议接下来的布置安排。 这次受了这么大损伤,不光是要善后,也得要赶紧对付陈王,咬掉他几口肉才行,不然,陈王的势力太大,对他们极为不利。 眼下,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拉拢人手了,现在正值大比期间,朝廷一切以大比为重,各派系也在紧锣密鼓的拉拢任谁。各士子也是在各处投状找靠山。 科考到这一步,各人的实力毋庸置疑了,这时候拼的就是人脉跟运气了。运气不可把控,人脉却是可以拼一把的。有走人脉的,也有主动拉拢人手的。 比如,现在沈昱面前就坐了一个衣饰华贵甚是体面的中年男子。 看着来人,沈昱在外一向古井无波的神色,难得的复杂了一瞬。又见到故人了。 这个人,前世可是在他面前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因着他,沈昱到死都背负着忘恩负义之名。 看着面前这个长身玉立的修竹般的少年,陈福心底大是满意,这个沈昱,能力不错,读书也好,他已经多方打听过了,家世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简单的一面是,家里人人口简单,没什么掣肘的亲戚,且对家人仿佛很是在乎,这样的人用起来顺手,有情,就有忌惮,就更容易把控。 复杂的一面是,他是开国镇远侯的嫡系后裔,不过,此点却也不足为虑,镇远侯都死了多少年了,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想来也没什么势力。可就因为他是镇远侯的后裔,日后要是有个什么也好做文章。不管是要抬举他,还是打压他,都好做文章的很。 因此,这沈昱无论是从哪方面看,都是极好的拉拢对象,这等人要是用好了,那可是大大的利器。 想及此,陈福的神情更和蔼了,端起水壶给沈昱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老夫今日能在这客栈见到公子这般人物,真是有幸,相逢就是缘,公子请。” 沈昱看着眼前这杯茶,心里感叹,今时还真是不同往日了。当年,他可不是坐着跟陈福见面的,而是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见到陈福的。 当年,是陈福给了他干净衣衫,给了他住处,也是他教会了他杀人的手法。最后,却也是陈福对他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结果,却是被他这个学生反杀了,从此,他沈昱也就跟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之名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沈昱压住复杂的心绪,恭敬有礼的接过茶杯:“多谢前辈赐茶,学生愧不敢当。” 陈福笑笑:“不过就是一杯茶的事情,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你我有缘说说话而已。” 陈福说说话,还真是说话,跟沈昱两人从天气到庄稼说了好一串儿,沈昱配合着跟着他说话。沈昱跟他说话很是注意节奏,初时有些拘束,过后说的多了,渐渐活络了起来,表现的是有话直说,有问的就问。 对此,陈福暗自满意,年轻人嘛想什么就直接问什么,要真是像□□湖一般跟他言辞间打太极,他恐怕会另行考虑了。 两人茶过三盏,陈福终于说到了正题:“我观沈公子才学过人,想必对这次科考也是志在必得,以沈公子才学,金榜题名自然不在话下。” 说着,陈福话锋一转:“可是须知,这时间万物最喜跟人开玩笑,有时难免总有意外。沈公子走到如今地步,离登天之梯不过一步之遥,要是一个不甚有了闪失,可不让人扼腕??” 沈昱满眼赞同的叹口气:“不瞒前辈,晚辈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可惜,我人微言轻,家世不显,投告无门,恐怕难以入贵人眼呐。” 陈福听闻暗自点头,看来,自己今日来的对了,凡事不怕有想法,最怕人没想法。有想法就好办多了。 陈福对着沈昱神秘一笑:“沈公子人才出众,天生的得贵人眼,沈公子如相信老夫,老夫倒是有个推荐给到沈公子。” 沈昱赶忙起身,恭敬一揖:“还请前辈指点。” 陈福点点头:“听闻内阁学士许昌现在正在接收座下弟子,沈公子不如去许府一试。” 沈昱做感激涕零之状又是一躬身:“多谢前辈指点。学生感激不尽。” 陈福摆摆手,颇是有长者之风的道:“无妨,不过看你面善,指点一二罢了。”说着,陈福推推茶杯:“今日出来的也有些时候了,现行告辞了。他日有缘,我们再会吧。” 沈昱恭敬作揖:“学生恭送先生。” 送走陈福,沈昱面色发沉的回到了小院。郁蓁一见,心里一紧,沈昱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浑身上下都是郁郁之气,不,说郁气还算是轻的,更多的却是戾气,戾气中却又夹杂着一丝伤感。 这情绪可真是复杂万分,也足以说明沈昱现在心情极为烦难极为不好。郁蓁上前,没有如往常一般问他怎样了,而是牵过沈昱的手道:“小昱,我今日在屋里闷了一天了,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可好?” 沈昱神思不属的点点头,由着郁蓁拉着他在院子里散步。两人在院子里转了许久,终于,沈昱停住了脚步,看着郁蓁满是歉意的道:“让蓁蓁担心了,我不过是一时有些淤堵罢了。现在没事了。” 郁蓁也不问为什么,听得他说没事了,转身带着他往屋里走去:“嗯,我们转了半天了,我也累了,回屋歇歇,刚好用晚饭。” 两人回到屋里,胖婶端了饭菜上来,寂寂用过饭,郁蓁带着沈昱回房,亲自铺了枕头被褥:“小昱,早点歇下吧,不然怕明日没精神。” 沈昱眼前一亮,往日都是他绞尽脑汁蓁蓁到床上的,不曾想今日竟然有如此意外之喜,一时间沈昱心思一偏,说不得这日后还真是一条好道儿呢。 郁蓁却是不知沈昱作何想,见他仿佛愣在了那里,以为他又想到了不好的事情,赶忙走过来拉过沈昱的手往床边走去:“赶紧歇一下吧,我看你昨晚睡的很晚,今早起的又早,不睡会儿怕你遭不住,眼见着马上就要考试了,可千万能弄病了。” 沈昱面上郁郁,脚步发飘的由着郁蓁将他扯上床,帮他盖好被子。满心期待的等着蓁蓁睡下,却见她支起身子坐在一旁拍抚着他:“你睡吧,我看着你。” 沈昱....... 一腔喜意顿时去掉了好多,不过,如此大好机会怎能放弃的? 沈昱可怜巴巴的嘟囔着:“蓁蓁不陪我睡么?我今日见到故人,心情有些不大好。蓁蓁陪陪我吧。” 如此可怜兮兮的沈昱郁蓁哪里遭得住,当即投降,手脚比心思快好多,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窝在被子里了。 沈昱迫不及待的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郁蓁本能的挣扎了一下,沈昱却是将脸窝在他的肩头语气闷闷:“蓁蓁别动,让我抱抱。” 这样的沈昱太让人心疼了,郁蓁当即不动,还甚是配合的放软了身子轻柔的道:“嗯,我不动,小昱别生气。” 沈昱藏在肩头的嘴不自禁的勾了起来,蓁蓁可真好骗。 送到嘴的福利断没有不吃的道理,沈昱薄唇不经意的擦过眼前细白如玉的肌肤,青色的筋脉若隐若现,更是别样的让人心动,真想一口吃进肚子里。 沈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在肖想已久的诱人之地辗转许久,恨不能溺死在面前这片温柔绵软里。 屋子里一粗一细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起起伏伏,让人欲罢不能,不想醒转。 知道沈昱今天心情不好,初时,郁蓁多是安抚般的由着沈昱动作,过后,却是失去了理智,被沈昱这火热给裹挟的忘乎所以,情之所至,自然是忘乎所以了。 郁蓁生涩的回应了沈昱,由此却是更激得男人气息如牛了,两人火热的纠缠在了一起,突然,郁蓁感觉浑身一凉,接着沈昱修长有力的大掌也俯了过来。 郁蓁陡然惊醒,呜呜出声,挣扎着:“呜呜,不可。” 沈昱心如擂鼓俯在郁蓁的身上,气息粗重如野兽,郁蓁有些惊住了,挣扎着一动,却是被沈昱火热的气息喷了过来,双眼血红的看着她:“蓁蓁别动。再动我怕忍不住了。” 郁蓁顿时浑身僵硬的挺在那里,再是不敢动了。良久,沈昱气息稍匀,立马飞快起身,转身奔了净房而去。 郁蓁看着仓皇而去的沈昱,羞的将被子拉起来盖在脸上不敢露头,天啊,今天这安慰人,太惊险了。 虽然将自己完全交给沈昱,郁蓁现在是不反对的,但是总感觉仓促了点,还不是时候。郁蓁重重的呼吸了几声,嗯,等沈昱出来,她看来得好好的跟他谈谈,在他们正式成亲以前,他们两人真的不适合再睡一间房了。 沈昱在净房洗了好久,满身水气的出来,郁蓁听到动静,捂着被子出声道:“小昱,你今晚就睡塌吧,别过来了。” 随着她的声音,沈昱强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一把将她从被子捞出来,双眼水雾迷蒙,情丝绵绵的看着她:“蓁蓁不要我了么?” 郁蓁撇开眼,虽然看了很多次了,但对这样子的沈昱郁蓁仍然没有什么抵抗力。 郁蓁不敢看他,眼睛看着屋顶轻声道:“不,不是,我是觉得我们在成亲前别睡在一起了。”不然,她真的怕一不小心将自己交代了出去啊。 沈昱听到这话,双眼光芒大盛,方才他还正在想该是要提醒提醒蓁蓁他们二人的成亲之事的,不曾想蓁蓁现在自己提到了,如此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沈昱立马双目灼灼的看着郁蓁:“蓁蓁,四月十八就是我生日,我们四月十八成亲好不好?” 郁蓁一愣,不是在跟他讨论睡哪里的问题么?怎么突然间就说到了成亲的事情上了呢。 郁蓁愣愣的看着沈昱,沈昱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现在金芒灿灿,耀眼极了,那光芒的中心是她清晰无比的倒影,郁蓁能看到这倒影现在正灼灼生辉的看着自己。 这双眼睛真是太漂亮了,郁蓁被蛊惑了,不自觉间愣愣的点头了:“嗯,好。” 蓁蓁答应了!沈昱顿时满心狂喜,恨不能出门长啸。他的蓁蓁答应嫁给他了,哈哈哈! 沈昱猛然抱起郁蓁大大的转了一圈,哈哈哈,他有媳妇了,马上就有媳妇了。哈哈哈,真正的媳妇,而不是名义上的。嘿嘿嘿。 沈昱一腔热血无处发泄,跑到外间,耍了一遍剑,还是心头鼓荡不已,干脆叫过王冉过起了招式。跟王冉打了个大汗淋漓过后,沈昱方才痛快的洗了澡,跑回房。悄悄的探头,蓁蓁正偷眼看他呢。 蓁蓁还没睡,沈昱遗憾的咂咂嘴,果真跑到一边的榻上去睡了。两个人睡习惯了,现在一个人睡,颇是有种孤枕难眠寂寞冷的凄凉感,沈昱翻了好几个来回也睡不着。 可现在蓁蓁还没睡,他也不敢过去。不光是蓁蓁不许,他也是怕自己现在过去顿时意志力全无。他要给蓁蓁最好的,可不想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得了蓁蓁。 难熬的一夜到天明了,外面传来了王冉的声音,沈昱瞬时睁开眼,迅疾起身。这一动静,郁蓁也醒来了,想着昨日两人的荒唐,郁蓁眼睛都有点不大敢看沈昱的。 沈昱却是神清气爽的问了早,然后抬脚出门:“蓁蓁,我今日出去一趟,蓁蓁不必等我。” 郁蓁点点头,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今日是去许昌许大人府上么?”昨日,沈昱跟她说了,陈福过来找他,要他投到许昌座下去。 沈昱摇头:“不是,我去一趟镇国公府。” 郁蓁再是顾不得什么不好意思了,当即一下坐直了身子,急忙问道:“你要投到镇国公座下?陈福让你去找许昌,你不去,他会不会产生怀疑?” 沈昱走过来,顺了顺郁蓁的青丝:“陈福不会起疑的,陈王府的人已经在客栈大堂等着了。”陈王现在跟赵佩是水火不容了,他撕掉了赵佩的南郊山庄,赵佩端了他的明月楼,那是他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网。 两人现在一来一回,算是打了个平手。现在陈王的人盯赵佩的人盯的十分紧,何况沈昱这边还有人故意给陈王送消息,昨日赵佩身边的心腹陈福亲自到卢苏客栈拉拢一个年轻举子的消息即刻就送到了陈王的跟前。 沈昱现在对陈王来说甚是陌生,基本上也排不上号,但却也有不耽误他从中作梗的,这不,呆会儿沈昱出门的时候恐怕就有人来警告他了。方才王冉来报了,他们等的人已经登门了。 本来,沈昱的计划里早就是要去登门镇国公府的,之所以等到现在,也就是在等昭庆长公主跟陈王的人登门了。现在,该等的人都到了,理所当然进行下一阶段了。 未免郁蓁担心,沈昱又多加了句:“镇国公府那边我已经早让人联系过了,这次过去大概率是可以谈成的,蓁蓁不必担心。” 镇国公府?之前在东安打过交道的,算是有些交情,如此,郁蓁心真是放松了下来,沈昱已经做好了安排,那就好。郁蓁起身,帮沈昱理了理衣衫:“好,小昱早去早回,万事小心。” 第61章 沈昱到了镇国公府,郑…… 沈昱到了镇国公府, 郑怀瑜亲自出迎,看到他,沈昱眸光微闪, 这家伙腿好了后,气宇果然不凡, 确实当得起怀玉公子的名号。 沈昱紧走两步上前抱拳:“怀玉公子。” 郑怀瑜轻咳一声,这怀玉公子是京中之人起的诨名,平日里相熟的人调侃一下也就罢了, 如沈昱这般正儿八经的见礼叫名号的还真是有些不大自在。郑怀瑜连忙抱拳回礼:“沈公子客气了,如不嫌弃,沈公子可唤我郑兄。” 沈昱轻哂,认真论起来, 哥比你大多了, 想让我叫你郑兄?怎么可能。 好在郑怀瑜也没纠结沈昱叫不叫的,说完这话, 立马接着侧身:“沈公子, 里面请。” 郑怀瑜直接将沈昱带到了镇国公的书房。 沈昱一进门, 当头大案后头坐了一个十分威严的中年男子,沈昱拱手作揖:“沈昱拜见镇国公。” 对于镇国公,沈昱是从来不敢小看的, 镇国公自大梁朝建朝以来一直屹立不倒,当年他们那样混斗,镇国公府一直都是朝中一等一的权爵之家。不过,正是因为如此, 所以才格外让人忌惮,最后还是败落在了昭元帝的手里。 沈昱其人,镇国公是早有耳闻, 毕竟,这些年跟他来往的人,有人时不时就提到了沈昱的名字,对于这样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的影响力,镇国公还是非常好奇的。所以,听说他进京来了,当即就让人传了信,请他过府一叙。 沈昱今日还真是叙话,跟镇国公府两人推心置腹的说了大半天。镇国公是越听越心惊,对待沈昱也是越来越认真了,原不过以为,即便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徒,恐怕也是稍有才学却被妄自夸大了。 可今日一番话叙下来,由不得镇国公正视此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如之前那些有求于他的人一般,一味的迎合奉承于他,而是老实不客气的将镇国公府目前面临的困境一一倒了出来。 最后更是来了一记重锤:“国公爷请恕我直言,眼下看国公府仿佛花团锦簇,但实则不过是烈火烹油。国公府现在即便侥幸躲过现在的纷争,日后恐怕难免会有更大的灾祸,所以,有些事,国公爷当是要早做决断才是。” 沈昱说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事实上镇国公府当年败落正是因为如此,前期陈王跟昭元帝、昭庆长公主一系相争的时候,他做壁上观,过后,昭元帝跟沈昱这个权相相争的时候,镇国公府又是故伎重演左右逢源,结果,结果,在沈昱的放任下,昭元帝将镇国公府给连锅端了。 左右逢源有时是可以保存实力的好办法,可是用的多了,上位者未必耐烦看到这种只吃俸禄却不愿出力的人。所以,在沈昱看来,镇国公府最后败落的一点都不冤。明明有实力,却不愿稍冒风险,一味的想着保全自己。 可是,须知,有时候一味的紧缩保全自身实际上也是不知不觉间交出了自己的话语权,让对手有机可趁,一点点蚕食他的实力,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所以,当年,偌大的镇国公府在昭元帝陡然发力之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几如摧枯拉朽一般哄然倒塌了。 镇国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沈昱说的在理,现在朝中诸事繁杂,正是他们镇国公府展露实力的时候。何况,站在他们这等地位,有时即便想要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与其等人上门挑衅,处于被动,还不如主动出击。 镇国公心思急转了几个来回,双目如电的看向沈昱:“沈公子年纪轻轻,胆量却是不小,竟然敢跟我说这种话。不过,沈公子今日是不是将来意搞错了?如没记错的话,我以为沈公子今日登门是为了科考之事。” 沈昱起身对着镇国公一抱拳:“国公爷恕罪,方才跟国公爷说的痛快,一时间难免多说了些,还请国公爷原谅则个。小可今日前来确实有求国公爷照拂之意,不过,现下,国公爷如是将小可丢出门去,小可也绝无怨怼之心。” 沈昱说的很是真诚,丝毫不带掺水的,今日镇国公要是将他丢出门去,他保证头也不回的就走,毕竟,有些人能救就救,救不了就不必救了。 听完沈昱的话,镇国公哈哈大笑:“好好,好小子,有胆量。好久没见到如此有胆有识的年轻人了,吾甚是高兴,来,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镇国公说一醉方休,还真是一醉方休,一顿酒毕,饶是沈昱已经注意了又注意,还是难免有些脚步发沉,还是让邵弘忍扶着上了马车。 沈昱走后,镇国公叫过郑怀瑜仔细的询问起了当年他们在东安城的一些事情,如若说先前镇国公不过是知道有沈昱这么一个人,知道他有一些来路,但今日一席话过后,镇国公真是不敢小瞧了此人。 今日沈昱对他说的那些话,可不是一般的谋士亦或是沽名钓誉的那些酸人故意危言耸听的话语,而是,而是,镇国公忍不住须弥了眼,沈昱今日跟他的对答,简直就如一个多年的当权者对时事局势的居高临下的全盘掌控,这个年轻人日后恐怕真非池中之物啊。 伯父动问,郑怀瑜自然不敢有所隐瞒的,赶紧细细的一一道来,从当年沈昱提供信息告诉他苗半仙的所在,及至后面的元光存银等等,一一细说了一遍。 郑怀瑜说的这些,镇国公当年也听闻了一耳朵,苗半仙那是不过是江湖之事,当时他没当一回事儿,元光存银镇国公却是思虑了一番的,不过,却也没有过多纠结,毕竟,那事儿都过了多少年了,还是前朝的事情,要真论起来,也可以往盗宝上扯,算不得什么祸及根本的大事。 可今日见过这沈昱,再听侄子说到这些事,就另有一番不同了。镇国公仔细问过后,思忖半晌,长叹一声:“这镇远侯还真是不敢小瞧了去,过了这么多年了,竟然还给后世子孙留了这许多的东西。镇远侯倒霉是倒霉,却难得有如此得力的后世子孙,说不得此子之后,他们家从此中兴也为未可知啊。” 对于沈昱种种,镇国公能想到的最为合理的解释就是老镇远侯给沈昱留了底子了。 镇国公感叹完,对一旁旁听的镇国公世子等人嘱咐道:“这沈昱是个人才,又是故人之后,可以照拂一二,这次的科考,也让人盯着一点。” 镇国公跟沈昱今日一席谈话过后,对沈昱的实力他是不质疑的,但金榜题名,除非这个考生早已经文采精绝天下知的地步,否则,可操作的空间还是大大的有的。要不然,时下怎么‘投状’之风盛行,不就是因为此么? 三月十五,万众睹目会试开考了。半夜时分,郁蓁就起身再次点检沈昱要带的东西,还一再的跟沈昱指点什么东西放在那里。 沈昱耐心温柔的听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这等被人温柔细语叮咛的情景,前世可是他求而不得的东西。犹记得当年进考场时,看着别人有人殷殷叮嘱,出龙门时又有人翘首以盼,虽然他极力的想要做不在乎之态,但其实心里还是难免酸涩的。 现在,他真的什么都有了。 郁蓁送他出门,再三叮嘱过后,想想又怕沈昱的心理压力过大,赶紧又补了一句:“小昱,考试你尽力而为即可,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不管考什么样子,我都很欢喜。” 郁蓁觉得该对此叮嘱一下才是,她平日仿佛给沈昱灌输了过多希望他考上进士的期望,她怕她给他的压力过大,反而适得其反。何况,还有那该死的剧情君时时做对呢。 沈昱含笑看着她,无比肯定的对她道:“蓁蓁放心,这次,我定是给你考个进士及第回来。” 郁蓁更不放心了,进士及第那是前三甲呢,哪有那么好考的?小昱对自己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郁蓁还想再劝的,却是被沈昱拍拍手,然后看着沈昱坚毅的背影远去,徒留她的尔康手。 沈昱考试去了,郁蓁却也不再闲着了,自己进京来,是为了帮着小昱的,可不是来给他拖后腿的。前面因着昭庆长公主找上门来,沈昱也好,还是郁蓁自己也好,硬生生的在客栈呆了好些天没有出门。 可世间有些事并非是躲能够躲过去的,既然躲不过,还不如主动出击。 听沈昱跟她提了一耳朵,他主动出击的结果还不错,至少现在昭庆长公主顾不上找她的麻烦了。不过,现在顾不上,不代表日后顾不上的,她也总不好一直躲在沈昱的背后。所以,现在有些事该计划的得要赶紧计划起来。 沈昱进贡院,也用不上人,人手都给郁蓁留了下来,这次郁蓁带着沈兰出门,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了一大群人,十分显眼,所到之处店家都以为是哪家太太小姐出行呢,招待的颇是殷勤备至。 郁蓁今日直奔京城最繁华的临章大街去游玩,从吃的用的都考察了一遍,她得尽量找到最佳的切入点才行。一天走马观灯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郁蓁接连去了几天,将临章大街上的各个店家都逛了一遍方才换了一个地方继续。 跟着郁蓁转了几天,春华也是明白了郁蓁的打算,不禁问郁蓁道:“娘子是想在京中开店?为何不去安远侯府投帖呢?” 春华可是知道,他们进京的时候,郑知府夫人给了娘子拜帖的,说是已经跟侯府通过信了,郁蓁进京可随时登门拜访的。 看郑夫人那口气,安远侯府对郁蓁可是欢迎的紧的,可不是么?自从郑夫人跟郁蓁合作之后,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能供得上侯府的嚼用了,安远侯府自此没有再时常去当侯府的老物件度日了。家里的爷们、太太小姐出门也宽裕的多了。 他们心绣成衣坊在京中也算是有名气的,只不过还是需要一个契机大爆一下才能更进一步。 郁蓁现在就在找这个契机,要找这个契机,自然得有自己的门面,看准京中流行,应和京中贵妇的喜好才行。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拿着自己设计的自以为新奇的东西去博人眼球,这些个在权贵圈里打滚的太太、小姐们,哪个不是火眼金睛,哪个不是心思玲珑谨慎之辈。一个没有根基之人做的东西,他们根本就不会信任,更遑论穿出来的。 听得春华这话,郁蓁微微摇了摇头:“是要去拜见,但不是现在。等公子科考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 现在登门,郁蓁一个举人娘子能跟安远侯府谈判的余地太小了些,还是等沈昱进阶之后,踏入了士的阶层再好谈一些。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现在一切得以沈昱的考试为主,不可节外生枝。毕竟,涉及到利益,就不要轻易去测试人心了。 郁蓁跑了几天,渐渐的有了些眉目,也就不再四处去逛了,而是着实跑了几家东城的牙行,现在最为要紧的是赶紧在京城置办一所宅子,有了宅子才算是有了固定的落脚点,届时做什么也才方便。 关于宅子郁蓁跟沈昱探讨过,当然了,探讨的方向郁蓁直接摒弃掉了沈昱原先住过的地方,一个是因为昭庆长公主虎视眈眈的看着呢,他们现在要是买的房子跟之前相同,难免引起人的怀疑。 这是一方面,最为重要的另一方面是,郁蓁打心底里就不想沈昱再住回之前的宅子,不管是从书中看来还是现在听沈昱时而透露的一些前世信息,郁蓁觉得这些宅子对沈昱来说恐怕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之所,所以,离的越远越好。 对此,沈昱深以为然,立即热心给出了不少建议。 探讨过后的打算就是集中在东城买,这边地头好,客气点说是小康之家的聚集区,好多京中官员跟富商都聚集在此处,邻居大多水平相当也就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距离六部衙门也不远,日后沈昱上下班也方便。 如此转了几天,甚是有些收获,郁蓁心里大概也有底了,这日清早起床,郁蓁并未有如往日一般出门去,而是跟胖婶两人商量着准备各种汤汤水水,各种好吃又容易消化的食物,因为,今日是沈昱出贡院的日子。 邵弘忍他们去贡院门口接人去了,郁蓁都想跟着邵弘忍一道去接人的。当然,这个想法就只有想想而已,当然不能真的付诸行动。这时节的贡院门口,想都不想必定是人山人海的,挤挤挨挨都是人,她一个姑娘家这时节跑过去看热闹,那简直就有添乱之嫌。 心里记挂的有事儿很容易心绪难安,郁蓁今日颇是有些坐立不安,过后,干脆就呆在厨房里跟胖婶一起做吃食。手里有事儿混着,就没那么着急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时分,客栈小院外传来了喧闹声,等急了的沈兰顿时一下蹦了出去,郁蓁也欣喜的急急往外走去,在贡院里呆了这些天,也不知道沈昱现在怎样了? 沈昱现在的形容不大好,在贡院里呆了那些天,好些人出门都是被家人抬着走的,沈昱好歹是自己走进了院里。 可是即便心里已经有了准备,郁蓁看到一脸灰白的沈昱还是惊了一惊,连忙走过去扶住他,小声问道:“小昱,你这次是不是又吐血了?” 之前乡试就吐血了,这次沈昱提前放了豪言壮语,要考个什么进士及第的,难说惩罚不更重的。 对于这个,沈昱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毕竟,以蓁蓁对他的了解,隐瞒也是隐瞒不了的,沈昱爽快的认了,郁蓁心疼的心直抽抽,正要忍不住骂娘的,沈昱却是开心的笑了笑:“蓁蓁往好了想,我这次明摆着跟天道对着干,他也没把我怎样。就是吐血也吐的比之前少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自己走回来了么?之前,我可是大病了一场的。” 郁蓁稍稍有些安慰,但心情仍然好不到哪里去,忍不住嘟囔道:“这事儿难道就没有个头么?这次次有大事都来一遭,这谁吃的消?” 沈昱吐了口气,说给郁蓁听也仿佛说给自己听:“快了,蓁蓁,快了,我大概摸清了这个规律了。马上要步入朝堂了,大规律没错,我不会怎样了。” 这倒也不失一个希望了,郁蓁心里嘀咕着,有心想要说什么,但见沈昱神色,立马闭嘴,赶紧将人扶进去,让邵弘忍帮忙侍候着洗漱了一番,赶紧捧了一碗汤过来让沈昱喝下。准备的东西很多,但沈昱现在体虚的模样,郁蓁也不敢让他多吃,只得心疼的让他赶紧睡下歇息。 会试考试旷日持久,极为耗人,饶是沈昱意志力极为强悍,也已经困乏的到了顶点,倒在床上就秒睡了过去。郁蓁怜惜的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坐在一旁想事情,方才沈昱那灰败的神情让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奇怪,为何沈昱老是受到这种束缚?昭庆长公主也是这样啊,为何看她的情形仿佛并未有受影响一般。郁蓁想起当时在小河村沈昱受到的那七天的惩罚,猛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有些事不想也就罢了,越想越让人联想,莫非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 沈昱黑甜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了,看着外面的太阳,沈昱心头感叹,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如此心无旁骛睡觉的一天,想当年他即便是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的,哪里能这样睡的? 沈昱起身出门,郁蓁在小客厅里正跟沈兰说话着呢,见到他出来,转头开心的笑着一连串道:“小昱起来了?可是睡好了?胖婶,赶紧上菜吧,公子估计是饿坏了。” 胖婶、春华答应着去了,飞快的上了一桌子饭菜,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沈昱喟叹一声:“蓁蓁有心了。” 真是非常用心,有硬菜但却都是相对容易克化之物,且都是沈昱日常爱吃的。郁蓁笑着给他添了一碗汤:“赶紧吃吧,自家人客气什么。” 一口汤下肚,浑身都妥帖了,沈昱食指大动的开动了起来。真是有些饿坏了,贡院里吃的东西单一不说也全都是冷冰冰的,连续吃了那么多天,再是毅力坚定也是有些腻味了。 一顿饭飞快的结束,桌上的菜也少了不少。郁蓁少有见到沈昱如此吃法,赶忙提议去院子里走走消食。 两人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沈昱跟郁蓁说着考试的一些事情,郁蓁跟沈昱说着这几天自己在忙的事儿。两人在这三月的艳阳下轻轻细语,日头静谧的看着他们。 走了一阵子,郁蓁想起自己一直疑惑的事情,扯着沈昱进了房。 见郁蓁带着自己进屋关门,沈昱一瞬间喜的飞起,莫非蓁蓁是想跟自己? 喜不自胜的念头刚刚起来,却是被郁蓁无情的打破了,只听蓁蓁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小昱,我其实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你这吐血受责罚什么的,我总感觉有些奇怪。你可有让人打听过,昭庆公主是否有这等问题?” 听得郁蓁的问话,沈昱不自觉的微微僵了一僵,这事他自然打听过,赵佩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但是,事情不能一概而论,赵佩跟他的情况还是有所不同的。 至于如何的不同,这话却是不能跟郁蓁讲的,于是沈昱准备含混过去:“赵佩倒是没有我这种问题,不过,谁知道她会不会有其它的问题。我这是老毛病,说不得是回来的方式有问题,何况我现在是越来越好了,蓁蓁不必在意。” 郁蓁狐疑的审视着沈昱,沈昱这话一点都没安慰到她,反倒让她疑心大起,沈昱答话从来都是有一说一,少有含糊的,今日这话太过含混了些,莫非他是想要掩盖什么? 郁蓁一惊,想起了当年他们在小河村那次,沈昱连续经受了几天严酷的责罚,那责罚看似没有因由,但过后联系上齐家的事情,却是有些蹊跷。 郁蓁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当时沈昱突然仿佛被雷击的时候,正是七月十五,而齐立春死亡的时间正是七月十五,郁蓁摇头,原书中齐立春也是死了的,不过是死亡的时间有所不同而已,即便是现在的他提前下线了,不过是时间有改变而已,对整体的剧情走向影响不大,应该不会让身为主角的沈昱受到如此大惩处。 必然是另有原因,也就是另有变故。另外的原因?郁蓁脊背发寒,要真论起来,她就是最大的变数,她原本那时候就已经死了的。 可是她没死。她活了下来,她成功的避开了那个节点。当年在路上遇到的那个老乞丐守静道人说,‘她’有劫数,当时听来以为是说她,现在仔细回想,当年守静当人明明指的就是沈昱啊。 沈昱的劫数?沈昱劫数很多,但当时守静道人说他的劫数就在身边。就在身边?! 郁蓁目光锋利的看向沈昱,如同锥子刺入岩石内里一般,她想要剖开外面看到内里:“小昱,你跟我说实话。当年,守静道人跟你说了什么?” 沈昱心一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轻松挑眉:“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蓁蓁今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郁蓁紧紧盯着他丝毫不带放松,沈昱大是轻松的笑道:“也罢,今日要是不跟蓁蓁说明,蓁蓁恐怕不会放过我的。说来,那道人很是有些本事,当年他一眼看穿了我来历,并说了我过后波折不断,还有,让我要护好你,说你是我的福星。” 为力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沈昱还特地举例:“蓁蓁且想,这次进京我原本不必如此早的带你上京的,待日后我将京城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再让进京来也一样。就是因为那道人说过的,你是我的福星,万事最好跟你在一起才好。” 郁蓁还是盯着他不放松:“那当年你们为何要关着门说话,出来了我问你你还不肯说?” 沈昱无奈的一笑:“好了,我说实话,蓁蓁可不要生我的气啊。当年那老道说,我的命运寄于你身。当年,我俩才相识不久,我哪里敢让你知道?过后,过后,就如现在一般,我更是不好启齿了。说实在的,今日要不是你逼问,我肯定是不会说的啊。这事说出来,我怕伤了蓁蓁的心。” 郁蓁半信半疑的松了眼神:“真的?” 沈昱无比郑重的点头:“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郁蓁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说的。小昱,日后有什么可千万不能瞒我。” 沈昱赶忙点头,心底长吁一口气,终于将人哄住了,真是不容易。事实,事实是有些话老道确实说过,但沈昱传达给郁蓁的因缘却是截然相反。 沈昱想起老道当年所说,眼神晦暗闪过,旋即却又狠戾的坚定了眼神,他定是会护住她的。 第62章 转眼到了会试放榜日,这…… 转眼到了会试放榜日, 这日,郁蓁比沈昱激动,天没亮就起来忙活, 预备打赏报喜之物,邵弘忍更是乐颠颠的跑到礼部门口去看放榜了。 作为今日的主人翁沈昱却是老神在在的不大在意般的调侃郁蓁:“看蓁蓁如此忙碌, 我今日要是不考个会元那都对不住蓁蓁了。” 郁蓁一听这话,担心沈昱的压力过大,赶忙宽慰道:“啊呀, 不用不用给自己如此大压力,我要求不高,只要考上就行。”考的太好了,郁蓁还有些担心, 谁知道会不会又莫名其妙的受惩处? 两人正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门外传来了蹡蹡的锣声:“恭喜东安府松安县沈昱沈老爷高中会试魁首,会元老爷, 小人前来报喜了!” 郁蓁一听, 当即跳了起来, 惊喜的看着沈昱:“小昱,你中会元了。你真是太厉害了。”这可真是出乎郁蓁意料之外了。 郁蓁忙忙的推着沈昱出门,赶紧的, 人家报喜来了,赶紧出去打赏去。 沈昱款款起身,倒也不耽搁,虽然不过是客栈小院, 但沈昱本能的不喜别人进来,还是出去招待的好。 外面一片人声鼎沸,看热闹的人挤满了客栈大堂, 见到沈昱,打头报喜的单膝跪下:“恭喜沈老爷高中会元。” 一旁的刘军递了个大大的红封过去,接着又是一拨报喜的人到了,会元的报喜的牌面十分大,足足来了十拨人方才停歇。好在郁蓁准备的红封十分充足,足以应付过去。 散完红包,沈昱也不管大堂里对着他贺喜的人了,抬脚往后院走去。郁蓁对此早有预料,早早的吩咐了店家摆了十桌流水席答谢。一听不用随礼,还能有好酒好菜吃喝,大堂里的人更是高了八度的恭喜沈昱沈老爷高中了。 会试过后,参加完必须要参加的庆典而外,沈昱再是不肯出门交际,闭门不出,对外的宣称是,他要准备殿试,不敢分了心思。这个理由应当应份,自然不会引起人的诟病,也十分合情合理的挡了许多想要烧热灶投机的人。 沈昱在客栈不动弹,郁蓁也不大出门,不过还是时时遣刘军出去牙行、茶楼什么的打探房舍消息,等沈昱殿试过后,正式上衙了,一定得有自己的宅子才好交际的。见郁蓁忙碌,沈昱也不拦着,不过,还是忍不住提点道:“房子的事情蓁蓁也不必太着急,待我殿试过后,恐怕会有不少的好房子送上门来等着蓁蓁挑选的。” 郁蓁叹口气:“你说的这个道理我自然懂,不过,我却是不想平白的受了这人情。小昱你的人情可不是随便欠的。”人情最是难欠,尤其是沈昱这种前途无量的新晋人才,届时别人的所求恐怕远远大于宅子的人情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找呢。 沈昱叹笑出声,出手抚了抚郁蓁微翘的青丝:“嗯,蓁蓁的意思我懂,不过呢,也不用太担心有麻烦。别人的人情不好要,但要是镇国公府、安远侯府还有寿昌伯府这些人家儿倒是可以来往一二的。” 郁蓁明了,这是沈昱给她划了可以交际的圈儿呢。郁蓁笑眯眯的应道:“嗯,我知道的。”现在一切步调跟着沈昱,不会有错。 殿试的时间到了,半夜时分,邵弘忍赶车,王冉护卫着往紫禁城去了。 殿试乃是目前国事之重,京中戒备森严,各方的异动也少了很多,大有暂时偃旗息鼓之态,就连一向针尖对麦芒的陈王跟昭庆长公主一系也暂时放下了互相给对方捅刀子的成见,而是开始争抢新科进士的名额。 这些人都是日后竞争的资本,非常有用,好苗子得笼络到自己手里才是。 殿试是第二日放榜,也因着如此,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尤其是现在朝中派系林立,竞争激烈的情况下,前三十名基本上是早已经定下了的。 现在主考官们正在激烈的评定前三十名的名次。 文采出众与否自然是第一考虑要素,其次的背景派系也是十分重要的参考因素。通宵激烈评定过后,名次终于定了下来。三甲跟二甲靠后的名次先填在黄榜上,余下前三十名空白,待皇上朱笔钦点过后再填上。 虽然说是皇帝钦点,但基本上大多也是走过场,或者是稍稍调一调名次,实际上还是按照主考官们已经制定的名次进行的。 沈昱随着众人站在金銮殿外,看着这熟悉的金銮殿,沈昱不禁有些感慨,想当年,在这殿上,他曾经风光过、失落过,被人整过,也整过别人。岁月变迁,可这金銮殿还是容颜依旧。 随着殿内传胪的声音不断传出,唱名也渐渐的唱到了二甲传胪,二甲传胪也就是第四名。第四名不是沈昱的名字,沈昱用心听着,终于探花的名字落到了他的头上。 沈昱嘴角勾起,一切都是照着计划在进行着。 封赏过后,就是打马游街了,金科探花郎真是当的起探花的称谓,人面如玉,玉树临风,收到了疯狂的欢呼跟荷包花雨。 郁蓁在客栈里发红包也发的手软,三年一度的探花郎,这是多大的荣耀,登门道贺的人差点没将卢苏客栈的门给踏破。 郁蓁迎来送往了半天,又是掏钱摆了十桌流水席,让刘军去外面支应着,自己则是回到小院打点东西,盘算过后要送的礼。 沈昱已经高中了,这京中该要走动的人家该是要走动起来才是。正忙着呢,却见胖婶葡挞葡挞的跑进来,急急忙忙的道:“娘子,安远侯府使人来送礼来了。” 郁蓁赶忙起身:“快请。” 安远侯府这次来送礼的人规格很高,不是遣了管家之类的,而是他们家的嫡出四奶奶周氏。也就是郑彦淮郑知府的亲胞弟家的。 郁蓁十分热情的将人迎进客堂坐下,嘴里抱歉道:“初来京城还未有找到合适的下处,地方狭小,委屈周夫人了。” 周氏爽朗的一摆手:“沈夫人客气了,这出门在外又不是家里,可不得随意些了。沈夫人可千万不要跟我太拘谨,实不相瞒,我对沈夫人是神往已久,之前因着沈探花忙着科考,不好登门相扰,现在可是能尽情的叨扰一二了。” 郁蓁暗自挑眉,看来,随着沈昱这探花,她也水涨船高了,竟然从‘娘子’变成了‘夫人’了。 今日安远侯府给出的诚意很是十足,一阵恭喜寒暄过后,周氏点名了来意:“方才听沈夫人的意思是贵府进京以来一直住在客栈?这客栈虽好,但毕竟不如自家的宅子安稳,沈夫人可有想着找个正经宅子住下?” 郁蓁叹口气:“可不是么,这客栈再好,毕竟不是家里,有时候确实诸多不便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宅子呢,可惜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唉,我们进京时日较短,所知有限,这宅子还真是不好找。” 听得郁蓁叹气,周氏眸色一闪,笑道:“这可是巧了,我们家手头刚好有一处宅子要出手,我看大小也许适合沈夫人所需,沈夫人要是不嫌弃我举荐不避亲,不如找个时候去看看?” 郁蓁心里大喜,这还真让沈昱说中了,他高中之后,自然会有人送上门来了。 郁蓁连忙道谢,也不故作姿态,当即跟周氏定下后日去看宅子的事情。至于今明两日恐怕走不开,说不得还有人登门来,她得接待一二。 沈昱归来,郁蓁喜滋滋的迎上前去,作势福礼:“恭喜沈老爷高中探花,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沈昱喷笑出声,一把扯过人搂进怀里手头作怪:“蓁蓁,同喜同喜。”郁蓁痒的咯咯直笑,两人好一阵笑闹,一旁闻声跟进来的沈兰捂着眼睛咕噜道:“哎呀,我来的又不是时候,看来还是等会儿再来。” 听到沈兰的声音,郁蓁慌忙推开沈昱,沈昱却是老脸不动,轻咳一声:“兰儿。” 见哥哥召唤,沈兰赶紧款步上前蹲身福礼:“恭喜哥哥高中。” 沈昱拉起她,拍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我可没有红包给你,找你嫂嫂要去。” 沈兰清脆的道:“嫂嫂已经给过了,哥哥就不用惦记红包了。咯咯。哥哥,跟你贺过喜了,我还有事,出去忙了。”沈兰清脆的恭贺完,干净利落的转身出去了。这种时候得有眼色,不能打扰了哥哥嫂嫂。 沈昱坐下,郁蓁看着他调侃道:“探花郎今日辛苦了,不知探花郎今日接了多少香包花果啊。” 沈昱嗤笑出声:“哪里耐烦这个。我都没接。”今日接的最多的都是些长胡子的大叔,少年郎还真没几个人接的。 郁蓁抬眼看着今日格外光彩照人的探花郎,笑道:“还别说,探花郎这个名次还真是适合你,人如花树,可不是探花郎么?” 沈昱老是不客气的点点头:“嗯,我也觉得这个探花合适。”倒不是说这个探花跟他的形象契合,而是跟他要做的事很契合。 状元、榜眼一般是直接进翰林院,基本上成了皇帝御用的班子,身份够清贵,也容易升迁,但前期却是要熬资历且没有多少实权的。 沈昱现在要的当然不是这些虚名,他要的就是实权。要想捞到好的位子,殿试的名次不能太低,毕竟,像他们这种初入仕途的进士,名声也是一大助力。 所以,这个殿试的名次不能低,但也不能太高,否则,对后面的工作分配有影响。 这点,沈昱之前对郁蓁透露过,郁蓁自然是知晓的,也更对沈昱之前的预计感叹不已:“小昱,你可是算无遗漏了,那接下来,小昱是准备进哪里呢?” 昭庆长公主府上,现在长公主也在问话:“可有打听到沈昱要进哪个部门?”上次陈福去拉拢,却是被陈王给搅和了,这次,如果他们主动伸出援手,自然可以送人情了。 陈福摇摇头:“新科进士要进行庶吉士考核过后,方才分配职位,现在却也未知。” 赵佩点点头:“公公多注意一二。”说完,又思忖道:“不过,公公也不必一开始就使大力气的,最好是等他遇到了阻碍公公再出手推一把。”太容易的东西不会让人感激,雪中送炭才是最能打动人的不是? 要是郁蓁听到赵佩这打算,恐怕会嗤之以鼻,送人情,就送痛快点,搞的那么曲里拐弯干嘛。都是场面上混的人,又不是傻子,这样子得来的感激之情未必就是真的啊。何况,沈昱这种心思敏锐之辈? 赵佩听不到郁蓁的心声,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可能的所想。想着前世沈昱的种种,过后即便是他们兵戎相见了,沈昱也是留有余地,不就是因为初时他们在沈昱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出手相救了么? 因此,这种送恩惠的办法甚是有用,也更能打动人。说不得到时自己更容易在沈昱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昱?不知他现在怎样了?今日他高中探花,她该是要好好恭贺他一番才是。给自己找好理由过后,赵佩吩咐道:“备车,本宫要出门一趟。” 赵佩亲自挑了几样适中的礼物,轻车简从带着人马往卢苏客栈去了。一路上赵佩浮想联翩,也不知道现在的沈昱是何等模样,说来也奇怪,自沈昱进京以来,她一直都想见一见他的,但却一直阴差阳错错开了,至今未见。 今日该是能见到吧? 赵佩一下车,问了人,知道沈昱在客栈小院里。当即兴冲冲的就往里走去,掌柜的虽然忌惮她贵气逼人的模样,但职业使然,还是奓着胆子上前拦了一拦:“贵人请留步。这探花郎已经发过话了,有客来的话通知他出来见客,他住的院子暂时不待客的。” 赵佩凌凌一眼扫过,掌柜的吓的当即往后退了退,一旁的揽月已然喝道:“大胆,还不赶紧让开。” 随着揽月的喝声,一旁的侍卫个个露出了杀气,掌柜的再是不敢说什么,赶紧瑟缩着身子躲在一旁不敢言声了。 赵佩带着人往里走去,走到沈昱租住的小院外了,想起沈昱的性情,忽的住了脚步一摆手:“揽月随我进去,其他人等在外候着。” 赵佩带着揽月往小院走去,忽听的院子里一阵笑声,这笑声她很熟悉,却又很陌生。这声音分明就是沈昱的声音,但她从未听到过他如此不带杂质的纯粹高兴的笑声。 赵佩心跳加快,脚步却是格外的迟疑,沈昱就在里面。 终于,赵佩深吸一口气,坚定的抬脚往里走去,却是被人闪身拦住:“客人请留步。” 邵弘忍拦住了她们。 看到邵弘忍,赵佩眉头一跳,这可真是故人啊。一旁的揽月已然轻喝出声:“大胆,竟然敢......?” 一语未了,一旁的赵佩已然皱眉拦住:“揽月不得无礼。” 说着,赵佩极力亲和的对邵弘忍道:“我们是登门贺喜沈公子高中探花的,无意冒犯,你不必紧张。” 沈昱的笑声停了下来,目光看着门口处晦暗莫名,郁蓁也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惊疑的问沈昱道:“小昱,外面来人是?” 沈昱声音清寒:“赵佩,昭庆长公主。” 郁蓁瞬时浑身戒备了起来:“小昱准备如何做?是请进来?还是打出去?” 见郁蓁一脸不管怎样我都听你的模样,沈昱喷笑出声,摸摸郁蓁柔软的青丝:“人都登门来了,自然是要请进来的。” 郁蓁点点头:“也好,那就请吧。”以赵佩霸道的性子,即便他们不请,今日她也会闯的,到时一个不好可不得打起来? 郁蓁扬声道:“弘忍,外面可是有客?请进来吧。” 听得郁蓁的吩咐,邵弘忍往开让了一步:“请。” 赵佩的脸色陡然阴郁了下来,请她进去的竟然不是沈昱而是郁蓁?没有人比赵佩更清楚沈昱的独断的性情,之前,即便是她赵佩也不能做的了他的主的,而今日,这郁蓁竟然能当的了这个主? 赵佩心绪复杂的踏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樱花树下站着一对璧人,女子粉面如画,男子俊秀如玉,男子正满眼柔情,轻言笑语的对着女子说着什么,手也轻柔的抚着女子的青丝,两人站在一起是那么的相配,那么的让人插不进去一般。 这画面太美了,美的刺眼,美的赵佩心里戾气横生,恨不得亲手撕碎这画面。赵佩是如此想的,也如此做了。 赵佩大步上前,双眼寒光闪现,旋即,在沈昱淡然投过的目光中变幻成一派亲和:“这位想必就是沈探花了,恭喜恭喜沈公子高中。” 沈昱面色如常的拱拱手:“多谢。” 沈昱打量着赵佩,多年未见倒也没变什么。 沈昱说完多谢就不动了,场面难免有点冷清,郁蓁看着赵佩,心里更是不大的痛快的很,前世她因为对沈昱不放心,竟然能立马翻脸无情的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实在是薄幸寡情的很。 这等人物还是少打交道的好,不过眼下人家已经登门了,何况现下他们地位悬殊,还是不能轻易开罪的。郁蓁堆起笑容:“原来是赵姑娘,赵姑娘请进。” 进到屋里,两厢坐下,春华捧过茶来,郁蓁笑眯眯的道:“赵姑娘请。” 郁蓁一边道请,一边也拿起茶杯做陪客状往嘴边送了送。 沈昱一眼瞥过,甚是自然的出手从她手你将茶杯拿了下来:“蓁蓁,别喝了,不然晚上又该睡不着了。”郁蓁不知怎的,许是这些天待客喝茶喝的太多了,竟然对茶过敏一样,喝了茶晚上就无法入睡。这些天沈昱可是为此着紧的很,将郁蓁看的也紧。 郁蓁闻言,冲着他温柔一笑,由着沈昱拿了茶杯,也不再多说什么。 看着眼前这一幕,一直极力装作风轻云淡不过是来贺喜之人的赵佩,捏着茶杯的手紧的恨不能捏破手头的茶杯。沈昱竟然会有如此温柔关切的对一个人的时候?当年,但凡他稍稍对她假以辞色,也许她也不会走到最后一步的。 屋子里的气氛甚是有些阻滞,完全没有贺喜的轻松喜乐气氛,沈昱在外本就不喜说闲话,赵佩满肚子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来,郁蓁因着沈昱的关系对赵佩的观感极为不好,更是不想说话。 三人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儿,郁蓁看看,应改有一盏茶的工夫了,现在送客也不算失礼,郁蓁正准备出言送客的,却听到胖婶在外请示:“娘子,你昨儿说的那水晶肘子,我做来总觉得差点工夫,你可能过来看看?” 郁蓁答应着:“好,我马上就来。” 郁蓁对赵佩抱歉的一笑:“赵姑娘,失陪了。” 赵佩摆摆手:“你有事,自便即可。”赵佩现在巴不得郁蓁走,她好跟沈昱单独说说话儿,天知道他们多久没在一起谈天说地了。 郁蓁起身,沈昱目送她离开,待到看不到她身影方才转开眼神。 赵佩从来不知道嘴里发苦是这等滋味,沈昱眼里的缱绻柔情毫不掩饰,这是她前世肖想了许久却也从未有得到的。 原本她以为前世得不到的东西,今生应该可以。所以,她现在才百般筹谋,即便仍然不得不对沈昱进行算计利用,但她自觉自己已经尽量的对他趋利避害了。可是,他现在却是将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如此轻易的交给了一个乡下愚妇?! 赵佩心里戾气横生,想着今日的目的,咬牙装出一副水波无痕的样子自我介绍道:“今日前来,不过是私下探访,不好表明身份,沈探花勿怪。” 沈昱神色如常:“好说。赵姑娘今日前来不过是贺喜,这些天我们也见到过不少没有表明身份的贺喜之人,赵姑娘此举不算突兀。” 赵佩梗了一下,贺喜贺喜,她是打着贺喜的名头来的,没有说只贺喜。这沈昱还是跟之前一样又臭又硬,根本就不给人绕弯子的机会。 也许今日的地方不对,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赵佩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玉佩递了过去:“沈公子,我直接说了,我对沈公子甚是看中,希望得沈公子相助,不过,此地说话不甚方便,沈公子拿着这个玉佩,日后登门昭庆长公主府上,自然有人会带你见我的。” 沈昱眉目不动的扫了眼玉佩直接拒绝了:“多谢赵姑娘好意,日后之事难以预料,说不得日后我们会合作的。不过,这玉佩就不必了,赵姑娘请收回吧。” 一听沈昱这话,赵佩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沈昱果然如前世一般并不拒绝自己的跟他的合作,赵佩看着他面有喜色的问道:“如此甚好,那我日后就恭候沈公子大驾了。不过,为何沈公子不肯收下这玉佩?” 她倒是不担心沈昱离了这玉佩找不到自己,赵佩自觉自己的话都说的如此明了了,以沈昱的聪明,说不得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沈昱有心投靠的话,肯定会找上门来的。以她沈昱的了解,从来喜欢事情简单明了,拿着信物登门比不拿信物登门省事的多,按说,以他的性情,他不会拒绝这个玉佩的。 可是他还是拒绝了。这是为何? 沈昱看着她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的答道:“内子管的紧,这女子的信物我是不敢收的。” 赵佩再是坐不住了,沉着脸起身:“如此,我就静待沈公子登门了。今日就此别过。”赵佩拂袖而去,带起的风都有怒色。 沈昱神色不动的看着她走出去,转身进到厨房找郁蓁去了。 胖婶现在正在跟郁蓁说话呢:“......咱们家公子长的又好,现在又中了探花郎,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自荐枕席呢。娘子你可得一定要多注意,不说别的,就今日那个赵姑娘,说是贺喜,但我看她对公子是神情很是不一般,之前也有小娘子偷看我们家公子的,但人家都是羞羞怯怯的,哪像今日这个赵姑娘,这样气势了得的?” “我看这个赵姑娘一身贵气,肯定出身不一般,你可千万要小心。娘子,我跟你说,男人再是放心,也得看紧一点,不然......” 胖婶真是担心,今日见了那赵姑娘担心的一刻都憋不住了,生怕郁蓁在堂上跟他们说话一不小心被忽悠的答应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所以赶紧借故将郁蓁叫道厨房叮嘱。 胖婶正说着呢,却听门口传来了轻咳声。 胖婶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她家公子正寒光凌凌的看着她,公子这眼神寒意刺骨,吓得她一个激灵咽下了下面要说的话,当即僵在了那里。别看他们家公子平日里跟娘子在一起的时候温温和和的,但背过娘子冷眼看人的时候很是吓人的,家里都没有不怕的。 郁蓁看看胖婶的神情,再看看沈昱,放下手头的事情,迎着沈昱走了过去:“怎么来了这里?你跟那赵姑娘说完话了?” 郁蓁特意拉长加重了‘赵姑娘’三字,沈昱闻言本能的求生欲立马上线:“我跟她又没什么好说的。她今日故作高深的留玉佩,我都没收呢。” 郁蓁挑眉:“信物你都不收?” 沈昱立即表功:“这些姑娘家的东西哪里能随便收的?男女授受不亲,我可是记得清的很的。蓁蓁,除了你给我的东西,其它的我都不会收的。” 郁蓁好笑抬眼调侃他:“除了我的,你都不收?那晴儿跟兰儿的你也不收么?” 沈昱一梗:“那不一样,妹妹们不算。” 郁蓁哟了一声:“妹妹多了去了了呢,到时不知哪个妹妹送上门来的东西你收不收?” 沈昱拉着郁蓁的手只揉搓:“蓁蓁今日促狭了啊,此妹妹非彼妹妹,差别大了去了,不能一概而论啊,总归,除了亲妹子,其他的我必是不肯收的。” 两人调笑着走出了厨房,郁蓁收住笑容,小心的对沈昱道:“话说,长公主今日都出马了,过后,你还是小心点吧,不要出什么茬子。” 沈昱点点头:“我省得的,蓁蓁不必担心。” 郁蓁却是没有那么快放下心的,想着今日赵佩看着自己跟沈昱的眼神,郁蓁目光复杂的看了眼眼前对赵佩情意一无所知的男人。 沈昱跟郁蓁之前的猜测都是赵佩对她下手的原因必定是认为她是多余的变数,为求稳固,恐怕会下杀手。可今日看来,她对自己下杀手的原因恐怕不仅仅是这一个原因。 郁蓁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希望昭庆长公主今日回去心情无虞,不要再起什么波澜了。” 昭庆长公主现在是气怒非常,今日兴致勃勃满心期待的去见沈昱,可得到的都是什么?昭庆长公主暴躁的想杀人。 门外传来了通报声:“公主殿下,了恒道长求见。” 昭庆压下戾气:“请进来。” “道长此时见我,可是有事?”赵佩满脸阴沉沉的问道。 了恒稽首行了个道家礼:“老道观公主殿下今日甚是不安,所以就过来看看。公主殿下既然有烦难,何不直接将这烦难解决掉?” 赵佩神色冷厉的看着了恒:“道长算出来什么?” 了恒:“当日我就曾对殿下说过,沈昱身旁出了变故,要公主殿下当即立断,不然恐怕后患无穷。可惜,天意多有相扰,以致多有耽搁。” 赵佩看着他:“那依道长之见,现在天意几何?” 了恒莫高深测:“天意我等自然不可轻易窥探,但却可以顺势而为。现如今,殿下不正想着如何拉拢这沈昱么?眼下不正好是个机会?” 赵佩凌然一笑:“道长所言甚是。”原先不过以为一个乡下妇人不足无虑,现在却是如鲠在喉,她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般希望这个女人消失。她消失了,沈昱的眼光应该会转开,应该会...... 第63章 终章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就进入了四月,随着时间一天天的临近,郁蓁越来越有些惴惴不安。这些天沈昱虽然没有说什么, 但明里暗里都在问她,马上他生日到了, 他等着她送生日礼物给他。 可沈昱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他们二人心知肚明。虽然二人早就情意相通,但真正走到最后一步, 原谅她这个前世今生都是母胎单身的人真是有些发憷。 转眼到了四月八,郁蓁很是认真的准备给沈昱贺寿,成年之礼的生日,一定要隆重, 可惜家里没有长辈, 要是有长辈,郁蓁都想大操大办, 让众人祝福一番。 郁蓁的用心, 沈昱一一看在眼里, 感激非常,有人无比重视的给他过十八岁生日,这是之前的他梦寐以求也求不到的。现在, 他有了。 沈昱十八岁的生日礼热闹隆重的过完,至晚,郁蓁忐忑不已,磨磨蹭蹭的不愿回房, 最后差不多是沈昱半抱半哄般的哄的进去。 郁蓁紧张的洗漱完,紧张的爬到床上,闭着眼, 心乱如麻,就......就这样将自己交出去了? 沈昱浓重的气息压了过来,郁蓁紧张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沈昱拨弄了下她跳动如艳蝶般的睫毛,慵懒轻笑,火热的气息喷在郁蓁的耳旁:“睡吧,蓁蓁今日的生日礼物已经够了。今日不动你。” 原先他是有这个打算在成年礼这天完成这人世间最美好的事,可是,现在环境不大允许,他不想在这简陋的客栈完成如此神圣的事情。沈昱将人往怀里搂了搂,遗憾的轻叹,还是赶紧搬家吧。 宅子郁蓁已经看好了,就是安远侯周四太太介绍的宅子,这实际上就是他们家的产业,一个在东城的三进宅子,甚是雅致,布局也很好,很是适合郁蓁他们这等人口简单之家,房子的价钱也合适,没有如东安城时的漫天要价,郁蓁一万五千两银子就拿下了这个宅子。 这些天,沈昱如愿去兵部上差去了,郁蓁就忙忙碌碌的带着人收拾登顺巷的宅子,得要手脚麻利一些,要赶在六月之前搬家。 对布置新家之事,沈兰尤其热衷,这些天差不多泡在登顺巷那边大展伸手,对此,她很有信心,毕竟,之前东安城的宅子她可是出力不少呢。 收拾好了,五月二十五是个黄道吉日,适宜搬家,郁蓁一行,终于搬出了客栈,热热闹闹的摆酒宴客,庆贺乔迁新居。 这次来贺喜的人不少,除了沈昱的同僚而外,最为显眼的就是镇国公府跟安远侯府、还有寿昌伯府的人了。尤其是安远侯府来的还是四太太周氏。 周氏现在跟郁蓁已经很熟识了,她可是受过嫂子郑氏的点拨,这个郁蓁赚钱是一把好手,而且也十分有意来京城发展,得要多结交一二,日后他们家用钱能不能如先辈一般大方,还得只靠这个沈太太呢。 周氏有意结交,郁蓁也是要找合作伙伴,经过一段时间的商议,最终定在了合作事宜,郁蓁在京城的心绣坊热热闹闹的开了起来,探花郎夫人跟安远侯四太太开铺子,前来结善缘的人不少。一开张就闹了个开门红,小赚了一笔,有了这个开头,郁蓁越发的有信心了。日日忙碌着。 这日忙碌回家已经傍晚时分,不知怎的,回家的路上总是心绪不宁的,郁蓁仿佛心有所感一般,赶紧伸手进怀里,紧紧的握住了原先守静道人给的那个救命符包。 这个符包郁蓁当时给沈昱看过后,沈昱郑重的放到她身上,叮嘱她一定要随时带在身上,之前客栈遇袭的时候,郁蓁都没有这么紧张的,这次不知怎的,竟然莫名的心慌。 忽然一阵莫名的心悸传来,郁蓁瞬时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去了,突然,手头的符包陡然一热,旋即,这股让人恐惧的死亡之感顿时消去。 郁蓁大汗淋漓的喘气,简直郁蓁如此模样,一旁的春华吓得脸色青白:“夫人,你怎么了?” 郁蓁大口喘气,抓住春华的手,使劲摆摆头:“无事,不要惊慌,让我缓缓。”现在她真的没事了,但先前那突入起来的死亡之感深入骨髓,让人过后还是惊惧难当。 郁蓁喘了半天气方才缓过来,匀过气来,郁蓁第一时间查看手头的符包,打开一看,里面的符纸已然化成了灰烬。郁蓁心里惊惧不已,没想到当日那守静道长竟然说的是真的,这东西真的能救命。 这么玄幻的事情摆在眼前,不用想,对付她的事情恐怕是同样玄幻的。郁蓁心里一片冰凉,这要是阴谋诡计、明刀暗枪还可以兵来将挡的,可是这样玄乎的道神之策应对就难了。 郁蓁心急如焚,她有这符纸护持,保全了下来,沈昱呢,沈昱现在可还好? 郁蓁几乎吼着对车外道:“赶快,赶快,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马车到了,郁蓁跳下马车就往府里面跑去。这时候的小昱应该已经下差回家了。 郁蓁一路小跑着进了后院,得到消息的沈昱也急急忙忙的走出来,迎面见到郁蓁一脸急惶的气喘不已的跑进来,沈昱惊讶的问道:“蓁蓁,你这是怎么了?” 郁蓁飞进他的怀里:“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就好。”说完却又推开沈昱,仔细的打量过后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般疑问道:“小昱,你没事吧?你还好吧?” 沈昱有些莫名:“我没事,我很好。蓁蓁,你这是怎么了?” 再三确认过沈昱没事,郁蓁立马虚脱一般软了下来:“你没事就好。” 沈昱将人捞进怀里抱起,紧张不已:“蓁蓁,你这是怎么了?” 郁蓁虚弱的出声:“回屋再说。” 回到房里,郁蓁将符包从怀里拿出来:“你看看这个。” 沈昱打开,倏然变色:“怎么回事?” 郁蓁将路上的事情说了。沈昱瞬时浑身汗流浃背,沈昱紧紧的抱住郁蓁,心跳狂乱,那老道说的是真的,他差点就失去了蓁蓁。 沈昱将郁蓁压在怀里,庆幸不已的喃喃:“还好,还好,蓁蓁没事。”苍天有眼,让蓁蓁现在还好好儿的在他面前,他都不敢想象失去蓁蓁的生活该怎么继续? 沈昱紧紧的将人搂紧怀里安抚,一直陪着她不敢稍有远离,至晚,待郁蓁睡去,沈昱方才起身,浑身寒气的叫过王冉吩咐事情。 王冉出门片刻很快回转。听完王冉的回话,沈昱满身戾气,原本他是打算留着赵佩牵制陈王的,现在看来,倒也没有必要了,有些事该要加快了。 要加快的当然不仅仅是朝堂之事,还有他的人生大事。 这日,郁蓁从外忙碌回来,院子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沈昱更是打扮的瑞气千条,玉树临风。郁蓁有些不明所以:“小昱,你这是要干嘛?” 沈昱看着她,眸色柔如汪洋大海,将她紧紧的包裹在中间:“蓁蓁,我们今日拜堂成亲吧。” 郁蓁看着他,一时间心绪乱如丝:“小昱,你?” 沈昱走上前,将人轻轻拢进怀里:“蓁蓁,我欠你一个婚礼,我们今日成亲,可好?” 沈昱问的轻柔,心却如擂鼓一般,等着郁蓁的反应。 仿佛过了很久,实则不过稍稍一瞬,郁蓁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好。” 沈昱狂喜,一把抱起了郁蓁,郁蓁吓的直踢腿:“小昱,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沈昱抱着一路往屋里走去:“带你去换装。” 屋子里春华带着丫头还有妆娘等在那里,见到郁蓁进门,立马围了过来给她穿衣打扮。一通捯饬过后,郁蓁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红粉满面的新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郁蓁一时不知作何评价,只能说这很新娘妆。 沈昱说是办婚礼还真是办婚礼,拜堂成亲,仪程一样不少,郁蓁随着赞者的唱喝拜了下去,这浅浅一拜之后,他们从此生死相依了。 拜堂送入洞房后,沈昱就不肯出门了。理由是现成的,他们家没什么亲戚,所以,就不用闹洞房了。 盖头掀完后,沈昱几乎赶一般将侍候的人赶出了洞房。人一清空,沈昱就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 一夜缠绵,春宵苦短,次日醒来,沈昱根本就不愿起床,一直缠着郁蓁不肯放的。又胡天胡地了半天,两人终于拉拉扯扯的起了身。 一顿早饭毕,沈昱心情大好的撒了大把的银子,家下人等每人三个月月银的赏钱,消息一出,顿时满宅沸腾,这主子成亲就是好啊,恭喜奉承的话又是大把撒来,一高兴,沈昱又是大手一挥,满宅摆宴三天。 郁蓁看得忍不住横眉嗔笑:“你可真是个散财童子。” 沈昱嘿嘿一笑:“此等大喜事,当然要全宅同庆了。” 沈昱给他的童养媳办拜堂礼的消息并未有瞒人,很快,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有那相熟的人家过后还专门来送了贺礼,这一番和乐中,昭庆长公主府上公主日常起居的大殿差不多过后要重新翻修一遍了。 赵佩满脸铁青扭曲的冲到了恒的小道观你:“你是如何做事的?你不是一定可以成事的么?为何那郁蓁还好好儿的?” 了恒一脸铁灰,有气无力的道:“公主殿下息怒,老道这次失手了,我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高手在。”这次了恒不光是失手,还被反噬了,没有个几年的工夫,他估计是缓步过气来了。 昭庆怒不可遏:“你这妖道,拿着本宫的供奉,竟然不作为,真是不可饶恕。来人,把他......” “等等,公主殿下,老道死不足惜,但有一事必须要跟公主殿下说清楚。公主殿下,老道日前算了一卦,恐怕公主殿下将有大难啊。”了恒是知道昭庆长公主为人极度狠辣的,今日要是自己不好好应对,说不得今日自己真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昭庆冷笑不已,睥睨着他,如蝼蚁一般:“本宫留你,原本以为你真是你有用,可几次三番,你都坏了本宫的好事,枉本宫如此信任于你,你却没有一次可以成事的,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必留你了。放心,本宫不杀你。“ 赵佩果真没有啥了恒,而是将他赶出了长公主府。 了恒心如死灰,他这些年肮脏事做了太多,他现在出了长公主府哪有活路? 他确实没有活路,还不待他想好对策,他很快就被人跟上带走了。 了恒被带到一个隐蔽荒凉的庄子。王冉进去禀报:“公子,人已经带到。公子要见见么?” 屋子里赫然坐着沈昱,听得王冉的禀报,沈昱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必,直接处置了。记住,处置时不能太便宜了他。” 三天三夜过后,无数次在心里祷告上苍求死的了恒终于闭上了眼睛。 恼怒不堪的昭庆长公主这些天也甚是不好过,不知怎的,这些天,她的秘密基地也好,还是安插在各部的人手都有被人□□的,自从重生回来之后,昭庆长公主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手忙脚乱过,真真是可恨。 最可恨的是,她接到消息,她埋在京城近郊最大的秘密基地好像出了叛乱,这怎么行?赵佩再是坐不住了,亲自赶了过去。 刚刚一靠近庄子,赵佩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看着围住她的黑衣劲装之人,赵佩心里沉沉,从来没有过的恐慌袭上了心头,再是顾不得什么的了了身份:“大胆,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打头的劲装男子桀桀一笑:“知道,等的就是你。兄弟们,上。” 这一仗甚是干净利落,不过一刻钟的工夫,赵佩带的人全部被灭了,赵佩也被人带到了密室。 见到密室里的人,赵佩迅速燃起了希望:“沈昱,是你。你是来救我的么?” 沈昱淡淡一笑:“长公主真会说笑,实不相瞒,今日是我请长公主过来的。” 赵佩看着他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前世她要杀他的时候,他都差不多是引颈就戮,她相信他对她是用情至深的,不然,他怎么会不抵挡? 沈昱神色冰冷:“原本我是不打算这么快就对你动手的,可惜,长公主殿下手伸的太长了,竟然对内子下手。真是不可饶恕。所以,话不多说,今日长公主就请上路吧。” 赵佩不可置信:“你竟然为了郁蓁对我下手?”赵佩是知道沈昱的狠绝的脾性的,从来是人狠话不多的。 赵佩狂笑不已:“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沈昱,你竟然要杀我?你不怕悔断肠么?沈昱,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当年对我是多用情至深么......” 不耐的听完赵佩的喊话,沈昱一脸的匪夷所思:“要是知道当年你是这样理解的,我当年就该干掉你再死的。本来不想跟你多说什么的,可你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未免误会,那我就多说一句好了。” “当年,我之所以引颈就戮,实在是我对这人世间没有什么眷恋,早就生无可恋了。本就是要死的,早死迟死一点差别不大。当年,我确实有实力干掉你们姐弟俩再死,但我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对你有情。” “而是怜悯天下苍生,天下苍生之所以汲汲营营的活着,都是心有执念,心有念想自然想活。既然如此,我这个没有念想的人,何不给人多一点念想呢。这个解释,你听明白了吧?” 听完沈昱这清冷淡然的一番话,赵佩当场崩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一直以为的沈昱对她情深款款,她实际更是对沈昱心中有情,前世种种她自觉是没有办法,今生她想着除掉障碍好了却夙愿。 可现在,沈昱竟然说,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喜欢过她? 沈昱冷眼看着赵佩癫狂,淡淡的一摆手吩咐道:“带下去,手脚干脆点。” 昭庆长公主在京城近郊被妖道了恒所害的消息震惊朝野,昭元帝震怒非常,陈王面上震怒,心里狂喜的追查了一番,找了几个平日早就想下手的对手做了替死鬼,这事儿也就很快过去了。 昭庆长公主一死,昭元帝元气大伤,陈王趁胜追击,该拔的钉子赶紧拔,该换的人手赶紧换,沈昱一系也趁机插了不少人手到要害部门。 几年过去,陈王在京中的布局已然渐趋完备,昭元十二年,皇帝大婚前,陈王骤然发难,带人攻进皇宫,昭元帝当场身故。陈王登基为帝。 陈王弑君上位,皇族有实力之人纷纷讨伐,这其中尤以太//祖后裔赵崎的势力最为强大。 陈王名不正言不顺,根基浅薄,登基不过半年,赵崎带兵攻进京城。时任兵部尚书兼南郊大营统领大将沈昱亲奉赵崎攻破皇城,陈王当场伏诛。 是日,沈昱一众大臣奉赵崎入主紫禁城,是为光元帝。 自此光元盛世打开帷幕。 光元十年,已然是内阁首辅兼任九城兵马司统领的沈昱终于辞官还乡,带着妻儿回到了东安城。 看着眼前这一片熟悉美好的风景,郁蓁笑颜灿烂:“真好,日后我们就在这里种田养花,岁月静好再好不过了的。当然了,要是呆腻了,时不时的我们也可以出去游历天下的。” 沈昱抱着麟儿满目柔情的看着她:“嗯,好,一切都听蓁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