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渣攻皇帝的橘猫》作者:叶子无歌 文案 匿名提问:穿成古早狗血权谋虐文的受怎么自救? 高赞回答:谢邀,换个物种,亲测有效。 * 苏遗秋穿书了。穿进成一本古早权谋虐文,等待他的,是被各种渣攻折磨至傻然后强行HE。 今晚是他不幸的开始,头号渣攻马上就要来了! 苏遗秋吓得腿肚子都在抖。 然而就在渣攻暴君跨进房门的前一秒,他突然变成了一只小橘猫。 腿特别短的那种。 走路肚皮蹭地。 行吧,变猫就变猫吧,好歹不用乘坐各种豪华列车了,真好。 但是他低估了暴君的下限,暴君在后宫插满眼线,终于有一天,把没来得及变猫的苏遗秋蹲到了。 吓得苏遗秋当场变猫。 暴君愣了。 原来最近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头要吃要喝的小橘猫,是那欲擒故纵玩失踪的小后妃! 只是…… 朕找了你那么长时间,你就跟朕玩这个! 暴君抓着苏遗秋的后颈皮,一把把猫拎了起来。 “你给朕变回来!!!” 人们都觉得陛下气疯了。 苏遗秋用这招躲过了很多次,但是后来,这招越来越不管用,反应越来越慢。 直到有一天,他又想故技重施,结果变到一半,变不动了。只变出了耳朵和尾巴。 暴君笑的很得意。 “你再变一个?朕看着呢。” 苏遗秋:…… 我不变,我狗带。 狗到无法想象皇帝攻×人间小太阳橘猫受 【补个排雷】 1、贯彻1V1原则,sc 2、皇帝非常狗,非常之狗,这个狗东西肚子里坏水很多! 3、受并不是那么聪明,是个傻猫 4、会有bg配角cp,但是占比很少,非常少。 5、作者的脑子也不好使,想到继续补Orz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书 朝堂之上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遗秋,齐璟 ┃ 配角:会变成烟灰的渣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猫最大的天敌是狗 立意:努力走出心理阴影,调节心情勇敢面对生活 第1章 :) “起——轿——” 礼炮齐鸣,锣鼓喧天。 八台大轿从苏府大门前出发,破败不堪,门匾斜歪的苏府,硬是抬出了十里红妆。 好事儿的人堵住耳朵,踮起脚尖越过攒动的人头巴巴地望着,两边站着不少未出阁的姑娘,红轿上坠着一排罕见的琥珀琉璃串,在阳光底下映射出七彩的光,照在姑娘们稚嫩的脸上,她们幻想着自己是那八抬大轿中的新娘,眼中满是羡慕的光。 有人悄悄地跟周围人打听:“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出嫁?好大的排场!” 人群中有人嗤笑一声,笑声很快淹没在震天的锣鼓声中,那人不得不拔高了声调,喊道:“这不是哪家的小姐,是苏家的世子爷!今天是那世子爷进宫当娘娘的日子!” 问话的人有些惊诧,连忙追问道:“苏家?哪个苏家?刚刚被抄家的那个?!” “哎呦,除了那个苏家,还能有哪个!” 问话的少年扯着唇角勉强地笑了几声,拽住回话的人的胳膊,不依不饶地追问:“我刚从边关回来,苏家怎么被抄家了?” 被他拽住的人只想看新娘,希望风能把帘子吹起一角,让他看一眼传说中这位苏公子到底长什么模样,能让陛下如此痴迷。 少年面露尴尬,又听身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怎么被抄的?自然是犯了罪被抄的!那么大一个苏家,兄弟几人都在朝为官,能不捞几把油水?” “苏家下狱那天我隔着好几条街看着,有人扔出来几具尸首,我等着御林军走远了,上去看了看,那女尸手腕上还戴着一对玉镯,我把玉镯拿去卖了,得了几百两银子,苏家有这么好的东西,想必是贪了不少……” 少年听到这里,又连忙追问道:“那苏家世子又为什么会进宫?” 立刻有人回答道:“哎呀……陛下看上了呗,那苏家小公子长得漂亮,原本陛下还碍着苏阁老的面子,不敢明目张胆地把人家接进宫,阁老一死,苏家下狱,陛下……不就趁着这功夫把人抢进宫了?要我说,苏家被抄家,说不定还是陛下为了娶到苏家世子做的局!” “一个男人,家人都被下狱,自己却穿嫁衣坐上轿子,嫁进皇家。这苏遗秋怎么不一头撞死呢?” 少年闻言,随口呛了他一句:“你怎么不一头撞死呢?” “你……我……”那人约莫是个老学究,梗着脖子指着少年半天说不出话,最终哼了一声,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杵在原地。 原本嘈杂的人群,骤然间拔高了几个声调,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少年望向那抬轿子,他未来得及瞥见全貌,只看见了半斜的鎏金发钗和那人略显凌乱的发丝,红盖头掩住半边脸,眼眶微红。 随行的人很快发现了,立刻把轿帘拽上,令众人再也看不见其中姿色。 竟是一瞥惊鸿。 * 苏遗秋脑袋瓜子嗡嗡的。 周遭数把唢呐齐吹,仿佛能把他当场送走。 “哪个傻逼在宿舍吹唢呐?!” 苏遗秋本想起来,正要举起双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胸前,脚腕上被扣着厚重的铁链。 他还未来得及惊诧,四周突然剧烈晃动了几下,一下没坐稳,便狠狠朝旁边摔去,脸上遮住的东西差点掉下去,从发间哗啦啦掉出来几样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金钗。 苏遗秋根本没心情去捡金钗。 他的头磕在了窗框上,被金钗咯了一下,疼地几乎昏厥。 “卧槽……” 苏遗秋疼出了眼泪,强忍着疼痛拽下头上那块碍眼的红布。 他被人绑架了? 哪伙绑匪这么想不开呢? 把人绑架了还往他头上戴金钗?不怕他卷钱跑路? 苏遗秋坐着缓了一会儿,既然被绑匪劫持,那他肯定要跑路的,人声如此嘈杂,如果现在呼救,说不定会有人来救他。苏遗秋瞥见晃动的窗帘,一把抓住掀开,探出了半个脑袋。 “救命——” 围观的人群立刻发出一阵兴高采烈的惊呼。 苏遗秋尴尬极了,他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大马猴。 站在外面随行的人见他探出了头,毫不留情地把他按了回去。 苏遗秋被怼脸按了回来,再次摔在了轿子里面,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然而他并不死心,又抓住了另一边窗户,探出头准备喊救命。 “救——”命。 没喊完,又让人给怼脸按了回来。 苏遗秋眼前一阵眩晕脑子昏昏沉沉,半躺在轿子里,待头脑清醒一些,他才看清楚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一个红色的木箱子,摇摇晃晃的,像是有人抬着,再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虽有些凌乱,但是还能看出是绣着凤凰图案的红嫁衣。 苏遗秋心里咯噔一下。 这伙劫匪恐怕不是要劫财,而是要劫色。 怪不得给他头上插满金钗,原来是要把他虏去嫁人! 苏遗秋深受某棠小说荼毒,在他眼里,劫色比劫财的性质更严重,他不知道自己会被绑到什么地方,从刚刚他呼救时周围人的反应来看,现在呼救根本没什么用。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绳子,张嘴咬住,试图把绳子咬断。 至少得让自己的活动方便一些。 这绳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反正他不认识,他的牙咬得生疼,也没把绳子咬出一个缺口,反而让自己的手腕被绑得更紧,甚至勒出了几道红印。 苏遗秋深吸一口气,再次咬住了绳子。 就是在这个时候,帘子被人掀开了。 那是一个神色略微阴郁的男人,眉峰凛冽,凤眼微眯,眼角上挑的弧度异常好看,鼻梁高挺,给人一种冷冽之感。 苏遗秋腹诽道:长得挺帅,就是这眼神太吓人了。真的。 那男人穿着大红的喜服,衣服上的金线在阳光底下折射出晃眼的光,苏遗秋叼着绳子冲他眨眨眼,讪讪地松开嘴,僵硬地扯着唇角笑了笑,蜷缩的手指松开,冲男人招了招手。 “嗨……” 苏遗秋尴尬极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的眉心皱起,凤眼死死盯着他,就像是盯住猎物的狼,危险的毒蛇,忽地,男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不必强颜欢笑。” 不等苏遗秋反应过来,那人就把帘子放下了。 苏遗秋害怕极了。 他到底要不要笑? 哥你别走,咱们有事好商……量? 那男人走后,几个人一把掀开帘子,苏遗秋看见那几人的时候下意识蜷缩进轿子里,冰凉的手微微颤抖。 好家伙。 一群容嬷嬷。 个个凶神恶煞,仿佛下一秒就能掏出针往他身上扎。 两个人一齐把手伸进轿子,一人拽住苏遗秋一只胳膊,拖着苏遗秋就把他从轿子上拽了下来,其中一人顺手抓住了苏遗秋的红盖头,在苏遗秋被拽下轿子的前一刻,蒙在了苏遗秋的脑袋上。 “你们干什么?!” 苏遗秋开始慌了。 “我……我告诉你们,这是犯法的!你们不能……我……唔!” 一个老嬷嬷伸手就要捂他的嘴,苏遗秋把头一甩,一口咬上去,死死咬着不松口,又有人走过来,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把那人的手松开,然后立刻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布。 布团塞住整个口腔,苏遗秋只能从喉咙中发出些模糊不清的音节,不住地摇头挣扎。两个人架住他,苏遗秋只能看见地板,往地上一瞥,还有好几双脚站在旁边候着。 他停止了挣扎,本想找机会逃跑,有人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按住他左边的肩窝狠狠一扣,苏遗秋疼出了冷汗,浑身发抖。 他的左肩有贯穿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平时举起胳膊都能疼上一阵。 苏遗秋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自己这样了解。那人依然紧紧地捏住他的肩膀,苏遗秋学乖了,不再挣扎,被人架着跨过了门槛,来到一处大堂。 二人按着他,想强迫他跪下。 苏遗秋肩膀一甩,就是不愿意跪。腿弯上就狠狠挨了一脚,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听见有人喊。 “一拜天地——” 有人按着他弯下腰,额头轻微触地。 他稀里糊涂地和人拜完了堂,那些人不给他留一丁点儿喘息的功夫,又把他拽了起来,连拖带拽地往旁边走。 忽然有人和他说了一句话。 “苏遗秋,别试图挑战朕的底线。” 朕? 苏遗秋? 这人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一直到被人扔进一间房,锁上房门时,苏遗秋都没反应过来。 他拽下红盖头,盯着摇曳的火烛想了足足半晌,那火烛都烧下去了三分之一,苏遗秋才想通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个苏遗秋。 他刚刚看过一本有五个渣攻的古早虐文,里面有个受,也他妈叫苏遗秋:) 他这是穿书了! 好耶! 从此和结课论文期末考试说拜拜,过上除了吃就是睡的颓废生活……个鬼。 这本书的内容极其简单,就是五个渣攻轮番上阵侮辱主角受,最后把主角受折磨到傻,最后其中一个渣攻干掉另外四个渣攻,和真傻了的主角受欢欢喜喜HE的故事。 五个渣攻的折磨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身体摧残、精神折磨、语言侮辱,对主角受施加摧残的人数在一到五这个闭区间内浮动。 这也能HE就真离谱。 苏遗秋带着冷笑看完了全文,甚至在文下调侃道:要不要再加两个攻,凑一队葫芦娃? 而现在,他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甚至只想回去再扇自己几巴掌。 他不该去盗版网站找论文资源,更不该摸鱼手贱点开这本古早虐文。 如果他有罪,请让他一天写十篇论文,而不是穿进书里受罪! 在书中,娶亲的情节只出现过一次。 就是故事的开头,主角受陷入地狱的开端——被抄家、被渣攻暴君强娶进宫,并且度过一个流血又流泪的夜晚! 苏遗秋想,得跑。 谁不跑谁是大傻逼。 苏遗秋环视四周,想要找剪刀或者小刀把绳子剪开,他在房间里面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没发现剪刀,倒是在桌子上发现了不少稀奇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一根用玉做成的棍子。 一根细细的银簪子。 两个粗到不行的戒指。 还有数不胜数的奇怪东西。 苏遗秋皱起了眉头,愣了片刻,顿时就想起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怎么用到人身上的?! 要是真用上了……他还能活吗?! 必需跑…… 恐惧感侵蚀侵蚀了苏遗秋的心境,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心跳异常的快,手脚冰凉甚至有些发抖,他咽了口唾沫。目光落在那根玉棍上。 他拿起那根极其粗的玉棍子,往地上狠狠一摔,玉棍应声碎裂,他拾起锋利的碎片握在手中,一下一下地割着手上的红绳。 就在红绳被割断的下一秒,门外忽地有人高声道:“皇上驾到——” 苏遗秋的后背倏地冒了一层冷汗。 几缕头发散落在额前,沾上了额头滚落的冷汗。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无数个念头从他的脑子里闪过,苏遗秋的脑子已经变得空白,手中还拿着那根玉棍子的碎片,即使碎片割破了手,血流到了地上也毫无察觉。 皇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皇帝好像已经碰到房门了!!! 他现在遁地是不可能的了,飞天好像也不可能,不是好像,是根本不可能!!!难不成真的要像原主那样,度过一个流血又流泪的夜晚? 他看见皇帝打开门了。 就在即将要看见皇帝本人的下一秒,苏遗秋眼前一黑,顿时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头疼欲裂,无数种求饶的方案在脑海中闪过,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的是那皇帝一声满含怒气的。 “人呢?!” 第2章 :( “人呢?!” 齐璟方才分明已经看见了人影,一眨眼人就没了。 他冲进屋子里,环视一圈,窗户是从外面用铁链锁着的,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苏遗秋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齐璟的目光扫了一圈,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几个装饰的花瓶和一个巨大的衣柜。 齐璟快走几步一把扯开柜门,里面空无一物。 苏遗秋人没了。 怎么没的?苏遗秋就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病秧子,能打过门外一圈御林军,毫发无伤地逃出去?! 显然不可能。 齐璟往里走了两步,苏遗秋的嫁衣和金钗都掉在了地上,他抓住嫁衣的边缘抖了两下,一个小东西顺着嫁衣滚出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床底下。 苏遗秋从头到脚的每一样行头都经过他的手,他显然没有给苏遗秋置办过这样毛茸茸的东西。 齐璟:“来人!” 御林军统领走进房间,齐璟命令道:“今晚和苏遗秋有过接触的,尽数关押,朕亲自问。叫人进来……把床搬开。” 他不想至苏遗秋于死地,但保不齐苏遗秋有这个心思。 御林军把床掀起来,上面的红枣桂圆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甚至还有的砸中了地上小毛团的脑袋。 抬起床板的一瞬间,有人立刻就看见了底下的小毛团,伸手捡出来,借着烛光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只猫。立刻双手捧到了齐璟面前。 “回陛下,是只猫。” 齐璟伸手捏住小猫的后颈,把猫提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随手一扔,冷声道:“丢出去。” 那人立刻接住了小猫,小心又惊喜地摸了两下,却敢违抗皇命,只好低头出去,把小猫丢在了门外。 苏遗秋的脑子昏昏沉沉的。 他好像被人捏住了后颈,从屋里拎了出来,扔到了外面。 苏遗秋还停留在穿书的恐惧中,还停留在那一桌子金银玉器的恐惧中,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惨遭皇帝毒手,却没想到是被扔在了外面?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扔出来也好,至少不用度过一个流血又流泪的夜晚了,他这算逃过一劫吗? 凉风吹过,苏遗秋瑟缩了一下,眼前还是看不清,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腕处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再想伸手揉揉眼睛,却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 爪子?! 等等,爪子?! 他的手呢?! 四周都是高大魁梧身穿盔甲的御林军,苏遗秋不敢贸然出声,环视一圈,找到最近的一片草丛,挣扎着钻进了草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 他的视角不太对啊…… 苏遗秋虽说没有身高八尺,但好歹也有个一米八,为什么现在看这些御林军就像是误入巨人国的小人在仰望巨人? 他又伸出爪子,掌心掌背看了看,这好像是个小猫的爪子,难不成他变成了一只小猫? 苏遗秋险些撅过去。 穿书也罢了,现在连物种都换了就很离谱。 不过穿书这种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苏遗秋强迫自己接受变猫这件事。无论怎样,现在外面这么多人,他若是贸然闯出去说不定会被哪个不长眼的踩死。 还是等这些人都走了,熬过今晚再说。 有人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苏遗秋无意听他们交谈,但那人开口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句,他都听的异常清楚。 先开口的那人声音尖细,像是个太监,说道:“回陛下,没找到……” 没找到? 苏遗秋抖了一下。 没找到什么?没找到他吗? 哦对,他现在换了物种了,想必狗皇帝是找不到的。 齐璟冷笑一声:“好啊……” 躲在外面的苏遗秋听见这两个字,正在瑟瑟发抖,并且感觉不是很好。 这狗皇帝是文中的头号渣攻,原主变傻的进度条,有一半是狗皇帝的功劳,剩下一半,是另外四个渣攻共同努力的成果。 狗皇帝干过许多不是碳基生物能干出来的事儿。 苏遗秋只提一件,他曾经让原主的家人跪在勤政殿外,自己则是在勤政殿的桌子上,压着快要哭到昏厥的原主颠鸾倒凤。 他读到这里的时候真想冲进去把原主给拽出来,然后指着狗皇帝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不要脸别人还要脸!你愿意当狗没人想把你当人看! 然而现在他穿书了,即便想指着狗皇帝的鼻子破口大骂,恐怕也没这个能力。 苏遗秋乖乖蹲在外面,心想你找不到人你就走吧!去别处找找!留在这里你也招不到人! 结果齐璟非但每走。还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苏遗秋没有听清,只听见皇帝闷哼一声,说道:“去给朕找个人。” 找什么人? 苏遗秋汗毛倒竖,没过多久,就有人押着一个人进来了,那人听上去像是个少年,少年跪了下来,胆战心惊地叫了一声:“陛下……” 皇帝说道:“上前来。” 那少年跪着往前挪了一段距离。突然惊呼一声,像是被皇帝突然拽过去了似的,皇帝似乎笑了一下,说道:“果然很像。” 苏遗秋愣了一下,随后就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很像?像他吗?好家伙,真人没了,下一秒就找替身。 少年又叫了一声陛下。 皇帝问道:“会……吗?” 中间那几个子的声音有点小,苏遗秋没听清。但是他觉得能从这狗皇帝嘴里说出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少年似乎不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啊?”了一声,磕磕绊绊地回答道:“回……回陛下,会的。” 然后苏遗秋听见了解衣服的声音。 苏遗秋:“……” 你们要干什么?! 外面围着这么多人呢!就算真要做点儿什么把外面这些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御林军和宫女都撵走不行吗?!这狗皇帝是不是又什么怪癖,原书里就喜欢让人隔着帘子围观,隔着电子屏幕都觉得那些描写不可理喻。 现在穿书了,已经超越了碳基生物的理解范畴。 哪个精神病院没把狗皇帝看住,让他跑出来了?! 之后的事情,已经不是“惊愕”二字可以描述的。 少年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3D环绕,犹如魔音贯耳,直冲天灵盖。 苏遗秋的脸都吓白了。连忙在念了几遍二十四字箴言试图屏蔽不可描述的声音…… 这他妈根本不能屏蔽! 他是积极向上的大学生!就算换了个物种,里面的芯子也换不了!他不该听到这些!!! 苏遗秋绝望极了,他想跑,奈何四周都是御林军,他无处可逃,只能继续忍受着那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苏遗秋躺在地上,肚子一起一伏,眼中滚下两行热泪。 他到底遭了什么罪…… 苏遗秋强忍着困意,本想着等皇帝和这个新来的少年睡着了再偷偷溜出去,哪知他听了半夜的嚎叫,那人的嗓子都喊哑了,皇帝都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最终还是没熬到皇帝睡着,上下眼皮一沾,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了。 第3章 :-I 苏遗秋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在草丛中将就着过了一晚上,夜里寒凉,他不得不把自己缩成一团保暖,不知道自己是昏过去的还是冻晕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正午。 苏遗秋悄悄从草丛中探出头,飞快地从这颗草丛蹿到另一个草丛。 看样子皇帝已经走了,但是四周仍然留下不少御林军看守着。 他停下的时候,左前腿忽地传来一阵剧痛,疼得缩成一团,粗短的爪子不停地发抖,左腿几乎不敢落地。 看来即使变成了小动物,左肩的伤仍然没有恢复。 苏遗秋笨拙地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尽量避开御林军的视线,一瘸一拐,不知道要往何处走。但是至少不能呆在这间房子四周。 他并不认识皇宫的路,也没办法和人交流,只能找定一个方向拼命往前走。 自从穿进书里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他没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饿到几乎昏厥,不知走了多久,求生欲支撑着苏遗秋缓慢地往前挪动,他闻见湿润的青草气息,费劲地睁开眼,隐约看见前面有河流,踉跄着走到河流的面前,探着身子喝了几口河水,也顾不得脏不脏了,喝下去好歹嗓子好受一些。 他蹲在河水的旁边,盯着如镜的水面。 河水清澈见底,水面上完整地映着小猫的影子。 这是一只橘色的小奶猫。 额头上橘色的毛呈人字形分开,侧着身子一看,后背是橘色但是肚子是白的,四只爪子踏了雪似的那样白,右边的爪子带着一圈橘色的花纹,像是戴了个手环。 小猫长得可爱极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是罕见的碧蓝色,像是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哪里都好看,就是腿特别短。 苏遗秋伸出前爪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瞬间对自己的腿长又来清醒的认知。 这种长度的腿,和别的猫干起架来恐怕都打不着人家。 苏遗秋放下爪子,又俯身喝了几口水,灌了个水饱,往后一仰,躺在了地上。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变成了猫,虽然很多事受到了限制,但是往好处想一想,其实也还不错。 原文里那五个渣攻没办法再对他做什么了! 毕竟他只是一只小猫咪。 而小猫咪和人不可能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的。 苏遗秋一向很会自我宽慰,想通之后便满意地点点头,感觉自己休息够了,打算翻身起来,继续寻找出去的路。 但是……但是…… 他翻不过身了! 苏遗秋的猫爪子拼命地往一边踢蹬着,本来都侧过身子,马上就要翻过来了,可是一眨眼就又躺在了地上,他尝试几次,踢蹬着腿努力翻身,兴许是太累了,无论怎么努力都翻不过来。 他急的直哼哼,一遍哼哼着给自己打气一边翻身。 苏遗秋听着是哼哼,可是路人耳朵里听见的,就是一声又一声奶里奶气的嘤嘤嘤了。 “……这是什么声音?” 女人的声音撞进苏遗秋的耳朵,苏遗秋立刻不嘤嘤了,四只爪子蜷缩起来,躺在地上不敢动。 另一人的声音响起,说道:“回娘娘,这声音像是猫叫。” “猫?”最开口的人疑惑道,“你们快去四处找找,小心一点儿!” 苏遗秋吓坏了。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他看见旁边就有一个比较高的草丛,虽然翻不过身,可还是努力地扭动着身子想要一点一点地挪过去,挪动的过程中,他又听见那人压低声音强调道:“都小声点儿!别把猫吓跑了!” 苏遗秋:…… 他倒是想跑。 正当苏遗秋要挪进那一堆杂草当中的时候,忽然有人扒拉开草丛,苏遗秋赫然对上一张大脸,吓得“喵——”地叫了一声。 “娘娘!”那个发现他的小宫女好像还很高兴似的,还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您快过来!奴婢找到了!” 小宫女正要把苏遗秋抱起来,苏遗秋害怕极了,两只黢黑的大鼻孔对着他,小宫女还咧着嘴笑,从苏遗秋这个角度看,仿佛一口能吞下两个他。 被称作“娘娘”的女人立刻制止道:“别碰!” “娘娘”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蹲在苏遗秋的旁边,苏遗秋仰头一看,好家伙又是两个黢黑的鼻孔,他差点吓晕过去,好在下一秒,这个“娘娘”用手绢半包裹着他,把他翻过身了。 苏遗秋终于不用对着黢黑的大鼻孔了,如蒙大赦般喘了口气,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在众人的注视下,迈开小短腿似乎想要跑,结果左脚绊右脚,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脸刹。 蹲在身边的女人银铃似的笑了几声。 苏遗秋垮着个猫脸,盯着地面上的绿草。 笑什么? 这一点儿都不好笑! 女人用绢子把他裹着抱在手心,苏遗秋本想挣扎,但是女人很快就站了起来,苏遗秋从小就恐高,往地上一瞧,不禁抖了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爪子勾住了女人的衣袖,生怕自己掉下去。 女人转过身,对一个穿着打扮稍显复杂的宫女说道:“素文,本宫想养。” 素文微微皱了皱眉头。 娘娘不是来找茬的吗?不是想来侮辱苏侍君的? 羞辱的词儿都提前想好了,什么“身为男子以色侍人”“昨日苏侍君叫了一晚上,整个皇宫都听见了,活像妓.院里的妓子”“本宫要是苏侍君,肯定一早就吊死在房梁上,怎么还有脸活着”等等等等,为了防止忘词,还打了个草稿塞到了袖子里,这……这没几步就走到苏侍君房间门口了,就被一只小猫给拦住了? 素文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实在想不出应该劝什么,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回娘娘,太后不喜欢猫,后宫从来不养这种东西。” 女人抿唇一笑,说道:“无妨,本宫偷着养!等回去告诉毓秀宫全宫上下,谁要是敢把本宫养猫一事说出去,就立刻拖出去杖毙!” 素文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一路走回去,来来往往碰见这么多宫女太监,不出半日,保准能弄得人尽皆知。 女人又补充道:“皇上尚未设立皇后,太后在京郊的行宫修养,只要不捅到皇上哪里去,本宫养只猫又怎么了?本宫倒要看看这后宫是谁那么嘴碎。” 苏遗秋虽然现在窝在女人的掌心不敢动弹,但是他已经判断出这个一直拿鼻孔对着他的妃子是谁了。 手握执掌后宫大权,不是皇后,那就是嚣张跋扈的越贵妃,越东盈。 一个用来羞辱原主的悲惨工具人。 说她是个工具人,是因为越贵妃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被作者拉出来,充当羞辱原主的工具。 说她悲惨,是她在国都沦陷之时领着后宫之人反抗,最后被自己的弟弟扔给手下,落得一个惨死的结局。 苏遗秋心情复杂。 说起来,除了和原主强行HE的那个渣攻,这本书里的主角配角,似乎没有一个能善终。 就连现在面色不善的素文,也在越贵妃死后毅然殉主。 苏遗秋眼中悲戚,抬起头又看了一眼越贵妃。 还是不行 在他这个角度,仍然只能看见两个黢黑的鼻孔。 苏遗秋干脆不做挣扎,躺在越贵妃的手心,揣起两只小短手,不动弹了。 越贵妃一只手捧着小橘猫,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橘猫的后背,惊叹道:“好小一只……怎么就他一个躺在草丛里,没有其他的猫吗?” 素文说道:“这么小,估计还没满月呢,兴许是有什么病,被母猫给叼出来了,也或许是自己从窝里爬了出来,找不到回去的路。” 越贵妃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护着掌心的小橘猫。 那么小,那么软,她都不敢稍微用力,只敢轻轻地托在掌心,小小的一只,独自趴在草丛里,母猫不在它身边,多让人心疼! 越贵妃说道:“回头给家里递封信,找个可靠的兽医进宫,帮这小猫看看病。” 她一边走,一边跟素文讲述自己的养猫经历:“其实在进宫之前,本宫也养过三只猫的……”越贵妃的语气带着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伤感,她轻轻摸着怀中小猫的脑袋,无比悲伤道:“但是这三只猫都死了……” 苏遗秋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但是越贵妃显然还没说完,她还想把这三只猫的死因详细地叙述一遍。 “本宫的第一只猫,呜呜……是病死的……” 刚一开口,越贵妃的眼中便泛起一层泪光,素文见状,连忙持着帕子替她拭去眼泪。 苏遗秋瑟瑟发抖。 越贵妃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声泪俱下地把自己悲痛的养猫经历给苏遗秋讲了一遍。 听了越贵妃这一番描述,苏遗秋觉得,他也活不远了。 他颤悠悠地抬头,“咪”了一声。 他不能说话,只能喵喵叫。 不然他真想劝越贵妃一句“嘴下积德”。留他一条小命。 越贵妃听见了这声细微的猫叫,低头看着小奶猫,苏遗秋终于不用对着鼻孔了,心里有些高兴,但是越贵妃安抚似的摸了他两下,随后捏住了他的尾巴。 “让本宫看看,你是小公猫呢,还是小母猫呢……” 第4章 -_-# “哈——” 苏遗秋汗毛倒竖,本想冲着越贵妃龇牙咧嘴,结果抬爪子的时候用力过猛一个不留神竟然从她手里摔了下去。 就当苏遗秋快要四角朝天摔在地上的时候,越贵妃竟然一伸手就把小奶猫给捞回来了,五指稍稍用力攥着瘦弱的小猫。苏遗秋惊魂未定,眼睛转了一圈确定自己被越贵妃握在手里才松了口气,虽然离地面不是很高,但若是一只小猫四脚朝天摔下去,不摔出毛病才怪。 他还没来得及感激越贵妃,浑身骤然一颤,从尾巴尖传来一阵酥麻的触感,回头一瞧,越贵妃早就捏住了他的尾巴尖,正准备掀开一看公母。 苏遗秋急了,一只爪子勾住越贵妃的袖子,另一只爪子亮出指甲,冲着越贵妃白皙如玉的手腕一爪子下去,苏遗秋下手的时候犹豫了片刻,并没有下狠手,但是越贵妃的手腕上仍然出现了几道浅浅的红痕。 “小畜生!” 素文眼见他挠了越贵妃,伸手就捏住了苏遗秋的后脖颈,把他从越贵妃的手中拎了出来。 被捏住命门的苏遗秋瞬间老实了,后腿无力地踢蹬了两下,在半空中打着转儿,却还是忿忿地叫了一声。 “喵——” 一边叫一边冲着越贵妃伸爪子。 素文以为他还想挠越贵妃,拎着他往后撤了一步,抬手就要把他扔了。 “不知死活的小畜生!敢伤了娘娘——” “别扔!” 越贵妃拦着素文,赶紧把小猫从素文手中解救出来。 直到被越贵妃救下,苏遗秋还一直愤懑不平地冲着素文伸腿瞪眼。 要是你有一天也被别人抓在手里,想要掀开衣服看公母,你就不想挠他几爪子? 苏遗秋愤懑地想。 被苏遗秋挠了一爪子,越贵妃也没有太在意,反而因为捡到一只可以解闷的小猫开心的不得了,把原本的意图忘了个一干二净,抱着小猫忙不迭地往宫里跑。 别看越贵妃顶着十数斤重的金钗银钗穿着行动不便的宽袍大袖,她跑起来,后面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都跟不上,搁到现在说不定有机会被教练看上进国家队。越贵妃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毓秀宫,一回到宫中就下令让宫人关紧大门,叫过所有的下人,自己则是往台阶上一站,把苏遗秋往前面一举,说道:“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们的第二个主子!” 苏遗秋:??? 喵喵喵? 她刚才说啥? 毓秀宫的宫人有特别喜欢猫的,还曾经偷偷喂过宫里的野猫,抬头望见贵妃娘娘手中的小猫时,不禁眼前一亮,还不能表现地太过欣喜,半低着头,眼珠子却使劲往小奶猫的身上瞟,差点就能把眼珠子翻过去,自然也有不喜欢猫的,可是既然贵妃娘娘说要养,那他们为奴为婢,自然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顺着主子。 越贵妃把苏遗秋重新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苏遗秋的头,说道;“本宫养猫这件事,若是有人泄露出去,小心你们的脑袋!” 宫人都知道越贵妃的脾气。刁蛮任性说一不二,也就陪嫁的素文姑姑还能劝进去些。她既然说了“小心脑袋”,若有人把消息走漏,那必然躲不过一死。 一众宫人应下之后,便退下去干自己手头的活儿。抱着小猫走进了屋子,环视一圈先把小猫放在了自己的梳妆台上。 苏遗秋的双脚终于落了地,安全感瞬间就上来了。他迈开腿,在梳妆台上走了几步,尚未站稳,抬头便看见素文摇摇晃晃走进来了。 “娘娘。”素文沉声道,“您养猫就算了,偏还这样大张旗鼓的。若是传出去了,尤其是传到太后那里该如何是好?” 越贵妃不以为意:“本宫说过,不准毓秀宫的宫人把这事儿泄露出去。” 素文见她还是这般满不在乎,声音中已然带了几分急切,劝道:“娘娘,不是咱们宫里的人不往外说,别人就不知道,您得给小猫置备各种东西,各个司制就一定能察觉到异常,到时候再传到别人耳中……” 她还没说完,越贵妃的眼中泛起一片水雾,几滴晶莹的泪珠竟顺着脸庞滚落下来。 “娘娘……” 越贵妃朱用衣袖掩着朱唇,哽咽开口道:“我宫里一共三百六十一块砖石……每一块我都细细地抚摸过……” 嗯? 苏遗秋的耳朵抖了抖。 这……这怎么做到的? 越贵妃的眼泪怎么说来就来呢? 越贵妃越说越委屈,眼泪一流就止不住:“其中,有十一块已经有了细细的裂纹……” 嘶……这几句话是不是有些熟悉? 他歪着猫脑袋看了越贵妃一会儿,反应过来了。 数砖。 这怕不是从《真嬛传》里的砖妃那里学来的。 越贵妃和书里写的不一样啊!书里的越贵妃可是受宠的很,后宫无主,她身负主理六宫之权,皇帝隔三差五就来她这里坐坐,后来原主入宫了,只要皇帝一临幸她,她就跑到原主那里耀武扬威。 反正不是什么好鸟。 但现在看她……不像原著里面那般跋扈,也是个被深宫所困的可怜女人? 苏遗秋心生怜悯,迈着小短腿走到越贵妃的面前,蹭了蹭她的手。越贵妃满眼都是泪水,委委屈屈地哭,一边哭一边把小猫往自己怀里拦。苏遗秋本想躲开,抬头一看就又心软了,垮着猫脸耐着性子给她摸。 素文嘴角抽搐,自己偷摸着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行了娘娘,别数砖了。” 越贵妃抽搭两下,渐渐止住了眼泪。撅嘴望着素文。 素文道:“您这套说辞,有事没事拿出来说一遍,满宫上下谁不能倒背如流?您若是想养那便养,只是定要万分小心,尤其是避免让太后娘娘察觉……” 越贵妃一看素文松了口,顿时喜笑颜开,眼睛也不红了。“哎呀”一声就把小猫揽进自己怀里,说道:“本宫知道你们都能背了,但是小猫儿还不知道,本宫再给它讲一遍!” 苏遗秋刚刚萌生的怜悯之心立刻被越贵妃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给掐断了。 你别念了。 猫不想听。 第5章 _(:3 ”)_ 苏遗秋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起来了。 越贵妃要养他,那就让越贵妃养好了。越贵妃要如何对待他先暂歇不谈,至少能保住一条命。万一他跑出去,被大狗叼走,被野猫欺负,或者被人一脚踩死了,那多不好! 苏遗秋总是这么劝自己:好死总不如赖活着。 而且他的腿短的不像话,不像只猫,倒像只行走的腊肠、没有脖子没有腰的煤气罐。别人走一步他走三步,实在是哪里也去不了,干脆在越贵妃这里安家算了。 啧。 失去一米八大长腿的第一天,想他。 越贵妃把苏遗秋从头到尾摸了一遍,攥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喃喃道:“好轻啊……是不是因为生了病不好养活,被母猫扔出来的?本宫得给你找个医生看看……” 苏遗秋“咪”了一声,前爪拼命挠着空气,想从越贵妃手里挣脱出来。越贵妃非但没放开,还把她那张大脸凑近苏遗秋的猫脑袋,轻轻蹭了蹭。 蹭完之后,还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这也太瘦了。” 苏遗秋的猫脸瞬间就垮起来了。 蹭完还嫌我瘦,你这和逛完窑.子嫌人家活差有什么区别?! 越贵妃接着道:“我去跟小厨房说一声,今天加几个菜,你得多吃一些。” 苏遗秋:…… 苏遗秋:好的。 他收回前言。 被越贵妃收养,是他自愿的!被她摸也自愿的! 苏遗秋就这样不(xin)情(gan)不(qing)愿(yuan)地在越贵妃这里住下了。 越贵妃以前养过猫,对养小猫略知一二,给苏遗秋的吃的喝的都是极其精细的东西,用的猫窝也是上好的缎子。苏遗秋一开始有些不适应,颇为拘束地白吃白喝了两天后,就什么都不说了,一转眼,半个月混过去了。 睡醒就吃吃完就睡还有人伺候的生活,真香。 但是其实照顾苏遗秋的并不是越贵妃本人,皇帝没有皇后,越贵妃身负主理六宫之权,大至各宫俸禄小至吃穿用度,都要经她的手。加上她本来就是个喜欢吃瓜看戏围观扯头发撕衣服的性子,便更没什么时间管小猫了。顶多一天忙完,回来撸上几下。 于是照顾苏遗秋这事儿就落在了素文的身上。 素文不怎么喜欢猫,她更在意主子会不会因为养猫而被人抓住把柄。 况且素文也不闲。 她是毓秀宫的掌事姑姑,当然很忙。 苏遗秋成了猫之后,视力虽然下降了,但是他还是察觉出素文对他的态度—— 不满中带有一丝厌烦,嫌弃中带着一丝疏离。 要不是看素文手里端着饭,苏遗秋也不愿意搭理她。 这次素文并不是像往常一样,把饭直接放在碗里,而是举着饭碗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猫。 苏遗秋纳闷。 怎么今天不给饭了? 苏遗秋跺跺爪子,绕着素文转了一圈,素文还是端着饭盆不放下。 “咪……” 小猫焦急地叫出声,伸出粗短的爪子挠了一下空气。 苏遗秋看了自己的爪子,往前挪了一步,挠了一下素文的裙角。 说来也奇怪,他被越贵妃收养有半个月了,跳上梳妆镜一看,能明显感觉自己胖了一圈,可是四只爪子却像是停止了生长,随着身子变得越来越大,相比之下爪子就越发短。 素文低头看了看眼巴巴望着她的小猫,具体点儿说,应该是望着她手里的饭的小猫,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低声嘟囔了一句“白吃白喝的小东西”,这才把饭放在苏遗秋的碗里,然后站在一旁,等着小猫吃完饭。 越贵妃制定的食谱肯定不差,苏遗秋今天的饭是剃了骨的清蒸鱼和乌鸡枸杞汤。鱼是新鲜的鲈鱼,乌鸡枸杞汤里面有鸡胸肉丝和几粒鲜红的去籽枸杞。 猫吃的饭比人吃的还要精细几分。 苏遗秋抬头看了一眼面露嫌弃的素文,颠颠儿地跑到自己的饭碗前,正准备下嘴,又抬头看了一眼素文。 “你看我做什么?”素文皱起了眉头,“怕我下毒?我毒死一只小猫又有什么好处?” 苏遗秋本来觉得没什么,听素文这样一说,心中突然一惊。 她还真有可能下毒。 要不这一顿饿着,等越贵妃亲自喂他? 苏遗秋这样想着,便后退了一步。前爪点地略显不安。 素文偷偷翻了个白眼,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往苏遗秋的鱼上扎了一下,把银簪往苏遗秋面前一递,说道:“看,没毒,吃吧。” 小猫似乎还是不肯吃,站在原定踮脚,似是犹豫了片刻,用爪子把素文用银簪试毒的那块鱼肉给…… 给扒了出去。 素文紧紧抿着嘴唇,手指微动,往前伸了一下又缩了回来,差点把这个小东西扔出去。 苏遗秋总算坐在饭碗前,吭哧吭哧地吃起了饭。 越贵妃的饭好吃是好吃,可是她忽略了一件事。 苏遗秋会长大。 原本一只手就能托起来的小奶猫,现在足足大了一圈。她还是按照原来的饭量让小厨房做,殊不知苏遗秋早就吃不饱了。 小猫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鱼肉,舔干净最后一滴鸡汤,歪着脑袋,蓝宝石似的大眼睛望着素文。 素文一看他吃完了,忙不迭地就要收碗,苏遗秋一口咬住碗沿往后拽,和她对峙。 素文道:“你都吃饱了,这是要做什么?” 苏遗秋不松口,只是咬着碗沿不放开。 饱什么? 没吃饱。 素文无奈,一手捏住苏遗秋的后脖颈把猫拎了起来,苏遗秋被捏住后脖颈的那一刻就松了口,素文顺势把碗拽过来,本想把猫扔下去,想了想,万一扔坏了,娘娘恐怕会不高兴。就不情不愿地把小猫放在了地上,转身就要走。 “喵——” 苏遗秋迈开小短腿一扭一扭地跑到素文面前,爪子往前一跺,颇有气势地“喵——”了一声。 素文无奈地蹲下,戳着小橘猫的脑壳,训斥道:“你成天除了吃就是睡,还有什么不满足?!” 苏遗秋想说自己吃不饱,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声又一声的喵喵叫,他急的直转圈,最后心一横,往地上一趟,露出了雪白的肚皮。 素文:…… 素文:“这可不是我推的。” 苏遗秋躺在地上,叫声越发地响亮。 他又不是想污蔑素文推他!他又不是想碰瓷! 他是让素文看他的肚子!!! 瘪的!!! 素文皱着眉头,盯了苏遗秋好一会儿,自以为琢磨透了这小猫是什么意思。 她伸出手,抚摸上苏遗秋柔软的肚皮,狠狠地揉了一把。 嗯,捡回来的那日瘦骨嶙峋,今天摸了一把,好歹长了二两肉了。 苏遗秋原本还在暗喜,他以为素文听懂了,可是素文揉了一把又一把,最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竟是一句话也没说。 “喵……呜……” 苏遗秋跟在素文后面,一口咬住素文的衣角不让她走,素文随手一扯就把自己的衣裙拽回来了,苏遗秋滚了一圈,眼前天旋地转,又听素文不耐烦道。 “吃也吃饱了,摸也摸够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喵——” 素文和他对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这小东西就是吃饱了没事儿干!” 苏遗秋本想追上去再争辩几句,可是素文的脚步快极了,他根本追不上去,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素文“哐”地一声把门摔上,偌大的房间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他走到门口,伸出粗短的爪子挠了挠门框,扒着门一点一点站起来,试图够到门把手,蹦跶了几下,却是徒劳无功,废了好大的功夫,最后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自己粉色缎子做的猫窝上,盘成一团揣起猫爪,打算睡一觉。 蹭吃蹭喝的日子固然挺好,但是……但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可能这就是身为宠物的悲哀吧。 明明是个有生命有思维的活物,却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主人而存在。 苏遗秋长舒一口气,把自己埋在柔软的猫窝中。 算了。 不用干活能吃饱能睡饱,还不用想别的事儿,他这么矫情干啥呢? 这种消极的想法只持续了片刻就烟消云散。暖暖的阳光打在苏遗秋的身上,小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盘成一团,和阳光融为一色,肚子一起一伏,安然又自在。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隐约记得睡过去的时候是中午,醒了就到了晚上,屋子里面点满了蜡烛,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苏遗秋在猫窝中转了个圈,伸了伸腿,这才慢悠悠地起来,在屋内转了个圈,却发现越贵妃还没回来。 令苏遗秋觉得尴尬的是,他饿了。 不饿他也醒不了。 他的生物钟随着放饭的时间而动,这个时间是越贵妃的夜宵时间,小厨房会备上几样经典的点心,他会跳上越贵妃的桌子,然后蹭两口点心吃。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越贵妃还没有回来。 苏遗秋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溜达着,房间里的蜡烛烧了一半,房门才被人推开。 为了不让人看见,苏遗秋熟练地躲到了柜子后边。 嗯…… 柜子后面的缝隙有点挤了。 越贵妃施施然进屋,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待下人端过茶点后方命令道:“都出去吧,本宫一个人待一会儿。” 一众宫娥太监齐齐应下,纷纷退出房间。 越贵妃等他们把门关紧了,落稳了脚,才堪堪松了口气,小声叫到:“咪咪?” 苏遗秋从柜子后面探出猫头。 “咪咪过来!” 苏遗秋知道,咪咪是越贵妃给他起的名字。 虽然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是苏遗秋为了越贵妃盘子里的点心,还是一路小跑着过去了。 苏遗秋隐约看见越贵妃的眼中有血丝,她的声音也不像往那样轻快了。 饭票今天这是怎么了? 狗皇帝践踏他饭票的真心了? 苏遗秋想劝她一句“渣男不值得珍惜”,一张嘴又是奶里奶气的猫叫。 “咪呜……” 越贵妃长谈一口气,看见眼前毛茸茸的橘猫时,原本烦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伸手把苏遗秋抱进了怀里,用脸蹭着他毛茸茸的脑袋。 “……咪咪,咱们咪咪最好了是不是?” 本想安慰人的苏遗秋:…… 你放开我!我不好! 你脸上的粉蹭我脑袋上了!!! 第6章 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苏遗秋摇着脑袋,想从越贵妃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越贵妃还以为这是小猫在蹭她,讨她欢心。还以为咪咪很喜欢她的怀抱,就把苏遗秋抱的更紧了,抓住他两只粗短的爪子,揉着粉色的爪垫。 “唉……咪咪,我好想休息呀……” “可惜狗逼又给我塞了这么多的活儿……” 苏遗秋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无力挣脱,就躺尸一般倒在越贵妃的怀里。在越贵妃捏着他爪子的时候,他下意识想把爪子收回来,用脚踹着越贵妃的手腕,试图金蝉脱壳。 “咪咪……” 越贵妃仍然用脸蹭着他的脑袋,苏遗秋被她身上的香粉呛到,噗嗤一声打了个喷嚏,越贵妃这才堪堪停了下来,定睛一看,苏遗秋原本橘色的脑袋多了一块白毛,手指一蹭,原来是自己脸上的粉被蹭掉了。 “哈哈……” 越贵妃搂着小橘猫笑的人仰马翻,苏遗秋趁机从她的怀里跳了出来,跑到自己的猫窝里,伸手想把脑袋上那一块香粉扫下来。 奈何他腿太短,根本够不到自己的脑袋顶。苏遗秋身子一歪,倒在猫窝上,头顶蹭着猫窝想把香粉蹭掉,结果香粉沾到了窝上,非但没有抖掉反而被他裹了一身,小猫粉红的笔尖耸动,又打了个喷嚏。 越贵妃忍俊不禁。走到猫窝前把苏遗秋抱起来,抽出手绢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身上的香粉。 “咪咪……” 越贵妃把小猫抱到自己的膝盖上,苏遗秋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把两只粗短的手揣了起来,团成一只圆球盘在越贵妃的膝盖上,阖上眼睛,柔软的肚子一起一伏。 他有点困。 越贵妃叹了口气,一边顺着苏遗秋柔软的毛发,一边喃喃道。 “宫里的事儿特别多,我天天心烦意乱的……” 苏遗秋深知这么多天的饭不是白吃的。既然被当成了个宠物养着,苏遗秋就要尽到宠物的义务。即使他现在困到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尽量贴心地应和道:“呜嗯……” 越贵妃见他应话了,便越发地来了兴致,怒声道:“那狗逼天天就知道给我派活儿!” 狗? 昏昏欲睡的苏遗秋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动了动耳朵,越贵妃忍不住,伸手将两只耳朵按下,把苏遗秋的脑袋盘成一颗橘色的猫球,苏遗秋甩甩头,把耳朵重新抖开,越贵妃继续盘猫球,苏遗秋困的不行,干脆也不管了,任由她摆弄。 她刚刚说什么? 狗逼? 谁狗逼?狗皇帝吗? 他的脑子现在根本不清醒,无法深入思考越贵妃到底在和他说些什么,原本还想再从她这里讨两口点心,然而现在困意战胜了一切,他也没心思讨点心吃了。 越贵妃可察觉不到他的状态,继续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 “我跟你说哦,这些人进后宫的时候,好像把脑子落在家里了,她们就为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从白天撕到黑夜,一天天地,就这么耗过去了……” “我为了给这群人收拾烂摊子,也一天天地耗过去了……我喜欢的东西也全都放下了……” “当然,最过分的还是那个狗逼!” 她越说越起劲儿,说完还翻了个白眼,撅着嘴抚摸着小橘猫的后背。 “咪咪,你说,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出息呢?” 这次,苏遗秋没有回应她。 “咪咪?” 越贵妃把盘在膝上的猫翻了个面儿,她这才发现,原来小猫早就睡着了。两只前爪半蜷在身前,雪白的肚子一起一伏,令人发笑的是,小猫还把半截舌头挂在了外面。 越贵妃轻轻一笑。 素文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娘娘,大夫来了。” 越贵妃怔了一下,忽地想起来,她前几天有让素文给越家带信,让越家找个兽医送进宫,看看咪咪有没有得什么病。正好咪咪也睡着了,小猫见到陌生人会紧张,就趁着咪咪睡着赶紧看完得了。 越贵妃道:“进来吧。” 一众女侍鱼贯而入,脚步轻盈听不见半点儿声音,自觉地分立在门口,素文引着那位兽医进来。兽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后跟着一个小药童,药童的手中拎着箱子。 越贵妃和兽医打过照面,把小猫轻轻地交到兽医的手中。熟睡的小猫任由兽医摆弄,被弄得不舒服了,也只会轻微地哼唧两声,踢一下腿伸一下爪子,然后继续睡。 兽医检查完小猫,把猫送回越贵妃的怀抱,低声道:“回贵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左肩兴许在很早的时候受过伤,虽几乎痊愈但以后需注意,不能磕着碰着,草民给娘娘开个方子,拌入猫的吃食,用上一个月就不必担心。” 越贵妃点头,让人取来纸笔,老兽医写完了方子,递到自己的小药童手中,药童的上半身压的很低,毕恭毕敬地把方子交到了越贵妃的手中,抬头的时候,却极轻地叫了一声。 “姐姐。” 越贵妃的身体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药童。 下一秒,越贵妃抄起手边的茶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掌抽向那小药童的脸,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下贱胚子!敢砸坏本宫的东西!” 素文吓了一跳,娘娘不是这样不讲情理的人,打坏个茶杯而已,还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正准备让人收起碎片,走进一步,盯着那小药童的身形仔细辨认片刻,转身瞪了一眼老兽医,老兽医浑身都是冷汗,素文立刻喝退屋内侍从,叫几个太监看住老兽医,关进房门站在越贵妃身边。 苏遗秋被吵醒了,打了个哈欠,在越贵妃的怀里打了个滚。睁眼一看,面前多了个男人。 雾草。 苏遗秋险些摔下去,扒着越贵妃的衣服就要往她的怀里钻,越贵妃连忙抱进了慌乱的小橘猫,冲那小药童厉声呵斥道:“跪下!” 小药童倒也毫不含糊,顾不上满地都是茶杯的碎片,双膝一曲立刻跪在了地上,不仅跪下了,还冲越贵妃磕了个头:“求姐姐救我!” 越贵妃冷笑一声,指着那人的鼻尖:“这便是你费尽心机想要进宫见我的理由?” 苏遗秋浑身在发抖。 饭票生气了。 饭票对他一直都是笑嘻嘻的,甚至是带着几分讨好的笑。第一次见到越贵妃生气,骤然有些害怕。 他从越贵妃的怀里探出猫脑袋,小心翼翼地望着让越贵妃如此生气的人。 那是一个约莫十大几岁的少年。 少年生的剑眉星目英气勃发,就是看上去太……太浮躁了,给人的感觉不够沉稳。 少年跪在地上,眼眶略红,抓着越贵妃的衣摆哽咽道:“姐姐救我!要不我这辈子就毁了!” 姐姐? 他管越贵妃叫姐姐?! 苏遗秋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就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越贵妃有个弟弟叫越东篱,是原书中的渣攻之一! 面前的少年长相和越贵妃有几分相似,若是再过几年,想必也是个难得的帅小伙,他怎么都不能把这人和原书中十恶不赦的混蛋联系到一起。 越东篱怎么折磨原主的,先放在一边不谈。这个人会被贬到边关,投靠叛军,会带着对朝廷的怨恨杀回来,一路残害百姓。他做过的最让苏遗秋不能理解的一件事,就是在叛军攻入皇城的时候,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扔给手下任由他们糟蹋! 个中缘由,书中没有详写,只写了越东篱让手下押着自己的姐姐,冷笑一声,说道:“姐姐当时对我不管不顾,可曾想过会有今日这般下场?!” 苏遗秋想到饭票未来的遭遇,不禁伸出爪子轻轻地扒着越贵妃的手,舔了舔她发抖的手指,想让她消消气,别跟这个疯子纠缠,服个软,日后好有一条活路,哪知越贵妃挠了挠他的下巴,像是在安抚。紧接着就指着越东篱骂道:“你自己造的孽!来求我有什么用?!” 越东篱拽着姐姐的衣摆,哀求道:“可以的!陛下宠信姐姐,如果是姐姐,姐姐和陛下去说,让陛下轻判,只要轻判就够了!哪怕只有一点……” 越贵妃把自己的衣裙扯回来,面色冷漠:“后宫不得干政。” 越东篱不依不饶,固执道:“给陛下吹吹枕边风也行!姐姐!咱们越家就三个后辈,大哥在北疆,你进了宫,我若是再被贬……那不论是你,还是咱们爹娘,就都没了依靠了啊!” 越贵妃的手一直在发抖,冷笑道:“说的倒是好听……你弃一城百姓而去,扔下十万大军自己逃命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是越家的后辈?就没想过,为了爹娘兄姐继续战下去?!哪怕你战死沙场!你还是越家的好儿郎!” “你不会不清楚吧?那十万大军回来了多少人?一城的百姓又有多少存活?!我身在后宫都能清楚,你作为一军将领怎会不知?” “姐姐……” 越东篱不相信。 姐姐希望他战死?姐姐怎么能希望他战死呢? 他和姐姐虽然同父异母,但好歹也是血脉相连的姐弟,姐姐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越贵妃道:“可是你逃了!逃了个干干净净!陛下留了你一条性命,只是发配边关已经是皇恩浩荡!你还想让我去跟陛下求情!” 越东篱还想再说什么,越贵妃阖上双眼,素文会意,掺起越东篱的手臂,低声劝道:“娘娘不可能向陛下求情,时辰不早了,小公子请回!” 越东篱面色阴沉,一把甩开素文的手,执拗道:“只是给陛下吹吹枕边风而已,姐姐怎么就不肯帮我呢?!” 苏遗秋满脸问号。 这小王八蛋是不是有点毛病?! 你当你姐姐在后宫生活容易吗?!狗皇帝那尿性你不清楚吗?!万一你姐姐说错一句话,惹毛了狗皇帝,那狗逼反手就把你姐姐杀了怎么办?怎么还舔着脸跪在这儿呢! 越贵妃不说话,嘴唇不住地颤抖,怀里的小猫拼命地蹭着她的手,像是在劝她不要生气。 越东篱显然觉得还不够,还不停地叭叭:“越家后辈自然要互相帮持,姐姐怎么不懂呢……” “我又没有要求姐姐做什么,不过是求姐姐替我说几句话而已……” “姐姐也得为了自己想想,娘家兄弟都去了边关,你在后宫之中还能有什么支撑呢……啊——” 一声尖锐的猫叫骤然在耳边炸开。 “喵嗷——” 越贵妃怀里的小橘猫嗖地一下钻了出去,跳到了越东篱的脑袋上,一爪子呼向他的脑袋。 “畜生……畜生!从我脸上下去!” 越东篱的脸上已经好几道爪印,苏遗秋显然觉得不够,后退勾住越东篱的头发,两只粗短的爪子使劲抓挠着他的脸。 这小王八蛋就是欠收拾! 就算不是为了被虐待的原主,也该给他的饭票出口恶气! 刚才说的那几句是人话吗?!卖惨求情行不通,就开始威逼利诱了?! “啊——我的眼睛——” 越东篱捂着半边眼睛,跪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越贵妃怔了片刻,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遗秋一看她笑了,也就从越东篱的脑袋上跳了下来,重新跳到了饭票的腿上,蹭了蹭她的手。 越贵妃笑道:“素文,还不快把这不懂事的药童带走!本宫的猫挠伤了人,快给他找个大夫!” 这下,越东篱没办法赖在这儿了,若是他不及时找大夫,他那只被挠伤的眼睛能不能保住还未可说! 越东篱起身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苏遗秋一眼。 苏遗秋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瞪什么瞪! 再瞪就把你另一只眼也挠瞎! 送走了越东篱,越贵妃揽着小猫,望着一地狼藉,哑然失笑。 “哈哈……这小王八蛋活该……” 饭票高兴了,苏遗秋心里也就畅快了。在越贵妃怀里打了个滚,露出了又白又软的肚皮。 接下来,越贵妃又哭又笑地跟苏遗秋说了很多事。 她从给苏遗秋讲了很多与越东篱有关的事。 苏遗秋闹了一顿,当时有点困,却还是强撑着,听越贵妃絮絮叨叨讲了很久。 “他……他以前是个好孩子,很听话,那个时候我们三个关系很好,还有苏家哥哥……” 苏遗秋腹诽道,就算那时候是个乖宝宝,也架不住现在是个小王八蛋。 “那个时候陛下还是太子,脾气也没有现在这么差,他们也相处得很好……” 狗皇帝?狗皇帝不是从小狗到大吗?他有脾气好的时候? “但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很多人都变了,东篱也……也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苏遗秋哼唧了几声,就当是应和越贵妃的话,翻了个身,盘在越贵妃的腿上。 “咪咪,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小猫咪也不知道。 苏遗秋打了个哈欠。 至于后来越贵妃说了什么,他记不太清了。越贵妃说的事情太多太杂,猫咪的小脑袋瓜记不住,听到一半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苏遗秋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的时候有点懵,仰躺在猫窝里面翻不过身,扯着嗓子叫了几声,才把素文叫进来,不耐烦地把他翻了个身。 素文还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没用的小东西。” 苏遗秋想和她吵一架,自己怎么没用了!昨天好歹听越贵妃跟他念叨了半天!好歹帮饭票出了一口恶气!就算他是个胖罐罐那也是个能盛黑水的胖罐罐!怎么就没用了! “喵——” 小猫又摇摇晃晃地跑到了素文跟前,素文毫不客气地蹲下来,把苏遗秋从脑袋顶到尾巴根酣畅淋漓地摸了一遍。 “喵——” 苏遗秋张嘴就要咬,素文抽手的动作可比他要迅速,立刻站正了。 “好了,摸完了,你自己去玩吧。” 苏遗秋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从地上蹦起来就要咬素文的手,结果手没咬到,还扑了个空。 素文居高临下地看着气鼓鼓蹲回猫窝的小猫咪,不自觉地笑了。 “怎么?”越贵妃撩开珠帘,缓步从内室走出来,有人搀扶着,替她揽着衣裙坐在桌前,门外有宫娥鱼贯而入,端上早茶糕点。她望着素文,问道:“原先不让本宫养,现在就想偷着摸猫了?” 素文瞳孔一震,连忙在越贵妃身旁站定,略略躬身道:“回娘娘,奴婢不敢。” 越贵妃嗤笑一声,原本布菜的宫女、门口当值的太监、就连越贵妃最为亲近的素文,几乎同时颤了一下。越贵妃正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糕点,没有察觉众人的异常,自顾自似的说道:“没事,想摸就摸,想和他玩就和他玩,要不然小猫儿一个人呆在屋里面,多闷!” 她说完这句,毓秀宫的宫人们更是敛声屏气不敢言语。 众所周知,越贵妃生气有三种表现。 第一,冷笑。上面她已经冷笑过了;第二,阴阳怪气。贵妃娘娘刚刚对素文姑姑说的那句“想摸就摸”还不够阴阳怪气吗?难道不是因为看见素文姑姑摸了她心爱的猫,所以她不高兴了吗? 第三种,鲜少有人看见,看见的无不为之称奇惊叹。吓个半死不活。实在不便叙述。 素文和越贵妃的关系虽然非寻常奴才可比,但说到底,她终究还是奴才,贵妃娘娘终究还是主子。一听主子生气,当即给越贵妃跪下了,沉声道:“是奴婢僭越,望娘娘责罚!” 越贵妃不懂为什么她让素文摸猫,素文就给她跪下了,她看了看素文,又看了看不远处放空大脑的短腿猫,冲苏遗秋招呼道:“咪咪,过来!” 苏遗秋当时正在走神,没听到越贵妃前面的“想摸就摸”,只听见了后面的“小猫一个人呆在屋里多闷”,还以为越贵妃要派人陪他解闷,连忙一路小跑着过去了,业务十分熟练地跳到了越贵妃的腿上,奶里奶气地“喵”了一声。 越贵妃摸着小猫咪吃着早点,吃了两块才想起来素文还跪着呢,先让素文站了起来,又把她叫道自己的跟前,说道:“你摸摸他。” 素文只是低头道:“奴婢不敢。” 越贵妃的动作一顿,伸手便抓住了素文的手腕把她拉紧一些。素文尚未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整个人愣愣的,就当素文即将要触摸到小猫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来传话。 “娘娘,陛下身边的黄公公过来了。” 越贵妃一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苏遗秋正打算冲素文呲牙,一听见“黄公公”三个字的时候,同样不由得一怔。 黄公公? 那个为狗皇帝搞黄色事业做贡献,长期在第一线冲锋陷阵的狗腿子? 那个有事没事就挑唆皇帝干坏事的老不正经? 苏遗秋的耳朵抖了抖,瞳孔也突然变大。 越贵妃的思绪转的飞快,这间屋子没有后门,不能直接把猫抱走。扔在衣柜也不妥,万一闷坏了小猫怎么办?床底下太脏了,咪咪是最爱干净的,断不能把猫扔到床底下…… 思索一番后,越贵妃把猫扔到了桌子底下。 苏遗秋觉得越贵妃的脑子也有点儿大病。 把他藏在什么地方不行?!怎么就扔到桌子底下了呢?! 紧接着,越贵妃顺了一下桌布,把苏遗秋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桌子下面。苏遗秋环视四周一圈,藏桌子底下那就藏桌子底下吧,反正别让那个狗腿子看见自己就行。 但是要命的是,越贵妃怕他乱动,用脚踹住了他的肚子。 苏遗秋妈卖批的笑容凝固在猫脸上。 要不是怕被发现,他现在就能给越贵妃打一通猫猫拳。 他团成一团,越贵妃还嫌不够似的,撩开桌布探头进来,神色凝重地叮嘱了他一句。 “不准出声!” 第7章 ( - ) 傻子才出声,他又不是傻子。 苏遗秋腹诽道。 心有不满是真的,不敢动也是真的。 但是…… 越贵妃把他的毛踹脏了! 苏遗秋变成了猫之后极其爱干净,越贵妃把粉蹭到他身上,他都会清理半天的猫,更别说有人直接踹他一脚。 可是现在即便是毛被踹脏了,苏遗秋也丝毫不敢发出声响,也不敢去清理被踹脏的毛发,紧张地缩成小小一团。 “黄公公来了。”越贵妃盈盈笑道,半侧身向素文命令道:“给黄公公看座。” 苏遗秋缩在桌子底下,看不见那笑得满脸褶子的老太监,只能听见老太监尖细又刺耳的声音:“娘娘客气,老奴就来传个话,站着就行。” 他的声音让苏遗秋很不舒服,小小的猫球打了个寒颤,却被越贵妃一脚踩住。 小猫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 黄公公笑道:“陛下晚上过来,娘娘等着接驾吧。” 越贵妃抿唇笑着应下,就像是一听到皇帝晚上会过来,整个人都活过来一般。她叫素文端过盛着金瓜子的盒子,抓了些金瓜子令人递到黄公公手里,黄公公自然欣喜地收下了,脸上的褶子也愈发灿烂,仿佛每一丝褶子都带着笑:“娘娘,您晴好,奴才告退。” 越贵妃让贴身的素文亲自送黄公公出去,黄公公嘴上说着不敢当,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越贵妃的恭维,陛下不常去后宫,但后宫的妃嫔却属实不少,他是小宫女太监中的“大太监”、“大总管”,后宫中的女人他再清楚不过,陛下就是一天睡一个,也要至少两个月才能睡过来。陛下要是去谁那里过一晚,那位主子娘娘便足以高兴好些日子。 他晃了晃手中的金瓜子,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对素文道:“姑娘留步,赶快回去伺候娘娘吧。” 素文礼数周全地应下,等黄公公和随行的小太监都走远了,方急匆匆往回赶。回到屋中,把门锁进了才对越贵妃说道:“人已经走远了。” 越贵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掀开桌布,把被踹了好几脚的苏遗秋抱出来,甚至丝毫不嫌弃小猫刚刚被她踹过,就那么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咪咪吓坏了吧?疼不疼呀……” 越贵妃的语调奇奇怪怪的,就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子,苏遗秋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越贵妃便以为他是真的害怕了,揉着小猫圆圆的脑袋,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拿着帕子轻轻地擦拭苏遗秋的毛。 “素文,陛下晚上要过来……” 她的手指点住苏遗秋的猫脑袋,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咪……” 狗皇帝要来? 他的饭票要侍寝? 苏遗秋垮着个批脸,看上去不乐意极了。 他记得狗皇帝特别喜欢虐待别人,尤其在床上虐待别人。 至少在书中,狗皇帝没少虐待原主。 他没那个胆子去看原文,但是原书作者把每一章中奇奇怪怪的花样在标题上都给标明了,并且打上明显的四个大字。 介意慎入。 苏遗秋不知道这四个字对别人有没有用,反正对他很管用。 单单看那些标题,就足以让他毛骨悚然。 他的饭票不会今天晚上就要遭罪吧? 苏遗秋越想越觉得害怕,越发感觉越贵妃不能去侍寝,抬头一看,自己的饭票也早已满脸愁容。 “喵……” 饭票有什么办法今天晚上不侍寝? “嘶……”越贵妃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本宫有什么办法,今天晚上不侍寝呢?” 忽然怀里的小猫伸出爪子,搭在她的手上,咪呜咪呜叫个不停。 苏遗秋总想开口说话,他已经在尽力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可是说出口的,永远只有喵喵叫。 越贵妃撅着嘴把小猫抱在怀里,说道:“你看,咪咪也不想让我侍寝。” “喵呜……”那你有什么办法不侍寝吗? 越贵妃把猫往地上一放:“可我还真没别的办法不侍寝。” 素文站在一旁,见越贵妃起身了,赶紧伸手去扶:“就说娘娘病了?” 越贵妃道:“这个理由用多了,陛下现在都不信。” 素文道:“那就就说娘娘扭伤了脚?” 越贵妃蹙起了眉头:“扭伤了脚又怎样?扭伤脚照样能侍寝!况且黄德全刚来传本宫侍寝,随后就扭伤了脚,这不是更显得本宫是故意的?” 听见这句话的苏遗秋心里又是一惊。 这皇帝可真不是人! 受了伤还照样让别人侍寝?!为了一己私欲就这样折磨别人?! “呜呜……” 苏遗秋蹦上去就咬住越贵妃的裙角,整个猫拖在地上,被越贵妃拖着走。拖了一段路,贵妃伸手把小猫抱在怀里,对素文道:“今天晚上你把小猫带去你的住处,找几个信得过的人照顾一晚上,陛下对太后娘娘极为孝敬,太后讨厌猫,陛下保不齐也不喜欢小猫,先把今晚熬过去再说。” 素文应下,伸手把猫抱在怀里,苏遗秋的爪子还紧紧地勾着越贵妃的袖子,把她的袖子给勾出了一条长长的丝线,素文一怔,连忙把勾出来的丝线扯断,把苏遗秋的爪子给按了回来。 “咪咪很乖,不会乱叫……”越贵妃喃喃说着,却又道,“不行,你的住处离我这里太近了,万一被皇上察觉……那你就带着他到偏房,把门关严了,别让猫跑出来!” 素文连连点头答应。 事关娘娘,她不得不谨慎。 苏遗秋看着满脸愁容的越贵妃,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那狗皇帝马上就要虐待他的饭票了,饭票不为自己打算,反而先来关心他。触动和长时间蹭吃蹭喝的愧疚感涌上心头。苏遗秋越发舍不得越贵妃了。被素文抱在怀里,爪子使劲儿往越贵妃那边挠。 “喵呜——” 饭票饭票你要小心! “嗷呜——” 别惹怒狗皇帝,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越贵妃见他叫的这样起劲儿,不禁疑惑道:“平日里他也不怎么叫,怎么今天话这么多?” 素文立刻道:“兴许是这些天一直是娘娘在陪他,他舍不得?” 这一套让越贵妃很是受用,她也觉得小猫是舍不得她,所以才一直冲着她叫还把她的袖子勾坏了。越贵妃抿了抿嘴唇伸手抚摸着小猫的头,说道:“咪咪听话哦,过了今天晚上我就把你接回来。” 小猫像是真的听懂了,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爪子。 素文一把抓住小猫的两只爪子,把猫按在怀里,根本不让越贵妃再多看猫两眼,跟押送犯人似的把猫带到了一间较为偏远的屋子。叫来两个人守着猫,把房门一关,径自走了。 苏遗秋正对着房门愣了好一会儿,冲着紧闭的门中气十足地“喵——”了一声,闷闷不乐地找了一个地方卧了起来,打算睡上一整天。 后宫妃嫔侍寝是本分,他没必要替饭票担心,更没必要管的这么宽。 他只是一只猫罢了,一只猫能做什么呢?每天吃吃喝喝,在主人烦闷的时候上前讨人家开心,实在闲的没事干了,就思考一下人生然后继续吃吃喝喝。 实在没有担心的必要。 比起饭票,他更担心那个替他挡了灾的傻小子,越贵妃好歹是个正经的贵妃,那个人难道不是更无辜,更应该担心呢? 可是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他就是一只猫,一只一个多月大的小猫,如果他现在还是个人,那他还能和狗皇帝干一架。但是一直猫怎么和狗皇帝干架?上去咬他?还是上去挠他? 苏遗秋在门口转悠了好长时间,再次下定决心不操这个闲心了,又在原位窝成一团。 可是…… 可是那狗皇帝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狗皇帝其实有名字,名字还挺好听,叫齐璟。 在原书中,皇帝性情暴躁喜怒无常,上一秒还在和番邦进贡的美人嬉笑打闹,握着美人的手吃人家递过来的葡萄,下一秒就能叫人把美人拉出去砍了。 上一刻还在好好吃饭,饭菜都是照着皇帝喜欢的样式来做的,伺候的人也足够小心翼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突然勃然大怒掀翻了桌子,随便指了一个人就叫人拉出去砍了。 只有在对待原主的时候,狗皇帝的脾气才能稍微收敛一点。但是原主又是个不肯服软的拧种,不给狗皇帝半分好脸色。原主连命都不在乎,哪里会在乎皇帝会如何待他?言语讥讽,把狗皇帝呛得说不出一句话。 皇帝才舍不得他死,只能在床上讨回一星半点儿的尊严,若是原主誓死不从浇灭了皇帝的兴致,他就会把气撒到别的嫔妃身上。 不是人。 苏遗秋当时想。 不愧为狗皇帝,这真不是个人。 这皇帝准有点儿病,不是精神病就是神经病,反正不干人事就对了。 但是……穿书后他变成了猫,从来没有和皇帝见过面,更没机会像原主那样,一言不合就能跟狗皇帝怼起来。 他怕这不干人事的皇帝对他的饭票做出什么事儿来。 像是回应了苏遗秋满是担忧的心情,天上滚落下几声雷,黑云立刻堵满了整个天空,屋子里面不消片刻就暗了下来。 苏遗秋再也窝不住了,在房门前转来转去,叫了几声,而后伸出两只前爪搭在门上,一下一下地挠着门缝。 “喵呜——喵——” 一听皇帝要来,饭票首先想的不是如何保全自己,而是先把他送走。 那他怎么有脸把饭票丢下! 第8章 (_) 雪茶和菘蓝是素文一手带出来的人。这是俩极聪明又极听话的小丫头,越贵妃去侍寝,素文便将照顾苏遗秋这件事交给了她们。 她们把苏遗秋锁在了内室,自己在外室守着。守着一只猫总比守在娘娘身边伺候轻松地多,菘蓝靠着门坐下,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雪茶坐在她身边,说道:“陛下不经常来娘娘这里,好不容易来了一次,素文姑姑非但不让咱们贴身伺候,还让我们来看着猫。” 菘蓝根本不在意她说什么,上下眼皮直打架,强撑着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那……那看猫就看猫……” 就在这个时候,被关在屋子里面的苏遗秋喵了一声,菘蓝本在犯困,听见这声猫叫,立刻揉了揉眼睛扒着门缝想看看小猫。雪茶长叹一声,拽着菘蓝的领子把她拉了回来,不耐烦道:“你干什么呢?” 菘蓝的眼睛满是期待和兴奋,说道:“我在看猫啊!” 菘蓝把雪茶的手拍开,扒着门缝仔细看了看,拍着雪茶的胳膊,压着声音激动地又蹦又跳:“你看!你看!它团成了一个球!我……我早就想摸一摸,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雪茶翻了个白眼躲远了,似乎生怕这个傻丫头把傻气传染给她,菘蓝觉得扒着门框看还看不够,正打算把房门打开,走进去摸一把猫的时候,被雪茶及时拉住了。 “干什么?”菘蓝都已经把钥匙对准锁孔,马上就要打开房门,雪茶一下就把钥匙抢了过来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菘蓝愤愤道:“你抢钥匙做什么?!贵妃娘娘不是说过想摸就摸吗?” 雪茶打了一下她的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也就你听不出娘娘的意思!娘娘分明是因为素文姑姑私自摸猫生气了!” 菘蓝撅着嘴不敢说话,嘟囔一声:“明白了明白了,我不摸了!” 嘴上是这样说,可菘蓝死性不改,接着扒着门缝望着里面的小橘猫。 “你看,他翻了个身!哎呀!哎呀!太可爱了……” 她在这里看猫看的起劲儿,手舞足蹈甚至胡言乱语,雪茶就不似她这般乐得自在。她不住地劝慰自己,这次见不到陛下也就算了,下次陛下来的时候,她定不能让素文姑姑找到理由把自己给支出去。 宽慰了自己一顿,雪茶好多了,长呼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打算把今晚熬过去。往菘蓝那边一瞥,这傻丫头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猫。 雪茶不再说什么,坐在门边打起了盹儿,眼睛刚闭上,便有一阵刺耳的抓门声传来,紧捏着,菘蓝摇了摇自己的手臂。急切道:“你醒醒!快看他这是在做什么?” 雪茶这下不敢再睡,连忙站起来透过门缝去看里面的小猫。 小猫不安地叫着,一声又一声,两只雪白的爪子使劲抓挠着门缝,那声音直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菘蓝问道:“它这是怎么了?刚刚还盘起来睡觉,怎么突然就又是抓门又是叫?” 雪茶不以为意:“谁知道呢?兴许是饿了?” 菘蓝道:“饿了不是这样的,我见过素文姑姑喂猫……要不打开门看看,万一有点什么事儿呢?” 雪茶皱眉道:“你是不是想摸猫,所以来骗我开门?” 菘蓝急的直跺脚:“我没有!你还是快开门看看吧!娘娘这么喜欢这小猫,它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咱俩也担不起啊!” 雪茶把手伸进袖子,攥着钥匙犹犹豫豫不肯拿出来,菘蓝也不等了,拽着她的手腕掰开手指夺过钥匙就给小猫开了门。 刹那间,一个不明物体“嗖”地从两人身边飞过。 菘蓝怔了一下,连忙进屋看猫,转了一圈除了发现几根猫毛,连个猫的影子都没看见。她疑惑不解地挠了挠头,正打算再找一遍的时候,雪茶突然往她的后背狠狠拍了一巴掌。 “蠢货!”雪茶嚷叫道,“刚才跑出去的是猫!” * 苏遗秋都不知道他能跑这么快。 刚刚几乎是滚出去的,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外面了,甩了甩脑袋定住心神,四只小短腿飞快地倒腾着,直奔他饭票的寝宫。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身上的毛很快就被淋了个通透,苏遗秋跑一会儿就在草丛里面躲一下,甩甩身上的水,然后继续倒腾着自己的四条小短腿。 他不敢走正门,找了个狗洞钻进了毓秀宫。寝宫周围都是陌生的宫人,苏遗秋不敢贸然出去,只能躲在寝宫旁边的草丛里。 周围人来人往,苏遗秋透过草丛间的缝隙往外看,只能看见人们走来走去的大脚,为了避免被人踩到,苏遗秋只能尽量把自己团成一团,整只猫紧张的要命。 “凶什么凶!” 苏遗秋突然听见了一声啜泣。听这声音,好像是从寝宫里面传出来的。他迈开一小步,正打算过去,忽地面前闪过一只大脚,又把苏遗秋给吓回来了,只能蹲在草丛里继续听墙角。 “你!”另一人开口了,这是个男人,似是气急了,长叹一声压低声音训斥道,“朕为什么凶,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朕? 说话的是那个狗皇帝?! 他来晚了?他的饭票已经被欺负哭了?! 苏遗秋又想出去,却听见屋子里头的饭票小声嘟囔了一句。 “狗逼!” 苏遗秋愣了。 狗逼? 他饭票这是骂了皇帝了? 饭票猛啊……敢当面骂出来。狗皇帝这得有多过分,才能逼得饭票当面骂他。 苏遗秋越想越心疼,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忽地对上了一双荧绿的眸子。 差点把苏遗秋吓晕。 他踮着脚往后挪,那双荧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样,苏遗秋的胸口起伏的厉害,双腿发软,站在原地不敢动。 那双眼睛又靠近了一些。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烛光,苏遗秋终于看清了。 这是一只纯黑的猫。 四肢修长,身材精瘦,微微踮着脚,双腿交叠,尾巴悠闲地晃着。再往前走了一步,黑猫突然坐在地上,定定地看着苏遗秋。 苏遗秋看了看对方的腿。 又看了看自己的。 输了。 他小声地呼噜着,试探性地“咪”了一声,一边试探一边往后退,他一连后退好几步,那只黑猫往前一迈,轻而易举地追平了。 眼神带着不屑和蔑视。 苏遗秋:…… 这只黑鬼要干什么?! 正当苏遗秋疑惑之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瓷器坠地应声碎裂。对苏遗秋来说异常刺耳,与此同时,那狗皇帝冲着他的饭票怒吼道:“你骂什么?你再骂一遍?” 饭票没说话,那皇帝便追问道:“朕为什么生气你自己不知道?!你这些天都干什么了?!” 越贵妃小声逼逼着:“我什么都没干……” “什么都没干?!”狗皇帝似乎被她气笑了,哼了一声,怒斥道,“你骗鬼呢?来来来,你好好看看,看看这些账本,你跟朕说你什么都没干?!” 账本? 苏遗秋心中疑惑。 反派不是要侍寝吗?关账本什么事儿? 他眨了眨眼,甩了甩身上的水,再次睁眼的时候,那只黑猫已经悄无声息地蹿到了他面前。他一抬头,刚好对上黑猫的鼻尖。 苏遗秋吓得一哆嗦。 房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了。 齐璟怒气冲冲道:“黄德全!走!” 一直在外面侯着的黄德全连忙举着伞迎过去,越贵妃跟着走到房门口,敷衍地行完礼说完恭送陛下,立刻站起来冲着齐璟的背影啐了一口,骂到:“狗逼!” 齐璟本来走出了几步,冷不防又听见越贵妃在背后吵吵,回头瞪了她一眼,张张嘴本想争辩,一甩袖子,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外走。 苏遗秋刚刚松了一口气,正想跑进越贵妃的房间安慰安慰受伤的饭票,耳边却突然炸开一声刺耳的猫叫。 “喵——” 是那只黑猫。 苏遗秋没听清那只黑猫说什么,他回过头,那黑猫却突然张开前爪冲他扑过来! “喵嗷嗷嗷——” 苏遗秋吓得连滚带爬地从草丛里面滚了出来,纵使狼狈不堪,但是逃离了黑鬼的魔爪就是幸运的!他冲出来的力度太大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干滚都没能停下来。 黑猫紧追不舍,追到一半突然像是见了鬼,弓起后背不敢上前,犹豫片刻,哆哆嗦嗦地缩回了草丛。 苏遗秋不知道自己滚了多远,反正滚出一段不短的距离,撞到一个人的脚边,被那人给踢了一脚,他就又开始滚,一直滚到撞到石头上,苏遗秋才头晕目眩地停下。 “咪咪!” 纵使苏遗秋滚了一身的泥,越贵妃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那只小橘猫! 齐璟正在气头上,迎面滚过来一只小泥团撞在他的脚边,一抬脚就把那小泥团踢出老远,小泥团滚到石头边才停下,他正准备走,又听见越贵妃在后面嚷了一声:“咪咪!” 齐璟的眉头微蹙。 越贵妃浑身一抖。 齐璟抬抬手,让人把那小泥团拾起来,越贵妃也顾不得自己会被雨淋湿,重进雨里就要抢猫。 可是已经晚了。 齐璟身边的人已经把小猫捡起来,拎着小猫的后颈,递到了齐璟的手边。 苏遗秋被齐璟一脚踹的晕头转向,眼睛都睁不开。 那人对齐璟道:“回陛下,是只猫。” 越贵妃拖着长裙淋着雨跑到齐璟眼前,齐璟看了一眼小泥团,一抖袖子,捏住小猫的后颈皮,把小猫从那人的手中接了过来,越贵妃往前一扑,齐璟后退一步,让越贵妃扑了个空。 齐璟冷笑一声。 “烦请爱妃告诉朕,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9章 QwQ 苏遗秋的脑子晕晕乎乎的,眼睛也睁不开。 他只能感觉到有人拎着自己的后脖颈,把他拎到了一个稍微亮堂的地方。 齐璟拎着小泥团进了屋,小泥团身上的泥水混着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齐璟长袖一甩,拎着泥团子坐下,一手撑着椅背,另一手用二指捏着小猫,抖了抖小猫身上的泥水。 苏遗秋被他这样一抖,浑身的皮都在疼,那些泥点子从他身上抖下来,又溅到他的身上,他的脑袋更懵了。 “爱妃过来。”齐璟问道,“你刚刚叫它什么?” 越贵妃的声音细如蚊虫:“臭狗逼,我才不告诉……” 齐璟眉毛一挑“嗯?”了一声,越贵妃立刻学乖了,回答道:“这是咪咪……” 显然,齐璟对这个回答仍不满意,直勾勾盯着越贵妃,越贵妃身上湿哒哒的,连衣服都没换,颇为不情愿地撅了撅嘴,向齐璟一字一句地将述起原委:“我……我去找苏侍君,路上捡了只小猫,就带回来养着了……” “苏侍君”三个字就像一把刀,直直地插在齐璟的心上,齐璟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问道:“那你见到苏侍君了?” 越贵妃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在去的路上捡的猫!捡了就回来了!我没看见苏侍君!” 齐璟又问道:“所以你这些天正事儿没干,净捯饬这猫了?” 越贵妃听了这话,可把她委屈坏了:“我没有!我没全把心思花在它身上!你……我……我天天忙得晕头转向,我……” 她还未说完,便再次被齐璟突然打断。齐璟冷漠道:“别给自己找借口。” 他站起来,手里还拎着半死不活的小泥团,也不让宫人们拿,就那么捏着苏遗秋的后颈皮拎着人家,越贵妃满心欢喜地以为他要把小猫还给自己,伸手就准备接苏遗秋,手都伸出去一半了,齐璟往旁边一闪,拎着猫就跨出了房门。 越贵妃赶紧追过去拦在他面前:“不能走!” 可是齐璟根本不理她,径自往外走。越贵妃急了,拎着裙摆就要追。齐璟给左右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上前就将越贵妃拦回了毓秀宫。 其中一人劝道:“娘娘,陛下这是生气了,您就别再跟过去了!” 另一人也应和着:“是啊娘娘,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先避避风头吧!” 越贵妃斜眼上下打量这二人一番,一句话没说,转身迈过毓秀宫的门槛。守门的宫女见状,立刻把两个太监关在门外,锁上了毓秀宫的大门。 * 齐璟把这只小泥团子拎进了勤政殿。 泥团子一路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安静的可怕,以至于齐璟要时不时拎到眼前看看,这个被他踢了一脚的小东西是否还活着。 苏遗秋被拎了一路。晕头转向,根本睁不开眼,他被人从黑暗带到有亮光的地方,而后被齐璟随手一扔,没人接住他,他就摔在了地上,在无比干净又光滑的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泥印子。 他听见狗皇帝说话了。 “洗干净养起来,别养死就行。” 苏遗秋的耳朵抖了抖,两只前爪支撑着身体,本想站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的皇帝,前爪一松劲,决定继续装死。 有人上前把脏脏的泥团子捡了起来,双手捧着,苏遗秋能察觉到这人的手在发抖,要是他再抖地厉害一些,说不定自己会被甩下去。那人问道:“陛下,该送到何处去养……” 苏遗秋心想,随便送到哪里养都行,别让他再看见这狗皇帝就行! 齐璟翻开一本奏折,不耐烦道:“随你找什么人养他!还不快带走!” 苏遗秋连连点头。 对对对!还不快走! 那人应下之后,便捧着苏遗秋往外走。 苏遗秋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等他费劲地挣开被泥土糊住的眼睛时,却再也不似刚才那般淡定。 把他带走的人是黄德全。 苏遗秋差点撅过去。 与其让他落在黄德全这个狗腿子的手里,还不如把他送到暴君的床上! 黄狗腿没什么别的爱好,他就喜欢虐猫虐狗虐待小动物啊啊啊!!! 苏遗秋努力睁开眼睛观察黄狗腿,果不其然,这位尽职的狗腿子满是褶子的脸上,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苏遗秋欲哭无泪,脏兮兮的小爪子拼命地往空中抓挠着。 你别冲猫笑了,猫害怕!快让猫走!!! 察觉到手里的小猫想要跑,黄德全一手攥着苏遗秋的前爪,把猫提起来,然后托着小猫的后背,把猫抓的更紧了。 苏遗秋实在没什么力气反抗,若是在平时,他肯定能抽出爪子把黄狗腿挠个满脸花,但是……但是现在不知为何,他浑身疼的要命,兴许是被狗皇帝拎了半天,又或许是被踹了一脚连滚了好几圈还没有缓过来,他想把自己的爪子抽出来都办不到! “猫儿乖,别闹……” 黄德全的笑容愈发深邃。 从苏遗秋的角度看,这人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了,比黑白无常还渗人。 不行……他不能落入黄狗腿的魔爪! 苏遗秋的肚子一鼓一鼓的,拼尽全力叫出了声。 “喵……” “咪呜……” 一声接着一声,听起来可怜又悲戚。 屋子里正在看奏折的齐璟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笔,说道:“慢着!” 没走几步的黄德全听到了主子的呼唤,立刻屁颠屁颠跑回来了,手里还捧着那只脏兮兮的小猫。 苏遗秋以为齐璟想把他留下,伸长了脖子等着齐璟发话。 齐璟看了看黄德全手中的脏团子。 又看了看满脸堆笑的黄德全。 他揉着眉心,嫌恶地挥了挥手:“扔远点儿,这叫声让朕心烦。” 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却不曾想是落入虎口的苏遗秋:喵? 正有此意的黄德全:“哎!奴才遵旨!” 说完,黄德全把小猫抓的更紧了,忙不迭地往外跑。 苏遗秋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把狗皇帝的十八辈祖宗挨个伺候了一遍。 狗逼!臭狗逼!把他小猫咪送到虐猫怪的手上,小猫咪祝你断子绝孙! “喵——喵呜——” 你不是讨厌猫叫吗?!吵死你吵死你! “喵……” 苏遗秋本想在生命的最后恶心狗皇帝一把,拼命扯着嗓子叫了几声,气息却越来越微弱,很快发不出声音了。 “呜……” 以至于到了最后,只能听到轻微的呜咽声。 苏遗秋实在没有力气叫了,也实在没有精力关心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他的眼睛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现在苏遗秋只希望,自己醒来的时候不会断一只爪子或者少一只耳朵,脑壳不会被人敲掉半边,脊椎不会被打断。 * 苏遗秋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被人浸到温热的水里,又从水里捞出来,在那之后他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无数次想睁开眼,又无数次昏沉地睡过去。 苏遗秋做了个梦。 里面有狗皇帝,还有没变成猫的他。 狗皇帝把他揽在怀里,底下的大臣乌泱泱跪了一片,他凑到狗皇帝耳边说了几句,狗皇帝抬手一挥,便有御林军上前把几个大臣拖了出去。 那几个大臣喊着“臣等死不足惜”,苏遗秋托着下巴嘟囔了一声,皇帝就让御林军堵上了那些人的嘴,连拖带拽地拽出了勤政殿。 苏遗秋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但是不知道梦里的自己这么牛逼。 窝在狗皇帝怀里那副扭来扭去的架势,不下于褒姒妲己。 苏遗秋被自己给恶心了一把,把自己给恶心醒了。 他下意识伸了个懒腰,愣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胳膊腿俱在,眼睛耳朵一样没少!抬起爪子活动活动,同样没发现什么伤痕,苏遗秋喜出望外,在原地转了一圈,两只爪子兴奋地在垫子上踩来踩去。 等等……垫子? 难不成狗皇帝把他还给饭票了? 他从垫子上走下来,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新环境,身上似乎还是有点疼,但是疼痛已经很轻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里不是饭票的毓秀宫,比毓秀宫的装潢要精致大气许多。 苏遗秋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在这里走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狗皇帝。 狗皇帝枕在手臂上,手中拿着笔,笔尖的墨水已经干了,桌子边的奏折散了一地。 第10章 黑锅从天而降 苏遗秋绕着桌子转了一圈,轻轻地叫了一声,趴在桌子上的齐璟动动手指换了个姿势,把另一半奏折也给扫下了桌子。 还差点砸到苏遗秋。 苏遗秋抬头看看齐璟,两只粗短的前爪搭在椅子腿上,后退发力蹦了几下,非但没蹦上去,还一屁股坐在散落一地的奏折上。 他在齐璟的脚边又绕了一圈,伸出前爪,用爪子扒住齐璟的衣服下摆,顺势调到了他的膝盖上。接着又左右看看,借着扶手,两三下就跳上了桌案,一屁股坐在齐璟的脸边。 说句实在话,齐璟身为文中排的上号的渣攻,长相并不差甚至可以说十分出众。只是那双眼睛太过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苏遗秋不喜欢那种感觉,因而并不喜欢往齐璟的身边凑。他坐在齐璟的脸边,歪着脑袋看着骂了这么多天的狗皇帝。 书中极力刻画齐璟的残暴,而且齐璟的戏份最多,苏遗秋看了十几万字的虐身虐心床榻缠绵,实在没办法对这个狗东西产生什么好感。 但是……但是…… 为什么他这么想往这个狗东西身边蹭呢?! 苏遗秋坐立不安,本打算跳下去,往桌子下面一看,这也太高了,他跳下去估计会摔出残废,苏遗秋只好调头,打算原路返回,只是桌子上的空间实在是太过狭小,还到处都是墨水,苏遗秋寸步难行,艰难地回头,脚底一滑就撞到了狗皇帝的脑门上。 嘶…… 疼倒是不疼,奇怪的是,他竟然不想起来…… 这狗逼是不是抹过什么香水,身上的气味这么好闻。 苏遗秋的鼻子点到了齐璟的额头上,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然后猫脑袋一歪,蹭着齐璟的额头。 完了。 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 苏遗秋又蹭了两下,觉得浑身舒服极了。 不行……猫的意志要坚定,就算这个狗皇帝身上的味道再怎么好闻他也是个狗皇帝!他还是文中那个动不动就杀人,动不动就折磨原主的怪物! 可是好香啊……他再蹭一下,再蹭一下就走! 苏遗秋的身体不受控制,歪着脑袋又要蹭他,这次他没蹭到齐璟的额头,而是蹭到了齐璟的鼻尖。 苏遗秋身体一僵,木讷地回头。 齐璟一双狭长的凤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苏遗秋本想后退,结果四只爪子同时打滑一下就从桌子上滑了下去。 完球。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掉下去了。 苏遗秋闭紧眼睛,爪子缩在胸前,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以减少受力面积。 他并不觉得狗皇帝会好心接住他。 事实上狗皇帝确实没有大发慈悲把他接住。 因为他掉在了齐璟的腿上。 苏遗秋蜷着爪子,躺在齐璟的腿上愣了片刻,正打算翻身走人的时候,齐璟突然把腿收了回来,伸手一提,捏着小猫的后脖颈就把猫拎起来了。 苏遗秋疼得叫了一声。 把猫放下! 齐璟并不像越贵妃那样能理会小猫的意思,他非但没把猫放下,还拎着苏遗秋在半空晃了晃,苏遗秋晕头转向,脑袋也垂了下去,齐璟一手提着猫,另一手轻轻捏着猫脑袋,盯着苏遗秋宝石蓝的眼睛。 “真像啊……” 苏遗秋:? 他像什么?这个狗东西想说什么? 像原主吗? 狗皇帝是不是得相思病了,怎么看谁都像原主,那天找了个替身,觉得像原主也就算了,毕竟那是个人。现在对着一只猫,也能说出像原主这种话? 苏遗秋强烈建议齐璟去医院挂个眼科,然后再去做个脑部CT。 齐璟盯着小猫看了一会儿,把小猫扔在了桌子上。揉了揉酸胀的手臂和发疼的眼睛,环视一周,这才发现奏折掉了一地。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小猫。 小猫正站在桌子沿,前后爪子并在一起正准备往下跳,察觉到他的目光,小猫的耳朵抖动几下,畏畏缩缩地坐回了桌子上。 齐璟指着掉了一地的奏折,质问桌子上的苏遗秋。 “你干的?” 苏遗秋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小猫咪可听不得这话! 这分明是你自己碰掉的,关我小猫咪什么事儿! “喵——” 苏遗秋的爪子往旁边一踹,这一踹不要紧,要命的是他一脚踩进了齐璟的砚台里。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爪子从白变黑,抬起爪子的时候,几滴墨汁顺着爪子滴落在砚台里。苏遗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眼巴巴地望着齐璟,缩着脖子咪了一声。 齐璟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差点把“就是你干的”这几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苏遗秋这次不敢动了,又把爪子踩回了砚台里。 与其让地上多几个爪印,还不如让他待在这儿吧。 然后他就又被齐璟给拎起来了。 他的爪子上还沾着墨汁,滴答了一溜,齐璟把他拎到垫子上方,往上面一扔,叫进人来把屋子收拾干净,再把苏遗秋给擦干净,便重新坐回龙椅,叫黄德全进来伺候笔墨,接着看奏章。 苏遗秋躺在垫子里,远远地望着齐璟。 暴君也需要看奏章? 难道不应该把乐队叫进来“接着奏乐接着舞”,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就着美人的手吃葡萄吗? 算了。 这不是一只猫应该担心的。 他刚刚给齐璟惹了祸,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他没有出事,就是不知道他的饭票现在还好不好。 饭票说过,太后不喜欢猫,皇帝又十分孝敬太后,自然也不让后宫这些妃嫔养猫。越贵妃私下养猫算是坏了规矩了,苏遗秋没少被邻居大妈按着看清宫剧,根据清宫剧的描述,嫔妃冲撞太后违背宫规,是不是要被罚? 饭票会不会被罚?狗皇帝会罚她什么? 昨天隐隐约约地听见狗皇帝跟饭票吵架,因为什么吵起来的他没听清,听清的也差不多都忘了,现在就记着两个字:账本。 难道饭票做假账?私下受贿?克扣嫔妃俸禄? 苏遗秋聪明的脑袋瓜想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成天除了吃就是睡,对后宫的了解少之又少。现在饭票出了事儿,他一不能为饭票分忧,二不能查清来龙去脉,实在是没用的很。 忽然,不远处传来“呲喇”几声。 苏遗秋应声望去,黄德全面露担忧,齐璟眼中满是血丝,发了狠似的撕着手中的奏折,奏本被齐璟撕了个粉碎,随手往旁边一扔,散了一地的纸片。 齐璟撑着额头,胸膛剧烈地欺负着,捂着嘴咳嗽了数声,黄德全连忙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陛下……陛下这……” 苏遗秋也坐不住了,从垫子上跑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齐璟的脚边。 齐璟抬手一挥掀翻了整张桌子,笔墨纸砚哗啦散了一地,刚刚摆好的奏折被他再次甩到了地上。 看着一地狼藉,齐璟的气息逐渐平稳,脱力般地靠在椅子上。 “咪呜……” 苏遗秋伸出爪子,碰了碰齐璟的衣摆。狗皇帝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突然发疯了? 齐璟望着努力讨好他的小猫,瞬间平静了下来,把猫抓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顺了顺苏遗秋的毛。 苏遗秋打了个激灵。 狗皇帝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 事出反常必有妖! 齐璟的唇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淡淡地说道。 “黄德全,跟越贵妃说一声,她的猫挠坏了朕的奏折,被朕给扣下了。告诉越将军,他的奏折被猫撕坏了,猫是越贵妃的,要想算账,找越贵妃算账去。” 苏遗秋:??? 你居然往无辜的小猫咪的头上扣黑锅?! 这锅他不背!不背! 第11章 _(:з」)_ 齐璟叫人进来把奏折的碎片收拾好,幸灾乐祸地看着绕在他脚边咪啊咪的小奶猫,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小猫被他挠了几下,傻了似的杵在原地,而后吭哧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指。 小猫的牙齿不锋利,叼着他的手指使劲咬了几下也只是咬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发现咬不下来之后,小猫干脆松口了,漂亮的蓝眼睛盯着他手上的牙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齐璟顺势就拽住了小猫的舌头。 小猫气呼呼地伸出爪子想要挠他,奈何手太短,舌头还被抓住,就算拼命地伸长了爪子也根本挠不到他。 齐璟笑了。 苏遗秋斜着眼睛愤恨地瞪着他。 你笑什么?! 狗东西快松手! 齐璟捏了几下他的舌头,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从龙椅上站起来在房中转了一圈。苏遗秋往后一退,扑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四只爪子蜷在身前,歪着脑袋望着齐璟,扭了几下从地上翻起来,迈着小短腿又追过去了。 狗东西你站住! 从苏遗秋的视角看,齐璟要比他饭票高许多,他站在饭票脚边的时候,没有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但是站在狗皇帝的脚边,就像是站在了一座小山的旁边,而且狗皇帝的腿很长,他迈一步,苏遗秋得小跑才能跟上,他在屋内走了一圈,苏遗秋已经跑了一圈,便累的走不动道了。 苏遗秋蹲在原地喘气,缓了缓,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猫窝,两手一揣团成一个团子,蹲在垫子里面不动了。 他怀念被饭票包养的那段时光。 吃了睡睡了吃,醒了被饭票摸一摸,虽然有时候饭票也很过分,但是顶多也就往他脑袋上蹭个粉,抱在怀里使劲摸两把。这都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 反观齐璟这狗东西呢? 短短两天捏着他的后脖颈甩来甩去好几次,揪他的舌头,还给他甩黑锅! 最后一条不能忍! 苏遗秋支起身体看了一眼齐璟,气鼓鼓地窝在猫窝里面,把自己缩成一团。 算了,猫不跟狗计较。 他闭上眼睛,打算睡个觉,把今天混过去,等等看有没有饭票的消息,然后再想办法弄点吃的,睡意刚刚涌上来,他的后脖颈就又被狗皇帝捏住了。 “喵嗷——” 苏遗秋无助地在空中晃着,卯足力气叫了几声,也没能让齐璟把自己放下来。 过分的事情发生了。 齐璟把猫扔进了砚台。 苏遗秋毫无防备,四只爪子都沾上了墨汁。脚下一滑,直接在砚台里面打了个滚。 昨天刚刚被洗干净的小猫,今天又变黑了。 苏遗秋绝望地看着自己被墨水染黑的猫,他虽然不喜欢给自己舔毛,但是他是一只爱干净的小猫咪!看见地上有灰尘他都会绕着走,更别说直接在墨水里面打了个滚! 然而齐璟显然还没干完,他把桌子上的奏折粗略地翻看了一遍,抽出几本甩在地上,再把苏遗秋从砚台里面拎出来,扔到了那一堆奏折上面。 “喵……” 你做什么? 苏遗秋脏兮兮的猫爪踩在奏折上,坐立不安,他抬头看着齐璟,齐璟冲他说道:“随便踩两脚,踩到不能看就行。” “喵?” 这不就是当代小学生不写作业,把作业本送到哈士奇嘴边让人家撕作业吗?等哈士奇把他的作业撕了,又抱着傻狗的脖子痛(xing)哭(zai)流(le)涕(huo),只差高唱一曲好日子。 苏遗秋冲他翻了个白眼。 他才不帮狗东西干坏事!苏遗秋眼珠子一转,为自己想了个绝佳的理由。 你觉得普通小猫咪能听得懂你这话吗? 听不懂,小猫咪听不懂。他只是一只普通小猫咪,他听不懂狗东西说什么,所以他现在要走…… 齐璟冷漠道:“南蛮前不久刚刚进贡了一只大虎,就养在后宫……” 苏遗秋迈出的腿停在半空中。 齐璟又说道:“和那只大虎养在一起的,还有几头狼。母狼已经怀孕了,过不了多久就会生出一窝小狼崽,到时候朕把小狼崽带过来陪你玩……” 苏遗秋乖乖地把脏爪子收回去了,宝石蓝的眼睛泪汪汪的,发了狠地往奏折上踩了几脚。 陛下您看这样行吗? 要是不行他再多踹几下? 您发发善心别把那几头小狼崽子送过来,要是送过来还不知道是我玩他们还是他们玩我! 小猫委屈巴巴地祸祸完这一堆奏折,坐在地上乖乖地等着齐璟发话。 齐璟正坐在龙椅上,撑着下巴,颇为悠闲地看着眼泪汪汪的小猫。 狗皇帝问道:“你听得懂朕说话,对吧?” 苏遗秋一屁股坐在原地,歪着脑袋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齐璟冷笑一声:“听得懂你就点头,听不懂你就摇头。” 这种事肯定不能答应!必然得摇头!苏遗秋的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定睛一看,狗皇帝的唇角微微上扬,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 苏遗秋的猫脸一僵。 得,他中计了。 这个狗东西坏得很! 他冲着齐璟呲牙,忽然又想到齐璟刚刚说的把狼崽子带过来陪他玩,顿时浑身发毛。把嘴闭上了,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看着齐璟。 齐璟只当他是个通人性的小猫,抿唇一笑,叫人进来把沾了一身墨水的苏遗秋洗干净。 猫可比人好掌控多了,他把这猫带在身边养着,以后用到它的地方兴许还多着呢! 齐璟看着一脸不情愿被人泡进水里的小猫,心里的不痛快一扫而光。 苏遗秋被宫人无情地泡在水里,整盆水迅速变黑,宫人换了好几盆水才把他身上的墨洗干净。 他现在只想把齐璟的狗头一扫而光。 * “呜呜呜……” 越贵妃头发也没梳,衣服也不打理,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就开始哭。 “我的猫,我的咪咪……” 她的手不停地摩挲着枕头,假装自己在摸猫。 素文看不下去了。 陛下把猫带走的当晚,娘娘就变成了这这幅德行。 不过是一只猫而已!怎么就值得娘娘如此挂念! 素文心疼又生气,站在床边劝道:“娘娘别伤心了,陛下肯定会把猫还给娘娘的,陛下只是气娘娘没有照他的吩咐办事罢了。” 越贵妃根本听不进去,抱着枕头哭了几声,响亮地骂了一声:“狗逼!” 素文不知道狗逼是什么意思,但是这词儿和狗挂钩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更何况还让娘娘用在了陛下的身上,要是让人听到就麻烦大了!素文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慎言……” 越贵妃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地说:“本宫都当面骂过他了!还怕人听见吗?!” 素文一时语塞,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一会儿,便说道:“若是您想养猫,让人从宫外带一只进来不就成了吗?不比您在路上随手捡来的一只好?” 越贵妃失魂落魄:“那不一样……本宫能感觉到,咪咪和别的猫不一样的……” 这下连素文也不知道该劝什么了。站在旁边干着急。门外人影攒动,有个小宫女进来报:“陛下身边的黄公公来了。” 越贵妃一听是黄公公,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翻起来,身后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摇动,越贵妃揽过自己的头发顺了两下,本想叫人来梳妆,又觉得梳妆太浪费时间,让素文把珠帘放下,自己坐在里面,宣黄德全进来。 来的是黄德全!狗逼肯定要把咪咪还给她了! 黄德全不疾不徐地进来,越贵妃面露喜色,透过珠帘抻着脖子望,把大太监小太监都看了一个遍,就是没看见她的猫! 越贵妃压抑着疑惑的心情,抿了抿嘴唇,换上一个得体的微笑,问道:“本宫方才在小憩,黄公公怎么来了?” 黄德全下跪行礼,道了一声“娘娘吉祥”,揽着拂尘对越贵妃说道:“回娘娘的话,您的猫挠坏了陛下的奏折,陛下有旨,把猫暂时扣在勤政殿。” 越贵妃嘴唇发抖,半晌没回话。 她颤抖着发出一个音节,别人没听清,可站在贵妃身边的素文听的一清二楚,压过越贵妃的声音连忙冲着黄德全躬身,说道:“娘娘知道了,公公请回吧。” 黄德全退出毓秀宫。 宫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越贵妃抄起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素文劫后余生般地喘了口气。 她家娘娘刚才骂了一个字——草。 第12章 (;ェ) 越贵妃恨得咬牙切齿,素文不敢吱声,只敢悄悄把下人叫进来扫干净地上的碎片,撩开珠帘,默不作声地站在越贵妃的身边。 越贵妃撩起鬓边一缕乱发,把头发拨到耳后,从后颈处抄去,把头发揽起来,随手抄过一根银簪,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脸上是慷慨赴死的决心,冲素文一伸手,说道:“把本宫的账本拿来!” 素文松了口气。 刚刚可把她吓坏了。 娘娘挽头发那架势,活脱脱像是要去找陛下干架。还好一张嘴不是去找陛下干架,而是乖乖拿出荒废了数日的后宫事务,准备开始干活了。 她连忙找出账本,研好笔墨,端上一盘小点心,把一应物品在越贵妃的书桌上放好,越贵妃挽起袖子在桌前坐下,坐稳了之后还伸手抹了把眼泪。 “他就是气本宫没有把事儿办好!本宫办好就是了!然后再理直气壮去找他要猫!” 素文当时就想到了一个词。 窝里横。 用来形容他们娘娘真是再合适不过。 越贵妃一边哭着一边对着账本,素文站在桌旁耐心研墨,并且适时地往越贵妃手上递过去一块点心,没了猫,也就吃这件事能让越贵妃开心一点,越贵妃嚼着点心,批着账本,嚼到一半,越贵妃突然停下了。 “素文,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不对……”越贵妃嘴里还含着东西,说话也说不利索,素文立刻去倒了杯甜酒递到她嘴边,越贵妃猛地一口灌下甜酒,清了清嗓子,说道:“昨日只顾着猫了,没注意别的,那天狗东西问了我一个问题。” 素文心里无奈。 她听不懂狗逼,但是听得懂狗东西。 这次不骂陛下狗逼了,改骂狗东西了。 她来不及再劝一次“娘娘慎言”,便听越贵妃抢先一步说道:“他问我有没有见到苏侍君。” 素文疑惑道:“这又如何?” 越贵妃把毛笔压在砚台上,压干了墨水,纤长的笔杆在她手中一转,又被紧紧握住,她道:“不,如果这件事无关紧要,他是不会问的。所以我猜,应该有两种可能。” “其一便是,他怕我去欺辱苏侍君。其二……可能苏侍君那里藏着什么秘密,他怕我看见?” * 齐璟一直在重复做一个梦。 梦里是火光冲天的皇城,尸体横七竖八,温热的血液流了一地,在白玉阶上凝成一片又一片的暗红。 叛军进皇城烧杀抢掠,□□后宫妃嫔女官,看见皇城中的珠宝就像是猫见了老鼠,狼见了肉。眼冒血丝,面容扭曲,抓过珠宝就往口袋里塞,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拽下冕旒揪着他的头发让他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人踩着他的腿弯,令人上前挑断手筋脚筋。 他早被灌了哑药割去了舌头,拼命挣扎着,喉咙里只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嘶吼。 那人害怕他看不清似的,把人带到他面前杀。喷涌而出的血液溅到他的脸上,模糊了视线。 但是那人并不舍得让他死,把他拖进了大理寺的地牢,把他吊在冰冷的墙壁上,每日拿些不知名的东西塞到他嘴里。 齐璟浑噩地过了不知道多少时日。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天可以活,舌头被拔去,手脚被铁链束缚,他没办法自裁。 地牢里的老鼠开始啃食着他的血肉,他兴许染上过鼠疫,但是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逼着他亲眼看着那人登上龙椅君临天下。 有一天,他的眼前闯入了一个明艳身影。 熟悉又陌生。 这人的身形他是熟悉的,但是无比娇艳的颜色,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人的身上。 来人揽起着衣裙跨入地牢,抬头望见齐璟的一瞬间,泪水决堤。 他似乎又很害怕有人看见他哭,连忙擦干了眼泪,跑到齐璟面前,手指扫过齐璟脏污的脸颊,看着他浑浊的眼睛。 他说:“成或者败,我都陪你。” 长时间心如死灰的齐璟,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刹仿佛被人击溃了心里最后一道防线。齐璟从梦中猛然惊醒。 这个噩梦重复了很多年。 噩梦止于最后那人模糊不清的声音和面容。 ……成或者败,我都陪你? 齐璟召见过解梦的星官,星官只告诉他“不吉”二字。齐璟也知道不吉,比星官知道的更透彻,一国之君梦见自己被别人如此践踏,这要是件吉利的事儿,那还真就见鬼了!他也让御医诊过脉,开过治梦魇的药,也都无济于事。 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火光冲天的勤政殿。 要想避免噩梦,只能不睡觉,可是人又不能不睡觉。 齐璟的头愈发地疼,心口发堵,喘不上气。他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开口把黄德全叫进来。 黄德全的手里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掀开帘子递到齐璟手边,又命人点燃安神的熏香。 黄德全小声问道:“圣上又梦魇了?” 齐璟不说话,端稳手中的药碗屏住气息,正准备喝下苦涩的药。 他手边的被子忽然蠕动了几下。 齐璟一愣,一个毛团子瞬间从被子里蹿出来,一下子撞上了他的小腹。齐璟手一抖,手中的药碗摔到地上,里面的汤药自然也洒了一地。 小毛团好像也撞懵了,贴着他的小腹转了好几圈,被齐璟一把捏住,举到了眼前。 小猫紧紧闭着眼睛,雪白的爪子往空中挠了几下,后知后觉地缓缓睁开双眼,对上了一双阴郁至极的眼睛。 齐璟手里的毛团子打了个哆嗦。 * 天黑了。 苏遗秋蜷在猫窝里面,睡不着觉。 没办法,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根本不困,他强迫自己闭眼睡觉,闭了一会儿又睁开了,在窝里打了个滚,好奇地环视着四周。 狗皇帝没把他交给虐猫怪,也没把他还给饭票,而是把他扣在了勤政殿。 苏遗秋蹑手蹑脚地从猫窝里出来,在勤政殿转了一圈,还跳上龙椅,坐直了身板,享受了片刻当皇帝的快感。 好吧,其实并没什么意思。 苏遗秋自娱自乐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了。 狗东西呢? 狗东西应该在睡觉吧? 苏遗秋肆无忌惮地在勤政殿溜达着,从后门跳出了勤政殿,绕过重重看守的侍卫,迈着小碎步,藏在宫人宽大的衣摆下,钻进了一间屋子。 唔……好香…… 跟狗皇帝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遗秋畅快地吸了几口,贴着墙根继续往里走,忽然撞上了一堵矮墙。 这是一个和他一样高的台阶,一共有三阶,苏遗秋笨拙地跳了上去,才发现台阶的上面是一层软软的被褥。 比他的猫窝还软。 苏遗秋欢快地扑到上面打滚,忽然,身下的被褥一动,把他整个猫都盖在了被子下面。 这好像是张床? 苏遗秋从被子里钻出来,轻手轻脚地在床上走了一圈。从床头走到床尾,和熟睡的齐璟看了个对脸。 苏遗秋一屁股坐在床上。 噫——狗暴君的床! 他还是赶紧下去吧! 苏遗秋调头就跑,一扭头,一股熟悉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孔。 可是……真的好香。 仿佛受人蛊惑一般,苏遗秋钻进了齐璟的被窝。 被窝里面又软又暖,还有令猫身心松快的香味,苏遗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在被窝里面动去,猫脑袋一歪,就撞在了齐璟的手上。 好香。 不行,快让他吸两口! 苏遗秋歪着脑袋蹭着齐璟的手背,整个猫畅快极了。 他的心里被两个完全相反的小人拉扯着,一个嚷叫着让他再多蹭几下,蹭个痛快再走。另一个就在反复告诉他,这不是他可爱的饭票而是那个喜欢折磨人的狗逼!别在这儿傻蹭了赶紧走! 他也想走! 可是他忍不住啊啊啊!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啊能让猫这么着迷! 再蹭一下!蹭一下就走! 不行,多蹭一下吧,有点不够…… 苏遗秋蹭的如痴如醉,总是想着下一秒就走,可是下一秒还是忍不住往齐璟身上靠。 狗逼的手指动了,甚至碰了一下手边的小猫。 苏遗秋吓了一跳,缩在原地一动不动。 完了,蹭的太嗨,把狗逼蹭醒了。 然而齐璟似乎没注意到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就把黄德全叫进来了。 一股无比酸涩的味道钻进鼻孔直冲苏遗秋的天灵盖。 我的妈额这是什么东西?! 苏遗秋差点被熏得撅过去。 他本想等狗东西睡着再从被子里面偷偷溜走,但是……但是……这到底是什么气味啊这么酸爽?! 苏遗秋一阵阵反胃,嘴里都是酸的。 不行……他快吐了。 得忍住! 不行他忍不住! 苏遗秋被熏得晕头转向,开始在黑黢黢的被窝里面四处乱蹿,从床头跑到床尾就是找不到出去的地方! 再不出去他真的要吐了! 他的眼前闪过一丝光亮,苏遗秋立刻冲着那一缕亮光奔过去,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瞬间,他劫后余生般喘了口气。 下一秒就撞上了一个并不怎么柔软的抱枕。 他在抱枕上拱了两下,防不胜防地被人给拎了起来。 苏遗秋慢慢睁开眼。 他撞上的,不是抱枕,是狗皇帝。 苏遗秋僵硬地往旁边看,一个药碗摔在了地上,里面的汤药洒了一地,那药正是酸涩味道的来源。 “咪……” 他好像闯祸了。 第13章 _(:з」)_ “你怎么进来的?” 齐璟拎着小奶猫,冷漠质问道。 小奶猫在他手里无助地哼唧了两下,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他,垂着脑袋不说话了,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似的。 齐璟发现一件有意思又无奈的事。 这小猫能听懂他说话,但是他听不懂小猫整天喵喵喵是什么意思。 齐璟笑了一下,把小猫放在了床上,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好在药没有洒到床上,小猫惹的祸不大。他叫黄德全重新端了一碗药进来,正准备喝,坐在旁边的小猫伸出爪子挠了挠他的手腕。 痒痒的,像是挠在心尖上。 齐璟抬手正要摸他,又被苏遗秋伸爪挡住,小猫儿从他的手底下钻过去,蹦上他的腿,略显笨拙地迈过去,屁股一扭跳下了床。 苏遗秋竖着尾巴,抬起后腿跳下床的那一瞬间,齐璟脸色一变。 公猫? 越贵妃捡了只小公猫? 罢了罢了公猫就公猫吧,不过就是个解闷的玩意儿,公母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这公猫还能变人不成? 苏遗秋后背发凉。 狗东西是不是在盯着他? 他蹦跶了几下跳下台阶,齐璟赶紧喝完苦涩的药,黄德全立刻接回空碗,重新放下珠帘退出寝殿。 齐璟支着身体半躺在床上,低头看了看小猫,小猫蹲在地上干呕了几下,却没有吐出什么东西,傻坐在地上待了一会儿,才又蹦跶着上了床,在齐璟的身边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团成一个小毛球。 苏遗秋想,来都来了,他也懒得回去了,既然被发现,还不如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他本来准备睡觉了,睁眼一瞧,狗东西果然在看他,而且目光十分怪异。 看什么看? 苏遗秋愤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揣起两只前爪继续睡。 狗皇帝笑出了声,伸出手就要挠他的下巴。 苏遗秋本是想躲的,但是齐璟的动作太快了,那不叫摸下巴,那叫掐脖子,掐着他的脖子就把他给拉过来了,然后不是很温柔地挠了挠他的下巴。 这本来在苏遗秋的忍受范围之内,但是齐璟手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气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又酸又苦的药味。 苏遗秋一连后撤好几步。 齐璟眉头一皱,捏着他的后脖颈就把苏遗秋给拽了回来。 别摸他了! 苏遗秋一阵心酸。 强扭的瓜不甜!不甜……呕…… 真不甜,苏遗秋被齐璟提着,一连干呕了好几下。 不行,这药的味道太上头了,苏遗秋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吐在狗东西的龙床上。 齐璟冷笑一声,问道:“怎么?白天还黏着朕,拼命往朕怀里钻,晚上一看见朕就恶心想吐?” 苏遗秋觉得自己真是无话可说。 这狗比的内心戏是不是太过丰富了? 往他怀里钻什么钻?不就是靠在他手边蹭了几下吗?然后就被狗逼拎着甩来甩去,他的脖子现在还隐隐作痛! 苏遗秋喵呜叫了好几声,试图向齐璟解释是怎么一回事,然而齐璟就是听不懂,非但听不懂,眉心的疙瘩拧的更深了。 啊就无语! 猫尽力给你解释了!你听不懂猫话那不是猫的错! 齐璟哼了一声。 苏遗秋打了个哆嗦。 齐璟把他放到身边,伸手抓过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正当苏遗秋以为狗逼会大度地原谅他时,狗逼又把他给拎起来了,光着脚大步走到了寝宫门口,拽开寝宫的门就把苏遗秋给扔了出去。 扔出去的时候,还嘟囔了一句:“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可怜了苏遗秋,被他扔出去的时候还是一脸懵,直到齐璟狠狠地把门关上,苏遗秋才意识到自己被扔出来了。 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 说他忘恩负义,他倒要问问这狗东西,他忘什么恩负什么义了?!今天整整一天他才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虫! 小猫咪孤零零地站在外面,毫不客气地冲着寝宫的大门呸了一口。 狗逼! 苏遗秋扭头就走。 ……不行,他不能走。 万一狗逼明早一醒,还觉得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脑子一抽就要把小猫咪给拉去砍头可怎么办?猫和狗没法交流,狗逼听不懂他说话,所以他没办法通过语言来向齐璟解释他的委屈。 那怎么办? 靠行动吗? 撒娇踩奶钻被窝? 苏遗秋咬咬牙,他来的时候是从窗户跳进去的,要是窗户没关,他现在就能从窗户跳进去。 他转到了窗户底下,后脚一蹬,前爪顺势就抓住了窗沿,后腿踢蹬着,慢慢站在了窗沿上。一抬头,对上的还是齐璟那张脸。 苏遗秋:“……喵。” 若是只看狗逼这张脸的话,狗逼其实还挺好看的。 齐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东西一看见自己就想吐还要屁颠屁颠往自己身边蹭,走到窗边捏住小猫的脖颈毫不留情地再次把猫给扔出去了。接着,叫人把所有门窗都关了个严严实实。 苏遗秋气急了。 不进去就不进去,要不是怕被砍头,谁稀罕你这狗东西! 他本打算回勤政殿的,可是绕着齐璟的寝宫走了两圈,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苏遗秋又想,既然齐璟已经把他扔出来了,那他就能回去找饭票了!找到饭票就能继续他的吃喝玩乐生活! 他兴致勃勃地打算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到了寝宫门口。 他也不知道饭票的寝宫怎么走。 苏遗秋孤零零地站在寝宫外面,回到了大门前,伸出前爪挠了挠大门,这点微不足道的声音根本没办法把齐璟叫出来,他又试着叫了几声,估计那狗东西听见了也装没听见,苏遗秋不再浪费力气,随意找了一处草丛,窝在草丛中打算将就一晚。 现在还未开春,夜里的风总是带有几分刺骨的寒意。 窝在草丛里的苏遗秋哼唧了几下,把两只粗短的爪子揣的紧紧的,冷风一吹,苏遗秋打了个哆嗦,贴住冰冷的墙根,只希望今晚尽快过去。 齐璟后半夜也没睡好。 凝神香已经点上了,助眠的汤药喝得也已经够多,只要睡的稍微沉一些,梦魇就像鬼魅一般袭来,反复几次,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整个人困顿不堪。 齐璟又让黄德全备上醒神的药丸,总不能让一群老头子每天对着他指指点点,说他白天不起晚上不睡,荒淫无度不理朝政。 他要是荒淫起来,能荒唐到亲娘都不认。 宫人伺候着齐璟穿好衣服戴好冕旒。齐璟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疲惫,宫人推开寝宫的门,齐璟刚跨出去半步,就在墙边的草丛里面发现了一个橘色的尾巴尖。 黄德全眼尖,立刻就发现陛下的目光落在了何处,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奴才这就去看看?” 齐璟伸手拦住,亲自走到墙根,捏住那一点橘色的尾巴尖,把苏遗秋整个猫给提了起来。 “喵呜……” 苏遗秋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冻昏过去的,太阳刚刚升起,他的身上好不容易暖和一点,就被人捏住了尾巴,拎了起来。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狗皇帝! 齐璟这次没有折腾他太久,也没有捏住小猫的尾巴把他甩来甩去,反而好心地把猫托在了手心,轻轻地揉了揉小猫的脑袋。 “呜……” 齐璟手上那股难闻的药味已经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香气,苏遗秋眯着眼蹭了蹭,趴在齐璟的手心,不再动了,也不似昨天那般活泼。 黄德全上前道:“陛下,早朝的时辰快到了……” 齐璟不应,一心逗弄着躺在手里的小猫。 小猫最多只是呜呜几声,不会给他太多回应,昨夜并不暖和,兴许是在外面睡了一夜,冻坏了脑子。 齐璟不解。 这小畜生就这么喜欢他?就算被赶出去了,哪怕是睡在外面也要陪着他?! 一个小畜生而已。 齐璟嗤笑一声,挠了挠小猫的下巴,黄德全见状,忍不住又提醒了齐璟一句该上早朝了。齐璟淡漠地瞥了黄德全一眼,把小猫揣进了怀里。 第14章 囧 苏遗秋冻了一夜,脑子早冻傻了。 狗皇帝捏着他的尾巴尖把他拽起来,他没力气挣扎,狗皇帝摸他,他也没办法回应,敷衍地哼哼了两下,躺在狗皇帝手心不动了。 猫好冷,猫好累,猫不想说话。 小猫失去了活力,在齐璟的手中瘫成一张软软的猫饼,齐璟揽着小猫,把他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若无其事地走向昭和殿上朝。 黄德全见状,连忙迈着小碎步跟上去,往齐璟的怀里瞥了好几眼,想说又不敢说。 他吞了口口水,组织了一下措辞,万分小心地对陛下说道:“陛下若是担心,不妨把这小猫交给奴才照看着。” 齐璟的脚步停下了。伸手扶了一下怀中的小猫,眼睛往黄德全那边一斜,黄德全立刻低下了头。齐璟仍不说话,直到黄德全跪下磕头,连连说了好几句“奴才知罪”,齐璟才悠悠开口了。 “怎么上朝,还用不得你来教朕。” 黄德全跪在地上邦邦磕头,额头磕出了一片红痕,齐璟一言不发,径直往前走,黄德全心下松了口气,知道陛下放过自己了,赶紧站起来一路小跑跟过去。 苏遗秋躺在齐璟怀里,虽然不是多软,但好歹暖和了一些,整个猫舒服极了,小小的猫脑袋往里面蹭了几下,昏昏欲睡。不消一会儿,苏遗秋就睡着了。 怀里的小猫没了动静,齐璟还把猫拎出来看了两眼,确认小猫只是睡着不是被捂死,又放心地把苏遗秋塞回了怀里,揣着猫就到了朝堂。 苏遗秋本来睡得正舒服,还在齐璟的怀里翻身打了个滚。齐璟隔着衣服按住不老实的小奶猫,面上一本正经心里波涛万丈就开始上朝。 把苏遗秋吵醒的,是震天响的一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璟怀里的小猫不安地打了个哆嗦。齐璟按住小猫低声说了一句“别乱动”,接着又抬头朗声道:“众卿平身。” 苏遗秋的耳朵抖了几下,往齐璟的怀里乖乖待好不动了。 小猫咪用机智的脑袋瓜想了好长时间,小心翼翼地钻出齐璟的衣服,探出半个猫脑袋看了一眼又迅速缩了回来。他才反应过来,狗东西这是把他揣怀里上朝了! 狗东西不是昨天晚上才把他扔出房门吗?!怎么今天就这么……这么温柔地把他揣怀里了,上朝都带着? 是不是看他在外面睡了一晚上,于心不忍,今天一早就幡然醒悟要好好对待他这个可怜的小猫咪了? 一定是这样的。 苏遗秋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一躺,眼睛又闭上了。 他也听不懂这群人说什么,还是睡觉吧。 况且齐璟虽然荒唐,应该也不会荒唐到当着朝臣的面,从怀里掏出一只猫。 苏遗秋这么想着,便安心地在齐璟怀里睡下了。 他就像窝在一个僻静的小屋,无论外面如何嘈杂都与他无关。 时不时有几个老大爷出来讲两句,苏遗秋想起了以前站在操场聆听教导主任训话的场景,也是像现在这般昏昏欲睡。 苏遗秋忽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陛下沉湎声色疏于政务,甚至说是猫挠坏了奏折,实属荒谬……” 他翻了个身,腹诽道:不荒谬不荒谬,除了一开始被狗逼撕碎的那一本,剩下的全是他挠坏的踩脏的。 又一人站出来说道:“若是臣等实有过错,还望陛下亲口指正,而不是用一只猫来搪塞臣等……” 苏遗秋心想他真没糊弄你们,就是一只猫把奏折挠坏弄脏的。 齐璟听到这话,忽然冷笑一声,把苏遗秋从怀里掏了出来,放在了龙椅的扶手上。 苏遗秋本来正安心地窝在齐璟的怀里,若无其事地听着昭和殿一群老头子叽里呱啦热血朝天地讨论,听得他有些困,还望齐璟的怀里靠了靠,差一点就睡着了,突然又被齐璟给拎出来了。 苏遗秋:????? 上朝是你们人干的事儿,和我小猫咪有什么关系?! 快把猫放回去! 苏遗秋迈着小短腿就往齐璟的怀里钻,齐璟抿唇一笑,捏着他的后脖颈又一次把猫给拎起来了,甚至伸出手晃了两下,冲着一众大臣说道:“这便是昨日撕毁奏折的猫,越贵妃养的,众卿有何怨言,尽管冲它发泄。” 苏遗秋差点厥过去。 好家伙,原来这才是你带猫上朝的真实目的。 齐璟说完,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末了,齐璟还笑着去摸苏遗秋的猫脑袋,苏遗秋气急了,一爪子挠向齐璟的手,齐璟的手上赫然三道红痕,却还是一把按住了小猫的头。 “不过……众卿何等大度,怎么会和一只猫过不去?” 齐璟说的没错。 他们真没办法和一只猫过不去。 毕竟那就是只畜生,若是他们真的要和这只猫较真,搞不好会被陛下扣上一个小肚鸡肠的帽子。 苏遗秋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眼前开始发晕。 好多人。 他之前也没有社恐,这次就是被拎出来见些老头子而已,怎么会这么紧张?! 心跳也异常地快,呼吸随之变得艰难,胸口发闷。 他不想在外面呆着,他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苏遗秋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拼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齐璟察觉到手中毛团子的异常,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试图安抚,结果小猫张口就咬,满眼警惕,齐璟捏着小猫的后脖颈,把猫再次拎起来揣回怀里,小猫这才渐渐冷静下来,但仍在轻微地抖着。 齐璟不知道为何这猫的反应会如此剧烈,都已经揣进怀里了还在不停地抖,像是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剩下的早朝,苏遗秋没有闲心听了。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何会那么害怕,他没有社恐,以前也不害怕见人,甚至很喜欢认识新朋友,根本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秒都格外艰难。 苏遗秋苦苦等到齐璟下朝,齐璟本以为小猫没什么大碍,就是不喜欢见人而已,可是下朝之后,小猫就瘫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若不是温热的体温和急促的呼吸,齐璟都以为小猫突然死了。 回到勤政殿,齐璟把苏遗秋从怀里掏了出来,这次他没敢扔,而是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至于苏遗秋,在双脚着地的下一秒,就立刻瞄准了书架后面的缝隙,一下就钻到缝里不肯出来了。 第15章 O′ 小猫钻进缝隙里,瞳孔放地很大,十分警惕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苏遗秋慌乱极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既不想见任何人,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就想自己一个猫静静地呆着。 小猫在狭小的空间中环视四周,觉得这里还不够黑,就又往里面钻了钻。 他不想被别人看见,只想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 觉得藏的差不多了,苏遗秋放松了一些,揣起了爪子,脑袋往爪子上一歪,正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用来躲避的书架子被人搬开了。 强烈的光亮照在身上,苏遗秋猛地弓起了身子,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紧紧地贴着墙望着面前这一群黑色的小山。 被齐璟叫进来搬书架的御林军和小猫对视时,不由得一愣。 这……柜子后面藏了只猫? 陛下把他们叫进来搬柜子,就是为了找猫? 众人疑惑不解,搬着笨重的书架看了看齐璟,齐璟立在不远处,神色凝重,冲着缩成一团的小猫冷声道:“出来。” 小猫浑身都在抖,瞅准一个御林军两腿之间的缝隙,弹簧似的崩了出去,那人本来搬着书架还没有放下,小猫从他的脚边蹿过去,他差点踩到这小东西,脚下一抖,手中的书架也剧烈摇晃了几下,上面的书哗啦啦地往下掉,苏遗秋灵敏地避开,一头扎进了另一个柜子的缝里。 他就是不想见人不想见光! 书架上的卷宗哗啦掉下来的时候,齐璟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他好像看见小猫的影子了,几乎要弯下腰去把小猫抓起来,可是一转眼,那抹橘色的身影又瞬间消失不见,齐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厉声道:“别伤了他!” 御林军稳住了脚跟扶稳了书架,确认小猫不在书架底下,才把书架撩在了地上。一众御林军齐齐下跪,等着齐璟的命令。 “翻!把他翻出来!” 御林军面面相觑,却不得不遵从皇帝的命令。齐声应下之后,便小心翼翼在勤政殿搜查小猫的身影。 他们都是见惯了杀伐,淋过了血雨的战士,是京畿最坚固的防线。 如今却要被陛下用来……找猫? 砍人,他们是会的。找猫,是这辈子第一次干。 那只毛茸茸的小毛团,看起来又小又脆弱,他们连敌人的头颅都能踩碎,万一那小猫蹿到了脚底下,而他们又恰好没有注意该怎么办?! 身着铁甲的御林军弓着身子,生怕不小心,一个转眼看不见就踩死那只小猫。 苏遗秋缩在缝里,害怕极了。 外面好多人。 那些不是普通的宫人,应该是看见过好多次的在殿外看守的御林军。 值得吗?他只是一只猫而已,找猫值得用御林军吗?! 苏遗秋从缝里面悄悄探出一个猫脑袋,瞪大了眼睛,往周围望了一圈,正打算换个地方蹲的时候,突然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 在发现小猫的第一时间,那人便立刻冲齐璟禀报道:“回陛下!在这儿!” 齐璟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冷漠道:“搬开。” 有两人站出来,分别立在柜子两边,苏遗秋面前就是一只脚,他本想蹿出去,这只脚就正好挡在缝隙的出口前,把他的出口挡了个结实。 苏遗秋万分无助,不敢动也不敢叫,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缩到别人都看不见他。 “等等!” 齐璟突然制止了正在搬柜子的御林军。 他走到柜子前看了看,冷哼一声,坐在桌前,说道:“都出去,别管了。” 御林军的手松开了柜子,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齐璟烦躁地重复一遍:“都出去!” 众人只好退下。 杂乱的勤政殿,便只留下了一人一猫。 苏遗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安心地在柜子后面睡下了。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 苏遗秋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好像过了许久,缝隙中透过来的光不似之前那般明亮,而是暖暖的橘色,这让苏遗秋安心不少,心跳也渐渐地平稳下来。 他的肚子有些难受,苏遗秋蹲在地上,仔细地分析了一下这种感觉的来源,最终无奈地发现—— 他是饿醒的。 苏遗秋回想一番,他被狗皇帝劫到勤政殿之后,一直被拎着晃来晃去。整整两天了,这狗逼竟然从来没给他吃过东西! 饭票养他的时候还一天三顿顿顿不少呢! 狗逼就真把他当个玩意儿,喜欢就玩玩,不喜欢就扔?哪怕饿死了被人踩死了也没事?! 他就真是个不懂事儿的小畜生呗? 苏遗秋气不打一处来。从柜子后面的缝里挤了出来,正准备跟齐璟拼个你死我活,却被摆在面前的一盘鱼肉拦住了脚步。 …… 不会有毒吧? 苏遗秋从缝隙里面出来,凑到盘子前闻了闻。 挺新鲜的。 狗逼呢?怎么也看不见人? 苏遗秋环视四周,确认没人后,低下头,叼了一块鱼肉,又迅速地钻回了缝隙里面,悄悄吃完一块肉,等了一会儿,又出去叼了第二块。 应该没毒吧? 算了,管他有毒没毒,宁做饱死鬼不做饿死鬼,再不吃饭就真成了饿死鬼了。 苏遗秋一边吃,一边对这盘肉指指点点。 鱼刺剃干净了,腥味也处理的很好,就是调料放多了,还有点咸,将就将就能下肚。 以前饭票给他的饭都极其清淡,没什么调料也没什么盐味,苏遗秋一开始吃不惯,吃久了就习惯了寡淡的食物,那些口味过重的菜,他反而吃不下了。 离开饭票的第二天,想她。 苏遗秋一边吃一边掉眼泪,只想赶紧吃饱了去找狗逼干架,含泪吃完一碗鱼肉,觉得没怎么吃饱,一抬头,面前又出现了一碗鸡肉。 他想知道是谁给他送饭的,一抬头,那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遗秋含泪吃下第二碗。 等吃完这碗,一定要找狗逼干架! 第二碗肉吃完,小猫的原本又塌又瘪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紧接着,苏遗秋的面前出现了一碗鱼汤。 苏遗秋:…… 再喝两口!喝完一定去找狗逼干架! 一碗鱼汤很快就见了底。 苏遗秋舔了舔嘴,打了个嗝。 好,吃完饭了,找狗逼干架去! 他迈开腿走了两步,似乎比以往要费劲,苏遗秋深吸一口气,一口气跑了好几步,然后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吃太饱了。 有点撑。 不行,撑不是借口,今天必须去找狗逼干架! 苏遗秋再次站了起来,这次没能迈开步,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嘶…… 苏遗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肚皮上的毛几乎都能扫地了。 他的腿这么短吗?!稍微吃撑了一点,肚子就能拖地?! 苏遗秋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今天不找狗逼干架了,吃的太撑了行动不便,等他消化消化再去找狗逼。 苏遗秋叹了口气,掉了个头就要往回走,回到躲避的缝隙中,先把头挤了进去,后脚用力蹬地,使劲往里面钻,前爪也进去了,就是肚子被硬生生卡在了外面。 不至于啊!他白天进来的时候还有一定的活动空间的!怎么现在都挤不进去了?! 苏遗秋把脑袋从缝隙中抽出来,下一秒,就有人用力推了柜子一把,柜子紧紧地贴住了墙面,竟是一点儿空都没给他留! “喏,进去吧。” 苏遗秋抬头,狗逼正斜倚着柜子,胳膊搭在柜面上,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苏遗秋瞪着狗逼,愤恨地喵了一声。 你倒是进一个给猫看看?! 睁眼说瞎话,净干那脱裤子放屁的事儿! 齐璟不禁笑了。 吃饱的小猫肚子鼓鼓的,努力冲他瞪眼,伸出爪子扒拉着柜子后面的缝,扒拉了几下发现扒不开,就来冲他叫唤。 实在是……傻得很…… 傻到来路不明的饭都能毫不犹豫地吃下,傻到整整一天他都没有搭理这小猫,殿门大敞,也告诉门外的禁军不许拦,这猫就不知道逃跑,逃回越贵妃那里,就在柜子后面的缝里躲了一天,不闹也不叫,晚上才敢怯生生地出来找些吃的。 真是个傻猫。 就这么喜欢他吗?喜欢到宁愿躲在黑暗又狭窄的缝隙里面过了一天,也要陪着他? 苏遗秋小小的猫脑袋上顶着大大的问号。 这狗逼又在想什么? 小猫咪虽然猜不出狗逼在想什么,但是他能分辨出狗逼刚才的眼神是在看一个傻子。 他哪里傻了! “喵呜——” 小猫冲着齐璟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齐璟蹲在小猫面前,苏遗秋以为他又要捏自己的后颈皮,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结果狗逼没有像往常那样把他拎起来,而是冲他伸出了手。 “喵?” 苏遗秋也像齐璟一样伸出了猫爪子,齐璟冲他勾了勾手指,笑道:“上来。” 苏遗秋把猫爪放下了。 不上去。 猫不上去。 谁知道你又要把猫抱去干什么?! 齐璟无奈笑道:“不把你带出去!抱你睡觉!上来?” 苏遗秋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到一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装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狗逼的话不能信。 齐璟的唇角抽动。 正当苏遗秋以为狗逼要走的时候,齐璟伸手就捏住了他的后颈皮,又把他给拎了起来!随手一扔,扔到了龙床上。 “喵嗷——” 果然狗逼的话不能信! 第16章 ( ‵′) 苏遗秋被扔到了床上,小橘猫陷在温暖的床铺中愣了一会儿,直到皇帝叫人进来伺候更衣,苏遗秋才认识到,狗逼好像真的只是把拎回来睡觉而已。 他在床上打了个滚,找到被子的边缘钻了进去,探出一个猫脑袋,趴在床上看着齐璟。 宫女伺候齐璟换下衣服摘下冠冕,整个过程,齐璟只需要伸手当个衣架子站着就行。自然会有人替他宽衣解带。 苏遗秋撇撇嘴,把脑袋缩回了被窝里。 来往的宫女太多了,他有点不习惯。况且他现在躺在狗皇帝的床上,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即将被临幸的后妃。 苏遗秋一想起原文满屏满屏的不可描述,就觉得心惊肉跳。 那真不像是碳基生物能写出来的东西。 说起来,狗皇帝好像还热衷于三人行,苏遗秋隐约记得原文中的狗皇帝曾经邀请过渣攻二和渣攻三共享原主。 哪怕原主苦苦哀求,甚至抓着皇帝的衣襟跪下求饶,也没能让狗皇帝回心转意。 苏遗秋看书的时候其实有些不解。 原书的字字句句都透露着齐璟是爱着原主的,若是别人骂他一句,他必想尽办法让其受尽折磨,原主骂他一句,他就盯着原主直到对方把这二十余年学过的脏话都骂完,才一声不吭地离开,是他把原主从刑部大牢救出来,也是他在苏家被抄的时候不顾满朝文武反对,硬要把原主接进皇宫,落一个“耽于美色”的名头,也要保下原主性命。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会做出那些猪狗不如的事。 而且齐璟的行为有很多都前后矛盾,苏遗秋甚至怀疑这狗东西是不是人格分裂,然而书看了一半,狗逼死了,原主落在了渣攻二号的手里,渣攻二号比狗暴君更不是东西,苏遗秋战战兢兢地看完了渣攻二号的骚操作,顿时觉得狗逼顺眼了不少,也就忘了深究齐璟那些奇怪行为的来源。 是皇帝换了壳子,还是写书的脑残作者硬要开车? 算了,不想了。 毕竟现在他变成了猫,那些渣攻再怎么想三人行甚至多人行都没办法实施! 因为他只是一只小猫咪! 小猫咪是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的!小猫咪只用担心自己明天会不会被饿死就好了! 想到这里,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快涌进心头,苏遗秋在齐璟的被子里撒欢打滚,从床头滚到床尾,再从床尾滚到床头,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猫毛已经悄无声息地滚了满床。 别的都不说,狗皇帝这床是真的很舒服。 舒服到他不想从被窝里面钻出来,想在这上面睡上个一天一夜。 苏遗秋仰躺在床上,伸直了爪子想要伸个懒腰,厚重的被子突然被人一把掀开。苏遗秋的四只粗短的爪子还伸在半空中,宝石蓝的眼睛毫不惧怕地和齐璟对视,齐璟抓着被子,神色复杂地盯着四角朝天的小猫。 “喵……” 你盯着我干什么? 苏遗秋打了个滚,从床上站起来。踏在软绵绵的被褥上,四只短短的爪子都看不见,一瘸一拐地走到齐璟跟前,冲他叫个不停。 齐璟眉头一皱,伸手抄去苏遗秋的前爪,把小猫往里面推了推,自己也顺势躺在了床上,说道:“这么小,翻个身就压扁了。去,睡里面去。” 苏遗秋被他一推,在床上一连滚了好几圈才撞到墙,在墙边停下,翻身起来,再次被齐璟推到了。 干什么? 滚猫球吗?! 苏遗秋不死心,再次从床上站起来,齐璟一手支着脑袋,另一手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猫柔软的肚子,小猫脚下不稳,又一次栽倒在床上。冲着齐璟呲了呲牙,用屁股对着齐璟,打算找个窝盘下睡觉。 猫尾巴竖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下面的一对儿铃铛。 齐璟勾唇一笑,伸手迅速地捏了捏橘色的猫铃铛,他仅仅捏了一下便迅速地把手缩了回来躺在床上,背对着小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软的。 齐璟心想。 像两个毛绒球。 齐璟心里痒痒的,想过把手瘾再摸一下,扭头看了小猫一眼,很不巧,小猫把身子转过来了,伸出爪子,正警惕地看着他。 苏遗秋感觉很不对劲。 刚刚狗逼是不是摸他了?!摸的哪里?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摸完之后狗逼还背对着他装睡? 装个der! 苏遗秋正想对着狗逼挠几爪子,狗逼就转过来看他了。 苏遗秋一怔,看了看自己的爪子,伸出舌头舔了舔。 猫并没有想挠你,猫只是想舔毛。 他装模作样地舔完爪子,踩着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床的一角,远离了齐璟可以控制的区域,又抬头警惕地看了齐璟一眼,才趴好睡下。 齐璟忍俊不禁。 真是个傻猫。 * 现在的时间是半夜。周围漆黑一片,透过珠帘,隐约能看见外面昏暗的蜡烛。 苏遗秋白天睡了一大觉,现在其实并不怎么困,趴着小憩片刻就觉得精神极了,在齐璟的床上翻来覆去打滚撒欢,就是不睡觉。 齐璟睡觉很老实,也睡得很沉。 用苏遗秋的话就是——往床上一躺就跟死了似的,要不是还能出气儿,就跟死尸别无二致。 苏遗秋有点冷,见狗皇帝睡得那么沉,就琢磨着往他身边凑一凑,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过来了,齐璟的胳膊搭在被子外面,苏遗秋找准了地方,脑袋一歪就躺了上去,这一躺,苏遗秋才发现不对劲。 狗逼在发抖。 尤其是手,不仅在发抖而且近乎冰凉,苏遗秋再往前走了两步,齐璟的额前已经满是冷汗,濡湿了几缕发丝,嘴唇近乎惨白,整个人面上毫无血色。 “喵——” “喵呜——” 小猫伸出爪子搭上齐璟冰凉的手,又觉得不够,用毛茸茸的脑袋顶着齐璟的手掌,张嘴咬了咬他的手指,想让齐璟醒过来,却因力气太小而无济于事。 “喵——” 狗逼醒醒! “呜,呜呜——” 你做噩梦了!快醒醒!!! 苏遗秋站在齐璟的耳边,急得转来转去,伸出嫩粉色的舌头舔舔齐璟的脸,用头顶着齐璟的下巴,他上次听黄德全说齐璟有梦魇的毛病,但是并不清楚齐璟都梦见了什么。 他叫不醒齐璟,从齐璟的胸口踩过去,正准备跳下床叫人过来看看,忽然听见齐璟闷闷地哼了几声,模糊不清地念出一个名字。 “阿秋……” 第17章 O′ 阿秋? 苏遗秋疑惑回头,狗皇帝的话嘟嘟囔囔模糊不清,像是在叫阿秋,叫了几声之后,又像是在叫别人似的。 狗逼叫谁呢? 他跳下了床,穿过珠帘寻找在外面伺候守夜的黄德全。 反正不可能是在叫原主。 苏遗秋想。 根据书中内容,狗皇帝对原主一共有三个称呼—— 苏遗秋,小贱人,小…… 算了太难听了,苏遗秋讲不出来。要是真的讲出来,那就太膈应人了。 他一路小跑奔到外面,黄德全正倚在门口休息,苏遗秋三两下跳到他脑袋上,一爪子拍向黄德全的脑门。 “哎呦……” 黄德全浑身一颤突然惊醒,还不敢大声说话,悄悄往里面看了一眼,确认皇帝没动静,才松了口气,一把抓住趴在自己脑袋上的苏遗秋,压低了声音怒斥道:“哎呦我的小祖宗!若是吵醒了陛下,就算你有十个头也不够砍!” 苏遗秋扭动着身子从黄德全的手中挣脱,一口咬住他的袖角拼命往里拽,黄德全毕竟是伺候了齐璟十几年的老妖精,齐璟有什么毛病他都知道,一看小猫有这样的举动,立刻反应过来齐璟有可能梦魇了。立即起身,一手捞着苏遗秋一手揣着拂尘小步走进寝宫,把苏遗秋放在床下,自己则是轻轻摇了摇齐璟的肩膀。 “陛下,陛下醒醒……” 苏遗秋自己跳到床上,踩住齐璟的脸就在他耳边叫起来。 “喵呜——” 齐璟的眼睛紧闭,嘴唇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一人一猫叫了他许久,他除了手抖也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陛下?!” 黄德全立刻叫人进来点亮烛台,又派几个跑的快的赶紧去太医院叫太医。 苏遗秋的猫脸看不出什么喜怒,心里却慌乱极了。 狗逼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他在原书里面壮得像一头牛,以至于在苏遗秋的印象中,他和历史课本上画的秦始皇差不多,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齐璟比他想象的要高,要瘦;脸色也不是很好,和没心没肺的越贵妃相比都要白上一点,眼中经常有红血丝,眉头也很少舒展。 “喵呜——” 他在齐璟的身边焦急地转来转去,黄德全以为它是在捣乱,在找死,要是陛下醒了,发现被一只猫踩了好几脚,不知道又要发什么脾气。黄德全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叫人把苏遗秋拎起来丢在外面。 苏遗秋又被扔出来了。 他冲着寝宫的门哼了一声,轻车熟路地绕到了窗户旁边,跳上窗沿翻进房间。 他藏在宫人宽大的衣袍底下,跟着拿药的宫人一路溜进寝宫,皇帝有一截被子掉在了地上,苏遗秋找准时机,趁人不注意一下子钻了进去。贴着皇帝的身体慢慢挪动,尽量不让人发现异常,在触碰到狗皇帝冰凉手指的时候,身体一歪,贴着齐璟冰凉的手背。 苏遗秋隐隐觉得,他是不希望狗逼出什么事儿的。 毕竟狗逼还要当五年皇帝。 他还得在这个变态的掌控之下熬五年。 苏遗秋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狗皇帝要是出了事儿,跟狗皇帝一拴在一根绳上的越贵妃就不会好过,这俩人要是不好过,他若是再找不到可以依赖的主子,要么流浪街头要么冻死在冬天。甚至有可能落在个心里有毛病的人手中,饱受虐待然后痛苦离世。 他不是什么聪明人,就算他有一个聪明的脑袋,现在变成了猫,聪明的脑袋也无丝毫用处,只能暂时依附在这些人身边,等到五年的期限到来时,再另寻打算。 苏遗秋志气不大,即便穿书了,也没想着改变狗皇帝悲惨的命运或者力挽狂澜拯救国家于危难。猫生不能重来,猫命只有一条,他没勇气用自己的命去赌。 因为他深知自己没这个能力。 他只想活命。 苏遗秋翻了个身,伸出一只粗短的猫爪子,勉强把齐璟的一根手指揽在怀里,帮他取暖。 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他要做一只会讨好人的小猫咪,对狗逼好一点,说不定狗逼一高兴,让他的吃穿用度好一些,或者把他还给越贵妃这个饭票,这五年混吃混喝也就过去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苏遗秋怀里那根手指早就被捂到温热,小猫蜷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困到上下眼皮打架,却一直强撑着不睡过去,猫脑袋一下又一下地磕在齐璟的手背上。 迷蒙中,苏遗秋的眼前不再是漆黑的被窝,而是无边的血色。 他听见有人又叫了一声阿秋。地上蜿蜒的血液像是毒蛇,流了很长很长。 无数人喊着“诛妖妃、清君侧”。 那些人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利剑,正朝着苏遗秋走来。 他想避又避不开,后面的人按住他的肩膀,撕开上半身的衣服,露出青年瘦削的胸膛。 一人一剑,剐去血肉,人们的脸上挂着快意的笑。 苏遗秋的碧蓝色瞳孔犹如一潭死水,失去意识前,听到又是一声悲戚的“阿秋”。 他颤抖着从梦里惊醒。下意识抱进了怀里的那根手指。 小猫躺在齐璟的手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觉得抱一根手指远远不够,就用略微发抖的猫爪子一下子揽住了两根手指。 就像是抱住了一个半身娃娃。 苏遗秋紧紧抱着齐璟的手指,两眼放空,愣愣地发呆。 外面的声音由嘈杂逐渐转为寂静,苏遗秋方渐渐地从体验过死亡的噩梦中回过神。 狗皇帝的手不抖了。 苏遗秋伸出舌头,轻轻地添了一下齐璟,下一秒,用来遮蔽身形的被子突然被人掀开,小猫浑身一抖,立刻抱进了怀里的手指。 他抬头一看,原来齐璟已经醒了。 虽然醒了,但是脸色仍然不好。眼神冷冰冰的,就像是有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齐璟用手指捏着苏遗秋的爪子,把小猫拉到自己的身边,苏遗秋整个猫就像傻了一样,在床铺上被人一路拖行,留下一串橘色的猫毛。 齐璟抿唇轻笑一声,问道:“就是这个小东西把你叫来的?” 第18章 猫的替身 黄德全不知道小猫是什么时候进来又是什么时候爬上龙床的。 他只知道陛下现在脸色不好。 苏遗秋被拖出来的时候,整个猫还是在发抖的,小爪子紧紧抱着齐璟的两根手指不肯放开。抬头看见齐璟的眼睛,微微张嘴“咪——”了一声。 狗皇帝的心情似乎……还好? 好像并没有因为刚刚梦魇而变得十分暴躁,他捏住小猫的爪子,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挠了挠苏遗秋的下巴。 黄德全还没有回答齐璟的问题,齐璟皱起眉头,格外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是它把你叫过来的?” 这次黄德全不敢再遮掩,连连点头,半弓着身子回到:“回陛下,是。就是不知……这小东西是怎么跑进来的……” 齐璟满意地点点头。把小猫抱到怀里轻轻抚摸着:“这倒无妨。是朕把他带进来的。” 苏遗秋从噩梦中堪堪回神,被放入温暖的怀抱中,即便这是狗皇帝的怀里,也不由自主地放松,小肚子一起一伏喘了几口气,便歪在齐璟怀里,还抬头瞪了黄德全一眼。 对!没错!狗逼把他抱进来的!看这老色批下次还敢不敢把他扔出去! 黄德全咧嘴笑了,脸上的褶子又堆了起来:“是,是奴才疏忽了。陛下恕罪。” 齐璟正摸猫摸得起劲儿,也没想为难黄德全。战战兢兢地黄德全见状,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踮着小步叫人把煎好的药送进来。站在边上半弯着腰,观察片刻,伸手一碰碗壁,觉得温度适中,才对齐璟道:“陛下,该喝药了。” 药? 苏遗秋从齐璟怀里抬起头。 齐璟伸手端过药碗,下一刻,熟悉的药味钻入鼻孔,苏遗秋在齐璟怀里摔了个趔趄,挣扎着就要从齐璟的怀里滚出来,却被齐璟按住了脑袋,两只后腿在空中拼命地踢蹬着。 狗逼放手!!! 再不放手他就要吐了! 那碗药越来越近,苦涩中又带着浓浓的酸味,齐璟皱着眉头本想一鼓作气喝下去,手中的小猫却突然开始剧烈地发抖。 他停下了喝药的动作,低头看着发抖的小猫,小猫挣脱出来,跳到一边,焦急地转了两圈,不住地干呕。 齐璟看了看手中的药,又看了看小猫,抿唇一笑,伸手捏住小猫的后脖颈,把他拎到了药碗的旁边。 “喵嗷——” 苏遗秋吓傻了。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四只爪子不停地踢蹬,生怕齐璟下一秒就把他的猫头按在药碗里! 狗皇帝快把你的药拿远一点!!! 再不端走他就真的要吐了!!! 齐璟放下了手中的毛团子,把药碗重新放回了托盘里。苏遗秋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停止了挣扎,四只爪子无意识地耷拉着,喵喵叫了几声,示意齐璟把他放下。 忽地,齐璟轻笑了几声。 苏遗秋的猫脑袋上顶着几个巨大的问号。 他又笑什么? 小猫咪很好笑吗?! 齐璟把猫扔在床上,对着疑惑不解的黄德全摆摆手,说道:“把药端走,不喝了。” 原来上次这小东西一见他就吐,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因为闻不惯那药味。 这药喝了这么多年,梦魇的毛病没有丝毫好转,不喝也罢。 黄德全小心谨慎地劝道:“陛下,良药苦口,您每日都睡不好也不是办法……” 齐璟不喝就是不喝,哪怕黄德全再劝八百句也没用。黄德全只好讪讪地让人把药端下去,站在齐璟的旁边候着。 苏遗秋被扔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折腾了一夜,苏遗秋有些疲累,打了个哈欠,揣起小短手就想睡觉。齐璟自行下了床,收拾的宫人见状,有些难以下手,齐璟回头看了一眼,又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越贵妃给你起过一个名,叫咪咪对吧?” 苏遗秋现在只想睡觉,敷衍地哼唧两声,蹭了蹭齐璟的手。 名字对苏遗秋来说不是很重要,他只需要知道是饭票在叫他就够了。 齐璟沉吟片刻,说道:“这名字不好听,朕给你换个名字……” 嗯嗯嗯,换吧换吧。 “叫阿秋,你记住了。” 嗯嗯呢,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叫阿秋就是在叫他。 “让他留在这里睡吧,不必收拾了。” 齐璟把手抽回来,一听齐璟说不收拾了让他睡,苏遗秋还有些感动。痛快地打了个滚,找到最柔软的地方躺下,揣好四只爪子,舒服地闭上了眼。 就像是侍寝侍了一夜,身心俱疲的宠妃。 齐璟对黄德全道:“去跟越贵妃说,她想养猫就养,挑几只好的给她送过来。这只猫,朕养了。” 嗯?狗皇帝要养他? 苏遗秋想起昨天那顿饭,觉得留在狗皇帝身边也不错,至少饿不死,甚至比越贵妃那里吃的更好。 虽然狗皇帝人很狗,但是忍一忍就过去了。 况且狗逼也说了,给老饭票多找几只猫送过去,老饭票应该会很快就会有新欢了。皇宫搜集的御猫,肯定也要比一只路边捡的野猫听话懂事。 想必饭票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它遗忘。 他在饭票的身边,只待了半半个多月而已。 苏遗秋心安理得地在皇帝的床上躺下,忽然想到狗皇帝给他起的名字,打了个滚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 狗逼起了什么名字? 阿秋?! 苏遗秋忽然有个很不好的猜想。 他猜,狗皇帝很久之前可能有个白月光,但是白月光命短死的早,所以皇帝一直在找替身。 原书的苏遗秋是替身,那天无辜受罪的少年也是个替身!甚至现在他这只可怜的小猫咪也成了替身?! 所以狗皇帝会拎着一只猫说“真像啊”,所以狗皇帝会经常梦魇,还会说梦话叫“阿秋”,估计是个白月光的名字里面有个秋字! 这样一想,很多事情都能解释通了。为什么狗皇帝经常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儿,为什么狗皇帝有时对原主那么宽容,而在床上却毫不留情。 这是把原主当成替身了!平时对着原主的脸,就能想到自己的白月光,不忍心动手。到了晚上光线昏暗,看不清脸了,就能放开手脚把人家当成玩物! 呸! 苏遗秋冲着齐璟离开的地方啐了一口。 真不是个东西!找替身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娘娘!娘娘醒醒!” 越贵妃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被素文扶起来,手里还攥着笔和账本,素文赶紧把她手里的东西收起来,用帕子擦了擦越贵妃嘴边的口水,焦急道:“娘娘,黄公公来了。” “黄德全?”越贵妃推开素文,打了个哈欠从桌子上起来,她昨天晚上看账本看到半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得手脚酥酥麻麻的,摇晃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寝宫走,自顾自地躺在了床上,嘟囔道,“他来干什么?要是有上次就留下,要是侍寝就说我病了,要是后宫有人掐起来了,就……” “黄公公说,陛下把猫送回来了。” “……” 越贵妃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素文只觉得眼前吹过一阵风,等她回过神,越贵妃便已经坐在梳妆台前,脸上的疲态一扫而空,连忙冲素文命令道:“快,快叫人来帮本宫梳妆!” 素文心下无奈。 越贵妃的心情好极了,前几天的越贵妃,活像个被丈夫抛弃的弃妇,整日以泪洗面,一边哭一边看账本,时不时神志不清地骂上陛下几句,素文几度担心,娘娘会因此疯魔。 如今猫回来了,娘娘的精神气也回来了,素文也跟着松快些,整日冷冰冰的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影。 越贵妃梳妆完毕,一路小跑就到了外面,本打算欢欢喜喜地接咪咪回来,结果刚一跨出房门,一眼望去,是整齐划一的笼子,笼子里面关着的,是各种各样的小猫。 黄的白的黑的长毛的短毛的长腿的短腿的有毛的没毛的,应有尽有。越贵妃一时有点眼晕,在笼子中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咪咪,转身向黄德全询问道;“黄公公,你送这么多猫来做什么?本宫的那只呢?” 黄德全谄媚地笑道:“回娘娘,陛下喜欢您那只猫,现在已经养在勤政殿了,这不,陛下怕您孤单,令奴才找了这些猫来,您喜欢哪只挑走哪只,您若是都喜欢,便都给您留下。您看……” 越贵妃的唇角抽搐,嘴唇翕动。 素文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站在越贵妃的身后轻咳一声,越贵妃回过神,再次冲黄德全露出笑容的时候,已十分不自然。 “黄公公……把猫养在勤政殿……恐不合适吧?” “哎呀——”黄德全左手垫着右手,笑道:“把苏侍君接进宫,不也不合适吗?陛下还不是硬把人家接进宫了?而如今不过是养只猫而已,陛下乐意就行。若是因一只猫惹陛下不快……麻烦可多了去了,您说对不对?” 越贵妃礼貌性的笑容僵在脸上。 是,是,没错,陛下高兴就行,他不高兴谁都得完蛋,你说的真是对极了! 越贵妃知道黄德全的心思,也知道齐璟是个说一不二的,赏了黄德全一点儿茶水钱,他带来的那些猫一共九只,越贵妃倒是毫不客气,全都留下了,等黄德全一走,就叫人关上了毓秀宫的大门。 “娘娘。”素文问道,“这些猫怎么办?” 越贵妃笑道:“养起来,几只猫而已,咱们毓秀宫又不是养不起。以后说不定就派上用场了。” 素文低头应下,叫人来把猫拎走,找个专门的房间把猫好好养着。转身又回到了越贵妃身边。 越贵妃低笑两声,说道:“你看这黄德全,越来越会说话了……” 素文不傻,她自然听出了黄德全话中的意思。 这是要把娘娘的怒气往苏侍君身上引。 娘娘若是被他的话刺激,八成会去找苏侍君麻烦,然而苏侍君本人现在又不在宫中,娘娘这样贸然去找人家麻烦,再一不小心把事情闹大,苏侍君逃跑的消息传到前朝,就又给陛下惹了一身骚。到时候,恐怕陛下和娘娘就得闹僵了。 素文说道:“黄德全居心叵测,不知道后宫有多少事端是他这样三言两语挑起的。” 越贵妃笑道:“若是五年前,他对本宫说这些,本宫还真有可能一气之下就去找苏侍君出气。” 她早就不是刚入宫时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 素文问道:“您这般想,那再好不过了,一只猫而已,说到底还是个畜生,没必要为了这件事……” “本宫那句话说不要咪咪了?”越贵妃眉毛一挑,走进寝宫,做到梳妆台前拔下自己的银簪,对素文道:“给本宫梳妆。” 素文心下一惊。 娘娘的心性是磨砺了不少,稳重了许多,但是有一样,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的…… 荒唐。 娘娘不明白其中利害吗?自然是明白的,不仅明白,还分析地透透的。就是不着调,哪怕心里一清二楚,也要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凑个热闹。 素文叹了口气,替越贵妃摘下头上金簪,从纷繁复杂的首饰中挑出几样合适的,正欲给越贵妃戴上,就被越贵妃伸手止住。 “你干嘛?”越贵妃疑惑道,“我又没说要穿金戴银。去把我那件颜色最素的衣服找出来。” 这下轮到素文惊诧了。 越贵妃抿唇一笑,解释道:“我去勤政殿前哭。我就不信要不回来!” 素文险些摔倒在地,越贵妃见她这般,还伸手扶了她一把,往前一推,催促道:“快去啊!” 素文怔怔的,木讷地取了衣服,回来一看,越贵妃推开了给她化妆的婢女,正拿着粉扑,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脸上拍。见素文过来了,还扭过头,问道:“素文,你看本宫的脸,够苍白吗?” 说实话,素文吓了一跳。 这已经不叫苍白了,这叫惨白,比那刚糊好的白墙还要白上几分,素文捻着帕子,替她擦去一些粉,劝道:“娘娘三思,为了一只猫,不值得去勤政殿前又哭又闹,若是让人知道了这成何体统!” 越贵妃笑道:“本宫知道啊,堂堂贵妃,去勤政殿前放声大哭却只为一只猫,未免太不像话,所以本宫早就把理由想好了……本宫那不成器的弟弟打了败仗,不日就要发配边疆,无召不得回京,我就去替他求情!” 素文还有些不放心:“朝廷吃了败仗,陛下也正在气头上,娘娘若是用这个作为借口,恐怕……” “怕什么!” 越贵妃掀开妆奁,凑近铜镜,往自己的眼下抹上两道淤青。 “陛下知道我什么德行,他知道我不可能给那不成器的小混蛋求情。再想想最近有什么事儿,大体能猜到我是来要猫的。” “可是……” 可是陛下最烦哭哭啼啼的人,最烦后宫嫔妃对着他撒娇卖痴又哭又闹。 皇帝清楚越贵妃什么德行,越贵妃自然也知道皇帝几斤几两。梳妆打扮完毕,照了照铜镜,觉得自己的脸色够苍白了,带着素文,慷慨激昂地往勤政殿走去。 来往宫人见越贵妃一身素服,脱簪披发,想问不敢问,想前不敢前,只敢偷偷行礼后站在旁边小声议论。越贵妃站在勤政殿前的空地上,一撂衣摆,扑通一声跪下,先扯着嗓子嚎了一声。 “陛下——” 素文听见,越贵妃跪下的时候,膝盖扑通一声就磕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连忙跟着跪下,偏头一看,越贵妃的眼泪已经下来了。 素文心中震惊。 娘娘……演的倒也逼真,眼泪说来就来…… 越贵妃抽搭了两下,悄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小声嘟囔道:“跪的时候没憋住劲儿,疼死我了……” 既然已经流了眼泪,就干脆让眼泪流的更猛烈一些,越贵妃放声哀嚎道:“陛下,求您宽恕臣妾的家人——” * 苏遗秋本来在齐璟的寝宫睡觉。 睡到一半,齐璟回来了。 苏遗秋以为齐璟是来补觉的,往旁边滚了一圈,给齐璟让了个地儿。结果这狗逼又把他拎起来了。 能不能学学怎么抱猫! 只会拎来拎去! 苏遗秋有严重的起床气,被齐璟从睡梦中叫醒,又被毫不留情地拎到了勤政殿,喵喵喵地叫了整整一路,直到齐璟把他放到垫子上,他才堪堪消停,还不满地瞪了齐璟一眼,打了个哈欠,将就着睡下了。 他的上眼皮刚刚沾到下眼皮,外面顿时传来一声异常悲戚的“陛下——” 声音高亢激昂,窝在垫子上的苏遗秋被活活吓醒,一溜烟钻到了齐璟的衣摆下。 齐璟嗤笑一声,把小猫从衣摆下面拎出来放在腿上,嗤笑说道:“胆子怎么这样小。” 嘴上嫌弃,手上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苏遗秋抖动的耳朵。 紧接着,又一声悲戚的哀嚎传来:“求您宽恕臣妾的家人!” 纵使耳朵被捂住了,苏遗秋还是能清楚地听到那人喊了什么。 这声音好像有点儿耳熟? 苏遗秋把自己的耳朵从齐璟手中解放出来,微微抖动,等那人再开口的时候,他终于听清这是哪位壮士了。 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亲爱的饭票。 苏遗秋站在门前,两只爪子扒拉着门框,焦急地呜咽着。 “喵呜——” 看来这些天饭票过的并不好。 听饭票喊的这些话,好像是在求齐璟饶恕她的家人,难道是这狗皇帝公报私仇,对饭票的家人下手了?! 苏遗秋不禁又想起了原书中齐璟那些斑斑劣迹。 原主的祖父是位德高望重的阁老,给还是太子的狗皇帝当过老师,当众惩罚过狗逼不少次,被狗逼记恨上了。后来苏阁老带病出征,在边关病重,一封又一封加急的军情送来,狗皇帝不闻不问,最后苏阁老病死边疆,他从未过问半句话。 饭票哪里得罪这狗皇帝了? 是不是养猫被发现那天,偷偷骂了一句狗皇帝,就被这狗逼记住了,所以开始对饭票的家人下手?! 他愤愤地瞪了齐璟一眼,两只爪子继续扒拉着前门。 “咪呜……咪呜……” 齐璟端坐在龙椅上,若无其事地看着奏折,苏遗秋看不下去了,在齐璟的脚边绕了一圈,顺着龙椅蹦上了桌子,轻轻咬住齐璟的手,想要把他往门的方向拽。 齐璟皱着眉头,一把推开柔软的小猫。 “不用管!” 外面的越贵妃开始哭了。 苏遗秋看看门框又看看齐璟,翻身起来再次咬住了齐璟的手中。 齐璟本来就一晚上没睡好,阿秋被拎过来,支支吾吾叫了一路,没清静多长时间,越贵妃就开始哭。心烦意乱得很,压根不想理会烦人的小猫,也不想搭理外面哭的凄惨的越贵妃。又推了小猫一把,怒声道:“让她哭!自己哭累了就知道走了!” 苏遗秋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人说的话吗?! 然而苏遗秋并不打算放弃,第三次上前咬住齐璟的手指,试图把他往门那边拽。 齐璟烦透了。 他最烦的事情有二,一是女人的哭声,二是朝臣的争吵声。 越贵妃在外面哭也就罢了,他能拿耳塞把耳朵堵上,偏偏屋里还有这么个小东西在他身边晃来晃去,时不时地上来骚扰他一下,齐璟怒从中来,发泄似的一甩,把黏在手边的小猫一下子甩开。 “真说过不用管!” 苏遗秋没想到齐璟会发这么大的火。 他毫无预料地就被齐璟甩开了,在桌子上滚了好几圈,眼看就要滚下去,后背突然撞上了一摞奏折,奏折应声哗啦落地,也拦下了险些滚落的小猫。 “呜……呜呜……” 苏遗秋的左肩本就有伤。 刚刚的翻滚扯动了左肩的伤,苏遗秋再想站起来,整个左爪就像是失去了知觉,踉跄几步,来了几次脸刹。他撑着自己的身体离齐璟远一些,用右边侧躺着,左爪耷拉在身前,大口大口喘着气。 “咪呜……” 小猫有气无力地发出几声细细的呻.吟,齐璟撑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小猫痛苦的叫声传入耳朵。齐璟抬头看时不由得一惊。 “你……” 第19章 猫的旧伤 齐璟慌了。 他没见过小猫这么虚弱的模样,一时手足无措,慌乱地把猫抱回怀里,顺着小猫后背的毛发,小猫的前爪不停发抖,齐璟轻轻捏着他的左爪,小猫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发出一声又一声细细的□□。 “黄德全!叫太医!去叫太医!” 齐璟慌不择言,黄德全还以为是他自己不舒服,应了一声正准备跑去叫太医,忽地又被齐璟叫了回来,齐璟扶着额头,拼命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叫什么医生:“去驯兽园叫兽医!快去!” 苏遗秋也就刚刚被齐璟一推,爪子钻心似的疼了一阵,等熬过去也就没那么疼了,毛茸茸的脑袋蹭着齐璟的手心,齐璟愈发焦急,取过垫子放在桌上,把小猫放在垫子上。兽医一进勤政殿,就被黄德全推搡几下,小跑到了皇帝跟前。 兽医看见桌子上的小猫,不由得为之一振。 他照看的,都是外邦进贡的猛兽,什么狮子老虎烈马野狼,后宫许多年没养过猫了,乍一看见猫,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齐璟不耐烦地催促道:“他方才摔了一跤,左爪一直在抖,看看是怎么回事。” 兽医也不敢说自己不会,努力回想照顾小动物的知识,驯兽园的一对狼最近刚生了七只小狼,就是他接生的。上前把小猫从头到脚查了一遍,轻轻揉了揉小猫的左爪,小猫被捏疼了,抽回爪子冲他呲牙,却因没什么力气,这恐吓自然也就没什么威胁。 兽医松了口气,小猫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就是摔了一下导致左爪的伤复发了而已。转身对齐璟道:“回陛下,猫的左爪曾受过伤,此次导致旧伤复发,好好休养便是了。” 齐璟的眉头依然皱着,却比刚才放松了不少,抚摸着小猫的头,追问道:“受过伤?怎样的伤?能不能看出是什么时候的伤?” 兽医的表情似是有些为难,说道:“这……微臣也不敢确定,像是……像是许久之前受过的伤,类似骨折或者贯穿……” “骨折?贯穿?” 齐璟的语气骤然一凛,兽医吓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巍巍道:“回陛下,这伤本就已经恢复了□□成……好好休养就无大碍……无大碍……” 齐璟不说话了,轻轻摸着桌上的小猫若有所思。 这么小的一只猫,估摸着只有两个月大,什么时候受的伤?为何他之前会一直没有察觉? 兽医跪在地上,见齐璟不说话,一连磕了数个头,说了无数遍陛下赎罪,齐璟一下一下地顺着小猫的毛发,眸色深沉若有所思。兽医的头磕出了一块淤青,齐璟也没理会一下。黄德全见状,伸手把兽医捞了起来,朝门的方向努努嘴,示意兽医赶紧走。兽医连滚带爬跑出去的,生怕自己再晚一秒,皇帝回过神来就要砍他的脑袋。 兽医走了就走了,齐璟并不关心,他更关心小猫的伤是怎么造成的。 “陛下——陛下啊——求您放过臣妾的弟弟吧……” 门外惨绝人寰的哀嚎打断了齐璟的思路,齐璟嘴角抽搐,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差点把这个死丫头忘了。 越贵妃跪了半晌也哭了半晌,少说得有小半个时辰。难为她有这个毅力。齐璟长叹一声,对身旁的侍从道:“让她进来吧。” 侍从会意,从侧门出,将越贵妃引至勤政殿正门,为她推开正门后,扶着哭哭啼啼的越贵妃进来,又把门关上,自动退到旁边。 越贵妃的戏一向很足,只是抬头瞥了一眼齐璟,就立刻跪在地上,继续拿袖子抹眼泪,装出一副可怜柔弱的模样。 齐璟心烦气躁,屏退众人,冲越贵妃颇为不耐烦道:“别哭了!” 越贵妃抽搭几下,强忍着止住了眼泪。 “陛下……” “别哭了!” 越贵妃嘴一撅,方才还在眼中打转的泪花瞬间被她憋了回去。齐璟低头看看她,又看看陪她跪着的素文,指着越贵妃,满脸嫌弃地冲素文说道:“去,把你家娘娘带到偏殿,先把脸洗干净了,再过来见朕!把脸抹得像个鬼一样,吓唬谁呢?!” 素文应下,连忙扶着越贵妃去去洗脸。 苏遗秋一听他亲爱的饭票进来了,立刻来了精神,左爪蜷在身前,右爪支撑着身体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抻着脖子就要看他许久未见的饭票。齐璟本想把小猫的脑袋一把按回垫子上,想到小猫受的伤,把手又收了回来,什么也没说。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越贵妃回来了,扭扭捏捏不情不愿地往齐璟面前一跪:“给陛下请安。” “别!”齐璟头疼得紧,“朕不用安,你别给朕请安。朕知道你不是来给你那混账弟弟求情的,说吧,哭哭啼啼干什么?” 越贵妃毫不避讳:“我想要我的猫!” 齐璟面露无奈:“一只猫而已,有事不能好好说?啊?非得跪在勤政殿前,又哭又闹!像什么样子!” 越贵妃委屈地嘟囔道:“我跟陛下好好说,陛下肯定不把猫还给我。” “呵……”齐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突然冷笑一声,“你不好好说,朕也不把猫给你。” 越贵妃:“……” 你直接说不给不就行了?掰扯那么多干啥?!费劲巴拉的! 不光是越贵妃,就连一直在桌上躺尸的苏遗秋都觉得齐璟太欠了。 要不是爪子疼,苏遗秋现在就能跳到齐璟脑袋上挠他。 越贵妃把头一歪,以为齐璟看不见,放肆地翻了个白眼。然而她的一举一动,在齐璟的眼中都异常清晰,齐璟就冷漠地盯着她,盯到越贵妃心里发毛,跪在地上用手搅着衣角。 越贵妃觉得,再这样尴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壮着胆子,试图想一个比较正常的理由反驳齐璟,说道:“陛下……陛下要是想养猫,就去找别的猫!堂堂天子,哪有跟嫔妃抢东西的道理!” 齐璟抿唇一笑,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普天之下的猫,自然也都是朕的猫,朕想要哪一只就要哪一只,何来偷窃一说?” 越贵妃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知道自己嘴笨,说不过齐璟这个狗东西。 她之前去别的嫔妃宫里教训人,都要提前写个小抄,不然她根本说不出几句有用的话,而现在她面对的,是比后宫嫔妃都要厉害的狗皇帝,她一紧张,更不会说话了。支吾半天,也没支吾出个所以然。 “我……我……”越贵妃灵机一动,突然想到自己今天来找齐璟的第二个目的,抬起头来,环视四周,发现下人已经被齐璟屏退,又让素文去外面候着,压低了声音,对齐璟道:“凤栖宫里面关着的那个苏侍君,是不是假的?” 苏遗秋明显一颤。 齐璟以为小猫是在害怕,连忙抱到怀里,用袖子遮住,不停地抚摸着小猫的后背,问道:“你知道了?” 越贵妃得意道:“猜到的!下雨那日,陛下来我宫里,问过我一句‘有没有见到苏侍君’,所以我便猜测,现在凤栖宫那个苏侍君是假的。所以斗胆多问一句。若是我猜错了,自然什么事儿都没有。陛下罚我也不会罚太重,若是他有事,我心里也能有个底。” 躲在袖子后面的苏遗秋暗暗感叹了一句饭票真聪明,从狗皇帝的一句话就能解读出这么多信息。 他甩了甩脑袋,抖抖耳朵。 苏遗秋想,皇宫这么多人,没一个是傻的。 狗皇帝后宫人数众多,亲爱的饭票又是个手握后宫大权的贵妃,皇帝需要和文武百官周旋,贵妃要管好后宫这么多人。自然要比他这个在现代社会长大缺心眼大学生聪明得多。 想到这里,原本就不舒服的小猫咪越发觉得低落。 他就算变成了猫,也是个脑瓜不灵光的傻猫。 傻猫认命似的瘫在齐璟怀里,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齐璟以为小猫想休息,急于把越贵妃赶走,毫不客气地冲越贵妃命令道:“苏侍君这件事,继续瞒着。若是有人去找他的麻烦,你就替朕拦着。” 一听齐璟有求于她,越贵妃的底气立刻就上来了,脖子一梗,说道:“后宫嫔妃那么多,臣妾没那么大本事!” 一边说,一边使劲儿往齐璟的怀里瞟,炽热的眼神几乎能把齐璟的袖子看穿,急于想看自己日思夜想的小猫咪。 齐璟知道越贵妃这是在谈条件,思索片刻,说道:“朕允许你来勤政殿伴驾!” 这就是默认越贵妃能来勤政殿看猫了,然而越贵妃并不满足:“毓秀宫离这里太远……” 齐璟没工夫同她犟嘴谈条件,冷笑一声,说道:“不答应?那正好,这事儿朕找别人办,你也别来了。” 言下之意,越贵妃要是应下了,至少还能来看看猫,要是不答应,别说猫了,齐璟能让她连猫毛都看不见。 越贵妃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纵使有万分不情愿,纵使心里委屈极了,委屈到想把齐璟按在地上揍一顿,也只能咬牙切齿地答应这个狗东西。 “好!我答应!” 第20章 猫的来历 齐璟急于把越贵妃撵走,越贵妃知道猫就在他怀里,被素文搀扶着一边走一边回头,走到门口了,一咬牙,一回头,走到齐璟跟前艰难开口。 “我……陛下先让臣妾看看猫!” 若是身边没有下人,越贵妃在齐璟面前很少自称臣妾,如果她自称臣妾,要么想嘲讽齐璟,要么就是服软。 现在看来明显是后者。 齐璟皱眉。遮在小猫身上的广袖移开,露出了并不精神的小橘猫。 “咪咪——” 越贵妃几乎扑到苏遗秋跟前,眼中流露出的满是心疼。 齐璟道:“他改名了,现在叫阿秋。” 越贵妃才不管苏遗秋改没改名,仍然管小橘猫叫咪咪,摸着小猫的脑袋,万分心疼道:“咪咪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精神?” “咪……” 细微的猫叫像是挠在越贵妃的心尖上,若不是齐璟正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她真想把小橘猫抱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苏遗秋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许久不见的饭票。 饭票也憔悴了不少。 “咪呜……” 他小猫伸出舌头舔了舔越贵妃的手心,下一秒,越贵妃的手就被一人毫不留情地打开了。 齐璟伸手挡在小猫的面前,按着小猫的脑袋把小猫捞回来,对越贵妃道:“摸够了?摸够了朕有事问你。” 越贵妃恋恋不舍地起身,齐璟一直在冷眼盯着她,仿佛只要她再摸一下,就能扑上来咬她一口。越贵妃道:“你问吧。” 齐璟:“你捡到猫的时候,猫多大?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有没有伤?之后有没有请大夫看过?” 越贵妃一一回答道:“我捡到他的时候,素文说这他不足一月。身上干干净净的,没什么上,之后找过大夫,大夫说他的左前爪有伤,但是早就恢复了,没什么大碍。” 越贵妃话音刚落,就见齐璟毫不客气地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人。越贵妃气不过,恋恋不舍地往齐璟怀里瞟了好几眼,决绝地转身,走出勤政殿。 苏遗秋也舍不得饭票。 和待在皇帝身边相比,他更想和饭票待在一块。饭票除了总是把粉蹭到他的脑袋上,其他也没什么不好,而狗逼就不一样了,经常把他拎来拎去,动不动就过来骚扰他一下,实在是烦得很。 他眼巴巴地望着房门,两只爪子不停地踩着齐璟的大腿。仰起头一看,齐璟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眸色深沉,想是在思考什么事儿。 “喵?” 苏遗秋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齐璟没搭理他,苏遗秋壮着胆子,扒着齐璟的龙袍慢慢下到地上,一瘸一拐地走到大门口,透过门缝望着外面,没看见越贵妃的身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又跳到了齐璟的腿上,抬头一看,齐璟走神走的厉害,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狗逼不理他也好。 苏遗秋盘在齐璟的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肚子一起一伏,准备睡一会儿。 腿上的小猫放下了防备,一鼓一鼓的小肚子看起来软乎乎的,齐璟伸出手捏了捏猫耳朵,小猫甩甩脑袋,不喜欢被他摸,于是齐璟换了个地方,把手放在小猫软乎乎的肚子上。 小猫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 原来喜欢被揉肚子。 齐璟暗暗记下。 他盯着渐渐睡熟的小猫儿,想起越贵妃说的话。 捡到猫的时候,小猫不足一月,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兽医检查过说左爪有伤,但是早就恢复了。 除非伤的不重,不然才一个月大的小猫,根本不可能完全恢复。 但是撞一下都能导致旧伤复发,显然不是什么轻伤,而是重伤。 若是按照刚刚那个兽医所说,受的是骨折或者贯穿伤,一个月大的小猫怎么可能恢复的这样快? 齐璟只觉得诡异。 他想到苏遗秋了。 苏遗秋的左肩有过贯穿伤,一直没有好利索。 苏遗秋的眼睛也是蓝的,跟这只小猫简直一模一样。这也是他最初想把小猫留下的原因。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齐璟也知道,觉得这只猫像一个人是件荒唐事,他也知道自己可笑极了,但是……但是盯着这只猫的眼睛,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无法忽视。 苏遗秋消失的那天晚上,这只猫刚好从他的衣服中抖出来,人没了,猫就出现了。 一次的巧合,他能劝说自己这是巧合。那这么多次的巧合,还能用“巧合”二字来解释吗? 齐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般荒唐的念头。 他想,猫是苏遗秋变的。 齐璟自嘲似的笑了,摇了摇头。嘟囔道:“巧合罢了,阿秋怎么可能会变成猫。” 他忘了这只小猫也叫阿秋,听见有人叫他,熟睡的小猫非常敷衍地哼唧几声算是给齐璟一个回应。 齐璟心里难得的平静。 说起来,他给越东盈那傻丫头挖了个坑,等那傻丫头回过神来,别来找他算账就行。 * 苏遗秋本以为自己在齐璟身边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是出乎意料的愉快。 首先,没人敢动他了。 皇帝养的猫有谁敢惹? 越贵妃养猫只敢偷偷地养,但是皇帝就不一样了,只要太后不在,就没人管得了齐璟。只要齐璟还养着这小猫,就没人敢招惹一只猫。 苏遗秋发现没人敢招惹他,不由得仗着齐璟的宠爱变本加厉,并且找到一个非常快乐的地方——狗皇帝的冕旒。那上面不大不小,他趴着刚刚好。和以前低矮的视角相比,这个角度舒服了许多,甚至能俯视大多数人。狗逼一开始发现他爱往冕旒上趴着,也试着制止过几次,后来干脆置之不理。任由他去了。 苏遗秋也非常给他面子,从来不在他上朝的时候上去趴着,只在私底下人不多的时候敢跳上去待一会儿,猫不大,尾巴却很长,那根垂下来的尾巴总是有意无意地扫到齐璟的侧脸,痒痒的,他把猫尾巴递给小猫,让小猫控制着别乱动,过一会儿,那根毛茸茸的尾巴,就又垂了下来,一下又一下地扫着他的脸。 齐璟本想发脾气,想起小猫的伤,一咬牙,把气都憋回了肚子里。 其次,苏遗秋亲爱的饭票能时不时来勤政殿陪他玩。 一般这个时候,皇帝会让所有下人都出去,越贵妃在角落里逗猫,齐璟就端坐着批奏折。 说实话,苏遗秋觉得挺奇怪的。 有点像一家三口。 嗯……像是暴躁老父亲带着俩不懂事的熊孩子。 苏遗秋早就发现了,狗皇帝看饭票的眼神,不像是一个帝王在看自己的宠妃。 十足十地像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在看自己不懂事的熊孩子。 看自己妃子的眼神,还不如看他这只猫腻乎。 苏遗秋总是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变成一只小猫咪好像也不是很安全,搞不好,这狗逼就想跟他谈一场跨越物种的恋爱。 为了尽量避免出现“一家三口”的尴尬场景,苏遗秋试图让越贵妃带他去外面玩,尝试了几次,越贵妃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况且越贵妃自己也觉得,在勤政殿里面逗猫放不开手脚,有个皇帝在旁边看着,气氛怪压抑的,既然小猫想出去玩,那她自然要答应!得了齐璟的指令,抱着小猫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苏遗秋一被抱出来,登时撒了欢,也不蔫儿了也不困了,一溜烟似的往后花园里面跑。 越贵妃穿着宽袍大袖,带着金银首饰,就算跑得快,追到一半也没了力气,指挥着跟随的下人立刻去追。 苏遗秋是撒了欢了,才不管后面多少人跟着。他在后花园里面扑蝴蝶,抓小虫,把这些天的憋屈统统抛诸脑后,玩的不亦乐乎,几乎忘了自己本来不是猫,而是人变成的猫。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玩了多长时间。 苏遗秋玩累了,想找人把他抱回去,环视四周没发现跟随的侍从和亲爱的饭票,百无聊赖地打了几个滚,打算就在这里等人过来找他。 一只颜色绚烂的蝴蝶闪过苏遗秋的视线,停在了花朵上,苏遗秋匍匐着慢慢前进,本想一举抓到蝴蝶,没等到他扑上去,煽动翅膀,自己飞过来了,停在小猫粉色的笔尖上。 苏遗秋鼻翼煽动,蝴蝶抖抖翅膀,抖下一身金粉,苏遗秋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再睁眼的时候,蝴蝶没了。 他环顾四周,本想再找些漂亮蝴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虎啸。 小猫的脚步一顿,愣在原地。 苏遗秋其实并不怕。 他知道皇宫里有专门的驯兽园,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园子里的猛兽必然是被关起来的,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 和恐惧相比,苏遗秋更多的是好奇。 他想进去看看园子里面都有什么猛兽。 想着想着,苏遗秋又听见一声狼嚎,这声狼嚎听起来有些稚嫩,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小狼崽,带着些悲戚,不知道是因为何事悲伤。 好奇心驱使着苏遗秋往那边迈步,他顺着各式各样动物的嚎叫,慢慢悠悠地来到了一座较为宽敞的院落。 动物的叫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苏遗秋抬头一看,门匾上刻着三个鎏金大字。 “驯兽园”。 第21章 猫的狗儿子 驯兽园门口有守卫,苏遗秋大摇大摆地走到驯兽园门口,两个守卫看了一眼,这小猫非但没有理会他们,还一扭一扭地走进了驯兽园,有人想把猫给捞出来,毕竟驯兽园里都是猛兽,虽然被关在笼子里面,但是站在外面看也足以让人望而生畏。这么小的一只猫进去了,肯定会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吧? 结果他刚迈出一步,就被另一人抓住了胳膊。 那人说道:“这猫……橘色的,我听伺候陛下的人说,陛下最近养了只小猫,宠得不行,磕一下碰一下都要心疼半天,搞不好就是这只猫,你若是让这猫受了伤,陛下岂能饶你?!” 原本打算去把猫捞回来的人有些迟疑,问道:“这……这要怎么办?” 对方回答:“猫这么小,陛下定不会让它自己跑出来,你去四周找找,说不定能找到随从。” 二人合计一番,一个人跟着猫,防止小猫被猛兽伤害,另一个则是四处寻找,找找溜猫的人。 苏遗秋摇摇晃晃地走到驯兽园,跟参观动物园似的参观起院子里的猛兽。 忽然,有几根碧绿的鸟毛从笼子里面伸了出来,在苏遗秋面前摆来摆去,苏遗秋瞅准时机,一把抓住了绚丽的鸟毛,本想仔细看看,拿在爪子中把玩,那几根鸟毛却突然从他的爪子里面抽走了! 苏遗秋鼓起腮帮子,撅起屁股做出一副捕猎的架势,等那几根鸟毛再次从笼子中伸出的时候,不用爪子了,一口咬住羽尾,往后一拽,一根绚丽夺目的孔雀毛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拽了下来。 “嗷——” 笼子中的孔雀怒吼一声。 “爷的毛!!!” 孔雀怒而回头,一转身,就看见仰倒在地上,抱着他珍贵的毛玩的正开心的小橘猫,小猫闻声回头,两只碧蓝的猫瞳眨巴几下,无辜又可爱。 苏遗秋抖抖耳朵。 诶? 他能听懂这些动物说话! 变成猫还附带这种特异功能吗?! 苏遗秋开心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连手中的尾巴毛都更顺眼了一些。 “……” 孔雀气不打一出来。 他的毛!他珍贵的毛!他自己都舍不得碰的毛!毛都不完整了他还怎么找老婆!愤怒的孔雀张嘴冲着天空嚎叫几声,苏遗秋嫌他吵,叼着孔雀毛跑了老远,还警惕地看了这个骚包一眼。找个舒服的地方躺下,继续自娱自乐。 “呼哧……呼哧……” 孔雀扑棱棱地煽动翅膀,扯着嗓子吼道。 “傻老虎!管好你的崽子!!!他把爷的毛给扯掉了!!!” 苏遗秋动作一滞,松开了孔雀毛,站起身,盯着地上的毛看了片刻,又把毛给那骚包孔雀叼了回去,颇为嫌弃地丢到了孔雀面前。 “咪呜……”给你,你的毛。 孔雀气得扑棱着翅膀就要啄他,苏遗秋打了个滚赶紧溜了,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喵……”好歪哦你。 孔雀吱哇乱叫,把其他的鸟雀也搅动地不得安宁,驯兽园一时间百鸟争鸣,热闹非凡。 苏遗秋赶紧逃离鸟笼子,往院子深处探索。 一片巨大的栏杆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猫好奇地从栏杆的空隙中往里看,忽然对上一双大眼睛,那双眼睛是琥珀一般的颜色,苏遗秋吓了一跳,后腿一软滚了一圈。又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再次上前。 栏杆的另一边,是一只大虎。 老虎的一只爪子就比他整只猫还大,仿佛一掌下来能拍死三个小猫咪。 苏遗秋的气势丝毫不输,四条粗短的腿站稳了,冲着里面的老虎“嗷呜——”嚎了一声。 里面的老虎看笑话似的看着他。 过了片刻,另外一只老虎出来了,两只老虎排排坐,一同看着这只不知轻重的小橘猫。 苏遗秋的耳边倏地扫过一阵凉风。 其中一只老虎巨大的脑壳被另一只老虎狠狠地踩在了地上。那只被踩的老虎挣扎几下,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另一只耀武扬威的老虎质问道:“这是你和谁生的野种?!”“我……我没有……这院子里也就咱们两只虎……嗷呜——” 那只老虎脚下用力,狠狠地碾压着另一只老虎的大脑袋:“说实话!这野种脸上的花纹分明和你一模一样!!!” 苏遗秋看看被踩的大老虎,再回想一下自己的模样。争辩道:“哪里像了?!” 趾高气昂的老虎并不想听他的话,发出几声震慑的低吼:“野种,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这时,那只快要被踩扁的老虎艰难发话了。 “我实话实说……其实,这是咱们俩的孩子,那天你非要对我做些什么,我忍辱负重怀胎……嗷——” “你放屁!”老虎的爪子狠狠碾动,被踩的虎只有哀嚎挣扎的份。只听那只愤怒的虎冲脚底下的虎怒吼道,“睁着俩眼说什么瞎话!你是公的!” 两只老虎掐起来了,一只按着另一只,厚重的虎掌直往人家脸上呼。 隔壁的狮子听见了动静,纷纷凑过来趴好,淡然地摇着尾巴,若无其事地看老虎掐架。 苏遗秋暗叹一声贵圈真乱。 他不再参与两只老虎的争斗,绕过长长的栅栏,继续往里走。 苏遗秋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 他本喜好清净,不爱掺和别人的事儿,哪怕外面天塌下来,他也能抱着被子睡得一塌糊涂。他也不愿意故意挑事,受了什么委屈,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日子还要过,人还要继续活。 但是自从变成了猫,一切都变了。 他想挑逗狗皇帝,踩在狗皇帝的脑袋上看他愤怒的神情,虽然齐璟有给他准备专门喝水的碗,但是他就是想跳到桌子上,喝齐璟杯子里的茶水,打翻齐璟的笔架。 有恃无恐,仗着齐璟没办法拿一只小猫咪怎么样,到处胡作非为。 他也知道驯兽园中很多奇珍异兽,但是……他就是想进来一看究竟! 苏遗秋参观完了狮子老虎,蹦跶着往深处探索。 “呜呜……” 他听见几声悲戚的哭声。 像小狗,受了什么委屈,想哭又不敢哭。苏遗秋顺着声音寻找,找到了几个不大的笼子。 里面装着好几只银灰色的小狗。 “呜呜……娘……爹……” 苏遗秋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狗,现在既然看见了,那就更要好好地看一看。小猫走近笼子,蹲在哭得最悲伤的那只小狗面前。 “咪?”你在哭什么? 小狗吸了两下鼻子:“呜呜,嗷……”我娘找不到了。你是我娘吗? 苏遗秋后退半步,警惕道:“小朋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小狗一边哭一边倾诉:“呜呜……我娘睡着了,然后两脚怪把她带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苏遗秋心疼他,本想伸出爪子摸摸小狗的头,结果爪子太短够不到,于是他转了一圈,从笼子的空隙中钻了进去,摸了摸小狗的头。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娘会回来的!” 小狗停止了呜咽,蹭了蹭猫的爪子,鼻尖耸动,凑到小猫身前闻闻,啜泣道:“你就是我娘吧?” 苏遗秋:“……我是公的。” 小狗:“可是你身上的气味和我娘好像!” 苏遗秋:“咱们不是一个物种,来,你看看我,我像是能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的样子吗?!” 小狗:“但是你身上的气味就是我娘!” 苏遗秋无语凝噎。 “嘤……”小狗委屈极了,趴在地上,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盯着神色冷漠的小橘猫,黢黑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眼见又是要哭,“娘,你不要我了……” 苏遗秋翻了个白眼,百般不情愿地承认:“行,我是你娘,别哭了。” 离谱。 出来玩一趟,白赚一个狗儿子。 小灰狗立刻不哭了,吐着粉红的舌头往苏遗秋身上拱,苏遗秋忍受着好大儿的热情,正打算找机会跑路,他的好大儿往后面招呼一声:“兄弟们!我找到娘了!” “呜汪!” “嗷呜!” 小狗的叫声此起彼伏。 几个毛茸茸的狗头从四面八方探过来,把苏遗秋围了个结结实实。 苏遗秋一愣,定睛一数,险些晕过去。 不是一个好大儿,是七个好大儿。 这一窝有七只小狗!!! 七只小狗争先恐后地挤到苏遗秋面前,纷纷诉说着心中的思念,苏遗秋耳边一阵鬼哭狼嚎,七只小狗谁说什么他都听不清,整只猫惊恐极了,拼命地往笼子外面挤,苏遗秋一眼瞧见门栓,伸出粗短的爪子,勾着门栓把它拉开了。小猫噗通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七只小狗也跟着苏遗秋,从笼子里面滚了出来。小毛团们在地上滚的乱七八糟,笨拙地站起来后,格外兴奋地盯着小橘猫。 苏遗秋心里一凉。 完球。 把狗崽子们也放出来了。 狗崽子们互相挤在一起,一拥而上几乎扑到在苏遗秋的身上。苏遗秋脚底打滑正欲逃跑,却被一人捏着后颈给拎了起来。 苏遗秋扭头一看,拎着他的不是狗皇帝,而是一个大美人。 金发碧眼,深眼窝高鼻梁,即便是穿着下人的衣服也掩盖不住挺拔出彩的身形。他抄去小猫的腋下,让小猫的前爪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手护着小猫的臀部,抱猫的姿势非常专业,至少比狗皇帝专业不少,一看就是专业养猫人士。 苏遗秋蹭了蹭他的脖颈表示感谢,颇为愉快地“喵”了一下。 几个小狗崽见了他,顿时像是见了鬼,围在这人脚边不敢动了,夹起尾巴低头嘤嘤几声,似是在求饶。 这人的金色波浪卷发扫过苏遗秋的鼻尖,苏遗秋鼻尖痒痒的,打了个喷嚏,却猛地想起,原文中,好像写过一个金发碧眼的异国大美人。 等等。 他想起来了! 这大美人是那五个渣攻之一! 第22章 两个渣攻 眼前这个大美人叫对影,是被人贩子从西域拐来的小奴隶,本来会被卖进烟花之地,却被原主救下,阴差阳错进入驯兽园成为驯兽师,但也因此和原主失之交臂,失去了报恩的机会。 终于有一天,这个小可怜找到自己的“恩人”了! 就是认错人了。 他把渣攻之一认成自己的恩人,对其言听计从,乖乖听渣攻的话,把原主扔进蛇窟,扔进狼窝,放任那些猛兽折磨原主,险些害死自己真正的恩人。 苏遗秋想,这些渣攻的脑子和眼睛,总有一个是坏的。 人家救你的时候把名字问清不行吗? 恩人的名字都不问清,逮着一个渣攻就乱认亲,你是来报恩的还是报报仇的? 苏遗秋嫌弃渣攻,一想到这个渣攻以后还有可能把他扔进蛇窟,就更不待见这人了,苏遗秋本想逃走,前爪刚刚踩上对影的肩膀,就被这人捏住了后颈皮。 “哪里来的猫,怎么会跑到这里……” 后颈皮是苏遗秋的禁区,被陌生人拿捏住就像是被扼住了命门,想动动不了,想跑跑不掉。 对影一手托着小猫,另一手把呜呜乱叫的小崽子们一只接着一只赶回了笼子。 “还跑到了狼窝里,要是再晚一步,说不定早就被狼崽子们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狼? 苏遗秋挣扎着,低头望着笼子里那一群小白狗。 这……这是一群狼崽子?! 原来狼崽子小时候和狗崽子长得一样?!所以他认的不是一群狗儿子,而是一群狼崽子?! 苏遗秋怂了,扒拉着对影的衣服就要跑,结果身后狼崽的哭声更响亮了。 “你不是说找到娘了吗?!” “呜呜……娘被两脚怪抓跑了……” “娘是不是又不要咱们了呜呜……” 狼崽的哀嚎一声大过一声,苏遗秋慌乱不安的小爪子停了下来,吭哧一口咬上了对影的耳朵,对影吃痛,手上松了劲,苏遗秋立刻从对影的肩膀上跳下,落在地上,跑到关着狼崽的笼子前。 “娘——” 狼崽的头卡在栏杆的空隙中,嗷呜嗷呜地叫着,七只狼崽一起哭,声音通天彻地,苏遗秋脑袋瓜子嗡嗡的。 “喵嗷——”都别哭了! 苏遗秋学着老虎的样子,气势十足地嗷了一声,原本还在嘤嘤哭泣的狼崽们抽搭几下,强忍着眼泪看着笼子外面的小猫咪。 “喵……喵呜……”我不走也可以!但是你们不能哭!不能捣乱!要听我的话,懂了吗! 狼崽们兴奋极了,在笼子里面撒欢打滚,把本就不大的笼子撞得哐哐作响,苏遗秋摸索到门栓,用爪子再次勾开门栓,里面七只毛茸茸的小狼崽再次滚了出来。 苏遗秋坐在地上,趾高气扬地指挥道:“坐好!” 七只狼崽立刻在他面前乖乖坐好。 苏遗秋非常满意,正当他想带着小狼崽们跑路的时候,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抄去苏遗秋的腋下把他又抱起来了。 “原来是你把这些狼崽子放出来的。” 对影心中无奈,他不知道这只小猫是哪里来的。就算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既然闯进了驯兽园,那他也不能放任小猫被这些猛兽摧残,本想先把小猫抱到自己的房间中安置下来,回头之时,却对上了一个温润颀长的身影。 这人手里拿着一把玉骨折扇,扇尾系着一条红玉髓流苏扇坠。 苏遗秋能通过这些标志性的事物识人,单从一把折扇分辨不出什么,但是那条拴着红玉髓的流苏,足以让他认定这就是原书里排名仅在皇帝之下的二号渣攻—— 霍其遇。 苏遗秋心中震颤。 一天之内,连续遇到两个渣攻。这样的修罗场,他还从未遇到过。 不对,现在他只是一只小猫咪! 小猫咪不用担心修罗场!哪怕现在五个渣攻都站在他面前,他也能岿然不动! 眼前这两个渣攻的作用在灭国之后才会体现出来,苏遗秋更在意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如果他没记错,对影会把霍其遇认成自己的救命恩人。 原主救下对影的时候,留给了对影一块玉佩,告诉对影凭借这块玉佩就能找到他,但是巧了,霍其遇身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你看看你看看,就是这死德行,一个不说清一个不问清,凭借着一个不明不白的信物,就容易找错人,就容易报应到正主的身上。 霍其遇冲对影躬身行礼,问道:“上次的事,先生考虑的如何了?” 嗯? 苏遗秋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这两个渣攻在这里碰头,难不成是在密谋什么? 对影抚摸着肩上的小猫,冷漠道:“你不必再来找我,我不会答应。” 对影的态度有些奇怪。 苏遗秋心想。 如果对影现在已经把霍其遇误认为救命恩人,一定会对他有求必应才对!现在对影的态度这么冷淡,那么他就还没有认错人! 苏遗秋笑了。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小猫咪不过就是想改变原主的悲惨命运罢了。 苏遗秋低头看了一圈,几只小狼崽正徘徊在对影的脚边,眼巴巴地望着他,时不时扒拉一下对影的衣摆,希望梁教授能把自己的母亲放下来。 苏遗秋心想,刚认的好大儿,不用白不用,思索片刻,便冲着地上的小狼崽说道:“乖儿子过来!帮为娘办个事!” 听见自己的娘开口了,小狼崽很高兴,蹦跶几下吐着舌头冲苏遗秋摇尾巴,问道:“娘尽管吩咐!” 苏遗秋的眼睛往霍其遇那边瞟了一眼,问道:“看见那个人了吗?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戴什么玉佩?” “玉佩?” 小狼崽歪着脑袋,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小猫,似乎并不明白玉佩是什么意思。 苏遗秋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就是一根绳子系着一个石头!” “明白!” 小狼崽得了命令,立刻围着霍其遇绕了一圈,霍其遇正在专心和对影谈话,没空搭理这些闹哄哄的小动物,甚至抬腿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狼崽,追问道:“当今圣上残暴不仁,先生当真不再考虑?” 对影的注意力在几只小狼崽的身上,霍其遇踢崽子的时候,对影的神色已经流露出几分厌烦,抱着小猫就要往屋内走,催促道:“大人不必多费口舌,请回。” 恰在这时,刚刚被霍其遇踢了一脚的小崽子兴奋道:“娘!我找到那块石头了!” 苏遗秋不禁给崽子竖了一个大拇指。 “干得不错!现在,把那块石头叼走!叼得远远的!” 小崽子听话极了,蹦起来咬住玉佩的流苏,另一只狼崽过来咬住那只的嘴巴,两只一起用力,终于扯断了绑着玉佩的带子。玉佩应声落地。 “嗷——” 小狼崽轻快地叫了一声,叼着玉佩撒腿就跑。 霍其遇本想去追,那玉佩对他而言是顶重要的物件,结果小狼崽子们挤到一起叼着就跑,一眨眼就不见了,霍其遇暗暗骂了一句小畜生,又听对影说道:“小崽子们调皮,还请霍大人不要见怪。” 对影已经表态了,霍其遇又不好意思说什么,略一躬身道:“不要紧,一块玉佩而已,丢了就丢了。” 他嘴上这样说,眼神却不断地飘向狼崽离去的方向,对影察觉出他的异常,抿唇笑道:“霍大人若是真的在意,不如去找找看,说不定那几个小崽子还没有把霍大人的东西糟蹋坏。” 对影赶客的意味已经很明显,霍其遇不好意思再留,说了一句“再会”,便转身匆匆离去。 苏遗秋得意极了,喵了几声,狼崽子们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七只小毛团绕在对影的脚边,嗷嗷叫着冲苏遗秋邀功。 “娘!我做的怎么样!” 苏遗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干得不错!把东西藏哪儿了?” 六只狼崽不约而同地望向其中一只,那一只怔了怔,垂着脑袋吐着舌头:“我……我忘了。” 苏遗秋舔了下嘴唇。 嘶…… 儿子们的脑子好像不是很聪明。 不过算了,这不重要,他也不期望几只小狼能聪明到哪里去。 苏遗秋此刻也不介意自己有几个狼儿子了,更不在意这几个小崽子认错了自己的性别一直管自己叫娘,有几个儿子其实也不错,他好好把这几个小狼崽养大了,养成大灰狼,说不定到时候他身后就能跟着七匹狼!又威猛又拉风! 想想就觉得很棒。 苏遗秋得意之时,对影正打算抱着他进屋,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来报,说陛下的猫跑到驯兽园了,是只橘色的小猫。 对影看看怀里的苏遗秋。 苏遗秋:“喵。” 没错,就是他。 越贵妃派人来催对影把猫抱出来,对影抱着小猫,两只眼睛就像是黏在小猫身上似的,久久不能移开。 他最喜欢猫。一直没机会养猫。 如今有猫投怀送抱,对影高兴,本以为终于可以有自己的猫了,到头来却发现这是别人的猫! 他撅起嘴,不愿意把苏遗秋放开。 苏遗秋一看就知道对影是什么情况了。 这也是个喜欢猫的,好不容易有了猫,现在却要还回去,搁谁谁都不愿意。 无奈之下,苏遗秋用前爪揣着对影的肩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末了,还回头冲着一群小狼崽示意道。 “来吧!跟着我走!” 第23章 猫的报复 对影眉头微皱,拎起一只小狼崽就想把它关回笼子里,却被短腿小猫察觉,小猫调头回来,咬住对影的衣襟想让他把狼崽放下,喉咙中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呜……” 把他的崽子放下来! 几个小狼崽随之冲过来,纷纷咬住对影的衣角,呜呜嗷嗷得叫着。 若是只有一只猫,对影还能应付过来。但是一只猫加上这么多小狼崽子,对影一时手足无措,想去摸腰间用来驯兽的鞭子,鞭子都扬起来了,看见脚边呜嗷的小毛团们,心里顿时软了一块,鞭子垂下,把手中那只小狼崽也放了下来。 “娘!”小狼崽立刻扑到苏遗秋的面前,控诉着对影的恶行,“这个两脚怪欺负我!” 苏遗秋狠狠地瞪了对影一眼,继续带着自己的七只狼崽子往外走。 对影不知道这小猫有什么神奇的魔力。 七只小狼崽在他的手下并不听话,撒泼打滚咬坏栏杆是经常的事儿,满院子乱窜,把狼崽抓回来都要费一番功夫,怎么到了这小猫面前,就能这么听话懂事?! 他本想跟着小猫走出去,观察一下这只小猫的特异之处,然而他并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大人!大人!你快去看看!” 有人急匆匆地跑来,喘着粗气向对影说道:“全乱套了!您快去看看!” 对影有些疑惑。 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能弄出什么动静? 再大的动静他也经历过! 那人把对影领到事发地点,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对影,在这一瞬间,险些昏过去。 全乱套了! 装着毒蛇的竹篓被打翻,几条毒蛇吐着蛇信子顺着栏杆爬上屋檐,两眼冒着绿光望着笼子里的鸟,孔雀扯着嗓子仰天长啸,地上是几根残损的孔雀毛,两只老虎扭打在一起,毛都掉了一地,剩下的野兽伤的伤残的残,没几个是全须全尾的。 “这……”对影扶着栏杆,随手抓过一个下人,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哆哆嗦嗦地说道:“大人……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那只小猫来了,往四周转了一圈,然后就成了这副模样,属下只听说,那猫是陛下养的,我们也不敢动,就……” 对影气不打一出来。 想起那只小猫无辜的碧蓝色眼睛,胸膛里仿佛堵了一口闷气,无处发泄。最终对影狠狠地锤了身边的栏杆一拳,气愤地指挥着众人收拾好一切。 * 越贵妃站在外面,焦急地等苏遗秋出来。 苏遗秋不疾不徐地从驯兽园中走出,一眼就看到了望眼欲穿的越贵妃,越贵妃半蹲下来,冲苏遗秋张开双手:“咪咪!” “喵呜——” 苏遗秋跳进越贵妃的怀里,越贵妃抱紧了小猫,慢慢起身,转身正欲离去时,一只小狼崽追到她身后,咬住了越贵妃的衣摆。 “嗯?小狗?” 紧接着,好几只小狗跟了出来,追在越贵妃的身后呜呜地叫着。 素文上前问道:“娘娘,这……” 越贵妃看看怀中的小猫,又看看后面跟着的一群小狗,有些不知所措。苏遗秋伸出爪子,轻轻地挠了挠越贵妃的手,越贵妃会意,就任由这些小狗跟在自己身后。 素文不明所以:“娘娘,这些狗要怎么办?” 越贵妃挠着怀里的小橘猫,笑道:“一并带回去吧,这些狗是咪咪带过来的,几只狗而已,咱们陛下又不是养不起。” 素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几只小毛团看起来像狗,但是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这么小的毛团子,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这几只小狗又是猫带出来的,陛下现在很宠那小猫,跟着就跟着吧。 几只小狼崽跟在越贵妃的四周,半吐着舌头,发出稚嫩的低吼声。 一只小狼崽冲苏遗秋叫道:“娘!” 苏遗秋闻声抬头:“怎么了?” 狼崽问他:“刚刚这个两脚怪说狗,什么是狗呀!” 苏遗秋本想中规中矩地回答,但是狼崽歪着脑袋、半吐着舌头,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他也懒得费口舌解释了,眼珠一转,对狼崽说道:“你就是狗。” “哦?”狼崽的眼睛亮晶晶的,扑在一块打打闹闹,欢呼雀跃道:“原来我是狗呀!” “哦哦哦——” “娘真厉害!” “我是狗我是狗!” 苏遗秋说瞎话不打草稿,骗崽子信手拈来,看着这群活泼的小狼崽子们,竟然没有半分愧疚之情。 越贵妃一路小跑,把苏遗秋抱回了勤政殿。 齐璟那时正在气头上,本想等越贵妃把小猫带回来摸摸小猫缓解焦躁的心情。 一抬头,越贵妃把猫带回来了没错。 买一送七,后面跟着七只小狼。 越贵妃极其喜欢毛茸茸,怀里抱着一只毛团子,身后还跟着七只,心里自然愉快极了,刚想把小猫交给齐璟,和齐璟分享自己这半天的经历,一走进勤政殿,就对上了齐璟那张黑成锅底的大脸。好心情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越贵妃面露尴尬,半蹲着把猫放到地上,中规中矩地行礼道:“见过陛下。” 齐璟放下手中的笔,抿着嘴唇,望着越贵妃。 “爱妃。”齐璟冷笑一声,说道,“带出去一个,带回来八个,爱妃可真是好本事。” 越贵妃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七只小狗摇头晃脑地走进了勤政殿,并且开始毫不客气地在勤政殿里面打滚撒欢,有的甚至左边闻闻右边看看,看上去想要找个好地方排泄。越贵妃争辩道:“这些狗是咪咪带回来的,带回来八个怎么了?要是只有咪咪一只猫,他多无聊啊……有这些小狗陪他一起玩,说不定还能快活一些。” 齐璟的眉头拧起来了。 越贵妃后背发凉,越发感觉这件事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齐璟盯着越贵妃,淡漠地质问道:“你管着这叫狗?” 越贵妃一怔:“不是狗吗?” 齐璟笑了,托着下巴,开口道:“不是。这是七只狼。” 越贵妃僵在原地。 不仅仅是她,就连一起进来的素文都察觉大事不妙。 狼? 七只狼?! 这小猫出去了一趟,带了七只狼回来?! 苏遗秋仰头看了看越贵妃。越贵妃张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然而齐璟并不想给她争辩的机会,挥挥手让人把越贵妃送出去了,越贵妃一边走一边回头,百般不情愿地让素文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她一走,齐璟就令人关上了房门。 他想到一个词。 关门打狗。 苏遗秋想,总不能放任狗皇帝欺负自己刚认的好大儿,哪怕自己受点委屈,崽子们也要好好的!他决定低下高傲的猫脑袋,忍辱负重讨好狗皇帝,为崽子们谋一条出路。苏遗秋决绝地走向齐璟,走到一半却发现,狗皇帝的手在轻微地发抖。 他走近狗皇帝,跳到了齐璟的膝盖上,往齐璟的怀里蹭了蹭。 齐璟木讷地挠了挠猫的下巴。手指确实在发抖,而且抖得很厉害。 嗯? 苏遗秋心里的小算盘打起来了。 难不成狗皇帝怕狗或者狼这种小动物? 狼崽子们丝毫不紧张,在勤政殿里面四处乱窜,从宫娥太监们的衣摆下钻过,躲在书架后面玩捉迷藏,原本庄严肃静的勤政殿,在此变得吵吵闹闹,热闹非凡。 端坐在龙椅上的齐璟,却抖得更厉害了。 被齐璟拎来拎去好多天的苏遗秋,在那一瞬间想到了报复的方法。 他冲着东张西望的狼崽们说道:“乖儿们!过来!这是你们的爹!” 狼崽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 下一秒,狼崽们脚底生风,嗖地传过各种障碍物,如同离弦的剑一般,疯狂地冲向正在发抖的齐璟。 “爹!!!” 狼崽一下子就撞到齐璟的腿上,齐璟愣了,眼前一阵眩晕,耳畔是狼崽们的叫声,他的喉咙像是被刺卡住,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齐璟强压住颤抖的语调,尽量冷静地说道:“来人……把这些小畜生给朕扔出去!” 等等?!苏遗秋一听就急了,他刚刚认的好大儿,怎么能让人就这样扔了呢?! “咪……” 齐璟腿边的小狼崽被拿走的时候,苏遗秋用脑袋拱了拱齐璟的手,眼睛不断往狼崽的身上瞟,想让齐璟把狼崽留下。 齐璟不理他。 苏遗秋急了,跳下来跑到门前,往门前一站,冲着拎着狼崽的下人吼了一声。 “喵嗷——” 下人们愣了,回头看看木讷的齐璟,再看看器宇轩昂的小橘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猫虽然受宠,但是皇令终归是皇令,他们不得不从。下人们一咬牙,绕开拦路的小猫,一人手里拎着两只狼崽忙不迭地往外走。 “娘——”被人拎住的狼崽发出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哀嚎,“爹为什么要让两脚怪把我们扔出去!” 狼崽湿漉漉的眼睛滚出几颗泪珠,爪子无助地蜷缩在身前,声音委屈又可怜。苏遗秋心疼极了,撒丫子就要往外追,没跑几步,他的后颈皮就又让人给捏住,把他整个猫拎起来了。 齐璟的脸色苍白,眼神阴郁,一眼看上去叫人遍体生寒。苏遗秋感觉非常不好。 “你把这些狼崽子招来的?!” 苏遗秋被他拎着,在半空中晃悠两下,先是摇了摇头,转念一想觉得不太对,就又点了点头。 齐璟面露愠色,拎着小猫就要往回走。 “喵——” 苏遗秋的四只爪子拼命地在空中踢蹬着。 狗逼别想把他抓回去! 他不走! 誓与好大儿共存亡! 第24章 猫错了 齐璟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一下焦躁不堪的心情,走到猫窝前随手把小猫扔了进去。 “喵——喵呜——” 苏遗秋从猫窝里跳出来,跑到紧闭的大门前,用后腿站起来,两只前爪搭在门上,一下一下地挠着木质的大门。 “喵——” 狗逼你这辈子也没个儿子!这一下让你白捡七个好大儿!多好的事儿!!你怎么还把你儿子们给扔出去了呢?! 苏遗秋锲而不舍地挠门。齐璟不再搭理这烦人的小东西,转身坐回龙椅上,拾起笔掀开奏折,正欲落笔,一阵刺耳的挠门声钻进耳朵,随之而来的,是小猫委屈又焦急的叫声。 “咪……” 小猫叫一声挠几下,声音尖利无比,齐璟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抄起笔架一把摔向门口。 皇帝用的东西,每一件都价值不菲,那笔架正好砸在苏遗秋的身旁,狠狠地摔在门上,笔架应声碎裂,几块碎片甚至溅到了苏遗秋的身上。 苏遗秋的耳朵吓成了飞机耳,抖了几下让身上的碎片掉下来,踮着脚尖从碎片中跨出,瞳孔缩小,弓起后背,不敢叫也不敢闹了,警惕地望着齐璟。 “闹够了?” 齐璟摔了东西,下人立刻上来把碎片收拾干净,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笔,又取出新的用具,重新放在皇帝的桌子上。整个过程,伺候的宫人未发出一星半点儿的响声,很快收拾好了一切,又迅速站回原位。 小猫贴着墙根,回到自己的猫窝,碧蓝的眼睛总是带着警惕和恐惧,齐璟慢慢平静下来,揉了揉眉心,冲小猫伸出了手:“过来。” 苏遗秋后退半步,警惕地盯着他,盘在了猫窝里,任凭齐璟怎么呼唤他也未曾挪动半步。 狗逼好像真的生气了。 苏遗秋想。 越贵妃进来的时候,狗逼的脸色就不是很好,他又在这个时候撒泼打滚,那不就正好撞枪口了吗? 换位思考想一想,要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唠叨,苏遗秋也觉得烦。 可是……可是他真的喜欢那几只小狼崽。 齐璟把狼崽扔出去的时候,是叫人拎着狼崽的脖子直接扔出去的,也不知道扔哪儿了,崽子们疼不疼。 苏遗秋越想越委屈,他能理解齐璟发脾气,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就是忍不住委屈。 小猫把自己团成一团,两只眼睛眨巴几下,眼泪汪汪的。 要是有几只小崽子陪他一起玩,说不定还挺有意思的。 要是以后有机会,再去驯兽园看看能不能把狼崽带出来吧,这次算了,先别往狗东西的枪口上撞了。 苏遗秋下定决心不去招惹齐璟,这狗东西对苏遗秋的反应却非常不满意,不厌其烦地冲苏遗秋招手,命令道:“过来!!” 苏遗秋蹲在猫窝里面,不敢过去。 万一这狗东西又捏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拎来拎去呢?万一齐璟跟他发脾气,把他扔出去或者直接扔在地上呢? 苏遗秋被扔怕了,他的左腿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纵使狗皇帝想让他过去,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齐璟的脸又拉下来了。 苏遗秋躲在猫窝里面瑟瑟发抖,环视四周想找个缝隙先钻进去,却发现齐璟这个狗东西早就把缝隙都堵了个严实,他无处可逃,只能蹲在猫窝里面盯着齐璟,轻微地发抖。 齐璟面色一沉,抄起手边的茶杯,发了狠似的往地上一摔,茶杯碎裂,碎片滚到了苏遗秋的猫窝旁边,茶水洒了一地。 这下,苏遗秋更不敢说话了。 齐璟看了一眼窝在旁边的小猫,嘟囔了几句话,苏遗秋没听清,也不敢上去招惹正在气头上的狗东西。 在这之后,齐璟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苏遗秋趴在猫窝里,用两只前爪垫着下巴,眼睛却一直看着不远处的狗皇帝。 他和狗皇帝相处有一段时间了,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狗皇帝真的很忙。 每天除了见大臣就是看奏章,经常会忙到头疼,睡得比谁都晚起的比打鸣的鸡还早,几乎是一个写实的古代版社畜。他连去后宫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找嫔妃来侍寝,顶多去后宫吃个饭喝个茶就回来了。 完全不像书里写的。 书里写狗逼每天只干两件事——为爱鼓掌;和其他渣攻一起为爱鼓掌。 第二,狗皇帝和原书的描写唯一吻合的地方,就是脾气非常不好。 他会摔东西,会冲着别人大吼大叫,会把奏折扔到大臣的头上。 苏遗秋其实很害怕他发脾气,却又抑制不住地在他发脾气的时候凑过去,蹭蹭齐璟的脚,跳到他的腿上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甚至在齐璟把手伸过来的时候歪着脑袋蹭他的手。 狗皇帝要是生气对谁都不好,要是气昏了头,说不定还会下令让人把猫拉出去砍了,所以苏遗秋很不喜欢看见他生气。 而事实证明,他去蹭齐璟的时候,齐璟确实能慢慢地冷静下来。 当皇帝并不容易。 苏遗秋想啊,皇帝这个职业,是一星半点儿的小错都不能犯的,齐璟的身边经常跟着起居郎记录一言一行,那些盛怒之下骂人的话,自然也被记下了。说不定后人看了这些话,就会给他扣上一个暴君的帽子。 跟齐璟待了这么多天,苏遗秋甚至有点害怕,他总觉得齐璟的心里像是绷着一根弦,而齐璟就站在这根弦上,弦一断,齐璟整个人就会迅速崩溃,谁都救不回来。 就好像很久之前他梦到过的一个画面——齐璟拉着他的手,眼下两道乌青,面上满是疲态。 齐璟跟他说:“阿秋,朕要撑不下去了。” 梦里的他好像对齐璟说了几句话,齐璟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憩片刻后,又恢复了以往生人勿近的模样。 梦里的他不是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跟狗皇帝说了什么呢? 苏遗秋想不起来。 小猫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抖抖耳朵,闭着眼睛趴在垫子上。 既然想不起来,苏遗秋也不为难自己,他只希望狗皇帝赶紧消消气,好让小猫咪艰难讨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苏遗秋感觉猫窝边上湿哒哒的,好像有人往猫窝上泼了一杯水。他以为是自己睡觉流哈喇子,把脑袋挪了个地方继续睡,但是新找到的地方,很快又湿了。 苏遗秋百般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打算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一抬头,就对上了一截粉红色的、挂着口水的舌头,和一双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无辜又亮晶晶的大眼。 “娘!” 狼崽绕着他转了一圈,又蹦又跳的,看上去高兴极了。 苏遗秋一下就醒了。 狼崽们回来了! 苏遗秋喜出望外,连忙从窝里面走出来,七只崽子蹲在他身边,有的睡眼朦胧有的像是打了鸡血,兴奋地冲他摇着尾巴,挂在外面的粉红小舌头一甩一甩的。 苏遗秋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有一只狼崽跳到苏遗秋面前回答道:“爹把我们扔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让人把我们接回来了!” 苏遗秋歪着脑袋打量着狼崽,这些崽子的脑瓜并不灵光,不太可能编出这样拙劣的谎言骗他,苏遗秋将信将疑,问道:“真的?!” 狼崽笃定地回答:“真的!” 苏遗秋用粗短的爪子揉了揉眼睛,天已经黑了,屋内点着几根蜡烛,烛影晃动,把他和狼崽的身影拉的很长。 原来他一觉睡到了晚上。 狼崽也就兴奋了一会儿,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扭着屁股躺进苏遗秋的猫窝里,苏遗秋的猫窝并不大,不能装下七只小狼崽,狼崽们能挤上去的就挤上去了,不能挤上去的一头躺在别的狼的肚子上,躺的歪七扭八,哼哼唧唧地睡倒一片。 苏遗秋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随便踩醒一只小狼崽,狼崽哼唧着睁开眼,苏遗秋赶紧趁机问道:“你爹呢?” 狼崽的眼睛飘向一扇门。冲着那扇门拱了拱鼻子:“那儿呢!” 苏遗秋用爪子揉了揉狼崽的脑袋:“没事了,你接着睡吧!”狼崽的脑袋一歪,一秒睡着。 苏遗秋怕吵醒他们,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口,房门大敞,苏遗秋站在门框边缘,不敢贸然进去,探出猫脑袋,小心翼翼地观望着里面的情况。 齐璟的面前摆着一个沙盘,周围站着几个大臣。大多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叽里咕噜地讨论着什么,他们说的每个字,苏遗秋都能听懂,但是这些字连成一句话,苏遗秋就听不懂了。 他用后腿挠了挠耳朵,继续坐在外面观望。 那些大臣讨论地格外激烈,齐璟看上去也头疼不已。等那些大臣换了个位置观察沙盘的时候,苏遗秋才发现,原来有的人他认识。 白天遇到的渣攻霍其遇也在其中。 第25章 猫听困了 霍其遇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霍其遇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偷听的人,转身走到皇帝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小心隔墙有耳。” 齐璟一怔,撑着座椅的扶手,缓缓站直了身子。 他让御林军守在勤政殿外,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靠近才是。 霍其遇说小心隔墙有耳?什么意思? 齐璟示意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们噤声,叫御林军进来把周围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齐璟松了一口气,问道:“霍相发现了什么?” 霍其遇躬身道:“回陛下,应是臣多虑了,微臣隐隐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齐璟楞了一下:“人?”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把视线放低,环视一圈,在门口那里发现了一个圆滚滚的猫脑袋。 小猫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好奇地看着屋子里面这一群人,被齐璟发现了,小猫立刻把头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探出了半个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齐璟笑了,重新坐了回去。 怪不得御林军什么都没发现,在隔壁房间听墙角的是只猫不是人,御林军当然发现不了“人”的踪影。 大臣们不知道齐璟为何突然发笑,纷纷撩袍下跪,一跪就跪了一片,齐璟挥挥手让这些人起来。有人忍不住顺着齐璟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了格外可爱的猫脑袋,纵使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臣,也不禁露出了笑容,随即又反应过来,这是在勤政殿,陛下就在面前!立刻恢复了严肃的模样。 齐璟冲小猫招了招手,说道:“阿秋,过来。” 霍其遇听到“阿秋”这个名字的时候,瞳孔明显地一震。 阿秋……苏遗秋…… 苏遗秋只知道齐璟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却从没听过齐璟这样叫自己。今天这狗东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苏遗秋本不想过去,但是……但是现在人这么多,要是他不过去,狗皇帝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苏遗秋小小的脑瓜飞速运转,最终决定不让齐璟丢脸,乖乖地走过去了。 齐璟勾了勾手指,示意小猫跳上来,苏遗秋撅撅嘴,他不喜欢齐璟这种随意支使别人的架势,但是为了给狗逼留一点脸面,他很不情愿地跳上了齐璟的腿,按照以往的习惯盘在了齐璟的腿上。 齐璟问道:“霍相说的‘隔墙有耳’,是不是就是说的他?” 霍相? 霍其遇吗? 说起来,霍其遇少年英才,十五夺魁二十拜相,属实让人叹服。 如果霍其遇不造反并且走上渣攻这条路就更好了。 苏遗秋抖抖耳朵,仰起头看着面色深沉的霍其遇。 嘶……渣攻的脸色看上取去不是很好。看起来要吃了他似的。 苏遗秋后退了半步,一头扎进齐璟的怀里,还试探性地往回瞧了一眼,掉了个头,用屁股对着霍其遇。 霍其遇的脸色更难看了。 齐璟笑道:“这小东西被朕惯坏了,霍相别见怪,刚刚说到哪儿了,咱们继续!” 霍其遇的脸色不好看,其他大臣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他们这是在讨论国事,怎么让一只畜生进来了?况且陛下给这畜生起了个什么名字? 阿秋? 苏家世子叫苏遗秋,给一个畜生起这样的名字,这不是明摆着侮辱刚入宫的苏家世子吗?! 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们瞬间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有人把目光落在了霍其遇的身上,霍其遇会意,冲齐璟躬身道:“陛下,现在是在讨论国事。您让一只猫进来……于礼法不合。” 在场的大臣皆是一惊。 他们想让霍相委婉地劝一劝陛下,没让霍其遇明着怼啊!若是平时有人敢这样对陛下说话,陛下早就抄起手边的东西砸他了,哪里还能坐得住?! 齐璟非但不生气,挠了挠小猫的下巴,格外温和地对霍其遇说道:“既然霍相说不合适了,那霍相就把这猫抱出去吧。” 苏遗秋一听就炸毛了。 让这渣攻抱他?! 想都别想!!! 霍其遇话一出口,自己就反应过来说错了。本以为皇帝会生气,但是今日的皇帝陛下似乎心情还不错。霍其遇应了一声,伸手就要把猫抱过来,苏遗秋身子一抖,亮出爪子狠狠地往霍其遇的手上挠去。霍其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盯着手背上的几道伤口愣了片刻,又想伸手去抱,果不其然,他又挨了小猫一爪子。 苏遗秋冲着霍其遇呲着尖牙,爪子举在胸前,只要霍其遇敢过来,他就敢下手! 齐璟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小猫瞪了霍其遇一眼,讪讪地收回了爪子,重新盘在了齐璟的腿上。 霍其遇有些为难:“陛下,这……” 齐璟冷笑一声,宣告主权似的摸着怀里的小猫,对霍其遇道:“朕不是说了么?这小东西让朕惯坏了,厉害的很!既然他不肯让霍相抱,诸位爱卿,谁来把他抱出去?” 嗯??? 苏遗秋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他肯过来给狗逼抱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了,狗逼到底在想什么?! 苏遗秋越想越气,爪子扒着齐璟胸前的衣服冲他叫,冲他呲牙,齐璟丝毫不生气,揉着猫脑袋,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 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动苏遗秋。 苏遗秋睁大了眼睛瞪着这一群人,确认没人敢上来,才哼哼唧唧地收起了爪子,趴在齐璟的大腿上不动弹了。 苏遗秋闭眼休息之前,还瞟了一下霍其遇。 渣攻的脸色差极了,烛光昏暗,齐璟可能看不清霍其遇的脸色,但是小猫咪可看得清清楚楚,渣攻的脸臭到不仅想要把他这只小猫咪吃了,还想把眼前这个狗皇帝给痛打一顿。 苏遗秋腹诽道,没事,等过两年,你霍其遇率领义军攻破皇城,就能把暴君痛打一顿了。 霍其遇神色阴暗,盯着齐璟怀里的小猫,暗自咬了咬牙。 这昏君…… 给一个畜生起这样的名字,他把长黎至于何地?! 陛下性情暴躁,动不动就拿下人出气,长黎一个男子入宫,本就惹人非议,如今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折辱…… 霍其遇心中越发着急,整个人愣愣的,盯着眼前的沙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璟眉毛一挑,叫道:“霍相?” 听见齐璟叫他,霍其遇很快地回神,立刻下跪请罪:“是臣失仪,望陛下恕罪。” 他的反应被齐璟尽收眼底,齐璟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把目光重新放在沙盘上,说道:“无妨,霍相方才说到可用的兵力,继续说。” 窝在齐璟怀里的苏遗秋打了个哈欠。 军事方面不是他的涉猎范围,他还是睡过去吧。再说小猫咪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办法告诉眼前这一群人。 “是。”霍其遇一躬身,指着沙盘上的一处位置,说道,“西北十万天狼军覆没,这样西北边防的北郡就是一个巨大的空缺,先皇从兀合察夺回的北郡岌岌可危,但是和北郡相邻的几个边城都是要塞,如果从临城调兵无疑是拆东墙补西墙。若是从腹地调兵,相隔太远,就给了兀合察可乘之机。” 一人问道:“北郡南部有风城,风城有天堑,能否抽调兵力支援北郡?” 齐璟否认道:“要是能调兵,诏书早就下了。从风城调兵只会捉襟见肘,两边无法全顾。” 霍其遇附和:“没错,两边必定无法兼顾。” 接着又有人问道:“依霍相之见,两边不能兼顾。要么丢一城,要么两城?就没有两全之法了?” 霍其遇点头。 周遭的空气骤然变得沉重,一众老臣缄口不言,齐璟也隐隐觉得头疼,食指和中指并拢,不停地按着太阳穴。 不知是谁随口提了一句:“十万天狼军覆没,越家那混账难辞其咎,陛下看在越贵妃的面子上,只是发配边疆永不回京,未免太轻了些。”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扯了扯那人的衣袖:“越家老大还守在北疆!陛下若是处斩,岂不让功臣心寒?” 他尽量压低了声音,希望齐璟没有听到。 然而齐璟非但听到了,还听了个一清二楚。齐璟抬眼,漠然的目光扫过两人,一言不发地盯着沙盘。 苏遗秋早就听困了。 强撑着迷糊的意识,时不时地蹭齐璟一下,给狗皇帝顺顺毛,让他别一言不和就把人拖出去砍了。 齐璟确实在压着怒火,和发火比起来,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保下北郡这座城。 霍其遇作揖道:“陛下,臣斗胆一言。” 齐璟闭了闭眼:“说。” 霍其遇走到沙盘前,拔下北郡的旗子,把旗插到北郡腹地的若叶城上:“弃北郡,守若叶城。” 原本犯困的苏遗秋,在听到“若叶城”三个字的时候瞬间清醒了。 盘在齐璟腿上懒洋洋的小猫,突然站了起来,掉了个头,后腿用力,一下就跳到了桌上的沙盘旁边,尾巴漫不经心地扫过霍其遇的脸,霍其遇皱起眉头心有不满却不敢多言。 小猫跳上来后,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猫瞳紧紧盯着沙盘。 第26章 猫变人了 若叶城。 苏遗秋对这个地名儿有印象。 霍其遇虽然现在身居相位,但是过个两三年,就会因为惹怒狗逼被废为庶人,贬黜的地点就是若叶城。 霍渣攻的戏份到此为止了吗? 并不。 他会领着大军攻回皇城,俘虏皇帝,然后强占原主。他的爱好和原书中的皇帝差不多,他喜欢让狗皇帝跪在外面,而他在寝宫内和原主颠鸾倒凤。 并且美其名曰“我爱你”。 苏遗秋默默吐槽了一句这他妈是什么陈年脑积水。 他一想起原文,就忍不住为经历悲惨的原主点上一根蜡。 但是现在他是小猫咪,小猫咪不需要担心会不会被渣攻荼毒,他现在得替狗皇帝担心一下。 霍其遇的造反并不是因为遭受贬黜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若叶城有他暗中培养的势力,所以他才会想让齐璟放弃北郡,把守若叶城。书里也写过,霍其遇早就和北方兀合察同流合污,兀合察就等着霍其遇的指令,挥师南下,攻入皇城。 狗逼不能把北郡送出去! 苏遗秋盯着沙盘,想拨弄上面的旗子向齐璟传达自己的意思,但是……但是…… 他看不懂沙盘。 他只能看懂沙盘上标注的地名,看不懂山川河流是怎样的布置,看不懂沙盘里的小人代表多少兵力,同样不懂插在沙盘上红红绿绿的小旗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遗秋回头望向齐璟,无辜地喵了一声。 齐璟冲他招手道:“阿秋,过来。” 齐璟叫一次阿秋,霍其遇的心就像是在刀刃上滚过一翻,一阵绞痛。 苏遗秋跺着脚,看上去有点着急,不知道该如何传达自己的意思,冲着齐璟不停地喵喵叫,齐璟无奈地笑了:“阿秋,那里不是玩的,来,过来。” 小猫传达不出自己的意思,急的又叫又闹,围在沙盘周围转来转去,就是不过去。 大臣围在沙盘周围,敢怒不敢言。有心急的大臣想把沙盘端走,防止沙盘被苏遗秋祸祸,苏遗秋一看沙盘要被端走,他也急了,一下子蹦到沙盘里面去,原本的布置被小猫给踩了个稀碎。 苏遗秋愣了。 这……这沙盘也太脆弱了…… 叫沙盘,还真是沙子做的啊? 苏遗秋茫然地抬头,满脸无辜地望着齐璟。那冲过来要把沙盘端走的大臣也愣了,顿时感觉一阵阵肉疼。 他们一晚上讨论的成果,就这样被一只小畜生,几脚踩了个稀碎。 “咪……” 他不是故意的! 齐璟脸色阴沉,苏遗秋心里一凉。 “咪呜——” 他错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狗逼你别生气!!! 齐璟揉了揉太阳穴,伸手过来就要把他抓走,小猫夹起了尾巴,两只爪子举到了脑袋上像是在自卫,原本圆溜溜的眼睛紧紧闭着。 完蛋,狗东西生气了。 苏遗秋不住地发抖。 狗逼不会把他拎出去砍了吧?! 狗逼把他拎起来了! 狗逼把他从沙盘中拎起来抖了抖,抖掉了他脚底和肚子上的沙子,然后把他放到了腿上。 苏遗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齐璟把小猫翻了个面,拍了拍他肚子上的沙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依霍相建议,弃北郡,守若叶城。” “陛下!” 有的老臣并不赞同齐璟的决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先给齐璟磕了几个梆梆的响头,正想张嘴说什么,齐璟制止道:“除了霍相说的弃北郡保若叶城,爱卿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能保全二者吗?!” 那位老臣并不死心,劝道:“陛下请容臣等再想想,定有办法能保全二者!” 有人察觉到齐璟的不耐烦,和那位老臣并排跪在地上,说道:“战事固然重要,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一边说,还一边悄悄扯着那位老臣拂在地上的袖子,那老臣入朝为官这么多年了,怎么不会察言观色揣摩圣意?他自然也察觉到了齐璟眼中的不耐烦。 只是他觉得,国土的重要不言而喻,一分一寸都不能轻易让出去,哪有霍相说的这么轻松,弃了就弃了? 而提醒他的那人自然也有心里的顾虑,陛下阴晴不定,万一怒上心头把人给拉出去砍了怎么办?!先得把命保下,然后才有资格谈论别的! 齐璟打了个哈欠,眼下两道乌青,脸上满是疲惫。天边已经泛起熹微的晨光,现在离早朝只差了一个时辰,齐璟道:“诸位爱卿先回去歇息,容朕再考虑考虑。” 赶客的意味非常明显,留在勤政殿的各位大臣就算不想走,有太监上来拉着他们就要把他们赶走。几个老臣出了勤政殿后,回望一眼,长叹一声,心中百感交集,不是滋味。 苏遗秋有点心疼狗皇帝。 这狗逼一夜没睡,一会儿还要上朝,他撑得住吗? “咪呜……” 齐璟闭上眼睛,撑着脑袋半倚着靠背,像是睡着了,苏遗秋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碰碰齐璟的胸口,没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他没弄醒齐璟,从齐璟腿上跳了下去打算去看看狼崽子们,还没有跨出门槛,便听齐璟叫道:“回来。” 苏遗秋浑身一震。 好家伙你没睡着啊? 苏遗秋自知有错,没资本和齐璟耍脾气,这次乖乖地走了过去。 齐璟又打了个哈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让自己清醒清醒,揉着太阳穴,叫人把杂乱的沙盘收走,把苏遗秋又叫了回来。 他觉得自己荒唐极了。 这小猫刚才的架势……分明是想要告诉他什么事情。 一只猫而已,能有什么意见? 齐璟轻笑一声,小猫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冲他跑来时,心里不由得好受了一些,他招呼小猫跳到自己腿上,挠了挠猫的下巴,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跟朕说什么?” 小猫点点头。 齐璟感觉自己困傻了,居然和一只猫说话。 但是情况总不能比现在更糟。 在霍其遇提出“弃北郡保若叶”之前,他就想过这种情况。若是硬要保下北郡,周遭的边城都得遭殃。他要弃北郡还有一个理由,北郡的百姓被兀合察屠戮一空,不知道剩了多少人,现在的北郡就是一个空城,于战局而言并无用处。 弃北郡,保全其他的城池,看起来确实是最优的选择。 他想,情况总不能比现在更坏了。 既然这小猫有话要说,那他就听一听,万一有些用处呢?! 齐璟说道:“你能听懂朕说话,但是朕听不懂你说什么,朕问你问题,你只管点头就是了。” 苏遗秋舔舔嘴,在齐璟的膝盖上坐的很端正,表示自己听懂了。 齐璟继续问:“和战局有关?” 苏遗秋点头。 齐璟思索片刻,战局复杂,有很多地方理不清,他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自然也不知道这小猫想要告诉他的信息在哪里,他只能根据小猫的反应一点点猜。 这猫原本都快睡着了,在霍其遇提到若叶城的时候突然清醒。 齐璟:“和若叶城有关?” 苏遗秋叫了两声,拼命点头。 齐璟又道:“也跟北郡有关?” 苏遗秋点头如捣蒜。 齐璟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抿唇一笑,问道:“你不同意霍相说的,对吧?” 苏遗秋高兴极了,前爪搭在齐璟的胸前喵喵叫着。 齐璟随即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不同意也没用,朕也不想同意。除了霍相的提议,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从四周调兵来不及,只会顾此失彼” 原本兴高采烈的小猫咪垂下了头,变得失落无比,那双格外活泼的耳朵也垂了下来,齐璟手痒,忍不住捏了捏苏遗秋的耳朵。 苏遗秋懊恼极了。 齐璟这狗东西虽然狗,但他是皇帝,身边那么多智囊,那么多人给他出谋划策,怎么会有想不到的地方?皇帝陛下讨论了一夜,都做出决定了,那必然是最优的决定。 齐璟揉了揉小猫的脑袋,抿唇笑道:“你这小东西居然还会替朕担心……” 苏遗秋脑袋一歪,躺在他的手上。 小猫咪怎么就不能为国事担忧了! 齐璟道:“你不必担忧,现下失去的,必然会在将来一分一毫地讨回来。” 小猫没说话。 苏遗秋心想,要是你没出生在某棠,而是出生在点家,说不定猫就信了你这话了。 齐璟看不懂小猫咪的心思,只觉得他有趣的很,上朝前又摸了几下,把小猫抱到狼崽们的身边,叫人来收拾了一下,便正好到了上朝的时间了。 * 一干大臣走出勤政殿。 霍其遇故意走在他们的最后,等其他人都走远了,霍其遇渐渐放慢步伐,和送他们出来的黄德全并排走到一起,走到进宫的朱门前,霍其遇转身,对黄德全说道:“公公送到这儿吧。” 黄德全连连点头,躬身道:“霍相保重。” 就在黄德全弯腰的时候,霍其遇伸手去扶,顺手就从袖子中抽出了个小小的信封,连同信封一起送过去的,是一张价值不菲的银票。 霍其遇低声道:“公公知道要给谁。” 黄德全犹豫都不带一下,干干脆脆地就把银票接过来了。笑道:“霍相放心,杂家肯定能给您送到。” 霍其遇正想道谢,黄德全便又补充道:“杂家送到是没问题,至于能不能送到公子手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四周人多眼杂,霍其遇不敢多问,低头冲黄德全道了声谢,便自行出了朱门,回到马车,两个护卫立刻迎上来,问道:“大人是否要回去歇息?” 霍其遇摇头道:“来不及回府了,上完早朝再回去。” 护卫点点头应下,撩开帘子,霍其遇上了马车闭眼小憩,脑海中却回想起刚刚黄德全说的话。 黄德全说……肯定能送到,但是能不能送到长黎手上,他就不确定了? 这是什么意思? 黄德全能接触到长黎的住处,但是接触不到长黎这个人? 接触不到人有很多种情况,被齐璟那狗东西□□、长黎出了问题昏迷不醒、或者长黎现在根本不在宫中,下落不明。 霍其遇猜不准。 但是要从后宫嫔妃的嘴里挖出点儿消息,倒也不是很难。 他的堂妹是宫里的贤妃,等叔父给堂妹送东西的时候,夹带信件进去,那丫头还有点脑子,应该能查出个七七八八。 长黎的事情先让人注意着,另一边就是若叶城了。 战败在他一手把控之中,把北郡送出去就是最佳的选择,齐璟别无他法,就算齐璟日后想要收回北郡,也必须耗费极大的心力。 北郡是他送给北方兀合察蛮族的贺礼,得先让这些蛮族知道,和齐璟正面硬扛没有好处,只有与他合作,才能从中捞得好处。 他不会让齐璟在皇位上坐太久。 * 苏遗秋没给齐璟想出好主意,自己团成一颗圆润的猫猫球,蹲在一窝小狼崽旁边生闷气。 狼崽这一觉睡得极好,哼哼唧唧地从猫窝里面滚起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气呼呼的苏遗秋。 “娘!” 一只狼崽醒了,其他六只就跟着醒了过来,打着哈欠从苏遗秋并不宽敞的猫窝里面出来,伸个懒腰甩甩脑袋,跳到了苏遗秋的身边。 狼崽环视四周,问道:“娘,我爹呢!” 苏遗秋随口道:“你爹去给你找吃的了!” 说齐璟去上朝,这群傻崽子肯定听不懂,肯定又要围着他问什么是上朝,苏遗秋干脆不解释,用狼崽能理解的话告诉他们齐璟去干啥了。 “哦——好耶——” 狼崽长啸一声,勤政殿里回响起“嗷呜——”的叫声,苏遗秋本就心烦意乱,狼崽这样一叫他就更烦了,没好气地冲狼崽吼道:“别叫了!” 狼崽听话得很,说不叫就不叫,乖乖坐在苏遗秋身边吐着舌头摇着尾巴。 苏遗秋见狼崽们从猫窝中出来,打算回到自己的地盘睡一会儿叫,刚刚找好地方躺在,一直狼崽立刻凑到了他的身边,把头搁在猫窝的边缘,直勾勾地盯着他。 苏遗秋不理他,狼崽哼唧几声,用鼻尖拱了拱苏遗秋的脑袋,苏遗秋起身瞪了他一眼,换了个地方睡觉,没睡多长时间,狼崽就又拱过来了,这次拱的位置换了,换成了苏遗秋的肚子。 小猫抬手就给了那狼崽一爪子。冲狼崽呲牙哈气。 狼崽委屈极了:“娘……吃奶……” 苏遗秋气得又给了那崽子一爪子:“没有!等你爹回来找他要!” 狼崽抽搭了两下,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娘要打他,但是委屈紧紧是一瞬间的,转头看见嬉笑打闹的兄弟姐妹们,原本的委屈一扫而光,加入了打打闹闹的行列。 苏遗秋哼了一声,盘在猫窝里面打算睡觉。 “娘!” 狼崽们又凑过来了。 苏遗秋睡眼朦胧,隐约看见,这次过来的是三只狼崽,不是一只狼崽。 崽子问他:“娘,为啥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爹就是一只丑陋的两脚怪啊?” 苏遗秋愣了。 他编瞎话的时候,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既然好大儿问了,那他就得把这个谎话圆回来。 苏遗秋的小脑袋瓜转得飞快,回答道:“你爹太丑了没人要,除了我,没人喜欢他!所以你爹是一只丑陋的两脚怪。” 狼崽歪着脑袋,像是有些疑惑,用爪子捯饬了一下耳朵,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然后这三只又去找其他的崽子玩了。 苏遗秋不知道第多少次要躺下睡觉,却隐约听见狼崽们的嘟囔声,苏遗秋心生好奇,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狼崽对他的兄弟姐妹们说:“我听娘说,爹以前丑的没人要!” “天呀!”一只狼崽应和道,“我不会长得像爹那样丑吧?!” 有一只安慰道:“没事!爹是两脚怪!咱们都是四只脚!肯定不会长成爹那样丑!” 苏遗秋忍俊不禁。 他趴在窝里睡,狼崽们在勤政殿乱蹿,只要他们不来烦苏遗秋,苏遗秋也不管他们,不知道过了多久,齐璟回来了。 那一瞬间,苏遗秋听见了狼崽们响彻整个勤政殿的欢呼。 “爹——我饿了——” “吃的吃的吃的——” “哦哦哦——丑爹回来了——” 齐璟一打开勤政殿的门,就被欢呼雀跃的小崽子门撞了个满怀,他本就疲惫不堪,小狼崽撞上来的时候吓得浑身一抖,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幸亏黄德全扶的及时,齐璟稳住脚下,一手攥着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 黄德全面露担忧:“陛下,保重龙体!” 齐璟头脑中一阵眩晕,站在原地晃神片刻,推开黄德全走进勤政殿:“朕撑得住。” 苏遗秋察觉到不对劲,低吼几声把崽子们叫回来,狼崽们感觉不到齐璟的情绪,但是能分辨苏遗秋的情绪,夹着尾巴回到苏遗秋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生气了?” 苏遗秋看看面容易憔悴的齐璟,又看看满脸委屈的狼崽,想了想,对狼解释道:“你爹给你找吃的,现在累了,你们不要上去打扰他!” 另一只狼崽吸溜一声,上前问道:“可是,吃的呢?” 苏遗秋不由得一怔。 他想去看看狗皇帝怎样了,但是不把狼崽子们哄好,这群崽子是不会让他走的。 苏遗秋环视一周,径直走到喂猫的宫女那里,咬着小宫女的衣摆,把她拉到狼崽们的面前。 宫女不能理解苏遗秋是什么意思。 苏遗秋急得跺脚,走到自己的饭盆前,把饭盆叼给了那宫女。然后回头看了看狼崽们。 这下,宫女总算弄懂苏遗秋是什么意思了。去请示了齐璟,找御膳房端来了狼崽吃的东西。狼崽一见到吃的就什么什么都不说了,几乎是扑到饭盆前就开始狼吞虎咽。 苏遗秋松了口气,终于把狼崽哄好了。 几个崽子凑到一起吃饭,自己碗里的吃完了就去抢别的崽子的,两只崽子因为抢饭差点打起来,苏遗秋无奈,又找那宫女给狼崽们端上一盘肉,狼崽这才消停。 苏遗秋回头看了一眼,走到勤政殿的内殿,坐在齐璟的脚边仰头望着齐璟。 小猫咪也会唉声叹气。 狗皇帝的脸色真的很不好,脸上苍白到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苏遗秋想了想,跳上齐璟的桌案,在齐璟准备落笔的时候,伸出爪子挡在了奏折上。 “喵……” 别看了!歇一会儿! 齐璟把小猫的爪子拨开,无奈笑道:“别闹……现在没功夫陪你玩。” 苏遗秋呜呜两声,钻过齐璟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奏折上。 他又不是想玩! 谁要跟你这狗东西一起玩! “喵呜——” 别看了!再继续工作你就等着把自己熬坏吧! 齐璟捏着小猫的后颈,把猫拎下去,小猫在地上转了一圈,锲而不舍地跳了上去,再次一屁股坐在了奏折上。 齐璟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食指点上小猫的脑袋,问道:“你想让我休息,对不对?” 苏遗秋咪呜两声,点了点头。 齐璟笑了。 “打仗不等人,朕得忙完再休息。” 小猫甩了甩尾巴,尾巴尖还沾上了一点墨汁,甩的到处都是,似乎并不想下去。 “喵!” 齐璟经常满嘴鬼话!他才不信! 齐璟无奈道:“快忙完了,忙完就休息,你去找那一群崽子玩吧,嗯?” 小猫终于肯从奏折上挪开屁股,恋恋不舍地看了齐璟一眼,转身正要跳下桌子,忽然感觉某个地方被齐璟捏了一下。 一转头,齐璟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苏遗秋反应过来齐璟捏哪里了,恶狠狠地瞪了齐璟一眼,愤懑不平地跳下了桌子。 狗逼! 居然捏猫铃铛! 苏遗秋顿时觉得他的一切同情都是不值得的,只要他对着狗逼有一点好脸色,狗逼总是在下一刻做出让他这个小猫咪特别不能理解的事情! 但是苏遗秋又没办法。 齐璟这么累,他又不能薅着齐璟的头发挠他一顿。 苏遗秋不再去给齐璟捣乱,老老实实地等了许久。 该玩的都玩了,该溜的崽子也都溜完了。狼崽们吵闹了整整一天,天色一黑,就回到猫窝里面挤在一起沉沉睡去,没给苏遗秋留一丁点儿的空地。 苏遗秋无奈,倚靠着外面的狼崽沉沉睡去,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苏遗秋已经躺在了齐璟的床上。 齐璟就躺在他的身边。 一连几天都没有睡过床的苏遗秋开心地打了个滚,踩着被褥来到了齐璟的手边,舔了舔齐璟的手指,靠在他的身边正准备睡下。 他听见齐璟忽然念了一声“阿秋”。 苏遗秋立刻从齐璟身边站起来了。 差点忘了,这个狗逼有个白月光,也叫阿秋来着。 苏遗秋心中对渣攻的厌恶重新燃起,打算离齐璟远一点。回到床角找地方睡觉,齐璟翻了个身,被子跟着齐璟的动作一起转动,苏遗秋顺着被子一连滚了好几圈,险些摔下去。 小猫赶紧用爪子勾住被褥,整只猫挂在被子上,才避免产生摔下去的悲剧。 苏遗秋心中疑惑。 今天的狗皇帝有点不对劲。 狗皇帝以前睡觉都很安稳,整个晚上过去几乎都不怎么翻身,所以苏遗秋敢肆无忌惮地睡在他旁边而不用担心被狗皇帝一个翻身压成猫猫饼。 但是今晚不一样,苏遗秋刚刚在被子上挂住了,齐璟就又翻了个身,苏遗秋立刻从被子上下来,躲到床的一角,避免自己被他压扁。 小猫躲到一边,本以为可以安稳地睡一觉,结果身旁的齐璟翻来覆去,动静很大!苏遗秋就算再怎么想睡觉也睡不着。 狗逼这是怎么了? 苏遗秋尽量绕开齐璟,在他的脸边坐下,伸出爪子碰碰齐璟的额头。 卧槽好烫! 齐璟的额温很高,苏遗秋的爪子瞬间收了回来。 他发烧了! 小猫立刻跳下床,这个业务他熟得很,上次齐璟梦魇,他也是这样跑出去搬救兵的! 可是等小猫跑到寝宫的外室,整个猫都傻眼了。 寝宫一个人没有! 守夜的黄德全不在,掌灯的太监和宫女都不在,甚至在门外把守的御林军也不在。 寝宫外室没有一盏蜡烛是亮着的,门窗紧紧关闭,苏遗秋却总觉得周围有人在盯着他,还时不时地刮过一阵阴风,苏遗秋四只粗短的爪子不住地发抖,他忍着心中的害怕,跑到寝宫紧闭的房门前,拼命地挠着房门。 “咪呜——咪——” 没人听见他的叫声。 苏遗秋想,或许是他的叫声太小了,外面的人听不见,所以他得弄出点儿动静,让外面的人发现他。 苏遗秋环视一圈,跳上一个放着花盆的架子,用头把花盆拱下去,花盆掉到地上破碎,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他站在架子上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应。 他毫不气馁,一连打碎了三个花瓶,花瓶掉到地上的声音很大,但是他听不见任何人的回应。 苏遗秋害怕极了。 按理说,齐璟的寝宫不可能没人伺候,那么寝宫的人为什么都无故失踪了? 他穿的是本正常权谋文吧?不是本恐怖小说吧? 求救未果,苏遗秋连忙跑回齐璟身边,跳到床上,坐在齐璟的身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顶着齐璟的下巴。 “喵呜——” 狗逼你醒醒! 苏遗秋浑身都在发抖,周遭一片黑暗,他只能触碰到齐璟这一个人,齐璟还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小猫趴在齐璟的身边,呜咽几声,豆大的眼泪从亮晶晶的眼睛中滚落,濡湿了枕头。 恻恻阴风中,他好像听见婴儿在啼哭,听见战场上的喊杀声,听见被烈火灼烧的高楼大厦瞬间倾塌的噼啪声。 “喵呜——” 苏遗秋一脚踩上齐璟的脑袋。 狗逼你再不醒,你的猫就要被吓傻了! 齐璟的情况比他还不好。 苏遗秋用前爪抹去眼泪,靠在齐璟的边上,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齐璟的脸颊。 他现在或许是狗逼唯一能依靠的人。 不对,是猫。 他现在是狗逼唯一能依靠的猫。 苏遗秋想不出别的给齐璟降体温的办法,蹭着他,用舌头舔着齐璟的脸颊。 齐璟口齿不清地叫着“阿秋”,苏遗秋也不管齐璟有没有什么白月光黑月光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这狗逼醒过来,然后找到太医给他看病。 苏遗秋也很累。 踩在柔软的枕头上,他几乎站不稳,舔齐璟的时候,脚底一滑,舔在了齐璟的嘴唇上。 小猫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算了。 也别管什么别的了,把这狗东西弄醒再说。 苏遗秋又踩了他几下,齐璟仍然在昏迷,并且没有半分苏醒的迹象,苏遗秋凝神片刻,打算想点别的办法把他弄醒。 要不咬他一口吧? 苏遗秋正打算这么干,调头想要寻找齐璟的手把他弄醒,心脏却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以为疼痛只是暂时的,然而疼痛很快从心脏扩展到四肢百骸,蔓延到手指、脚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苏遗秋瘫在床上,疼到连手指都动不了,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想要熬到这阵疼痛过去。 这阵疼痛来的太突然,就像是……就像是突然变成猫那天一样,他毫无防备,疼到几乎昏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苏遗秋艰难地睁开眼,齐璟还没动静。 他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抓住齐璟的手指。 这狗逼到底什么病啊?!睡得这么踏实! 苏遗秋怒上心头,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慢慢地爬向齐璟。 他现在是猫不是人,要是他是个人,肯定早往这狗东西脸上呼一巴掌了。 齐璟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下一秒,苏遗秋整个人便被齐璟抱在了怀里。 齐璟抱的很紧,苏遗秋挣扎了几下并没有挣开,加上他现在浑身疼的不像话,干脆不挣扎了,在齐璟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上去。 说来奇怪。 齐璟把他拉过来抱住之后,苏遗秋整个人都好了不少。不仅是身上的疼痛消下去许多,就连原本恐惧不安的心也瞬间踏实下来。 齐璟抱着他,把下巴垫在他的头上,抚摸着他的发丝。 “阿秋……阿秋……” “别动他……” 苏遗秋眉头微皱,不知道齐璟梦见啥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心里不耐烦,他还是伸手回抱住齐璟,就像很久之前那样,轻轻拍打着齐璟的后背,安慰道。 “陛下,我在这儿……” * 齐璟又梦到苏遗秋了。 梦里仍然是一片血腥。 齐璟轻笑,他总觉得自己应该熟悉噩梦了,做梦也做了这么多次,反正都是梦,为何就不能放手一搏? 他的手中攥着剑,身上穿着盔甲,乱军杀来,他也能冲入阵中厮杀。 直到战败的消息传来。 他手中的剑嘡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后面的情景他早已梦见了无数遍,无非是一朝帝王沦为阶下囚,而苏遗秋早就被他人虏去。 隐约中,齐璟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 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齐璟从噩梦中回神,猛然把那人拉往自己怀里。 齐璟叫那人阿秋,他没有拒绝,而是伸手回抱着他。 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陛下”。 被噩梦侵扰多年的齐璟骤然安心,梦里血腥的场景瞬间消失。 齐璟的呼吸渐渐平稳,把那人抱的很紧。 这一晚,齐璟睡得出奇的好。 他记得梦中的内容,也记得梦中把一个人拉到了怀里,只是那人的触感太过真实,让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柔软的发丝扫在齐璟的颈间,齐璟痒痒的,拨开那人的发丝,拽下他不安分的手,慢慢坐直了身子。 等等?! 人?! 他的猫呢?! 齐璟浑身一震,一把掀开被子,没有发现小猫的身影,他怒上心头,正想喊人进来找猫,又忽然想起,他身边是不是躺了个人?! 齐璟侧头,旁边果然躺着个人! 好啊…… 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往他的身边塞女人?!若是让他揪出来,他定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齐璟钳制住那人的下巴把他拽起来,想要看清楚这不知好歹的女人的脸,那人痛呼一声,伸手揉揉眼睛,发出了猫一样的叫声。 “喵呜……” 待齐璟看清那人的脸,心里的怒气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只剩下了错愕和惊喜。 苏遗秋?! 他怎么在这儿? 他找了苏遗秋这么长时间,整日担惊受怕,就怕手底下的人有一天突然给他传来苏遗秋的死讯。 结果这人就自己回来了?还回来的这么突然? 齐璟想不明白,如果苏遗秋半夜偷偷跑进寝宫躺在他的床上,为何没有一个人发现?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这件事属实离奇,就跟苏遗秋消失那天一样离奇。 “来……” 齐璟本想叫人,张了张嘴,回头看了一眼苏遗秋,立刻噤了声。 不能叫人过来。 他昨晚根本没叫苏遗秋侍寝,如果现在贸然叫人进来,定会被人发现异常。 齐璟定定心神,本想悄悄下床,结果自己的手脚都在抖,脚尖刚一沾地,就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这一下摔得不轻,齐璟浑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黄德全听见了声音,在外面问道:“陛下可是醒了?早朝的时间已至,奴才进去替陛下更衣?” 齐璟也顾不得会把苏遗秋吵醒了,连忙制止道:“不!都在外面呆着!谁都别进来!” 黄德全纵然感觉奇怪,也只能按照齐璟的命令乖乖站在外面。 齐璟撑着床沿站起来,黄德全的声音不小,他的声音也不小。苏遗秋果然被吵醒了,揉着眼睛翻了个身,哼哼唧唧的,像极了不愿起床的小懒猫。 苏遗秋嘟囔道:“狗东西又在发什么疯……” 齐璟别的没听清,但是听清了一个“狗东西”。 他坐在床边,一条腿踩在床上,手搭在膝盖上,抿着嘴唇静静地望着苏遗秋。等着苏遗秋自己醒过来。 苏遗秋这个混账欠他一个解释! 苏遗秋又嘟囔了一句:“昨天照顾了狗逼一晚上,我都没睡好……” 齐璟不禁皱眉。 狗逼又是什么东西? 他什么时候照顾自己一晚上了? 齐璟的脑子现在乱七八糟,哪怕黄德全又提醒了他几遍上朝的时间要到了,齐璟也没心思去上朝。 他就想等苏遗秋醒来给自己一个解释! 苏遗秋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齐璟醒了。 不仅醒了,还闹出了挺大的动静。 苏遗秋的起床气犯了,被人吵醒自然很不开心,哼哼唧唧地骂了狗皇帝几句,心想反正狗逼也听不懂猫语,他想骂什么就骂什么。 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狗逼差不多该走了,才伸出手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拦腰打算起床。 不对。 揉眼睛? 他的爪子短的很,得低下头才能够到眼睛,什么时候能这么轻松地够到眼睛了? 苏遗秋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修长又洁白的手。 他的爪子呢?! 他怎么变回人了?! 要是他变回人了那狗东西呢?!狗东西昨天抱着他睡了一晚上,狗东西去哪儿了??? 苏遗秋慌乱无措,要命的是,他不仅变回人了,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苏遗秋下意识想找遮掩的东西,一把抓着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一条腿从被子中伸出来,想要探到地下悄悄从寝宫溜出去,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攥住了脚踝。 苏遗秋身体一僵。 齐璟冷笑一声。 苏遗秋木讷地转头,木讷地从被子中抽出自己的手,碧蓝的眼睛带着盈盈水光看着眼前俊朗的皇帝,机械地冲着齐璟摆了摆。 “嗨……” 齐璟不说话。 苏遗秋尬笑几声,又说道。 “早上好?” 齐璟盯着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那眼神就像是饿到濒死的狼盯着一块肥嫩的肉,况且齐璟还攥着他的脚踝,仿佛下一秒就能拽开他的被子,饿狼一样地扑上来。 他现在不是小猫咪了。 渣攻没办法对小猫咪做什么,但是什么都能对他苏遗秋做!!! 苏遗秋咽了口唾沫,眼前仿佛有无数条弹幕在疯狂刷屏——自求多福。 作者有话要说:苏遗秋:回到那个问题,穿成古早权谋狗血开车虐文的主角受怎么自救,#急#在线等# —— 入V啦!(*^▽^*)评论区有红包掉落鸭! 第27章 解开误会 “阿秋。”齐璟一手攥着苏遗秋的脚踝,另一手撑在床上,一点一点逼进苏遗秋。 苏遗秋瞪大了眼睛,狗皇帝的脸在他的面前一点点地放大,苏遗秋害怕极了,攥着被子的手不停地抖,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 苏遗秋吞了下口水,嘴唇翕动,颤抖着出声:“您……您说……” 齐璟不急不缓地说道:“你欠朕一个解释。” 苏遗秋虽然变成了人,但他隐隐觉得,自己现在还是猫的智商,小猫咪的小脑袋瓜飞快地思考,想说些什么来阻止齐璟的行为,然而这显然不是一只小猫咪能想出的问题,苏遗秋干脆放弃了思考,想把自己的脚踝从齐璟的手里抽出来。 然而齐璟的手劲很大,苏遗秋尝试几次未果,抖的更厉害了。 苏遗秋咬咬牙,壮着胆子说道:“陛下!您该上早朝了!” 齐璟一怔,松开了那截瘦弱的脚踝,并且非常体贴地把他的脚塞回了被子里,盯着他,说道:“你说的对,朕该上早朝了。” 苏遗秋松了口气,齐璟接着道:“上完早朝,朕再找你算账!” 苏遗秋暗自得意。 不怕! 你上完早朝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想不到吧!现在他的一米八大长腿回来了!他能跑! 齐璟伸手拽着被子,拉着被子盖过苏遗秋的脑袋,把苏遗秋整个人往床上一按,低声道:“别出声,别动。” 苏遗秋裹紧了被子。 齐璟不说他也不敢动。 齐璟打开房门,却并未让黄德全进来,站在门口命令道:“把苏侍君叫过来。” 黄德全不由得一怔。 他昨日才收下霍其遇的书信打算找机会递到苏侍君的住处,怎么今日陛下就要把苏侍君叫过来? 难不成陛下是发现了什么?! 黄德全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早朝……” 齐璟皱起了眉头:“让你叫就去叫!哪来这么多废话!” 帝王的威严尽显无余,黄德全后背冷汗直流,赶紧应下差遣手下去叫苏侍君,刚迈出两步,齐璟又道:“别让人看见他的脸。” 黄德全会意,立刻让人把“苏侍君”给叫过来了。 齐璟又把房门关的紧紧的,不让别人看见半分。 苏遗秋锁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也不敢探出脑袋看,齐璟说什么他听什么,他现在不是有恃无恐的小猫咪了,他也怕齐璟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拖出去砍了。 一炷香的功夫,齐璟已经自行收拾好了,那位“苏侍君”自然也到了寝宫。 他一进寝宫,就被齐璟拉进了房间,随后齐璟一下摔上房门,不让人看见里面到底是何情形。 齐璟走到床前,半掀开苏遗秋的被子,说道:“出来。” 苏遗秋从被子里探出头,拽着被子把自己裹得很严实,缩成一团坐在床的内侧。 另一个“苏侍君”掀开了斗篷,立刻跪在地上,先给齐璟请安,叫了几声“陛下万福”。 齐璟指着苏遗秋,对“苏侍君”说道:“看着他,若是他消失了,你的脑袋就不必要了。” “苏侍君”吓得连连点头,转了个方向,两只眼睛仿佛粘在了苏遗秋的身上,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他。 苏遗秋浑身发毛。 齐璟走之前,还示威似的捏了捏苏遗秋的下巴,跪在旁边的“苏侍君”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等齐璟走了,他才战战兢兢睁开眼。 狗皇帝一走,苏遗秋就放松下来了。苏遗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裹成球。斜倚在墙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那位“苏侍君”的眼珠子随着他的动作转动,苏遗秋甚至都看不到他眨眼。 要不是苏遗秋现在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他早就和这位“苏侍君”排排坐聊天嗑瓜子侃大山了。 苏遗秋从被子中伸出了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笑道:“地上凉,过来坐?” “苏侍君”吓得连连摇头。说道:“回侍君,奴才不敢。” 苏遗秋“哦”了一声,肩膀上的被子滑落,“苏侍君”瞪大了眼睛,仿佛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好在苏遗秋反应够快,立刻把被子拉回来裹好自己。 苏遗秋疑惑道:“你刚刚想看点儿什么?” 那人羞红了脸,狠狠地摇了摇头:“没有!奴才没有!奴才什么都不想开!” 苏遗秋把不信二字写在了脸上。 你刚刚明明就想看什么。 狗皇帝的早朝起码一个时辰,他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和眼前这个苏侍君周旋,苏遗秋想了想,问道:“这些天,就是你在假扮成我?” 那人狠狠点头。随即又立刻想到了什么,无比真诚地向苏遗秋解释道:“侍君您放心!奴才和陛下什么都没发生!” 苏遗秋哭笑不得:“我只是问你是不是假扮成我!又没问你别的东西!” 那人的表情格外真挚,眼中闪着诡异的光,对苏遗秋道:“侍君不用解释!奴才都懂!侍君请相信奴才!奴才和陛下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遗秋呵呵笑了几声,嘟囔道:“你发生什么我也不介意……” “您不必如此伤心!奴才都知道的!!!” 苏遗秋开始看不懂这位“苏侍君”了。 这人的小脑袋瓜都在想些什么? “苏侍君”见苏遗秋面露疑惑,解释道:“奴才知道您是吃醋,虽然奴才人微言轻,但是请您相信奴才!但是奴才和陛下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 苏遗秋冲他翻了个白眼。 他真的不在乎齐璟这个渣攻跟别人发生过什么。 他更在乎齐璟会不会找很多人一起来对他做什么,他更在乎自己现在不是小猫了还能不能在齐璟身边活下去。 苏遗秋挠挠头发,他的头发很长很顺,能垂到腰间,铺在床上。他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答道:“您管奴才叫小宁就行!” 苏遗秋长长地“哦”了一声,双眼涣散,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走神。 小宁跪在地上,悄悄地望着苏遗秋。 侍君长得真好看啊,他才疏学浅,想不出什么词形容苏遗秋,只觉得什么词放在他身上都不合适。尤其是那双碧蓝的眼睛,就像是最清澈的湖水一样,侍君这么好看,怪不得陛下日日夜夜念念不忘。 侍君昨夜应该是侍寝了吧? 怎么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呢? 连声音也听不出嘶哑,他那晚替侍君干嚎了一晚上,喊的嗓子都哑了,怎么侍君就一点事儿都没有呢? “小宁。”苏遗秋突然开口道,“那天……” 小宁很认真地听,问道:“侍君问的是哪一天?” 苏遗秋摇摇头:“算了。” 就是他变猫的那一天。 问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不问。 苏遗秋一句“算了”,就能让小宁猜到他问的到底是哪一天,小宁连忙解释道:“侍君您入宫那天,陛下把奴才叫过去,奴才学着您的样子嚎了一晚上,其余什么都没做!陛下后来还睡着了!但是侍君不要担心,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您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嫔!” 苏遗秋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 他捂着额头,扯着嘴角笑了几声,问道:“是……是陛下让你学我,叫了一个晚上?” 小宁见苏遗秋理解了自己表达的意思,连连点头,眉眼弯弯,看上去高兴极了。 苏遗秋只觉得这皇宫没办法待了。 这个小朋友又没见过他,从哪里学来了他的样子? 还学着他的样子,干嚎了一晚上? 并且告诉他,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他是陛下最受宠的嫔妃?!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那不就相当于整个后宫都知道他被皇帝宠幸了整整一晚上吗??? 苏遗秋现在才觉得,什么都没穿并且在渣攻的床上醒来不是最社死的,最社死的,是现在整个皇宫都知道,他和齐璟做了一晚上不可描述的事情。 泪,炸了出来.JPG 他现在不想在这本书里艰难谋生了。 有什么痛快的办法,能让这辈子快点过去吗? 苏遗秋笑着哭了出来,手指蹭去眼角的泪水,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他托着下巴,仰头望着头顶红帐龙凤呈祥的图案。 齐璟这个狗东西。 苏遗秋哽咽了一下,倔强地把眼泪收了回来。 小宁不由得心疼。 侍君怎么哭了?侍君掉眼泪真是太让人心疼了。 唉,侍君肯定爱极了陛下。 听到陛下心里有他,都高兴地哭了。 小宁跪着挪到床边,从袖中掏出了手帕递到苏遗秋面前,说道:“侍君,您别哭了,您在陛下的心里是有分量的!” 苏遗秋把递到面前的手帕推开,面露疑惑。 这个小朋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苏遗秋缩到被子里,吸了一下鼻子,心想狗逼上朝肯定不会那么快回来,他还是睡一会儿等狗逼回来吧。 结果刚一闭眼齐璟就回来了。 苏遗秋不情不愿地睁眼望向齐璟,眼眶微红,眼中波光流转,含着点点泪光。 齐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上个朝而已,他怎么哭了? 他快步走到床前,捏着苏遗秋的下巴,把苏遗秋拉近一些,问道:“朕不过去上个朝,又不会对你怎样,你哭什么?” 苏遗秋又不能说他在为自己今天的社死哭,愤懑地瞪了齐璟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 齐璟也不说话了。 “小宁。”齐璟突然说道,“换身衣服,出去告诉黄德全,今天苏侍君白日侍君,晚上侍寝。” 小宁喜出望外,赶忙应下跑去偏殿换上小太监的衣服。 苏遗秋傻眼了。 他冲着小宁伸出手。 等等!你回来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小宁:我磕到了神仙CP! 苏遗秋:我今天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我不要活了!!! 齐璟:阿秋一刻也离不开我,他一离开我就要哭。 ———— cp粉头小宁上线。 第28章 我就是猫 苏遗秋现在孤身一人。 齐璟并未急着动他,而是给他递过来一套干净的里衣,苏遗秋抓过衣服忙不迭地换上,终于从被子中钻了出来。 齐璟扬声道:“来人!给苏侍君更衣。” 苏遗秋还傻愣在床上,齐璟一手抓着他纤弱的胳膊把他拉下来,苏遗秋整个人木木的,赤脚站在地上。 宫女敛声屏气,鱼贯而入,手中的托盘里放着精致的衣服,苏遗秋尚未反应过来,他的手臂就被一人举起,跟打扮玩具似的,把衣服套在了他的身上。腰带不用自己系,鞋袜也不用自己穿,有人替他挽起了头发,插上玉簪。打扮完后,那宫女还把苏遗秋的胳膊按了回去。 不得不说,这一身穿上,实在是有点沉。 而且……他总觉得这衣服有点怪怪的。 不像之前看过的男式着装,倒是和饭票那套有点像。 就是比饭票那套简单一些。 苏遗秋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了。 这是女装。 狗逼给他穿女装?! 苏遗秋愤恨地盯着齐璟的背影,咬着后槽牙敢怒不敢言,齐璟回头的时候,苏遗秋瞬间怂成了犯错的小猫,可怜巴巴地望着狗渣攻。 齐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跟朕过来。” 苏遗秋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齐璟把他带到了勤政殿。 苏遗秋当猫的时候,觉得这里没什么可害怕的,但是现在成了人,他不禁开始害怕了。 他想起了原书令人拍案叫绝的精彩片段—— “殿内的宫人都被撵了出去,只留苏遗秋和齐璟二人在里面,苏遗秋的腿还是软的,面上一片绯红,把衣服往上拉了一些,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苏遗秋下意识把自己快拉到下巴的衣服领子再往上拉了一点,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苏遗秋后脚跨进勤政殿,齐璟就下令道:“都出去吧。” 勤政殿内伺候的宫人应声退下,大殿内果真只留下了他们俩人。 苏遗秋咽了口唾沫。 齐璟坐在凳子上开始批奏折,扬扬下巴向苏遗秋示意道:“研墨。” 苏遗秋仿佛很熟悉这套流程似的,走到砚台前拿起墨锭乖乖研墨。 一边研墨,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齐璟。 齐璟的脸色比昨天好些了,至少不那么苍白憔悴。 不过狼崽子们呢?他记得狼崽子们是留在勤政殿的。 苏遗秋偏头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狼崽们的身影,低头看看批奏折的齐璟,张张嘴想问狼崽去哪儿了,却又不敢说话,只能小心谨慎地干活。 齐璟批了很长时间的奏折,苏遗秋的腿有些酸,自己悄悄抖抖腿,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腕,继续做一个无情的研墨人。 “阿秋。” 齐璟开口的时候,苏遗秋都快睡着了,被齐璟突然叫住,苏遗秋打了个激灵,眨巴了几下眼睛,答了个:“到!” 苏遗秋心想遭了。 他下意识以为这是老师在点名,下意识答到。 不小心暴露了他大学狗的本质。 但是齐璟仿佛并不在意,放下了手中的笔,叹息道:“朕登基后,你很少像之前那样同朕说话了。” 苏遗秋心里闪过一排小问号。 他……原主……原主之前怎么跟狗皇帝相处的?书里也没写过啊,这老不正经的书就只写他俩开车了。 但是根据他的经验,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干脆别说话,越说话就越乱。 他没有接话,齐璟也不生气,接着说道:“朕知道,把你圈进深宫是委屈了你。” 苏遗秋抿了抿嘴唇,这题他知道怎么答,说道:“不委屈。” 不委屈是真的。 小猫咪的生活非常自在,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 要是没有你这个狗东西打扰,他就更不委屈了。 他的回答令齐璟有些意外,齐璟揉着眉心,说道:“无论怎样,你逃走这件事总归不妥当,苏家的案子还在查……” 苏遗秋听到逃走二字的时候,忍不住辩解道:“我没有逃……” “没逃?”齐璟的眉毛一挑,声音骤然拔高:“大婚当日,逃了个无影无踪,朕把整个皇城翻了个底儿掉连个影子都没找到,御史参苏家的折子递上来了一本又一本,你跟朕说你没有逃?!” 苏遗秋虽然一直在骂齐璟是狗东西、狗皇帝,但是真正面对齐璟的时候,他最多的感受还是害怕。 他不敢直视齐璟的眼睛。 那双眼睛太可怕了,而他又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总是怕被齐璟看穿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个壳子,怕被齐璟看穿自己心里那些小算盘。 苏遗秋放下自己手里的墨锭,嘟囔道:“我,我真没逃……我要是说真话,陛下不可能相信……” 齐璟笑道:“朕几时没信过你?说吧,你那晚怎么逃的。” 齐璟相不相信原主,苏遗秋不知道。 他只知道原主留给他的记忆少之又少,几个模糊不清的少年剪影,齐璟对原主说的几句潦草的话,抄家时的腥风血雨。除此之外就没别的记忆了。 苏遗秋思索一番,与其被别人查出他就是那只猫,到时候被当成什么妖魔鬼怪被套上绳索绞死,不如现在就向齐璟坦白! 苏遗秋咬着嘴唇,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其实我就是那只猫!就是那只橘色的猫!” 大殿内骤然安静。苏遗秋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和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下一秒,齐璟攥住了他的手腕。 苏遗秋一怔,整个人就已经被齐璟拉过来,坐在齐璟的腿上,背对着齐璟被他箍在了怀里。 苏遗秋人傻了。 原书精彩片段瞬间再次在脑海中闪过—— “‘朕若是不用点儿手段,只怕你心里没有朕这个皇帝!’ 齐璟大手一扫,桌案上的东西尽数摔在地上,齐璟抓着苏遗秋的肩膀,顺势锁住他的手腕,把苏遗秋狠狠地按在了桌子上。 齐璟的声音危险至极。 ‘外面跪着满朝文武,爱妃可要……坚持住!’” 苏遗秋又忍不住开始发抖了。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苏遗秋!别害怕!用你成长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下的聪明小脑瓜想一想!一定有什么办法从这狗东西的手里逃脱! 齐璟察觉到怀里的人在不断发抖,凑到他耳边,轻笑道:“现在害怕了?刚刚骗朕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苏遗秋害怕是真的,骗人确实假的,颤抖着说道:“我……臣妾……” 越贵妃是这么叫的吧?自称臣妾? 苏遗秋抛开廉耻努力辩解道:“臣妾没有说谎!” “哦?”齐璟的笑容越发深邃,把头垫在苏遗秋的肩膀上,说道:“没说谎?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变成一只猫,又怎么从猫变成人,你若真能变成猫,现在就给朕变一个?” 苏遗秋闭紧了眼睛不敢看,只敢不停地重复着刚才的话:“我……臣妾,臣妾不会变!但是臣妾没说谎!” 齐璟突然伸手捏住了苏遗秋的下巴。 “你真当朕不会动你?!” 苏遗秋吓得说不出话。 身后的齐璟是能决定一个王朝所有人生死去留的帝王。而他是罪臣出身被强行娶进皇宫的罪人,皇帝愿意哄着他那是皇帝高兴,皇帝要是想砍了他那真的是一念之间的事! “不……我没有……” 苏遗秋浑身抖得厉害。 “我……” 齐璟冷笑道:“朕若是不用点儿手段,只怕你心里没有朕这个皇帝!” 苏遗秋险些晕过去。 这不就是原书的台词吗? 这……这不就是原书的情景吗?! 狗逼是不是马上就要掀桌了? 苏遗秋冷静不下来,他聪明的小脑袋瓜不起作用了,他害怕的要命,一只手颤抖着伸向自己的腰后方。 他想,要是齐璟真要对他做什么,他就攻齐璟的下三路。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和齐璟同归于尽!!! 苏遗秋一咬牙,正准备付诸行动,忽然被齐璟攥住了手腕。 他忘了。 忘了书中有“被渣攻攥住手腕”这一情节。 苏遗秋万念俱灰。 那一刻,许多种念头在他脑海之中闪过。 包括在很久之前听到过的一句话。 “生活就像一场弓虽女干,如果不能反抗,不如好好享受。” 苏遗秋的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 他原本觉得这话是胡说八道,但是结合实际情况分析,其实……有一点道理? 反正……反正他的命捏在齐璟这个渣攻的手里,要杀要剐都听这个渣攻的!他没办法反抗!要是反抗只能伤到自己,为什么不能好好享受?! 狗逼虽然狗了点儿,但是长得帅! 他不亏! 根据原文描写,渣攻二三四五也都是一顶一的帅小伙!这么看来,他才是那个提上裤子不认人、骗心又骗身的渣受! 来都来了,谁怕谁?! 大不了以后他就躺着享受! 正当苏遗秋下定决心好好享受的时候,齐璟又笑了。不仅笑了,还松开了他的手腕。 “爱妃若是想要讨朕的欢心,不必用这种手段。” “现在还是白天,爱妃也不用如此着急。” 这次换苏遗秋皱眉头了。 这个狗东西在说什么? 讨好? 他刚才想伸手去攻齐璟下三路,这怎么能算得上是讨好? 苏遗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微微一怔,顿时就明白了齐璟想的是什么。 这个狗东西不仅狗,还是个老色批。 反应过来的苏遗秋红了耳根,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回头看。 齐璟轻笑一声。 这么不禁逗弄?随便说了两句话就害羞了? 许久不见,阿秋真是越发可爱。 齐璟把瘦弱的青年揽在怀中,笑道:“今晚侍寝,你有很多机会讨好朕,到时候,你再为你的逃跑想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遗秋的眼中闪过很多小问号。 齐璟没让他继续留在勤政殿,而是让人把他送回了寝宫。 苏遗秋瘫在齐璟的龙床上,目光呆滞。 他今晚要侍寝。 齐璟这次为了防止他逃跑,安排了更多的人死死地盯着他,整整一天下来,那些人仿佛不用眨眼不用休息,就那么盯着苏遗秋。 苏遗秋浑身发毛,心惊胆战地熬过了一天。 夜幕很快降临。 他现在是嫔妃,必须得按照礼制,由教习嬷嬷领着走完那一套侍寝的流程。 上次一躺在齐璟的床上时,他还是只肆无忌惮的小猫咪。 这次不一样了。 苏遗秋有点冷,缩在被子里打了个喷嚏。 他真成了等待宠幸的嫔妃。 作者有话要说:齐璟:他哄朕开心,他还想讨好朕,他真可爱。 苏遗秋:……lsp。 —— 今天的齐璟也在努力自我攻略 第29章 大变活猫 别慌。 苏遗秋暗暗给自己打气。 别慌,躺着享受,就当占便宜的是自己。 苏遗秋攥紧了拳头,睁着眼睛等齐璟进来。 结果一等就是大半夜。 狗东西是不是不来了啊?他都准备好享受了,齐璟要是不来,他还怪失落的。 苏遗秋迷迷糊糊等到半夜,烛台上的蜡烛都烧下去了一半,齐璟仍然没来,苏遗秋撑不住了,俩眼一闭一秒睡着。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他觉得自己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只隐隐觉得,有人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躺在了他旁边。 齐璟来了! 苏遗秋猛地惊醒,然而身边的人比他的反应还快,抓着苏遗秋的胳膊反手把他压在床上。苏遗秋的脑子还蒙着,有气无力地挣扎了几下,随后想起自己本打算躺在享受的,干脆不挣扎了,眼睛一闭,等死似的躺在床上。 “朕本以为你睡着了。”齐璟笑道,“既然没睡着,那就好办多了。” 苏遗秋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叫了声:“陛下……等等……” 他正在等待奇迹发生。 就像上次那样,在齐璟进门之前突然变成猫,逃过这一劫。 上次他是怎么变成猫的?!就……就突然变了,他自己也没办法控制,这次变回人不知道是怎么变,跟上次一样,突然浑身特别疼,突然就变了。 苏遗秋在发抖。 齐璟道:“怕什么?朕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苏遗秋心道你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你是某棠渣攻。 对他来说,某棠渣攻比妖魔鬼怪更可怕。 苏遗秋深呼吸一口气,闭紧了眼睛,等着齐璟下一步的动作。 齐璟哭笑不得,拍了怕苏遗秋苍白的脸颊:“这是什么表情?你是侍寝不是赴死。把眼睁开!” 苏遗秋不敢抗命,缓缓睁开双眼,咬住嘴唇,平复了一下气息。伸手抓着齐璟的衣领。 齐璟不知道为何苏遗秋今晚会这幅模样,既不挣扎也不反抗,一脸决绝,仿佛他齐璟不是皇帝而是绞架。 苏遗秋就抓着他的衣领子,从脸颊一直红到耳尖,齐璟也不着急,等着他说话。苏遗秋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你……陛下,轻……” 苏遗秋不抓齐璟了,用手背遮住自己的脸。 不行,太丢人了,说不出口。 不用他说,齐璟知道他什么意思,勾唇轻笑道:“那么多次了,你担心什么?” 苏遗秋觉得他应该担心一下。 等等?! 不对。 刚刚齐璟说什么? 那么多次了? 他不是刚入宫吗?书里不是说齐璟就是在大街上看了原主一眼就惦记上了,成婚那晚是第一晚吗? 他看的并不仔细,难不成是看漏了什么?那也不对啊!他看的再不仔细,第一章 也不会看错的,第一章明明白白地写着那就是原主第一次啊?! 苏遗秋想不明白其中端倪。齐璟也没给他这个机会让他想明白。 烛台上的红烛烧尽了,蜡泪顺着烛台滴落在地上,瞬间凝固,开成一朵艳红的花。 苏遗秋感觉很不好。 他以为他能躺平享受,但是事实告诉他,他躺不平。 齐璟把他捞起来的时候,他像是一尾鱼,被人从舒适的海里捞出,在颠簸的渔船上翻来覆去。 苏遗秋晕晕乎乎的,脑子里一会儿想东一会儿想西,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小宁。 小宁干嚎那晚,他在外面听了一夜,大致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不得不说,小宁没有学到精髓。 再惨一点儿,估计就更像了。 苏遗秋口齿不清地把齐璟推开。 “不……不来了……” 苏遗秋现在觉得,“躺着享受”这种态度是非常不对的。 他就是正正常常一小伙,没有某棠受的潜质,面对某棠出身的渣攻,何来享受一事?! 齐璟看着他的脸,沉默片刻,蜻蜓点水似的落下一吻。 “嗯,不来了。” 苏遗秋没想到齐璟这么好说话,听到齐璟说不来了的时候,顿时长舒一口气,拽过被子准备睡觉。齐璟显然是有备而来,把他拽出来,擦干净了,才重新把他塞回被子里。 收拾完一切后,躺在苏遗秋的身边。 齐璟伸手把他揽住,问道:“阿秋,跟朕说实话,那晚怎么逃的。” 苏遗秋心里一惊。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他呢?! 齐璟是合计着先把他伺候舒服了,再从他嘴里套出点儿话?! 怎么这狗东西心这么黑呢? 然而齐璟这个狗东西不仅人非常狗技术还差,他根本不怎么舒服!不仅不舒服,现在浑身又酸又疼,要不是他怕齐璟,现在就能拽着齐璟的头发打他一顿。 可是苏遗秋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苏遗秋无奈地重复道:“陛下,我真的是那只猫……” 齐璟笑了:“朕给你一天的时间,让你想一个合适的理由,但是你却仍然拿这个谎话来糊弄朕。” 苏遗秋努力辩解道:“我……我没有!我真的是猫!” 齐璟默然。 他的手臂略微松开,让苏遗秋有了更多的活动空间。 苏遗秋以为他信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慰地睡下,齐璟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若是朕用些手段,你是不是就能说真话了?” 手段? 用什么手段? 苏遗秋被他追问了一天,早就不耐烦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跟齐璟发脾气,说道:“随你。” 齐璟哼了一声,好像生气了,伸手就把苏遗秋从被子里面拽了出来,钳住苏遗秋的下巴,冷笑道:“这是你自找的。” 苏遗秋吃痛倒吸一口凉气,一睁眼对上齐璟阴鸷的眼神,身体不由得颤抖。 “陛、陛下……” 齐璟冷笑道:“你现在又怕什么?!刚刚不是还理直气壮地说你没骗朕吗?怕成这幅德行,果真是在骗朕!” 苏遗秋欲哭无泪。 他真的没说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变猫,究竟在什么样的条件下会变成猫,但是他真的没说谎!他不敢骗齐璟! “我没说谎!” 苏遗秋委屈极了。 “我说了很多遍!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他咬着下唇,眼眶通红,刚刚才哭过一阵,现在眼眶酸涩,他觉得要是再哭一顿就太丢人了,拼命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怎么不信……” 苏遗秋话未说完,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突如其来疼痛强行打断。 他费力地伸手抓住齐璟的手腕,想让他把自己的下颌放开,齐璟非但不放,还报复似的捏了捏:“怕了?现在怕也没用!知道害怕怎么不知道早说真话?” 苏遗秋真想抽这狗东西一顿。 他是真疼不是装疼。 苏遗秋的眼泪憋不住了,他的嘴唇毫无血色,拼命地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哽咽道:“不是……我……” 齐璟察觉到他不对劲了。 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又是怎么了? 苏遗秋浑身上下有点什么毛病他都清楚的很,难不成是他失踪这段时间又受了什么伤?得了什么新的病? 如果不是,十之八九是装的。 齐璟将信将疑,放开了苏遗秋的下巴,苏遗秋立刻蜷缩起来,面色苍白,额角冷汗直流。 “疼……” 疼到无法动弹,疼到恨不得下一秒就一头撞死结束身体的疼痛。 他拽着齐璟的衣袖,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地流了满脸。 “齐璟……我疼……” 这模样不是装的。 齐璟慌了,抓起外袍披在身上几步走到门口吼道:“黄德全!去叫太医!叫太医!!!” 黄德全听出了齐璟的焦急,忙不迭地爬起来去叫太医。 陛下这样着急,难不成是苏侍君出事了?! 齐璟赶回去安抚苏遗秋,他把缩成一团的苏遗秋抱起来,苏遗秋整个人的体温都烫的吓人,浑身都在发抖,齐璟一时手足无措,顺着苏遗秋的头发安抚他,苏遗秋依然抖得厉害,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忽然,苏遗秋头顶的头发耸动,长出了一双猫耳。 齐璟诧异,正打算伸手抚摸着猫耳,却被从衣服中钻出来的猫尾巴缠住了手腕。 这……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怀里的苏遗秋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那只熟悉的小橘猫。 齐璟愣了。 猫? 小猫用短短的爪子撑着身体,挣扎着想站起来,尝试几次都徒劳无功。齐璟见状,坐在床上,把小猫抱到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小猫的肚子,顺着他后背的毛。 小猫哼哼唧唧的,在他怀里不停地打滚,蹭着他,看上去难受极了。 齐璟没想到。 他真没想到。 他一直在猜测苏遗秋是怎么逃的,是已经备好了下人的衣服,在他看门的一瞬间混进人群中;还是早在凤栖宫开辟了一条密道;就等着那日逃脱。 他甚至以为苏遗秋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所以才知道他有只猫,所以才会信口雌黄说“我就是那只猫”,他以为苏遗秋在仗着他的信任骗他,他以为…… 结果苏遗秋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就是那只猫。 小猫的呼吸渐趋平稳,那阵疼痛好像忍过去了,小肚子一起一伏,往齐璟的怀里一歪,翻了个面儿,齐璟低头查看小猫的情况,这傻猫竟然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往好里想,好歹是太阳完才变成了猫。 第30章 后宫多事 太医颤颤巍巍地走进寝宫。 他后脚刚一落地,齐璟就叫人把房门关上,关门的人不敢言语,低着头缓缓拉上房门。太医悄悄抹了一把汗,不停发抖的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愣了片刻才想起来给齐璟请安。 “老臣……拜见陛下。” 齐璟怀里的小猫哼哼几声,往齐璟怀里拱了拱,齐璟安抚着小猫,抬眼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太医,冷漠道:“走近些。” 太医连忙应下,膝盖前进了一段,齐璟又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朕下面说的话,你记住。” 老太医应了一个是,跪在地上等着齐璟发话。 齐璟道:“苏侍君……旧病突发,不便行动,因此留在寝宫修养,记住了?” 太医不敢抬头,照着齐璟的话重复了一遍,说道:“记住了,陛下说,苏侍君……苏侍君久病突发,不宜走动,要留他在寝宫修养。” 齐璟点头,道:“大点声,再说一遍。” 太医一听这个“大点声”,顿时就明白齐璟是什么意思了。 陛下这是在说给外面的人听呢。 看样子,陛下是打算把苏侍君扣在寝宫了。至于原因,那不是他该多问的。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医,宫里这些门道他也明白一二,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便清清嗓子,放声道:“陛下,老臣认为,侍君是旧病突发,虽没有大碍,好好修养便是。但这几日恐不宜走动,还望陛下注意。” 齐璟点头道:“朕知晓了,你退下吧。” 太医应了一个是,转身走出寝宫,在门外伺候的人立刻关上了房门。他一出去,黄德全便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腕,说道:“裴太医,这是怎么回事?” 裴太医捋了一下胡子,说道:“无妨,侍君旧疾复发,好好修养几日便可。” 黄德全点点头,焦急地问道:“那陛下呢?陛下是否龙体无恙?” 太医把黄德全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推下来,道:“陛下龙体无恙,公公不必担心,老臣还要回去给苏侍君配药,就先告退了。” 黄德全见状也不好意思挽留,好声好气地送走了裴太医。走到寝宫门口,隔着门问道:“陛下,侍君如何了?可容老奴进去伺候?” 齐璟闻言并未答话,黄德全站在外面疑惑片刻,又叫道:“陛下?” 寝宫中许久没得到回应。 黄德全这次不敢再问,过了一会儿,齐璟才不紧不慢道:“黄德全,吵醒了苏侍君,你的脑袋要还是不要?” 黄德全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齐璟叹了口气,把苏遗秋抱到了偏殿。 暂时把阿秋关起来吧……等他醒了再找找能从猫变回人的法子。 苏遗秋从猫变人又忽然变回了猫,虽说给他添了个麻烦,但好歹他现在能把苏遗秋掌控在手心里,局势就少了很多变数。 齐璟闭了闭眼,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后宫那边……他相信越东盈这丫头能顾得过来。 * 越贵妃最不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早起,第二件不喜欢的事儿就是晨会。 她迷瞪着眼,坐在梳妆镜前让素文给自己梳头,趁着素文梳头的功夫靠在椅子上多睡会儿,头发打理好了,越贵妃也醒盹儿了,素文见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可知,昨夜陛下宠幸苏侍君了。” 越贵妃打了个哈欠,说道:“宠幸就宠幸。说起来苏侍君也是后妃,他想侍寝就得侍寝,不想侍寝也得侍寝。” 素文低低地叫了一声“娘娘”,越贵妃皱皱眉头,反应过来了,问道:“你刚刚说……陛下叫谁侍寝?” 素文答道:“苏侍君。” 越贵妃倒吸一口凉气。“嘶……叫的他啊……那我明白了,要么就是苏侍君找回来了,要么就是叫的那个冒牌货,两人演的戏。” 素文点头道:“不仅如此,苏侍君昨夜旧疾复发,陛下让他留下修养了。” 越贵妃低头沉思片刻,说道:“还是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不想让苏侍君回来被整个后宫的唾沫星子淹死,要么就是苏侍君真的回不来。” 素文皱眉道:“陛下当真如此重视苏侍君?” 越贵妃抿唇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时候我还小,也就是听长辈们提起过……” “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向苏家提过亲。” 素文端着越贵妃的香粉,听见这话的时候整个人明显一抖,连手里的香粉盒子都差点掀翻在地。 “提……提亲?” 越贵妃取过香粉,往雪白的脖颈上扑了一些,说道:“是啊,我父亲那时候都吓傻了,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陛下的嘴里说出来的;苏阁老把苏家哥哥关了三个月,至于陛下……挨了先皇一顿板子,差点站不起来。” 素文半晌说不出话,她只觉得震惊。 陛下……陛下曾经向苏侍君提过亲? 越贵妃又道:“我父亲和兄长当时偷偷商议这件事来着……有个人带着我听墙角,我才知道这件事。但是苏家哥哥被阁老放出来之后,对陛下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陛下在他那里,不知道吃了多少闭门羹。” 素文觉得这真是太离奇了。 比后宫里那些小宫女们之间流传的话本子还要离奇。 她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催着越贵妃继续说下去:“那……那苏侍君为什么拒绝陛下了?” 越贵妃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猜……兴许是不想耽误陛下吧?与其让陛下在这种事情上耽搁了,倒不如让陛下干脆断了念想,永绝后患。” 素文有些感慨。 她不知道陛下和苏侍君有这样的事。 越贵妃知道的显然不止这些,她继续道:“那时极力反对苏家哥哥和陛下在一块儿的,除了陛下还有苏阁老。苏阁老那时是太子太傅,是陛下的老师,陛下实际上是有些怕他的,你看,苏阁老一死,苏家这棵大树一倒,陛下就无所畏惧,立刻把苏家哥哥给抢进皇宫了。” 素文现在不觉得惊异了。 还……还有点刺激。 不对,她不能有这些奇怪的想法。 根据娘娘的描述,陛下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了,八成对娘娘没什么情感,那娘娘在后宫的日子,岂不是会更加难过? 素文咬咬嘴唇,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问道:“娘娘,奴婢听您这样说……那您在入宫前就知道陛下心里有别人了?那您为何还要入宫……” 越贵妃笑道:“没得选啊!要是我有的选,我还不想嫁人呢!况且,知道陛下心里有别人了,那我与陛下相安无事,还能过的更自在一些。” 素文疑惑道:“娘娘……您,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的分明是和这个后宫斗个你死我活,给自己争一条活路……” 越贵妃抿了抿嘴唇,勾着耳边一缕发丝,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就是无聊……想和后宫这群人玩一玩……我也没想到你当真了。” 素文哑口无言。 她只知娘娘热衷宫斗。 但是不知道娘娘把宫斗当成娱乐项目。 素文无话可说,长长地叹了口气,越贵妃起身,她跟在越贵妃后面。二人到了毓秀宫主殿,一众嫔妃早已等候,见越贵妃进来,盈盈下拜道:“参见贵妃娘娘。” 越贵妃面带微笑,坐到毓秀宫主位上,说道:“诸位姐妹请起。” 各宫嫔妃起身落座,毓秀宫的宫人上前斟好茶水,在越贵妃例行训完话后,就到了越贵妃最喜欢的环节。 她不喜欢晨会早起,和她喜欢看嫔妃扯头发撕衣服并不冲突。 果真,霍贤妃轻抿一口茶,说道:“娘娘的茶真是好茶,只可惜有人无福消受啊……” 不等越贵妃说话,许昭仪便先一步问道:“贤妃娘娘这是想起谁了?我看咱们诸位姐妹都在呀!” 霍贤妃道:“姐妹们是都在,只是另一位……” 她正说着,忽然轻轻一笑,用袖子轻掩着朱唇:“臣妾也不知,是该叫姐妹,还是叫兄弟。” 话音刚落,有几个读不懂空气的跟着霍贤妃笑了起来。 许昭仪不笨,她才不跟着霍贤妃这个傻女人笑,转头望向越贵妃,问道:“娘娘可知,昨夜侍寝的是苏侍君?” 越贵妃道:“姐妹们都知道了,我又怎能不知道呢?” 许昭仪接着道:“陛下把苏侍君留在寝宫了!” 越贵妃喝了口茶,微微皱起眉头。 好苦。 她给素文使了个颜色,让素文给她加两块冰糖,素文会意,说道:“娘娘的茶水凉了,奴婢去给娘娘换一杯。” 素文换了加冰糖的茶水回来,越贵妃见到杯中冰糖,眉头也就舒展开了,冲许昭仪笑道:“留在寝宫就留在寝宫。这又如何?” 越贵妃故意换上一副轻蔑的神情,笑道:“他就算是留一辈子,也没办法生出个孩子来。” 生不出孩子。 越贵妃知道,这句话便能抵消后宫嫔妃对苏家哥哥大半的恶意。 宠爱都是一时的,陛下要是玩腻了,换个人又何尝不可?但是孩子是无可替代的,有个孩子才能在后宫里面立足。 霍贤妃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说到底,陛下把苏遗秋娶进宫,八成就图个一时新鲜,玩腻了也就算了,陛下若是想要繁衍子嗣,还得把重心放在后宫。 霍贤妃道:“是啊,生不出孩子,就算有宠爱又有什么用呢?说起来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罢了,终究不如越贵妃娘娘……能够常伴君侧。” 越贵妃眸色深沉。 这就是齐璟给她挖的坑。 只有她自己知道,伴君侧不过是给她去看猫找了个借口,但是后宫这群嫔妃又不知道她是去看猫的! 在这些人眼中,伴君侧就是盛宠。和生不出孩子的苏遗秋相比,现在最大的威胁还是她这个贵妃。 狗皇帝打的一手好算盘。 越贵妃悄悄捏紧了拳头。 齐璟这是把后宫嫔妃的重点从苏遗秋的身上转移到她的身上。让她一个人去面对现在怨气滔天的后宫。 要不是为了能常去看咪咪,她才不替齐璟干这种累活儿。 越贵妃恨恨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嫔妃眼中的越贵妃:盛宠加身、贵妃之位、执掌后宫、要是生个皇子那就了不得了,这是个威胁! 实际上的越贵妃:想撸猫阿巴阿巴阿巴想睡觉阿巴阿巴阿巴……嗯?那里有扯头发撕衣服的大戏快去看看(端起瓜吃瓜) ———— 越越有自己cp。她最爱她自己,进了后宫也是为了自己能过的快活。 这章删删改改好多次,总觉得写不好orR所以更新晚了对不起QAQ 评论区揪大可爱发红包 第31章 变猫机制 越贵妃扶着额头,朝素文伸出了手,素文见状立刻半扶着越贵妃,越贵妃看上去有些疲累,摇摇头说道:“本宫倒是羡慕各位姐妹如此清闲,长伴君侧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本宫倒想日日自在,可是陛下不许。” 霍贤妃暗自咬牙。淑妃嘴角抽搐几下,连忙端起茶杯喝两口茶掩饰尴尬,德妃故作淡定实际上一直在捏着衣角,把衣角当成越贵妃掐死了千百遍。 剩余各位昭仪昭容美人坐的太远,越贵妃看不见。 这些后妃的神情……实在是有些精彩。 德妃道:“贵妃娘娘真会说笑,我们姐妹还求不来这等福气呢。” 德妃心想这样的好事你要嫌烦不如给我。 四妃一同入宫,在当今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被先皇强行塞到了太子身边。先皇为何要给陛下塞好些女人,个中缘由她不太清楚,但是有一点,太子始终没有太子妃,只要太子妃之位一直空着,后宫的所有女人就都有当上太子妃的机会。 太子登基后,这个位子就会变成皇后。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局势始终不见明朗。陛下不怎么来后宫,现在谁都没有子嗣,位份高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陛下既然能破格把苏侍君抢进宫,那破格多升几个位份又如何? 谁先有了子嗣,谁就抢占了先机。 如今越贵妃能够长伴君侧,守在陛下的身边,也就是能常被陛下临幸,那越贵妃怀上龙种的可能就大大增加! 苏侍君不过是个男人,他进宫真有可能是陛下一时兴起,陛下玩腻了就扔了,与其相比,越贵妃才是最大的威胁。 霍贤妃应和道:“是啊,德妃姐姐说的对,娘娘的福气,臣妾等都求而不得呢……” 她环视一周,又道:“说起来,那位苏侍君自从入宫之后,就从来没有给娘娘请过安呢!臣妾想,就算陛下再怎么宠他,也终究不能坏了规矩。” 越贵妃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茶水,让素文再去沏一壶茶。她对霍贤妃笑道:“贤妃妹妹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苏侍君被陛下留在寝宫修养,不来请安也是情有可原。” 霍贤妃道:“也对,陛下的宠爱比什么都大,仗着陛下的宠爱就不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等苏侍君病好了,娘娘您可要把他叫来,好好调教一番。” 许昭仪心中不屑。 霍贤妃这个蠢东西,挑拨离间说的这么明显,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越娘娘现在能和苏侍君翻脸吗?不能!苏侍君进宫许久了,一直都没来请过安,若不是陛下的示意,苏侍君短短不敢这么大胆。越娘娘都没说什么,这霍贤妃就开始叭叭叭,生怕别人不记得似的。 明明越娘娘都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让大家不必把苏侍君放在心上,男人生不出孩子,陛下的宠爱一过,他就没办法在后宫立足了。 苏侍君的事儿想明白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许昭仪隐隐感觉,越娘娘在把大家对苏侍君的恶意往自己的身上引。 她是在护着苏侍君?还是现在不打算对苏侍君下手? 那也不该把矛头往自己身上引啊! 越贵妃道:“陛下的旨意,你我不好意思说什么,若是陛下把本宫留在勤政殿不让本宫来晨会,各位姐妹还能去找陛下的不是?” 霍贤妃一听,险些绷不住。 气死了! 越贵妃处处炫耀她在陛下面前多受宠! 陛下宠她那是看重越家!如今越家的弟弟被贬,越家老大守在边关,越贵妃还以为她们越家还如日中天呢?!越家早晚凉透! 而她霍贤妃的堂兄是当朝霍丞相,陛下哪怕再不喜欢她,也会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来后宫坐坐的。 说起来,堂兄不久之前给她递过消息,让她注意苏侍君。 霍贤妃有些摸不着头脑。 注意苏侍君做什么?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讨陛下欢心,还不如想想怎么把陛下留在自己宫里。 恰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说黄公公过来了。越贵妃请黄德全进来,常规的寒暄过后,黄德全说道:“娘娘,陛下请您过去呢。” “哎呀……”越贵妃环视一圈,面露难色,说道:“晨会还没结束,陛下叫本宫过去做什么?” 黄德全只道:“陛下急得很……不如您先过去,晨会等回来再继续?” 越贵妃漫不经心地理了一下袖子,笑道:“那今日各位姐妹就先请回吧。毕竟皇命难违,本宫也不好意思推脱。” 霍贤妃脸上的笑就要绷不住了,许昭仪一直在看霍贤妃的脸色,差点笑出来。后妃告退,越贵妃则由黄德全领着进了勤政殿。 越贵妃进来的时候,苏遗秋趴在齐璟的桌子上看他处理奏折。齐璟抬头看了她一眼,命令道:“都退下吧,留越贵妃在这里伺候就行。” 众人应下,纷纷走出勤政殿,素文出去的时候,还很贴心地把勤政殿的门关上了。 一旦没人看着,越贵妃就收不住了,揽着衣裙几乎扑到小猫面前,抄起小猫的腋下抱着猫转了一圈。 “咪咪——” 苏遗秋很配合地“喵”了一声。 小猫咪的爪子搭在越越贵妃的肩膀上,蹭蹭越贵妃的脖颈,越贵妃终于又撸到猫了,她高兴极了,用脸颊蹭着小猫咪的脑袋,果不其然,她又把香粉蹭到猫头上了,引得苏遗秋撑着她的肩膀挣脱出来,打了个喷嚏。 越贵妃重新抱起小猫,笑道:“咪咪想不想我呀……” 苏遗秋应答道:“喵呜!” 想啊,当然想。 他再也不想从小猫咪变成人了,当人容易屁股疼,就让他当一只咸鱼猫吧。 越贵妃抱着小猫亲亲蹭蹭,开心极了,苏遗秋见到饭票也开心极了。一人一猫玩得正开心,忽然,被晾在一旁的齐璟闷咳了一声。 越贵妃把嫌弃摆在了脸上:“不痛快就去找太医!咳嗽给我看有什么用?!” 苏遗秋心想,满宫上下敢这么怼齐璟的,恐怕也只有越贵妃一人了。 他扭着身子看齐璟,齐璟的眼光阴郁,整张脸阴云笼罩,苏遗秋打了个寒颤,把头埋在了越贵妃的怀里。 他现在是一只小猫咪。 不是苏侍君。 苏侍君不能和别人随意接触,但是小猫咪是可以找铲屎官亲亲抱抱的。 苏遗秋越想越觉得变成猫有恃无恐。 越贵妃看到小猫咪就很高兴,先是亲了亲小猫咪的额头,又觉得不够,把小猫咪举到和视线平行的位置,眼看就要亲下去。 苏遗秋一怔,伸出猫爪子踩在越贵妃的嘴唇上。 亲亲蹭蹭还行。 对着亲就不行了! 小猫咪可以和铲屎官亲亲抱抱,但是小猫咪是有底下的! 齐璟的脸更黑了,连忙制止道:“不准亲!” 越贵妃白了他一眼,说到:“猫是我捡的!我愿意亲就亲!” “不行!” 齐璟从龙椅上“豁”地站起来,快步走到越贵妃面前,然而他已经慢了一步,越贵妃掰开苏遗秋的猫爪子,对着苏遗秋狠狠地亲了一口。 苏遗秋如遭雷击。 齐璟伸手就把猫从越贵妃手里抢过来。 苏遗秋眼神呆滞,迟迟没有从被越贵妃亲了这件事缓过来。 猫被亲了。 猫不干净了。 狗逼现在已经知道他就是苏遗秋本人了,饭票当着狗皇帝的面亲他,饭票不会被狗皇帝记恨上吧? 苏遗秋木讷地抬头看看齐璟,很显然,齐璟已经记恨上了。齐璟恶狠狠地瞪了越贵妃几眼,把猫抱在自己的怀里,回到龙椅上。 越贵妃撸猫还没撸够,就被齐璟剥夺了撸猫的快乐,她心有不甘,质问道:“我以前和小猫亲热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这么多事儿!怎么今天就突然跟我翻脸了!” 苏遗秋心想以前你只是蹭蹭,也没这么怼脸亲过啊! 齐璟的重点抓得显然不对,质问道:“以前亲热?以前你们怎么亲热?!朕还真不知道了!给朕讲讲!一丝一毫都不准漏!” 苏遗秋咪呜一声,仿佛在斥责齐璟为什么这么凶。 齐璟低头挠了挠苏遗秋的下巴,低声说道:“等你变回来再找你算账!” 苏遗秋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乖乖窝在齐璟的怀里做一个挂件。 齐璟道:“你说吧,之前怎么亲热的?” 越贵妃被他这般质问,脾气也上来了,反问道:“你管我怎么亲热?猫是我捡的,你抢了我的猫,还要管我当时怎么养猫的?” 苏遗秋开始害怕了。 他想跳下去阻止饭票和狗皇帝吵架,毕竟齐璟这个东西狗的很,坏心眼子多着呢!饭票十有八九说不过他! 但是齐璟始终把手放在他身上,轻轻捏着他的后颈皮,只要一察觉他有逃走的想法,就立刻把他抓回来。 勤政殿内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能烧起熊熊烈火。 苏遗秋心力交瘁。 他也插不进话,要不……还是躺平吧? 苏遗秋脑袋一歪,做好了躺平的打算。 忽然,他的浑身又开始剧烈地疼起来。 虽然苏遗秋不愿意承认,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就是人和猫转变时候的痛感! 现在饭票还在这儿呢! 难不成他要当着饭票的面变回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人猫转换的关键是什么呢? —— 下午去考六级了,祝我顺利 第32章 荒唐的事 “咪呜——呜……” 苏遗秋的叫声越来越悲戚,隐隐的疼痛从心脏处传来,慢慢地侵蚀入骨,苏遗秋倒在齐璟的怀里,扒着齐璟的衣袖,有气无力地叫着。 “阿秋?” 齐璟顾不得和越贵妃吵架了,立刻站起来差人去叫兽医,越贵妃心疼无比,冲到齐璟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小猫的头顶。 “咪咪不怕,大夫就要来了……” “咪呜——咪呜——” 苏遗秋心想您可别叫太医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爪子勾着齐璟的衣服。小猫的叫声越发惨烈,一声又一声就像是扎在越贵妃的心尖上,越贵妃急得直跺脚,在屋子里面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又走到门前催了好几趟,望眼欲穿,差点想自己跑去太医院把太医抓过来。 等越贵妃再一次冲到房门前望太医的时候,齐璟忽然道:“把门关上!” “啊?”越贵妃疑惑不解,“关门做什么?你不管咪咪了?你不叫太医了?” 齐璟头疼不已,把自己的龙袍解下来披在苏遗秋的身上,先把人裹了个严实,抬头瞪了越贵妃一眼:“越东盈,把门关上!” 越贵妃一怔,鬼使神差地关上了门,齐璟的眼神叫她有点害怕,刚刚瞪了她一眼,现在她的手都有些抖,越贵妃缓过神,本想问齐璟为什么让她关门,一回头,就见一个人靠在齐璟的肩膀上。 越贵妃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撞见嫔妃偷汉子。 她冲到齐璟的桌前,本想看看那究竟是谁,想问问这人是从哪里来的,结果齐璟抱着那人微微侧身,把他藏得严严实实,除了头顶,不让越贵妃看见一分一毫。 越贵妃努努嘴,忽地想起来有什么不对劲:“陛下,我的猫呢?” 齐璟用自己的龙袍把这人裹了个严实,说道:“猫在这儿。” 越贵妃明显不信:“……你别哄我,人和猫我还是能分得清的。咪咪呢?他刚才那么难受,是不是跑去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齐璟嗤笑一声:“朕说了,猫就在这儿。” 越贵妃不解道:“哪儿呢?!” 她在殿内走了一圈,她记得之前齐璟为了防止咪咪再躲进柜子缝隙中,把所有的边边角角都封了起来,根本没留什么藏身之处,小猫根本不可能藏到这些地方。 越贵妃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圈,猛地抬头望向齐璟怀中的人,她忽然有个可怕的猜想。 猫没了,人出现了。 猫不会就是狗逼怀里那个人吧? 越贵妃吞了口唾沫,缓缓走到齐璟身前,想把这人的头发撩开,看看这人长得什么样子。齐璟抬手就把她的手打开,不耐烦道:“看什么看?这是你苏家哥哥。” 越贵妃的表情无比复杂,比看见嫔妃偷汉子还要复杂。就像是看见一个嫔妃亲自告诉皇帝,孩子不是皇帝的。 “苏家哥哥?” 她杵在原地,半晌缓不过神,木讷地拔下头上一根银簪扎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才慢慢地缓过神来。 “这……这人是苏家哥哥,猫也是他?” “他变成了猫?猫是他变的?!” 齐璟缓缓点头,揽着苏遗秋让他倚靠在自己肩上,轻轻点了点头。 越贵妃吓坏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踉跄了几步堪堪稳住了。 那一刻,越贵妃想起了她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看过的话本。 话本里有狐妖、狼妖、蛇妖、小花妖,她就是把这些当个笑话看看,从来没想过,话本里的事儿会成真,还是两次!越贵妃盯着齐璟怀里的人,缓缓问道:“所以……苏家哥哥是猫妖转世?” 齐璟从笔架上取下一根毛笔,掷向越贵妃的脑袋,毛笔正好戳在越贵妃的额头上,戳出一个浅浅的坑,齐璟咬牙切齿道:“想什么呢?一天天不干正事净想这些有的没的!”越贵妃敢怒不敢言,摸着自己头上的那个小坑,捡起毛笔重新放回齐璟的桌子上。说道:“我……我又不知道是怎样个缘由。但是有件事,臣妾得提醒陛下。” 齐璟道:“说。” 越贵妃道:“现在的苏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你虽把苏家抄家下狱,但是朝廷中始终有人盯着苏家,若是一直拖下去不表态,又让人抓住了苏家哥哥能变猫这个把柄,被人扣上‘妖邪’一名,到时候就难办了。” 齐璟沉声道:“让后宫的事传到朝廷,那就是你这个贵妃办事不利。” 越贵妃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狗逼又在驱使她办事了,纵使心有不悦,越贵妃也不敢说什么。撇撇嘴,问道:“这不是最要紧的,现在这屋子里就咱们两个人,你有什么办法,能平白无故变出第三个人?” 这个问题不好解决。 勤政殿内只有齐璟和越贵妃,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小橘猫,齐璟身边就有眼线,他怎么变出第三个人,还不被眼线察觉到? 齐璟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 苏遗秋可真能给他出难题。 昨天从人变成猫了,现在又从猫变成了人,昨日平白无故少了一个人,他把苏遗秋关在偏殿就行,现在平白无故多了个人,若是在别的宫室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在处理政事的勤政殿! 况且现在苏遗秋未着片缕,只裹着他的一件龙袍,旁边还站着个喳喳喳叫唤的越东盈,齐璟更烦了。 而且……他不知道人和猫转变的关键在什么地方。 第一次从猫变人,是睡在他的身边,突然变成了人,他那时候睡得正熟根本不知道苏遗秋做了什么;第二次是侍寝之后,难不成变成猫的关键是侍寝?那他现在也不能让越东盈这丫头背过去,他真的对苏遗秋做点儿什么!第三次变化就是这次,越东盈搂着这小东西又亲又抱…… 等等,亲? 齐璟忽地一怔。 侍寝过后,苏遗秋从人变成猫之前,他……他确实是亲了苏遗秋一下。 这次也是,越东盈搂着亲了一口,苏遗秋就从猫变人了…… 齐璟耳根一红,手攥成拳放在嘴边,闷声咳嗽了一下。 齐璟正为难时,太医就来了。 越东盈把目光投向他,焦急道:“怎么办?太医来了!你有办法把他藏起来吗?” 齐璟抬头看了看越贵妃,无奈地笑了,命令道:“你背过去。” 虽然齐璟觉得这荒谬至极,但是好歹试一试吧。 越贵妃的眼神透着三分嫌弃,一个“背过去”,就足以让越贵妃多想太多,越贵妃显然没那个兴趣看他做什么,毕竟这是勤政殿,齐璟就算再怎么荒唐,也不可能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越贵妃双手一抄,背对着齐璟,还格外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齐璟捏着苏遗秋的下巴,拇指指腹蹭过嫣红的唇瓣,轻轻落下一吻。 不消片刻,苏遗秋的头上便长出两只猫耳,眨眼间,原本还靠在他肩膀上的人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趴在他的腿上。 齐璟捡起龙袍整理好,这才让越贵妃把开门把兽医叫进来。 越贵妃回头一看,人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就是齐璟膝盖上那只小橘猫。 和变猫的关键相比,越贵妃更担心小猫的安慰,她赶紧把兽医请进来,苏遗秋身上的异常,显然不是兽医能解释的。兽医仔仔细细检查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并无大碍”。越贵妃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让人把兽医又松了回去,并且关上了勤政殿的大门。 越贵妃蹲在齐璟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摸着小猫的脑袋。 小猫睡得很沉,无论越贵妃怎样摆弄他都毫无回应,顶多呜咽两声,然后往齐璟怀里一钻,找个舒服的地方继续睡。 越贵妃问道:“陛下……知道转变的关键了?” 齐璟点头:“知道了。”越贵妃连忙追问道:“关键是什么?” 齐璟却冷漠道:“你不必知道。” 越贵妃知道齐璟的德行,根本没指望他告诉自己。颇为不满地嘟囔道:“你不告诉我我也能自己找出来!” 齐璟又恶狠狠地瞪了越贵妃一眼。越贵妃立刻不说话了。 齐璟道:“朕已经知道人和猫转变的关键,过几日,阿秋回到后宫,该怎样做,你自己清楚吧?” 越贵妃道:“苏家哥哥沉着冷静,不用我提醒,他也知道分寸的。” 沉着冷静? 齐璟不禁嗤笑。 这个傻东西哪里来的沉着冷静?从小到大一副没什么心眼的样子。身为世家子弟没有半分世家子弟的自觉。 他本想趁机嘲讽苏遗秋几句,可脑海中浮现的,不是苏遗秋昔日的笑容,而是一张冷漠又疏离的脸。 齐璟天真地向苏家提亲,却被自己的老师毫不留情地赶出来。他想向先帝求一道赐婚旨意,先帝给他的不是赐婚圣旨,而是去边疆守关的诏书。 齐璟无奈,他想和苏遗秋告个别,但是连苏遗秋的面都见不到。 等他守关三年回来,他原本空荡荡的后宫被先帝塞满了姬妾,而他以为再熟悉不过的苏遗秋更像是变了个人。 苏遗秋变得冷漠克制又格外疏离。 他见到齐璟不会像以前那样笑着叫他的名字,而是躬身一揖叫声“殿下”。齐璟拥他入怀的时候,苏遗秋抗拒又无奈,淡漠地告诉他这于礼法不合。 苏遗秋甚至对他说。 “殿下荒唐了这么多年,也该长大了。” 这句话始终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在齐璟的心上。 后来他登基为帝,先皇走了,苏阁老也走了,偌大的苏家一朝下狱,所有阻碍他的因素仿佛都不复存在。 齐璟不知道自己那时怎么想的。 他想保下苏遗秋,用了最荒唐的办法。 他甚至想在这勤政殿的桌子上压制住苏遗秋,看他慌乱无措胡乱挣扎,在他的耳边对他说。 “你说过朕荒唐,朕就荒唐给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齐璟:你始乱终弃! 苏遗秋:??? —— 猜对了,就是亲亲(づ ̄3 ̄)づ╭~ 第33章 没有标题 越贵妃隐约觉得她现在应该在勤政殿外,不应该在勤政殿里。 齐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停地抚摸着小猫的肚子,越贵妃自己站在旁边,感觉自己格外多余。 纵使知道小猫是苏家哥哥变的,越贵妃还是很喜欢这小猫,并且喜欢的不得了,要不是现在小猫在齐璟的手里,她早就把小猫抱过来亲了一遍又一遍了。 齐璟回神,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越贵妃说道:“你先回去,等阿秋回到凤栖宫,朕会派人去找你。” 越贵妃不情不愿地应下,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小橘猫,她看一眼小猫,齐璟的眉头就皱一下,质问道:“都知道这猫是谁了,还看他做什么?” 越贵妃喉咙中一梗,无话可说。她局促不安地捏着袖角,盯着齐璟怀里的小猫看了一会儿,说道:“就算那是苏家哥哥,他……他还是我捡来的小猫!” 说完,不等齐璟答复,越贵妃微微欠身便走出勤政殿。 越贵妃走后,勤政殿里就剩下一人一猫。而苏遗秋一睡就是一天。 齐璟不忍把他叫醒,由着他睡,等到了晚上,才把小猫抱进寝宫的偏殿,看着手里的小猫,齐璟有些犹豫。 上次苏遗秋人变回猫的时候,似乎很难受。抓着他的衣角不停地说疼,这次也是,小猫在他怀里不停哀嚎,粗短的爪子一直在发抖,呼吸都很微弱,他很怕下一秒,怀里抱着的不是一只鲜活的小猫,而是一具冰冷的尸身。 虽然转换的过程格外痛苦,好在转换完成之后无事发生。 齐璟捏了捏小猫分红的爪垫。 不如……这次让他变回来,之后无论是侍寝还是做别的事都注意一些,防止他再变回猫。 苏遗秋一直处于猫的形态总归不好,还容易被别人抓到把柄,越贵妃都清楚现在苏家的处境,他能护着苏遗秋,但是不能一直护着苏遗秋,前一段时间给越贵妃伴君之权,就是把后宫嫔妃的注意从苏遗秋转移到越东盈的身上。 但是后宫的女人不傻,那些都是先皇从各族贵女中精挑细选塞进东宫的,就算脑子再不好使,过不了多久就能察觉到他的意图。 到那个时候,这些人就得把矛头对准苏遗秋了。他得想办法另做打算。 齐璟不再犹豫,把小猫托起来,轻轻地亲了一下,又放回了床上,小猫挣扎着打了几个滚,翻到了床的一角,眨眼间的功夫,就从猫变回了人。齐璟连忙拽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唔……” 苏遗秋揉揉眼睛,翻了个身,周围的光线异常昏暗,他只记得自己被越贵妃亲了一口,从猫变回了人,然后就疼到失去了知觉。 再然后呢? 苏遗秋挣扎着醒来,他浑身骨头都在疼,手脚好像都不是自己的,手指动一下,整条胳膊都跟着疼,苏遗秋本想起来,尝试了几次,干脆往床上一躺,不动了。 不对。 床? 苏遗秋强撑着起身,被子滑落,他也顾不得疼了,赶紧抓着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警惕地环视四周。 果不其然,他在床边看见了狗皇帝。 “狗……”苏遗秋一怔,立刻改了口,咽了口唾沫,叫道:“陛下……” 齐璟半倾着身子凑到他眼前,关切问道:“怎样了?哪里不舒服?” 苏遗秋本来也没多想,但是齐璟这么一问,他就不由自主地多想。 “我……臣妾……” 他记得自己从猫变成人之后是没有衣服的,然而现在他被套上了一套完整的里衣,还浑身酸疼。 狗逼是不是趁他睡着做了什么?!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难受? 这个禽.兽! “臣妾……” 苏遗秋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仔细思索一番后,决定不跟齐璟卖惨,对他绽开一个牵强的微笑。 “臣妾没事,臣妾不疼。” “哦?”齐璟眉毛一挑,反手扣住苏遗秋的手腕,笑道,“既然没事,正好天色已晚,那就侍寝吧。” 苏遗秋险些被吓出毛病,拼命地摇着头辩解道:“臣妾刚才说错了……臣妾浑身都疼!陛下就……” 齐璟不等他说完,扣住了他另一只手的手腕,欺身上来,冷笑道:“那爱妃刚刚可算是犯了欺君之罪,该罚!” 苏遗秋内心忐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疼也不行不疼也不行,那他说什么?我又疼又不疼? 齐璟道:“罚你今日侍寝!” 苏遗秋真想抄起铁锹往齐璟的脑袋上呼。 这狗逼直接说让他侍寝不就完了吗?!磨磨唧唧这么一大堆,反正他今天就是逃不掉了呗! 苏遗秋咬咬嘴唇面露难色。 但是……他这次真的感觉不太好。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身上每一处都在疼,苏遗秋就算是想攻他下三路也没力气动,齐璟脱下龙袍甩在地上,正要解腰间盘扣的时候,抬头就看见苏遗秋的眼眶又红了。 齐璟皱了皱眉头:“你……” 苏遗秋抓着被子的边缘,把自己缩成一团,纵使这个过程让疼痛更加深几分,苏遗秋也顾不得了,颤抖着说道:“我没骗你……我真的疼,你,你别……” 齐璟没有回应,手上的力度加大,把他的手腕攥的生疼,苏遗秋的小脑袋飞速运转,咬咬牙,说道:“你……你让我休息一天,明天再……” 齐璟笑了:“你自己说的。” 苏遗秋一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好像又被齐璟这狗东西给忽悠了,但是……混过一天算一天吧,明天再想办法往后拖。 齐璟脱下衣裳躺在苏遗秋旁边,让本就心惊胆战的苏遗秋浑身一抖。 苏遗秋面色尴尬,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一直到身体靠着冰冷的墙壁,没地方躲了,苏遗秋才撇着嘴停下。 他闭上眼,背对着齐璟,本想快点睡着把这一夜熬过去,昏昏欲睡时,隐约感觉自己的手臂被齐璟抓住了,苏遗秋一不留神,就被齐璟捞过来,后背撞到齐璟结实的胸膛上。 齐璟的体温比他要高。 苏遗秋这样想。 齐璟把头凑到他的颈间,低声道:“你心跳很快。” 苏遗秋腹诽道,心跳不快就坏了。 说着,齐璟箍紧了手臂。 苏遗秋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说来奇怪,他和齐璟明明不算熟悉,他却并不讨厌齐璟的接触,就算那一晚的体验并不怎么愉快,他也不怎么反感。 难不成是因为齐璟长得不错? 不行,脸长得好不能成为给齐璟这个狗东西脱罪的借口。 苏遗秋心里乱的很,偏偏齐璟的手又不怎么老实,苏遗秋翻了个身想看看他在干什么,正好对上齐璟一双张扬上挑的凤眼。 ……行吧,暴君太好看了。 齐璟突然问道:“你知道你变猫变人的关键所在了吗?” 苏遗秋的眼神无辜又疑惑:“……我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就好了。 要是知道怎么变猫。他现在就变猫跑路! 齐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也好,睡吧。” 苏遗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齐璟的脸近在咫尺,苏遗秋耳根一红,这下连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苏遗秋伸手捂住眼睛,又被齐璟把手腕给扯开了。 齐璟的语气冷漠又不容拒绝:“好好睡觉,不然朕恐怕等不到明天。” 苏遗秋抿了抿嘴唇,他真想问问到底是谁不好好睡觉。 他的手伸到被子里,抓住齐璟的手腕,想把他的手腕从自己的身上掰下来,然而齐璟的力气很大,他非但掰不开,还差点扭伤自己的手腕。 苏遗秋委屈道:“你不是说让我好好睡觉吗?!” 齐璟把他抱紧了,俩眼一闭,说道:“朕是让你好好睡觉,没让你说这么多话!” 苏遗秋真不知道他是该哭还是该笑。 狗逼是皇帝,狗逼说什么都对。 他委屈极了,怪不得人们都说伴君如伴虎,狗皇帝喜怒无常,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就给他挖个坑等着他跳进去!还总喜欢折腾他! 苏遗秋觉得他还是得跑! 原先是小猫咪,但是现在是个人了!原主遭遇的那些事随时都有可能落到他的身上! 苏遗秋一想到原主就不受控制地发抖,齐璟自然察觉到他的异常,心里不免有些轻蔑。 现在知道怕了? 故意疏远他、诋毁他时的威风都去哪儿了?平日里冷静疏离、克己复礼的架势都去哪儿了? 他就想把苏遗秋这些虚伪的外皮一件一件地扒下来,看看里面的芯子到底是不是黑的。 齐璟道:“怕了?” 苏遗秋不敢说话。 齐璟又道:“你欠朕的,朕会让你一点一点还回来。” 苏遗秋的小脑袋瓜里现在都是问号。 欠? 他欠这狗东西什么了?! 苏遗秋想不明白,他一想不明白就下意识背诵全文,全文背了个百八十遍了,也没找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原主没欠他钱吧?就算欠钱了,也不至于拿这种态度对原主吧?! 再说狗东西也没个缺钱的样子! 那怎么还天天臭着个脸?! 苏遗秋想不通,他心神不宁,又被浑身上下隐隐的刺痛折腾到睡不着觉,被齐璟箍着动弹不得,几乎一夜未睡。 反观齐璟,苏遗秋身上的气息让他安心,今晚没有梦魇侵扰,睡得格外安稳。 次日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的齐璟和满脸疲态的苏遗秋形成鲜明对比,齐璟起床的时候,还叫人拽走了苏遗秋的被子,把本就困顿不堪的苏遗秋硬生生叫起来,齐璟传唤下人进来伺候的时候,下人看见赖在床上不肯起床的苏侍君,很难不让人怀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苏遗秋:今天不行,明天再来。 齐璟:你自己说的。 —————— 小猫咪要用人的形态走剧情啦! 渣攻们要开始掐架了。 第34章 叽叽喳喳 苏遗秋迷瞪着眼从床上起来,塌着后背坐了一会儿,整个人便直直地向后仰去,不消片刻,齐璟就听到了苏遗秋平稳的呼吸声。 苏遗秋的睡相不好,把被子团成一团,手脚并用抱着被子,上半身的里衣卷到胸口处,隐隐能看见衣服下的景色。 齐璟抿了下嘴唇,走到苏遗秋面前,把他的里衣拽平,遮住了苏遗秋的上半身。 “让我睡……” 苏遗秋不耐烦地伸手把齐璟推开。 这狗东西抱了他一晚上!他死去活来地疼了一晚上!天微亮的时候他才睡着,没睡多长时间就被齐璟叫起来了。 “我要睡觉……” 进来收拾衣物的宫人心惊肉跳。 好家伙。 昨晚陛下干了什么能把苏侍君累成这副德行? 齐璟不再搭理苏遗秋,对宫人命令道:“把被子抽走。” 两个小宫女应了一声,齐齐上前,一人拽住被子的一角,试图把苏遗秋怀里的被子给拽出来,然而苏遗秋把被子抱的很结实,二人用尽了全身力气,非但没把被子给拽出来,还把苏遗秋给拽下了床。 小宫女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说着陛下恕罪。 好在有被子的缓冲,苏遗秋并无大碍,只是整个人依旧困顿不堪,哪怕是摔倒在地,换个姿势依然睡得昏昏沉沉。 齐璟已经收拾好准备上朝了,转头一看,苏遗秋还没起。便喝退两个小宫女,半跪在苏遗秋身旁,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 “你若是再不起,朕也不去上朝了,好让你知道什么叫白日宣淫。” 苏遗秋像是打了几升鸡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酸疼的眼睛,连忙冲齐璟摆手道:“不了不了,陛下快去上朝,我不困了!我真不困了!” 齐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又把宫人叫进来,看着宫人把苏遗秋打扮好,才放心地去上朝。 齐璟一走,苏遗秋就没了忌惮,摸索到床边正想躺上去睡一觉,手指刚刚触碰到床边,就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侍君。” 苏遗秋立刻站直了身子,循声望去。 他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这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他做猫的时候假扮成他的小宁。 小宁冲他笑了笑,开口第一句就是:“侍君昨晚伺候陛下很累吧?” 苏遗秋笑得比哭还难看,一条腿已经脱了鞋跨坐在床上,不耐烦道:“怎么?想亲自试试?” 小宁连连摇头。 这可不行! 陛下喜欢苏侍君!苏侍君也喜欢陛下!他看着两个人好好的就行!怎么有这个胆量去破坏两人之间的情谊! 小宁一眨眼,苏遗秋已经摸到了床上,脑袋一歪躺了下去,他躺的并不舒服,摸索着找到头上的发簪,正要把发簪拔下来,小宁又道:“侍君别睡了!陛下让您早起是有原因的!” 苏遗秋“啊?”了一声,困顿不堪地问道:“什么事儿啊……” 小宁扶着他起来,一边收拾一边解释道:“按照惯例,嫔妃侍寝过后要去皇后那里聆听教诲!陛下的后宫之中没有皇后,如今是越娘娘掌权!越娘娘可不是个和善的人物……您,您得赶紧过去……” 越娘娘? 他饭票啊! 既然是他饭票管事,那他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当猫时挠过饭票的手,打翻过饭票的茶杯,踢翻过饭票的香盒……他什么没干过?最后还不是被饭票抱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 苏遗秋嘟囔道:“没事……是她的话我不担心……” 小宁吓坏了,他不知道这位新入宫的侍君哪里来的底气,越娘娘的厉害谁人不知?侍君怎么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呢?! 小宁拽着苏遗秋的胳膊,几乎架着苏遗秋往外走,苏遗秋被他们轮番折腾一顿。困意早就全无,只剩下疲累。小宁带着他从齐璟的寝宫出来,几乎一路小跑来到越贵妃的毓秀宫。不得不说,苏遗秋在看到毓秀宫的第一眼,就被这架势吓住了。 宫人低头不语,敛声屏气,脚步轻盈不闻有声,来往有规有矩丝毫不乱。和齐璟的勤政殿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以前,他眼中的毓秀宫就是一个大型游乐场,挺想去哪里去哪里,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护着。 现在他不是猫了,而是齐璟的后妃,就算见到以前对他又哄又宠的饭票,他还是得依照宫里的规矩,叫一声“贵妃娘娘”。 苏遗秋是个男人,就算他再怎么想忍辱负重活下去,穿女装、和一群嫔妃互称姐妹、行嫔妃之礼,他内心始终都是无比抗拒的。 他咬咬牙,抬腿跨入毓秀宫。有宫女引着苏遗秋跨入大殿。 苏遗秋绕过屏风,走进内室,被扑面而来的胭脂香气呛了个防不胜防,苏遗秋知道这种正经的时候不能掉链子,用衣袖半掩着口鼻,在屏风旁边站了片刻,觉得自己差不多适应了才跨进屏风内。 一进去,苏遗秋险些被后宫嫔妃满头的金银首饰晃瞎眼。 他见识少,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那些嫔妃分坐两侧,身后站着随行的婢女,有的手中端着茶杯,有的举着轻罗小扇,有的凑到一起小声交谈,眼睛却不约而同地望向苏遗秋。 当真……当真各有各的美,让人眼花缭乱。 苏遗秋没学过后宫的礼仪,干脆双手揖圆,冲越贵妃躬身,行了一个平辈男子见面的礼,说道:“见过贵妃娘娘。” 越贵妃斜倚着身子,撑着扶手托着下巴,冷眼看着他,早就没了昔日哄猫的温柔。 不等越贵妃发话,有人就等不及了,笑道:“哟!苏侍君入宫也有一段时间了,还以为自己是苏家的小世子呢!” 说话的正是霍贤妃。贤妃这句话正好戳在苏遗秋的心窝子上,苏家不在了,他现在是皇帝的嫔妃,嫔妃就该有个嫔妃的样子,别以为自己还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苏家世子。 霍贤妃开口的时候,许昭仪悄悄观察着越贵妃的眼色,越贵妃并未出言阻止,就连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察觉不出来,许昭仪摸不清越贵妃的态度,决定暂时不开口,让别人去探探路。 果然,霍贤妃话音刚落,就有人接上话茬了,德妃笑道:“后宫之中也没有‘侍君’这么个位份,想来应是陛下一时兴起给苏侍君设的。姐姐说几句话,侍君也不要生气,侍君说,我们这些姐妹,该管你叫姐姐还是妹妹呢?” 苏遗秋心里翻了个白眼。 叫什么姐姐妹妹!叫爸爸! 越贵妃依然没有表态,那些嫔妃便以为越贵妃是默许了她们的行为,不知不觉间,言辞就过分了许多。淑妃也说:“德妃姐姐就别给侍君出难题了,回头跟陛下说一声,撤了侍君这个位置,封个美人,到时候也好安排!” 苏遗秋一言不发。 小宁早就吓坏了。 小宁只知道陛下宠着苏侍君,但是他不知道苏侍君这个“侍君”的位份到底是高是低。他更知道,越贵妃娘娘对陛下情根深种,是个出了名的醋缸子。 后宫这些娘娘们,哪一个满心满眼不都是陛下?如今见陛下宠幸了别人,又是个家道没落无依无靠的,自然都把气撒在苏侍君的身上! 小宁越想越气,又恨自己没用,这些都是娘娘,他不能得罪,也不能替侍君出气。 德妃笑道:“说起来,这是苏侍君入宫以来第一次给贵妃姐姐请安吧?如此不把贵妃娘娘放眼里,也多亏贵妃娘娘大度,不和侍君计较。” 一看越贵妃不替苏侍君说话,众人便更加有恃无恐,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冷嘲热讽。 苏遗秋心想做人真难,还是当猫好。 齐璟昨天晚上问他知不知道变猫的条件?难不成齐璟已经知道变猫的关键但是不告诉他?! 真像是齐璟能干出来的事儿。 苏遗秋神游天外,这些人说什么他倒是不那么在乎,不过是想给他找些不痛快而已,说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从他身上割几块肉下来。 许昭仪一直不敢表态。 越贵妃越是一句话都不说,她就越是摸不准贵妃娘娘的态度。 她没有堂兄在朝中当丞相,也没有哥哥镇守边关,她父亲官职低微,站在文武大臣的最后边儿,那时接到先帝圣旨让她入宫做太子侍妾,她受宠若惊,每一日都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什么。 许昭仪咬咬牙,她干脆不表态了!就在这里干坐着吧!少说些话总是好的! “许昭仪?” 许昭仪一惊,循声望去,霍贤妃这傻东西正冲她笑呢!许昭仪心里烦闷却不敢多说,微微欠身,回了一个颇为得体的微笑。 霍贤妃笑道:“昭仪妹妹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都愣了!姐妹们正在讨论是管侍君叫弟弟还是叫妹妹好呢!” 许昭仪讪讪笑道:“几位姐姐决断吧,妹妹都听姐姐的。” 说着,许昭仪眼光一斜,落在越贵妃的身上,好巧不巧,越贵妃也在打量她,许昭仪连忙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低头看着膝盖,绞着衣角。 越贵妃抿唇一笑,换了个姿势,播弄了一下簪子上垂下来的穗子,说道:“各位姐妹讨论得如何了?” 淑妃道:“臣妾等不过是在想,苏侍君的位分怎么定,我们该如何叫他呢。” 越贵妃轻蔑一笑,说道:“叫侍君不就行了?叫什么姐姐妹妹?叽叽喳喳说了这么多,本宫也没有听太懂。” 霍贤妃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越贵妃有道:“本宫倒有些事儿要讲。” 她转身问素文:“今日晨会,苏侍君迟来了多长时间?” 素文答道:“迟来了一刻。” 越贵妃点头道:“迟来了一刻啊……今日本宫高兴,不罚他打板子,让他去毓秀宫的地砖上跪着。” 小宁的心里咯噔一下,悄悄瞥了苏遗秋一眼,苏遗秋的脸色平静异常,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越贵妃的惩罚。 素文问道:“娘娘,要侍君跪多长时间?” 越贵妃的手指敲着扶手,说道:“本宫还没想好,让他跪到本宫高兴吧。” 作者有话要说:霍贤妃:大家都来看看,是管他叫弟弟呢,还是妹妹呢? (越贵妃翻了一个白眼) (淑妃翻了一个白眼) (德妃翻了一个白眼) (许昭仪由于位份不高不敢翻白眼,所以破坏了队形) 第35章 傻猫上套 “贵妃娘娘……”小宁壮着胆子开口道,“求您念在侍君入宫不久的份上,宽恕侍君这次……” 越贵妃轻蔑一笑:“呵,一个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霍贤妃斜眼看着苏遗秋,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其余嫔妃神色各异,就等着看苏遗秋如何应对。 苏遗秋不动,越贵妃又道:“怎么?只准你受宠,不准你受罚?这还没打板子上夹棍呢,这就受不了了?!” 小宁张张嘴,似乎还想替苏遗秋争辩几句,却冷不防听到苏遗秋说:“我……我去跪。” 言罢,苏遗秋转身径直离去,竟然连礼数都忘了。 “哎呀!”霍贤妃故作惊讶,“娘娘您看,这苏侍君如此不懂规矩,娘娘,您可要好好教教他规矩!” 越贵妃看上去不太高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没搭理霍贤妃,把素文叫到身边,说道:“这茶叶旧了,你去换一壶来。” 素文接过茶壶的时候,越贵妃轻轻捏了捏素文的手腕,素文会意,端着茶壶径自下去了。越贵妃这才用正眼看霍贤妃,笑道:“贤妃妹妹说了一早上的话了,喝点茶润润嗓。” 霍贤妃盈盈笑道:“谢娘娘怜悯。” 越贵妃望着这一屋子的人,不由得百感交集。 在座的这些嫔妃,数年前哪一个不是世家的骄傲?哪一个不是明媚鲜艳的姑娘?只是阴差阳错之下被圈进后宫,若是不出意外,也只能望着高高的红墙,了却一生罢了。 进后宫也就罢了,要命的是…… 进后宫的时候不带脑子,这就不能怪别人了。 越贵妃道:“别的暂且不说,后宫这么多姐姐妹妹,大家入宫也有段时间了,怎么也没个人给陛下添一位皇子呢?” 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越贵妃勾起唇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把苏家哥哥支出去,她才能放开手脚和这群胡说八道的女人算账。 * 小宁没想到苏遗秋会这样听话地走到毓秀宫正中央,撩袍跪在硬邦邦的地砖上。 他总以为,侍君有陛下的宠爱,在后宫有恃无恐,就该横着走。 他也以为,侍君被这些嫔妃侮辱,应该满脸羞愤,时候找陛下告状,让陛下把这些人都处置了才好! 但是苏侍君的连脸色平静极了,哪怕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宫人,哪怕现在日头正毒,苏侍君端正地跪在地上,后背挺地笔直。 “侍君……”小宁跪在苏遗秋的斜后方,低声道,“奴才听陛下说过,您身子弱,不如靠着奴才?” 苏遗秋摇摇头笑道:“不过是跪一会儿而已,有没有挨鞭子打板子,我没那么娇贵。” 其实苏遗秋挺高兴的,那些人说话让他心烦,正好饭票把他撵出来了,就当是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 小宁偏头看着他,忍不住又问道:“侍君,那些娘娘这样说您……您就不生气?” 苏遗秋本想笑,但是现在他在毓秀宫,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便稳了稳情绪不再笑,答道:“她们说说而已,说这些话,无非就是给我找不痛快。我要是放在心里,她们就痛快了。要是我不放在心里,不痛快的就成了她们。” 小宁若有所思。 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 侍君果然不简单! 侍君忍气吞声,应该是不想给陛下找麻烦吧? 苏遗秋不知道小宁又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只知道自己还有点困,跪在地上昏昏欲睡,本想低下头眯着眼睛歇一会儿,一道模糊的人影就急匆匆往他这边走过来,苏遗秋眨眨眼睛装作很认真地受罚,那人更急了,过来就拽住了他的胳膊。 “侍君怎么真跪下了?!” 素文扶着苏遗秋,赶紧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您快起来!” 一看素文过来扶人,小宁也立刻反应过来了,架住苏遗秋的另一条胳膊把他扶起来,还替苏遗秋扫了扫膝盖上的灰尘。 素文说道:“晨会还有半个时辰,您在外面歇着,等晨会差不多到时辰了您再跪下。如今后宫除了我们娘娘,一共有三十二位主子,小宁一会儿数着,等人都走了,就带侍君回去歇着。” 小宁连连点头,扶着苏遗秋做在一旁的石凳上,素文想的比他还周到,怕石凳凉,又让人取来软垫放在石凳上才扶着苏遗秋坐下。 苏遗秋受宠若惊。 “这……我跪着也没事……” 素文噗嗤一声笑了:“就算您想跪着,我们娘娘也不让啊!” 言罢,素文转头叮嘱小宁道:“好好伺候侍君。” 苏遗秋坐在石凳上,目送素文回到殿内,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尴尬。 原主和越贵妃的交情……这么好? 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回顾原文了,原文对他现在的处境根本没有半分参考价值,人物关系早就乱成一团,压根不能用原书来衡量。 苏遗秋趴在旁边的石桌上枕着胳膊想事情,小宁就替他算着时间,估摸着半个时辰一过,小宁扶着苏遗秋回到毓秀宫中间跪下,恰在这时,殿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环佩叮当女人低语,晨会散了,各宫嫔妃依次走出。 苏遗秋没有睡好,脸色不佳,但是在这些嫔妃眼中,就变成了罚跪半个时辰,面色憔悴。 她们不敢多说,让婢女扶着赶紧回去了。小宁则是悄悄地数着人数,数到了第三十一个,过了许久,也不见第三十二个出来。 小宁往前挪动一点儿,仔细看了看苏遗秋的脸色——苍白的过分,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小宁不由得一惊,跪了这么一会儿侍君的脸色就这样不好,要是真跪了一个时辰,那还不得直接晕在这里了?! 怎么第三十二个还没出来呢…… 小宁焦急地望着殿门,心里盼着第三十二个早些出来,苏遗秋又跪了一刻,才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宁抬头看了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去了。 拖了这么长时间才出来的,是霍贤妃。 苏遗秋脸色不好,霍贤妃脸色也好不到那儿去,她路过苏遗秋身边的时候,几欲伸手往他脸上招呼一把掌,却被她的婢女拦得死死的,霍贤妃没有得逞,冷哼一声,背过了身。 “真是个晦气东西!” 苏遗秋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霍贤妃,好家伙,霍贤妃的脸都给气绿了。霍贤妃见他看自己,狠狠地瞪了回去。张张嘴本想骂人,又被婢女拦下了,一甩袖子,说道:“罢了,不跟这妖妃计较,今日堂兄和母亲要进宫,早些回去罢!” 妖妃? 饭票说了什么把霍贤妃气成这种德行? 苏遗秋有些暗爽,刚刚在殿内,就数这霍贤妃哔哔地最欢,说话最多,被饭票怼了一顿,不禁有些大快人心。 待霍贤妃走出毓秀宫,小宁立刻把苏遗秋扶起来。向素文道了别,匆匆赶回凤栖宫。 一回到凤栖宫,苏遗秋便迫不及待地瘫在了床上。 晨会开完了,齐璟应该在处理朝政,这下总没人管他睡觉了吧? 苏遗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展了一下四肢,抖开被子抱在怀里,连鞋都没脱就躺在床上,小宁知道他累坏了,悄悄地替他脱去鞋袜和外袍,还害怕苏遗秋掉下来,把他往床内侧推了推。 凤栖宫本是用来关着假苏侍君的,齐璟本在外面设了很多守卫,以防有人进去找麻烦发现异常,但是现在真的苏侍君已经回来了,内务府还没有把供苏遗秋差遣的下人调过来,整个凤栖宫就只剩下小宁和苏遗秋两个人。 苏遗秋本以为不会有人打扰,可他根本没睡多长时间,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他让小宁去把人叫进来,来的是个宫女,看上去有些面生,但是穿着打扮都像是越贵妃宫里的人,小宫女说道:“奴婢是越娘娘宫里的,娘娘有些话要对侍君当面说,请侍君过去。” 苏遗秋疑惑道:“我才从她那里出来,有什么话刚刚不就说了吗?” 小宫女说道:“我们娘娘事务繁忙,难免忘事,还请侍君见谅。” 苏遗秋并不想过去。 他只是想好好睡个觉而已,怎么想好好睡觉就这么难呢? 苏遗秋有些不情愿地问道:“很急吗?” 小宫女回答:“很急!不然,娘娘也不会让奴婢立刻来找侍君呀!” 她神色焦急,看上去真的像是有什么急事。 既然真有急事,苏遗秋也不好意思为难一个下人,况且他也不能让饭票动身来他这里,说几句话的事儿,想必说完就回来了。 苏遗秋叫小宁收拾好鞋袜准备动身,那小宫女一看苏遗秋没有为难之意,登时高兴极了,带着苏遗秋和小宁急匆匆地往毓秀宫赶路。走到一半,苏遗秋隐约觉得这好像不是去毓秀宫的路,回头看了看小宁,既然小宁也没说什么,那便有可能是他记错了,或者从这条路去毓秀宫比较近。 这条路很少看到宫人,而且不知为何有些阴冷。苏遗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小宁立刻察觉了,上前半扶着苏遗秋。 小宫女见状,对小宁道:“这条路离毓秀宫最近,但是也有些阴冷,不如你快些回去拿几件衣服,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小宁一想也是,应下之后拔腿就往凤栖宫跑。那小宫女则是一直望着小宁的背影,确认看不见人了,带着苏遗秋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座假山下。 苏遗秋感觉不对。 “你不是越娘娘宫里的吧?你是谁?” 他站在原地,后退了几步和那小宫女拉开了距离。那小宫女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揽起裙子借着假山的便利跑了个无影无踪。 “哎你——” 苏遗秋本想追过去,却防不胜防地被人攥住了手臂,那人把他往后一拽,借势搂他入怀,轻轻蹭着苏遗秋的颈间,语气带着欣喜与渴求。 “长黎!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呼叫狗子,有人抢你老婆。 第36章 渣攻其人 卧槽。 苏遗秋险些一个卧槽叫出口。 这谁啊?长黎又是谁?还“我好想你”,听声音这是个二十好几的男人吧?怎么这么肉麻呢? 苏遗秋想挣开束缚,看看这油腻大男孩到底是谁,这人的手臂却越来越近,手劲和齐璟不相上下,苏遗秋挣不开,偏偏那人又凑到苏遗秋的脖颈处蹭了几下,哑着嗓子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苏遗秋浑身战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这大兄弟到底是谁?哪家精神病院失职让病人跑出来了?! 苏遗秋抿了抿嘴唇,冷漠道:“放开,这里是后宫。” 没错,这里是狗皇帝的后宫,在后宫里和一个嫔妃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那人闻言,果然缓缓把手臂收回,苏遗秋一看他松了手,也不想看这人是谁了,拔腿就跑,那人的反应倒也快,拽着苏遗秋把他再次拉了回来,苏遗秋脚下一滑,正好摔进那人的怀里。 “长黎,你是不是在怨我。” “你是不是……怪我没能回来救你……” 苏遗秋心里连连摇头。 不。 他现在过得挺好!不用救! “长黎……” 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就像是在苦苦挽留即将离去的爱人,但是苏遗秋始终无法和他共情,甚至觉得这人油腻极了,就像是从油桶里面捞出来似的。而且抱就抱了,长黎又是什么东西?! 他刚想跟这人说,你抱错人了,一个“你”字出口,苏遗秋突然想起来长黎是谁了。 长黎好像是他。 苏遗秋,字长黎。 而原著中,会叫他的字的只有一个人。 渣攻霍其遇。 苏遗秋的心咯噔一下,霍其遇不是宰相吗?宰相怎么能进后宫?! 苏遗秋稳了稳心神,尝试用原主的语气叫霍其遇,说道:“其遇,放开。” 这一次,霍其遇真的松手了。 苏遗秋这才能回头看着这个渣攻。当他真真正正把目光放在霍其遇身上的时候,不由得踉跄了几步。 嗬,长得真高,看上去跟狗皇帝差不多高,虽然穿着宽袍大袖,但是苏遗秋能看出来,霍其遇并不瘦弱,刚刚他拽自己的时候苏遗秋就察觉到了,霍其遇的身体素质可能比长时间高强度工作的社畜狗皇帝还要好上不少,而霍整个人的气质和狗皇帝截然不同,狗皇帝阴郁冷淡,霍其遇温文尔雅,噙着淡淡的笑,让人觉得容易亲近。 而且长得也挺好看。 苏遗秋默默叹了口气。 该说什么?原耽内卷?现在的某棠攻都必须高大威猛又帅气,甚至在不可描述之事上有异常的天赋? 这些都放在一遍不谈,霍其遇这个斯文败类,其实是把原主逼疯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原文中,苏遗秋和齐璟并没有什么瓜葛,齐璟就是在茫茫人海中看了苏遗秋一眼看上人家了,就设计把苏家抄了、把苏遗秋强娶进宫,并且把苏遗秋关起来进行了一系列身体上的虐待。 但是霍其遇和苏遗秋的关系就没那么简单了。 霍其遇是原主老相好,俩人本来是一对儿。 只是原主被娶进宫的时候,霍其遇在边关打仗,没能回来救苏家于水火,错过了原主被强娶进宫的时机,进而导致了下一步的不幸。 狗皇帝国灭身亡后,霍其遇登基为帝,他把原主救出来的时候,原主正被另一个渣攻丢给手下士兵侮辱。 然后这霍渣攻的骚操作来了。 那时原主的精神趋于崩溃,族人没了,国也破了,被男人轮番践踏,士族子弟的高傲早就被踩进泥里,霍其遇成了他心里的最后一点安慰,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霍其遇早就嫌他脏了。 苏遗秋此刻看着霍其遇那张儒雅的脸,就算那张脸长得再怎么好看,苏遗秋也想给他几拳。 呸!死渣男! 比狗皇帝还狗的狗东西! 要苏遗秋说,既然嫌人家脏了,就直戳了当地说出来,把人家踹的干干净净的别留念想!从此一别两宽谁也别耽误谁;或者别嫌弃原主,好好过日子,又不是不为爱鼓掌就活不了,当个灵魂伴侣也不错啊。 霍其遇见他有些愣神,上前一步扶着苏遗秋的双肩问道:“长黎你怎么了?一直在发愣,也不回话?” 苏遗秋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并未说话,把霍其遇的手拨下来,往后退去,后背却贴上了凹凸不平的假山,霍其遇趁势撑在假山上,阻挡住苏遗秋的去路。 “长黎,别不理我。” 他俯身就要亲,苏遗秋脑袋一歪,霍其遇及时停下了,愣了片刻,无奈笑道:“也罢,你还在气头上,难免不愿理我。” 苏遗秋推开霍其遇,转身背对着他,捂着嘴干呕了几下。 霍渣攻什么毛病?! 看上去挺正经一小伙儿,怎么能这么……这么难以描述…… 不行,现在一听霍其遇说话他就想吐。 “长黎?” 苏遗秋又干呕了一下。 快来个人救救他吧!来个神仙显显神通把这妖孽收走行吗?! 苏遗秋捂着心口给自己顺气,扯出一个非常牵强的笑容,说道;“我……我没事……” 苏遗秋想吐还有个缘由。 原文中,霍其遇既没有把原主当成精神伴侣,也没有和原主一别两宽,而是一边嫌弃他“脏了身子”,一边用比狗皇帝还要过分的手段折磨他。 还说着什么“我爱你,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爱爱爱爱你妈个锤子! 这才是最恶心的,PUA。 原主本来不是多脆弱的人,即便被无数次踩入污泥中,他依然能重拾勇气面对未来,可是他根本看不透霍其遇这渣攻,被霍其遇PUA了整整三年,原本就不佳的精神状态瞬间土崩瓦解——被霍其遇折磨傻了。 霍其遇这才惊觉自己之前所做所为有多荒唐,下定决心好好待原主,然后欢欢喜喜HE。 这次,苏遗秋再看霍其遇的时候,双手都在抖,他拼命地遏制自己才忍了下来,没冲上去把这个渣攻揍一顿。 霍其遇见他状态不好,握住苏遗秋颤抖的手,问道:“那狗皇帝折磨你了?” 苏遗秋恨不得给自己戴上十个痛苦面具。 他回去一定要把自己的手洗个百八十遍。 霍其遇催促道:“长黎!你说话啊!” 苏遗秋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狗皇帝折磨他了,那不就正中渣攻下怀吗;说狗皇帝没折磨他,那齐璟天天把他拎来拎去,活还不好把他弄得腰酸背痛,其实……也算折磨? 霍其遇是个顶厉害的人,要是让他发现这具身体换了个壳子,苏遗秋觉得自己不用等到亡国之后被渣攻折磨到傻,霍其遇不用两三天就能把他这个冒牌货折磨傻。 怎么回答才好…… 苏遗秋发动自己聪明的脑袋瓜,瞬间想出了绝妙的回应,他抬起湿润的眼眸,反问道:“到了这般田地,你想让我说什么?我说给你听。” 看这回答多么精妙!既没有直接承认齐璟虐待他,又能不让渣攻发现这具身体换了个壳子! 霍其遇放开苏遗秋的手,苏遗秋把手缩回袖子中,反反复复抹了几遍,还觉得不干净。霍其遇苦笑道:“你果然在怪我。” 苏遗秋却道:“霍相,我哪敢呢?” 一句话,提醒双方的身份,你是臣,而我是王妃,你我形同陌路,不必再会。 苏遗秋觉得自己穿书后,这脑袋瓜子真是越来越灵活,都能在这些渣攻之中周旋了! 霍其遇道:“长黎,你再等等,我必能把你从这深宫之中救出来……” 苏遗秋咬着嘴唇不说话。 不必。大可不必。 还是让他当一只咸鱼猫在后宫躺平吧,也好过变成傻子然后跟这渣攻了却余生。 苏遗秋想找个借口离开,这霍其遇却来劲了,跟他说了齐璟许多坏话,还给了他很多虚无缥缈的承诺。原主就是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一愣一愣的,苏遗秋心想自己可不是原主那个小傻逼,就算霍渣攻再怎么哄,他也定不会听进去半分! 现在得找个法子逃才对…… 苏遗秋低着头,悄悄环视四周,这附近都是曲折的小路和假山,人烟稀少,而他又不认识路,霍其遇还时不时地摸一下碰一下,苏遗秋恶心坏了,就当霍其遇想要捏住他的下巴时,苏遗秋忍无可忍,抬手就给了霍其遇一巴掌。 “你……” 霍其遇没想到他会打人。 苏遗秋也没料到自己会控制不住。 渣攻太欠了,苏遗秋只觉得不打他会对不起自己。 苏遗秋的力度不是很大,霍其遇也没有多疼,就是觉得不可置信而已,他逼进苏遗秋,攥着苏遗秋的手腕握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假山上,苏遗秋后脑勺直直地撞了上去,整个人一阵发懵,霍其遇的眼神危险而冷冽,和刚才的温润儒雅截然不同。 “你不是长黎吧?” 苏遗秋浑身一震。下意识想装作听不懂:“你说什么……唔!” 霍其遇手上的力道收紧,笑道:“别装傻,虽然皮囊一模一样,但是感觉完全不同。同一个人,不会在短时间内相差如此之大。你装得很低劣,告诉我你是谁,我还能留你一命……” 苏遗秋的手腕被他扣住,呼吸逐渐困难:“我听不懂……不懂你什么意思……啊……” 霍其遇没有任何反应,苏遗秋尝试威胁他:“谋杀皇妃,陛下……陛下能放过你?!” 霍其遇冷笑一声,说道:“我不知道那狗皇帝是什么意思,既然我能看出你是假的,那他一定也能看出来……这四周都是假山,假山后面有湖水,登山失足、跌落湖中,哪一个不是偶然身亡的绝好理由!” 苏遗秋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霍渣攻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苏遗秋的眼前开始出现幻影,正当他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的时候,霍其遇放手了,顺势扯下了苏遗秋的外袍。 你……” 苏遗秋吓坏了,他几欲窒息,拼命地呼吸着空气,无力的双手拽住外袍,本想抬脚踹霍其遇,却被对方顺势攥住了小腿。 “四周有贤妃宫里的人看着。”霍其遇道,“我不敢动长黎,谁也不能动他!但是既然你和他有同样的皮囊……” 接下来的话不言而明。 苏遗秋只恨自己刚才那巴掌打的太轻了。 什么人啊这是!不敢动自己老相好就找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替身?! 霍其遇把苏遗秋推到地上,苏遗秋的手往旁边摸索,正好抓住了一块碎石,他紧紧地攥着碎石,找准机会正要砸这傻逼的脑袋,忽然,一个毛团飞快地冲了过来,亮出尖牙张嘴就咬住了霍其遇的胳膊! 紧接着,六个毛团从不同方向飞奔而来。 狼崽们呜呜嗷嗷地叫着,有的咬住霍其遇给苏遗秋出气,有的不管霍其遇,一头撞进苏遗秋的怀里,高兴地摇着尾巴喊道:“娘!” 作者有话要说:霍渣攻:长黎…… 苏遗秋:呕—— 齐璟拳头硬了 第37章 一只狼崽 他亲爱的好大儿们!!! 苏遗秋心中一喜,抱着狼崽打了个滚从霍其遇的身下钻出来,他本以为霍其遇一副文人长相,身手不会很好,然而霍其遇并不慌乱,伸手就抓住了狼崽的脖颈,把狼崽从手臂上拽下来,狼崽的牙上还沾着他的血,霍其遇攥着小崽子的脖子往假山上狠狠一撞,狼崽呜咽几声没了动静,爪子和脑袋都软趴趴地垂下了,霍其遇松开手指,任由狼崽掉到了地上。 “你……” 苏遗秋抱着怀里的狼崽子后退好几步,其他的崽子一见霍其遇伤到了同伴,立刻蹿到霍其遇的脚边咬住他的腿。 霍其遇倒也不慌,抽出别在腰间的软剑,剑刃在空中抖开,明晃晃的雪白剑刃让苏遗秋心惊,苏遗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怀里的崽子扔下,踢开霍其遇脚边的狼崽子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推着他一连后退数步,把狼崽子们挡在身后,霍其遇一愣,拽着苏遗秋的手腕把他拽开甩到一边,苏遗秋倒在地上,后脑勺撞上了一块尖锐的石头,眼前一阵发懵,苏遗秋没觉得多疼,用手肘支撑着起身,随手一摸,摸了一手的黏腻。 他看不清手上是什么,也没心情知道那是什么,撑着假山站起来。他隐约听见狼崽凄惨的叫声,踉踉跄跄撞过去,随手抓住一只狼崽紧紧抱在怀里。手无意识得摸索着,摸到了第二只,也抱在怀里不撒手。 霍其遇抖了抖带血的软剑,软剑本来已经扫到了白予卿的脖颈,剑刃几乎划到了苏遗秋颈间的皮肤,一根蛇一样的鞭子忽然甩过来,缠上霍其遇的软剑,霍其遇始料未及,那根鞭子稍一用力就让他的软剑脱了手,长鞭一卷,他的软剑便落入别人手中。苏遗秋惊恐地看了他一眼,抱着狼崽往后挪了很长一段距离。 长鞭? 在霍其遇的印象中,会用长鞭的人屈指可数,能出现在后宫的,自然只有驯兽园的对影。他转头望去,果不其然,对影握住剑柄把软剑收起,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在地上抽打几下,吹了一声口哨,那些狼崽子就像是得了命令似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对影的方向走去。 对影道:“霍相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冲着这几只小畜生撒气。” 他低头一数,狼崽少了两只,环视一圈才找到那两只的踪影。被人抱在怀里看上去伤的不轻,有一只时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另一只垂着脑袋,一眼望去毫无生气。 霍其遇笑道:“我说这后宫怎会有狼崽,原来是对影大人圈养,大人可要看好这些小畜生,今日咬伤了本相的胳膊,事儿不算大。来日若是伤了陛下,那对影大人可就罪过大了。” 对影对霍其遇没有好感,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径直走到苏遗秋的面前想要把苏遗秋怀里的两只狼崽抱过来,苏遗秋紧紧抱着狼崽不肯给他,对影本想抢过来,蹲下来的时候,却听苏遗秋喃喃道。 “与其在这种地方虚度一生,不如出去看看更广阔的天……” 对影一怔,疯魔一般抓着苏遗秋的肩膀,焦急地问道:“你是谁?!” 苏遗秋不答,继续喃喃说道:“任何人都该为自己而活,活的热烈而痛快……” 对影的眼眶通红,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他攥住苏遗秋的肩膀,声音颤抖着问道:“是你吗?” 苏遗秋晃了晃神,在自己的腰间摸索了一番,摸出一块通透的玉佩,举到对影面前,对影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攥住那块玉佩仔细辨别一番,把玉佩交还到苏遗秋的手中,哽咽道:“我扶您起来。” 霍其遇不明所以。 对影这个人,虽然冷漠孤傲却是个将帅之材,他本想把对影收入麾下却屡屡惨遭拒绝,威逼利诱都试过一遍了,对影就固执地守在没什么前途的驯兽园,死心眼子一个,说什么都不听。眼前这个冒牌货用了什么手段?怎么对影就像个见到主人的小狗似的,摇着尾巴就凑上去了?! 对影悄悄蹭去眼泪,把苏遗秋从地上扶起来,面对霍其遇的时候,登时又恢复了那副冷淡至极的嫌弃模样。 “这里是后宫,霍相身在后宫,恐被人拿住把柄。就算是探望堂妹,也该小心为是,霍相还是早些回去吧!” 苏遗秋推开对影,抱着狼崽固执地蹲在地上,愤恨地瞪着霍其遇。霍其遇冷笑一声,走了两步拾起自己的软剑收回剑鞘,回头看了看这冒牌货,又看了看充满警惕的对影,说道:“对影大人可要擦亮眼睛,别被人骗了还不自知。” 言罢,霍其遇扬长而去。 苏遗秋一下子跌在地上,怀里的两只小狼崽血淋淋的,把头埋在他怀里,呜咽着蹭着他的胸口,苏遗秋心疼到无以复加,踉跄着站起来想找人来给小狼崽看病。 对影冲他伸出了手,说道:“把它们给我吧。” 苏遗秋犹豫片刻,把两只狼崽交到对影的手中。靠着假山喘了口气。 霍其遇怎么还能带着剑进宫?!是他藏的太好,还是进宫的时候根本没人检查?! 对影抱着狼崽守在苏遗秋的身边,两只眼睛就像是黏在苏遗秋身上一样,苏遗秋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说道:“我没事,多谢此次相助……你,你快去带着他们找太医……” 对影狠狠点头,抹了把眼泪抱着狼崽就往回冲,剩下的几只狼崽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在苏遗秋脚边蹭了蹭,一步一回头地跟在对影身后,苏遗秋放心不下狼崽,揉了揉眼睛稳住心神,也跟在了他后面。 他的后脑勺还是疼的,发髻已经散乱,苏遗秋干脆拔下发簪收进袖中,任由头发乱成一团。 对影抱着小狼崽回到驯兽园,小狼崽围在他身边,有的狼崽发现苏遗秋跟过来了,一瘸一拐地走到苏遗秋这里,用头蹭着苏遗秋的脚,撒娇道:“娘,我要抱着……” 苏遗秋抱着哼哼唧唧的小狼崽,悄无声息地凑到对影旁边,对影已经给其中一只小狼崽缠好了绷带,放在了软垫上。至于另一只狼崽,对影没有给他上药,而是轻轻擦拭着狼崽身上的血迹,把崽子擦干净之后,抚顺了它的毛发,喃喃道:“这只没救了,应该是当场毙命。” 苏遗秋的脑子登时一片空白,眼泪瞬间就忍不住了。 他怀中的崽子抬起了头,用鼻尖拱着他的下巴,伸出舌头舔着苏遗秋的眼泪,疑惑不解道:“娘,这个两脚怪说什么!” 苏遗秋抚摸着怀里的狼崽,他这才反应过来只有他能听懂小狼崽说话,对影是听不懂的。苏遗秋强忍着眼泪说道:“他说……他说你兄弟睡着了,要好好休息。” 狼崽呜呜几下,问道:“我能看看吗?” 苏遗秋摇头,把剩下几只崽子都叫道身边,说道:“跟我过来,别打扰他休息。” 有的狼崽察觉到不对劲,把前爪搭在对影的膝盖上,用鼻尖蹭着兄弟的脑壳,得不到回应,便失落地跑到苏遗秋的身边,和刚刚那只崽子一样哼唧着求抱抱。 苏遗秋把狼崽引到另一处,没能忍心亲眼看对影把狼崽的尸体收埋,更不想让这群傻乎乎的小崽子们知道一个兄弟悄然离去。他坐在驯兽园的石凳上发呆,几日不见,狼崽好像长大一些了,不像原先那样能轻而易举地团成一个个小毛团,他随便抄过一只崽子抱在怀里,一声不吭地掉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字数有点少,明天会多一点QAQ 第38章 对影与狼 苏遗秋抱着受伤的小狼崽,久久不能回神。 那么小的一个小毛团子,还没长大,还没能走出这个宫墙看看,就这么走了。霍其遇就……就真能下了狠手,就当场把小狼崽按在假山上掐死…… 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胆战心惊,后背发凉。 要不是这几个小崽子冲过来,说不定被霍其遇掐死的就是他自己! 他以为霍其遇就像原书写的,一副儒雅的文人长相,应该不会打架,虽然力气大了一些,但是身手应该不会很好…… 他也不知道霍其遇身上居然带着剑…… 要是他能早点察觉到不对劲,也就不会碰上霍其遇,现在仔细一想,那个宫女骗人的借口这么低劣,只要稍加思索就能识破,怎么他当时就没看出来?! 苏遗秋低着头,眼泪掉到狼崽的银灰色毛发上,怀里狼崽伸出舌头舔去他的眼泪,哼唧着问道:“娘怎么了?!” “喂!你下来!你把娘惹哭了!” 被苏遗秋冷落的崽子十分不满,用前爪勾着他的衣服就要往上蹦,怀里的那只崽子委屈极了:“我又没干什么!” 底下的狼崽自然不满意:“不行!你下来!我要上去!” 狼崽脑袋一扭,把头埋进苏遗秋的衣服里,用屁股对着同伴,嘟囔道:“我就不下来!” 苏遗秋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狼崽们呜呜嗷嗷地围到他的身边,用湿漉漉的鼻尖蹭着他,用毛茸茸的脑袋往他的怀里凑,苏遗秋咬着嘴唇,愣是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苏遗秋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想了很多,甚至想,如果一开始,狼崽们没有把他认成母亲,今天的悲剧是不是也就能避免了?那只无辜的小崽子,是不是也能跟同伴一起蹦蹦跳跳? 他抱着怀里的小狼,哽咽道:“对不起,我、我不是……” 我不是你们的母亲。 你们也不用这样护着我。 苏遗秋咬咬牙,说道:“我不是你们的娘。” 狼崽们愣了一瞬间,歪着脑袋嘤嘤叫了几声,就又恢复了烦人闹腾的状态,在围在苏遗秋身边跑跑跳跳。 对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半蹲在苏遗秋面前,说道:“狼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不会因为一句话而改变。他们既然认定了恩人是娘,那就会认一辈子。” 他抬手拨开苏遗秋鬓边的头发,本想替他擦去眼泪,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犹犹豫豫地把手放下了。像是有什么事要对他说。 苏遗秋自己把眼泪抹去,收敛了神色,问道:“何事?” 他和对影说的那几句看上去颇有道理的话,正是原主第一次遇见对影,把他从烟花之地带出来的时候所说。 若是他没记错,对影性子冷漠孤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碰见这种事只会把狼崽救走,其他的事儿他会权当做没看见。哪怕霍其遇真的在假山下对他做什么,哪怕霍其遇真的有单子在后宫杀人。 还不如现在就把身份挑明斩草除根,让这个傻乎乎的孩子别认错人,别再被霍其遇带入歧途。 对影问道:“恩人为何进宫给别人当妾?” 苏遗秋噗嗤一声笑了。 别人说的多好听,什么进宫当娘娘、做皇妃,只有对影这个家伙语出惊人,开口就是“给别人做妾。” 苏遗秋道:“陛下圣旨,无法违抗而已。” 对影的眼神澄澈又干净,对苏遗秋无比认真道:“若是恩人想走,我能带恩人走!” 苏遗秋笑了:“又不是一走了之就能解决的事儿……” 对影跪在他身边,不说话了,苏遗秋感觉对影这样跪着实在是尴尬,便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道:“你坐。” 对影倒也不推辞,应了一个是,坐在苏遗秋旁边的石凳上,挺直了后背看着他。 苏遗秋问道:“我记得这些狼崽养在勤政殿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你这里。” 对影答道:“陛下嫌这些狼崽太过吵闹,就把这些崽子送回驯兽园。” 他想了想,补充道:“若是这些狼崽长大了,一个勤政殿恐怕还养不开。” 苏遗秋抚摸着狼崽的后背,喃喃道:“我……我对不起他们……” 他怀里那只崽子猛地抬起头,呜呜地说道:“娘没有对不起我们!” 崽子这样一抬头,那些聚在地上的狼崽便得了机会,咬住他的尾巴把他硬生生给拽了下来,一下子蹿到苏遗秋的膝盖上用哼哼唧唧地说道:“娘摸我摸我!快摸我!” 苏遗秋抿唇一笑,摸了摸这只崽子的头。崽子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用尾巴勾着苏遗秋的手。对影也想摸崽子,被狼崽一个呲牙给吓了回去。 对影只能讪讪地收回了手,说道:“恩人你看,他们不怪你。若是只有我在,他们就会怕我,但是若是恩人也在,他们就会有恃无恐,还敢凶我。” 苏遗秋木讷地点头,愣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不对劲:“你也能听懂?!” 对影笑了:“我从没说过我听不懂。我能听懂他们说话,但是……他们好像听不懂我说什么。” 苏遗秋难以置信,声音颤抖着问道:“那……那这些崽子和你说过什么没有……” 对影道:“他们被送回来的时候,以为恩人不要他们了,嗷呜着哭了好长时间。” 苏遗秋听到这话,不免又是一阵心疼。 怪不得这些崽子看到他的时候会那么高兴,看到他被霍其遇挟持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 苏遗秋眼底昏暗不定,咬了咬下嘴唇,说道:“我……我会把这件事告诉陛下……告诉他们的爹。” 对影一怔,问道:“恩人要怎么说?” 苏遗秋沉吟片刻,说道:“霍其遇携利器入宫,欲行不轨,他……他想侮辱我。陛下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对影道:“还有吗?只说这些吗?” 苏遗秋思索许久,又道:“他杀了一只狼崽。” 对影追问道:“还有吗?” 苏遗秋被他这样一问,又一次低着头想了很久,这次他什么都没有想出来,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 对影道:“若我是霍其遇,如果您到陛下面前争辩,我会说,‘侍君若是说微臣侮辱了您,您可和有何证据?侍君意欲挑拨臣和陛下的关系,还望陛下明察’,若是您说他杀了一只狼崽,他会说‘后宫有这般危险之物,伤了微臣事小,伤了陛下事大’,然后一道请罪折子递上去,您说陛下会怎么判?” 苏遗秋没想这么多。 他想为了狼崽对付霍其遇,但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跑到齐璟那里求情卖可怜。而且霍其遇能为所有的罪证找到一套合理的说辞,就算…… 就算齐璟偏心他,也不见得就会处罚霍其遇。 而且苏遗秋并不确认,齐璟对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态度。 是看他好玩把他当成玩物,还是娶进皇宫里囚禁起来蓄意侮辱,或者是只想报复苏家……这些都有可能。 更让苏遗秋担心的,是霍其遇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冒牌货。 他想,哪怕齐璟真的对‘苏遗秋’有什么感情,恐怕也是对原身的感情,不是对他这个后来者。齐璟现在还没有发现什么,可能是因为他之前是只猫,和齐璟相处不多所以没被察觉。 要是相处多了,或者原身有什么细微的习惯,他随时都可能露馅。 苏遗秋第一次感觉这般无力。 这些小狼崽那么信任他,把他当做母亲,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救他,而其中一只崽子死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对影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说道:“若陛下是个十成十的暴君,您大可以把霍其遇想要奸.污后妃这件事告到陛下那里。陛下虽然荒唐,可是他拎得一清二楚。” 苏遗秋又想起来他踢翻齐璟沙盘的那一晚。 如今边关战乱,正是用人的时候,齐璟又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皇帝,他不可能为了后宫这么一点小事在紧要关头处置了霍其遇。 苏遗秋的脑子乱成一团。 小狼崽最能察觉人的心思,见苏遗秋烦躁不堪,趴在他的腿上,嗷呜着说道:“娘!谁惹你生气!我咬他!” “还有我还有我!” “是不是今天那个丑陋的两脚怪!” “啊!那个两脚怪还踢我!我也要咬他!” 苏遗秋哭笑不得,把小狼崽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又半弯着身子,把下面的小狼崽一个挨一个地摸了一遍,说道:“没人惹我生气……你们好好的就行。” 他把怀里这只放了下来,抱起了另外一只腿上有伤的崽子。 对影又道:“一只狼崽死了,您便如此心疼,死在霍其遇手上的人不知多少,您不知道要心疼多少次……” 苏遗秋心里一震。 虽然霍其遇是个渣攻,但是原文里,他一直是作为一个正面形象出现的。 他看不惯齐璟的所作所为,不能忍受人命如草芥的世道,被奸臣污蔑,被狗皇帝贬至边关,最后举起反旗,一朝推翻狗皇帝的暴政。 这才是苏遗秋虽然恶心霍其遇,但是一直都没有真正提起警惕的愿意。 原书把霍其遇塑造成了一个忧国忧民的正人君子。 但是刚刚对影说了什么? 死在霍其遇身上的人不知道多少? 他转过头望着金发碧眼的对影。对影的眼神干净而清澈,看着他时无辜又可怜,已经把“救命之人”的身份摆出来了,对影应该不会说谎。 苏遗秋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对影没有丝毫不耐烦,坐在旁边乖乖地等着他问话。 几只鸟雀从天空飞来,其中一只扑棱几下翅膀,落在了对影的肩膀上,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又煽动翅膀离去。 苏遗秋终于琢磨好了问题,正打算询问的时候,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太监的声音,高喊道:“陛下驾到——” 对影立刻撩袍跪下,苏遗秋的反应慢,愣了半晌不知道做什么,本来抚摸着狼崽的手僵住不动,把小狼急得哼哼唧唧地一直蹭他的手心。 齐璟进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抱着小狼就差把“痴傻”二字写在脸上的苏遗秋。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 小宁回去拿了个衣服就找不到人了,他还以为苏遗秋又变成了猫,把整个后宫翻了个底儿掉,连根橘色的猫毛都没发现!齐璟差点就把御林军调来搜索京城,好在越贵妃提了一句驯兽园还没找,这才找到了人。 好家伙…… 原来是把下人都支开,偷偷来摸小狼了?! 齐璟气不打一出来,怒气冲冲地走了几步,忽地停在了原地,冷笑一声,冲苏遗秋招手道:“苏侍君,过来。” 苏遗秋还是愣愣的,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 齐璟的火气蹭蹭地往上涌,怒声道:“过来!” 苏遗秋浑身一颤,这才放下了怀里的小狼崽,木讷地走到齐璟面前,低着头,小声叫了一句:“陛下。” 齐璟本想冲他发脾气,看到苏遗秋低头认错的模样,原本涌上来的气性又瞬间消失不见了,齐璟觉得,无论如何都该说他几句,哪怕不痛不痒地训斥几句呢?再让他晚上来侍寝?好歹该让他涨涨记性吧? 他伸手便捏住了苏遗秋的下巴,把他拉近一些,无意间一瞥,却看见了他脖子上几道不正常的红痕。 齐璟皱眉。 有人掐过苏遗秋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语言系统分析: 第一种:双方都听不懂 狼崽:嗷呜嗷呜—— 齐璟:这群傻崽子又在说什么?! 狼崽听到的:叽里呱啦叽里呱啦阿巴阿巴 第二种:只有一方能听懂 狼崽:嗷呜嗷呜—— 对影:想娘了,对吧? 狼崽听到的:阿巴阿巴叽里呱啦巴啦啦—— 第三种:都能听懂 狼崽:娘! 苏遗秋:好大儿! 第39章 帝心难测 齐璟的手缓慢地抚上苏遗秋的脖子,指尖摩挲着那些红痕,手指忽地收紧,攥了几下。 苏遗秋大气不敢喘,还以为齐璟发现了什么要杀他灭口,甚至闭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模样,齐璟抿了抿嘴唇,放开了他的脖子,把小宁叫过来,命令道:“带他回去休息,今晚传苏侍君侍寝。” 小宁赶紧应下,上前就去搀扶苏遗秋,苏遗秋心有余悸,险些摔在地上,小狼的事情还没有理清,这狗逼又叫他去侍寝…… 他看上去不情不愿的,齐璟低头看着他,冷笑道:“怎么?昨日答应朕今晚侍寝,想反悔?” 苏遗秋的眼神躲闪,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对影刚刚说过的话。 对影说,现在朝廷需要霍其遇,齐璟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处置霍其遇。 对影还说,齐璟虽然荒唐,却是个能拎得清的皇帝。 苏遗秋牵强笑道:“没……没反悔,臣妾不敢……” 齐璟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冷淡,手掌向上移动,捏了捏苏遗秋的下巴,在他耳边低声道:“那朕晚上便等着。” 说完,齐璟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原本正在打闹的狼崽察觉到不对,嗷嗷呜呜着走到苏遗秋的脚边,委屈道:“娘,你要扔下我们吗?” 苏遗秋低头,狼崽正咬着他的衣摆,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仿佛下一秒,泪珠就能从眼睛里滚落。 “你别走……呜……” “呜呜……别走别走!” 几只崽子咬着他的衣服下摆往后拖,发出阵阵哀鸣。苏遗秋于心不忍,鼓起勇气小跑几步追到齐璟身后,拽住了齐璟的手,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想……我想把这些小狼带回去养……” 齐璟低头一看,苏遗秋身后缀着几只小狼,小狼咬着他的衣摆,被拖了一路。而苏遗秋也不像之前那般放肆,看起来想说又不敢说,明明不是多大的事儿,却一副小心翼翼,生怕被他吃了的模样。齐璟漫不经心道:“你想养就养,不必请示朕。” 苏遗秋喜出望外,学着后宫嫔妃的模样笨拙地像齐璟行了个礼。这才抱起几只小狼崽,剩下几只抱不起来的就让小宁帮忙抱着,小宁不敢抱,就叫上对影帮忙。跟看见鬼似的,从另一个方向赶回了凤栖宫。 待苏遗秋不见踪影后,越贵妃才走到齐璟的旁边,侧着身子看了看,问道:“出什么事儿了?脸色这样难看?” 越贵妃说的没错,齐璟的脸色难看的像是刚吃了十个小孩儿,齐璟望着苏遗秋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他有事瞒着朕。” 越贵妃嗤笑一声:“陛下不一直说,把苏家哥哥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他能有什么瞒得住您的?” 齐璟捏了捏拳头,这才忍住没冲上去给越贵妃一巴掌。他说道:“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他今天为何会失踪,查出原因了吗?” 越贵妃道:“小宁说,是我宫里的人来叫他去取东西,走到一半,苏家哥哥觉得冷,让小宁回去拿衣服,然后便失踪了。那地方偏僻阴冷,甚少有人去,而且他们似乎有意避开人多的地方,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齐璟点点头,又问道:“然后呢?今天有什么人进宫?” 越贵妃道:“臣妾觉得陛下不想听。” 齐璟一猜就知道是谁。 霍其遇。 再想想小宁的说辞,是苏遗秋觉得冷了,叫他回去拿衣服,然后消失不见。 整件事情更像是两人商量好的一样。 齐璟冷笑一声,站在旁边的越贵妃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看得出来,齐璟生气了。 齐璟还是太子的时候,上书弹劾太子不该耽于情.爱的御史,霍其遇是其中之一。 那时霍其遇还是御史,上书陛下慷慨陈词,男子相恋本就为天地不容,太子为一国之本,更改为子嗣考虑。 结果呢?等他回来之后,霍其遇转头就把苏遗秋骗回了窝里。 齐璟至今想起仍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偏偏朝廷现在正值用人之际,霍其遇明目张胆地进宫和苏遗秋见面,这是笃定了他不敢对他动手吗?! 等等,不对……有些不对…… 如果霍其遇进宫只是为了和苏遗秋见面,那苏遗秋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霍其遇当时那么珍视苏遗秋,还敢跑到他面前挑衅,说什么“太子应当和长黎一刀两断”、“既然太子无法许下承诺,放手为好”、“陛下可是动了斩草除根之念头,殿下还这般纠缠不清,是想让长黎把命搭上去?” 他怎么会给苏遗秋留下那样的伤痕? 齐璟闭了闭眼。 是他太冲动了,一想到霍其遇,他就憋不住火,甚至想把这股火气发泄到苏遗秋的身上…… 这些天苏遗秋都在他的监视下,怎么可能跟霍其遇联系?霍其遇行事周全,想必也不会在苏遗秋的身上留下这么明显的伤。 齐璟想不通。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朕晚上亲自问他。” 越贵妃已经在旁边杵了很长时间,骤然听到齐璟讲话,愣了会儿神才想反应过来齐璟说的什么意思,不免疑惑道:“陛下不是说,按照苏家哥哥的性子,他若是不想说,哪怕严刑逼问都问不出来吗?” 齐璟眼底晦暗不明,笑道:“朕自有办法让他开口!” * 苏遗秋回到凤栖宫,坐在院子里逗弄着狼崽。 一想到晚上要侍寝,他就觉得格外难熬。 狼崽拱到他身边,蹦跳着问道:“娘!爹说侍寝是什么意思啊?” 苏遗秋的耳尖瞬间红了,把狼崽的头按到地上怒斥道:“小孩子别多问!” 另一只崽子凑过来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侍寝……侍寝就是要给我们生一窝弟弟妹妹!” “哇!”狼崽一听就高兴了,用头怼着苏遗秋把他往外挤,催促道:“娘快去侍寝!我要弟弟妹妹!” 苏遗秋食指屈起,轻轻地敲了敲傻崽子的脑壳,嗔怒道:“你这么多弟弟妹妹!还嫌不够?!” 狼崽回头看了一眼,有的崽子正用后退捯饬着耳朵,有的扑到一起掐架,至于身上有伤的那几只,随便找了个地方窝起来睡觉,崽子呜呜几声,面露嫌弃,转头冲着苏遗秋撒娇:“不够!我要弟弟妹妹!” 苏遗秋无奈,却也不想跟他们争辩。 对影半跪在苏遗秋的旁边,问道:“陛下是要让恩人去侍寝吗?” 苏遗秋点头。 对影又道:“恩人不愿意去?” 苏遗秋噗嗤一声笑了:“陛下的命令,愿不愿意不都得去吗?” 他的表情无奈极了,对影能看出他的勉强,这次,他双膝跪在苏遗秋旁边,伸手搭上了苏遗秋的膝盖,真切道:“恩人若是不想去,我带您离开?” 苏遗秋感觉怪怪的。 对影认定恩人之后就会激发忠犬属性,但是这属性未免太奇怪了些。 动不动就跪在他旁边,一直在身边站着,还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和那些傻乎乎的狼崽子有一拼。 对影的头发一直是披散的,只用一个流苏吊坠拴住脸侧一缕金发。苏遗秋没忍住,摸了摸对影的头顶。金发碧眼的大美人就像是金毛一样,被摸头的时候还会往他的手心蹭。 苏遗秋忍俊不禁,说道:“原本想走,现在不想走了。就算想走,我也走不了。” 失望浮现在对影的脸上。他似乎还不死心,又说道:“恩人,我觉得,陛下或许……比霍其遇还要难对付。” 苏遗秋心道,他早知道齐璟难对付。 对影继续说道:“陛下是皇帝,是圣上。无数人想要揣摩圣上的心思。身为皇帝,就不能让人看透自己的心思。恩人现在不想走了,是因为陛下对您很好,所以您想留下了?” 苏遗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话也不能这么说? 齐璟就是个狗东西,对他根本不算好,他留在齐璟身边无非就是想要活命罢了。 对影见他迟迟不答,又问道:“陛下对您好,您能肯定他是真的对您好,还是出于什么目的?” 苏遗秋依旧不说话。 对影把他问蒙了。 他还真不知道。 狗逼这人……常年睡眠质量不佳神经衰弱,喜怒无常,爱往别人身上撒气,让人捉摸不透。 至少苏遗秋捉摸不透。 就像对影说的,帝心难测,就算齐璟真的对“苏遗秋”有什么感情,也是对原主的感情,不是他这个第三者。 他现在顶多算是仗着齐璟对原主的宠爱胡作非为。 “恩人?”对影摇了摇苏遗秋的膝盖,“您怎么哭了?” 苏遗秋惊醒,伸手在自己的眼角蹭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苏遗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他觉得一个男人,当着别人的面哭出来丢脸极了。推了对影一把,用袖子使劲蹭着自己的眼睛。 妈的,丢人。 莫名其妙就哭了。 苏遗秋很快收敛了情绪,把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抬起头的时候,碧蓝的眼睛清澈干净,眼尾被蹭到微微发红。 对影乖巧地跪在他身边,像一只大狗一样,歪着脑袋看着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对影:乖巧.JPG —— 下一章狗逼保证收拾霍渣攻QAQ 第40章 二哈驾到 侍寝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苏遗秋让对影安置好狼崽们,就由宫人领着,往皇帝寝宫那边走。 走到一半,苏遗秋发现不对了。 这人领他去的不是寝宫。 是勤政殿。 苏遗秋现在还停留在霍其遇的阴影中,立刻停下了脚步问道:“公公,这不是去寝宫的路吧?” 领路的太监也没想瞒他,直戳了当地说道:“这确实不是去寝宫的路,而是去勤政殿的路。” 苏遗秋疑惑道:“我不是去侍寝吗?” 那太监颇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侍寝也不一定要在寝宫呀!” 苏遗秋心里一凉。 他感觉不太好。 现在回去跟对影说,他不想在后宫待了还来得及吗? 苏遗秋觉得手脚开始发凉,原书某些不可描述的情节又开始在脑子里面走马灯。 勤政殿。 这个事故高发地点。 本该是侍寝的时间,齐璟不让他去寝宫反而让他去勤政殿,苏遗秋不想歪都难。怕不是要让他在勤政殿侍寝吧?! 但是现在这个狗皇帝跟书里那个不太一样,应该不会真的做出什么荒唐的事儿? 苏遗秋平复了一下心绪,咬咬牙,赴死一般走向勤政殿。 这太监没把他领到勤政殿的正门,而是带着他从后门进去的,从后门进,能正好看见齐璟处理政务的背影,和…… 一扇华美至极的屏风。 苏遗秋又开始慌了。 而领路的太监走到齐璟身旁,说了句:“陛下,侍君已到。” 齐璟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太监谄媚一笑,颠着小步立刻从后门退出,还顺手把后门关了个结实。 苏遗秋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扇屏风后面有人。 果然,齐璟翻开一本奏折,问道:“你要说的只有这些?” 屏风那面没人回答,齐璟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冷声道:“继续想,想得出来就告诉朕,想不出来就跪在这里想。” 对面的人好像吓坏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苏遗秋心想,齐璟要处理政务也好,处理政务就没空搭理他了,干脆把他在这里晾一晚上,还不用侍寝,挺好的。 结果下一秒,齐璟便冲他命令道:“苏侍君,过来。” 苏遗秋微微一怔,垂头丧气地走到了齐璟身边,叫了声:“陛下。” 齐璟并没有立刻说话,看完一本奏折,颇为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你跟他都做什么了?讲给朕听听?” 苏遗秋吓得踉跄了一步。 狗皇帝知道今天霍其遇和他见过面了?! 苏遗秋连连摇头,辩解道:“没有!我没跟他见面!我没跟霍其遇做什么!” “哦?”齐璟眉毛一挑,“真是霍其遇?” 苏遗秋又愣了。 齐璟什么意思?真是霍其遇? 他杵在原地想了想,齐璟方才问的是……“今天你跟他都做了什么”,并没有点名是霍其遇。 苏遗秋心里一阵绝望。 得了,又上套了。 齐璟给他设了个套,他想都没想就一脚踹进去了。 苏遗秋的手开始发抖,齐璟已经知道今天他见过霍其遇了,要是再让齐璟知道霍其遇都说了什么,那他岂不是别想活了?! 齐璟放下手中的笔,对苏遗秋道:“过来坐。” 苏遗秋“啊?”了一声,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别的椅子,忍不住问道:“我……我坐哪儿……” 齐璟微微侧身,冲苏遗秋扬了扬下巴,苏遗秋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却仍然站在原地不敢动。齐璟神色一凛,厉声道:“你坐不坐?!” 苏遗秋吓得整个人都一哆嗦,赶紧跑过去乖乖坐在齐璟的腿上,齐璟伸手一揽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苏遗秋面对着桌案背对着自己,把下巴垫在苏遗秋的肩膀上,一手取过笔,另一手抚平一张空白的纸,对苏遗秋道:“来,今天霍其遇都做了什么,写出来。” 他把笔塞到苏遗秋的手里,苏遗秋的手在发抖,手心里都是汗,手中的必啪嗒一声掉在了纸上,溅出几个墨点。 苏遗秋颤抖着问道:“我……我不写行吗……” “嗯?”齐璟笑了,“可以,屏风外面跪着人,不写你就说。朕能听见,他们也能听见。” 苏遗秋想摔笔。 齐璟肯定是知道霍其遇今天都说了些什么了!就连霍其遇说他不是苏遗秋本人的话也都听到了!所以……所以才让他写字! 一个人的字迹是骗不了人的,苏遗秋虽然会写古汉语,但是写的并不好看,甚至能用丑来形容,原文可是说过,“苏遗秋”写字非常好看的…… 怎么办…… 要么当着外面的一群人把那些事儿都讲出来,要么就顶着露馅的风险写给齐璟看。 苏遗秋抬手擦了一下冷汗,颤抖着落笔了。 迟早瞒不住。 他想。 还不如现在就让齐璟发现,说不定还能死的痛快一些。 苏遗秋闭了闭眼,握紧了笔杆落笔写字。 然而这并不是最要命的,齐璟伸手环住他,解开了他的腰封。 苏遗秋惊呼出声,攥住齐璟的手,声音略有发抖,低声问道:“陛下要做什么……” 齐璟脸不红心不跳:“让你侍寝……你继续写。” 苏遗秋慌了,忍不住提醒他:“陛下……外面有人……” 齐璟不应,呼吸却是越来越沉重了。 苏遗秋的心脏几乎要提到嗓子眼,手抖得厉害写出来的字也越来越丑,一眼看去甚至有些惨不忍睹,齐璟的动作没有停,解下了腰封又开始解外袍,一件一件,整个勤政殿静的不像话,齐璟的动作又极其缓慢,衣带被缓缓解开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等齐璟慢悠悠解到里衣的时候,苏遗秋突然道:“我写完了。” 他把笔扔到一边,齐璟垫在苏遗秋的肩膀上,把苏遗秋遮在纸上的手掰开,忽地轻笑一声,说道:“往年坊间传言,苏家世子的字有大家风范,朕就说不可能,这么多年过去了,字还是这样丑……” 苏遗秋吞了口唾沫,大气不敢喘,静静地等着齐璟的发落。 他想,他可能真的离死不远了。 齐璟的目光扫过苏遗秋写的东西,扯着唇角笑了一声。 “这个霍其遇……这是笃定了朕不敢动他?!” 他转头问苏遗秋:“你为何不把这些告诉朕?” 苏遗秋愣了,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道:“你……你不杀我?” 齐璟气笑了:“朕杀你?朕为什么杀你?” 苏遗秋咬了咬嘴唇,羞愤地低下了头。 他要告诉齐璟吗? 他不是齐璟认识的那个苏遗秋。 这次只是凑巧,原主写字和他一样难看他才没被齐璟发现,下一次还能这么凑巧? 苏遗秋不敢想了。 齐璟追问道:“你说,朕为什么要杀你?因为你傻还是因为你受了委屈?” 苏遗秋不说话。 齐璟见状,又要去解他的里衣,苏遗秋浑身一颤,连忙拉住齐璟的手焦急道:“有人!陛下……外面有人……” 齐璟松了手,说道:“有没有人,你自己去看看?” 苏遗秋还真走下去看了。 屏风外自然是空无一人。 苏遗秋羞愤难当,冲到齐璟面前,结果齐璟也正在歪着头看他,苏遗秋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瞪了齐璟半晌,结结巴巴地质问道:“你骗我?!” 齐璟耸耸肩,从座位上起身,抄去苏遗秋的腿弯把他打横抱起走进偏殿。 * 次日,苏遗秋又是被齐璟叫起来的。 这次齐璟没有让他回后宫,而是让人把他拽起来,收拾好后带去了昭和殿。 苏遗秋知道,昭和殿是上朝的地方。 他尝试着说服齐璟,他是后妃不该去昭和殿,把“后宫不得干政”那一套搬出来,给齐璟讲了一路的大道理。 齐璟却道:“不去昭和殿也可以,今晚侍寝。” 侍寝是苏遗秋的软肋。 果然,苏遗秋不说话了,乖乖跟着齐璟去了昭和殿。 龙椅后面有一扇金色的屏风,齐璟刚刚登基的时候,太后曾经垂帘听政。太后放权之后这个位置本该撤了,但是苏遗秋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撤。他以为齐璟会让他在屏风后面听,然而齐璟并没有。 齐璟拉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攥得生疼,硬拉着他来到了龙椅上。 苏遗秋一坐下,昭和殿的大臣就炸开锅了。 他们嘟囔了什么,苏遗秋并没有听清,他能听清的只有四个字—— 祸国妖妃。 苏遗秋如坐针毡,整个人都不自在极了,拉着齐璟的衣袖拘谨地说道:“陛下,我不该在这儿……” 齐璟却皱眉道:“什么?坐着不舒服?黄德全!拿个垫子过来!” 苏遗秋脸色煞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悄悄地往地下瞟,霍其遇身为宰相,自然站在百官之首。当着皇帝的面,霍其遇不敢表露出什么情绪,但是苏遗秋看得出来,霍其遇的脸比那草地还绿。 咦——渣攻脸都气绿了。 黄德全取来了垫子,给齐璟递过来,齐璟让苏遗秋靠着,示意黄德全宣布开始上朝。 苏遗秋上次和齐璟上朝,还是一只小猫咪。被齐璟揣在怀里带过来的。 他本想努力听一听,关心关心家国大事。 但是问题又来了。 苏遗秋听困了。 他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甚至悄悄碰了碰齐璟的手,想让他掐自己一下,结果齐璟似乎会错意了,冲他笑道:“困了就睡。枕着朕睡就行。” 这次不用台阶下面那些大臣骂他,苏遗秋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祸国妖妃。 苏遗秋摇摇头,倔强地表示自己要听早朝。 听到一半,他脑袋一沉,靠在齐璟的身上睡过去了。 龙椅底下的大臣议论纷纷。 齐璟道:“谁吵醒他,谁明天就不用上朝了。” 大臣们眼含愤懑,敢怒不敢言。 苏遗秋成功地睡了整整一个早朝。叫醒他的,还是黄德全一声并不怎么响亮的“下朝”。 他揉揉眼睛,迷糊地问道:“散了?” 齐璟点点头。 苏遗秋坐直身子,争取给下面这些大臣留个正面印象。 朝臣才不愿意看他,低头作揖正打算告退,齐璟忽然高声道:“慢着!别走!朕想起个事儿!” 话音刚落,勤政殿外响起几声狼嚎。 这叫声不是小狼崽能发出的,只有可能是大狼。 苏遗秋下意识往齐璟身后躲,齐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朝臣惊异之时,几个太监拉着四五匹野狼走上了昭和殿。 朝臣往两边退开,太监几乎拽不住这几匹成狼,拼了命往后拽也险些拽不住,齐璟丝毫不惧,朝臣中没有逃开的也只有零星几个人,霍其遇便是其中之一。 齐璟说道:“这是番邦进攻的野狼……” 苏遗秋满头问号。 番邦进攻的野狼?那不是他养的小狼的真正父母吗?哪来这么多大狼? 难不成是齐璟临时抓的? 齐璟笑道:“这些番邦狼,野性难驯,驯兽园无可奈何。” 苏遗秋心道你根本没有把这些狼往驯兽园送过。 齐璟问:“有哪位爱卿,能帮朕驯服野狼?这野狼若是不驯服,恐叫番邦耻笑。” 苏遗秋已经懒得吐槽了。 他就静静地看着狗逼演戏。 朝臣吓破了胆,一时无人应答。 齐璟故作愤怒:“我泱泱大渊,连个能驯狼的人都没有?!” 他环视一圈,把目光放在了霍其遇身上。 齐璟把野狼领进来的时候,霍其遇就猜到齐璟要拿他开刀了。 这是做什么?羞辱?挑衅? 果不其然,齐璟笑道:“满朝文武,只有霍相能岿然不动,不如这几匹野狼就交由霍相处理。” 霍其遇心里不屑。 齐璟这昏君,也只能通过挑衅找回些自尊了。 “臣……” 霍其遇略一躬身,正想答应下来。刹那间,一道银灰色的身影闯入昭和殿,直冲野狼,一瞬间就扑到了野狼中间,打了个滑长啸一声,在野狼中央站定,冲着几匹狼龇牙咧嘴。 齐璟笑了。 霍其遇傻了。 苏遗秋先是眉头一皱,继而眼睛一亮。 闯进来的这个东西……他不会认错,绝对不会认错! 这种独具特色的眼神,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出场方式,这吵架没输过的气势…… 是哈士奇!!! 作者有话要说:霍其遇看齐璟:呵,傻逼 齐璟看霍其遇:呵,你就装,朕看着 苏遗秋:??? 第41章 渣受情史 那只哈士奇冲进来的时候,霍其遇的脸瞬间吓得惨白,而那只哈士奇浑然不觉,一下子冲到狼群中央,冲着几只野狼呲牙咧嘴。 苏遗秋虽然现在是人,但是仍能听懂这些动物说什么。野狼把哈士奇围了起来,低吼道:“哪里来的丑东西,长得狼不像狼狗不像狗……” 哈士奇脖子一梗,长着大嘴嚎道:“嗷呜嗷嗷——嗷呜——” 苏遗秋皱起了眉头。 这只哈士奇说什么,他听不懂。 苏遗秋转头看了看齐璟,他本以为这只哈士奇是齐璟找来送给霍其遇的,但齐璟却道:“霍相,上个早朝,怎么还带着只狼狗呢?” 合着这二哈不是齐璟找来的,而是霍其遇养的? 霍其遇养狗?还养的是哈士奇?! 看霍其遇那副模样,他应该挺喜欢这哈士奇的,一听齐璟要把狗牵走,脸呕吓白了。 不对,霍其遇养狗也就罢了怎么还把狗带来上朝了呢?! 霍其遇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上半身伏地,说道:“陛下恕罪!实在是这只狼狗野性难驯!微臣……微臣也拦不住……” 齐璟笑了一声,底下那只哈士奇气势很足,一开始闯进来的时候就冲着几只野狼又蹦又跳的,叫的比谁都大声,结果哈士奇没神气多长时间,转头就被野狼一起围攻,狠狠地揍了一顿。 哈士奇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歪着脑袋望着霍其遇,发出一声又一声悲惨至极的哀嚎。 “嗷呜——呜——” 坐在龙椅上的苏遗秋噗嗤一声笑了。 无论什么时候,哈士奇果然都是狗中泥石流。 齐璟见他笑了,便也跟着淡淡地笑了一下,问道:“你喜欢这狼狗?” 苏遗秋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好。”齐璟说道,“朕的爱妃喜欢这只狼狗,不如霍相就把这一只狼狗送给他,朕正好把这几匹番邦狼送给你做补偿。” 霍其遇的脸色很复杂,却在一瞬间恢复了常态,对齐璟说道:“陛下,这只狼狗属实难驯,微臣怕他伤了陛下,陛下龙体抱恙是大渊之失,微臣不敢让陛下龙体有损,望陛下见谅。” 齐璟从龙椅上走下来,走到那只哈士奇的身边,野狼自动给齐璟让开路,哈士奇被咬了,现在还躺在地上哀嚎,齐璟倒也不怕,一把掐住哈士奇的嘴,抓住狗头狠狠地晃了几下。 哈士奇似乎是怕了,齐璟松手的时候,这傻狗就跟个雕塑似的一动也不动。黄德全递过丝绢给齐璟擦擦手,齐璟漫不经心地擦了几下,回到龙椅上笑道:“比狼差远了,再凶猛的野狼,送到驯兽园抽上几鞭子,卸去爪牙,还能不听话?” 苏遗秋聪明的脑袋瓜中再次冒出了几个问号。 狗皇帝不是刚刚才说过,这几匹野狼是驯兽园训不了才给霍其遇送来的吗?怎么现在又说什么再怎样凶猛的野兽,抽几鞭子就都乖了? 前后矛盾吧? 纵使聪明如苏遗秋,也想不出这话中的缘由,他眨了眨碧蓝色的眼睛,望着下面的二哈,二哈的狗眼是浅蓝的,和苏遗秋对视的时候,哈士奇竟然睁大眼睛瞪了苏遗秋一下。 苏遗秋连忙抓住齐璟的衣袖,低声道:“他瞪我。” 齐璟半揽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一会儿给你鞭子,你抽这小畜生。” 他也没等霍其遇答应把狗送给他,直接叫人给哈士奇套上了绳索,哈士奇赖在地上不起来,张着大嘴就要咬人,又被前来的宫人套上了口枷,拎起四只爪子扛走了。 昭和殿一众大臣愤懑不已,险些指着苏遗秋破口大骂“祸国妖妃”。 至于那几匹野狼,自然是让霍其遇自己牵了回去。 百官退朝,齐璟和苏遗秋还留在昭和殿内。 望着空荡荡的昭和殿,苏遗秋有些发愣,只要他一走神,原书那些不可描述的情节就像是病毒一样钻入他的脑子里。 昭和殿庄严肃穆,是国家议政之处,许许多多优秀的变法制度就是在昭和殿被讨论出来的,但是在某棠里面,什么地方都能当成寝宫,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侍寝的时间。 苏遗秋耳根不由得一红,在昭和殿大声说话会有回音,他凑近齐璟的耳边,轻声道:“现在能回去了吗?” 他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被齐璟完完整整地看在眼中,齐璟道:“能回去是能回去了,只是你脸红什么?” 苏遗秋用力摇摇头,把书里那些糟糕的情节从脑子里面甩出来,故作无事地轻咳一声,说道:“那就回去吧……” 他心里想了什么,齐璟看他这个反应就能猜到了,冲黄德全挥挥手:“都下去吧。” 黄德全会意,把一众宫人都赶出了昭和殿,自己也出去了,顺便让人关上了昭和殿的大门。 黄德全望了一眼挂在房梁之下的金匾,微微叹了口气。 小子荒唐。太荒唐了。 只要苏侍君在身边,皇帝陛下比那发.情的公狗好不到哪里去。 就连昭和殿这种地方也能沦为寻欢作乐的地方,实在是荒唐极了。 黄德全心中百感交集,双手交叠抱着拂尘,无奈地守在门口。 昭和殿中的龙椅上,齐璟抓住苏遗秋的手腕,反手把他一按,笑道:“想什么呢?说给朕听听。” 苏遗秋连连摇头,不停地辩解道:“没什么没什么!我真的没想什么!!!” 齐璟故作疑惑:“当真?” 苏遗秋点头如捣蒜。 他缓缓放开了苏遗秋的腕子,苏遗秋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嗔怪地瞪了齐璟一眼。 齐璟道:“你不必害羞,若是真想在这昭和殿做些什么,朕不介意。” 苏遗秋闻言,瞬间羞得满脸通红。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你不要脸我要脸! 苏遗秋把头一转,不说话了,齐璟往他那边挪了一些,伸手揽住苏遗秋的腰,问道:“替你出了口气,今天觉得好受一些了?” 他的模样就像是帮主人做了好事的大狗,赖在主人的身边求夸,苏遗秋很想摸一摸齐璟的头,但是觉得摸皇帝的头不太好,捏了捏拳头忍下了,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齐璟替他出气,他应该高兴。但是齐璟陪着他一起挨文武百官的骂,他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苏遗秋不知道该怎么说,抿了抿嘴唇,低着头。 说点儿什么? 你不必为我这样?人家都出完气了他才这么说,未免有些太过分了。我只是担心你?太矫情了,他说不出口。 苏遗秋犹豫半晌,说道:“谢谢……” 齐璟笑了,像大狗一样蹭了蹭他的脖颈,苏遗秋紧接着又道:“但是……我还是,我只是……” 苏遗秋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在他的心思简单,十分容易猜,齐璟笑道:“你不必觉得愧疚,这种荒唐事朕做多了,以后还有更荒唐的。朕也不在意他们骂我一时,霍其遇也迟早该收拾,不在于这一次两次。” 一听霍其遇迟早该收拾,苏遗秋顿时松了一口气。 齐璟应当是有心对付霍其遇的,并且已经有了暗中的布置,不然他不能如此肯定地说出这句话。 苏遗秋心里还憋着一件事,与其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如跟齐璟交代清楚,省的日后再有麻烦。 他问道:“我和他,曾经……” 齐璟“嗯”了一声,苏遗秋咬咬牙,下定决心把整件事一吐而快:“我跟霍其遇的事,陛下都是知道的!陛下……陛下真能不在意?!” 苏遗秋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天也不是吃闲饭的,多多少少打听了一些消息。 用他自己的话把整件事串联一遍,大概就是:齐璟二十岁的时候跟原主苏遗秋坠入爱河,被父母抓包了狠狠揍了一顿还塞了好几十个小老婆,然后被罚到边关过了几年,回来之后,本以为小情人在等他,结果小情人转头就跟霍其遇走了。 苏遗秋觉得,或许在这篇文中,真正渣的不是那几个攻,而是他这个总受。 搞不好,故事的起因其实是这个受跟五个攻同时谈恋爱结果海王翻车,五个攻气不过才把这个受翻来覆去折磨到傻。 苏遗秋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推断合理极了。 齐璟轻笑一声,苏遗秋后背一凉,顿时感觉齐璟抱着他的手臂用力了几分。 齐璟道:“你觉得,朕是在意呢,还是不在意呢?” 苏遗秋颤抖着回答:“陛下在意吧……” 齐璟笑道:“知道了?” 苏遗秋尴尬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了。 狗逼非常在意这件事,只是不说而已。 齐璟捏着苏遗秋的下巴,指腹摩挲过他的嘴唇想亲他一下,苏遗秋自知理亏而且也躲不开,干脆闭上了眼睛等着齐璟,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齐璟温热的呼吸了,等了半晌,却始终没有等到吻落下来。 齐璟把他放开了,神情有些复杂,甚至发泄似的照着脖颈狠狠咬了一口。 苏遗秋吃痛,不由自主地痛呼一声,等齐璟松口之后,他才抚摸着颈子上的伤痕,隐隐觉得失落。 他都准备好了,这狗东西怎么不亲了? 亲哪里不好,还非得亲脖子,还咬了一口,怪疼的。 齐璟把他揽在怀里,说道:“朕在意极了,朕那时还是太子,所有人都说朕不像话,说朕荒唐,想要废太子另立储君。朕看你和霍其遇走到一起,嫉妒到疯……” 苏遗秋叹了口气。看齐璟这个架势,他今晚可能跑不掉了。 嫉妒到发疯,然后把人关起来为爱鼓掌,这种操作简直再常见不过。苏遗秋甚至能预知接下来几天他的惨痛命运。 “但是……”齐璟的语气透着一丝失落,“朕总觉得,那时候的你不像是你,现在才像。” 作者有话要说:请问皇帝陛下,您对苏侍君的情史有什么看法? 齐璟:朕不在意,朕一点儿都不在意(微笑磨刀) —— 小猫咪现在见识过四个渣攻了。 那么请问第五个在哪儿(狗头) 第42章 第五个渣攻 苏遗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或许齐璟真的很喜欢原来那个苏遗秋,也或许苏遗秋真的在齐璟出事之后变化很大,但是现在待在这具身体里的,已经并非原来的苏遗秋本人。 也或许他和那个“苏遗秋”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齐璟能在他身上找到和原主相似的影子,所幸干脆把他就当成原主,和从前一般对待。 反正他现在是皇帝了,还是个臭名昭著的暴君,他想做什么也没人敢拦,他想娶谁就娶谁,想宠幸谁就宠幸谁,想要谁的命就能要谁的命。 就像原书里那样,为了把“苏遗秋”娶进宫,不惜抄了整个苏家,逼死了原主祖父,三朝阁老。 苏遗秋始终跟齐璟心里隔着一道坎,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旦闲下来总能想到苏家,总能想起那个为苏家为朝廷尽心筹谋一辈子,却落得个含恨而终的苏阁老。 明明那些就是和他毫无关系的人。 而他留在齐璟的身边的原因,也仅仅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苏遗秋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往齐璟的怀里一瘫,并未给齐璟一个准确的答复。 齐璟放开苏遗秋,说道:“朕还有政务,先送你回去,晚上侍寝再把你接来。” 苏遗秋一听到侍寝俩字,不由得头又大了,不可置信地瞪着齐璟,质问道:“你不是说,我跟你上早朝,晚上就不用侍寝了吗?!” 齐璟耸耸肩,说道:“朕说的是,你不来跟朕上早朝,晚上要来侍寝。朕可没说你上早朝就不用侍寝了。” 苏遗秋咬咬牙。 又来这招!又给他设套! 做狗不能太齐璟,要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就告诉他晚上无论如何都要侍寝不就行了?!他就是不太愿意而已又不是不去侍寝! 苏遗秋心中憋了一口恶气,又不敢冲着齐璟发,憋着回到了凤栖宫,正好看见那只哈士奇被人捆了四只爪子躺在地上跟个蛆似的扭来扭曲,身边还围了一群小狼崽。 一看苏遗秋过来了,那哈士奇长着大嘴冲他嚎。 “嗷呜嗷——嗷呜——” 其他动物说的话,苏遗秋都能听懂,但是这只哈士奇说的话就像是自动打码了一样,只能听见惨绝人寰的狗叫。 狼崽凑近哈士奇,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围在哈士奇周围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东西,有的甚至学着哈士奇仰天长啸的模样,昂起头叫了一声:“嗷呜——” 苏遗秋听见狼崽的叫声,心中一惊,赶紧把狼崽一只接着一只抱过来,劝道:“别跟他玩也别学他叫!这是个傻子!” 哈士奇一听苏遗秋说他不好,叫的更难听了。 苏遗秋虽然听不懂哈士奇说话但是也知道他这是在骂自己。 怀里的狼崽甩了甩耳朵,说道:“怪不得我觉得他傻乎乎的!原来真是个傻子!” 另一只崽子说:“亏我还觉得他刚才跟咱们长得像!” “哪里像了!他这么傻!” “就是就是!要像你自己像!离他远点!别把傻气传染给我!” 苏遗秋心道这几只狼崽也傻乎乎的。 但是没办法,自己的好大儿只能惯着,哈士奇不一样,哈士奇能随便打。 二哈的叫声不绝于耳,无论苏遗秋是吃点心、哄狼崽、还是看书,这只哈士奇就在外面叫,仿佛身体中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苏遗秋总想着,等他自己叫累了就不叫了。 结果这傻狗从早上一直叫到中午,气势一点儿都没下去,甚至越来越嘹亮。 小宁吓得不轻,却又故作坚强地把苏遗秋挡在身后,浑身抖如筛糠,打着哆嗦对苏遗秋道:“侍君离远一些!这狼狗怕不是要咬人!” 咬人倒是不至于,哈士奇吵架没输过打架没赢过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苏遗秋烦透了,这没完没了的嚎叫,忍不住从床上抄起一个枕头,发狠似的砸向哈士奇。 “别叫了!!!” 哈士奇一口咬住飞来的枕头,把枕头吐到一边,继续嚎叫。 苏遗秋真想叫人把这狗送去狗肉店。 他跟哈士奇耗了一个上午,一人一狗鏖战到中午,苏遗秋冲哈士奇又扔枕头又扔鞋,傻狗气势不减,甚至咬烂了他几双鞋,然后吐到一边接着鬼叫。 苏遗秋无可奈何。 要不把这哈士奇送去御膳房炖了狗肉吧? 霍其遇害死他一只小狼崽,他正好把霍其遇的狗送去炖了。 他把小宁叫过来,说道:“你去御膳房问问,看他们做不做狗肉,我这里正好有一只狗,挺肥挺壮的……” 话音刚落,原本鬼哭狼嚎的哈士奇突然安静了。 苏遗秋叹了口气,把正打算去御膳房额的小宁叫回来了。 “算了,别问了。” 他坐在院子里撑着腮帮子,远远地望着哈士奇,哈士奇吐着半截舌头,正在用充满睿智的眼神凝视着他。 苏遗秋想,霍其遇没下限,他不能跟霍其遇一样没下限。 小动物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因为他的主人杀了狼崽,就要替狼崽偿命,那还不如直接把霍其遇拉来一刀砍了。 他已经拿二哈发了顿脾气,还是别把人家送到案板上了。 结果哈士奇刚一察觉苏遗秋不把他做成狗肉汤,立刻又开始鬼叫。 苏遗秋猛地抬头望向哈士奇。 哈士奇的眼睛不仅非常睿智还非常锐利。 苏遗秋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哈士奇走去,小宁见状,吓得赶紧护在苏遗秋的身前,生怕狼狗伤到他。 二人走到哈士奇身前的时候,哈士奇一个鲤鱼打挺冲着小宁呲起尖牙,小宁吓得尖叫一声,老鼠见到猫一样躲到了苏遗秋身后。 苏遗秋半蹲下来,像齐璟一样,攥住了哈士奇的狗嘴,使劲甩了甩,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要摇头或者点头就行了。” 哈士奇的喉咙中发出了几声低吼。 苏遗秋问道:“我问你,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 说完,苏遗秋就放开了狗嘴,哈士奇立刻狠狠地摇了摇头。 苏遗秋冷笑一声。 哈士奇瞪着俩傻眼,醒过闷儿来又开始冲着苏遗秋鬼嚎。 苏遗秋指着哈士奇,语气已然带着几分威胁:“不准叫!再乱叫我把你送去御膳房做狗肉汤!” 哈士奇听话了,就好像在他的认知中,苏遗秋真的能做出这件事一样。 小宁被狗吓得闭紧眼睛缩在苏遗秋的身后,哆哆嗦嗦地等了许久,才发现狼狗不叫唤了,颤抖着挣开眼,苏遗秋正抓住狼狗的后颈皮往屋子里拖。 “侍君!”小宁跑到苏遗秋身前,“您怎么能做这种活儿!让奴才来!” 苏遗秋看了他一眼,小宁怕狗,被狗瞪了一眼就怕的要死要活的,现在要把这么大一只狗拖进屋子里,那岂不是要了他的命了?苏遗秋摇摇头,坚持要自己把狗拖进去。 小宁见状,一咬牙一跺脚,把狗从苏遗秋手中接过来,倔强地把拖进房间,并且找到一条绳子,把狗拴在了房中的一根柱子上,然后跟见鬼似的跑的老远。 苏遗秋抿唇一笑,小宁见他笑了,整张脸蹭地红了个通透,躲在角落里捂着脸不敢说话。 有了哈士奇,苏遗秋这一天没那么难熬,到了晚上便早早地收拾好了,等着齐璟派人来接他过去侍寝。 今天传旨的人比平常晚了半个时辰,来的时候不住地给苏遗秋赔笑脸,苏遗秋倒觉得没什么,要让一个嫔妃等皇帝,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是让皇帝等着嫔妃,那可就算是大逆不道了。 但是苏遗秋今晚等到的不是侍寝的圣旨。 传旨的人说,齐璟今晚留在勤政殿和大臣议事,不知道何时结束,让苏遗秋不必再等,早些休息,侍寝的事儿明天再谈。苏遗秋一听不用侍寝了,心中一喜,一句“明天不用谈,以后都不用谈”险些蹦出口,好在他及时绷住没有露馅,张了张嘴,做出失落的模样,对那传旨的太监说道:“我知道了,公公请回吧。” 小宁看了,更是止不住地心疼。 被哈士奇整整折腾了一个白天,苏遗秋不想再被齐璟折腾一个晚上,脱了衣服倒在床上便准备睡觉。 他以为自己会很快地睡过去,但是并没有。 苏遗秋睡不着。 也许是跟齐璟一起睡的次数多了,他习惯旁边有人,辗转反侧到半夜,小宁在外面守夜,已经靠着门睡着了。苏遗秋轻手轻脚地走下床,打算再找出一床被子放在身边当做抱枕,他怕吵醒小宁便没有穿鞋,光着脚走到了外面。 苏遗秋隐隐听见了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立刻躲到门后,探出半个头,远远地望着前殿。 难不成是有刺客闯进来了?! 那怎么没听到开门声呢? 苏遗秋捂着嘴,避免发出太大的声响,月光透过窗户映进殿内,把那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那人缓缓站起身,是个身着骑装,扎着马尾的高大男子。 那人背对着他,手里似乎正在摆弄着什么。 苏遗秋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看了许久,那人就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四处走动,不像是要刺杀别人或者是来偷东西的。 苏遗秋不敢把小宁叫醒,小宁胆子小,一不小心发出声音被他灭口就麻烦了!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那人懊恼地长叹一声,抓了抓头发,低低地咒骂了几句。 苏遗秋只听清了其中两句话。 “齐璟这个狗逼!苏遗秋这个男妲己!” 第43章 谁是盗版 狗逼? 苏遗秋不禁疑惑。 狗逼是这个朝代的流行词吗?怎么越贵妃管齐璟叫狗逼,这个人也管齐璟叫狗逼?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手伸到脖颈处,把绳子从脖子上接下来,又看了看双手,一口咬住绑着手腕的绳子。 这个绑法……难道是白天那只哈士奇? 苏遗秋略感诧异,如果这是白天那只哈士奇就能解释清了,为什么他没有听见推门的声音,为什么这个人会平白无故得出现在房间里,而他和小宁都没有察觉到。 那人发现手上的麻绳咬不断,泄了气似的坐在地上,压低声音恨恨地骂道:“昏君!呸!再忍一忍,等霍哥登上皇位……” 苏遗秋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惊。 登上皇位?这个人知道霍其遇会登上皇位?! 苏遗秋下意识认为这个人也是看过原书穿越来的,转念一想,兴许这就是个霍其遇的无脑吹,知道霍其遇有谋反的意图暗中支持,他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穿书者的身份,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去后,告到齐璟那里,就算齐璟不置他于死地,满朝文武也不会放过他! 那人等死似的往地上一趟,打算将就过去,甚至还把拴狗的绳子重新套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挠了挠后背,翻过身。 苏遗秋吓得险些摔在地上。 好在这个人闭上了眼睛打算睡觉,并没有发现苏遗秋正在偷看。苏遗秋长舒一口气,把这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躲到门后,捂着胸口喘气。 这人的左眉骨上有一道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因此他左边的眉毛成了永久性的断眉。 如此明显的标志,苏遗秋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这是文中第五个渣攻——镇国大将军邢飞廉。 邢飞廉渣的明明白白,府中姬妾众多,流连于烟花之地,也因此担上个“风流将军”的名号。 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位将军有个早死的妻子,心中的白月光。 他接近原主,仅仅是因为原主像极了他那早死的白月光。在一次秋猎中趁着原主落单把他扛到自己的营帐一番云雨,事后,原主被他扔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被齐璟发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丢了半条命,被找回来之后高烧一场,自那之后,他就整日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至于邢飞廉,那时吃了一次就记上了。时不时胁迫原主和自己苟合,每次搞完提上裤子不认人。 在一通虐身虐心之后,邢飞廉终于认识到,自己已经放下了心中的白月光,爱上了这个清纯的小傻瓜。 苏遗秋又想呕。 这个邢飞廉跟霍其遇一样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这个时候,苏遗秋已经被霍其遇囚禁起来了,邢飞廉幡然醒悟,想把被折磨到又疯又傻的原主带走。 结果没成功。 霍其遇把他杀了。 苏遗秋心想霍渣攻总算干了件好事。 现在这么大一个渣攻出现在他的寝宫,苏遗秋想不紧张都难。 现在看来,渣攻仅仅想睡觉,并无其他意思,苏遗秋没有吱声,也不打算把这件事捅出去,他想先把今晚熬过去,明天一早起来再找齐璟商量对策。 苏遗秋为了确保渣攻已经睡着了,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邢飞廉冷峻的面容。 苏遗秋的腿登时就软了,手险些扒不住门框,邢飞廉眼疾手快,搂过苏遗秋的腰把他拉了起来,顺势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邢飞廉道,“我观察过,整个凤栖宫只有你们主仆二人,别惊醒他,我有事问你。” 苏遗秋大气不敢出,被邢飞廉半抱着来到殿外,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解开了,和那条拴狗绳扔在一起,邢飞廉确认距离够远,小宁听不见二人说话,才把苏遗秋放开。 邢飞廉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怕。” 苏遗秋咬着嘴唇,碧蓝的眼睛死死盯着邢飞廉,就等着看这渣攻能玩出什么花来。 凤栖宫殿内没人,但是外面可是围了一圈御林军。 邢飞廉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 苏遗秋:“?” 苏遗秋:“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伤的遍体鳞伤???” 这像是一句有魔力的咒语,调动了苏遗秋身体中每一个细胞,让他下意识说出下一句。邢飞廉听到后,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紧紧握住苏遗秋冰凉的手,仿佛这句话是什么至理名言,是他一生奉行的行为准则,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万分克制地叫了一声:“老乡!!!” 苏遗秋皱了皱眉头,脸上有些不可置信:“啊?” 邢飞廉也是穿过来的? 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穿书者? 苏遗秋怔住了,被邢飞廉攥住双手呆愣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不禁热泪盈眶,想把自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和这位老乡好好倾诉一番,千言万语凝结成沉重的几个字,苏遗秋嘴唇颤抖,哽咽道:“老乡……我好苦……” 邢飞廉立刻道:“别说了!我懂!给这个暴君当小老婆并不好受!” 苏遗秋张了张嘴本想为齐璟辩解几句,他说自己苦主要是因为每日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发现原主换了个芯子,并不是觉齐璟人不好。然而邢飞廉毅然把他打断,对苏遗秋说道:“老乡,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儿,你千万要记住了!” 苏遗秋纵使心有疑惑,却还是疑惑点头,邢飞廉神色凝重,语速飞快,几乎不带停顿地说道:“我变成人的时间只有晚上一个时辰,现在我快变回去了,我变成二哈的时候没办法跟你们交流。咱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本书,这本书的主角是霍其遇,他最终会当上皇帝,所以你不要跟霍其遇对着干,我找机会会让霍其遇把你捞出来的!相信我,只要咱们把齐璟这狗逼熬死就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话音刚落,邢飞廉身子一颤,眨眼就变成一只哈士奇。 苏遗秋听的一头雾水。 他们俩看的,是一本书吗? 这本书不是某棠出品吗?为什么根据邢飞廉的描述,这篇文像是从起点出来的升级流爽文呢? 苏遗秋拽过瘫在地上的傻狗,揪着傻狗的脸皮摇了摇狗头。 这次哈士奇的眼神多了几分委屈。 就好像在斥责苏遗秋——你明明知道咱俩现在是老乡了,为啥还要这样对我。 苏遗秋无奈地放开了狗头,自己回到房中睡觉。 他听不懂哈士奇说什么,只能等他变成人的时候再问个清楚。 结果第二天晚上,齐璟把他叫去侍寝了。 苏遗秋早上回来有气无力地往床上一瘫,转眼一看,哈士奇正在用一种“好兄弟我心疼你”的表情望着他。 苏遗秋怒从中来,抄起一鞋拔子就往哈士奇脑袋上扔。 他今天晚上一定得熬到哈士奇变成人,然后问个清楚。 然后晚上又被齐璟叫去侍寝。 苏遗秋敢怒不敢言,侍寝的时候忍不住想哈士奇,被齐璟察觉到不专心,直接留在了寝宫,次日都没让他回去。 苏遗秋一连侍寝侍了三天。 一直到第四天的晚上,齐璟才堪堪放过他,苏遗秋才摸到机会等到哈士奇变人。 苏遗秋辛苦熬到半夜,邢飞廉被狗绳拴在凤栖宫大殿的柱子上,整个人往地上一瘫睡得比谁都死。 苏遗秋气急败坏,一脚把邢飞廉踢醒:“别睡了!” 邢飞廉揉着眼睛坐起来,嘟囔着叫了声老乡。 苏遗秋等他清醒过来,蹲在邢飞廉旁边小声问道:“我问你,你穿的那本书写的什么?” 邢飞廉说道:“就是霍其遇看不惯暴君的昏暗统治,举起反旗把暴君推翻的故事啊!” 他一说完,苏遗秋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邢飞廉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扒拉着苏遗秋,问道:“老乡,你是不是没看过这本书就穿越了?没事,我一看见文中有人跟我同名就立刻背诵默写全文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苏遗秋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说道:“我也穿进了一本书里。” 邢飞廉“啊”了一声,问道:“那你应该也看过书吧?总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苏遗秋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咱俩看的不是同一本书……” 邢飞廉挠了挠头:“不是同一本?你在盗版网站看的吧?” 苏遗秋立即否定道:“我没有!我在海棠看的,怎么可能是盗版……” 邢飞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苏遗秋用手撑着腮帮子,神情苦涩,他觉得邢飞廉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他要怎么解释?他不是海棠常客?误入海棠只是个意外? 二人僵持一会儿,苏遗秋又想起来邢飞廉变人的时间非常短暂,必须抓紧机会,干脆跳过“本书出自何处”这个问题,询问道:“对了,我在你那本书里,是个什么角色?” 邢飞廉说道:“暴君的宠妃呀!跟妲己差不多,最后被霍其遇的人品感化,帮着霍其遇一起推翻暴君统治!” 苏遗秋的思绪乱了。 他还有很多的事儿要问邢飞廉,然而他根本来不及问,邢飞廉又变成了傻乎乎的二哈。 而时间,似乎还没有到一个时辰。 苏遗秋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思索着目前已知的线索。 这两本书虽然内容大相径庭,但是都有明显的共同点。 第一个,无论过程怎样,“苏遗秋”都会倒向霍其遇那方。 第二个,是关于齐璟的。齐璟作为暴君,无论是在哪本书中,他的结局都是被推翻统治赶下皇位。 作者有话要说:苏遗秋:我在某棠看的,不可能是盗版 邢飞廉:我在点家看的,不可能是盗版 第44章 祖安秋秋 无论在哪本书,齐璟都逃不过被推翻的命运。 苏遗秋的头一阵一阵的疼,有什么东西仿佛呼之欲出,在脑海中渐渐浮现,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了。 “呜?” 哈士奇的头拱到苏遗秋身边,用湿漉漉的鼻尖顶了顶苏遗秋的脸。苏遗秋不耐烦地把哈士奇拨到旁边,撑着头坐在地上。 他好像……忘了什么事。 苏遗秋只隐隐觉得和齐璟有关,但是具体关于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要是齐璟真的像书里那般被推翻成为阶下囚,霍其遇当上了皇帝…… 书里写,霍其遇是个开明的圣君。在他的统治下,新朝逐渐复兴,民间一片赞誉。 而就在天下齐呼万岁的时候,原主却被锁在深宫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那是霍其遇这个明君的唯一一个污点。 霍其遇建的亭台楼阁奢靡华贵,他锁住苏遗秋的链子是纯金锻造,而那个时候,苏遗秋已经近乎痴傻,见到霍其遇会发抖,会害怕别人的触碰,整日缩在巨大宫殿的一角,除了金链的哗啦声,就是自己紧张又急促的呼吸声。 再后来,等原主忘了一切,真真正正地成了傻子,他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眼中不复清明,甚至会对霍其遇笑。霍其遇倍感愧疚,想补偿他,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他立为皇后。 就在立后的前一晚,霍其遇放下了警惕,不再把苏遗秋关在深宫里,一个转眼不见,让苏遗秋摸到了他护身的短刀。 那时,苏遗秋的眼里是久违的清明。 霍其遇根本来不及夺过他手中的利刃。 手起刀落,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过后,什么都来不及了。 苏遗秋看了看旁边的二哈,哈士奇吐着舌头歪着脑袋,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苏遗秋一看这傻狗就来气,站起身来狠狠地踢了二哈一脚。 哈士奇委屈地嗷呜几声,抽搭了几下。 苏遗秋知道这傻狗委屈,但是就是想踢他。 无奈之下,苏遗秋哼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他不能把“明君”和“渣攻”这两个字眼联系在一起。 霍其遇对原主这么恶毒,八成是有什么心理疾病,这种人成为一个圣君,八成是压抑着什么性格的阴暗面没有展露出来,书里只写到原主死后霍渣攻追悔莫及,但是没有写到之后的事情。 万一霍其遇在原主死后暴露本性了呢?那天下不就遭殃了? 这些都说不准。 在苏遗秋看来,没暴露本性的人渣比暴露本性的人渣更可怕。 齐璟虽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他也就这样了!人狗,性格暴躁,做事荒唐。被人扣上了一个暴君的帽子,很大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睡眠不足起床气太严重了。 至于霍其遇,他在朝臣中的盛望极高,人人都赞誉他是真人君子,可那天霍其遇随手就掐死了一只小狼,还想在假山那里霸王硬上弓。 这样一比,怎么都感觉霍其遇更危险一点儿。 苏遗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自己收拾好衣装,穿好鞋袜,绕过小宁和哈士奇,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凤栖宫。 凤栖宫的门口有人把手,一见苏遗秋出去,门口的御林军交戟而立,拦住了苏遗秋的去路,苏遗秋一怔,转而说道:“带我去找陛下。” 二人对视一眼,把长戟从苏遗秋面前挪开,一前一后守着苏遗秋,把他送到了勤政殿,亲眼看着苏遗秋进了勤政殿。 他刚推门进去,基本奏折噼里啪啦甩在苏遗秋脚边,齐璟并未抬头,揉着太阳穴,不耐烦道:“出去!” 苏遗秋默默拾起基本奏折,走到齐璟的桌案前:“是我。” 齐璟缓缓抬头,烛火昏暗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一眼看去,只觉得齐璟疲惫不堪,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苏遗秋会过来,牵强地笑了笑,换了个坐姿,对苏遗秋道:“想朕了?还是一天不侍寝就浑身不痛快?” 苏遗秋被他气笑了,明明看上去一脸疲态,却还有心情跟他玩闹。苏遗秋无奈道:“别看了,快去休息。” 齐璟冲他伸出了手,这次苏遗秋没有犹豫,把手放在齐璟的手心,齐璟顺势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靠在他的肩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阿秋。”齐璟问道,“朕是不是很久没这样叫过你了?” 苏遗秋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嗯。” 齐璟抱了许久,一手圈着苏遗秋,另一手翻开奏折提起笔,苏遗秋掰开他的手指把笔抽了出来,本想冲齐璟发脾气,话到嘴边,什么气话都说不出,只能无奈对齐璟道:“别看了行吗?” 齐璟亲了亲他的侧脸,笑道:“别闹,今天得看完,这些明天要发往边关。” 苏遗秋哑口无言,把笔塞回齐璟手里,本想起身就走,腰身却被齐璟箍得很紧,苏遗秋回头质问他:“你不是累吗?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齐璟抿唇一笑:“你猜?” 苏遗秋翻了个白眼。 这个狗东西,总能非常精准地打击别人的同情心。 以前当猫的时候是这样的,他都按捺着性子给齐璟摸了,结果齐璟伸手就去揪尾巴,甚至捏他的…… 他的…… 算了不说了,说出来气人。 他不再挣扎,乖乖靠在齐璟怀里,苏遗秋盯着桌子上最近的一根蜡烛,这根蜡烛烧尽了,有宫人进来换上新的蜡烛,新蜡烛烧了半根,齐璟才把奏折看完。 齐璟合上奏折的时候,苏遗秋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现在正是最黑的时候,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狗逼应该还能再睡一会儿。 但是齐璟抱着他,双手极其不老实,苏遗秋忍无可忍,打了一下齐璟的手,催促道:“看完了就去睡觉!” 齐璟笑了:“睡不着了。” 苏遗秋疑惑不解:“嗯?为什么?” 齐璟道:“若是看奏折看到这个时候,就睡不着了。一睡觉总是梦魇,还不如不睡。” 苏遗秋诧异道:“这怎么行?!那身体不会熬坏吗?” 齐璟摇摇头,发丝蹭在苏遗秋颈间,蹭得他痒痒的,苏遗秋瑟缩一下,搭上了齐璟搂在他腰间的手。 齐璟没有回答他,时间又过了许久。他才慢悠悠地开口说话。 “阿秋……朕快撑不住了……” 苏遗秋的头在隐隐作痛。却像是受了什么控制板,劝道:“再忍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个场景熟悉到令人害怕。 就像是经历过无数遍一样,在勤政殿里,齐璟顶着通红的眼睛,他就陪在齐璟身边,告诉他再忍一忍。 那个时候,他还说过什么? “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霍其遇……” 苏遗秋恍惚,仅仅是一瞬间,刚刚那句话就消散到无影无踪,就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刚刚他要对齐璟说什么。 “我……” 不等他说完,齐璟便道:“要是困了,你去偏殿睡一会儿。朕今天不闹你了。” 他放开苏遗秋,顺带着亲了一下他略红的耳垂,苏遗秋没有立刻站起来,勾着齐璟的手指问道:“你真的不来休息吗?” 齐璟略显诧异地看了苏遗秋一眼,抿唇笑了:“好,那朕陪你去休息。” 苏遗秋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陪他去休息? 这个狗东西坏得很!总想在他身上找些莫名其妙的借口! 两个人来到偏殿,苏遗秋替齐璟解开腰封脱下龙袍,自己也脱下外褂随意地扔在地上,转眼一看,齐璟早就自己爬上了床。苏遗秋愣了愣,慢慢坐在床上,躺在齐璟旁边。 苏遗秋本就困得不行,就算狗皇帝躺在他身边,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觉得,齐璟这么累,应该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揉了揉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俩眼一闭就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等到苏遗秋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 昨天陪齐璟熬到半夜,他现在还有些困,头也在隐隐作痛,苏遗秋熬不住,又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这“一会儿”便是一个时辰,他是第二天下午日头正毒的时候醒来的。 苏遗秋下意识往旁边一摸,齐璟早就没影了。 也对,狗皇帝一天天忙得连轴转,基本上连个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勤政殿偏殿没有人伺候,苏遗秋自己穿好衣服,随手抄起一根木簪挽了一下头发,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 熬夜的后劲儿太大了。 不能熬夜,早起早睡。熬了一天就这样疲累,那要是一连熬了好几天,岂不是要了命了? 苏遗秋发誓要拉着齐璟一起过上早起早睡的养生生活。 尤其是齐璟,经常性熬夜,怪不得一眼看上去都不如霍其遇这个文人壮实,应该让齐璟好好养养神的。 门外隐约传来几句争吵,苏遗秋走到门口,敛声屏气静静地听着门外人在吵什么。 “陛下不该为情乱志。” 声音沧桑厚重,听上去是个年迈的老臣。放眼整个朝堂,也只有这些有资历的老臣才敢跟齐璟这样说话了。 另一老臣道:“现在边关战事紧张……” 苏遗秋心里咯噔一下。 齐璟没去上早朝? 苏遗秋不敢出去,要是让人发现他这个祸国妖妃被齐璟留在偏殿了,这群老臣恐怕得把他生吞活剥。 齐璟道:“战策已经拟出来了,今日立刻让兵部发去边关。” 其中一老臣道:“陛下圣明。” 苏遗秋心道狗逼真棒。 他以为这些老臣也就是来催催战策的,催完也就走了,然而苏遗秋迟迟没有听到告退这两个字,那些人似乎并没有着急走的意思。 说完一件事,他们就要说另一见事了。 几个老臣相互对视一眼,齐齐往地上一跪:“求陛下尽快处置苏氏余孽!” 苏氏余孽本孽苏遗秋,躲在门后抽了抽嘴角,悄悄把偏殿的门拉开一个缝,看看这外面到底是些什么牛马。 白胡子老臣对齐璟道:“男子进宫本就匪夷所思,更于国本无益,陛下只把苏家关进昭狱,却迟迟不处置,实在令人担忧。” 另一人附和道:“如今民心不稳,还望陛下斩余孽定民心!” 更有一人直戳了当地说道:“听闻陛下和那苏侍君夜夜笙歌,陛下当雨露均沾,如今陛下无子,也是边关战乱之因啊……” 苏遗秋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好家伙。 夜夜笙歌? 老大爷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 哪里夜夜笙歌了?!齐璟天天晚上不睡觉算夜夜笙歌?! 他悄悄翻了个白眼,又想着自己不能发脾气,不能给齐璟惹事,把心中的火气按下了,躲在门后观察。 齐璟笑了,他还没有向这几个老臣表态,刚刚去兵部递战策的人回来了,说兵部对战策尚有疑惑,请陛下解答。 齐璟自然是先管兵部,把那几个老大爷晾在一边。兵部尚书进入勤政殿,逮着齐璟就是一通问,齐璟一一解答,并让起居郎把说的话记下,整理好了给兵部尚书拿过去。 他讲得很详细,苏遗秋这个门外汉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但是这兵部尚书就跟脑门子被驴踢了一样,总能找出点儿不是碳基生物能问出的问题。 苏遗秋火冒三丈。 门外的齐璟悄悄攥紧了手中的笔,咔哒一声,笔杆碎成两段,他把笔放在旁边,面上格外平静地听完了兵部尚书的问题。 要命的不是那些问题,而是兵部尚书问完之后,询问道:“陛下,战策尚有疑云,是否要叫霍相前来商议?” 苏遗秋这次忍不住了。 去他妈的霍其遇!!! 他一脚踹开门,怒气冲冲地走到那兵部侍郎跟前咒骂道。 “虫子钻进你的脑子都得感叹一声里面是空的!脑子里进了水就先出去晃晃在进勤政殿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是进朝廷的时候把脑子扔了还是科举考试都是找人替考的!吃着朝廷的俸禄当着朝廷的蛀虫,就欺负陛下性子好不把你拖出去砍了!叫什么霍其遇,你几岁了他是你爹还是你娘!遇见个麻烦就要哭爹喊娘!” 作者有话要说:苏遗秋:陛下性格好 齐璟:爱妃温柔可欺 第45章 柔善可欺 兵部尚书被苏遗秋骂了一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两撇胡子抖了几下,瞪着苏遗秋不知道该说什么。苏遗秋嘴一撅往齐璟身后一躲,扶着齐璟的肩膀低声道:“陛下,他瞪我!” 齐璟拍了拍苏遗秋的手,转头问兵部尚书:“怎么?朕的爱妃好看吗?” 兵部尚书吓了一跳,立刻跪倒在地认罪:“臣惶恐!” 旁边的老臣见苏遗秋这般,不禁劝谏道:“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苏遗秋听了,白眼一翻,站在齐璟后边,下巴一扬,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您家是住海边儿吗管陛下家事管的这么宽?我干什么政了?他自己傻还不让人说了?!我说几句事儿小,这么傻的人进了朝廷危害百姓那就不仅仅是被我骂几句的事儿了!” 听他说完,齐璟噗嗤一笑,说道:“朝廷重臣,怎能连几句斥责都听不得了?快,给苏侍君赔个不是。” 到了现在,自有圆滑的老臣察觉出陛下的态度,陛下都让苏侍君留在勤政殿偏殿,苏侍君跑到勤政殿对朝廷重臣指指点点,陛下什么也没说,反而一昧的护着。兵部尚书要是个明白人,现在低下头给这苏侍君赔个不是,回去再想办法对付苏侍君就得了,不必跟他死磕到底。 然而兵部尚书本人想不明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齐璟和苏遗秋,跪在地上恳求道:“陛下糊涂!哪里有朝臣向后妃认错的先例!苏侍君此人魅惑陛下,扰乱君心,实在可恶!望陛下明察!” 齐璟轻抚着压在手下的一本奏折,问道:“听尚书的意思是,不想向朕的爱妃认错了?” 兵部尚书脖子一梗,打算跟苏遗秋死磕到底,反问道:“若是要微臣认错,也烦请苏侍君说出,微臣何错之有!” 苏遗秋轻蔑一笑,正打算抱着键盘开腔,齐璟不等他发话,抬手就把那本奏折扔到了兵部尚书的脑袋上,兵部尚书捡起来一看,后背倏地被吓出了一层冷汗。 齐璟笑道:“如何?认不认错?” 兵部尚书吓傻了,端着奏折跪在原地不停地发抖,连一句争辩的话也说不出来,苏遗秋不知道那本奏折上写了什么,凑到齐璟身边小声问道:“那上面写了什么?他怎么这么害怕?” 齐璟道:“他当年科考,确实是让人替考的。” 苏遗秋:? 这也行? 他……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这兵部尚书居然真有这个胆找人替考啊? 苏遗秋再次抬头的时候,兵部尚书的脸色已经变了,他看了看苏遗秋,又看了看齐璟,吞了口唾沫,额头触地,低声道:“方才顶撞侍君,还望侍君大人有大量……不同微臣计较。” 苏遗秋抿着嘴唇没有说话,齐璟捏了捏他的手,对兵部尚书说道:“朕的爱妃柔善可欺,很容易让人欺负了去。既然尚书认了错,那爱妃自然不和他计较。” “柔善可欺”四个字,让下面跪着的几个大臣都听愣了。 他刚刚骂人那样子陛下没看见吗?!比不怕死的御史还能吵,把苏遗秋往朝堂上一扔恐怕还真没人能说的过他!这叫柔善可欺?! 齐璟都这么说了,苏遗秋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和齐璟对视一眼,说道:“臣妾无事,也就是陛下脾气好不深究罢了。” 朝臣皆知陛下暴躁易怒,这苏侍君是在讨陛下欢心吗?!刻意说陛下脾气好?怕不是只对他一个人脾气好吧! 几个老臣惊吓到说不出话来,兵部尚书捧着齐璟扔过去的那本奏折颤颤巍巍地等着齐璟的发落,然而陛下好像并不急于在此刻处置他,和苏侍君腻歪了一会儿,冲着干瞪眼的大臣们问道:“战策可还有疑问?若是没有问题,遣人发往前线吧。” 一众大臣告退,齐璟舒了口气,顺势把苏遗秋拉到怀里,凑到他的耳边,问道:“几时醒的?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苏遗秋撅起嘴嘟囔道:“他们……他们说的有些过分,我忍不住就出来说了两句……” 他看了看齐璟,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齐璟本想说“并无大碍”,苏遗秋骂了这群老学究一通,他自己也很痛快,却在看见苏遗秋的眼睛时,心念顿时一转,说道:“你确实给朕添了不少的麻烦。” 果然,苏遗秋的眼神更紧张了。 齐璟忍着笑意,说道:“朕要花很长的时间来处理。” 苏遗秋紧张到不敢动,双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齐璟笑道:“所以,你要给朕一点儿补偿。” 苏遗秋愣了。 补偿? 他能补偿什么?或者说,他除了肉/偿还能补偿什么?! 苏遗秋壮着胆子说:“我给你侍寝。” 齐璟拒绝道:“侍寝是你分内之事,不能算在其中。” 苏遗秋在心里白了齐璟一眼。 他真的不该同情这狗逼,也不该帮着这狗逼说话,到了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 肉/偿都行不通,那他还能补偿什么?! 苏遗秋想破脑袋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偿还,齐璟的笑意越发深邃,手圈在他的腰间,轻轻捏了一把,说道:“爱妃可以先欠着,以后再还。” 然而苏遗秋并不想欠着,齐璟这个人非常不是个东西,指不定又在给他挖什么坑,秉持着“绝不欠人情”的原则,苏遗秋打算当天补偿,被齐璟搂着过了好一会儿,苏遗秋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臣妾……臣妾帮陛下看奏折?” 齐璟的眼神看不出喜怒,苏遗秋有些怕。只能接着说道:“那……那臣妾帮陛下捶背?” 齐璟还是不说话。 苏遗秋顿感不知所措,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能做什么“补偿”齐璟,他说什么齐璟都不应,最后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只得叹气道:“陛下别让臣妾欠着了,您……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齐璟勾唇一笑,说道:“朕也没想好让你补偿什么,所以先欠着,以后再还。” 苏遗秋差点撅过去。 弯弯绕绕最后还是欠下了。 这件事敲定之后,齐璟没有把苏遗秋留在勤政殿,而是让人把他送了回去。 苏遗秋还惦记着齐璟要让他怎么补偿。 在他看来,侍寝已经是最过分的事情了,但是齐璟却说什么“侍寝不能算在其中”,苏遗秋真想不出,他还有什么能补偿给齐璟的。 难不成要给他生个孩子吗?! 他愤恨地回了凤栖宫,隔着宫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声音,鬼哭狼嚎格外热闹。 说起来,现在他的身边养着一只哈士奇、六只小狼,还有几只时不时来蹭饭的小猫小鸟,要是往大门上挂个牌子,说不定还真能开个动物园。 宫人替他推开了殿门,苏遗秋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凤栖宫,迎面扑来的不是别人,而是那只哈士奇。 哈士奇的脖子上绑了一根棍儿,那根棍上用绳子吊着一块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晃来晃去,哈士奇满院子疯跑,就是吃不到绳子上的肉,一看苏遗秋回来了,撒丫子就往他这边冲。 “嗷呜嗷——嗷呜——” 苏遗秋后撤一步,让随行的宫人都回去,这才跨进凤栖宫的大门,往旁边一躲,哈士奇径直撞到了墙上,整个狗愣了片刻,又恢复过来追着脑袋顶的那块肉。 他的凤栖宫只有小宁,小宁乖乖巧巧断不可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能把哈士奇折磨疯的,在他认识的人中,好像只有对影一个能做到。 苏遗秋环视一圈,果不其然,看见了坐在石凳上的对影,和躲在对影身后吓得不成样子的小宁。 对影一见他回来了,兴奋地起身来到苏遗秋跟前,一群欢呼雀跃的小狼崽也跟着蹦跶着过来了,围在苏遗秋身边,苏遗秋随意捞起一只抱在怀里,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对影笑道:“我和外面的守卫说,是恩公叫我来照顾狼崽的,他们就把我放进来了。” 苏遗秋点点头,并未深究。让小宁去沏茶,将今天的事情和对影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原书里,对影就是霍其遇的智囊,霍其遇想不到的地方他能想到,霍其遇疏忽的细节他同样都能一一找出。 苏遗秋觉得,既然把对影拉到了身边,就不能让对影的才学白白浪费,霍其遇能培养党羽,他同样也能帮齐璟培养心腹。 对影的设定就是“对救命恩人绝对服从”,所以苏遗秋才敢把原委告诉他。 有些问题他想不通,给对影讲一遍,说不定他能发现一些细节。 比如,为什么齐璟在众人的印象里明明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但是那些大臣就跟不要命似的一个跟着一个往枪口上撞;霍其遇到底有什么魅力,为什么这个朝廷不像是齐璟的朝廷,却像是霍其遇的朝廷;霍其遇是怎么找上他的,两人都聊了些什么…… 再比如……既然对影和之前的“苏遗秋”有过接触,他知不知道在过去的几年里,“苏遗秋”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别人面前的苏遗秋:十级祖安选手,杠精转世,键盘附身,不说话只是因为不想说并不是杠不赢,不开腔岁月静好一开腔鸡飞狗跳。 齐璟面前的苏遗秋:失去语言能力。大写的憨。 第46章 聊天记录 苏遗秋把这些问题在头脑中都过了一遍,打算先从对影的身世入手。 结果不等他开口问,那只哈士奇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再次冲向他这边,哈士奇不停地冲着苏遗秋叫唤,像是要传达什么信息,奈何苏遗秋根本听不懂这傻狗想说什么。 哈士奇见苏遗秋不回应,伸出爪子就要扒拉苏遗秋的胳膊,对影察觉到他的动作,悄悄按向了腰间的鞭子,冲着哈士奇咳嗽了一声。 显然,苏遗秋不在的时候,这傻狗挨过对影的鞭子。一看见对影要动鞭子了,哈士奇呜呜几声,躲到旁边继续若无其事地追自己脑袋顶上那块肉。 苏遗秋转头看看不太正常的哈士奇,并不打算搭理他,转而看向对影,问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要打听别人的身世,肯定不能直戳了当地问人家,不然显得太刻意了。 对影的神色闪过一抹诧异,却并未多问,反而颇为认真地回答道:“托恩人的福,不算太差。” 不等苏遗秋多问,对影又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交代了个彻底:“自从被恩人救下后,我去越老将军府上做过几年幕僚,越家动荡之时曾经遣散府中幕僚,后来几经辗转,进了皇宫当驯兽师,虽然官职不高,好在有诸多便利。” 苏遗秋点点头,问道:“上次你救我的时候,从你和霍其遇的言谈来看,似是有些交集?” 对影也毫不避讳,既然苏遗秋问了,那他就完完整整地把原委告诉苏遗秋:“确实有交集,我在越家当幕僚的时候,和霍相见过几面,离开越家之后,霍相有拉拢之意。” 苏遗秋追问道:“霍其遇是何等人物?为何你不答应他?” 对影轻笑一声,手肘撑在桌子上,淡淡笑道:“听恩人的意思,是觉得我接受霍相的拉拢比较好?那我明日就去应了霍相?” 苏遗秋心里一惊,摇头如拨浪鼓。 不行,这怎么能行?好不容易往自己这边拉个人,怎么能推到霍渣攻那边?! 对影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恩人要是让我去霍相那里,我去就是了。恩人要是让我留在身边,我自然就留在您身边。” 听他这样一说,苏遗秋才堪堪放下心。 虽然霍其遇人设崩了,但是现在看来对影的人设是不会崩的。 把对影的身世理清后,苏遗秋便把重点放到了今天在勤政殿发生的事上,将几个大臣如何顶撞齐璟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听完苏遗秋的叙述,对影依旧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事,苏遗秋正要询问他的意见,对影便先一步开口问道:“恩人,您就这般信任我?朝堂上发生的事,都能毫无保留地说给我听?” 苏遗秋一愣一愣的,似乎没想到对影会反将一军。 他的信任来源于对影的人设,但实际上,他和对影根本没见过几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一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人,细细想来,确实是欠妥当的。 一时间,苏遗秋不知道如何回答,手指搓着袖角,愣了半晌,木讷地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他这么回答没什么问题吧? 不是有个词叫倾盖如故吗?有的人一见面就觉得分外熟悉,值得信任,他一见到对影就觉得这是个可信任的人,没毛病!反正苏遗秋自己挑不出什么毛病! 对影似是微微怔了一下,继而轻轻一笑,说道:“恩人真能如此信我?” 苏遗秋狠狠点头。 他不信对影现在信谁?霍其遇吗?还是狗皇帝?或者是这个傻到人神共愤的哈士奇? 没别人了!他身在后宫,根本接触不到其他的人,除了这几个渣攻就是皇帝的后妃,交际圈非常简单,如果要寻找一些突破点,八成要从对影这里下手。 对影见他如此笃定,也不打算为难他了,说道:“按照恩人所说,陛下喜怒无常,按理来说,手下大臣应该小心谨慎,但是却总有人不知好歹。陛下虽然心中不悦,却并未下旨处罚,对吧?” 苏遗秋点头。 对影道:“很简单,陛下出于某种原因,没办法对他们下手而已。而各位大臣想必也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有恃无恐。陛下喜怒无常,是因为陛下动不了他们,发顿脾气泄愤而已。” 听完对影的解释,苏遗秋自己都笑了。 怎么他感觉……齐璟这个皇帝当的如此憋屈呢? 说他是暴君又没有暴君的样子,说他是明君又觉得侮辱了明君这个词,苏遗秋捂着脸,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 对影见他如此苦恼,忍不住问道:“恩人怎么了?是在为陛下担忧吗?” 苏遗秋抬起头,那些本来准备好要向对影询问的问题,此时也很难问出口了,苦笑两声,说道:“算是吧……和陛下相处了一段时日,觉得他和传闻有些不同。看他夙兴夜寐,想替他分担些什么,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对影笑道:“恩人若是想分担,恐怕也只能在床上分担吧?” 苏遗秋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对影这人……这个人就毫不避讳吗?上次也是,说什么入宫为妃是给皇帝当妾,就真不怕让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了? 他满脸羞愤,红着脸盯了对影老半天,最后只是咬咬嘴唇,说了句:“以后不准再开这种玩笑。” 在对影看来,恩人真是越发地可爱。 对影顺着他的态度,懊恼地应了一个:“是。” 等苏遗秋重新冷静下来,坐回石凳后,对影蹲在他的身边,扶着苏遗秋的膝盖,劝道:“我知道刚才说错了话,恩人别再生气了,是我不好,但是我还是有些话要对您说。” 一句话而已,既没有旁人听见,苏遗秋其实并不在意,反而十分认真地听着对影要劝他什么。 对影说道:“您担忧陛下是好心,但是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始终都在,陛下对您是非常宠爱,但是您现在也知道,他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他心里是有一杆秤的。” 第47章 贵妃的脏话 其实苏遗秋察觉到了,对影经常说这样的话。 什么圣心难测;陛下不会一直护着他,陛下的宠爱都是一时的,陛下心里是有底线的…… 一开始苏遗秋还会有一些危机感,但是这些话听多了,危机感也就淡下去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是那么在意齐璟的态度。 苏遗秋非常清楚,齐璟真正喜欢的,是齐璟记忆中的那个“苏遗秋”,不是现在的他,也不是书中那个行走的春.药。 他得摆清自己的定位,然后找准接下来要干的事儿。 按照两本书的共同之处,齐璟身为暴君,他将来会被霍其遇推翻,而霍其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书中的结局走完之后,霍其遇的走向不可控。 所以苏遗秋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霍其遇笑到最后。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对影,说道:“陛下脾气不好,你们可能对他有些误会。” 对影只觉得有意思,恩人是不是对陛下有什么误解。 脾气不好?陛下可不是简单的脾气不好,这个脾气不好可是能要人命的。 对影心里不快,却只是点点头道:“嗯,我听恩人的。” 苏遗秋心里很高兴,有这样一个说什么听什么的狗子实在很舒心,总比旁边那个傻狗要好很多。 他理了理对影的鬓发,说道:“陛下为国事操劳,难免会心烦气躁。” 对影认认真真地点头。 苏遗秋想了想,继续说道:“我想让你帮我查点事儿。” 对影的眼睛亮了一瞬:“恩人您说,我若是能办到的,一定会做到。” 因为这里有只能听懂人话的傻狗,苏遗秋压低了声音附在对影的耳边嘱咐的,对影的记性很好,苏遗秋仅仅说了一遍他就能完全记住。等苏遗秋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小宁也端着茶水出来了。 小宁刚把茶水放在对影面前,对影起身就要走了。 苏遗秋疑惑道:“茶刚刚泡好,不喝一壶茶再走吗?” 对影摇头:“恩人嘱咐的事情,我得尽快去办。” 走之前,对影还看了一眼小宁。 小宁有些怔愣,他把茶水递给苏遗秋,漫不经心地问道:“侍君有什么事要拜托一个驯兽师去做?” 苏遗秋灌了口茶,说道:“一些小事而已。” 小宁忍不住追问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去问陛下呢?陛下那么宠爱您!” 苏遗秋笑了:“陛下平日里很忙,我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去麻烦他。” 小宁皱着眉头,看上去仍然疑惑不解。苏遗秋笑了笑,手指曲起弹了一下小宁的脑门。 “别问那么多,我让对影办的不是什么大事。” 小宁的神色委屈极了,噘着嘴嘟囔道:“我就是怕您和陛下生出嫌隙……” 然后丢了宠爱,被后宫中的人欺负,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宁犹豫片刻,并没有说出后半句,他相信陛下是真的喜欢苏侍君,喜欢一个人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地从一言一行中表现出来的。 苏遗秋笑道:“本就没什么嫌隙,我和陛下好的很,真不知道你一天天担心什么……” 他又抿了口茶水,不禁皱眉问道:“你往茶水里面放冰糖了?” 小宁还沉浸在“皇帝和爱妃”的神仙爱情中,被苏遗秋骤然一问,不由得愣了一下,回答道:“奴才记得侍君喜欢往茶水里面放冰糖。” 苏遗秋摇摇头:“往茶里面放冰糖总觉得奇怪……重新泡一壶吧?” 小宁应下,端着茶水进了屋子,重新倒了一壶茶。 * 夜幕四合,苏遗秋又没有睡,撑到半夜等着哈士奇便成人。 邢飞廉便成人的时候,脖子上还拴着那快肉,苏遗秋觉得他可怜又好笑,帮着邢飞廉叭那块肉给放下来。 “我跟你说……”邢飞廉一边解着脖子上的绳子,一边向苏遗秋控诉对影的罪行,“那个金毛那鞭子抽我!” 金毛? 苏遗秋想起对影一头金发,只觉得邢飞廉这个形容生动又形象不禁轻轻笑了一下,邢飞廉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苏遗秋立刻闭紧了嘴,摇摇头,硬生生地憋住不笑。 把邢飞廉脖子上的绳子解开,邢飞廉来不及松口气,生怕浪费一分一秒,拽着苏遗秋的手腕说道:“兄弟,我发现我最近变成人的时间越来越短,有些事我尽快说,你能记多少记多少。” 苏遗秋认真点点头,等着邢飞廉发话。 邢飞廉说道:“这个世……” 下一个字都到了嘴边,却又被邢飞廉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苏遗秋追问:“是什么?你快说!不是要我认真听吗?!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 邢飞廉悄悄拧了自己一把。话锋一转,说道:“对影不是个好货!跟他少些交集!” 苏遗秋疑惑不解,他刚刚嘱咐对影帮他半点儿事,结果转头就被邢飞廉告知对影不是个好货?他抓着邢飞廉问道:“你是不是看的原书?原书里面他确实把霍其遇认成了救命恩人,但是这次他没有认错人,他……” 邢飞廉心里着急,没时间跟他解释,立刻打断苏遗秋,说道:“这和认错人没关系!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记住就行!还有你身边那个小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记得提防一点儿,最近几天如果狗皇帝叫你去侍寝,千万别多说话!躺平就行!” 苏遗秋的眉头拧了起来。 对影不是个好人就罢了。 怎么小宁也不是个好人? 小宁是齐璟安排在他身边的,这孩子憨憨傻傻的,脑子里净是些不切实际的你情我爱,能有什么坏心眼? 况且他有什么需要防着小宁的? 但是邢飞廉又是个看过剧本的,他的话不会是空穴来风,那……那他这几天就小心一点? 邢飞廉继续说道:“明天你找个机会把我送到越贵妃那里,我有点事情也要叮嘱她。” 邢飞廉这波操作就让苏遗秋看不懂了。 苏遗秋问道:“你不会吓坏越贵妃吗?” 邢飞廉没心思同他打岔,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很多东西,并且把“侍寝的时候不要乱说话”这一点反反复复地重复了很多遍。 苏遗秋无奈地应下。 邢飞廉唠叨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杵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定没有落下什么要点,抬头反问道:“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苏遗秋认真点头:“记住了。” “那好。”邢飞廉深吸一口气,“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可能察觉到了,这个书里的世界有……” 邢飞廉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苏遗秋皱着眉头抓着邢飞廉的胳膊不停地摇晃:“你倒是说啊!有什么!” 邢飞廉的喉咙中发出几声呜咽:“有……咳咳……” 他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数声,眨眼间,又变成了傻乎乎的哈士奇。 苏遗秋差点哭出来。 你这跟电视剧里临死前不把杀人凶手交代清楚的狗编剧有什么区别?! 他泄愤似的踢了邢飞廉两脚,傻狗浑然不觉,瞪着眼睛望着苏遗秋,苏遗秋挠了挠头发,思索片刻进了房间,捧出一套文房四宝。 哈士奇不会说话,但是邢飞廉有人类意识,应该会写字! 能把字写出来就能交流! 他把纸笔递到邢飞廉面前,命令道:“写!” 邢飞廉嗷呜几声,一脚掀翻砚台。 要是他会写字,他自己就去找纸笔了,用得着等苏遗秋找过来让他写?! 邢飞廉早就发现了,他变成哈士奇后的限制非常大,不能和别人交流,也看不懂文字。只能等变成人后才能趁着短暂的时间把重要的信息告诉苏遗秋。 苏遗秋把砚台端回来,把毛笔塞到哈士奇的爪子底下,命令道:“你……你不会写你就画!你画画总行吧?” 这次换成了邢飞廉给了苏遗秋一脚。 他要是能画出来,他早就画了! 苏遗秋抹平被哈士奇踢皱的衣服,重新蹲在哈士奇面前,不依不挠地催促道:“你试试!你试一试?!” 邢飞廉这次才不情不愿地用嘴叼起了毛笔,往纸上一戳。 这个世界有主导意识。 要是苏遗秋能看懂,他倒是也佩服这祸国妖妃了。 一通鬼画符之后,邢飞廉放下了笔,把那张纸往苏遗秋面前一递。 苏遗秋:…… 苏遗秋:“你画的这是什么东西?!” 邢飞廉翻了个白眼。 苏遗秋这次不再逼他,把纸笔推开,颓丧地往旁边一坐,不再说话了。 邢飞廉是说那句话的时候变回来的,可能他身上有什么限制,导致不能说出某一句特定的话或者是不能向他透漏什么信息。 苏遗秋没再多想,拾起一旁的砚台,往哈士奇的脑袋上一扣。 邢飞廉正苦恼没办法把最为重要的消息告诉苏遗秋,结果一个厚重的砚台劈头盖脸地袭来,砚台上的墨汁洒了他满脸。 苏遗秋并不想收拾残局,还不如把现场伪造成哈士奇的拆家现场,然后让下人来收拾吧。 这样想着,苏遗秋又撕了几张纸扔在了邢飞廉的嘴边,自己则是拍拍手,潇洒地回去睡觉。 他回去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小宁靠在门框旁边睡得深沉。 他知道,小宁睡觉一向特别死。 第二天起床,不出苏遗秋意料,小宁站在一地的狼藉前,哭都哭不出来。 满地都是墨汁,到处都是沾了墨汁的碎纸片,几杆笔被拦腰折断,而那只罪魁祸首哈士奇,正躺在墨汁的正中央呼呼大睡。 小宁眼泪汪汪地看了一眼苏遗秋,强忍泪水,哽咽道:“公子去休息吧,奴才……奴才能收拾好!” 苏遗秋噗嗤一声,踩着墨汁上前,踢了哈士奇一脚,把哈士奇折腾醒了,说道:“我把这傻狗带走,你好收拾。” 小宁问道:“您要带着这狗去哪儿?” 苏遗秋回答道:“我去遛遛狗!这狗白天玩累了,晚上就不捣乱了。” 小宁追问道:“您一个人出去吗?那怎么行!陛下嘱咐过要奴才跟着您的!” 苏遗秋思索片刻,从凤栖宫门外叫了几个看守的御林军进来,把打扫的工作交给了御林军,小宁这才战战兢兢地收拾好,跟在苏遗秋行身后。 苏遗秋记着邢飞廉昨天晚上交代的事情,要拉着他去找越贵妃。用一根绳子套着哈士奇,有意识地往毓秀宫的方向走。 小宁还惦记着上次苏遗秋一个眨眼不见的事儿呢,这次出门,俩眼睛就像是长在苏遗秋的身上似的,生怕苏遗秋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分一秒。 走到一半,小宁发现这是去毓秀宫的路。跟在苏遗秋后面小心翼翼地问道:“侍君,这是去毓秀宫的路吧?您要找贵妃娘娘吗?” 苏遗秋确实是要找越贵妃,不仅要找越贵妃,还要把哈士奇交给她。苏遗秋顿时觉得这件事有点难办。 他的宫里没有什么人,但是毓秀宫不一样啊!毓秀宫上上下下都是人,越贵妃连穿衣吃饭都有不下十个人伺候,出门还得好几个人举着华盖遮阳,哪像他这个随意的侍君,拉个小宁过来就跟着伺候了。 苏遗秋否定道:“我不找越贵妃,我记得毓秀宫附近有一处溪水,想给这傻狗洗洗。” 小宁在他身后叮嘱道:“可是侍君,这狗能送去驯兽园洗吧?” 一提驯兽园,自然就提到了和哈士奇结怨甚深的对影,果不其然,哈士奇立刻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嚎叫,震得小宁和苏遗秋耳膜生疼,苏遗秋踢了狗头一下,对小宁说道:“你也看见了,他不愿意去。” 这次小宁不再说什么,乖乖地站在苏遗秋身后,直到寻找到一片清澈的湖泊。 这里离毓秀宫不远,弄出些声响就能让毓秀宫听见,苏遗秋一脚把哈士奇踹进湖中,墨色在湖水中晕染开,很快把原本清澈的湖泊染成一片黢黑。 怎样才能把越贵妃引出来呢? 苏遗秋觉得这是个难题。 要不踩这哈士奇几下?让哈士奇惨叫几声?不对,这有可能是皇宫里的野狗打架,把越贵妃吸引过来的可能性不大,把哈士奇洗干净了让哈士奇直接冲进去?不用把越贵妃引出来,这能直接把哈士奇送进去。 况且邢飞廉能听懂他说话。 苏遗秋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殊不知,一个湿淋淋的狗头正悄然而至。 那时苏遗秋正站在水边,小宁离他有几步远的距离,邢飞廉眼疾手快,从水中一个猛狗出浴,死死咬住苏遗秋的衣服下摆,把他整个人拖进了水里。 邢飞廉被苏遗秋踹了好多脚,早就想找机会报复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 苏遗秋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完蛋。 他不会水啊! 湖水的面积不大,但是足以淹没一个成年男子,苏遗秋被防不胜防地拽进湖水中,在水面上扑腾几下,本以为已经从水中浮起来了,正想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灌进嘴里的却是被墨水染黑的湖水。 他本想大声呼救,湖水不停地倒灌进肺里,他渐渐呼吸困难,四肢逐渐沉重,脚踝处骤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苏遗秋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渐渐溺进水中。 有人喊了几声救命,似乎又有人跳进了水里把捞了起来把他捞了起来拖到了岸上,苏遗秋的胸口还是发闷,咳出几口湖水,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他想挣扎着坐起来,有人双手按在他的胸口,迫使他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周围丝毫瞬间围了很多人,那只把他拽下去的哈士奇也察觉到闯祸了,蔫在旁边不出声。 苏遗秋的意识渐渐变得昏沉,两眼一闭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 苏遗秋醒来的时候,是在越贵妃的寝宫。 伺候的宫人来来往往,手里端着热水和布巾,越贵妃就坐在他旁边,小宁手里正拿着一块布巾擦着他的额头,见他醒了,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 那只哈士奇被五花大绑扔在旁边,就连狗嘴也捆了个结结实实,一看苏遗秋醒了,扭成一条蛆往他这边挪,却被越贵妃毫不留情地当头踹了一脚。 邢飞廉心塞极了。 自从他变成哈士奇,所有人都想踹他。 越贵妃才不管哈士奇地心情如何,敛着袖子替苏遗秋擦了擦额头,关切地问道:“感觉好些了?” 小宁扶着苏遗秋半坐着,苏遗秋一看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又把嫔妃之间的那套规矩端上来了,坐在床上微微躬身道:“谢娘娘关怀,已经无大碍了。” 越贵妃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那只五花大绑的哈士奇。冷笑一声说道:“侍君这狗可真是祸害,自己跳下水也就算了,还把侍君一同拽进了水里。” 哈士奇哼哼几声表示不服,明明是苏遗秋把他踹下去的!盈盈这小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苏遗秋一看,也摆出一副苦涩的模样,说道:“不瞒您说,这狗确实难养……昨日掀翻了我的书桌,把墨水洒了一地,极难清理。估摸着现在依旧没有收拾完。” 越贵妃趁机问道:“看来这狗给侍君带来了不少困难。” 苏遗秋故作苦恼:“是啊,当时一看见这狗,觉得甚是喜欢,就向陛下讨要了过来,谁知这狗是个顽劣难驯的。” 越贵妃一听,立刻趁机说道:“既然这狗给侍君造成这么大的困扰,不如让我养几日?” 越贵妃此言一出,在场宫人皆是一震。 好家伙。 娘娘又开始折腾人了。 越贵妃要养什么宠物,从来不自己动手,大部分时候,都是把这些宠物交给下人来养,自己则是养一段时间就忘了。 所以养宠物折磨的人从来都不是越贵妃。 而是替她照顾宠物的下人们。 苏遗秋一看挺好,他正想把哈士奇送过来呢,越贵妃就自己开口要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狗给她得了! 但是苏遗秋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苏遗秋故作为难道:“这狗确实十分顽劣,若是养在娘娘宫里,恐给娘娘造成不便……” 越贵妃摆摆手道:“无妨,我宫里人多,还怕制不住一只狗吗?” 言下之意,就是她这里人多,有足够的人手可以教训这傻狗。 二人客气了几句,苏遗秋觉得寒暄够了,再矜持下去就有些太做作了,遂答应道:“给娘娘添麻烦了,那这狗就留在娘娘这里了。” 替越贵妃养宠物的宫人们瞬间在心中叫苦不迭。 没事,给娘娘添不了麻烦。 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苏遗秋觉得在毓秀宫休息够了,也完成了邢飞廉交代的事情,带着小宁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越贵妃让宫人都出去,就连素文也被她赶了出去,这才走到哈士奇跟前,解开了哈士奇嘴上的绳子,颇有些无奈道:“飞廉哥哥,什么风把你给吹到后宫了?” 像是回应越贵妃的疑问,哈士奇嗷呜几声,用鼻尖蹭了蹭越贵妃的脸。 邢飞廉是胎穿。 他的阅历比魂穿的苏遗秋丰富,丝毫不落地经历了原主的人生,并且结识了原主在人生中应该认识的朋友。 其中就包括越贵妃的哥哥。 那个时候的越东盈还是个跟在哥哥后面要糖吃的小妹妹,穿着粉色的夹袄,扎着两个小揪揪,脑袋上戴着毛茸茸的球,和其他贵族小姐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长大。 若说越东盈生命中的一点意外,那必定要提邢飞廉。 邢飞廉当年和越家兄长走的很近,自然认识了跟在兄长屁股后头的小妹妹,越家兄长在学堂上学,越东盈就死皮赖脸跟着他去学堂,跟着他一起念书,小小的越东盈学东西非常迅速,几乎是过目不忘。邢飞廉即使大她一轮,也比不过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奶娃。 直到有一天,越家兄长随父去了军营,而自家妹妹又硬要来学堂上学,无奈之下,他把小妹交给了“挚友”——邢飞廉。 邢飞廉自然不负“挚友”之名。 那日他正好挨了先生的板子,被人先生臭骂了一顿看谁都不顺眼,又被还是太子的齐璟嘲讽了一通,心里不痛快,送越东盈回府的路上,当着小奶娃的面,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脏话。 “草!齐璟这个狗逼!不要脸!我可去他妈的!下次让我逮到,看我不打爆齐璟的狗头!” 这句话里,十个词有八个是越东盈听不懂的,越东盈拽着邢飞廉的小拇指问:“飞廉哥哥,草是什么意思?” 邢飞廉心烦气躁,胡乱解释一通:“就是愤怒异常。” 她长长地“哦”了一声,悄悄把这个不认识的词记住了,又问道:“那狗逼是什么意思呢?” 邢飞廉解释道:“就是说这人品行低下,令人发指。尤其能形容当今太子,你看他那模样,太狗了!简直令人发指!” 越东盈继续问:“去他妈的又是什么意思?” 邢飞廉诲人不倦:“比草的程度要重一些,就是生气极了。” 越东盈认真点头,把邢飞廉骂人的话一一记下。 自那之后,越东盈总能从邢飞廉那里听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汇,越东盈只觉得这位飞廉哥哥博学多才,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再后来,齐璟来到越家,拿着糖果逗弄越东盈,他逗起人来没个轻重,气得越东盈指着他响亮地骂了一句。 “狗逼——” 越家大哥吓坏了。 齐璟不明所以,甚至还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狗逼?”越家大哥反应快,一把捞过越东盈抱在怀里,捂着小妹的嘴急切道:“孩童妄言,殿下切莫怪罪。” 那时的苏遗秋也跟去了,似乎忍着笑,拍了拍齐璟的肩膀说了句:“我到觉得这词挺贴切。” 齐璟并无深究,但越家大哥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他得抓出是谁把小妹带坏的。 狗一旦被用来形容人,那必定不是个好词,但是这个词不仅仅被用来形容人了,还加了一个“逼”字。其恶劣程度可想而知。 他抽出荆条把捧在手心的小妹打了一顿。 越东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知道为何会被打,她委屈极了,挨打的时候又蹦出了两句脏话。 “草!” “去他妈的!” 越家兄长呆愣在原地。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一向乖顺的小妹会说出这种话。 小妹变成这样一定是被人唆使! 越家大哥办事效率向来可靠,没过几日,邢飞廉就被他抓了出来。 “邢小将军被越世子打断一条腿”的流言,飞也似地传遍了整个京城。 后来邢飞廉出面澄清过。 越世子没有打断他一条腿。 越家世子明明打断了他两条腿。 事后,他亲自登门道歉,越家大哥也反反复复告诉过小妹,那几句话是脏话不可以讲。奈何习惯已经形成,原本根正苗红的越东盈,因为邢飞廉的一念之差,一脚踩进深渊。 越东盈没记住兄长的教训,只记住了飞廉哥哥教的话和挨过的打。 邢飞廉也没长教训,他只记住了珍爱生命,远离越家老大。 或许是因为带坏了越东盈,邢飞廉遭报应了,他在齐璟登基那一年,开始变成一只哈士奇。 一开始他变成哈士奇的时间固定在白天的某一个时辰,他也没太在意,毕竟穿书这种事情都发生了,换个物种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的。那时盈盈还没进宫,他被盈盈撞见过,除了最一开始受到了一些惊吓,盈盈倒也很快接受了。 他手里攥着剧本,总是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看待这个世界,他知道自己本来应该死在一场车祸里,获得新生已是意外之喜,书中的邢飞廉戎马一生,最后加官进爵安度晚年,他很喜欢也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就打算按照原书的标准好好走走剧情,等霍其遇篡位,等齐璟被推翻。 奈何天不遂人愿。 书里的齐璟性格转变是在苏遗秋进宫后,苏遗秋妖惑媚主,哄得齐璟无心政事沉湎声色,这才让大渊朝走向衰败。 苏遗秋进宫以前,齐璟这个皇帝当的无功无过,勉勉强强能凑合过去。 但是实际上,齐璟一登基就展现出暴君本性了。 凶残嗜杀,草菅人命。 他上过昭和殿,目睹过和齐璟发生争执的老臣撞柱而亡,也目睹过齐璟因为心情不悦直接把人拉下去处死,至于夜夜笙歌荒淫无度,邢飞廉没有亲眼见过也不想亲眼见一次。 邢飞廉不是个多有正义感的人,但是齐璟所作所为……他看不下去。 他毅然决然地站在霍其遇这边,暗中谋划造反,他知道剧情发展,北疆的战策就是他透露给霍其遇的,守住若叶城的计策也是他告诉霍其遇的。 但是他很快发现,他变成狗的时间越来越长。 从一开始的一个时辰慢慢变成两个时辰,苏遗秋进宫的时候直接翻了一倍,成了四个时辰。 霍其遇被人在朝堂上侮辱,他冲上去救人,那个时候他只有一个时辰可以变回人型。 而现在,仅仅又过了几天而已,他变成人的时间又缩短了。 邢飞廉终于察觉到一丝恐惧。 若是他不想办法加以控制,他可能有一天会完全变成狗,变不回人了。 他本打算找霍其遇帮忙,却被暴君抓进宫给苏遗秋解闷,又发现苏遗秋也是个穿书的,俩人看的剧本似乎还不一样。 邢飞廉没办法完全信任苏遗秋。 几次试探下来,苏遗秋像是要站在齐璟那边了。 而且原本熟悉的剧本出现了极大的人物偏差。 原本会被霍其遇收入麾下的对影投到了苏遗秋那一方,至于小宁,原书中根本找不到这号人! 有两种可能,这是个毫无戏份的炮灰,或者这是某个后期会出现的大佬披了个马甲,提前出场了。 根据齐飞廉的观察,前者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才会提醒苏遗秋注意这两个人。 而现在,他暂时脱离苏遗秋了,需要首先着手解决自己的问题。 这次变人出乎邢飞廉的意料,他本来只有晚上的一小段时间可以变成人,但是现在当着越东盈的面,反而不用等到晚上了,只是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回来。 邢飞廉歪头一笑,挠了挠头发,冲越贵妃叫了一声:“盈盈。” 越贵妃毫无贵妃该有的架势,盘着腿往地上一坐,双手揣在胸前,就像小时候那样,问道:“说吧,这是怎么一会事?” 邢飞廉尴尬地笑了几声,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给越贵妃讲了一遍。 *** 苏遗回来的时候,小宁跟在他后面哭了一路。 “侍君呜呜呜……养那东西不是活受罪吗?现在又交给贵妃娘娘,娘娘要是知道这狗这么烦人,会不会生气啊呜呜……” “侍君您没事吧?刚刚从水里出来可把我吓坏了呜呜……” 苏遗秋揉了揉太阳穴,冲小宁摆摆手。 “我没事。”他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什么大事,被水泡了一下而已。” 小宁急得直跺脚:“湖水多凉!您被捞上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奴才吓坏了呜呜,您没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苏遗秋不禁皱起了眉头。 小宁虽然……虽然是个太监,但呜呜哭了整整一路了,实在是让他头疼。 回到了寝宫,苏遗秋往床上一躺,仔细回想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 邢飞廉交代的事情做完了。 提防小宁和对影,以后再说吧。 晚上侍寝?齐璟要是需要他侍寝,早就派人来叫了。 除了这些,应该没别的事儿了。 苏遗秋仔细想了一通,确认没有别的疏漏,这才把被子抖开,俩眼一闭就要睡觉。 这一觉,苏遗秋从白天一直睡到夜幕降临。 侍寝的时间又到了。小宁一天天别的不记,就记侍君什么时候侍寝,他今天一天都没有叫苏侍君起床,让侍君有足够的时间休息,晚上才能精力充沛地去侍寝。 小宁轻手轻脚地走到苏遗秋的床前,摇了摇他的肩膀。 “侍君?”小宁低声叫道,“侍君快些起来!陛下让您去侍寝!” 床上的苏遗秋没有丝毫动静。 “侍君?” 小宁的声调拔高了一些,再叫了苏遗秋一次,苏遗秋睡的很沉,仍然没有丝毫的动静。 “侍君!陛下叫您侍寝!” 小宁有些着急了,陛下脾气不好,他担心陛下等急了,侍君过去会挨骂,扳过苏遗秋的肩膀,这才发现不对劲。 苏遗秋的脸上是不正常的酡红。 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双颊和额头都烫的吓人,几缕碎发粘在额头上,里衣已经被汗湿透了。 “啊!”小宁惊叫一声,连忙跑到传旨的太监那里,躬身说道:“还望公公回禀陛下,侍君病了,无法侍寝。” “病了?”传旨的太监眉毛一挑,哼了一声,问道,“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侍寝的时候病,我看侍君不是病了,是不想侍寝吧!” 小宁一着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公公!当真不是我说谎,侍君是真的病了,事发突然,今天下午侍君一直在休息,奴才不敢进去,怕打扰了侍君休息,刚刚您传旨叫侍君前去侍寝,却发现侍君高烧不退!公公,真不是奴才撒谎!侍君真的高烧严重,还请公公让奴才去找太医诊治!” 老太监一甩拂尘,犹豫片刻,从一同来传旨的太监中揪出一个向陛下说明情况,又点出一人来派去找太医,自己则是在院中站着,等陛下的旨意。 太医先齐璟一步来到了凤栖宫,由小宁引着,进去给苏遗秋诊治,苏遗秋的症状就是典型的发热,并无大碍,太医看完之后开了药方子。这太医在太医院许多年,陛下做什么,他八成能猜的一清二楚。这次估摸着是这位侍君生病了,又想让人家侍寝,自己拿不准,这就得让太医看一看。临走前,还低声跟那太监嘱咐了一句。 “可以侍寝。” 传旨的太监连连点头,令人送走了太医。又把小宁叫了出来,催促道:“太医说了,只是发热,可以侍寝,把你家侍君叫出来,赶紧走吧!” 小宁怔愣道:“但是侍君现在昏迷不醒!” 传旨太监“哎呀”一声,示意小宁凑过来,低声对小宁说道:“你怕陛下还是怕侍君?有凤鸾春恩车呢,把侍君送到龙床上不就成了吗?” 小宁愣在原地不动,传旨太监不停地催促道:“怕什么呢?!说好听点儿这是侍君是妃子,说难听点儿,这就是陛下的娈宠,咱们把人送过去就行了!怎么办不还是陛下说了算吗?我还听说……青楼里的小倌,发起烧来比平日更有风味,机会难得,万一陛下也喜欢这种玩法……” 小宁猛地后撤了一步,整张脸吓得惨白,连连摇头道:“公公是不是糊涂了!说什么娈宠不娈宠的!竟然说这种浑话……” 传旨太监没想到他会念出来,伸手就拧了一下小宁的胳膊,指着他的脑袋斥责道:“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你这么大声说出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私底下说些什么?不如让朕也听听?” 都听见“朕”了,来人身份不容怀疑,正是齐璟。 齐璟现在没功夫搭理传旨的太监,他更担心苏遗秋的状况,狠狠地瞪了那太监一眼,太监吓得腿一软,登时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齐璟一言未发,抬腿迈进了宫室,快步走到苏遗秋床前。 “阿秋?”齐璟尝试叫他,果不其然,苏遗秋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他伸手探进苏遗秋的衣服里,里衣早已被汗湿透了,他叫小宁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给苏遗秋换上,又询问了一遍苏遗秋的病症。 “什么时候开始的?除了高烧不退还有什么症状?” 小宁答道:“侍君今天上午还是好好的,把狗送去了贵妃娘娘那里,回来之后一直在睡,奴才不敢进去,不知是何时开始的,发现的时候就已经高烧不退了。除了高烧不退,还怎么都叫不醒,不太像是高烧,倒像是梦魇。” 齐璟点点头,把苏遗秋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苏遗秋的脸颊想把他叫醒。 “阿秋!阿秋是我!醒醒!” 苏遗秋的眉头微皱,似乎在仔细分辨这个名字。 齐璟理了理他汗湿的额发。 这分明是梦魇引起的高烧,太医连这都看不出来?!还说什么于侍寝无碍?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齐璟深知陷进梦魇中是什么感受,得把苏遗秋叫起来,若是陷得太深,只怕会一直醒不过来! “是我!你醒醒!” 小宁注意到了,齐璟对苏遗秋称呼的不是“朕”,而是“我”。 就算齐璟再怎么叫,苏遗秋也没有丝毫回应。 夜色已深,苏遗秋仍然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只能听到时不时传来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苏遗秋才挣扎着睁开眼睛,瞳孔中却是一片浑浊。 齐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看见东西了,试探着叫了一声:“阿秋?” 苏遗秋顿了一下,犹豫片刻,抓着齐璟的衣袖叫了他一声:“陛下。” 齐璟抱紧了他:“是我,我在这儿。” 苏遗秋的手摸索着,从袖子一路摸索到领口,伸出手臂环住齐璟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俺是手机码的这一章,粘贴的时候粘坏了QAQ 第48章 变猫失败 齐璟真没想到苏遗秋会直接亲过来。 他没立刻推开苏遗秋,反而任由苏遗秋挂在身上,两个人嘴唇贴着嘴唇呆了好一会儿,苏遗秋的手紧紧地抓着齐璟的衣服不肯放开,齐璟心一横,抓着苏遗秋的手腕把他从自己身上扯开,抓住苏遗秋的肩膀把他重新按回床上,对一众伺候的宫人命令道:“都出去!” 宫人们齐齐应下,把陛下可能需要的东西都留在了屋内,剩下的一律都端了出去。 小宁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往外走的宫人扯了他一把,他这才回过神,忙不迭地往外走。关门之前,还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陛下把侍君压在床上了? 但是侍君还生着病!现在还高烧不退,陛下怎么能让侍君侍寝呢?陛下不是爱极了侍君,怎么舍得让侍君在高烧生病的时候做这种事…… 小宁纵使有千言万语也不敢说出口,关上了房门,心事重重地站在门外。 齐璟按着苏遗秋的肩膀,苏遗秋闷哼一声,浑浊的眼睛望着齐璟,满是疑惑不解。 齐璟一手抚上他的额头,温度还是高的吓人。难不成病了一场,把脑子给烧坏了?本就不怎么机灵,再烧坏了脑子……那日后可有的头疼了! “阿秋?现在觉得怎么样?” 听见齐璟的话,苏遗秋往他这边靠了靠,伸手环住齐璟的腰,靠在他怀里,整个人团成一团,像猫一样窝在齐璟的怀中,满足地蹭了蹭。 “怎么不说话?” 齐璟抓住苏遗秋的手腕,再次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苏遗秋噘着嘴,满脸不情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片刻后,一对橘色的猫耳朵从黑色的发丝中抖了出来。 看样子是要变成猫了。 齐璟守着他,本想等苏遗秋变成猫后再亲他一口让他变回来,根据齐璟的经验,苏遗秋从人变猫的时间并不长,顶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行。 再忍一会儿,再忍一会儿就行。 苏遗秋长出猫耳朵之后,就一直往他怀里钻,那双橘色的猫耳在齐璟面前晃来晃去,时不时地抖动几下,毛茸茸的。 过了很长时间,旁边的红烛就烧下去了半根,苏遗秋非但没有变成猫,一根长长的猫尾巴还从衣服里面钻了出来,苏遗秋嫌衣服碍事,胡乱拽下亵裤,裹着一件薄薄的长衫就往齐璟的身上蹭。 “……你在试图挑战朕的底线?” 齐璟闷咳几声,转过身,背对着坐在床上。 再忍忍!他马上就变成猫了!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齐璟以为他变成了猫,正想回头看,一根猫尾巴突然扫了过来,缠上了他的手腕,甚至讨好似的蹭了蹭。 “你!” 齐璟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揪着苏遗秋的猫尾巴猛地回头,苏遗秋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能察觉到他的情绪,知道他生气了,立刻把自己的尾巴收了回来,抱着尾巴,满脸委屈地看着他,头顶的耳朵也吓成了飞机耳。 “你……” 齐璟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说一句重话。他现在心里已经被担忧占据了。 得了,生了场病发了烧,把脑子给烧没了,不仅把脑子烧没了还变不回猫,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猫的样子…… 齐璟闷咳一声,抿着嘴唇,抓起桌子上已经凉透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口才稍微冷静了一些,苏遗秋显然察觉不到他在忍耐什么,一看他不生气了,歪着脑袋又凑了过来,两只耳朵一抖一抖的,抱着齐璟的腰蹭着他的脖颈,喉咙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有了猫的习性,却没变成猫,只长出了猫耳朵和猫尾巴。 齐璟沉默片刻,伸手挠了挠苏遗秋的下巴,苏遗秋显然舒服极了,身后的尾巴扫来扫去。 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齐璟揉了揉眉心,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伸手摸了一把猫耳朵安抚苏遗秋,扬声把小宁叫了进来。 他只叫了小宁一个人,其他的人自然不敢动。 小宁战战兢兢打开了房门。 陛下怎么这么快就叫人进去收拾了?以往陛下没这么快啊……以前让他跪在地上嚎都至少要嚎一个小时呢…… 他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侍君搂着陛下半倚在陛下怀里,半截白皙的小腿撂在床沿若无其事地晃悠,陛下捏着侍君的下巴,却紧闭双眼,看都不敢看。小宁心中一惊,立刻低下了头,高声道:“参见陛下!” 完了,他好像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 陛下不会把他眼珠子挖出来吧?但是陛下刚刚闭着眼睛,应该没看见他!不止没看见他,应该都没看见侍君! 想到这儿,小宁顿时又松了口气。 齐璟揉着眉心,缓缓开口道:“说,他今天都经历了什么?见过了什么人?” 小宁想了想,说道:“回陛下,侍君今日牵着那只狗出去,却被那狗给拖进了池子里,越贵妃娘娘令人把侍君救上来,那时侍君醒过一次,并无大碍。然后贵妃娘娘把侍君送了回来。回来后侍君就开始睡,一直到晚上陛下来叫侍君侍寝,这才发现不对劲。” 齐璟听完问道:“从水中救出来之后还没什么事,回来之后睡了一觉才出现了问题?” 小宁点头。 齐璟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给苏遗秋叫个太医?太医见到他这样子别被吓出去就行。把他一个人撂在这儿?似乎也不太合适,被别人看见了,当成邪祟总归不好。 加强守备,先把他关在这里再说吧。 齐璟拽着苏遗秋的手臂正欲起身,苏遗秋却吓坏了,抬起手腕就扒着齐璟的腰带,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放手。”齐璟冷漠道。 苏遗秋碧蓝的眼睛紧紧盯着齐璟,听到他的话反而抓的更紧了。 “放开!” 齐璟之前一直觉得苏遗秋对他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总想着让他再粘着自己一些,一边觉得这不太可能,一边却又暗自想象他撒娇的模样。 但是现在美梦成真,苏遗秋粘人极了,一句话都不说粘着他撒娇卖痴,就想整个人挂在他身上,齐璟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喜还是忧。 小宁也发现不对劲了。 侍君的状态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他忍不住撩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瞟了几眼,距离太远他看的并不真切,侍君好像……长出了猫耳朵?! 陛下拽过被子,把侍君一裹,往床上一按,冷漠道:“朕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 苏遗秋委屈极了。 小猫咪并不能理解为什么铲屎官要工作,他只知道铲屎官要离开他。 齐璟冷声道:“朕走了,你不准胡闹。” 说完,齐璟站起身,往前迈了一步,宽大的袖子却突然被人抓住了,他狠狠心,本想把袖子从苏遗秋手里拽出来,但苏遗秋拽的太紧,他没把袖子拽回,反而把苏遗秋给拽到了地上。 小傻猫也不觉得疼,抓着齐璟的袖子瞪着他。一副“你不准走就算走也要带着我走”的模样。 齐璟觉得好气又好笑。 无奈之下,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把苏遗秋整个人从头到脚裹起来,将他拦腰抱起,转身走出凤栖宫。 作者有话要说:狗逼觉得小猫咪在玩火。 第49章 半猫半人 苏遗秋整个人被裹在宽大的衣袍中,感觉很不舒服,用手抓着衣服边缘想把衣服拽下来,齐璟察觉到他的不安分,低声制止道:“不许露出耳朵!” 四周的下人见陛下走出,立刻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纵使这样,齐璟仍然嫌遮得不够严实,又低声威胁苏遗秋:“把耳朵尾巴都藏起来!不然朕就把你扔出去!” 好在苏遗秋虽然说不了话,但是还能听懂齐璟是什么意思,一听他要把自己扔出去,立刻收起耳朵和尾巴,缩在他怀里不敢动了。 齐璟把他抱进了寝宫,轻轻地放在床上,苏遗秋在床上打了个滚,卷起被单翻来滚去,原本整齐的龙床很快就被翻地一团糟。 苏遗秋这副模样,齐璟也没办法安排人伺候,若是有人见到了他,不把他当成邪祟尖叫着跑出去就行了,还谈什么伺候? 无奈之下,齐璟只好令人把小宁带过来。 “小宁。”齐璟揉着眉心,无奈嘱咐道,“你家侍君现在脑子出了点儿问题,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朕留你在这里伺候,朕会让御膳房送来膳食,不许任何人进来,懂吗?” 小宁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 “陛下放心,奴才会照顾好苏侍君的!” 陛下委以重任,他怎能辜负陛下的期望!!! 齐璟点点头,本想出去安排其他的事宜,一个不注意,苏遗秋又扑过来,双手从腋下抄过把他抱了个满怀,脸颊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甚至觉得只用手抱着他还不管用,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也绕过来了,缠在齐璟的腰上。 像一个怎么赶都赶不走的八爪鱼。 苏遗秋很喜欢齐璟身上的气味,香香甜甜的,闻起来很上瘾,他想永远地黏在齐璟身上,让这股香甜的气味一直围绕在自己身边。 小宁吓得立刻低下了头。 虽然陛下重视他,但是他还是个分得清轻重的,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齐璟掰着苏遗秋的手,严厉地斥责道:“下来!” 苏遗秋头顶的耳朵抖动,手臂渐渐收紧,是铁了心不肯下来。 齐璟宠他是一回事,生气又是另一回事,齐璟被惹急了也是会打人的,他现在辛辛苦苦替苏遗秋筹谋,生怕漏了一星半点儿让人捏住把柄,结果呢?这小傻子就这样黏在他身边,别的不会就会给他添乱!!! 齐璟怒从中来,一手攥住苏遗秋的手腕,掰开他的手指一个翻身顺势把人按在了床上,苏遗秋的腿还缠在齐璟的腰上,齐璟另一手卡住苏遗秋一条腿的腿弯,把他彻底从身上摘了下来。 苏遗秋碧蓝色的眼睛充满了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小猫咪不懂为什么铲屎官不让自己黏在他身上,他只知道铲屎官好像要打他。 齐璟按住苏遗秋的手腕,指着委屈巴巴的人,制止道:“不准哭!眼泪收回去!” 越不让哭,苏遗秋的眼泪就越是收不住,他抽搭了几下,晶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头顶的耳朵吓成了飞机耳。 齐璟心烦意乱,若是他再不走,他可能真的忍不住会对这个小傻子做些什么:“憋回去!不准哭!” 苏遗秋咬着嘴唇,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着齐璟。 齐璟这才把苏遗秋放开,从立刻从床上起身,苏遗秋的动作倒也快,伸手就攥住了齐璟的衣袖,往回拽了拽,显然不想让他走。 “呜……” 他哽咽出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什么都不会做,也只会拉着齐璟,直直地盯着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齐璟转身摸了摸他的耳朵,安慰道:“朕就出去一会儿,晚上就回来了,晚上回来陪你行不行?” 苏遗秋仍然不放。 齐璟一看哄骗不管用,又威胁道:“你不放开,朕就把你扔出去!” 苏遗秋早就看透这个铲屎官了,什么把他扔出去,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从来没有真正实施过。一想到这儿,就更加有恃无恐地抓着齐璟了。 “你……朕……” 齐璟无话可说。 这小傻猫把他吃的透透的! 齐璟沉思片刻,任由苏遗秋扯着袖子,自己则是伸手摸向了床尾的暗格。 小宁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没有陛下的指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陛下和侍君在床上打了很久的架,陛下好像打不过侍君,要去找东西帮忙。 然后他就听见了锁链滑动的声音。 陛下要打侍君?! 小宁猛地抬头,本想扑过去拦在侍君的前面,却防不胜防地看见,陛下从床尾抽出了一条细细的金色的锁链。 齐璟沉声道:“朕本以为,这种东西永远都不会用上。” 咔哒一声,锁链被扣在了苏遗秋洁白的脚腕上。 苏遗秋不懂,还以为这是什么新的游戏,晃了晃自己的脚腕,半仰在床上轻轻踩了齐璟一下,然后迅速地躲进被子里,等齐璟来捉他。 齐璟悄悄掐了一下手心,才忍住没冲过去做什么,也不知道这傻猫的脑子是怎么想的,被扣上了金链还嗖地一下钻进了被子,齐璟来不及犹豫,一离开苏遗秋的视线,放轻脚步飞快地出了寝宫。 可怜了苏遗秋,在被子里等了半晌也不见齐璟来捉他。 “呜……” 他用被子裹着自己,从里面悄悄探出头,没有看到熟悉的铲屎官,只看见了跪在地上往他这边望的小宁。 “侍君?” 小宁见他出来了,试探着上前,悄悄走到了床边,见苏遗秋没反应,轻轻地取过衣服就要帮他穿上。 苏遗秋找准机会,伸手就往小宁的胳膊上挠了一爪子。 但他终究不是真猫,挠人也挠不出什么痕迹,小宁就算被他挠了一下也并无大碍,况且隔着几层衣服,根本无法造成什么损失。 苏遗秋一看小宁还赖在床边不肯走,小猫极强的领地意识又开始作祟,冲小宁呲牙咧嘴皱眉头,想要威胁他让他赶紧滚,小宁非但不滚,还举着衣服往他身上套。 “侍君……现在天寒,您还是穿好……” 苏遗秋迅速躲回了被子里,连带着脚上的锁链也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不穿,穿衣服多难受,他才不穿。 小宁在床边跪了好一会儿,把衣服折好放在床边,又想着不能让侍君着凉,起身关好了门窗,这才回到龙床边,撑着腮帮子坐下了。 唉。 小宁忍不住哀声叹气。 侍君本来好好的,怎么落了次水,成了这样? 半人半猫,神知还出了点儿问题,把自己当成了猫。 好在陛下并不介意,无论侍君成了什么样子,陛下都很喜欢。只要陛下不嫌弃,那侍君就能在后宫继续生活下去。 苏遗秋读不懂小宁的心思,他缩在被子里,躺在柔弱的床上,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一缕长发,百无聊赖地把玩,过了一会儿,又把毛茸茸的尾巴抱在了怀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铲屎官还不回来。 * 齐璟匆匆赶回了勤政殿,火急火燎地掀开奏折,处理起尚未处理完的政务。 他本以为今天事情不多,早点处理完就能早些回去看苏遗秋,直到他翻开了礼部递上来的一封奏折。 奏折上说,太后下个月就要从行宫回到皇城。 齐璟“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把这本奏折反反复复地看了数遍。 太后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挑苏遗秋出事的时候回来。 昨日苏遗秋刚刚在勤政殿痛骂朝臣,今天太后就传消息回来准备下个月回宫,定是有人往太后那边递了消息。 况且他当时那么大的阵仗把苏遗秋娶进皇宫,多少朝臣上书情愿,太后一言不发,什么都没说,如今苏遗秋犯了点儿错,就要从行宫里回来。 这是往宫里插了眼线盯着呢。 齐璟揉着眉心,越发觉得头疼。 要是苏遗秋心智正常,太后回来,他倒也没那么担心,只是苏遗秋现在莫名其妙地成了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傻猫,这要怎么治?!况且苏遗秋还顶着两个猫耳朵,屁股后头还有根尾巴,这该怎么拉出去见太后?! 齐璟撑着额头,苦恼不堪。黄德全适时地递上了茶水,齐璟接过来抿了一口,黄德全接过茶杯放在旁边,想上前替齐璟捏捏肩膀,却被齐璟抬手拦下了。 “陛下,保重龙体啊!” 黄德全恳切地劝道。 “朝政固然重要,但什么都没龙体康健重要!” 齐璟冷漠地抬眼,淡淡地往他这边一瞥,黄德全倏地吓出了一身冷汗,却又故作关切地站在齐璟身边,只听齐璟哼了一声,冷笑道:“只怕有人巴不得朕早日猝死!” 黄德全立刻跪在地上,颤抖着说道:“陛下慎言!” 齐璟的眼神冷淡,紧紧抿着嘴唇,盯着黄德全的后背,抄起手边的茶杯就往他脑袋上砸,茶杯应声碎裂,黄德全的额头上也砸出了一片淤青,哆嗦着不敢说话。齐璟手一挥,把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怒声道:“滚!都给朕出去!” 黄德全这才敢起身回话,整个勤政殿的下人都跟着他忙不迭地出了殿门,生怕陛下会拿自己撒气。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要见儿媳了_(:з」∠)_ 第50章 无中生有 齐璟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勤政殿中。 他独自一人坐了许久,才一本一本地捡起散落的奏折,重新摆放在桌案上,取过笔开始处理那些尚未处理完的奏折。 齐璟一直忙到深夜才处理清所有的事情,黄德全进来扶他的时候,齐璟早已困顿不堪,眼睛都险些睁不开,强忍着困意回到寝宫看苏遗秋。 一看齐璟回来了,小宁立刻自觉地从寝宫退出,独留下苏遗秋和齐璟两个人。 齐璟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生怕吵醒苏遗秋,往床沿上一坐,悄悄掀开苏遗秋蒙在头上的被子,却发现这小傻猫睡着了。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苏遗秋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头顶的猫耳时不时抖动一下,双腿夹住那条漂亮的尾巴,把尾巴抱在怀里,齐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傻猫哼唧几下,蹭了蹭他的手,歪着脑袋继续睡。 这样也挺好的。 他若是一直这样傻下去,倒也挺好,听话又黏人,也不会惹什么麻烦,向朝臣解释起来倒也没什么困难,就说苏家余孽在后宫饱受磋磨,心智受损,人已经傻了,谅这些老头子也不会对一个傻子做些什么。 暂时把苏遗秋送进冷宫,等太后的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后,再把他从冷宫里接出来。 然后……得给太后找点儿事才行。 齐璟的头又隐隐作痛。 最近几日都没睡好,实在难受得很,药也断了好几日。 他悄悄走到外殿,让黄德全把助眠的药送过来,喝了药进了寝宫,正打算躺在苏遗秋旁边,一抬眼,这小傻猫已经醒了,不仅醒了,还咬着嘴唇,用近乎幽怨的眼神盯着他。 “呜……” 齐璟属实猜不到自己哪里得罪这小祖宗了。 他抬手揉了揉苏遗秋的猫耳朵,咳嗽了几声,无奈道:“阿秋,别闹,朕今天累了。” 苏遗秋咬着嘴唇,喉咙中发低吼,听起来像是带着威胁的意味,齐璟不由得疑惑,刚刚进来的时候还睡得好好的,怎么他出去喝了些药,回来就变得这般暴躁? 药? 齐璟心里一惊。 苏遗秋还是小猫的时候,就对那药味异常敏感,闻了之后干呕不断,他以为药味苦,猫闻了会不适应,当时也没往心里去。现在苏遗秋算是半个,怎么还对那药味这么敏感? 他从来没有往其他的方向想过。 替他配药的是宫里的老太医,侍奉过三朝皇帝,蹭跟着先帝出征,是治好时疫的功臣,齐璟从未起过疑心,更重要的是,这药对梦魇有一定成效,他从登基开始就一直梦魇不断,所以才会喝了这么多年。 趁着齐璟愣神的功夫,苏遗秋伸手就往齐璟脸上挠,齐璟及时反应过来,抓着苏遗秋的手腕把他按在了一边。 “呜!” 苏遗秋痛呼一声,蹙起眉头看上去难受极了,齐璟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磕到哪里了,立刻松开了手腕,把苏遗秋拉到怀里,急切地问道:“磕到哪儿了?朕看看?!” 苏遗秋根本没事儿,床上柔软极了,他哪里也磕不到,齐璟把他抱起来,他对着齐璟的脖子张嘴就咬,毫不留情。 “嘶……” 齐璟觉得无奈又好笑。 苏遗秋是个人的时候,憨憨傻傻的没什么心眼,现在不是人了,坏心眼子这么多,还学会装可怜骗人偷袭了? 好在苏遗秋咬人只咬了一短短一会儿,松嘴的时候,齐璟的脖子上赫然多了两道牙印,苏遗秋以为自己咬疼他了,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他脖子上的伤口。 “你……” 齐璟立刻推开了苏遗秋。 小傻猫的尾巴在空中甩来甩去,歪着脑袋看着他,双手撑在身侧,却用戴着锁链的脚踩去齐璟的小腹。 “……别闹。” 齐璟抓住他的脚腕,把他往床边一推,自己则是从床上下去,令黄德全再去熬一碗药。黄德全问道:“陛下才喝了一碗,这药虽然助眠,但是是药三分毒,陛下慎重!” 齐璟不耐烦道:“怎么?朕现在连药都喝不得了?” 黄德全知道齐璟今晚心情不好,该劝的他都劝了,他也怕掉脑袋,既然陛下吩咐,那他去做就行了,不消片刻,药就端了上来,齐璟端过药碗举到唇边,刚抿过一口,又缓缓放下了。 “太烫了。”齐璟皱眉道,“晾一会儿再喝。” 黄德全应了一声,端过药碗正要去让人取些冰块降温,齐璟在他身后冷不防地开口道:“端走做什么?” 黄德全一怔,旋即跪倒在地:“奴才该死,陛下说要去晾一会儿,奴才想着用冰块降温,就擅自端走了!奴才该死!实在是该死!” 齐璟捏着鼻梁,说道:“你下去吧,后半夜不用你伺候了。把药放在旁边,朕过会儿再喝。” 黄德全心里想着保命,把药放好,连忙出了寝宫,齐璟凝神片刻,把茶壶里的茶水倒进花盆,再把药倒进了茶壶中,把空碗留在了桌上,这才走进内殿去看苏遗秋。 彼时小傻猫正趴在床上,半举着小腿,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着他,齐璟苦笑一声,从小傻猫的身下拽过被褥,往床底一铺,躺在了地上。 “呜呜……” 苏遗秋想要下床把齐璟抓上来,但脚腕上还拴着锁链,他的行动极其受限,半个身子耷拉在床边,伸长了手臂想要扒住齐璟,也只能够到被褥的边缘,齐璟回头看了他一眼,抓着被褥往更远的地方挪了一段距离。 这下,苏遗秋彻底够不到了。 “呜呜……呜嗯……” 齐璟就这么狠心,任凭苏遗秋怎么哼哼怎么难受他就是不过去。 苏遗秋哼哼了半夜早已困顿不堪,半倚在床边,现在他顾不上齐璟了,揉了揉眼睛,上眼皮一沾下眼皮,立刻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齐璟今天晚上睡得还算不错。 昨晚苏遗秋睡着之后就没怎么折腾,一直到今天早上都没醒,齐璟上了早朝回来之后,苏遗秋还在睡。 齐璟试了试他的额温,虽然昨天折腾了许久,但是好在没有发热。齐璟干脆没有叫他,由着他睡,把小宁叫进来看着他,自己则是让下人陪着,去了越贵妃那里。 他没让人通报,越贵妃这丫头,总能给他些惊喜,这次突然过去,不知道又在密谋些什么。 齐璟没有猜错。 越贵妃确实在和邢飞廉大声密谋。 邢飞廉发现自己待在苏遗秋的身边,每日变人的时间越来越短,但是在越贵妃的身边,变人的时间不但变长了,还有了能自行控制的趋势。 所以他死皮赖脸决定待在越贵妃身边。 越贵妃心道你可别介。 私自把外男留在后宫,被狗逼抓到了,不死也得脱半层皮。 她要脸,邢飞廉可不要。自以为掌握了变狗的办法,齐璟这狗逼一来,他就变成狗,齐璟总不能拿一只狗怎样。 越贵妃是个记仇的人,她还记得小时候被哥哥往死里打的那一顿,现在她还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打的那么狠,她只知道自己被打是因为眼前这个大傻逼。 越想越来气,越贵妃怒火中烧,昔日情分都被她抛诸脑后,指着齐飞廉张口就骂道:“滚!滚得越远越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人朗声道:“爱妃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越贵妃浑身一抖,邢飞廉跟着一抖。 背地里骂着狗逼,实际上等真的碰到齐璟了,一个比一个怂。 邢飞廉下意识抓住了越贵妃的手臂,低声问她改怎么办,越贵妃环视四周,狠狠心一咬牙,抬脚就把邢飞廉踹到了床底下,随意扯了扯床单搭在床沿,遮住邢飞廉的身形,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开门迎了过去。 “陛下……陛下好久不来了,臣妾都想您了!” 说着,越贵妃上前亲昵地挽住齐璟的胳膊,齐璟浑身一僵,又碍于周围有下人,没有立即推开越贵妃,而是任由她挽着进了寝宫,喝退下人,确认四周没人后,恶狠狠地瞪了越贵妃一眼。 越贵妃吐了吐舌头,讪讪地把手放开了。 齐璟嫌弃地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发什么疯?” 越贵妃自知理亏,颇有些心绪地站在旁边,替齐璟倒了杯茶,殷勤道:“陛下喝茶。” 齐璟知道她无事献殷勤,非盗既奸,便猜到了她心里有鬼,干脆也不跟她客气,直戳了当道:“朕有些事交代你做。” 齐璟知道越贵妃什么德行,越贵妃自然也知道齐璟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乖乖往旁边一站,说道:“您说。” 齐璟问道:“后宫中,你信任的太医是哪位?” 越贵妃回答道:“我家引荐过一位太医。是……” 不等她说完,齐璟便命令道:“把太医叫来。” 越贵妃不明所以,却也按齐璟所说乖乖派人把太医叫过来。 太医还以为是贵妃娘娘病了,急匆匆赶来给娘娘诊脉,一进门,陛下也在里面,领他过来的宫女还把门给关上了,太医心里有些慌张,故作镇定地给陛下娘娘行完礼,正准备诊脉,陛下突然说道:“不用诊了,回去之后,就说越贵妃是孕脉。” 太医听了,险些摔在地上。 越贵妃松了口气,庆幸狗逼没发现什么异常,抿唇笑道:“臣妾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不就是孕脉……” 说着说着,她自己就发现不对了。 “等等?孕脉?!” 作者有话要说:越越:我怀疑你在无中生有 第51章 奉旨假孕 “你是要让我假孕?!” 越贵妃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怎么行?!” 太医早就惊到说不出话,跪在地上不停地发抖,根本不敢抬头看齐璟。 齐璟点头道:“没错,让你假孕。” 越贵妃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既然是依圣旨假孕,那齐璟肯定会护着她,就算被后宫的嫔妃发现了,齐璟也会替她遮掩过去,而且既然是假怀孕,生不出孩子,这个“孩子”就只能用来陷害别人。 她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齐璟低头瞥了太医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越贵妃,先对太医说道:“回去之后知道该怎么做?” 太医连连点头,说道:“微臣明白。” 说完,上身伏地,扬声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 齐璟点头道:“知道了,退下吧。” 太医起身离去,出门的时候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素文一看太医出来了,赶紧迎过去,堵在太医面前,问道:“褚太医,您是娘娘母家引荐的,您没诊错?娘娘真是喜脉?” 褚太医哎呀一声,说道:“没错!陛下在旁边看着,我若是诊错了,那岂不是掉脑袋的大罪?” 素文显然不信,她知道娘娘和陛下是怎样的关系,这后宫之中随便哪位嫔妃都可能怀孕,哪怕苏侍君怀孕了,她家娘娘都不会怀孕。 褚太医说道:“素文姑娘,你是跟着娘娘一同陪嫁过来的,娘娘有孕,这是天大的喜事,让阖宫上下小心伺候不就成了?” 素文点点头,若有所思,对太医道了声谢,亲自把太医送回了太医院,取来了安胎药,恰巧碰到皇上从毓秀宫出来,娘娘站在皇上身边,亲昵地挽着皇上的臂弯,把皇上送到毓秀宫门口,目送皇上离去。 要不是亲眼看见,素文真不信刚刚那个小鸟依人的姑娘是自家娘娘。 “皇上慢走。” 素文立刻跪下,等着皇上从毓秀宫离去,确认皇上已经走远,素文这才起身,快步走到越贵妃面前,扶着她的手臂。 越贵妃身形一晃,半倚在素文怀中,用绢帕掩着嘴,干呕了几下。 素文心中一惊:“娘娘,您不会……” 越贵妃被自己刚才的扭捏作态恶心的够呛,催促道:“快扶本宫进去!” 素文扶着她进了屋,越贵妃装模作样地干呕了两下,往窗外看了一眼,问道:“人走了?” 素文点头:“陛下走了,走的远远的。” 越贵妃身子一软,瘫在座椅上,说道:“陛下走了,你出来吧!” 邢飞廉尴尬地从床底爬出来,讪笑几声,说道:“这……见过假孕争宠的,没见过皇帝和妃子共谋假孕的,狗逼这是要干什么?” 越贵妃托着腮帮子不耐烦道:“没听他说吗?太后要回来了!” 邢飞廉比齐璟更烦太后,如果说齐璟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小孩,那太后就是嫌你带坏她家小孩的傻逼家长。他顿时觉得一个头顶两个大,挠了挠头发,望着手上的发丝,邢飞廉感慨一声自己又掉头发了,无奈道:“那个八婆要回来了?!” 越贵妃摸着自己日渐圆润的肚子,她根本没怀孕,不会因为这个长胖,她长胖是因为齐璟最近没给她派活儿,一时放肆,吃多了。本来还想起来走走减减肉,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既然狗逼让她装怀孕,她就再吃胖一点,过了这段时间再减。 太后不是个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人。 加上后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等她“怀孕”的消息一传出去,恐怕就不得安生了。 邢飞廉还坐在地上,越贵妃看了心烦,实在没忍住,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催促道:“要么变成狗!要么从我这里滚出去!” 邢飞廉不肯走,转身坐在了越贵妃旁边的椅子上,谄媚笑道:“好盈盈,看在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份上,你再留我几天?” 越贵妃毫不留情,抬腿就踹:“滚!赶紧滚!我刚怀孕!你留在后宫是想让陛下头冒绿光吗?!” 邢飞廉试图做最后的抵抗,给越贵妃倒了杯水递过去,说道:“盈盈别气,两天!两天行不行?我再留两天,过了这两天我任你处置!” 越贵妃也是没办法,毓秀宫这么多人看着呢,保不齐就有个不知好歹的把邢飞廉供出去,她没办法直接赶人,只能把他留下,无奈道:“随你便,你要做什么我不管,别碍着我就行。” 一看越贵妃松了口,邢飞廉也就放下了心。越贵妃没怀过孕,但是装起怀孕来当真有模有样,让素文扶着,慢悠悠地走进内殿,斜躺在床上,让素文关上了门,把邢飞廉留在了外殿。 邢飞廉赖在越贵妃身边这么多天,好歹察觉出点儿异样。 他没告诉越东盈,刚刚齐璟过来的那一会儿,他突然就变成狗了。齐璟一走,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又从狗变了回来。 结合之前在苏遗秋身边的情况,邢飞廉断定,在主角身边的时候,他变狗这件事就不可控,在配角身边的时候,变狗就相对可控一些。 让他在意的是,按理说,书的主角是霍其遇,身为点家男主,他在剧情中的比重本该是最大的一个,但霍其遇对他变狗造成的影响却没有那么大。 最不可控的反而是苏遗秋。 他待在霍其遇身边,起码每天还有一两个时辰是稳定的人形,但是跟着苏遗秋,差点就变不回人。 这不得不让邢飞廉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变动或许就发生在“苏遗秋是穿书者”这件事上,他变狗这件事在真正走剧情之前是没有发生的,刚开始走剧情的时候也不怎么严重,直到苏遗秋到来,整件事才真正地一发不可收拾。 说“苏遗秋是穿书者”其实不太准确,不如说是“有了第二个知道剧情走向,并且能对剧情走向产生影响的人”才更准确一些。 邢飞廉本人是明确站在主角“霍其遇”这一边的,但是苏遗秋不是,苏遗秋说他一穿过来就是嫁给皇帝,他的视角一开始就被固定在后宫,固定在齐璟的身上,书里的齐璟对苏遗秋宠成什么样子?要什么给什么,朝臣顶撞了苏遗秋,就算苏遗秋想要这个人的命,齐璟都能毫不犹豫地把朝臣的脑袋砍下送到他面前。 不得不说,要是有个人这么对邢飞廉,他也招架不住! 要么想办法让苏遗秋脱离剧情,要么想办法把苏遗秋拉到自己的阵营,不能让知道剧情的人留在齐璟这个狗东西身边。 邢飞廉思索片刻,摸索来纸笔,简单写了点东西,折了几下,自己叠了个信封,在外殿的地板上坐着,等越贵妃醒来后,托她把信交给苏遗秋。 * 齐璟从毓秀宫回来就直奔寝宫。 苏遗秋还是半猫半人的状态,现在烧已经退了,脸色也好了不少,察觉到齐璟来了,猛地抬头望向门口,欣喜的表情却一闪而过,转身躺在床上,拉过被子蒙着头,赌气般地哼了一声。 小宁本来端着药碗站在床边,一看苏遗秋躲进被子里了,顿时绝望又无奈,跪在床边举着药劝道:“侍君,喝了药再睡?” 苏遗秋的尾巴在被子里面甩来甩去,小猫气性大得很,任凭小宁怎么求怎么劝,就是不出来。 齐璟噗嗤一声笑了。 小宁这才发现陛下来了,连忙放下药碗,冲齐璟叩首道:“拜见陛下!” 齐璟挥手让小宁起来,自己侧身坐在床边,问道:“怎么了?不肯喝药?” 不等小宁解释,苏遗秋裹着被子,往床的另一边挪了不短的距离,却因为被子蒙住了眼睛,没看清四周,噗通一声摔了下去。 “嗷呜——” 小宁点头道:“侍君不肯喝药。” 齐璟看了看摔在地上的小傻猫,压低声音对小宁道:“退下吧,朕喂他喝。” 小宁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寝宫。苏遗秋捂着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扒着床沿重新爬上了床。 “摔疼了?” 齐璟伸手把傻猫揽过来,轻轻地揉着小猫的脑袋,苏遗秋本来很欢喜地蹭着他的手,甚至想放下警惕往他怀里钻,又猛地想起这个坏东西昨天晚上不陪他睡,一觉醒来人早就消失不见,还让别的铲屎官喂他喝脏水等一系列恶行,踢了齐璟一脚,赌气似的蹲在一边。 “怎么了这是?” 小猫的情绪有时来的莫名其妙,齐璟不能理解为什么苏遗秋会生气,却总能耐着性子哄他,轻声问道:“谁欺负你了?” 苏遗秋心道除了你欺负人,还有谁欺负人。 他觉得更生气了。 这真是个犯错而不自知的大傻子。 齐璟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是知道怎么哄人,伸手揉了揉他头顶的耳朵,哄道:“朕错了……你过来打朕一顿出气?” 苏遗秋原本半垂着的耳朵倏地立了起来。 大傻子认错了! 他其实还是很好哄的,也不是要真正地打铲屎官一顿,铲屎官知道错了,以后好好对他就行。 苏遗秋很快就把昨夜的仇抛诸脑后,转身就抱了个满怀,把头埋在齐璟的怀里,蹭着他的衣服,闻着他身上令猫舒服的气息。 殊不知齐璟悄悄端起了苏遗秋眼中的“脏水”——小宁刚刚放在旁边的药。 作者有话要说:苏遗秋:这个铲屎官坏的很!!! 第52章 渣猫实锤 齐璟本想捏着下巴直接灌的,看着小猫窝在怀里这般依赖的模样,他怎么也没办法狠下心直接灌药,思索片刻,齐璟自己先悄悄喝了一口,然后揉着苏遗秋的耳朵,顺着他的头发,若无其事地挠了挠小猫的下巴,瞬间钳制住他的下颌把他拉过来,吻上苏遗秋的嘴唇,把药渡了进去。 苏遗秋懵了。 小猫眼里的“脏水”被齐璟一口接着一口地喂进来,等他抬起手想挠人的时候,齐璟已经把这一口全部渡进去了,他又喝了一口,准备再次捏着苏遗秋给他灌进去,却被小猫冷不防地冲着脸挠了一爪子。 齐璟一个没绷住,把药咽下去了。 苏遗秋显然不肯罢休,又要扑过去夺齐璟手中的药碗,齐璟这次没有丝毫怜惜,捏着苏遗秋的下巴将碗沿送到他唇边,毫不留情地把药灌了进去。 灌下整整一晚又苦又酸的药,苏遗秋的眼泪都被逼出来了,捂着嘴剧烈咳嗽着,想把那些苦涩的要咳出来,喉咙中越发地苦,小猫委屈极了,不懂铲屎官为什么要给他灌这种东西,委屈巴巴地瞪着齐璟,躲到了另一边。 “别瞪了。” 齐璟把委屈极了的小猫拎过来,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甜味盖过苦味,苏遗秋愣了一会儿,很快就又忘了铲屎官刚刚对他做了什么,拉着齐璟的衣袖,舔了舔嘴唇,亮晶晶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想再要一块糖。 齐璟这次猜到小猫是什么意思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颗糖,放在手心,苏遗秋伸手想拿,齐璟却突然把糖攥起来,问道:“想吃?” 小傻猫点点头。 齐璟笑道:“跟朕去一个地方,朕就给你。” 傻猫点头如捣蒜。 齐璟苦笑一声,把手心的糖递了过去。 幸亏这是在宫里,要是出了宫,这傻东西该怎么活? 他解开苏遗秋脚腕上的锁链,让小宁进来替他收拾好衣服,对小宁说道:“带他去冷宫。” 小宁愣了,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把侍君带去冷宫?侍君的病还没好,怎么能活下去?!转念一想,陛下那么喜欢侍君,要把侍君送去冷宫,定是有什么隐情。 果不其然,齐璟道:“冷宫里都打点好了,带他过去就行,就是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小宁松了口气,点头应下,还回头看了一眼苏遗秋。 侍君的病还是没有好转,乍一看,还是傻乎乎的。 他不禁叹气。 侍君的脑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苏遗秋根本察觉不到这俩人的担忧,他只觉得穿上衣服有些不舒服,两脚站立的姿势也不适应,他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来回移动,最后落在齐璟身上,走过去,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什么都不说。 “……你要干什么。” 齐璟已经克制了许多天,他把苏遗秋送进冷宫还有个原因,他是真受不了这小傻猫天天围在身边跟着他,再憋下去,齐璟只怕还没治好苏遗秋,自己就先憋出毛病。 苏遗秋说不了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臂越圈越紧,见齐璟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抬起一条腿搭在了齐璟的腰上。 “呜……” 齐璟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这傻猫要让他抱去冷宫。 齐璟果断拒绝道:“不抱。” 他把苏遗秋送进冷宫是演给别人看的!抱去冷宫还有什么意义?! “呜嗯!” 傻猫可不懂他的意思,手脚并用往齐璟身上蹿,齐璟扯着苏遗秋的手臂,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扯下来半揽在怀中,苏遗秋顺势搂住齐璟的脖子,就是不撒手。 “你缠着谁不行,怎么就这么缠着朕……” 苏遗秋才不管他想什么,埋在齐璟的颈间狠狠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香气。 他这一举动让齐璟心生不悦,又隐隐地觉得不对劲。苏遗秋现在没了人的记忆,就是一个傻猫,毫无根据地这样依赖他,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齐璟抿了抿嘴唇,把小猫从自己身上摘下来,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他身上。 果不其然,衣服罩上去的一瞬间,小猫不似刚才那般躁动,反而抓紧了身上的衣服,把自己裹起来,头顶的耳朵高兴地抖动。 齐璟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差点没喘上来。 好啊…… 他以为苏遗秋这么依赖他是因为潜意识里还记着他们昔日的情分。 结果呢?! 这傻子居然只是喜欢他身上的香气! 要是别人也用了同款的熏香,傻猫是不是也会粘着别人?!是不是就把他扔在一边不管不顾了?! 苏遗秋自娱自乐够了,终于察觉到铲屎官情绪不对,裹着衣服走到齐璟身前,歪着脑袋蹭着齐璟的脖颈,试图讨好他,齐璟冷着脸把他推开,沉声道:“把苏侍君送进冷宫。” “呜呜……” 苏遗秋的尾巴伸了出来,勾住齐璟的手腕,然而齐璟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理他,抬手甩开小猫的尾巴,黑着脸叫人进来把小傻猫给押走。 生气归生气,齐璟也没办法真的把这傻猫撂下不管,叫人进来之前,齐璟拽回了自己的衣服,取过一件宽大的袍子把苏遗秋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叮嘱小宁道:“别让人看见。” 小宁连连应下,陛下生气他是能感受到的,陛下虽然生气,但还是关心苏侍君,他也是能感受到的。小宁不敢多说,半扶着苏遗秋走出寝宫,被御林军押到了冷宫。 苏遗秋进冷宫这件事迅速在后宫传开了,甚至比越贵妃怀孕传的还要快。 越贵妃听到后并不惊讶,毫无疑问,这当然是齐璟为了保护苏家哥哥耍的伎俩,她不指望这种伎俩能瞒过太后,但至少可以骗骗后宫嫔妃。 果不其然,次日后宫晨会,下至美人侍妾,上到贤妃德妃都在议论这件事。一见越贵妃进了正殿,被打上“傻”这个标签的霍贤妃,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开腔了。 “贵妃娘娘您听说了吗?那位盛宠一时的苏侍君,好像被押进冷宫了呢!” 第53章 咸鱼梦碎 “自然……听说了。” 越贵妃撑着下巴,笑道。 “昨日就听说了。是直接从寝宫押出去的。” 德妃说道:“难不成,是伺候不好陛下,惹陛下生气了?” 嫔妃中不免有人嗤笑:“苏氏凭美色入京,本以为年老色衰就足够可悲,谁知竟是红颜未老恩先断!” “还以为是个多难缠的角色,没想到现在就被打入冷宫,恐怕日后想翻身都难喽!” “也不知道这苏氏是哪里惹怒了陛下,连位份都没降,直接打入冷宫。” 越贵妃听到这句话,突然打断她,说道:“若是说有什么罪行触怒陛下,那恐怕就只有谋害皇嗣或者谋害嫔妃了……” 许昭仪一听,谋害皇嗣或者谋害嫔妃,这罪名可都不小。谋害嫔妃不太可能,苏侍君盛宠一时,怎么可能做出谋害嫔妃这种傻事?他也没必要跟这一群女人争宠,况且,若是这群嫔妃如此厌恶苏侍君,若是苏侍君敢下手谋害嫔妃,那这件事肯定早就被捅出来了,岂会等到侍君被打入冷宫这一天才翻出来?! 谋害嫔妃不可能,那就只有谋害皇嗣了。 再想想,最近几个月皇上基本都召苏侍君侍寝,没怎么见过其他嫔妃,她见过的就只有越贵妃一个人。 那不就是说贵妃娘娘有孕了吗?! 许昭仪微微一怔,刚想发问,又觉得这件事不能问出口。 她还是装傻吧。 装傻就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别带有那么强的情感去判断这件事。 果然,有人跟许昭仪一样反应过来,问道:“难不成……贵妃娘娘……” 越贵妃上身往后靠,半仰着,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说道:“本宫……有喜了。” 话音刚落,嫔妃纷纷起身恭贺,越贵妃笑着抚摸着这个并不存在的孩子,解释道:“本宫有孕将近三月,此前胎像不稳,不敢声张,苏侍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被陛下察觉,打入冷宫……” 许昭仪悄悄咽了口唾沫。 瞧瞧,瞧瞧!贵妃娘娘这是在说皇嗣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之重,这是在示威呢!不就是在警告她们这些人,少打皇嗣的心思,不然下一个进冷宫的就是他们吗?! 她才没那个闲心招惹越贵妃娘娘,她顾好自己就行了。 霍贤妃恭贺一番后,说道:“既然娘娘怀孕,应该好好休养才是。” 德妃也说:“娘娘腹中的,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必得万分谨慎呢!” 接着又有几个位份低一些的嫔妃说了些类似的话,大致就是恭喜越贵妃,让越贵妃专注养胎。 许昭仪只说了个恭喜娘娘,然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出声了。 说是让越贵妃好好养胎,不如说是变相地在跟越贵妃说,让她交出主理六宫之权。 越贵妃能听出这几人的画外音,不禁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各位姐妹说的对,怀孕确实是桩力气活儿,后宫事务繁多,本宫恐怕分身乏术……” 她在后宫嫔妃中扫视一圈,真有点儿要找人替自己处理后宫事务的意味。几个高位的嫔妃各怀心思,位份较低的嫔妃知道自己没希望,却也在意越贵妃想把这权利给谁。 霍贤妃心中不甘,越贵妃已经怀上孩子了,没孩子之前谁都是一样的,后宫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无论谁有了孩子,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后宫嫔妃很快就会站到不同的队伍里面,互相诬陷相互倾轧。越贵妃选谁,也意味着她想把谁拉到她那边。 没人说话,气氛却异常紧张。越贵妃噗嗤一笑,问道:“你们紧张什么……” 一时没人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喝茶装作没听见,或者干脆一言不发。 越贵妃趁机说道:“那就把晨会取消吧?”许昭仪差点跳起来给越贵妃鼓掌。她本就不喜欢早起,贵妃娘娘怀孕之后,处理很多事情是不便,她可以把这些事交给别人来做,也可以根本不做! 不愧是娘娘,娘娘英明。 霍贤妃:“娘娘英明……嗯?取消晨会?”开什么玩笑?不是把主理后宫之权交给她?! 德妃:“……娘娘英明。”好,真好,说了半晌的话,什么要紧的都没说。 站在越贵妃身边的素文明白了。 娘娘就是想偷懒,刚刚把气氛带的那么紧张,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主理六宫之权交出去了,结果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就说把晨会取消?! 别狡辩,就是想借着假怀孕这个机会偷懒。 看明白主子心思的素文不再提心吊胆,静静地站在旁边看越贵妃怎么演。 越贵妃继续道:“本宫怀有身孕,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不方便……那就取消这些繁文缛节,各位姐妹正好也轻松些。” 此言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众嫔妃下拜谢恩后,尽早的晨会就散了。 许昭仪步伐轻快,由侍女扶着出了毓秀宫,没走两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叫道:“昭仪妹妹走的真快,怎么也不等等姐姐呢?” 说话的正是霍贤妃,霍贤妃笑着过来,走到许昭仪身边,许昭仪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翩翩行礼道:“贤妃姐姐。” 霍贤妃笑道:“妹妹请起,下次妹妹就不要这般没眼力了。” 许昭仪淡淡点头:“姐姐说的是。” 霍贤妃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抿了抿嘴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是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径直离去。 许昭仪早就习惯了,霍贤妃和她的住处最近,一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霍贤妃就去她那里找她麻烦,一开始许昭仪还有些烦闷,后来挨骂挨多了,也就清楚霍贤妃除了骂骂人没别的本事,所以就不往心里去了。 送走霍贤妃,许昭仪慢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宫里走,幻想着以后不用早起的生活,她觉得以后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拉着自己的侍女,毫无形象地蹲在水池边看鱼。 她没什么爱好,除了喜欢睡觉就是喜欢看鱼在池塘里游来游去。 鱼多好,撒点盐就更好了。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其实这样在后宫过一辈子也不错。如果没入宫,嫁了人也得留在家里相夫教子,说不定还要受婆婆的窝囊气,现在每天吃吃喝喝倒也不错,她位份不算很高,不用首当其冲挨太后或者皇上的火气,也不用管那些烦人的后宫事务,自己想开了,活的舒心就行。 “昭仪。” 正当许昭仪心思放空神游之际,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她下意识以为是霍贤妃又来奚落她了,一回头,却发现来人不是霍贤妃,而是越贵妃身边的素文。 许昭仪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微微欠身道:“是素文姑姑。” 素文上前扶起她,说道:“贵妃娘娘请昭仪前去毓秀宫坐坐。” 许昭仪低头应下,不言不语地跟在素文后面。 贵妃娘娘叫她去坐坐? 她刚刚晨会没说话吧?她没犯事儿吧?她进宫之后没让贵妃娘娘心塞过吧? 没有吧! 她根本没干什么,怎么就让贵妃娘娘给叫去了呢? 贵妃娘娘虽然蛮横,但是却是个讲理的人,应该不会为难她吧? 许昭仪惴惴不安,来到了毓秀宫,越贵妃坐在桌旁,一人扶着她,一人举着痰盂,而越贵妃是捂着胸口,吐得天昏地暗。 素文心道娘娘真会演。 许昭仪没什么别的感受,只觉得怀孕真可怕。 宫女用绢帕轻轻擦拭过越贵妃的唇角,越贵妃接过茶水漱口,抬眼一见许昭仪来了,疲惫地笑道:“昭仪妹妹来了。” 许昭仪欠身道:“见过贵妃娘娘。” 越贵妃咳嗽几声,叫人给许昭仪看座,宫女抚摸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只见越贵妃说道:“突然叫昭仪妹妹过来,妹妹可是吓坏了?” 许昭仪连连摇头:“臣妾不敢,只是不知娘娘叫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越贵妃说道:“本宫的状况,昭仪妹妹想必也看见了,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若是没人帮衬,只怕日后会越来越艰难……” 许昭仪点头,心里却只觉得有些诡异。 要是越贵妃真想找人帮忙,刚刚晨会上一开口,德妃贤妃都得凑过来帮忙争这个主理六宫之权,何必等没人了再把她单独叫来。 可是她不敢明目张胆地问越贵妃,只敢说些客套话:“贵妃娘娘若有难处,臣妾等原为娘娘分忧……” 一看许昭仪应了下来,越贵妃喜出望外,对素文道:“快!把门关上!把本宫要看的账簿都拿过来!” 许昭仪心里咯噔一下。 她关门做什么?! 此刻许昭仪再想跑已经晚了,素文把账簿抱到许昭仪面前,挑了几本薄一点的交到她手里,越贵妃催促道:“你先看看?” 许昭仪呆愣地翻开账簿,她小时候也学过管家,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并不困难,甚至是手到擒来的,简单地翻了几页后,许昭仪说道:“禀贵妃娘娘,这些……并不困难……” 越贵妃的笑容越发深邃。 许昭仪仍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种处境。 她进宫的时候就知道,这位越贵妃不是个好鸟,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更不敢招惹她。 但是她不知道,这位越贵妃不仅不是个好鸟,还不是个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越越:恭喜小许登上贼船! 【齐璟为小许送上祝福】 【苏苏为小许送上祝福】 【只有小许仍然不知所措】 * 俺换了个封面,大家是喜欢新封面呢还是旧封面呢_(:з」∠)_ 第54章 傻猫受骗 许昭仪接过素文递过来的东西,谨慎地看了看越贵妃,越贵妃冲她点点头,说道:“你进宫之前是怎样做的,现在就怎样做。出了问题本宫来担。” 许昭仪仍然不敢动,越贵妃干脆把她按在椅子上,微笑道:“今日的毓秀宫没人来,昭仪不如今晚就住在这里,陪本宫解闷?” “娘娘……” 许昭仪面露惧色,当着越贵妃的面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 这……这是在警告她,要是干不完今天就别想回去了? 这是要把她关在毓秀宫干活? 贵妃娘娘挑谁不好怎么就偏偏挑上了她呢?!她还没来得及享受不用早起的日子,就被拉入另一个火坑了? 许昭仪的小脑袋瓜转得飞快,她想,故意犯几个错让贵妃娘娘看出来,告诉贵妃娘娘自己没那个本事,让娘娘另请高明? “别想偷懒!”越贵妃得意道:“本宫知道你之前是什么样子!别想装傻充愣!” 被看穿心思的许昭仪吞了口唾沫,终于掀开了越贵妃递给她的账簿。 越贵妃得意极了,把手伸到素文面前,说道:“走,本宫出去转转。” 素文搀扶着越贵妃走出宫殿,出门的时候,越贵妃还往里面看了一眼,许昭仪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不可置信,她轻笑一声,把门关上,将许昭仪锁在里面,整个人轻快极了。 “娘娘。”素文问道,“这样真的好吗?让昭仪一个人处理那些东西?” 越贵妃:“没问题,你可别小瞧了她。” 素文仍然有些担忧:“但是……昭仪看上去并不怎么愿意。” 越贵妃笑道:“愿意不愿意是一回事,能不能办成又是另一回事,不逼她一把又怎么知道呢?” 素文又问道:“奴婢还是不明白,后宫这么多嫔妃,您怎么就选上她了呢?” 越贵妃道:“个中缘由有些复杂,一句两句讲不清。但是有个理由,你应该是知道的。” 素文面露疑惑,问道:“奴婢也知道?” 一时半会儿,素文还真想不出什么理由。 她能想出来的,无非是许昭仪无世无争,心思纯净,平日里乖巧谨慎,从不多说一句话,自己过自己的,不和任何人交好,也不得罪任何人。 后宫中能有这样一个人实在难能可贵,这种人又常常被人忽略,娘娘能注意到实属不易。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是她知道的?素文想不出来了,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越贵妃笑道:“昭仪还没入宫的时候,有过这样一句话——‘宁娶许家女,不做帝王婿’,本宫不相信这句话是空穴来风,定有其中缘由。” 素文是越贵妃的陪嫁,越贵妃一点,素文顿时也想起来了,在娘娘进宫之前,“京城许家女”极负盛名,说的可不就是宫里这位不起眼的许昭仪。 越贵妃坚定了把许昭仪拉上贼船的心思,她不能让许昭仪的才能在后宫中白白地浪费掉。 许昭仪连同许家、在朝为官的许大人,都是宝贝。 把许昭仪锁在毓秀宫的主殿处理账簿,越贵妃来到她给邢飞廉安排的住所。 越贵妃让素文在外面盯着,自己走近去,届时邢飞廉正在睡觉,越贵妃只觉得邢飞廉天生就有一种特性,他特别招人恨,看到他,不上去踹他几脚抽他两巴掌,就觉得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所以越贵妃上去就给了邢飞廉一脚。 “醒醒!别睡了!” 邢飞廉哼哼吱吱,翻了个身蒙住脑袋。 越贵妃心生一计,又踹了他一脚。 “苏遗秋进冷宫了!” “什么?!” 邢飞廉一掀被子,从床上蹦起来。 “怎么回事?!” 齐璟把苏遗秋送进冷宫了?书里没写啊!齐璟想开了?觉得苏遗秋美色误国?所以把人家送进冷宫了? 不对,前几天盈盈说过,太后不日就要回宫,齐璟把苏遗秋送进去,八成不是真的进冷宫,只是把他送进去避避风头。 邢飞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却向越贵妃询问道:“苏遗秋知道陛下为什么把他关进去吗?” 越贵妃指着自己的肚子,说道:“理由是谋害皇嗣,他们应该早就串通好了,你不必担心。” 邢飞廉:“真的?” 越贵妃:“还能有假的?他们肯定已经串通好了,不然陛下不可能把苏家哥哥送进冷宫。” 邢飞廉笑了:“你去冷宫见过苏遗秋了?” 越贵妃摇头。 邢飞廉不再问了。 有两种可能,进冷宫是两人串通好的;或者齐璟根本没跟苏遗秋商量,直接把苏遗秋送过去了。 要是这俩人之间没有提前串通,那他就有可能策反苏遗秋。 邢飞廉说道:“盈盈,我打扰了你这么长时间,是时候该走了。” “嗯?”一听邢飞廉说要走,越贵妃心中窃喜,“怎么?良心过不去了,终于要走了?” 邢飞廉笑道:“走了你还不高兴?” 越贵妃:“高兴!当然高兴!你一走,我少个大累赘!” 邢飞廉起身,捋了捋越贵妃的鬓边一缕头发,越贵妃心生嫌恶,若是小时候邢飞廉这样做,倒也没什么,可现在她已经大了,还是皇帝的妃子,邢飞廉的动作可算逾矩。 越贵妃打开他的手,说道:“有话快说,别恶心人了。” 邢飞廉噗嗤一笑:“行,盈盈这是着急赶我走。”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戳了当地说道:“你弟弟不是个好东西,以后离他远点儿。” 越贵妃皱了皱眉头:“他发配边疆,非诏不得回京,这还不够吗?” 邢飞廉只道:“不够,你还是得防着他,日后能少招惹少招惹。” 越贵妃只觉得自己那个混账弟弟不可能回来,邢飞廉说的话自然也不可信,再说了,她身处后宫,也没什么机会见到自己的弟弟,虽点头应下了,却也没往心里去。 邢飞廉不能以人形出去,自然是要变成哈士奇,越贵妃愣神片刻,邢飞廉已经变成哈士奇了。 “呜汪!” 邢飞廉冲她叫了几声,往门口一站,示意自己要走了。 越贵妃抿了抿嘴唇,一脚把邢飞廉踹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素文吓了一跳,哈士奇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撒丫子跑了。 * 邢飞廉一路飞奔,他没有着急回去,毕竟现在后宫都知道,他是越贵妃的狗,不敢拿他怎么样,所以邢飞廉大摇大摆地去了冷宫,避开冷宫的看守。顺着宫墙旁边的一颗歪脖子树跳了进去。 他在冷宫里转了一圈,既没发现苏遗秋,也没发现伺候的人。 不对啊? 难不成盈盈说的是假的?其实苏遗秋没有被关进冷宫?齐璟只是把他藏到了别的地方,但是对完却说把苏遗秋关进了冷宫? 那这可麻烦了,他是来打算策反苏遗秋的,齐璟把人藏起来了,这可怎么找? 哈士奇转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没有发现苏遗秋的身影。 冷宫的布局简单,几间房子,几棵老树,院子里还有两张石桌,难道还有什么密室不成? 邢飞廉来到树下,用后腿挠了挠耳朵,打算找个狗洞钻出去下次再来,忽然,一个果子从天而降,真好砸中了哈士奇的脑袋。 “汪!” 邢飞廉嗖地站起来,抬头一看,直呼好家伙。 好家伙,怪不得找不到,原来在这种地方待着呢! 苏遗秋趴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头枕在胳膊上,衣服有些散乱,头发也没有好好地扎起来,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半眯着眼睛看着下面的傻狗。 “呜——汪汪——” 邢飞廉纳闷了。 苏遗秋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病秧子,及时学会爬树了? 趴在树上的苏遗秋皱着眉头,喉咙里发出些不清楚的音节。 “呜?”你是谁? 邢飞廉一愣,冲苏遗秋叫了一声。 “呜汪!”你不记得我了? “呜……”我哪里会记得一只傻狗。 苏遗秋的眼睛满是不屑。 邢飞廉有些意外。 这傻猫的脑子好像出了点儿问题,但是好在能听懂他说话了。 邢飞廉继续问道:“汪!”那你还记得齐璟吗? 傻猫用他那并不怎么聪明的脑袋瓜想了想,回答道:“咪呜……”是我的专用奴才吗? 邢飞廉强忍住笑意:“是!就是他!” 苏遗秋又换了个姿势,这次,邢飞廉看见了他头顶的猫耳朵,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应该是出于什么原因变成了这种半猫半人的状态,而且智力和记忆都损失了不少,真成了一只傻猫。 苏遗秋躺在树上懒洋洋地晒太阳,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邢飞廉为了确认他的记忆损失了多少,追问道:“和齐璟有关的事儿,你还记得多少?” 苏遗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就是我的奴才,没什么别的了……” 说完还打了个哈欠,催促道:“还有什么问题快点问,我要睡觉!” 邢飞廉心中窃喜。 他都做好了跟苏遗秋唇枪舌战的准备了,结果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小猫不仅傻乎乎的,还丢失了许多记忆。 这么一个傻猫摆在自己面前,不骗他几句都对不起自己良心!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苏遗秋骗到自己这边的阵营! 哈士奇一改之前神色,满脸凝重,冲着那傻猫说道:“你知道吗!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奴才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邢飞廉倾情大作——《如何诱骗一只傻猫》 【齐璟举起了他的四十米大刀,并允许邢飞廉先跑三十九米】 第55章 猫的心事 “不可能!” 苏遗秋的姿势终于不似刚才那般懒洋洋,起身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傻狗。 “他不可能抛弃我!他是我一个猫的奴才!” “怎么不可能!”邢飞廉反驳道,“不然他怎么会把你送到这种破败的地方来?!” 苏遗秋从树上跳下来,狠狠地踹了哈士奇一脚,说道:“那是有原因的!他说我如果来这里就会……” 他骤然想起齐璟是怎么说的。 “你去一个地方,我就把糖给你吃?” 他的奴才说,只要他来这个地方,就有糖吃?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来了? 邢飞廉见小傻猫皱起了眉头,趁机说道:“原因是什么?你说呀,你看,你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苏遗秋气急了,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抬脚就往哈士奇的身上踹。 “你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想骗我!” 邢飞廉不知道苏遗秋这病秧子变猫之后这么能打,追着他踹了好几脚,他躲都来不及,两只前爪抱着狗头缩在地上,苏遗秋还嫌不够,伸手揪住哈士奇的耳朵,怒骂道:“你就是在骗我!别想狡辩!” 邢飞廉疼得倒吸凉气,哀求道:“别打了别打了!你放手!” 苏遗秋变成猫之后,整个人不仅变得能打,还蛮横了不少,抓着哈士奇的耳朵往后拖,说道:“你给我道歉!你就是想骗我!” 邢飞廉无奈,只得顺着他说道:“行行行!是我骗你!你快放手!哎呀放手!” 苏遗秋听到自己想听的话,终于放开了哈士奇的耳朵,小猫往地上一看,哈士奇正捂着狗头嗷嗷叫唤,他还觉得不解气,冲着哈士奇的狗头又是一脚。 “嘶……” 邢飞廉心道真是遭罪。 从盈盈那里出来的时候就挨了两脚,现在到了苏遗秋这边又挨了顿揍。 他甩了甩脑袋,觉得缓过劲儿了,又对苏遗秋说道:“你这么在意,其实也是怕你的奴才骗你,对吧?” 苏遗秋一噘嘴:“一个奴才而已!我才不在乎他。” 邢飞廉暗自感叹,猫真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口是心非,暴躁又傲娇,难哄极了。他思索片刻,说道:“要想知道他是不是骗你,你自己去问他不就行了吗?” 苏遗秋头顶的耳朵抖了抖。 邢飞廉笑了。 你看,傻猫听进去了。 哈士奇站起来,凑到苏遗秋身边摇着尾巴,说道:“我说的对吧!你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苏遗秋没有说话。 哈士奇又说道:“你再想想,你的奴才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傻猫依旧没有说话,但是从苏遗秋的神情判断,邢飞廉觉得,应该是有的。 暗示到这种程度,邢飞廉觉得差不多了,按照苏遗秋现在这个智力,十之八九会对齐璟起疑,要是没有起疑,那把苏遗秋拉到自己这边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可以考虑换一个目标,或者干脆把苏遗秋除掉。 毕竟现在苏遗秋的智力摆在那里,除掉一个小傻猫不是什么难事儿。 哈士奇围着苏遗秋转了一圈,说道:“我走了?” 苏遗秋不搭理他,哈士奇抬起爪子扒拉着苏遗秋的衣服,问道:“我可走了?!” 苏遗秋翻了个白眼,狠狠地踹了一脚:“滚吧!” 邢飞廉在冷宫绕了一圈,冷宫一般不会可以修缮,肯定能找到狗洞。 果然,邢飞廉在冷宫的一角发现了狗洞,狗洞被杂草掩盖,不大不小,他挤挤能钻出去,找到狗洞后,邢飞廉回到苏遗秋身边,说道:“我会再回来的!” 苏遗秋满脸嫌弃:“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邢飞廉不依不饶:“我会再回来的!你好好想想,别到了最后,你那么信任你的奴才,却被他给狠心抛弃,被他给害了!” 苏遗秋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就往他身上扔:“我不用你提醒!” 邢飞廉夹着尾巴从狗洞中钻出去了。 苏遗秋一个人站在冷宫里,身后的尾巴从衣服中钻出来甩来甩去,他环视一圈,找到刚才躺的那棵树,三下两下爬上去,整个人缩在树上,让树叶把自己整个人都遮住,本想忽视那只傻狗说的话,但一闭眼,那些话就像是什么咒语一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也是怕你的奴才骗你,对吧?” “你要是真想知道他有没有骗你,自己去问问不就行了?” “别到了最后,你那么信他,却被他给害了。” 苏遗秋心烦意乱,挠着面前的树枝,把那些本来长得好好的绿叶统统揪下来,残破的叶子掉了一地,苏遗秋靠在树上,委屈得想哭。 一个奴才而已! 他没有被奴才抛弃的份儿!只有他抛弃奴才的份儿! 这傻狗一定是来挑拨离间的! 苏遗秋悄悄把眼角的泪水擦去,倔强地坐在树上不肯下去。 小宁端着食盒进了冷宫,虽说进冷宫是陛下安排好的,但万事不宜声张,苏遗秋的衣食住行都经小宁一手操办。他把食盒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冲苏遗秋的方向喊道:“侍君,快下来吧,陛下令人送了点心。” 苏遗秋不动。 小宁不会上树,只能站在树底下喊他。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侍君快下来吧!您看!陛下令人送了您爱吃的点心?您看一看?” 他端着食盒走到树下,苏遗秋本不想搭理他,点心丝丝缕缕的香气袭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树底下的人正端着精巧的食盒,毕恭毕敬地等着他。 苏遗秋上一刻还想着坚决不吃,为了撒气,下去也要把食盒掀了。自己的动作却不听使唤,从树上跳了下去,盯着食盒里的点心。 “侍君坐下吃。”小宁领着他走到石桌前,把食盒里的每一样点心都摆放整齐,苏遗秋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地拿起点心吃。 小宁就站在苏遗秋旁边,侍君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是觉得没人陪他所以太无聊了?还是说是因为思念陛下所以心情郁结? 等苏遗秋吃完点心,小宁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侍君是不是不高兴?” 苏遗秋不理他。 小宁一想,好像确实不该这么问,于是重新问道:“您是不是想陛下了?” 苏遗头顶的耳朵抖动,看样子是被小宁猜中了,却倔强地扭过头不看他,小宁追问道:“您想见陛下?” 苏遗秋这次不再闪躲,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宁笑了:“这有什么难的?我去给陛下传过消息,等陛下一有空,就回来看您的!” 小猫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看上去显然是高兴了。 * 对影办完了苏遗秋交代给他的事儿,回到凤栖宫的时候,苏遗秋却不在那儿了。 随便一问,便打听到,齐璟把他心心念念的恩人送进了冷宫,理由是越贵妃娘娘怀孕,他的恩人谋害皇嗣。 对影待在原地怔了片刻,找了个台阶坐下。 皇帝不会平白无故把恩人送进冷宫,他听说太后即将回京,把恩人送去冷宫十有八九是要避一避风头,什么谋害皇嗣八成是假的,就连这个皇嗣是真是假,恐怕都得另说。 对影嗤笑一声。 皇帝是真傻还是装傻? 太后要回宫,贵妃这个时候怀孕,而恩人又在这个时候进了冷宫。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太巧了。巧到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这是皇帝为了保下恩人而做的局。 等太后一回来,太后岂能看不出?到时候不是还要对付恩人吗?真当把人送进冷宫就万事大吉?送进冷宫不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反而更好对付。 对影先回了一趟驯兽园,既然恩人进了冷宫,那些狼崽子不大可能跟他一起进去,只有可能被送回驯兽园了。 他随手揣起一只狼崽,狼崽长得飞快,如今已经大了将近一倍,揣在怀里沉甸甸的,有几分重量。来到冷宫,绕开守卫跳了进去,把狼崽放下,先让狼崽找到苏遗秋。 狼崽先找到的不是苏遗秋,而是正在帮苏遗秋晾衣服的小宁。 小宁和狼崽看了个对眼,险些惊叫出声,对影眼疾手快,冲上前捂着小宁的嘴,低声说道:“是我!” 小宁认识对影,并且对他印象不错,既然是熟人,小宁很快放松了警惕,问道:“你怎么来啦?” 对影说道:“前些日子恩人让我办些事,去凤栖宫走了一趟,才发现恩人被关进了冷宫,我有些话要和他说,恩人呢?” 小宁摇摇头:“他确实在冷宫……只是状况不太好,不能见人。” 状态不好? 对影抓住小宁的肩膀,急切问道:“状态不好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我有要紧的事得告诉他!” 小宁怕越解释越乱,搪塞道:“不是什么大问题,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对影的目光越发焦急:“既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就让我去见一见!” 小宁摇头:“不行。” 对影放开了他的肩膀,恰在这时,刚刚被放出去的狼崽回来了,跳到对影的身边低吼了几声:“我找到了!” 对影心中一喜,低头摸了摸狼崽的脑袋,让小狼把自己带过去。 小宁还杵在原地,本来还在苦苦思索怎样瞒过对影,一回神,人不见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对影根本没打算从他口中问出侍君在哪儿,他肯定有别的办法找出侍君! 外面还有侍卫,小宁不敢大声喊,生怕把侍卫引来,转头去了苏遗秋经常藏匿的树下,果不其然,对影也在那里。 “对影大人……你……你还是别找他了……” 小宁压低了声音,快步走过去摇了摇对影的肩膀。 “侍君的状态真的不能见人!” 他的动作永远都没有对影快,对影已经开口了,冲着树上喊道:“恩人!” 苏遗秋没有动作。 对影不禁疑惑,又叫了一声:“恩人?” 苏遗秋依然没有动静。 站在对影脚边的小狼也着急了,两只前爪不停地扒拉着树干,呜呜嗷嗷地叫着,可他们永远叫不醒一只装睡的猫,无论怎么叫,树上的苏遗秋都不曾回应。 “小声点!”小宁拽了拽对影的胳膊,“外面有侍卫!要是让他们听到……而且侍君他……” 对影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抬头望了一眼,抓住树干,三两下就爬到树上,爬到苏遗秋隔壁的树杈上,伸手摇了摇背对他的苏遗秋。 “恩人,是我!” 他拨开手边杂乱的树叶子,这才看见苏遗秋头顶上的猫耳朵。 “这……” 对影愣了。 猫耳?这就是小宁说的状态不对?这就是恩人不能见人的原因? 那……那齐璟把他关进冷宫,难不成也是因为恩人长出了猫耳,他以为恩人是什么妖魔鬼怪? 不对,还是不对,再想想,这件事应该没那么简单,齐璟没那么傻…… 然而苏遗秋没给对影考虑的机会。 他今天心情本就不好,这些杂鱼接二连三地跑来打扰他,他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现在,对影就成了发泄的对象。 苏遗秋抬腿就是一脚。 “你打扰我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邢二哈:哦,狗皇帝把他送进后宫,是为了让他避避风头 对影:明眼人都能看出是避风头,狗皇帝应该没这么傻…… 狗逼:你们再想想? 第56章 猫语解读 对影根本没有预料到苏遗秋会踹他,他还在纳闷为什么恩人会长出猫耳,防不胜防地挨了他一脚,一个没稳住,从树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小宁打了个哆嗦。 看着对影就觉得疼。 侍君力气也大,一下子就把人给踹下来了。 对影摔懵了,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狼崽冲过来,用鼻尖蹭着对影的脸,对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揉着摔疼的地方,小宁上来扶着他,嘟囔道:“都说了,侍君现在不能见人……” 躺在树上的苏遗秋显然生气了,把对影踹下去后还发泄似的踹了几下对影待过的树杈,这棵树惨遭苏遗秋摧残,落了一地的叶子。苏遗秋发过脾气,往树底下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不再理人了。 对影缓过神,本想上去看看情况,一见到苏遗秋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便知道不太可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了,转而去问小宁。 小宁把前因后果给对影讲了一番,末了,还说道:“侍君如今说不了话,脾气也变差了,跟个猫似的,动不动就挠人……所以才说他如今的状态不适合见人……” 对影点头,小宁又问道:“大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可以先告诉我,等侍君好些了,我再转告给他。” 对影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却很快地恢复了正常,盯着小宁看了一会儿,抿唇笑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我想见他,胡乱骗了你几句罢了。” 小宁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大人当真是把我也吓了一跳……无事就好,那大人请回吧,周围都是御林军,您在这里也不方便。” 对影来的时候查看过,四周的御林军不少,但是守卫并不严,用点心思可以偷偷溜进来,而且冷宫年久失修,墙角有狗洞,若是有人身量较小,可以偷偷钻进来。 皇帝也是,真要把苏遗秋关起来,怎么不把这些边边角角也修好?留着这么多漏洞,是想让苏遗秋自己逃跑,还是想让人进来把苏遗秋给劫走? 嘶…… 对影忽地察觉到异常。 刚刚找苏遗秋的时候,差不多在冷宫里面转了一圈,能明显看出修缮的痕迹,但是冷宫的宫墙却没有修缮,留着这些狗洞,甚至外面的守卫也不是很严密。 这不是简单地把苏遗秋关在冷宫,这是把他当成诱饵关在冷宫,等着钓大鱼呢! 反正恩人现在不会说话,一般人听不懂他说什么,这段时间都有谁来找过他,大体就能知道恩人和哪些人有联系,哪些人对他图谋不轨…… 只要有点脑子,估摸着就能看出皇帝把恩人送进冷宫是因为太后回宫,让他避避风头,但是除了这层意思之外的第二层深意,估计没几个人能猜出来。 对影起身对小宁说道:“我溜进来的,找个地方溜出去就好,回来时听说恩人进了冷宫,我也吓坏了,这才冒险进来看看。” 小宁笑道:“您多虑了,陛下那么宠爱侍君,仔细想想,陛下肯定不会真的把他关进冷宫的。” 再看向小宁的时候,对影只觉得这个小太监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顺着小宁的话说下去:“也对,看到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把还趴在树下,冲着苏遗秋嗷嗷叫唤的狼崽抱起来,正准备走,忽地转身向小宁询问道:“最近可有人进过冷宫?” 小宁噗嗤一笑:“大人可真会开玩笑,冷宫哪有什么人来呢?” 对影道了声也是,抱着狼崽转身翻出了宫墙。 小宁一直盯着他,直到确认对影离开了冷宫,终于松了口气。 侍君还躺在树上睡觉呢,一点儿也不知愁。 * 对影走后,苏遗秋清净了很长时间。 小猫咪的世界其实很简单,吃了睡睡了吃,只是苏遗秋觉得自己现在并不简单,他一闭上眼就能想起那只傻狗对他说的话。 小猫咪觉得,他不是那么在意自己的奴才,只是一想到要被奴才抛弃,未免太丢人了,说出去让猫笑话,为了坚守他身为猫的尊严,他不能让奴才抛弃,只能他抛弃奴才! 而且这几天从两脚怪们的口中听说……他的奴才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如果他狠心把奴才抛弃了,这个奴才会不会对他做什么? 毕竟他只是一只小猫咪,如果真的打起来了,他可能打不过那些两脚怪。 苏遗秋越想越郁闷,手指绕着鬓边的一缕头发,蜷缩在树杈上,任凭小宁怎么叫都不下去。 小宁替陛下养了这么多天的猫,也算养出了一些技巧,一看苏遗秋又赖在上面不下来了,转身去了屋里,取出了他爱吃的几样点心。 不出一会儿,原本还在自己和自己闹脾气的小猫就乖乖从树上下来,远远地盯着小宁看了一会儿,悄悄坐在石凳上,吃起了点心。 小宁低头观察他的尾巴,侍君高兴的时候,尾巴会甩来甩去,现在这条漂亮的尾巴垂在身后,毫无生气。这就说明侍君现在并不高兴,那不聪明的小脑袋瓜可能在想什么事情。 趁着他吃东西的空档,小宁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根据小宁的经验,侍君被摸耳朵的时候会很舒服,心情也能好不少。 果不其然,原本心情郁结的小猫舒服了不少,咽下最后一口点心,歪着脑袋想往小宁的身上躺。 小宁立刻躲开了。 这可不行。 哄猫可以,但是不能让猫赖上。 他连忙躲开苏遗秋,苏遗秋倒也不介意,趴在石桌上,用胳膊垫着自己的脑袋。 小宁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别急,再过几天就能见到陛下了。” 苏遗秋的尾巴甩了甩,算是给小宁一个回应。 “但是呢……”小宁轻声哄骗道,“陛下想问您几个问题,您得回答。” 苏遗秋甩动尾巴,表示自己会乖乖回答问题。 小宁问道:“您最近是不是不高兴?” 苏遗秋沉默一会儿,轻轻地“呜”了一声。 小宁追问:“那为什么不高兴?” 苏遗秋又开始苦恼了,他想说那只傻狗来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小宁表达自己的意思,憋了半晌,努力地“汪”了一声。 小宁只能猜:“是因为狗?” 苏遗秋点头,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小宁:“是前几天那个人带来的狗吗?” 苏遗秋使劲地摇头,笨拙地学着哈士奇的叫声。 小宁想了想,既然是狗,还是能对侍君造成影响的狗,在后宫出现过,十有八九就是那只把侍君推下水的傻狗。 他问道:“是不是那只叫……叫哈士奇的狗?” 苏遗秋拼命点头,看样子高兴极了。 一只狗能对侍君造成什么影响? 小宁不免有些纳闷。 侍君身上没有咬痕,应该没有和傻狗掐架。 小宁头疼。 他问道:“那只狗有对您做什么吗?” 苏遗秋点头如捣蒜。 小宁绞尽脑汁思考这只傻狗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打伤您了?他轻薄您了?还是说他闯进来毁坏了您特别重要的东西?” 小宁觉得自己能问出这种问题,离疯不远了。 苏遗秋依旧点头。 小宁只能往更离谱的方向扯。 “他对您出言不逊!他胡说八道!他……” 不等小宁说完,苏遗秋便拽住了他的手,眼神格外认真。 小宁只觉得不可思议。 那只狗居然能说话? 狗能说话?! 小宁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侍君现在是猫,猫应该能听懂狗说话,既然如此,可能是那只狗不知好歹,说了些轻贱侍君的话。 知道侍君为何苦恼就好办了,小宁说道:“陛下把那只狗绑回来,您打他一顿出气行不行?” 苏遗秋摇头。 小宁疑惑道:“打一顿还不解气?那只狗说了什么?” 苏遗秋又开始苦恼了。 那只狗说他的奴才会把他扔了,这个该怎么表示? 小猫头顶的耳朵沮丧地垂下来,抓着头发拼命地思考到底该如何传达自己的意思。 小宁的悟性何其之高,能让侍君这般苦恼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人,挨个排除就知道那傻狗到底说了什么。 第一个要问的当然是陛下,小宁问道:“他是不是说陛下不好?” 小宁一猜就中,苏遗秋抬起头,眼中亮晶晶的,把小宁的手抓到自己的脸边,使劲儿蹭了蹭。 作者有话要说:邢二狗#危# 第57章 猫被拐了 好家伙。 小宁吓了一跳。 这狗是什么妖魔鬼怪?居然还知道陛下? 苏遗秋蹭着他的手,喉咙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小宁一怔,往后撤了一步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要是让陛下看到,自己的手就别想要了。 小宁把手抽走了,苏遗秋倒也毫不在意,毕竟这个奴才不是他最喜欢的奴才。小猫抖抖耳朵,指了指面前空了的点心盒子,示意小宁再去拿些点心。小宁端起盒子进了屋,端出了一盒新样式的点心,怕苏遗秋噎着,又拎出了一壶茶。 苏遗秋一边吃,小宁继续问道:“侍君,那只狗……说陛下什么了?” 原本开开心心吃点心的小猫,咽下嘴里那一口点心,瞬间变得委屈巴巴,碧蓝色的眼睛眨巴眨巴记下,眼看就要有眼泪滚落。 小宁越发觉得那傻狗可恨。 一开始就是这傻狗把侍君拖下水,害得侍君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又是这傻狗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侍君这么伤心,连带着脾气不好。 苏遗秋呜呜几声,抓着小宁的胳膊像是要说些什么,小宁实在听不懂他说话,只能费劲地猜。 “您是不是想告诉我那只傻狗说了什么?” 小宁越是猜不出,苏遗秋就越发着急。小宁无奈至极,只好硬着头皮猜。 要猜也是有大致方向的,如果那只傻狗仅仅说陛下的不好,侍君不太可能这么伤心,毕竟在侍君没变猫之前,他还听见过侍君骂陛下是什么“狗”啊“傻子”的,所以傻狗应该不是单纯骂陛下;他要是骂了侍君,也不太可能,侍君不会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 这样一排除,加上傻狗说的和陛下有关,小宁觉得,那只狗可能会说“陛下把侍君怎样怎样”,而且还能准确地戳中侍君的痛处,所以才能对侍君有这么大的影响。 小宁想了许久,问道:“他是不是说,陛下不喜欢您了?或者是,陛下把您留在这里是不要您了?” 小宁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苏遗秋的反应不大,说到第二句,苏遗秋这才拼命抓住小宁的手,口中呜呜嗷嗷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见他反应这么大,小宁基本可以笃定,那只傻狗说的八成就是些“陛下把你扔在这里就是不要你”之类的话。 一只狗而已! 什么东西! 小宁额头青筋凸起,手紧握成拳,他没意识到苏遗秋的手还被自己攥在手里,直到小猫被捏疼了叫了一声,小宁才后知后觉地把手放开,万分小心地把苏遗秋的手捧在手心,仔细查看,问他疼不疼。 苏遗秋很高兴,这个奴才猜出他想说什么了,上次那只狗是不是说过会再来?等那只傻狗再来的时候,他就把他另外的奴才也叫过来,让他们把傻狗揍一顿。 小猫咪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他憋了这么多天,总算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就等着傻狗上钩。 苏遗秋今天一整天都开开心心的,到了晚上都高兴到睡不着觉,抱着自己的尾巴躺在床上打滚,幻想着那只傻狗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场景。 滚着滚着,苏遗秋滚到了床沿,稍不注意,整个人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苏遗秋都没来得及抓住床单垫在自己身下,扑通一声就甩在了地上。 “呜……” 小傻猫摔疼了,扒着床沿想回到床上,一双手忽然伸过来半扶着他,抄去他的腿弯,把他抱回了床上。 苏遗秋闻到了,这人的身上有他最喜欢的香气! 是他最喜欢的奴才! 苏遗秋一个转身,双手搂住那人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蹭来蹭去。 来人似是有些怔愣,尤其是在看到苏遗秋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时,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耳朵,小傻猫开心极了,抱着他不停地蹭来蹭去,甚至想抱着这人往床上躺。 “呜呜……” 小猫抬头看他,来人背光站着,苏遗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从这人身上的气味判断,这就是他最喜欢的奴才! 来人略有疑惑,抬起苏遗秋的下巴,苏遗秋非但没有挣扎,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抿起嘴唇冲他笑了。 不像是装的。 是真傻了。 来人闷咳几声,说道:“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闷坏了吧?” 苏遗秋点头。 他的奴才果然是懂他的!知道他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待的不耐烦了! 来人笑道:“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可好?” 苏遗秋心里高兴极了,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来人根本没想到苏遗秋会这般主动,被苏遗秋抱住的时候甚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讷讷地抱紧小傻猫的腰。 苏遗秋见他迟迟不走,以为是自己拖累了他,思索片刻后抖抖耳朵,变成一只能揣进怀里的小猫,顺势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咪呜——” 小橘猫冲他叫了一声,催促他赶快走,来人看见他变猫更觉得不可思议了,纵使惊异万分,却也只能带着他尽快离开冷宫。 * 霍其遇把小猫揣在怀里,飞速回了霍府。 皇宫里有他的耳目,他要进一趟冷宫并不困难,只是他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或者说,他没想到这傻猫会这么好骗。 邢飞廉在霍府等着,看到霍其遇把小橘猫从怀里掏出来的时候不由得一愣,随即问道:“这是苏遗秋?” 霍其遇点点头。 邢飞廉撑着下巴,看上去有些苦恼,问道:“你怎么把他带出来了?不是说就进去看一眼吗?” 霍其遇挠着小猫的下巴,小猫蹭着他的手,眯着眼睛,看上去极其信任又极其依赖,霍其遇说道:“本来是想看一眼就回来,但是他好像很亲人,你又说他脑子出了点问题,我随口一问,没想到他就跟我回来了。” 邢飞廉的眼皮突突直跳,劝道:“你也是,平日里那么精明,今天就糊涂起来了?就这么把一个脑子不好的傻猫带回来,不知道会给咱们添多少麻烦。” 霍其遇沉默不言,抚摸着小猫的后背不知道在想什么,邢飞廉说道:“我知道,你想把他从后宫里面带出来,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除了会引起陛下注意,并无其他作用。” 邢飞廉见他仍然没有反应,就知道他再劝下去也没什么用了。 没办法,主角是个拧种。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注意。 但是书里面,霍其遇是个拧种,可不是个情种。 不仅不是情种,还不是个钙。 瞧瞧这副对苏遗秋情根深种过的模样,这是要干什么?身为点家男主的无情和决绝呢?!你的目光不应该放在这个男人身上!未来你还有数不胜数的后宫! 邢飞廉暗叹一声,感慨穿书不易,霍其遇抱着橘猫,抬头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倒觉得不打紧,太后即将回宫,陛下不敢大肆寻找一个已经打入冷宫的嫔妃。等风头过去再想找人,只怕已经难了。” “罢罢罢……”邢飞廉摆摆手,走到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杵在桌子上撑着额头,说道,“随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其实霍其遇这次也算歪打正着了,毕竟他本来就想把苏遗秋拐过来。接下来这几天只要小心一些,躲过皇帝的搜查,应该就不算什么难事。 邢飞廉起身,走进一些,仔细打量着乖乖躺在霍其遇怀里的小橘猫。 这猫真像霍其遇说的那么乖?随便骗了两句就跟着出来了? 怎么他骗猫的时候,傻猫就不上当,还要死要活地跑过来挠他呢? 鬼使神差的,邢飞廉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小橘猫的头上,试探性地摸了两下,小猫没有拒绝,邢飞廉就更大胆了一些,找到小猫的爪子,捏了捏粉色的肉垫。 谁不喜欢可爱的小猫咪? 邢飞廉也是喜欢猫的,只是当狗的时候经常被猫揍,难免会有些害怕,现在有个听话的小傻猫送上门,不摸两把未免有些可惜。 他要摸猫,霍其遇不管,但是一想到这猫是苏遗秋变的,霍其遇心里难免有些抵触,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邢飞廉正摸地起劲儿,原本乖巧的小猫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碧蓝色的瞳孔实在漂亮,邢飞廉不由得一愣,正想要凑近一些多看几眼,小猫突然把手抽了回来,抬起爪子就往邢飞廉的脸上挠。 “啊——啊!放开!” 邢飞廉来不及挡,脸上就已经挂了彩,一连往后撤了好几步,捂着脸上的伤,霍其遇也愣了,他根本没想到原本温顺的小猫会突然突然挠人。 苏遗秋挠了这么多下,还觉得不够,两只爪子举在空中,冲邢飞廉呲牙,霍其遇攥着小猫的两只爪子避免他从怀里跳出去,小猫扭来扭曲,想从他怀里挣扎出去,抬头看了他一眼,把爪子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对着霍其遇的脖子就是一下。 “嘶……” 霍其遇吃痛,手上松了劲儿,缓过神来的时候,怀里的小猫已经跳出去了,环视一圈没看见猫,只看见跪在地上不着片缕的苏遗秋。 作者有话要说:霍渣攻:我真没想拐他,只是他真的太好骗了。 第58章 两个坏蛋 苏遗秋紧紧抿着嘴唇,碧蓝色的眼中瞳孔颤动,跪在地上,头顶的猫耳朵吓成飞机耳,双手攥成拳头撑着地面,紧紧地盯着被挠的两个人。 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霍其遇的脸色倏地一下变得煞白,脱下自己的外袍丢到苏遗秋的脑袋上,他本以为苏遗秋会把外袍裹在身上,谁知苏遗秋甩了甩脑袋,把他的外袍拽下去扔到一边,往他这边瞥了几眼,转头就扑向邢飞廉。 霍其遇没来得及拦住他,苏遗秋抬腿跨坐在邢飞廉的胸膛上,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 “呜——嗷——” 小猫的喉咙中发出愤怒的低吼,邢飞廉哪知道这傻东西会突然扑过来,还扑过来拽他的头发!苏遗秋拽住邢飞廉两缕头发拼了命地扯,邢飞廉头皮生疼,双手在空中挥动想把苏遗秋的手掰开,但是他的视线被头发挡住,根本摸不到苏遗秋的手,曾经日天日地的哈士奇此刻疼地嗷嗷直叫。 “放手!放手——啊——” “撒开!老子要秃了!快给我撒开!” 霍其遇也愣了。 在他的印象里,长黎一直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是个连弓都拉不开连蚂蚁都踩不死的病秧子!怎么能有力气跟常年征战沙场的邢飞廉较劲儿! 他捡起自己的长袍冲过去,裹住苏遗秋,掰开他的手把他从邢飞廉的身上拉开,轻声劝道:“长黎!长黎听话,别闹了……” 苏遗秋似乎对“长黎”这两个字十分敏感,头顶的耳朵耸动,转身就给了霍其遇一巴掌。 霍其遇被打蒙了。 不仅仅是他,连邢飞廉都有些不知所措。 苏遗秋这么能打? 他捂着头皮站了起来,头皮还在隐隐作痛,他觉得苏遗秋应该扥了一缕头发下去,果不其然,地上躺着一缕长发,发根带着血,是被苏遗秋硬生生扯下去的,邢飞廉心道这猫还挺劲儿大,顿时觉得头皮又疼了几分。 霍其遇缓过神来,用自己的外袍裹住苏遗秋,苏遗秋猛地推了他一把,脱下外袍扔在一边。 苏遗秋觉得他可能是被骗了! 眼前这个人……虽然身上的气息和他的奴才很像,但是仔细辨别之后,两个人并不相同! 而且奴才叫的都是“阿秋”,不是“长黎”! 所以他被骗了! 他被两个心怀不轨的人,不知道骗到了什么地方! 虽然苏遗秋看起来凶巴巴,但他也害怕,腿肚子在微微发抖,手也是抖的。 他早就听说过有人会把猫抓起来,然后扔进厨房做猫汤。 他也听说过,有人就喜欢小猫咪,把小猫咪关进不知名的地方,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眼前这两个就不像好人!看起来就像是要把他关起来做不可描述的事! 苏遗秋害怕极了,不停地往后退,一直到后背抵住冰凉的墙板退无可退,才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蹲在地上,警惕地看着前面这两个人。 霍其遇知道不能硬来,既然他现在容易骗,那就跟他来软的!好声好气哄一顿,看看能不能混过去! “长……阿秋,我不是坏人……” 霍其遇本想叫长黎,一想到刚刚苏遗秋的反应,顿时改了口,一点一点地靠近,冲着傻猫伸出了手。 “阿秋?别害怕,过来……” 苏遗秋的耳朵抖动,看见霍其遇伸过来的手,抬手打了一下,霍其遇手上一痛,却并没有收回去,反而靠的更近了,甚至摸了摸他的耳朵。 苏遗秋这次没有动手,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霍其遇的手,仍然警惕地看着他。 这个人……似乎不像傻狗那么坏。 苏遗秋想。 但是这个人装成他最喜欢的奴才把他骗走,还和那只傻狗待在一起,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不肯过去,霍其遇试探几次,知道这傻猫骗不动了。苏遗秋现在倒也不闹,就是极度紧张。他便把苏遗秋晾在一边,转头看邢飞廉。 霍其遇把邢飞廉拉起来,问道:“伤的怎样?” 邢飞廉并无大碍。只是有点心疼自己的头发,说道:“没什么事,一只傻猫伤不了我。” 傻猫? 霍其遇回头看了一眼,苏遗秋抱着自己的尾巴缩在墙角,把警惕和戒备摆在脸上。见他回头,还装模作样地冲他呲牙。 嗯,是挺傻。 霍其遇把目光收了回来。 邢飞廉问道:“既然你把这傻猫偷回来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霍其遇道:“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关在府上。” 苏遗秋一听“关在府上”,立刻气得炸毛。 这两个人坏透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为两脚怪居然要对一只猫下手! 还想把他关起来! 苏遗秋趁着这两个人谈话的空隙,仔细查看了四周的环境,找准机会一个箭步就往门口冲。 邢飞廉察觉到动静先反应过来了,毕竟是练武之人,怎么也比苏遗秋一个心智不全的小猫动作迅速,就在苏遗秋即将冲出去的刹那,邢飞廉伸手便捏住了他的后颈,把苏遗秋狠狠按在了地上。 原本还在不停挣扎的苏遗秋立刻安静了下来,猫被捏住了后颈就像是被制住要害,但是只要邢飞廉略一松手,苏遗秋就想往外冲,邢飞廉叹了口气,询问道:“这么能折腾,要是来客察觉到异常该怎么办?” 霍其遇也有些头疼。 本以为是只好哄的傻猫,结果是个能折腾的小混蛋。 邢飞廉又道:“虽然他不能说话,但是他可听得懂人话,你就能保证,他没有恢复的一天?” 霍其遇知道其中利害。 得把这傻猫藏起来,藏到没人看的地方。一是因为傻猫太能折腾了,二是苏遗秋有可能会把他们的谈话透给皇帝,狗皇帝正愁抓不到把柄,这岂不是将把柄送到狗皇帝手边了吗? 霍其遇让邢飞廉捂着苏遗秋的眼睛,扭住他的双手,连拖带拽地把苏遗秋拽进一个通往地下的长长的楼梯,苏遗秋的脚没沾地儿,不断踢蹬着双腿拼命挣扎,几乎是被邢飞廉给架下去的,他们一直走到一扇小小的门才停下脚步,霍其遇一开门,邢飞廉就把人给扔了进去。 苏遗秋摔疼了,脑袋都是蒙的,久久不能回神。他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坐在地上,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霍其遇“哐”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房中没有一盏灯,甚至连一星半点儿的光亮都透不进来。 苏遗秋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他的双手在空中摸索着,好不容易摸索到了门的位置,拼命地拍打着厚重的门,拍打无用,就用双手不停地抓挠着,他不知道这门是什么材质,指甲和门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在黑暗的空间被无限放大,苏遗秋害怕极了,抓挠的力道越来越大,抓到指甲都隐隐作痛,他也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呜……呜呜……” 小猫急出了眼泪,对着门又拍又抓,折腾累了,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 他想他的奴才了……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和他的奴才耍赖,不管怎么放肆,都不会被关进小黑屋。 “呜……嗷……” 苏遗秋抹去眼泪,再次抓挠着房门,就算那两个混蛋不给他开门,他还能闹出点动静向别人求助。 霍其遇把门一关,就像是将里面的空间和外面隔绝一般,丝毫听不见小猫的动静。 这本是审问用的密室,隔音效果极好,用来关一个不停折腾的小傻猫再合适不过。 邢飞廉捏了捏手腕,把苏遗秋一个活人拖下来也是有几分费劲的,他问道:“这不是你之前的小情人吗?怎么现在一点儿情谊都不留?” 提到以前的苏遗秋,霍其遇神色阴郁,沉声道:“这不是长黎……把他关起来也是想着留他一命,想办法我的长黎回来。况且就算是长黎,也不能在现在这种关头放肆,破坏咱们长久以来的筹谋……” 邢飞廉不禁暗叹一声。 主角还是那个主角。 霍日天还是那个霍日天,哪怕成了钙,日天的本质也是不变的。 邢飞廉不再多说,随霍其遇走出了通道。把通道的入口关闭,这才发觉,原来天已经亮了。 二人从后院的屋内走出,门外候着的婢女跟上来伺候,霍其遇让随行的婢女去厨房传话,准备一些早点送过来,又让小厮给朝廷重臣的府上送信,安排好一切,霍其遇终于得了空闲喘气,趁着等早点的功夫喝了口茶。 不消片刻,婢女端着各式各样的早点鱼贯而入,邢飞廉常来霍府,霍其遇身边的小厮婢女他都见过,无意往人群中一扫,扫到一个略有陌生,但是又觉得有几分熟悉的面孔。 他冲霍其遇扬了扬下巴,问道:“你看这个人,是你府上的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儿面生呢?” 霍其遇放下筷子,抬头一看,他也觉得那婢女面生。 朝廷上,不同党派的人往对方府上安插眼线是常事,先帝就曾经往重臣府上安插过眼线。因此霍其遇自己府上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而他身边只留几个信得过的人,骤然看见一张生面孔,难免叫人疑惑。 他把那婢女叫过来,问道:“你是何时进府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婢女规规矩矩低着头,说道:“回相爷,奴婢是半月前被府中徐管事买回来的,被分到西院浣衣,相爷不常来西院,所以奴婢没见过相爷,因今日厨房里有个姐妹病了,怕把病气过给相爷,所以叫奴婢来替她。” 她的回答挑不出半分毛病,礼节虽有些生疏但也挑不出错,倒也像是个刚进相府的小丫头。 霍其遇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新来的婢女:你猜我是谁? 霍渣攻:…… 第59章 狗走剧情 霍其遇盯着那婢女看了片刻,又把管家叫过来盘问一番,实在挑不出什么差错,便问婢女:“你今年多大了?家中还有什么人?我给你一笔钱,放你出府如何?” 婢女仍然低着头,眼光网上瞟了霍其遇一眼,抿了抿嘴唇,噗通一声给霍其遇跪下了:“相爷,奴婢的家人死于流寇之手,几经辗转进了进程被选进相府……这,这才没过几日,奴婢不知哪里做错了,奴婢无人可以依靠,求相爷别把奴婢赶出去!” 说完,跪在地上拼命给霍其遇磕头,霍其遇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管家,对管家道:“把前一阵刚入府的下人都叫进来。” 管家应了一声,不出片刻,几个婢女小厮低头进来了,霍其遇上下打量一番,说道:“相府人手够用,我不需要留这么多人伺候,你们愿意离去的,令了身契就出府,若是不愿离去,我京郊有个庄子需要打理,一个时辰后,会派人领你们过去。” 人们面面相觑,霍其遇又道:“京郊庄子的月钱不会比在相府少。” 有人带头道了声“多谢相爷”,众人一看有了领头的,便纷纷应下了,愿意出去的就出去,不愿出去的统统被霍其遇打发去了京郊庄子。 原本跪在地上的婢女缓缓起身,随着众人一起道了声:“多谢相爷。”,抬头用水光盈盈的眼睛看了一眼霍其遇。 霍其遇别过头,没有说话。 几个婢女出来后,手挽手走在一起,有人以为是她想勾引霍其遇未遂,反倒被相爷看出了心思,心生嫌恶,这才把他们新入府的这些人都赶出去了。心里气不过,便冲着引起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啐了一口,嘟囔道:“想勾.引相爷没成!反而害的我们一起被撵去了京郊!” 被啐了一口,那人也没什么反应,慢慢地走在后面,等相府管家出来的时候,和管家对视了一眼,自顾自地走开了。 霍其遇松了口气。 邢飞廉全程都没说话,坐在旁边若无其事地吃起下人端来的早点。 这算不算OOC? 比原书里面的主角心软不少啊。 原书里霍其遇要是发现府上进了疑似奸细的人,当即拖出去乱棍打死了,现在的处理虽不失妥当,但也算不上是万无一失。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罢了。 主角都变钙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邢飞廉没有多想。现在的剧情大体上没有走偏,就算人设和原书有差异,应该也没有大碍。毕竟书中不能写到每一个人物的每时每刻,世界必然会自动补全空缺。 这些小插曲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相比,都不算重要。 霍其遇马上就要经历书中第一个小高.潮——宠妃夜访相府,相爷密谋逼宫。 暴君齐璟的行事作风越发过分,百姓怨声载道,朝中重臣不堪其辱。以霍其遇为首,一些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重臣开始密谋造反。 这里的“宠妃”说的就是苏遗秋。原书里,苏遗秋被霍其遇的人格魅力折服后就心甘情愿充当了他在后宫的眼线,这个时间段苏遗秋来过相府,但是不是被霍其遇给骗来的,而是他主动来的。 苏遗秋偷了皇城御林军换防的情报送给霍其遇,霍其遇借着太后回宫这一机会,通过太后给皇帝施压,把掌握皇城兵力的重臣换成自己人,并即将在三个月后的十五密谋逼宫。 但是现实情况和书里写的有些差别,苏遗秋没有把情报偷来送给霍其遇,反倒是皇帝身边的另一个人把情报送过来了。这样“宠妃夜访相府”的情节就不会发生了。但是那天晚上,霍其遇听他说完苏遗秋的状况后突然莫名其妙地要去冷宫看苏遗秋,并且轻而易举地把人骗来了,某种程度上,也算完成了这个情节。 就像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对这个世界进行调节,会调整现实和原书的偏差,确保情节正常运行。 如果是这样的话,霍其遇这次的逼宫必然失败。 即便失败,邢飞廉也不慌,一是霍其遇敢作敢当,把罪名揽在自己身上,把几个重要的同谋都撇了个干净,所以这次事件不会波及到他。二是既然这个世界有自主调节的功能,霍其遇的性命就没有值得担心的地方——因为主角是不会死的。 就按照霍其遇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就行,反正最后获胜的一定是主角。 邢飞廉填饱了肚子,等着霍其遇吃完早点,然后跟在主角后头走剧情。 接下来霍其遇要见客。 宠妃夜访相府的下一个情节是相爷密谋。 见的不是什么简单的客人,而是有造反意图的同谋。 众人都已经到齐,等霍其遇和邢飞廉入了座,并命令信得过的下人把守四周不让别人靠近,密谋的情节才正式开始。 一开始谈的都挺顺,换防有了,什么时候进攻什么时候接应都安排的一清二楚,和书中写的分毫不差。 邢飞廉早就把原书背过八百遍,背的滚瓜烂熟,众人在一旁紧张地商议,他反而有些无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重视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听。 事情谈到一半,邢飞廉没办法继续划水了。 剧情的偏差再一次地出现。 “但是还有个问题。”有人提到:“京郊大营是咱们的人,虽说能把整个京城都掌握起来,但若是皇帝派人带着虎符去离京城最近的庆城求援,援军能赶过来,只要皇帝的势力能撑过两个时辰。” 另一人说道:“两个时辰?只怕三个时辰咱们才刚刚破开宫门,庆城定能赶回来救援。” “那若是派人把守城门呢?出去求援的能有多少人,肯定能把人拦下来!” “出去求援又不一定只走城门,再说,咱们手头的兵力对付皇帝手中的御林军已经很紧张,再分出兵力把守四个城门,恐怕有些困难。” “劝说守城的将领加入叛军不就得了吗?” 霍其遇闷咳一声,讨论声戛然而止。 邢飞廉现在清醒了一些。 原书没有这个情节。 他不得不加入思考的行列,帮着众人一起想应对之策。 霍其遇抿了口茶,说道:“这点,我早就想过。”他说道,“负责把守城门的是四门巡防,城中巡逻的禁军也会参与到把守城门中去,将这两方劝服,就能锁死京城,不给皇帝求援的机会。” 有人口直心快,说道:“那必然是禁军!禁军负责城中巡防,兵力也比四门巡防多了不少。” 霍其遇摇摇头。 邢飞廉道:“是四门巡防。” 众位大臣中有人问了一句为何,邢飞廉解释道:“四门巡防看上去,只是管着四个城门的开和放,要是四门都锁死了,咱们的人想进来,就不是耽误几个时辰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他转头问霍其遇:“你之前是不是和四门巡防统领接触过?没成功?” 邢飞廉记得原书里霍其遇是成功了的,而且过程非常顺利。 霍其遇叹了口气,说道:“我接触过,不知道四门统领是真的憨厚还是故作听不懂……我和他解释不通。” 邢飞廉笑道:“四门统领虽然官职不大,但好歹也是个官,能当上官的肯定有几两脑子,听不懂不太可能,我倒觉得八成是不愿意蹚浑水,装傻呢。” 有人听完之后,说道:“邢将军这是不了解那位四门统领,虽说在朝为官,可也是个憨厚老实的,家里婆娘厉害的很——他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什么事儿都要向婆娘提一句。” 邢飞廉抿了抿唇,没有搭话,转而问霍其遇:“四门统领叫什么?这毕竟是个武将,或许听不懂文官那些文绉绉的话,我和他去交涉试试呢?” 霍其遇噗嗤一声笑了:“你若是去,我不拦你。去了你就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了……那位四门统领姓许,叫许逢山。” 作者有话要说:咦?姓许? —— 官职都是我瞎几把编的,不要深究_(:з」∠)_ 第60章 霍府遭贼 许逢山? 邢飞廉皱了皱眉头,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 或许这人在原文中就是个没名没姓的炮灰,但是实际走起剧情又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邢飞廉又道:“这许逢山是否有什么可以拿捏的软肋?” 霍其遇听了,却无奈的摇摇头:“你能想到的,我都想到过,这个我也试了,没用。” 邢飞廉疑惑道:“软肋无非妻女家人,真有那么难对付?” 霍其遇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他的女儿身在后宫,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邢飞廉倒吸一口凉气。 身在后宫……不是宫女就是后妃,要是个宫女,不用霍其遇这般愁眉苦脸,这人八成是个后妃。 正当霍其遇为许逢山的事愁眉不展的时候,外面有人扣门道:“相爷,方才府中进了窃贼,您要去看看吗?” 正商议到要紧关头,骤然被人打断,霍其遇心有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让府兵自行查看有无丢失物件,不必再来找我。” 门外的人说道:“府兵已经在查找贼人踪迹了,府中众人也在查找有无丢失物件,只是不敢妄动相爷的东西,特来询问。” 霍其遇不怕遭贼,那些重要的东西他都有把握放好不被人察觉,就算被贼人发觉了,他也有十足的理由脱罪…… 但是有两样东西。 苏遗秋,和那张御林军换防图。 霍其遇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看一看,起身对诸位大臣说道:“各位,霍某失陪片刻。”随即转身出了房间。 苏遗秋和换防图不在一处,他得去了两个地方查看。保存换防图的机关没有人动过,关着苏遗秋的密室入口也没有人到来的痕迹,霍其遇松了口气,看来贼人没发现什么。但为了以防万一,这两件重要的物品还是得换地方保存。他没办法把苏遗秋换个位置关起来,毕竟苏遗秋是活生生的人,贸然抓出来肯定会引起注意的,但是换防图能换个地方藏。 他原本藏在书房的御林军换防图换了个位置,确认无误后,才返回会客厅,继续商讨和许逢山相关之事。 时间大约过了一刻钟,许逢山的事依旧没有进展,邢飞廉一连提出了好几个方案都被霍其遇接连否认,邢飞廉气急无奈,对霍其遇说道:“你要不干脆把许逢山抓过来打一顿,兴许他就同意了!” 霍其遇被他气笑了,说道:“你省点儿力气吧!别想这些歪招,想些有用的行不行?” 邢飞廉瞥了他一眼,往座位上一瘫,闷声喝了口茶。 霍其遇正想开口,有一人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喘着粗气对霍其遇道:“相爷……府里……府里进了贼人了!那贼人进了您的房间!不知道拿走了什么东西!” 霍其遇“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切问道:“看清楚了?确实是拿走了什么东西?” 来人狠狠点头,说道:“确实是拿走了样东西!但是拿走的什么,下人们没有看清!” 霍其遇这次连失陪都没来得及说,撂下一众官员冲了出去,邢飞廉察觉状况不对,跟着他跑了出去,邢飞廉问道:“丢了什么这么着急?” 霍其遇没搭话,邢飞廉见他神色如此仓皇,若是进来有什么能牵动霍其遇的情绪,那恐怕只有那张事关重大的御林军换防图了! 邢飞廉追在他后面问道:“莫非是那张图?!” 霍其遇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说道:“我大意了,刚刚说有贼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 方才的贼人恐怕是假的,只是想把他引出来,让他自己暴露出换防图的位置!就算他把换防图换了个地方藏,贼人只要跟在他后面,定能找到藏换防图的准确地点。 把地点锁定,在这个地方搜起来就比搜索整个偌大的霍府容易多了。 霍其遇低低地怒骂了一声。 待他赶到藏着换防图的房间,打开暗格的时候,却发现换防图依旧在那里,根本没人动。 邢飞廉长舒一口气,说道:“既然还在这里,那就放心了。” 霍其遇摇摇头,打开换防图又看了一眼,确认没有被人掉包,才又把图放了回去。 霍其遇喃喃道:“刚刚下人说,那贼人确实是从我的房间中偷走了什么东西,既然不是这图,那会是什么?” 他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一些值钱的文玩物件并没有丢失,还在原地摆的好好的。来人不偷这些值钱的东西,那就说明不是为了钱财来的。 贼人拿走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来相府? 霍其遇想不通。 他抬起头,目光略过书架的时候,中间有几本书斜歪地厉害,他凑近一看,才骤然发现,中间的位置少了一本书。 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书,非名家大作非书圣绝笔,里面更没有夹杂什么重要的情报,偷了就偷了吧。 霍其遇转身正要回去,邢飞廉在他背后突然问道:“他偷了什么?” 霍其遇回答:“没什么,偷了一本书而已。” 邢飞廉皱了皱眉头:“就这?只有一本书?一个偷窃的贼人,大费周章地进了相府,甚至不惜骗了两次,就为了……偷本书?” 霍其遇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也觉得不可置信。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什么都没动,就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无关紧要的书。 要是他偷的是换防图,恐怕早就被发现了,偷的是苏遗秋,那就更别说,小傻猫那么能折腾,怎么会乖乖跟人走…… 苏遗秋?! 霍其遇猛然一震。 他懂了……从一开始这贼人的目的就不是御林军换防图,这贼人从一开始就是盯着苏遗秋来的! * 那批婢女进府没多久就被霍其遇遣到了京郊庄子上,有几个小姑娘走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总觉得京郊偏僻,不论何事肯定都不如进城方便,更重要的是,相爷还未娶妻,只要相爷不娶,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有机会成了相爷的妾甚至是正妻。 然而这一切都被一个贱人毁了。 不少丫头都把气撒在那小婢女身上,冲她吐唾沫,动手踹她两下打她几巴掌,那小婢女也是个软弱的,被打了也不敢吱声,只敢低着头自己抹眼泪。 小婢女收拾完自己的东西,随着众人陆陆续续往外走的时候,忽然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对身旁的人说道:“我……我有个东西落在府里了,我得回去拿一趟!” 被她拽住的婢女颇有些不耐烦,推开她催促道:“快些回去拿!丢三落四的东西!” 小婢女连声道谢,一路小跑回到了婢女们的住处,没有进屋,随便拽住一个路过的小厮,挤出几滴眼泪,哽咽道:“这位哥哥!奴婢刚刚看见相府里进了贼人了!” “什么?”被拽住的小厮满脸不可置信,问道,“相府进了贼?怎么可能!” 小婢女急得直跺脚,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边哭边说:“是真的!那贼人偷了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求求哥哥帮我找找那贼人!我……我谢谢哥哥!” 说着,小姑娘就要往地上跪。 小厮哪见过这种架势,连忙把她扶起来安慰道:“你别急你别急,咱们细心找找!定能找到的!” 原本丢的只是个下人的物件,私下里找找就算了,就在几个侍卫和小厮帮她找那并不存在的贼的时候,小姑娘偷偷捡了几块石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块黑布,路过霍其遇的房间时,用黑布裹着石头往拐角一扔,惊叫道:“啊!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人过去了!” 几个小厮围着霍其遇的房间转了一圈,果然发现了被压在石头底下的,不属于相府的黑布。 他们便断定了有贼人来过了相府,说不定还在相爷的住处转过,几个小厮怕贼人偷了相爷的东西,回头查起来再说不清,就把这事儿说给了管家。管家也怕霍其遇丢的是重要的东西,顾不上霍其遇在见客就去敲门了。 霍其遇出来一趟,只进去了两个地方。 小婢女只偷偷跟在他身后,并没有跟进去过。等霍其遇出来后,她又找到几个帮忙找东西的小厮,连连道谢,说自己的东西找到了,还把“被偷”的东西展示给他们看。 和几个小厮闲聊了几句后,她又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众人的视线,撕下脸上的面具,脱掉繁琐的襦裙,襦裙里藏的是夜行衣,这人竟是伺候苏遗秋的小宁! 小宁用黑布遮住半张脸,霍其遇刚刚去了两个地方,他随便挑了其中一个地方进去,拿了本书出来,还必须让人看见,这样才能把霍其遇给引出来。 果不其然,霍其遇急匆匆地出来了,神色焦急万分。 小宁没跑远,打晕一个小厮套上他的衣服,低头静静地等着霍其遇的反应。 除了进门的霍其遇和邢飞廉,小宁没有再听见第三个人的声音。 所以在这个地方关着的,应该不是侍君,而是另外重要的东西。 他飞速离开这个地方,往刚刚霍其遇去的另外一个房间跑去。 这里异常偏僻,从会客厅走过来要经过好几个弯弯绕绕,哪怕霍其遇反应过来之后再赶过来也至少要走一刻钟。 一刻钟,于他而言已经够了。 这里的下人不多,小宁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刀见一个砍一个,进了房间关好门窗,视线飞快地扫视了一圈。 内外的墙壁没有落差,所以密室的入口不可能修在墙上。 那只有可能修的地道。 小宁趴在地上,曲起手指敲打着地面,墙根下有一处地面声音空洞,应该就是密室的入口。 他没那么多心思思考怎么打开密室入口,用短刀在地砖的四周撬了一圈,抡起拳头往地上砸了几下,这一块地面应声碎裂,几块地板顺着地道掉了下去,小宁踢开破碎的地砖,不用走的,上身一斜,直接从楼梯上滑了下去。 地道的尽头,是一扇极其厚重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邢狗子曾经的flag:现在出场还有名有姓的,要么是个有名字的炮灰,要么是后期会出场的大佬。 小宁【死亡凝视.jpg】:你看我是哪一个? 第61章 互相猜忌 小宁扶着墙壁,蹿到门前停下,本想如法炮制把这门撬开,但是仔细一看,与其说这是一扇门,不如说是一面墙壁,没有门缝也没有门把手,而且敲打这扇门发出的声音也无比沉闷,应该有一定的厚度。 小宁知道现在来不及找开关,霍其遇不蠢,肯定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劲,他的时间不多,如果救不出侍君,也得给自己留出脱身的时间。 他试探性地拍了拍门,叫道:“侍君?听得见我说话吗?” 里面没有传来丝毫回应。 小宁有些焦急,不停地拍打着门问道:“侍君!听得见吗?!侍君!” 他喊了有一段时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侍君有可能正在昏迷,或者被堵住了嘴无法发出声音,再有可能就是这个密室做了隔音,里面的声音传不出来,外面的声音也传不进去。 小宁咬咬嘴唇,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来不及犹豫,飞快地从通道中跑出去,在地道里面能听见霍其遇的声音,这说明离的不远了,贸然出去极有可能被抓个正着,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霍其遇砰地一声推门而入。 密室的入口被人撬开了。 霍其遇皱了皱眉头,让下人都等在屋外,和邢飞廉一起走下密室的台阶。 密室的门上有刀痕,这说明贼人确实来过,而且确实尝试过撬门,霍其遇的心紧张了一瞬,打开门看了一眼。 里面传来隐隐的血腥味,开门的时候,霍其遇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他下意识以为苏遗秋已经被人劫走了,便把门完全打开,让光亮透进去。 他依旧没有看见苏遗秋。 霍其遇啧了一声,正想关上门转身离去,密室中突然蹿出一个身影,重重地扑到霍其遇的身上,带着他一起摔在台阶上,霍其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却像是早有预谋,扑倒霍其遇便飞速起身,眼睛飞快地环视一圈固定在邢飞廉身上,抬起手臂就往邢飞廉的脸上打。 邢飞廉的反应终究还是快了一些,攥住苏遗秋的手腕,苏遗秋用尽力气试图把自己的手腕扯出来,邢飞廉神色一冷,反扣住他的腕子,把苏遗秋按在了地上。 “呜……呜呜……” 苏遗秋的神志尚未恢复,低吼着,发出威胁似的声音,在邢飞廉的手下挣扎,邢飞廉攥住他右手的食指,手上一用力,苏遗秋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那根手指被邢飞廉活活掰断了。 邢飞廉放开了他,苏遗秋的手不停地发抖,十指连心,手指被活生生掰断,传来的是一阵阵钻心的疼。 可是他顾不上疼。 他得出去…… 苏遗秋的眼睛乍见光亮,一瞬间有些模糊,循着出口的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着墙壁,一步一摔地想要逃出去。 邢飞廉根本没让他走几步,按住苏遗秋的肩膀就把他给拽了回来扔进昏暗的密室,苏遗秋的喉咙中发出一阵有一阵痛苦的呜咽,被扔进去了还不死心,又想往外跑,幸好霍其遇反应过来,及时关上了门,把苏遗秋又一次锁在了密室中。 虽然再次把苏遗秋关进去了,霍其遇抬头的时候却带了些怨怼,责怪邢飞廉:“你下手太重了。” 邢飞廉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二人沉默片刻,邢飞廉干脆直接略过了这件事,说道:“没能把人劫走,亏你这大门修得严实。” 霍其遇并不在意牢门修得好不好,他更在意皇帝的态度:“来救他的不可能是苏家的人,只有可能是皇帝派人来救。这就说明他的位置已经泄露了,既然如此,皇帝为什么不直接带人来搜霍家?” 邢飞廉说道:“你明面上无罪,他若是亲自带着兵来明目张胆地搜霍家,搜到了,会被御史说是为情乱智,你到时候再上奏一本,说不忍妖妃祸国,到时候自然有人帮你说话。要是没搜到,一个皇帝平白无故来搜臣子的家,他的面子上也过不去。皇帝可能知道了什么消息,但是不确定真假,所以偷偷派人查探。如此一来,倒让皇帝确定了是你把苏遗秋掠走的。” 邢飞廉撑着牢门,问道:“怎么办?已经露馅了,不如把他换个地方关起来,或者偷偷把人送回去?” 他是想着把苏遗秋偷偷送回去的。毕竟苏遗秋该走的情节已经走完了,他的使命就是继续扮演妖妃魅惑皇帝,他总感觉如果把苏遗秋留在身边不是个好事儿。 臣子绑架后妃,说出去也不好听。 霍其遇只是摇摇头,并不想把苏遗秋送回去,说道:“霍府不止这一间密室,将他换个地方关起来就行,这次倒是我疏忽了。等和前厅的几位商议完要事再来处理他。” 说完,撇下邢飞廉自顾自地往门外走去。 邢飞廉的神色有些诧异。 霍其遇乱了方寸了。 他的人设不是无脑冲动的愣头小子,而是个有勇有谋的权臣。 怎么一遇上苏遗秋,原书里的霍哥、霍日天就成了个没经历过风浪的傻小子? 虽说这次的造反必定以失败告终,但是只要事情还没发生就会有诸多变数,谁知道霍其遇执意把苏遗秋留在身边会引来什么祸患?谁知道齐璟那个暴君会不会一怒之下就带着人抄了霍家? 这些都是变数,再加上许逢山的事尚未解决,霍其遇怎么还能分出心思放在苏遗秋的身上? 邢飞廉恨铁不成钢,跟着霍其遇一起出了密道。 不过……那个来劫持苏遗秋的人躲哪里去了? 二人从密道中走出来,邢飞廉扫视一圈,向守在门口的府兵询问道:“有无异常?有没有见过什么人逃出去?” 府兵回答道:“回邢将军,没有。” 邢飞廉又往屋内瞟了几眼,心道那贼人跑的真够快。 他们赶过来也只用了一刻的功夫,那人就能趁着这短短的时间撬开密道口,进去一趟再跑出来,然后又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逃离。 这间屋子只有一扇门,要是从里面出来肯定要和他们撞个对脸,除非这人会遁地飞天,要么就是能便动物,变个苍蝇耗子什么的,早躲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你在看什么?”霍其遇见邢飞廉赖在门口一直不走,不由得催促道,“众人皆在前厅等着,快些过去。” 邢飞廉再次往里面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得,这人……兴许还真能上天。 邢飞廉离的有些远,具体的细节看不清,只能看见一个人趴在房梁上,小心翼翼地望着下面,却不经意间和他看了个对眼。 他看出来那人打了个哆嗦,手中已经握紧了什么哆嗦,像是做好了和这些人决一死战的准备,然而邢飞廉什么都没说,甚至还把门给关上了 要是真来个人把苏遗秋救走也好。 他想。 仅仅犹豫了片刻,霍其遇便又在前面催,邢飞廉连忙赶过去走在霍其遇身边,殊不知霍其遇方才的眼神已经变了。 霍其遇收敛了神色,若无其事地走在前面。 邢飞廉……不会是个奸细吧? 毕竟知道苏遗秋关在哪里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他又确实有时间向皇宫传递消息。 如果邢飞廉真是皇帝安插进来的奸细,手里应该有足够多的证据证明他有谋反之心,为何迟迟不报?是皇帝想要等到最后关头一网打尽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邢飞廉想要怎么样,以后尽量避开他一些,之前筹备好的步骤也要改一改。 邢飞廉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霍其遇排除在外,他担心的只有剧情能否完成。二人各自心怀鬼胎,回到前厅,气氛与之前骤然变得大不相同。 众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躲在房梁上的小宁松了口气。 门外依旧有人,现在贸然出去,只怕又是一场恶战。如果发出什么动静把人引进来,不仅连侍君都救不走,连他自己都性命堪忧。霍其遇下去的时候,他听见了侍君的声音,他能感觉出来侍君的状态并不好,不知道关押侍君的房间有什么酷刑,更不知道霍其遇对侍君做了什么。 小宁不敢轻举妄动,本想等人少了再下去查看侍君的情况。但是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霍其遇就又带着人来了。 这次邢飞廉没有跟过来,只有霍其遇一个人带着几个强壮的家丁。他们顺着通道走下去,不消片刻,小宁便听见了一阵凄惨的喊叫。 他的手在发抖,心顿时像是被人揪了起来。 霍其遇……霍其遇这个东西…… 那阵惨叫的声音渐渐细微,直到最后完全听不见。 小宁慌了神,险些忘了陛下的嘱咐差点就冲出去,身子都歪了一半,忽然听到通道中的脚步声,又小心翼翼地挪了回来,躲在房梁上。 他看见霍其遇把侍君抱出来了。 霍其遇用宽大的袍子把侍君裹了个严实,他看不清侍君的状况,但是他看见霍其遇的衣服上挂着两道显眼的血痕。 作者有话要说:霍渣攻:他是不是奸细? 邢二狗:霍日天是不是被人掉包了?OOC也太严重了! 第62章 猫的周旋 霍其遇把苏遗秋带走后便撤走了守在周围的府兵和家丁,小宁这才得以逃出霍府。 霍其遇把苏遗秋带出来,也不过是从一间牢房抱进另一间牢房。 苏遗秋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那间密室中没有光亮,把门关上,里面就是彻头彻尾的黑暗。感知不到时间也感知不到周围的事物,常用来审问犯人,有人进去关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崩溃。 他把苏遗秋关了多长时间? 昨天半夜关进去的,今天上午又过了半晌,约莫……四个时辰了? 刚刚把人放出来的时候,他指尖都是血,十个指头血肉模糊,应是一直在挠门,一被放出来就疯了似的往外跑。家丁见他要跑,抡起棍子就要打,下手没轻没重,直接打断了他一条腿。 霍其遇本想把他直接关到另一间密室,不知不觉却走到了自己的房间,把还在昏睡的小傻猫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知道这个人不是长黎。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心软,如今正处在紧要关头,应该一切以大局为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人和长黎有一模一样的脸,所以他在面对这人的时候,总是…… 霍其遇咬咬牙,让人叫来了大夫给苏遗秋包扎。处理好伤口,让所有人都出去,掀开了苏遗秋胸前的衣服。 一个人的身上总会特殊的痕迹,如果样貌可以模仿,那这些痕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模仿到完全一致。 长黎的左肩有一道伤,听他说,是儿时给太子挡剑的时候留下的,因没有及时医治留下了疤痕,他知道那道疤痕是什么样子…… 苏遗秋皮肤很白,那道疤痕在他身上异常显眼。 霍其遇愣住了。 一模一样。 和记忆中的那道疤是一模一样的。 不可能吧…… 霍其遇的脑海中想过无数种可能,长黎可能在苏家被抄的时候遭人劫持,然后被人偷梁换柱。或者是苏家的人为了救他,替他进宫…… 不可能是本人吧? 不然为何许多事都不记得,为何看他的眼神那么陌生? 霍其遇撑着额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是不是……是不是长黎知道了苏家的事儿? 不可能,皇帝都没有查出什么,长黎一个后妃有什么能耐?怎么可能接触到苏家的事儿?! 这件事他能和长黎解释,当时做的同样滴水不漏,他有信心不让长黎发现! 难不成是长黎对皇帝动心了?所以干脆不愿意见他,也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霍其遇越想越乱,最后长叹一口气,撂下苏遗秋出了房间。 * 苏遗秋模模糊糊转醒,半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 这里不是皇宫,是霍府。 虽然神志出现了异常,但是他的记忆并没有受到影响,半猫状态时候的记忆全都无比清晰。包括搂着齐璟撒娇、被哈士奇诱骗、把对影一脚踹下树、以及被霍渣攻关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小黑屋…… 苏遗秋不打算起来,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思考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第一,霍渣攻不知道为什么把他放出来了。 第二,霍渣攻虽然把他放出来了,但是家丁打断了他一条腿。 第三,被家丁打断一条腿后,霍其遇好像找来了大夫帮他处理伤口。 霍渣攻到底想干什么? 用他来要挟皇帝?还是想对他做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儿?这书还没过一半呢!还没到霍渣攻主场呢!霍渣攻就这么着急想给自己找点儿存在感? 苏遗秋觉得自己不能呆在这里,他得回去。 现在的他不是一只安全的小猫咪,而是一个长着猫耳朵和猫尾巴的人。 苏遗秋情绪波动,身后的猫尾巴在被子中抖来抖去。 霍其遇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曾经不止一次把“苏遗秋”丢给自己手下的府兵和家丁,那想起那个把他的腿打断的彪形大汉,苏遗秋不禁一阵恶寒。并且坚定了逃跑的信念。 但是……他断了一条腿,好像没办法逃跑…… 不逃跑也行,有办法不进霍其遇的小黑屋吗? 他记得刚被关起来的时候还很庆幸霍其遇没有对他用刑,关了一会儿感知不到时间,小黑屋里面黑极了,看不见一丁点儿的光,看不见自己的手指,周围什么都没有,他摸不到任何东西,慌乱极了,不敢随意走动,就守在门前不停地喊叫不停地挠门,挠到双手的指甲都裂开,指尖血肉模糊,漆黑的房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精神几近崩溃。 霍渣攻还带着那只哈士奇来看过一次,哦对,哈士奇还掰断了他一根手指。 苏遗秋觉得自己真是命苦。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看了一眼,双手都上了药缠上了绷带,只是还在隐隐刺痛。让苏遗秋感觉奇怪的是,虽然他恢复神智了,但是猫耳和猫尾巴并没有消失。 他松了口气。 受不受伤先放在一边儿,活着就行。 只是……他被霍渣攻劫走,狗逼怎么也没个动静呢…… 臣子绑架嫔妃,这个罪名应该不小吧? 算了,指不上狗逼就靠自己吧,站在狗逼的角度看,他是个后妃,远远比不上霍其遇这个重臣,或许自己被绑进霍府还是狗逼一手策划的,也可能是狗逼腻了,干脆就让霍其遇把他给带走了。 苏遗秋觉得有点儿难受。 说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跟齐璟待在一块儿这么多天了,虽然齐璟活儿不好还总来叫他侍寝,脾气差难伺候,可是齐璟压根没为难过他,也从没想着要玩什么多人运动。 甚至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吃穿上从未苛待过他,他一时嘴瓢骂狗逼几句,狗逼那么小心眼的一个人却什么都不说,还会帮他教训霍其遇,帮他出气。 苏遗秋觉得……他对齐璟没那么反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反感,甚至莫名熟悉。 他胡思乱想了半晌,又觉得自己矫情了。 没什么可伤心的,反正他也把狗逼当成工具人,他都想着等过几年齐璟被人赶下皇位,自己找个地方好好过完余生,不能怪齐璟现在把自己送出去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虽然受了点儿伤,至少能保住小命,可以看出来,霍其遇没打算杀他,但是那只傻狗就不知道是回事了。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长时间,忽然听到守在外面的侍女叫了一声:“相爷。” 苏遗秋赶紧躺好装睡,霍其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到床前停下了。 霍其遇微微颔首,问道:“还没醒?” 侍女道是,霍其遇让侍女退下,自己则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苏遗秋的脸颊。 苏遗秋头顶的猫耳不受控制地抖动,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噫——不行,不管怎么样,他都没办法跟这个霍其遇和平共处,这个东西他不仅渣,还油。 他听到身后的霍其遇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 你把别人关小黑屋,还打断人家一条腿,很好笑对吗? 要不是现在不方便开麦,他能把霍渣攻喷到当场自闭。 霍其遇问道:“醒了?” 苏遗秋不动,可是他的猫尾巴却不受控制,在被子里不安地晃来晃去,苏遗秋拼命地想让自己的尾巴别动了,尾巴就是不听使唤,还钻出来被子,碰到了霍其遇撑在床上的手。 苏遗秋吓得“腾”地一下坐起来。 霍其遇见他醒了,抿唇笑道:“长黎醒了?感觉如何?” 苏遗秋感觉非常不好。 你被人打断一条腿,你能觉得很舒服? 如果你有特殊癖好就另当别论了。 霍其遇上下打量他一番。苏遗秋眼神变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戒备,给人的感觉不再像是一个小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霍其遇问道:“你恢复神智了?” 苏遗秋此刻再想装成小猫挠人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办?霍其遇喜欢的“苏遗秋”跟他不是一个人,上次霍其遇就想把他掐死,这次应该是看他神志不清所以没下手,现在他恢复了,又被霍其遇一眼看出来了,该怎么办? 苏遗秋急中生智,伸手捂着脑袋皱眉问道:“你是谁?” 霍其遇神色诧异:“你……你不记得我了?” 苏遗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慌乱一些,往后挪了一点儿,摇着头说:“不记得……” 霍其遇显然慌了,双手箍着苏遗秋瘦弱的胳膊,把他按在床上:“不记得了?齐璟、越东明……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苏遗秋慌乱地摇头,把霍其遇推开,自己蜷缩在一边,抱着头,看上去苦恼又无措:“我不记得……我,我又是谁……” 苏遗秋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大聪明。 这个时候装失忆,霍其遇可能会顾及另一个苏遗秋,从而不对他下死手,自己的处境能好一些。 霍其遇慢慢地站起身,扯着唇角笑了一声。问道:“之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你是谁,我是谁,还有其他的人,你都不记得了?!” 苏遗秋眼中满是无辜和疑惑,猫耳也在不安地抖动。 “我真不记得了……” 他的声音很小,又很无措。 霍其遇从床上站起来,捂着眼睛,不让苏遗秋看出自己的情绪。 他缓了一会儿,对苏遗秋说道:“你是我府上的人,你叫长黎,你我明年要成亲的。可是你却忘了……” 苏遗秋:??? 苏遗秋:yue。 好,霍其遇比他还能演。 要是他真失忆了,岂不是真被这个渣攻给骗走还帮人家数钱?! 苏遗秋反问道:“真的吗?” 霍其遇说瞎话都不打草稿:“真的。” 苏遗秋试图从床上下来,双脚刚刚沾地,正准备起身,腿上的疼痛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他直直地向前摔去,霍其遇眼疾手快把人揽在怀里。 苏遗秋猛地推开他,浑身都在抖。 霍其遇只当他是害怕,说道:“你从假山上摔下来了,摔断了右腿,我已经让大夫看过了,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苏遗秋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抬眼和霍其遇对视,问道:“你……你和我真的要成亲?我不太信……” 霍其遇笃定道:“真的!我能骗你吗?” 苏遗秋心道你能,你可能了,谁都没你能耐。 霍其遇:“你我从小就定下婚约,一起长大,发生过许多事,等你好些了,我慢慢和你讲……” 苏遗秋怀疑是霍其遇还没编好下文,只好找个理由先搪塞过去。 他看了看霍其遇,回到了床上缩在一角,眼神有些警惕,霍其遇笑了笑,躬身凑近他,替他理了理鬓边的乱发,说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等有时间了,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苏遗秋苦笑着点头。 好,你慢慢编。 小猫咪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个什么东西! * 苏遗秋的失忆装的非常成功。 装失忆有几点要素。 装疯卖傻、往渣攻身后躲、一言不和就自闭。 只要霍其遇一给他找医生看脑子,他就又哭又闹,久而久之,霍其遇也不敢拿他怎么样,生怕再惹出什么是非。留在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信得过的下人,基本不超过三个,能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就足够,人一旦多上来,他就装自闭,毕竟人多容易生乱。 久而久之,霍其遇在面对他的时候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有点儿像被他PUA。 苏遗秋就这样在霍府待了四五天。 霍其遇把他关在了霍家后院,加固了门窗和围墙,基本上不让他出去,也不让他见外人,似乎是要瞒过一日是一日。 让苏遗秋唯一不太舒服的一点就是……霍其遇真的给他们俩编出了很多故事,竹马竹马因为婚约从小一起长大,慢慢交心,觉得对方是可以托付的人,虽然遭遇很多阻碍,但是一直信任彼此,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动摇他们的感情。 编的有模有样,苏遗秋追问细节的时候,霍其遇也能答上来并且自圆其说。 苏遗秋想,要不霍其遇别当丞相了,改行编故事吧,最好出本书,他一定会买。 他坐在凉亭里,霍其遇坐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讲他们过去的经历。 霍其遇说:“我那时在朝堂上强硬出头,被人诬陷,还是你不辞劳苦搜集了证据,最后还我一个清白,这件事让太子注意到了,之后太子一直关注你,甚至动了想要娶你的心思,但是他终究是太子,是储君。先帝和朝廷是不允许太子喜欢一个男人的,自然不会同意太子的请求……” “我把咱们的关系和太子挑明,太子固执己见,和整个朝廷乃至陛下作对,最后被罚去边疆守关三年,还是当今太后给他求情才让他回来的,太后想让他选太子妃,结果太子倒好,不知道是不是跟陛下赌气,太后送上去了几个人,他统统塞进了东宫。” 苏遗秋漫不经心道:“他可真荒唐。” 这霍其遇真有意思,不仅仅编他们俩的故事,连带着狗逼一起编,是为了给整个故事增加可信度吗? 他把狗逼编进去,苏遗秋其实也不是很在乎,只是他把齐璟编的有些离谱,看上去就像是给齐璟故意抹黑一样。 霍其遇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是啊……他可真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我已经不是小机灵鬼了,而是大聪明…… 齐璟:……嗯。 * 今天的狗逼也没有出场 第63章 猫的发现 霍其遇叹了口气,往苏遗秋身边挪了一段距离。 “太子……就是当今陛下,一直是个很荒唐的人,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先帝居然会选他为太子。” 苏遗秋有些不自在,但是现在他坐着轮椅,避无可避,只能接着霍其遇的话茬,说道:“那你们现在知道为什么要选他做太子了吗?” 霍其遇摇了摇头。 他说:“当今陛下暴虐,横征暴敛,民不聊生……他辜负了先帝的期望,他不适合做这个皇帝……” 苏遗秋听的有些疑惑。 霍渣攻说的皇帝,跟他口中的狗逼……是一个人吗?! 他印象中的齐璟最多算的上脾气差,但是从来都不是一个暴虐的人。一开始他也是带着暴君的有色眼镜去看齐璟,但是久而久之,却发现他根本算不上一个暴君,生气起来顶多摔茶杯撕奏折,不会平白无故把人拉出去砍了。 苏遗秋试探性地问道:“他害死过很多人吗?” 霍其遇点头:“他确实害死过很多人,小到宫女太监,再到忠臣良将……包括你的父母……” 嗯?父母? 这件事苏遗秋从来没有注意过。 他下意识以为“苏遗秋”的父母已经死了。 苏遗秋追问道:“我的父母……他们还活着?” 霍其遇一愣,迟疑了片刻,说道:“不,已经不在了。被那个狗皇帝害死了。” 苏遗秋虽察觉到他的迟疑,但是没有多问。要是多问一句有可能显得过于刻意。 他对这个世界的父母没有太多的感情,所以根本没有在意过,此时霍其遇提起来,倒让苏遗秋留了个心眼。 书里只说过把苏家人下了昭狱,明确死亡的苏家人只有原主的祖父——那位德高望重的苏阁老,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仅仅一笔带过,再有就是当齐璟虐待原主的时候,被拉出来在旁边观看增加虐点。 所以原主的父母……十之八九应该只是在狱中关了起来,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应该并没有死亡。 苏遗秋想。 那么霍其遇为什么说他的父母已经死了? 苏遗秋攥着衣角,想旁敲侧击地问一问,偏在这时,却有婢女进来传话:“相爷,邢将军到了,说有要事相商。” 霍其遇回应道:“知道了,让他在会客厅等我。” 说完,霍其遇望向苏遗秋,伸手想触碰苏遗秋的鬓角,苏遗秋却触电般地躲开了,霍其遇无奈地笑了:“我讲了这么多,你可有想起来一点了?” 苏遗秋低下头,看起来苦恼万分,勉强地扯出一丝微笑,对霍其遇道:“我……我好像有一点印象,但是想不起来……” 霍其遇看样子像是松了口气,放下了图谋不轨的手,说道:“没事,我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慢慢想起来……” 他觉得,若是长黎再也想不起来,那便是最好的。 把苏家的事嫁祸给皇帝,然后找机会把苏家妥善处理,这件事十有八九能蒙混过去。长黎要是一直想不起来,或许就能把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霍其遇道:“我要去见客,长黎先回去歇息吧?” 苏遗秋乖巧点头,让婢女把自己扶上轮椅,推着自己回去休息。 他往霍其遇离开的方向望去,喃喃问道:“他……要去见什么客人?还把我撂下了……” 霍其遇早就跟婢女叮嘱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婢女回答道:“是很重要的客人,大概和政务相关吧。” 苏遗秋问道:“你也不知道是谁吗?” 其实刚刚苏遗秋听见是“邢将军”,知道来的人是邢飞廉,现在向侍女询问,无非是想探听一下霍其遇对他开放了哪些信息,封闭了哪些信息。 婢女笑道:“我只是一个下人,哪里知道来的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公子您不用担心,在相爷心里,您永远是最重要的。” 苏遗秋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霍其遇是不是对他府里的下人都进行过什么骚话培训,还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婢女一个个都能撩骚极了,动不动就是“相爷心里您最重要”“您是将来的相府夫人。”、 他觉得挺尴尬的。 苏遗秋拽了拽自己头顶的兜帽,为了避免让下人看见猫耳朵,霍其遇一直让他穿着宽大的斗篷。回到自己的住处,婢女拿出一沓纸张,对苏遗秋道:“公子,这些是相爷找到的您的信件,还有以往的一些手稿,您看一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苏遗秋点头说道:“好,我试试吧……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婢女福了福身,从房中出去,关上了房门,并贴心地替苏遗秋关上了窗户,站在门口守着。 苏遗秋脱下兜帽,瘫在轮椅上,拿起桌子上那一沓纸张信件,潦草地翻看着。 信件都打理地整整齐齐,有的纸张已经有些年头了,泛着黄色,但是边缘不卷不折,没有丝毫破碎,能看出来被保管地非常好。 霍渣攻对“苏遗秋”的心思不止一天两天了啊! 这么多的信件,这么多年了,每一张都被收的整整齐齐,一张不经意的手稿都保存地完完整整,说是临时翻找出来的苏遗秋都不信! 霍渣攻对原主不太可能是见色起意,见色起意做不到这种程度。只有可能是图谋已久。 苏遗秋平复一下内心的波动,简单翻看了几张手稿。 不一样。 字迹不一样。 他按照字迹把这些纸张分成两沓,其中一沓的自己和自己的笔迹相差无几,苏遗秋找出笔墨,随便写了几个字,拿来一对比,自己的笔迹也就是多了几处连笔,但是也就这么多区别。和另一沓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自己的笔迹有些潦草,并不好看,但是另一沓上面的笔迹工工整整,是标准的蝇头小楷,苏遗秋甚至怀疑这是霍其遇拿错了,这绝对不可能是他写出的字。 苏遗秋不经意间想起了齐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往年坊间传言,苏家世子的字有大家风范,朕就说不可能。这么多年过去了,字还是这样丑……” 齐璟说过他的字丑。 所以这一沓格外标准的蝇头小楷不是他的字。 苏遗秋把婢女叫了进来,问道:“霍……相爷是不是拿错了?这两摞信件的笔迹差的未免也太大了些,会不会是他把两个人的信弄混了?” 婢女接过来看了看,笑了。 苏遗秋不懂她为何发笑,婢女却说道:“不,这就是您的字迹。奴婢听相爷说,早些年头,因为您的字太丑了,总是挨长辈的打,有一段时日,您刻苦练字,把字练漂亮了,还在世家中博了一个好名声。” “真的?”苏遗有些不信,他觉得这个理由太假了,字能练好没错,但是前后的差距未免太大了,他花了多长时间练成的?怎么又突然在世家子弟中出名了呢? 婢女却道:“真的!您若是不信的话,等相爷回来了,您亲自问他!” 苏遗秋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声。又让婢女出去了。 单凭字迹识人可能尚不可靠,如果他能在霍府找到更多的证据呢? 他一直以为,霍其遇和齐璟喜欢的都是原主“苏遗秋”,不是他这个冒牌货。 但是他和齐璟口中的苏遗秋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和霍其遇描述的“苏遗秋”反倒大相径庭。 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两个苏遗秋,是双生子,但是活在世人面前的只有一个。再有可能,苏遗秋的身体一直都是这具身体,然而里面的芯子却换过不止一次? * 霍其遇看上去闷闷不乐。 这几日忙忙碌碌,好不容易有能和苏遗秋独处的机会,还被邢飞廉给贸然打断了。 心里不痛快是真,对邢飞廉有不耐烦也是真。 这人一直在试图干扰他的决定。虽然有时邢飞廉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是他并不喜欢这种被别人支配的感觉。邢飞廉太过先知先觉,一切都像是被他安排好了似的,加上苏遗秋被关在霍府这个消息突遭泄露,他有理由怀疑邢飞廉是皇帝安排在他身边的奸细。 纵使没有充足的证据,还是提防一些为好。 邢飞廉一看霍其遇出来了,立刻让下人退出房间,把霍其遇一把拉过来,第一句就是问:“苏遗秋最近怎么样?” 霍其遇以为他是来问造反相关事宜的,没想到邢飞廉开口便问长黎,霍其遇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关在霍府……” 邢飞廉着急了,说道:“嘶……我想想,苏遗秋的神志有没有恢复?” 霍其遇已经开始烦躁了,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回答道:“是恢复了一些……” 邢飞廉的神色立刻变得诧异,但霍其遇随后却道:“但是失忆了。” “失忆?”邢飞廉的声音陡然拔高,质问道,“他……他真失忆了?就没有可能是装的?!要不你试探着问一问,你想想,怎么可能关了不到一天、受了点儿伤,就失忆了?” 霍其遇低头看了一眼邢飞廉的手,邢飞廉正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邢飞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讪讪地松开了手,站远了一步。 霍其遇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带了几分斥责的意味:“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第64章 太后回宫 邢飞廉愣了。 霍日天真要日天?刚刚那是什么语气?问他什么意思?他能有什么意思!他为了霍日天殚精竭虑,这小白眼狼却反问他?! 邢飞廉平复了一下心中怒气。 罢了,就当霍其遇鬼迷心窍被苏遗秋蒙骗,跟他好好解释,说不定霍日天就能幡然醒悟,还反过来跟他道歉。 邢飞廉笑了笑,说道:“我刚才没有说清楚……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前一段时间不是被狗皇帝抓到皇宫当成宠物养?我发现我在苏遗秋身边变狗的时间会比其他人多。最近几天,我又开始变成狗了……” 霍其遇的眼珠上下打量他一番,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霍其遇:“所以呢?” 邢飞廉压着怒气解释道:“那段时间苏遗秋的神智是正常的,所以我变狗的时间会特别多。苏遗秋前几天不是一直神志不清半人半猫?我那几天就没变过狗!但是最近我又开始变成狗了,所以你得小心一些,可能是他恢复了正常,但是假装失忆……” 霍其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经一些,应道:“好,我知晓了。” 邢飞廉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解释荒唐,但是霍日天不愧是主角,居然把他的解释听懂了,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懂了?所以回去问问吧,如今正处于紧要关头,明日太后回宫,咱们的计划也该开始了,你不能感情用事,折在苏遗秋手上……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不能在你府上待太长的时间,不然一会儿吓着你府上的人,进去的是人,出来的却是狗……” 霍其遇抿了抿嘴唇,忍住笑:“好,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嘱咐我吗?” 邢飞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没了,只有这些,你自己小心一点,不把苏遗秋送回去也就算了,至少不能让他坏事。” 霍其遇郑重地点头,推开房门把邢飞廉送出去。 房门刚一关上,邢飞廉的后脚都没站稳,就听见屋里的霍其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邢飞廉怒上心头,额角青筋凸起,猛地推开门,霍其遇正端正地坐着,甚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还有别的事?”霍其遇问道。 邢飞廉一言不发,沮丧地把门关上了。 结果里面的霍其遇又一次笑了出来。 邢飞廉任务可能,砰地一声推开房门,冲到霍其遇面前拽过他的茶杯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笑什么?!” 这次霍其遇倒不装模作样了,当着邢飞廉的面大笑起来,邢飞廉站在原地显得格外尴尬,霍其遇拼命忍住笑意,说道:“风绪,不是我不信你,你想想你刚才说了什么?” 风绪是邢飞廉的字,霍其遇很少这么叫,邢飞廉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霍其遇这是在叫他,捂着脸,心里满是无奈:“我没开玩笑……我变狗……不是,我变成狗、变……不,我变成哈士奇,不对……我!” 邢飞廉发现这句话无论怎么说都很别扭,解释着解释,自己都被气笑了,撑着腰捂着脸,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我……反正我变狗跟苏遗秋脱不了干系!你必须提防苏遗秋!” 他也顾不上别不别扭,有没有面子了。反正上面解释了一堆,霍其遇明白要提防这个傻猫就行,什么变不变狗跟苏遗秋有什么关系,霍其遇听了也只会当他是在讲笑话。 霍其遇也不笑了。他知道自己当着邢飞廉的面笑出来是过分了些,但是架不住邢飞廉说的话实在是可笑,他揉了揉两颊的肌肉,笑的太过了,他的脸有些酸,霍其遇闷咳两声,说道:“我知道了,防着长黎不就行了?” 一个失忆的人,有什么可防的? 邢飞廉也没办法继续生气,霍日天自己明白就行,自己这边虽然又开始出现变狗的状况,但是好在苏遗秋不在身边,变狗可控。 告别了邢飞廉,霍其遇的面色阴沉下来。 他其实不想让苏遗秋想起过去。 现在他虽说是失忆了,但胜在乖巧可爱又听话温顺,原本的长黎气性那么大,若是恢复记忆,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指不定又要和他发脾气。 若是长黎一直处于失忆的状态,再把自己编撰的记忆灌输给他,那留在他身边的永远是一个乖巧听话的苏遗秋,一个不会再用陌生眼神看着他,不会替齐璟那个狗皇帝说话的苏遗秋…… 正好趁着太后回宫这个机会给皇帝施压,顺手把过去的铁证抹去。 * 太后回宫的事,前前后后忙了足足一个月,在苏遗秋从冷宫消失的半个月后,太后终于落稳脚跟,住进了昌寿宫。 齐璟忙到脚不沾地,饭都吃不上几口,越贵妃几次想见他都被黄德全拦了下来。今日她把账本给齐璟带过去让他看,走到勤政殿门口,又被黄德全拦下了! 她想骂人。 不仅仅是想骂人,每次看见黄德全那张堆满褶子的脸,越贵妃就想冲过去往他的脸上狠狠踩过几脚。 她心情不畅,看见黄德全就觉得窝火,要是有空肯定得催狗皇帝换个大太监,她看苏家哥哥身边那个小宁就不错,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眉清目秀的,至少看上去比黄德全顺眼。 太后一回宫,越贵妃的头上就像是顶了一座大山,而她自己就是被压在山下的孙猴子,没有唐僧来救,只能自己硬撑着。况且现在她还假孕着呢!这个“孩子”一日不落地,她就一日睡不好觉! 越贵妃怒气冲冲地从勤政殿赶回了毓秀宫,许昭仪刚刚完成了几天的工作,正满脸疲惫地站在屋里等她。越贵妃看见许昭仪,不禁悲从中来。 幸好还有个人陪她一起受累!要是这一切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肩上!那她还怎么活! 越贵妃看见许昭仪就高兴,不知不觉换上了一副笑模样,两步并一步地走到许昭仪面前,笑道:“兰心受累了!快坐下喝杯茶休息休息!” 许昭仪入宫后就没有听过别人叫自己了,乍听越贵妃这样叫,不由得感觉亲切,抿唇笑了笑,说道:“回娘娘的话,这些都是臣妾该做的。” 越贵妃高兴极了,拉着许昭仪坐在一块,翻开了她刚刚处理完的账本。 许昭仪淡淡地瞥了一眼,问道:“娘娘,这些不是后宫的账吧?” 越贵妃并没有理会,许昭仪会意,不再询问,转而端起茶杯喝茶。她换了个问法,再次问道:“娘娘,咱们看这些东西,不要紧吗?” “不要紧!有人兜着!” 越贵妃粗略地看了一遍,把账本又交回了许昭仪手里。 虽然嘴上这样说,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地。 太后不在的时候,齐璟确实什么都说了算,如今太后坐镇,狗逼能不能替她们兜着,她自己其实也说不准了。 越贵妃毫无形象地瘫在座位上,转眼一瞧,许昭仪纵使疲惫不堪,却仍然保持着大家风范端坐在身旁。越贵妃愧疚,闷咳一声,自己也不好意思歪着坐了,讪讪地坐正。 “娘娘……”许昭仪开口像是要问什么,却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越贵妃示意她待会儿再问,让外面的人进来。 素文进来后冲二人微微躬身,对越贵妃说道:“娘娘,太后娘娘身边的姑姑来了,请您过去。” 越贵妃的表情一僵。 许昭仪也闭上了嘴不再出声。 沉默了片刻后,越贵妃微微一笑,冲素文道:“烦请姑姑稍等片刻,本宫换件衣裳就过去。” 她冲素文使了个颜色,素文会意,端起桌子上的几盘点心放进食盒中,把许昭仪手中的账本取了过来,垫在点心的下面,说道:“这些糕点是娘娘宫里小厨房做的,昭仪若是喜欢就拿回去吃,若是不够,只管派下人来取就行。” 许昭仪道了声多谢娘娘,让素文把自己的贴身侍女叫进来拎着食盒,自己则是对越贵妃说道:“既然娘娘要去见太后,臣妾便不打扰了。” 越贵妃点点头,让人把许昭仪送回去。许昭仪见到来请越贵妃的姑姑了,闷闷地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等越贵妃出来的时候,那位姑姑便接替素文的位置,站在越贵妃旁边扶着她,越贵妃敢怒不敢言,只得任由她搀着自己。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很讨厌太后和她身边这几个八婆。 那个姑姑一边走,一边询问越贵妃进来的状况,她知道越贵妃有孕,先不管这孕是真是假,她们做下人的都得尽心伺候。问完了越贵妃,又开始打听刚刚从越贵妃宫里走出去的人:“娘娘,老奴方才见一位主子从您宫中出去,老奴知道您喜静不多和人交往,不知是哪位主子得您青睐?” 越贵妃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死八婆家里是不是住海边,管的这么宽,面上却和和气气地回答:“她位份不高,会弹些小曲儿,姑姑也知道我手笨,不会这些琴啊瑟啊的,只能叫人来谈给我听。” 那位姑姑心里有了底,娘娘不愿意说那是哪个嫔妃,甚至还想替她遮掩。她刚刚看见那人的脸了,后宫就这么多人,找一个嫔妃还不好找吗? 她带着越贵妃穿过几个宫门,走过几条长长的回廊,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太后的昌寿宫。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幸好我不在皇宫,不用面对太后 越越:……我也想出宫。 第65章 拜见太后 太后坐在紫檀攒竹钱玉石宝座上,身着湖蓝蜀锦的广袖常服,袖角垂于地面,戴着一套点翠钗,耳朵上坠着北域产的大东珠。雍容华贵,神态祥和,抿着一丝和善的微笑,冲越贵妃招了招手:“好孩子,到哀家这边来。” 越贵妃笑着行礼,踮着小步走到太后身边,被太后扶到身旁坐下。 这位太后向来以节俭自居,可越贵妃瞧这大东珠、点翠钗……哪一个不是地方官们绞尽脑汁挑选出的好物,哪一个剩了人力物力? 东珠耳环是她哥哥手底下的将士送上来的,给太后送礼也是希望能从边关回京得到提拔,结果后来被查出为了弄这一副大东珠耳环贪了不少银饷,回京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越贵妃脸上带着笑,心里骂着八婆,说道:“太后您可算回来了,在行宫待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在皇城住一住了!” 太后面上尽是慈祥和蔼,攥着越贵妃的手,说道:“哀家定要在皇宫住一段时间的!不然,怎么能见到哀家的小孙孙?” 说着,就要摸越贵妃的小腹。 越贵妃最近吃胖了,不只是肚子,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圆润了几分,原本她的下巴尖尖的,如今没那么尖了,看上去有了几两肉,虽说是假怀孕,倒也有了真怀孕的架势。不怕被太后摸。 “太后。”越贵妃说道,“月份还小呢,看不出什么的。” 太后收回了手,长叹一声道:“皇帝登基多年,一直未有子嗣,虽说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纳了许多姬妾,愣是连个声响都没有,叫哀家好不着急……如今终于有了动静,还是皇帝的长子,你可得时时小心,日日小心。” 越贵妃笑道:“回太后,都小心着呢!陛下也时常来看看!” 太后一见她提到了陛下,立刻说道:“陛下也是荒唐……哀家听说,他把苏家余孽接进了宫,日夜宠幸荒废朝政,你也是……身负贵妃之位,这等余孽就不该让他接触到陛下。后宫这么多女子,怎么就让一个男人独得圣宠?!” 越贵妃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太后见状不禁怔愣,素文取过帕子替她拭去眼泪,越贵妃抽搭几下,太后连忙问道:“好孩子,怎么哭了?” 越贵妃哽咽着说:“您不知道德妃贤妃她们背地里怎样羞辱臣妾……此时想起,在您面前失仪了……臣妾能有今日,全仰赖太后信任和陛下怜爱。虽然那苏家余孽有几分姿色,又仗着陛下疼爱,可那终究是个男人,没了母家依仗,单纯以色侍人。更何况,陛下不过一时兴起,如今已经腻了,早把他扔进了冷宫,听太医说,他已经得了时疫,活不了多长时间,陛下心里是明白的!” 太后垂着眼眸,哼了一声,说道:“哀家倒觉得,他是怕哀家才把那妖孽关进冷宫去,不日还要接出来的!” 越贵妃却道:“得了时疫的人,没有及时医治,就算接出来也只是一具尸体,依臣妾看,陛下是厌了那余孽,又怕给您添堵,这才赶紧关进了冷宫!陛下始终是敬您爱您的……” 她擦了擦眼泪,见太后迟迟不说话,又道:“若是太后娘娘觉得不够,陛下登基以来还未有选秀,选一些世家的女子入宫,估计陛下也是愿意的……臣妾倒不是多在意这苏家余孽,有的事比他更重要。” 太后来了兴致,勾起唇角,问道:“哦?你倒是说说,这妖孽把皇宫搅的翻天覆地,什么事儿比他更重要?” 越贵妃收敛了神色,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底,还是臣妾等无能,揽不住陛下的心……后宫嫔妃不把侍奉陛下放在心上,臣妾……臣妾劝也劝不动……整日想些有的没的,这次只有一个苏氏余孽,往后不知道会有什么人呢!”太后笑道:“找你这样说,你岂不是把自己也算在了那些没把陛下放在心上的人里面?” 越贵妃略略歪着头,说道:“臣妾得陛下垂怜才有今日殊荣,如今有了陛下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要给孩子留一分的!” 太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你是个好孩子,留在皇帝身边,哀家向来都是放心的,你不必担心,哀家回来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越贵妃道:“有陛下和太后的疼爱,臣妾就算受再多的苦都不觉得委屈。” 兴许是太后觉得聊到时候了,轻轻拍着越贵妃的手,说道:“好孩子,入你打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父母,想家了吧?” 越贵妃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想起自己那个被贬到边疆的弟弟了。 他无诏不得回京,应该不会回来,她不该紧张…… 太后说道:“哀家这里有一喜一优要告诉你,你要先听哪个?” 越贵妃眨了眨眼睛,摇着太后的手臂,像个撒娇的孩子:“您就别买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太后笑了笑,说道:“哀家念你在深宫多年,定是思念家人,诏了你的家人在三日后进宫探望……” 越贵妃面露喜色,惊讶道:“当真?!臣妾的母亲要来进宫探望了?!” 她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嫔妃母家入宫的流程繁杂,太后说,她的家人三日后进宫,那必然已经安排好一切了,确定了要入宫,这才来告诉她。 而且八成没有经过皇帝的同意。 太后道:“哀家还没说完……你的兄长一直镇守边关,亲弟发配边疆,本就不容易见一面,此次,也召了他们进宫……” 越贵妃的后背倏地冒了一层冷汗。 她并不为见到大哥或者是弟弟而高兴。 她弟弟那个混账估计一直在找机会回京,不知道谁在替他周旋,三天后就能进宫,把日子往前推一推,这得在她刚刚“有孕”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才能敢在这种时候回京……至于大哥…… 大哥要是回来,他的职位谁来接替?北域谁来守?回京之后多长时间回去? 太后这个死八婆是借着她怀孕的机会趁机打压越家!就如同当年的苏家一样…… 太后仍没有说完:“你弟弟这几月在营里受了许多苦,他回来后让他好好休息,然后官复原职。胜败乃兵家常事,皇帝判的未免太重。你兄长也是,让他们回来歇息一段时间再说吧……” 越贵妃从太后的身边走下,翩翩下跪道:“臣妾多谢太后!不然不知何时才能一家团圆!” 太后面露欣慰,越贵妃起身的时候瞥了素文一眼,素文会意,对太后行礼道:“禀太后娘娘,我家娘娘到了喝安胎药的时候了。” 太后要问的已经问完了,没必要再留着越贵妃,冲素文挥挥手,让她扶好越贵妃,颇为关切地叮嘱道:“嘱咐太医院好好照顾,哀家还等着抱孙子呢!” 素文一一应下,伸手搀扶着越贵妃出了昌寿宫。 等越贵妃走了,太后身边的若琴过来,替太后甄满茶,说道:“越娘娘终究还是年轻,眼里只有陛下。” 越贵妃一走,太后的眼神登时就变了。 太后轻蔑笑道:“真当这丫头是个简单货?这小丫头跟我玩心眼儿呢……几句话,一直在把我往坑里带,看着是字字句句为了皇帝,实际上几句话就把苏家那个妖孽撇了个干净!不知道是在遮掩什么……得空你让几个信得过的去冷宫看看,和她说的到底是不是一回事。” 若琴问道:“但是奴婢觉得……越娘娘有件事说对了。咱们送进宫的姑娘,抓不住陛下的心!” 太后道:“你当她就能抓住皇帝的心?后宫这么多嫔妃,皇帝叫过几人侍寝?这么多姑娘他就晾着!偏偏去喜欢一个男人!他一直惦记着苏家那妖孽!” 太后拍着扶手,恶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后宫也只有一个越贵妃有了动静,越家的孩子好不好控制先放一边,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都两说!” 若琴想了想,附在太后耳边说道:“若是这孩子不能顺利生下来,也绝不能让她用来祸害咱们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越越看太后:惹人烦的老太婆 太后看越越:心眼子忒多的小丫头 第66章 家庭和睦 三天一晃而过。 越贵妃整整三日没睡过一个好觉,她并不期待见到家人,恰恰相反,她希望自己的兄弟都离的远远的才好。 一想到要见越东篱那个小王八蛋,她心里头就发堵难受。 将近正午的时候便有太监来报,说夫人和二公子到了,越贵妃收敛了神色,带着素文一起到毓秀宫的宫门迎接。越贵妃见到家人的第一句,不是问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也不是说在宫里过的如何。 “兄长呢?怎么没见他一起来?” 越东篱站在越夫人的轿子旁,听见她说的话,低着头笑了一下,问道:“姐姐怎么只问兄长?我和母亲都站在您的面前了,怎么也不问一句呢?” 越贵妃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把越夫人从轿子上扶下来,将二人迎进屋里,笑道:“是姐姐的错,听太后说要来三个人,结果此时只见到了两个,未免有些失落。” 越东篱只是轻笑,越贵妃扶着自己母亲一起坐下,叫下人给越东篱搬来座位,说道:“母亲,太后说兄长也要一起来,怎么不见他呢?” 越夫人攥着女儿的手,无奈笑了:“你哥哥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哪怕太后的人去劝,你那狠心的哥哥就是不肯回来。北域难行,太后派去的人昨日才回来,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你看,还是你弟弟惦记着你,一听说你有了身孕,立刻回来看你了。” 听到兄长未曾回京,越贵妃不免放心了几分。 兄长果然就是兄长,就算是太后的算计也奈何不了他。 越贵妃松了一口气,望向越东篱:“弟弟回来了?在边关受苦了吧?” 越东篱说道:“不劳烦姐姐挂心,在边关怎么能叫受苦呢?” 越贵妃笑笑不说话,越夫人察觉姐弟二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轻轻拍着越贵妃的肩膀,打着圆场:“好啦,多亏太后娘娘,咱们一家才能团聚。你弟弟好不容易回来,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咱们好好叙叙旧?” 越贵妃摇摇头:“母亲,方才不就是在叙旧吗?而且兄长不在,何来一家之说?” 越东篱看着自己这位贵妃姐姐,说道:“和姐姐叙一叙我在边关怎么过的,难道不是叙旧?” 越夫人满心欢喜地来见贵妃娘娘,压根没想到他俩会吵起来,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一个怀了龙嗣,一个刚刚官复原职,她谁也劝不住,只能笑呵呵地跟越东篱说道:“别跟你姐姐顶嘴了,我有块玉佩找不到了,你快去轿子上看看,帮娘找找!” 谁知越东篱压根不领情,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母亲不必把我支出去,姐姐我也看了,应尽的礼数我也尽了,姐姐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我刚刚官复原职,朝堂事务繁忙,我就不打扰姐姐和母亲,告辞!” 说完,连越贵妃的回应也不等,直接往外走,还撞倒了端茶进来的宫女。 越夫人扭头看他离去的地方,等确认他走远了,才转过来说:“盈盈,你弟弟就是一时想不开,别跟他计较……” 越贵妃把自己的手从母亲的手里抽回来,说道:“母亲,是我计较吗?” 越夫人的话哽在喉头,不断地劝慰自己,女儿是贵妃万万惹不起,面上始终挂着略有些谄媚的笑,说道:“贵妃娘娘,您就别跟他计较了。咱们好歹是一家人,在朝堂上总得相互照应不是?” 越贵妃笑而不言,叫人端起茶杯来,慢慢地抿着茶。越夫人坐立不安,总觉得屁股上像是着了火,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又想起越贵妃怀了孕,万万不能顶撞。便问道:“盈盈,母亲知道你怀孕了辛苦,有什么难处别憋在心里,跟娘说……” “母亲。”越贵妃放下茶杯,正色道,“我是看在父亲的面上才叫你一声母亲。您得以越家存亡为先,而不是只替弟弟一个人打算。” 越夫人愣了一下:“盈盈这是说的什么……我……” “亲娘的事,我和兄长为了越家可以不再追究,但人在做天在看,我如今还叫您一声母亲,望您心里有个底。” 越夫人越发觉得脸上过不去,干脆不倚在越贵妃身边了,起身坐在了别处。 这个越夫人不是越贵妃的亲娘,是在她亲娘死后,被抬正的妾室。 越东篱也不是她同父同母的兄弟,而是眼前这个女人生的。 越贵妃一直觉得,她父亲征战沙场,英明一世。唯一的错处就是被眼前的越夫人迷的七荤八素,连发妻的死都不深究,后来导致越家被人拿住把柄,几度让整个家族命悬一线。 若不是兄长一直苦苦支撑,恐怕就没有今日的她,更没有如今看起来风光无限的越家! 越贵妃半句都不愿意和这女人多说,她的兄长还守在边关,在朝廷彻底稳定下来之前,京城中还要靠她来支起越家,所以现在不能和这女人撕破脸。 “盈盈,你误会了,我……我哪有害先夫人……” 越夫人看上去有些急切,她不懂为什么越东盈会突然提起陈年往事。她知道越家长子重要,可是她的儿子就不重要了?!她的儿子就不是越家的儿子了?!单靠一个长子在边关支撑有什么用?越东盈又是宫里的人,哪能把手伸到越家来管事,偌大的家族,还是要靠她们母子俩的! “母亲。”越贵妃摇了摇头,“我只是说,不追究我亲娘的事儿了,哪有说具体是什么事儿了?我可没说是您害死的我亲娘……” 越夫人登时就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在套话,怔愣半晌,半斜着身子,手指抚着鬓发,不急不缓地说道:“盈盈也别怪娘,你刚才的意思,不就是说先夫人是我害死的吗?所以娘才会顺着说下去的呀……”说着说着,越夫人的眼中竟滚出了几滴眼泪,她一边用手帕拭去眼泪,一边偷偷观察着越贵妃的神色,“再说,当年经过查证,这件事不是我做的,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越贵妃见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叹为观止。佩服到五体投地。她由着越夫人哭,越夫人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啜泣了几下,乖乖坐在位置上不说话了。 * 越东篱从毓秀宫出来,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想踢两脚门口的石狮子撒气,又想着皇宫四处都是眼睛,让下人看见了说不定还会被当成笑柄。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一圈,发现给自己母亲抬轿子的家奴正眼巴巴地望着毓秀宫,越东篱正愁没地儿撒气,这家奴便成了撒气的对象,两步上前,抬脚就踹去他的腿弯,家奴一看是少爷自然不敢躲闪,生生挨了一脚,跪在了地上。 越东篱嗤笑道:“狗奴才,看什么呢?这是你能看的地方吗?!” 他教训自家奴才,旁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家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地忍受着越东篱的怒骂,直到越东篱觉得骂够了,气也撒了,才大摇大摆地让太监领出宫。 家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确定越东篱已经离去才敢起身,本想再往毓秀宫内看一眼,却想起越东篱刚刚说的话。 小姐身在皇宫,是皇上的贵妃。他只是越家的奴才,一个家奴,连看一眼都是不配的。 越东篱出来后不久,他家小姐就把越夫人送出来了。家奴不敢抬头,只敢用余光悄悄瞥了越贵妃一眼,不敢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刻,又立即收回了目光。 “好盈盈,回去吧。”越夫人攥着女儿的手,依依不舍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你在宫里,要处处谨慎事事小心……” 越贵妃也道:“母亲,女儿知道了。母亲也好好珍重,您和弟弟平安喜乐,我在宫里也好安心。” 俨然一副母女和谐、令人动容的景象。 家奴仅仅看了越贵妃一眼,便觉得胸腔中的心脏怦怦直跳,浑身的血液都翻涌滚烫起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要烧起来,弯着身子守在轿边,不敢让别人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常。 越夫人上了轿子,还掀开轿帘叮嘱越贵妃保重。 家奴这次不敢再抬头,把轿子抗在肩上,朝着宫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他想,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小姐,但是只要一想到小姐在宫里风光无限,他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毕竟他只是个奴才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_(:з」∠)_越越的对象上线了 第67章 渣攻见面 越东篱打皇宫出来后便没回越家,而是直接去了霍府。 霍其遇届时正在哄苏遗秋。 他不能让苏遗秋恢复记忆,就像当时对付齐璟一样,让苏遗秋喝下使精神错乱的药,但是苏遗秋虽然失忆了,却并没有齐璟那么好对付,喝了几次后似乎就察觉到药的异常,摔花瓶砸碗,要死要活地闹,就是不肯喝。 对于霍其遇而言,苏遗秋不恢复记忆就是最好的结果。就算苏遗秋的精神会受到一定的损伤,但是他们的时间还长,还有足够的时间替苏遗秋医治。 哄人哄到一半,就有人进来和他说,越家老三来了。 霍其遇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之前和越东篱约定过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这样明目张胆地来霍家,不是给别人留下把柄吗?再说今天是越东篱进宫见姐姐的日子,进宫没说几句话,这么快就出来了? 霍其遇先让人令越东篱去会客厅,转身看了看苏遗秋,苏遗秋正抓着斗篷躲在墙角警惕地看着他,身旁是七零八落的花瓶碎片,滚烫的药洒了一地。 “长黎……”霍其遇蹲在地上,拨开苏遗秋面前的碎片,一个不小心碎片尖锐的角划破了手指,苏遗秋瞳孔微动,却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蹲在地上,用斗篷裹住自己。 “长黎,我要去见客,你乖乖把药喝了。” 苏遗秋狠狠地摇头,看样子是铁了心不想喝。 霍其遇无奈劝道:“长黎,听话!把药喝了,你的病就好了……,” 他把手探进苏遗秋的兜帽中,轻轻抚摸着小傻猫头顶的耳朵,苏遗秋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抓住霍其遇的手腕把他的手拽出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怒吼道:“别碰我!” 霍其遇噗嗤一声笑了。 他端着药碗起身,把药交给下人,说道:“我要去见客,让他把药喝了。” 下人连忙应下,霍其遇又走到苏遗秋面前,柔声道:“长黎别让我生气,乖乖喝药,嗯?” 苏遗秋依旧倔强,下巴一扬甩开霍其遇的手,闷哼一声道:“不喝!我就是不喝!” 霍其遇笑了,伸手捏了捏苏遗秋的下巴,说道:“长黎得乖乖的,你可……别再让我生气了……” 他一说完这话,原本张牙舞爪的苏遗秋明显地抖了一下,看起来是害怕了。 苏遗秋往后靠了靠,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紧紧地盯着霍其遇,仿佛生怕他做什么似的,霍其遇并没有打算为难他,只不过想给这个小傻猫一个警告,见警告的目的达到了,便径直走出房门,去见越东篱。 说实话,霍其遇对越东篱并无什么好感。 在他印象中,越东篱的母亲是个妾,在原来的越夫人死后抬正的,远不如越家兄妹尊贵。况且越东篱还是个庶出,从他亲娘那里学来一副小家子气的做派,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见霍其遇来了,越东篱立刻起身,拱手道:“霍相,许久不见了。” 霍其遇迎上去,让下人看茶,示意越东篱坐下,问道:“不是已经和三公子定好见面的日期?怎么今日就来了?私以为你们姐弟叙旧,需要不少时间。” 越东篱道:“我那姐姐心高气傲,哪怕我母亲是正室夫人,她仍觉得我是个庶出的,处处瞧不上我。” 霍其遇皮笑肉不笑,心道不光你姐姐看不上你,我也看不上你。 越东篱见他和颜悦色的,登时放心了不少,又说道:“霍相本一介平民,能位及万人之上,全凭一身本事,和那些依靠祖上荫封的世家子弟完全不同,着实令人佩服。” 这几句奉承非但没有踩到霍其遇的点儿上,还让霍其遇觉得尴尬不已,他不是来听越东篱奉承的,家里还藏着一个苏遗秋,总不能和这小王八蛋待太长时间。霍其遇直戳了当地问:“三公子今日来霍府,可是有何要事?” 越东篱见霍其遇敞开了,便也不拐弯抹角了,问道:“我听说,当时太后娘娘想连我兄长一起召回,但是兄长却想方设法推脱……” 霍其遇抢先道:“东明心系边疆,放弃与家人团聚的机会,虽有些可惜,但也情有可原。” 越东篱道:“只怕不是这么简单……霍相和太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夺了越家的兵权,然后再把自己人推上去,对吧?” 霍其遇笑了笑,淡漠地瞥了越东篱一眼,说道:“话可别说的太直,太后不过是心疼儿媳妇,想让儿媳妇和家人见个面儿罢了,三公子说的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 哪知越东篱根本不吃这一套,说道:“霍相不必遮掩,我今日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霍其遇微微一怔。 为这件事来的? 越东篱想求他什么?不收越家的兵权?他不是个这么能替宗族着想的人,更何况,越东篱最看重的莫过于自身利益,若是越家碍着他了,他反而会一脚踹开把自己养大的越家。 霍其遇登时就明白了越东篱想要什么,从座位上站起来,盯着越东篱,问道:“你想抢你哥哥的兵权?!” 越东篱点头。 霍其遇又笑了,这笑却带着几分轻蔑。反问道:“本相当了这几年的宰相,见过兄弟合谋搞垮外家的,却从未见过有人想和自己的亲哥哥争兵权。” 越东篱被他嘲笑了,倒也不是十分在意,毕竟他是庶出,贬低嘲讽的话听了没有一千也有一百遍了。他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有人却砰地一下推开了房门,闯了进来。 那人戴着兜帽,兜帽上顶出两个鼓包,碧蓝色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屋内的人。 “你……” 苏遗秋刚刚开口,便被霍其遇强行打断,霍其遇怒声道:“谁把这小奴才放出来了?!还不快拖回去!” 苏遗秋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只是往屋内看了一眼,就被几个家丁拽着手腕拖走了,即使他只看了一眼,也看清了今天来找霍其遇的是谁。 是他饭票的混账弟弟。 这个小王八蛋不是被贬到边关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苏遗秋被拽了回来,那些下人知道霍其遇不敢拿他怎么样,就只敢把他关在房间里,然后严严实实地守在外面,一句话也不说。 越东篱能感觉到,霍其遇慌了。 确认下人把苏遗秋带走了,霍其遇才略略放下心,转身对越东篱说道:“那是刚刚买进府中的小奴,不懂规矩,让三公子见笑了。” 越东篱虽能看的清清楚楚,但是看了个大概,如果再见面应该可以认出来。而且那人的眼睛是不是黑的,是通透的碧蓝色。他总觉得霍其遇口中的“小奴”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霍其遇不确定越东篱有没有认出苏遗秋,也不敢直接问。若是直接问反倒坐实了他心虚,霍其遇干脆不提这件事,问道:“方才三公子说……想要做什么?” * 苏遗秋百无聊赖地蹲在房间里。 他这次突然跑出去一是不想喝药,二是想给霍渣攻找点麻烦。 毕竟现在知道他在霍府的人只有邢飞廉和霍其遇,如果能多一个人知道他在霍府,兴许消息就能传到狗皇帝耳朵里,兴许他获救的机会就能大一点。 结果人是见到了,却不曾想这居然是另一个渣攻。 他记得越东篱的主场是在霍其遇因为造反而流放边关后,并不是现在。这下倒好,求救的讯息没有传达出去,反而给自己招来了第三个渣攻。 苏遗挠了挠头发,他觉得自己现在快要变秃了。 时间过去了许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霍其遇才和越东篱谈完。苏遗秋好不容易熬到霍其遇回来,本以为这件事没那么严重,和他道个歉就行了,谁知霍其遇进来的时候,还带进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苏遗秋登时就懵了。 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缩在袖子里的手开始发抖,故作淡定地向霍其遇询问道:“你……你把这些人叫来做什么?” 霍其遇的神色依旧,只是他越发淡定,苏遗秋就越发觉得毛骨悚然,霍其遇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掐住苏遗秋的下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长黎……我生气了……” “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第68章 猫和黑屋 “你要干什么?!” 苏遗秋警惕地后退,试图甩开霍其遇的下巴,尝试几次皆以失败告终,霍其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是拽着苏遗秋的手腕,苏遗秋察觉到他并没有想让那些家丁碰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气,结果下一秒就被霍其遇硬生生从房间里面拖了出来。 苏遗秋腿上的伤还未痊愈,虽然现在可以走动但是难免会腿疼,霍其遇的速度很快,连拖带拽地拽着他,苏遗秋回头瞥了一眼,那些家丁就在后面跟着。他抿了抿嘴唇,尽力跟上霍其遇的步伐。 然后霍其遇把他带回了最开始的那个房间。 苏遗秋记得那间小黑屋,眼睁睁地看着霍其遇把自己拽进了房间,就要往楼下拖,他拼命地往后躲,腿上的伤痛在此时却越来越明显,苏遗秋皱了皱眉头,手上的劲一软,就被霍其遇硬拉着走下了楼梯,来到了那间小黑屋的门前。 霍其遇能感受到,苏遗秋现在正在发抖。 “怎么?你害怕了?” 苏遗秋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用力地抿着嘴唇,别过脸,不让霍其遇看见自己的神情,毕竟他现在正假装失忆,若是他还记得这个房间,岂不是间接告诉霍其遇自己没有失忆吗? 霍其遇冷笑一声,只当苏遗秋没见过他生气,现在见到他生气的样子难免害怕,他把苏遗拉到自己身前,问道:“知道害怕了,怎么当时不知道听话呢?” 苏遗秋不停地摇头,扶着墙往后挪,霍其遇的手在墙上按了一下,应该是按了开关,小黑屋的门缓缓打开,苏遗秋盯着黑黢黢的空间,恐惧如同潮水一般袭来,稍稍愣神,便被霍其遇狠狠地推进了房间中。 “不会让你待太长时间的。”霍其遇笑道。 苏遗秋再次被粗暴地扔了进来,摔进房间的时候身上一痛,刚刚回过神,房间中的最后一缕光也被厚重的房门挤走,他最后看见的是霍其遇有几分渗人的微笑。霍其遇关紧房门,把苏遗秋一个人留在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苏遗秋挣扎着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挣扎向前爬着摸到房门的边缘,可能这并不是房门,只是一面墙壁,但苏遗秋什么也看不清,他目光触及之处,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张了张嘴,喊不出“救命”,双手拼命地拍打着墙壁,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就算知道这是徒劳,但还是想拼尽全力地求助。 “霍其遇——你混蛋——” 苏遗秋吼了许久,喊到嗓子发疼都不见有什么回应,他怕极了被关在这种地方,上次被囚禁的阴影还没有褪去就又被关了进来,他不想被关在这里,摸索着墙壁试图找到开关,然而霍其遇根本没有给室内设置开关,这件牢房只能从外面打开。苏遗秋摸索半晌,又沿着墙壁回到了他自己认为的房门前,靠着门,抱着膝盖,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霍其遇把他关了多长时间。 他本想靠墙睡一会儿,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手,苏遗秋连忙把手缩到胸口,困意瞬间被驱散,他也不敢再动了。 这密室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毒虫毒蛇吧? 苏遗秋越想越害怕,在黑暗密闭的空间中,他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上次挠门挠地太过火了,指甲到现在都没长好,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身上的痛感越来越明显,腿一抽一抽地疼,他轻轻揉了揉受伤的腿,抬头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丝光亮,便立刻朝那缕光亮扑过去,但光亮随即消失,苏遗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幻觉,想原路返回重新靠到墙壁上,但回头的时候却骤然迷失了方向感,即便这间密室不大,他却花了不少的时间才重新摸到墙壁。 什么时候能出去…… 苏遗秋抱住自己的头,试图增加一些安全感。 地板和墙壁都是石头的,他身上又没有什么利器,根本撬不开厚重的石板,只能寄希望于霍其遇,想让他早点打开牢门…… 长期处于警惕当中,苏遗秋开始变得疲惫,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轻而易举地睡过去,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苏遗秋自己觉得应该是过了一天一夜,他熬不住了,上下眼皮一沾,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蒙中,他似乎听见有人说话。 那人和自己有着一样的脸,浑身上下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像皓月清辉,像林间清风,透着世家子弟由内而外的清贵和雅致,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心生喜欢。 苏遗秋不由得自惭形秽。 明明是一样的脸,怎么两个人看上去就差这么大呢? 他有些懊恼,尴尬地挠了挠头发,然后继续抬头看。 那个人既然和他有一样的脸,应该也是“苏遗秋”本人,直觉告诉苏遗秋,眼前这个或许就是原书中那个真正的世家公子,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紧接着,他的视线中出现了霍狗。 霍狗看着比现在要年轻一点儿,模样还是个刚入官场的青涩少年,站在原主的面前会不由自主地脸红,会在见面之前悄悄整理衣襟,会在意原主看他的目光。 两个人站在一起说了好多话,苏遗秋没听清几句,但是能猜出大致的意思。 他大概是在和霍其遇告别。 他说:“再过不久,我就要走了,你可能不会再见到我,也可能会见到我,但是概率不大。” 霍其遇听不懂他的意思,不停地在追问,那人却讳莫如深,一直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人又道:“我的能力最终还是有限,没能彻底摆脱现状,或许后来人能成功,也许他不会成功,但是最终还是要试一试。” 霍其遇急了,抓着他的手问道:“拜相的诏书已经到了,我即将是大渊的丞相,若是真有什么难处,为何不和我说?我能帮你!” 原主摇头:“不,你从来都不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现在我能告诉你的已经是全部了。但是我会把一切都留给后来人……不对,不能叫后来人,我会把一切都留给他。” 霍其遇追问道:“他是什么人?你留给他的是什么?我能看看吗?” “苏遗秋”笑了,他抬手撬了一下霍其遇的额头,抿唇笑道:“不能。” 霍其遇耳根一红,摸了摸被他敲过的地方,“苏遗秋”说道:“刚刚说的那些,你记不记都行,但是我下面说的话,你可得记好了。” 然而苏遗并没有听清原主要说什么,只能通过口型判断那是三个字,说完之后,“苏遗秋”推了霍其遇一把,把他从原来的地方推向不远处的人群。 霍其遇踉跄几步走到人群之中,那些人笑着迎上来,寒暄了几句,忽然有一个人问道:“霍相方才是不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霍其遇点点头:“是,他就在后面,我叫他过来……” 他一回头,骤然忘了自己刚刚见过谁、和谁讲过话了。而“苏遗秋”也在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霍其遇怅然若失,脑海中只剩下残损的记忆片段和一个模糊的人影,以及一句刻在脑海中不能忘却的话。 苏遗秋意识回笼,从他们的谈话中大致猜到了一些信息。 在他穿过来之前,应该还有一个穿越者。但是那个穿越者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任务失败,所以在上一个兄弟卸任之后,他上任了,同时接替了前任的任务。 但是问题来了。 苏遗秋根本不知道所闻的“任务”是什么。 他穿书之后从未得到过任何关于任务的指示,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系统”、“NPC”、只有一个和他同样穿书并且一直在督促他走剧情的傻狗…… 第69章 猫不吃药 傻狗? 苏遗秋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从梦中惊醒,头一阵阵地剧痛。苏遗秋努力睁开眼,眼前却是无尽的黑,他忽然想起自己正在被霍其遇关小黑屋,不由得瑟瑟发抖,往后靠着墙。 梦醒之后他更害怕了。 他觉得,上一个人留给他的任务可能真的和邢飞廉说的有关。 毕竟目前为止,苏遗秋尚未得到任何与任务有关的明确提示,如果硬要说算得上提示的,只有邢飞廉这个傻狗在不停地告诉他,不停地说要走剧情、要帮霍渣攻完成大业。 而且他根本不知道上一个人留给了他什么。 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他的“任务”有可能真的是那只傻狗告诉他的,要帮助霍其遇走完剧情。 苏遗秋对霍其遇提不起一点儿好感。就算周围的人对他尽是赞扬,苏遗秋只觉得这些人都是在扯淡。 而狗逼就不一样了,齐璟虽然非常狗,所有人都在说他是一个暴君,但是他对齐璟就是没有那么讨厌。和齐璟相处久了甚至会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恶意,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看他都不顺眼。 苏遗秋叹了口气。 难不成真的要帮霍其遇走剧情吗? 其实也不一定,毕竟那只是他的一个梦,真假尚未明确,仅凭梦中一个人的短短几句话就站到霍其遇这个渣滓旁边,未免太过荒唐了。 他抱住脑袋,不知为什么,他有点儿想齐璟了。 要是下一秒齐璟能过来给他开门,那该多好。 如果他能透点儿消息给齐璟,让齐璟知道自己在这里,会不会就能等到齐璟过来救他了? 不对,现在不能轻而易举地往外传递消息,这次莽撞地跑出去,就见了那人一面,便被霍其遇关了起来,要是让霍其遇发现自己往外递消息,这个渣攻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他的。 现在……现在还是好好想想,他怎么才能从小黑屋里面出去吧…… 他不想再被关进小黑屋了。 如果有人能把从小黑屋里面放出去……让他去给齐璟侍寝,连续侍寝一个月都行! 不知道时间又过去了多久,苏遗秋开始有明显的饥饿感,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他总觉得周围有什么东西在触碰他的手指,舔他的脸,他总觉得只要稍稍一挪动就能碰到这件小黑屋里莫名其妙的东西。 苏遗秋开始出现幻觉。 他总觉得看不见的地方藏着森森白骨,甚至总觉得脚下踩的地方淌着鲜血。 他强撑着不敢睡,却反反复复昏了醒醒了昏好几次。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第几次醒来。 他又在黑暗之中看见了一缕熹微的光亮。 苏遗秋扶着墙缓缓站起来,双腿发颤,眼前发蒙。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一缕亮光处,他以为这又是幻觉,走过去后亮光就会消失,然而这一次并没有。 霍其遇把房门打开了。 苏遗秋的状态差极了,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脸颊惨白,眼中布满血丝,眼睛下面是两道明显的乌青。看见霍其遇的时候下意识往后退,被霍其遇一把抓住手腕从黢黑的空间中捞了出来。 “怎么见到我这么害怕?” 苏遗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眼睛乍一见光还有些不适应,霍其遇见状,把臂弯上的斗篷披在他身上,替他戴上兜帽,半扶着苏遗秋走了出来。 苏遗秋抬起眼皮瞥了霍其遇一眼,试图挣脱束缚,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敢动了,让霍其遇扶着,一瘸一拐地从密室中走了出来。 “多长时间……” 苏遗秋的声音有些嘶哑。 霍其遇笑了,捏了捏他的手腕,戏谑道:“长黎以为我关了你多长时间?” 苏遗秋不说话。 霍其遇见状,也不逗他了,直戳了当地说道:“四个时辰……我说过不会关你太长时间。” 苏遗秋愣了。 四个时辰?! 他以为至少得关了两三天,毕竟他在里面昏过去了好几次,他总觉得一昏一醒,怎么说也得一天过去了,结果……才过去了四个时辰? 苏遗秋不敢相信,霍其遇把他抱出来,送回后院的房间,叫大夫来看了看苏遗秋的状况,开好了药方。 霍其遇坐在床边,轻轻揉着苏遗秋酸胀的腿,轻声道:“长黎,我关你进去是因为你不听话,只要你乖,我保证不会再那样了,嗯?” 苏遗秋不说话。 霍其遇抿唇笑了笑,只当他是吓坏了,揉了揉苏遗秋头顶的耳朵,说道:“你也别害怕,我不是那样的。我只是生气了才把你关进去,况且你也没在里面待多长时间不是?” 没待多长时间? 苏遗秋不由得一怔。 说的倒是轻巧,没待多长时间……在那乌漆嘛黑的地方待着根本感知不到时间!他以为自己待了好几天,实际上只关了不一天不到! 霍其遇安抚着苏遗秋,揉着他头顶的耳朵,过了一会儿,下人端着药进来了,霍其遇端过药碗,舀起一勺汤药,递到苏遗秋唇边,耐心劝道:“长黎喝药吧,喝了药就能好受一些了。” 苏遗秋不张嘴,霍其遇劝道:“你若是怕苦,我叫人准备一些蜜饯。这不过是些助眠的药罢了,你喝了先睡一觉,好好休息……” 不等他说完,苏遗秋突然喃喃自语道:“很熟悉……” 霍其遇有些疑惑:“嗯?怎么了?” 苏遗秋推开霍其遇的手,说道:“这个药……很熟悉……” 他前几日一直不肯喝药,就是觉得这药的味道在哪里见过,那时没有想起来,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霍其遇给他喝的药,和齐璟喝过的药像极了。 这药闻起来又酸又涩,他绝对不会记错。 霍其遇的神色有些微妙,谨慎地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苏遗秋却故作苦恼地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熟悉,但是……想不起别的事……” 霍其遇眼神飘忽,片刻间便想到了说辞:“我竟忘了,你以前喝过这药的,以前你被梦魇魇住就是喝的这药。”他想了想,又说道,“把你关起来是我的不对,但是你不该和我闹脾气,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苏遗秋垂着眼眸看着碗中酸涩又黢黑的汤药,犹豫片刻,从霍其遇的手中接过药碗,屏住气息一口气把药喝完了。 喝个一次两次应该不碍事。 正好也让他知道,狗逼这么长时间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霍其遇松了口气。 他喝了就好。 霍其遇又摸了摸苏遗秋的猫耳朵,安抚道:“你睡一会儿,缓缓精神。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苏遗秋闷闷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心里催促着霍其遇赶紧走。 霍其遇关门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看了苏遗秋一眼,恰巧那时苏遗秋也在看他,二人一对视,苏遗秋觉得尴尬极了,翻了个身,脸冲着墙,把被子拉过来盖住半张脸,不再说话了。 * 皇城寝宫之中,黄德全正站在齐璟身边,看着齐璟把药喝完。 “陛下……”黄德全接过空药碗,半扶着齐璟躺下,问道,“陛下的头疼可好些了?” 齐璟摇了摇头按着太阳穴:“太医院都是一群废物……还是老样子!” 他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还要疲惫不少,黄德全走到香炉前点燃熏香,齐璟闻到这气味才觉得好受一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道:“苏侍君已经安葬了?” 黄德全立刻回到他身边,连连点头道:“都处理好了,照陛下的吩咐,秘不发丧。” 齐璟又问道:“母后知道了吗?” 黄德全道:“瞒不过太后娘娘的……” 齐璟抿了抿嘴唇,无奈道:“人都已经没了,瞒着也没什么用。” 黄德全大气不敢出,只敢低着头应是,齐璟看起来异常烦躁,对黄德全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伤心也没用……让朕休息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叫小宁进来伺候。” 得了齐璟的命令,黄德全端着空碗忙不迭地出去了,顺手把守在门外的小宁推了进来。 陛下最近开始关注这个小奴才了。 黄德全心想。 但是他觉得,顶多是因为这小奴才跟才死不久的苏侍君长得像,陛下找个人发泄而已,小宁这个东西一没背景二没心眼儿,估计等陛下玩儿烦了,这个小奴才也就该扔了。 小宁战战兢兢进了寝宫,一进去便关紧房门,快步走到香炉旁,取过茶水破灭了里面的香,端着痰盂快步走到齐璟床前。 齐璟一看下人都走了个干净,立刻食指和中指并拢捅进喉咙,把刚刚喝进去的药全部吐了出来。 小宁重新倒了一杯茶递到他嘴边,齐璟漱了漱口,缓过劲儿来后第一句问的便是:“阿秋现在怎么样了?” 小宁回答道:“侍君现在失忆了,身上受了些伤,状态不是很好。但是霍其遇并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 “失忆了?”齐璟皱起眉头,“真失忆了?” 小宁:“至少……侍君骗过了霍其遇。” 齐璟捏了捏鼻梁,说道:“不管是真是假,暂时保住性命就是最好的……” “但是陛下,还有一件事……”小宁目光飘忽,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告诉齐璟,“这个消息不太确定,霍其遇好像在给侍君用药……和您一样的药。” 作者有话要说:齐璟这段时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小宁心思单纯。 第70章 渣攻搞事 咔嚓一声,齐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小宁连忙把茶杯的碎片收起来埋进花瓶里。齐璟平息了一下怒气,说道:“让咱们的人注意些……别引起霍家人注意,把他的药换了。” 小宁问道:“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把侍君接回来不行吗?” 齐璟撑着额头,沉思了许久才说道:“不行,现在还不行,朕还没把这些障碍理清,把他带回来只能害了他。” 小宁疑惑道:“为什么留在宫里不行?奴才倒是觉得宫里比霍府安全,如今在外人眼里,侍君已经死了……” 被小宁顶撞了两句,齐璟倒也没生气,只是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宁虽能察觉到齐璟有难言之隐,但是并不能理解陛下的一系列行为。 齐璟沉默片刻,问道:“那个死在冷宫的人……给他的家人一笔钱财,保他们一生无忧,然后送离京城,不准回京。” 小宁应下。 那个替侍君死在冷宫的,是陛下从大狱提出来的死刑犯。 小宁本以为陛下就是随便找个人代替侍君待在里面,用来隐瞒苏侍君失踪一事,没想到太后回来没几天那人就死了,虽然陛下不说,但是小宁觉得那人就是太后处理掉的。震惊之余倒也庆幸侍君逃过一劫。 齐璟从床上下来,走到寝宫的桌案前,命令道:“把奏折拿来。” 小宁一怔:“您要不先休息一会儿……现在……” 齐璟容不得拒绝:“把奏折拿来。” 小宁这次不敢顶嘴,乖乖把奏折抱过来了。齐璟叫他研好墨,提起笔蘸好墨汁,在奏折上写下一句批文,下一刻,那句批文便离奇消失了。 这样的情景小宁见过很多次。 陛下明明已经批好了奏折,那些批文下一秒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只要陛下认真批奏折,批文就总会消失,胡乱在奏折上画几笔反而无事发生。 这已经不能用离奇来形容了。 一句批文,齐璟往往要尝试好几种写法才能让批文不会消失。一本奏折被他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才能琢磨出怎样批才能让大臣看懂,又能躲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抹杀。 更让小宁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陛下曾经让他把这些奏本交给霍其遇代批,霍其遇代批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种情况。 让人觉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束缚陛下的行为一样。 而陛下又什么都不能说。 等齐璟批完奏本,差不多两个时辰过去了。 他撑在桌案上闭目养神,仅仅休息了一会儿,便又提起笔,写了封信。 信是给越贵妃的兄长、守在边关的镇边将军的。大致的内容,就是朕这几年行事荒唐,做了不少错事,如今知道错了,求将军原谅。如今朝堂动荡,请将军回来稳定大局。 写完信后让小宁揣好找机会交给越贵妃,让越贵妃送到边关。小宁收好信,又对齐璟说道:“陛下,咱们的人说,如今相府上应该有霍相造反的证据,您若是带兵突然去搜,应该可以抓个现行……越家老三去找过霍其遇。奴才……奴才仅仅是猜测,越家老三只可能管霍其遇要兵权,十之八九会对自己的兄长下手,您若是把越将军叫回来,会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齐璟却说:“东明知道他这个弟弟什么德行……如果越家老三真的想顶替他这个兄长,东明的手下也足够他受的。” 小宁反问:“这事儿就当奴才多嘴……追查霍府呢?找个机会……半夜也行,和咱们的人里外接应,至少能把霍其遇意图谋反锤死。” 齐璟笑了。 小宁抿着嘴唇站在一边。 齐璟端起茶杯猛灌一口茶水,让自己清醒一点,说道:“打死一个霍其遇有什么用?不把他身边的同党连根拔起,他还能有逃离的机会……” “朕忍了这么久,把一切都赌上了……霍其遇、太后、他的那些同党……这次一个都别想跑!” * 太后静坐在昌寿宫,身边坐着霍贤妃,贤妃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悄悄地捻着衣角,太后抿了口茶,斜了霍贤妃一眼,怒斥道:“怪不得进宫多年,还不如一个越东盈讨皇上喜欢!” 霍贤妃咬着嘴唇,说道:“是臣妾无能,臣妾……” 她嘟囔道:“臣妾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还说什么讨皇上喜欢……” 太后神色一凛,她立刻不敢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坐了一会儿,便有下人来报说霍相到了,太后心中一喜,又嫌弃地瞥了霍贤妃一眼,让自己身边的姑姑亲自把霍其遇迎进来,见他进来了,甚至高兴到起身亲自去接。 “哎呀……你可算来了……” 霍贤妃愣了一下,跟在太后身旁,看见霍其遇的时候讷讷地叫了一声“表哥”就又不说话了。 太后本想伸手拉霍其遇,迟疑了一瞬,故作淡然地说了一句“看座”,又由下人扶着回去了,霍其遇先是站在下面规规矩矩地拜过了太后,才到位子上坐下。跟太后寒暄几句,转头对霍贤妃道:“表妹近来可好?” 霍贤妃皮笑肉不笑,勉强地冲霍其遇笑道:“承蒙表哥挂念,一切都好呢。” 霍其遇实际上并不怎么关心这个表妹,若不是带着目的来的,他并不想见霍贤妃,霍其遇问道:“后宫之中,是否有一位姓许的嫔妃?” 霍贤妃一想就知道是自己宫里的许昭仪,乖乖地回了话:“有的,只是……许昭仪人木木的,并不怎么讨人喜欢……表哥……” 霍其遇不想听她说话,看了一眼太后,问到:“太后不如叫来见见?” 太后微微点头,给了霍贤妃一个眼神,霍贤妃浑身一机灵,说到:“臣妾这就派人去叫她……” 她刚想命自己的侍女去叫人,太后轻咳一声,对她说道:“你先回去吧,正好你表哥来了,我和他说会儿话。” 太后又冲满宫下人命令道:“都下去吧!” 霍贤妃当真尴尬极了,缓缓站了起来,冲太后福了福身,踮着小步飞快离去。 一出昌寿宫,霍贤妃就忍不住了。 “呸!”她冲着宫门啐了一口,冷哼道:“一个霍其遇!不过是霍家收养的孤儿罢了,真当自己是碟子菜呀!仗着太后看重就对我颐指气使的!太后也是……她因为霍家才当上了太后……方才把我和下人一起撵了出去,岂不是变相告诉我,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随意驱使的下人吗?!” 霍贤妃的宫女见状,连忙凑近了霍贤妃,食指竖在唇边,不停地向霍贤妃示意这还是昌寿宫门口要谨言慎行,霍贤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赌气似的走在前头,不吱声了。 她这一刻说了什么,下一刻就传进了太后和霍其遇的耳朵里。 太后非但没生气,反而还带着几分愧色看向霍其遇,说道:“你表妹从小就这般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言罢,太后叹了口气,说道:“这丫头也是个不争气的,她要是有几分能耐,也不至于让越家的丫头先怀上龙嗣,更不至于让一个男人钻了空子!” 霍其遇摇了摇头,说道:“表妹说的倒也没错,我不过是霍家收养的孤儿,方才那般对待表妹……实有不妥……” 太后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话。 话都到了嘴边,却被她生生地咽了下去,她苦笑一声,对霍其遇道:“你……你别这样作践自己,是我对不起你……”、 霍其遇一句话不说,淡淡地笑了笑,太后眼中满是愧疚和心疼,她又道:“苏家余孽已死,你应该知道了吧?” 霍其遇自然是知道了。 然而真实的苏家欲孽现在被他关在了霍家,这个死在冷宫的,八成是狗皇帝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替死鬼,而且这个死也必定不是偶然。 “是太后动手处理的吧?”霍其遇问道。 “我知道瞒不过你。”太后说道,“但是他确实是死了,皇帝也自知理亏秘不发丧,你若要见他,便去京郊十几里外的乱葬岗去刨,兴许还能刨出来……但是他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霍其遇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太后被他吓了一跳,半倾着身子望着他:“你……你别吓我……” 霍其遇抬起头,说道:“是,他死了。他确实是死了……苏家人关着,也没什么用了!” 太后的眼睛骤然一亮,惊诧道:“你下定决心了?!” 霍其遇道:“是!” 之前迟迟下不去手,便是因为还有长黎这个顾忌,他怕和长黎再也没有机会,他怕长黎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但是现在“苏遗秋”已死,留着苏家人也就没什么用了,他还能彻彻底底地把长黎攥在自己的手里,何乐而不为呢?! 苏家如今是罪臣,早该凌迟处死,陛下却迟迟不肯下旨处置,甚至宠幸苏家余孽,导致超纲错乱,民不聊生。他要做的,便是趁着这个机会,逼着陛下处置苏家,借机夺宫。 第71章 小纸条 霍贤妃气鼓鼓地回去,没好气地让人去叫许昭仪去找太后。 许昭仪很快地反应过来了,立刻跟下人吩咐,若是她没办法回来,就知会越贵妃一切都按原样进行,不必顾忌她。一切交代好后,便乖乖地去了昌寿宫。 到了昌寿宫门口,守在宫门口的嬷嬷没把她放进去,就让许昭仪在门口站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有嬷嬷开了宫门,请许昭仪进来。 许昭仪定定心神,稳稳地跪下拜见太后。 她始终垂着眼眸,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太后看了看许昭仪,笑道:“你来了?过来让哀家看看?” 许昭仪欠身,走到太后面前,仍然一言不发,太后牵起她的手,打量了一番,说道:“果真是个安静的……” 许昭仪抿唇笑了笑,说道:“谢太后夸奖。” 太后说道:“哀家老了……身边空落落的,总想有人陪在身边儿说说话,听贤妃说……你是个聪颖听话的,就想留你在身边,陪哀家解闷儿,你觉得呢?” 太后这般开口,许昭仪自是不敢推脱,便应道:“回太后的话,臣妾愿意陪在您身边,替您解闷儿。” 许昭仪心里笑了。 什么解闷儿,不就是把她圈.禁,好用来威胁她的父亲给霍其遇卖命吗? 无妨,不过是眼睛一闭头点地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头点地后,这一辈子还算是落了个清闲。 昌寿宫的大门关上的时候,许昭仪知道,她很有可能出不去了。 * 苏遗秋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额角散落着几缕发丝,脸上多了一分病态的白。 他知道霍其遇给他喝的那药有什么作用了。 喝了之后虽然晚上睡得好些了,白日却浑浑噩噩无精打采,更重要的是,这药使人心烦气躁难以自抑,齐璟脾气差,恐怕有这药的一分功劳。 “公子,该喝药了……” 苏遗秋侧过身,抬头看了来人一眼,伸手便打翻了药碗。 “我不喝!” 现在霍其遇不在,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婢女一言不发,捡起药碗的碎片,擦干净地上的药液,替苏遗秋关上了门,走出去了。 苏遗秋歪在床上,心里越发烦躁。 这药喝了以后实在是难受,齐璟到底怎么熬过去的? 过了一会儿,婢女又端着药进来了,站在苏遗秋的床边,说道:“公子快把药喝了吧。您……您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待会儿相爷回来了,见您没有喝药,是要拿我们出气的呀……” 苏遗秋窝在被子里面,自己闷闷地呆了一会儿。 这人说的对,霍其遇这个人渣真有可能对这些无辜的人下手。他不能把这些人都拉下水。 出了毛病可以再养病,要是人没了那不能从地府里面捞回来。 苏遗秋叹了口气,从被窝里面爬出来,那婢女顺势托住了他的后背,把药碗递到他唇边,苏遗秋含住碗沿,顺从地喝了两口,觉得药的味道似乎不太对,好像比以往淡了一些,刚想把这婢女推开,这人就压低声音叫了一声:“侍君。” 苏遗秋愣了一下。 这不是霍府的人,霍其遇不可能让他的下人这么叫自己。 苏遗秋默不作声,乖乖喝完了药,婢女扶着他躺下的时候,顺势往他的枕头下塞了什么东西。苏遗秋躺下后无比暴躁地冲着这一群下人嚷了一顿,叫他们出去。确认屋里没人后,才小心翼翼地取出婢女塞给他的东西。 是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事成之后,陛下让您离开。” 苏遗秋不由得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齐璟要……放他走了? 而且他现在在霍府的状态不是失忆吗?这个婢女如此笃定地把纸条塞给他,岂不是已经确认他没有失忆,只是在装失忆了? 那不就说明,齐璟一直在通过某种方式看着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苏遗秋的心怦怦直跳。 他展开纸条又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扫视一圈试图把纸条毁尸灭迹,想了想,把纸条团成一团塞进了嘴里。 有点儿咸,还有点儿噎。 苏遗秋嚼巴几下咽了下去,继续窝在床上,拉过被子蒙着头。 齐璟要让他离开了? 为什么? 先是把他圈在皇宫里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把他撂在霍府这么多天,结果现在齐璟说要放他离开了? 是他看走眼了还是狗逼想开了? 纸条已经吞下去了,不可能从肚子里捞出来再看一眼。 苏遗叹了口气,伸手遮住眼睛。 虽然他一开始就想利用齐璟逃命,为什么齐璟要放手的时候,他却突然舍不得了? 矫情,就是矫情。 苏遗秋咬了咬下嘴唇。 就算要走也得走的明明白白,至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齐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所以才想把他放走?应该是剧情走到了一生死存亡的关头,所以齐璟才会做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但是,剧情现在走到哪儿了? 被霍其遇关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和剧情脱节了,根本不知道现在到了什么关键时候…… 要不去找傻狗问问吧? 霍其遇应该不会同意的…… “他喝药了?” 门外传来霍其遇的声音,苏遗秋立刻躺回床上,面朝墙壁背对着房门。 婢女回答道:“回相爷,喝了。” 霍其遇追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婢女说:“只是还像以往一样,不大愿意喝,但是只要耐心劝解,公子还是把药喝了。” 霍其遇长长地“嗯”了一声。 苏遗秋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霍渣攻要干什么?他喝了药不就得了吗?还抓着别人问东问西的。 霍其遇又问了一句:“他没说什么?” 婢女道:“没有。” 门外的霍其遇似乎叹了口气。 苏遗秋更害怕了。 没事,他已经把纸条吃了,霍其遇死无对证,想来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下一刻,霍其遇推开了房门,大步跨进屋内坐在了苏遗秋的床边。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也只有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时苏遗秋才能稍稍觉得好受一些。 而这种气息与齐璟经常用的那一种香如出一辙。 所以他还是猫的时候会把霍其遇和齐璟两个人弄混。 霍其遇想用这种香扰乱齐璟的精神,如今还想着用来控制他。 苏遗秋用被子裹紧了自己,尽量让自己不受霍其遇的影响。而霍其遇则是伸手抚摸着苏遗秋鬓边的头发,淡淡地笑了,问道:“长黎今天好些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哇!狗子给的纸条!吃了! 第72章 猫的担忧 苏遗秋闷闷地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霍其遇,正好和霍其遇看了个对眼,苏遗秋讪讪地移开目光,把自己缩回被子中。 “长黎出来吧,别把自己闷坏了。” 苏遗秋依旧不动。 霍其遇身上的熏香味能够缓解他心中的烦躁,苏遗秋偷偷吸了两口,觉得浑身好受些后,就挪动身子躲远了霍其遇。 这香八成有成瘾性,不能多吸。缓解一下就得了,他可不想日后离不开霍其遇成天抱着他吸。 霍其遇叹了口气,说道:“若是闷了就出来散散心,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言罢,霍其遇打开门,自顾自地走了。苏遗秋一看他走了,立刻掀开了身上厚重的被子,仰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 他得弄明白最近发生了什么。 活命也得活个明白是不是。 对他而言,见对影见邢飞廉的可能性都不大,他只能旁敲侧击地从霍其遇的嘴里套出一些东西。 苏遗秋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躺到头疼,终于从床上下来了,自行穿好衣服找霍其遇。 那时霍其遇正在办公,一看苏遗秋进来,立刻把手中的卷宗合上了,见他站在门口不懂,便冲苏遗秋招手道:“别站着,快过来坐。” 苏遗秋乖乖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盯着霍其遇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霍其遇放下手中的笔,笑了:“哦?长黎开始关心我了?” 苏遗秋心道果然霍渣攻就是霍渣攻,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油,但是为了从他口中探出一些关于齐璟的消息,还是忍一忍吧。 他摇摇头,说道:“我看你最近总是不在府上。所以……想来问问……” 霍其遇拽住了苏遗秋的手腕,趁着苏遗秋尚未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拉过来环住腰身,把苏遗秋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苏遗秋浑身一个机灵,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忍住了没给霍其遇一个巴掌。 霍其遇笑道:“长黎不用担心我,我呢,现在正在做很重要的事儿。” 苏遗秋最受不了他这种哄小孩似的语气,却认真地点了点头,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重要?” 霍其遇道:“替你死去的父母报仇雪恨,算不算重要?” 苏遗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啥意思? 替他死去的父母报仇雪恨? 他不得不再把一切都缕了一遍。 现在他“失忆”了,霍其遇为了抹黑齐璟、给他灌输别的记忆、让他更加依赖霍渣攻,给他讲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霍其遇讲的很多事苏遗秋其实都没记清楚,但是有一件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霍其遇说过,“苏遗秋”的父母,是被齐璟害死的。 那给他的父母报仇雪恨,岂不是要对齐璟下手? 苏遗秋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问道:“你……你给我的父母报仇,是要杀了皇帝吗?” 霍其遇道:“怎么?是在担心狗皇帝吗?” 苏遗秋连连摇头:“不……他……他作恶多端,自是罪该万死。你当真能帮我报仇?” 霍其遇曲起手指,刮了一下苏遗秋的鼻尖:“不信我?” 苏遗秋无奈道:“没有……你能帮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他尝试从霍其遇的身上下来,结果霍其遇搂的很紧,他挣了几下竟没有挣开,霍其遇一手圈住苏遗秋瘦弱的腰身,另一手往上,轻轻抚摸着他的下巴。 苏遗秋浑身颤抖,被他摸到全身上下不舒服,挣又挣不开,忍不住问道:“你……你干什么……” 霍其遇埋在他颈间,轻轻地蹭着,唇角是不易察觉的微笑,对苏遗秋说道:“事成之后,也到了你我成婚之时了。” 苏遗秋:? 苏遗秋:嗯??? 不是,啥意思?成亲?霍其遇造反成了之后还想跟他成亲?! 霍其遇察觉到苏遗秋有些僵硬,试探着问道:“怎么?你我本就有婚约了,在我这里住了一段时日,反倒不乐意了?” 苏遗秋吓得连连摇头,生怕霍其遇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拉去关小黑屋,忙说道:“没有不乐意……我没有……只是,只是还不太适应……” 霍其遇手上的劲忽然松了。 苏遗秋趁机从他身上下来,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霍其遇起身追到他跟前,理了理苏遗秋鬓边的乱发。 “好,我给你时间适应。” 苏遗秋扭头一看,房门就在自己手边,不等霍其遇回应就立刻推开房门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还警惕地回头看了看,确认霍其遇没有跟上来,才泄气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重新躺在了床上。 霍其遇要对齐璟出手,要造反…… 他记得书里霍其遇有两次造反,一次是他还当宰相的时候,以苏家为借口,联合文武百官逼齐璟退位,第二次是被贬边关后带兵杀回来,现在霍其遇还没有被贬,所以这是他第一次造反。 以苏家为借口,不是要帮“苏遗秋”的父母报仇……而是让朝中大臣逼着齐璟处置苏家,若是齐璟处置了苏家,霍其遇就站出来,说齐璟陷害忠良,要齐璟还政于太后,若是齐璟没有处置苏家,霍其遇就能说他被奸佞和宠妃蒙蔽,照样能逼着齐璟下台。 苏家被下狱的时候,正是边关战事紧张的时候,越贵妃的弟弟战败,数十万将士惨死边关,霍其遇给苏家扣的帽子便是贪污军饷,恰巧苏阁老逝世,苏家没了顶梁柱,就给了霍其遇可乘之机。 霍其遇其实早就有机会下手的。 在苏家刚刚下狱的时候就逼着齐璟退位,那时的齐璟尚未准备,苏家风雨飘摇,朝廷动荡不堪,远远比拖了这么长时间才实施效果更好。 但是霍其遇心软了。 霍其遇想把苏遗秋保下,又怕苏遗秋知道是他逼死了苏家不肯接受他和他在一起。 他犹豫,就让齐璟钻了空子,强行把苏遗秋接进了皇宫封了侍君,不管如何,好歹算是保下了苏遗秋一条性命。 结果霍其遇一犹豫就是这么长时间,齐璟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霍其遇意料之中地失败了。 但是他穿书了,邢飞廉也是个穿书的,保不准他就会帮霍其遇渡过难关,这次直接登基称帝了呢? 但是不管霍其遇是输是赢,苏家总归是这场斗争的牺牲者。 他得帮齐璟。 苏遗秋“嚯”地一下坐起来了。 只是……他得怎么帮齐璟啊…… 要是在皇宫里他或许还能有办法,能把接下来要发生的剧情告诉齐璟但他现在在霍府,和外面联系的一切渠道都被霍其遇切断了,根本没办法和齐璟联系。 正当苏遗秋苦恼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这东西是从哪里进来的?!” “快!快把这孽障抓住!” “当心相爷一会儿砍了你们的脑袋!快把这东西抓住扔出去!” 苏遗秋从床上下来,犹犹豫豫地打开房门,尚未看清外面是什么情况,便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撞了满怀。 “娘!” 狼崽长大一些了,不再是毛茸茸的小崽子,如今像是个半大不小的狗,看着有些丑丑的,苏遗秋心中一喜,趁机把小狼揽进怀里,狠狠地摸了一把。 苏遗秋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兄弟们呢?” 小狼舔了舔他的下颌,呜呜嗷嗷地说道:“我爹让我来的!” 苏遗秋环视四周,揉了揉小狼的脑袋,说道:“咱们进去再说。” 原本慌乱的下人见那野狗扑进了苏遗秋怀里,登时更加慌乱了,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极其小心地围在苏遗秋的身边,说道:“公子小心!这东西凶猛的很!已经咬了好几个下人了!” 小狼冲那下人咧嘴呲牙,转身拱进了苏遗秋的怀里,用鼻尖蹭着他的脖子。 苏遗秋笑了。 他挠了挠小狼的下巴,对一众下人说道:“我很喜欢这个小家伙,想把它带在身边。” 下人的脸色似是有些为难,有几个胆子大的劝了苏遗几句,让他别养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苏遗秋却道:“你们尽管去告诉相爷。我只不过是想找个东西解闷儿罢了。” 他遣散了下人,带着小狼进了房间,关好门窗,把小狼抱进怀里,问道:“现在可以了,跟我说一说都是怎么回事?” 小狼用后腿挠了挠耳朵像是在想事情,想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道:“金毛怪和我爹说了好多事儿……然后从我们几个之中挑了一个来找你。” “嗯。”苏遗秋点头道,“你爹之前让人找过我,他有什么别的事儿要跟我说吗?” 小狼脑袋一歪:“别的人?” 苏遗秋点点头,说道:“嗯,是一个姑娘,给我塞了一张纸条。” 小狼歪着脑袋,似乎并不懂苏遗秋在说什么。 苏遗秋无奈,拍了拍它的脑袋,笑道:“没事,你脑子不好使,想不明白没关系。” 小狼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垂着耳朵耷拉着眼皮,片刻之后,头顶的耳朵倏地立起来了,对苏遗秋说道:“娘,我想起来爹让我带什么话了!” “爹说,你什么都不用管!好好待着就行!等完事儿了,如果可以选,会让娘自己选的!” 第73章 猫在探索 苏遗秋垂下了眼眸。 那婢女只说到时候齐璟会放过他,和小狼传话有些不一样。 但是小狼毕竟是狼,传话不准确倒也可以理解。 他抚摸着小狼的头,又一次问道:“你爹真的是这么说的?” 小狼狠狠点头:“爹说了很多次!还是让那个金毛怪传达给我们的!虽然我听不太懂爹说的话!但是爹的语调都是一样的!我不会听错!” 苏遗秋疑惑道:“他真的说,让我什么都不用管?” 小狼再次狠狠地点头。 小狼说道:“爹说让娘听话!” 苏遗秋把小狼抱在怀里,抚摸着小狼的毛发。 他大概明白齐璟的意思了,齐璟不想把他牵扯进来,想把他排除在外。 难不成齐璟对霍其遇有十成十的把握,不想让他进来添乱,所以才对他说,他就在霍府待着,什么都不用管? 苏遗秋吞了吞口水。 他对自己的认知其实挺清楚的。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实力,脑子不好使也没什么战斗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如果硬是要说有什么优势的话,那也就是知道一点儿剧情。但是他看的书中,剧情又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几个人在为爱鼓掌,远远不如邢飞廉手中的那个版本,对剧本描述反而更为详细。 这样看来,他好像连最后一点儿优势都没有了。 苏遗秋有些懊恼。 他还真挺没用的。 既然齐璟说了不用他做什么,他不给齐璟添乱,小废物要有小废物的自觉! 小狼看出苏遗秋心情不好,凑到他身边舔了舔他的脸颊,问道:“娘怎么了?因为太久没见到爹所以伤心了?” 苏遗秋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不说你爹了。你爹不让我给他添乱,我就不瞎忙活了。” “好!小狼欢快极了。在苏遗秋怀里拱来拱去,苏遗秋有些无奈,小狼现在其实也不小了,不是当时那个一手抱起一个的小毛团了,半大不小的狼在他怀里撒欢,颇有泰山压顶的感觉。 苏遗秋安抚住小狼,问道:“对了,其他的狼呢?他们还好吗?” 小狼道:“他们都好着呢!娘你不用担心!” 苏遗秋点了点头,又问:“那……那其他的人呢?你爹,还有那个金毛?” 小狼甩着尾巴:“嗯……我爹精神不太好,看起来很累,金毛……金毛倒是挺好的!” 苏遗秋没再往下问了。 他揉了揉眼睛喘了口气,心道就这样吧,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抱起小狼正想给他找点儿吃的,房门突然就被霍其遇给推开了。 苏遗秋浑身一颤,他怀里的小狼蹭地跳下来,睁圆了眼睛垂着尾巴,满是戒备地望着霍其遇。 “别闹,快过来……” 苏遗秋伸手就想去抱狼,小狼明显是记得霍其遇的,这个家伙欺负过他娘,还打过他的兄弟!他怎么可能忘!苏遗秋伸手的时候,小狼下意识地回头一咬,发现是苏遗秋,立刻收了嘴,却还是给苏遗秋本就满是伤痕的手又添了一道伤。 “长黎,这野种是哪里捡的?” 霍其遇腰间配着剑,苏遗秋打心里害怕,他没法忘记那只死去的小狼崽,更没法忘记小狼崽在他怀里慢慢没了呼吸的时刻,他怕眼前这个崽子惹恼了霍其遇,再次惨遭毒手…… 霍其遇慢慢地蹲在小狼的面前,小狼后撤半步,冲他呲着牙,像是在找机会冲上去咬他,霍其遇问道:“这种东西野性难驯,你若是喜欢猫猫狗狗,我去找几只听话的给你。” 苏遗秋摇摇头,双手抄去小狼的两条腿,把戒备的狼一把抱了回来揽在怀中,他怕霍其遇认出小狼崽,半捂着狼崽的脸,说道:“不,我不要,我就喜欢这只……你把这只留给我吧……” 他揉着小狼的脑袋,不停地低声劝道:“别动……听话!你听话!” 小狼强忍着性子,听苏遗秋的话慢慢收起了尖牙,却始终没有放下戒备的状态。 霍其遇噗嗤一声笑了,对苏遗秋说道:“我又没说要夺走,你怕什么?既然长黎喜欢,那我也不好横刀夺爱,只是你要一切小心,别让这东西伤了你……” 说着,霍其遇就要去触碰苏遗秋被狼咬伤的地方,苏遗秋往旁边一躲,没让霍其遇碰到自己,而霍其遇倒也不生气,只是说道:“我一会儿让大夫给你看看?”、 苏遗秋点点头,霍其遇这才转身离去,留下苏遗秋和小狼。 小狼从他怀里跳下来,冲着霍其遇离去的方向嚎叫了几声就当是泄愤,转身又回到苏遗秋身边,问道:“娘!为什么不让我咬他!” 苏遗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小声点儿!他的身边很危险!没事别招惹他!” 小狼低吼着,像是不理解苏遗秋说的话,苏遗秋无奈地解释道:“总之……总之你别靠近他!能躲多远躲多远!对了,你都传完话了,也该回去了!这里不安全,别留在这个地方!” 小狼原地转了个圈,一头扎进苏遗秋怀里耍赖:“我不走!爹让我来保护你!” 苏遗秋把他从自己怀里推开:“回去!听话!” 小狼看了看他,往地上一躺,四脚朝天,不动弹了。 撒娇不成就耍赖皮。 苏遗秋扶着额头,有些无可奈何。 不管怎样,他不能让霍其遇再祸害第二只小狼了。 小狼一看苏遗秋没办法了,心里自然十分得意,在苏遗秋身边舒舒服服地躺下了,还伸了个懒腰。 又过了一段时间。 霍其遇在忙着造反,没时间搭理苏遗秋。苏遗秋落了个清闲,带着小狼在霍府提心吊胆的。 霍府的下人应该是得了霍其遇的命令,这几日对他的看守松了一些,苏遗秋能戴着兜帽在霍府四处转转,渐渐地,原本不让他进的地方,现在他也能进去转转了。 苏遗秋有个地方一直想去,但是之前从来都不敢去。 霍其遇的书房。 他好不容易蹲到了一个霍其遇出门、家中奴仆出门采买的日子,趁着晌午的时候,书房没人看管便抱着小狼偷偷溜进了进去。 “娘?”小狼低声问道,“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苏遗秋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摸了摸他的脑袋:“别说话,娘来找坏人的罪证!你要是能从霍府出去,就把这些罪证带给你爹!” 小狼连连点头,闭紧了嘴巴不发出声音。 霍其遇的书房很大,一排又一排的书本和古籍被摆放地整整齐齐,往里面走,是一巨大的屏风,屏风后有一张桌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办公的东西一应俱全。 苏遗秋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道是他自己糊涂了!霍其遇这么个大男主,怎么会把造反的证据这一系列重要的东西摆在明面上! 而且今天都没人拦他,平日里书房门口都有一群人守着,今天没人倒是反常了。 小狼轻轻地呜呜两声,凑到苏遗秋的脚边问道:“娘!你有什么发现吗?” 苏遗秋摇摇头,回应道:“没有,坏人藏的太隐秘了……我找不到。” 也不怪齐璟叫他什么都不用管,苏遗秋确实找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又在书房中转了一圈,弯腰揉了揉小狼的脑袋,说道:“咱们回去吧,可别让坏人发现了。” 小狼踮着脚走在苏遗秋前面,刚走到门口,前爪还没迈出去,转头一看,苏遗秋还愣在原地没出来呢,小狼又转回去了,咬住苏遗秋的衣角往外拽:“娘怎么不走!万一坏人来了呢!” 苏遗秋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往桌案后面的墙走去。 “娘!” 小狼有些急了,缀在苏遗秋的衣角被他拖着走,苏遗秋低头看了一眼,扯出了自己的衣服,在那面墙上一阵摸索,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地方,整面墙突然颤动了一下,苏遗秋往旁边一碰,原本平滑的墙面凸出了一截,轻轻一推,便像门一样往里推去。 苏遗秋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小狼。 小狼没有出声,很听话地跟在苏遗秋脚边,甚至走在了苏遗秋面前替他探路。 这个地方和关苏遗秋的小黑屋有些类似,也是一个通往地下的房间,石阶又长又狭窄,两边挂着烛灯,房顶压的很低,勉强能站一个成年男人。 苏遗秋打心底害怕这种地方,他被霍其遇关怕了,生怕走廊尽头会突然出现一个小黑屋,也生怕霍其遇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前把他推下去,走两步就不安地回头看一眼,整个人都在轻微地发抖。 小狼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一眼,蹭蹭他的脚边,像是在安慰苏遗秋不用害怕。苏遗秋稳了稳心神,扶着墙边继续往下走。 石阶尽头的门和小黑屋的门并不一样,苏遗秋乍一看去松了口气,上前查看了一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看上去霍其遇并没有给这个地方设置机关。 屋内别有洞天。 这间密室宽敞而亮堂,四周的墙壁都往内凹陷,嵌入了木板做成了书架的样式,中间横向摆放着几张长桌,上面散落着许多的书本和卷宗,苏遗秋有些惊诧,猛然一惊,甩了甩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找到密室的开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进来了。 只觉得像是有什么在指引他一般。 苏遗秋心想,既然进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好歹看看霍其遇在这间屋子里面放了什么吧。 他绕着长桌转了一圈,这次根本不用他翻找,桌子上摆放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第74章 第十九次 其中一张长桌上,放着一块闪着淡蓝色荧光的屏幕。 那块屏幕的尺寸并不大,厚度几乎为零,就和一张普通信纸差不多,上面的文字不是古文,而是简体字,屏幕上面的字密密麻麻,苏遗秋随便扫了两眼,心里咯噔一下,盯着那块屏幕,杵在原地不动了。 “今天是苏遗秋进宫的日子,有好事儿的人去看,苏家小公子被拽出苏府的时候要死要活的,那皇帝便让几个侍卫架着他,生拉硬拽拜完了堂,隔日就有守着寝宫的太监说,苏公子哭喊了半夜,哭到最后嗓子都哭哑了…… 霍其遇听后,心里极不是滋味。” 这是原文。 是苏遗秋看的那一版的原文。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尝试操作这块屏幕,略略划过几页后,更加确认了,这就是他看的那一版书。 苏遗秋咽了口唾沫,掐了一下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事,霍其遇就算拿到这个东西也不一定有什么影响,他又不一定能看得懂简体字。 下一刻,苏遗秋就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他的目光扫过几张长桌,随手抄起一张纸,上面是霍其遇的笔迹,正是古文字和简体字的对照。苏遗秋飞快地看了一遍,几乎没有差错。 霍其遇真有能耐,能自己摸索着把文字都对上。 那……那这样看来,霍其遇岂不是能读懂里面的原书了?! 他吓得手脚冰凉,手指颤抖着在屏幕上滑动,划过了一章又一章的文字,向上一划,退出了这个界面,页面上的布局很简单,只有两个图标,一个被命名为“原本”,另一个被命名为“记录”。 他犹豫一下,点开了被命名为“记录”的图标。 页面的最顶端,慢慢地浮现出一行字。 “数据运行如果出现偏差,会被世界强行清空数据,这是我通过漏洞留给你的东西,希望有用。” 留给谁的? 苏遗秋皱起了眉头。 不太可能是给霍其遇或者齐璟的,如果主人要把这个东西留给世界的“土著”,不应该用简体字记录下这一切。 十有八九是原本的“苏遗秋”留给他的。 苏遗秋往下划,下面列了十八个小项目,从一到十八,分别命名为“第几次记录”。 他猛地抓起霍其遇写的对照,他不知道霍其遇多久之前得到的这块东西,但是密室中散落着这么多纸张,霍其遇没看一百也该看了八十了,苏遗秋手中拿着的这张纸上写的,便是目录中的最后一个数字——第十八次记录。 十八次…… 苏遗秋乱了方寸,他咬了一下舌尖,疼痛令他清醒了几分,点开了最后一项记录。 这一项的内容很简短,上面只写了几句话。 “小世界只能重置十五次,十五次后会派专员下场清除小世界误差。运行次数为三,三次运行失败将清除专员。 对不起,我失败了。 主世界决定将进行第十九次重置,运行失败后,会被主世界强行清除。” 苏遗秋浑身都在抖,手劲儿一松,那块蓝板从手中掉落,平平稳稳地摔在桌子上,没发出任何声音。 “娘!” 还是小狼的一声叫唤把苏遗秋叫回魂儿来的,小狼着急了,跳起来咬了一下苏遗秋的手,围在他身边冲他喊道。 “娘!别愣了!我听见周围有人!” 苏遗秋猛地回神,抱起小狼就往外跑,跌跌撞撞冲到密室外面,手忙脚乱地关好密室的门,呆呆地站在霍其遇的房中惊魂未定,几息之后,霍其遇便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长黎?你怎么在这儿?”霍其遇走上前,伸手捋了一下他耳边的头发,笑道,“今天是想起什么来了?突然进了书房?” 苏遗秋喘了口气,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我就是,想进来看看,你介意了?我以为你不会介意……” 霍其遇笑了:“我怎可能介意?你将来会是我的夫人,整个霍府随你出入。” 他见苏遗秋仍有些发愣,伸手抚上苏遗秋的额头,关切问道:“怎么额温这样烫?需不需要我找大夫看一看?” 苏遗秋笑了笑,打开了霍其遇的手,说道:“许是昨日没睡好,我回去休息……” 言罢,苏遗秋不再多说,怕被霍其遇看出什么异常,低着头,抱着小狼,快步走出去了。 霍其遇没有跟上来。 苏遗秋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窗都关了个严实,瘫痪似的坐在床上,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副模样着实把小狼吓坏了,小狼把前爪搭在苏遗秋的膝盖上,蹭着他的大腿,不停地问道:“娘!你说话!别吓我……你别吓我……” 不知道小狼叫唤了多久才把苏遗秋给叫醒,苏遗秋木讷地回神,揉了揉小狼的脑袋,说道:“没事……我没事……” 小狼问他:“娘,你刚刚在那里看见什么了?为什么变得这么害怕?” 苏遗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看见了原书、看见了“十八次重置”。他看见的其实不多,甚至都来不及仔细看,但足以让苏遗秋恐惧害怕到了极致。 苏遗秋呆呆愣愣地,一直在说着“我没事”,小狼担忧地舔着他的手指,听话又温顺,见苏遗秋状态不对,便一句都不多问了,静静地待在他身旁,一直等到苏遗秋缓过来。 “还有很多东西没弄明白……我得再去一次……” 小狼听见他说的话了,抬起头来追问道:“是刚刚去的地方吗?” 苏遗秋点头:“是。我得再去一次。” 小狼又问:“但是……娘不是害怕那种地方吗?!明明被吓到不行,为什么还要去!” 苏遗秋的头顿时一阵剧痛,伸出手撑着额头,垂着眼帘望着小狼,有气无力地说道:“怕也得去呀……我得把这些都弄清楚……” 他的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了,苏遗秋低头揉着小狼的脑袋,他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跟小动物在一起总是感觉心情愉悦,现在也是,似乎只要摸一摸小狼圆圆的脑壳就能缓解疼痛。 后来,苏遗秋两眼一黑,竟是生生地疼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人在现场,已经开始害怕了 —— 因为身体原因和心理原因停更了一段时间,俺回来啦(*^▽^*)明天就可以继续日更啦 第75章 世界重置 苏遗秋头昏脑涨。 他只觉得自己头疼的厉害,许多模模糊糊的影子从眼前闪过,他疼到什么也看不清,什么都抓不住,依稀辨认出其中一个是齐璟,另一个是他,他和齐璟说了好多话,他一句也听不清,强忍着疼痛,仔仔细细地听了许久,才听见了一句话。 “再忍一忍吧……” 齐璟埋在他怀里,看上去疲累不堪,苏遗秋也很累,他的眼皮子像是灌了铅一样,仿佛上下眼皮一沾就能沉沉睡去,可他不敢睡,也不能睡。 每一次都是他千辛万苦求来的机会,每一次都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不管多累多苦,他都得咬牙坚持下去…… 苏遗秋不明白。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累?为什么他非得把自己逼到这么狠? 他到底在着什么急?齐璟又在忍什么?!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苏遗秋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床上,喉咙中发出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小狼守在他的旁边,跳到床上不停地舔舐着他的手和脸颊。苏遗秋浑身都在发抖,浑身滚烫,小狼不知道该怎么办,绕着苏遗秋转圈,冲他叫,叫了好久都没把苏遗秋叫醒,无奈之下,只能冲出房门去找霍其遇。 他不喜欢那个两脚怪是真的,现在娘出了事也是真的。 等这个两脚怪把娘治好了,他再找这个混账东西算账! 霍其遇跟着小狼急匆匆地冲进了苏遗秋的房间,苏遗秋却已经醒了,呆愣地坐在床上,眼中满是茫然。 “娘!”小狼呜呜地叫着,不停地用头蹭着苏遗秋的手,看起来像是要哭了,急切地问道:“娘!你怎么突然昏过去了?你没事吧?” 苏遗秋的头还疼着,一时半会儿听不太清小狼在说什么,低头看着小狼,揉了揉他的脑袋,疲惫地笑道:“我没事……” 小狼其实知道苏遗秋现在很不好受,只是憋在心里不说而已。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多问,就算问了娘也不肯说,用脑袋往苏遗秋的怀里一拱,靠在他的身上。 霍其遇侧身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苏遗秋的额头,不禁皱眉道:“怎么这么烫?我这就去让人叫大夫……” 他刚一起身,苏遗秋便立刻拉住了他的手。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苏遗秋第一次主动和霍其遇有身体接触。 霍其遇纵使有些惊异,心里却是高兴的,重新坐在他身边,柔声问道:“怎么不让我走?我派人叫个大夫而已,马上就回来。” 他轻轻地把苏遗秋的手推开,走到屋外遣下人去叫大夫,又立刻折返回屋内,坐在苏遗秋旁边让他靠着自己,苏遗秋揉了揉眼睛,松手的时候,眼尾泛着一抹淡淡的嫣红,抬眼看向霍其遇,委屈道:“我头疼……” 霍其遇心里头一紧,把苏遗秋揽过来,替他揉着太阳穴。 “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所以才会头疼?” 苏遗秋眼神愣愣的,发呆发了好一会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苏遗秋悄悄把正准备呲牙咧嘴的小狼按住,忍住不适,颇为乖顺地躺在霍其遇的怀里。 “我……我都快忘了我是谁……” 霍其遇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揽在他不停地安慰道:“没事,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他揽着苏遗秋安慰了片刻,下人领着大夫赶来,大夫看不出所以然,只当苏遗秋是普通的发热,开了几服药便走了。苏遗秋靠在霍其遇的身上不说话,身上滚烫,还在微微发抖,霍其遇虽公务繁多,却怎么都放不下他,待在小傻猫身边不停地哄着安慰着,下人来催了三四次,说是前厅有客来访,霍其遇依然无动于衷。 直到霍其遇觉得苏遗秋的状态好一些了,才慢慢放下怀里的人,轻抚着他的脸颊,说道:“我得去见客,一会儿再回来陪你,好吗?”苏遗秋抓着他的手,恋恋不舍地蹭了蹭,说道:“你明天能都用来陪我吗?” 霍其遇面露无奈:“明天我一早就得出府,不知何时回来,我让下人给你找些解闷的玩意儿可好?” 苏遗秋追问道:“后天呢?” 霍其遇笑了:“后天……恐怕也不行,我公务繁多,还有七日,七日后大局必定,我那时就能每日都陪着你了。” “长黎,咱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不在这一时半刻,再等一等可好?” 苏遗秋有些失落,却也乖乖地放开了霍其遇的手,抿了抿嘴唇推了霍其遇一把,躺在床上不说话了。 霍其遇这才不舍地走了出去。 被苏遗秋压制了许久的小狼终于忍不住了,从他手下挣脱出来,不满地叫嚷道:“娘!你为什么对这个坏蛋这么好!” 苏遗秋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小声点!娘不是在对他好,那是在套他的话呢!坏人说他明天不在家,咱们明天就有机会去那个小黑屋看看了!” 小狼恍然大悟,啪嗒啪嗒摇着尾巴:“哦!我明白了!娘真聪明!” 知道霍其遇出府的日期不是最要紧的,苏遗秋更在意的是霍其遇说的:“七天之后大局必定。” 苏遗秋隐隐不安。 * 第二天,苏遗秋让小狼盯着霍其遇,等霍其遇一走,他立刻带着狼偷偷溜进来密室。 这次看见那些诡异的东西时,苏遗秋没那么害怕了,定定心神,走到那块淡蓝色的屏目前点开图标查看里面的内容。 原本一栏中有两个图标。一个标着原版,一个标着改版。 苏遗秋打开原版,飞快地看过几章,又返回去看了改版。 两本书不一样。 改版是他看的那本书。苏遗秋和五个男人的爱恨情仇。原版不是,原版开头几章的故事更像是邢飞廉描述的——贫穷小伙霍其遇被人看不起,决定开始艰苦奋斗,逐渐走上人生巅峰。 这两本书都有大几百章,苏遗秋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把两本书看完。他想了想,点回最开始的界面,打开了那十八次记录。 他本以为这些记录会有很多,为了避免被霍其遇发现,他本打算看完前两次记录就出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记录却异常简略。 第一次: 任务内容简单,作为妖妃迷惑暴君,帮助主角夺取政权。 暴君人设崩塌,世界重置。 第二次: 任务内容不变。 剧情崩塌,主角死亡,世界二次重置。 …… 苏遗秋一口气从第一次看到了第七次,记录的内容都十分简单:记录一下任务内容和失败原因,然后就没别的了。 只有这些? 苏遗秋皱起了眉头。 这些记录根本没什么用,只能说明他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书中世界,那个前来执行任务的人失败过很多次,而且也不能说明那个前来执行任务的就是他本人。 他更想知道些别的东西。 苏遗秋耐着性子,又点开了第八次的记录。 他还没来得及看上面写了什么,脑海中登时传来一阵钝痛,苏遗秋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啊——” 他受不住疼痛,抱着头摔在地上哀嚎出声。 “娘!” 小狼吓了一跳,冲到他身边,不停地舔舐着他苍白的脸颊。 许多模糊的影子在苏遗秋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被硬生生撕扯开,苏遗秋痛苦不堪,又怕引来下人,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熬过这阵头痛。 他看见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是一片虚无。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形状,也无法描述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他就像一只毫无目的的小飞虫在混沌的空间中游荡,穿过一个有一个晃眼的光点,光点之中,隐隐能看见各式各样的人影,每一个人影都不相同,但是能隐隐辨认出,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的人都有。 他走了许久,直到看见了自己。 他站在光圈前面,有个人形的东西似乎正在和他说话,那东西五官扭曲,只能依稀辨别出是个人形。 “第七次了。”对方说道,“失败三次就可以提交销毁小世界,没必要在这上面耗费那么多的尽力。” 苏遗秋倔强地摇头。 “不是说……一共有十八次重置的机会吗?这才第七次而已,我想再试试……” 对方轻蔑地笑了:“一个专员只有十五次重置小世界的机会,十八次指的是你把自己的十五次全部耗在这个世界里,第二个人接受的时候,只允许再重置三次。” 苏遗秋摇摇头:“我还是想再试试……” 对方却说:“把十五次重置的机会全部用完,你会被主世界销毁。” “一个世界而已,不值得。如果完不成任务把世界销毁就行,销毁世界顶多关一段时间的禁闭,只要你不被销毁,就可以在其他的小世界一直生活下去,不就相当于有无限的时间吗?” 苏遗秋咬咬嘴唇,倔强又固执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得再试试……” 然后他不再理会嘲笑他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了,转身把光圈放大,毅然决然地跨进小世界。 这是第八次。 第76章 又见弟弟 一般来说,只要小世界重置超过三次,就会出现难以忽视的漏洞。在“直接申请清除小世界”和“一边修补漏洞一边走剧情”之中,大多数人往往选择了前者。 甚至有人从不选择重置,任务失败后直接选择清除小世界。一次机会都不浪费。 毕竟任务失败的代价就是视情况严重程度被送去关禁闭。他们可以在小世界中度过无数次人生,在修真世界观中,甚至可以存在成千上万年,关一段时间的紧闭又有什么不可?而浪费了十五次重置的机会,就只能被主世界清除。 没人知道主世界是怎么出现、主世界是怎么创造小世界的。也没人知道这些“穿书者”是从何处诞生,他们穿书的任务是怎么分配的,他们只知道,在主世界的控制下可以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在不同的世界中占据别人的人生。 沦为一串代码,或者只是一个字符,被用来填补小世界的漏洞,成为小世界中的一个路人,没有了曾经的记忆,死了就死了,等到别人来清除小世界的时候,彻彻底底地消失。 这个世界是苏遗秋的第一个世界。 有的老前辈会嘲笑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浪费重置的机会,就像现在他们嘲笑苏遗秋,在这个世界中浪费了七次机会,不就相当于浪费了半条命吗?何必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苏遗秋下不去手。 他狠不下心向主世界提交清除小世界的申请。 要是把整个世界都清除掉,难道不是杀了整整一个世界的人? 他记得有人对他说过,把那些所谓的“人”当成一串数据就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遗秋总觉得哪怕是从身边走过的一个路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他们口中的“数据”和“字符”。 他总是想,只要十五次机会还没用尽,就有机会再试一次。 苏遗秋第八次进入小世界的时候,漏洞就已经无法忽视了。 齐璟的记忆出现错乱,他会做噩梦,梦到还没有发生的剧情,整宿整宿睡不好觉,他要做的事儿明明和主角要做的事一模一样,却被别人百般阻拦,硬给他扣上一个暴君的帽子。 齐璟甚至问他:“朕明明没有做错,为什么他们都说朕是个暴君?” 苏遗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人们都说他是暴君……因为人设就是这样,剧情让他这么走。剧情设定“让主角想出治理灾情的办法”,哪怕这是别人想出来的,最后也会落在主角手里。 苏遗秋不甘心。 他想过很多种办法,帮齐璟脱离人设、让故事偏离主线、从一开始就把主角撇在剧情之外……结果都无法成功。 只要这个世界还在主世界的控制下,不管剧情和人设怎么变,他都没办法改变剧中人物必将走向死亡的命运。 苏遗秋头痛欲裂,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扒着桌子的边缘拿到那块蓝光屏幕,头疼让他看不清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他半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结果仍然失败。只要涉及更改人物或者剧情就会导致世界重置。只有让小世界从主世界脱离,根据主世界的规则,小世界走完剧情后会和主世界自动脱离,这是目前已知的可以脱离主世界的唯一办法。 要想脱离主世界必须走完剧情,要想让齐璟避免死亡只能改变剧情走向,而剧情走向一变,就不可能完成原有的剧本。 这必然形成一个死循环。除非能有别的方法让小世界脱离。” 苏遗秋疼到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小狼咬住他的衣摆,试图把他往回拖,急切地催促道:“娘!娘你快走!好像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苏遗秋的耳边一阵嗡鸣,他甚至听不懂小狼在说什么,原本清晰的话语开始变成嗷呜嗷呜的狼叫,苏遗秋忍着疼痛,点开了第九次记录。 “除了主角之外的角色,好像有了剧情运行之外的意识……他们似乎可以察觉到剧情的不合理处,有人甚至说出和背景设定不合的词。不知道是不是重置次数太多导致的漏洞……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从未谋面的路人竟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苏遗秋的手指颤抖。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东西。这些东西或许就藏在下一次的记录中,他得继续读下去。 “娘!” 小狼着急了,蹦起来一口咬住了苏遗秋的手腕。 苏遗秋猛然一惊,飘忽的思绪被骤然打断,他锤了一下脑袋,屏幕扔在一边,离开了那些文字,他的头痛顿时好了不少。小狼见他反应过来了,立刻咬住苏遗秋的袖子把他往外拽。 “娘!咱们快走!我听见刚刚有人来了!” 苏遗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把屏幕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跟着小狼迅速跑出了密室。 所幸他们并未被人发现,一人一狼跑出来的时候,书房中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苏遗秋松了口气,只当是小狼听错了,他把密室的门好好关上,这才抱起小狼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苏遗秋上一刻还在庆幸没有遇到霍其遇,下一刻打开了门,看见门外的人时,差点儿当场撅过去。 是越东篱。越贵妃那个混账弟弟。 霍其遇和越东篱,这两个家伙在苏遗秋心中的恶心程度不相上下。 苏遗秋拽了拽身上的斗篷。他现在戴着兜帽,不仅遮住了猫耳朵还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越东篱把他当成个下人略过去,转身正准备跑,越东篱一个箭步冲上前就拽住了他的手腕。 “你跑什么?”越东篱语气轻佻,捏了捏苏遗秋纤细的手腕。这样纤细的腕子被攥在手中,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捏断了似的,越东篱笃定这是个身娇体弱的人,身手肯定不及他,趁机把苏遗秋拉进了一些,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魔鬼,你躲什么?府里的下人也不见得跑的这么快……大白天还围着斗篷遮着脸,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牛鬼蛇神!” 说着,越东篱伸手就要拽苏遗秋头上的兜帽。 第77章 莫名其妙 苏遗秋转身就要躲,但越东篱还抓着他的手腕不放,他只能拼命地拽着兜帽不让越东篱察觉到异常,二人拉扯之中,小狼对准了越东篱的小臂,吭哧一口狠狠地咬了上去。越东篱惊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苏遗秋的手,小狼用头顶了一下苏遗秋的腿,催促道:“娘别发愣了!快走!” 苏遗秋扭头就跑,可他还没跑两步,就又被越东篱给捞了回来,这次越东篱变本加厉,手臂一揽就环住了苏遗秋的腰,把他圈在了怀里。 这下小狼没办法张嘴咬人了,越东篱抱着苏遗秋,小狼怕下嘴没个轻重连苏遗秋一起咬了,冲着越东篱一阵嚎叫,着急地绕了一圈,对着越东篱的脚正准备下嘴,却防不胜防地被他踹开,滚了好远。 “跑什么?!被我看一眼还能死了不成?!” 越东篱怒从中来,一手揽着苏遗秋另一手就拽下了他头上的兜帽。 那对毛茸茸的橘色猫耳从兜帽中露出,轻轻抖了抖,越东篱一愣,他本以为这人只是霍其遇藏在府上的小美人,或者是个脸上有疤的丑东西,所以才会用兜帽遮住头,避免被别人看见。 可他哪里料到这人不是什么没人也不是什么丑八怪,而是个长了猫耳朵的怪人?! 越东篱一愣,手上松了劲儿,苏遗秋趁机就要跑,结果越东篱很快地反应过来,又把苏遗秋抓了回来,不凑巧的是,似乎有下人赶了过来,越东篱隐隐听见了下人的念叨。 “三公子跑哪儿去了?” “要是让越家老三看见相爷藏的人,那咱们也都别活了!” “那怎么办?苏公子呢?苏公子在房里吗?” “快!分开来找!你们几个去找苏公子,你们几个去找越家老三!” 越东篱环视一圈,见书房的门还开着,捂着苏遗秋的嘴拖着他进了书房,小狼被他狠狠踹了一脚,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蹿了进去,下一刻,越东篱就关上了书房的门。 下人匆匆跑过,没人敢往书房里面找,要是被相爷发现不相干的人进了书房,那可远远不止一个掉脑袋这么简单,斜着眼睛扫视了两眼便立刻跑开了。 越东篱一直捂着苏遗秋的嘴,直到周围没有下人的脚步声,这才把苏遗秋放开。轻笑一声,带着些玩味的意思抹上苏遗秋的耳朵。 “想不到霍其遇还在府上藏了这么个好玩意儿……” 那双橘色的耳朵毛茸茸的,手感极好,越东篱摸了两下就舍不得放开了,苏遗秋扭头愤恨地瞪了越东篱一眼,越东篱手上的力道一变,抓住苏遗秋的耳朵就把他给拽了过来。 “啊——” 耳朵被人猛地揪住,苏遗秋疼得叫出了声,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想把越东篱赶走,越东篱嗤笑一声,松开了他的耳朵,又捏住了苏遗秋的下巴,凑近了仔细端详。 “呵,我果真没看错……” 越东篱笑道。 “还真是前不久被狗皇帝娶进宫的苏家哥哥!” 越东篱狠狠地甩开了苏遗秋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摔在地上的苏遗秋。 苏遗秋属实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小混蛋了,他现在没空和越东篱纠缠,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跟越东篱废话,径直往外走。 “哎——你走什么?”越东篱伸手就把他给捞了回来,挡在门口,问道,“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苏家哥哥一见我就跑是怎么回事?” 苏遗秋强装镇定,抓着越东篱的胳膊试图把他推开,沉着脸说道:“放我出去!我又不认识你!” “好啊,苏家哥哥进宫当了皇妃,就不认我了?” 苏遗秋无奈极了。 他真不知道哪里招惹越东篱这个小王八蛋了,更不知道原主到底惹下了多少风流冤债。 “苏家哥哥怎么在霍府?难不成是宫里的皇妃当的不舒服,就来招惹霍相了?”越东篱道,“陛下知道吗?还是说,是那狗皇帝为了嘉奖霍相,直接把你送给他了?” 苏遗秋抿着嘴唇不说话,低头看了看小狼,小狼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他怕越东篱又踹小狼,把小狼抱在了怀里,冷漠道:“放我出去,这里是霍府,不是你撒泼放肆的地方。” “哦?”越东篱眉毛一挑,“霍府不是我撒泼放肆的地方?哪你说哪里是我放肆的地方?皇宫?还是苏家?我倒是想告诉哥哥,不管哪里我都能放肆!既然你能勾引完狗皇帝又勾引霍其遇,为什么我就不行?!” 苏遗秋懵了。 这个小王八蛋嘴怎么这么脏?欠打吧?!这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越东篱见他迟迟不出声,咄咄逼人道:“怎么?自觉理亏不说话了?” 苏遗秋真想骂一句说你大爷。 他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说道:“我不认识你。” 越东篱皱了皱眉头:“还想装作不认识我?” 苏遗秋急了,他只觉得没法和这小王八蛋交谈,无奈之下,只好搬出霍其遇当挡箭牌:“你最好让我出去……等霍相回来了……” 不等苏遗秋说完,越东篱便笑了:“不管重来多少次,苏家哥哥总是这般傻的可爱,还等霍相回来?他把皇帝的嫔妃给掳走了,单凭这一条捅到皇帝跟前,你觉得霍其遇还能有好果子吃?” 苏遗秋的脸色有些尴尬。 齐璟早就知道他在霍其遇手里了。 只是出于某种目的暂时把他留在这里而已。 苏遗秋苦笑一声,不想搭理越东篱,抱着小狼打算出去,刚走了一步,突然反应过来越东篱刚刚说了什么。 越东篱刚刚好像说……不管重来多少次? 这次不用越东篱再把他拦回来,苏遗秋自己就拽住了越东篱的胳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重来了多少次?” 越东篱神色疑惑:“什么重来多少次?我可没说这种话……” 苏遗秋只恨当下不能录音。已经发生的事,总不能穿越回去再让越东篱看一遍,他自认理亏,越东篱可不在意他刚刚说了什么,反手插上了房门把他和苏遗秋锁在里面,苏遗秋心里一惊,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警惕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第78章 写了什么 越东篱扯着唇角,轻蔑一笑:“你猜?” 苏遗秋:“……” 他不猜。 你们渣攻是不是都喜欢玩这么一套? 苏遗秋怀里的狼冲着越东篱呲牙,吓得苏遗秋赶紧捂住小狼的嘴,越东篱带着佩剑,他怕越东篱真的做出什么来,越东篱低头看了一眼那半大不大的狼,拔出佩剑就要抵住小狼的脖子,苏遗秋手上没有利器,只能赤手空拳挡在小狼面前。 “你到底要干什么?!” 越东篱笑道:“我想,既然皇上可以,霍相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苏遗秋依然是懵着的:“你可以什么?” 越东篱有些不耐烦,把剑收了回来,往苏遗秋怀里一探,捏住小狼的脖颈把狼给拽了出来,往旁边一扔,欺身过去,问道:“装什么装?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苏遗秋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是不能理解越东篱这小王八蛋在说些什么。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和越东篱有什么过节,这小王八蛋梗着脖子红着眼,活脱脱一副吃人的模样,还没等苏遗秋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越东篱伸手就要拽他的衣服领子。 “你——” 苏遗秋这次反应过来了。 小王八蛋真要吃人! “你……你个混账东西!这是霍府!我不认识你……等霍相回来有你好看……” 越东篱嗤笑道:“没事,霍其遇今天一时半会儿留下了,咱们还有很长时间!” 越东篱扯着苏遗秋的衣领,甚至低下头往他脖子上啃了一口,苏遗秋本就没几分力气,被越东篱按在墙上一阵拉扯,小狼被越东篱摔在一边儿不省人事,呜呜叫了两声就没了声音,苏遗秋心中慌乱拼命挣扎,挥舞着手臂试图从越东篱手中挣脱,一只手好不容易从越东篱的手中挣脱,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越东篱扯衣服的动作停下,慢慢放开了苏遗秋,愣在原地不动了。 苏遗秋一句话不敢多说,抄起被摔到一边的小狼,伸手往旁边一摸便摸到了密室机关,把密室拉开一个缝立刻钻了进去,把通道的门紧紧关上,飞快地跑进了密室。 越东篱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刚刚那一下,苏遗秋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越东篱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层红色,还有点儿火辣辣的。越东篱抿了抿嘴唇,把手指放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苏家哥哥的身上可真好闻…… 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苏家哥哥能心甘情愿地给皇帝当妃子,能委身于霍其遇,而他自己就不行呢? 和那几个混蛋相比,他到底差在哪里了? 他知道自己是个低贱的庶出,远不如哥哥姐姐那么尊贵,可是他已经在用尽全力博得别人的目光了!打了败仗不是他的错……胜败乃兵家常事,为什么就是让别人揪着不放呢! 苏家哥哥……唯一一个从小时候就愿意用正眼看他的人,是苏家哥哥说的,人从来没有贵贱之分,是苏家哥哥让他觉得他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别无二致,为什么现在要装成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如果从一开始就瞧不起他,何必对他说那些话!何必给他希望让他觉得自己也可以?! 越东篱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向墙壁。 苏家哥哥自己挑起来的事,就得让苏家哥哥自己解决。 怎么能因为不想为以往的话负责就装作不认识他呢? * 苏遗秋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霍其遇的密室。 他抱着小狼,捏了捏它的脸颊,轻声呼唤道:“怎么样了?你还好吗?快醒醒……” 小狼被越东篱摔得晕头转向,倒在苏遗秋怀里哼哼唧唧地叫着,过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往苏遗秋的掌心蹭了蹭。 “娘……我没用,保护不了你……” 苏遗秋越发觉得心疼,抱着狼崽子揉了揉他的脑袋。 “别说傻话!什么保护不保护的!你好好的就行!” 小狼用鼻尖蹭着他的手心,苏遗秋找了个有烛光的地方坐下,仔细查看了一下它的情况,小狼身上没有什么伤,应该只是摔懵了缓不过来,苏遗秋不由得松了口气,靠在烛火旁边,揉了揉眉心。 “娘,现在应该怎么办?”小狼从他怀里钻出来,问道,“坏人是不是还在外面?咱们现在要出去吗?我可以咬他……” 苏遗秋低头思索着,没有立刻回答。 刚刚越东篱是不是说……霍其遇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既然霍其遇回不来,那他为什么不趁着这次机会把要看的东西都看完呢? 苏遗秋笑了笑,说道:“咱们先不出去,我看看坏人都写了什么,也许这些就能帮到你爹呢……” 小狼兴高采烈地应了一个好!从苏遗秋怀里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密室的门口,贴在墙边说道:“我帮娘守着!” 苏遗秋起身走到桌前,再次拾起了那块蓝光屏幕。 他现在想起一些事儿了,但是记忆残缺不全,要是把这些东西全部看完,说不定他能想起些什么来。 苏遗秋心道,刚刚只是想起来了一点儿,他就头疼欲裂,要是全部想起来,只怕要疼死在这里了,他心里做好了头疼的准备,结果把十八次的记录全部看完,他也没能再想起什么来。 这个世界像是在隐瞒什么真相,从第九次的记录开始,很多重要的字句都被大段大段地抹去了,第九次的记录中,说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越东篱一样的人,后面的一段写的应该是印象中见过越东篱的地方,结果却被直接抹去了。整整一段都被替换成了星号。 第十二次记录,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觉得这个世界应该不是他第一次来的世界,后面应该是一段回忆,结果又被直接抹去。 第十五次,也就是他最后一次重置这个小世界,这一次记录被屏蔽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几乎不能看,满满一篇都是星号。 第十六次到第十八次的记录就像是出了问题一样,打开之后就是一片空白。令他更生气的是,另一个“苏遗秋”还在第十八次记录的结尾让他给霍其遇捎话! 苏遗秋有些懊恼。 这次白进来一趟,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自己把这个世界重置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失败。 小狼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腿边,像猫一样蹭着他的小腿。 小狼问道:“娘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苏遗秋无奈一笑:“娘也是个没用的……现在开心不起来……” 小狼张嘴轻轻地咬了他一口,嗔怒道:“刚刚还不让我说我自己没用!现在你却说你没用!娘你不能这么说!” 苏遗秋抿着嘴唇,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用食指戳了一下小狼圆乎乎的额头:“你一个小崽子!能懂什么?” 小狼甩开他的手指,说道:“娘再找找!要是找不到想要的,就下次再来找!我听到坏人好像出去了,咱们要回去吗?” 苏遗秋觉得这倒也是。 他现在都在这儿了,要是不能再发现什么,那他还真白来一趟。 苏遗秋道:“那……那我再找找吧……” 小狼闻言,又回到了门口靠着墙坐下,替他防风。 苏遗秋重新点开了里面的记录。 上面大段大段的星号就像某江开不出去的车,但是人家的车起码有迹可循,还能做个选词填空,这些记录直接被屏蔽了这么多东西,想做选词填空都不知道从哪里造词。 他放下了那块屏幕,从墙壁上取下一根照亮的蜡烛放在桌子上,翻了翻霍其遇的手稿。 霍其遇的手稿上,有古文字和简体字十八次记录的对照。 满桌都是散乱的纸张,苏遗秋随手抄起一张手稿,上面写着第九次记录,苏遗秋扫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霍其遇看到的,和他看到的好像不是一个东西…… 他又点开屏幕上的第九次记录,和霍其遇写的东西拿过来一对照,不由得吃了一惊。 霍其遇能看到的东西,和他能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那些被屏蔽的话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大段又一大段的星号,但是霍其遇却逐字逐句地把这些星号都翻译成了文字!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屏蔽的机制是针对他一个人设置的! 苏遗秋连忙把后面九次记录的手稿找出来,和原记录一一对应,果不其然,看见那些记录的时候,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第九次。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越东篱。不是小时候见过,我记得很清楚,也从没和他说过那些‘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话,这根本不是原文中的内容。” “第十二次。 我在路上看见一个人,那个人的脸对我而言非常熟悉,但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和之前的越东篱一样,我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不是在这个小世界,也不是在之前的几次重置中。 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我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问题。” …… “第十五次。 这次不能失败。这次一定不能失败。 我知道十五次重置的机会用完后会有专员进入小世界。不管能不能留下些线索,我都得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上一个人干了什么?怎么把烂桃花都甩给我了? 第79章 霍渣目的 苏遗秋看到最后,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相信…… 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之前看到那些记录,他都有或多或少的印象,能想起来那是自己写的,但是第十五次记录他丝毫记不起来! 难不成真的像记录中写的那样?小世界根本不会脱离主世界,所谓的脱离只是个幌子,实际上这些小世界的结局除了被销毁就是被主世界吞并…… 除了这个还有更离谱的。 这上面写,除了任务执行者和书中主角外,其他一切人物都是用完了十五次重置机会的失败品? 这不太可能吧?是鬼扯吧? 苏遗秋只觉得这些事情难以置信。 他现在弄不明白这些,也没空慢慢把这些弄明白。 从密室中霍其遇的手稿来看,霍其遇这的真正目的并不是造反,而是想借着造反这个剧情达到重置小世界的条件—— 主角死在剧情里。 他得把这个消息带给齐璟,他不知道齐璟怎么想的,霍其遇造反是死罪,齐璟肯定要杀他,但是按照原文的走向,大半的朝臣会给霍其遇求情,最后逼迫齐璟把死刑改为流放。 霍其遇把什么都计划好了。 原书里他把所有同党都撇的干干净净,而这一次,他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没人能替他求情,他会死在齐璟手里,死在本该活着的剧情里。 别的暂且不谈,至少告诉齐璟,把霍其遇暂时留下别杀。 苏遗秋踉跄两步,站稳了脚跟,把小狼叫过来,问道:“外面现在有没有人?” 小狼的耳朵抖了几下:“没人!娘办完事了?现在要出去了吗?” 苏遗秋点点头,把杂乱翻乱的手稿放回原处,屏幕的界面点到最开始的位置,抱起小狼,悄无声息地从密室中走了出去。 这次他没有再遇见什么妖魔鬼怪,很顺利地从书房中走出来了,苏遗秋松了一口气,刚刚走了几步就被下人发现了身影。下人连忙赶到他面前,急切问道:“公子!您刚才去哪儿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您!就差给相爷送信了!” 苏遗秋微微一怔,随口胡诌道:“我……我就在四周逛逛,你们没发现我?” 下人喘着粗气:“没有……满府的人都找遍了,都没看见公子!今日还有外客,公子不宜出门,还是快随奴婢回去吧!等相爷回来发现您乱跑,他不会饶恕奴婢们!” 苏遗秋乖顺地点头,跟在婢女后头,婢女还时不时地问他:“公子今日当真是吓着我们了……那外客不是好惹的,您快些回去,不要让他看到!” 苏遗秋抿了抿嘴唇,问道:“那你们说的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呢?” 婢女回答:“被管家劝回去了,在前厅喝茶……公子别问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小姑娘脚下的步伐加快,像是要把苏遗秋给赶回去,苏遗秋不好意思说话,抱着小狼一言不发,婢女带着他回到了房间,确定苏遗秋进去之后,立刻把门窗都关了个严严实实。 苏遗秋推了推门窗,发现门窗都从外面锁上了,他叹了口气,从衣柜中找到一块上好的白绢,平铺在桌上,研好墨汁,把他想告诉齐璟的事都写在了上面。 小狼有些好奇,歪着脑袋凑了过来,问道:“娘,你在干什么?” 苏遗秋没有立刻搭话,而是把想写的东西先写完了,把绢布拧成一条,半蹲在小狼面前,说道:“我在给你爹写信。” 小狼哦了一声,问道:“您是想他了吗?之前在皇宫的时候,爹就经常想你!我跟了娘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见娘想他!” 苏遗秋道:“就当是我在想他吧……”他揉了揉小狼的脑袋,“娘问你,你还认得回皇宫的路吗?” 小狼这次回答地毫不犹豫:“当然记得!我刨了个坑钻进来的!现在我还记得那个坑在哪里呢!” 苏遗秋说道:“娘让你给爹送件东西,好吗?” 小狼答应地也毫不犹豫:“好!” 苏遗秋把绢布系在小狼的脖子上,说道:“你帮娘把你脖子上的东西送到你爹的手上,等一会儿门一打开,你就跑出去,千万要送到你爹的手上,明白了吗?” 小狼:“明白!娘放心!” 它高兴地围着苏遗秋转了个圈,苏遗秋想了想,又嘱咐道:“等你见到你爹之后,就跟在他身边,别再回来了,这个明白吗? 这次小狼总算不是一下子就答应了。 狼崽子往苏遗秋的怀里蹭着,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回来?” 苏遗秋耐心地解释道:“你爹那里太危险,你得去保护他!” 小狼用后腿挠了挠耳朵,反驳道:“可是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在他那里!但是娘这里只有我!我走了娘身边就没有狼了!” 苏遗秋戳着他的小脑壳,无奈极了:“你爹现在比我更难……听话,回去了就别回来了,好好看着你爹,明白了吗?” 小狼继续挠着耳朵,看样子是不想听。 苏遗秋只好威胁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小狼吓得明显地一抖。 他走到苏遗秋脚边,讨好似的蹭着他:“我……我听话!扔我爹也别扔我!” 苏遗秋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乖。” 给小狼做好了思想工作,苏遗秋走到门口叫道:“来人!” 婢女隔着门,谨慎地问他:“公子有何事?” 苏遗秋捏着嗓子,矫揉造作道:“我头疼!疼的厉害!能不能找大夫看看?” 门外的婢女像是犹豫了一会儿,劝道:“相爷一会儿便回来了,公子要不……再忍一忍?” 万一她一开门,这苏公子趁机跑出去怎么办? 里面的苏遗秋委屈极了,哽咽着说:“我真的头疼……连让大夫看看都不行吗?” 婢女似乎还是有些犹豫,她是真怕苏遗秋又跑出来被别人看见,又怕苏遗秋出了什么事儿相爷回来怪罪,纠结了好一会儿,她才隔着门问道:“公子还在吗?奴婢去给您找个大夫,您稍稍等一等!” 屋内没人回应。 婢女急了,敲着房门问道:“公子?!公子没事吧!” 苏遗秋依然没有丝毫的回应。 这次婢女害怕了,连忙叫人打开了房门,第一眼便瞧见了倒在地上的苏遗秋,几人七手八脚地把苏遗秋抬到了床上,趁着人们忙碌的功夫,注意力还全在苏遗秋的身上,小狼立刻蹿了出去,苏遗秋听见动静,眯着眼睛环视一周,确认小狼已经跑出去了,这才安心地闭上眼装晕。 装晕不要紧,结果苏遗秋上下眼皮一沾,真的睡过去了。 等苏遗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晚上,屋内点着蜡烛,霍其遇坐在他的床边,手中拿着一本卷宗,借着烛光正在看卷宗。 霍其遇察觉到了苏遗秋的动作,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去扶他起来,关切问道:“怎样了?现在头还疼吗?” 苏遗秋坐在床上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装晕,结果真睡着了。他不免有些尴尬,推开了霍其遇的手自己坐在床上。霍其遇凑近了,问道:“现在好一些了吗?” “好些了。”苏遗秋勉强地笑了两声,说道,“突然就疼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霍其遇问道:“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苏遗秋连忙摇头:“没有。疼了半天,什么也想不起来。” 霍其遇笑了:“真的?” 苏遗秋心里一慌,生怕他发现什么,连连摇头道:“你是在怀疑我吗?可是我……我真的想不起来……” 霍其遇伸手抚摸着他头顶的耳朵,安慰道:“别害怕,你想不起来我又不会怪你。待会儿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 苏遗秋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看霍其遇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下人端着药进来了,那婢女把药递到苏遗秋的面前,说道:“侍君,喝药吧。” 苏遗秋一直想着怎么瞒过霍其遇,根本没注意婢女说什么,无比乖巧地接过药碗,想都没想就开始喝药。 霍其遇笑了。 他冲婢女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婢女微微欠身,转头离去,顺便把房门关上了。 一时间,屋内静的可怕,只能听见苏遗秋喝药的声音,苏遗秋浑然不觉,乖乖地喝完药,乖乖地把空碗递到霍其遇手里,正准备蒙混过关,霍其遇盯着药碗,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遗秋打了个激灵。 他笑的有点儿渗人。 苏遗秋故作镇定,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怎么了?” 他做错什么了?霍其遇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难不成是小狼被他发现了? 苏遗秋往四周摸索了一圈,慌乱地问道:“我的小狼呢?它以往都守在我身边的,怎么今日不见了?你看见了吗?” 霍其遇直勾勾地盯着他,摇了摇头:“今日后半晌,下人说看见那只狼崽跑出去了。它跑的太快,没能追回来。” 苏遗秋闻言松了口气,小狼能逃出去就行,它应该记得回皇宫的路。却故作失望道:“这样啊……” 霍其遇一言不发,盯着苏遗秋不说话,苏遗秋毛骨悚然,手都在微微发抖,悄悄瞥了一眼霍其遇,小声道:“那……那我睡了?” 霍其遇又摸了一把他的耳朵,嗯了一声:“那侍君安睡吧,臣退下了。” 苏遗秋这次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了。 他整个人都愣在床上,紧紧地捏着被角,吞了口口水,不敢动也不敢看霍其遇,后背的冷汗直流,苏遗秋怕到了极点,不敢看霍其遇却盯着他的手,生怕这个疯子下一秒就掐他的脖子。 “怎么?”霍其遇笑道,“侍君怎么还不睡?是思念陛下还是觉得没人陪您睡了不习惯,想要微臣陪您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苏遗秋:大可不必! 第80章 傻猫挨打 “不用!” 苏遗秋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用!真不用!” 霍其遇撑在苏遗秋的身侧,笑道:“侍君好狠的心……前几日病痛缠身,直往微臣怀里钻,今日就变了,拒微臣于千里之外,当真好无情啊!” 苏遗秋浑身都不自在,撑着自己往后挪了一些,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床板,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我哪有……” 霍其遇逼问:“那就是和微臣逢场作戏了?” 苏遗秋:“……”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霍其遇又道:“侍君当真演的一手好戏!” 苏遗秋尬笑几下:“谢谢夸奖……” 霍其遇只是盯着他,没别的动作,苏遗秋咬着后槽牙,拼命地往后躲,抬起眼皮悄悄瞥他,颇为小心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霍其遇调笑道:“你猜?” 苏遗秋:“……” 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个谁,就是那个……越贵妃那个混账弟弟,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这叫什么?渣攻的套路?渣攻经典语录?你们当渣攻的都喜欢玩这一套? 苏遗秋无奈极了,扯着唇角冷哼两下:“我不猜。” 霍其遇耸耸肩膀,说道:“侍君的记性可真差劲,您忘了?上次有个丫鬟给塞了个纸条,那上面的内容是微臣胡编的,不过想要试试您罢了。” 苏遗秋悄摸着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 好家伙,他这么早就露馅了。 怪不得那婢女给他的纸条和小狼传的话不太一样,原来那是霍其遇编的!霍其遇真是能耐,这么早就把他试出来,还陪他演了这么长时间!他演技不好,和霍其遇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算不上什么的! 苏遗秋问道:“你……你既然这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留着我?” 霍其遇噗嗤一声笑了,说道:“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微臣又怎好拒绝?” 苏遗秋的眼皮突突直跳。 霍大聪明,请问你还记得你的老家是起点,不是某江或者某棠吗? 很显然,霍大聪明不记得了。他撑在苏遗秋的身边,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垂,说道:“我既然留着你,那必然是有我的用意。” 苏遗秋:……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这不废话吗?他当然知道霍其遇留着他肯定有别的用意!这大聪明倒是把用意告诉他啊!说话云里雾里云山雾绕真叫人头疼! 霍其遇又道:“你把那小狼崽子放出去,是给狗皇帝送信吧?” 苏遗秋嘴硬:“是又怎么样?” 霍其遇:“你给他写了什么?” 苏遗秋:“你觉得我可能说吗?” 霍其遇用拇指和食指掐住苏遗秋的下颌,说道:“你既然没有失忆,就知道我的手段……你若不肯说,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开口!” 苏遗秋心想既然这个家伙跟自己废话,那他也跟霍其遇说废话:“我写的自然是我想让齐璟看到的东西!” 这次,霍其遇看他的眼神变了。 以前看他的眼神像饿狼看一块肉,这次像是在看一个大傻子。 霍其遇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很长时间,终于从他身边挪开了,苏遗秋刚刚松了一口气,下一刻,霍其遇抓着他的胳膊就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你干什么?!” 苏遗秋卯足了全身力气往后退,霍其遇眼神冷淡,狠狠掰了一下他的手腕,苏遗秋吃痛,惊叫一声,脚下的力气也松了,被霍其遇连拖带拽,拽到一间房屋前。 那间房子的门口守着两个大汉,见霍其遇来了,其中一人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霍其遇立刻把苏遗秋拽了进去,里面有几个人候着,见霍其遇来了立刻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又是问候又是端茶,一阵寒暄过后,奸笑着望向苏遗秋。 “相爷,多长时间?” 苏遗秋刚刚一直在和霍其遇较劲,只想着怎么从他手里跑出去,根本没注意霍其遇到底把他拉近了一个怎样的地方,此时乍一听见别的声音,才木讷地抬起头,环视一圈后,苏遗秋整个人都傻了。 满屋子刑具。 他见过的没见过的,数都数不清。 苏遗秋的手在发抖,手心里都是冷汗,霍其遇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开始害怕了?这才到哪儿!” 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周围都是人,举着鞭子的拿着银针的杵着棍子的……一个个的长得像极了豺狼虎豹,都在往他身上瞟! 苏遗秋吓得腿软,霍其遇冷冰冰地说道:“两个时辰。” 那人谄媚笑道:“他这样细皮嫩肉的,哪里用得着两个时辰?” 霍其遇又道:“不准留疤。” 那人一下子就懂了,连连应道:“是!是!小的明白!” 说完,霍其遇把苏遗秋往前一扔,自己则是转身出了房间,苏遗秋这次的反应倒快,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往外冲,可就在霍其遇跨出房门的下一秒,两扇门就被砰地一声关上,苏遗秋一愣,身后的人立刻冲上去把他抓过来捆在刑架上。 “霍其遇——你混蛋——” 苏遗秋这次干脆不管不顾了,扯着嗓子冲霍其遇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 “你个混账东西!你无耻!你——” 很快,苏遗秋就没工夫骂人了。 他看那人拿来了一箱莫名其妙的东西,从那箱子中翻找片刻,找出来一套尖细的银针。 苏遗秋惊恐地挣扎,他的双手被吊过了头顶,拼命地扯着绳子,手腕被拉扯地生疼也没见那绳子松一些。 “您呐!就别白费力气了!” 对面的人阴阳怪气,苏遗秋心里发怵,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送到这里来的,八成都是惹恼相爷的。不管是多硬气的汉子,也没能在我手上撑过三个时辰,那些藏着掖着的东西,就再也藏不住掖不住啦!您这细皮嫩肉的,和那些汉子有的比吗?不如早些招了,也好痛快一些。” 苏遗秋这个时候还嘴硬,他觉得霍其遇顾念着那个“苏遗秋”应该不会对他下太大的狠手,倔强道:“我又不知道我哪里招惹那混蛋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那人嗤笑一声。 “想好了?没什么可说的?” 苏遗秋其实紧张到腿肚子都在抖,可转念一想,霍其遇把他拎到这里来拷问,那不就意味着霍其遇不知道他给齐璟的信上写了什么,他肯定没抓到小狼!小狼逃出去了,现在都是大半夜了,信肯定已经送到了。 他不能再节外生枝,按照记录,他已经用完了十五次重置的机会,这次的机会来的莫名其妙又格外珍贵,他不能让霍其遇糟蹋掉! 所以不能说。 苏遗秋把头一扭,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看上去是铁定不肯说了。 那人见他如此,也不和他废话,捏起苏遗秋的手指,取出一根细长的针冲着他的甲缝狠狠地戳了进去。 “啊——” 苏遗秋惨叫一声,额头上冷汗直流,喘着气艰难地埋怨道:“霍相说不许给我留疤!你滚!” 行刑的人邪笑道:“留不留疤,我比你清楚的很!霍相的要求,我自然也比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熟悉的很啊!” 他下手的时候,苏遗秋吓得闭紧了双眼。 但是视觉可以被屏蔽,痛觉不能,疼还是疼的。 苏遗秋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的感受。 他以为折磨人的手段无非是那几种,什么鞭子烙铁,这些就是顶难受了的,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他没见过的折磨人的手段,自然也多着呢。 两个时辰里,苏遗秋疼晕过去无数次,只要晕过去就被人劈头盖脸浇下一盆凉水,不知反复了多少次,他开始头晕,甚至开始出现幻觉,几次睁眼的时候,他甚至以为眼前的人是齐璟,甚至能听见小狼在嗷呜嗷呜地管他叫娘。 苏遗秋开始委屈。 他想狗逼了。 狗逼虽然狗,但是也只是在侍寝上为难他。其他的时候还是顺着他的。 但是霍其遇这个东西呢? 霍其遇只会打人,和把他关小黑屋。 他开始胡思乱想。 要是齐璟能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那该多好?等回去了齐璟让他侍寝他就侍寝,绝不多说半句话! 但是……齐璟这次行不行啊?霍渣攻开挂开的那么明显,齐璟的人物设定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大反派,他能干过有主角命的渣攻吗? 要是齐璟不行,他会不会死在霍渣攻手里? 苏遗秋越想越委屈,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眼泪从眼眶中滚落,濡湿了胸前的衣襟。 “哟!”行刑的人上前掐住苏遗秋的下巴,嘲笑道:“怎么哭了?这是知道疼了,打算招了?” 苏遗秋抽搭几下,强忍住没哭出来。愤恨地瞪了那人一眼,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应该是又过了一段时间,苏遗秋又昏了一次,再次睁眼的时候,霍其遇带着人赶过来了。 霍其遇和那人交谈了几句,那人便解开他手上的绳子把苏遗秋放了下来,两个人上前架住苏遗秋的胳膊,把他从这间屋子一路拖到了另一间。 苏遗秋模模糊糊地辨认出,这是霍其遇一开始关他的房间。 那两个人把他拖下楼梯,霍其遇打开了密室的门,迎接苏遗秋的,是无比熟悉的黑暗。 他又被关进来了。 苏遗秋意识模糊,躺在冰凉的地上,绝望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齐璟出场倒计时:2 第81章 造反开始【将军文学城独发】 霍其遇从地牢出来,纵使知道苏遗秋逃跑的可能性不大,也让人好好看守,防止再有什么人给他递消息。 邢飞廉在外面等着他,见霍其遇出来了,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临到紧要关头,终于下狠手处理这个妖妃了?” 霍其遇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邢飞廉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有自己的主意,干脆什么都不说了,跟在霍其遇的后头。 自己养大的主角,再怎么叛逆也扔不得,还得靠他走剧情呢。苏遗秋怎么样先暂且不管,毕竟把人关起来了,量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明日早朝就是霍其遇逼宫的时机。 邢飞廉还是觉得不放心,走到霍其遇身边问道:“都安排好了?确保万无一失吗?” 霍其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说道:“都已经确认了无数遍了,若是出事,也只有我一人下狱,对你和其他人不会有什么影响。” 邢飞廉笑而不语。 也对。 他不该担心那么多。 主角毕竟是主角,跳崖都摔不死,更何况,霍哥只是在朝堂上动动嘴皮子,煽动群臣造反呢? 而且这次造反本来就是失败的,保住霍其遇的命让他死不了就行了,其他的也顾不上那么多。 邢飞廉不再多问,和霍其遇确认好细节,回了自己府上,准备明日早朝。 次日。 随着黄德全一声“上朝——”,一众朝臣手持笏板鱼贯而入,文武大臣分别立在昭和殿两侧,齐璟缓缓坐上龙椅,朝臣拜完皇帝后,太监又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有的大臣小心翼翼地往龙椅的位置瞟了一眼,发现龙椅后面的屏风似乎坐着一个人。 他微微侧头,和同僚用眼神示意,同僚却摇摇头,告诉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等齐璟说话,坐在屏风后的人便先开口了。 “众卿就像往常一样,不用因哀家在此而觉得拘束。” 大臣们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是太后垂帘听政呢。 要是太后刚刚不出声,兴许还没什么人意识到太后在朝堂上,太后这一开口,不就是在告诉朝臣们,她老人家到了,让大臣们说话都注意些吗? 人们都知道太后曾经和陛下不和,搬去行宫住了这么多年,如今突然回来,突然要端坐明堂,陛下怎么就答应了? 有人不明所以,不禁扼腕叹息。 陛下昏庸,想必是觉得朝务繁忙,不愿再在朝务上劳心费神,所以打算一步步让太后掌权,自己就能纵情享乐了! 霍其遇身为宰相,站在朝臣的最前面,抬眼看了看皇帝。冕旒遮住了齐璟的大半张脸,他看不见齐璟的脸色,但是个明眼人都知道,齐璟的脸色指定好不到哪儿去。 他微微侧身,同谋的大臣正在悄悄看他,霍其遇示意他们暂时别出手,昭和殿沉寂了片刻,终于有大臣坐不住了。从群臣中走出,持起笏板,扬声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齐璟:“讲。” 上奏的是工部侍郎,说道:“禀陛下,黄河水患又到了泛滥的时候,今日治灾的费用超往年足足一倍,微臣以为,应派巡察使下黄河水道,以查看治理成效。” 齐璟道:“允了。可有人选?” 工部侍郎道:“臣以为,御史张行足以担此任。” 齐璟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太后便开口了:“这张行是个什么人物?怎么哀家没听过呢?” 工部侍郎有些尴尬,杵在原地,抬头看了看齐璟,齐璟道:“太后久居行宫,朝廷日新月异,有一两个新人也是在所难免的。” 太后却道:“一两个新人?皇帝终究还是年轻,说的倒轻松。黄河水患是何等大事,怎么能交给新人呢?哀家这里倒是有几个人选,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她说了几个人名,有人一听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太后说的人,基本都是和她母家有联系的。 这垂帘听政的下一步,就是要外戚掌权了! 工部侍郎一口血哽在喉咙中,愣是让他给咽下去了,他冲齐璟作揖道:“还请……陛下决断。” 齐璟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让吏部去拟名单吧,按照太后的意思办。” 话音一落,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说话,工部侍郎回到原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切齿低声和同僚怒骂道:“国之不幸!” 紧接着,又有几人持着笏板奏明事务,齐璟的态度简单明了——一切依着太后的心思办。 大臣们心中有数了。 陛下交权的意思很明白。早就听说陛下近来身体不好,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陛下可能连早朝都不上了,太后的侄女还在后宫,要是生下了皇子,恐怕陛下……就要把这天下拱手让人了! 心系江山社稷的臣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只为自己经济仕途打算的,则想着以后该巴结什么人了。 早朝过半,霍其遇估计巡防营已经开始动手了,和邢飞廉略一示意,邢飞廉自武将那列走出,躬身道:“禀陛下,臣有本启奏。” 齐璟这次连话都懒得说,整个人往后一靠,半斜歪着坐在龙椅上,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开始讲。 邢飞廉说道:“臣以为,越家长子常年戍守在外,应召回京中以示嘉奖,戍边一务,当另择人为之。” 齐璟坐直了身子,头顶的冕旒随之晃动,他说道:“朕早有嘉奖之意,只是越将军不肯回京,他毕竟是戍边的重臣,朕只得顺着他。” 有人心道幸亏越将军不打算回来,越东明身关北境安危。要是他回来,朝中势力又要为北境的兵权争个头破血流。 陛下总不可能真这么糊涂,他手里总得拿捏着部分兵权,至少不能让边防大事落入外戚手中。 邢飞廉说道:“大渊不是只有一个越东明。况且臣只是觉得,越将军常年戍边,应当得到嘉奖。” “说的在理。”齐璟道,“那……若是越东明回来了,可有人替他?” 太后插了一句,说:“越家兄弟,骁勇善战,一个越东明回来了,不是还有他弟弟吗?” 太后提了越东篱,立刻有人站出来反对道:“太后!微臣以为万万不可!越小将军打了败仗,刚刚官复原职,又予以重任,此举不妥!” 又有一人反对道:“虽然越东篱也是越家子弟,但其才干远远不及越将军!边防事关我朝安慰,还望陛下太后三思!” 越东篱现在就在朝堂上呢,听见有人这么说他,自然心中不乐意,连动都不动,站在原地扬声说道:“说这话的人,必定才思过人,才敢对别人评头论足!” 越东篱此举已是僭越了,齐璟倒也不生气,甚至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是累了,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越小将军,有什么事儿出来说,站在人堆儿里,朕听不清。” 闻言,越东篱面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从群臣中不急不缓地站出来,甚至冲刚才那人得意一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铿锵有力地对齐璟说道:“回陛下,微臣愿意担此重任!” 好家伙。 那人瞪大了眼睛,直呼好家伙。 陛下还没说要不要让你干呢,你自己就先答应了!这不是变相逼迫陛下答应吗? 又是不等陛下说话,太后就插嘴了:“既然越小将军有此决心,陛下还在顾虑什么?” 齐璟噗嗤一声笑了:“是啊,朕没什么好顾虑的。”他说道,“越小将军请起,回头朕便拟旨,召你兄长回京,让你接替他。” 越东篱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臣——谢陛下隆恩!” 一件事毕,另一件事随之而来,霍其遇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对齐璟道:“陛下,臣也有本启奏!” 这一次,齐璟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把霍其遇晾了一段儿时间,才开口说道:“霍相,你听,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霍其遇心中嗤笑。 外面的确有声音。 是叛军攻破宫门的声音。 站位靠门的大臣也隐隐听见了兵戈交错的声音,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歪着脖子往外看,还没看两眼,站在门口左右的太监就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殿门。 大殿中的氛围开始变得微妙。 霍其遇对齐璟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应当以政务为重,现在是早朝,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哪怕是翻了天,您也不能多看一眼。” 齐璟微微一怔,太后也赶忙说道:“霍相说的没错。现如今陛下面前最要紧的是朝政,哪还有心思管外面的事儿呢?” 齐璟泄了劲儿,手肘撑在旁边的扶手上,托着下巴,整个人歪歪斜斜,毫无一国之君的形象,半眯着眼睛,说道:“有道理。朕不听外面的声音,朕听里面的声音。霍相有什么事儿,说吧。” 霍其遇一躬身,展开手中奏折,说道:“臣——扣请陛下彻查苏家一案。越小将军兵败若叶城,数十万将士惨死边关,正是因为苏中书隐瞒军情不报、克扣粮草、贪污受贿,陛下当时虽将苏家下狱,却不予处置,后又有妖妃当道,迷惑君上,将士们尸骨未寒,陛下却宠幸妖妃,纵容苏家,微臣扣请陛下严加审讯,务必还十万将士一个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齐璟大招蓄力中。 —— 官位官职莫要细究,胡编乱造朝代混杂,俺是菜狗_(:зゝ∠)_ 第82章 造反进行时 霍其遇此话一出,朝臣动荡。 越东篱还没回到原位,刚刚站起来,便又噗通一声跪下了,双膝猛地一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上身伏地,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陛下!臣当日战败实属有冤情!臣发出去的求援等到粮草耗尽都没能等来,原本正常的补给突然不能运转,恰巧敌军又得到了我军的换防……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微臣回京以后一道诏书下来,将微臣贬至边关,微臣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啊……” 他的声音哽咽,但字字透着委屈和控诉,越东篱把握好情绪,接着说道:“陛下,微臣怎样都无所谓,那些死在边关的将士有十万之众!他们蒙受了天大的冤屈!死守孤城却换得世人唾骂,微臣请求还他们一个清白!” “可是……”齐璟盯着越东篱,缓缓说道,“越将军当时被革职,不是别的,是因为大敌当前临阵脱逃。” 越东篱当时确实是因为临阵脱逃被罚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确实是临阵脱逃了,但是当时是当时,现在他有一万种理由替自己辩解:“陛下,整件事真相未明,臣……是否被奸人陷害,同样未可知!” 齐璟轻轻笑了一下。 越家老大若是听见这话,恐怕得活活气晕过去。 借着十万将士的冤情,便说自己当时也有冤情,踩在别人的尸骨上洗清自己的罪孽,其心险恶,可想而知。 “陛下!”霍其遇也跪下了,说道,“眼下彻查苏家及其同党才是要务!臣以为,越小将军身上的冤情,必定会随着此案水落石出,您即便念及侍君旧情,但是清者自清,若是苏家没有做过,到时候自会还他们一个清白,若是苏家真的不清不楚,彻查此案又怎会冤了他?” 齐璟看上去有些犹豫:“若真要说冤,苏侍君死的也冤,怎么不见霍相替他喊冤呢?” 有御史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陛下,一个后妃如何能和十万将士相提并论?!” 群臣纷纷应和。 “御史大人说的没错!陛下将一个祸国妖妃和十万忠良相提并论,实在让人寒心!” “后宫之事,岂能拿到朝廷上?” “妖妃祸国殃民,没了也就没了,一人怎能与十万忠良相提并论?!” “微臣恳请陛下彻查苏家,还忠臣良将一个清白!” “请陛下彻查苏家!” 霍其遇挑起事端,故意把越东篱的过失忽视,把过错往苏家贪污军饷上引,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一听边关死了十万将士,便被他煽动起来了,一时间群臣激愤,纷纷跪求齐璟尽快处置苏家,有的不想趟这浑水,一看大殿内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人了,觉得自己立着也不好意思,干脆随大流跪下了。 齐璟抬眼一望,下面一片黑漆漆的人头。 他没有立刻接话,等殿内该跪的大臣都跪下了,群臣激昂陈词完毕,才慢悠悠开口道:“你们听,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外面确实有声音。 耳尖的大臣早就听见了,一开始是喊杀声,后来是兵戈交错、嗒嗒马蹄声和马嘶声,像是有兵马杀了进来,此时殿内寂静,那些声音便越发清晰,听着越来越近了,有人开始担心,趁着下跪的机会和同僚窃窃私语,又想皇宫有禁军在,禁军应该可以抵挡一段时间吧? 太后长叹一声,说道:“皇帝,专心朝政……群臣既然进言要彻查苏家,为何你不愿意查一查?” 齐璟不说话。太后以为他是心虚了。 若是齐璟执意替苏家遮掩,下一步,霍其遇就要逼他还政于太后了。 齐璟若是不答应还政,叛军就在门外,就等着霍其遇一声令下冲进昭和殿。 这些文臣武将,大半已被霍其遇收买,剩下的人能打过那么多叛军? 齐璟沉默许久,问道:“若是,朕执意不查呢?”霍其遇的同党早就想着接招了,齐璟查或不查,他们都有办法应对,一听齐璟说不查,立刻有人站起来,说道:“陛下遭奸人蒙蔽,枉顾忠良!臣……求陛下彻查!还忠臣良将一个公道啊!” 齐璟轻笑一声,这笑声让所有大臣都听见了,朝中大臣顿时议论纷纷,一白发老臣甚至怒发冲冠,红了眼眶,摘下了头顶上的官帽,高声道:“若是十万将士的死不足以唤醒陛下,那希望老臣这把骨头——能让陛下……有所醒悟!!!” 言罢,脑袋一歪就要往大殿的柱子上撞去,竟是要死谏!这也是霍其遇安排好的,周围的大臣自然是拦着,脑袋刚刚挨上柱子,就被人给捞了回来。那老臣跪在地上,眼中滚出两行热泪。 昭和殿劝谏声不断,一时竟不知道是外边更乱还是里边更乱。 霍其遇趁机道:“若是陛下觉得查案劳心费力,不如还政于太后!” 他的同党也纷纷迎合,既然齐璟不查案,那就让他把朝政交还给太后,从此往后这个皇帝形同虚设,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齐璟忽地笑了。 黄德全吓了一跳,想要伸手扶他,却被齐璟一把推开,齐璟从龙椅上站起来,身形有些摇晃,他自己站稳了脚跟,静静地立在群臣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朕查案。查给你们看!” 事态发展到现在,也在霍其遇可控之内,哪怕齐璟最后答应查案,霍其遇也能逼他交还朝政。 霍其遇微微一躬身,正打算开口讲话牵着朝臣的鼻子走,齐璟抢在他面前,说道:“对影!出来!” 对影? 霍其遇微微一愣,只见对影从文官列中走出,霍其遇不觉惊愕,对影什么时候入朝为官的?怎么他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今日上朝之前分明也没看见对影啊!! 对影冲齐璟行礼后,从袖中取出奏折,说道:“方才越小将军说,您临阵脱逃是蒙受冤屈,对不对?” 越东篱不认得对影,只能从对方的官服判断,这是个刚刚晋升不久的御史,而且官职不高,没把他放在心上,带着几分轻蔑道:“我自然有我的冤屈!” 对影说道:“希望小将军记住这句话。” 对影道:“禀陛下,若说真有冤屈,那也不是越小将军的冤屈,越小将军届时见战局紧张,不肯守城死战,心想反正战败回来也是罚,不如投降敌军,敌军倒是接纳了降书,只是临到投降之日,越小将军手下将士宁死不降,带兵反抗,触怒敌军,双方死战数日,最终没能守住边城。” 越东篱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焉知我不是拼死抵抗的那一个!你怎能笃定当时执意投降的就是我!” 对影笑道:“您别着急。” 他转身冲齐璟一拱手,说道:“陛下隆恩浩荡,将抗敌之策送去边关,多亏若叶城的将士拼死抵抗,您丢的城池,已经收复了。” 越东篱顿时慌了,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霍其遇。 霍其遇心想他哪儿知道这事儿啊!他连对影什么时候入朝为官都不知道,最近忙的又不是边关战务,哪能知道齐璟什么时候收复失地的! 对影淡漠得瞥了越东篱一眼,把奏本展开,递到皇帝面前,说道:“陛下您请看,这是越小将军给敌军写的降书,上面有越家的印,微臣知道越家的印章无法仿制,断然不会有假!” 齐璟接过来扫了一眼,轻笑道:“让他们自己看。” 对影从他手中把奏章接了回来,说道:“各位请看!” 越东篱先是抢过奏章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上面的字是他的,印也是越家的,这降书交上去他百口莫辩,双手颤抖着,正打算把这本奏折撕毁,对影却一把抢了过来,递给了别的大臣。 原本还在哄吵的大臣,现在没一个说话的了。 “陛下!”邢飞廉见越东篱招架不住,干脆转移话题,说道:“越小将军临阵投降,确实是导致战败的原因之一,但是若不是苏家贪污军饷,导致前线供给不上,越小将军又怎会想投降?!” 齐璟勾起唇角,背着双手,微微笑道:“那邢将军是承认越东篱有临阵脱逃之罪了?” 邢飞廉微微一怔。 齐璟把他绕进去了。 他本想把罪名引向苏家,没想到不经意间把越东篱的罪状给按了个结结实实。 邢飞廉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霍其遇只好上前辩解,说道:“陛下,越将军如何暂且不论,臣等只求陛下能够彻查苏家,毕竟边关将士确实惨死无数,陛下无视臣等请求,便是视这数十万将士的牺牲于无物!” 太后缓了缓,顺着霍其遇的话说下去:“陛下,他们说的对,您确实不能枉顾臣子请求,枉顾忠臣性命。那苏家的妖孽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你竟然这般替他说话?!” 齐璟重新坐回椅子上,翘起腿,撑着下巴,说道:“你们当真要朕彻查苏家?” 霍其遇一愣,没想立刻答应下来,齐璟这么笃定,肯定是来给他们下套的!可谁知就是有蠢货,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又开始跪求陛下惩治苏家了! 霍其遇暗自咬牙。 蠢货!坏事的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齐璟:好了,打死一个,让我看看下一个幸运儿是谁? 第83章 造反尾声 齐璟眼神冷淡,说道:“众卿莫急……朕,定是要彻查苏家的。” 大臣们原本还在吵嚷,听到齐璟说彻查苏家,慢慢地噤声了。有几个趁机瞟霍其遇,等霍其遇一给他们眼色就开始下一步的动作。 “邢将军。”齐璟说道,“朕有些话要问你。” 邢飞廉一时想不起自己是哪里被齐璟捉住了把柄,只得故作镇定地走到殿中央,说道:“陛下请讲。” 齐璟微微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朕就想问问将军,从京城运粮到若叶城需要几日?要走哪几条官道?负责运粮的都有什么人?若叶城将士都有多少人?每日需要军粮多少?” 邢飞廉心里一慌。 他不知道啊。 虽然该走的剧情他都背的滚瓜烂熟,但是他从来没有深究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虽然是胎穿,但是他一心想着走剧情,之前从未认真学过!而且虽然给了“邢飞廉”一个骁勇善战的人设,原作中根本没有写过他上战场,所以他实际走起剧情来,根本没上过一次战场! 齐璟此时故意查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发现情况不对想要彻查了就算他查又能查出些什么?顶多能查出他没有真才实学……总不能告诉满朝文武,他不是邢飞廉本人吧? 邢飞廉半天也没个声响,同伙看不下去了,替他争辩道:“禀陛下!邢将军为军中要员,这些都是小事,邢将军军务繁忙,这些需要下人处理的小事,邢将军当然不清楚。” “哦?”齐璟眉梢一挑,笑道,“既然邢将军不知道,那霍相,你知道吗?” 霍其遇骑虎难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刚有人替邢飞廉辩解,说他官位高不在意这些小事,他身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罢了,还是说了吧,要是不说,齐璟这狗东西不知道又要做出些什么来! 霍其遇把齐璟的问题一五一十地答了出来,齐璟接着追问道:“届时军中谁管粮草?” 霍其遇:“是邢将军的表兄。” 齐璟:“军粮从哪一日开始短缺的?” 霍其遇:“开战后第十五日。” 齐璟:“苏家有什么人在军中担了什么职务?” 霍其遇道:“苏家共有四人在军中任职,有三人的职务与军饷有关,剩余一人……” 不等他说完,齐璟又道:“刚刚是谁说的邢将军身居高位不管这些小事?他能有霍相身居高位?怎么霍相知道的这么清楚,他就不清楚呢?” 邢飞廉现下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辩解。 “陛下……臣……” 霍其遇争辩道:“陛下,苏家一案和邢将军又有什么联系?” 齐璟摇摇头,无奈道:“霍相……朕在和邢将军讲话,有什么事儿,你待会儿再说。” 他转而继续逼问邢飞廉,说道:“邢将军,说说吧,为什么霍相对这些都这么清楚,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邢飞廉抿了抿嘴唇,说道:“臣……臣届时并未关注若叶城战事。” “呵。”齐璟笑道,“你兄弟在若叶城,你能什么都不知道?” 邢飞廉嘴硬:“表兄家的事,微臣怎好过问?” 齐璟冷哼一声,说道:“上面那些你不知道,你说你不被常务所扰,朕不怪你,那朕问你些别的……你说说若叶城的地形、若叶城原本的兵力分布、北边是哪座山。这些,你总归该知道吧?” 邢飞廉心道您忙别问了。 他真不知道。 他的剧情里没去过若叶城,要是问剧情会出现的地方,他还能答个八九不离十,可现在…… 这狗皇帝跟抽查功课一样,问他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啊! 齐璟逼问到现在,不少人都察觉出邢飞廉的问题了,邢飞廉不知道皇帝一开始问的那几个问题,还能勉强分辨,还情有可原,那边城最基本的兵力和地形,他身为军中要员怎能回答不上来? 霍其遇看上去也是急了,皱着眉头略微侧身低声问道:“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邢飞廉尴尬极了。 他能怎么解释?说他是穿越来的!穿书!有人信吗?不被当成疯子拉出去乱棍打死就行了! 齐璟说道:“邢将军连这些都不知道,以往的仗是怎么打的?是别人替你打的,还是你临上战场了再翻书现查?” 朝臣低声议论,邢飞廉仍然跪在地上,冷汗顺着脸颊慢慢淌下,他低着头,盯着汗珠滴到地上,提心吊胆地等着齐璟发话。 “邢将军不是在故意糊弄朕吧?”齐璟的话带了几分玩味,笑道,“这般重要的时候,将军怎能糊弄朕?不如朕再问你几个问题?” 邢飞廉依旧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齐璟道:“怎么还不说话?要是再不说,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邢飞廉待了半晌,终于豁出去似的说道:“陛下不必再问……微臣,真的不知。” 齐璟无奈道:“早说不就好了……来人!” 一看他要叫人,霍其遇先是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这只能说明邢将军没有真才实学,尸位素餐,可这和苏家有什么关系?!” 齐璟道:“霍相,朕打算给邢将军留个颜面,你是一点儿颜面都不给他留了?” 说完,齐璟从袖中抽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奏折,说道:“邢将军这位表兄,管着若叶城的粮草,他先是谎报了军中粮草的用度,报高了粮草亏空,不仅如此,战败前十五日,军粮出现亏空,他拖了三日才将这一情况报上来,时候还说是苏家扣押了折子!” “这还不够呢……他虚报了军需,那些高出来的军粮,诸位爱卿大可猜猜,这些高出来的军粮,都去哪里了?” 他撑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霍其遇:“霍相,你说呢?” 霍其遇神色冷漠:“陛下问微臣做什么?微臣如何得知?” “你当然知道!”齐璟抬手就把那奏折摔到他面前。 “这些军粮被你倒卖进了敌军!银子充作了你的私产!” 霍其遇低着头不说话,满殿的大臣倒是齐刷刷跪倒了一大片,请求陛下喜怒。 “苏家不过是你们扯来背黑锅的,通敌叛国、私吞军饷……说起来简简单单几句话,要打点清多少人,里面牵扯了多少利害关系,再把这帽子扣给苏家,朝堂上下,到底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 齐璟嗤笑一声:“好了,朕早就查完了,你们逼朕查案,朕给了你们个结果,怎的?有了真相,如今一个个的,都不出声了?” 太后在屏风后看了许久,此刻终于开口了:“皇帝……别这么着急下结论,兴许……霍相是被苏家反咬,遭人陷害呢?” 齐璟摇摇头:“太后,少说两句吧。朕和霍相到底哪个是您亲生骨肉?霍相给了您什么好?就这样护着他?” “你!” 太后狠狠拍着扶手,气不打一处来:“你空口白牙污蔑哀家清白!你……你个混账!霍相……霍相……” 霍其遇不说话。 齐璟道:“谁的证据朕都有,朕说一个,拉出去乱棍打死一个,谁若是不服,到阴曹地府申辩去吧……来人!” 大殿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齐璟不得不又叫了一次:“来人!” 话音刚落,齐璟便听见有人笑了。 笑的是霍其遇,他轻轻摇了摇头,背着双手在大殿中颇为悠闲地走了几步,说道:“陛下现在是想叫谁进来呢?御林军?还是御前护卫?” 作者有话要说:狗逼:埋伏他一手,闷声发大财_(:з」∠)_ 第84章 造反失败 “陛下想叫何人进殿?!” 霍其遇笑道。 “现在外面都是叛军,陛下……能叫什么人?” 邢飞廉猛地抬头望向霍其遇,他此刻已经顾不上自己了。 霍其遇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自曝了?!书里这一次本就是要失败的,霍其遇也没这么大反应,他是受了什么打击,现在就憋不住了?就把真面目暴露在齐璟眼前了?! “霍相发什么疯!”太后狠狠拍打着扶手,质问道:“霍相莫不是糊涂了!大白天说什么胡话!?” 霍其遇站着身子,冲着太后所在的地方深深一揖,说道:“太后,微臣没有糊涂。” 他抿唇一笑,说道:“不,或者应该说,儿子没有糊涂。” 齐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却被他很快隐藏,邢飞廉跪在地上悄悄扯了扯霍其遇的衣角,低声道:“你疯了!不要命了!?” 霍其遇冷漠又极其寡淡地扫了他一眼,把自己的衣角抽回来,冷笑道:“邢将军才是疯了,自打决定造反的那一日起,所有参与谋划的,不都打算豁出去了吗?!” “陛下——”霍其遇笑地癫狂,“外面都是叛军,京郊大营、京城巡防营……这些都是微臣的人,四门提督的女儿被太后扣在宫内,您还能从什么地方求援?” 参与谋反的大臣们不由得愣了。 霍相这是疯了吗?! 当时不是说好,谋反事成,众位都有好处,谋反失败,所有责任都让霍其遇一个人搬吗?!如今霍其遇一句话就抖出了手中的兵力,从这个乱臣贼子的口中说出,他们这些牵扯进去的人,还能有活路吗?! “不仅如此呢……” 霍其遇在大殿颇为悠闲地走了几步。甚至一脚迈上了齐璟面前的台阶。 “六部、大理寺、御史台……都有我的人,陛下若想一个个拔出,恐怕半个朝廷就要空了!您真敢下手?您真能下手?” 霍其遇话音刚落,就有人噗通一声跪下了,声音颤抖着说道:“陛下!微臣和霍相从未有过交往,不知做错了什么,要遭到霍相如此污蔑!” 霍其遇厉声道:“怕什么!叛军围在外头,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进来控制住这狗皇帝,你以为他真能对整个朝廷下手?!” 他拍拍手,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滚到殿内,浑身是血,在殿中央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陛下……陛下……”小太监口中嘶哑,满嘴都是血,“陛下……叛军、叛军都杀进来了……娘娘们……她们……” 一句话还未说完,小太监两眼一闭便咽了气,霍其遇也不叫人把尸体拖出去,就摆在正中央给齐璟看。 “陛下,您的娘娘们,不知道有多少能清清白白地从叛军手下活着逃出?” 他往上瞪了一阶,说道:“您打算……看着她们死吗?” 齐璟不说话,有的老臣控制不住了,他的女儿是个嫔妃,一想到叛军冲入后宫不知会做出什么猪狗不如的肮脏事,顿时红了双眼,顾不得礼数冲到霍其遇面前,树皮般的手指扯着霍其遇的衣领子怒骂道:“你这个混账……你这个乱臣贼子……我跟你拼命——” 他拉扯着霍其遇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却被霍其遇一把推开,老臣摔在地上起不来,霍其遇却若无其事,理了理衣领,不屑道:“我乱臣贼子?!我是哪门子的乱臣贼子!” 他一甩长袖指着齐璟:“那坐在龙椅上的狗皇帝又算的了什么?!我乱臣贼子?!他害死了多少人命!不比后宫几个妃子娘娘多了去了?!” 邢飞廉脑子也嗡地一下。 叛军杀进来了,盈盈怎么办? 他看着盈盈长大的,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他叮嘱过盈盈要地方越东篱这个混账,可没想到霍其遇居然也是个混账东西! “你……” 邢飞廉从地上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我什么?嗯?” 霍其遇面带微笑,直直地盯着邢飞廉,邢飞廉瞬间被他堵了回去,想骂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做的有什么不对?齐璟身上背负的人命可比我要多了去了,每年饥荒战乱死去的人有多少你们不知道吗……你们此刻不找他,就因为叛军冲进来糟蹋了他的几个所谓的娘娘,就冲着我发火?就不顾这暴君了?!” 齐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霍相说朕是暴君,朕倒有事要问你。” 霍其遇耸耸肩,躬身道:“陛下请问,微臣必定知无不言。” 齐璟问道:“朕问你,每年赈灾的奏折是谁处理?” 霍其遇道:“陛下不理政务,自然是微臣。” 齐璟接着问道:“那军务呢?” 霍其遇道:“兵部看过奏本后,还是交到微臣这里。” 齐璟抿唇一笑,问道:“好,这些都是你处理的,朕没有经手过,所以谁才是你口中的暴君,霍相可清楚了?” 霍其遇哼了一声:“陛下可真是能耐,三言两语就把过错都推给微臣了。皇帝不理政务,做臣子的,难道还要看着朝政荒废不成?您才是皇帝!我们这些人……这满朝风光无限的文武大臣,不都是您的奴才吗?” “可你不是也想当这皇帝吗?” 齐璟无奈道。 “霍相说朕荒废政务,自己却霸占着朝政不放,连同太后一起逼迫朕还政,到底谁才是这个暴君?” 齐璟从皇位上走下来,走到霍其遇的面前,说道:“霍相自己想一想,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是匡扶朝政?还是救济天下?为何现在却摆出一副权臣的架子,干的都是暴君的行径?” 他推开霍其遇,走到文武百官前。 “朕究竟是不是暴君,暴君这个名号又是从什么时候传出的,诸位,可曾细细想过?” “说朕横征暴敛……可有人查过往年税赋?朕草菅人命,皇宫一年内拖出去过几具尸体?都是因什么而死的?朕不理朝政,可你们也看到了,到底是朕不理朝政还是这朝政甚至半朝文武,都被把握在霍相手中?” 齐璟转身回到霍其遇面前,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霍其遇的半边脸登时一片通红。 “醒醒吧!仔细想想,这些都是谁往你们脑子里灌的东西!别自我催眠了!” 霍其遇被他一巴掌打到头昏脑胀。 他的脑子里涌现出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画面,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记忆,逼迫他想起往事。 他是谁?他一开始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如何进到他的脑海中,并且日渐根深蒂固的? 霍其遇头痛欲裂,疯了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门外兵戈交错的声音越来越响,齐璟却定定地站着,看上去并不慌乱。太后慌了,隔着屏风不停地叫着霍其遇,始终得不到半分回应。 “霍相……霍其遇!其遇!你到底在干什么!!!” “霍其遇——” 太后始终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只得从屏风后走出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霍其遇像是疯了。 发冠被他扔到了不远处,头发散乱,双目通红。 太后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不顾一切地冲到霍其遇跟前,扶着他的肩膀急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其遇,你说句话!说句话啊……” 齐璟别过头不看他。定定地望着门外。 大臣纷纷扰扰,缩在殿内不敢出去。刚刚霍其遇说,京城周围的几个兵营都被他掌控在手中,就算霍相真是乱臣贼子,那叛军不还是听他的号令吗?!若是叛军攻进来,他们这些投靠霍其遇的,能有生路吗?正当混乱之际,齐璟却突然道:“成了。” 有人抻着脖子往外看,有一路人马正在和叛军厮杀,叛军已经所剩无几了,赶来支援的兵众却越来越多。 那路人马举的旌旗上,写的是一个遒劲有力的“越”。 门外的声音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一人登上门外玉阶,扔下手中沾染了鲜血的利剑,闯进大殿跪在齐璟跟前。 “臣越东明救驾来迟!叛军已被尽数诛杀,越家军听候陛下差遣!” 他们认得来人! 是越将军!统领越家军镇守西北的越将军! 越东篱的脸嗖地一下被吓得惨白。 齐璟亲手把越东明扶起来,坐回龙椅上,命令道:“霍其遇、邢飞廉押至大理寺……朕要亲自审问。来人送太后回宫,无朕旨意不得外出,其余……留在昭和殿内不得离开半步,待审问后再行发落。至于越东篱……朕想交给越将军自行处置。” 越东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他比这些等候发落的大臣更害怕。 大哥不会饶了他的…… 越东明跪下领旨,把主谋押走了,派兵把昭和殿围了个严严实实。护着齐璟从殿内走出。 齐璟一出来,小宁连忙上来接应,他手上也带着血,看上去是和叛军搏杀过的。齐璟方才一直没有慌乱,现在却开始手抖了,他推了小宁一把,命令道:“快……备车!去霍府!” 作者有话要说:齐璟:快!朕要去接老婆! 第85章 猫猫回家 越东明听到霍府时候,先是微微怔了一下,转而看向小宁,悄悄问道:“陛下去霍府做什么?” 小宁瞥了瞥齐璟,齐璟显然是听到了,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说,小宁乖乖闭了嘴。越东明即刻便察觉到不对,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冷漠问道:“犯人已经押解到大理寺,就等陛下提审。陛下此刻去霍府,是要做什么?” 齐璟不说话。 越东明似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疑惑道:“陛下……不会真的把苏家哥儿娶进后宫了吧?” 小宁连忙道:“越将军想多了!陛下只是去霍府查找叛党罪证,宫乱已经发生了,现在肯定有人往霍府递消息,陛下只是怕有人趁机毁灭罪证。” 越东明面露疑惑。 齐璟微微点头,不敢大声说话。 他平生最怕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苏遗秋的祖父,另一个就是站在面前的越东明。 齐璟沉声道:“满朝文武都在昭和殿内,还请越将军坐镇,严加看管。” “……是。” 越东明虽心有疑惑,却并不多问,轻轻叹了口气派人把守昭和殿,冲齐璟躬身行礼后便径直离去了。 小宁看出了齐璟有些怕越东明,或许是因为现在把控全局的是越家军,陛下的性命把控在越东明手中,陛下此刻去霍府,说不定只是想借此暂时摆脱越将军的控制。 备好了车马,小宁把齐璟扶上车,带上一队禁军飞快地驱车赶往霍府。 皇帝出宫的流程繁琐不堪,但是齐璟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禁军分成两路,一路把霍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另一路冲进霍府把下人控制住,小宁带着齐璟来到了先前探明的密室。 “就是这儿?” 齐璟伸手拍了拍密室厚重的门墙,石门发出沉重的声响,他叫了几下苏遗秋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小宁忍不住提醒道:“陛下,侍君应该是听不见的。” 齐璟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一番,咬了下嘴唇,伸手锤了一下石门,命令道:“叫几个人过来,把这里挖开。” 小宁连忙应下,跑出去叫人了。很快便有几个禁军拿着家伙从密道中下来,齐璟往上走了几步让开了路,沉声说道:“把这里挖开。” 众人齐齐应了一生,举着家伙就往那石门上面凿,石门坚硬无比,壮汉抄着铁锹狠狠地砸,过了许久也没砸出个洞。 齐璟揉了揉眉心,心里火烧火燎的,听小宁说,霍其遇好像对阿秋用过刑,不知道那混账会不会找大夫替他治疗,过了这么长时间,那傻东西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他急得在门前踱来踱去,又把小宁叫来,说道:“去……去大理寺,把霍其遇带来。” 小宁连连应下,蹭蹭地跑出去了,把霍其遇带过来的时候,那扇石门也仅仅被砸出来个缝。 霍其遇的头发垂在肩上,散漫地抬起眼皮,看见齐璟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陛下,过了这么多天,终于想起来到我相府要人了?” 齐璟不予理会,冲着石门扬了扬下巴,命令道:“把门打开。” “可以啊!”霍其遇答应地爽快极了,齐璟本都做好了用刑的打算,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霍其遇笑道:“陛下,微臣打开密室容易,只是您得准备好了……” “您的侍君,在这段时间将微臣伺候的十分舒坦……您恐怕都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媚骨名器,助兴的药一次都没有落下过……” “您以为他干净吗?他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下贱东西……把他送到那些大臣手上,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把那些人训得服服帖帖,一个个的,什么都不顾了,只求与他共度春宵……” “只是后来他不听话了,微臣便对他用了些手段……您也知道那是什么手段……哈哈……对了,他伺候过哪些臣子,微臣记得清清楚楚,您要听一听吗?” 小宁听不下去了,几次想上去掐霍其遇的脖子,又碍于齐璟在旁边他不好动手,站在齐璟身后想说又不敢说,一连叫了数声“陛下”,齐璟也不声不吭,没有丝毫回应。 “陛下要听都有谁吗?或者说,听完了,还想把侍君接回去吗?” “接回去倒也无妨,他都伺候过这么多男人了,再伺候陛下,想必也有些经验了……只是陛下,您自己得不介意才行啊!” 霍其遇一直在笑,不知是在笑齐璟还是在笑苏遗秋。齐璟额头上青筋凸起,五指攥住剑柄瞬间抽出长剑就要往霍其遇身上砍,剑尖离霍其遇的喉咙只剩下了一寸的距离,霍其遇眼中的笑意再也忍不住,那不是故作逞强的笑,更像是计谋得逞的诡异的笑。 齐璟愣了一下,手中长剑一抖。他犹豫片刻,最终把剑收回来了。 “陛下!”小宁眉头微蹙,似是不理解,“这个畜生空口白牙地污蔑侍君,造反又是死罪,您还留着他干什么?!” 齐璟揉了揉太阳穴,另一手紧握成拳,像是已经忍到了极限,他狠狠地剐了霍其遇一眼,压抑着心中怒气,说道:“把门打开。” 霍其遇轻笑一声,身后的人松了手,他拖拉着铁链走到开关处,还回头问道:“陛下想好了?” 齐璟不愿再与他多说,用剑指着他的后背,不容拒绝地命令道:“开门!” 霍其遇抬手,往墙上摸索一番,在某个地方按了一下,厚重的石门应声打开了。 齐璟推开众人,冲到门口,里面一片黢黑,什么都看不见,却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齐璟的心被猛地揪了一下,唤道:“阿秋?” 没人回应。 他让小宁举着火把进来,这间密室不知道是什么构造,火把也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看不见密室的深处。齐璟令人把守住门口,举着火把慢慢地走向密室深处。 “阿秋?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依然得不到回应,甚至开始怀疑苏遗秋被关在了别的地方,齐璟的手摸着墙边,一点一点地往里挪动。 “阿秋……阿秋你在吗?” “苏遗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荡荡的密室中回响,最终又归于寂静。 “……谁?” 这次,齐璟终于得到了一声细微的回应。 “苏遗秋!” 齐璟顺着声音摸索过去,终于在密室最深处、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发现了倚靠着墙壁,虚弱而又神志不清的苏遗秋。 “……是、是谁?” 齐璟举着火把走过来的时候,苏遗秋伸手往面前挡了一下,长时间身处黑暗,乍见亮光,双眼登时一阵阵刺痛,他尝试适应光亮,慢慢地挪开遮挡的手,能模糊辨认出那是个人,苏遗秋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这是谁。 “是我……是朕!” 齐璟手里的火把掉到了一边,他冲过去抱住苏遗秋,许久不见,这人瘦了不少,原本浑身上下就没二两肉,现在连那二两肉都掉没了,齐璟不知道自己抱住了他身上的什么地方,手掌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下,他又摸了两下,只觉得难以置信。 那东西像是活活插进他身体的一根针。 苏遗秋只觉得这声音有点儿像狗皇帝,他甚至以为是自己被关了太久,又出现了不切实际的幻觉,直到齐璟碰到了他的伤处,疼得他一阵哆嗦,苏遗秋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不是幻觉。 “狗逼……” 齐璟哭笑不得,是什么猫啊狗啊的他都认了。这傻猫说他是狗逼那他就是狗逼吧。 “是,是我!我是狗逼!” 苏遗秋嘴唇翕动,呜咽几声,脑袋往齐璟怀里一歪,声音嘶哑而又委屈:“你怎么才来……” 他想伸手抱住齐璟,却只能虚虚地攥着他的衣襟。最后干脆什么都不顾了,身体一沉,晕在了齐璟怀中。 齐璟见状,牵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环住苏遗秋的腰,抄去他的小腿把他抱起来。 每一次的触碰都能察觉出些异常。 他的指尖触感不对,腰上似乎有伤口,衣服已经撕裂了,伤口应该很长,而且没有结痂,他的一条腿用不上劲,像是被打断了…… 齐璟不敢多想,连忙把苏遗秋抱了出去。走出黑暗的密室,见到亮光,齐璟才知道苏遗秋到底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他的十根手指都被人钉入了细小的银针,银针扎在肉里没有被取出来,指尖又红又紫,几乎不能抓握,身上烫伤鞭伤应有尽有,面色惨白,两眼下面是骇人的乌青。浑身上下找不出什么齐全的地方! 齐璟一抬头,霍其遇冲着他笑呢,见他把苏遗秋抱出来了,甚至颇为得意地邀功:“陛下,如何?微臣特意让行刑的人避开他的脸,他这张脸啊……是浑身上下唯一没有伤痕的地方!” “身上的伤,若是好好休养说不定能恢复过来,要是恢复的不好留下了疤,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 “陛下,朝堂已经乱了,您打算怎么办呢?不如就跟微臣一样,让这苏侍君养好了伤,用他去拉拢那些大臣……既然微臣能拉拢他们,您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拉拢他们!” 齐璟抱着苏遗秋,怒上心头,抬脚冲着霍其遇的头狠了命地踹,霍其遇也不闪避,一下子撞在了墙上,即便头疼得嗡嗡直响,也不忘冲齐璟笑道。 “怎么样?陛下!微臣的谏言还不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霍渣攻领盒饭倒计时【十】 第86章 暴君宠妃 苏遗秋头昏脑涨,有点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他只感觉到自己被齐璟抱了起来,然后霍其遇好像说了什么极其难听的话,齐璟应该是踹了他一脚,动杀心了。他想劝齐璟别杀霍其遇,主角在应该走的剧情上死了,世界会直接重置,这最后一次机会可能都没有了。 可是他张不开嘴,连动动不了。 齐璟应该是强忍下了,好像和周围人说什么把霍其遇关起来。齐璟抱着他往外走,光线豁然变得明亮了,苏遗秋想,他可算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出来了。 他没别的心思再去管别的,他的身上被插进了许多根针,别的地方还好说,好歹留了一截在外头,十指上的针被完全地钉进去了,插进肉里,外面只留了一个小小的针眼,如果要取出来,恐怕得把十根手指剖开。 苏遗秋觉得自己的头脑应该是清醒的,他自己还有意识,能察觉到齐璟的动作,现在齐璟把他抱上了马车,应该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去了。但是就好像被什么屏蔽了一样,他听不清人们说什么。原本熟悉的话传入他的耳中,就成了一串杂乱不堪的声音。 马车颠簸,苏遗秋并不好受,齐璟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尽量避开他身上的伤口,一回到皇宫齐璟就把宫内的太医都喊了过来,嚷嚷着什么救不好他朕砍了你们的脑袋诛你们九族。 苏遗秋知道,砍脑袋诛九族这些听起来极其吓人的话,齐璟也就说说而已,从来没有真正做过。 他是个心软的皇帝,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苏遗秋不由自主地开始神游起来。 他忘了第一次任务是因为什么开始的,把霍其遇藏着的东西看了一遍之后,只记起来第一次任务都做了些什么。 主世界让他做妖妃,魅惑皇帝,帮着主角走完剧情。 他稀里糊涂地去做了,尽职尽责地当妖妃,似乎是被剧情限制,齐璟轻而易举地就爱上他了。爱上只是第一步,他还得让齐璟众叛亲离。 上朝让齐璟站着,他斜歪着躺在龙椅上,被朝臣参了一本又一本,齐璟看也没看,直接把奏折烧了。 他闲来无事戏弄太医,满地打滚哭喊着他头疼,其实他一点儿事都没有,太医院所有太医都看不出毛病,那时也是这样,下面跪着一片齐刷刷的太医,齐璟冲着他们吼什么“治不好他朕诛你们九族!” 苏遗秋以为没有什么,只当他是个暴君,他不来引诱暴君,这个贪生怕死之徒迟早会被别的褒姒妲己之流引诱,还不如帮着主角早日除掉暴君,还天下一个太平。 多过分的事他都做了,把怀孕的妃子推下水让其流产,气得太后怒火攻心一病不起,出言侮辱三朝老臣害得老臣当场触柱而亡…… 他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齐璟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苏遗秋快演不下去了。 他试图用齐璟是个暴君来说服自己,他尝试找到齐璟滥杀无辜的罪行让自己安心,可是他找不到。 他什么都找不到。 猛然回神细细思考的时候,苏遗秋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齐璟是暴君”这件事,是主世界一开始告诉他的。 从此,他便先入为主地以为齐璟是个暴君,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账,是个不可饶恕的恶魔。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去了解这个人…… 苏遗秋后悔了,但是他知道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任务进行过程中,他不能和主世界联系根本没办法反馈遇到的问题,回到主世界的方法只有两个,要么任务失败,要么任务成功。 他不知道失败会有什么后果,他想,任务失败很有可能是被主角杀了,或者是被暴君发现了他的真实目的然后把他杀了,可是苏遗秋是个极其怕死的,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死,就怕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他一闭眼就能看见被他推下水的妃子,看见她抱着未出世的孩子,两眼流出血泪。看见触柱而死的老臣,鲜红的血染红了他花白的头发,齐璟没有害死人,反倒是他害死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 苏遗秋再也睡不着觉了。 齐璟躺在他身边,见他醒了便伸手把他搂过来,极其温柔地哄他睡觉。 苏遗秋不敢出声,却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他才是真的害死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管齐璟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哪怕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设定,他都觉得自己不值得齐璟对他这么好。 苏遗秋不想做妖妃了。 他想,自己是穿越的,或许能帮齐璟摆脱这个暴君的标签,摆脱掉暴君这个人设,向主世界证明齐璟不是个暴君,是不是齐璟就不用死了? 他一直熬到主角率领的叛军攻入皇城。 齐璟坐在空荡荡的昭和殿中,宫女太监刚一听到叛军攻进京城的消息,早已吓得四处逃窜,哄抢着皇宫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有的甚至给叛军指路,告诉他们齐璟现在在什么地方。 苏遗秋耳边提示着任务成功,催促他赶快从小世界脱离。 他不顾耳边烦心的提示,径直跑进了昭和殿。 齐璟听见人进来,还以为是闯进来的叛军,双眼冷冽无比,却在看见苏遗秋的一瞬间变了,冲他抿唇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叛军要来了,你走吧。” 苏遗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本想冲到齐璟身前抱住他,却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噗通一声跪下了。 不管怎样,他都得把一切跟齐璟坦白。 他向齐璟说了主世界和小世界,说了人设甚至说了自己就是来害他的。 刹那间,耳边嗡嗡的提示音消失了。 更加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开。 “任务失败——” 苏遗秋哭得不成样子,他不敢看齐璟现在是怎样的脸色,哪怕齐璟恨他怪他,甚至上来踹他一脚,他都能不意外! 齐璟沉默片刻,从龙椅上下来,走到他面前慢慢蹲下,抬起手擦了擦苏遗秋的眼泪。 “朕……朕知道,你突然变了个模样,定是有原因的。” “阿秋,你没害过人,朕后来都查证过了,那些人……并不无辜的。” 齐璟和他说了许多话,苏遗秋哭的一塌糊涂,根本没听进去几句话。 “你说的什么人设什么世界,这些朕不懂,但是有一点朕清楚……” “朕喜欢你,绝对不是因为所谓的什么设定。” 苏遗秋耳边任务失败的声音越来越剧烈,剧烈到他的头一阵刺痛,剧烈到他开始看不清齐璟的脸,周围的场景仿佛都开始渐渐变成一串又一串诡异的数字代码。 他最后只能听见叛军闯进大殿的声音,想抬手抱住齐璟,胳膊抬起来的时候,他没看到自己的手,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代码浮现在空中。 苏遗秋终于意识到,他这是在被迫脱离小世界。 他和小世界失去联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齐璟跪在地上,伸出双臂紧紧护住正在消失的“苏遗秋” 第87章 齐璟本性 对苏遗秋而言,即将要面对的就是一次接着一次的重置和早就烂熟于心却无可奈何的剧情。 各种各样的方法都试过了。只要一进入小世界就会和主世界断开联系,只有任务失败或者成功的时候才会得到主世界的提示。 证明齐璟脱离人设不行、主角突然死亡不行、剧情偏离原书剧情不行…… 这些都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 苏遗秋试出来了,剧情和人设的变动是远远不够的,根本不能用“角色脱离人设、剧情偏离原书”向主世界声明小世界已经可以自行发展。 重置的机会已经被他用掉了多一半,正当苏遗秋准备进行第八次重置的时候,原本甚少开口的主世界却突然和他连线了。 主世界具体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意思应该是……为了确保剧情能够顺利进行,书中人物的设定有上限和下限,处在这个区间之内,剧情大概率不会崩坏。 他在这一个世界耗费了大量的重置机会,主世界再想维持剧中人物不偏离人设只会消耗大量的能量,然而主世界又不可能把所有的经历都浪费在这一个世界上,因此,主世界决定取消对书中人物的限制。至于取消限制会产生怎样的情节,主世界不会再管,苏遗秋按照需求走完剧情就行了。 苏遗秋没有细想,只要主世界没有制止他重置,取消一些限制应当没有大碍。 可是当剧情真正展开的时候,苏遗秋才发现不对劲。 重置次数太多,漏洞没办法弥补了。加上主世界取消了人设的限制,由于人设崩坏引起的问题根本没办法解决。 越贵妃会说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话,就给原本正常的邢飞廉添了一个穿书的人设,让他引导越贵妃,但邢飞廉穿书后却并没有给他相应的信息,所以才导致他根本没上过战场。 越贵妃的弟弟本是个好孩子,就算亲娘不正常,但是有兄姐的教导,也不至于走上歧途。越贵妃应当是察觉到异常,所以才会频繁地说:“东篱原本是个好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对影根本不存在认错人的问题,他本一开始就能认定苏遗秋,后来是因为向往霍其遇的品性而投向敌营。更不会总想挑拨齐璟和苏遗秋之间的关系。 霍其遇的设定是正直的主角,朗朗君子光风霁月,可结果呢?一取消限制,就成了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他本是最不屑参与朝廷勾心斗角,只想联络纯臣匡正朝纲,取消限制后,什么脏的事儿不脏的事儿,他全都做了! 更让苏遗秋绝望的是齐璟。 给他的人设本就是暴君,再取消对暴君的限制,他荒唐的不像话,原本他尚能克制住自己,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苏遗秋想劝,他以为自己说的话齐璟能听不进去,可他只要劝一句,齐璟就能气到砸了满屋子的东西。多次重置让他的记忆混乱,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苏遗秋一旦想遮掩,就会被他以各种理由困于床榻之间。 最过分的一次……齐璟真的把他按在昭和殿的龙椅上侮辱,而外面跪着的就是他被诬陷下狱的家人。 主世界虽然鲜少和小世界联系,但苏遗秋知道,小世界的一举一动,主世界都能看清。 或许是为了报复苏遗秋浪费了这么多次重置的机会,消耗了主世界的太多能量。 他把苏遗秋“妖妃”的设定无限拉大。 苏遗秋第一次觉得主世界恶心至极。 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被主世界锁在玻璃罐子中的蚂蚁,明明只要稍一用力就能置之死地。 可是主世界偏不这样。 主世界通过透明的玻璃罐子,悠闲地看着里面挣扎的蚂蚁,等着看他们耗完最后一口空气然后窒息死去。 他不再劝苏遗秋放弃这个小世界,而是解开了所有人的限制,把他们最为阴暗的一面展露给苏遗秋,间接逼他放弃。 他让苏遗秋亲眼看着原本的至交好友一个个变成满脑子只有淫.欲的魔鬼,让苏遗秋亲眼看着齐璟真真正正地变成暴君,把他原本的希望一点点全部磨灭殆尽……然后再告诉苏遗秋:“看啊,这就是你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世界,这些人原本就丑陋不堪,为了他们付出生命,这值得吗?” 苏遗秋不知道值不值得。 他想过就这么算了。剧情已经崩的不成样子了,与其在这个小世界受尽侮辱,不如尽快去下一个好了。 他想过,这一次重置不管多难捱,混过去就好了,然后去申请销毁小世界。 只是……他被按在昭和殿上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从前。 齐璟原来是什么样子…… 重置的次数太多了,不单是剧中任务记忆混乱,他自己的记忆也出现了问题。 他有很多事不记得了,但是总是隐约觉得,齐璟是个很好的人,这个好似乎并不始于他成为妖妃,而是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他想,自己不该是妖妃,齐璟也不该是暴君。 剧烈的疼痛强行打断了苏遗秋的思绪,他的后背抵住冰凉的龙椅,他早已无计可施,只能紧紧咬着牙,忍下疼痛。 他忍到齐璟做完一切,趁着齐璟发愣的时候,自己收拾完缓缓离去。 苏遗秋疲累不堪,回到寝宫后倒头就睡。 他的枕边没人,空荡荡而又冰凉的床让苏遗秋有些不适应。原本齐璟会回来抱着他入睡,但是这次进宫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齐璟要么折辱他,要么根本就不来找他。 苏遗秋想啊,他累了,齐璟可能也累了。 齐璟的心境可能早就变了,第一次经历这个小世界,齐璟可能真的很喜欢他,但是重置这么多次了,齐璟的记忆混乱,极有可能已经厌弃他了。 而现在齐璟对他做的各种事,或许只是因为“妖妃”这个设定作祟罢了。 苏遗秋觉得委屈,又觉得无可奈何。 他想了许久,把之前几次重置发生的事情记在一块碎片上……那是他偷偷从主世界带过来的东西,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记得自己曾经到过这样一个世界。 把那些东西尽数记完后,苏遗秋睡不着了。 他慢慢起身,从寝宫里出来,深更半夜在静到可怕的皇宫中闲逛。 他忘了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只记得那是一个偏僻的角落,四周一个宫人都没有,甚至看不到周围寝宫的灯火,只有借着月光才能稍微看到些东西。 苏遗秋听了一路细微的虫鸣,走了许久,骤然间,听到了些异常的声音。 那是一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苏遗秋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他现在应该跑,但事实上,做好决定的下一秒,他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远远地望着,眯着眼仔细辨别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谁。 那人的背影像是齐璟。 他放轻了脚步,又走近了一些。 确实是齐璟。 齐璟半夜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苏遗秋再靠近一些,才发现齐璟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他吓坏了,下意识以为齐璟要自裁,一下子冲过去,趁着齐璟不注意,立刻夺走了他手中的短刀。 “你做什么?!”苏遗秋把刀扔在一边,愤怒地冲齐璟怒吼道,“怎么?白天羞辱我,晚上就想着要自裁了?!” 刀子脱手的时候,苏遗秋才猛然发现自己的手上一片黏腻,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是空气中有微微的铁锈味,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东西,是血。 “你……” 苏遗秋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抓住齐璟的手臂,想把这人给拽回去,却被齐璟一把甩开。 齐璟踉跄两步,苏遗秋又想去扶。齐璟眼神阴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苏遗秋不由得害怕,却没有放手,齐璟皱了皱眉头,抬手就把他推出了数步远。 “滚!” 苏遗秋眼眶发酸。 这狗东西……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也就罢了,现在又让他滚? 他瞥了瞥嘴,用手背蹭了一下眼角没让眼泪流下来,呆愣地站在原地迈不开腿,齐璟见他不走,怒气冲冲地指着远处,吼道:“朕让你滚!你听见了没有!滚!” 苏遗秋不知道为什么走不动道。 他木讷地望着齐璟,眼眶酸涩的不像话。 主世界……应该是对的。 他都为了这个世界耗费了那么多次重置机会,主世界把限制撤销,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变成了这副模样,他还费劲心思做什么?! 齐璟见他还不走,上前两步抓着苏遗秋的胳膊,又像是触电般猛地甩开,撑着自己的头,看上去痛苦万分,等他缓过来,察觉自己说了什么,登时后悔了。 “朕……我……我没想说那些……” “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我疯了……” 他想上前抓苏遗秋的手,刚刚触碰到指尖,又把手缩了回来,背对着苏遗秋,尽量放轻语气,说道:“你离开这儿,别出现在朕眼前。” 话音刚落,齐璟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了,却顾不上那么多。他不敢再看苏遗秋一眼,更不敢有什么肢体接触,背过身不看他,忍了许久,觉得苏遗秋应该走了,才敢回头看看。 结果苏遗秋这傻东西还站在原地,一点儿没动。 作者有话要说:齐璟:朕不是这个意思!朕不要无妻徒刑!!! 第88章 傻猫醒了 “你怎么还不走!” 齐璟怒气冲冲地走到苏遗秋面前,猛地抓住他的肩膀。 “你就不怕朕控制不住!朕……” 他把苏遗秋往后一甩,苏遗秋踉跄几步,站稳了脚跟,上前又抓住了齐璟的胳膊,疑惑不解地问道:“你……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齐璟摇摇头,看样子并不打算和苏遗秋解释,甚至甩开了他的手,往后撤了一步。 “朕是皇帝。”齐璟冷漠说道,“你不过是个后妃,朕自然是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 那时,苏遗秋心痛极了。 他不懂为什么齐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觉得那么多次重置那么多天的费心谋划都被喂了狗。 他刚想问为什么,却被一阵急剧的疼痛打断。 苏遗秋费尽地睁开眼睛,熟悉的帏帐慢慢浮现在眼前,他偏头往旁边看去,周围是再熟悉不过的布置。 苏遗秋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终于从那个魔窟出来了,他回家了。 虽然睁开了眼,但苏遗秋好似并未完全清醒,他躺在床上,呆愣地望着头顶上帏帐的花纹,红底金线刺得他眼生疼。 他的记忆又恢复一些了,却停留在齐璟对他说的那些话上。 后来呢? 后来怎么样了? 苏遗秋伸手覆在额头上,他努力想从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中寻找真相,最后除了让自己头疼欲裂,别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阖上眼睛,躺在床上愣愣地出神,过了一会儿,苏遗秋觉得脖颈湿漉漉的,他以为是伤口裂开了,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一把,没摸到血,只摸到了毛茸茸的脑袋。 “你把娘吵醒了!” 苏遗秋强撑着起身,几个毛茸茸的脑袋撂在床上,离他最近的那个,正伸着舌头舔着他的脸。 “不是我!”那只小狼委屈道,“娘本来就醒了!” 许久不见,几只狼崽子长大了一些,现在正处于尴尬期,不像小时候那般毛茸茸,也不像长大了那般威风凛凛,看上去有点丑,苏遗秋有点儿嫌弃,但还是颇为慈爱地摸了摸狼的脑壳。 “……你们爹呢?” 苏遗秋张了张嘴,艰难问道。 他的声音嘶哑地不像话,应该是昏迷了许久,站在他旁边的小狼冲着其他狼命令道:“你去!把金毛叫来!还有你!快去找爹!” 几个小狼得了命令,用牙咬着门把手,拉开房门跑出去了,苏遗秋的屋子里剩下两只狼,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苏遗秋说了句话,嗓子就疼的不像话,过了一会儿,两只崽子带着对影进来了,对影一看见苏遗秋,先倒了杯茶水,扶起苏遗秋把水递到他唇边,苏遗秋本想接过茶杯,十指碰到杯壁的时候却不由得一痛。 他疼得冷汗直流,咬牙忍了忍,含住杯沿喝干了水才觉得喉咙好了一些。 “醒了?现在觉得怎样?”对影把苏遗秋放回床上,关切地问道。 苏遗秋咳嗽了几声:“活着就好……” 对影把他扶起来,取过软枕垫在他身后,长长舒了口气:“恩人要是再醒不过来,陛下可真要杀人了……” 对影:“你回来的时候,宫里太医都吓坏了。谁都没想到霍……霍其遇居然有这么多折磨人的手段,恩人知道您昏睡了多长时间吗?” 苏遗秋皱皱眉头:“应该……不长吧?” 对影无奈道:“整整一个月。期间……断气都断了三次。太医都说救不过来,最长的一次断气就断了七天,身子都凉了。陛下抱着您不肯撒手,不让他们下葬,然后……然后您又醒过来了。恩人不必多想,挺过来就好。” 对影的语气轻松,像是在安慰他,但苏遗秋听完却久久不能回神,几乎可以感受到齐璟那时的绝望。 要是齐璟断了气…… 他想都不敢想。 苏遗秋眼神暗了暗,兀自笑了一声,对影见状不禁安慰道:“恩人先休息吧,陛下亲自审问犯人,从大理寺赶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苏遗秋淡淡地嗯了一声,没说什么话,对影看了看他,重新坐回床边,替苏遗秋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声音忽然压低了一些,凑近了苏遗秋,对他说道:“恩人小心点儿,陛下最近几天脾气不好……又得肃清朝局,又得审问人犯,若是一会儿说了什么尤其过分的话,恩人莫要放在心上。” 倒是凑巧了。 苏遗秋想。 记忆里的齐璟刚刚对他说了许多过分的话,还做了许多猪狗不如的事。 他的记忆刚刚停到第八次重置齐璟对他说的那些话,之后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记得了。醒来后,对影又或多或少地暗示他齐璟最近脾气不好,让他小心一些。 八成又是主世界在操纵人物的行为。 苏遗秋想起来已经不气了,他不知道现在齐璟是否有之前的记忆,也不知道霍其遇对齐璟说了什么、现在的齐璟到底是怎么看他的,他如今这副模样也没办法找齐璟算账,往后一躺靠在软枕上,等着齐璟过来。 对影一看说不动他,就干脆不说话了。替苏遗秋掖好被角,轻声道:“恩人好好休息,我去煎药。” 苏遗秋没有回话,仰头望着帷帐精细的花纹。 时间没有过去太久,齐璟匆匆赶来了,苏遗秋听到了齐璟的脚步声才木讷地转头望向门框。 不知是不是错觉,齐璟进来的时候似乎悄悄蹭了一下眼角。 他冲进房间本想伸手把苏遗秋抱进怀里,又想到了他身上的伤,双手悬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敛着衣摆,小心翼翼地坐在苏遗秋的旁边。 齐璟盯着苏遗秋,眼眶都红了,原本暴怒的帝王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仿佛下一秒就能掉下眼泪,苏遗秋见状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他本想伸手碰碰齐璟的脸颊,刚一动手指,便扯得浑身都开始跟着疼。 “你……你别动……” 齐璟连忙托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苏遗秋裹满绷带的手托在掌心。 “你好好养着,剩下的我来处理……” “现在还疼吗?” 苏遗秋心道疼是肯定疼的。 躺也躺了一个月了,完完整整的人在床上躺一个月,猛地一起来肯定也是要疼的,更何况他被霍其遇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不疼才怪。 他本想问齐璟,问他为什么把自己送去霍府,问他问什么把自己丢给霍其遇那么长时间,然后再问问齐璟有没有想起什么以前的事儿,最后好好兴师问罪,找人把他打一顿出气。 可是看见齐璟眼眶通红的模样,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苏遗秋张了张嘴,千百句责怪的话,到了嘴边也就只剩下一句:“你怎么……那么晚才来。” 齐璟听见他的声音更是心疼,拼命忍住了眼泪,不让苏遗秋看见自己落泪的样子,哽咽道:“是,是朕不对……朕的错……” 苏遗秋想了想,努力向齐璟诉说自己的委屈:“他把我关进密不透风的小黑屋,关了好多天……” 齐璟道:“等朕把他审完,你受的罪,朕也让他受一遍。” 苏遗秋又道:“你不能杀他。他还有用。” 齐璟连连点头:“听你的,你说不杀就不杀。” 苏遗秋又说:“我……我在霍府听说我死了,现在我回来了又该怎么办?” 齐璟道:“这个好办,朕封你当皇后。” 苏遗秋吓了一跳,咳嗽了几声,齐璟见状连忙倒了水递上来,苏遗秋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赌气道:“谁稀罕你的皇后……” 齐璟笑了:“你想封什么朕就封,都听你的,嗯?” 苏遗秋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收了回来搭在身前,说道:“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你。” 齐璟坐在他身边,苏遗秋头上的猫耳朵一直没有收回去,现在那对猫耳软趴趴地垂在脑袋上,可以看出,现在苏遗秋的心情并不好,齐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说道:“你问,朕若是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 苏遗秋垂下眼眸,一时半会儿不知道问什么。 他要问齐璟的东西多了去了,根本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思索一番后,只能挑些不算太要紧的先问了。 “越贵妃他们还好吗?” 齐璟有些不是滋味,这小傻猫清醒过来,第一个关心的不是他也不是狼崽子,而是身在后宫的越贵妃,却也乖乖地回答道:“援兵来的及时,她没事。” 苏遗秋的目光飘向远处的狼崽们,问道:“小狼他们……” 齐璟明白他什么意思,连忙说道:“他们也好的很,不用担心。” 齐璟心想,这后宫中和他要好的已经问了两个了,下一个总该是他了。 但是苏遗秋没问齐璟。 苏遗秋说:“我想见霍其遇。” 齐璟的脸色一僵。 他的神色在那一瞬间变得微妙,却什么也没说。他说:“想见他……那,那朕把他带过来?” 苏遗秋摇摇头,说道:“我想去大理寺见他。” 齐璟没有多说,只是应了一个好。 作者有话要说:齐璟:他第一个问的不是我,第一个问的不是我,第一个问的不是我…… 第89章 悄悄话 “狗……”苏遗秋在霍府待了那么多天,没少在心里骂他,此刻当着齐璟的面,又下意识管他叫狗逼,苏遗秋觉得不太对劲,及时刹住了车,许久都反应不过来该管他叫什么。 “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不必在意。”齐璟揉着他头顶的耳朵,笑得无奈又宠溺,“你……你叫什么都行……” 有了齐璟的保证,苏遗秋算是有恃无恐了,他咳嗽几声,抿了抿嘴唇,质问道:“狗逼,你为什么把我丢在霍府那么长时间?” 齐璟沉默许久。 苏遗秋本就没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来,他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齐璟想握住他的手,又碍于他身上的伤,暗自忍下了,过了许久,才憋出了一句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苏遗秋噗嗤一声笑了,紧跟着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齐璟连忙递上茶水,却被苏遗秋冷漠地推开,苏遗秋淡淡笑道:“答非所问。” 二人沉默了片刻,苏遗秋问道:“我……我也不是想怪你,我想知道为什么,不行吗?” 齐璟摸着他的耳朵,苏遗秋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躲开。 齐璟说道:“现在还不行……等我处理好了,我再告诉你?” 苏遗秋心里有数,就没有继续追问,齐璟看上去愧疚至极,几次悄悄地伸手抹眼角,苏遗秋叹了口气,十分费力地抬起裹满绷带的手,轻轻地在他的眼角处蹭了一下。 “别哭了。”苏遗秋道,“还是个皇帝,怪丢人的。” 他之前经历了那么多次重置,哪怕是国破家亡都也没见过齐璟掉眼泪。 齐璟连忙托住他伤痕累累的手,太医取出那些针的时候废了很大功夫,原本纤细的手指现在缠满了绷带,隐隐透着血色,霍其遇在对他施刑的时候应该是特意叮嘱过不准留疤,那些人才会多用针刑……才会想尽办法又不留疤,又把他折磨到不成样子…… 齐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十分小心地抓着苏遗秋的手:“你断了三次气,最长的一次断气就断了七天,我、我那时真怕……太医们都说救不回来,有人劝我把你下葬,我不肯……好在你醒来了……” 苏遗秋勉强地笑道:“我知道……对影和我说了。” 齐璟伸手想抱他,一想到他身上都是伤,就不知道该抱什么地方了,苏遗秋看出他想干什么,用手掌撑着自己斜倚在软枕上,冲齐璟张开手臂,抿唇笑道。 “你抱吧,我没事。” 齐璟咬着嘴唇,抽搭几下忍住眼泪,小心翼翼地揽过苏遗秋瘦弱的腰身。 “别哭。”苏遗秋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不明白,齐璟平时也不像个哭包,不仅骚话连篇,不管做什么都面不改色心不跳。脸皮比城墙还厚,怎么现在见面没说两句就掉眼泪,说多了就想哭。苏遗秋无奈道,“你别哭了……看你哭我心烦。” 话音刚落,齐璟果然收了眼泪不哭了,他本想把苏遗秋放下,苏遗秋却道:“躺在床上怪累的,你抱着吧……我想和你说点儿事。” 齐璟心里不由得一紧,一手揽着苏遗秋,自己顺势换了个姿势坐在他旁边,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说道:“你说,我听着。” 苏遗秋舒了口气,说道:“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和你认识的那个苏遗秋不是一个人……” 齐璟笑了,偏头轻轻吻了一些苏遗秋的鬓发。 “是一个人。”他说,“不会错,本就是一个人。只是你忘了很多事而已……” 苏遗秋有些不理解,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一个人?” 齐璟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这也很好理解,就像霍其遇当时能一眼认出,你和他认识的苏遗秋不是一个人。” 苏遗秋更加诧异了:“你……你知道有两个……” 齐璟道:“一开始尚不确定,后来……你提到霍其遇说不是一个人,我也就能确定了。“ 苏遗秋想,齐璟知道的或许比他想的要多很多。 齐璟问道:“你都忘了哪些事了?” 苏遗秋张了张嘴,犹豫道:“很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齐璟倒也不为难他:“忘了也没关系,过去就过去了,以后还有很长时间。” 苏遗秋问:“那你还记得吗?” 齐璟微微一怔,笑了:“从小到大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齐璟指的应该是穿书之前的事儿,但苏遗秋指的却是多次重置。苏遗秋无奈道:“我不是说那些……” 虽然那些他也记不太清。 他的记忆,好像是从成为齐璟的皇妃开始的,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在另一个世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这段记忆现在也不清晰了。 他现有的记忆,就好像把很多东西东拼西凑硬塞给他一样。只让他想起了那些并不重要的部分,但凡他试图想起被遗忘的内容,他的头就疼的厉害,就像是有人故意阻碍他想起来一样。 齐璟问他:“不是这些,还有哪些?你的事我都知道,我也记得。” 苏遗秋只当他不知道世界真相,往他身上靠了靠,含糊道:“你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齐璟道:“我说过……你的事,我都知道也都记得。” 苏遗秋觉得他和齐璟不在一个频道上,自然也不希望齐璟能理解,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养伤,等他养好了伤再想办法应对主世界。 怀里的傻猫不说话了。齐璟又揉着他的耳朵,轻声劝道:“那些事记不起来就算了,以后的时间还多着呢……” 苏遗秋没有说话。一对猫耳却在不停地抖动。 毛茸茸的耳朵挠得齐璟手心痒痒的,苏遗秋没办法有太大的动作,头顶的猫耳又有些不受控制,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勾着齐璟的袖子,嘶哑道:“放开……别玩了……” 齐璟顾着他身上的伤,没太过分,苏遗秋让他放开他自然就放开了。 齐璟搂着他,说道:“你好好养伤。” 苏遗秋嗯了一声。 齐璟:“别的事不用操心,我能处理好。” 苏遗秋又嗯了一声。 他该问的都问了,齐璟能说的也都说了,不能说的就等到时机成熟时齐璟再和他说。 苏遗秋有些累,齐璟抱着他嘀嘀咕咕地说了许多,苏遗秋迷迷糊糊地没听进多少,等他再清醒过来,齐璟已经端着药碗坐在他旁边了。 “恩人该喝药了。”对影看了齐璟一眼,说道,“微臣在这里就好,陛下事务繁忙,不如……” “不必。” 齐璟打断了他的话,接过他手里的药碗,说道:“朕来就好。” 几乎是齐璟接过药碗的同一瞬间,苏遗秋不顾浑身的伤痛,下意识抬手就把药碗掀翻了。 他有些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抬手挡在身前,目光颤动,像是为了避开这二人慢慢地往后挪,齐璟见状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叫了一声阿秋,苏遗秋这才回神,渐渐卸下了警惕。 第90章 挑拨离间 齐璟攥着苏遗秋的手腕,他能察觉出,苏遗秋是在轻微发抖的。 “别怕……”齐璟手上的力度放轻,扶着苏遗秋慢慢躺下,不停地安慰他,“这儿是皇宫,不是霍府。没人敢对你做什么……你别害怕……” 苏遗秋这才恢复了正常,渐渐放松下来,半躺在软枕上。 苏遗秋的目光落在碎了一地的药碗上,愣了许久才开口道:“抱歉……” 齐璟揉了揉他的耳朵,叫下人进来打扫干净碎片,替他解开被药浸湿的绷带,擦拭干净伤口重新包扎,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道歉,再去煎一碗就好……” 言罢,齐璟让对影重新端一碗药过来,苏遗秋盯着对影的背影,整个人闷闷的,不说话。等对影和下人都走了,屋内只剩下齐璟和他两个人,苏遗秋才再次开口道:“他们……也让我喝过药。” “他们”指的自然是霍其遇和霍府的人。齐璟能猜出那是什么药,能乱人心神,通过香气控制人的行为。他之前失眠的时候经常喝那药助眠,喝了之后睡着倒是能睡着,就是白日经常暴躁不堪,难以自抑。 还是苏遗秋这傻猫掀翻了药碗,他才发现的异常。 “一开始还能推脱……后来……咳咳……”苏遗秋想起来只觉得胸口发闷发堵,喉咙也不由得难受起来,“见我不喝,就开始灌了。” 难怪他会做出那样的反应。 齐璟心道。 他顺着苏遗秋身后的头发,劝道:“没事了,现在是皇宫,有我在,没人敢对你下手。” 苏遗秋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想喝。”苏遗秋说道,“也不想让……让别人知道……” 齐璟以为他是在闹脾气,或者是怕药太苦所以不想喝药。只能耐心劝道:“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不肯喝药……蜜饯一直备着,若是你害怕,以后你喝药的时候,我都陪着你?” 苏遗秋的手指攥住了他的袖子,重复道:“我不想喝。” 齐璟隐隐察觉到不对,便听了苏遗秋的话,说道:“好,那就不喝了。听你的,也不让别知道。” 苏遗秋这才放开了他的袖子。齐璟起身,撩开他额头前的碎发轻轻一吻,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忙。” 苏遗秋的眼睛眨巴两下,睫羽纤长,像是挠在了齐璟的心上,苏遗秋撑着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食指轻轻点了点嘴唇,碧蓝色的眼眸望着齐璟,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应。 齐璟当然喜不自胜,俯身轻轻点了一下苏遗秋的嘴唇,双唇接触的时间极短,几乎是刚刚接触到便放开了。 苏遗秋说道:“我听说你最近很累,若是累了就……就来找我,你脾气不好,别冲别人撒气……” 齐璟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什么时候冲别人撒过气?是不是有谁跟苏遗秋说过什么挑拨离间的话?他才刚醒没多长时间,接触的人不多,要查起来应该也方便。就没解释太多,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了:“好,我都听你的。” 苏遗秋满意地点点头,推了齐璟一把示意他赶快去忙。苏遗秋觉得现在好些了,头顶的耳朵满意地抖了几下,齐璟又恋恋不舍地好好揉了一通才转身离去。 他一走,房间里就只留下了苏遗秋一个人。 苏遗秋想着,狗东西应该是去审犯人了,他昏迷了一个月,齐璟应该也审了一个月,案件错综复杂涉及人员之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齐璟还得应对主世界对他的干扰,审的时间长一点倒也可以理解。 他行动不便,就算清醒了也只能躺在床上无聊地看房顶,小狼时不时会进来蹦跳一会儿,不消片刻就会被对影轰出去。越贵妃后宫事务繁忙无法脱身,只能让素文代她过来看看。苏遗秋百无聊赖,这一天内,和他打交道最多的,也就是对影和太医了。小宁也被齐璟叫去,成天不知道在忙什么。 苏遗秋从白天躺到黑夜,躺到头有点疼,宫人来点了灯,又去外面守着了,片刻都不敢多留,苏遗秋实属无聊,又感觉自己躺了一个多月,身上的伤应该好点儿了,便撑着自己慢慢起了身,扶着床沿,试图从床上下来。 他的脚趾刚刚沾地,房门便突然打开了,苏遗秋还以为是齐璟来了,一个“狗”字出口,抬头却发现来人不是齐璟。 是对影。 对影见他正准备下床,手里的东西差点吓掉,把东西放在桌上,快跑几步来到苏遗秋的床前,立刻把他扶回去了。 “我……”苏遗秋有点些尴尬,又有些不太情愿,顺着对影慢慢地躺回去了,嘟囔道,“躺了一个月了,应该没事儿了……” 虽然他声音小,但是对影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对影无奈地笑了,说道:“恩人可别小瞧了霍府折磨人的手段……您还是好好养伤吧,若是再有什么闪失,陛下又要动怒了……” 苏遗秋愣了一下。 “狗……陛下他干什么了?” 对影把苏遗秋的姿势摆正,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恩人见谅,容我给您换药。” 苏遗秋倒不是特别在意换不换药,躺平了任由对影换药。他现在更担心齐璟最近干了什么。自从他醒后,对影见了他两次,一次说齐璟最近脾气不好,一次说齐璟易怒。 齐璟越是易怒,主世界就越是得意,现在还没有真正处置霍其遇,如何让这个小世界真正脱离主世界也未可知,这次重置的机会来之不易,他得想办法盯着齐璟,别让他干什么荒唐事才对…… 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顾不上对影正在换药。此时对影已经卷起他的裤管露出伤腿,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重新涂好药膏,裹好伤处。 不得不说,苏遗秋的腿又长又直,在霍府被拷问了一段时间,整个人又清瘦了几分,摸上去都没有几两肉。 对影抬眼看了看苏遗秋,苏遗秋正在发呆,整个人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对影见他没有察觉,便又趁机摸了几下,才把苏遗秋的裤管放下来,伸手就要解他的上衣。 苏遗秋原本正在想齐璟,想着想着,胸口骤然一凉,他这才猛地回过神,盯着正在解衣服的对影,质问道:“你干什么?” 对影面露无辜,眨了眨眼睛,说道:“恩人怎么了?我在帮您换药啊……” 苏遗秋放下了警惕,哦了一声。 等对影解开上衣,苏遗秋才第一次看见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像一条又一条可怕的虫子爬在他的身上,伤口大部分已经结痂了,有的地方还在渗血,苏遗秋吓得浑身一颤,把头别过去,闭上眼睛不再看了。 对影轻轻一笑,安慰道:“恩人别怕,太医看过了,这些伤不会留疤的。” 苏遗秋还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胆小,勉强地睁开,看了看那些伤,又把眼闭上了,说道:“没事,留伤也没事。”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也不会因此就嫌弃我。” 对影低着头帮他换药,又道:“您还真是信任他……只是您这般,未免让人有些心疼。” 苏遗秋一时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说道:“霍其遇下手这么重……看上去是挺疼的。” 对影噗嗤一声笑了。 “恩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上好药,替苏遗秋整理好了衣衫,又解开了手上的绷带。 苏遗秋只知道自己的十指都被银针扎过,心里也知道十指的伤可能最难看了些,对影拆开手上的绷带时,苏遗秋还是被吓了一跳。 十根手指都又红又紫的,只要动作稍微大一些,指尖不知道为何,就疼的厉害。拆绷带的时候,苏遗秋险些疼出眼泪。 “嘶……怎么会这么疼……”对影听见他的话,手上的动作不免更轻了一些,解释道:“您不知道霍其遇是个怎样丧心病狂的东西……银针完完全全插进了您的手指,根本不能拔出来……太医是把指尖稍微划开才找到针头,这才……” “别说了!” 苏遗秋只是听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别说在昏迷的时候亲身经历过一遭。 他想,他能从霍府活着出来,当真不容易。 对影见他脸色苍白,又忍不住劝道:“没事的恩人,您不用担心留疤,会好起来的。” 苏遗秋不知道为何他总是要说留不留疤,明明他自己都不是很在意。便说道:“你也不用替我担心,我自己也没那么放在心上……齐璟他更不敢嫌弃……” 对影突然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慢慢地把头低下去了,抿着嘴唇轻轻笑着。 苏遗秋忽然觉得对影今天有些渗人。 莫名其妙地冲着他笑,还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对影摇摇头,像是不敢说。 苏遗秋无奈道:“你说吧!到底什么事儿?你不说出来……我反而更难受。” 对影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帮他换药,用余光轻轻扫了他一眼,像是在观察他的脸色。 等上完了药,对影才说道:“恩人,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您给皇上当侍君当的太久了。” 苏遗皱起了眉头:“当侍君又怎么了?” 不管对影怎么认为,反正苏遗秋在霍府走了一遭,越发觉得,当侍君其实还是个挺不错的活儿,至少没人敢对他做那些极其过分的事。没人敢把他拉去关小黑屋,没人敢动他的小狼崽们,也没人敢拿针扎他的手指头。 对影的笑越发深邃。他收拾好了上药的东西,跪在苏遗秋的床边望着他,说道。 “我只是觉得……您给他当侍君太久了,侍君说白了也是妾,也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您……您好像在无意之中,给自己打上这个以色侍人的烙印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恩人不要多想!我只是心疼您!陛下虽然将霍其遇下狱了,可是陛下骨子里的脾性是改不了的……您长时间跟在他身边,我怕您遭殃……” 第91章 猫的噩梦 苏遗秋听完像是迟疑了一下,磕磕绊绊地问道:“我……我有吗?” 对影道:“您自己感觉不出来,但是外人定能看出来。况且在别人眼里,您本就是个以色侍人,媚色误国的妖妃。” 苏遗秋皱起了眉头,看上去有些疑惑不解。 “我……”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觉得好像怎么解释都说不清,思索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我没多想,就想和他待在一块儿……什么以色侍人的,我也没想过……” 对影盯着他,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心疼,像是一只真诚的大金毛,让苏遗秋忍不住去摸他的头发,对影劝道:“您该想想了,我只是不想看您深陷后宫无法脱身。况且……我也不想看您被流言蜚语所中伤。” 苏遗秋撇撇嘴,面露难色,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了。苏遗秋说道:“我觉得吧……给他当妃子,还挺好的。” 对影:“……啊?” 苏遗秋笑了两声,慢悠悠地说:“当后妃也挺好的,我除了伺候齐璟,不用再伺候别人。还不担心吃喝,更没人敢招惹我,这不挺好的吗?” 对影道:“您难道……就想一辈子呆在后宫?” 苏遗秋反问道:“不行吗?” 对影愣了。 苏遗秋还追加了两句:“要是齐璟不出事,我还挺安稳的。” 对影急了,连忙说道:“您是男人!” 苏遗秋满脸疑惑。 他觉得自己和对影不在一个频道上。 男人……男人怎么了?男人不能当后妃了?还是男人不能咸鱼了?苏遗秋非常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有人愿意养他,那他还能不乐意吗? 苏遗秋愣愣道:“是啊,我是男人。” 对影的脸色略显难看,他说道:“男人……您是被他抢进后宫的!他把您当作后妃!” 苏遗秋看上去满不在乎:“那……那怎么了?我想当皇后,他又不是不给!而且他已经替苏家平反了……” 说到后面,苏遗秋的声音越来越小。 对影的脸色黑成锅底,看上去都能炒菜了,苏遗秋心想自己现在还是个病号,对影应该不敢怎么样,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着问道:“我说错话了?” 对影连连摇头,苦笑道:“没错!您……您没说错……” 苏遗秋看对影那仿佛咽了一只死苍蝇的表情,越发觉得自己说错了。 可是他又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就是那么想的。 他没有雄才大略,唯一的愿望就是让这个世界和主世界脱离,让齐璟摆脱主世界的影响,然后两个人过完这一辈子。 什么以色侍人不以色侍人的……没那么重要。 至于自己的身份……害,养好伤对付完主世界再说,现在没那么多心思想这个。 对影跪在床边发愣,迟迟不说话,苏遗秋忍不住去扒拉他,伸手揉他的头发,问道:“你……生气了?” 对影哭笑不得:“恩人言重了,我哪敢。” 苏遗秋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想替我做打算……只是我不争气,我真的没什么能耐,还要劳烦你为我费心……真的对不起。” 对影摇摇头:“恩人别这样说,不管怎样,您自己过得快活就行。” 苏遗秋上下打量他一番,撇撇嘴说道:“我看你就是生气了……要不这样,你刚才想要让我说什么?我说给你听,这样行吗?” 对影拿他没办法,把他的手轻轻地从自己的脑袋上挪下来,塞回被子里,勉强地笑道:“恩人,没事了,您好好休息。” 苏遗秋失落地哦了一声,躺回床上不说话了。 对影出去的时候,顺带吹灭了室内的烛火,苏遗秋骤然陷入黑暗当中,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被关在漆黑牢房时的恐惧再次袭来,他吓得浑身一抖,猛地起身道:“别吹灯!把灯点上!” 对影原本已经半步跨出了房门,却不得不又折返回来,重新点上了灯,问道:“恩人怕黑?” 苏遗秋没说话,一直等室内重新亮起来,他才颤抖着开口道:“被霍其遇关久了,有些怕……” 对影道:“现在是在宫中,恩人不必担忧了,就算陛下不在,我也在外面守夜,恩人醒来后叫我便是。” 苏遗秋点点头,又让对影把烛台挪近一些,这才安心睡下。 他身上本就有伤,哪怕躺了一天什么地方都没去,也很快就累了,不出一会儿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对影倒是一直在门外守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苏遗秋应该已经睡熟,便悄悄推开了房门,吹灭了房中的灯,取过藏在袖中的熏香放进香盒点燃,而后悄悄出了房门。 苏遗秋原本睡得昏昏沉沉,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人进来了,但转念一想,对影还在外面守着,他不用担心什么,便又放心睡了。 约莫到了半夜,苏遗秋觉得口干,想起来自己倒杯水,迷糊着睁开眼,屋内没有光亮,只有黑暗。 苏遗秋身子一歪,直接从床上掉了下去,身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他疼出了一身冷汗,抓住了床沿本想自己慢慢挪回去,可是屋内实在是太黑,他什么都看不见,掉下来翻了个身,周围就空了一片,他什么也摸不到了。 “对影……对……咳咳……” 他的嗓子哑得不像话,甚至发不出声音,苏遗秋茫然无措,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周围好似成了一片虚空,伤痛牵扯着他的神经,叫他无法起身,苏遗秋尝试许久,最终还是乖乖躺回地上,缩成一团,试图给自己一点儿安全感。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隐约间好像又看到了齐璟的身影,和记忆中一样,齐璟背对着他,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朕是皇帝,你不过是妃子而已,朕想让你干什么,你自然就得干什么!” 苏遗秋不仅是身上疼,心也一阵阵地揪疼,他躺在地上,撑着自己坐起来,茫然地望着齐璟,愣了许久才想起来,这好像是第八次重置时的场景。 今早醒来的时候,他的回忆莫名中断,却在现在接上了。 齐璟转过身,捏住他的下巴,眼底早就是一片猩红,咬牙切齿地质问道:“朕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你不听朕的话了吗?!” 苏遗秋想摇头,下巴却被齐璟卡的死死的,他疼到意识模糊,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不是……我……” 齐璟扼住他的喉咙,反手把他压倒在草地上,冷笑道:“不走是吗?你不走?!现在想走也晚了!” 窒息的恐惧感将他淹没,苏遗秋踢蹬着腿挣扎着,他的十指上还缠着绷带,只要稍一用力就是钻心之痛,他顾不得手上的痛,求生的欲望让他不由自主地抓着齐璟的手腕,迫切地想让他放开。 不对劲。 他上次梦到重置,身上是没有伤痕的,为什么这次回忆却连身上的伤一起带过去了?! “咳咳……” 苏遗秋艰难畜生,呼吸越来越困难,就连意识也开始逐渐涣散。 会死的吧? 要是齐璟不停手,他会死吧? 就在苏遗秋以为自己将要窒息的下一刻,齐璟突然松了手。 空气立刻涌入鼻腔,苏遗秋猛地推开齐璟躲到旁边大口地呼吸着,窒息的恐惧却还迟迟没有散去。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有更可怕的事。 若是像往常那般侍寝承欢,苏遗秋倒也适应了,可是这次不一样,他身上还有那么多伤,许许多多可怕的伤口,他觉得齐璟就算看了也提不起兴趣…… 结果齐璟就像着了魔一样,那些还在渗血的伤口看见了也像没看见,不管不顾地撕扯着他的衣服。 苏遗秋忘不了那种感受。 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有可能没了呼吸,齐璟要是再多动一下,他就觉得自己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简直痛不欲生。 他感觉身下一片黏腻,应该是伤口裂开流了血。 每一秒都极其漫长,每一秒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那般难熬。 他实在是受不住了。 苏遗秋濒临崩溃。迷蒙中像是失去了意识。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再次找回意识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一次睁开眼,天地置换,他站在昭和殿中央,站在齐璟的龙椅前,齐璟则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像是在打量一件精美的器具,他仍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痛,慌乱地环视四周想要找地方躲避。但是这空荡荡的昭和殿内,根本没什么地方能躲。 况且还只有他和齐璟两个人。 苏遗秋双腿打颤,险些站不住,摇晃几下强撑着站住了,龙椅上的齐璟却冲他勾了勾手,说道:“过来。” 苏遗秋无奈,咬着嘴唇强撑着走过去了,走到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齐璟伸手便拽住了他的手腕,将苏遗秋整个人按在了龙椅上。 “陛下……” 他记得……他有印象,这是第五次重置中发生的事! 他害怕极了,可是怕也没办法,齐璟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一般,牵线木偶似的重复着那些情节。 苏遗秋昏昏沉沉,随着场景置换挨过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他痛不欲生,甚至想一头撞在墙上死了算了。 时间好像又过了许久。 苏遗秋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重置中的场景,他的眼前满是虚影,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他好像把十五次的重置都走过了一遍,最后又回到了那块漆黑的草地,齐璟就站在他的面前,像刚开始那般背对着他。 苏遗秋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丝清明。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对影:当后妃不好,balabalabalabalabala…… 苏苏(憨憨挠头):我觉得挺好的。 第92章 噩梦连续 果不其然,齐璟再次把他按倒在漆黑一片的草地上,他再一次经历了生不如死的交缠。 剧烈的疼痛让苏遗秋有些无法思考,等齐璟放开他,意识陷入空白的时候,他强撑着睁开眼,狠心咬破了舌尖,满口的血腥气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虽然眼前仍然是模糊的,但好歹没有昏过去。 他刚刚经历的片段,都是从十五次重置中剥离出来的。 他和齐璟的每次争吵、齐璟对他做过的所有畜生不如的事、失败时的绝望……在方才如同走马灯一般再次亲身经历了一遍。 就好像把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走推到他的面前,让他看看他辛辛苦苦保护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畜生。 可苏遗秋心里最清楚,齐璟不是这样的人。 世界给他的人设是暴君,他就得一成不变地守着暴君的人设?干着暴君的行径? 他就不能脱离自己的人设吗?他为什么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如何,偏要按照所谓的故事主线走向灭亡? 主世界又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替所有人决定一切! 苏遗秋钻进了拳头,趁着清醒的间隙,艰难地开口道:“我……我知道你在看着……” 周遭静的可怕,苏遗秋能听见自己粗重又紊乱的呼吸声。 “你想……让我放弃齐璟?” 把每次重置中最痛苦的部分搬到他面前,不就是为了告诉他齐璟到底有多不堪,想让他就此善罢甘休吗?! 主世界没有回答,只是把苏遗秋又拉到了下一个场景中,让他自己体会后再做决定。 苏遗秋只觉得一阵眩晕,隐约察觉四周的场景变了。 这让他更加笃定,主世界一定在看着。 他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你除了这些,就没别的手段了?” 言罢,时间仿佛停滞了。 朝他走过来的齐璟停住了脚步,若是看仔细些,他被风吹起的头发丝都像是凝固了一般,悬在半空中不动。 下一刻,身边的景象消散地无影无踪。 苏遗秋的身边没有可以搀扶的东西,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虚空。 他用手肘撑着地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仅仅是站起来,站直身子,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苏遗秋用手背揉揉眼睛,让眼前的事物清晰一些,这才发现,主世界原来早就站在他面前了。 主世界就是一块模糊到极致的人影。 他的周围好似笼罩着一层雾气,只能依稀辨认出人形,看不见相貌和衣装,更别说能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苏遗秋冷笑道:“你只会操纵别人达到目的,没别的手段了。” 主世界并未出声。 苏遗秋见他默不作声,便又说道:“你不敢让我想让我放弃他,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可能再放弃这次机会……” 谁知这次,主世界竟然笑了。 主世界开口道:“我没想让你放弃这次机会,这次的机会是否会失去,也不是由你决定的,我只是想让你看看罢了……” 苏遗秋警惕道:“看什么?” 主世界说:“没看到吗?重置了这么多次,结果还是一样的。” 苏遗秋冷笑一声:“都是你的控制罢了……你……你不敢放开控制……” 主世界也笑了:“我控制不控制,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应该清楚,这并不值得。” “小世界的人物都是按照固定的轨迹走完自己的一生,任凭你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就算他们有了自主意识也没什么用,我放开了控制,他们就能走出来了?失败还是失败,没什么用的。” “不值得,我这里还有千千万万个小世界,为了这一个小世界,真不值得……你知道的,我舍不得让你消失。” 苏遗秋固执地摇头:“不会……值不值得我清楚……” 主世界却说:“无妨,我等你看清楚。如果一次的教训不够,那就来第二次。有些事情我无法直接告诉你,得靠你自己想起来。” 一次的教训? 不止一次吧?已经十五次教训了。 还是说这一次教训另有所指? 苏遗秋脑子里乱糟糟的,脑海中飘着的都是主世界方才说过的话。 什么值不值得、舍不得他消失、第一次教训……他不理解,更想不起来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等苏遗秋缓过神来,主世界已经消失了。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能模糊地辨认出某些东西的形状。 苏遗秋的身上还在疼,衣服好像湿了,身下一片黏腻,他想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却都没了力气,尝试了几次都摔到在地上。 他疼到耳边嗡鸣,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叫他,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抱回床上,苏遗秋的手指颤抖,在空中胡乱地挥动,最后像是勾住了一片衣襟,紧紧攥在手里不肯放开。 “阿秋?”齐璟不知道苏遗秋为什么会从床上摔下来,身上的伤还裂开不少,齐璟心中钝痛,连忙派人去叫太医过来。 太医替苏遗秋处理好伤口,苏遗秋依旧没有醒。齐璟也顾不上自己累不累了,替苏遗秋掖好被子,坐在他的身边。 苏遗秋的眉心紧蹙,喉咙中时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像是被梦魇给魇住了,齐璟忍住困顿,把苏遗秋抱在怀里,轻轻替他揉开眉心的结。 齐璟只想忙完来看他一眼,然后去别的房间睡,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这个傻东西摔在地上,又是挣扎又是哭。 齐璟没办法,只能把他抱回去。 这个不省心的家伙,睡个觉还能掉下去…… 他放心不下,不敢让别人看着苏遗秋,便自己留下来照顾他。齐璟换了个姿势,半搂着苏遗秋,若是困了就闭眼小憩一会儿,听见苏遗秋有声音就醒过来看看,若是他没事就继续睡。 他就这样半睡半醒地熬到了深夜,估摸着天微微亮的时候,苏遗秋才渐渐清醒过来。 太医进来替他换药时,把屋内的灯都点上了,齐璟怕影响他休息,等太医替他换了药,便让下人把灯都灭了,因此苏遗秋一醒来,四周仍然是黑漆漆一片。 更可怕的是,他好像被什么人抓住了。 苏遗秋吓坏了,顾不得浑身的疼痛,用尽一身力气从齐璟的怀里挣脱出来,顺势把齐璟从床上给推了下去。 原本正打瞌睡的齐璟防不胜防地挨了一巴掌,还从床上摔了下去,脑袋险些着地,好在齐璟反应快,及时用手肘撑在了地上,这才避免把脑子磕傻的悲剧发生。 “来人……” 苏遗秋本想叫人过来,眯着眼睛辨认了许久,才发现被他推下去的人是齐璟这狗东西。 他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又绷紧了脑袋里那根弦。 昨夜主世界把齐璟的恶行给他完完整整地过了一遍,他刚一醒,第一眼看见的便又是齐璟这狗东西,苏遗秋吓坏了,梦和现实有同样的痛感,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十分警惕地望着齐璟,生怕这个狗东西扑上来对他做什么…… “好啊!你敢推朕!” 齐璟从地上爬起来,眼睛下面两道乌青,眼神阴鸷,和梦里的齐璟别无二致。苏遗秋心里咯噔一下,满脑子只剩两个字。 完了。 完了,他还没从梦里出来。主世界还没放过他! “你别过来……” 苏遗秋不顾身上的疼痛抓着被子拼命往后躲,眼中满是恐惧,显然被吓得不轻。 齐璟立刻发现了异常,联想到昨晚苏遗秋的举动,心里便明白了几分,神色顿时也柔和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站在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做噩梦了?” 第93章 一起睡觉 苏遗秋愣了许久。 他有些缓不过来,只是警惕地盯着齐璟不说话,齐璟实在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吓着他了,见到他这副模样也吓得不敢过去,只敢远远地站着,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回事?这才一个晚上不见,都有谁来过?怎么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苏遗秋的脑子晕晕乎乎的。 刚刚这句话……回忆中没有出现过。 所以他这是从主世界的回忆中出来了? 他回到真实世界了? 梦里的疼痛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苏遗秋没法通过身体上的痛觉来判断这到底是不是现实,他缩在床上不敢动,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不停地发抖。 齐璟尝试往前走一步,苏遗秋就往后躲一点儿,齐璟无奈,只能站在床边,双手撑着床,一条腿跪在床上,保持在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问道:“你怎么了?这里不是霍府,别害怕,有我呢,你别害怕!” 苏遗秋不停地发抖,齐璟凑过来的时候更是差点吓哭。 什么有你在别害怕,分明是你在这里他才害怕! 齐璟还未点灯,周围漆黑一片,苏遗秋什么都看不清,心中恐惧更甚,他继续往后挪,再往后就没地方了,苏遗秋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儿上,手掌一痛,没能稳住身子,整个人差点从床上掉下去,齐璟也不管他害不害怕了,冲上去一把攥住苏遗秋的把他从床沿拽了回来,放在了床上。 “别碰我!” 苏遗秋浑身一颤,伸手挡在齐璟面前试图推开他,齐璟无奈极了,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无奈道:“你看清楚!是朕!这里是皇宫!已经没事了,别再害怕了……” 苏遗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盯着齐璟看了许久。 他不会放弃齐璟这是真的,他怕齐璟对他做些什么,同样是真的。 这个齐璟是真实的吗? 他不会还在主世界创造的梦里吧? 梦里的齐璟倒是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不过维持不了一时半刻,过一会儿就该折磨他了。 为了分辨这是梦还是现实,苏遗秋瞳孔颤动,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叫道。 “……狗逼?” 齐璟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我是狗逼。” 闻言,苏遗秋这才完完全全地放下心。 眼前这个齐璟是断然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他委屈地抽搭了两下,又很快收了眼泪,说道:“你……你去把灯点上……” 苏遗秋好不容易缓过来,齐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任由他支使,乖乖地点燃了室内的烛火,又回到床边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吩咐?” 苏遗秋环视一圈,周围亮堂了不少,他顿时也心安了许多,半倚在床头,冲着齐璟伸出手:“你过来!” 齐璟知道他要干什么,顺着他的意,伸手把他揽入怀里,温柔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你是做噩梦了?” 苏遗秋靠在他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齐璟追问道:“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苏遗秋当真毫不避讳,说道:“我梦见你了……” 齐璟一愣。 苏遗秋本以为他会生气,结果齐璟并没有生气,反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替他理顺头发,不停地安慰道:“是我的错,我之前确实做过很多错事……我总是没法控制住……” 嗯? 狗东西良心发现想起来道歉了? 苏遗秋头顶的耳朵还没有收回去,此时正在脑袋顶不停地抖动,齐璟能从耳朵看出他的情绪,耳朵现在这么精神,苏遗秋应该是好一些了。 齐璟笑了笑,帮他竖起枕头让他靠着,问道:“开心了?” 苏遗秋没点头也没摇头,但头顶的猫耳朵却一直立着,似乎在替他的主人开心。 齐璟揉着猫耳朵,说道:“开心了就行。” 傻猫没事了,齐璟正要走,袖角却突然被苏遗秋勾住了,苏遗秋抖抖耳朵,碧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你怎么要走了?既然来了,不跟我一起睡了吗?” 齐璟背对着苏遗秋,耳尖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闷咳一声:“你身上有伤。” 苏遗秋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自己把枕头放倒,并自觉地给齐璟腾出了一块地方,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身侧,说道:“地方很大的,你上来吧……” 齐璟不为所动。 苏遗秋委屈极了:“上来!” 齐璟依旧不动。 苏遗秋半撑着自己起身,把被子撩开了一角,撇撇嘴催促道:“你上来……我一个人睡害怕!” 这一次,齐璟终于忍不住了。 他黑着脸盯着苏遗秋,摘掉头上的冕旒,脱去身上龙袍,刚刚接触到床沿的时候心里还觉得有些不自在,身体却格外诚实地钻进了苏遗秋的被子里,身体僵硬了片刻,就把躺在一边的傻猫抱进了怀里。 苏遗秋抬眼看了看他,也不挣扎,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 “你……你睡觉这般不让人省心,这么大的地方还能掉下去,多大的人了,还想要人抱着……” 齐璟的话中透着嫌弃,苏遗秋却满不在乎,甚至把腿搭在齐璟身上,嘟囔道:“不愿意待着你就走,又不是我逼你的……” 这次齐璟倒看不明白了。 不是你逼的?! 那刚才是谁可怜巴巴地让他留下来一起睡?! 齐璟闷哼一声,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搂着傻猫什么都没说。 苏遗秋早就看透这个口是心非的狗东西了,并不理会他,自己找到舒服的地方窝下,打算在天亮之前再眯一会儿。 累了半夜,脑袋一沾枕头便觉得困顿不堪,只要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睡过去。他就要睡着了,迷蒙中却总是感觉像是有一双手覆在了他的头上,不停地揉着头顶的耳朵,他想躲又躲不开,甩又甩不掉,无奈之下,苏遗秋百般不情愿地挣开了眼。 果不其然,摸他耳朵的就是齐璟这狗东西。 苏遗秋怒从中来,噘着嘴嘟囔着推开齐璟的手。 “你别摸了!” 他把自己的耳朵从齐璟的手里解脱出来,从齐璟怀中挣脱,翻了个身躺在了另一边。 “我要睡觉!” 齐璟跟着他挪动了一段距离,重新把他揽进怀里,摸着苏遗秋的耳朵。笑道:“你睡吧,别管我不就行?之前不都摸了那么多次了,怎么今天就突然不愿意了?” 苏遗秋撇撇嘴不说话。 被齐璟骚扰一通,他现在又清醒了,觉得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觉了,略有不满地躺在齐璟怀里,小心翼翼地抬起裹着绷带的手,碰了碰自己头顶的耳朵,然后又把手缩回了被子里。 “怎么了?” 齐璟撑起身子看着他。 苏遗秋的神情有些懊恼:“这么长时间了,耳朵和尾巴一直没有收回去。” 话音刚落,原本藏在被子中的尾巴像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蠕动几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缠住了齐璟的手腕,苏遗秋气急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尾巴,尾巴不听话,他就只能伸手把蠢蠢欲动的尾巴拽到自己怀里,愤愤地抱着。 齐璟只觉得他可爱极了。 “收不回去也没事,这样……这样也挺好的。” 他什么样都很好。 齐璟如此想到。 苏遗秋的耳朵垂下去了,他翻过身来面对着齐璟,问道:“之前我还能在猫和人之间转换,怎么现在就一直半猫半人,变不回去了?” 齐璟摸着他的耳朵,说道:“变不回去就变不回去,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遗秋白了他一眼。 只有这个狗东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又问道:“你……你看见我从人变猫吧?” 齐璟点点头:“几乎每次我都亲眼看见过。” 苏遗秋:“那你知道人和猫转变的关键吗?” 齐璟眸色一暗,揉着他的耳朵含糊道:“不是困了吗?快睡觉!” 苏遗秋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了:“你果然知道的!” 齐璟不说话。 苏遗秋催促道:“你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 齐璟抿了抿嘴唇,还想隐瞒:“别闹了!朕也累了!快睡觉……” 苏遗秋见他不说,闷闷地哼了一声,也不缠着他闹了,像是赌气般背对着齐璟躺下。 齐璟见状只能无奈一笑,扶着苏遗秋瘦削的肩膀,解释道:“我确实知道怎么变。” 苏遗秋皱起了眉头:“那不就得了?办法是什么?你快试试!万一就能变回来了呢!” 齐璟并没有直接告诉他变回来的办法是什么,而是先问他:“真要试?” 苏遗秋狠狠点头。 不管齐璟怎么想,反正半人半猫总不太好,见一个人解释一遍,还容易吓到别人。 齐璟又问了一遍,说道:“真要试?” 苏遗秋狠狠点头。 齐璟笑着答应道:“好。” 不知道为何,苏遗秋心里一阵发毛。 他记得有一次从人变猫,是侍寝之后。 不会吧? 变猫的条件不会就是和别人发生关系吧? 苏遗秋越想越害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怪不得齐璟刚刚跟他反复确认到底试不试,梦里都经历了那么多次了,现实中要是再来一回,他属实有点遭不住…… “齐璟!我不试了……我……唔!”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苏遗秋就被齐璟堵住了嘴。 苏遗秋心里一阵绝望。 齐璟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睁开眼悄悄观察苏遗秋。这傻东西紧紧闭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齐璟起了坏心思,没有立刻起身,贴着他的嘴唇待了许久。 就当苏遗秋以为齐璟这个狗东西要继续的时候,齐璟把他放开了,躺在了旁边,支着身子看着他。 苏遗秋愣了好久,才呆呆地问道:“没……没了?” 齐璟坦然道:“对,亲一下就能变回来。” 苏遗秋满脸不可置信,齐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自以为动了他的意思——这傻猫是不知足!还没要够呢!只能无奈地揉着猫脑袋,笑道:“你还没好,等好了再侍寝。” 第94章 猫的密谋 苏遗秋气得用猫尾巴糊齐璟的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 毛茸茸的尾巴啪嗒啪嗒地扑到齐璟的脸上,齐璟被他挠得痒痒的,顿时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猫的确很可爱。 但也容易掉毛。 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在他直直地扑在他的脸上,不仅撩拨得他心里痒痒的…… 还糊了他一脸毛。 这傻猫还掉毛。 齐璟无奈地把脸上的猫毛摘下来,抓住乱晃的猫尾巴,笑着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苏遗秋属实不知道怎么解释。怎么解释好像都不太合适,不管他说什么,肯定都会被齐璟拿来编排一番,他没有齐璟能说会道,还是算了吧。 他把尾巴收回来,重新躺回床上,自己待了一会儿,又猛地回头问齐璟,说道:“你方才是不是故意唬我?为什么亲了我还没能变回来?” 齐璟面露无奈:“不是我哄你,一开始真的是亲一下就能变回来的。” 苏遗秋满脸写着不信。 “是真的!一开始真能变回来!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 齐璟哭笑不得,颇为费力地跟这傻东西解释:“真的!现在变不回来……我也没办法!再说了,这又没什么不好,变不回来就变不回来呗。” 他从苏遗秋的身后抄过来,把他揽在怀里,讨好似的蹭着他的后颈,苏遗秋这里似乎很敏感,只要稍稍触碰便会战栗不止,齐璟只是蹭了几下,苏遗秋的尾巴便又扑了过来,齐璟抓住他的尾巴,劝道:“别的都不用担心,你现在只顾着养伤就好。” 苏遗秋的耳朵抖了抖,闷闷地嗯了一声。 齐璟又开始摸他的耳朵。这次苏遗秋倒是不躲了,任由他摸,自己则是悄悄算了算日子,明天齐璟应该上早朝,他转身窝在齐璟怀里,说道:“我没事了,你明天还得上朝,趁着现在还能睡一会儿,快睡吧。” 齐璟点点头,抱着苏遗秋,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了。 后半夜,苏遗秋没有再做噩梦,睡得还算比较安稳。 等他醒来的时候,伸手往旁边一摸,另一半床空荡荡的。苏遗秋长叹一声,把整个被子拽到自己这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喘了一口气。 狗逼一走,就没人跟他抢床铺了。 他找好了舒服的姿势,很快再次睡着了,苏遗秋第二次醒来已经是晌午,日光穿透了窗户,室内的温度比夜间高了不少,他浑身都有些热,微微出了点儿汗,身上的绷带似乎被浸湿了不少。 苏遗秋撑着起身,自己在床上发了会儿愣后,才开口道:“来人。” 进门的是对影。 对影端着换药所需的绷带和药膏进来了,见苏遗秋状态比昨日好了不少,不由得也放心了一些,问道:“恩人看上去好多了。” 苏遗秋嗯了一声,问道:“齐璟呢?上朝去了?” 对影笑道:“现在已经午时三刻了,早朝已经散了,陛下这会儿……要么在看奏折,要么在看大臣。您放心,他若是忙完了,定会立刻来找您的。” 苏遗秋倒不在意齐璟回不回来,非常乖巧地让对影给他换完了药,躺在床上,思考着接下来要做什么。 “对影。”苏遗秋叫道,“今天还得躺床上?” 对影道:“当然得躺着,您伤的那么重,昨天晚上又摔下了床,伤口裂开,自然要继续休息。” “……啊?” 苏遗秋愣了一下。 “齐璟……他说我从床上摔下去了?” 对影点头。 苏遗秋长叹一声躺在床上,拉过被子蒙着头,颇为无奈地说道:“他怎么什么都说!” 他在齐璟一个人面前丢脸就够了!怎么齐璟还往外说了?这么大个人了,从床上掉下去,说出来怪丢人的。 苏遗秋把自己蒙的死死的,不敢出去看对影,自己窝在被子里面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才放自己出来透透气。 “唉……” 丢人就丢人吧。 他也不是第一次丢人了。 上次丢人还是从猫变成人之后,齐璟让小宁看着他。 苏遗秋追问道:“齐璟还说别的了吗?” 对影:“除了让您好好养病,就没别的了。” 这次苏遗秋没有说话。 养病。 又是养病。 除了刚醒的时候,他身上疼的厉害,现在睡了一觉,已经好很多了,不仅不怎么疼,还能伸伸胳膊踢踢腿,剩下的,应该就是等身上的伤口愈合。 反正苏遗秋觉得自己现在好得不得了,甚至可以下床跳一圈广播体操。 对影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坐在床边看着苏遗秋,耐心劝道:“恩人就好好养病吧,这么重的伤,当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养好的……” 苏遗秋的神色一下变得很失落。 对影又道:“没有两三个月,微臣觉得,您的伤是养不好的。” 他收拾好苏遗秋换下来的绷带,本打算转身离去,苏遗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说道:“对影,我想见一下霍其遇。” 对影被他突然抓住,不由得愣了一下,说道:“陛下不会不让您见吧?” 苏遗秋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不耐烦:“我觉得……齐璟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是应该不会让我见他。” 对影的眉梢一挑:“何以见得?” 苏遗秋沉吟片刻,有理有据地跟对影分析道:“你看……我稍微动一下都不行,出门连想都别想,更别说是去看霍其遇了。而且啊,我跟他提过几次,都被他用养伤这里有给驳了回来。” “总而言之。”苏遗秋笃定道,“他肯定有事瞒着我,不想让我看见霍其遇。” 对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苏遗秋以为他是在笑自己,皱着眉头侧身拽了拽对影的衣角,问道:“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对影忍着笑意连连点头:“对……您说的都对。” 苏遗秋当真看不明白了。 他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又觉得躺太久了,脑袋有点儿疼,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手肘撑在床上,说道:“对影,我有点重要的事必须见到霍其遇。你……你帮我个忙?” 对影一听,连连摇头说道:“我可不敢,陛下现在脾气差极了,若是我私自帮您逃出去,他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苏遗秋不依不饶道:“没事!到时候我兜着!你就帮我打听一下齐璟什么时候没空找我,其余的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对影看上去似乎有些犹豫,苏遗秋想了想,又觉得总是麻烦对影也不好,碧蓝的眼睛转了一圈,说道:“若是……若是怕齐璟责罚,我今晚探探他的口风就好了,想必也不难。” 对影看了看他,伸手拢了一下自己金色的长发,笑道:“恩人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打探出陛下何时没空,这自然不难,但是那您得知道,从后宫进到大理寺监牢,需要打通多少人吗?” 找好姿势瘫在床上的苏遗秋明显一颤。 对影接着说道:“从哪个宫门出去、走到大理寺需要走哪条路、怎么进到大理寺……这些,您都有打算?” 说实话,苏遗秋没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是真的有很要紧的事要见霍其遇。”苏遗秋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无奈,“若是真的等到伤养好了再去见他,可能就来不及了。” 对影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面朝内侧的傻猫,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苏遗秋的猫耳朵,趁他没有察觉,又赶紧收回来了。对影试探着问道:“什么事这么要紧?” 苏遗秋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知道……总之非常要紧就是了。” 他现在苦恼极了。 打听出齐璟的行踪还不够,还得打通这么多人脉关系。 他现在出都出不去,何谈与这鞋人取得联系? 苏遗秋愁到掉毛,尾巴在被子里面折腾来折腾去。对影也不再逗他了,轻轻笑了一声,凑到苏遗秋的耳边低声说道:“既然恩人想去,那我就替恩人走一趟?” “真的?!” 苏遗秋耷拉的耳朵咻地一下立了起来,立刻起身看着对影,面上难掩惊喜之色。 “你能带我去?” 对影笑着点了点头。 苏遗秋的猫耳朵甚是开心地抖动,然而这惊喜的深色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片刻之后,就从他脸上消散了。 “还是算了吧……若是打探一下齐璟的消息你就要受罚,那你把我送出宫,送到大理寺,要是让齐璟知道了,岂不是更要受罚?” 对影只说:“无妨,我有信心能把您带出去不被陛下发现,您放心好了。” 苏遗秋郑重地点了点头,抓着对影的衣角,说道:“那咱们先说好,要是齐璟那狗东西发现了,你就说是我强迫你带我去的,他不敢对我做什么,再过分也不过是侍寝。” 对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恩人担心他,这是好事。但是……但是这几句话听起来就是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对影颇为复杂地看了苏遗秋一眼,点了点头,就算是应下了。 自那之后,苏遗秋每天浑浑噩噩地养病,除了吃就是睡,偶尔来点儿娱乐活动,哄哄狗逗逗狼,清闲自在地很。 只是他总是惦记着去找霍其遇,心里不大安生。 约莫过了四五日,对影照常给苏遗秋换完了药,没有立刻走,而是偷偷给苏遗秋塞下一套衣服。 “恩人,探听清楚了,陛下今日和越将军待在昭和殿,要提审越小将军,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传旨,今晚不回来了。” “我都打点好了,恩人想见霍其遇,今晚就能见。” 第95章 渣攻目的 苏遗秋当晚就跟着对影出了宫。 虽说苏遗秋自己觉得没什么大碍了,但若是实际下床走几步,还是挺难受的,苏遗秋强忍着,裹紧了斗篷跟着对影走出宫门。一出去,对影就把他塞进一辆马车中。 马车极其简陋,乍一看甚至觉得有些破,面却铺了许多软垫,苏遗秋坐进去的时候几乎是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对影也钻进了轿子,坐在苏遗秋的身边,问道:“恩人伤势还未痊愈,感觉如何?” 苏遗秋揉了揉手腕,找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坐下,说道:“还好,能忍得住。” 对影掀开帘子,告诉车夫可以出发了,简陋的马车却非常平稳,苏遗秋并没有觉得有多颠簸,对影看了他一眼,往他身后垫了几个软垫,叮嘱道:“大理寺可不比宫中,恩人一会儿到了大理寺,若是觉得身体不适一定要告诉我,戴好兜帽,千万别被别看见……” 苏遗秋不敢不听,一一点头应下。 马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从皇宫来到了大理寺,对影扶着苏遗秋下车,苏遗秋的视线被兜帽遮住了大半,走起来也不是很方便,只能由对影扶着,一步一步迈上了大理寺的台阶。 夜间的大理寺透着一丝阴森,周遭凉飕飕的,苏遗秋不禁颤了颤,对影便立刻替他紧了紧披风,半搂着他走进了大理寺监牢。 “咳咳……” 阴暗潮湿的地方让苏遗秋有些不适,自从被霍其遇关了那么长时间,他打心里害怕这种黑黢黢的地方,不由得抓紧了对影,任由他扶着。 二人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关押霍其遇的地方。 牢头敲了敲牢门,颇为不耐烦道:“喂!醒醒!有人来看你了!” 牢门内的霍其遇并未回应,牢头面露怒色,随手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往里砸。 “跟你说话呢!听不见啊?!” 牢头拿来砸霍其遇的东西应该是块石头,借着昏暗的烛光,苏遗秋隐约看见霍其遇的头上流下了一行深色的液体,想来应该是血。苏遗秋转身看了看对影,对影一手扶着他,另一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牢头,说道:“多谢带路,后边的事儿,我们自己处理便好。” 牢头一见银子,也没心思管霍其遇了,忙不迭地冲对影道谢,临走前,还甚是体贴地提示他们俩:“小的就不打扰二位大人了,只是里面关着的这个,以前当过大官儿,脾气倔,还是个拧骨头,这么长时间下来,能用的刑罚都用了,也没见他吐露出什么东西。” 对影略略点头,算是应下。 牢头又上下打量了他二人一番,才揣着银子心满意得地离去了。 大牢内的霍其遇还是不肯抬头。 对影拍了拍牢门,扬声道:“霍相,没死就给个回应,有人来看你了。” 霍其遇依然不动。 苏遗秋见状,偷偷问了对影一句能不能摘下兜帽,见对影点头,才把一直遮住大半张脸的兜帽缓缓摘下,沉声道:“霍其遇,是我。” 霍其遇猛地抬头望向苏遗秋,腾地一下站起来,踉跄着走了几步,扯动着手上脚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他没能走到牢门前,走了一半就被铁链拽住,摔倒在地上,他立刻爬起来,叫了一声“长黎”。 苏遗秋没有回应。 霍其遇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嗤笑一声,回到牢房的墙角坐下,笑道:“原来是你。” 苏遗秋望向对影,说道:“你能让我单独问他几句话吗?” 对影问:“我不能听吗?” 苏遗秋点头。 对影只好说道:“那好吧……我站远些,恩人小心一点,时间只有一刻钟,时间一到我就过来。” 苏遗秋嗯了一声,对影转身的时候瞪了霍其遇一眼,走到一个稍远的位置,能看见他们两个,但是又听不见他们说话。 “霍其遇。”苏遗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密室中的东西,你全部都看了?” 霍其遇瞥了他一眼,往边儿上一趟,没说话。 “我在问你话!” 霍其遇毫不在意,甚至笑道:“大理寺审了我这么长时间,都没能从我嘴里问出点儿东西,你都没有大理寺的手段,空口白牙,你指望我能说出什么?” 苏遗秋没生气,他站太久了,腿有些酸,抓住栏杆半靠在上面,换了个问法:“那……你有没有想告诉我的话?” 霍其遇又笑了。 “苏遗秋……”他长叹一声,说道,“成王败寇,我没什么想说的。也没有什么话要告诉你,这次应该不是齐璟派你来的,那狗东西隔三差五就得提审我一次,等下次他来的时候,我会把你我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他翻了个身,撑着脑袋,眯起眼睛,说道:“你说,那个狗东西会怎么想?” 苏遗秋还是觉得有些吃力,半蹲着用手扫了扫地面,坐在了地上,说道:“齐璟不会怎么想,他对我很好。他不会因为你这一两句话,就对我心生疑虑。” “他和你不一样。” “哈哈……”霍其遇仰躺着笑出了声,“你就……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那么多次重来都没能动摇?” 苏遗秋垂下了眼皮,说道:“你果然都看了。” 霍其遇颇为不屑地点点头,说道:“是!我是看了,可是那又怎么样?我知道现在所处的这个……这个人世重来过很多次,也知道我是所谓的主角,可是呢?那又怎么样?” 苏遗秋没有说话。 霍其遇笑道:“我破解了里面的所有东西……除了最后的一串莫名其妙的鬼画符,其他的东西我都能读出来,但是这有什么用?” 苏遗秋却道:“有用的。” 霍其遇的动作一顿。 “对你来说,是有用的。”苏遗秋道,“这次造反失败,在你的意料之中,对吧?” 霍其遇冷笑一声:“书上写,我造反有两次,这次的结局注定是失败的,当然在我意料之中!” 苏遗秋却说:“你不必遮掩,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霍其遇的身形一顿。 苏遗秋接着道:“虽然书中写到你这次的造反注定失败,但是两次情形完全不同。” “书中,只有你一个人被抓,其他人都安然无存,他们能想办法把你从大理寺监牢中带出去。然而现实呢?不仅只有你……你所有的同伙,一并被抓,无一幸免。所以你这次的失败不仅仅像书中写的那样,你有机会可以生存。” “你断送了自己所有的同党,把他们都推下水,不仅害死了所有人,也把自己生存的希望给……给断送了。” 霍其遇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说道:“书是书,现实是现实,二者毕竟有差距,你连这个都分不清吗?” “你还是在回避。”苏遗秋靠在栏杆上,悠悠说道,“你不是想拉着你的同党给你陪葬,也不是想自己死了。因为你已经知道了世界重置的条件,所以你的真实目的,是达成‘主角死在剧情中’这个重置条件,让整个世界再次重置,对吧?” 第96章 猫的暗示 大牢内是长久的寂静。 苏遗秋靠在牢门上,霍其遇仰躺在草垛上不说话,门外挂着照亮的火把,时不时噼啪响两声,门内的霍其遇偶尔换个动作,扯动锁链响几下。 苏遗秋闷咳几声,他等不了太长时间,忍不住催促道:“是对是错给个话!” 霍其遇冷笑一声,拉长了声音慵懒地回应道:“对——你说的对极了——” 他侧身望着门外的苏遗秋,虽然牢内的光线昏暗,但是仍然能看出苏遗秋的脸色并不好,他的伤应该尚未痊愈,连站着都有些费事,只能坐在地上靠着牢门,霍其遇说道:“我就是想拉着所有人给我陪葬!那又怎样?!” 苏遗秋现在说话已经有些费事了,他喘了几口气,笑道:“你……你看过了所有的内容,应该知道,所有重置的机会都已经耗尽了,这次重置……这次重置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如果世界再次崩塌,很有可能再也没办法还原了……” “是!我知道!”霍其遇猛地站起来,冲着苏遗秋走了几步,又被铁链拽住了,他双眼猩红,恶狠狠地瞪着苏遗秋,“我看过了!我都知道,那又怎样!?然后呢?你要干什么?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是劝说我像书里写的那样走完一生,还是和你一起对抗所谓的主世界?!” 苏遗秋的神情平静,淡淡地对他说。 “你……你也不必动气,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是为了见到他,对吧?” 苏遗秋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的长黎。 霍其遇身形一震。 苏遗秋又道:“你是不是想赌那千万分之一的几率,就为了有机会见到他?” 苏遗秋说的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是小世界走完应该走的剧情后,在彻底从主世界脱离前,小世界的人物有可能从世界中脱离,进入到主世界,成为新的执行者。 人物脱离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小世界自行走完了该有的剧情,人物自己脱离。其二是在执行者帮助小世界走完剧情后,人物再脱离小世界。不论是那种方式,可能性都等于大海捞针、沙漠淘金。千万个小世界才有可能出来一个,而且无规律可循,并非只有主角才会脱离。 不像是有规律的选拔,更像是主世界闲暇时的娱乐活动。 随便在哪个世界中捞出一个人就让他当执行者了,哪管你在小世界里是主角还是龙套,只要出来了,就得成为执行者,帮主世界打一辈子工,直到耗费完十五次重置的机会,彻底死亡。 霍其遇要赌的就是这个概率。 他知道长黎不可能再来他身处的世界了,如果想要再次见到长黎,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这个世界出去! 霍其遇的嘴唇颤抖。盯了苏遗秋很长时间。 纵使二人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躯壳下的灵魂却是截然不同。 每次霍其遇乍一看苏遗秋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以为是长黎回来了,可是每次恍惚之后,他都能辨认出眼前这个,是齐璟的苏遗秋,不是他的长黎! 他顶着长黎的脸,用着长黎的身份,却反过来问自己,是不是想要见他? 能不想吗? 他能不想吗? “哈哈……啊……哈哈哈……”霍其遇伸手遮住眼睛,肩膀耸动,声音已然带了几分哽咽,“你用着他的脸,站在我的面前问我想不想见他……苏遗秋,你怎么不去替他呢?你怎么不亲自死一死,试试他会不会回来?!” 苏遗秋的声音冷淡依旧:“他回不来了。” “你凭什么说他回不来?!” “他用完了十五次的重置机会,你也用完了那十五次重置机会,既然你能回来,他为什么回不来!?” 霍其遇像是只狗急跳墙的饿狼,不管不顾地扑向苏遗秋,却总是被铁链拽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磕得膝盖一片淤青,磕到头破血流。 他倒在冰冷的地上,疯了似的笑,笑到嗓子哑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扯着唇角望着苏遗秋。 “你来了他就死了,你死了,他会不会就回来了?你去死……你死了试一试,你试试他会不会回来?!” 霍其遇像是发了疯,趴在地上疯疯癫癫地说了许多话,双眼猩红,时不时往苏遗秋身上瞟一眼,苏遗秋有些毛骨悚然,只说到:“他不会回来了。” 霍其遇不管不顾地吼着:“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你能回来为什么他就回不来!你去死啊!你试试他会不会回来!!!” 苏遗秋闭了闭眼,对影本就站的不远,听见里面的动静不由得担心,先是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苏遗秋坐在地上,心顿时就提起来了,冲过去把苏遗秋扶起来,关切问道:“恩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坐在地上?!是不是他……” 苏遗秋站起来本就有些费事,便没有推开对影,任由他把自己扶起来,说道:“我没事……他被关在里面,没法对我做什么。” 对影扶着苏遗秋,环视一圈又看了看霍其遇,不禁劝道:“监牢里面又湿又冷,恩人不该在里面待太久,早些回去吧。” 苏遗秋摇了摇头,又对霍其遇道:“我说过,他不会回来了。” 霍其遇一听见这句话,情绪顿时又激动起来,头发乱成一团,活像是要咬人的野兽,被铁链锁着,骂了苏遗秋几句极其不堪的话,苏遗秋只是摇头,说道:“我只能说这些……现在你听不进别的东西,等你想明白了我再找你吧。” 他说完了,霍其遇还在不停地谩骂。 “苏遗秋,别对那狗东西抱有多大的信心!你在相府待了那么多时间,他就不生疑?他就丝毫不过问?” “他要么根本不在乎你,要么太过在乎,把这件事一直压在心底不肯说,等爆发的那一天,你看他怎么对你这个被玩儿烂的东西!” “苏遗秋……苏遗秋你别走啊!你在这里多待一刻,待到那狗东西来找你!你看他会怎么想!齐璟就是个冠冕堂皇的畜生,你顶替了长黎的位置,你以为你还有几天能活?!” “齐璟听了我那么多话,我说你早就被相府的门客轮番享受过……你敢信他真的对你没有丝毫芥蒂?” “你不过是空有一身好皮囊,等他来日见到比你还要貌美的人,到时候就把你抛弃啦!” 苏遗秋示意对影把自己带出去,在地牢待的时间太长了,他双腿发软,伤口隐隐觉得刺痛,连呼吸不由得都困难了一些,把领口的衣服拽松一些,戴好兜帽,冷漠地说道:“他现在听不进我说的话,我目前要说的已经都告诉他了,他若是自己想明白了,应该会再来见我的。” 对影点点头,扶着苏遗秋的腰身,问道:“那现在要回去吗?” 苏遗秋的伤口发疼,心脏像是被什么人攥住了一样,跟着一起疼了起来。 他对齐璟有信心是一回事,可他没办法忽视霍其遇刚刚说的那些话。 对影扶着他回到了车里,从大理寺一出来,苏遗秋的状态顿时好了不少,只是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有活力,整个人斜歪着靠在马车上,看上去像是霜打的茄子。 “恩人。”对影攥住他冰凉的手,把他的手捂热一些,问道,“您怎么了?看上去这般没精打采的。” 苏遗秋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抱着自己的胳膊,脸色不好,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难受。他说道:“没什么,约莫是伤还没好,所以只觉得有些不舒服而已。” 对影道:“那我让车夫快一些,咱们尽快回去。” 苏遗秋点头应下,对影吩咐完车夫,又回来靠在他的身边,说道:“恩人若是实在难受就睡一觉,兴许会好一些,等到了宫门口我再叫您。” 苏遗秋道:“不用,睡着之后被叫起来,反而更难受。” 他往角落上挪了挪,目光有些呆滞,愣愣地望着一处地方,很长时间不说话,对影一直看着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叫了几声:“恩人?恩人回神!” 苏遗秋其实并没有发呆,对影伸手在他眼前晃的时候,他扭头望着对影,问道:“你怎么了?” 对影道:“恩人发了许久的呆,可是在想什么事儿?” 苏遗秋没有否定,就算是默认了。 对影连忙追问道:“恩人若是觉得烦恼,不如说出来,兴许我能替您想个法子呢?” 苏遗秋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悠悠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前一段时间,是一直跟着齐璟做事吗?” 对影道:“承蒙陛下提拔,我领了个直接替陛下办事的职位。只听从陛下差遣。” 苏遗秋哦了一声,说道:“那……那你前一段时间,就一直跟齐璟待在一块儿了?” 对影道是。 苏遗秋又沉默了许久。 他犹豫半晌,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向对影询问道:“我问你,既然你前一段时间一直跟齐璟待在一块儿,那齐璟和霍其遇见了几次,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我就是想问……” “霍其遇,有没有对齐璟说过什么话?嗯……尤其是关于我的,他是不是当着齐璟的面说我坏话了?” 第97章 渣攻齐璟 对影很明显地顿了一下。 苏遗秋抬起眼皮,笑了一下,说道:“没事,他说了什么你就说,我觉得齐璟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也不会对我怎样的。” 对影犹豫了许久,才对苏遗秋说道:“恩人还是别听了,实在是……不堪入耳。” 苏遗秋哦了一声,问道:“真的很难听?” 对影点了点头。像是低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恩人别在意,左右逃不过一句被人脏了身子,说的难听一些,想必陛下不会信的。” 苏遗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靠在角落上,不说话了。 霍其遇这招他见过。 只是上一次中招的是霍其遇自己。 在他看过的那一本书中,齐璟亡国、“苏遗秋”被人玷污后,霍其遇就打心里瞧不上他了,只是霍其遇什么都不说,表面上对他如故却任由别人糟蹋他,最终把苏遗秋彻底逼疯。 苏遗秋隐约记得,一开始霍其遇并不知道“苏遗秋”被人玷污,“苏遗秋”本打算完完整整地告诉他,霍其遇还以为这是玩笑话,是人家在试他是不是真心,转头就把这件事忘了。 后来不知道是谁向霍其遇提起这件事,说“苏遗秋”除了给齐璟侍寝外,还被齐璟送到大臣的床上,用来笼络大臣。 合着霍其遇这是看了一遍原书,来对付齐璟了? 齐璟总不至于有霍其遇那么傻吧?就算霍其遇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想必齐璟应该也不会往心里去…… 苏遗秋闭眼待了一会儿,又睁开眼,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只看了一会儿便躺回了车里,眯着眼睛,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等苏遗秋再睁开眼,自己已经躺在凤栖宫的床上了。 他现在累得很,不想起身,既然已经躺在床上,就干脆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继续睡觉,刚想翻过身,就察觉到腰上有一只手,他偏头一看,齐璟正躺在他身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搂着他的腰,像是睡着了。 一察觉到苏遗秋有动静,齐璟立刻不困了,苏遗秋翻过身冲着他,他顺势把苏遗秋搂的更近一些,问道:“我听对影说,你睡了一天了?” 苏遗秋听见这句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对影帮他瞒下了外出的事儿,齐璟不知道他今天去见霍其遇了,便顺着他说道:“嗯,虽然睡了一天,但现在还有些累……” 齐璟听了,闭上眼睛把他抱在怀里,说道:“既然累就接着睡吧,我在呢。” 苏遗秋抬手回抱住他,暗自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齐璟听上去有些困,摸着苏遗秋的头发,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唉声叹气的?” 苏遗秋本想问问他霍其遇到底说了什么,又觉得齐璟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只说了一个“没事”就窝在齐璟怀里,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苏遗秋往旁边一摸,床铺果然是空的,齐璟已经走了,苏遗秋暗自叹了口气,自己略微收拾了一下,从床上下来了。 昨天在地牢里待了一会儿,今天就觉得身上的伤口有些疼,整个人没精神,病歪歪的。 苏遗秋没叫下人,走到桌子旁边本想自己倒杯水,伸手一摸杯沿,却发杯子是热的,这说明齐璟应该刚走不久,他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口想开门透透气,冷不防地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陛下,容臣多言,纵使苏侍君真的清白,可那日霍其遇说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苏侍君是否真的清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再留着他只会脏了皇家的颜面。” 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苏遗秋隐约觉得在哪里听到过,杵在门口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这好像是越贵妃的哥哥越东明。也难怪,普通的朝臣怎么能进宫对齐璟说这些话,越东明能进宫看越贵妃,这才能见到身在后宫的齐璟。 越东明说的这些话,别的大臣约莫已经对齐璟说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遗秋有些莫名的担忧。 没错,霍其遇说那些话的时候,不止齐璟一个人在场,若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再添油加醋那么一说,不就成了他被霍其遇玩弄,被他的手下玷污了吗?到时候,他根本没办法自证清白,齐璟若是强行替他辩解,只怕会越描越黑。 而且他以男儿身进宫,早有人对他不满,有了这个把柄,还能不在朝堂上说两句? 门外的齐璟说道:“朕早就知道了,这些都不要紧。” 苏遗秋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只要齐璟还信他,那别的人怎么看他,都不要紧。 但是这口气没松太久。 齐璟接着道:“朕留他自有朕的用处。” 越东明道:“微臣知道苏家公子,他能有几斤几两?您留着他能有什么用?” 不用越东明说,苏遗秋自己就知道自己废物。 他对自己的认知极其清晰,所以才会想一直留在后宫混吃等死,他是什么样,齐璟自然也清楚。越东明说这些话对齐璟而言,其实根本没什么用。 苏遗秋正暗自得意,忽又听到齐璟说道:“他的用处自然大着……否则,朕当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霍其遇把他带到霍府。” 苏遗秋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霍其遇把他拐走……是齐璟默许的? 苏遗秋手指发抖,甚至有些站不稳。 他想过,宫禁森严,虽然当时他住在冷宫,但是齐璟却一直派御林军盯着他,就算他当时是只猫,霍其遇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把他带走? 他一直觉得,霍其遇会这么顺利是因为他有主角光环在。 结果现在齐璟却说,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进霍府是齐璟的算计?! 苏遗秋踉跄一下,勉强站住了,定定心神,悄悄撑着房门继续听。 “把他送进霍府,他在霍府会遭遇什么,朕都想过。朕想过他会受刑,或者被霍其遇当成拉拢朝臣的工具,被人玷污……朕都想过,无论结果怎样,他会成什么样,早就是当时预料好的。” 苏遗秋险些没站住。 这个狗东西是什么意思?! 齐璟这狗东西早就知道,把他送进霍府会发生什么……他可能被霍其遇玷污、可能被霍其遇严刑逼问、甚至可能在霍府丧命……这些齐璟都预料到了!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越东明道:“既然如此……容臣多问一句,娶苏侍君进宫,是不是也在陛下的算计之中?” 苏遗秋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时间仿佛停滞了,在那一瞬间变得很静,苏遗秋什么都听不到,他只想知道齐璟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只想知道自己在齐璟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齐璟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即刻应道:“若要这样说……倒也没错。” 苏遗秋的脑子里嗡地一声。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连动都都不了,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手脚都变得异常沉重,浑身上下都泛着冷意,连思绪都仿佛不是自己似的。 他愿以为齐璟把他娶进宫是万不得已之下保全苏家的血脉,是想保护他,然后好为苏家翻案…… 结果现在告诉他,齐璟把他娶进宫就是为了对付霍其遇?他早就成了齐璟手中的棋子?! “说起来,若不是他,朕或许不会这么快扳倒霍其遇。” 门外的越东明微微一笑,说道:“自臣回京以来,多听众臣说到,自从苏侍君入宫,陛下千般宠万般爱,把一个男人宠到了天上,叫微臣担忧了好一阵,劝谏的奏本都想好该怎么写了……现在看来,陛下是自有算计,我等愚昧,未能看透罢了。” 齐璟道:“帝王家,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宠爱。” 越东明想了想,又道:“陛下,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齐璟道:“讲。” 越东明道:“微臣听陛下的意思,等苏侍君于您无用之后,想必会把他送出宫去,只是如今的苏家已经不同往日,苏侍君无依无靠。他助您除掉霍其遇,也算有功……能否……” 齐璟说道:“朕知道你的意思,兔死狗烹……一颗棋子,用起来不会犹豫,舍弃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怜惜。只是念在他服侍朕一场,朕能保他出宫后衣食无忧,安度余生。” 安度余生? 可笑。 苏遗秋不再继续听下去,回去仰躺在床上,伸手遮住眼睛,扯着唇角冷笑了一声。 什么帝王家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宠爱……这个世界的齐璟,真的是他认识的齐璟吗?他重生后的这个世界,真的还是原本的小世界吗? 还是说……从第一次经历这个世界开始,就是他在自作多情,是他一厢情愿地为这个狗东西付出?! 他为了这个世界费劲心血,把自己的十五次机会全都砸进里面了!如今不知为何多出来了一次机会,他还不死心!还继续试!可是呢?!可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啊!这个世界根本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 十五次机会啊……他全都砸进去了…… 若不是他……这个世界只怕早就被销毁得干干净净了!渣都不剩! 可结果呢?不过成了小世界里一个配角用来扳倒主角的棋子罢了! 混账。 苏遗秋眼睛酸涩,用手背蹭了一下,是湿润的眼泪。 第98章 逛后花园 苏遗秋擦干了眼泪,抖开了被子,又在床上躺下了。 一切都静到了极致,苏遗秋什么都听不见,门外二人的谈话化成了一阵细细的嗡鸣,早晨鸟雀的叫声也渐渐地在耳边消失。 他觉得自己像是睡着了,却又没睡着,意识始终是清醒的,他还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经历了片刻死一般的沉寂后,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苏遗秋没睁眼也没回头,只从脚步声中就能判断出这人是齐璟。 齐璟放轻了脚步靠近床边,轻轻地坐下,像是怕把他吵醒,然后抬起手,宠溺似的摸了摸他头顶的耳朵。 苏遗秋背对他侧躺着,没有任何回应。 齐璟凑近了一些,放低声音叫道:“阿秋?” 只有猫耳颤了两下,床上的人依旧不肯给他丝毫的回应。 齐璟叹了口气。 “还没醒。” 他收回了手,起身又出了房门,直到他把门关上,苏遗秋才猛地从床上起身,双眼盯着紧闭的房门,而后像是脱离了控制的玩偶,失神地倒在床上。 他忽然觉得害怕。 十五次重置……有没有可能,齐璟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他只是想借自己的手来摆脱主世界的控制? 还是说,只有这一次重置的齐璟有这个心思,在此之前,齐璟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齐璟,齐璟还是那个永远宠着他把他放在心口的狗皇帝。 那这次呢? 这次要怎么办? 真的要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然后任由齐璟利用他对付完霍其遇然后扔在一边吗? 苏遗秋犹豫了片刻,盯着帷帐纠结了半晌,才把对影叫了进来。 “恩人醒了?”对影端着药进来,同往常一样帮他换完绷带看他喝完了药,“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陛下早朝都没结束。” 苏遗秋苦笑一声摇摇头,把空药碗递给对影,笑道:“别说他了,今天我想出去走走。” 对影的神色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劝阻道:“恩人不是昨天才去大理寺见过霍其遇吗?怎么今日又要见他?” 苏遗秋道:“又不是见他,我只是想在皇宫里面走走罢了……” 对影面露难色,苏遗秋伸手揉了揉这大金毛的头发,说道:“就是在花园里遛弯,不出去,没事的,要是……” 他本想说“若是齐璟问起来,你就把事儿都推到我身上”,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算了吧,齐璟又没那么在意他,他也别这么自作多情了,咬咬牙,话锋一转,说道:“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你兜着呢吗?” 对影一愣。 片刻后,他噗嗤一声笑了,半跪在床边像是一只乖巧等夸的大金毛,说道:“这是自然,只要我能瞒住,定是要帮您瞒住的!” 苏遗秋也笑了,伸手揉着这只金毛的头发,对影真像只憨傻的金毛,得了主人两句夸奖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苏遗秋道:“扶我起来……对了,你把小狼崽们也带上,一块去后宫的花园里逛逛。” 若是只有苏遗秋一个人闲逛未免太过烦闷,加上一个对影,两个人偶尔说几句话就好一些,要是再带上狼崽子们,苏遗秋身边就热闹了。 现在的狼已经不能叫狼崽子了,这些狼现在只比成狼要小一些,和看门的狗差不多大,牵出去遛弯就像是带着几条大狗,十分威风。 但是苏遗秋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牵住这些狼,只是叮嘱他们不要跑远,不要冲着人嚎叫,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活动。 虽然这些狼现在已经不是崽子了,苏遗秋还是下意识管他们叫狼崽子。崽子们刚从笼子里被放出来,就像脱缰的野马满园子乱蹿,从花园里跳出来,然后两只扭打在一起,原本还是崽子的时候,两只小狼崽扑在一起非常可爱,像是滚在一起的小毛团,而现在两只成狼打架,让人觉得要么是在造小崽子要么是在掐架。苏遗秋只走了一段时间就觉得累了,找了个凉亭坐下,靠在柱子上,半眯起眼睛看着玩闹的狼。 对影悄悄地打量苏遗秋。 恩人肯出来散心倒也没什么,只是……他的目光未免有些奇怪。 像是在和什么人道别,让对影觉得,苏遗秋马上就要离开这皇宫了,这是和所有人见的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对影的唇角又微微勾起,噙着淡淡的笑意,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望着苏遗秋,觉得有些凉了,就抱着斗篷走过去,披在他的肩上。 苏遗秋闷咳几声,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转头向对影道了声谢,然后接着望着这一群狼崽子们。 对影问道:“恩人为何这样看着他们?” “嗯?”苏遗秋面露疑惑,“我怎么了?” 对影抿唇低笑,摇了摇头说道:“无事。” 苏遗秋又咳嗽了几声,有只狼崽子察觉到了,吐出了嘴里的花,跨过被糟蹋到不成样子的花丛走到苏遗秋身边,把狼脑袋埋在他怀里,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苏遗秋点头道:“是啊,我病了。” 大狼的前爪搭在了他的腿上,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苏遗秋眉头一皱,颇为嫌弃地推开,大狼并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不受待见了,他以前这么做的时候,娘根本没有嫌弃过!他不高兴地低吼两声,又把脑袋撂在了苏遗秋的腿上,说道:“娘要好好养病!” 苏遗秋心不在焉地应和了一声,靠在腿上的大狼并没有离去,而是又往他怀里拱了拱,鼻尖使劲地嗅着,苏遗秋问道:“想干什么?” 大狼嘟囔几下,苏遗秋没听清,只能俯身靠近仔细地听,耳朵几乎贴在狼脑袋上了,他才听清这个大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娘,我想你抱我。” 苏遗秋哭笑不得:“你……你多大了!你这么大,我抱不起来!” 大狼往他怀里一顶,苏遗秋险些吐他一身,大狼不满道:“我就要抱!” 说完,往旁边一坐,赖在苏遗秋身边了。 苏遗秋看了看赖在旁边的狼,又看了看自己缠满绷带的手,无奈之下,从凉亭的长凳上下来,半蹲着伸手圈住了狼脖子。 抱完之后,大狼满意极了,激动地又蹦又跳,像条狗一样追着咬自己的尾巴。苏遗秋本打算回到长凳上,抬头一看,其他几只狼也蹲在不远的地方,啪嗒啪嗒地甩着尾巴等他抱。 “我……” 苏遗秋还未说完,几只对自己身高体重认识不清的大狼就争先恐后地扑过来了。 “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抱不能只抱一个!” “对!只抱一个是偏心!娘不能偏心!都要抱都要抱!” 大狼吐着舌头冲过来的时候,苏遗秋觉得自己不像他们的娘,倒像是一块可口的肥肉,这么多大狼一起扑过来,他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苏遗秋都闭上眼睛放弃挣扎了,对影猛地冲到他面前,抬腿踹开了两只,然后又拎起两只的后颈皮把大狼拉开,最后只有一只狼冲到了苏遗秋怀里。 想象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苏遗秋紧闭的眼镜睁开一条缝,对影正挡在他面前,赤手空拳挡住了四只狼。 苏遗秋无奈地叹了口气:“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大狼们最终还是听了他的话,果真排好了队一个接着一个上来领抱,等抱完最后一只,他拍了拍狼的大脑袋,说道:“去吧,往别出去玩。” 得到满足的狼群这才散去,转而又去摧残御花园里面的花花草草。 苏遗秋松了劲儿,本想找对影说说话,环视一圈却发现对影根本不在,他心底一慌,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对影”,再次回头的时候,对影就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 “你去哪儿了?”苏遗秋面露愠色。 “回恩人的话,我哪儿也没去,要是您没看见我,叫我一声就行了,我一直在身边。”对影说。 苏遗秋并未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撇撇嘴又重新靠在了柱子上。刚刚找好姿势,他便觉得又什么毛乎乎的东西正在蹭他的小腿,苏遗秋本以为那是狼,低头一看,却发现脚边正站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橘猫。 “猫?”苏遗秋眼睛一亮,俯身抄去橘猫的前爪想把猫抱起来,这猫胖的很,被抱起来的时候整个猫舒展成了长长一条,唯独肚子的地方鼓出来一块,苏遗秋把猫放在腿上,揉了揉猫肚子,确认了这猫不是积食而是真胖,才放心地开始撸小胖猫。 橘猫很喜欢他,敞开了肚皮给他摸,甚至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苏遗秋又把这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眼睛周围很干净,四只爪子是雪白的,一看就是不经常活动只知道仰天大睡的主,爪子刚刚剪过,毛发不沾灰尘…… 是家养的,不是野猫。 只是这后宫里面,谁会养猫呢? 苏遗秋下意识以为齐璟这狗东西背着他偷养别的猫,本想痛痛快快地骂他两句,张了张嘴刚刚发出了一个音节,又很快地止住了。 他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在他现有的记忆中,他好像只有齐璟一个人。 这种感觉怪异极了,即使知道对方只是利用自己,可是在那一瞬间,苏遗秋下意识想起来的还是齐璟,他的整个生命里,除了齐璟……似乎都没有别人了。 哪怕他连自己都想不起来,他还是能毫不犹豫地念出齐璟的名字。 第99章 猫的本体 一股莫大的空虚将苏遗秋整个人笼罩起来,苏遗秋顿时只觉得害怕。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人心脏的位置整个掏空一样,那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洞。 他怀里的猫扭了几下,四脚朝天露出洁白的肚皮,舒服地“咪呜”了一声。 苏遗秋从惊恐中回神,木讷揉了揉橘猫,下意识想叫对影过来。 他想找个人说话,哪怕说些不相干的话也好,他想从方才仿佛什么都失去的恐惧中出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咪咪?咪咪跑哪儿去了?” 苏遗秋晃神,低头看了看正呼噜呼噜的橘猫,环视一圈,便在不远的地方看见越贵妃了。 “呀!是苏家哥哥!” 越贵妃自然也看见他了,提起裙子一路小跑到凉亭中,正想向他打听橘猫的消息,就看见正趴在苏遗秋腿上伸懒腰的猫。 “好啊!转眼不见,就跑到这里来了!” 越贵妃敛着裙子,十分自然地坐在苏遗秋的旁边,小胖猫的爪子在空中一收一缩像是在踩奶,显然是舒服了,越贵妃见状,没有立刻把猫抱回来,而是伸手揉着橘猫圆圆的脑袋瓜。 “这是……你养的猫?” 苏遗秋问道。 “是啊!”越贵妃说,“狗……嗯,陛下之前送给过我许多猫,那个时候我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我……” 越贵妃顾忌他的感受没有立刻把那些旧事都说出来,毕竟下人都在呢。她回头望了素文一眼,素文立刻懂了她的意思,让周围的下人都推开,素文自己同样退出了几步远,只留下越贵妃和苏遗秋二人。 苏遗秋微微一笑,他现在倒不在意之前发生的事儿了,有多少人知道、知道了多少,对他而言通通不重要。越贵妃见下人都走远了,苏遗秋也不是多在乎,才开口说道:“我那时注意力都在你身上,陛下送了我许多猫,我都没有管过。陛下……陛下把你抢走之后,我哭了好多天,这才想起来他给了我好多猫,我都养起来啦!” 苏遗秋略微点头。 越贵妃继续道:“就这只……这只和你特别像,别的猫都不爱出来玩,就爱睡觉。唯独这一只喜欢出来遛弯,吃的还很多,我就把你之前的名字给了它,管它叫咪咪了。” 她盘着圆滚滚的猫脑袋,纤细的手指捏了捏橘猫下巴,原本就圆的猫脑袋被她捏的更圆了,这橘猫不知道是傻还是脾气好,脸盘被越捏越大也丝毫不生气,依旧躺在苏遗秋的腿上伸懒腰。 苏遗秋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像是一个孩子在向兄长讲述这些天的经历。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喜欢猫,每一只猫的喜好她都清清楚楚了如指掌,养猫并不是一时起意,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小动物。 “再然后……就是霍其遇了。” 苏遗秋就愣了一会儿,越贵妃就从猫讲到了霍其遇。苏遗秋只得醒醒神跟上他的思路。 越贵妃提起越东篱的时候,眼神中总是深不见底的哀伤,又带着几分难以理解,现在提起霍其遇也是这样。她说:“其实霍其遇一开始挺好的,他和我们都很好,和陛下也很好,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成了那个样子,和东篱一样……” “霍其遇的叛军攻进来的时候就好像疯了一样,后宫也没能逃掉,他们杀了很多人,闯进毓秀宫的时候我以为我死定了……结果我养的那些猫都冲了出来!奔着叛军就去了,又是抓又是咬的……我这才没被他们抓去!” 苏遗秋笑道:“这些小动物都是有灵性的。” 越贵妃道:“是呀!我那个时候也吓坏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上去把我的猫抱了回来……我那个时候都看见叛军举起刀刃了!” 苏遗秋问道:“后来呢?” 越贵妃道:“后来有人带兵进了皇宫把叛军擒下了!我没事,小猫们也没事,就是有几只受了伤,比如你怀里这只……” 她轻轻地抚摸着小猫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摸到左爪的位置,说道:“左爪被砍伤了,虽然现在看着没什么,但当时这条腿险些没保住。” 橘猫被她摸醒了,碧蓝的眼睛眨巴了几下,甩了甩脑袋,胖乎乎的腮帮子甩出了残影,它从苏遗秋的身上跳下来,转而跳到了越贵妃的怀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抚摸。 苏遗秋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捏了捏橘猫的左爪,说道:“不管怎么说,好歹保住一条命。” 越贵妃笑道:“我会好好养他们的!” 苏遗秋看着橘猫的爪子,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左爪……左肩…… 左肩? 他身体一颤,顿时想到是哪里不对了。 在他还是猫的时候,太医说他左肩有一道贯穿伤,但是他当时还是只小猫,就算有伤也根本没机会痊愈,更别说是严重的贯穿伤! 反而是现在这只胖乎乎的大橘,左边爪子也有一道伤口,是替越贵妃挡下的。未来会发生的情节,怎么那个时候就出现了?! 难不成是主世界出了错? 那也不对,一个小世界中,主要人物的数据占了百分之九十,这一部分是最难运行也是最容易出错的部分,但是这些小猫小狗花花草草只占剩下那百分之十当中极其微小的一点,如果出现错误直接删除就好了,比如这只猫,它本该在越贵妃遭遇宫变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可是却在故事一开始早早地出现了,那直接删了换一只猫就行,主世界既不会费劲为一只猫修改数据,更不会让这只猫影响整个世界的运行。 他是不会容忍这种错误存在的。 还是说,这只猫的数据一开始和他的数据混在一起,主世界一时半会儿无法分清,才会出现人猫转换的情况? 苏遗秋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的惊异一闪而过,他怕被主世界察觉,一瞬过后又恢复了正常。他问道:“其他的猫呢?都在毓秀宫吗” 越贵妃点点头。 苏遗秋又问道:“我想去看看,能带我去吗?” 越贵妃答应地很爽快:“当然可以!但是你要看的话,得抓紧看。过不了多久,你就看不到这些猫了。” 苏遗秋皱起了眉头:“这是为何?” 越贵妃道:“因为陛下已经下旨,后宫嫔妃愿意留在后宫的就留在后宫,不愿意留下的,随便去哪里都行。” “我想好了,我要回越家,回家之前自然要收拾东西,我想把这些猫都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不知道该数几…… 第100章 傻猫心碎 苏遗秋听完有些意外,问道:“陛下……当真允许所有后宫嫔妃出宫?” 越贵妃登时就明白苏遗秋在想什么,说道:“你是不是也想出去?” 苏遗秋一愣,木讷地点了点头。 越贵妃抿唇沉思许久才说道:“齐璟若是没有往你那边传旨,应该没有要放你出去的意思。” 苏遗秋苦笑一声。 什么叫不想放他出去。 分明就是想先把他留在身边,等利用完了再扔。 苏遗秋并不想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说道:“不管怎么说,能自己选就好。” 越贵妃狠狠点头:“嗯!如今对女子贞洁并不看重,出宫再嫁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后宫的这些嫔妃,都是因为当年的一场笑话被困在深宫里,空耗了几年,我们又不能让陛下偿还几年的青春。往后活的自在,就是最好的。” 苏遗秋为之一动。 橘猫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碧蓝的猫瞳和苏遗秋一模一样,他冲着苏遗秋喵了一声,苏遗秋哑然一笑,捏了捏小猫的腮帮子,小猫咪呜几声,摇着脑袋躲开了苏遗秋。 越贵妃道:“它和你真像啊,总感觉……说不出来的像。” 苏遗秋应道:“我也觉得它和我很像。” 像是回应这二人一般,橘猫短促地咪了一声。苏遗秋撸猫的手一抖,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他听不懂这猫说的话。 眼底的异样很快被他隐去,换成漫不经心的淡然。苏遗秋头顶的耳朵抖了抖,说道:“你出宫要带那么多猫,这只可以给我留下吗?” 越贵妃面露难色:“不行,我最喜欢这只,这只猫脾气也最好!” 苏遗秋又问道:“当真不能给我留下吗?” 越贵妃低头沉思,一会儿看看猫一会儿看看半人半毛的苏遗秋,二者之间很难抉择。 苏遗秋环视四周,确认周围没人,才向越贵妃悄悄说道:“若是你们都走了,那岂不是只留下我一个人面对狗逼,你就当是把这只小猫留下,陪我解闷也不行吗?” 越贵妃还在犹豫,苏遗秋又道:“你想想,若是只剩下了你一个人面对齐璟那个狗东西,还没人陪在身边,想找人说话都不行了……” 越贵妃一想,的确是这样。 要是她们都走了,苏家哥哥孤身一人留在后宫和狗东西作伴,,岂不是太孤独太艰难了?之后漫长的人生该怎么过?!设身处地一想,要是让她跟齐璟俩人脸对脸地过完下半辈子,她和齐璟之间保不准谁先疯! 那苏家哥哥可真是太难过了! 越贵妃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有必要忍痛割爱,恋恋不舍地抚摸着手里的猫,咬咬嘴唇下定了决心,把猫往苏遗秋怀里一送,说道:“罢了!就送给你吧!你要好好对他!” 苏遗秋被橘色的毛团砸了个防不胜防,咳嗽几声才搂住了躺在怀里的小胖猫。小胖猫似乎还并不知道自己被送给别人了,碧蓝的眼眸有几分不解,抬头看见长着猫耳的苏遗秋,还以为这是个同类,伸出舌头侧着脑袋舔了舔苏遗秋的手。 “傻猫……” 越贵妃笑了,说傻猫的时候,还抬眼看了看苏遗秋。 苏遗秋淡淡一笑不予理会。 他知道自己不聪明,齐璟也不知道私底下说了他多少次傻猫。被说习惯了,从越贵妃嘴里听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苏遗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露出一丝幽怨,越贵妃打量他一番,还真以为他要往深宫怨妇这条路上走,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神色凝重,一字一句地说。 “我……我们走了之后,你也得好好过。” 苏遗秋:“……” 苏遗秋:“啊?” 他噗嗤一声笑了:“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不管怎样都得好好过,保不准有一天,你还能听见有人骂我祸国妖妃。” 越贵妃也笑了,张张嘴像是还要说什么,未来得及出声,便听素文上前道:“娘娘该回去了。” 越贵妃一愣,闭了口,把没说完的话都咽回了肚里,理了理衣裙施施然起身,素文跟在她身旁,越贵妃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对苏遗秋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苏遗秋:“你说。” 越贵妃有些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把头转向别处,低声说:“其实也没什么,算了吧……” 苏遗秋只是盯着她,越贵妃不由得心虚,眼神飘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是关于东篱的。” 苏遗秋淡淡地嗯了一声。 越贵妃见他没生气,才接着说:“我知道他很过分,但是他……他说想见见你,我觉得他应该还记得什么,不然不会提这种要求。” 苏遗秋歪头问道:“没别的了?” 越贵妃连忙道:“没别的了,就是东篱想见你。” 苏遗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想见我,我去见就是了。” 苏遗秋应下这件事了。越贵妃本应该跟着素文离去,但她还杵在原地,半天都不挪地方,显然是还有未说完的话,苏遗秋最见不得她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不禁催促道:“你快说!我背着齐璟溜出来的!要是被他发现了只怕会挨一顿说教。” 越贵妃无奈一笑。 “最后这件事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她说,“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哪怕真的成了妖妃也罢,我们都理解的。”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苏遗秋却笑着应了一个好。越东盈见他答应了,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几步一回头地跟着素文离开了。 她一走,苏遗秋就把对影叫了出来。 苏遗秋先问他:“刚才我和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对影道:“恩人是想去见越东篱,让我安排吗?” 弦外之音非常明显,他和越东盈的谈话,对影都听见了。 苏遗秋没说话,对影又问道:“这不是难事,您想见,我自然就带您去见了,只是您身上的伤还未好,不宜这样奔波劳累。” “我没说我要见他。”苏遗秋道。 对影笑了笑,问道:“那好吧,您想让我帮您做什么?” 苏遗秋冲他招了招手,对影走近了一些,苏遗秋直接把趴在腿上的小胖猫撂在他怀里,说道:“都帮我养了六只狼了,再帮我养只猫吧。” 那一团软乎乎的小动物被放到怀里的时候,对影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把怀里的猫换了个姿势,让猫舒服一些,无奈道:“您可真不客气……” 苏遗秋也没想跟他客气,自己扶着栏杆站起来了,适应了片刻后说道:“走吧,回去了。” 苏遗秋走在前头,对影在后面跟着,怀里抱着猫。对影要是想扶着苏遗秋,就得把猫放下,可是这猫懒极了,半步都不愿意走,搁谁怀里都能睡着,对影抱它抱的舒服,他就往对影怀里一窝,四脚朝天地睡着了。 对影忍不住问道:“恩人……您一个人走没事吗?” 苏遗秋的身形有些摇晃,自己走路一瘸一拐的,回头看了一眼对影,说道:“我没事,你抱着猫就行了。” 对影不好再问,只得紧紧跟在他后面,数次想把这猫直接扔地上不管了。 走到一半,苏遗秋腰酸背痛走不动了,找了个假山靠着歇一会儿,顺带还摸了两把对影怀里的猫。 苏遗秋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撑着下巴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有了猫把狼给忘了,往周围看了看,问道:“狼们呢?还在花园里吗?” 对影一手抱着猫,食指和拇指作哨吹了一声,远远地看见几只狼冲这边跑了过来,冲到苏遗秋旁边又连忙刹车停下,像大狗一样啪嗒啪嗒摇着尾巴。 “嗷呜!” 为首的狼低低地吼了一声,凑近苏遗秋舔了舔他的手,苏遗秋心里有谱了,说道:“没事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狼们歪着脑袋,好像没听懂是什么意思,苏遗秋拍了拍大狼的头,对影冲这群狼吹了声口哨,狼群自行散开了。 苏遗秋靠着假山,抬头望着湛蓝的天,无缘无故地叹了口气。 “真好啊……” 对影问道:“恩人这是说什么呢?” 苏遗秋伸手遮在眼睛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对影听:“我说,这真好……盈盈要出宫,还有养大的狼崽子和……和这只小猫,他们都挺好的……” 对影有些疑惑:“是挺好的,但是恩人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了?” 苏遗秋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只有齐璟那个狗东西不好,其他的人和事都挺好的,时间还有很长,大可一直耗下去,直到我死了,或者我立刻死了,他们也能过下去,我有时候想,何必呢?” 何必呢? 今日听见齐璟的话,他有那么一瞬间,想直接脱离小世界,脱离后就像其他的执行者一样,把小世界销毁算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将被打成一串单一的代码,世间万物将不复存在。 然后他就可以进入别的世界,在另一个世界里有新的身份,有重新重视的人。 但是他想报复的只有齐璟一个。 其他人呢? 那只为了保护他死在霍其遇手下的小狼呢?还有这一群从小养到大的狼崽,即将要出宫的盈盈,其他人总是无辜的,何必为了齐璟一个人连累其他? 齐璟要利用他,那就利用好了。任务陷入一个僵持的状态,他大可以熬到自己死了,然后让主世界在处置这个小世界,不必现在就动手销毁。 何必呢? 不用做那么绝。 对影却说:“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我觉得,恩人不必为了他们委屈自己。” 苏遗秋:“可是那么多人,他们或许都能过的很好,我……” 对影抱着猫,笑道:“您应该这样想,世上这么多人,您想要保证每个人都过得好?” 苏遗秋迟疑了:“我……” 对影接着说:“他们和您有什么关系呢?除了现在您所有认识的人,其他人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您挂念他们什么?” “不管是猫儿狗儿,还是越贵妃和其他的人。过不了多少年,联系就所剩无几了,时间再长一些,关系也都淡了。陛下可能还记挂着您,但是……”他抬起眼,和苏遗秋碧蓝的眼眸对视片刻,又把目光移开了,说道,“您若是真的死了,陛下身为帝王,时长挂念已是深情,没那么多人在乎的。” 苏遗秋又道:“可是还有很多其他的人。” 对影只说:“没人在乎的。” 苏遗秋噤了声,低着头不说话了。 对影又道:“您在乎他们有什么用?没人在乎的。” 苏遗秋不再看他,自己歇够了,撑着假山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回了寝殿。 上次偷偷溜出去没被齐璟抓着,苏遗秋揣着一丝侥幸,以为这次齐璟也不会发现,悄悄溜进寝宫,刚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小腿刚刚沾到床沿,齐璟便一把掀开被子拽住了他的手腕,苏遗秋吓了一跳,脚底一滑正巧摔在了齐璟怀里。 “去哪儿了?嗯?” 齐璟捏了捏他的手腕,语气带着些许怒意。苏遗秋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道:“疼疼疼!你松手!别抓着我了!” 齐璟一听,连忙松了手,双臂紧紧环着苏遗秋的腰,把他揽在怀中,将下巴撂在他的肩膀上,质问道:“说,偷偷溜去哪儿了?” 苏遗秋用手肘顶着齐璟,想从他怀里挣开:“我没去哪儿……就去花园里逛了一圈。” 对影还站在旁边呢,齐璟抬起眼皮,一眼就看到了对影怀里的猫,他认得这是越贵妃的猫,便问道:“去了一趟御花园,就带了只猫回来?” 苏遗秋连忙辩解道:“我碰见……碰见盈盈了!她说她要出宫,我想留个念想,她就把猫留给我了……” 齐璟有些不信,又望向对影。对影也立刻解释道:“真的!微臣作证!侍君没去别的地方!” 苏遗秋连连点头。 齐璟的手劲松了一些,搂着苏遗秋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对影见状,抱着猫立刻退了出去。出去之前发现齐璟正在看他,满脸写着“日后再找你算账”。 现在屋子里面又只剩下了他和齐璟,苏遗秋之前就是仗着齐璟宠爱,肆无忌惮地管他叫狗逼管他叫狗东西。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知道对方是为了利用自己在逢场作戏,就没办法再像以前那般毫无顾忌了。 齐璟见他浑身紧绷,轻轻地亲了亲他的脸颊,问道:“怎么了?这样闷闷不乐的?” 苏遗秋连连摇头,说道:“没什么。” 齐璟又道:“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你心里有事自然是瞒不住我的,说吧,又想发什么坏?” 苏遗秋先挑不重要的说:“太医说我恢复地不错,我不想总是憋在寝宫,想出去走走。” “允了。” “盈盈……给我留下了一只猫,我想养猫。” “狼都能养,一只小猫能有什么?” “嗯……我,我还想讨个旨意。” “你说,只要不是去给你摘星星摘太阳,其他的都行。” 苏遗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这可是你说的!” 齐璟笑道:“君无戏言。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给你。” 苏遗秋道:“我听说你给后宫其他嫔妃都下了一道旨,想留在后宫的就留下,想出宫的就出去,我……” “怎么?你也想要?” 不知为何,齐璟反问他的时候,苏遗秋的手心里倏地冒了一层冷汗。 齐璟的语气根本听不出什么情绪,既不像是开玩笑,又没有怒意,苏遗秋浑身发毛,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不行吗?” 齐璟笑道:“有何不可?” 苏遗秋低头笑了:“我终归还是个男人,留在后宫未免惹人笑话。他们骂你骂的太多了,骂我也骂的太多,如今霍其遇已经被捕下狱,苏家是清白的,没人再能针对苏家,我觉得,我也该回到苏家了。” 齐璟不说话。 苏遗秋见他没答应,又说道:“又不是见不到面,我就在苏家你就在皇宫,我还能见你。要是……要是你有别的需求,我也不是不行……” 言外之意,床上关系还能继续维持,但是他不想呆在后宫了。 齐璟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朕遣散后宫,不就是为了你吗?” 苏遗秋道:“没什么……就是,就是看她们都回家了,我也想回家。苏家是清白的,应该已经官复原职,我也想回苏家……” “谁跟你说苏家是清白的,就一定能官复原职了?” 苏遗秋瞬间如坠冰窟。 他浑身发冷,甚至有些抖,问道:“没有官复原职也罢,那……那苏家的人肯定也在……” 齐璟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的父母兄姐在牢中病死,其余族亲下落不明……朕已经将他们下葬。苏家没了。” “没了?” “没了。” 苏遗秋的脑袋嗡地一声,登时一片空白。 齐璟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像是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你回不去的,若是想回去,朕陪你去看看他们的坟,但苏家早已不在。整个苏家只剩你一个人。” “阿秋,回去做什么呢?陪着朕不好吗?” 齐璟眯起眼睛,半搂着怀里的人,慢慢地把他按在了床上,说道:“就算你真的承袭了苏家的爵位,真能上朝堂,但是那又有什么用?你能应付朝堂吗?” 苏遗秋的眼神空洞又迷茫,他有些慌乱地问道:“那……那我还能去哪儿?” “留在后宫啊!”齐璟的手指轻轻地摩挲过他的嘴唇,说道:“朕问过太医,太医也说你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了。” 苏遗秋的心空了一片。 齐璟解开了他的衣服,抬头却见苏遗秋眼角通红,眼泪几乎要从碧蓝色的眼睛里滚落下来,齐璟噗嗤一声笑了,拇指蹭了蹭他的眼角,把泪珠擦去,问道:“哭什么?还没开始呢怎么就哭了?是害怕了?以前侍寝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过……” “我不想留下。” 苏遗秋抬起手,用手臂蹭了下眼角。 他苦笑一声,推开齐璟,用手肘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重复道。 “我不留下。” 第101章 猫的反思 “这是怎么了?又说什么傻话!” 齐璟笑了。 “你不留下还能去哪儿?回苏家吗?朕不让你回去,是因为如今的苏家已经毫无用处!你是苏家嫡子,袭爵后多少旁支盯着?出去之后霍其遇余党、苏家旁系亲属,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你呢!宫外万分凶险,朕都替你挡下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越贵妃她们想出宫,是因为有所依仗,而你呢?你所依仗的只有朕罢了!” 齐璟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再看苏遗秋。 苏遗秋垂着眼帘,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齐璟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冷声命令道:“看着朕!” 苏遗秋虽被他钳制住抬起了头,目光却飘向了别的地方。他不想看齐璟,一直在回避他的目光。只是淡淡地瞥了齐璟一眼,便说道:“我确实只能依仗陛下了。” 齐璟冷笑一声:“你心里清楚就好。” 苏遗秋道:“但我还是想走。” 未等苏遗秋反应过来,齐璟伸手遏制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按在床上,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大,苏遗秋呼吸逐渐困难,一开始还下意识地挣扎,仅仅片刻后,双手就垂到了两边,眯起眼睛,极其淡漠地看着齐璟,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与他无关一样。 “你……” 齐璟松开了他的脖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猩红,说实话,苏遗秋方才的眼神令他有些害怕,让他觉得,这个人好像真的抓不住一样,哪怕用铁链把他拴在皇宫,这个人也同样抓不住。 他冷笑一声,说道:“好,你说你想走,你要去哪儿?回苏家?朕告诉过你,那如今不是人去的地方,还是说离开皇宫远走高飞?你该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你逃到哪儿,朕都能把你抓回来!来,你告诉朕,想去哪儿?” 苏遗秋摇摇头,淡淡地说道:“我要去的地方,陛下找不到。” “哈!”齐璟抓过苏遗秋的手腕,压在身侧,说道:“什么地方朕找不到?除非你死了!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上,朕都能找到!” 苏遗秋反问道:“陛下执着于我,为什么呢?” 齐璟回答地毫不犹豫:“朕喜欢你,朕想让你留在身边!” 苏遗秋道:“只怕是想留我在身边,利用完了之后好抛弃吧。” 哪怕是被戳穿了心思,齐璟也丝毫不害怕。压制住苏遗秋,顺手解开了龙袍,颇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早上的话,你都听见了?” 苏遗秋没有回答,把头转向一边。齐璟见状,便知道他已经听见了,说道:“听见了也无妨,那是说给越东明听的……” “朕……若说没有利用,只怕你不信,利用是有的,朕的真心也是有的。” “你得体谅朕,朕得骗过他。等尘埃落定后,朕给你换个身份,再娶你进宫一次好不好?哪怕是皇后之位朕都能给你,别离开这里好不好?” 苏遗秋听了这么多,只是闭了闭眼,用缠满绷带的手抵住齐璟的肩膀,道:“你不明白,我还是想走。我若真的走了,陛下拦不住的。” 齐璟明显一震。 而后,齐璟抓住了苏遗秋的那只手,拇指划过掌心慢慢与他十指交叠,笑道:“你今晚会走吗?” 苏遗秋皱起了眉头,一时不知道齐璟是什么意思。 “看来不会。”齐璟道,“既然今晚不走。爱妃,侍寝吧。” 接下来的事儿不容苏遗秋拒绝。 他本来就是齐璟的侍君,侍寝算是他分内的事,齐璟要让他侍寝,他就算不想也没办法拒绝。 齐璟似乎怕他返回,侍寝的时候又跟他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比如什么后宫有那么一座宫室,里面都是曾经不肯听话的主子们,进去调/教几日,就都能乖乖听话了。 再比如,他若是走了,他养的那些猫啊狼啊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他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挂念的东西,若说有,那就是这些陪了他这么长时间的小动物们罢了。 然后齐璟又说,他走吧,走的远远的也无妨,顶多就是这个世上的人都给他陪葬罢了。 他们都知道,不在乎的。 苏遗秋明白齐璟是什么意思。 拿人命威胁他呗,要是他走了,齐璟身为皇帝,自然有一万种办法折磨大渊的臣民们。 可是苏遗秋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这次侍寝齐璟并不温柔,像是一头野狼在撕咬着猎物,苏遗秋旧伤未愈,很容易扯动伤口,可他纵使疼了也没像之前那样哭爹喊娘,异常冷漠,咬着嘴唇不肯出声,一直到齐璟放过他,齐璟听到的始终只有细微的呜咽声。 后半夜齐璟又说了什么,苏遗秋都不记得了。 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只迷迷糊糊地听见齐璟在他耳边说:“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你哪里逃得掉?” “逃不掉的。” 那声音很轻,轻到苏遗秋抓不住。 苏遗秋嗤笑。 逃得掉逃不掉,谁说得准呢? 原先他以为齐璟爱他,那和喜欢也不一样,比喜欢的程度还要重一些;更不是强迫和占有。所以他想,留在这后宫锦衣玉食地过一辈子也不错,哪怕外人说他妖媚祸国呢。所以对影说他以色侍人的时候,他毫不在意也丝毫不生气,因为他知道齐璟在意他,所以请根本不用关心别人怎么看。 他们自己清楚就够了。 齐璟之前在他面前从来不自称朕,也从来不摆皇帝的架子。他管齐璟叫狗逼,齐璟也从来都不在意。 他敢这么肆无忌惮,说白了就是恃宠而骄,就是仗着齐璟爱他。苏遗秋清楚的很,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地位。 可是现在呢? 他以为的情情爱爱不过都是齐璟的算计,不过都是为了巩固地位所采取的计策。 所以他要走。 说他没了齐璟的宠爱就没了一切,他知道,他懂的很。现在他没了所谓的一切,自然就该走了。 结果齐璟又不放他走了。 拿出皇帝的那一套,像关一条金丝雀一样,把他关进精心编制的牢笼里。 苏遗秋甚至想,要是从第一次开始,齐璟就是为了利用他,一切的宠爱都是然而每一次都没能走到最后一步,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齐璟的真实目的,还傻乎乎地为了救他用掉了全部重置的机会。 万一事实真是如此呢? 他没勇气再跟主世界吵嚷,说齐璟是个不一样的人了。 他本来可以有无限的寿命,可以有不同的经历,但那些都被他抛弃了。 为了一个齐璟,一个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透的配角,把那些全部都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现在他要把那些全部都拾回来。 这一晚苏遗秋睡得并不安稳,他闭着眼,头脑中闪过以往重置中的无数次细节,别人的和齐璟的,或明示或暗示地告诉他,齐璟是在利用他的细节。他一开始尚能驳斥主世界,现在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了。 他从黑夜睡到白天,然后又睡到黄昏。 没人来叫他,把他唤醒的,还是脸颊上一阵湿润的感觉。 苏遗秋以为那是齐璟,抬起无力的手本想把他推开,没碰到人,而是碰到了一个软软的毛团。 苏遗秋猛地睁开眼翻过身,站在床头的那只橘猫,越贵妃昨天送给他的。 橘猫又矮又胖,四条腿又粗又短,脑袋浑圆,苏遗秋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还是猫的时候,也是只短腿橘猫,和这眼前这只长得非常像,只是他那时候还很小,眼前这只大了不少,但只是身子胖了腿没长,还和原来一样短。 “你怎么来了……” 苏遗秋咽了口唾沫,嘶哑着开口问道。 “咪呜!” 橘猫叫了一声,甩甩脑袋,脖子上的一圈肉也跟着甩动,然后凑近了苏遗秋,躺在他旁边,用头蹭着他的下巴。 “恩人。” 对影推门进来,带进来了一套衣服,说道:“恩人睡了一天了,陛下吩咐不让人叫您。” 苏遗秋躺回床上,手上还不停地挠着猫下巴,嗯了一声,问道:“他还说什么?” 对影道:“陛下让您准备好,今晚侍寝。” 苏遗秋又嗯了一声,笑道:“侍寝就侍寝,没什么。” 对影皱起了眉头:“您旧伤未愈,现在不应该侍寝,陛下他……” “没事。”苏遗秋翻了个身,把猫搂进怀里,说道,“你不是说我以色侍人吗?以色侍人必然逃不过侍寝的,叫我去我就去呗,反正死不了。” 对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疼:“恩人千万别这么说自己……” 苏遗秋笑道:“我可没这么说自己……是你先说的,我顺着说罢了。” 对影沉默了。 良久后,对影说道:“是我不对。我只是担心您。” 苏遗秋道:“嗯,我知道。” 对影见他神色怪异,总觉得他眼里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轻快,好像把一切都放下了似的,在脑海中把要说的事儿过了一遍,问道:“恩人,我这里有件要紧的事儿,您要听吗?” 苏遗秋道:“说吧。” 对影说:“霍其遇想自尽。” 苏遗秋撸猫的手明显地一顿。 橘猫被摸的正开心,不知道苏遗秋为什么停下了,不满地用爪子扒拉着他的手,知道苏遗秋重新把手放在它身上,橘猫这才重新乖乖躺平。 对影又道:“他没有死成,有呼吸有心跳,只是……半死不活的,睁不开眼,手脚也动不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恩人您看,霍其遇这是想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我以色侍人,我祸国妖妃,但那又怎么了?不努力还能白嫖,挺香的_(:з」∠)_ —— 完结倒计时:3 第102章 猫的谈话 苏遗秋笑道:“他想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晚上我应该不用侍寝了。” 对影歪头问他:“恩人这是从何说起?” 苏遗秋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对影没有接话,苏遗秋从被子里伸出了手,说道:“扶我起来。” 苏遗秋身上的绷带有的被齐璟扯松了,透着隐隐血色,对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心疼,低声道:“昨晚陛下他……” 苏遗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对影立刻噤了声,苏遗秋道:“我想通了,那都不重要,往后他们和我怎样,也同样无关了。” 对影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问道:“您想通了?” 苏遗秋笑道:“想通了,昨夜想通的。我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以后还是得好好活的。” 对影道:“您想通了就好。” 苏遗秋把猫放在床头,换好了衣服坐在床上。对影没有多留也没有多问,径直出了屋,一人一猫待在房间里,时间没过多久,苏遗秋耳边骤然响起一阵嗡鸣。他下意识闭紧了眼睛,双手捂着耳朵,再次睁眼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已经换了,不再是富丽堂皇的宫室,而是一片扭曲的空间。 这里不分上下左右,不分东南西北。整个空间看似很长,终点和起点却缠绕在了一起,看上去诡异至极。 苏遗秋喘了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身上的伤痛仿佛一瞬间消失了,轻快了不少。他环视一周,这里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他本打算四处走走,刚一迈步,一个胖乎乎的东西就从他的腿后跌出来了。 那是一团毛茸茸的橘色。小胖猫踉跄几步,站稳了小短腿,凑到他的脚边轻轻蹭了几下。苏遗秋不放心它,把这猫抱起来搂在怀里。 苏遗秋其实并不能理解主世界的存在,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诡异。无限大和无限小并存,方位纷繁错乱,周围飘散着无数条口子,像是一个人的身上出现的许许多多的伤口,又像是一棵老树上生长出的眼睛。这些口子是通往别的小世界的道路,周围还飘着许多莫名其妙的代码。 入口像是黑洞,周围的代码不受控制似的涌入其中,苏遗秋伸手触碰入口边缘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情况他就能了解个大概。 他碰到的是个古代背景的世界,世界的主要内容是古代贵女重生复仇。除此之外,这个世界已经是第十五次重置了。 苏遗秋眸色一暗,从小世界的入口处收回了手,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不知道主世界在什么地方,但是每次进来的时候,一般只要在这个地方转一会儿,就能看见主世界了。 他抱着猫,在空间内随意地转悠,触碰了好几个小世界,现在的小世界不比以前。他记得以前要是有人任务失败一次,根本不会尝试重置,只会在回到主世界之后立刻把小世界给销毁。 那个时候每次回到主世界都能见到很多人。 很多嘲笑他为什么要在一个世界内消耗这么多心力的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在主世界里面转了这么长时间,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到,更别说能有人来对他冷嘲热讽了。 而这些小世界好像也出了些问题。 接触到小世界入口的时候,能知道小世界已经充值过几次。目前为止他所接触过的小世界,基本都是重置过许多次的。 苏遗秋微微叹了口气。 怀里的橘猫抬起脑袋,冲他喵了一声。 苏遗秋勉强地笑了一声,继续行走在这个扭曲的空间中。 空间里的时间无法度量。苏遗秋自己觉得应该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形。 他想,应该错不了。 那就是主世界。 他加快了步伐跑到主世界面前,还未等他开口,主世界便先出声问道。 “终于舍得回来了?” 苏遗秋苦笑一声:“算,也不算吧。” 他没办法靠近主世界,主世界却始终和他保持在一个距离。他走几步试图靠近主世界,也没看见主世界移动,双方之间的距离始终都没变,主世界在他面前还是那个模糊的人形,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个所谓的主世界。 主世界听到,低低地笑了:“还惦记着呢?” 苏遗秋道:“已经不惦记了……” 主世界无奈地摇头。 “或许是你挑起来的,也或许是长黎那个东西挑起来的,最近一段时间,重置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的消耗也越来越大……” 不知道为什么,苏遗秋觉得主世界似乎在盯着自己,他抬起头,好像和主世界那并不存在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主世界看着他,说道:“你的消耗最多,说吧,该如何补偿我?” 苏遗秋艰难地扯了扯唇角,说道:“你知道,我这次是来销毁小世界的,算是补偿了。” 主世界道:“我看你还是不舍得。” 苏遗秋远远地望着他,说道:“什么舍得不舍得,都没人可以在乎了,我就算不舍得也无可奈何。” “虽然知道在小世界里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但是我不想在里面就那么死了。你不知道啊……我甚至觉得,这么多次重置都是不值得的,我甚至有理由怀疑从第一次开始,我就已经被他算计进去了。” “没什么可挂念的。” 主世界一直沉默着,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苏遗秋絮絮叨叨地说完了,主世界才开口道:“好了,没挂念就行了。来销毁吧。” 苏遗秋嗯了一声,主世界的人影微微颤动,将那小世界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抱着猫,手指触碰到小世界的边缘,从入口中倾泻出几行代码,在他面前渐渐地形成了几行整齐的字。 【察觉已经脱离小世界,是否要进行销毁。】 主世界好像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疑惑道:“你怎么还抱了一只猫回来?” 橘猫躺在苏遗秋的怀里,尾巴百无聊赖地耷拉着,听见有人叫自己,尾巴在空中甩了两下算是回应,苏遗秋道:“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跟过来的,既然过来了,我就带着它一起了。” 主世界没有搭理这只猫,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苏遗秋的身上。 苏遗秋的手指停留在“是”那一项上,没有丝毫停顿,按了下去。 但是销毁一个小世界也算个半大不小的事儿,不排除有误触的可能,所以一般会经过五次确认,才会真的把这个小世界给销毁。 这仅仅是第一次而已。 主世界以为他会片刻不停地按下去,苏遗秋按了第一次后却没有继续,反而问道:“你刚刚说,最近的重置越来越多了?” “是啊。”主世界说,“可能大家都玩腻了,想找些刺激和乐子。” 苏遗秋笑道:“新世界不是更刺激吗?为何非得耗在旧的地方。” 主世界反问道:“你还有理由问我?你合该问问你自己,你在一个世界里面跟我耗了这么久,我是各种手段都用过了,也没能把你给拽回来。重置这种东西劳心费力,一个地方出现了漏洞,就要用另外的数据来填补。直到小世界被销毁,所有的代码都被打散,这个恶性循坏才会消失。” 苏遗秋道:“我以前没注意过这些……” 主世界说:“你当然没注意过,你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小世界一个配角身上了!回来的时候待不了多长时间就又跳进去了,我哪里劝得住?” 话音刚落,苏遗秋就第二次按下了确定键。 他问道:“小世界被打散后,世界中的数据呢?” 主世界回答道:“被用来填补别的世界了。” 苏遗秋皱起了眉头:“填补?” 主世界说:“你从来都不知道……整个主世界的数据是恒定不变的,一个小世界消失了,才可能产生另一个小世界,一个世界产生了漏洞,需要用那些已经被销毁的小世界的数据去填补。” 苏遗秋问:“会产生新的数据吗?” 主世界道:“会,只是很少,很难。” “我刚刚说,主世界的数据恒定不变,需要拆掉一个小世界补充另一个,可是现在这个主世界的数据已经很全面,很大了。它不像最开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产生新的东西固然容易,可是现在什么都有了,很多时候不需要新的东西,从以前的世界里掰出一小块,就能形成一个所谓新的世界了。” 苏遗秋听完只哦了一声,然后第第三次按下了确认键。 主世界看了,不由得笑道:“你不知道为了填补你那个世界的缺口,我废了多少功夫……重置的次数太多,填补进去的数据,都可以形成好几个新的小世界了。” 苏遗秋道:“你也可以放着不管,岂不是更好?” 主世界否定道:“那怎么行?他还有用,还能提供些东西,我就不可能放着不管。况且……都拿这么多数据弥补了,我还等着你销毁之后,用来弥补其他的世界呢!” 苏遗秋又轻轻叹了一声,然后第四次按下了确认销毁键。 苏遗秋问道:“我其实有些好奇……把十五次重置机会都用完的人,就像长黎一样,那会怎么办呢?” 主世界道:“说白了,所谓的执行者还不是从各个小世界里面抓出来的?十五次机会都用完了,也会化成一堆代码,被我用来填补别的世界罢了。” 苏遗秋可以感受到主世界的目光,现在主世界正在把目光聚集到他怀里的这只猫上面。 主世界说:“比如你怀里那只猫……我如果没有认错,那应该是长黎的一段代码。”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2.5 第103章 还在谈话 橘猫好似听懂了主世界的话,冲着他咪呜喵呜地叫了两下,主世界抬起了手,往苏遗秋这边走近了两步,却又退回去了,淡淡一笑,说道:“好认,我设了限权,能进来的都是我知道的执行者……你手里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你不知道构成一个人的数据有多大……” 他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浅色的亮光:“你怀里这只猫,对于一个人来说,就像是一缕头发丝、一个指甲盖。无足轻重的,他的数据已经被我拆分地七零八碎,补到了许多个世界中……当然对于这么多世界来说,他一个人的数据杯水车薪,等你销毁了你所处的这个世界,我就又有东西可以修补别的地方了!” 苏遗秋没说话,手指离开了选择界面,伸手绕住了胸前一缕头发,问道:“找你这么说,这里的数据那么多,哪里有补得完的时候?” 主世界笑道:“一开始是不用补的……” 苏遗秋:“嗯?不用补?” 主世界说:“对,不用补。一开始的时候,每个小世界只运行一次,运行完了就没事了,根本不用拿别的世界来修补。” 苏遗秋追问道:“那谁先开了重置世界的头?” 主世界耸耸肩,无奈笑道:“你啊!” 苏遗秋愣了,许久没说话。 主世界继续道:“第二个是长黎。” 苏遗秋依然没有说话。 主世界问:“你在想什么?” 苏遗秋只是摇了摇头。 主世界道:“没事,你不用多想。现在回来就好,反正你的重置机会已经用完了,以后在小世界内完不成任务,就只能把世界销毁了。” 苏遗秋嗯了一声,橘猫也跟着喵了一下。 只剩下最后一次确认了。 只要再经过这次确认,小世界就会彻底销毁,他和这个世界有关的一切将会被彻底斩断,他再也不是齐璟一个人的苏遗秋,他会有自己新的开始,会有新的记忆和人生。 离确认键只差短短一寸的时候,苏遗秋停住了。 他望向主世界,问道:“长黎……还能回来吗?” 主世界耸耸肩道:“回不来。你自己也该清楚,他回不来。” 苏遗秋哦了一声,说:“我知道他回不到原来的世界。” 主世界应和道:“是啊,回不去,是回不去了,他的数据被拆地七零八落,我主要看有哪些世界可以兼容,有的世界和他的兼容性高,我就把他的数据多填充一些……因此他在那个世界还保持着本来的形态,只是缺了很多东西,可能缺胳膊少腿,也可能患有先天性疾病,说不定你之后去别的世界,还能遇见他呢。” 苏遗秋问道:“几率大吗?” 主世界知道他问的是遇见长黎的几率,他眼睛转了一圈,说道:“不大,真不大,没什么特殊的办法,挨个找呗。每个小世界都有自己的时间线,顺着每个小世界,走遍每一条时间线,应该就能找到了。” “其实也好找。” 苏遗秋猛地抬头,主世界不缓不慢地说道:“我为了方便辨识,把每个人的代号给固定了……哦,就是名字,你们的名字。在所有世界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啊……”苏遗秋抿着嘴唇笑了,然后第五次按下了确认销毁键。 一列字符像是用打字机敲出来似的,一个一个地蹦出来呈现在他的眼前。 【确认销毁】 【执行人已脱离】 【正在销毁】 紧接着,小世界被主世界拉远,它的入口开始闪烁,像是天边远远的一颗星星,在苏遗秋的眼前绽放着最后的光。 都没了。 这个世界无论经历了多长的发展,经历了人类几代更替,从原始走向发达再从发达堕落回原始,都将不复存在,都将化成一串又一串冰冷的代码,填补别的世界的空缺。然后再跟着别的世界一起走向灭亡。“需要多长时间。”苏遗秋问。 “不需要多长时间的。”主世界回答道,“说会儿话吧,一会儿就能销毁完成了。 苏遗秋抱着猫坐在了地上,弓着后背摸着怀里的胖猫,长长的头发垂下,落在地面上,将他整个人围起来,主世界看不清他的神色,调整了一下距离,走近一些,说道:“你问吧,我知道你想问很多东西,刚刚你的问题我也都回答了。但凡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一一替你解答。” 苏遗秋冷笑一声:“你有这么好心?” 主世界的声音满不在乎:“我瞒着你干嘛!你倒也不必费劲巴拉地跟我套话,我都会告诉你,因为你没重置的机会了,只要任务失败世界就只能重置,我巴不得你多走几个世界,你对我的用处太大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你的念想就不会那么强烈。执行任务更轻松一些,销毁世界也能更干脆。” 苏遗秋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主世界当真不着急,就跟他耗下去,苏遗秋不开口问他就不开口说,反正这里的时间无尽无止,他有足够的资本和苏遗秋耗下去。 苏遗秋最后只能无奈说道:“好吧……既然这样,我确实有挺多东西要问的。” 主世界:“嗯,问吧。” 苏遗秋问道:“为什么我经历了十五次重置之后,又得到了一次重置的机会。” 主世界笑了笑:“这个问题,我得先问你……你先回答,执行者经历一个小世界的唯一判定标准是什么?” 苏遗秋回答道:“遍历世界里该人物所有情节。” 主世界说:“这就对了。你在第一遍经历那个世界的时候,还是小世界中的原始数据,是被临时拽出来当执行者的。算不上遍历所有情节,所以在判定时出了问题,你的第一次任务就作废了,第二次才是真正的第一次,所以才会有真正的第十五次机会。” 苏遗秋:“我为什么会被临时选定当执行者?” 主世界:“因为长黎的世界和你的世界产生了扰动。” “你们两个世界虽然是在一个大背景下发生的,但是‘辅佐霍其遇登上王位’和‘作为妖妃迷惑暴君’是完全不同的两条故事线,两个剧本!所以这算是两个世界了!既然是两个世界,苏遗秋和长黎,本来也不是同一个人。你是齐璟身边的妖妃苏遗秋,而他,是霍其遇的谋士长黎。” “至于扰动,是长黎那个家伙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事,导致两个世界撞在了一起,两个世界的人都是一一对应的,他的世界中,陪在主角霍其遇身边的本该是‘苏遗秋’,却因为执行者代号不变,苏遗秋成了长黎。这样世界中就多了一个人存在了,所以在扰动下,世界把你们两个揉在一起了,你们就成了一个人。” 苏遗秋泄出几声轻轻的咳嗽,井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低着头揉着胖猫,风平浪静地嘟囔了一句:“怪不得霍其遇总是嚷叫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原来还真不是同一个人。” 主世界笑道:“好,这个问题解答清楚了,下一个问题呢?” 苏遗秋问道:“原本你是没有察觉到错误的,对吧?” 主世界一点儿都没有遮掩的意思,说道:“确实,你作为执行者遍历完前十四次之后,长黎作为次执行者的权限才解封,然后遍历了三次,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了不对劲。” 苏遗秋:“有人提醒你吗?” 主世界回答:“有。不是长黎,长黎用完了那三次机会后,就被我拆成代码了。他根本没机会提醒你。” “是齐璟。” 主世界说。 苏遗秋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的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满脸都写着不相信,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怎么会是他?” 主世界反问:“怎么不可能?” 苏遗秋皱起眉头:“他明明……”主世界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强行解释道:“是,我知道,他明明只是想利用你,只是想把你当夺权的工具。但是确实是他提醒的我,这点无可否认。” 苏遗秋惊诧道:“你自己都说,那就是小世界里一串代码,他没有和你交流的限权,怎么能提醒你!” 主世界道:“他是没办法和我交流,但是你好好想想,这次你为什么能回来,就知道他为什么能提醒我了。” 苏遗秋一愣。 霍其遇自杀,让自己半死不活,然而小世界对人物行为的判定只有两个分支:是或者否。他做了这件事,就像流程图一样去往下一个情节,他没做这件事,也会像流程图一样,进入没做这件事的情节之中。 正因如此,苏遗秋在最开始的情节中,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帮齐璟脱离人设。 判定只有两个,是或否。 是,在循环之中,否,也在循环之中。 不存在人物脱离人设这一情况。人物脱离人设不过是主世界用来诓骗他们的巨大骗局而已。 生或者死,也能被是或否判断,但要是半死不活呢? 他还能呼吸,说明他还活着,但他没了自我意识,成了个植物人,和死无异。 判定为活,情节无法继续;但要是判定为死,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没有醒来的一天?你怎么就能笃定他会半死不活地过一辈子? 所以在这种时候,主世界会把执行者从小世界中带出来,把决定权交给执行者,让他们判断这个小世界应不应该继续存在。 苏遗秋的手心顿时都是冷汗。 主世界这样说……岂不是意味着,那个时候的齐璟和霍其遇一样,把自己折腾到半死不活了? “齐璟他……”苏遗秋的声音有些颤抖。 纵使小世界已经在销毁了,但齐璟仍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不,你不用担心他。”主世界想起齐璟就头疼,不耐烦道,“他根本没折腾自己,那个时候,他把霍其遇给折腾残了。” 第104章 猫的反击 “啊……”苏遗秋噗嗤一声笑了,“倒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是吧。” 主世界想起来,不由得同样轻轻一笑。 “由于两个世界并到了一起,别的世界只需要遍历一条剧情线,然而你的世界却需要遍历两条剧情线,任何一条线出了岔子都没办法进行下去!或许是因为重置的次数太多,他应该是察觉到了异样,把霍其遇弄到半死不活,像是在对我挑衅!我只好翻阅这个世界运行的记录,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异常,这才发现你重置的次数不对,幸好当时你的数据还没有被我拆分,我就把你给拽回来了。” 苏遗秋若有所思:“这样啊……” 他拨弄了一下怀里橘猫的耳朵,说道:“那和他相比,我还是挺幸运的。” 主世界应和道:“那是自然,和他相比,你自然幸运了不少。好歹你现在还是完整的,他不知道被拆成了几部分,补到哪里去,又补成了什么样子。在你这个世界是个猫,在别的世界,说不定只是一棵草、或者一粒种子了……哦对了!” 主世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有件事我得让你知道。” 苏遗秋抬头看了主世界一眼,又把头低下去了:“说吧,能让你单独拎出来说的,应该是个能让我在意的事儿……但现在其实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了。” 主世界问他:“连齐璟也不在乎了?” 苏遗秋摇摇头。 “不在乎了……你说的对,也许下个世界,我能遇见一个更好的人,又或许再下一个世界,还有别的值得在乎的人,我能遇到许多许多,不应该纠结在这一个世界里。” 主世界长吁一口气,说道:“那好吧……你应该知道,我可以干涉小世界人物的行为,所以你那天听到的对话……是我操控他说出来的。” 苏遗秋怔了一瞬,然后哦了一声。 主世界略有不满:“你这是什么反应?” 苏遗秋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 主世界略显得意:“其实,你若是仔细想想,很容易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你不敢在赌下去了。你在那个世界,其实也在害怕吧?除了宠爱什么都没有,你对他也不是那么有信心,很害怕他会变,我推了一把你就信了。” 苏遗秋眸色晦暗,已经没了往日的光彩,他只是抚摸着怀里的小胖猫,淡淡地笑道:“你现在才告诉我,不就是想让我销毁小世界吗?现在小世界正在销毁,我也不是那么挂念齐璟了,你告诉我也没用,无非是……徒增遗憾了。” 主世界沉默片刻,把被抛在一边正在销毁的小世界给拽过来了。 “销毁进程不可逆,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反正回不去了。我看看……有这会儿说话的功夫,应该已经销毁完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苏遗秋才费劲地抬起头,有些疲惫地望着主世界面前的小世界。 他经历了十五次轮回的地方。 主世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说话,苏遗秋远远地看着,那一团人影现在模糊了不少,比原来更加扭曲,若是盯的时间久了,心里甚至会发慌,害怕。 苏遗秋冷笑一声:“怎么了?” 主世界依旧没有出声。 苏遗秋追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主世界还不出声。 苏遗秋也不问了,低着头坐在地上,揉着小猫圆圆的脑袋,等着主世界说话。 “销毁不了……”主世界喃喃说道,“小世界没办法销毁……不能销毁……” 他把小世界推到苏遗秋的面前,无法销毁四个大字打在小世界上,苏遗秋淡淡地叹了口气,把猫放在地上,自己则是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的腰腹处已经空了一片,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全身扩散。 “你在干什么?!” 主世界冲到苏遗秋面前,这是苏遗秋第一次真正地看见主世界,纵使靠的很近,主世界仍绕是个模糊的人形,只是这个人和普通的人不一样…… 没有血肉,是用无数代码拼凑出来的。 主世界扭曲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愕:“你……你拆了自己的代码?!” 苏遗秋点点头,说道:“这是长黎告诉我的,我想,每个执行者应该都能。” 【无法销毁】四个字仍然悬浮在小世界的上方,像是用鲜血写成标在那里的,主世界难以置信,拉过小世界来试了无数次销毁,最终得到的结果还是只有一个。 无法销毁。 “为什么无法销毁?你……长黎他干了什么?” 苏遗秋咳嗽几声,疲惫笑道:“其实没干什么,就是……就是往小世界里面增添了几行代码而已。”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而已。”苏遗秋解释道,“因为一开始你就说过,让小世界脱离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人物被判定为脱离原人设,令一个是,走完整个小世界的剧情,就是遍历一遍剧情……我们都被你骗了。” 主世界嗤笑一声:“我没骗你们,若是能做到这两点,真的可以让小世界脱离,不再受我控制,成为一个完整的世界。” 苏遗秋摇摇头:“那好,你说过,小世界的实质就是一行又一行的代码。人物的行为就是代码运行的结果,而代码对人物的判断,只有两个——是或者否。” “也就是说,若是人物按照原文做出选择,就会进入是,若是没有按照原文做出选择,就会进入否,无论怎样,人物都在这两个判断之中,也就……也就不存在什么跳出原人设了。” 主世界说:“你自己找不出来,并不代表没有。” 苏遗秋:“确实没有。符合原文的行为设定成是,其他的一切行为都设定为否,不管人物如何选择,都脱离不了原人设。” 主世界无奈道:“好吧。那就把这当成真的好了。但是走完所有剧情就能让小世界从主世界脱离,这一点,你试过了吗?” 苏遗秋:“我没有试过。” 主世界笑了:“是啊!你又没有试过,怎么能说这条路行不通呢?” 苏遗秋道:“我是没有试过,但是这并不见得别人就没有试过……” 主世界沉思片刻,问道:“是长黎吗?” 苏遗点头。 主世界笑了:“幸亏我把他拆了个七零八落,要是他还在的话,不知道要给我惹多少麻烦。” 苏遗秋解释道:“长黎留给我了两样东西,其中一个,就是我和他在这个小世界执行的任务记录。他……他是站在霍其遇那一方的,所以在刚接手这个世界的时候,的的确确按照霍其遇的那一条剧情线把整个小世界的剧情都进行完了。” 主世界:“然后呢?” 苏遗秋道:“然后就出问题了呗……” “你刚刚也说,这个世界需要走完两条剧情线。长黎他并没有同时进行两条线,而是打算先走完一条交工,再去走另一条。按照你的说法,小世界走完剧情之后就能脱离,所以他以为,脱离之后不影响另一半剧情的进行,但是……但是他发现,小世界脱离后,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而是开始销毁了。” “其实我们都忽视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过……我们只见过世界的销毁,却没有见过世界的脱离。” 苏遗秋现在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连同脚边的那只橘猫也是,橘猫蹭了蹭他的脚,发出了低低的呼噜声,苏遗秋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说道:“所以长黎就想……我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小世界的脱离,兴许小世界一直都没有脱离过,而是在走完剧情之后,就被销毁了呢?”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不管我们如何努力,在走过一遍又一遍的轮回后,得到的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而是一串被打碎的代码而已……” 主世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他面前慢慢离开,重新站在了远远的地方,说道:“我真的那么做了。我就是把完整的世界打碎重来,你能拿我怎样?” 苏遗秋不能对主世界怎样。 他的一切在主世界的掌控之下,但他却碰不到主世界,没办法对主世界产生分毫的影响。 苏遗秋捂着心口的位置喘气,拆除自己的代码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轻松,拆除代码就像是从自己身体上剐肉一样,还是会疼的。他艰难地说道:“他留给我的第二个东西,是……是能让销毁进度终止的代码。” 主世界说:“不可能,如果察觉到代码有异常,我会立刻把这一段代码给抽出来。” 苏遗秋摇摇头,笑道:“查不出来的。你的代码运行指令只说过要遍历所有的剧情,把剧情中的一小段代码抽出,让他提前发生,也算是遍历了剧情……但是运行终止命令的时候,这一小段代码就像是隔板一样阻断了指令,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只会反馈出错,让销毁没办法走到最后一步。” “既然小世界的本质只是一个代码,只要让代码运行出错,销毁进度就能终止。” 苏遗秋看向面前的小世界,想要伸手触摸一下,却发现指尖正在逐渐变得透明,最终他收回了手,说道:“我已经把组成自己的代码拆散,我能把这个办法带到多少个世界,就把他带到多少个世界里面去。” 第105章 猫不后悔 “没用的!” 主世界说道。 “没用的,你这种办法,虽然清理起来有些困难,但是只要我费点儿功夫去找,总是能找出来的。只要代码还能更改,对我来说问题就不大。” 苏遗秋道:“你找不出来。” 主世界心里不由得发毛,追问道:“为什么?” 苏遗秋笑道:“代码会直接改在执行者的身上,执行者脱离的时候,把那一点代码给带出来了……” 主世界身形一颤,从周围扭曲的空间中伸出两只手臂抓住了苏遗秋的胳膊,苏遗秋的头突然剧痛,主世界像是在对他做什么检查,应该是想找到那几串被带出来的代码。 “你藏到哪儿了?!”主世界质问道。 “早被拆出去……不知道扔哪里了……” 主世界见状,把钳制住苏遗秋的东西又收了回来,苏遗秋跪倒在地,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被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的感觉并不好受。 主世界却道:“没用的,我可以查出是哪里缺了,我可以重新编写出一串代码然后填上……” 苏遗秋冷笑:“你刚才还说,产生新的代码很难,怎么现在又说自己编一串代码添上?” 主世界被戳破了也好不慌张,说道:“你已经把你的底牌都亮出来了,但是你们对我仍然知之甚少,就算用了些方法让小世界避免销毁,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总有办法补救回来!” 苏遗秋又道:“那需要耗费很长时间吧?” 主世界这次没有说话。 的确需要耗费很长时间。 一个小世界的代码数量巨大,把那一点错误找出来,从一本厚重的英文词典中挑出一个单词的拼写错误。 苏遗秋说:“既然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我们……我们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寻找别的出路。你纠正一个世界的错误需要时间,那这么多的小世界呢?我算过了……我一个人的代码,可以拆分到至少两百个小世界。他们会继续寻找别的办法来和你对抗……” 他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总会有机会的。” 主世界很快从错愕中走出,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把自己拆分,可就算是死路一条了。你要是现在还想活下去,我能帮你终止进程,填补你缺失的代码。” 苏遗秋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道:“不重要。” 主世界厉声问道:“什么?为什么不重要?” “你是人!最重要的不就是寿命吗?你留在这里,可以有无限的寿命,永远停留在最好的年纪,走过许多种不同的人生,为什么不重要!” 苏遗秋道:“生命……自然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的命,和所有小世界里人物的命,都应该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主世界闭起眼睛,深深叹息。 “所有人的命在一开始就定好了剧本,你们不用迷茫,一出生就冲着定好的结局走去,这样也不好吗?” 苏遗秋嗤笑道:“那你还不如把所有人的神志都夺取!让我们都成为行尸走肉!” 姐妹反目,兄弟阋墙,本可以成为贤君,却在暴君的路上一去不返,本能在一起的两个人,却在阴差阳错下天人两隔。 这就是主世界所说的,按在每一个人头上的“剧本”。 一旦运行到剧本开始的时间,小世界里面所有人的人生,就都不受控制了。 对苏遗秋而言,他就必须做一个妖妃,必须引诱齐璟,必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破人亡,然后死在叛军的刀下。 他不明白这样的剧本有什么意义,他只知道这一切都非他所愿。 要是他能选,他能拼尽全力和叛军抗争,他能尽他所有帮齐璟挽救倾颓的王朝,而不是陪着齐璟一起等死。哪怕最后的结局还是死亡,但至少这是他自己走出来的路,他不会后悔。 别的小世界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 他的耳边渐渐地听不到声音了。 他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主世界好像往他这边走来了,然而他没工夫再理会主世界,翕动嘴唇,费劲地说出了最后的几句话。 “你给的剧本未必正确,我走的路未必错误。但至少那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小世界千千万万,你……没资格决定任何一个人应该走出什么样的人生。” 话音刚落,苏遗秋的意识彻底中断了。 * 其实苏遗秋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长黎留给他的两个信息,他都没有收到。 一个落在了霍其遇那里,另一个,则是被齐璟收到了。 他在霍其遇那里看见了长黎写的任务记录。那时他还不能理解长黎留给霍其遇的话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是长黎不着调,想借着这个机会秀恩爱罢了。 后来霍其遇兵败,他被齐璟接回去,他想,长黎现在回不来了,给霍其遇传话就给他传个话吧,哪怕是被秀了一脸呢。 他跟齐璟说,他想见一下霍其遇。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就算他受了伤不能走动,把霍其遇从大牢里面叫出来问一问即可。 结果齐璟的脸登时就黑了。 比那烧了二十年的锅底还要黑。 在苏遗秋的印象里,齐璟一向自视为正宫,并且把自己正宫的位置摆的很高,不会瞎吃什么醋,哪怕另一个“苏遗秋”真的跟霍其遇有什么过往,他也会自我催眠说那是身不由己,根本不把这些所谓的情敌放在心上。 外人看来,齐璟不让他见霍其遇可能是吃醋,但是苏遗秋自己清楚,齐璟的脸黑成这个德行,绝对不是在吃醋。 他跟这个狗东西相处了十五次,齐璟什么德行他心里一清二楚。 然后他能怎样?无非就是查呗。 齐璟一直在跟他强调,“你所有的事儿我都知道”。 苏遗秋一开始以为,齐璟的“都知道”是知道他从小到大的所有往事。但是好像又有什么不对,他以前跟齐璟相处的时候,也没见他说过什么往事。 如果齐璟说的不是往事,那还有一种十分可怕的可能。 他知道重置的事了。 齐璟怎么会知道呢? 重置次数太多出现漏洞了?还是主世界故意把重置的事儿告诉他了? 或者说,他和霍其遇一样,得到了什么信息? 苏遗秋觉得,那段时间应该是自己脑袋瓜最为聪明的时候,他猜对了。 长黎的另一个信息被齐璟这个狗东西留下了。 要不是小世界时刻处于主世界的监控下,苏遗秋真想抓着齐璟的肩膀狠狠地揍他一顿。 你看得懂吗你就留下?! 事实证明主角就是主角。 齐璟虽然看不懂信息里面留下的什么“代码”“重置”之类的词汇,却猜到了有更高位格的东西在干扰他存在的世界,并且告诉他如何从这个世界里面脱离。 “拆分代码”中齐璟看不懂“代码”,但是知道“拆分”是什么意思。 “阻碍小世界运行程序”里面“运行程序”他看不懂,但是知道阻碍。 这样解读下来,大体就能知道要想让这个世界脱离控制,办法约莫就是牺牲一个人,还要很惨地牺牲一个人,才能摆脱这个更高位面的存在。 苏遗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齐璟要干什么。 当然,他不能让齐璟那么干,一方面是齐璟的理解肯定有问题,以为拆分就是把一个人给拆了;另一方面,是齐璟没有主世界的限权,根本进不去主世界。 所以这件事还得他来干。 苏遗秋先去见了霍其遇,把长黎留下的话告诉他了。 “你不必来找我,缘分到了,可能还会见面。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好好过完这一辈子。最好不用记得,有那么一个人真的爱过你。” 肉麻又煽情。苏遗秋不知道霍其遇什么感受,反正他自己念完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霍其遇为什么看不懂? 长黎用英文写的,和现行的语言体系没有一点儿关系,他当然看不懂。 然后就是其他的人。 对影的不正常最为明显,就是受了主世界的控制。但是这样也方便了他通过对影向主世界传达一系列信息;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有的代码是主世界从别的世界里面挖过来的,带着别的世界零星的记忆。 比如越东盈,她身上有别的世界的代码,或许正是因此,她才会时不时蹦出那么一两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脏话。 所以越东盈也第一个察觉了他的意图。 越东盈大抵也是思考了很久才来跟他说那些话。 “想做什么不用在意我们,你自己放心去做吧。” 长黎只告诉了他可能的办法,并没有对他说过一定会成功,他才是第一个实施的人,能不能成功还得另说。 他是在赌,拿命在赌。 赌成了小世界脱离,赌不成,他和小世界一起完蛋。到时候,他再把这些资料拾掇拾掇扔给下一个执行者,让对方继续想办法。 别人都好说,最重要的还是得过了齐璟这关。 他跟齐璟说,我想走。 齐璟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当天晚上疯了似的又亲又咬,折腾了足足一宿。 苏遗秋知道齐璟当时挺害怕的。 换做是他,要是有一天知道齐璟要离开,他还拦不住,他也得又哭又闹地耍上这么一回。 算了,他认命了,任由齐璟折腾了一晚上,折腾到天微微亮的时候,他伸手去摸齐璟的脸,发现这个狗东西哭了。 他抱着自己,低声下气地问道:“你能不走吗?” 苏遗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齐璟又说道:“换我走行不行?” 苏遗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不想搞长黎那一套,什么我走了你好好过,别想我,换个人爱诸如此类。他就希望有一天他死了,这世界上某个人还能一直惦记他。惦记的时间越长越好。 所以他对齐璟说:“有本事,你就来找我吧。” 小世界有成千上万个,严格来讲,他没有死,只是被拆分到了无数个小世界,总有一个世界里,他的数据多一些,还能以“人”的形态继续生活。要是齐璟真的有能耐,真的一直惦记着他,那就来找他吧。 穿过每个世界的茫茫人海,走过无数背景不同的小世界,和他再次相遇在一个新的世界里。 意识中断的时候,苏遗秋想,他不后悔。 别人只能经历一次人生,而他经历了十五次,和同一个人,用不同的方式,谈了十五次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1 第106章 熟悉的重逢 房顶的风扇吱哟吱哟地转着。 窗户大开着,正午的阳光洒下一大片,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斑。盛夏的风是燥热的,被风扇一搅,整个房间顿时充斥着暑热。 苏遗秋是被热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侧着身子往时钟的地方瞅了一眼,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他松了口气,又躺回床上眯了会儿。 现在他整个人感觉很不好。 随手取过放在床头的小扇子扇了几下,觉得实在是太热了,颇为不耐烦地下床把空调打开,擦了把脸,有些颓废地栽倒在床上,仰面躺着,用手臂遮住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 这种感觉很奇怪,有点儿后怕,还有点空虚,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样,一阵阵绞痛,然而这阵绞痛只持续了片刻就停止了,他摸到床边的手机,解锁后发现手机停留在一个页面。 【该网页内容不符合国家法律法规,已禁止访问】 苏遗秋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个网页原来是什么来着? 他在睡着之前都干了什么? 想不起来……都想不起来了。 他按下返回键退出浏览器,百无聊赖地滑动了几下手机,拨通了室友的电话。 “叫你爸爸有什么事儿?” 手机里传来室友又欠又贱的声音,苏遗秋心里本就不畅快,没好气道:“谁是谁爸爸!我恁爹!帮你爹带份饭!” 没等室友回答,苏遗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想不起来了。 他真的忘了很重要的东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苏遗秋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脑袋几下,希望自己能回想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除了大片大片的空白,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觉得后头发苦,哽咽了几下,强行把眼泪给收了回去。刚用手背蹭了下眼睛,室友就推门进来了。 “呀,醒了?” 室友贴心地把他的饭盒放在桌子上,苏遗秋睡上铺,室友扒着护栏看着他,问道:“睡迷糊了这是?” 苏遗秋点点头,问道:“我想不起昨天的事儿了……” 室友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道:“没什么事儿,昨天联谊你喝多了,我们把你扛回来的。什么都不记得,应该是喝断片了。” 苏遗秋撇撇嘴没说话。 室友打趣道:“害,你不记得我帮你回想一下,昨天你喝醉了又哭又笑的,哭了一顿应该是哭累了,倒头就睡。漂亮妹妹都被你吓跑了,倒是有几个学长学弟想来加联系方式……哦,还是我把你抗回来的,快感谢爸爸!” 苏遗秋取过手边的枕头砸向室友的脑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他抓着头发,努力措辞想描述自己的感受,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还是苦恼地重复那一句话:“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室友也皱起了眉头,拉过凳子坐在苏遗秋床铺的下方,抬起头问他。 “你确定不是喝断片?” 苏遗秋仰躺着,模样痛苦万分:“不是!真的不是喝断片!就是忘了很重要的事!” “嗯……”室友沉思一番,问道,“作业交了吗?” 苏遗秋:“交了。” “乱七八糟的表填了吗?” “填了。” “开会了吗?” “开了。” “论文写了吗?” “写了。” 室友急得抓耳挠腮:“我看你就是喝断片又睡懵了!没什么要紧的!我觉得你可能还没醒,再睡一觉就好了,去去去,再睡会儿,睡醒就没事了!” 苏遗秋没有说话,冲室友翻了个白眼。从床上起来打开饭盒,扒拉了两口饭,学校的饭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室友的嘴还是同样的欠,这一切好像都很正常,没什么不对的,甚至真实到让人害怕。 他又往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下,疼痛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可是他又觉得,疼不疼并不能判断他现在是否在梦里。 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空虚就像是一团乱发,把他的心缠起来,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很极其困难。 室友拎着椅子凑过来,往他脸上扫了一眼,给他下了定论:“我看你挺正常的……别想了,下午还得上课。” 苏遗秋咽下一口黄瓜,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室友拍了拍他的后背,把凳子调转了个方向,回了自己的位置打开游戏。 苏遗秋闷头吃完了饭,扔了饭盒,又翻起了浏览器的历史记录。 他不记得昨天参加什么联谊喝到断片,只隐约记得,睡过去之前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然而浏览记录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苏遗秋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揉了揉头发,说了声:“算了。” 室友听见了,一边儿打着游戏,敷衍地应和道:“嗯没错,算了算了。” 苏遗秋盯着黑屏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又移开了目光。 不想了,没什么要紧的。 他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最为重要的无非就是学业,刚刚想了一通,作业论文没有落下的。而且他没谈过对象,没有一屁股情债,所以他忘了的事情应该不要紧。 日子还得过,学还得上,他总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儿事情就要死要活。 时间一长,他应该就忘得差不多了。 看了看时钟,又看了看戴着耳机打游戏打到忘我的室友,一伸手就摘下了对方的耳机,催促道:“快打完这一把!下午的课在实验区!” 实验区不在他们这个校区,从宿舍骑车到实验区起码半个小时,室友打了个激灵,一声卧槽出口,退出游戏看了一眼时间,险些晕过去。 “卧槽快走!没时间了!” 言语间,苏遗秋已经穿好了衣服,抄起没写完的实验报告飞一般地冲下楼。 室友骑在他前面,疯了似的。苏遗秋紧跟在后面冲他喊:“你慢点儿!” 对方回头道:“这个老师爱挂人!迟到了小心被挂!” 前边儿是个十字路口,绿灯马上就要过去,室友快他一步先冲过去了,苏遗秋不想迟到,也打算赶个绿灯冲过去,但旁边的车好像比他还着急,他挂的是成绩,对方丢的可能就是工资,一踩油门冲过去了,苏遗秋被超速的汽车待了一下,车把一歪,整个人往旁边栽去,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 “人呢?”室友见他没跟过来,也顾不得迟到不迟到了,拉下车闸侧身往后看,一眼就看见苏遗秋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卧槽!” 室友吓得魂儿都丢了,骑着车又赶了回来,先把苏遗秋从道中央拖到道边,再把他的车也拖了过来,低头一看,手上都是血。他一边儿扶着苏遗秋一边打120,苏遗秋及时伸手把他的电话挂了,拍了拍手上的土,说道:“应该是擦伤,不怎么要紧,我没事。” 倒吸一口凉气,扶着室友从地上起来,裤子破了,从小腿侧边到大腿蹭出一道极长的血痕,左边手肘也是,室友掏出手机看了看表,说道:“八成得迟到,请假吧?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苏遗秋觉得自己不要紧,都是擦伤,疼过一阵应该就好了。 他知道室友不想上课,想以此当借口逃次课,正打算苦口婆心地劝一顿,刚刚抢道的车就停在他们面前了。 “哎呀!”室友吹了声口哨,“撞了人知道回来,这人还不错。” 苏遗秋本想说自己没事,要是这大哥好心,说不定能把他们两个带去上课,漆黑的轿车停在他们俩面前,副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车上下来西装革履的一个人。 “没事吧?” 苏遗秋不由得一愣。 他忘的东西,好像在那一瞬间被填满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这个人,却记不起他的名字,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可对方的感觉异常熟悉。 怎么说呢? 熟悉到,让他觉得他们已经结过婚上过炕了。 * 鬼知道齐璟苏遗秋找了多长时间。 每个小世界的计时方法不一样,所以齐璟就自己算,按三百六十五天为一年,已经过了十六万八千四百三十二年了。 在这个世界见到苏遗秋的时候,他正看着窗外发呆。在他们原来的世界里,本没有照片这种东西,这是他利用别的世界的技术制作出来的东西。 时间若是足够长,可以消磨一个人所有的记忆。他得记住这傻东西长什么模样。万一再次相见的时候,傻猫所有的记忆都已经丢失了,而他又没有认出来,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找了?那他岂不是就这么错过了? 齐璟只数了年份,没数自己到底走了多少个世界。 他在有的世界只待过一年,有的地方待了成百上千年。见过数不清的人,经历过无数次门派兴亡、朝代更迭、星际毁灭……更别说是生离死别,到了现在,他已经冷淡又麻木,就算这个世界下一秒就毁灭,他都不会感到任何意外。 可就当苏遗秋骑着自行车疯一般地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一种长久被压抑在心里的感情突然就被唤醒了,他拽着司机的领子让司机跟上去,绿灯马上就要过去了,司机没打算抢道,可是一看老板的反应,他要是不抢道,老板下一秒可能就得把他掐死。 无奈之下,他一脚踩下油门追了上去。 齐璟心里急得够呛。 这傻东西跑什么?! 自行车那俩轱辘都快不找地儿了!骑这么快是赶着去投胎吗?! 他是不是没看见自己!不对……车窗能从里面看见外面,但是外面看不见里面!他就是没看见自己! 他要去哪儿!在这个世界里他是什么身份!要是错过了这一次,他还能找到这个傻东西吗!!! 齐璟越来越乱,司机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一贯冷漠到几乎没有感情的老板居然在抹眼泪,不由得愣了一下,就是这一愣,没来得及看路,一下就撞上了苏遗秋。 齐璟慌了。 司机也慌了。 齐璟下意识想拉开车门下去找人,幸好司机眼疾手快上了门锁。要不齐璟真在道路中间下了车,不知道又得酿出多少惨祸。 司机一手抓住齐璟的胳膊另一手操控方向盘转向:“别急!您别急!我这就停车!” 片刻后,司机把车停在了苏遗秋的前面。 齐璟一刻也等不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你……你没事吧?” 齐璟哽咽了一下,努力把眼泪收回去了。 这就是苏遗秋! 执行者在所有世界里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存在外貌相同的情况! 他找了这么多年、这么长时间,找到几乎心如死灰,甚至无数次想把自己销毁一了百了,原本就像一潭死水的心境,在遇到这个人的时候,骤然掀起万丈波澜。 他终于找到了。 苏遗秋的眼里有几分疑惑,还有几分恐惧,齐璟上去就抓他的手腕。张了张嘴,只木讷地说出了一句:“我送你去医院吧?” 他想说的不止这些。 他想说,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儿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问,很多话想说。却被苏遗秋一句疏离的“我没事,谢谢”而硬生生给打断了。 苏遗秋的眼神不像是装的。 齐璟看出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 你还记得我吗? 苏遗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勉强地笑道:“我没事,真的,就是擦伤。” 齐璟又想伸手去抓,手指颤动几下,又缩回来了。 一念万千。 他和苏遗秋对视的时候,就那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 要不算了? 就这样装作陌生人吧? 就看着他,看他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也好过那么多次轮回。 轮回多痛苦啊,走过这一个又一个的小世界也多痛苦啊…… 见了那么多人的死亡,见了那么多文明的起落,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有。 把苏遗秋这个傻东西再拽进他的世界,合适吗? 毕竟苏遗秋什么都忘了啊…… “那个……先生?先生?” 苏遗秋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齐璟没有回应。 放手吗? 那他……十六万年的时间,都是在做什么? 苏遗秋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在气他,所以不跟他相认? “这人傻了吧?”室友悄悄凑近苏遗秋的耳边,低声说道。 苏遗秋摇摇头,又冲着齐璟小心翼翼地说:“先生……那个,要是您没事,我……我还得上课。” 齐璟依然没有说话。 苏遗秋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放手吗? 齐璟问自己。 他咬咬牙,冲司机甩了个眼神。 司机会意,立刻拽开了车后座的门。 苏遗秋已经推着自行车迈出几步了,齐璟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两手抱着苏遗秋的腰一下子把人抗到了肩上,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车里把苏遗秋塞进去了。 “哎哎哎——?” 这次换苏遗秋慌了。 他连喊救命都没来得及,苏遗秋屁股一疼,缓过神来时人已经在车里了。把他扔进来的那个人紧跟着坐在他旁边,忙不迭地跟司机说立刻把车门锁死。 苏遗秋心想完了,遇上拐卖男大学生的了。 齐璟不知道这个傻东西再想什么。 反正那一瞬间,齐璟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去他妈的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0 完结啦!可能还会在番外合集里面放番外_(:з」∠)_ 最近状态很不好,各种三次元的事情加在一起非常的累,这本书填坑填的太仓促了,很多地方没有填好,先跟大家道歉Orz 如果和大家有缘,咱们下本病美人再见(づ ̄3 ̄)づ╭~ 下本病美人还是师尊,只是介个师尊有点不太一样(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