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渣男后怀了女主她叔的崽(穿书)》作者:鹤也 文案: 沈忱莫名穿越进了一本名叫《独宠我的甜心娇妻》的小说里,成了一个叫慕云生的小炮灰。 慕云生其人,一个入赘豪门的小明星,家有娇妻也依旧劈腿成蜈蚣,直到东窗事发被扫地出门。 一句话总结就是渣得彻底。 穿越过来后沈忱决定痛改前非,坚决跟出轨说不,并下定决心要当一个五讲四美热爱家庭的好青年,谁知却被老婆莫名多出的小叔叔打乱了计划。 小叔叔叫傅时深,能呼风唤雨,点豆成兵。 小叔叔性格冷傲,人狠话不多。 小叔叔似乎看他很不顺眼。 沈忱十分惶恐,更加谨小慎微。 内容标签: 生子 豪门世家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忱,傅时深 ┃ 配角:欢乐纸片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所以我跑路了886! 第1章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客人寥寥无几,冷气打得很足,女人涂着红色蔻丹的修长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听上去像某种节奏难明的鼓点。 “你不是一直在对我献殷勤么?现在机会来了,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资源和人脉,但条件么......” 说道此处她刻意停顿,只等着欣赏对面男人那捡到天降惊喜般的错愕表情,而对方果然不负她所望,不止满脸的难以置信,甚至连瞳孔都激动地微微涣散。 哼,自己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傅凌南在心中微哂。这种妄图一步登天的小明星往往给点甜头就被迷得晕头转向,最好得手,也最易操控。 她好整以暇理了理额角的鬓发,等着对面的男人主动来询问筹码。 而沈忱还没有从刚才突如其来的强烈眩晕中回过神来,他颇为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闻言下意识回了句:“什么条件?” “跟我结婚。” 沈忱:? 怎么晕了几秒钟连梦都开始做起来了? 他是一名演员,而今晚正是他某部大获成功的电影的庆功宴,据导演透露这部电影很有可能参选今年的月桂杯电影大赏,这可是华语影坛规格最高的奖项,他作为男主演,自然有一争月桂杯最佳男主角的实力。 因而他对这部电影颇为看重,为了此次庆功宴还去成衣店特意定制了一套全新的礼服,而那阵莫名的眩晕产生时,设计师正在往他的胸口上别一只极具设计感的胸针。 “沈先生年纪轻轻却演技精湛,假以时日包揽各种重头影视奖项一定不是问题。” 沈忱对他的恭维不可置否,但也没有出言戳穿,正准备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顷刻间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却已经处在一处全然陌生的场景。 他的第一反应是也许自己正在做梦,可周遭一切给他的感觉都如此真实,空调里吹出的过强冷风甚至激得他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难不成真的撞邪了吧。最后他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个结论让坚信了二十多年唯物主义的沈忱难免觉得有些荒谬,可想要解释当下的异常状况,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还算说得通了。 “当然,你别想太多了,你和我有天壤之别,我说的结婚只是走个形式。”对面男人不敢置信般呆呆傻傻的表情让傅凌南心中的优越感更甚,开口也越发趾高气扬。 “你无权干涉我的私生活和财政问题,也不必与我同房,我们照旧各过各的,这段婚姻的起止日期也全权由我决定,你只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懂了吗?” 沈忱不动神色打量着对面的陌生女人,对方一袭裁剪得体的高定连衣裙,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手上挽着的那只小巧腕包他恰巧认识,是LV刚推出不久的最新限量款——还未公开发售,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他只一眼下去他便将对方的底细猜了个清楚,对自己目前的身份却还没有太清晰的定位,因此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举动,只得含糊的点头暗示自己理解她的意思。 “既然你没意见的话,过两天跟我见见我爸妈,我们就挑个日子把证领了吧。”傅凌南姿态优雅的端起咖啡轻抿一口,起身后又拍了拍连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先走了,奉劝你这两天多读点书,我爸妈对女婿可挑剔得很,太土包子的话会被他们直接pass掉哦。” “等等。”沈忱叫住了她。 “什么事?”傅凌南颇有些不耐烦的停下脚步。 该不是这个小明星现在就要求我给他点资源吧?长得人模狗样,这胃口倒是大的不行啊。 “也许是我妄加揣测,不过你现在应该怀孕了吧?” 虽然女人腹部的轮廓依然纤细,但沈忱在娱乐圈浸淫多年,最擅长察言观色,对方在谈话时多次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肚子,刚刚起身时更是条件反射性的用手托住了小腹,迈出的步子也颇为小心翼翼。哪怕体态可以作伪,作为一个母亲的下意识举动却骗不了人。 果然,此话一出,对方投向他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起来。 “别紧张。”沈忱有些无奈的摊手。“既然你已经言明我们之间只是契约婚姻,我对你的私生活自然不会过多干预,我只不过想提醒你,怀孕初期是最危险的一段时期,无论从为你还是为了宝宝的角度出发,你应该避免穿高跟鞋和这么紧身的衣服,哦对了,咖啡也要少喝。” 闻言傅凌南愣了一瞬,再回过神来眼中却充斥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慕云生,我既然今天找到了你,自然是将你的底细调查得清清楚楚,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关心我之前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扮演好你的角色,该给你的我一点不会少,其他手段别在我面前耍,毫无意义。” 说罢便扬长而去,再没给沈忱一个眼神。 好吧。沈忱耸了耸肩,哪怕只是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他也自觉是有义务去维护的,眼下对方并不领情,他尽到了提醒义务,便也懒得继续纠结。 现在他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索性继续在这里喝他的那杯分毫未动的咖啡,咖啡入口的味道香浓醇厚,并不同于速溶冲泡的平淡口感,想来是用了哪出出产的高档咖啡豆现磨而成,加之奢华高调的店内装修和冷清的环境,这杯咖啡的价值自然可想而知。 咖啡还没品上两口,一大股汹涌的回忆却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头脑中被强行塞入诸多外来记忆显然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他骤然被那股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头昏脑涨,下意识捂着脑袋轻呼一声。 一直密切关注着店内唯一一个顾客的店员走了过来,态度殷切的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沈忱冲他摆了摆手,继而以一个不那么雅观的姿势将头枕在放在桌子上的手臂上,开始仔细梳理那股陌生的记忆。 倒也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记忆,他穿越了,来到的是一本名叫《独宠我的甜心娇妻》的霸道总裁小说里,成为一个名叫慕云生的小炮灰。 霸总小说么,无外乎男女主腻腻歪歪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你了你又不爱我,看似针锋相对实际根本是在调情的一路虐狗下来,顺带利落解决几个觊觎男/女主的炮灰,然后两人终成眷属大团圆完结撒花,此书的剧情当然也不例外。 刚刚跟他见面的年轻女人正是此书的女主角傅凌南,傅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养成了唯我独尊的霸道脾气,某天在酒局遇到了本文男主陆言川,还和他发生了些不愉快,男主是个身份尊贵性格霸道冷漠的如帝王般的男人(原文描述),一来二去跟这位大小姐就杠上了,两人频频偶遇暗中较劲,并在彼此较量的过程中觉得哇他/她好特别,这个男人/女人似乎该死的甜美!但两人都很傲娇并羞于承认自己率先爱上对方,由此徒然增加了许多不必要的狗血误会,但最终还是打出了Happy Ending,两人在W国的皇室古堡中订婚,彼此交换了戒指,宣誓成为对方一生中唯一所爱之人。 剧情老套无聊还狗血,pk掉各种配角的手段也是极其幼稚,例如他现在所扮演的这个角色,便是男女主虐恋情深的纯种炮灰。傅凌南和陆言川目前正处于彼此看不顺眼但又有一点在意对方的阶段,某次陆言川喝醉了酒,跟正巧前来兴师问罪的女主稀里糊涂之间便不可描述了,醉酒的男主自然是没有这段记忆的,女主碍于自尊也不肯说,谁知几个月后竟被查出怀孕。 她不是没想过流产,但心里对男主一丝莫名的感觉让她对这个计划有了一丝犹豫,加上她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医生也告诫她目前流产会对她的身体产生严重伤害,多番纠结后女主最终还是选择要留下这个孩子。 但名门千金未婚先孕的消总归是令人面上无光的,傅凌南小心思多,灵光一闪想出了个假结婚的计划,身边最近又正好有个好容易才攀附上她正在大献殷勤的三十八线小演员,只要她稍加诱惑,令对方俯首听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慕云生就是这个小演员,但他可不是什么唯唯诺诺的胆小鬼,而是个削尖了脑袋也想往上爬的人精,他十七岁时模特出道,外貌不肖细说,自然条正盘顺,一个偶然的机会参演了某部小成本网剧,别出心裁的剧情加上主演不俗的容貌,当年也是小火了一把,而他凭借这份人气顺利签约进了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造梦传媒,成了一个小实习生,但娱乐圈风向变化一直快之又快,那部剧带给他的人气很快就被其他新的流量冲刷了干净,而他之后也没再接到过什么有价值的剧本和角色,不久便泯然于形形色色的明星之间。 转眼他已经快二十三了,眼看着明星的黄金时间即将错过,而自己依旧籍籍无名,慕云生的心思不免活泛起来。他动用所有关系找来了几个富家小姐的行程,广泛撒网,制造偶遇机会,倒真让他走了狗屎运抱上女主这条大腿,随后资源不断,名气也是扶摇直上。 然他天性风流,不久便对这种契约式婚姻十分不满,开始勾搭些莺莺燕燕,见女主对此无动于衷后便更加肆无忌惮。 女主对此毫不在意,不代表男主就能容忍这个炮灰,原本女主和其他人结婚便让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蓦然看见对方居然还和其他女人容色亲昵有说有笑,简直更让他火冒三丈——我得不到的女人你居然敢不珍惜? 男主对待女主的手段可以称作情趣,但对待炮灰力度只能用雷霆万钧来形容。 他稍稍动用了些手段,第二天网上便铺天盖地都是他的丑闻,整容,花心,玩弄感情,不尊重前辈........更有甚者连他吸食药品的不实消息都爆料了出来,以往一直对他赞扬有嘉的营销号也纷纷倒戈,口诛笔伐他的团队多次买通自己让自己写夸他的通稿,实乃营销第一人。 面对如此充足的“证据”,他的粉丝自然纷纷脱粉,原本可观的微博粉丝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微博评论更是被黑粉攻占,充斥着各种恶毒的污言秽语。 慕云生自然不明白为何仅仅一晚的时间事态会发展成这样,急急忙忙找了女主求救,女主原本想出手替他解决,调查出暗中给他使绊子的人是男主后,内心又有些微妙的欣喜,最终她还是选择接受了男主对她的袒护,火速与慕云生离了婚,宣布从此与他在无瓜葛。 慕云生的巨星之梦自此一朝折翼,而在大人物的操盘之下从天堂到泥淖也只是瞬息,他签约下的诸多合作品牌纷纷宣布与他解约,还向他索赔了一大笔赔偿金,失去了庇护的慕云生自然只得接受,他变卖了名下的房子车子,花光了身上的所有存款才堪堪凑够这笔天价赔偿金。正准备养精蓄锐东山再起,却收到了经纪公司的解约通知——竟是连艺人也再当不成。 到了这份上慕云生自然明白是被什么大人物盯上了,但是他毫无反抗的资本,最终只能灰溜溜离开了这座城市。而他年少辍学,又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后来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只能靠着给人打打零工为生,一辈子穷困潦倒。某天他在餐厅收拾客人吃剩的残羹时,在电视机里看到了男主和女主位于那座庄严古堡中的豪华婚礼,这时才反明白过来当年到底为什么会摔得这样惨。 接收完这段记忆的沈忱也有些唏嘘,在他的观点中慕云生顶多花心了点,远不到那接受那样严峻惩罚的程度,但配角么,向来是完全没有人权的,或许只能算做男女主坎坷的相爱之路上的一块踏脚石,除了为他们的爱情添砖加瓦,便再没有任何价值。 倘若只是在看一本书,慕云生这个角色能得到的便也仅仅是他的两句感叹,但现在他成了这个注定要被炮灰掉的角色,心情自然大不相同。 他不知道进入这本小说的契机是什么,也不清楚还有没有可能回到现实世界,在他找到脱离这个世界的方法之前,他便必须以慕云生这个身份好好生活下去。 或许是由于自己占据了原主的身体,沈忱在一定程度上能感知到原主的内心所想,而慕云生的愿望也十分简单,一是好好活下去,二是在娱乐圈闯出名堂——从始至终他都是真心喜爱着舞台的。 沈忱在心中对慕云生做出承诺,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他的愿望,不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自己,毕竟两人现在是真正密不可分的命运共同体。 感受到原主的执念从意识中慢慢消散,沈忱微微一笑,再抬头时脸上的迷茫神情已一扫而光。 虽说在这篇毫无逻辑可言的小说中找到正确的求生方式确实有些困难,可演戏么,恰巧是他最擅长的。 而高难度的剧本他从来都乐意一试。 第2章 沈忱悠哉的喝完一杯咖啡,得知傅大小姐已经结过账之后心情更明媚了几分。 这姑娘或许其他方面有些许瑕疵,出手大方上倒是令人讨厌不起来。 甫一走出店门,盛夏的热风裹挟着城市中车水马龙的嘈杂噪声朝他扑面而来,刚刚适应了咖啡厅低温的身体猝不及防被这股混合物命中,少不得使他不由自主低咳了几声。 刚刚还在纠结到底该去哪里的沈忱此刻飞速做出了结论——还是回家比较好,哪怕他对这个陌生的城市有着诸多钻研的兴致,面对如此毒辣的骄阳还是顷刻散了个精光。 慕云生的家离这里有些远,在临近郊区的城中村地带,是一间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公寓,空间堪堪够一个人窝着,再强行塞进一个人便会陡然生出些许逼仄的意味来。 他摸了摸口袋,在打车回家和挤公交之间犹豫了几秒,最后毅然选择了后者。 原因无外乎原主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的穷光蛋。 慕云生虽然过气,但爱慕虚荣的毛病可半点不少,家里那个占了大半空间的衣柜里更是塞满了各色大牌衣物,真真假假的混杂在一起,也无从考证。而置办这些行头花销自然巨大,一个小明星偶尔的几个广告代言费和三十八线网剧的邀请参演费只能算堪堪包揽住他的衣食。 原主脑海里没有省钱观念,一直信奉赚一分花一分的败家子理论,沈忱却不同,他少年时家境也是平平,所幸家里有个精于理财的母亲,夫妻两人一月多少工资,这一份是下个月的伙食费,这一份是给孩子的资料费,剩下一些又该做何种用途都被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沈忱自小在他娘的熏陶下也养成了一副精明做派,哪怕是每周为数不多的那点零花钱他都要规整得明明白白才安心。 后来他有了许多钱,身价上千万,在这样精明算计恐怕会被诟病为吝啬的守财奴,由此这习惯才算彻底收敛。 而此刻他变回了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于是再度恢复这种做派似乎也顺理成章了起来。 他一边顶着灼烈的日光走去临近的公交车站,心里的小算盘却被拨得劈啪作响,快速清点着原主拢共给他留下多少资产,最终得到的结论是顶多供他一个月不饿肚子。 他默默叹了口气,眉目间染上些许忧愁,没注意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两个小女孩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盯着她,叽叽喳喳讨论得热烈。 “那小哥哥好帅啊!看上去又白又瘦又温柔,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得了吧,你看人家一脸忧伤,指不定就是为了怎么哄女朋友发愁呢。” “我靠哪个女的这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换老娘来!老娘绝对每天都心肝宝贝小甜心的哄着他,决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 所幸她们并不知道使旁边帅哥如此忧郁的真实原因,依旧自顾自讨论得热火朝天,眼见自己等的那班车到站便兴高采烈冲了上去,只给沈忱留下一对俏皮活泼的身影。 几分钟后沈忱等的那班公交也到站了,非常幸运的是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可能人们被过于炎热的天气影响了出行的兴趣,亦或是因为现在并非上下班高峰期,总之沈忱时隔数年的公交车之旅倒还算愉快。 公交一路走走停停,沈忱透过闪烁着斑驳光影的半透明遮阳窗帘不动声色观察着这座城市,沿途一幢幢鳞次栉比的高楼与大厦和他擦肩而过,是和他的世界别无二致的先进与繁荣,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只是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繁华都市,丝毫感觉不出这里竟然只是书中的虚拟世界。 也罢,如果终究回不去的话,在这里生活似乎也并不会让人感到丝毫的违和和不适,就权当做自己繁忙的职业生涯中偷懒得来的一次长假吧。 沈忱叹了口气,在这一瞬间才算打开最后一线心防,真正接受了自己变成其他人的事实。 半小时后沈忱自公交下车,原主的住处就在马路附近一栋略显老旧的复式公寓中,这栋公寓建了挺久,基础设施到了现在已经十分落伍,隔音效果更是几乎没有,原主经常在半夜被车来车往的喇叭声所惊醒,后来便热衷于到处找乐子,不太爱回到这里了。 公寓并没有电梯,所幸他的目的地是四楼,徒步上去也不算太累,楼梯道不知多久没有打扫,灰尘在透过玻璃窗户照进楼道的几缕光束下纤毫毕现。 沈忱憋着一口气飞速爬上了四楼,刚掏出钥匙便注意到屋内的异常——房门没有锁上。 他心中警铃大作,第一反应是小偷,正拿出手机准备报警,转念一想哪有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么大摇大摆摸进别人家的小偷,再说自己那麻雀窝一样的屋子,除了满满一柜的衣服倒是真没其他好偷的了。 一番分析成功让他高高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后推开了房门,下一瞬就被满室扑鼻而来的劣质香烟味呛得直咳嗽。 屋内不大的客厅里挤了一对中年夫妻,约莫五十左右的年纪,穿着打扮都很随意,那中年妇女正在爱不释手抚摸着她刚从屋里踅摸来的一只白玉镯子,而男人则大咧咧靠在布艺沙发上抽烟,丝毫不在乎烟灰已经掉了满地。 两人听到动静,纷纷朝门口看了过来,那个男人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倒是女人颇为亲热的招呼了他一声。 “哟,云生今天工作结束这么早啊?我还寻思着要等上个一时半会才能见到你呢。” 沈忱看着将家里弄成一团乱麻却没有任何羞愧表情的两人,神色微微一顿,再转眼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熟稔无比的笑容。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他轻声细语问道。 原主向来不爱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的出身,每当有人问道这个问题也只会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含混过去,其原因不外乎他的父母是地道的农村人,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可言,说出去似乎除了丢人没有半点用处。 不过他总对出身避而不谈的理由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他的父母从没读过书,因此对老一代迷信思想简直深信不疑,原主出生后一个装神弄鬼的老瞎子曾替他算过一卦,说他命硬,是天煞孤星,以后一定会克死全家。他父亲慕凡听到这个卦象后几乎立刻要将他摔死,所幸被他母亲杨云芳拦下,毕竟是自己身体里掉出的一块肉,杨云芳实在不忍心看他刚出世便夭折,但老瞎子卜出的命格又让她根本不敢将这小孩留在身边,更别提抚养长大了。 最后夫妻两人一合计,索性将慕云生扔给了他患有心脏病的亲奶奶照顾,然后权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那时还是小婴儿的慕云生除了奶水根本吃不下其他东西,而奶奶的钱也基本都扔进了药罐子,根本买不起牛奶。老人实在没法,只得背着哇哇大哭的小婴儿走街串巷,但凡打听到哪家又哺乳期的妇女,便厚脸皮求她也喂喂自己的小孙子。 好在当时民风大多淳善,没人会苛责一个虚弱佝偻的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小孩,女人们也乐得给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婴儿喂一餐饱饮。 再大些时没人原意给他喂奶,老人便给他喂些米糊糊,他也能吧唧吧唧吃得香甜。 在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情况下慕云生不仅顽强的活了下来,而且随着年岁增长,身量容貌在同龄人中也越发出挑,街坊邻居谁见了他都得夸一句这小孩长得真好,以后适合当个大明星。 无奈的是老人将他养大已是困难,再没有多余的闲钱供他读书,读完了六年的义务教育便再没进过学校。 而十几岁正是小孩三观定型的时候,知识的短缺自然带来了精神追求的空虚,慕云生轻佻放纵,爱慕虚荣的性格便是在这种环境中养成的。 后来他来帝都打工,一副出色的皮囊让他被星探一眼相中,随后被推举去当了模特,之后又有种种际遇,总算彻底在大城市扎稳了脚跟。 而他那单方面与他断绝亲子关系的父母这时却找上了他,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重燃亲情,慕云生出生的三年后他们又生了个男孩,夫妻没有文化,不懂得育儿之道,只晓得千娇百宠得惯着,最后惯出一个成年后还赖在家里不肯出去工作的啃老族。 这些年他们夫妻的日子过得实在不好,加之今年天气干旱,农作物产量明显下降,眼看着一家三口就要过不下去,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个已经成了明星的大儿子来。 当时慕云生并不想理他们,又害怕拒绝太过的话这对夫妻跟自己撕破脸皮,找记者爆料自己的来历和身世,他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多金海龟男人设岂不是要立刻崩塌? 怀着这样的心思,慕云生最终只得塞给了他们几万块钱,让他们赶紧离开。 慕凡和杨云芳并看不出慕云生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晓得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儿子随手给出的钱便抵得上他们在田里辛苦劳作几个月所能赚到的,于是他们在心里认定儿子已经赚到了大钱,那似乎孝敬父母也是应该,总不能自己独自吃香的喝辣的,留赋予他生命的恩人在田里继续辛苦干活吧? 后来他们缺钱时便来找慕云生,索要的数目越来越大,名头也越来越多,慕云生对他们的贪念加重早有察觉,却毫无办法,只得一次又一次满足他们的要求。 而最近一次通话中慕凡说要给小儿子讨个老婆,让慕云生给他转十万块过去,慕云生当时正在想尽办法拉拢那些富家小姐,自然少不得伪装出一副阔绰的样子,身上的钱早已所剩无几,听闻慕凡的要求顿时气得肝疼,不管不顾跟他对骂了一通,末了还放狠话说自己不会再给他们拿一分钱。 原本以为他们至少会有所反思,谁知三天后这对夫妇就出现在了这里,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打开了他的房门,毫不客气的反客为主,在他的屋子里肆意搜寻翻找,哪怕面对慕云生时也没有丝毫愧意,居然还无事发生般摆出一副殷切嘴脸。 “我好像没有给你们我的钥匙吧,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呢?” 沈忱语气温良有礼,仿佛并不将此时放在心上的模样,暗中却将一只手揣进卫衣口袋,悄无声息按下了口袋里手机的录音键。 第3章 这句问话下来慕凡和杨云芳都有些讪讪的,他们自然用的不是什么正经手段,说出来害怕儿子会生气,不给他们钱就糟糕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怎么说对方身体里流的也是他俩的血,哪怕自己没尽到什么养育之恩,单说生恩,父母问儿子要钱不是天经地义么? 抱着这个想法,两人愈发理直气壮起来。 “之前来你家的时候,你不是中途有事出去了么,当时钥匙就扔在茶几上。”杨云芳动作隐蔽地将那只搜刮来的镯子揣进上衣口袋,语气依旧热络。“我跟你爸想着以后进城没地儿待了来你这也方便,当时随身带着点塑泥,就印了个钥匙轮廓上去,回村之后找师傅做了把。” 语气寻常,态度坦然,似乎丝毫意识不到他们已经将慕云生的隐私权侵犯了个彻底。 沈忱是普通出身,从社会底层到社会顶端,一路上摸爬滚打下来,各色牛鬼蛇神见识得也不少,这时却也难免被这夫妻两人的厚颜无耻气的想笑。 随身携带塑泥这种话也说得出口,真当别人是傻子吗。 究竟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在最初的狠心抛弃之后又转头面不改色祈求原主的帮扶,甚至还秉持着如此理所应当的态度? 真以为慕云生稀罕你家所谓的宝贵血统? 沈忱向来性子温和,说话做事都爱留些转圜余地,只要他愿意,大可以让所有人都挑不出错,但这并不代表他在面对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时还能笑脸相向,当他收起那套名为温柔的假面,展露出藏在骨子里的杀伐果决和孤注一掷时,能经得起他手段的人往往寥寥无几。 哪怕此时求饶,他也绝不会就此收手。 最温柔,也最无情。 “可这样总归不太好吧,我跟房东签订了协议,如果被他知道你们私下复刻了一把钥匙,如果因此扯上官司的话该怎么办?” 慕云生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中的担忧不似作伪。 杨云芳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一直大大咧咧靠在沙发上吸烟的慕凡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不屑道。 “怎么?当了个明星就开始忘本了?你这里我们还来不得?就这破破烂烂的屋子,白送我我都看不上,能吃什么官司?” 慕云生耸了耸肩,对他的话不可置否。 “你小子别给我扯开话题,你妈刚跟你说的十万块钱你什么时候能打给我们?你弟也老大不小了,同村里这个年纪的小伙子不少小孩都抱了好几个了,就你弟还孤家寡人的,我跟你妈现在每天都被人指指点点,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慕凡将在嘴里叼了半天的烟屁股扔在地板上,拿脚尖随意碾了碾,原本便不太干净的地板登时留下一大片灰色印记。 “你是他哥,混的又体面,我们全家老小就指望你了,你替他的终身大事操持一下也是应该对不?” “可我记得上个月才给你们打了五万块钱。” “嗨,那点钱够干什么什么啊。”慕凡一脸瞧不上的嫌弃表情。“你妈前几天有点痛风,那些钱大半都拿去给她治病了,再加上家里的开销,能剩多少?” 沈忱朝前两天痛风的杨云芳看去,对方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怎么看怎么不像得病的样子。 杨云芳到底脸皮比丈夫薄些,在沈忱似有若无的打量下有些心虚的撇过脸,不敢同他对视。 “是吗,可我觉得妈的脸色挺好的,瞧上去倒比我还健康些,真看不出得过什么一下要花去四五万医药费的大病。” “你小子什么意思?”听着慕对方不咸不淡的回话,慕凡心里有些恼火,将近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往沈忱面前一戳,气势十足。 “不就几万块钱吗你还跟我们摆起谱来了?怎么,在城里当了两天明星就忘记自己从小也是山坳里长大的农村人?现在我们老了,有求于你了,你就是这样尽孝的?都是一家人,互相帮扶不是理所应当吗?” “确实是理所应当。”慕云生瞧着比慕凡矮了半个头,气势却半点不输,甚至周身散发出的迫人威视倒隐隐让慕凡有些害怕起来,仿佛他才是那个弱势者似的。 “爸,妈。我最近准备搬新家,刚好存款不太够,不如您们借我二十万应急吧?” “这怎么可能。”闷声听了半晌的杨云芳一口回绝。“家里的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自己的吃穿用度都快规划不清了,怎么会有多余的钱借给你?再说我跟你爸在地里累死累活干一年,那也比不上你一小时的演出费值钱,你大不了受点累,多接几场演出,怎么说也不至于问我们借钱不是?” “说得好,还真是挺有理有据的,我都快被说服了。”沈忱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甚至还捧场十足的鼓了两下掌。“不过刚才爸可是说过,我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帮扶是理所应当,怎么转眼在我需要帮助时又是另一套说法了,您二老是不拿我当一家人看么?” “你.......”杨云芳一时语塞。“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么.......” “没钱借给我,却有钱操持弟弟的婚礼,我倒是对家里经济状况真有些糊涂了。” 沈忱觉得跟慕凡两人一高一矮杵在门前也挺没意思的,自顾自走去沙发,摆了个闲适的姿势坐下。 “再者说弟弟有手有脚,明明可以出去找份工作,偏偏半点苦都吃不得,二十岁了还在家里啃老,却指望我这个大他不过两三年的哥哥养他,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 “那......那还不是因为他找不着合适的工作。”杨云芳被质问得有些嗫嚅,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长相,眼前的青年却给自己一种完全换了一个人的感觉,他语气温和,言辞有理,没有像以往一样跟他们争吵,也没有歇斯底里,浑身却弥漫着一股捉摸不透的气质,就浅浅淡淡一个眼神看过来,仿佛早已一眼识破他们内心那些弯弯绕绕,只把他们当跳梁小丑一样看着好戏呢。 太奇怪了,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有同样感觉的还有慕凡,以往他仗着身子壮嗓门大,在什么人面前吃过亏?怎么今个面对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还有点被他唬住了。也没见他声有多高,但那一板一眼温温和和的态度说下来,莫名的就让他不好意思开口去吵吵嚷嚷了,说直接点就是没底气,跟见着个什么达官贵人似的,对方发个声都自带那么一股子矜贵味儿,普通人谁敢上去造次? “这不是指望他成家后能收收心老实找份工作么?”慕凡语气咋咋呼呼的,但怎么听怎么透出些色厉内荏的意味,也不像之前那样趾高气扬了。“你们俩是兄弟,等我跟你妈老了之后就剩你们互相帮扶了,一家人说这些见外话做什么?” “一家人?”沈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语气骤然变得无比尖利。 “我刚出生因为风水先生两句胡诌的话就要把我摔死那时怎么想不起我们是一家人?把没满月的我丢去奶奶家,奶奶为了让我喝口奶水敲了你家半小时门却没人理她时怎么想不起我们是一家人?奶奶半夜突发心脏病,家里的钱根本不够交手术费,我送她去医院后在你们门前跪了一夜,最后你们隔着窗户扔给我一把五毛一块的零钱时,怎么想不起我们是一家人?倒是现在你们地里收成不好吃不上饭了,想起我们是一家人了,儿子要结婚没钱置办彩礼,我们又是一家人了,有个什么病什么痛没钱治病时,我们更是一家人了。我看我当时还不如被你们直接摔死得好,省得人不人鬼不鬼过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堂还要被你们缠住吸血!” 一通劈头盖脸的痛诉砸得慕凡和杨云芳哑口无言,是啊,他们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当年对慕云生有多绝情,那时他们第一次找他来借钱,原本是完全拉下脸来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谁知对方虽然表情不耐,到底是把钱打给了他们,于是他们便想着,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孩子也长大了,或许是知道感恩了,对以往那些事也都看淡了,也乐意给家里做些补贴。 由此从一开始的犹豫,到后来的愈发理所当然,他们潜意识里觉得过往的恩怨已经烟消云散,早没有人在乎了。 可此时此刻面前的青年将那些陈年旧疮毫不掩饰的在他们面前挑破时,他们才骤然惊觉,这些深埋在岁月里的伤疤不仅从未好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早已酝酿成了一包稀烂的脓水,除了剜去,再无愈合的可能。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也曾真情实感想过要修补这段四分五裂的亲情的呀。 沈忱深吸一口气,微微喘息着平复自己的情绪,再开口时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有礼。 “既然没什么感情可谈的话,那我们还是直接谈钱吧。” 他打开钱包,从中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杨云芳面前。 杨云芳看着他的表情有些迟疑,似乎没搞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张卡你们拿着,从今往后每个月我会按时往卡里打八千块,就农村的生活水平而言这些钱养活一个家绝对不是问题,除了这笔钱之外我不会再多给你们额外的一分钱。” “这怎么行?最起码你弟结婚这十万你得打给我们吧?亲事都说好了,就指望着这笔钱去当彩礼.......” 慕凡慌张辩解的声音随着沈忱越发犀利的眼神愈来愈小,直至最后再开不了口。 “已经足够了,如果你们再执意问我要计划外的钱的话,我不介意拿这笔钱来跟你们打官司,一审不过我要求二审,二审不过我往更高一级上诉,总归就是跟你们慢慢磨,是接受这八千块钱然后从此再也不要来打扰我,还是去打官司最终闹得人财两空,你们自己选吧。” 慕凡和杨云芳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以往一向逆来顺受的慕云生这次会这么绝情,一时双双愣在了原地。 “对了,打官司的话,至少要请个还不错的律师吧。”沈忱看着他们呆愣的表情,慢悠悠甩出了最后一刀。“据我所知诉讼费加律师费可不便宜,到时如果一方败诉,双方诉讼费都将由败诉方承担,我有钱有人脉,可以去请最好的律师,至于你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其实这种家庭纠纷哪怕告到法院,也多是以调解为主,开庭都困难,更别说无休止的诉讼期了。但慕凡两口子没读过书,都是完全的法盲,轻易就被沈忱唬了个彻底,这时只怕自己会吃上官司,哪还敢管什么钱不钱的。 “好说好说。都是一家人,别闹这么大阵仗让乡里乡亲都看笑话。”慕凡一把接过沈忱递出的那张银行卡,算是默认了他的安排。“我们这也是太着急了,病急乱投医嘛,大不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你这么大一明星,不至于跟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过不去不是?” “早点想别的办法多好,也省得我们互相浪费这么长时间的口舌不是。”沈忱点点头,暂时同他们达成和解,然后礼貌的用手示意了门的方向。 “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如果你们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不送了。” 请离的意味十分明显。 慕凡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站在原地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被杨云芳强硬的拉着胳膊离开了。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两人打好腹稿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也只能统统埋进心里。 这孩子确实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两人走到门口,一转身发现慕云生也跟了上来,他们有些低沉的心在这一刻又活泛了起来。 难不成是对方突然大发慈悲,决定至少将这笔钱赞助给他们? 谁知知道两人走出大门后,慕云生才倚着半开的房门轻声开口。 “原本想把你顺走的那只镯子要回来的,想了想就当是送你们最后的礼物吧,以及不久之后我就要搬家了,新家地址似乎没什么透露给你们们的必要,希望你们及时销毁钥匙,也不要再出现在这里,免得被下一任租客当成小偷抓起来。虽说我心里一直挺恨你们,可我还是要对你们说声谢谢,谢谢你们带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不管生活是辛苦也好劳累也罢,至少我曾经活过,也感受过零星的善意和温暖,这样就足够了。从今以后我要开始真正属于我的生活,也请你们把握好自己的生活,但无论如何,今天之后,希望我们能互不打扰,也再不相见吧。” 这番话说完后他没再看慕凡和杨云芳一眼,径自关上了房门。 马路上施工的噪声连同夏日的燥热一起被锁在门外,沈忱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真切的难过,眸子里却是一片凝固的霜雪,半丝感情也无,他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按下了录音暂停键。 他原本可以用更决绝更极端的方式赶走这对贪得无厌的夫妻,但放置他们不管就仿佛有一把隐形的锋利刀刃般随时悬在头顶,稍不注意就能给人带来灭顶之灾,对于以后要在娱乐圈长足发展的自己更是如此,因此他才选择了这样一个毫无破绽的解决方法,同慕凡两夫妻对话时大打感情牌,将自己过去的悲惨和对方的贪得无厌渲染得淋漓尽致,哪怕外人听到他们的这番对话,只要是非观分明,大多会感叹一句他真是不计前嫌且心地善良。 只要有这份录音在手,就再不用担心这两人会给他捅出什么篓子了。 顺利解决掉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后,沈忱的心情颇为愉快,但这种愉快在看到出租屋里狗窝一样的环境后立刻蒸发得一干二净。他这个人有点小洁癖,最忌脏乱差,而这个房间里无论是泛着油光的桌面,脏兮兮的地板,还是随处可见的垃圾,无一不在挑战着他的忍耐神经。 最终他又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打扫,勉强将屋子收拾成(自己认为的)稍微能住人的样子,满意的放下手里的抹布后,迟来的饥饿感顿时从胃部蔓延至全身。 他有气无力的跌倒在沙发上,决定给自己点个外卖,看来挑去选中了一家味道清淡的馄饨店。 下单后没过几分钟,有电话打了过来,却并不是外卖小哥。 那头背景声十分嘈杂,电话主人应该是在某个热闹的娱乐场所给他打的电话。 “云生,今晚有时间吗?一起出来玩啊!” 第4章 沈忱东倒西歪的躺在沙发上,说出的话却是极度温和有礼的。 “李少,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我有点私事要处理,恐怕去不了,我们改天再约如何?” 作为一个削尖了脑袋也要往上钻的小明星,原主自然交友广泛,身旁从不乏一群狐朋狗友,张家的少爷,李家的公子,但凡他觉得对方有价值攀附,都会耍耍手段在对方眼前混个眼熟,能深交自然再好不过,退一万步来讲哪怕是点头之交也算有这份人脉在。因此他十分喜爱参加各类少爷小姐的酒局和聚会,态度也一直伪装得温柔得体,时间久了倒也逐渐被一些有钱有势的富二代眼熟,什么场子都乐意算他一份。 至于他的巴结对象们到底如何看待他,原主不想,也没那个能力去深究。 但沈忱向来疲于应对各种聚会,对这种畸形的人际关系更是十分看不上眼,因而之前便决定冷处理这些“朋友”,慢慢淡化掉同他们之间的联系,谁知没等他制定好具体行动方针,麻烦却先一步找上了他。 “嗨,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勾搭哪家的千金小姐?”电话那头的李少对他的托辞颇为不屑。“今儿这场子是做给我的几个海归朋友的,身份么也不用我细说,私人局,一般人进不来,不是看你能说会道口齿伶俐的,你说破天也别想混进来。这儿也有几个条件不错的妞儿,关键还知根知底,要真是有跟你看对眼的,哥也好替你把把关不是?” 语气看似和善,高高在上的命令态度却可见一斑。 沈忱知道这邀约大概率是推不掉了,思考了两秒后又换上了一副略带讨好的口气。 “哟,感谢李少有什么好事都不忘提携弟弟我,既然说道这份儿上了,我不去不就是驳您面子不是?那就算是天大的私事跟李少你比起来也不算个是事儿啊。” 一番恭维给足了电话那头人脸面,对方听后果然十分受用。 “你小子真他娘的会见风使舵。”李少笑骂了句,随即报上了地址,是一家高档私房菜餐厅,一行人商量好一起吃个晚饭后再去夜场玩个通宵。 挂断电话后沈忱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打开霸占了卧室半壁空间的显眼衣橱,准备给自己拾掇出一身行头。 若是按原主的穿衣风格,自然怎么花哨亮眼怎么来,恨不得把自己穿成一个高奢品牌的人性衣架才好,这样跟那群富家子弟厮混时至少底气能足些。 可他又哪里知道,那群少爷小姐看人并不是通过衣服的品牌或者价格,决定你地位高低的从来都是你本人的自带价值。 而自带价值的范畴,大抵要把家世,血亲,势力,才华等等综合起来评估,除了一张脸外便再无是处的人,自然是连去费心思评估的价值都没有的。 所以原主在这些人眼中大概一直只是个跳梁小丑般的存在吧。 沈忱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样式简洁的白色衬衫,搭配一条浅蓝的水洗牛仔裤,随后他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身量,恰巧合适,便也没再做过多考虑,直接就换上了这身行头。 原主的容貌跟他自己的长相不大相同,不过也能归于极好看之列,肤色细白,眉目清浅,像副色彩得宜的水墨画,远远看着便让人觉得舒心,偏生总是笑意盈盈的眼角下缀着一颗眼泪般的朱红小痣,于是漫天分明的黑白中又猝然闯入一抹丹朱,陡然生出些妩媚风流的意味来。 沈忱虽然并不颜控 ,但也十分乐得自己的穿越对象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毕竟人基本都是视觉动物,凭这样一幅长相去混迹娱乐圈,起点和机遇自然比绝大部分人要大得多。 沈忱悠哉的换好了衣服,路过客厅的穿衣镜时不经意朝里打量了一眼,原主的外貌原本就显小,再被这身衣服一衬托,活脱脱一个刚刚成年的大学生。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彻底淡出这个圈子,刻意营造出的格格不入绝对能成为这个计划的强效催化剂。 出门口他还是选择了坐公交,一路预料中的收获了无数或明或暗的打量和赞美。 今晚路况有些不好,一段不算长的路程硬是走走停停半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他走进餐厅后向径自向门边西装革履的服务员自报家门,接着便被对方热情的引上了三楼的贵宾包厢。 甫一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烟酒气便朝沈忱扑面而来,夹杂着男男女女刺耳的尖叫声和笑闹声,原本素雅简约的包厢都被搞得十分乌烟瘴气。 自他推门的一瞬间包装箱里十几双双眼睛便齐齐朝他这个方向望过来,待众人看清他的打扮后,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纷呈,嗤笑的有之,惊讶的有之,失望的也有之,但那一刻他们的内心活动却无疑是高度相通的。 眼前的青年跟他们实在是格格不入。 倒是先前把他约来的李文华没摆出一副多吃惊的表情,以他对慕云生的了解,这小子十有八九心里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就等着找个时机好好表现一番了。 于是他态度热络的招呼沈忱入席。 “来来来快坐。云生啊,我们几个可是饿着肚子等了你好久,菜都没敢上呢,你说你这不声不响迟到了半晌,是不是得自罚三杯给大伙谢罪?” 沈忱态度坦然,他随手拿起桌上一只干净的仿古式鎏金酒杯,往里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从左到右跟这群人一个不落的示意了一番。 “今天处理了点私事,让大伙久等了,我慕云生先自罚三杯,权当赔罪,大家吃好玩好。” 接着干净利落的将一满杯酒一饮而尽,其后两杯也是如法炮制。 沈忱干脆的态度又重新点燃了满室的火热气氛,虽说这种樽式酒杯底子很浅,三杯酒算下来也并没喝上多少,但酒席之上利落爽脆的人总归是十分受欢迎的,大家哄笑成一团,重归方才被打断的各色活动之中。 李文华挥手示意侍者上菜,不一会桌上便摆满了各色佳肴,而沈忱忙活到现在,点的外卖也没来得及吃,说实话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于是他微笑着跟众人打了会哈哈之后,便自顾自的挑着面前几个清淡开胃的小菜吃了起来。 在酒局上吃饭到底会显得有些突兀,不过沈忱的这番举动也没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却把约他过来的李文华气得够呛。 李文华原本想着这个小明星心思活络,嘴甜,玩的花样也多,把他喊过来暖暖场子正合适,对方一直无比势力,这种场子想来他该是非常乐意参加的。 谁知说动他过来都要三催四请不说,对方除了开场时喝了几杯酒活络了下气氛之外,全程都游离在状态之外,没任何作用不说,他身旁副市长家千金跟他搭话,他都爱答不理的应付了两句,然后埋头开始吃饭。 我他娘的请你来是真让你吃饭的?真以为装出一幅宠辱不惊的高冷样子以前那套阿谀奉承的本事就消失不见了?李文华鼻子都要气歪了,不过他自然想不出这幅壳子下早已换了一个身体这样的超自然理由,只觉得这个小明星不识好歹,在给自己甩脸子。 反了天了,这种货色都敢骑在他头上撒野? 他眼珠一转,转眼想出一个能让这个小明星吃点苦头的方法,于是拍手叫停笑闹中的众人。 “今天是我的失误,挑错了场子,我看大家玩的都不很尽兴,不如我们来个刺激点的,大冒险怎么样?” 众人大多都喝的醉醺醺的,是最容易上头的阶段,自然全体举双手赞成。 李文华从桌边拿起一个酒瓶,开始讲解游戏规则。 “我一会儿在桌子上转动这个酒瓶,当酒瓶停下时,被瓶底指着的人可以命令被瓶口指着的人去做任何事,记住哦,是任何事,而且被选中的人绝对不能拒绝,够不够刺激?” “那岂不是让李少给当马骑也可以咯?”人群里传来某个女孩笑嘻嘻的声音,其他人闻言也都跟着笑作一团。 “那是自然。”李少华耸了耸肩。“只要白大小姐能抽中我就行。” 这项规则自然没有人反对,李文华让侍者清空桌上的杯盘,将酒瓶摆在正中心。 “祝你们好运咯。” 他用力转动了酒瓶,不算小巧的瓶身便在众人的注视下飞速旋转了起来。 沈忱在李文华提出这个游戏时便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原因无外乎满桌都是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有些人的身份地位哪怕是李少华也得敬他们三分,又怎么敢轻易拿他们取乐呢? 纵观整个房间,恐怕只有自己能被划归在“玩物”这一范畴了。 果不其然,酒瓶的转速越来越慢,却始终没有停下,直至细长的瓶口直直指向自己时,它终于稳稳当当停了下来。 而瓶底毫无意外的指向了李少华。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欢呼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兴奋表情。 “哎呀哎呀,真可怜,看来这回是我们的大明星要遭殃了。”李文华语气十分遗憾。“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该吩咐云生做些什么了。” 沈忱不动声色地起身。“愿赌服输,请李少吩咐吧。” 他不是不知道游戏中的隐情,只肖查看那个酒瓶便有十足证据能证明对方在背后操盘,但以他如今的身份,这间房内的任何人都能将他肆意揉搓,一时的气盛只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无论对方做何要求,他只能忍让。 “好说,我看云生你长得眉清目秀的,估计艳遇从来都没少过吧?我们今天就来点刺激的,你去对面包厢要主人的电话,能要回来就算你过关怎么样?不过对面那人是男是女,什么身份我们可一点儿都不清楚。” 要求看似简单,可这家私房菜餐厅是全市出名的昂贵和高档,甚至哪怕有钱都很难在这里订上一餐,更别说是这种贵宾包厢了。 对面人的身份绝对非富即贵,他冒冒失失的闯入,如果是个脾气好的还好说,不巧碰上脾气差的,也基本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文华这一安排不可违不歹毒,完全就是拿自己的后半生去赌。 所有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催促他尽快去完成任务。 而沈忱始终站在原地,没有迈出脚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包厢内的气氛逐渐僵持。 “看来我们的大明星并不打算遵守游戏规则呢。不过哥哥大方,不跟你计较,那我再给你指定个任务吧,你二选一总没意见了吧?”李文华笑眯眯出来打圆场,他用手指了一圈桌上喝剩的酒瓶。 “把这里剩下的酒全都喝了,哥哥也算你过关。” 沈忱一眼望去,啤酒白酒香槟红酒应有尽有,保守估计有二十多瓶,又好几瓶都是开封后没喝几口就被扔在一旁的。 把这些喝完,他这条命就真得交代在这里了。 前方深渊,身后地狱,进退两难。 沈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后端起了手边还盛着半盏残酒的被子,随即离开座位走出了包厢。 他花了一分钟迅速做好了一番思想准备,抬手轻轻敲了敲隔壁包厢的房门。 里面不出预料的没有回音,房门却是虚掩着,并没有锁上。 他信手推开了大门,跌跌撞撞往里闯,嘴里还嘟囔着“我可没喝醉,再来个一百杯也不是问题”,活像个意识不清的醉鬼。 但沈忱的神智此时却无比的清醒,发动浑身演技的同时还不忘分神打量着周遭环境,屋内摆设倒跟他那间没什么两样,里面悄无声息,只有一人。那人沉默的坐在桌前,高大健硕的身形包裹在一袭浓黑色的西装下,额前的头发用发蜡固定,全梳了上去,露出的五官英俊,深邃而冷漠。 他早已注意到了无故闯入自己领地的沈忱,却一直无动于衷,只冷眼看着他拖着踉跄的脚步朝自己走来,随后“不经意”将手中的半杯酒洒在了自己身上。 似乎是不胜酒力,沈忱一个脚软摔倒在了地上,却堪堪跪坐着趴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呀!”他吃惊的抬起头望向男人,双唇水润,眼神迷蒙,而眼尾飞起的一抹薄红更为他原本就惑人的容貌平添几分艳色。 “不好意思......我似乎走错房间了。”他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去跟男人对视,乖顺又可怜的样子,像森林里温驯的小鹿。 男人却依旧没有做声,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周身冷冽而强大的气场差点压得沈忱有些心悸,差点就要演不下去。 沈忱素来准确的直觉在他脑海内疯狂叫嚣,这个男人,十分危险。 随即他敏锐的从男人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中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逝的厌恶。 没错,的确是十分纯然的憎恶。 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时选择接受这个惩罚有多么的不明智,但戏已经演到一半,无论如何他都得继续圆下去。 “啊呀,我好像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沈忱伸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指试探性的抹了抹黑色西装上大块的污渍,随即一脸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我家就在附近,不如我带回去帮你干洗一下吧?可不可以给我留给电话,我到时候联系你去取?” 回应他的依旧是满室沉默,沈忱进退不得,只能继续软绵绵的趴在他的大腿上装晕,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忱的整个脑子都开始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他的整个手掌都被浸出的汗水打湿,头顶终于传出了声音。 “你似乎叫........慕云生。” 那个男人不紧不慢开口,声音低沉而磁性,但此刻传至沈忱的耳中却与催命的鼓点无异。 “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什么吗,再在我面前玩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会是什么下场。”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原主跟他有旧怨?? 沈忱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他现在头脑正在飞速旋转,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些零碎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脑内闪现又消失不见,他甚至产生了一股身处梦中的虚幻感。 只怪他之前读取记忆时着重点全放在与男女主有关的主线上,对其他支线几乎一扫而过,所以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招惹过这号人物。 安静的包厢里气氛已降至冰点,就在沈忱差一秒就要真正昏迷过去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两声象征性的敲门声,接着包厢大门被不客气的推开。 “里面这位朋友,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正在跟我们玩大冒险呢,我看他这么久没回来了,害怕你们之间产生点什么误会,总之我替他给你陪个不是,你也别跟他计较了,实在不行........” 是李文华的声音。 而李文华此刻前来救场自然并非出于好意,只是担心万一对面包厢的人手段过激,不相信把慕云生整死了,到时候连累上他就糟糕了。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那个小明星该受的惩罚应该也受过了,自己再去打个圆场,此事便算圆满解决。 他自恃身份,加上屋内还有一大票朋友,觉得无论对面包厢是何种人物,总归得卖自己几分面子,所以虽然嘴上说着抱歉,言谈之间也没有多客气。 知道他看清包厢里男人的全貌时,还未说出的口的话被尽数梗在了喉咙里。 “傅......傅四爷?” 他大惊失色,冷汗岑岑,舌头打了卷一般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整个人像遇见了穷凶极恶的猛兽般瑟瑟发抖,再不复初时踏足进这里时的潇洒与沉稳。 第5章 论起“四爷”这个称呼,似乎但凡辈分排到第四,又稍微有点名望的人都担得起这样一声恭维。 张四爷,李四爷,王四爷,屡见不鲜,恭维者倒说不上对他们心存多少敬畏,不过听者听得高兴,说者也不会有太大心理负担,两全其美。 但在帝都,提起“四爷”这个称呼,人们首先联想到的,只有傅时深一人。 傅家老爷子是开国元勋,后来顺应时代发展做起了生意,最开始是外贸,然后靠着政策扶持越做越大,到傅时深这辈,傅家的生意在影视,房产,服装,互联网等各个行业都有涉足,加上深厚的背景,影响力辐射能涵盖整个帝都,是真正动动身子整个帝都都要抖三抖的大家族。 傅时深排行老四,那时家里拢共有六个孩子,因不明原因夭折了两个,还有两个女孩,剩下一个老二整天忙着花天酒地,对继承家业丝毫不感兴趣,所以偌大家业自然毫无悬念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倒是他最初继位的契机是其父傅隆毅染了恶疾猝然离世,诸多事务也并未交代清楚,那时傅时深才二十五岁,还在美国留学,连夜坐了废叽赶回去后只来得及见到自家老子还未火化的尸身最后一面,仓促间又接手接傅家一团乱麻的生意,说是焦头烂额也不为过。 傅家旁系血亲众多,虽知道傅氏这块大蛋糕并不会落在他们头上,但看着继承者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人人就都跟闻着味儿的秃鹫一样心思活泛起来,只等着有机会去分一杯羹。 那时傅老爷子已经完全退休,在山里建了间小别墅后带着几个佣人住了进去,成日养花种菜,颇有些不问世俗的味道。 虽然有他这尊大佛的余威震慑,其他人倒不敢明目张胆搞出什么大事,但暗中使个绊子耍耍手段的比比皆是,加上其他企业在傅氏背后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傅氏已完全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危机之中。 傅时深临危受命,在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笑话的时候以雷霆手段迅速□□企业运转,对公司高层进行大换血,哪怕是公司元老,但凡有二心者或是心思不纯者也绝不留情面,待他一连开除三位高管,并破格提拔数位名不见经传的职员上位后,众人这才意识到,傅氏新上任的当家人似乎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而是头心思深沉杀伐果决的独狼。 后来便是漫长的收尾工作,傅时深刚柔并济,褒奖时出手大方,惩罚时手段严厉,对公司上下所有人陈一视同仁,又爱大胆启用能力出众之人,□□公司的同时也收服了一大批忠心追随者。 直至傅氏集团股价彻底稳定,傅时深在傅氏的地位已完全不可撼动,而他的名声则随着这次成功□□这个巨大的商业帝国而水涨船高,甚至一度被众多经济学者当成典型案例录入他们的教材之中,以供更多生意人学习和研究。 如今他已三十有二,七年来靠自己的手段和才智带领傅氏一路高歌慨进,令其他集团企业更加无法望其项背。 乍然在包厢里看见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李文华已经完全傻眼了,别说他这种需要仰仗父母的富二代,哪怕隔壁包厢他那些狐朋狗友全拉出来,怕是也不够这位下一顿菜的。 真不知他是倒霉还是走运,随口一个吩咐居然冒犯到了这么一尊大佛,这下不光那个小明星要出事,自己被牵连的怕是也不浅。 他这下是真正有些后悔过来替慕云生解围了,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做出些表示就更没法收场了,他在最初的慌乱后迅速调整了情绪,恭恭敬敬朝傅时深鞠了一躬。 “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四爷今天在这用餐,扫了四爷的兴,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计较。” 傅时深没有答话,目光落在了犹自趴在他腿边的沈忱身上。 自己在他面前做戏的目的被揭穿,沈忱自然没有了继续表演的需要,沈忱松了口气,原本准备起身,此刻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姿势颇不雅观——仿佛什么小宠物在冲主人撒娇似的。 当时情急之下顾不上许多,现在却是真的起也不是继续保持这个姿势也不是,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在李文华说完那番话后便偷偷抬眼瞄了瞄傅时深,不巧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男人眸子里一片冰冷,好像在看一截木桩,或者石头。 既然已经完全被识破,沈忱便只好站了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土后理了理微微散乱的头发。 “不好意思四爷,我之前喝了酒,有些眼花,竟一下没能认出是您来。”他温言软语,态度拿捏得当,既不过分谄媚也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倒和刚刚眸底一片水光潋滟的痴痴情态全然不同了。 “后来发现是您,再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很抱歉弄脏了您的衣服,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务必帮您把它处理好。” 沈忱心里明白傅时深这样的人,绝不会在意一件衣服,但却绝不可以在冒犯了对方之后还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起码他态度到位,该说的都说完了,才不至于更加火上浇油。 果然,傅时深有些嫌恶的脱下沾上酒渍的西服外套,却只随意的往地上一扔。 “滚出去。” 他开口命令道。 “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就滚。”李文华满脸堆笑,点头哈腰,活像只谄媚的哈巴狗,就差直接冲对方摇尾巴了。“四爷吃好玩好,今天这桌可以记在我的账上,就当我给四爷赔不是了。” 说罢拉着沈忱飞速逃离了这间包厢,直到大门彻底关上,他才仿佛劫后余生似的大口喘起气来。 “操,你他妈真不要命了,看见里头是傅时深还敢进去?”李文华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转头便开始数落起沈忱。 “不好意思啊李少,我当时真的一时没看清。”沈忱堆起笑脸,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后来即便看清了,又想着李少吩咐的任务我怎么能马虎呢,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行了行了,别他娘的拍马屁了。”李文华冲他摆摆手。“这位爷估计心情不错,不然今天咱俩估计都得交代在这,妈的,你说你运气怎么能这么好呢,随便进个包厢都能碰到这种狠角色。” 两人回了包厢,为了不破坏聚会气氛,自然心照不宣选择了将刚才的事隐瞒下来,沈忱又坐了两分钟后起身跟大家告辞。好在李文华刚刚也被傅时深吓得不轻,这会还没缓过劲来,也没了惩罚他的兴致了,只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回家路上沈忱仔细翻找了原主的记忆,最终还真让他找出原主和傅时深之间的交集来了。 那是三年前慕云生刚签入造梦传媒的时候,公司分给他的经纪人资质平平,手里没什么人脉,资源也不多,半年来给沈忱拉到的合作寥寥无几。当时的慕云生正处于眼高于顶的阶段,签进造梦传媒也完全是奔着大红大紫去的,陡然经受可如此大的心理落差,自然急的要发疯。 他心思活泛,眼见经纪人不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名气和利益,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顶头上司,造梦传媒的老总身上。 不巧他的顶头上司,正是傅时深。 他长得实在好看,又自认知情识趣,稍稍动用些手段勾引,估计不论男女,没几个人能把持得住。 当然慕云生自己是个比直尺还直的直男,但他为了出名,什么都豁得出去。 某天晚上他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竟然搞到了傅时深入住酒店的房号和房卡,然后脱光了一衣服钻进被窝等着对方回来。 在他的预想中自然是对方兽性大发,待生米煮成熟饭后他再向对方哭诉,保管能换个更加靠谱的经纪人,那之后各种资源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知傅时深在房间里看到他后简直勃然大怒,直接裹着被子让保镖将他丢出去不说,末了还警告慕云生如果再出现他面前,就等着直接从娱乐圈滚出去。 慕云生爬床不成还被羞辱了个彻底,正在郁卒之时又陡然听闻自己换了经纪人,他的新经纪人以无能和喜爱苛责手下艺人而闻名,被分派给他基本就意味着被公司放弃变相雪藏了。 他当即明白是傅时深在敲打他。 读取完这段记忆之后,沈忱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这下可好,他不仅捋了次虎须,再次路过洞口时又进去得意洋洋摸了一把老虎屁股,虽然老虎并未当众发怒,谁知道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他。 这份记忆系统提供给他的庞大数据中只占小小一隅,忽略掉逻辑中的漏洞,目的无外乎突出慕云生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作者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给这个小炮灰挖了个坑,但当沈忱身临其境,就完全感受到这个大坑的可怕之处了。 关键是他还十分头铁的再次往下跳了。 想到此处沈忱不由得叹了口气,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未婚妻势力足够大,能为他庇护一二了。 第二天一早他接到了傅凌南的电话,说是去挑挑婚纱,沈忱自然没有意见,一番梳洗之后到了与她约定的地点,等了约莫半小时女主才姗姗来迟。 “你的车停哪了?”傅凌南摇下车窗趾高气扬的询问沈忱,完全没有为自己的迟到赶到丝毫愧疚。 “我没车。”沈忱挠了挠脑袋。 “那你是怎么来的?” “就........打车。” 其实是坐公交。 “Oh my god。”傅大小姐满脸的不敢置信。“你到底是有多穷啊?好歹是个明星,连车都买不起一辆?” 沈忱:........雨我无瓜,我名下其实有十几辆车,但我跟你讲吗?我不能。 “嗯.......我平时花销还挺大的吧,也攒不出多少钱。”沈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我傅凌南的老公连车都没有一台,说出去不是给人看笑话的吗?”傅大小姐大手一挥,将车钥匙直接□□扔给了沈忱。 “以后你就开这辆。” 沈忱看了一眼她的车,保时捷911,市场价两百万。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沈忱稍微思索了两秒钟,还是把车钥匙递了回去。 “家附近不太好停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目前确实不大需要。” 傅凌南也没跟他客气,伸手接过车钥匙后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 “穷讲究,换个地方住不就好了。” 沈忱:我也想的,主要是没钱。 傅凌南驱车带沈忱去了家婚服定制店,这家店打出的旗号是圆女生一生一次的公主梦,还掷重金请了法国著名的婚纱设计师坐镇,自然价格不菲,但在帝都富家小姐的圈子里还是颇受欢迎。 哪个女孩不想穿着一袭独属于自己的婚纱嫁给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呢? 傅凌南和沈忱的婚姻虽然只是出自契约,却磨灭不了她对婚礼的向往,为自己置办一身合心意的婚纱自然是一场成功婚礼的首要任务。 只要女主自己乐意,沈忱自然由着他由着她去折腾,还在看婚纱样稿时给傅凌南选中的一款提了几点改动意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样小小的改动对婚纱是极其锦上添花的,连店员都忍不住夸了几句沈忱好眼光,倒是惹得傅凌南多看了他两眼。 大体敲定婚纱细节后已经临近中午了,定制了一条自己颇为满意的婚纱使得傅凌南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涨了起来,她难得态度亲切的对沈忱说了两句话。 “不如我请你吃个饭吧,也让你了解了解我,毕竟之后应该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不短的时间,免得你不懂事犯了我什么忌讳,搞得大家都难受。” 沈忱自然毫无异议。 傅凌南带他来到了一家西餐厅门口,沈忱刚下车,远远看见一辆十分炫酷的法拉利直冲冲朝着傅凌南的车开来,在堪堪要撞车时一个刹车将车稳住。 不消片刻法拉利的车门便打开了,一个怒气冲冲的英俊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快步上前后用力猛拍了两下驾驶室的车窗。 待傅凌南将车窗降下后,那个男人一脸戾气的指着沈忱,眸子里带着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 “说,这个男人跟你什么关系?” 第6章 沈忱虽然还没搞清状况,但对方的这句控诉让他觉得这个男人十有八九就是男主陆言川。 慕云生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点吧,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仿佛生怕他炮灰得不够彻底似的。 沈忱内心十分无奈,表面却不显,只十分绅士的往后退出两步,留出足够两人互相交涉空间。 原主在剧情中似乎也是这个时间点遇到了男主,但他自恃有女主的保护,对男主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甚至后来还帮着女主呛了男主几句。 他并不知道女主跟男主吵架是情趣,一个炮灰敢跟男主叫板那纯粹是嫌自己死的太慢。 男主原本见他和女主在一起便潜意识里不太待见他,被他嘲讽了几句之后这种不待见更是直接发展成了厌恶,以至后来他教训慕云生时也是丝毫没想过要留手,怎么狠怎么来。 沈忱自然不像原主那么看不清形势,于是他不发一言,只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浑身散发出一股“我只是路人一切与我无瓜”的与世无争气息。 倒是女主前两天才在报纸上看到了与男主有关的花边新闻,现在又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责问,自然不由得火冒三丈。 她摘下脸上的墨镜,一脸不耐:“陆言川,你未免管的太宽了点吧?他是什么身份跟你有关系吗?” “呵,当然没关系。”陆言川冷笑了声。“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在意你的私生活吧?傅凌南,你也太高估自己了,我不过是想着我们前几天才刚谈成了一项case,作为生意伙伴,我并不希望你因为私人事务而影响到工作进程。” “你以为我是你吗?花边新闻全世界乱飞。”傅凌南牙尖嘴利的还击。“你是不是想知道他跟我什么关系?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是我傅凌南的正牌未婚夫,我跟他在一起天经地义,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陆言川原本还带着盛怒的表情在听到“未婚夫”这个词时猝然僵在了脸上,半晌后一丝讶异自他脸上崩裂开来。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道:“你刚刚说........他是你的什么?” “自然是未婚夫了,我们刚挑完婚纱,现在正准备共用午餐。”陆言川失神的表情很大程度上取悦了傅凌南,她现在语气得意,像只斗胜的公鸡。“陆大少爷是要赏脸跟我们一起用餐吗?” 可惜陆言川的失神只持续了一瞬,片刻后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语气鄙夷道。 “还是不了,跟你这母老虎一起吃饭我怕待会儿会胃口全无。” 接着眸光一转,一双怒火满布的眼睛直直盯上了沈忱。 “兄弟,不自我介绍一下?” 猝不及防被男主点名,躲在一旁兀自看戏的沈忱只得站了出来,脸上保持着他惯有的温柔笑意。 “慕云生。” “啧,乍一听跟死了爹妈似的,果然贱人配贱名。” 陆言川说这话时声音不大不小,女主不一定能听见,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沈忱的耳朵里。 不愧是狂狷邪魅的霸道总裁,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呢。 沈忱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他的挑衅。 “您这话说得倒也不错,我的确是个孤儿。” 准备欣赏对方满脸恨意却对自己根本无可奈何的陆言川:?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从最开始看到这人的那一刻就对他全无好感,倒不仅仅是因为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他在跟傅凌南说话时,眼角余光一直在观察这个年轻人,他似乎完全不会变化表情似的,脸上永远挂着那抹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微笑,诚然对方唇红齿白,外貌条件极为出色,但陆言川第一眼看去就觉得他很假。 装什么温柔体贴的好好男人?这么积极的上赶着当倒插门女婿,不就是看上了那只母老虎家的钱吗? 但他自恃身份,这种话肯定是不能轻易讲出来的,于是他便故意出言刺激对方,以期一举撕下对方那张令人作呕的假面。 倒是对方这种坦然的态度让他不知该如何接话,而在谈及父母时他虽然面色如常,眸子里一闪而逝的一抹哀伤却让密切关注他各种举动的陆言川捕捉了个透彻。 好像........这人还真挺可怜的? 等等,这可是我的情敌啊我怎么会想着可怜他??陆言川猛地回过神来,接着不敢相信般使劲摇了摇脑袋。真奇怪,我难不成是被他下降头了? 他再抬眼去打量慕云生时,对方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温良面容。 好高明的伪装手段,难怪连母老虎都能被他诱惑。陆言川心中警铃大作,一时间也没再轻举妄动。 “陆言川,幸会。”他冲沈忱伸出手,同时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慕先生现在从事什么职业?” “演员。”沈忱对男主翻脸如翻书的能力感到有些好笑,但还是礼节性的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 两只手短暂的触碰之后沈忱打算收回手,男主却手腕一翻,拉住了他意欲抽离的手,接着沈忱便感到被男主捏住的手上逐渐增加的压力。 饶是佛系如沈忱也不由得愣了一瞬,随即哭笑不得的看了男主一眼。 说好的霸道腹黑的商业奇才呢?这个喜欢暗中较劲的幼稚鬼是谁? 他这下倒真对被描写的十分脸谱化的男主有了一丝别样的认知了。 但他并不打算反抗,确切来说是不能反抗,即使男主此时表现得像个争风吃醋的毛头小子,他依然是能主宰慕云生整个人生的天选之子。 于是沈忱干脆卸掉手上的全部力气,任由陆言川撒气般的越握越用力。 倒是陆言川握着手里的一团绵软,越捏越觉得没意思。 居然完全不敢反抗,你还算个男人吗?真怂。 妈的,话说回来,哪有男人的手能这么软的?跟捏个面团似的,完全有气没处使。 最终他只得讪讪放手,沈忱则在那只手得到自由后飞速将手缩到了背后,生怕再被捏住似的。倒是陆言川在飞逝的那一抹雪白上看到了明晃晃的一片红痕——显然是被他捏出来的。 啧,真娇气。 他平时最看不起的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白脸,因此对慕云生的鄙夷又更上一层楼。 他还想继续找点什么茬,不远处一直默默看着两个男人暗中较劲的傅凌南这是却开口了。 “云生。”她语气亲昵,换任何听了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亲密的爱侣。“走啦,我突然间就不想吃西餐了,不如我们换家店吧?” “来了。” 沈忱冲陆言川礼貌性的点了点头,接着转身两三步跨上了副驾驶座。 傅大小姐将车子启动,接着猛踩油门,汽车便如离弦的箭般朝远处飞驰而去,独留陆言川神色阴骘的站在原地。 车内气氛冰冷,沈忱和傅凌南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傅凌南的车第三次经过中央公园门前那口巨大的喷泉,沈忱总算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诡秘的沉默。 “你不用有太大心理压力,也不必思考怎么跟我解释,我们之前约法三章过的,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但如果你因为什么人或事而产生了自己无法相通的困惑时,我很乐意当你的倾听者。” 傅凌南此刻正是内心煎熬的时候,而沈忱的这番话无疑是为她彷徨不安的一颗心注入了强效的强心剂,她数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面色颓然的摇了摇头。 “你不会懂的。”她喃喃自语。“老实说我现在头脑里也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下吧,我先下车了,到家后记得让人给你热杯牛奶,对舒缓心情很有帮助,我亲身体验。”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傅凌南六神无主的点点头,待沈忱下车后准备发动车子,却因为心慌意乱好几次都没踩准油门。 沈忱眼看着车子在原地停了半天,最终只得无奈的敲开车窗让女主换去副驾驶,自己充当司机将她送回家。 傅凌南住在帝都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地图导航里设置有她家的具体位置,沈忱便一路跟着自动导航将傅大小姐平安送到了小区门口。 “谢谢啊。”傅凌南出车门后被热风一吹,原本纷杂的思绪终于有些清醒了。 “对了,我前两天把我们准备结婚的消息告诉爸妈了,他们让你有时间来我家见见面吃个饭。如果你周末有时间的话,那不如就定在这天吧,刚好我也放假,出什么意外状况也好应付。” 沈忱自然点头同意。 最后傅凌南临走时神色颇为复杂的回头看了沈忱一眼。 “你给我的感觉和我调查出的那份资料里的描述挺不一样的........不过目前尚算处在我还挺欣赏的范围,希望你不要做出什么让我失望的事吧。” “这份合作的发起人是您,只要您本人不终止合作,我对履行自己的指责自然责无旁贷。” 待傅凌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别墅群中后,沈忱抬抹去了额角被毒辣的阳光蒸发出的一颗汗滴,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之间本身便只是一场交易,既没有希望,也不存在任何失望可言。 第7章 沈忱在家看看电影刷刷微博,无所事事了整整两天,终于接到了唯一一个稍有意义的电话。 是他的经纪人刘武打来的。 造梦传媒作为帝都首屈一指的传媒公司,自然是有一套严格的人员录用体系,但正因为公司规模庞大,内部蛀虫的清理就越发显得困难重重。 刘武的堂兄在造梦的人力资源部工作,用了点手段把刘武也录进了造梦,刘武在进入造梦之前根本没做过正经的工作,是个标准的啃老族,此时摇身一变成了经纪人,手里的资源和人脉情况自然不言而明。 但现今怀揣着明星梦的青少年数不胜数,一批又一批处在大好年华的年轻人被签进了造梦,一步登天者有之,但剩下更多的则是实力平平或者毫无家世背景的小艺人。 他们拿不出像样的成绩,公司自然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资源,大多直接丢去给这种刘武每年评级都是最低级的经纪人,随后再不过问,生死由命。 因此刘武不仅各方面都十分差劲,还经常干些替暴发户拉皮条的勾当,拒绝潜规则的艺人往往会被他更加严厉的苛责,直至在这一行业中彻底生存不下去,哪怕是默默接受他的安排,事后所得的人脉和好处也全都落在了他的手里,艺人半点也别想沾到,哪怕对他再怎么愤懑,对方手里可是完完整整保存着你接受潜规则的证据,你能拿他怎么样? 原主签进造梦时的起点不错,原本也不该沦落到他手上,可后来他不满于现状,居然胆大包天的去爬自己顶头上司傅时深的床,随后被公司变相雪藏,直接丢给了这种劣迹斑斑的经纪人。 也算是原主自作自受。 “云生啊,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电话那头刘武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的。“今儿有个国民品牌的手机广告负责人联系到我,指名道姓邀请你去给他家新出的手机代言呢,虽然不是什么高端机型,面向用户也基本是社会中低阶层,不过凭你现在的名气能接到这种代言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忱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女主,毕竟他对自己目前的名气并不会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想蹭上这种国民品牌代言人的艺人更是数不胜数,这家公司完全没必要可刻意去邀约一个没有任何粉丝基础的三十八线小明星。 沈忱在原来的世界全靠自己孤身一人打拼,最终差一步就要登顶,现在重活一世,乍然间体验到了有人开后门的感觉,此时心里倒真有些五味杂陈的感觉。 不过他必然不会拒绝这块大馅饼,他对把前的路看得很清,两人之间的合约原本就涉及到了这项内容,以及以原主现在的状态,实在没有可供他不折傲骨的资本。 忸忸怩怩的欲拒还迎向来不是他的风格,无论什么东西,他想要便会大大方方的接受,不想要的话哪怕它价值万金,也休想得到他的一个眼神。 “是真的吗?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沈忱语气夸张,声音中的激动和喜悦几乎可以透屏而出。“这还得多谢刘哥的栽培和提拔,要不是有刘哥替我争取,我怎么可能能拿到这么好的代言!” 刘武这种人自然是爱听好话的,哪怕他甚至已经不记得这个慕云生长什么样了,但对方的一通恭维让他从头到脚舒服个彻底,再回复他时倒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高兴。 “嗨,只求你以后出息了,别忘了刘哥就成。对了,你现在尽快来来一趟公司,我给你看看合作合同,没问题的话就麻利点把合同签了。” “好的好的。”沈忱自然满口答应。“那刘哥我马上赶去公司,和你一起商量下具体的合作事宜。” 造梦传媒位于帝都中央商业圈,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界依然拥有着一整幢独立大夏,而慕云生家住在郊区,哪怕是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过去,差不多也要耽误个把小时的时间。 沈忱赶到公司后凭借记忆摸到了刘武位于大厦三层的办公室,礼貌敲门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谁知办公室不仅是刘武一人,还有个模样清秀楚楚可怜的男生。 那个男生似乎在小声同他汇报些什么东西,但两个人的身体却挨得极近,甚至半个屁股都挨在了刘武的大腿上,姿势极其暧昧。 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刘武抬头打量了来着一眼,接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的光芒。 不可否认原主的外貌条件的确是极其出色的。 沈忱却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陡然亮起的眼神,冲对方微微弯腰鞠了个躬,恭敬道。 “不好意思啊刘哥,路上有点堵车,我来晚了。” 刘武只倨傲的点了点头,并不回话。 跟通电话时的热络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沈忱不傻,从一进门看见仿佛黏在对方身上的男生时就预感到这次的谈话恐怕不会多么愉快,但他的内心却说不上有多气愤。 就算是借花献佛,也得掂量掂量凭自己的分量是否足以与花主人抗衡。 能不能顺利拿到代言沈忱并不能确定,但他唯一确信的事就是这个决定将会成为刘武此生最后悔去做下的。 “您之前不是打电话通知我来签合同,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合同,什么合同?”刘武大喇喇的点了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丝毫不顾及呛人的烟味早已流窜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捏在我手里的合作就全权由我处理,我认为钟纯比你有资格去接这份代言,已经决定把这个合作交给他了。” 依旧坐在刘武怀里的男孩也适时向沈忱投来一个挑衅满满的笑容,想来他便是钟纯了。 若是换成其他人,眼见大好的机会被抢走,哪怕不急眼也得粗声争辩几句,可沈忱看上去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语气依旧轻声细语。 “可我记得您跟我打电话时似乎说过合作商指名道姓要跟我合作,似乎合作商早已做好了决定,怎么会又交给你全权处理了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刘武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气焰十分嚣张。“自己得了臆想症就去治,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什么德性,那么知名的一家公司是你这种货色能高攀得起的?” 说罢他又上下打量了沈忱一番,再开口时又换上了一副令人作呕的垂涎语气。 “不过你这张脸倒是挺能看的,以前我怎么没注意到手下还有你这种极品货色呢。这腰细的,啧啧,床上扭起来一定很带劲吧。也别说刘哥欺负你,我给你介绍个大金主,你陪他一夜,之后想要什么资源还不是信手拈来。” 沈忱还没答话,缩在刘武怀里的钟纯倒是先笑开了。 “哎呀刘哥,你说的金主是不是刚刚跟你打电话的王总啊?”他声音娇滴滴的,一脸的乖巧讨好。“可我记得王总都快五十了,还能玩得起来呀?” “宝贝,你可别小瞧他,王总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花样那可是不少。”刘武旁若无人的亲了一口钟纯红嘟嘟的小嘴,朝他脸上喷了口烟。“改天送你去试试你就知道了。” “讨厌讨厌!”钟纯撒娇般轻轻锤了刘武的胸口两下,随后将头埋进了他怀里。“我早就是刘哥的人了,刘哥真坏,就爱拿我开玩笑!” 刘武正准备心肝宝贝的哄上对方两句,耳边却乍然传来了一阵清凌凌的声音。 “没跟我说过吗?可是我在跟刘哥打电话时不小心按了录音键,之前跟您的对话恰巧全部都被记录了下来呢。” 还在打情骂俏的两人骤然停止了动作,两双眼睛不敢置信般朝他看过来,沈忱却一眼没看他们的神情,兀自掏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不过凭你现在的名气能接到这种代言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嗨,只求你以后出息了,别忘了刘哥就成........” 待录音播完时,刘武的一张脸早已黑成了锅底。 “你他娘的敢算计我?” 沈忱微微一笑。 “彼此彼此。” 真奇了怪了,刘武看着面前依旧挂着一副温和笑脸的的人,心里莫名有些犯怵。 明明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怎么会拥有如此震慑人心的气势和胸有成竹的气场?只肖一个眼神瞟过来,明明不带什么感情,却硬生生让他有些心慌意乱,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下属,而是某个名门世家里的矜贵公子似的。 难不成这位真是出来随便当个明星玩完,体验一把生活的豪门少爷? 不过也没什么可能,刘武稍加思索,很快便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豪门公子怎么可能会沦落到自己手下,还为了个小代言跟自己叫板,估计这种做派就是狐假虎威装腔作势罢了。 这样想着,他心中的底气又足了起来,丝毫没有收敛力气的推开了坐在他腿上的钟纯,刘武三两步走到沈忱面前,不由分说照着他的脸便甩了一巴掌。 办公室里蓦地响起“啪”的一声脆响,不仅钟纯被吓得发出一声惊呼,就连沈忱也不敢置信般捂着脸后退了一步。 “你他娘的手里有录音又怎么样?真以为能威胁到老子?”刘武满脸阴骘的指着沈忱的脸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你就去告老子,去向上层反应,能把老子告倒,或者整出公司,都算你有本事。就是贱人一个肚子里还装着那么多花花肠子,只要你还在我手下一天,就给我安心当好你的狗,我高兴了还能赏你一块骨头,不高兴了弄死你都是分分钟的事。” 最后他用手指了指门。 “听懂了吗?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给我滚!” 沈忱只愣了一瞬后便回过神来,接着二话不说转身便捂着脸离开了,就是最后看向刘武的眼神仿佛凝结的寒冰一般,让刘武本能感到有些危险。 但他可没有时间在意这些,待沈忱离开办公室后便忙不迭扶起来被他推到在地上的钟纯,一口一个宝贝心肝肉的哄了起来。 沈忱捂着脸走进电梯,当时刘武出手时他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所以实际脸上挨到的那一下已经被卸了大部分力气,并不很重,可原主天生皮肤嫩,稍大力气碰一碰脸上便会浮起一片红痕,现在更是半张脸都微微肿了起来,还带着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一眼看上去便知道被人磋磨狠了,可怜无比。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也许一开始就该直接找到傅凌南让她解决,而不是意气用事的跟他对峙,说到底他还是高估了刘武的道德和素质底线,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 不过这一巴掌他绝对不能白挨,还必须得好好利用。 原本他打算如果刘武原意归还合同的话便就此作罢,但现在看来,确实没有对他留手的必要了。 滔天势力的确没有,苦肉计却是最最擅长的。 电梯到了一楼,他低头捂着脸朝门外走,一路收获了不少打量视线,快到门口时却迎面撞上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所有人众星拱月般围着什么人,最前面的那个沈忱有点印象,好像是造梦的总经理,此刻他却点头哈腰的将最中间那人往屋子里迎。 接着步入他视线内的是一双一看便知是造价不菲的手工定制皮鞋,以及被剪裁得宜的黑色西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双腿,沈忱顺着那双长腿往上看去,猝不及防便与一双冷漠无比的眸子对上。 是傅时深。 造梦传媒原本便是傅氏旗下企业,大概今天自己是遇上了皇帝出巡。 沈忱一瞬间有点紧张,毕竟原主和他有旧怨,虽说前两次都有留手,不过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次是第三次看到自己,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发难,让他直接收拾东西滚蛋。 所幸傅时深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接着便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前方,仿佛只临时起意的一眼,看到的不过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沈忱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大人物是真的没那么多心情跟小人物计较啊。 “诶诶诶,你谁啊,有没有点眼色啊?”或许是沈忱在原地发愣的时间太久,总经理有些看不过眼,生怕是什么不知轻重的小艺人不分场合就要对他身旁这尊大佛献殷勤,于是连忙三两步走到沈忱面前,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在这发什么呆?你挡着傅总的路了你知不知道啊?赶快滚一边去。” 沈忱回过神来,下意识揉了揉发烫的侧脸,含糊的说了一句抱歉,便捂着脸匆匆走出了大门。 “傅总,我们的小实习生不懂事,您别见怪哈。”总经理满脸堆笑,生怕这个小插曲会触怒本就冷漠严肃的男人。 傅时深在听到他这句话时,破天荒问了句。 “他的经纪人是谁?” 语气漠然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但深知他脾气秉性的总经理的虚汗都快被问了出来,这位爷素来对绝大部分人事物毫不关心,能被他问上一句的,无一不是被看上了眼的,青眼也好白眼也罢,总归是与这位爷有着某种特联系。 “公.......公司练习生太多了,我一时没想起他叫什么名字。” 傅时深顿了顿,待一行人踏入总裁专用的VIP电梯后才幽幽吐出几个字。 “慕云生。” “什........什么?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啊”总经理擦了擦满脑门的汗,尴尬的继续圆场。“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您有什么关系?还是........” 傅时深面无表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暴力手段在你们这里似乎并不属于需要被管辖的范畴。” 总经理想起那个小艺人脸上明显不过的巴掌印,心里叫苦不迭,恨不得把惹出这事的人身上戳满八百个窟窿。 妈的,不知道你打的人是什么来头就敢动手,真不怕一巴掌打了尊大佛啊?老子可被你害惨了!! “是我们的管理上出现了漏洞。不过这绝不是常态”他冲满怀歉疚的冲傅时深鞠了个躬。“傅总放心,这事我一定追查到底,然后严肃处理。” 周末时傅凌南约沈忱回家,却被对方拒绝了。 沈忱说自己这边有些状况,不太方便露面,傅凌南担心他是不是临时反悔,坚持要减伤他一面。 沈忱拗不过她,最终两人约定在第一天见面的咖啡厅碰头。 沈忱赶到时傅凌南正在用勺子百无聊赖的搅着一杯咖啡,眼看着大热的天气对方却带着能遮住打扮张脸的口罩,她不免有些好奇。 “怎么几天没见就开始装神弄鬼起来了?” 沈忱颇为无奈的拉下口罩,露出的右脸明显红肿着,还有个不甚清晰的巴掌印。 “怎么回事?”傅凌南惊了。“有人打你?” 沈忱苦笑一声,将那天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傅凌南。 “靠,居然有这么无耻的人。”傅凌南听完沈忱的遭遇后气得柳眉倒竖,忍不住飙出一句脏话,接着怒气冲冲拿出手机拨打着一个号码。 “拿老娘的东西去借花献佛也得看有没有那么大排面跟老娘比,我今天不整死他我就不姓傅!” 电话拨通后她冲着电话说了几句,表情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后来越来越诧异,挂断电话后她有些吃惊的看了沈忱一眼。 “有人先我一步动手了,刘武前两天被查出有严重渎职和受贿行为,连同他哥哥一起被打包丢出了造梦,现在法务部正准备起诉他们。” 听到这个结果的沈忱内心微微一动,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过怎么可能呢,沈忱笑着摇了摇头,驱散掉心中猝然涌起的莫名想法。 大概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吧。 第8章 三天后沈忱便接到了他的新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对方名叫季晨,说起话来斯文有礼,很容易教人产生好感。 他约沈忱下午在公司见面,互相熟悉熟悉,再者还有还要几项合作事宜要等他确定。 那天傅大小姐听了他的悲惨遭遇后非常义愤填膺,大手一挥宣布要再帮他争取几个重量级的合作来。 “不就是投资点钱的事么,姐姐我最不缺的就是人脉和钱。”傅凌南十分豪迈。“那破手机的代言本来就是给你试水的,我根本看不上眼,被别人抢走了咱也不稀罕,我给你整几个更好的,眼红死那个小白莲。” 哪怕沈忱一再表示自己并不需要多么高端的资源,还是从初级起步比较好,傅凌南却老神在在的表示都包在他身上。 傅家的人,丢什么都不能丢面子。傅大小姐如是告诉沈忱。 沈忱没办法,只得由着她去操作,也没太过问对方到底选择了什么项目,不过仅仅这几天便能有回音,效果也算是立竿见影。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到公司,因为脸上的印记还没有彻底消除,所以不得不继续带着口罩。 造梦传媒旗下艺人无数,不乏大牌流量或者新晋人气小生,全副武装的打扮在这里早已不算稀奇,可今天不知为何,沈忱甫一进门便感受到前台员工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莫名,他早已习惯万众瞩目,对这种注视倒算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多稀奇,不过之后遇到的所有人都对他抱有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这倒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极擅长察言观色,自然能看出众人对他的打量并非出自欣赏,纯粹的好奇八卦者有之,但更多的则带有些羡慕或者嫉妒的意味在里面。 他上次来公司非常不幸的挨了一巴掌,临走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怎么没过几天反而变成众矢之的了? 就连进电梯时其他人都自动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好像他周围有什么防护罩似的,几个人你挤我我挤你缩在角落里,仿佛生怕触了他的霉头,见他没什么反应还要凑在一块窃窃私语,间或用一副“好新奇好可怕”的微妙表情去打量他。 沈忱疑惑,却不说。 直到走进季晨的办公室,他才总算从那种让人感到浑身不适的莫名视线中缓和过来,他整理了下心情,礼貌的冲对方鞠了个躬。 “季哥你好,我是慕云生,从今以后请多多关照了。” 季晨没摆什么架子,略微点头后便示意他随便找地方坐下。 看来是想跟自己进行一场平等的交流了。沈忱在对方左边不远处的沙发上落座,一边分出余光打量着季晨。 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容貌不算出色,戴着副金丝框眼睛,头发妥帖的用发胶梳理得整整齐齐,身上的西装是某个大牌的低调款,既不会显得平庸也不会喧宾夺主,正适合他这种身份的人穿。 而两人的距离不算太远,沈忱能闻到他身上隐约传来的男士香水味,是很低调的雪竹香,前调浅淡,却余韵悠长,并非市面上的大众货,想必是某位香水师的特调款。 仅一个照面他便推测出对方的涵养和素质绝对不低,能力自然会与这两样成正比,资历至少会是银牌经纪人。 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现阶段他能高攀的上的人。 而在沈忱打量季晨的同时,对方也在不动神色打量着他——这个和公司老总有着某种莫名联系的小明星。 公司里像刘武这样尸位素餐的废物其实不少,不过员工大部分都自扫门前雪,对这种货色自发的敬而远之。至于艺人么,有点能耐的也不会洛道落到他们手中,而那些没能力的,哪怕是心中再苦不堪言也无力翻出什么水花,左不过挣扎两下后便任人磋磨,长此以往这些人便自成一圈,钻研出许多利用手中艺人以达到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方法,而他们中的许多和上级也有些沾亲带故,大多数上级即便发现了这种不良行为,只要不闹出大事,基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了。 刘武他之前也略有耳闻,不过都是些皮条客的桃色新闻,他不大感兴趣,只知道此人人品龌龊,这个小艺人之前怕不就是因为这种事和他翻脸,随后便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谁知这事好巧不巧让正在公司视察的傅总撞见,这小艺人没表现出跟多方多热络的样子,倒是一向对外界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傅总破天荒提了句他的名字,随后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诘问,到后来总经理小心翼翼试探着询问对方跟他是什么关系时,他便又陷入沉默了。 不过总经理可不敢小看对方这句看似不经意的提点,当时便命几个部门经理去调了大厦监控,搞清楚慕云生进了哪件办公室后几个人立刻去查看具体情况,当时刘武正和一个小明星搂在一起你侬我侬呢,陡然看见这么大的阵仗,当即吓得半死,刚听见经理提起一句慕云生便一五一十全招了。 后来他的下场自然不肖再说,公司最近也在不动声色进行一番大清洗,总之结果会是许多个“刘武”统统都被赶出去。 这个结果自然大快人心,员工和艺人们兴奋之余,又有“知情人士”爆料这是傅总冲冠一怒为红颜,在替自己受了委屈的小情儿出气呢。 而那个小情儿,就是慕云生,毕竟他离开时脸上带着的那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大伙儿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傅时深视察所经过的地方每个人都屏气凝神,气氛可谓是落针可闻,他当时那句慕云生自然传入了不少人的耳朵里,这种小明星若是被旁人提起就罢了,但那可是傅总啊!是名镇整个帝都的傅四爷,呼风唤雨点豆成兵,又杀伐果决人狠话不多的傅时深啊!!能被这位爷记住的人,或多或少都是个角色。所以这个慕云生哪怕是被他以如此轻飘飘的语气提起,也没足以让所有人都对他肃然起敬了。 之后慕云生的信息自然被大家挖了个一干二净,在得知当年居然正是傅总授意将他变相雪藏后,众人纷纷脑补了一出霸道总裁和不成气候小明星之间的虐恋情深故事并且传的沸沸扬扬,各种版本都有。 对于后续该如何对待暮云生公司高层还特意召开了一次会议,最终总经理拍板决定将他丢给自己——虽然不清楚身份,供起来总是没错的。 季晨作为公司首屈一指的金牌经纪人,对手下每个艺人都会制定一套独立的发展规划,不过大概浏览了暮云生演过的角色后,他诡异的陷入了沉思。 不说表情僵硬肢体不协调,一句不多复杂的台词念得都很秃噜嘴似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提词机器,除了脸好看点,其他实在一无是处。 这么多年经由他手的无不是万里挑一的顶尖艺人,陡然接手了这么个烫手山芋,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还没等他规划好这位的职业路线,好几个节目组却指名道姓要跟他合作,其中不乏让许多有些国民度的小生小花都眼热的邀约。 这下季晨倒是能确定这个小艺人的背景的确不简单了。 于是今天他将暮云生邀约了过来,不仅仅是为了互相混个脸熟,还想近距离研究下对方的人品性格,以便之后对其发展做出最适宜的规划。 而在两人这短短几分钟的会面中,他发觉对方谈吐文雅举止得体,身上自带着那么一股矜持贵的味儿,倒不像档案里记载的初中便辍学打工的穷孩子,反而像个富贵人家出来体验生活的小公子了。 这种反差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待暮云生坐定后便摘下了口罩,脸上上依旧有个浅淡的痕迹,又被白生生的细腻衬托得格外显眼。 季晨的视线忍不住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直到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失礼。 “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失态。”他一点没端着架子,立刻开口道歉。 “没关系。”对面年轻人脸上的笑意温软,似乎全不介怀。“我之前不小心受了些伤,虽说没好透之前不大想出门见人,总觉得有些贻笑大方,不过却因为各种原因总得出门,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不过现在已经适应良好了。” 看来还算是个好相与的人,季晨暗中松了口气。 他见过不少稍微得了点势便眼高于顶的人,不配合工作安排不说,动辄还要责骂呵斥手下的助理,也不怎么把经纪人放在眼里。 他对这种性格的艺人向来讨厌,原本接受暮云生之前已经做好了忍气吞声的打算,甫一接触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不堪,心里对他的满意度不由得更上了一层。 “我叫季晨,你的经纪人,以后还有很多互相了解的机会,现在就步入正题吧。”他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沈忱。“目前有两个剧组分别邀请你去试镜男三号和男四号的位置,还有个演绎类的综艺节目,以及一个生活类综艺节目。” 沈忱接过资料翻看,两个电视剧一个是古装宫斗一个是青春校园,制作组总体水平过得去,就是剧情过于浮夸,都属于那种可能会小有水花的快餐电视剧。 而演绎类节目名为《下一站,演员》,整体立意是邀请新老演员若干,在一起同台飙戏互动pk,直至分出冠亚季军。争议足,目前已定演员的分量也足够,是很容易爆出各种噱头的节目,但将自己的演技毫无遗漏的展现给观众和评委,对专业方面的要求必然严格,否则只会沦为众人的笑料。 生活类综艺节目是给几个艺人一笔定额的钱,让他们在预算内规划着参观所在国家的特色景点,包含衣食住行,是个比较轻松的节目,也很容易树立起艺人自己想要的人设。 大致浏览完所有邀约后,沈忱合上了文件夹,闭上眼睛微微沉思着,两三分钟后他再次睁开了眼睛,眼里闪坚定的光。 “季哥,我考虑好了,我想要参加《下一站,演员》。” “什么?”季晨对他的这个决定实属吃惊不小,他原本以为对方会选择生活类综艺,轻松有趣还容易吸粉,再不济去演演电视剧,也能在观众面前混个眼熟,谁知这位爷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一上来便越级挑战最高难度的Boss。 就他那个演技,季寒已经能预想出节目播出后他被群嘲至死的场面了。 “云生啊,要不要再考虑下?这个节目专业要求比较高,以你现在........” 没等季晨一番分析说完,沈忱已言辞恳切的出声了打断他。“季哥,请相信我的判断。” “好吧,那就按你的意愿决定。”看着面前年轻人尚未经过观众磋磨的脸,季晨苦笑着摇了摇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真不知这人是完全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对自己过于自信。 总会是要摔个跟头才能成长的。 跟季晨商量好了工作事宜,沈忱离开他的办公室后去了趟洗手间,还没进去便听见两个自己不认识的艺人在洗手台边说着什么。 “唉你说那个暮云生看着老老实实,心眼还不少啊,一下子就勾搭了这么厚实的靠山,下半辈子不愁咯。” “嗨,你真以为那位会跟他玩心啊,人家多矜贵一人,不过是玩玩这种戏子罢了,但是那个暮云生,别看现在看上去风光,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我就等着到时候看他怎么哭了。” 沈忱没太听懂他们这番指代模糊的议论,一时有些进退两难,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一把慵懒而磁性的嗓音从内间传了出来。 “你们很闲?他什么时候能摔得很惨我不确定,不过你们拿说闲话的时间去磨炼下演技,总不至于到了现在还糊成一摊烂泥。” 说话的男人旁若无人拧开水龙头冲着手,一头及腰的长发随意扎起,不但没有为他增添一丝女气,反而衬得越发潇洒自如,露出的侧颜明艳而张扬,是一种极富侵略性的美貌,像支带刺的蔷薇,美艳,却伤人。 两人被戳中痛脚时的怒火在看到说话人相貌的时候悄然消失,对方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新晋歌手。公司力捧对象之一,可不是他们这种小角色惹得起的人。 两人都有些讪讪,招呼都没打便朝外走,在洗手间门外遇到沈忱后自然又是另一副精彩表情,沈忱不想同他们计较,只站在原地静静等着方才替他出声解围的人。 那人出来后脚步没停,沈忱却心有灵犀般坠在他身后半步开外的位置,慢悠悠跟着,两人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熟络,也不显得生疏。 直到两人来到一个无人角落,对方的脚步停了下来,接着转身同他四目相对。 “云生,好久不见。”他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真切的笑意。 沈忱顿了顿,也笑了起来。 “这么久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谢皖。” 论及谢皖跟原主的关系,大概类似于原主心中唯一一抹未被世俗侵染的圣地,通俗来讲就是白月光。 当年他刚签进造梦时与谢皖同在一个经纪人手下,第一眼便被对方惊艳得不行,后来因为许多内行规律不懂,犯了不少错误,其他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只有谢皖明里暗里对他多有帮衬,一来二去他难免会对对方产生些异样心思,不过原主并没有挑明,也隐藏得很好,只是和谢皖相处时愈发掏心掏肺,倒也算有了个知心朋友。 及至后来他被调去刘武手下,两人见面机会便变得寥寥无几。 谢皖的目光自他脸上不太明显的掌印上一扫而过,却并没有问起它的来历。 “最近过得还好吗?” “就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总归是能过下去的。”沈忱耸了耸肩。 “那就好,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找我。”谢皖也并没有觉得暮云生的回答敷衍,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接着与对方错身而过。“我还有事,先走了。” 直至对方的身影自楼梯拐角彻底消失,沈忱才若有所思的离开。 谢皖对他的态度,不知为何总让他感觉有些微妙。 傍晚十二点,谢皖总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随后疲累的驱车回到了家中。 他在离公司不远不近的一片小区里租了间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掏出钥匙打开门时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跳的有些快,就像某种能预知到危险的强大直觉。 门无声的打开了,门内一片漆黑,仿佛在无尽深渊般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再逃不出来。 他摸黑去找墙边客厅的开关,却敏锐的察觉客厅一角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接着什么东西便以一股无法抵抗的爆发力向他冲来,将他狠狠压在了墙上。 谢皖在察觉到屋内有人时心里一惊,被控制住时条件反射性准备反抗,却在嗅到对方身上熟悉味道的一瞬间卸下了全身力气,任由对方像只吮血的野兽般,用锋利的牙齿在他脆弱的颈动脉处磨来磨去。 此前多少个深夜他被这股烟草味包裹着入眠,对它更是有着融入骨血般的熟悉。 “皖皖。”那个潜入者凑到他耳边,用沙哑的声音这样唤他。 谢皖摸了摸他垂在自己颈侧的脑袋,像在安抚某种大型野兽,接着他自周遭的烟草味道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血腥气。 “又受伤了?”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语气依然一派冷静。 “嗯,好痛,我不会包扎。”对方的头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那处皮肤娇嫩,很快便被那层微短的发茬蹭得隐隐作痛。 “要皖皖帮我。” 随后客厅的灯被打开了,谢皖去卧室搬出了医疗箱,小心翼翼用剪刀将对方沾着满血污的一条袖子剪开,露出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却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微微蹲下后手脚麻利的替那处伤口消毒抹药包扎。 整个过程中两人都不发一言,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息在俩人之间流淌。 “这是最后一次了。”谢皖扯着绷带发了个漂亮的结,一边低头检查着包扎情况一边轻飘飘吐出这句话,仿佛一句问候一般平常。“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你这样突然出现在我家我真的会很困扰。” 男人沉默了片刻,轻声笑了。 “那好啊,只要皖皖杀了我,我就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莫名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狠戾和决绝,仿佛溺于水中的求生者抱着唯一一根浮木一般。 孤注一掷。 第9章 待沈忱脸上的伤痕好的差不多后,去见女主父母一事也再次被提上了议程。 傅凌南家中只有一个哥哥,家中事务以后自然要被她哥哥一肩扛起,轮不到她去操心,故而父母自小也没对她报以太大期望,只将她千娇百宠着养大,之后再嫁个门当户对的小少爷,后半生彻底无忧不说,还能为家里拉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两全其美。 两人算盘打得噼啪响,没等到女儿嫁入豪门成为阔太太的喜讯,倒是猝不及防被她已经决定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戏子的消息砸得找不着北。 他们乍然听闻这个炸雷般的消息,也曾苦口婆心劝过傅凌南,谁知这丫头居然真对这小演员一往情深的,吃了秤砣铁了心般非他不嫁。后来又被傅凌南告知她的肚子里还揣了个小的,哪怕夫妻俩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最终也只得接受这个结果。 也罢,对方是个穷小子的话,至少女儿在这段婚姻中会起着绝对的主导作用,对方必然对她死心塌地不说,更不可能受到什么委屈,也算变相实现了二人对她寄予的婚姻幸福的厚望。 只不过人都是偏心的,他们夫妻俩可以对女儿的决定释怀,却未必会接受打乱他们全盘计划的慕云生,尤其是在得知他只是个没钱没权的小角色后,对他的不满更是达到了巅峰——十有八九是想攀高枝一步登天的小人,当初说不定是用了什么龌蹉手段才吸引得家女儿对他神魂颠倒呢。 一番分析后他们对慕云生的鄙夷已经达到了极点,面上却没什么表示,甚至在听到女儿提出要带对方回来看看时爽快的答应了,仿佛对这门亲事已经毫不介怀了一般。 至于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傅凌南对沈忱和自己父母之间的相处盲目乐观,但沈忱却早已将各种利害看了个通透,知道这次会面必不可能十分愉快,故而早已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面见长辈怎么说也是件十分正式的事情,沈忱一改以往简约大方的打扮,换上了身笔挺的烟灰色西装,额前的碎发全梳了上去,再用发蜡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 这身成熟打扮并没有让他显得十分老成,反而印衬出别样的潇洒与自信来,仿佛一位即将奔赴某场上流晚宴的富贵公子,年轻却成熟。 就连阅人无数的傅凌南乍然看到了他这副打扮也被惊艳了一下。 “所以你为什么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还不红啊?光凭你这张脸都够吸引一车女友粉的,真搞不清楚你到底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么大一个先天优势,最后混成了现在这样。” 沈忱对傅大小姐的质问只能微笑着摇头不答,接着将话题扯像其他方向。 “我这样空着手去是不是不太好?只是我并不清楚伯父伯母的喜好。”沈忱有些为难。“仓促准备的话或许会让他么恩觉得我对这次见面不够重视,到时恐怕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关。” 语气里是对傅凌南纯然的关心,仿佛他真在设身处地为对方思量一般,然而事实是他完全拿不出给对方买礼物的钱。 没错,他现在还是个一日三餐都需要精打细算的可怜穷鬼,虽说有了傅凌南这种大小姐做靠山,可他是万万做不出向对方要钱这种举动的,因此在正式接到工作之前只能省吃俭用,蓦然让他再规划出一笔资金去买礼物,恕他实在力不从心。 况且就算他打肿脸充胖子,借钱买了些礼物,以傅家的条件而言,这些东西未必入得了他未来“岳父岳母”的眼。 他索性将这个问题丢给傅凌南,毕竟以女主的情商不难分析出其中的厉害关系。 而傅大小姐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她自包包里掏出两个盒子扔给沈忱。 “早替你准备好了。” 沈忱接过盒子后打开一看,一个里面是一块通体纯白的和田玉佛像,另一个则是一只玻璃种翡翠手镯,通体清澈透亮,毫无杂质,水头很长,一看便价值不菲。 “我妈喜欢打扮,我爸爱玩玉,还信佛。”傅凌南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跟他解释。“俩样东西分别在哪个盒子里给我记牢点,免得到时候出错。” 沈忱自然点头称是。 车子行驶了约莫半小时,总算抵达了傅凌南家,她家在帝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界有一幢独立的小别墅,还附带有一个小花房和游泳池,家境情况自然可见一斑。 两人进门时傅凌南的妈妈林桓兰正在花房里浇花,听见动静后迎了过去,在看见沈忱的第一眼时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长得好看对第一印象绝对有加分作用,谁会不乐意跟美人接触呢? “伯母好,我叫慕云生。”沈忱对林恒兰恭敬的鞠了一躬,礼数十足。“是南南的男朋友,很高兴见到您。” “诶,好好好。”林恒兰脸上也笑意盈盈的,至于是真情还是假意就没人说得清楚了。“既然是一家人,那我以后就叫你云生吧。我女儿眼光真不错,找个了这么俊的小伙子,跟电影明星似的。” “阿姨过奖了,一副皮囊只是外在,代表不了什么,倒是您这个年纪身上还有一种我形容不出的独特气质,我跟你一比还是差的远了。”任何人都听得出这番话是纯粹的恭维,但由着沈忱温和的嗓音说出,再加上他恳切的表情,莫名便能让人觉得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发自真心。“以及我的职业u确实是一名演员,可惜才气尚浅,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让伯母见笑了。” 林恒兰已年过五十,却依然注重包养,对外表看得很重,沈忱的一番恭维倒是恰恰说在了她的心坎上,让她脸上挂着的微笑都真实了几分。“哎哟,我记得小南提起过你是个演员,怎么就突然间忘了呢,真是人老了记性也差了,云生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沈忱自然微笑着摇头。 傅凌南见两人之间的交流和缓,不像之前自己想象的那般剑拔弩张,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爱在妈妈面前撒娇的习惯。 “妈~~”她大剌剌的伸手环住林恒兰的脖子,亲昵的将头埋进对方的胸前。 “一进门你就在跟他说话,看都没看我一眼,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合理怀疑我是你在垃圾桶捡的!” “这孩子。”林恒兰笑着拍了把她的背,语气嗔怪却饱含宠溺。“每天看你早就把我看的够够的了,结婚之后趁早搬出去住,可别总赖在家里碍我的眼。” 傅凌南继续在林恒兰怀里腻歪了一会,总算是想起三人还站在花房门前,这才直起身,挽着林恒兰的手往屋里走。 甫一进屋便看到客厅的沙发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正在看一份报纸,神情严肃,听到动静后也只将目光从报纸上移开了一瞬,依次扫过他们,并未在谁身上做过多停留,大家长威严尽显。 是傅凌南的父亲傅知简。 沈忱看着他不苟言笑的脸,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哪哪怕傅凌南再怎么嚣张跋扈,面对傅知简这个堪称严肃父亲时也本能有些犯怵,不复当初腻在林恒兰身边撒娇的活泼。 “爸。”她低声喊了句对方,沈忱也顺着她的话头朝傅知简鞠了一躬。 “伯父好,我是慕云生,今天初次见面,给您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他掏出装有和田玉佛像的盒子,打开后恭敬的朝傅知简递了过去。“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面对傅知简这种久居高位的人,如果想在他面前保有一份话语权,就必须主动出击,像他展示你的诚意,哪怕争取不回节奏,至少不会给他留下一个唯唯诺诺的印象,因此沈忱选择一开始就直接掏出自己的筹码,言外之意就是我对您是十分上心的。 而傅知简只看了那尊玉佛一眼,并不打算接,甚至还意味不明的嗤笑了声。 “弄到这块玉花了不少心思吧?倒真是挺会投其所好的。” 沈忱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却淡定的装着傻。 “傅伯伯喜欢就好。” 傅知简不欲跟他多说,直接起身走到了餐桌前,让佣人通知厨房开饭。 两人过来时正是饭点,厨房早已提前准备好了午餐,就等着主人吩咐上菜。 今天的午饭是西餐,傅知简特意交代厨房做的,他想的是慕云生这种农村出身的小子在礼仪方面必然是不会多好的,而西餐进餐时的礼仪繁琐,光刀叉的是用就够不了解用餐礼仪的人头痛了,这人在餐桌上必然会束手无策,正好借机提醒下他规矩,让他认清自己与傅凌南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谁知这个年轻人刀叉的使用十分熟稔不说,用餐礼仪更是良好至极,只见他坐姿端正,姿态优雅的用银质刀具切割着牛排,再慢条斯理送进口中无声咀嚼,仪态上根本让人挑不出任何错误,哪怕是常年学习礼仪的贵族子弟,仪态上也未必比得过他。 傅知简两夫妇一边吃饭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沈忱的一举一动,见他如此表现后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不是农村出身毫无见识的穷小子吗?怎么会对这套繁琐的礼仪如此熟悉,仿佛他才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少爷似的? 几人无声的吃着午饭,中途傅凌南接到了合作伙伴的电话,说两人合作开的一家工作室临时出了些什么问题,她只得放下沈忱以及吃了一半的午餐急匆匆出门了,而目不斜视的沈忱发现,自傅凌南出门后,主位处的牛排切割声便停了下来。 他不急不缓放下刀叉,拿随身带的手帕擦了擦嘴,等着傅知简发话。 “戏我就不陪你演了。”傅知简拿手指敲了敲桌子,没打算跟一旁这个年轻人绕弯。“说罢,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女儿?” “伯父,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沈忱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依旧温和有礼。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傅知简不屑的哼了声,嘲讽之情溢于言表。“跟我女儿在一起难道真是因为爱?不就是看中了她的钱和地位么?你要清楚我是她的父亲,她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甚至还能更好,条件就是你离开她,随便开个价吧。” “伯父,话不能这样说。”沈忱理了理有些微皱的西装下摆,态度丝毫没因傅知简傲慢的口气发生任何改变。 “您是长辈,对凌南的关心我能理解,可感情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凌南是个心思细腻的女生,如果我不是真心待她,怎么会这么久还没让他瞧出任何端倪呢?而我的性格向来是从一而终,既然决定了共度余生就必然会认真对待这份感情,您大概见过态度那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但我可以保证我跟凌南的交往完全是发自真心。或许您现在对我并不能卸下心防,但我认为时间可以证明一切,您大可以相信凌南的判断,放手让她一试。” 不卑不亢的一番话让傅知简陷入了沉默,沈忱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心里却不多紧张,只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片刻后傅知简再度开口,说出的话却不再是诘问。 “小南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9.26” “她的口味?” “无辣不欢,也想当嗜甜,但胃不太好,所以必须控制着辣食的量。” “爱好?” “看电影,旅游,偶尔会写写小说。” ........ 每一个问题沈忱都对答如流,仿佛他真的将对方捧在心尖尖上宠一样。 实际不过是之前两人互相了解时,沈忱暗中将傅凌南所说的都默默记了下来。 他是个十分敬业的人,同时坚信做戏就要做全套,所以无论是书中还是书外的世界,一直以来从未出过任何大的纰漏。 傅知简在听完他的回答后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即不屑的嗤了一声。 “倒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接着起身离开餐桌朝二楼走去,没再看沈忱一眼。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恒兰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番,最终选择追随者丈夫的脚步离去。 偌大客厅顿时只剩下了沈忱一人。 看来对方根本没法放下心中介怀啊,沈忱悠然端起面前红酒喝了一口。 不过也好,至少以后自己同女主分开后,两人也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心理落差,再针对他采取什么报复手段了。 第10章 傅知简将沈忱晾在客厅后他也没有急着离开,在微信跟傅凌南确定她处理完工作室事务之后还会回来这里,他索性坐去了那张一看便造价不菲的真皮沙发上,信手拿起傅知简刚刚读过的那份报纸看了起来。 因为这份小小的冷遇便招呼也不打就离开的话,怎么看看怎么像落荒而逃,而初次见面给对方留下的印象往往至关重要,哪怕傅凌南已经言明结婚后会并不会跟父母同住,但无论是从今后的工作或是生活角度来看,他们二人的评价于沈忱而言还是有那么些重要性的。 全然满意他不敢要求,但至少要把好感度刷到看得过眼才行。 嗯,没想到傅老先生看上去严严肃肃的,私底下看的报纸居然是娱乐八卦类的呢。A歌手又出了新曲,粉丝一天之内刷了一百万的转发量,B小花和C影帝深夜酒店幽会被狗仔队拍了个正着,两人目前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回应。新晋演员D参演了一部众星云集的古偶剧,众人纷纷预测他绝对会因这部剧一炮而红........ 沈忱正看的不亦乐乎,不知何时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妇女端着个杯子站在了他的身边,原本她是想等对方注意到自己后再进行下一步动作,谁知沈忱沉迷于种种八卦新闻,根本没发觉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那名妇女在他身旁踱步了半晌,最终还是不尴不尬的轻轻咳嗽了两声,以提醒沈忱自己的存在。 沈忱陡然听见了一阵轻咳声,这才从报纸里回过神,抬头打量起眼前蓦然多出的一个人来。 对方衣着打扮倒都算正常,只是腰间围着的一条老旧泛黄的围裙让沈忱一眼便看出了她的身份。 约莫是家里某个工作年限挺久的佣人吧。 “您好。”虽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他还是礼貌的同对方打了声招呼。“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我看客人您在这边坐了这么久都没喝过什么东西,想必一定口渴了吧,我特意给您冲了杯咖啡。”她这样说着,顺势将手中端着的陶瓷杯子递去了沈忱的方向。 但沈忱见她说话时虽语气平和,目光流转之间却时不时透出些高高在上的倨傲和鄙夷,便知道这杯咖啡或许没那么容易喝到了。 果不其然,在沈忱将将伸出手准备去接那杯咖啡时,对方突然一个手抖,那杯犹带温度的热咖啡便尽数泼洒在了他的西装上,杯子也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事发十分突然,哪怕沈忱以最快的速度起身,随后扯过桌上的纸巾擦拭胸前那一大片咖啡污渍,可那深色的液体还是无法遏制的在衣服上漫延开来,留下一大片十分显眼的痕迹。 “呀!”中年妇人状似吃惊的捂着嘴倒吸了口气。“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手有些抖,一下子没把杯子端稳,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明白这件衣服已经彻底抢救无效后沈忱便停下了擦拭的动作,这会听了对方的一番话后什么也没说,只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乍然与这样的目光对视,中年妇人心里莫名就有点打鼓,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对方眼中都无所遁形了似的,但她身负任务,必然不能辜负主人的期待,最终只能稳了稳心神,强颜欢笑道。“您穿着这样一身衣服也不合适,不如您先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行头,等改天有空了再来见我们老爷夫人怎么样?” 她说完这番话后沈忱沉默了片刻,就在她几乎以为对方要妥协的时候,那个长相过分温和俊秀的年轻人却低低哼笑了声。 “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 青年一字一句问出这句话,声音不大,听在中年妇女耳中却充斥着极度的讽刺意味。 好像他对眼前所见的富丽堂皇的一切都全然不看在眼里似的。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她瞬间被对方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自己家的门槛多少人挤破了头都踏不进来,这毛头小子不知凭借什么手段攀上了高枝,这才有机会坐在这里让自己端茶倒水,他有什么可目空一切的? “你恐怕还不不知道我的身份吧?我姓王,跟着老爷快三十年了,家里少爷小姐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们见了我都得叫我一句王妈,充其量只是小姐带回家的外人,能不能进这个家门老爷还没首肯呢,轮得到你对我们家说三道四?” 沈忱性子温和,向来不愿主动招惹事端,但这却并不代表他消极怕事,反而他心思玲珑,对所有事务都能在第一时间将利弊分析得通透,如无必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涉及到原则问题,他整个人便会尖锐得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剑,绝不留给对方任何回寰的余地。 倘若现在在这里被一个下人刁难了去,他以后在傅家便不会有任何的立足之地,只能做个任人欺凌的对象。 “原来您姓王啊,看您这么大的架势,我还以为您也姓傅,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呢。”沈忱面上笑容不改,说出的话却让王妈气得差点跳脚。“那您这指点江山的毛病可得改改了,否则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您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呢。”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王妈被这一通讽刺激得面色通红,叉着腰火冒三丈冲着沈忱叫骂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戏子,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说不定早就被公司老总潜规则八百遍了,厚着脸皮攀上我家小姐真以为就能一步登天了?谁给你的脸在我这里装模作样的,我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我的身份?那我倒真要好好告诉你我的身份了。”哪怕被对方泼妇骂街式的迎头痛骂也没让沈忱的脸色改变半分,反倒是眸子里不屑和嘲讽越发明显了起来。 “我是被你家小姐光明正大领进傅家的未婚夫,是被她认可,和她关系平等未来,以及要跟她共度一生的人,只要你家小姐一天没有宣布和我关系结束,我便一天是她的家人,也傅家的一份子。倒是你,南南叫你一声王妈是对你的敬重,而不是让你去自抬身价肆意妄为的资本。直白来说就是我是主人,你是仆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我面前摆谱,指责我的身份了呢?” “这......”一番话反驳的王妈哑口无言,她平日里自恃资历,家中所有佣人都对她恭恭敬敬,那些登门拜访的人也无一不对她笑脸相迎,只希望她能多在老爷夫人面前美言两句才好,时间久了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不过也是一个佣人,乃至自己都飘飘然以傅家的半个主人的身份自居了起来。 如今她沉浸多年的美梦被青年快准狠的打破,两人身份的鸿沟被这样直白的摆在台面上对比,一时之间她之前准备好的那些说辞竟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对啊,只要小姐不离开他,他的身份便永远凌驾于自己之上,哪怕自己再瞧不起他,这点也永远无法改变。 “我........我不是听你在说我........傅老爷家的不是,一时忍不住才多了句嘴嘛。”她嘟囔着,倒也没有了一开始那么嚣张的气焰。“你又抬出身份来压我做什么?指不定是小姐被你下了什么降头,一时鬼迷心窍才看上你了呢,能跟我家小姐好多久都说不准,倒是先在我这摆起谱来了,什么人呀这是。” 以沈忱待人接物的经验来看,这类仗势欺人的人最好摆平不过,说她有坏心思么,也不是,只是看不上你而已,说她没什么问题吧,却能被她的一张嘴气死,往往这时你便需要摆出一副比她更理直气壮的态度来,气定神闲找她的逻辑漏洞跟她讲两句道理,对方气势上首先输了一头,之后便再不能有什么还击之力了。 沈忱浸淫娱乐圈多年,以往这种心理战术用来对付的多是排的上名号的人,现下却用来恐吓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中年佣人,他自己在心里都不免觉得好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傅伯父是长辈,我不会在背后道他的是非,倒是你们,眼看着客人在客厅坐了半晌都却不知道主动招呼问候,此为失礼,弄脏了我的衣服却全无处置方法,甚至想着让我穿上这么一身肮脏的衣服出门,此为失职,一言不合便对客人大呼小叫,出言不逊,此为失礼。我原本以为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里的人相比都是知书达理的,可看了您才知到原来并非如此,不过哪怕是我这样的普通人家,在待客时也晓得对客人应当以礼相待,在你们这里却大不相同,也许我该找南南问问偌大的傅家到底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风气了。” 沈忱作势拿出手机要拨通傅凌南的电话,王妈果然急了,再顾不上摆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按住了他拨出号码的手。 “唉,好说好说,王妈刚才也是气糊涂了不是?”她满脸堆笑,再不复初时的趾高气扬。“我这人就这个毛病,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就当听个响儿乐呵乐呵,犯不着动真格啊。” “是吗。”沈忱不动神色将被她握住的手抽出,脸上又恢复了一派温和的表情。“那您想让我不计较,总得给我被弄脏的衣服想个处理办法不是?” “这........我确实没啥办法啊。”王妈苦着脸。“家里不经常来客 ,也没什么备用的衣服,老爷的那是万万不能给你穿的,再说身形也不合适,你这一时半会的,让我想什么办法啊?我要不出去随便给你买件外套你先穿着应应急,我在家里帮你把这身行头干洗了?” 沈忱想了想,也找不出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正准备点头,忽然听见玄关处传来了一阵不急不缓的掌声。 “真是一出好戏啊。” 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边鼓着掌一边缓步朝沈忱走了过来,言辞之间颇为戏谑。 “先前我只知道我妹妹找了个小演员,还以为会是个唯唯诺诺的主儿,没曾想居然是个如此牙尖嘴利的妙人。” 第11章 一阵有些突兀的掌声蓦然在客厅响起,沈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来,待到对方在自己身边站定时,沈忱总算看清了他的全貌。 单论外貌对方无疑是很出挑的,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两片薄如刀削的艳红唇,加之过于雪白的肤色,倘若这个外貌组合放在一个女人身上,看上去无疑会显得刻薄而不近人情,但偏偏生了这幅长相的是一位骨相周正的青年,笔挺的鼻梁和饱满的天庭又淡化了三分锐利,杂糅成一副却奇异却莫名和谐的俊秀五官。 但可能是出于某种敏锐的直觉,沈忱对和这个男人接触莫名感到有些抵触,总觉得他瞧向自己那副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一直饱含着深意似的。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倒是王妈先诚惶诚恐冲对方鞠了个躬。“大少爷,您不是正在工作么,怎么突然回家了?” 听到“大少爷”这个称呼,沈忱才反应过来对方正是女主的亲生哥哥,傅燕河。 他穿越过来时手里拿着的便是慕云生的路人剧本,只草草走着作者给这个炮灰设置的既定剧情,受限的地方颇多,对很多剧情和人物关系也并不很清楚,就像现在,他隐约记得傅凌南是有个哥哥的,至于兄妹二人的关系如何,他却不甚明晰。 眼下面对这位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他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您就是南南的哥哥傅燕河先生吧?以前跟南南在一起时总听她提起过你,说你是个大忙人,没想到今天居然有缘一见,实在荣幸。” “是么。”傅燕河说话轻飘飘的,仿佛根本没把他的恭维放在心上。 “今天毕竟是我唯一的宝贝妹妹敲定终身大事的日子,哪怕工作再忙,我这个哥哥也该抽空替她把把关。不过么。”傅燕河扫了言王妈,意有所指。“你倒是跟我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 “让傅少见笑了。”沈忱低下头,并不硬接他的话茬。 “倒是王妈。”对方也不介意沈忱这个和稀泥的答案,反而话锋一转,将目光投向了诚惶诚恐的王妈。 “你最近似乎确实有些年纪大了,连客人都招待不好,仔细算算你的退休年纪确实要到了,不如我提前放你回家享享清福如何?” 这番话一出口,不止王妈,甚至连沈忱都觉得不可思议起来,他对自己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并不抱多大希望,真算起来恐怕确实不如这个三十年来任劳任怨的妇人,傅燕河这个决定可谓给足了他脸面,可正因为这份人情实在太大,反倒让他犹豫着不敢接受了。 再说他先前一番言行只是想让王妈认清自己的身份,倒还真没想过直接将她扫地出门,,这个结果太过草率,乃至草率到让他怀疑是不是对方随口开的句玩笑了。 不过看向身边王妈冷汗岑岑抖如筛糠的样子,沈忱立刻便否定了之前的猜想。 朝夕陪伴几十年的人都能说开除便开除,傅燕河此人的薄凉和阴晴不定的脾性实在可见一斑。 只是现下他就是个局外人,主人要开除佣人,天经地义,哪怕他觉得王妈罪不至此,也依旧保持着沉默的看客姿态。 倒是王妈,陡然听了大少爷这个决定,心都凉了一半,在傅家打工不说工资优渥,平日里客人送的那些顶好的吃的用的也大半都落在了她的手里,拿出去换钱也好自己吃用也罢,总归又能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她是农村人,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却靠着这份工作替家里的三个儿子每人在帝都郊区置办了一套房产,一直是是亲人邻居争相艳羡的对象,现在第四个儿子的房刚付完了首付,按揭每月也是一大笔钱,倘若她真的丢了这份工作,以她的文化和年龄,又该在哪里去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呢? 再者她原本也并不想找这位姑爷的麻烦,实在是得了太太的暗示,让自己找个法子给他个下马威,能趁机将他赶出去最好,自己脑子愚笨,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得学着电视剧里演的上演了这么一出,谁知好巧不巧全被她平日里最害怕的大少爷看了去,随后神仙斗法凡人受累,自己这个替死鬼倒变成了最终遭了大罪的那一个。 “少.......少爷,您这个决定做的也太突然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两只拳头因害怕而紧紧握起,骨节都有些泛白。“这一大家子事务,没我操持哪行呐,其他下人一个个手粗脚笨的,连老爷夫人平时喜欢的吃的用的都搞不清楚,我就这么走了,谁还能把他们伺候得妥妥帖帖的呀,哪怕您要赶我走,也得等我把家里家外的琐事都安排妥当了不是?” “啧,那就再说吧。”傅燕河烦恼的揉了揉额角,似乎全然没把王妈一番苦口婆心的哭诉放在心上,转眼间注意力又集中在了沈忱身上。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房里还有干净的衬衫和西装,我们身量相近,你应该能穿。” 沈忱与对方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对视,全然猜不透对方又打着什么主意,只好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拒绝。 “别担心,衬衫都是新买了还没拆开的,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介怀的。不过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傅燕河说罢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一副悉听尊便的姿态。 沈忱思索了两秒钟,还是跟着他的脚步慢吞吞走去了他的房间。 来到房门前时傅燕河十分慷慨的大开房门,任君观赏的架势十足,仿佛房间并不存在任何需要注意的秘密似的。 沈忱进门后暗中打量着对方房间中的摆设,谁能想到傅燕河这种外表妖孽骚包的人,房间却大而空旷,除了日常必须的床柜桌椅外再无其他任何装饰物,整体装修风格也以黑白两色为基础,除了床上那个深蓝色的枕套,居然真的再找不出第三种颜色。 沈忱莫名有种房间主人似乎只是将这里当做一个临时栖息地,而并非可以挡风遮雨的家的感觉。 倒是傅燕河除了在沈忱进门后莫名将房门虚掩上以外再没有其他出格的动作,真就老老实实在衣柜里找出一条还未拆开的纯白衬衫丢给了沈忱。 沈忱接过衬衫准备换上,眼见对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同自己对视,虽然对方目光坦然,但沈忱就是觉得有点害羞,解开胸前纽扣的动作也迟缓了起来。 “劳驾你出去一下可以吗?你一直看着我我真的没法换衣服”最终他只得好声好气的同对方商量。 “啧,矫情,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什么我没有啊,怎么跟小姑娘似的换个衣服还不准人看。” 傅燕河嘴上这样抱怨着,最终还是老实的转过身去,留给沈忱一个高大的背影。 沈忱这才放下心来,也背过身去三两下换下湿透的衬衣,将干净的那条套在了身上。 他自然没有注意到傅燕河那边两人错位处正巧有面不大的试衣镜,堪堪够将他细瘦伶仃的腰线和白皙柔软的背部照个彻底。 傅燕河并没有出声提醒,待欣赏够了镜中美景转过身时,恰巧沈忱扣起了最后一颗纽扣。 “傅少,多谢........”他一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却敏锐的察觉傅燕河突然动了起来,对方的运动细胞无疑十分发达,瞬息之间便将沈忱压在了墙壁上,一手撑在沈忱的头顶,另一手则牢牢钳住他的腰,估计是害怕沈忱挣扎或者逃走。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待沈忱反应过来后,便完全没有能力从对方靠身体铸造的强有力的囚牢中脱困了。 这是一个标准的壁咚姿势,却因一方过于强势而另一方也是个旗鼓相当的男人,怎么看怎么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傅少,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眼见自己挣脱无望,沈忱索性卸掉全身力气,只拿一双黑沉沉的眸子跟对方对视。 面对他的目光,傅燕河却不躲不闪,反而将脸朝他又凑近了几分,两人几乎鼻尖相对,呼吸可闻。 “你长得挺对我我胃口的,别跟我妹了,跟着我怎么样?”他冲沈忱露出一个诱惑十足的微笑。“她能给的我都能给你,甚至更好——当然我估计你可能一开始对男人不太适应,但相信我,我的技术很好,试过一次你就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两人脸庞相隔不过咫尺,沈忱整个鼻尖都被对方身上喷的浅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包围着,几乎有种不能呼吸的错觉,他有些头昏脑胀,迷茫的张开湿润的双唇想纂取一口新鲜空气,而傅燕河视线就在这时敏锐的捕捉到了红润双唇之间的一隅粉嫩舌尖,原本玩味的神色也渐渐深沉了起来。 他的双唇试探性的往下移,这个小明星却仿佛完全晕在了他怀里似的,全无任何反应,只呆呆的任由他靠近。 两人的嘴唇越离越近,及至傅燕河以为自己快要吻上那双软糯红唇的时候,对方忽然将头轻轻一偏,这个原本该落在唇上的吻便在他光洁的脸上划过一道弧线,最终落在了沈忱白皙的耳垂上。 “傅少请自重。” 声音沉稳清晰,哪还有半分刚才迷离的样子? 傅燕河依旧保持着压制住他的姿势没动,片刻之后他轻轻“啧”了一声,一副兴致全无的样子。 “这次考核算你过关了。” 说罢他迅速起身,仿佛再多接触沈忱一秒便会被沾染上什么细菌似的,而方才旖旎的情境也随着他的动作一扫而空。 沈忱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上一直捏着一个电话,电话是通话状态,而另一方则是傅凌南。 “哥,我就说你瞎操心吧!云生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用得着你去测试?”傅凌南略微有些尴尬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这小子倒确实挺不错的,你哥我这关算他通过,至于爸妈那,还得靠你多去做做思想工作了。” 傅燕河拿着手机走出房间,没再看身后的沈忱一眼,而沈忱则是在他离开后面带嫌恶的拿手帕将整个右脸和耳垂搓得通红。 他有些轻微洁癖,十分厌恶不必要的身体触碰,尤其是刚才这种,已经完全触碰了他的底线。 那时傅燕河将他压制了起来,他的头脑便开始飞速旋转,因为完全猜不出对方的目的,他便只能装傻充愣以最快速度逼得对方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后他再一举戳破。 也许确实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但当时那个情境下他就像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一个控制不住便要反扑对方,因此只能选择速战速决。 虽然最后傅燕河对他的无礼行为貌似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在与对方目光相接时,他却将对方眼神里时不时闪过的恶意作弄捕捉的清清楚楚。 这个傅燕河,貌似也并不是个什么真正的好哥哥。 之后不就傅凌南便回了傅家,两人在家里吃过一餐晚饭后便驱车离开。 路上沈忱问傅凌南。 “你哥哥平时对你怎么样?” “还好啊,一直挺关心我的。”傅凌南回忆着与傅燕河相处的细节。“后来他接手了公司,变得忙了起来,也没多少机会见面了,不过我们的关系倒一直维持的不错........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就是感觉他可能,并没有你表面上感觉到的那么和善。”沈忱小心措辞。“总之你还是注意下吧。” “嗨,你是不是他那个测试还对他有点耿耿于怀啊,别介,他平时就是那样馊主意一套一套的人。”傅凌南安抚性的拍了拍沈忱的肩膀。“姐姐问我也是相信你,才会让他随便去测试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好吧,希望是我想多了。”沈忱轻声回复她。 他已尽到了提醒义务,不管女主相信与否,以后会招至何种结果,无论如何他都算问心无愧。 第12章 无论傅知简对这个女婿的表现是否满意,傅凌南反正是铁了心要嫁给这个一事无成的小明星,她如何游说得二老不再针对这门亲事沈忱不得而知,总之他再一次见到傅知简后对方一改之前的轻蔑作态,沉默了半响最终也只叮嘱了句要好好照顾傅凌南。 沈忱自然点头称是,自此两人的婚礼筹备总算提上了议程,而且进度飞快,半月之内就要处理好一切闲杂事宜并向亲朋公开。 倒不是两人多迫不及待,只是傅凌南的肚子最近显怀得很快,已经有了浅浅的一个凸起,当初定制的婚纱又十分修身,再拖些日子恐怕举行婚礼时所有人都要看出端倪。 两人商量后决定婚礼一切从简,傅家那边只邀请些关系密切的亲朋,至于沈忱这边,傅凌南虽然发话说并不介意他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但沈忱稍加思考便谢绝了她的美意。 或许依靠傅凌南的名声足够他在娱乐圈扶摇直上一段时日,但这也注定了他从今往后都会被贴上“关系户”的标签,哪怕有足够优秀的能力,被大众先入为主的印象提前做出定义后,恐怕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洗刷这个形象。 他是个目标十分明确的人,向来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看得清到底哪条才是通向自己既定目标该走的路,哪怕途中会被遍地荆棘刺得鲜血淋漓也绝不会喊痛。 由此他便再没有了什么可邀请的亲朋好友,原主人际关系十分匮乏,除了几个成天凑在一起吃吃喝喝的酒肉朋友,数来数去也找不出一个能交心的,而父母更是不必提,请他们来倒不如宣称自己无父无母比较靠谱。 后来他也真就这样告诉傅凌南了,而傅凌南早在找他做戏之前便将他的身世查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他家中还有一双父母和一个兄弟,但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也越发清晰的感知到对方并不如之前调查的资料中那样势利和无脑,相反却是十分善于审时度势,进退更是得宜。 对对方种种异常表现傅凌南也无心去深究,毕竟谁活在世上没有几张面容各异的假面呢?无心也好有意也罢,自己所能窥视到的也仅仅是对方原意展现给众人看的那一张面孔,总归现在的慕云生让她感到十分的舒适和靠谱,相较于一个油嘴滑舌心思不专的合作对象,她自然乐得同这样性格的人深交。 由此她并未计较在面对亲属时对方撒得这个不大不小的谎,甚至如果对方因为这个问题而产生什么苦恼的话,她也乐意出手替对方解决。 有的人就是这样,拥有让他人明知受骗也乐得成全的独特人格吸引力,归根结底是平日里真诚温和的秉性替他将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拔高许多,这才两相得宜。而这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也并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心绪,全被当做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半个月内沈忱每天忙的飞起,要和傅凌南一起去拍婚纱照,敲定婚礼具体事宜以及搬出自己那个小的像麻雀窝似的家。 他和傅凌南在婚前就已商议好,新婚时期要搬在一起同住,好歹做做样子,之后两人去留随意,反正都有各自的事业要忙,平时见面的机会不多,同在一个屋檐下也权当搭个伙过日子。 而当他正考虑在百忙之中抽出半天时间和女主去看看房时,傅大小姐则直接将四五把钥匙甩给了他,随后颇为潇洒的撩了撩头发。 “都是姐这些年打拼下的身家,随便选。” 沈忱:........ 有钱真好啊。 最后他折中选择了一处距离傅家和自己公司都相对较近的复式公寓,三室两厅,户型开阔,采光充足,与沈忱之前租住的老旧单元楼有天壤之别。而女主偶尔会在这里歇脚,所以装修也是一应俱全,不用他再操心。 他花了半天的时间收拾行李,老实说原主的家当实在简单,除去那整整一柜样式各异的衣服和满桌的瓶瓶罐罐,剩下值得收捡的东西简直寥寥无几。 就像慕云生这个人一样,从出生时便不受重视,但还是要想法设法过得出人头地,一辈子过得浑浑噩噩,临到头被一个陌生灵魂占据了身体,这么长时间过去却无一人发现他这人早已换了一副芯子。 沈忱想到此处,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随即自衣柜里选出几身自己尚算看得过眼的衣服,剩下一大半的奇装异服则被他整整齐齐打包塞进了楼下的旧衣回收箱。 而他去退房时房东狐疑的进屋将所有家具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之后还睁着一双泛着精光的小眼将沈忱从头到脚扫射了一番,仿佛生怕他小小的卫衣口袋能将他的什么值钱东西打包带走似的。 “怎么突然不租了哦。”房东嘴里嘟嘟囔囔的。“我这里可紧俏得很,你今天一退明天再想租回来可就没这么简单了........还有你之前给了一整年的租金,这才住了半年不到,多的钱我可不会退啊。” 沈忱微笑着表示并不需要。 房东闻言有些讪讪,想了想还是将头凑近了沈忱,一脸八卦。 “帝都不好混吧?你这是遭不住打算从哪来回哪去了?要我说你这外形条件都挺不错的,小城市里随随便便都能找着个不错的工作,何必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虚度光阴呢?” “谢谢你的好意。”沈忱脸上笑容不变。“不过我只是搬去了帝都的其他地方,并且目前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哪怕在这里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并不简单,我还是想要尽力去试一试。” 房东眼见着劝说这个被各色灯红酒绿迷晕了头的小伙子无果,只得踢踏着塑料拖鞋摇头晃脑的走了。 临下楼时他又回望了一眼尚在清点东西的青年,隐约间想起对方似乎还是个什么明星呢。 不过娱乐圈向来新旧交替的速度飞快,像他这种既没实力又没背景的过气小明星,恐怕这辈子都再不会有出头之日咯。 沈忱将打包来的行李尽数搬进了次卧,又花了大半小时打点,一通忙碌之后看着井井有条的卧室,总算有了种真正安定下来的感觉。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俩人举行婚礼的日子,沈忱一大早便被好几个造型师按在椅子上一通梳妆打扮,好容易装扮完毕,晕头转向之际又被婚车直接拉去了婚礼现场。 傅凌南对西式婚礼的浪漫自由一直十分推崇,结婚地点自然选在了一处圆顶大教堂里,花白胡子的神父曾见证过无数新人踏入婚姻的殿堂,而当他执起新人们的手并询问他们是否原意此生只爱对方一人时,一旁会响起唱诗班孩童们空灵而纯净的歌声。 沈忱原本是以演员的身份投入这场婚礼,敬业但游离于外,可当他看到傅凌南在接过自己递上的戒指时眼角一闪而过的那一星泪光,多少还是受到了些触动。 无论如何,婚礼之于一个女人而言,都是一生中极为重要的场合吧。 婚礼进行的有条不紊,互换过戒指之后神父牵起沈忱的手,用一口纯正的英文问道。 “慕云生先生,您是否原意娶傅凌南小姐作为您的妻子?此后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快乐或是有仇,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她,忠于她,直到永远吗?” 沈忱扫视了台下众人一圈,正清了清嗓子准备回应,而就在此刻,原本紧闭的教堂大门蓦地被谁推开了。 厚重的大理石摩擦地面的动静并不算小,台下坐的几十人都被吸引去了目光,待看清楚来人时,原本肃静的礼堂里骤然爆发出一阵不小的议论声,就连傅凌南都有些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是傅时深。 不同于以往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西装革履的打扮,或许是因为这次婚礼也算场变相家宴的原因,他的穿着较之以往随意不少,上身只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堪堪挽到臂弯处,露出紧实有力的小臂,下身的一条休闲西裤则将他笔挺强健的腿型衬托得一览无余。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男人无论站在哪里,都是过分引人注意的荷尔蒙散发体。 沈忱却来不及欣赏对方难得一见的闲适打扮,在看到傅时深时他有片刻头脑发懵,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再再再次遇见这尊大神。 他扭头看了眼傅凌南,只见对方用一派崇拜的眼神看着傅时深,细瞧之下似乎还有些别样的熟稔意味在里面。 傅凌南,傅时深。 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随之“咔哒”一声,名为恍然大悟的钥匙就这样打开载着自己满腹疑惑的心门。 自己这段时间对傅家摸得也算通透,怎么偏偏算漏了这么个神仙似的大人物,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啊。 他趁着台下骚动之际轻声用气音问傅凌南:“这是傅四爷吧?他跟你什么关系?” 傅凌南用捧花挡住脸,小声却激动的跟沈忱说着悄悄话。 “他是我小叔叔啊!” 沈忱:??? 他的年纪似乎也没那么大吧?! 傅凌南难得见到沈忱如此一脸呆萌的模样,新奇之余大发慈悲对沈忱解释道。“他爸跟我爷爷是表兄弟,不过两人年龄差有点大,然后他爸结婚生子又挺晚的,轮到他时也就比我大个七八岁岁而已。” 说完又嘀嘀咕咕的。 “辈分上占便宜就算了,说起来他平时跟我家的来往也不算密切,我爸原本邀请他都只是做个样子,谁知道这尊大佛居然真的来了,我估计之后还有得闹。” 傅凌南这话说的没错,满屋子的人虽然都沾了个傅家的名头,可谁不想跟傅氏正统代言人套个近乎再攀上份关系呢?大家都是久经人情磨练的老狐狸,眼下遇见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哥个可就心思活泛了起来。 傅时深倒并不在意周遭的打量视线,进门后挥退了两个保镖,径自走了前排,而原本在最前排观礼的傅知简连忙迎了上去,嘴里虽然叫着老弟,却动作恭敬的将他请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 傅时深倒也不客气,自顾自坐下后视线自台上的新人一扫而过,又看了眼犹自呆在台上的神父,淡淡说了声。 “继续吧。” “好......好的。”神父这时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回应了句,又开始念起了祝福词。 倒是沈忱在回答“Yes,I do”时总觉得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他身上,让他感到如芒在背,西服里打底的衬衫都要被冷汗浸湿。 就连身为新娘的傅凌南都感觉到自家这位向来心思深沉的小叔叔对自己未婚夫貌似有些过于关注了。 “我怎么总觉得我小叔叔在看你。”两人携手下台时傅凌南跟沈忱窃窃私语。 “怪吓人的,你是不是以前跟他有什么矛盾?” “还真是。”沈忱苦笑。“并且貌似矛盾还不小。” 第13章 整个婚礼流程走下来傅时深全程面无表情,沈忱也不敢擅自揣测这位爷心里到底是什么个想法,不过既然对方没有主动提起两人之间恩怨的意图,他也乐得轻松,只装作普通人遇见大人物时颇为诚惶诚恐的样子,在傅知简同傅时深介绍自己时满脸钦佩的冲对方伸出手。 “原来是傅四爷,真是失敬,我对您早就有所耳闻,而且十分景仰,可惜以前一直没有接触的机会,今日有幸与您见上一面,实在是我的荣幸。” 他礼数做的周到,话里虽然透出些恭迎的意味,态度却温和谦逊,不卑不亢,完全不会让人觉得虚伪。一通说辞下来就连一直对他不甚满意的傅知简都在暗暗点头,心想这小子倒真是有些魄力。 可傅时深却对他这一片肺腑之言全然不买账,只冷冷看了眼他伸出的那只手,随后旁若无人般理了理衬衣袖口处缀着的银质袖扣,既没有回应,也不打算一走了之。 等不到对方的表态,沈忱只能继续不尴不尬的举着手,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推移,一股诡异莫名的气氛便开始在三人中流转开来。 沈忱自然知道傅时深十有八九是瞧不起自己的,被磋磨一番也在预料之中,傅时深面上悲喜难辨,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是怎么个心态。倒是傅知简被两人之间的僵持态度十分摸不着头脑,想说两句好话打个圆场吧,他自认还没有让傅时深买账的资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吧,两人高塔似的杵在自己身旁,周遭已经有许多或明或暗的打量视线投向此处了。 明明室内开着恒温空调他却差点愁出一脑门汗,他哪猜得出来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竟能让傅时深不顾长辈身份公然跟一个小辈摆谱。 所幸在沈忱举着的那只手差点僵得要抽筋时,傅时深总算大发慈悲,轻声答了句“嗯。” 只是依然将他伸出的手忽视了个彻底。 这声迷糊的回应仿佛某种信号一般,傅知简脸上的微笑立刻又挂了起来,将话题不着痕迹引向了傅氏的经营上,同时在身后摆了摆手示意沈忱快走。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着实不愿刚才那风雨欲来的场面再发生第二次。 沈忱礼貌的冲傅时深点了点头,暗中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温声向他们告辞。 “我去后台看看南南,您二位慢慢聊。” 得了傅知简的首肯后他快步转身离开了两人周围,待再看不到傅时深的身影时,这才后知后觉松了口气。 啧,原主挖的坑实在太大,害得他只能硬着头皮装疯卖傻,还得想方设法将这等深坑填上。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婚礼繁琐的仪式走完后,已接近中午,傅知简早已包场了某家五星级餐厅,地点通知下去后,所有人便陆陆续续开着车朝那边赶去。 说是一顿午餐,其实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这餐饭的性质更加类似于一场小型聚会,因而众人很快便找好了自己的位置,三三两两凑做一团,或是互相交换情报,或是拉拢恭维,又或者高声吹嘘,一时间气氛倒也一片和谐,仿佛每个人都极其融入这场聚会似的。 全场唯一清净的地方貌似只剩傅时深所置身的那一角,他和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却不知为何固执的不肯离去,只微微倚靠着墙壁,小幅度晃动着手中的一杯红酒,目光沉沉的盯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副风景画,对近在咫尺的热闹既不投入,也不排斥。 像是游离于人类共通的悲喜之外的冷漠神祇。 可他虽然做派低调,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心照不宣般落在了他身上,所有人在同他人一派火热的交谈时无不在绞尽脑汁想着该用何种方法同这位傅氏正统话事人搭上一句话,可对方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硬气场,实在是教人望而却步。 今日聚在这里的人都是帝都有头有脸的角色,大多是千年的狐狸,最不乏自知之明,可总有那么几个人,不知是根本不会审时度势还是对自己过于自信,铁了心偏要撞一撞这堵厚重的南墙。 来者中有几人还带着家中小辈,傅含雁便是其中一个,论起辈分她该算是傅凌南的表妹,刚刚大学毕业,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青葱水嫩的时候,容貌仪态更是一等一的好,加上古灵精怪的性格和一张能将人吹捧得天花乱坠的嘴,一直很受家人喜爱,这次聚会也特意带上了她,不说能在席间帮自己拉拢些什么人脉关系,总归长长见识也好。 而她早已注意到了这个气质超群的男人,傅四爷的名头她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不过她们家族这一脉离傅老爷子的至亲血脉关系又有些远,七弯八拐的说句血脉淡薄也不过分,因而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算是头一遭目睹了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的尊荣。 在傅含雁的想象中傅四爷该是一个精于算计毫无气质的精明中年男人,谁知他居然如此英俊又独具气质,傅含雁在一旁悄悄打量了他好几眼,脸上不自觉便飞起了一抹红晕。 她素来心高气傲,对普通男人十分看不上眼,择偶条件更是严苛,对方不仅要身居高位家财万贯,长相也需得符合她的审美,一定要拿得出手,更不用提之后的学识渊博,懂得疼人,对自己言听计从等等的附加条件。 她也算对自己的理想型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知道这种人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却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在感情上做出妥协,就在她以为自己注定将孤独一生的时候,这个男人却突然叩开了她的心门。 直觉告诉她错过了这个人以后她将再不会遇到第二个如此符合她所希冀的恋人形象的人,这次机会必须牢牢把握,而她对自己的外貌条件向来十分自信,因而对将傅时深收入囊中势在必得。 她不动声色观察了下周围情况,只见所有人都没有流露出想靠近傅时深的意图,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招呼侍者递给了她一杯红酒。 她一手端着那杯红酒,一手牵起过长的裙摆朝傅时深所在的位置走去,今天她穿了一身雪白的连衣裙,露出的脖颈白皙修长,端庄优雅得像个公主。 她似乎也被墙上的那副风景画所吸引,紧锁着秀致的眉头想找出最合适的欣赏角度,因而亦步亦趋的向后退去,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逐渐逼近了那片众人有意避开的领域。 傅时深早就发现了这个女孩的小动作,却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只静默的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如曾经在某家餐厅中遇见沈忱装醉时的态度,不过细看之下,隐约能分辨出一丝浓烈的厌恶自他眼底一闪而逝。 如同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的套路那样,傅含雁在一个同傅时深近在咫尺的距离处“不小心”崴了下脚,接着她娇呼一声,身体柔若无骨般向后倒去。 按照她的设想,此时傅时深必然会十分绅士的扶住她,如果能被抱住自然更好不过,而那杯红酒正巧够将两人的衣服染上污渍,倒是她便楚楚可怜的跟对方道个歉,两人再携手去楼上换衣服,这段路程便是她发挥自身魅力的最好时刻,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自然可想而知了。 主意打定后她便毫不犹豫朝身后倒去,谁知在她将将要跌进那人怀里时,对方却不动声色将身体朝旁边挪了一步,任由她以一个十分不雅观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躺倒在地的傅含雁:??? 这剧本似乎不太对。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对方居然是个毫无绅士风度的男人,或者说,根本无需在她面前展现所为的绅士风度。 不过那杯红酒倒是不辱使命,将她胸前的整块布料晕染了个干净不说,连带着傅时深雪白的衬衣下摆都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的酒渍。 这动静实属不小,再加上周围人都留了个心眼在傅时深身上,因而众人都第一时间将目光聚焦在了犹自呆呆躺着的傅含雁身上,一时之间全场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的下场。 小姑娘胸怀大志想攀门富贵亲事他们自然能理解,可惜就可惜在选错了人上,傅四爷那是什么性格的人?心思深不可测又杀伐果决,以往用种种手段对他献殷勤的男男女女比比皆是,最终的下场那叫一个惨烈,久而久之哪怕有些人心里有些小九九,也再不敢明里对他耍什么花招,更何况这种幼稚之极的手段了。 傅含雁向来重视自己的形象,陡然摔得如此狼狈还被众人当猴似的围观,面子上登时就挂不住了,她只花了一秒便判定傅时深并没有任何准备扶自己起来的打算,遂动作十分麻利的站了起来,随即借助拨弄额边两缕垂下的刘海的姿势以掩盖早已红透了的耳朵。 “对........对不起,我刚才一不小心........”这时她的声音里倒真正有了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你的衣服.......要不要去换一件.......” 她被男人冷漠的举动惹得心绪打乱,早已打好腹稿的台词也说的七七八八语无伦次,就在她鼓起勇气想与傅时深对视,好让他看看自己眼中的泪光时,一件西装外套突然搭在了她的背上。 这预料之外的情况使傅含雁有些愕然,她满腹疑惑的抬头,蓦地便对上了一双盛满温软笑意的眸子。 是表姐的那个结婚对象,好像是叫........慕云生。 “今天客人有些多,没能及时注意到这里的异常情况,是我疏忽了。”对方言语真挚,满面歉然。“先用我的外套遮一下吧,我这就带你去更衣。” 接着又将目光转向了傅时深。 “还有傅四爷,招待不周烦请见谅,就让南南带您去楼上休息室换套干净的衣服吧。” “得嘞。”傅凌南领命,乍然也面对傅时深又有些犯怵,最后只能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叔叔您请。” 傅时深却没有立刻给出回应,目光在笑得温柔的沈忱和一脸纠结的傅含雁之间转了几个来回,最终丢下了句“我有些累了,没有要紧事不要再来打扰我”后,便率先踏上了去二楼的楼梯。 沈忱目送着对方的身影逐渐自楼梯口消失,接着转头向犹自伸着脖子张望的傅含雁介绍道:“女更衣室在一楼尽头,南南之前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所以放了几套衣服在那里备用,你们身量相近,穿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真是谢谢你了。”傅含雁有些讪讪的同沈忱道谢,语气细听之下甚至还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估计这会心里已将坏了自己好事的沈忱骂了个千百遍。不过好在她也意识到了此刻自己实在是有些狼狈,因此没做过多纠缠,稍加思索后便扭头朝更衣室走去。 终于将两人妥善的安置好,沈忱总算松了口气,那场闹剧发生时他就在一旁携着傅凌南同诸位客人敬酒,原本并打算插手,可这个女孩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他那晚在酒店里装醉时的情境复制,沈忱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傅时深会以怎样的态度回应了。 一来是为了确保聚会能顺利完成,二来这个女孩不过鲁莽了点,这位爷倘若在这么多亲戚朋友之间让她下不来台,她以后还如何在傅家立足? 瞬息之间他便打定了圆场的主意,结果最坏不过是傅时深将他们两个一起记上一笔,总好过整场聚会都鸡犬不宁的。 他跟傅凌南耳语了几句,傅凌南对他的决定自然举双手赞成,两人默契分工,不动声色便挽救了这场尚在酝酿中的祸端。 至于为什么让傅凌南送傅时深上楼么,这个安排完全是出自沈忱的私心,他实在不想跟这种完全摸不透脾气的家伙打交道。 第14章 傅凌南将傅时深送进了休息室,又问过他的衬衣尺码,一个电话打给了佣人,让他买一条全新的衬衣并送来这里。 将一切都安排稳妥,傅凌南便以接待客人为由提出离开,傅时深自然应允,反正叔侄之间关系并不熟稔,实在没什么可供两人坐下聊一聊的共同话题。 她独自一人走在二楼长而空旷的走廊里,刚刚经过的某间屋子的大门却猝不及防被人推开了,毫无准备的傅凌南登时被吓了一跳,待平静下来后定睛一看,赫然是陆言川。 陆言川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混进了这里,在看到傅凌南时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可这份欣喜却在看清她身上穿着的婚纱后全然蒸发,最终凝结为熊熊怒火。 “你真的准备嫁给他?”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不然呢?”傅凌南毫不示弱的反击。“再说这事和你有关吗?你再不离开的话我可要叫保安了。” “好好好。” 陆言川怒极反笑,一把将毫无准备的女主拉进了房间,接着利落的将房门上锁。 “我觉得我们该好好谈谈,这件事到底跟我有没有关系。” 沈忱在楼下里等了一会,没看到傅凌南的身影,正准备上楼寻他时,突然收到了对方的一条短信。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不用找我。” 沈忱之前便寻思着沉寂了这么久的男主也该有所动作了,这不,到了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吧。 他利索的回了个“好的。”接着将手机关机,专心应付起大厅中的客人来。 眼下他正跟女主的某一位舅舅谈笑风生,眼角余光瞥见傅含雁正在鬼鬼祟祟的沿着楼梯朝二楼走去,他暗道一声糟糕,草草结束了跟对方的攀谈,随即步履匆匆也跟上了楼。 傅含雁换好衣服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男人就是性格冷漠了点,其他地方他都是很满意的,倘若就这样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话,她觉得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于是她便顺着自己心中所想悄悄来到了二楼,原本打算见到对方后跟他道个歉,再趁机撒撒娇,哪怕对方的心肠再硬,总归是敌不过自己的各种套路的。 打定主意,她抬手敲了敲门,不知为何全无回应,房门却是虚掩着的。 她鼓起勇气推开房门,踮起脚尖悄朝里面走去,原本以为会听到傅时深的呵斥或是询问,可等她完全走了进去才发现,对方居然睡着了。 休息室里没有床,故而男人只能姿态放松的靠坐在沙发里,全靠一手撑住额角以作支撑,双眸紧闭,呼吸平稳。 她之前有些害怕男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迫人气势,一直都没有好好看看他,现下男人陷入睡梦,虽然依旧气势逼人,却没有了清醒时那份令人完全无法捉摸的冷冽气质。 她仔细打量了傅时深的脸片刻,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对方眉目英挺,五官深邃,是一副极为硬朗又充满男人味的长相。单单凭借这张脸,哪怕他没有帝都傅四爷这一名头,傅含雁相信爱慕他的女人依旧会如过江之鲫。 而如今这个无论从各方面讲都很完美的男人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正陷入沉沉的睡梦中,对自己对他那份胆大包天的觊觎毫无察觉。 傅含雁一瞬不瞬看着男人的侧颜,仿佛着了魔似的又朝他走近一步,接着颤巍巍的伸出手,试图摸一摸对方微微抿起的薄唇。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接触到傅时深的嘴唇时,从她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迅速而干脆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瞬息之间便阻止了她胆大妄为的举动。 “傅小姐,您这种举动似乎有些不合适吧。” 听这一派温柔低沉的声音,哪怕说出的是指责你的话也全无任何怨气在里面,反而透着些别样的包容与大度在里头。 就在不久之前,也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毫不客气的打乱了她接近傅时深的计划。 傅含雁从小被娇宠着长大,自然不是什么受了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的软柿子,她方才被打扰时已经非常不快,不过是看在傅凌南的面子上才选择忍气吞声,结果这人居然完全不知好歹,甚至还想第二次坏她好事。 不过就是个走了狗屎运傍上富婆的小明星,傅凌南同他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都教人怀疑,而自己身体里好歹流着傅家的血,身份比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不知高了几个档次,是谁给他的勇气几次三番跟自己摆谱? “关你什么事?这里是休息室我还不能来了?”傅含雁满面怒容的低声质问沈忱。 “倒也不是。”沈忱耸了耸肩,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已经濒临发怒的边缘。“不过你也知道,傅四爷毕竟身份特殊,自然不能以一般的标准来衡量他的需求,他刚刚说了想要一个人安静休息,闲杂人等入内的话恐怕有些不太合适呢。” 这话说的委婉其中饱含的深意却再明显不过:你不是闲杂人等之一呢,可真是半点面子都没留给对方,而傅含雁从小接受着男人们的阿谀奉承,什么时候被这么直白的话指责过。 她气得浑身发抖,再顾不上想在傅时深面前保持的淑女形象,伸出一只手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 “慕云生,你真把你自己当个什么角色了?不过就是靠花言巧语攀上了我表姐,真以为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对我指指点点了?你别做梦了,我表姐不过就是跟你玩玩,等腻了的时候再一脚把你踢开,到时候我看你还有什么资本在我面前摆谱,就你这种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给我提鞋都不配,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在我面前把尾巴夹紧点,懂吗?” “我是什么身份姑且不论。”沈忱安静听完她气急败坏的一通嘶吼,待对方息声后才慢吞吞的开口,说出的话依旧是温和而有理的,仿佛根本未曾将对方方才那通可谓恶毒的话放在心上似的。 “但就在刚才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的素质跟家庭条件也许并不能成正比呢,家境贫寒却还能保持良好教养的人可能不多,但家境殷实却毫无素质可言的人倒真是比比皆是呢,您说对不对,傅小姐?” “你在放屁!”傅含雁原本就对对方毫不在意的态度十分怨怼,陡然又被对方牙尖嘴利的还击,顿内心怒火中烧理智全无,来不及思索便依照本能反应抬手狠狠甩了对方一巴掌。 沈忱一早便密切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因而在她刚抬起手时便一下猜出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他反应极快的朝旁边闪了一步,随即伸手准确无误握住了对方丝毫没有收敛力气的手。 开玩笑,以前刘武能打他那一巴掌纯粹是因为自己当时全无防备,眼下如果连个小女生都能打中他,那他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唉,你干什么呢?”最初被对方制住时傅含雁有一瞬间的错愕,她实在没料到这个小明星居然有反抗她的勇气,不过愣了两秒后她迅速反应了过来,开始推搡捶打着沈忱。 “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啊?你是不是想非礼我?真他妈恶心,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啊!”“” 沈忱害怕她继续撒泼,自然不敢放开她的手腕,结果就是被对方十厘米的高跟鞋狠狠踩了几脚,简直苦不堪言。 他一边躲避着傅含雁的捶打,一边思考着怎么样才能让这个正处于疯癫状态下的人冷静下来,全然没有注意身后沙发上靠坐着的人早已睁开了眼睛,正目光凛然的注视着眼前的这场闹剧,黑沉沉的眸子里一丝睡意也无。 “滚出去。”他在目睹沈忱有些狼狈的躲过傅含雁又一次十分用力的跺脚时,终于轻声开口。 一句轻飘飘的话成功令室内所有的噪声都戛然而止,傅含雁高高抬起的右脚就这样顿在了原地,仿佛凝固成了一尊有些滑稽可笑的雕像。 沈忱则顺势放开了她的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 “需要我把刚才那句话说第二遍吗?” 室内一时之间寂静的落针可闻,傅时深的目光在大气不敢出的两人之间来回逡巡了一番,又吐出一句没有丝毫感情的话。 沈忱原本正低着头,闻言悄悄抬起头瞥了对方一眼,却有些意外的发现对方的目光似乎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好吧,就权当做是既定印象影响了这位爷的判断好了,反正自己在他心中打的形象估计早就十分不堪入目了吧。 沈忱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沐浴着傅含雁饱含鄙夷的炫耀目光,冲傅时深微微鞠了个躬。 非常抱歉,我马上就离开。”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身后蓦然又响起了的对方毫无情绪起伏的嗓音。 “还站在我面前做什么,是等着我请你出去?” 沈忱刚刚迈出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后便再没有踏出一步,而方才还在兀自得意的傅含雁此刻则彻底白了一张脸。 她原本以为傅时深对自己多少是有点意思的,这才会出言教训几次三番坏他好事的慕云生,被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男人出言保护,她不由得有些熏熏然,正幻想着拿下傅时深的心后便能在整个圈子里扬眉吐气一番,对方突如其来的诘问却让她的美梦戛然而止。 “您......傅四爷,您不是在说我吧?”她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我平素最讨厌在我面前耍手段的人,趁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之前赶紧滚,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不只是你,你的整个家庭都会因此遭殃。” 男人冷漠的表情和无情的话语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傅含雁已经泪眼迷蒙,一方面是因为惧怕,另一方面则伤心。 直到此刻她才彻底明白,这个只手遮天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刻薄而又不近人情。 可惜她明白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以至往后余生,自己彻底不会再有与他又任何交际的机会。 傅含雁抹了一把眼泪,浑浑噩噩的走出了房门,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精致的妆容已经被哭花,精心打理的发型也已经散乱,完全不复初见时光彩照人的形象。 沈忱目送着傅含雁的背影自门口消失,转头就对上了傅时深目光灼灼的一双眼,他无端有些忐忑,心里琢磨着反正这位爷也看自己不顺眼,干脆借机直接开溜好了,省得到时候又搞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他这样胡思乱想着,脸上也不自觉浮现出一丝少见的委屈来,而傅时深见了他的这幅表情,却似心情稍微有所好转似的,慢悠悠开口了。 “现在轮到你了,说说你自己吧。” 沈忱心里正是一团乱麻的时候,陡然听了一句这样的话,脑子竟一时半会有些转不过弯来。 嗯?这话的意思是让我自我介绍吗?不对不对,他不是早就认识我了吗?难不成是让我做自我检讨?不过好像该对他检讨的地方真是挺多的,一时半会还真有些说不过来........ “我.......不懂您是什么意思。” 最终他只得这样回复。 “我觉得你似乎非常善变。”傅时深好整以暇的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露出一小片健康的麦色胸膛,说出了自沈忱遇见他以来听到过的最长的话。 “第一次见你时你正想方设法的要爬上我的床,之后玩什么游戏又来我面前装醉,转眼又成了一个被经纪人欺压的小可怜,没曾想几天不见,你居然又摇身一变,成了我的侄婿,我实在是有些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沈忱:........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走到哪都能遇见你。 “傅先生其实不必介怀。”他小心翼翼组织着语言。“每个人都曾做过些错误的决,我为以前的莽撞向你真诚道歉,至于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么,人活在世上总得带着几幅假面,我是如此,傅先生亦是如此,如果日后还有相处机会的话,我相信傅先生完全可以感觉出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这个回答让傅时深顿了顿,不久后他又轻轻哼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原本便十分低沉磁性,这声轻笑更如大提琴低鸣一般动人。 “也许吧。”他漫不经心答道。“有些把戏耍个一次两次倒算能吸引人的注意,用的多了就没有丝毫意义了,不要让我再发现你玩什么手段,不然不仅是傅家,整个帝都也再容不下你。” “云生知道了。”沈忱恭敬回答道。 交流至此傅时深自觉已算尽了为人长辈的义务,不过他原意跟这个叫慕云生的人说这番话倒也并不全是出自对侄女的关心,毕竟他们叔侄之间关系寡淡,交情更是聊胜于无,他大可以对侄女的结婚对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稍微被这个人的种种表现引起了一丝兴趣,对方就像一个极度矛盾的综合体,每次见面都会给他带来不同以往的表现。 仿佛是个兢兢业业的演员,想不遗余力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某个瞬间却难免会露出游离于状态之外的本性。 倒真是挺有趣的。 傅时深起身朝门外走去,经过慕云生身旁时对方依然低垂着头,乖巧又柔和的样子。 及至他将将要走出大门,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青年温软无比的嗓音。 “我之前就一直在疑惑.......总之我经纪人的事情,是因为您吧,真的非常谢谢您,傅先生。” 青年对自己的称呼不知何时从傅四爷演变成了傅先生。 而这番道谢更是语气诚挚,妥帖无比。 而那不过是当时他看对方太过可怜,随口的一句提点而已。 傅时深原本可以反驳他,冷漠的丢出一个“不”字,以免对方会误认为自己有些在意他,不过他想了想方才看到的乖巧漂亮的眉眼,最终只说了句。 “顺手而已。” 第15章 两人低调举办婚礼两周后,终于迎来《下一站,演员》官宣的日子。 沈忱一早便从经纪人处了解了这个节目的模式:20位艺人同台竞技,每轮比赛两人或多人参与,根据节目组或者评委的规定演绎不同类型的剧本,之后便是评委点评和观众投票的阶段,一位观众手中持有有一票,而评委则是50票。 所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档节目中观众缘固然重要,可对你能否成功晋级起决定因素的说到底还是评委。 所以倘若能与评委搞好关系的话,只要演技过得去,一路绿灯也不是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参赛的20位人员的资质完全是鱼龙混杂,几十年的老派演员有之,最近风头正盛的流量小生有之,像沈忱这样靠关系被塞进节目组,想在观众面前混个眼熟的小艺人也有之。 不过这种基本没什么可圈可点的演技,粉丝基础也不足,因而只不过是来打打酱油,衬托下他人的优秀表现,这也是无论是他们本人,还是整个节目组,基本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沈忱原本对这种娱乐性质的演绎节目是不很看得上眼的,因为他认为演技是自己的事,暗中精进也好,模仿学习也罢,都需得自己慢慢往戏里钻,这种速食式的综艺在安排剧本时能否给出演员足够的入戏时间暂且不提,以做戏的态度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的演技暴露于众人眼中,还要任人随意点评,说一句哗众取宠也不为过。 而以他原来的地位也确实有瞧不起这类节目的资本,不过世事无常,如今他反而要靠攀附关系才能在其中争取一个名额,倒确实让他感觉有些许微妙了。 这档节目投资方下的本钱足够,宣传的噱头也足,故而买账的观众也不少,当然这群人里一部分是希望能从此类节目中发掘出一些潜力演员,另一部分的出发点则完全是为自家参加节目的爱豆应援。 而节目官博在官宣阵容时也并非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盘托出,而是采取每天曝光一位成员的方式,神秘感十足。不过观众倒是对这种故弄玄虚的手段十分赏脸,#《下一站,演员》,阵容#这一话题连续几天都被刷上了热搜,点开话题全是吃瓜群众热火朝天的讨论。 干净的像风:看爆料说有丰义绍?节目组有点牛逼啊这种老牌演员都请得到。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对这类节目倒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我最近在追的小爱豆好像参加啦,为了我家崽这节目收视率必有我一份!崽崽冲鸭〔doge〕! 我的猫和你:天灵灵,地灵灵,在线作法叶韶能参加这个节目!感觉他好努力演技也不错!就是缺少一个曝光机会QAQ,球球大家看他一眼吧〔哭泣〕! 看看id能取多长长长长长长:其他没意见,只想说一句节目组导演你sl,大傻逼,要爆料就直接一次性来个猛的不行?藏着掖着恶心谁呢真的是,老子本来对这破节目有点兴趣,被这一通骚操作搞得想转黑。〔点蜡〕〔点蜡〕〔点蜡〕 ........ 首先曝光出的是四位评委,分别是知名狄言,向显,钟亚和韩成思 狄言是一个老派导演,以审美犀利和眼光毒辣闻名,导过不少脍炙人口的经典影片,手下也捧出过不少知名演员,被他相中并启用的演员哪怕只是汲汲无名,不出两部戏必定会爆火,因而娱乐圈中眼馋他手中资源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过他这人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就是嘴毒,敢说话,尤其是在挑人演技时,不管你什么身份地位,只要达不到他的要求,被连吼带骂讽刺一通都算轻的,直接动手也不是没可能,据传他有好几次在片场被人因角色解读问题气得脸红脖子粗,就差跳起来直接给人一拳了。 向显是个二十多年资历的老演员,演技浑然天成,从业期间将演艺圈各色大奖都拿了个遍,性格也十分耿直,喜欢有一说一,眼里容不下沙子,倒和狄言颇为投缘。 钟亚是位女演员,刚过三十,演技一般,但资源一直不错,多年来也算在观众中混了个眼熟,而且她因情商高,会做人,在圈内也算左右逢源的人物。 而韩成思则是近期一档选秀节目中的新人爱豆,凭借其俊郎帅气的外形和诙谐幽默的谈吐赢得了无数粉丝的芳心,在粉丝的疯狂打投下迅速从其他爱豆中脱颖而出,短时间内速度爆红。不过他在演戏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之前有导演邀请他参演了一部公益短片,只有五分钟,可这短短的时间里但凡他出现在镜头里都是表情局促笑容僵硬,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与影片格格不入的气质,与以往阳光灿烂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的粉丝在看过短片后,群情激奋的将责任全推在了导演身上,说什么导演没有审美故意要给韩韩难堪啦,导演看不起韩韩所以故意糊弄着拍啦,导演根本不会引导演员情绪啦等等。 总之该导演的微博直接被屠,一夜之间被骂了上十万条评论,好几度被撕上热搜,甚至时至今日,导演的微博下各种极端留言还在不断增多。 这样充满争议性的人一个人是否具有担任导师的资格,自然又成了当天微博热搜的屠榜话题,各色撕逼骂战不断升级,整个话题里的评论都是乌烟瘴气。 不过这也正是节目组的用意所在,甚至可以说对这种现象乐见其成,毕竟当初导演拍板决定邀请韩成思来时就是看中了他的话题度。 有话题度,有争议性就会有爆点,而爆点的多少则又是一个节目的成败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四位评委的身份曝光后便轮到参赛选手,节目策划组在这方面可谓下足了功夫,他们将没位参赛选手的参演作品做了个剪辑,截出其中最精彩的部分再拼接到一处,再配上精心挑选的音乐,直观无比的将众人的演技呈现在了观众面前。 前两天官宣的老牌演员自然万人欢呼,后几个处于上升期的演员也收获了不错反响,中途倒是有一个名叫孙哲希的艺人掀起了一波小热度,年前他凭借一部古装剧中的深情男二形象迅速蹿火,之后又陆陆续续参演了一些古装剧,基本都是一席白衣忧郁深情的角色,虽说对一个演员而言最忌拘泥于同类型角色,不过他的粉丝倒对这个扮相十分买账,加之大神剪辑手产出了几个转发过万的单人向视频,身价也是一路水涨船高。 《下一站,演员》节目组官博甫一爆料出他的名字,评论和转发区便迅速被各种资源组和职粉攻陷,并开启了大规模控评,控评内容无外乎孙哲希优秀,期待演员孙哲希,孙哲希绝美等等,偶尔几个说他演技平平的评论也直接被粉丝刷了下去。 倒是隐隐约约有压过其他所有艺人的架势了。 而另一个热度点,则是沈忱。 因是被傅大小姐打包加塞进组的人,之前又没有什么代表作品,策划组在看完他参演的剧后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只能艰难的做出决定——将他放在最后。 除了刚开始的一番重头戏,后来的那些艺人多少有些凑数的意思,大多没什么代表作,但演技也说得过去,无功无过,可最后一天官博放出暮云生的角色剪辑片段后,评论区预料之中的炸开了锅。 silver:握草hhhhhhh这人到底是靠什么混进节目组的啊?除了脸好看点有演技可言?我特么合离怀疑这兄弟背景不简单嗷! 小王哥哥:+10086,死亡演技好吗?台词是烫嘴吗能念得这么秃噜,视频二分十一秒的时候走路都顺拐了,就这,来拼演技? 既然琴瑟起:关系户biss就完事了。 小苒祝希宝3.14生日快乐:就冲这人,这破节目我追定了,周六我必守在电视前欣赏我的快乐源泉花式逗我笑。 轻雨素纱月初凉:虽然但是........我还挺吃他的颜值的,就很干净舒服的长相,啊啊啊啊啊所以0演技艺人为啥不能认清自己好好当个花瓶,非要跨界去演什么戏啊! 诸如此类评论数不胜数,转发区也有许多各圈大v争相转发,配文基本都是哈哈哈哈哈哈。 倒也不怪观众如此毒舌,原主的演技实在只能用一句辣眼形容,混杂在整部剧里顶多算是突兀,但当整条视频全都是他时,所有的毛病简直是平铺在观众眼前,让人想忽视都难。 策划组虽然已经尽最大努力剪辑出了他稍微正常的片段,可架不住这块烂泥实在扶不上墙,最终还是落得了被众人群嘲的结果。 之后还有好事者找到了他的微博,只有寥寥几万粉,不少粉丝id还是用户xxxxx的模式,发的微博倒是挺多,可除了对那些三十八线网剧的转发宣传之外,就是各种高p美颜自拍,还凹着奇奇怪怪的姿势,辣眼得很。 他最新发布的一条微博下自然又成了网友哈哈哈的聚集地,间或夹杂整骂他整容怪以及让他滚出《下一站,演员》的脏话,短短几小时评论已经突破了十万。 而当沈忱终于想起要经营下原主几百年不用的微博时,点开主页的瞬间便被淹没在了各色辱骂词汇以及爆炸性的恶意里。 第16章 沈忱甫一点开微博便被成千上万的评论和转发搞得手机差点卡死,重启一次后再次点开微博,评论数据仍在源源不断增加,未关注人私信也一直被刷到最前排。 他点开未关注人私信,顺手往下划了几十条,无一例外不是尖酸刻薄的嘲讽,间或夹杂着“丑逼整容怪”,“关系户biss”的恶毒咒骂。 沈忱上辈子也算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但因着自身演技过硬,一路走来虽然坎坷,但尚算顺利,自然就从未如此直观的感受过过如此大规模且不加掩饰的恶意。 饶是他早已做好被众人批判的准备,看了这些污言秽语也不由得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以前他的微博从来都是交给经纪人全权处理,一来他实在很忙,有时赶起通告来甚至两三天都不能合眼,遑论废些心思去发编辑条什么微博了。 再者,他的身价摆在那里,根本无需特意讨好粉丝,崇拜支持他的人也依然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由是他现在虽然很想发条微博说些什么,一时却真不知该如何下笔了。 何况他现在正深陷于舆论漩涡中心,一言一行都会被百般放大解读,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虽然对自己的真正实力有百分自信,可观众对他的直观印象,就是虚有其表的花瓶,没有任何演技可言,倘若这时他放出什么狠话的话,势必会招致新一轮的谩骂和嘲讽。 最终他只一条条删去了以往所有的微博,又转发了《下一站,演员》关于他的那条微博。 “希望重新认识大家,我叫暮云生,是个演员〔爱心〕” 那些坚守在八卦一线的吃瓜群众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一系列举动,待他这条微博发出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评论和转发区便再次被攻陷了。 美人在骨:hhhhh怎么把以前的微博删了?那些自拍多好看多有意思啊,托你的福我跟我闺蜜看着你的照片笑了一个上午了,我宣布你就是我这段时间全部的快乐源泉!〔doge〕 韩成思给妈妈冲鸭!!:笑死我了,你真好意思转这条微博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卸载微博躲在家里痛哭流涕了呢,你这演技还是别参加这节目了,我觉得《戏精的诞生》倒挺适合你的〔微笑〕话我先放在这了,录节目的时候如果你敢妨碍到我家小韩的话,我必把你辱骂到直接去世〔蜡烛〕 秋风秋雨愁煞人:关系户给爷爬好吗?就因为你有势力有背景,所以你得到了这个名额,殊不知那么多有实力又努力的演员都被你当踏板踩在脚下了!这本该是他们展现自我的场合!你不会真的以为混进这个节目就会有粉丝了吧?醒醒大家都只是在看你的笑话而已,期待你的第一次表演哟〔微笑〕我一定会准时守着开播然后好好“观摩”呢~ ......... 沈忱原本便不指望看到什么好评论,不过这些恶言恶语还是成功激的他爆了句粗口,然后满肚子火气的将手机扔进了沙发里用枕头压住,眼不见为净。 没办法,他这种性格的人连宣泄起情绪来都想不出什么偏激手段,只能装作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里自欺欺人。 倒是当晚和他一起参加节目的艺人孙哲希发了条意有所指的微博。 “蛮期待节目开拍的,好像这次有预料之外的新面孔呢。” 他虽未言明新面孔指的是谁,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条微博到底是针对谁。 一时之间他的微博下被一片欢乐的哈哈哈包围,各大营销号也针对这条微博速度出了通稿,大意都是褒奖他敢说真话,性格坦荡。 其他参与节目的演员态度如何暂且不表,不过围观群众倒是对这种节目还未开拍便暗潮涌动的局面十分乐见其成。 小仙女们下午好啊:希宝给妈妈冲!!!到时候节目里一定要狠狠打这个傻逼的脸!! 三岁还是四岁:打起来打起来!〔吃瓜看戏.jpg〕 是小狐狸呀:得了吧,自己什么演技自己心里不清楚?粉丝闭眼吹两句就找不着北了,还好意思对其他人放狠话,讽刺别人之前可以先学会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吗?答应我以后一定不要一边说话一边翻白眼了好吗? 百香果海盐柠檬茶:楼上的黑子过分了吧?我家希崽的确是个新人,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可他的演技在同龄爱豆中算不错的了吧?而且一直有在进步啊,学会就事论事不可以? ........ 网上的争吵越发水深火热,最后演变为了大规模的混乱撕逼掐架,而聚焦在暮云生身上的关注反而意外的少了许多。 一周后沈忱正式进组,节目的拍摄地正是帝都某处广播大楼,但距离他的新住处还是有些距离,不过节目组那边早已替嘉宾安排好了住处,倒也不至于让他还得为了住处发愁。 临出发前一天傅凌南听说了他的拍摄地点,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在那边似乎也有一处房产,于是不由分说将钥匙强塞给了沈忱。 “姐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尽管住!” 她拍着胸脯跟沈忱打包票。 沈忱被她的豪爽姿态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接过了钥匙。 节目录制起码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他愿意尊重节目组的安排不搞特殊化,不过既然有条件的话,偶尔外住享受下私人空间当然不算过分。 进组当天跟着他的是他的新助理兼化妆师舒雪涵,是个20出头的小姑娘,剪着一头齐耳短发,性格活泼开朗,挺招人喜欢。 她第一次见沈忱时呆呆的盯着对方大量了半晌,一言不发,就在沈忱怀疑原主莫不是和这位姑娘也有些什么过节时,她才捂着嘴不敢置信般蹦出一句。 “我靠........靠近一点看,发现你跟你微博里发的照片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啊!实在不会p图发素颜照也比好过那些妖魔鬼怪的照片吧!” 沈忱:........ 跟原主说去,与我无关。 “我就姑且当做你在称赞我好了。”他面前一派温软笑意。“老实说我不懂的地方还有很多,以后还有很多需要你关照的地方,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对方的语气温柔,毫无架子,加上极具杀伤力的容貌,让舒雪涵对他的好感简直“蹭蹭蹭”直线上涨。 她酷爱网上吃瓜冲浪,之前了解到对方是个背景不小的十八线明星,于是在她的想象中对方一定具有一身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娇纵毛病,说不定还最爱拿鼻孔看人。 后来陡然接到自己被分派给他当助理的消息,舒雪涵急得头都快秃了,生怕对方这样那样的要求巨多然后一个不顺心就拿自己撒气。不过她只是个刚踏进职场不久的新人,根本无权对上层的决定说不,最终只能含泪接受了这份安排。 不过眼下此人进退有度,表情和态度都拿捏的得当,既不让人觉得过分亲昵也不会让人感到疏离,是教养良好的表现,哪怕面对她一个小小助理这种良好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说明他待人接物之道大抵一向便是如此,并非是那种只爱在镜头前做戏的双面人。 舒雪涵到现在才算真正松了口气,她看着面前青年笑意浅浅的脸,又想起网上铺天盖地的恶评,无端有些替他难过。 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人演技却不能和颜值成正比呢!!这绝对是上天开出的一个巨大玩笑! 两人互相做过自我介绍,便一同坐车前往了拍摄地,舒雪涵是个活泼的性格,一开始还有点犯怵,跟对方相处了一会也逐渐放开了,一张嘴叭叭叭说个没完,从娱乐八卦聊到风土人情,像只吵闹又可爱的小麻雀。 沈忱原本觉得一路上会有些无聊,此时倒也不介意身边多一份热闹,便一直微笑着听她天南海北的瞎扯,间或插上两句自己的看法,话虽然不多,却总是能让舒雪涵大受鼓舞,起到很好的活跃气氛作用。 汽车行至终点时舒雪涵对沈忱的喜爱也几乎攀上了顶点,她拎着化妆包跟在沈忱身后,分出一抹眼神暗中观察着前方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罢了,老娘今后跟定他了!她霸气不已的撩了一把刘海,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 大不了就是陪着他一起被黑,反正我心理素质强,网上一个骂是个都不带喘气的!这么好的人在娱乐圈里实在是太可遇不可求了! 沈忱去的尚算早,休息室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他都不算太眼熟。而那些人自然注意到了沈忱的存在,不过因着对方目前正处于负面舆论中心,大家自然对他不很热络,一时之间连个同他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他对其他人的这种态度不以为意,独自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倒是跟在他身后的舒雪涵兀自气的磨牙。 “都什么东西,一个二个不都是十八线的小演员,哪来的大哥看不起二哥,真以为自己演技有多出神入化啊在这看不起人。” “好了好了消消气。”沈忱笑着摇头安抚她。“他们不愿跟我接触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免去了不必要的应酬,我也算乐得清闲。” 约莫一小时左右,全组的人便陆陆续续到齐了,三两个人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俨然已经形成拉帮结派的架势。 不过其中又要数孙哲希最引人注意,他最近资源坡广,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人人都愿意跟他交谈两句,哪怕不能搭上什么话,能在他面前混个脸熟也不错。 宋泽希面对众人时倒是全无派头,之后还挨个同休息室内的所有人都打了招呼,引得不少人都暗中对他点头称道。 可不知是不是故意,他却将在角落里的沈忱忽略了个彻底,有次从他面前路过,也直接对他视而不见,反而态度殷切的同沈忱不远处的狄言攀谈起来。 舒雪涵之前看过几部孙哲希演的电视剧,对他还挺有好感的,眼下却被对方的区别对待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慕哥,他是不是没注意到我们啊。”舒雪涵挠了挠脑袋。“不过也不至于吧........好几次不是都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了吗。” “也许吧。”沈忱淡淡回答。 舒雪涵或许并不太懂孙哲希此举的用意,但当他经过沈忱身边时,仿佛不经意般瞟了他一眼,而沈忱却敏锐的自这一眼中感受到了对方依稀的敌意。 虽然这份敌意的由来犹不可知,沈忱却直觉之后节目中大概还有得玩了。 艺人间的明争暗斗他向来无意参与,可若是真危及到了自己,他反击起来也绝不会手软。 现下只等对方出招了。 待全部人马到齐后,节目策划发布了简短的演讲,接着众人轮番自我介绍,毕竟都是之后要共事一段时间的同事,互相混个脸熟也好。 其他人介绍自己时众人的反应尚算热烈,都十足给面子的鼓了几下掌,孙哲希更是收到了不少善意的调侃,气氛轻松活泼,而轮到沈忱时,原本热烈的气氛却像滚烫的热油泼在冷水里似的。 “刺啦”一声后便是无尽的沉寂。 沈忱对这种场面浑不在意,他起身简短说了句:“各位前辈们好,我叫暮云生,这次参加节目希望能多和大家学些关于表演的东西,请各位多多指教。” 数秒钟的沉默后周遭还是响起了零星几声掌声,沈忱拿眼角余光扫去,鼓掌的一共两人,一个是某位走阳光路线的年轻演员,一笑便会露出一颗尖利的小虎牙。另一个则是气质颇为高冷的女孩,她穿着一袭样式简单得宜的雪白连衣裙,仿佛只是例行公事般鼓着掌,沈忱却并没有从她的态度中感受出任何敷衍。 或许是个外冷内热的女孩子也说不定呢。 他介绍完后便轮到其他人,气氛很快又恢复了和谐。 待所有人一一介绍完自己后,总导演接了个电话,之后脸色颇为兴奋的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收声。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马上我们节目组的投资人之一要来视察我们的情况,之后顺带请大家一起吃个晚饭,倒是大家不必客气,都吃好喝好,权当我们的开工饭了啊。” 话音方落,自门口出便传来一阵轻声哼笑,声音倒算磁性好听,可沈忱却觉得依稀有些耳熟。 “孙导,你这话说的可有些不厚道了,开工饭明明该是你掏钱才对,做什么又来坑我一笔。” 待沈忱和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对上时,才恍然惊觉为何会觉得那声音耳熟了。 来人正是傅燕河,女主的亲哥哥,前不久似乎刚跟他莫名结下梁子。 眼见对方一进门便盯紧了自己,沈忱头痛的捏了捏太阳穴,一股不算太好的预感油然升起。 “不过我在这里倒是有了意外发现,也还算有趣。”傅燕河微微一笑,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 “大家随我移驾醉月楼,今天晚餐我请,权当为大家接风洗尘了。” 虽不明白傅燕河第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众人却都是十分乐意买他的账的,于是大家哄笑着朝门外走,不一会最屋内便只剩寥寥几人。 傅燕河笑意款款的朝始终站在角落里没挪步的沈忱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云生。” 沈忱的心咯噔一沉,面上却并无什么表情变化,甚至嘴角还漾起了一抹温柔笑意。 “傅少,别来无恙。” 第17章 醉月楼是帝都一家仿古式五星级饭店,以装修古色古香而闻名,价格自不必说,眼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直接奔此处而去,林林总总算起来也有三四十人,傅燕河倒也慷慨,大手一挥直接包场了一层楼。 沈忱原本想找个理由推脱,但打好的腹稿在傅燕河目光灼灼的注视之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能钻进汽车里,任由司机将自己载去了目的地。 他赶到时众人已基本落座,虽说共有三张桌子,可圈内一套约定俗称的规矩大家都心里门清,几个有资历有人脉的兀自坐上了首桌,剩下一群人也都估摸着自己的地位迅速选好了位置。 沈忱看了两眼席间众人分布的位置便将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他十分自觉的挑了尾桌一个空着的位置坐下。 傅燕河约莫路上被什么耽搁了,二十多分钟后才姗姗来迟,他进门后也没有客气,直接朝首桌空着的上席走去。 他虽然年轻,可论起身份背景,在众人中也确实只有他能坐得起这个位置。 他落座后拍手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了,接着目光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周,似乎正在找什么人似的。 而沈忱在他进门时便朝角落里缩了缩,以期身旁那位能将自己挡住,免得引起傅燕河的注意。 不过这里的空间也算不得多宽敞,沈忱再怎么遮遮掩掩也还是被傅燕河的目光锁定住了。 “云生,坐那么远做什么,到我身边来。” 对方笑意款款开口,语气中透出别样的亲昵和熟稔意味。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仿佛一块大石被蓦地扔进平静的池水中一般,激得众人心中都翻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傅燕河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肖细说,在座众人不乏人脉广泛者,说话做事却少不得要看这位年轻的小傅总脸色行事,剩下的人更是将结交他视为莫大的荣幸,被对方不经意扫过一眼都兴奋得仿佛不久便能打开通往更高一层的圈子大门似的。 眼下傅燕河突然以这种暧昧态度点名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甚至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遮掩的意思,此等态度由不得他们不胡思乱想。 难不成这个慕云生背后的金主就是小傅总?能搭上这种人不得不说这小明星确实有几分手段,也有可能他是个来体验明星生活的小少爷,跟傅燕河本就熟识也说不定? 沐浴着众人或好奇或大量的目光,沈忱只得起身朝傅燕河走去,他不欲引起更大的风波,最终也只恭敬在他身旁站定,低顺着眉目叫了声“傅少”。 坐在傅燕河身旁的正是《下一站,演员》的导演王波,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不少年岁,察言观色能力简直堪比千年的狐狸,他眼见着傅燕河眼里兴致盎然,知晓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确实不是作态,于是忙不迭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小慕啊,你就坐我这吧,咱们人虽然不少不过熟悉傅总的可不多,既然你跟他是旧识,那可得替我把傅总照顾周到咯!” “多谢王导。”眼见着无法推脱,沈忱只得微笑着同王波道了谢,随后挨着傅燕河身旁坐下,桌上其他人见了这番变动,也纷纷起身将位置朝旁边挪了一位。 韩成思也在这桌,他本来还暗自庆幸能在这里混到一席之地,吃饭时同大佬们喝喝酒说说话,自然能在他们面前刷些好感,为以后铺铺路。眼下变故陡生,一个本该坐在最外桌的小艺人被指名道姓安插进来了这里,这桌原本便坐的满当,他一来后更是拥挤,显然是非得一人离开才行。 而纵观全桌,资历最浅的也就是自己了。 渐渐有一些人朝他看了过来,他在众人看好戏的眼光中脸色青红交加的起身,脸上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 “陈哥,您来坐我这里吧,我去其他地方坐就好。” 说罢也没等对方同意便兀自离开了原位,又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凭他的资历给桌上众人摆谱原本是十分失礼的行为,但此刻众人也顾不得计较他态度如何,傅燕河在所有人都安顿好后笑着说了句“大家请自便。”晚餐便正式开始。 说来也奇怪,傅燕河虽说殷殷切切将暮云生唤来自己身边,一顿饭下来却也没多看他几眼,只顾着跟其他人谈笑风生,仿佛跟身边坐着个透明人似的,完全是视而不见的态度。 沈忱自己倒也乖觉,低敛着眉目兀自安静坐着,一顿饭的功夫也没动几下筷子,存在感低的几不可见。 其他人对两人的关系虽然好奇,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在傅燕河没有指示之前也只能将暮云生当空气看待。 倒是饭局快结束时傅燕河朝他们敬了杯酒,所有人都诚惶诚恐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待众人正要落座时,傅燕河却笑眯眯的按住了暮云生放下酒杯的手。 “云生,我们也只是一段时间不见而已,不知为何总感觉你跟我生分了不少,不如这样,你陪我喝两杯,正好也借机修补下我们的情分怎么样?”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却教密切关注着席间二人动向的众人纷纷心头一动。 他们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只见这个自开席后便一言不发的小艺人难得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中依旧是一派温软笑意,教人全然猜不出他的喜怒来。 “傅少,不好意思,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这次恐怕不能陪您喝个尽兴了。” 沈忱这话倒不是推辞,他今天坐了许久的车,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而这句身体恐怕胃上有些毛病,及至现在已经隐隐有些作痛了。 可傅燕河却显然不准备买他的账,他不轻不重将手中的酒杯磕在了桌子上。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给我面子了?” 他语气寻常,脸上还带着笑意,可这笑意却未达眼底,尚在眸中时便凝成了霜。 席间原本还有些许低语声,这番动静下来立刻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卷入这场不明就里的神仙打架。 不过看小傅总的表现,他们多少是搞明白了或许暮云生跟他并无什么亲近关系,指不定是以前生过什么龃龉,现下找到了机会自然要狠狠磋磨他一番呢。 就在席间气氛即将降至冰点时,暮云生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接着起身朝傅燕河举起酒杯。 “傅少盛情难却,那我只好遵命了。” “哼。”傅燕河哼笑了声。“还不错,这才乖不是么。” 接着他亲自替对方倒了满满一杯酒,对方也没推脱,端起酒杯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接着便是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及至第六杯时,沈忱的胃里已如翻江倒海一般泛起了剧痛,他却依旧一言不发,颤巍巍的举起了酒杯,只是因着胃里的痛楚,连带着手都微微颤抖起来,慢慢一杯酒就这样洒了些许出来。 而王波虽然自傅燕河发话以来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却也一直分出一丝余光观察着暮云生,这时眼见他摇摇晃晃,似乎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虽然他不是多乐意触傅燕河的霉头,可眼下他是整个团队的领头人,倘若真教对方把这个小艺人磋磨出什么意外的话,他自己也难逃其责。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杯中斟满酒,起身敬了敬傅燕河。 “嗨,傅总,小慕看上去也不像什么酒量很大的样,您想跟他叙旧大可以日后慢慢来,不必急于这一时不是?这杯酒就当我老王替小慕喝了,傅总可一定给我这个面子。” 王波说这番话时傅燕河倒并没有分给他什么眼神,反而全然专注的盯着沈忱细看,只见对方一如往常般微微低垂着头,乖巧至极的样子,可因捏拳太紧而微微泛白的骨节和已经苍白的不像样子的嘴唇却都明晃晃昭显出他此刻的状态十分不好。 的确是被磋磨的有些狠了。 他盯了对方微微颤抖的手片刻,最终还是没再继续给对方添酒。 “啧,没意思。”他有些兴致缺缺的放下酒瓶,转头重新拿起了筷子。 而原本凝固的众人却仿佛听闻了某种危机解除的讯号一般,又重新开始添酒布菜说说笑笑。 王波暗中拉了拉暮云生的衣摆,对方也刚好顺势坐下。 只是刚过了片刻,慕云生便突然起身,只含混的说了句“失礼了”便急匆匆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因着这般作态实在无礼,王波本想训斥他两句,转念间又想起他异常苍白的脸色,最终只得摇了摇头,起身又敬了傅燕河一杯酒。 沈忱来到洗手间,胡乱的拧开水龙头,接了些水朝脸上拍了拍,冰凉的水缓解了他脸上的燥热,稍微让他感到舒适了些许,可胃里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却还是得不到丝毫缓解,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到后来他已完全直不起腰,只能堪堪用手扶着水龙头,再将头抵在手上,以一个微微弯腰的姿势稍微缓解胃部的疼痛。 醉酒加上胃里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甚至来不及在心里苛责那个可恶的始作俑者,他在身上胡乱的摸索着,想要找出手机给谁打个电话,傅凌南也好,谢皖也好,总归是得找个求救对象将自己送去医院。 可惜他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尝试了几次也没将手机从口袋里拽出来,最后只得放弃。 就在他半个身体都倚靠在墙边微微喘息着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那人显然也是发现了他的异常,走到他身边时脚步堪堪顿住,却也并没有再多上前一步,扶住他或者询问他的状况。 沈忱用尽力气抬头,恰巧与那双目如寒星的眸子对上。 哪怕此刻他意识混沌,却也不得不感叹自己跟这位傅四爷实在有缘,每每自己出丑的时刻总能遇上对方。 而他抬头的那一瞬也让傅时深看清了他的脸色,或许他的状态看上去实在不好,怎么看都不似佯装,傅时深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轻声问了句。 “需要帮忙吗?” 沈忱潜意识里并不想劳烦这座大神,于是他胡乱的摇着头,强撑着身体想要起身离开。 “傅先生不用管我,我没........”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的胃里再次传来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这次的痛感比之前的更加强烈,仿佛将一把火里滚过的热刀干脆利落的直插进他的胃里一般,沈忱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就这样生生痛晕了过去。 他原本以为等待他的会是冰冷坚硬的地板,最终却倒进了谁坚硬但温暖的胸膛里,他的鼻尖满是对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及至后来对方有些微凉的手探上他的额头时,他贪恋那一丝凉意,下意识的扬起脸用细嫩的颊肉蹭了蹭对方有些粗粝的手指,仿佛饱受伤害的小动物向着主人撒娇一般。 而那人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挪开。 第18章 沈忱睁开眼时意识尚有些迷蒙, 鼻尖稀薄的消毒水味以及胃里隐约的疼痛却很快唤醒了他的神智。 他正躺在一间病房里,入眼的都是有些刺目的白色,唯有桌上摆的一束康乃馨, 总算为这单调至极的房间增添了一抹亮色。 他的嗓子干痛得厉害,张了张嘴想叫护士替他端一杯水,最终却只发出了两声气音。 倒是一旁不知守着的谁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一般,将一杯水递到了他面前。 沈忱定睛一看,这人帅倒是很帅, 咋一眼望过去确实算赏心悦目,可却怎么看怎么教他讨厌。 是傅燕河。 “醒了啊,要我扶你起来么?” 傅燕河满脸微笑, 语气也是一派纯然的关心,丝毫没有自己正是害对方住进医院的始作俑者的自觉。 沈忱冷着脸没答话,强撑着身体靠坐了起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上还挂着点滴。 “这么倔?那我估计这杯水你也不想喝喽?”傅燕河倒是丝毫没有被对方甩脸色的不快, 却打定了决心要逗弄沈忱一般,说着这话时还真就将递出的手收了回去。 沈忱眼疾手快将那杯水抢了过来,反正这位阴晴不定的傅少爷乐意玩照顾病患的游戏, 而且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 傅燕河就算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直接在水里下毒,他不喝白不喝。 傅燕河也没怎么跟他拉扯, 在沈忱伸手接过杯子时就顺势放手了,看着倒像是真心实意想替对方倒一杯水而已。 捏在手中的杯壁是温热的,恰巧能入口的温度,沈忱确实是渴坏了,拿嘴唇抿了一小口水确定了这并非傅燕河的什么恶作剧后, 便三两口将一整杯水喝了个干净。 水里有股淡淡的咸味,应该是杯淡盐水,有减轻喉咙疼痛的功效。 看来这位傅少爷在某些方面倒是细致得令人有些意外。 不过这也仅仅挽回了沈忱对他的一丝丝好感而已,他喝光了那杯水,又清了清嗓子,这下总算是能发出声音了。 “傅少在这里做什么?”沈忱没好气问道。 先前他一直不愿跟对方起冲突,所以能忍则忍,可他现在论起来也算是对方的家人,原本便不必怵他,现在更是被他害成了病号,哪怕他脾气再好此刻也懒得跟对方客套了。 “照顾病号咯。”傅燕河耸耸肩,一脸无奈答到。“我妹妹知道你跟我喝酒喝进了医院,吵着闹着让我给你赔礼道歉,为了显示诚意还得照顾你两天,我被吵的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接着他又状似苦恼的挠了挠头,一副抱怨口气。 “云生啊,不能喝酒跟哥哥说不就好了,干嘛非得为了面子连身体都不顾了呢?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自己难受不说,害得我也要跟着愧疚。” 沈忱:........ 我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之人。 那酒你明摆着就是要逼着我喝,况且我也根本没从你脸上看出任何的愧疚来! 是怎么好意思腆着脸把责任全都甩给一个刚清醒的病号的?? 沈忱顺了顺自己的心口,做了两个深呼吸并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不与傻逼论长短”后,总算没教自己被对方气的背过气去。 “我这是怎么了?”他问傅燕河。 “急性胃炎,医生说不大严重,以后注意饮食就好,不过这几天你还是老实待在医院输液吧。” “哦。” 傅燕河对沈忱的敷衍态度似乎似乎视而不见,继续满脸笑意的问他:“还喝水么?饿了么,要不要吃东西?” “我不吃不喝。”沈忱满脸警惕。“不劳傅少操心。” “忘了告诉你我妹待会过来,应该给你带了些家里煮的粥,你好像无论饿不饿都得吃了。” 沈忱:.......所以你还问我干嘛? 一不小心又被对方气的够呛,他索性重新躺下拿被子捂住脑袋,全方位隔绝这个令人不快的源泉。 这下傅燕河但没再继续缠着他说三道四,不过片刻之后沈忱隔着被子听到些悉悉索索声响,并不太清晰,不足以让他判断出对方在做什么。 就在他胡乱猜测之际,傅燕河一把拉开了他蒙着头的被子,沈忱看见他的脸就来气,正准备骂他两句,谁知对方拿了个削了皮的苹果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的十分灿烂。 “要不要来个水果?病人多吃水果对康复十分有好处哦。” 沈忱被对方猝不及防的举动搞得愣怔了几秒,回过神来后一把抓过那只滚圆的苹果,仿佛泄恨一般恶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凶神恶煞的将苹果咬的咔嚓响。 “吃,怎么不吃啊。”他目不转睛盯着傅燕河,咬牙切齿道。“吃起来又香又脆,跟嚼骨头似的。” 傅燕河:........ 之后沈忱索性将对方当成一团空气,兀自啃起了苹果,而傅燕河在一旁假意翻看着手机,实则时不时分出些余光观察着对方,眼见对方仓鼠囤食似的将两腮都塞的鼓鼓的,难得透出些稚气可爱,他突然之间心情大好,嘴角也无意之间挂上了一丝隐秘的微笑。 一个苹果还没啃完,病房门就被谁火急火燎的踹开了,来者正是傅大小姐,只见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两只手被占得满满当当,连门都没法推开。 她眼见着沈忱穿着病号服,神色憔悴不说,手上还挂着点滴,当即骂骂咧咧的抬脚要去踹傅燕河。傅燕河与这个妹妹朝夕相处,自然对她的脾气了解的一清二楚,在对方刚伸腿时他便早已灵敏的躲开,直到离两人有一段距离才停步。 明晃晃昭示着“我很怂我敬你三分”。 傅凌南眼见踢不着他,也懒得再继续计较,转头便关心起沈忱的健康问题来,得知他得的只不过是普通胃炎后犹不放心,当即就要掏出手机联系自己自家年薪百万的家庭医生。 沈忱满脸无奈的阻止了她,再三表示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只需再住院观察两天后,傅大小姐才将信将疑的收起了手机,在一堆大包小包里扒拉了半天,捧出了一个和她的气质十分不符的保温桶。 “我让家里厨子现做的山药瘦肉粥,清淡养胃的,你尝尝?” 沈忱现在胃里依旧有些隐隐作痛,是真的不太想吃东西,架不住傅凌南的十足热情,最终只得拿着勺子喝了一小半热粥。 期间傅凌南见用左手拿勺颤颤巍巍的有些吃力,于是自告奋勇要喂他,被沈忱婉拒后也只得百无聊赖托着下巴看对方慢吞吞喝粥。 傅大小姐家的厨子手艺不错,粥里似乎加了鸡汤,鲜美异常,山药炖的软烂,拿嘴一抿就碎了,瘦肉切的很小粒,颗颗入味。这样精心炮制的小半碗粥下肚后沈忱的胃里的确熨帖了很多。连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倒是他吃饭期间傅凌南捂着嘴跑了两趟洗手间,显然是妊娠反应有些厉害,却还强撑着来看望他。 沈忱对此自然十分感动,不过他并不是将感激挂在嘴边的人,只在心里默默记住了,以后总能找到机会偿还这份恩情。 他吃过饭后便劝傅凌南早点回去,傅大小姐原本不肯,说要多陪陪他,架不住肚子里那个小的近期实在闹腾的厉害,最终只得将傅燕河拎到他面前来,千叮万嘱说我哥这次是诚心来给你赔罪的,你尽管使唤他,千万别手下留情。 傅燕河一脸无奈的举起手比了个投降的手势,再三保证绝对会将病号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沈忱亦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觉不会手软,傅凌南这才将信将疑的离开了。 待傅凌南离开后,病房里原本热络的气氛蓦得便冷了下来,沈忱收敛起脸上的温和笑意,恭恭敬敬道。 “傅少日理万机,想必没有的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而我现在情况也还不错,不太需要人照顾,傅少还是以工作为重吧。” 言外之意便是你可以麻溜滚蛋了,看不见你说不定我的病能好得更快。 谁知傅燕河却完全看不出他的拒绝,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笑,看上去无比真诚。 “那怎么行,我既然答应了小南便不能食言,这几天我都会抽时间过来,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提。” “随便你。”沈忱板着脸回了他三个字,又继续躺下用被子蒙着头装乌龟。 他看不透对方的沉沉心思,也素来不喜跟自己难以掌控的人交往,可对方既然对照顾病患的游戏不亦乐乎,那沈忱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沈忱原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可接下来几天对方竟然每天中午都雷打不动来他的病房报道,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带着电脑,一坐定便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显然事务繁重。 傅燕河在做正事时十分认真而严肃,以往面对他时的恶劣性格收敛得彻底,仿佛完全换了个人一般。 在对方不捉弄自己的前提下,沈忱觉得与傅燕河同处一室也并非那么难以忍受,左不过两人各占一隅空间互不干涉,气氛微妙却莫名和谐了些许。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厚重的云层堆积在天空中,将原本便微弱的日光遮挡的密不透风,就连空气也逐渐逼仄起来。 是要下雨的预兆。 傅燕河今天难得不是很忙,花了一喝个多小时处理完手上的公务后,他活动了一番有些酸痛的手腕,很快便被病床上的青年吸引了注意。 对方正以一个闲适的姿势半靠在床头读一本书,低垂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大片浓密的阴影,乖巧又温驯的样子,天花板上那盏浅黄色的小灯为他铎上了一层朦胧而模糊的轮廓,却莫名让他觉得有些虚幻,仿佛下一个眨眼后这个漂亮得有些不真切的青年便会就此凭空消失一般。 他心念一动,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青年的身旁,面对着对方投来的问询眼神,他只得低低咳嗽了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在看什么书?”傅燕河问道。 青年并没有答话,只翻过书皮让他自己看。 《The Shawshank Redemption》 肖申克的救赎。 这是一本英文原文书,还是前两天对方托自己带的。 他自然看过这个小明星的全部资料,仅仅小学毕业,之后便开始打工赚钱,按理说如此晦涩难懂的书籍他本不该感兴趣,更别提是纯英文写就,于普通人而言连读懂都十分困难。 “你看得懂?”傅燕河有些好奇。 “一般般吧。”青年随手翻到书籍的某一页,轻声念出了一段话。 “You know some birds are not meant to be caged,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 你知道,有些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青年读这段话时用的是标准的英式英语,发音圆润而悦耳,像个优雅的贵族绅士,哪怕是一个最地道的伦敦人也得承认他的发音毫无瑕疵。 这和资料里对青年的记载完全天差地别。 傅燕河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他片刻,开口道:“你和我所了解的你似乎有很大出入。” “这有什么呢。”沈忱依旧低头读着那本书,语气也是波澜不惊的。 “每个人在生活中总得戴着好几副假面不是?我想傅少也会有鲜为人知的一面吧,既然您都是如此,又何必对我怀有质疑呢?总归现在在你面前的就是真正的暮云生,或者说是我想展现给你们看的那一面,与其信任一份浅显的调查报告,倒不如相信自己的眼睛与感觉。” 这话说完后傅燕河沉默了半晌,沈忱懒得去注意他在做什么,没了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倒也确实清净了许多,他又翻了两页书,将将要沉浸在故事里,身边的男人却又开口了。 “你长得挺好看的,眼睫毛很长。” 沈忱:? 感情你这大半天不是在思考人生,净盯着我的脸看了? 如此驴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成功让沈忱抬起了头,满脸疑惑的盯着对方。 “那就........谢谢表扬?” 傅燕河却没再多说,与沈忱对视半晌后又贴近他一步,弯下腰后伸出了手,似乎情不自禁想要抚摸对方脸上浓密而卷翘的睫毛似的。 沈忱瞧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下意识偏了偏脑袋,堪堪躲过对方伸过来的手。 “傅少这是什么意思?”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态度坦然,不闪不避。 倒是傅燕河伸出的手摸了个空,眼里有一丝不爽一闪而逝,不过他把情绪调整的很快,转眼之间又恢复了以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之间有人敲响了病房的门,而敲门声响过两下之后来人便径自推开了房门,仿佛之前的动作并非是征求房主意见,而是一种宣告自己到来的通知。 屋内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成功被这位不速之客打断,沈忱和傅燕河同时抬头朝门口看去,而这个动作在刚进门的傅时深眼中看来,却仿佛一对正在亲密的情侣陡然被人打断,错愕与惊慌完全难以掩饰。 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瞬间便被一层阴翳笼罩,暗沉的令人有些害怕。 “傅先生,您怎么来了?”沈忱在一瞬间的愣怔后迅速与傅燕河拉开了距离,正准备起身迎接对方时又被傅燕河按回了床上。 “你还挂着点滴呢,起来干什么?”傅燕河直起了身,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身上有些微皱的衣服,接着冲站在门口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小叔叔。”他喊到。 傅时深却对他的这番敬称恍若未闻,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紧盯着对方,里面情绪难辨,而傅燕河亦不甘示弱的直视着他的眼睛,两人的目光交错,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已经满到快要溢出的地步,几乎可以具象化。 沈忱对他俩的交锋感到莫名其妙,他知道两人正在暗中较劲,可这角逐因何而起他完全一头雾水,虽然直觉现在急需他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可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 罢了,人家叔侄俩神仙打架我参合什么。 最终他动了动嘴唇,到底没发出声音,只往床边缩了缩,假装自己是一只小鹌鹑。 最终是傅时深单方面结束了两人的交锋,他径自走到床病床前,目标却不是缩成一团的沈忱,而是被规规整整叠好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件西服。 那是他的衣服。 那天他将暮云生送去医院,路上感觉对方浑身冰凉,哆哆嗦嗦发抖得厉害,他稍加思索便将西装外套脱下来裹在了对方身上,直到对方被送进急症室也没取回。 “傅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原本想将你的衣服洗干净后还给你,可我这两天一直在养病,没什么时间处理这件衣服,就只能先放在这里,等........” 沈忱的一番话还未说完,只见傅时深三两下抖开了那件叠得齐整的西装外套,接着当着他的面掏出了口袋里的一张黑卡。 个中意味再明显不过:我只是不放心将钱财放在你手里罢了。 沈忱没说完的话就这样突兀的断在嘴边,他不可置信般抬头看向对方,从傅时深的方向看去,他的眼中波光粼粼,简直像含着一汪眼泪。 不过他也只多看了对方这一眼,接着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走到门边时随手将西装外套扔进了垃圾桶。 “现在你不需要考虑这些了。”他语气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后便步出房门,接着那阵沉稳的脚步声便逐渐消失在沈忱耳畔,从始至终都未做停留。 沈忱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就连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感受。 倒是傅燕河一副看戏姿态般又凑近了他。 “啧啧,云生,你这是被我小叔叔嫌弃了呀。” 他又逗弄了沈忱两句,眼见对方始终有些恹恹的,也不怎么爱搭理他了,他不免觉得有些无趣,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前敲敲打打。 过了一会他抬头朝暮云生的方向看去,发现对方仍然呆呆的发着楞,一副无辜宠物蓦然被主人抛弃的模样,可怜又可爱,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妥协般的从随身携带的钱夹里掏出一张卡。 “不就是张黑卡吗,至于做出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喏,这时我名下的信用卡副卡,你拿去随便刷。” 沈忱被对方这番话成功打断了原本神游天外的状态,他颇为意外的看了傅燕河手中拿着的小小卡片一眼,接着冲对方挑了挑眉。 “怎么,你要养我啊?” “养你倒谈不上,顶多算我今天高兴,给你个零花钱。”傅燕河毫不在意般哼笑一声。“你该知道的,如果真的跟了我,能得到的东西绝对比这更多。” “还是算了。”沈忱摇了摇头。“多谢傅少的美意,不过我最近的钱还够用,只要你不再灌我一次酒让我躺进医院,我相信我觉得能攒下更多的的积蓄。” “怎么,还在生气啊?”傅燕河将脸凑近沈忱,眉目间写满了真诚。 “我承认一开始有逗弄你的心思,不过现在我看你是真挺顺眼的,我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跟你道歉,所以你为什么不能放下对我的成见跟我相处试试?” “傅少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你妹夫。”沈忱被他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气的有些想笑。 他现在看到傅燕河的脸就生气,跟他冰释前嫌也只是权宜之计,实际恨不得能躲得他远远的才好,更遑论他根本不喜欢男人,哪怕他确实是个弯的,他也绝对会将傅燕河此人第一个排除在择偶单位范围之外。 “妹夫?我看我看这声实在是妹夫有些名不副实了,你跟小南的相处模式虽然自然,可稍稍用心观察便不难看出其中全无爱意流露,反而更像是朋友间的那种熟稔。不过我也就是随意一猜,至于你们俩到底玩的什么把戏,我倒是真不清楚了。” “傅少有些妄加揣测了。”对方的一番话让沈忱成功冷下脸来,他虽然知道傅燕河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对象,可陡然被对方如此一针见血的指出自己和傅凌南的秘密却还是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最终他也只能板着脸发出警告。 “我跟南南的关系我们彼此清楚就好,而我做人也有自己遵循的一套原则,倘若傅少再说些如此引人误会的话,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好好好,我继续工作。”傅燕河有些无奈的做了个举手投降的手势,倒也真没再提起刚才的话题,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前。 倒是傅燕河走后沈忱不经意间扫了眼门边的小柜子,发现上面放了两样补品,都是温和养胃的东西。 而傅凌南之前拎过来的大包小包都堆在他的床头柜上,傅燕河更不用说,每天都两手空空的过来,这些东西是谁送的,自然不言而喻。 若换做旁人,在被傅时深如此羞辱之后恐怕会满心怨恨,哪怕看了这些东西也只会觉得他在猫哭耗子,假模假样。而沈忱多么玲珑的一副心肠,回想起对方刚进门时自己和傅燕河似乎有些暧昧的姿态,对方为何生气自然也就不言而明了。 想通这点的沈忱一扫之前的低沉心情,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给对方一个解释。 他早已看出傅时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之前还不计前嫌将自己送来了医院,提着补品来看望自己时却突然看到自己同妻子的亲哥哥态度暧昧,换谁谁不得生气? 由此可见,傅时深倒确实是一位十分关心后辈的的称职长辈了。 沈忱问傅凌南要来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却没有立刻打过去,而是试探性的在微信添加里输入了那串数字。 结果这还真就是对方的微信号码。 昵称是简单的傅时深三个字,头像却是一只缩着四只爪爪窝在毛毯上睡觉的小白猫,看上去乖巧可爱,跟傅时深一贯给人的冷硬感觉大相径庭。 沈忱在验证上输入了“我是暮云生”几个字,接着点了发送,原本他也没指望对方会通过,临时加微信也只是不想在对方工作时拨去电话打扰对方,如果到了晚上他还是不通过好友验证的话,沈忱自然只能直接给他打电话了。 半小时后他的手机响起了一阵嗡嗡声,沈忱拿起一看,傅时深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沈忱盯着他头像上那只睡得香甜的小白猫,心情也莫名好了不少。 晚上七点半,护士送了一杯热牛奶给沈忱,他接过后喝了两口,拿出手机给傅时深发了条微信。 “傅先生现在还在忙吗?” 对方回话倒也迅速,两分钟后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没有。” 沈忱盯着这两个字看了片刻,实在难以从中揣摩出主人的悲喜情绪,最终还是决定给他拨个语音电话,好好解释一下今天的误会。 他在点语音通话时一个手抖,误点了上方的视频通话,而他却毫无察觉,捧着牛奶喝的正欢。 及至电话里映出了傅时深那张看上去总是不太高兴的俊脸时,沈忱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自己这个手抖的严重性。 他方才因为无聊刚在床上暗戳戳滚了一通,头发都被弄得乱糟糟的,喝了牛奶也没来得及擦嘴,上唇处还挂着一圈明显的奶胡子。 他在私底下其实是个有些幼稚的人,不过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总是一副温柔和善的样子,这一面是绝不会展现给其他人看的,眼下猝不及防被傅时深将自己如此不修边幅的一面,沈忱心里暗骂了一句卧槽,捧着牛奶杯的手微微颤抖。 小叔叔你听我解释!我真的只是手抖而不是不重视跟你视频! 他欲盖弥彰的拉扯了下身上有些微皱的病号服,用手压了压头上傲然挺立着的一撮呆毛,随后飞速自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再暗戳戳将纸丢进放在床尾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后,他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傅时深时脸上又挂上了一派温和笑意,倘若忽视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耳尖的话,倒的确和以往别无二致。 “傅先生晚上好,现在不忙了吗?” 视频里的傅时深倒像是没有看见他的种种失态行为一般,神色没有丝毫改变,听到他的问话后兀自嗯了一声,便再不开口。 他那边的背景是一处装修古典的房间,沈忱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却从对方穿着的那件浅蓝色居家服上判断出他大抵是在家中。 那层温柔的浅蓝很好的中和了傅时深自带的冷硬气质,衬得他格外成熟而英俊,却又没了以往那种让人感到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沈忱的心微微一动,再开口时语气更加绵软了几分。 “我看到您送我的东西了,谢谢的好意,我一定会好好调养身体的。” 傅时深盯着他眼角那颗艳红的小痣看了半晌,平静回应道。 “只是顺便。” “那云生就谢过傅先生能顺便记起我了。”屏幕那边的青年弯了弯眸子,总是笑意盈盈的眼睛里一派粲然光华。 “今天傅少同我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我有些生气,同他争执了两句,恰巧您那时推门进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失了礼数,还望傅先生见谅。” 傅时深回忆了一番甫一推门进去时看到的情景,青年的确是眼角绯红,眉间一片生动,现在仔细想来,倒也确实有几分像是气的狠了。 不过他自然不会在对方面前承认自己的判断失误,最终还是低声回了句“嗯”。 眼见傅时深听进了自己的解释,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信了几分,可沈忱现在却是全然一派心情大好。 他笑眯眯向对方告别。 “云生冒昧打扰,希望傅先生见谅,如果您没什么事同我说的话,云生便不叨扰了。” 那边的男人敛着眉目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能保持住最开始的高冷姿态,淡淡叮嘱了他一句。 “好好养病。” “云生知道了,傅先生也早点休息。” 傅时深挂断视频通话后端起面前的茶杯啜饮了一口,他此刻正处于一间茶室里,桌上煮着那壶铁观音方才已经烧开,正咕咚的冒着泡,不多时便将满室渲染得烟雾缭绕,茶香氤氲。 端坐在上座的老者穿着一身绣着雅致松竹的唐装,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 “是你对象?”他悠然给自己倒了杯茶,挂话里有几分揶揄。 “不是的,爷爷。”傅时深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角,像一个被长辈的八卦搞得心力交瘁的的普通人,丝毫不复在外人面前一派威严的形象。“只是一个小辈。” “现在不是,说不定以后就是了呢。”傅老爷子哼笑了一声,丝毫没将孙子的这番说辞放在心上。“这世上能拿捏得住你的人可没几个,错过了这个谁知道下个得到什么时候才碰的着。” 说罢他又稳稳当当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爷爷我也不是什么泥古不化的老顽固,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嘛,合适开心就好,是男是女无所谓,只要自己中意就成,我已经老咯,没精力再去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傅时深苦笑着摆摆手,像傅老爷子表示自己的事无需他操心。他今天原本是得了嘱托去医院看望老爷子年轻时的一位战友,到医院后才想起暮云生似乎也在这家医院,他当时也只是临时起意,随手从买的一堆补品中挑出两样,在看望过那位老人之后便拎了这些东西想着去看对方一眼。 好歹是自己送来医院的,关心一番也是情理之中。 谁知一进门便看到了那样一副景象,对方同他名义上的侄子姿态暧昧的凑成一团,两人的脸简直近在咫尺。 当时他不知为何一阵无名火起,还做出了跟晚辈较劲的幼稚举动,回过神来后一方面懊恼于自己的失态,另一方面也确实很生这个口蜜腹剑的小明星的气,最终他才做了那番很是不给人面子的举动。 待冷静下来后,他自己也觉得当时的举动有些失态,正想着或许从此以后也许这个青年会彻底消失在自己面前时,对方却主动联系了他。 一番话说的他的内心无比熨帖,脸上的温柔笑意更令人如沐春风。 除开最开始时有些幼稚的举动,当真是一言一行都拿捏得极为得当,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他总算有些懂得为何自己的一对侄子侄女都会被他吸引了。 识大体的人本就难得,不仅顾全大局进退有度,还乖巧伶俐能懂人心思,相貌气质更一等一的好,这世间除了一个暮云生,他似乎也再数不出第二个人来。 只是可惜,对方虽然得了他几分青眼,终究已经娶妻,他断然是不会做出夺人所爱的下作之事的。 不然的话........ 傅时深心思莫名,面上却不显,慢悠悠陪着老爷子品完了一壶茶。 又过了两天,医生通知沈忱他明天便已经可以出院了,听闻这个消息傅凌南说什么也要过来替他庆祝一番,傅燕河拗不过她,最终只得将他也载了过来。 沈忱的东西不多,稍微收拾下便能离开,他谢过照顾他的医生和护士后便自行出了院。 傅燕河的汽车正停在门口等他,三人凑在一块说了会话,傅凌南关怀的句子还没问出两句,却被怒气冲冲出现的陆言川抓住了捏住了手腕。 “说,你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联系我?”陆言川情绪激动旁若无人般质问着傅凌南。 傅凌南被突然出现的吓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傅燕河眼疾手快,一把扼住了陆言川朝前伸出的手。 “陆先生,您的举动似乎有些不适合吧?” 他眯起眼睛,语气里沾染上一丝危险气息。 陆言川却毫不畏惧的将对方瞪了回去,傅凌南回过神来后看着暗中对峙的两人,一时之间有些左右为难。 最终还是沈忱看不过眼出手解围,他拉了拉傅燕河的胳膊,没用什么力气,傅燕河却仿佛被什么巨力拉扯着一般,松开了扼制住陆言川的手。 “哥,我想起我还有个东西似乎落在病房里了,你能跟我回去拿一下吗?” 傅燕河的目光依次扫过他们三人,最终还是耸了耸肩。 “好吧。”他答到。 一旁的傅凌南向沈忱投来感激十足的眼神,沈忱朝他点点头,便径自拉着傅燕河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沈忱停下了脚步,满怀歉意的松开了对方被他拉着的袖子。 “喂,你老婆都跟人跑了,你还不着急?”傅燕河好整以暇看着沈忱。 沈忱只冲他笑了笑,用手指点了点颜色浅淡的嘴唇。 “有些事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对么傅少?” 他自知瞒不过这个狐狸一样精明的人,倒不如直接坦诚,先发制人,以免对方又逮着这点来大做文章。 “随便你们,反正跟我无关。”傅燕河倒是毫不在意。“不过刚才你叫我叫的挺好听的,再叫一声给我听听?” “什么?”沈忱一脸懵逼。 “哥,陪我回去拿东西好不好?”傅燕河捏呛拿调的学了一句。“乖,来再叫声哥。” 沈忱:........再见。 他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回了节目组,《下一站,演员》是一档综艺兼生活类的节目,节目组这边为嘉宾提供了四人制的房间,换言之就是宿舍,偶尔也会拍摄一些嘉宾私下的生活状态。 沈忱按照导演的指示拖着行李箱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后却发现四张床上都被堆得满满当当,完全没有可供他落脚的地方。 他的三个室友倒是都在,一个是之前对他暗含莫名敌意的孙哲希,一个是之前给他鼓掌的那个阳光青年,还有一位他没什么印象,约莫是某位不太出名的小演员。 他进门时三人都朝他看了一眼,除却那个阳光青年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微笑外,其他人都无动于衷的转过了头。 “不好意思。”沈忱彬彬有礼问道。“导演说我住在这里,不过我看床上都丢了东西,我可以问问我的床在哪里吗?” “啊........”孙哲希闻言,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里就我们三个人呢,因为我的东西没地方放,就放在了这张空床上。如果你住过来的话,我的这些东西该放在哪里呢?” 第19章 沈忱闻言不禁有些想笑, 四人共住宿舍本就是导演的安排,事前也通知过大家,消息记录微信大群里还翻得到呢, 他隐约记得还是这人第一个回复的“收到”呢。 现在又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心里什么都清楚,面上却不显任何情绪,只好声好气道:“我一开始便已经被安排在了这里,不过之前生病了几天,没能按时入住, 但这张床原本就该是属于我的,我不在时你们可以借用,现在我已经回来了, 还是劳烦将自己的东西收捡下吧。” 这番话不卑不亢,语气态度都拿捏得极好,完全教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不过这次孙哲希还没说话,他身旁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却抢先开口了。 “你当剧组是你家啊,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他趾高气扬的训斥着沈忱。“有没有想过这样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自己平时毫无规则观念也就算了,凭什么要来影响别人?希望你可以明白,这世上是不会有人愿意替你的失误买单的。” 他叫姚子毅, 算起来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近五年, 知名度还算可以, 不过因为没有资源,一直也没接到过什么好角色, 所以直到现在还是不温不火的。 这次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了《下一站,演员》这个关注度颇高的节目名额,自然是打算拿出真本事大干一番,哪怕拿不到什么名次,也务必要在观众面前混个眼熟。 他小心思多, 而这样一个能让他与之前高攀不上的艺人产生交集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很快他便锁定了第一个拉拢人选。 正是孙哲希。 通过他的观察,孙哲希目前正是事业上升的时候,国民度和曝光度都十分不错,大红大紫也只是时间问题,虽然组里不乏其他比对方更具名气的艺人,但也只有孙哲希性格比较和善,最好亲近,再加上对方还是自己的室友,平常攀谈的机会也多,简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孙哲希面对他的殷切倒接受的欣然,这几天基本跟他形影不离,也没在他面前摆过什么架子,两人相处状态前不久被官博当彩蛋发了出去,最近已经有不少对方的粉丝来关注他了,微博评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 尝到流量甜头的姚子毅自然不会轻易放开孙哲希这条大腿,越发唯他马首是瞻,现下看他对这个毫无名气的艺人态度微妙,自然是要跟他统一战线。 哪怕他的地位不好,教训这样一个毫无粉丝基础的小角色还不是绰绰有余,更何况那天他在酒桌上亲眼看见暮云生被投资人灌酒,那架势简直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摆明了就是来给他颜色看的。 既没有后台又没有名气,岂不是可以任他揉搓? 他态度轻蔑的说完那番话,原以为对方会诚惶诚恐的跟他们道歉,谁知那人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什么似的,满眼疑虑。 “我好像以前没太听说过你,请问你是?” 姚子毅:........ 这人绝对是装的吧!就是想故意给他难堪,也不看看自己糊成什么样了,哪来的脸嘲讽去嘲讽别人? 陡然被戳中痛处的姚子毅更加怒火中烧,怒极反笑。 “别以为我们不清楚你是怎么混进这个节目组的,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识相的话就自己滚出去,哪怕你现在腆着脸住进来之后也有你好看的。” “是吗?”沈忱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依旧一派盈盈笑意。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只是我现在需要收拾下我的床铺了,这个位置是导演安排给我的,你们有任何意见尽管去跟导演提,不过在导演没发话让我离开之前,还是要请你先将东西挪开了。” 接着他又瞥了姚子毅一眼,语气如常,可目光中的鄙夷和轻视却一览无余。 “以及如果占了我的位置的人不是你的话,可以请你暂时不要讲话吗?这样并不会显得你有多讲义气,只会显得你极其没有素质。” 他不爱主动惹事,可倘若事到临头,也绝不会露怯。 一味的退避只会越发助长这种小人的嚣张气焰,况且这件事无论如何占理的都是他,他又何必忍让?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陡然被一个身价不知比自己低多少的人羞辱,姚子毅气的肺都快炸了,他本来就是脾气极其火爆的人,这下更是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两三步上前去想要推搡对方。 “不会说话就闭好你的嘴,凭你的身份也配对我指指点点?以为参加了个还不错的节目就能野鸡变凤凰了?我告诉你,就你这演技活过第一轮初赛都不可能,识相的话你就该尽快混蛋,别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了。” 他这番话没控制住音量,几乎是吼出来的,而沈忱进来时本就没将房门关紧,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快便吸引了摄像组的注意。 两位守在门外的摄像师扛着摄像机便进了门,由于时间规划问题目前他们的节目还没正式开拍,每天都是在微博上放些生活和训练类的花絮当做彩蛋,粉丝乐得了解自家偶像私底下的生活状态,对这类彩蛋自然十分欢迎。 不过最近几天都没剪出什么有大爆点的话花絮,观众渐渐也有些疲了,不少人在官博下留言说这些东西越看越没意思,再不播正经内容他们真要没耐心继续等下去了。 眼下这个本就极具争议性的艺人甫一回组,没出片刻便跟人起了冲突,倘若将这一幕记录播出,绝对爆点十足。 因此摄像师师毫不含糊的将举着摄像机先将屋内环境扫了一通,接着依次给了在场四人一个超高清的脸部特写。 姚子毅脸上犹带怒气,孙哲希则是满脸歉然,宋禹阳——那位走阳光路线的男艺人,正自顾自玩着手机,完全一副在纷争之外的状态。 倒是原本该处于漩涡中心的暮云生面上依旧沉静,一派云淡风轻。 眼见摄像组成员夺门而入,姚子毅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在私底下咄咄逼人,却不代表他愿意将自己的这幅模样呈现给粉丝看,于是他欲盖弥彰的低咳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摄像师眼见屋内没有一个人有说话的打算。连连用眼神示意他们解释下当前情况。 一直不动声色看着两人冲突的孙哲希开口了,他的语气宽容而温和,仿佛一个极具包容心的前辈。 “抱歉打扰大家了,其实没什么问题,只是云生好像不太习惯跟我们住在一起,正在跟我们闹别扭,不过这些都是个人的生活习惯,可以理解的,我们这边也快协商好了,总之不牢大家费心了。” 多么和蔼的态度,多么亲切的笑容,倘若强行“被”不合群的那个人不是沈忱,恐怕他也会将对方这番说辞信以为真了。 “小慕嘛,可能性格比较高傲,跟我们相处不来。”终于找到台阶下的姚子毅也顺势接话。“我们虽然很想跟他交交心,不过看来他好像并不需要我们的关心。” 虽然没有三人成虎,可两人也能一锤定音。 种种证据都指向了暮云生,他似乎除了演技差劲有后台之外,待人接物的脾气性格也差到了极点。 这种人就是个跳梁小丑,还是早早滚出娱乐圈为好吧。 摄像师这样想着,将镜头对准了暮云生,而沈忱到了这时面上却也并不见慌乱,眼见他清了清嗓子准备说些什么,一旁的角落里有人却先发声了。 “真是挺能颠倒黑白的,我刚才听到的可不是你们说的这番话。” 镜头切去了那个角落,开口的赫然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宋禹阳。 沈忱颇为意外的朝他看了一眼,宋泽希则是脸上的笑容一顿,瞬息之间又将表情调整如常。 真可谓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禹阳,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宋禹阳依旧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只是我刚刚听到你们说的明明是让他滚出去,说他不如你们身份高贵,想要野鸡变凤凰,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了,让他趁早滚出娱乐圈,怎么现在又突然变成他和你们没办法相处了?” 孙泽希原本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以为对方在心里也是支持自己的行为的,这才敢旁若无人的给这个暮云生使绊子。 他自进组时便注意到了对方,网络上的风言风语暂且不提,不过他这个人最忌遇到和自己走相同路线的艺人,倘若对方比自己有地位便罢了,那些不如他的几乎都被他暗中打压过。 现下这个三十八线小艺人不知怎么突然转了形,也开始走起了温柔暖男路线,更令他不能接受的是,当天见面时他暗中大量过对方几眼,细瞧下来这人的五官不知要比自己优越出多少倍。 说不上是嫉妒还是忌讳,他在心里早已把对方打成了假想敌,只等着什么时候给他一个教训。 原本一切都按他的计划进行,这个宋禹阳不知为何居然不按套路出牌,甚至当众打他的脸。 这下他脸上的笑容是真的有些勉强了。 “你........你这样污蔑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说话也要讲证据吧?” 眼见孙哲希有些哑口无言,姚子毅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倘若在沉默下去绝对会被人看出端倪,反正他估计对方十有八九拿不出证据,到时候只要他和孙哲希咬死了他们两人沆瀣一气,凭暮云生在微博上人人喊打的风气,舆论重心自然会偏向他们这边。 “证据么,不好意思我还真有。”宋禹阳直到这时才抬起头来,朝着镜头方向晃了晃他的手机。 “他进门时我正好打开了录音预备做台词训练,不巧正好将你们的对话全盘录了进去,所以现在需要我播出来给大家听听吗?” 宋禹阳每说一个字,孙哲希的脸色便白下去一分,直至宋对方收声,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比哭还难看了。 摄像师左看右看,镜头在宋禹阳和孙哲希的脸上来回切换,眼见着孙哲希的神色如此异常,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绝对有猫腻。 他正想接过宋禹阳的手机播放那段录音,有人却适时按住了他伸出的手,力道轻柔却透出不容拒绝的意味。 摄像师回头瞧去,是暮云生。 “还是不必了,正巧我有个朋友的家在这附近,我打算去他家借住几天,现在正准备去通知导演,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宋禹阳听了他这番话,浑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扭头看向了孙哲希和姚子毅的方向。 “听见了吗?人家有在帝都买得起房还愿意借给他住的朋友,你们凭什么会觉得他很乐意跟你们一起住啊?” 孙哲希:........ 姚子毅:........ 话虽不客气,可好歹那份能当众打脸的录音并没有播放出来,还是让他们松了口气,两人尴尬的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便借口出门有事纷纷离开了。 摄像师眼见一场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平息了,有些意犹未尽的摇了摇头,扛着摄像机走出了房门。 待门外彻底安静下来后,沈忱走到了宋禹阳身旁,颇为感激的开口。 “今天谢谢你了。” 他原本可以任凭那份录音播出,将两人的丑恶嘴脸公之于众,可对方拥有数量众多的粉丝,这件事或许会给他带来影响,可相对的自己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很多时候狂热粉丝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他们容不得偶像的半点“绯闻”,哪怕这些绯闻本就是事实。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当个好人,既揭露了对方的真实模样,也为自己争取了个“会做人”的标签,倘若这段花絮能播出的话,评论区必然十分精彩纷呈。 “没事,我看你比看他们顺眼罢了。”宋禹阳冲他笑了笑,露出嘴边那颗尖利的虎牙。 “不过你也要小心些,”沈忱忧心忡忡。“他的粉丝基础很广,今天你的表现恐怕会朝来很多议论和谩骂。” 他隐约记得对方并不是个多出名的艺人,没什么粉丝基础,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孙哲希那些真爱粉的炮轰。 “这有什么。”宋禹阳对方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混不成娱乐圈我大不了回去继承家里的三座矿,还能饿死不成。” 沈忱:........ 是这样吗?打扰了。 当晚他打了个电话给傅凌南,问了她在附近的房子的具体位置。 傅凌南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想了想又补充。 “不过我刚想起来一件事,你知道你这间屋子的对门是谁吗?” “谁啊?”沈忱心里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我小叔叔啊嘿嘿嘿!” 沈忱:???? 今日份的第二次打扰。 “所以你们买房子都喜欢扎堆吗还是怎么样?” “倒也不是扎不扎堆的问题。18楼小高层的江景房,能买得起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些人吧。” 不知为何沈忱总觉得从傅凌南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骄傲。 第20章 《下一站, 演员》官博在当晚便放出了四人在房间对峙的片段。 虽然知道将几人私底下的矛盾公之于众必然会引发一些人的不满,但导演看到摄像机里记录的这番画面却激动得两眼放光。 这两天他正为如何拍出点吸引人的花絮发愁,转眼间素材就自动送上了门。 慕云生, 全组争议最大的话题人物,自带腥风血雨体质,是观众茶余饭后对这个节目最大的谈资。 孙哲希,小顶流,坐拥粉丝无数, 影响力在全组中都算数一数二,是常年在各色营销号上买房的当红小生之一。 而各方面而言都十分具有爆点的两个人碰撞在一起时,导演已经完全可以预料到这份视频会在微博掀起怎样的一场风波了。 虽然公布出去对孙哲希和姚子毅有些不够意思, 不过他对两人谈不上什么好感,自然选择了牺牲他们来成全节目热度。 何况拿份所谓的录音也没真的播放出来,到底对俩人造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联想到摄像师刚进门是姚子毅气的满面通红的脸,导演完全能够想出拿份录音里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幸好慕云生机灵,及时阻止了录音的播放,才不至于让两人彻底名声扫地。 从这个角度而言导演倒是对慕云生多了一分赞许, 混乱情境之中依然能不为怒火所蒙蔽, 迅速分析出利弊并作出最得宜的反应, 既保全了对方的面子不说,自己也能在观众面前刷一把好感。 倒不如传闻所言, 只是个绣花枕头。 不过想起以往舆论对他铺天盖地的指责,导演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观众早已对他形成了既定印象,单凭这件事也绝不足以挽回他岌岌可危的名誉。 果不其然,这段彩蛋一经发布便在微博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虽然后期剪辑在视频中加入了轻快活泼的音乐和一些可爱的字幕注释,但完全掩盖不了孙哲希和姚子毅两人说谎被打脸的事实。 虽然大部分观众并不待见慕云生, 可这种现实中随处可遇的不公正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自我代入。 不愿意跟别人同住就直说,干嘛自己先赶人还要在摄像机前卖惨,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去控诉真正受害的人? 真就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呗。 一时之间官博下的评论有了一边倒的趋势,哪怕孙哲希的粉丝第一时间展开了控评也没法改变局势。 @念念不忘有回响:孙哲希怎么会这样啊.........我以前还是他的路好来着,这次做法太欺负人了吧,就算不喜欢慕云生也不能这样颠倒黑白一张嘴胡说啊。 @一定会有猫的:镜头扫过时粗略看了眼房间里,四张床都堆得满满当当的,我估摸着是慕云生回来之后让他们腾个位置,这位指不定怎么阴阳怪气的不乐意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孙哲希看上去温温柔柔的,结果是这么个斤斤计较的变色龙。 @拒绝孙哲希九百九十九次:楼上说话太难听了吧?我觉得孙哲希做的挺好的,遇到这种靠背景进组的关系户还不能讨厌了?你乐意天天跟你讨厌的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吗?他只是做了其他人想做又不敢做的事罢了,你们之前一个两个不也骂那个慕云生骂的起劲,现在学会当圣母了? @小谢的奇妙冒险:楼上粉丝别硬洗了,我看了都尴尬........没人说他不能讨厌别人啊,关键一边暗戳戳给对方穿小鞋,一边在摄像机前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就是很恶心的行为啊,哪怕你直接说我就是讨厌他就是不想跟他住一起大家反应都不会这么大好吧?虽然我不喜欢慕云生但我更讨厌两面三刀的人。 评很快官博的评论区便被各色撕逼掐架所淹没,孙哲希的粉丝眼见在这里讨不到好,便将火力转向了其他人。 首当其冲的便是姚子毅。 毕竟当时他也跟着一唱一和,现在所有的责骂都落在了孙哲希身上,粉丝自然气愤。 哪怕平时会在对方的微博里夸两句哥哥好帅,哥哥真有意思,一旦遇到会危及自家正主地位的问题,之前的情意也全都化成了云烟。 管他交好不交好,只要能有垫背的就行。 于是当晚姚子毅的微博下再不复以往的和谐,很多顶着铁粉标志的粉丝都在言辞犀利的质问他。 @孟孟不萌:麻烦出来给个解释可以?摄像大哥刚进去时我看就你脸红脖子粗的,结果居然推我家希宝出来挡枪?现在他被全网黑你满意了吧?明明就是你先挑起的矛盾好吧? @月落乌啼霜满天:能不能解释下情况?我看你跟希崽都说话了,现在他被骂你却没有任何损失,未免有点太不公平了吧........反正希望你能做个澄清吧,希崽一直拿你当朋友,出了事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扛啊。 @想吃火锅:滚吧你,喊你两句哥你真以为自己无所畏惧了?拿孙哲希当枪使你真是挺恶心的,要不是因为他你以为谁稀罕关注你?长得丑演技又差,笑起来油腻得一批,真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啊?我告诉你如果孙哲希因为这事有啥损失,我把你妈从棺材里骂活过来,他不好过你也别想活! 姚子毅后来打开微博差点没被被这一通辱骂气的半死暂且不提,大部分孙哲希的粉丝都下意识避免提起慕云生,说到底他确实是被穿小鞋了,但少部分极端粉丝还是摸去了慕云生的微博评论下骂骂咧咧。 @孙哲希看看我:现在你满意了吧?装什么白莲花,真以为自己那么无辜?就你这样的人谁能看得起你?谁愿意跟你住?关系户biss关系户biss关系户biss〔微笑〕 @最爱吃芒果千层蛋糕:滚吧你,你以为扳倒孙哲希就会有人喜欢你了?不看看自己那个傻逼演技,我在镜头前丢块肉,狗都比你会演戏,不想写磨炼演技天天考虑着怎么陷害别人挺辛苦的吧? 不过这次倒有不少路人替慕云生说话,原因无外乎这种被同事穿小鞋的事在生活中太过常见,轻易便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陌陌想睡觉:孙哲希粉丝有病?你们在其他地方控评就算了,还要一起来受害者的微博舞?就算他演技差劲吧,怎么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本来就挺委屈的还要被你们骂,我一个路人都看不下去了,追星追的基本三观都没有了? @我与霜雪共白头:有一说一,慕云生长得是真的好看,拍到他那几幕真就挺长身玉立的,我都有点移不开眼,而且五官细看之下比孙哲希优秀挺多的,就让人看了很舒服的感觉........前提是不考虑演技的话,当个花瓶玩玩综艺拍拍写真倒真挺不错的。 @小狐狸吃草莓:持续吃瓜中hhhhhh只能说娱乐圈里糊是原罪,反正过不了两天节目就要开始了,到时候谁先滚出去谁能笑到最后也就一目了然咯。 ........ 沈忱来到节目现场时只见舒雪涵正抱着手机噼里啪啦打着字,一张小脸气的通红。 “怎么了?”他问了一句。 “我操.......操作了一下微博,上面好多人都在说你的坏话。”舒雪涵气的直拍大腿。“我反正闲的没事,就跟她们对骂了两句,说起来我以前也真是瞎了眼了,居然会觉得孙哲希人还不错,我呸!就是个心机boy,亏我以前还买过几份他的写真,就当钱全都喂了狗算了!” “不用在意网上那些说法,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沈忱安静听完对方堪称幼稚的抱怨,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反正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这件事也算划上了句号,没必要再提。” 他当晚便住进了傅凌南口中的那套十八楼小高层江景房,位置的确优越,屋内的装修布置也一应俱全,比跟其他三人挤在一个宿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他倒是真有些感谢孙哲希闹了这么一出,才让他有了这么个名正言顺搞特殊化的机会。 毕竟时时带着副假面也是很累的事。 只不过据说他的对面就是傅时深,沈忱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这几天过去似乎并未见对面有什么人来过,他出门时也从未碰到过对方。 后来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里大概也就算对方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偶尔想起来才会住上一住吧。 昨天他接到导演的通知,今天上午时要来现场抽取演绎对手。 看来节目离正式开拍时间不远了。 全体嘉宾共有二十人,被分成了AB组,一组十人,两组各选五人随机抽签决定对手,二进一淘汰制,逐步往上pk,直至最后决出胜负。 沈忱被分在了b组。 他在抽签盒子里随意摸可支竹签,拿出来时摄像机适时给了上面的名字一个特写——江学坚。 主持人在看到这个名字时愣怔了一瞬,随机脸上扬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看来我们小慕手气有点背,头一把就抽中了一位重量级选手。” 江学坚其人,从业三十余年的老戏骨,荧幕常驻演员,国内国外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透彻,是节目组请到的所有嘉宾中最老牌的一位。 他的演技自不必说,个性也是一等一的嫉恶如仇,曾公开评述过如果流量小生小花毫无演技可言的问题,当时更是毫不避讳的直接@了一位正爆火的明星点名批评,一时之间许多演技不太成熟的爱豆演员都十分忌讳同他搭戏。 这样一位老戏骨对上一尊除了好看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的花瓶,结果如何,不言而明。 第21章 A组的抽签在前一天, 结果当天便公布了,没什么太出彩的对决,倒是宋禹阳恰巧在这组, 对手是哈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沈忱虽不清楚宋禹阳的实力,不过这位也不是什么为了讨个生活才出来闯荡娱乐圈的主,哪怕在这个节目被淘汰还有下个等着他,也轮不到自己替他操心。 第一轮比赛的内容是经典影视的片段还原, 由跟他演对手戏的搭档去抽取表演片段。 江学坚此时也正在现场,听闻自己的对手是个连台词都念不通顺的绝顶花瓶之后脸都绿了,冷哼一声后硬是一步也不肯上前, 完全不顾忌摄影机已经给了他好几个特写镜头。 沈忱无奈,只得亲自走到他面前。 “江老师好,我叫慕云生,是您第一局的搭档兼对手。” “我对你叫什么没兴趣。”江学坚一点面子也不肯留给沈忱。 “我只是过来提醒您, 稍后该您去抽我们的表演片段了。” 沈忱对他的厌恶态度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一般,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而得体。 “哼,抽了你也演不了。让你跟我搭戏, 还不如你直接弃权来的痛快。” 话虽这样说着, 江学坚到底是不情不愿的去抽了一签, 结果倒不算坏,是部古装电影, 两个主要角色恰巧跟二人的年纪相仿,演起来不至于让人太违和。 可惜这部剧是狄言大导演的成名作之一,而狄言恰巧是这个节目的评委之一,素来以嘴毒闻名。 其他评委点评或者发言时大多会选择言辞委婉的指出缺点,但狄言绝对不会, 完全是一副有什么说什么的做派,半点不带修饰,以前也有一档演绎类节目请过他去当评委,点评时因一位演员的演技太过拙劣,刚刚表演完毕他便拍着桌子怒气冲冲的让人活滚下去,一点面儿也不带给人留的。 原本他便是个极难伺候的主儿,沈忱还十分“幸运”的演了他的成名作,可谓是雪上加霜,无端就把初赛的难度拔高到了地狱级。 沈忱在江学坚和主持人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幸灾乐祸。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接过剧本后粗略看了一遍,然后跟江学坚商量角色。 “江老师,敌国皇帝的年龄跟您比较贴近,那这个角色您来演怎么样?少年将军的话就由我来吧。” “无所谓。”江学坚毫不在意的回答。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戎衣》,全片讲述了一个原本繁荣的国家由盛转衰的全过程,江学坚抽取的两个角色并非影片中的主角,确切来说关于他们的镜头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分钟。 而这个片段的内容是镇守边关的少年将军因奸细的出卖而被敌国捕获,经受过非人的折磨之后,帝国皇帝亲自来审讯时的情景。 台词比较简单,片段也不长,可对演员的表情拿捏要求十分严格,毕竟将军受到审讯之前已经伤痕累累,话也没有力气多说,所以表达情感的重点便全都落在了脸上的微表情上。 沈忱以前也演过类似的角色,仔细研读一遍后对这次的演绎已经是十拿九稳。 节节目流程是嘉宾在拿到演绎台本之后有三天的准备时间,包括记台词自己自己揣摩角色,当然对手方互相搭戏试演也没有问题,一切准备方式全靠自己。 沈忱像江学坚提出明天或者后天两人一起搭戏试试的提议,结果毫不意外被对方拒绝了。 “我的时间很宝贵,没时间跟你玩这种过家家游戏。”江学坚语气中的轻蔑显而易见。“老实说如果知道节目组会邀请你这种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来参加这个节目的。” 沈忱耸了耸肩,反正这个短剧的难度不大,他自己一人揣摩甚至更利于融入角色,便也没再和对方多说些什么。 而《下一站演员》的官博在公布慕云生的对手是江学坚,并且两人的表演片段是《戎衣》后,整个微博毫不例外的又掀起了一股热潮。 没有人觉得这场比赛有任何悬念,对方可是江学坚,影视圈里里程碑似的人物,跟这种角色对戏,这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只有被秒杀的份。 可怜他好不容易才混进了这个节目组,结果什么风头都还没出到就要遗憾退场了,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的手气,第一把便摸出这么一位大神,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所有人都在等节目当天看他的笑话,只有沈忱一人完全不为所动,这三天里他一直在反复揣摩这个少年将军的人设和心理,待合上剧本走去化妆间上妆时,他对演好这边戏的信心也提升到了顶点。 因着角色设定是少年将军被捕后经受过毒打折磨,所以他穿的便是一身破烂不堪的血衣,戴上乱蓬蓬的发套后,化妆师对着他的脸左看右瞧,最终十分为难的在额角和下巴处伪造了几道伤痕。 没办法,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她实在是不忍心下手将他画的鲜血淋漓。 他们在第二组,比较靠前的位置,不多时第一组便表演完毕,接下来便是评委点评观众投票加上评委投票,流程过的很迅速。待第一组两人鞠躬下台后,主持人开玩笑般同狄言打起了趣。 “狄老师,接下来这段经典重现我估摸着您一定会觉得特别熟悉,毕竟《戎衣》是您的心血作品之一,也是影响了一代人的经典电影呢。” “是么?”狄言倒是挺兴致勃勃。“我还真不清楚这里面还有我的剧本,不知道是哪两位抽到了?” “您不妨猜猜看,这其中一位呀,可是您的老搭档了。” 狄言沉思了两秒,笑着骂了句。“一说到老这个字我就知道是江学坚这个老家伙了,你说他可真够不害臊的,跑来参加这些年轻人玩儿的综艺,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 江学坚和狄言曾经多次合作过,两人关系很铁,各种场合经常这样毫不避讳的开玩笑,久而久之大家倒也都习惯了两人的互损。 “这另一位呀,可就是一位新人演员了,他的实力如何,我们都不算很清楚,只能期待他接下来的演绎了,而两位新老演员在一起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经典重现之电影《戎衣》片段,让我们拭目以待!” 主持人说完这番话后便款款离去,舞台上的聚光灯蓦得一黑,再亮起时场景已转换到一处牢房之中。 牢房中暗无天日,布置简陋,甚至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地上撒落的斑斑驳驳的血迹清楚的昭示出被关押在此地的人曾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 而那人正躺在一从蓬乱的稻草上,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因着他侧躺的动作,观众完全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从他微微拱起的脊背自己身体小幅度的颤动中,轻易便能明了对方此刻正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突然之间,牢房的门开了,一位穿着紫金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的中年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凌国皇帝萧盛,前些日子他们捉拿了夏国骠骑大将军甘时吟,将他送来天牢磋磨了段时日后,今晚特来审讯。 躺在地上的甘时吟听见来者的动静,费力的动了动身子,最终却没有力气起身。 萧盛欣赏了片刻这个以往一身戎装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此时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美妙情景片刻,颇为愉悦的对周遭侍卫点了点头,侍卫心领神会,其中一人对着他的背毫不客气的踹了一脚。 “别装死,我家王上来了,还不快快磕头行礼。” 另一侍卫则半点不留情的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甘时吟重重咳嗽了几声,拼着全身力气朝后挪了两步,堪堪倚在了墙壁上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他抬起头来与凌国至高无上的帝王对视,哪怕血污这面,脸上满是伤痕,朝人看去时却依旧是清凌凌的一双眼,仿佛他此刻并不是什么饱受折磨的阶下囚,依然是那位银枪白马的少年将军一般。 江学坚甫一与对方的眼神对上,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一震,这小子的眼神中,有戏。 流于表面的是粗略的演技,可眼神流转之间都全无纰漏,仿佛本人于角色早已融为一体一般,那此人的演技便只能用出神入化一词来形容。 而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绝不是一个花瓶能能在一夕之间琢磨出的东西。 仅仅开演后的一个照面,他便知晓这个年轻人绝不简单,之前是自己低估了他,不过节目仍在继续,他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惊诧,继续将戏走了下去。 “昔日孤有缘得见小甘将军一面,铁甲银枪,英姿飒爽,好不威风,怎得今日却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 甘时吟想开口说些什么,肺部却突然传来一股剧痛,他捂着心口剧烈咳嗽了两声,哪怕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粗嘎难听。 “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甘将军此言差矣。”萧盛悠然开口。“你的谋略武功,天下无双,如今被贼人出卖,最终落入我手,当真是可惜异常,不过小甘将军可想知道,出卖你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靠坐着的虚弱青年没有答话,朝他看过来的眼神却骤然犀利了起来。 “也罢,现下你这般惨状,我也不妨将事实告知于你,你那份攻城计划百密而无一疏,本该能够大创我军,也正因着这份计划的重要性,你只呈现给一人看过,小甘将军聪明如斯,剩下的该不用我言明吧。” 萧盛每说出一句话,甘时吟眼中的光便灰败下去一分,及至最后一字落定,他的眼中只剩比死去还绝望的空洞。 他怎会不知道呢?这份计划倾注了他无数心血写就,而他生怕哪个环节出现任何纰漏,从始至终便只呈给一人看过。 那便是夏国皇帝,他鞠躬尽瘁的好主公。 功高盖主的道理他一直都懂,可他对夏国的忠心数十年来众人有目共睹,而为了减轻皇帝对他的猜忌,他自八年前主动请缨镇守边疆后,再没回过京城一次。 哪怕边疆环境艰苦,荒无人烟,八年来他也一直恪尽职守,从未有过一丝松懈。 一个人,一杆银枪,一匹骏马,孤独而又认真的活着。 谁知哪怕他忍让到如此地步也不能打消高位上那人对自己的猜忌,以至于对方竟能毫不顾忌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哪怕断腕也要将他除去。 这些年的固守和坚持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或许从始至终捧出一片真心的,只有他自己一人。 昏暗逼仄的大牢中,甘时吟蓦得仰天长笑,笑声中却透出无限的悲怆与凄凉,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随后他呕出一大口乌黑的血,在前几日的严刑拷打中,他的这幅身体早已千疮百孔。 萧盛欣赏够了对方一片绝望情态,这才施施然朝他走近一步,语气变得亲切又和蔼。 “既然小甘将军已经知道真相,何不趁早令觅明主?孤十分欣赏你,只肖你说出夏国边陲防守的最薄弱处,孤可以许你高官厚禄,良田万顷,倘若你愿意,我泱泱凌国的镇国大将军之位,也一并许你,不知小甘将军意下如何?” 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这番话无疑是莫大的诱惑,而甘时吟闻言后,果不其然将头低了下去,似乎在认真思考此举得可行性。 萧盛大喜过望,只等着对方一口答应。 可谁知片刻之后甘时吟抬起了头,眼中复燃起一片坚定的光。 “我拒绝。” 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如同一道惊雷一般砸在萧盛耳中。 萧盛原本志得意满的笑凝固在了嘴角,他愣怔了一瞬,随即不敢置信般诘问甘时吟。 “事到如今,你还愿意替那位昏君卖命?” “我有我的道义。”甘时吟毫不示弱的同萧盛对视。“我守着的是夏国八千里浩荡江山,是延绵不绝的国祚,是举国黎明百姓。高于我区区性命的东西比比皆是,我又怎会为了一时的荣华富贵,放弃我秉持了一辈子的道义?” 他说这话时虚弱的几乎直不起腰来,可萧盛却仿佛投过他羸弱的躯壳,瞥见了对方一杆风雨也压不折的硬骨头。 “好,好!”萧盛怒极反笑。“小甘将军忠肝义胆,孤实在佩服,不过孤也不妨告诉你,前些日子孤遇见了一位南疆异士,此人手中有一味奇特蛊虫,只消他用术法催动蛊虫爬入人脑部,片刻之后便形同活尸,有问必答。我倒要看看,是小甘将军的骨头硬,还是这位术士的手段硬!” 萧盛怒气腾腾放下一番话,一拂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待其他随从跟着鱼贯而出,狱卒重新将他的牢门落锁后,他看着墙壁歇整了片刻,似乎攒足了力气,便慢慢爬向了那处稻草堆。 他在稻草堆里摸索片刻,很快便找出一块小小的瓦片,那瓦片边缘原本十分粗粝,这几天在他的打磨之下,已经凸显出了一个尖锐的棱角。 他呆呆的注视着手中那半片残破的瓦片。 他出身将军世家,三岁读诗词,六岁习武艺,十四岁时便能替父亲领兵出征,一杆银枪使得虎虎生风,万千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而此刻他意识混沌,诸多前尘旧事都再回忆不起,脑海中却越发清晰起来的响起了自己当初打定主意从军的誓言。 “我甘时吟愿凭手中七尺□□,守夏国万代繁盛!” 当时正是年少,意气风发,也轻易愿为一个许诺献出自己的一辈子。 他不再犹豫,举起手中那片瓦片狠狠抹过颈间。 随着他的身体缓缓倒地,那杆凛然矗立的青竹,终究还是摧折了。 聚光灯此刻缓缓暗了下来,全场却鸦雀无声,数以百计的观众犹自沉浸在一股难以自拔的悲伤情绪中,观众席上间或还会响起几声抽泣。 直至狄言带头站起身鼓掌,所有人才如同顿悟一般跟着拍起手来。 演播厅里霎时响起了如雷鸣般掌声。 而沈忱此刻依旧躺在地上,他入戏太深,此刻还没有完全将自己的情绪拔出,只得用手捂住怦怦跳心口,微微喘息着缓解那一阵强烈的悲伤。 倒是江学坚满脸激动的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接着给了他一个热情十足的拥抱。 “我为我之前的态度向你道歉。”他激动得声音微微颤抖。“我不知道你这块璞玉为何从未被人发掘过,但我敢肯定,你绝对是未来影视圈的希望,并且当之无愧!” 这晚傅老爷子正守在电视机前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换着频道,陡然被一档综艺节目里正在表演的年轻人的名字吸引住了。 “阿深,这是不是就是你家那个小云生?”他扯着嗓子叫来了正在书房忙碌的傅时深。 傅时深对他这个说辞不置可否,事实上哪怕他对比提出抗议,老爷子也完全会将此事当成耳旁风。 罢了,本就因为对方这几天身体不好才来陪着他,随他怎么说吧。 待爷俩看完慕云生的表演,两人不约而同静默了片刻,随即互相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你的小云生,倒真是块当演员的好料子,好好发展绝对飞黄腾达,怎么会一个想不开要跟你搅合在一块呢。”傅老爷子无不遗憾的感叹道。 第22章 舞台上的聚光灯再次亮起, 沈忱和江学坚两人并肩站在舞台中央,冲评委席方向鞠了个躬,及至两人直起腰时, 全场如热浪般的掌声依旧经久不息。 “看来现场的观众们都十分激动啊。”主持人提着裙摆笑着走到了二人身旁,她虽然语气轻松,可在灯光的映衬下,她眼角的一丝湿痕十分明显的展露在了摄像机中。“刚刚欣赏过一场如此震撼人心的表演,不仅观众朋友们, 就连我也被感染的心潮澎湃,不过大家还是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来听听看评委老师怎么说吧。” 待主持人说完这番话后, 场上热烈的掌声总算渐渐平息下来。 首先发言的是向显,他也是位资历极深的老戏骨,和江学坚多有合作,耿直的性格更是如出一辙。 “年轻人,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目光投向了沈忱。 “向老师好。”沈忱恭敬的冲他鞠了个躬。“我叫慕云生。” “慕云生........慕云生。”向显将他的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随即冲他竖起来大拇指。 “你们这一组呈现给我的表演是这两天来唯一能让我有所触动的,你的演技浑然天成, 一举一动, 甚至每一个眼神里都是戏, 轻易便能将人带入故事,然后无法自拔。虽然我作为评委, 按理说是该给所有参赛者都提出些意见的,可在你的表演里我却几乎找不出瑕疵,你的表现接近完美!” 向显话音方落,观众席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再明显不过的表达出所有人对向显这番话的认同。 “或许以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 但今晚之后我一定会牢牢记住你,所有收看这个节目的观众也会记住你,你是个十分优秀的青年演员,并且当之无愧!” 伴随着观众席再度响起的欢呼声,沈忱再次冲向显鞠了个躬。“多谢向老师的肯定,我会继续努力。” 眼前的青年面对如此高规格的赞扬也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欣喜与激动,相反他情绪拿捏得当,回应自己时的态度不卑不亢,说句颇具风骨也不为过。 这种淡然态度自然又教向显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又多了几分,毕竟这些年他遇见的后辈绝大部分不是目中无人便是低眉顺眼,实在教他喜爱不起来。 接着他又将话题转向了江学坚。 “老江啊,我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甭提谁点评谁了,倒是小慕这么年轻,还能稳稳当当的接住你的戏,不知道你这老东西跟他演对手戏时有没有点危机感?” “危机感谈不上,倒是惊喜比较多。”江学坚丝毫不介意向显的调侃态度,笑着摆了摆手。“我们都老咯,以后的荧幕还是得交给他们年轻人,有这样优秀的年轻人能继承我们的衣钵,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两人都是将一辈子都献给演艺圈的老艺术家,欣赏就是欣赏,讨厌就是讨厌,绝对不会做出当面夸赞背后排挤这种低级至极的举动的,因此沈忱丝毫不怀疑他们这番话的真实性。 接下来轮到钟亚点评,她的演技一般,细论起来还不一定能比过这个站在台上的青年,虽说对对方如此年轻却拥有如此精湛的演技这件事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但她是极会看场合以及揣摩他人心思的,眼见一个向显不遗余力的给出了最高的赞美,而这个片段的导演狄言虽还未发声,激动程度却绝对不下向显,毕竟最开始起身鼓掌的人便是他,仅凭这一举动,对方对这个青年演员的青眼相待便一览无余。 于是她也言辞恳切的夸赞了沈忱,还不忘鼓励他一定要继续坚持下去,精进演技,对江学坚自然更不吝赞美,一番话说的滴水无缝。 只是这番话咋听起来很好,也顾全大局,但稍加分析便能看出其中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可言,完全是用以应付他人的漂亮场面话。 很快便轮到了狄言了,刚刚他的激动情绪全场众人都看在眼里,可现下轮到他点评时,他的脸上却并没有挂上多少高兴的情绪。 “慕云生,我现在需要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狄言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语气咋听上去还有一丝严肃。 “你........对我的剧本安排做了改动对吗?” 这话问出时全场观众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偌大的场馆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看过《戎衣》的人在脑海中仔细回忆这一幕的细节,隐约想起结尾处似乎确实跟青年的表演有所不同。 电影中将军自刎后的姿势依旧是半跪着的,至死也没有倒下,一派铁骨铮铮。 可在青年的表演中,将军不仅缓缓倒了下去,临死时一只手伸向了空中,仿佛准备抓住些什么似的,就连眼角也沁出了一滴泪。 难不成狄言要因为这个改动大发雷霆?这部电影是他的作品,现在被其他胡乱改动,他生气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这个慕云生除了结尾擅自改戏以外,其他地方的表现都可以说无可挑剔,真因为这点被狄言批判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唉,好好按剧本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呢?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观众们的心都提了起来,眼角场上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也不敢交头接耳,只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台上的青年,只等着看他如何答复。 “是的,我确实在结尾处做了改动。”沈忱温声回答。 “我需要一个你擅自改戏的理由。”狄言依旧板着脸,全然看不出喜怒。 “我只是,将自己代入了将军这个角色本身,体验过他的心境后,最终才做出了这样的改动。”沈忱思索了片刻后缓缓开口。 “狄导您的处理自然没有问题,小甘将军忍受了数天的凌虐毒打,也从未想过屈服,他从始至终都是个英雄,哪怕是死也要维持着英雄姿态。只是我觉得,就算是英雄,也是会累,会倒下的,他大情大义活了一辈子,临死时总该想起些自己真正牵挂的,或许是千里之外的家人,或许是军营中同生共死的兄弟,亦或是多年前偶然瞧见的某位姑娘水灵灵的一双眼。他将下辈子都献给了国家,从不曾袒露过自己的心绪,于是我私心想着,就将临死之前的这一瞬间,彻彻底底的留给他吧。” 狄言听了他的解释后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再抬起头时依旧面无表情。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擅自改动我的戏。” “是的,我知道。” “所以你不惜冒着惹怒我的风险,第一场比赛就被淘汰下去的可能性,也要坚持你自己的主张?” 这个问题直接而尖锐,沈忱没法直接回答,但他也只沉默了数秒钟,再开口时语气中依旧一派坚定。 “是的,优秀的演员应该呈现给观众的绝不仅仅是一个脸谱化的人物,而是该彻底融进角色里,认真体会出他的喜怒哀乐,然后将自己感受到的东西呈现给观众。如果我全盘照您的剧本演的话,甘时吟便只是您的甘时吟,绝不会是我想展现给大家看的那个甘时吟。” 沈忱在说这番话时狄言一直目光犀利的注视着他,而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目光温和,却自信满满。 “这样的话那实在是抱歉了。”狄言有些遗憾的耸了耸肩。“非常可惜........” 他说这句话时故意卖了个关子,将腔调拖得很长,可即便如此观众却从他的种种表现中将他对慕云生的态度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唉,这个年轻演员演技不错,就是太犟了点,完全不知变通,这部剧的大导演就坐在评委席呢,他说这番话可不就相当于直接打了导演的脸,认为他的安排不好么,那狄言不给他面子不也在情理之中? 只希望他能从这件事中长点教训,别在这么自以为是了,娱乐圈比他资历老地位高的人比比皆是,哪怕他的想法确实不错,可哪能轮得到他来摆谱。 “非常可惜........我这一票投定你了!” 狄言的话音方落,观众席处便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那些坐等着慕云生被狠狠讽刺的观众们已经完全傻眼了。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狄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容了?他在面对其他演员时候的尖酸刻薄去哪了?? 他们和邻座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相同的震惊,有人甚至还不敢置信般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结果。 慕云生何德何能,居然将狄言的这票争取了过来。 要知道在A组的比赛中,狄言几次都宁可弃权也不会将手中的这票轻易投出。 而沈忱在听到狄言的那句“非常可惜”时,尽管面上一片镇定,一颗心却还是高高的悬了起来,及至狄言宣布了最终结果时,他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眼里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多谢狄导。”他恭敬得冲狄言鞠了一躬。 果然他还是赌对了,这种堪称业界标杆的导演,是绝不会因自己的某个片段被改动而觉得丢了面子的,只要你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他看,然后再给出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他大胆改戏的用意就在此处,相信哪怕这个节目结束之后,狄言也绝不会忘却这个叫做“慕云生”的青年演员。 “小子,敢跟我当场叫板的年轻人可没有几个,你勇气可嘉,且实力过硬,我很欣赏你,也欣赏你对诠释角色的这份认真态度。”狄言直到此时才展现出了看过他们表演之后的第一个笑。 “所以老江啊,对不住了,你狄哥的这票我决定要投给小慕了,咱们这种老家伙就别人年轻人较劲了对不?” “别介。”江学坚笑着摆了摆手。“狄导还是这么爱拆我的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给我留点面子,我看除非请我喝上两顿酒,这梁子甭想跟我消下去。” 两人一唱一和逗得观众哈哈大笑,一扫之前紧张的气氛,主持人眼见场内气氛一团活泼,也适时的接过了话头。 “看来我们的狄言老师确实是十分爱惜人才,这还没到投票的时候的,就先将手中的这票预留给了慕云生,我们在这里恭喜慕云生率先斩获了五十票,接下来轮到韩成思做出点评,我们你一起来听听,他又有哪些高见呢?” 韩成思是爱豆出身,本身在表演上做的功课便不是很足,这下也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十分走作为一个评委的自觉,最终还是支吾着挑了些慕云生的毛病。 “你的表演很好,但我还是觉得狄言导演在这一幕结尾处的安排更得我心。” 一句话既给了慕云生面子,又不经意间拍了狄言的马屁。 沈忱的回应依旧是一个躬身,而狄言倒是对这番恭维恍若未闻一般,搞得韩成思十分尴尬。 待所有评委点评完毕,便到了投票环节,全场共三百零一名观众,一人手中有一票,投票时间为一分钟。 一分钟后主持人叫停了犹在低声讨论的观众,大屏幕上随即滚动出了投票结果。 慕云生和江学坚的票数比是130:171 这个结果在沈忱的预料之中,毕竟哪怕他表现不错,观众自然会下意识选择更具权威性的江学坚。 而自己的票数与对方的差距结果很小,已经完全超乎了他原本的预料,所以他依然对最终结果保持着乐观态度。 接下来便是评委投票环节,他们手中一票代表50张普通票。 向显将他的一票投给了沈忱,看得出来他确实十分看好这位后辈。 钟亚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票投给了江学坚。 狄言那票不肖说,依然是属于沈忱的。 三人投票下来,慕云生和江学坚的票数比已经变成了230:221 竟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有隐隐领先的趋势。 这时韩成思手中那张票的归宿便显得尤其重要。 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韩成思咬了咬牙,翻出了自己手中提示牌上的名字。 江学坚。 两人的票数比最终结果是230:271。 慕云生出局。 第23章 大屏幕上的结果最终定格在了230:271上, 主持人无不遗憾的将目光投向了沈忱,在台下众人的唏嘘中开口了。 “慕云生选手凭借精湛的演技,在今晚给我们带来了一份不小的惊喜, 只是可惜初生牛犊到底还是稚嫩了些,本场比赛晋级的选手是江学坚老师,不过希望我们的小慕也不要气馁,今后的日子一定有更多的机会去磨砺演技,希望下次再见时你依旧能向今晚一样为我们带来一份更大的惊喜。” “谢谢雨琦姐的祝福。”摄像机在此时适时给了沈忱的脸部一个特写, 只见这个刚刚还在台上大放异彩的年轻人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眼里弥漫着的也是全然真心实意的感激。 “也谢谢江老师,今晚能和你搭戏是我的荣幸, 从您身上我也学到了许多东西,希望以后还能有与您合作的机会。” 他向江学坚伸出了手。 这次江学坚不复以往的傲慢态度,紧紧的回握住了他的手。 “老实说我参加这种节目实在是有些欺负你们年轻人了。” 方才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果时江学坚便悄悄摘下了耳麦,此刻他虽然声音不小, 能听见的却只有沈忱一个人。 “你不必为这个结果感到沮丧,我相信你的成就也绝不会止步于此,好好努力吧, 我期待着成长, 也想看看你到底能给我们这些带来多少惊喜。” 这番话饱含一位前辈对优秀后辈的殷殷寄盼, 沈忱闻言抬起了头,对上对方满是欣赏的眼, 最终郑重的点了点头。 “谢谢江老师的鼓励,我一定会继续前进的。” 说罢他又对着评委席以及观众席微微躬了躬身。 “感谢评委老师对我做出的评价,我一定会认真吸取你们的建议,也感谢支持我的观众朋友们,虽然未能晋级某些遗憾, 但我会带着你们的这份支持继续努力,绝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 这份虽败不馁的洒脱态度自然赢得了满堂喝彩,主持人也上前同他握了握手,拿起话筒宣布。 “让我们将掌声送给慕云生,感谢他今天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 “等一下,谁说这小子一定会被淘汰了?” 主持人一番结语还没念完,却被狄言出声打断了,但她对这种稍显无礼的举动却并没有生气,闻言反而不敢置信般捂住了嘴巴。 “狄老师的意思是........” “我记得每位评委在比赛中都有一次额外的特别豁免权吧?换言之就是担保一名选手不受票数影响而直接晋级。” 狄言直视着沈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的这份特别豁免权,要用在慕云生身上。” 《下一站,演员》节目的播放采取的是直播模式,各大视频app都购买了版权,去不了现场的观众可以一边看节目一边发弹幕和其他观众互动。 当狄言说出要将唯一的一次特别豁免权用在慕云生身上时,不止节目现场的观众,就连视频app里的节目评论区都直接沸腾了起来。 不过早在之前他们便已经沸腾了一次。 《下一站,演员》的开播时间是在晚上七点,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早早便拿起手机坐等节目开播,只等着看这个叫慕云生的关系户是如何大出洋相的。 而慕云生和江学坚的组合甫一出场时,弹幕和评论区很快便被句句恶意满满“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后台走来了”所刷屏,及至表演开始,小甘将军抬起眼睛的那一瞬间,疯狂吐槽的弹幕有了刹那间的消停,随即被一片“卧槽”所覆盖。 而舞台上每一组演员完成表演后,官博都会在十分钟左右后放出他们表演的完整片段,而当慕云生的表演片段被官博发出后,不出片刻评论区便被蜂拥而来的观众占领了。 @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嘛233:即使我死了,我也要用腐朽的声音大声喊出:慕云生牛批!!!我特么好久没见过这么演技炸裂的青年演员了!看到最后我个堂堂八尺的大老爷们哭的跟狗一样你敢信??那眼神,那台词太特么神了!! @一支穿云箭:有一说一,慕云生的演技真的绝了,可能家国天下这类题材本来就很容易戳中人的泪点吧,我自认平时是个挺冷漠的人的,看了他这段真的有种掉眼泪的冲动,当然主要还是他的演技好,换成那个谁谁谁演,我估计肯定又是除了粉丝嗷嗷叫,其他路人都不尴不尬了对吧~ @热心市民王小姐:我全程傻眼,讲道理一开始我明明冲着看他的笑话去的,结果这特么的让我完全哈哈哈不出来了........不过细思恐极,慕云生是不是被魂穿了啊?要不就是一夕之间捡到什么武功秘籍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否则就凭他以前那稀巴烂的演技,跟台上表演的完全不是一人儿啊〔挠头〕 @哲希与徐公孰美:评论区是认真的?是因为太久没看过有水平的演员所以审美水平普遍降低了吗?他这演的在我看来就一般般啊,哪有你们吹的那么神.......我跟我妈一块看的,她都被无聊到直接走了,我也没怎么看下去,搞不懂你们怎么闭眼吹得下去。 @南山有谷堆:楼上孙哲希粉丝别酸啦,阴阳怪气之前不如看看你家蒸煮昨天的表演回放,说台词就是棒读,全程还面无表情,如果不是对手太菜轮得到他晋级?估计你家孙哲希哥哥在江学坚老师手底下撑不到一分钟就要直接弃权了,哪来的脸嘲讽别人。 这条微博的转发更是多达了上十万,其中不乏一些小有名气的演员和艺人,无一例外不是表达对慕云生演技的肯定。 一时之间无数粉丝蜂拥去了他的微博,原本只有寥寥数十万的粉丝数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当他们再次看到慕云生最新微博里的那句“希望重新认识大家,我叫慕云生,是个演员”时,突然便觉得对方完全没有夸大其词。 他是真的有这个一资本自称为演员。 这条微博下的如山恶评一夕之间便被各色彩虹屁挤了下去。 @慕云生什么时候来娶我:哥,我特地冲了会员新改的id,你懂我的意思吧?〔眼神暗示.jpg〕 @一顿饭能吃5只鸡腿:牛批呀哥,我为我以前嘲讽你跟你道歉哈,实话实说我其实在那时候就觉得你是特好看一男的,就是那个傻逼演技让我挺无语的,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啥,反正吧只要你能一直保持这个水平的演技,我绝对会继续支持你。 不瘦十斤不改名:哥,我就直说了,我下贱,我就是馋你的身子,你特么真是又高又白又瘦又温柔,简直是照着我的审美标准长的,别的也没啥说的就想问你一句你草粉么??〔大哭〕我洗白白等你〔大哭〕〔大哭〕 虽说偶尔还是有一些阴阳怪气的评论,但很快便被人怼了下去。 至此,沈忱总算替原主打赢了第一场翻身仗,并且赢得漂亮无比。 在第一场比赛的两天后,沈忱接到了明天要去参与复赛抽签的通知。 老实说他还能顺利晋级复赛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最开始在看到对手是江学坚时便知道无论自己表现得多么出彩,也绝不会有任何赢过这位前辈的可能性。 他当时并不知道评委手中还有所谓的特别豁免这一特权,已经做好了首场便被淘汰的准备,可哪怕是这样,他也一定会将这场慕云生步入观众视线的首秀做到尽善尽美。 无论是为了在诸多前辈面前刷一把好感,还是狠狠打那些冷嘲热讽者的脸,他都必须做到最好。 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哪怕对网络上那些恶毒评论可以视而不见,却不代表他毫不在意别人的诋毁。 这下他总算替自己争了口气。 而狄言慷慨的将特别豁免权用在了他身上他也是没想到的,毕竟哪怕这位资深导演曾毫不掩饰的表露过对他的喜爱,他却从没幻想过对方能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只是当时狄言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后便再未多说些什么,沈忱只得等到节目结束后,在后台向他表达了谢意。 “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自己的表演天赋吧。”狄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只是不忍心有实力的人惨遭淘汰,留下一群妖魔鬼怪在这里群魔乱舞而已。” 说罢他又向沈忱递了张自己的名片。 “我想我们以后会有合作的机会。” 老派艺术家的想法就是如此单纯而直接。 他们爱惜人才,也乐于发掘人才。 不过沈忱觉得自己对对方的这份厚爱受之无愧。 他会用实力向对方证明,今天的这个选择绝没有错。 他回复了一句收到,转念想起家里的纸巾似乎没有了,便换了鞋子准备去一趟附近的超市。 甫一打开门,便看到了站在对面门前的那一道高大身影。 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周,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傅时深。 只是对方一向笔挺的背有些微微弯曲,仿佛正在经受什么痛苦折磨一般。 而傅时深听到身后的动静,第一时间转过了身,看清来者那张不算陌生的脸时,一向冷静如他也有些微微吃惊。 “你怎么在这里?” 青年耸了耸肩,语气纯良而无辜。 “我在这边拍节目,南南临时将房子借给我住。” 说罢他又言辞关切的问了句:“傅先生,我看您脸色有些不好,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什么,稍微有些胃痛。”傅时深不甚在意般答到。 说话间他用钥匙打开了大门,便也没再管身后青年有些担忧的情态,径自走了进去后利落的关上了门。 他在医药箱里找到了胃药,吞了些下去后又休息了半个小时,总算止住了那阵磨人的疼痛。 就在他准备继续工作时,突然间门铃响了。 傅时深的心微微一动。 他走到玄关处打开了门,只见慕云生站在门外,捧着一只保温桶冲他笑的温软。 “傅先生,要尝尝我秘制的云生牌养胃汤吗?” 第24章 傅时深看了门前笑意温软的青年一眼, 没什么表情,却错身让出了进门的通道。 “嗯?我可以进去吗?”沈忱有些吃惊。 傅时深没说话,错过身的动作却透出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好吧, 只要傅先生不嫌打扰就好。”沈忱无奈的耸了耸肩,抱着他的保温桶走了进去。 其实他会来给对方送汤也算是临时起意,他今晚不太想吃晚饭,所以干脆买来了新鲜的排骨和莲藕炖了一大锅排骨藕汤,恰巧又碰见对方被胃痛折磨, 这才想着干脆送些汤给对方。 他在上一世时家里也有个厨子,完全没有自己动手做东西喂饱自己的必要,不过受他那位总爱钻研些新鲜菜色给老公孩子品尝的老妈的影响, 沈忱倒没有君子远庖厨之类的想法,反而对动手做饭十分感兴趣。 兴许是手艺遗传,他在做饭方面十分有天赋,更是将他老妈的炖汤手艺学了个十成十。 只是后来他越大忙碌, 吃饭也是能将就便将就,许久都没有了做一顿大餐犒劳自己的时间。 现在他难得闲暇,私人空间也足够, 便琢磨着将以往的手艺捡了起来, 偶尔想吃什么就自己动手就做些什么, 哪怕废些时间也乐在其中。 于是今天这锅汤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尝,便首先便宜了某一位病号。 进门时傅时深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毛绒绒的蓝色拖着丢给沈忱, 见对方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便皱着眉头补充了句。 “没人穿过,是新的。” 他一直把家当成一个非常私人的空间,哪怕他居所很多,也轻易不会让闲人入内。 除了傅老爷子和他已经过世父亲和在主家养老的母亲, 倒真没几个人能像这个小明星一般直接登堂入室。 这人不知道感恩戴德不说,反而一脸的欲言又止,难不成是在嫌弃他的东西? 傅时深面上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了一丝非常微妙的........不爽。 不过这份微妙心情却并没有被沈忱感知到,话说回来他也并不是嫌弃或者怎样,单纯是觉得傅时深这么冷硬的画风,和毛绒绒拖鞋什么的,怎么看怎么不搭。 罢了,人生在世谁没点不为人知的小爱好呢,就好像他喜欢做饭一样,谁规定霸道总裁不能喜欢毛绒绒呢。 沈忱十分善解人意的替对方找好了说辞,接着三两下换好拖鞋走进客厅。 不过这完全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这双拖鞋是傅时深他老妈早些年买来强行塞进他鞋柜里的,之后傅时深眼瞅着这双画风可爱的拖鞋也占不了什么地方,便随它躺在鞋柜里,直到今天才重新被启用。 沈忱眼见着傅时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便将保温桶放在了茶几上,拧开桶盖后热气四溢,一股浓烈的香味便弥漫在了空气里,勾得人食指大动。 “傅先生家里有碗和汤勺之类的餐具吗?” “大概........有吧。”傅时深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纡尊降贵般亲自动身去了趟厨房查看。 而沈忱便趁这时偷偷大量了下这位传说中的傅四爷的住处。 房屋结构和他住的地方差不多,木质地板,装修简单,就连沙发都是最没看头的深色布艺沙发,整个房间都是和主人如出一辙的冷硬风格。 他看了两眼便没了继续观察的兴趣,将目光老实放在了那锅冒着热气的汤上,不一会傅时深便带着只碗和汤匙走了回来,却并不自己动手,反而将这两样东西搁在了桌子上,一派等着人服务的模样。 沈忱面对他时总是没什么脾气,颇为无奈的笑了一声后便任劳任怨的替这尊大佛料理起这锅汤来。 他从保温桶中捞出些莲藕丢进碗中,然后又倒了大半碗的汤,仔细撇除汤里漂浮的星星点点油花后,才递到傅时深手中。 这碗汤汤色乳白,在几段青翠嫩葱的衬托下尤为诱人,里面的几块莲藕莹白如玉,却炖的十分软烂,拿汤匙轻轻一戳便能散作两半。 看上去倒是不错。 傅时深起碗却没有立刻品尝,目光也似不经意般瞟了放在桌上的保温桶一眼。 而沈忱对这一眼却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哭笑不得说道。 “您胃痛的话不好吃些不易消化的东西,所以我没给您盛排骨,至于汤的话这里面还有小半锅,您喝的话绝对管够。” 傅时深闻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文不对题般问道。 “汤是你煮的?” “是的。”沈忱点了点头。“我有空时偶尔会在厨房捣鼓点东西自己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这句话说完后傅时深并没有再接话,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却并不显得局促,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气氛在两人身边流转。 在对方殷殷目光的注视下,傅时深终于拿起汤匙,盛了口汤后慢条斯理送入了口中。 嗯,入口时能隐隐品尝出莲藕的鲜甜,味道拿捏的也合适,鲜而不腻。 他之前以为对方不过是自吹自擂,厨艺大抵就是能煮熟一锅汤的水准,一口下去倒是对对方的厨艺有了新的认知。 这些年他虽然表面上叱咤风云,风光无限,可为了守住那份偌大家业,也不得不参与一些应酬,饥一餐饱一顿是家常便饭。 时间久了就连身体都提出了抗议,可他依然不以为意。 原因无它,哪怕他没了应酬按时回家,等待他的依旧是冷盘冷盏,满屋寂静。 很没意思。 他似乎有很久都没体会过工作一天后满身劳累的回家时,有人递上一碗可口热汤的感觉了。 他在喝汤之余错过眼去看了靠着他坐的青年一眼,对方穿着一身有些毛绒绒的家居服,一手托腮盯着那只保温桶发呆,客厅里暖黄的灯光投在他身上,无端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的轮廓,就连眼角下那颗总是吸引他注意力的丹朱小痣,也没了往日的招摇惹眼,反而别有一股缱绻缠绵的意味在里面。 恰巧这时青年不经意般抬起了头,与他的目光对上。 青年的神情里有一瞬间的错愕,转眼却被满目温软的笑意所取代。 “味道还好吧?我没猜错的话,傅先生今晚应该没吃晚餐吧?要不要再来一碗?” 语气在他听来也有些软绵绵的,简直像在撒娇。 傅时深的心微微一动,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放下手中的碗后朝对方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意欲抚摸对方的脸庞一般。 沈忱面对他伸来的手,下意识朝旁边一躲,傅时深堪堪伸出的手由此便摸了空。 沈忱实在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对方会做出这种动作,是试探亦或是别有所图,总归是教他琢磨不清的。 他朝对方投去一个有些疑惑的眼神,却见对方神色不变的再次伸出了手,这次的目标是他的头顶。 原来不知何时一片极小的树叶恰巧落在了他的头上。 傅时深帮他拿下头上那片并不引人注意的树叶后,摊开手将东西展示给他看。 原来是我头上落了东西啊。对于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沈忱有些不好意思,只怪对方与自己仿佛素来不对盘,一见到他出乎预料的举动自己便下意识有些害怕。 不过他也没同对方解释些什么,只是态度更加殷切的替对方又倒了大半碗汤。 倒是傅时深此刻似乎并没有了继续喝汤的胃口,有一下没一下的用修长的食指敲着桌子,问了他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傅凌南没有同你在一起?” 这是长辈准备关怀下晚辈的生活了么? “南南她有自己的工作,我们都是成年人,心里有彼此就好,没必要做什么事都绑在一起。” 听闻他这个回答,傅时深不置可否般哼笑了声,接着拿起桌边的一份报纸递给了沈忱。 沈忱接过报纸一看,偌大的板面上抄标题十分劲爆: “傅氏千金傅凌南与陆氏继承人陆言川恋情疑似曝光!傅凌南大腹便便恐有身孕?” 这则耸人听闻的新闻配图是傅凌南和陆言川两人一同步入一家餐厅,而傅凌南当时穿的衣服比较贴身,轻易便能让人看出腹部隆起的弧度。 “这就是你所谓的心里有彼此就好?” 傅时深说这句话时声音不大,语气也没多少起伏,但沈忱却莫名从其中感受到了逼问的意味。 他拿着这份报纸,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按照原著剧情这俩人肯定是不会这么早就在一起的,毕竟之后还要相爱相杀打脸各路炮灰,现下他们为什么突然凑在了一块沈忱不是很清楚,哪怕清楚了他也不会在意,毕竟从这本小说的世界观出发,女主的最后归宿注定会是男主。 只是此刻一个或许他该叫小叔叔的长辈,拿着一张刊登着自己名义上的妻子的桃色新闻来质问自己时,他却是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眼看着眼前的青年陷入沉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傅时深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终究是放缓了语气。 “你不必有什么顾虑,即便她是傅家人,倘若做错了事,我也不会留情,更加不会偏袒。” 言外之意便是会替他主持公道了。 沈忱完全不明白一向对他十分看不顺眼的傅时深为何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位对他关怀有加的长辈,只是对方的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让他进退两难。 倘若此刻再表现出一副痛哭流涕寻死觅活的姿态来的话,显得十分假不说,傅凌南也要经受一遭无妄之灾。 可倘若他实话实说...... 没等他将利弊分析清楚,傅时深又开口说道:“倘若你不愿说,便当我多嘴了吧。” 话是这样说,语气中透出的不耐却显而易见的昭示着说话人的耐心即将告罄。 沈忱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真相全盘托出。 “我想我需要同您解释一下,我跟南南只不过是因为某些原因才假扮做情侣,实际上她的爱人正是陆言川。” 这番破罐子破摔的话说完后屋内有一瞬间的沉寂。 片刻后响起了傅时深有些意味深长的嗓音。 “你刚刚说什么?” “我知道这对您和整个傅家而言可能是一场欺骗。”沈忱因早在说出真相时便低下了头,再不敢跟傅时深的目光对视,因而错过了他说两人只是假扮情侣时傅时深眼中一闪而逝的光。 “但南南确实是有她的苦衷,而我作为她的好朋友,也是出于某些原因,才答应跟她一起演了这场戏。我知道您听到这个消息后可能会对我大发雷霆,可我不敢在您面前撒谎,如果您有什么要责罚的,请尽管冲我来吧。” 沈忱谨小慎微的说出了这番话,心里却难免泪流满面。 为了保全女主他真的付出了太多了,只希望男主以后看在女主的面子上千万不要再给他来个人道毁灭。 将一切全盘托出后身旁的人反而没了声息,就在沈忱心里有些打鼓的时候,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所说的某些原因,是指什么?” “嗯?您是什么意思?”咋然听到这个问题,沈忱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比如你现在正在拍的这档节目?或者正在住的那间房子,又或者是其他更多的资源?这就是你答应同她做戏的原因?” 傅时深每说上一个字,对面青年的面色便白上了一分,及至他将整句话说话后,慕云生的脸色只能用惨白来形容。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青年不敢置信般抬起头与他对视。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去,青年似乎气的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素来盈满笑意的眸子里有光亮一闪而过,仿佛是在流泪。 对方这样的情态无端让他有点烦躁,他甚至有些后悔开启这样一个话题了。 “又或者你还有其他解释吗。” 青年闻言艰难的冲他挤出了一副笑脸,只是因着他眼里全然伤感的情绪,衬得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您说的对,我确实没有其他解释了,今天冒昧打扰了,我还是先回家吧。” 说完他也没留给傅时深答话的时间,转身便十分干脆的离开了。 走时还没忘带走他的保温桶。 傅时深眼见吃的和这个还算和他眼缘的青年突然之间齐齐离他而去,他有些懊恼的揉了揉太阳穴,随后撒气似的将桌上那份报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而沈忱在出门后气急败坏朝对方的房门踢了一脚,门的隔音和防震效果都十分不错,挨了狠狠一脚也没闹出什么动静。 亏我还想着你生病了关心你一下,这锅汤我自己都一口没喝呢。 沈忱气的直磨牙。 呸呸呸,权当一锅汤喂狗了! 第25章 沈忱回去后给傅凌南打了个电话。 傅凌南得知自己的私人行程被无良报社拿去大做文章后气的火冒三丈, 骂骂咧咧表示必须让它天凉王破。 “我跟陆言川真没什么,就最近一起合作了一个case,中午聊得时间久了点, 所以才顺道一起吃了个饭。”傅凌南愤愤不平道。“我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爱跟谁交往吃饭关他们什么事?一天到晚闲出屁来了........不过你应该不会单单因为这种传闻就给我打电话吧?说,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其实看到这条新闻然后告诉我的,是你........小叔叔。”沈忱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婉转告知了对方这一消息。 “嗨,叔叔又怎么了, 他们有谁敢管我的私事?你怕.........等等等等等等,你说我哪个叔叔?” “小叔叔。”沈忱耐心十足的重复了一遍。 “傅........傅时深啊。”傅凌南突然舌头打卷一般结结巴巴。“这个要慌,问题有点大。” “我把我们的情况跟他实话实说了。”沈忱直接跟傅凌南摊牌了今晚的情况。“在他这样的人面前, 撒任何谎都是不明智的行为。” “也对,说了就说了吧。”傅凌南沉默了片刻。“反正他跟我家也不很亲近,也没掉价到会跑去跟我爸妈告状啥的........不过就很奇怪,我小叔叔对你是不是有点过于关注了啊?连你的私生活都要管?” “他们这种人的心思, 谁揣测得出来呢。”沈忱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反而将话题又引回了傅凌南身上。 “倒是你,跟陆言川现在怎么样了?” “嗨, 就那样呗。”傅凌南的语气十分无所谓。“普通合作关系, 他也不知道我肚子里揣的这个崽子到底是谁的。” 说罢她有些嘲讽般轻哼了一声。 “你说同样是男人, 他跟你的差别为什么这么大呢,我们之前的关系不算亲近, 你怎么就能看出我跟他有点什么,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呢,一整个不解风情的直男。” 沈忱心说那可不我毕竟是看过剧本的人,面上却不显,好声好气的安慰她。 “我看他虽然在感情上迟钝了点, 对你还是很在意的,既然你对他也有同样的感觉,为什么不直接把事情说开呢?” 傅凌南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罢了,等什么时候他那些铺天盖地的花边新闻消失以后,我再好好考虑下该怎么定义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吧。” 这话的意思便是还要继续相爱相杀下去了。 沈忱虽然有心推动她跟男主早日修成正果,不过既然对方不买账,他也没有强求的必要。 跟傅凌南聊了两句有的没的后,沈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是《下一站,演员》第二轮节目的抽签时间,这一轮沈忱的对手是位刚出道不久的小花叶雪,资源不错又年轻漂亮,在最近几部颇具热度的电视剧中都有露脸,出道时间不长却斩获了不少粉丝。 只不过么,演技一般,在剧中当个漂亮花瓶倒还算赏心悦目,稍微复杂一点的情绪她便再演不出来了。 对这种演技的艺人能苟到复赛沈忱也觉得挺吃惊的,不过仔细想想这种国民度不算低的节目背后自然充斥着各种资本,能为某些人大开方便之门也不算稀奇。 这样看来这档节目虽然号称演技取胜,却也并非全然公平,前几个位置早已内定也说不准。 沈忱还没说些什么,倒是叶雪看到对手是他时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接着趾高气扬去抽取表演片段了。 这次他们抽中的是一部校园轻喜剧,表演难度比之上期的《戎衣》要简单很多,角色设定也和两人的形象气质颇为契合。 叶雪不知为何对他有很大敌意,自然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两人一起对戏的提议,沈忱面上表现的有些可惜,心里却松了口气。 同这毫无演技的花瓶对戏,纯属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打断他自己的节奏,两人各练各的,比赛时各展本领,自然再好不过。 接下来又是三天准备时间,沈忱除了每天去剧组打个卡,剩余时间基本都窝在了家里,一是熟记第二场比赛的台本,这种青春校园风格的东西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接触了,虽然十拿九稳,也少不得仔细沉浸入角色里去体味揣摩。 再者便是趁这几天空闲看完了狄言所导演的全部影片,他自觉之前的表现算是入了这位大导演的眼,按照目前对方对自己的欣赏程度,以后跟对方合作的概率一定不算小。 不得不说对方确实担得起一句国内金牌导演的赞誉,所有的电影大到演员,布景,剧情,小到台词,灯光,角度,无一不令人赞叹,再直白不过的展现了对方凌驾于绝大多数人之上的审美观。 沈忱对于和对方的合作满怀期待。 倒是这几天他不太出门,也没再遇见过傅时深,沈忱估摸着对方那晚也被自己搞得不大愉快,所以干脆住去了别处,眼不见为净。 恰巧自己的气也没消,不用在对方面前强颜欢笑,沈忱也乐得轻松。 很快便到了第二场比赛的时间,沈忱对上这种演技平平的人,结果自然毫无悬念,倒是表演中途发生了些小小的意外。 两人当时正表演到男主向女主告白,女主讲了一通心灵鸡汤后跟男主约定大学时再见的剧情,不知叶雪是台词没有背熟或是其他原因,在两人对话是突然来了句完全不属于剧本的台词。 这句台词配在这个情景里不算突兀,但跟之后的台词完全衔接不上。 沈忱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台词时错愕了一瞬间,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这句话加了句临场发挥的台词。 叶雪本就没什么表演天赋,能将台词背熟已经算很不错了,更别提随机应变。由此她当时便楞在了原地,尴尬的罚站了一分钟后又红着脸说起了剧本里的台词。 只是前后两段表演根本衔接不上不说,叶雪也被这个重大失误击溃了心态,之后的表演更是错误频出,不堪入目。 相机诚实的记录着舞台上的一切,再经由各大视频平台直播给观众,所有人都目睹了她这丑态百出的几分钟。 到最后谢幕时她的心态已经完全接近崩溃,评委都还没来得及点评,便梨花带雨的控诉起沈忱胡乱改词来。 小美人的眼泪攻击自然效果非常,在场的观众都在台下议论纷纷,看样子是信了她的这番说辞。 沈忱极为平静的听着叶雪对自己的控诉,甚至在对方停下话头开始抽泣时十分绅士的递出了口袋里的道具手帕。 “不好意思叶雪小姐,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磨合不够,所以才会给观众带来这场失败的表演,我作为表演者之一,在这一点上十分抱歉。但恕我不能接受你说我改词的这个说辞,因为最先临场发挥的确实是你,我为了不让表演显得过于突兀,才会顺着你的节奏多加了一句词。” 叶雪听了沈忱的回答后哭的更凶了,眼泪打湿了整张小脸,我见犹怜。 “我哪有多念什么台词啊!明明就是你之前漏了一段台词,后来又擅自加词,才搞得我现在这么狼狈!” “够了,现在是节目播出时间,不是供你一个人哭哭啼啼的。”沈忱还没来得及说着什么,倒是狄言铁青着脸开口了。 “我不管你们私下是不是有什么恩怨,你现在站在这个舞台上,就要遵守这个节目的规则,不去找出这场表演失误的问题所在,反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个劲的哭,我想问你哭就能把事情解决了吗?” 狄言这番话算得上铁面无私,且没给叶雪丝毫面子,一时间叶雪被吓得停止了哭泣不说,整个观众席也悄无声息,再没人敢交头接耳。 “既然双方各执一词的话,那我们不妨看看台本吧。”钟亚这时熟练的打起了圆场。“不过我先要说一句表演是一件十分情绪化的事情,当你代入角色之后难免会有自己的感悟和体会,我有时也会情不自禁的往台词里加入些自己的想法,这恰恰说明你在思考,不是什么坏事。” 接着相机切到了后台,主持人在导演的指示下拿到了他们二人的剧本,仔细翻看之后说出了结论。 “云生的台词没有任何问题,的确是小雪多加了一句。” 说罢犹怕观众不信服似的将台本翻转过来,供相机拉进镜头将上面的小字拍的清清楚楚。 听到这个结果时叶雪原本便有些憔悴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她徒劳的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一句话。 而这个结果自然在深沉的预料之中,他也没表现出多高兴的样子,只是礼貌的冲主持人微微点头,感谢她替大家忙碌了一场。 “哼,这节目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但凡上一点心,三天的时间会连这几句台词都记不住?”狄言毫不客气的开口嘲讽。“还想学别人搞个什么临场发挥,对方倒是没被你打断节奏,有本事你就和慕云生一样把戏接上啊?多花点时间背背台词不比你现在站在这里哭要好的多。” 一番话说的叶雪无地自容,主持人眼见这小姑娘又要开始掉眼泪,连忙走过来开始打圆场,好容易将气氛带回到正常状态后,便宣布投票开始。 这场比赛沈忱赢得毫无悬念,不说200张观众票的压倒性优势,四位评委有三人都将票投给了他。 倒是韩成思仿佛跟众人唱反调似的,将票投给了叶雪。 他宣布结果时全场一片哗然,连他身旁的狄言都有意无意般瞟了他一眼。 “我觉得叶雪的表演很有灵气,也很能打动我。”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周遭的质疑一般,径自开口道。“虽然出现了些小小的失误,但我还是要将我的这一票留给她。” 叶雪抽抽搭搭的向他鞠躬致谢,沈忱也跟着鞠了一躬,面上依然微笑着,不见丝毫不满。 因为他知道,自有观众替他打抱不平。 这期果不其然节目播出后直接产生两个微博热搜条,第一个是#叶雪演技#,点进话题里几乎都是各种冷嘲热讽,第二个便是#韩成思不给慕云生投票# 虽然他在节目上说的十分真挚,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到底谁该得这一票,放着一个表现优异的人不投,偏偏把票投给另一位辣眼十足的选手,如果不是有什么黑幕,那便只能是他跟慕云生有什么私人恩怨了。 吃瓜群众很快又扒出了慕云生第一场比赛时韩成思那一票的流向,果不其然也是在另一人身上,这下事情便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不过韩成思的粉丝战斗力十分可观,很快便将这个话题刷成了韩成思的个人安利贴,里面充斥着韩成思的各种美图。 路人虽然一时没了瓜吃,却不妨碍大多数人心中对这位新晋小生的好感都有或多或少的下降。 自己演技差也就算了,拿着评委的权利去给人穿小鞋,是不是太过小肚鸡肠了点? 网上的撕逼暂且不提,三天后的一傍晚,沈忱自超市采购回家,远远便看见一辆造型颇为惹眼的超跑驶进了这个小区,在他身旁的楼层停了下来。 超跑的门开了,车里的两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站在阴影中的沈忱,甫一关上车门便腻在了一起。 借着路灯,沈忱看清了年糕似的黏在一起的两人的面貌。 其中一人倒令他颇为意外。 说起来也算是个熟人。 正是孙哲希和一个五十岁左右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第26章 眼见孙哲希和那个中年男人旁若无人般腻在了一起, 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什么关系,沈忱虽然在剧组跟他有些旧怨,不过说到底还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此时完全不好贸然现身。 他借着两旁婆娑树影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本想着悄悄走掉,却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节枯枝,这阵断裂声不算很大,在静谧的环境里却尤为突兀。 “谁在那边?”中年男人的警惕性很强, 乍一听到动静后便一把推开了孙哲希,随即向声源处探头查看。 事已至此,沈忱只得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中年男人看到他时眼前一亮, 被推开的孙哲希原本挂着的盈盈笑意却蓦地凝固在了脸上。 之前周总凑上来搂住他的肩膀时他下意识想拒绝,毕竟他是个公众人物,指不定哪里会躲着什么意欲偷拍他的狗仔记者,但他看男人的面色有些不愉, 自然有些害怕真的惹怒对方,转念一想这里是出了名的高档小区,人员的进出入管理严格, 大抵是没什么闲杂人等能混进来的, 便也由着对方动手动脚了。 谁知不是冤家不聚头, 居然让他在这里遇到了慕云生。 对方面上倒瞧不出什么,还温声细语的同他打了声招呼, 看上去礼数十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前的青年惯常爱挂着一张温和笑脸,实际却是个极其难惹的硬茬。 自己原本便跟他不对盘,陡然又被他抓住了天大的把柄, 谁知道他此刻温和笑意的背后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想到这里,孙哲希早已被吓得满头冷汗,就连紧紧攥起的掌心都被汗水打了个湿透。 而他身边的中年男人完全对他的窘迫完全无动于衷不说,反而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对面青年,一双眼里也透出毫不掩饰的渴望。 “小希呀,这位是你的同事吗?怎么也不跟我介绍一下?” “周总,他叫慕云生,最近跟我在录同一档节目,”孙哲希颤抖着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云生,这位是飞云地产的老板周飞云周总。” “周总好。”沈忱冲对方点了点头,态度不算热络,却也绝不冷淡。 “原来是小慕呀,最近小希参加的那档节目正巧有我的投资,不过你也知道的,我这种人嘛,业务很广,投资也多,倒是一时没注意到这档节目会有你这种青年才俊。”周云飞颇为殷切的对沈忱露出一个笑容。 “周老板过奖了,能参加这档节目是云生的荣幸。” “对了,这是我的名片。”说话间周云飞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十分热络的朝沈忱递了过去。 “既然在这里认识了也算是种缘分,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尽管联系你周哥。” 还没说两句话便将关系拉扯到了“周哥”的份上,沈忱哪里看不出这个满脸油腻的中年男人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他平素最讨厌的便是潜规则,在原来的世界中他还未出名时也遇到过类似要求,只不过被他严词拒绝,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对方留。 这也给他的职业生涯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所幸他自身实力过硬,最终还是成功化解了这次危机。 后来他的名气扶摇直上,又自己投资开办了不少公司,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自然再没有了敢触他霉头的人。 未曾想到了这个世界居然还要重新经历一遭这种破事。 “这倒不必了,我现在有些赶时间。”沈忱的容色冷淡了下来,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就不多奉陪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跟您好好聊聊。” 说罢也没等周云飞回答,便径自转身离去。 是一点面子也没给人留了。 而周云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恶狠狠的往地下啐了口吐沫。 “跟我在这装什么清纯呢?一个小明星能住进这里,可不也是个被玩烂了的贱货,还他妈给我脸色看,真尼玛不识抬举,老子早晚要给他点教训。” 站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孙哲希听到这句话时脸色苍白了一瞬,他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出什么话来,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后,再抬起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周哥消消气,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孙哲希十分贴心的顺了顺周云飞的胸口,借机重新钻进了他怀里。 “所以他撑死也就在十八线徘徊吧,永远也没本事出人头地,跟这种货色计较实在是不值得。” 怀里小情人的贴心安抚成功将周云飞的怒火熄灭了一大半,他色眯眯的拍了拍对方光滑白嫩的小脸,脸上挂起一个微妙的笑。 “也对,他哪有你机灵,还是你这性格招人喜欢,周哥今晚肯定要好好疼疼你。” “周哥讨厌。”孙哲希作势轻轻锤了两下他的胸口,惹来周云飞一阵快意的大笑,接着搂着对方扬长而去。 之后几天沈忱倒没再碰见过孙哲希,很快便到了第三轮比赛的抽签日,原本到了这关应该只剩下五名嘉宾,不过后来节目陆陆续续搞了几场复活赛,有三位原本已经被淘汰的选手又重新站上了舞台,所以参加第三轮比赛的人拢共有八个。 沈忱到场的时间很早,节目还未开拍。偌大的演播厅里只有寥寥几人。 倒是孙哲希也在这几人之中,自沈忱进门时他便魂不守舍朝这边看了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份打量太过显眼,就连跟在沈忱身边的舒雪涵都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偷偷拉了拉沈忱的衣角,随后用硕大的化妆包挡住脸,踮起脚尖在深沉耳边逼逼赖赖。 “慕哥,我怎么看着孙哲希那厮总是朝我们这边看,这小子怕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你可得注意点。” 她之前还是孙哲希的路好,自从对方和慕云生的宿舍撕逼事件发生后,她便坚定的变成了对方的黑粉,总觉得这丫是面善心坏笑里藏刀,分分钟都能想到一出泼别人脏水的计划。 沈忱眼见这个小姑娘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不用在意,随他去吧。” 说罢他呼噜了一把舒雪涵的头发,这个稍显亲昵的举动也成功将对方安抚了下来。 没一会孙哲希便按捺不住了,他径自走到沈忱面前,态度有些傲慢的开口了。 “趁节目还没开拍,找个地方我们谈谈。” 反正自己的底细已经被对方摸了个一清二楚,他现在完全连样子都懒得装了。 沈忱倒不介意他的态度,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随后在舒雪涵满含忧虑的注视下同孙哲希一道离开了演播厅。 孙哲希在颇为空旷的楼梯拐角处停了下来,沈忱也顿住了脚步,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这次你总不会去录音了吧?” 孙哲希有些鄙夷的轻哼了一声。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沈忱脸上的笑容不变。 “那我们就闲话少说,直接进入主题吧,那天晚上你碰到过我的事,一个字也不许跟外人提起,懂吗?” 虽然他并未言明是哪天晚上,双方却都心知肚明。 沈忱觉得他这种求人办事还要顾忌着身份摆谱的态度实在有些可笑,面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种事做得多了早晚会被人抓住把柄,我说不说又有什么所谓。” “你特么的别不知好歹。”孙哲希被对方油盐不进的态度搞得火冒三丈,飙出一句脏话后颇为暴躁的朝慕云生逼近一步。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的事轮不到你多嘴,你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凭什么能参加这档节目,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小区里啊?既然咱俩干的都是同一种勾当,你哪来的脸对我指指点点?” “我说过房主只是我的一个朋友。”深沉颇为无奈的解释道。 “屁的朋友,你一个农村出来的土包子在哪认识这么有钱的朋友?”孙哲却没被他的这套说辞唬住,语气中的嘲讽越发浓烈。“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哪有这么好的事?我奉劝你别多管闲事,说话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敢把我的事捅出来的话,大不了我俩鱼死网破一起玩完,我倒要看是你的骂名多还是我的骂名多。” 放下一番狠话后孙哲希也不等沈忱接话,便转身直接上了楼梯。 沈忱想了想他在网络上浩如烟海的粉丝数,一时间倒觉得对方这番话似乎真有那么些道理。 前提是他确实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虽然记仇却也不是个什么都爱往外咋呼的主,这件事原本也没打算公之于众,不过凭对方这阴晴不定的性格,翻车也是迟早的事。 他看戏就好。 想到此处沈忱耸了耸肩,不紧不慢的离开了。 再回到演播厅时沈忱分神看了眼孙哲希,只见对方神色坦然的同另一位嘉宾说说笑笑,仿佛方才在楼梯间里放狠话威胁他的事根本不存在似的。 这么好的演技,估计也没什么职业比演员更适合他了,沈忱心里有些感慨,接着随手自主持人递过来的抽签桶中取出一支竹签。 只见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孙哲希。 沈忱精神一震。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第27章 主持人宣布抽签结果时孙哲希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甚至笑意盈盈的来到沈忱身旁冲他伸出手。 “你之前的两场比赛我都看过,说实话你的表现十分出乎我的预料, 希望在我们比赛中你依旧能给我带来惊喜。” 这话倒不算恭维,节目录制时所有选手是可以去看其他组的表演的,孙哲希早早便打听好了慕云生的表演时间,只等着到时去看个笑话。 后来笑话没看上,倒让他对对方的实力有了十分直观的认知, 因而当他得知第三场的对手居然好巧不巧是沈忱后,心里实在是又惊又怕。 现在网上原本便有很多人爱拿他俩做对比,而他对自己的演技有着十分清楚的认知, 这一场比赛下来,两人孰优孰劣自然会再直观不过的呈现给观众。 他也只能寄希望于比赛当天对方能遇到什么突发状况,然后发挥失常了。 沈忱眼看着对方伸出了手,却没有任何动作, 只冲孙哲希微微一笑,无比客套的回了句。 “合作愉快。” 第三轮比赛是实景拍摄,比之前两轮的演播厅内搭设场景, 表演时的代入感自然更强, 但专业摄影镜头下嘉宾的一举一动, 表情神态都将被数百倍的放大出来,无形之中也将比赛难度拔高了数倍。 孙哲希抽到的表演片段是一个武侠电影, 故事大致讲的是正道少侠和魔教教主自小在同一人手下习武,青梅竹马相伴着长大,最终却因内心想法的差异最终背道而驰,走上了与对方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而孙哲希和沈忱两人要表演的片段便是武林正派在少侠的带领下围攻魔教,魔教不敌, 被困于一处山顶,两个童年时最亲密的人此刻却相顾无言,后来大侠挥退众人,像儿时练武时总找对方比试那样,同教主进行了最后一场决斗,只不过以往的比试是为了精进武艺,这一场却关乎生死。 最终魔教教主落败,被少侠一掌打下悬崖。 这段戏总体台词不算多,两人的种种心绪大多都是通过神色和眼神来表达,对演绎者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 再者这个片段打戏比较多,最后还有一场跳崖的重头戏,因着实景拍摄,他们两人不仅要在三天之内将武戏学个差不离,最后一幕魔教教主的扮演者甚至还要吊上威亚,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好在两人都有古装戏的基础,孙哲希是舞蹈学院出身,身段灵活,打戏不在话下,而沈忱以前为了演好一部大制作的古装电影甚至还特地跟着一位武术大师学习了一周,虽然跟专业的武术家还有不小差距,演几场打戏还是绰绰有余。 两人大略浏览完剧本后便开始商量角色分配问题。 孙哲希自然是想演大侠的,他出道以来演的几乎都是白衣飘飘温润如玉的正面角色,这个魔教教主不仅演绎难度大不说,跟他塑造的人设也大不想符,他自然不想去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角色。 于是他状似不经意般开口:“云生,看了剧本之后我个人觉得你演教主这个角色会比较好一点,现在的观众都很吃这种亦正亦邪的角色,你的演技又不差,节目播出之后肯定能圈到更多的粉,你说呢?” “没问题。”沈忱没怎么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倒不在乎吸不吸粉,只是相比大侠这种略微脸谱化的角色,还是教主这样内心情感复杂的人物更让他有演绎的欲望。 敲定好角色之后官博当天便公布了这一结果,微博里自然又是一片沸腾,许多观众戏称这一组为节目最大修罗场,粉丝忙着控评,毒唯互相辱骂,路人吃瓜看戏,一时之间#下一站,演员#的话题又被顶上了热搜,众人纷纷表示他俩比赛时一定会第一时间搬着小板凳守在电脑前,只等着看谁能将谁碾压了。 网上的纠纷暂且不提,孙哲希是无比希望能完好这场戏的,他主动提出每天抽两个小时对台词对戏,沈忱自然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越同对方搭戏便越能感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慕云生眼神流转之间便能入戏,一口台词念得纯熟无比,而他却怎么也无法沉浸入角色里,开口说话也完全是毫无感情的棒读。 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两人谁才适合晋级。 甚至原本他引以为豪的打戏对方也能比划得像模像样,动作姿态完全不在自己之下。 他从一开始的颇有信心逐渐变得越来越焦虑,直至正是比赛开始的前一天,他心中的焦虑已经攀上了顶点。 不行,我绝对不能被一个汲汲无名的十八线小角色打败,必须想个什么办法来制止这一切。 他浑浑噩噩的思考了半晌,一个念头逐渐在心中成型。 与此同时傅时深处理完了今天的最后一份文件,拿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后叫来了助理。 “傅总,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助理毕恭毕敬问道。 “查查城东那边的影视基地最近都有些什么节目在拍摄,我要一份具体的人员名单。” 拿着小本本洗耳恭听的助理:???? 我幻听了?? 傅总说查什么?影视基地?人员名单? 咱们傅四爷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一天恨不能在公司待满四十八和小时,除了工作以外的事就从没见这位爷上心过,他自打被调过来给他打下手后,还从没见他关心过工作以外的任何事。 难不成是哪个小妖精给这尊大佛下了降头,把他迷的五迷三道不说,甚至都变得公私不分了! 助理幻想了一下自家冷冰冰的上司坠入爱河满眼深情款款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连忙抬头去看傅时深的脸。 直到跟对方冷漠依旧的眼神对上,助理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有余悸般拍了拍砰砰直跳的心口。 我就说,谈恋爱这种行为,果然跟副总没有一丝一毫能联系上的可能性。 傅时深完全体会不到助理惊涛骇浪般起伏的心绪,眼见对方不知为何突然愣在了原地,便皱着眉头用手扣了扣桌子。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啊........哦哦哦好的沈总。”助理这才自漫无边际的幻想中回过神来,满是歉意的朝对方鞠了躬。“我这就去查。” 助理的工作能力了得,十分钟后这份资料便摆在了傅时深的桌子上,他信手翻了几页,目光在最后一页的某个人名上停顿了一瞬,随即神色如常的将资料合上。 “明天下午有什么行程安排。” “一个月度的总结小会,以及和惠航公司谢总的一顿晚饭。” 傅时深闻言思索了片刻,开口道。 “我有些事要处理,会议改到后天进行,晚餐你看哪天有空便改在哪天吧。” 语气虽然和缓,却绝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直接拍板。 “好的傅总。”助理迅速在工作簿上记下了这两点,欲言又止般在傅时深身旁抬头看了傅时深好几眼,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傅总........能冒昧问问您有什么安排吗?” “私事。” 傅时深漫不经心道。 临下班时助理照常整理顶头上司的办公桌,看到光明正大摆在桌上的那份资料时迟疑了片刻,还是狗狗祟祟的将资料翻到了最后一页。 嗯......明天下午录制的唯一一档节目似乎是........《下一站,演员》? 夭寿啦傅总该不会是真的谈恋爱了吧! 很快便到了比赛当天,沈忱这组的表扬场地选址在了离影视基地不远的一座海拔不高的小山上。 这里平时也会有一些游客来访,不少剧组拍跳崖戏时都会选择这里。 两人化妆准备的时候工作组不多时便将设备摆好,导演正在和摄像师商议着合适的取景角度时,一位始料不及的人来到了现场。 可不是前不久才在剧组闹了场幺蛾子的傅燕河。 这位小傅公子看上去年纪轻轻,却是这档节目的投资人之一,导演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起身迎向了对方。 “王导不必客气。”傅燕河倒是笑意满满。“我只是今天在这边有些事要处理,顺带来看看节目进度,应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自然不会。”导演满脸堆笑。“小傅公子不闲无聊就好。” 说是顺带来看看,怎么就好巧不巧在慕云生的节目开拍之前来到这里了呢,这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么。 但他可不会多嘴些什么,左不过多给慕云生几个镜头,也算给了投资人一份面子。 两人一通寒暄过后傅燕河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而导演则继续开始了指挥工作。 可惜一句话还没说到一半,另一位完全不该出现的大人物不知为何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傅时深到场时远远便瞧见了已经落座的傅燕河,他脚步一顿,却并未停。 一旁的导演和数位工作人员如接待贵客一般点头哈腰迎了上来。 “傅四爷,今儿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咱们不知道今天您会大驾光临,场地准备的寒酸了些,请您千万不要嫌弃。” “无妨。”傅时深摆摆手,并不在意。“我只是随便看看,你们继续。” “好嘞,小吴,还愣着干嘛?快领傅四爷去坐,然后回影视基地那边给傅四爷拿瓶水过来!” 待安置好了傅时深,导演总算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心里嘀嘀咕咕的。 真奇了怪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大佛来了一尊又一尊。 傅时深被带着坐在了傅燕河旁边,傅燕河见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很快便消弭无形。 “小叔叔好啊。”他似笑非笑同对方打了声招呼。 傅时深看他一眼,冷淡的点了点头,并未回复。 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以两人周身流转开来,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 领人过来的小吴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被两人的缄默压的大气不敢喘,待傅时深落座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啧,原来大人物身上是真的有气场这种东西存在的啊,不过神仙打架他可不敢插嘴,还是溜之大吉比较好。 沈忱化完妆出来后并未意识到拍摄区那边多了两个人,他穿着一希黑衣,玄纹云袖,腰悬长剑,一派干脆利落的打扮。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吊好了威亚,之后过于夸张的武打戏以及最后的跳崖戏都会用到。 孙哲希不多时也来到了现场,一身白衣眉目温和,和以往的扮相内什么大的差别。 待所有人就位之后,随着导演的一声“action” ,本轮比赛正式开始。 一开始流程走的很顺利,沈忱的表演不肖说,自然十分扣人心弦,孙哲希原本表现的还算不错,跟另一人一对比却完全相形见绌。 及至最后的跳崖重头戏时,两人原本商量的是孙哲希轻轻一推,沈忱顺势后退朝崖底跌去,而他吊着威亚,自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可意外便发生在这时,孙哲希出手推他时他借势向后退去,但谁知孙哲希居然使上了十成力气,结结实实推了他一把,而这里昨晚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有些湿滑,沈忱被推了个猝不及防,就这样毫无准备的直接摔了出去。 他尚没来得及调整自己的姿势,在下跌重力的拉扯下,额头狠狠的磕在了料峭的石壁上,一瞬间的头晕眼花过后,大鼓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而导演这时也看出了不对,喊停后急忙吩咐道具组将沈忱拉了上来,看到对方受伤后,工作人员七手八脚涌了上去,现场顿时混乱了起来。 导演原本准备吩咐助理送伤者去医院,谁知原本稳稳坐在一旁的两个身影却同时动了起来,目标正是满头是血的暮云生。 待傅时深分开众人来到沈忱身边时,傅燕河正准备伸手将对方抱起。 他堪堪伸出的手却不知被谁按在了原地。 傅燕河有些恼火的抬头,却对上了傅时深那双犀利冷漠的眼。 “滚开。”对方命令道。 傅燕河捏紧了拳头,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在对方堪称危险的目光注视下颓然放下了手。 傅时深旁若无人般自地上将沈忱抱了起来,用的还是对方在清醒时一定会无比羞愧的公主抱。 沈忱敢打赌自己绝对被摔得脑震荡了,在最初那阵剧痛过后,一股强烈的头晕又包裹了他,让他完全分不清楚虚幻和现实,只觉得整个人晕的都仿佛飘了起来。 直到一方手帕捂住了他的伤口,疼痛的刺激下他才终于找回了一丝神智。 只是抬头瞧见抱着自己的人是傅时深时,沈忱居然莫名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喂,我说我跟你是不是天生犯冲啊。”他仗着自己是病号,又有些头脑不清醒,便捂着脑袋小小声的抱怨。“每次遇到你都没什么好事,我好讨厌你啊。” “还能说话,证明你没什么大事。”傅时深也不见生气,声音一如往常般冷淡,急促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 第28章 傅时深的司机原本在停车场颇为惬意的边听音乐边等着老板出来, 谁知没一会对方便脚步匆忙的踏进了车里,怀中还抱着一个满头是血的人。 “去医院。”傅时深命令道。 司机在最初的愣怔之后迅速反应了过来,一踩油门将速度拉到最大, 车子便风驰电掣般跑出了停车场。 在专心开车之余,他难免有点八卦,他跟着傅时深也有五年了,据他了解这位爷平常最是冷心冷情,除了家里那位老爷子完全没见他对谁上心过, 这次虽然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确实是在紧张。 啧啧,这小娃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居然能让傅总对他另眼相待。 他投过后视镜悄悄看了那人一眼,虽然面色惨白形容狼狈,却也不难看出原本便殊丽异常的容貌。 嗯,至少看上去跟傅总还算般配。 司机内心的澎湃想法二人自然无法感知, 倒是自坐进车里后傅时深也不好再抱着沈忱,便将他安置在了自己身旁,沈忱拿帕子捂着脑袋的伤口, 最初那阵强烈的眩晕感过去后便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 但脑袋依然晕的难受, 便将头微微靠在了车窗上,以期减轻这股要命的头昏。 但这一截是山路, 一路抖得不行,好几次他的头都因着摇晃狠狠磕在了车窗上,一小截路走下来他晕的更狠了。 当他的头第六次“咚”的一声磕在车窗上时,傅时深用终于看不过眼了,将五迷三道的沈忱直接拉到了自己身旁, 姿态颇为强硬的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沈忱被这一通动作搞得更加晕头转向,满腹抱怨的开口道。 “你别碰我,我晕的不行。” 傅时深仿佛没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抱怨一般,依旧按着他的头不让动。 “磕这么多下也没什么反应,我看是好的差不多了。” 沈忱哪里听不出他的讽刺,只是他现在完全没状态同对方生气,加之靠在他的肩膀上也确实比枕着硬邦邦的车窗舒服,最终他颇不服气的撇了撇嘴,老实接受了傅时深的独断安排。 汽车驶入市区不就便看到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医院,下车时沈忱这次十分坚定的拦下了傅时深意欲再次将他抱起来的手,最终在对方的搀扶下走进了医院。 傅四爷带人来看病自然是不需要经过挂号之类的繁琐途径的,反倒是院长听说这位爷大驾光临,立刻便终止了正在开的员工大会,点头哈腰将他迎进了vip病房,恨不得将全院最好的医生都拉来解决他的问题。 沈忱被众多护士簇拥着去照了个脑部ct.接着被送去了全院最具资历的外科医生的科室,医生就着片子仔细检查过沈忱的伤口后得出结论。 “没什么大问题,轻微脑震荡,卧床修养几天就能好,头上的伤口有些大,需要缝针,大概6针左右,不过好在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 沈忱在接受检查时傅时深便来到了医院,听闻这个结果后眉头微微一皱。 “会留疤吗。” 听到这个问题沈忱颇为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这厮依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漠姿态,仿佛只是随口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但了解他性格的人都应该清楚,这位爷绝不是什么乐于关怀他人的主,所以这句话由他问出便愈发显得突兀。 沈忱直到这时才隐隐感觉出这位傅四爷对他的态度有些微妙。 但他也不是有了什么发现便咋咋呼呼的主,左右对方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他便也顺势装作毫不知情,绝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可能会有一定的影响,毕竟伤口有些大。”医生眼瞅着青年那张血污也难掩秀丽的脸,同样觉得在额头上添一丝伤痕有些可惜。 “不过不用太担心,到时候可以做个医美除疤,效果很好的。” 沈忱闻言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笑,语气依然是温软的。 “谢谢您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之后沈忱被送进手术室缝针,傅时深脱下了染上血迹的西装,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查一查《下一站,演员》这个节目里今天跟慕云生对戏那个明星的情况,我要一份毫无遗漏的资料,以及两小时后来城东这边的仁爱医院一趟。” 说罢也没跟对方解释什么,便径自挂断了电话。 他是观众之一,对这场戏的意外到底出在哪里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旁人大概只会觉得是个意外,他却没那么好糊弄。 半小时后沈忱自手术室出来,那处有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已被纱布盖住,不过麻药的效果已经过去,伤口那处火辣辣的疼,加之无法忽视的头晕和恶心,沈忱的一张脸依旧是十分惨白。 医生还给他开了两瓶消炎的吊瓶,他很快便被带回了病房,换上病号服扎好针之后两个护士便离开了,她们似乎对他颇有好感,临走时千叮万嘱说如果有任何不适一定及时呼叫她们。 令沈忱颇感意外的便是傅时深这时居然还待在病房里,看上去也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 这倒是实在让他受宠若惊了。 沈忱清了清嗓子,强忍着头晕同他道谢。 “多谢傅先生今天拨冗送我来医院,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您一定也有许多事要处理,就不麻烦您继续守在这里了。” 言外之意便是我要送客了。 谁知傅时深却对他的话中深意恍若未闻一般,以一个闲适的姿势在5病床旁的小沙发上坐定。 “不急。” 这回复搞得沈忱一头雾水,不过他现在头晕得厉害也懒得再去揣测这位大爷的心思,回了句您自便后便径自躺下休息。 谁知一趟下头却晕得更甚,连带着头晕牵扯出的恶心感也更为强烈,他是在忍受不了,躺下没两分钟便坐了起来。 将头微微仰起靠在墙上,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沈忱就这这个姿势闭眼小憩,昏昏欲睡时隐约感觉有谁将他的头拨到了一边,接着便结结实实靠在了一个肩膀上。 他自然清楚这人是傅时深,只是他此时困得厉害,也懒得多做计较,便就着这个姿势陷入梦乡。 傅时深老实充当了青年人形靠枕半小时后,眼见着对方已经睡熟,便扶着对方在床上睡下,姿态并不算小心翼翼,仔细看去却也能品出些额外的慎重意味。 睡梦中的青年似乎又有些难受,皱着眉头小声嘟哝了句什么,终究是没有转醒。 傅时深离开病房没一会,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联系人的名字,似乎有些头痛的接了起来。 “阿深,我看新闻说你家云生拍戏时出了意外,他没什么大事吧?” “爷爷,你这又是看的什么新闻。”他颇为无奈的回回复了句,听着电话那头老人隐隐的咳嗽声,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我已经看望过他了,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倒是你,前些天应该去医院检查过了吧?医生怎么说?” “嗨,都是些老毛病了。”老人笑吟吟的,却对傅时深提出的问题避而不答。“我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更多的也强求不来啊。” 电话那头的傅时深闻言沉默了下来,显然并不多乐意跟老人探讨这个话题,反而是老人悠哉悠哉的继续开口了。 “我这把老骨头,活得久,享受得也多,说起来还真没多少事值得我留恋的,唯独你这个孙儿,我是当真有些不舍。” “既然舍不得就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傅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复道。 “哼,这话早晚都是要说的。”傅老爷子哼笑了一声。“我曾经一直觉得只要你高兴,随你将自己的生活过成什么样都行,只是随着年纪越大,这观念好像真随着岁数改变了,我时常想着你孤身一人,少不得有照顾自己不周到的时候,你这人又闷,遇到什么事都自己咽进肚里,倘若能有个知心人说说话,给你逗个乐,总比什么都自己扛要好。” 老人捂着电话听筒咳嗽了两声,又继续道。“我前几天不知为什么梦到家里添了个小重孙,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梦醒后我也时不时会想起梦里的场景,只是这小孩吧,我虽然喜欢,却也不会强求,只消你能找到合你心意的人,我就心满意足咯,爷爷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喜欢,是男是女没什么可在意的。” 这次傅时深沉默的时间更久,最终沉声回了句“我会考虑的”,便挂断了电话。 那天拍摄节目的现场还蹲守不少希望获取最新一手资料的娱乐记者,故而慕云生在拍摄节目中途不慎跌倒的消息不出片刻便自微博传开,引起了观众沸沸扬扬的讨论。 因为电影原片段本就有推人的那个动作,所以大部分观众都倾向于是慕云生自己没掌握好平衡以至于发生意外,却也有一人人对孙哲希提出了质疑,认为他出手太重。 加之之前他同慕云生的旧怨,这个说法一时之间居然有了不少人认同。 孙哲希看着网上的各色留言,心里又惊又怕,后悔不迭,他当时完全是头脑一热才下的手,真把对方推下山崖后他立刻又恢复了清醒,逃避责任般趁着混乱离开了现场,因此也不知道慕云生现在到底什么个情况。 他心里有些后悔,可这份悔意却并非冲着慕云生去的,更多则是对这一行为会否影响自己前途的担忧。 眼见着官博下说自己是罪魁祸首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甚至要求节目组彻查此事,孙哲希颇为烦躁的将手机扔在了一旁。 为这么个小小角色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实在是有些不值得。 他沉思了片刻,一计在心中缓缓成型。 也别怪他心狠手辣,这娱乐圈么,本就是个有势者踏着无能者的身体前进的地儿。 他拿起方才被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周总吗?是这样的,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点东西.......嗯....是关于那天顶撞你的那个小明星的.......” 第29章 周飞云原本便对之前大胆顶撞自己的这个小明星有些耿耿于怀, 得了孙哲希的嘱托后,一来是想给自己找回面子,二来也是给小情儿撑撑场子, 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随即将此事吩咐了下去。 手下的工作效率了得,不出一天便将慕云生的所有信息查了个透彻,除却他跟傅大小姐结婚这类普通人毫无获取途径的绝密消息,就连他家中情况以及社会关系网都被详细整理了出来。 孙哲希看着周飞云发来的资料, 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资料上记载的某个号码。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 他向导演那里打听慕云生所在的医院,导演原本不欲同他多说,架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终究还是松口告知了他地址。 因着慕云生受伤住院, 没办法再继续接下来的比赛,这轮比赛的晋级者自然就成了孙哲希,然这场事故发生的本就蹊跷, 网络上的各色声音给节目组带来了十分大的压力, 加之导演私心里对慕云生的喜爱还是更胜一筹, 也为节目组发掘了一个演戏的好苗子而高兴。这下陡然让演技平平的孙哲希捡漏进入了决赛,最后一场比赛的可看性绝对会大大降低。 导演心里对孙哲希有些厌烦, 奈何对方背后的金主也是节目的投资人之一,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是万万不能对对方甩脸色的。 送走了这尊大佛,导演长吁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千万不要再去惹出什么幺蛾子, 否则自己也逃不了干系。 第二天沈忱正准备吃午饭时,有人旁若无人的推门进了病房,他定睛瞧去,是孙哲希。 之间对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眼神担忧,脸上一派真诚。 “云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通过这几天的静养他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除却伤口开始结痂时断断续续的痒意以及偶尔的头晕以外,倒没再出现其他情况。 这几天傅时深偶尔会来看看他,不过对方似乎很忙,每次坐不了两分钟便会被电话催走,却不知为何固执的吩咐助理打理自己住院期间的一切事宜,例如穿衣吃饭,亦或者其他什么需求。 也不知每天送来的饭是谁做的,种类丰盛不说,味道也是一等一的棒,饭后还例行有一碗鲜美可口的骨头汤,沈忱自觉在住院期间不仅没有消瘦不说,大概率还长胖了不少。 至于这位傅时深为何会关照自己到这种程度个中缘由,沈忱懒得细想。 反正自己于对方而言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他这番作态哪怕真是有什么意图呢,自己也是无法反抗的,与其想东想西,不如等对方出手,见招拆招。 这几天他过得十分悠闲,心情截止到孙哲希上门之前,一直都十分不错。 眼见着对方一张饱含歉意的脸,沈忱笑了笑,慢悠悠开口道。 “暂时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我知道你因为受了伤所以心情不好,但也不能胡乱冲我撒气吧。”孙哲希闻言,不敢置信道。“我不明白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时我只用了一成力气,大概是你自己没准好或者山路太滑才摔了下去,你受伤了我也很难过,但不能这样凭空诬陷我吧?” 语气低落,面带遗憾,仿佛此事跟他确实毫不相关,倘若沈忱没亲身感受过那股实打实的推力,怕是都要信了他的这番说辞。 真是可惜啊,沈忱无不遗憾的摇了摇头,倘若对方能将这份浑然天成的演技用在演戏上,何愁不能大红大紫呢。 “如果不想让我心情更不好的话烦请你离开吧。”他完全没兴趣和这种人多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演什么戏,真相如何我们心里都有数。” 孙哲希沉默了片刻,轻声叹了口气,说了句云生你好好休息吧之后,便落寞的低着头离开了。 沈忱在对方走后将他带来的所有东西都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谁知等吃完饭后他随手打开微博看了一眼,竟发现他跟孙哲希的名字一起高高挂在热搜上,他满头雾水的点进了词条,只见热门微博赫然是: 旧浪娱乐V: “新晋小生孙哲希今日打扮低调出现在仁爱医院附近,疑似探望同节目组受伤的慕云生,关于慕云生的受伤原因目前也是众说纷纭,节目组至今还没有给出正面答复,孙哲希在此期间也是饱受争议,不过看这样子是在慕云生那里吃了个闭门羹吗?表情看上去十分落寞啊,反正小编我看了是有点心疼。” 配图是几张对方离开医院后魂不守舍的表情,拍摄照片的距离很近,有好几个特写都给到了对方通红的眼眶上。 这条微博下的评论争吵的也十分激烈,粉丝控评黑粉辱骂路人吃瓜看戏,精彩纷呈。 @三月晓春:相信希宝,捕风捉影黑他的营销号都死了【蜡烛】【蜡烛】 @是小馒头呀:有一说一,慕云生这种十八线糊逼,孙哲希没啥跟他过不去的地方吧........我就觉得这几天的通稿都很奇怪,一个两个仿佛自己在现场似的,电影里本来就有推人这个动作啊,自己没准备好也不能怪别人吧? @想换个微博名称:楼上的别尬洗了,忘了你家哥哥刚进组时还想把小慕赶出去啦?他这么心黑手狠一人做出什么我都不觉得吃惊好吗? @笑起来真好看:纯路人,感觉这几张照片拍的太刻意了,相机恨不得怼脸上拍他那俩红眼眶........emmmm看上去怪尴尬的。 ......... 沈忱把评论往下翻了两页,兴趣缺缺的关上了手机。 他就知道这人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洗白自己的同时还要过来恶心他一把,十足下作。 不过这种见仁见智的事么,也不可能仅凭一篇卖惨博便完全洗脱他故意伤人的嫌疑,大概率不过是虐虐粉让粉丝没那么难受罢了。 这笔帐只肖自己记得便好,反正来日方长,慢慢算也不迟。 之后半天沈忱没再打开手机,临睡前却接到了经纪人季晨的电话。 “云生?你看到网上的新闻了吗?我跟你讲这件事你千万不要着急,现在不要露面更不要说些什么,我们这边来替你公关就好。” 他语气还算平静,却不难让人听出其中隐含的焦急。 沈忱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他在说上午时和孙哲希的那个热搜,所以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焦虑。 “季哥,发生了什么吗?我今天上午看到了关于我的热搜,感觉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也没往心里去,下午没怎么看手机,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吗?” 听闻对方并不知道网上那条被顶上热搜第一的微博,季晨沉默了片刻,斟酌着词句回复他。 “就是一些........关于你私人问题的新闻,马上去看看吧,不过不要激动,我老实跟你说这件事的风向非常奇怪,原本也不算什么大新闻,但全网营销号跟串通好了似的发了相似通稿,我敢确定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针对的目标就是你。” 季晨安抚了他两句后挂断了电话,沈忱点开微博,赫然发现#慕云生人品#这个话题已经被顶上了热搜第一,后面还缀着一个爆字。 他点进了进去,挂在热门的是一个粉丝近千万的娱乐博主。 虎区爆料v: 我的天哪?最近参加《下一站,演员》那个艺人慕云生居然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是农村出身,父母含辛茹苦将他送上花路,谁知道刚出了点名就跟家里断绝了关系,连父母都不认了,最近他妈妈做了手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他却连家里的电话都不接,更别说接济下家里了,他爸爸实在没办法,找到我们希望能联系上他.......农村出身不是什么问题,但为了虚荣连亲生父母都不顾,还算是个人吗?! 这段极具煽动性的文字后配的是一段视频,里面赫然是原主的父亲慕凡,只不过此时他完全不复以往找原主要钱时的凶神恶煞,面对镜头时一派老泪纵横的凄惨模样。 “我们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我跟他妈也是尽心尽力的将他供了出去,原本是想着以后能享享天伦之乐,可谁知这孩子........这孩子,唉。” 他对着摄像机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 “我原本也不想麻烦他,可现在家里的情况实在是不好,他妈妈的腿动了场手术,花了不少钱,老二不久前刚娶了媳妇,彩礼钱花的也多,加上今年天气干旱,田里的收成也不好,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找到你们这里,希望通过你们联系上我儿子慕云生,我知道他自己在外打拼也很辛苦,我们做父母的给他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心里一直也很愧疚,所以也不需要他给多少钱,回家看看他妈妈我就满足了。” 说到此处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悲痛的情绪,匆忙转过身去,冲着相机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在录了。 录像只有短短几分钟,却十分轻易的挑起了所有人的愤怒。 现如今父母的赡养问题本就具有极高的社会关注度,前不久一起子女因不想赡养父母合伙将两位老人锁在屋内直至饿死的社会新闻更是将这一话题的讨论度推向了顶峰,毕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大部分人对父母还是有着一颗良善之心,陡然无遇见这种既虚荣又不孝的公众人物,自然怒火中烧。 加之营销号仿佛有预谋一般,这个视频甫一打发出便有几十个颇具粉丝的娱乐博主争相转发,相关热搜更是飞速上涨,由此看到这条新闻的人也越来越多,首发者的微博转发已经过了百万,留言也有十万之多。 @人间快乐鉴定师:这人谁??我常驻微博的都没听说过他,哪来的十八线糊逼吧,不过做的这事是真的恶心,狼心狗肺啊这人,为了装逼连自己亲妈都不管了。 @慕云生什么时候来娶我:呕呕呕!之前眼瞎了觉得他长得还蛮好看的,谁知道居然是这样的人,顶着这个id我要被恶心死了!但今年的改名次数已经用完了啊啊啊啊啊啊!慕云生你这憨批绝对不得好死!我真的吐了!【呕吐】【呕吐】 @律师王涛:博主好,我是一名律师,仔细看了下这个案子是可以走法律途径的,我愿意无偿为这对夫妇提供法律援助,请直接联系我。 @椰果双皮奶:这小哥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啧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立人设就是容易崩塌,前几天刚吃了他跟孙哲希的那个瓜,看他人品这么败坏,我估计大概率是他自导自演了。 ........ 一时之间他的微博又涌进了无数义愤填膺的群众,评论区处处充斥着各种恶毒至极的咒骂和讽刺,就微博前排给他留评的粉丝都无端牵连,许多人跑去她们的微博冷嘲热讽,甚至言语威胁,逼得不少小姑娘都纷纷删掉了大部分和现实生活有关的微博。 而这场闹剧似乎远没有结束,不就前虎区爆料又发了条意有所指的微博: “明天还有更新鲜的瓜,大家搬好小板凳。” 短短半天时间,慕云生成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发展成了现在人人喊打的人品低劣者的代名词。 第30章 沈忱看着视频中慕凡泣不成声的模样, 是真有些哭笑不得了。 比之原主,这人似乎才更适合当一个演员。 之前倒真是有些小瞧他了。 不过凭慕凡和杨云芳两人微不足道的社会经验,沈忱是绝不相信这个微博号行文中所谓的老两口主动要求曝光的说辞的。 联想到事发之前孙哲希的异常举动, 以及营销号全数出动铺天盖地般的添油加醋,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自然一目了然。 但单凭孙哲希那个蠢货之力绝计不会有如此惊人的号召力,他的背后自然还有人出力,至于对方下了如此大力针对自己的原因, 沈忱倒是一时还真有些猜不出来。 倘若沈忱只是一个汲汲无名的小艺人,此番动作下来必定会被逼的走投无路,直至最终落得个任人拿捏的下场。 可惜对方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 最终却漏算一步,自己背后不仅有造梦,还有个傅大小姐坐镇,试问凭傅家在帝都如日中天的发展势头, 只消把这个姓氏抬出去,又有几个不识抬举的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呢? 更何况他从始至终都没寄希望于这对愚昧自私的夫妇能真正改过自新,老早便录下三人最后一次见面时的那番对话, 只消这份录音捏在手里, 总归占理的是他。 再不济也有银行流水支出可查, 以往原主为了搪塞两人打过去的一笔又一笔的钱这下总算派上了用场。 不过既然对方送了他这份“大礼”,他也不打算在好戏刚开场时便拆台, 既不有趣,又牵扯不出幕后的一系列牛鬼神蛇,等到事情发酵至顶点再一举戳破,可比现在便揭穿要好好玩多了。 主意打定,沈忱颇为愉悦的关闭了微博, 全然忽略评论区中乌烟瘴气的谩骂羞辱。 反正自他参加节目那时接收到的批判已经够多了,再脆弱的心都能被锤炼成金刚石,现在他已完全不再介怀这种只能于网络中恣意蔓延的恶意,大不了手机一扔,眼不见为净。 倒是不久后傅大小姐急匆匆给他打了个电话,咋咋呼呼的声音吵的沈忱头疼。 “哪个鳖孙敢算计你?可别给老娘逮着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说起来她能知道这件事纯属意外,傅大小姐向来不太关心娱乐八卦,也就偶尔有工作需要时会点开微博瞅上几眼,这天她正搁家里做孕妇健身操呢,一个关系七弯八拐的表妹给她打了个电话,神秘兮兮分享了自家老公人品恶劣的新闻。 “表姐,不是我说,你当初结婚时我看他便觉得不靠谱,谁知道居然是这样的人,啧啧啧,表姐你真是遇人不淑啊,他对自己亲生父母都这么狠心,万一以后你们遇到什么矛盾........” 她话没说完,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语气倒是一派纯然关心,却不难从中听出幸灾乐祸的意味。 傅凌南听到这个消息时又一瞬间的错愕,却很快将情绪调整了过来,毫不客气打断了这位表妹尚在兴头上的表演。 “关你屁事?我老公的人品我不了解吗需要你在背后跟我嚼舌根?整天挑拨离间的是嫉妒我找了个这么帅的老公?你这么会看人怎么到了现在还没嫁出去?”傅凌南牙尖嘴利,一通话噼里啪啦砸下来,压的对方根本没有还嘴机会。 “哦对了,你倒是想嫁,上次还不要脸的勾引我小叔叔来着,结果非但没抱上人家大腿,还差点被人直接赶出去。就你这点斤两在我面前秀什么存在感呢?鸡就是鸡,打扮的花里胡哨也顶多升级成野鸡,有时间搁我这嚼舌根不如去重新投个胎来得爽快。” “你你你!!!”表妹被傅凌南毫不掩饰的一通骂气的说话都有些哆嗦了,奈何这位表姐她也确实招惹不起,最终只能恼羞成怒挂断了电话。 “我不就是想劝劝你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今天就当我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 待到电话那头终于安静下来,傅凌南长吁了一口气,翻开通讯录拨通了慕云生的电话。 她是个性格爽利,爱憎分明的人,找上慕云生之前因着私家侦探调查的那份资料,得知对方不过是个游走于众多千金之间油嘴滑舌的小白脸,那时她对这人是很看不上眼的,因而初见时也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对他的鄙夷和轻视,直至后来与对方深入接触,真正了解了对方的脾气秉性之后,她也不会为之前的误解而忸怩,反而十分爽快的将对方划拨到了属于自己朋友的范畴。 她看上去精明而强势,实则做人做事从来都有一套自己的判断准则,只要是她认定的人事物,哪怕全世界加诸在他们身上的看法都是否定,她也绝不会轻易转变自己的观点。 慕云生一直是个哪怕面对无关紧要的旁人都会体贴十足照顾对方情绪的人,倘若在父母一事上真如新闻中所说,那便绝对是他父母的问题。 果不其然,当对方架不住她的百般追问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来后,傅凌南气的直拍大腿。 “这算什么爹妈?哪怕是牲口生了崽也知道爱护啊........呃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你别往心里去哈,难怪你总不愿提自己的家里事,一家子都是畜生,搁谁身上谁顶得住啊?” 她自小便在父母的关怀呵护中长大,由此是万万不能理解为何世上会有这样狠心且恶毒的父母的,怎么说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不爱护就算了,怎么能联合外人一同给亲生骨肉使绊子呢? “你消消气,我已经习惯了,真的,没必要为这种人生气。”沈忱哭笑不得的安抚情绪激动的傅大小姐。“总归我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并且过着一份不错的生活,以往的一切现在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倘若不是被他们捅出来,我原本是准备让这些事都烂在心里的。” “那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立刻让人去查谁在背后阴你,给姐两天时间,找到了我把他押到你面前给你磕头谢罪。”傅凌南信誓旦旦的说完,又沉默了两秒钟,接着不无担心般问道。 “那你的工作.......会被这件事影响吗?” “没关系。”沈忱轻哼一声。“我手里有证据,现在我倒是希望这件事能闹得越大越好了。” 傅凌南电话挂断不久,傅燕河的电话接踵而至。 这俩兄妹在某些方面倒真是挺心有灵犀的。 沈忱甫一按下接听键,听筒那头便传来对方懒洋洋的声音。 “云生,需不需要哥哥的肩膀借你靠着哭一哭啊?” 语调中中幸灾乐祸的意味十分明显。 沈忱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与傻逼论长短,随即冷静开口道。 “暂时没什么需要,我现在吃的好睡得香,不牢傅少挂心。” “哼,早知道你这人不会被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击垮,真是浪费哥哥我一片纯然的关心啊。”傅燕河悠悠然回应。“挂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没问原因,也不谈对错,这通电话从始至终透出的唯一信息,便是对方对自己不动声色的关心了。 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直到这时沈忱才对这位他完全猜不透心思的“大舅子”产生了几分真诚的感激来。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种情况我目前还可以应对,真的不需要你出手。” “也对,你背后那尊大佛多大的身份背景。”傅燕河闻言,语气不知为何冷了下来。“确实轮不到我来关心些什么,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沈忱对他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再想去细问时对方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嗨,真够莫名其妙的。沈忱一头雾水的捧着电话。 果然这种人的心思还是太难揣测了,一整个说风就是雨的古怪脾气。 第二天一早,在昨晚神神秘秘暗示今天还有新瓜的虎区爆料果然不负众望丢出了更重榜的内容。 虎区爆料v: “慕云生全面扒皮,耍大牌?脾气臭?男女关系混乱?本区记者顺藤摸瓜,采访了几位跟这个艺人有过接触朋友,一起来听听他们怎么说?” 接下来便是一段视频,首先详细介绍了慕云生的出身和社会经济,可以说将他的隐私泄露了个彻底。 接着屏幕一黑,有人声传来。 “确定会把声音做后期吗?那我可就说了。” 经过特殊效果处理的声音听上去男女不辨,倒真让人完全猜不出是谁来。 “他来帝都当模特时我跟他勉强算半个同行吧,不过他这个人啧啧啧,说好听点叫肤浅,再直白点说就是没文化没见识,不过我隐约听说他好像是小学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了........话题扯得有点远了,总之自己赚不到多少钱,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硬拗富二代人设,一身盗版名牌不说,还特喜欢跟人炫,我看了都替他尴尬。” 稍微的停顿之后,第二位被采访者开口了。 “他刚签进造梦时同事过一段时间,反正整天趾高气扬的,对谁都吆五喝六,搞得好像自己已经成了当红明似的,我挺看不惯他的,不过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我可以跟你们透露,他当年突然被雪藏之前,可是作了个大妖呢.......” 谈及此这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止住话头。“我就不方便说啦,反正就是因为某些不合适的行为得罪了高管呗,你们如果有在造梦工作的朋友可以去打听下这个消息。” 接着是第三位。 “嗯........我是他参加的某档节目的工作人员,老实说这人给我的感觉还可以吧........不过也可能是我没跟他深入接触,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印象挺深刻的,就我们第一次进组吃开工饭,当时有个傅姓小少爷一个劲灌他酒,看起来好像交情匪浅的样子........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我是觉得他这样汲汲无名一个艺人不大有正当途径接触傅家人,这家在帝都什么身份地位大家应该都清楚吧........再说下去怕掉马,言尽于此吧,剩下大家细品。” 接下来一位又一位原主所谓的“身边人”现身说法,通过他们描述,一位虚伪自私,无知冷漠而又趋炎附势的小人形象被勾勒成型,所有的人都对这样的一个小人义愤填膺,大声叫嚷着让他滚出娱乐圈。 却不知在一层假面之下,这些人肆无忌惮的挥散着自己的恶意,就连说辞也是真假难辨,都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样匿名的采访之下,又能有多少人禁得起其他人带着有色眼镜的评判? 但这样的道理眼下对这群被怒火点燃的观众而言是无法理解的,再经由众多营销号意有所指的转发和评价,众人的怒气更是发酵到了顶点。 @喜欢吃草莓味泡芙:#抵制失德艺人#这货什么时候死?我出一块钱买凶暗杀他。 @夏日小镇的风:楼上23333这种败类不值得!我出一毛不能再多了! @洛丽塔塔塔:@慕云生,十八线糊比整容作精怪今天死了吗?【蜡烛】【蜡烛】 拒绝孙哲希99次:想起来他之前还碰瓷我家希宝........啧啧啧,真是戏精多作怪。 .......... 这天下午傅时深抽空去看了慕云生一眼,他的助理是个人精,虽然傅时深并未言明自己同那个小明星是什么关系,但助理早已从自家boss对这人不正常的关怀态度中看出了端倪,因此网上事态甫一发酵,他便即可将此事通知了傅时深。 傅时深不玩微博,借着助理的手机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被视频下乌烟瘴气的评论搞得有烦躁。 因而当他踏进慕云生的病房时,是做好了准备看到一个哭咧咧缩在墙角发抖的小可怜的。谁知对方眼看着他走了进来,神态没有半分忧愁不说,嘴角反而扬起了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 “傅先生,你来得正好,有空帮我拍段视频吗?”对方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我免费请你看场好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时深总觉得这人背后似乎扬起了一条狐狸尾巴,而且“噗嗤噗嗤”摇的欢快。 第31章 时隔两天, 晚上八点钟左右,自各色丑闻被曝光以来便一直沉寂无声的慕云生终于在微博发布了一条动态。 那是一条视频,时长十五分钟, 没有配文。 而这条微博甫一发布便立刻被失去理智的愤怒群众攻陷了,看起来确实有不少人在时刻蹲守他的微博,只是这些人到底是真正的吃瓜群众还是某些人买来的水军,便教人分辨不清了。 许多人根本没有点开视频便开始了谩骂,毕竟在他们看来。慕云生道德败坏是铁板钉钉的事, 无论如何也洗不白,这时候发布这么长一个视频无外乎卖卖惨,流两滴鳄鱼的眼泪, 博得一些心地善良者的同情。这样的手段在娱乐圈屡见不鲜,实在让人提不起看他做戏的兴趣。 然终究还是有很多人比较理智,抱着姑妄听之的心态点开了视频,接下来的内容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屏幕中的慕云生穿着过大的病号服, 整个人都被衬托得有些纤细而又受损,仿佛轻易便能摧折的幼枝,风一过便要倒地, 而他的病似乎还未好透, 额角上仍缠着雪白的绷带, 脸色如细雪般瓷白。 他微微低垂着眉眼,暖黄的灯光自他头顶倾泻而下, 投过他鸦羽般的长睫在下眼睑处投下大片浓密的阴影,整个人看上去温柔而沉静,丝毫让人生不出他是一个毫无良知的小人的想法。 人都是视觉动物,因而许多人在点开始视频时看到慕云生这幅情态,或多或少都有些触动, 之前的滔天怒火也稍稍熄灭了些许,反而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准备听听看他接下来会怎么说。 慕云生冲着镜头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般问道:“开始了吗?” 随即屏幕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似乎是拍摄者对他比了个什么手势。 接着慕云生拉了拉身上本就板正的病号服,轻声开口了。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最近因为我的个人问题占用了大家许多的时间,在这里我先跟大家说声抱歉。” 接着他态度诚挚的冲屏幕鞠了躬,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染上了一丝真心实意的难过。 “相信我已经不必再做自我介绍了,毕竟这段时间有关于我的各种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我原本不想将自己的家事公之于众,毕竟在我看来这样做除了惹人发笑,并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现在我的名誉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害,考虑良久,我还是决定站出来说些什么。” 说到此处他稍稍挺多,似乎在组织着语言。 “你们最初看的那段视频里面的那个男人,确实是我的父亲,而我的确前不久刚与他断了关系,个中理由复杂,却绝非他所说的我不想尽孝,虽然把家里这些一团乱麻的故事公布给大家看会让我十分出丑,但我还是要让所有人听到真相。” 接着他自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部手机,点开录音机后找到了一段录音。 随着播放键的按动,所有观看这个视频的观众纷纷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当了个明星就开始忘本了?你这里我们还来不得?” “你小子别给我扯开话题,你妈刚跟你说的十万块钱你什么时候能打给我们?” “你们俩是兄弟,等我跟你妈老了之后就剩你们互相帮扶了,一家人说这些见外话做什么?” .......... 录音时电话似乎正被主人随身携带,三人的一字一句都被记录的十分清晰,而这个听上去十分嚣张强横,丝毫不讲道理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可不就跟不久前那段哭惨视频里的人的声音一模一样么? 还没等他们自慕云生父亲人设崩塌的震惊中走出来,手机里那个年轻而又温软的声音的一番控诉则又将他们的三观狠狠震碎。 天哪?我没有听错吧?仅仅是因为迷信就把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丢给罹患心脏病还没有工作的老人抚养,十几年来不仅半分钱没拿不说,反而在老人得了心脏病急需手术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半大的小孩在门外跪了半夜,最终居然只象征性的扔了一把零钱? 都说虎毒不食子,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自私而又恶毒的一对夫妻,对老人不孝,对孩子不尽职,这种人合该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而现今社会的原本儿童的抚育问题以及空巢老人的关怀问题便有着极高的讨论度,甚至有一个关于子女应如何对待空巢老人的法案正在提案中,如无意外的话大概明年就能正式搬上台面了。 慕凡夫妇两人的所作所为自然触怒了一大群人的逆鳞,更有不少有孩子的观众一边听着慕云生语气清淡的控诉一边掉眼泪。 而此后这对夫妇并没有任何意欲辩驳的意图,显然是默认了对方的这个说法,接着还是毫不放弃的将话题朝给小儿子的十万块彩礼钱上扯。 怎么?你都这样对待他了居然还有脸问他要钱?而且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对夫妇同慕云生要钱的次数远不止这次,毕竟前不久才打的五万块一下子就花了个精光。 之后便是慕云生提出每个月样他们账户里打八千块钱,夫妇俩居然还不知廉耻的想要讨价还价。 一月八千都足够在大城市过一份不过的生活了,遑论一个小小的农村,而慕云生也就是自参加这档节目后才稍稍有了些名气,以他之前的工作状况而言,想必八千块是一份不小的支出了。 这慕云生也真是傻得够呛,他们两人都这样对待他了,完全不能算一个合格的父母,搁在城市里甚至起诉他们都不成问题,结果这小子还傻乎乎给他们掏着钱呢。 因着对这对厚颜无耻夫妇厌恶至极,及至后来慕云生威胁他们要打官司时,非但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不近人情不说,反而恨不得替他鼓掌叫好。 到了最后那对夫妻临走时,慕云生还认真同他们道了谢,感谢着他们赋予了自己生命。 可惜的是录音机只能记录声音,倘若有什么设备能拍下当时的情景的话,几乎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对夫妻在听到慕云生的感谢时究竟是什么表情了。 录音播放完了,观众再抬头去看慕云生时,哪里还会觉得他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完完全全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傻白甜好吗?! 他们复又想起慕凡之前在视频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慕云生不孝的画面,原本满腔的伤痛此时已全部转化成了怒火。 多年吸血不说,在儿子的事业上升期居然丝毫不顾忌血脉亲情也要倒打他一耙,这样的人,不配为父亲,更不配为人! 录音播放完了,而视频里的青年似乎随着这份录音又回到了当时的情境,愣怔了足足半分钟之久才继续开口。 显然将稍稍愈合的伤疤再度撕裂给人看是件极痛苦的事情,而所有参与了这场网暴盛宴的观众全部都是刽子手。 “这份录音是我当时无意中录下的,如果有怀人怀疑这段音频是伪造的。我也可以联系专家出一份鉴定书,相信听过这段音频的朋友应该能大致理解我与他们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这样我在这段亲情中左右为难,丝毫不知该如何自处,最终只得选择了用钱解决这一方法。” 他深吸一口气。 “我一直没换过电话号码,但却从未接到过他们打的任何一个电话,更遑论我屡屡挂断他们的电话?我不知道我妈妈最近得了什么病,但我相信我每月打给他们的钱足以让她住进一家条件不错的医院........对了,这里要补充下关于汇款的事情。” 他将手机凑近屏幕,让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见这段录音的录取时间。 “这段对话发生在两个多月前,每个月我都有准时往卡里打钱,而这个月的钱,在我父亲控诉我的前一天刚打进卡里。这一点无需撒谎,下一条微博我会公布和他们有关的所有银行流水,算下来也林林总总给了他们近15万,虽然不是什么大钱,但每一笔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 接着他冲镜头挤出了一个微笑,眼眶却悄然红了。 这是观众第一在这个总是满脸温软笑意的青年脸上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的难过。 “以及........我的奶奶,因为那次心脏病突发,不幸去世了。” 他一直语调平静,最后一个字里的颤音却暴露出他痛苦至极的情绪。 “医院里的医生很好,哪怕我没有钱交手术费也一直在尽心尽力的照看着她,但手术的事终究不是他们能做主的,所以后来........算了,不说这些了,生死有命,奶奶她终于拜托了病痛和贫穷的折磨,我相信她在天堂的生活一定比在人间愉快,而我也是自她去世后,便收拾行李开始来帝都闯荡,虽然这么多年没闯出什么名堂,但至少勉勉强强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也算不辜负奶奶对我的期望。” 说到这里他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微微闭眼以缓解那每每回忆起便令他窒息的情绪。 “抱歉有些失态了,我要讲的话就到这里,至于其他人对我的评价,我不知该如何反驳,但我觉得通过别人的描述去评判一个人真的是件让人不解的事情,我接受大家的任何评判,不过我希望这种评判是建立在你们亲自观察出结果的基础上,而不是人云亦云。” “而关于我父亲的这件事,则是彻头彻尾的闹剧,这场闹剧对我造成了十分大的影响,我在此要求始作俑者以及有影响力的传播者必须删除微博并给我一个道歉,否则我不排除用法律手段来维护我的权益。”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朝着拍摄者做出一个“ok”的手势,两秒钟之后屏幕一黑,视频结束了。 录制完这段视频的沈忱深吸了一口,努力平复心中澎湃而又悲痛的情绪。 虽然事情不是他亲历,但他毕竟共享着原主的记忆,难免会与之有所共情。 而傅时深已他开始说话后便老老实实充当着人形支架,也十分认真的将他这番遭遇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虽然他此刻依旧面无表情,但目光触及倚着枕头闭着眼满脸疲惫的青年,难免有些心思微动。 他以前只知道对方极会察言观色,却不知他居然还有个这么悲惨的过去。 他能明显感觉出躺在床上的青年此刻情绪低落,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但他有些口拙,毕竟在他有限的三十二年人生里,可从未考虑过该怎么去安慰一个小辈。 最终他只能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的开口。 “挺机灵,还知道录音。” 这话一出他直觉要坏事,毕竟自己本意虽然是夸奖他,但怎么听怎么像讽刺对方有心机。 不过大抵是这人此时并没有跟自己计较的心思,最终只是轻描淡写回了句。 “我又不是什么任人揉搓的小白兔,到这种地步都是隔着一层皮便要撕破脸,自然要准备一些应对措施。我不会主动招惹他们,但他们如果他们来招惹我,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还挺凶,不过在娱乐圈这种大染缸中,有点无害于人的小心计也并不算坏事。 傅时深偏过头不着痕迹打量了他好几眼,最后施施然开口道。 “这件事传播范围似乎很广,不是单单删除微博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法律途径?” 沈忱闻言苦笑着摆了摆手。 “我就是随口说了吓吓他们,这件事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明摆着是针对我,我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清楚,又该怎么走法律途径呢?再者当时发散的营销号众多,一个一个起诉不知道要忙到猴年马月去,我哪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傅时深听了他这番说辞,没什么特殊表示。 之后沈忱便以自己需要休养为由傅时深客气请离了病房,他踏着沉沉脚步离开医院后,掏出手机拨通了造梦行政经理的电话。 总归是自己上了那么点心的人,稍微替他撑撑场子也是情理之中。 傅时深动用了各种手段暂且不表,但沈忱的这段视频确实实打实在微博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段视频将虎区娱乐份卖惨视频打脸了个彻底不说,还成功在人们心中猛刷了一把好感。 毕竟在众人看不见的私下他都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好人,娱乐圈向来不乏为自己立好心人设的明星,但最总会无意识间显露自己的本性。然后人设崩塌,两相对比之下,慕云生这类只干活不说话的人不知比他们高明出多少倍。 而在小时后慕云生晒出同慕凡的每一笔转账记录时,所有人这次彻底的站在了他这边。 毕竟情绪可以伪装,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却是怎么也伪造不出来的。 那些当初用污言秽语辱骂他而被顶上前排的评论都被评论者默默删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同情怜悯的言论。 @天下谁人不识君:小哥哥实惨........之前看那个老头卖惨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说到底都是家事,有什么必要曝光在众人面前.....而且之后各种营销号铺天盖地的黑稿,跟约好了似的,怕不是小哥哥得罪了什么人吧? @鹤也也也也:慕云生你是不是傻啊!!【愤怒】他们俩都那么对你了你还拿个锤子的钱给他们!是不是钱多了烧手啊?!怎么会有你这种憨憨!呜呜呜呜他们就是人渣不值得你伤心更不配用你的钱,答应我以后不要这么傻白甜了好吗?! @爱吃慕斯蛋糕:呃.......义务教育普及的重要性,但凡这对夫妇多读几年书都不会这么迷信吧,文盲害死人啊。 @小花花:挺搞笑的,这俩狗东西还真是体弱多病,之前中风几天花了五万。现在又病的要死不活,同样的把戏玩一次就没意思了好吧.......这么想死阎王爷怎么不收了这种憨批。 @此去经年:嗨,小哥哥不好意思啊,之前没搞清楚状况骂了你,而且话也挺难的,我在这里跟你道歉,以后吃瓜一定带脑子,再也不跟着傻逼营销号的节奏走了。 慕云生的微博评论区收获了大批安慰的同时,慕云生父亲求助视频的始发博主虎区娱乐那边的评论区却被一片骂声淹没。 毕竟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拿身世这么悲惨的人来做文章。 这条转发量超过百万的视频直接被投诉到下架,辱骂它的人更是源源不绝,最终虎区娱乐只得关闭了评论区,却还是有人在转发里大骂其吃人血馒头,狼心狗肺。 前后不到一小时,慕云生便从人人喊打的不孝子,成功转变成了以德报怨的高尚者,彻底洗刷了冤屈不说,还狠狠吸了一大波粉。 孙哲希这几天一直在关注微博,眼见着慕云生已经被人千夫所指,彻底被踩进泥里,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谁知这天他点开微博,却发现情况急转直下,对方居然早有准备,仅凭一段视频便彻底洗净了身上的脏水。 他点开对方的视频,倒不觉得多可怜,听闻对方童年不幸时反而还有种十分快意的感觉。 得意了没多久他便想起这次计划估计要失败了,心里更是把对方恨的牙痒痒。 好在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喊打喊杀的也就是做做样子,绝对没可能触及到自己。 只要他还在这一行,以后有的是机会磋磨他。 孙哲希这样想着,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哼着歌去泡了个泡泡浴,便上床睡觉了。 谁知半夜他却被一阵拍门声惊醒,外面那人下手极重,一听便是蕴含着无比的怒气。 这里是周飞云为他秘密购置的一处房产,能找到这里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明。 孙哲希不明白这人为何大半夜如此怒气冲冲,他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门外那人兜头扇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丝毫没有收敛力气,孙哲希被打的头晕眼花,嘴里瞬间被血腥味所覆盖。 “你他娘的敢害老子,傅总的人也敢撺掇我去动?”周飞云凶神恶煞的盯着孙哲希,仿佛要立刻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孙哲希被对方这样的眼神吓得不轻,连连后退了几步。 “不是您说傅燕河您也不放在眼里的吗?怎么现在.....” “你他妈的闭嘴吧,傅什么燕河。”周飞云喘着粗气冲他吼道。“那是傅时深傅四爷啊!我他妈再活十辈子也没那个本事去跟他较劲!你他娘的倒好,上赶着把我往他眼皮底下推?” 什.......什么?! 孙哲希在听到傅时深这个名字时,头脑里“嗡”的一炸,眼前彻底一黑,就这样生生昏迷了过去。 第32章 沈忱这份视频发出的第二天, 造梦传媒官博转发了这条微博,并配文“支持我司艺人维权”。 官博的这一行为一时间倒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传媒公司, 造梦手下自然艺人无数,而这个官博向来只宣发有一定实绩的艺人的作品或者代言,而很多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则并不在它的维护范围之内。 听上去十分冷血,却严格秉持着优胜劣汰的行业规则。 故而当它突然为慕云生发声时, 吃瓜路人惊诧之余,思维自然也会发散开来,揣测些有的没的。 不过因为这个小明星实在是太惨了, 如果真是背后有什么势力的话也不至于被人整到这种程度,因此大多数人只是心里嘀嘀咕咕,没几个把真实想法往外吐露了。 虽然依旧有几个营销号试图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却无一例外不被愤怒的吃瓜群众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掀起什么水花。 而造梦的公关如何运作的自然无人知晓,只是三天后,造谣慕云生的首发博主“虎区娱乐”清空了全部微博, 将一份道歉书高高置顶。 “本区未经过查证便擅自发布有关演员@慕云生的污蔑性微博, 造成了极严重的社会影响, 更是对@慕云生本人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在这里本区所有人要对@慕云生进行诚挚的道歉, 很抱歉对您的名誉以及前途带来的损害。这几天我们也进行了深刻反思,我们为了流量枉顾真相,失去了新闻人的本心,因此全组讨论决定,无限期停用此微博账号, 希望大家能理解并支持我们的决定。 再次对在这件事中收到伤害的所有人道歉,临走之前让我说最后一次真话吧,这件事我们也是受了他人的误导,@孙哲希工作室,此账号通过微博私信咨询到本账号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添加微信后便向我们抛出这一话题,结合时事后我们发现此话题能带来的流量巨大,一时经不住诱惑,便做下了这个足以让我们后悔一生的决定【心碎】” 而所有吃瓜群众则都被这个爆炸性消息砸的一时半会没缓过神来。 他们是怎么也没预料到,这件事的背后主谋居然是孙哲希的团队。 虽然知道两人之间一直有些龃龉,而且慕云生落崖事件呃呃呃真相也一直不清不楚的,但两人合作了这次之后还有没有机会碰面都另说,何必这样赶尽杀绝呢? 一时之间怀疑者有之,不信者有之,阴阳怪气者也有之,一股笼统都涌入了孙哲希工作室的微博。 而这个账号刚在数小时前转发了一条孙哲希参与的公益活动微博,配图最中央是硕大的“正能量偶像孙哲希”这几个字。 这个tag和虎区爆料抖漏出的消息一对比,显得尤其可笑。 这下无论是黑还是粉都彻底坐不住了。 @我晕车啊啊啊:@孙哲希工作室,你个废物还不出来辟谣,孙哲希不知道比慕云生红多少倍,用得着陷害他?编故事也编得像点好吧?抱走孙哲希,十八线糊比莫碰瓷我家哥哥。 @爱吃草莓蛋糕:啧啧啧,人不可貌相啊,这孙哲希看上去温温柔柔的,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以及他和他团队是怎么知道慕云生家里状况的?细思恐极,我觉得这种事都可以报警了吧? @我真的很不错:纯路人,他没道理这样做吧......不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都是虎区最后一条微博了,两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按理说人家也没道理诬陷他....... @风萧萧兮易水寒:粉丝别洗了!你家哥哥就是一个小心眼到极点的人!我粉的小爱豆都被他明里暗里穿过好几次小鞋,我可太能认清他的真面目了!当时慕云生无缘无故落崖我就觉得有点玄乎,现在看到这个新闻我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真相了吧?! ......... 沈忱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突然间电话响了,“孙哲希”三个字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刚进组时出于友好跟组里大多数年轻艺人都互换过电话,只是彼此间没什么交情,所以也基本没有互相联络过。 他看着孙哲希的名字,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最新还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铃声又锲而不舍响了起来,如此反而挂断了三次之后,沈忱终于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他语气不怎么好。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开口时嗓音有些嘶哑。 “慕云生........对不起,这事是我做的不厚道,我跟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次吧。” “你在说些什么?”沈忱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自发了那段视频后便没再关注网上的信息,毕竟事实摆在那里,但凡思想没问题的人都该知道谁对谁错,之后的网络舆论风向不用看便能猜到肯定是向自己这里一边倒。 “你.......你是不是很傅四爷有什么关系?麻烦你去求求他,让他放我们一条活路吧。是我有眼无珠,希望你能网开一面,让傅四爷停手吧。” 他言辞恳切,语气真诚,仿佛已经完全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般。 沈忱却对这番完全不置可否,只在对方提到傅时深时眼神微微一动。 “不好意思,这件事跟我确实没什么关系。”他的语气客气而疏离。“我也太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如果真的是因为那位傅四爷的话,我建议你还是直接联系他本人比较好。” 短短几句话堵的对面哑口无言,孙哲希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就在沈忱怀疑他本人是不是已经不在电话前时,对方终于幽幽开口了。 “这么说你是并不打算收手了?” “彼此彼此吧。”沈忱哼笑了声。“之前倒也没见过你对我收手,现在只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罢了。” “你这个贱货在我面前装什么!不就是爬了傅时深的床还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以为他真的看得上你?就是玩玩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什么角色了?我他妈要是被整死了,你这贱货也别想好过!我大不了跟你........” 面对听筒那头骤然喷发出的污言秽语,沈忱眼疾手快挂断了电话,随即点开微博开始了解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而孙哲希被慕云生挂断了电话,满满一腔怒火就这样堵在了唇齿间不上不下,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最终他只得讪讪的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那晚他直接被周飞云赶出来公寓,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手机也没带,掏空了所有口袋后最终只能狼狈的窝进了附近的一家小旅馆,旅馆卫生条件极差,床单不知多久没洗,又油又腻,还有股难闻的味道。 他自成名以来何时曾受过这种委屈? 不过此时他陷入了深深地恐慌,因而压根没有经历去在意所处的肮脏环境。 帝都里谁不清楚傅时深时何等角色?手段狠戾杀伐果决,惹了他就别想全身而退。 现下这人对自己才稍稍展露出些雷霆手段,自己便已然承受不住了。 不过他十分清楚,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先是虎区娱乐的临死反扑,之后各色营销号如井喷一般开始发布他的黑料,例如脾气不好,爱打压新人,耍大牌,对同事出言不逊等等,甚至连他被人包养的消息都被扒了出来,粉丝原本还在负隅顽抗,之后营销号却直接甩出了自己跟周飞云搂在一起的亲昵图片。 孙哲希不知道这到底是谁拍摄的,即便知道他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现在的名声已经一落千丈,经由营销号的大肆渲染,他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微博粉丝数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以前谈过合作的品牌商纷纷提出解约,因为是艺人自身的形象问题导致合作终止,孙哲希不仅要全款退还演出费不说,更要承担巨额的违约金。 他被这一系列的打击折磨得焦头烂额,直到这时,他才清晰的意识到贸然招惹这个外表绵软的青年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灭顶之灾。只可惜他醒悟的太晚,哪怕再怎么痛心疾首也于事无补了。 至于数月后飞云地产倒台,被傅氏集团合并的新闻,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生意场如战场,成王败寇的道理再简单不过。 这些都是后话,倒是当晚沈忱见到了拨冗前来探望他的傅时深时,几次三番想开口道谢,最终还是将这番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为何,也不知究竟是怎么跟他发展到今天这一局面,只是冥冥之中不知为何总感觉心中有些慌乱,生怕对方开出的筹码自己无法允诺,最终只得装聋作哑,将此事按下不提。 傅时深也确实没有邀功的打算,眼看着青年活蹦乱跳的随意口问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仿佛例行公事一般。 病房们锁上后沈忱暗自松了口气,拉起被子捂着脑袋充当小乌龟,什么也不愿去想,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傅时深休假,中午时便纡尊降贵亲自给他送饭,沈忱同他道了声谢,还没来得及将餐盒打开,便听到了走廊上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您好,住院部不经登记的话闲杂人等是不可以随意乱闯的!” 随即一个嚣张的男声响起。 “我来找我儿子有什么登基不登基的?你再不告诉我慕云生住哪我可一间病房一间病房敲门了啊!” 说罢他真就从第一间病房的门开始敲起,粗犷的嗓门在安静的环境中尤为突出。 “慕云生你这小瘪犊子给我死出来,连你老子都敢算计,真是翅膀硬了!” “先........先生,请不要在医院大声喧哗。”年轻女声中蕴藏着些许无奈。“不然我就报警了。” 那人闻言嗓门立刻就小了下去,却依旧是骂骂咧咧的不肯离开。 傅时深和沈忱听着门外的动静,互相对视了一眼。 傅时深没什么表示,倒是沈忱深吸了一口气,颇为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 “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他苦笑着对傅时深摇了摇头。 “我叫人把他赶出去。”傅时深掏出手机。 “别。”沈忱慌忙按下他正欲拨号的手。“还是说清楚吧,从今以后我都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瓜葛了。” 他按着傅时深的力气并不大,对方轻易便能挣脱,可傅时深却表现得仿佛被一股难以抵御的巨力阻止了似的,真就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的眼神不经意般扫过青年按在自己手上白皙修长的手指,又抬眼去看他的神情,确认对方并没有不愉或者勉强情绪后,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慕凡正在跟那个年轻的小护士据理力争,别看这丫头年纪不大,却伶牙俐齿的很,说话老大不客气,险些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他正想着要不今天先回去,等改明儿再想个法子混进来时,他手边不远处的某扇门突然打开了。 倚着门的慕云生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进来吧。不要打扰别人。” 第33章 慕凡正在纠结该怎么找到暮云生呢, 医院值班的这个小护士似乎认出了他,对自己老大不客气不说,说什么也不告诉他慕云生的病房究竟在哪。 眼看着找不到人不说还被骂了一顿, 他灰头土脸准备离开,慕云生却主动现身了。 他看着头上缠着纱布的儿子,心里倒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大喇喇朝对方走去,倒是一旁的小护士眼里满是同情, 三两步跑到慕云生身旁,低声告诉他这种情况可以找保安来解决。 看来她这几天也在网上吃了不少瓜。 慕云生笑着同她道谢后表示并不需要,她还是不太放心, 千叮万嘱说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呼救,及至病房大门彻底关上,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慕凡进了病房,第一时间发现里面并不只有慕云生一人, 一位神色冷漠的英俊男人正靠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他姿态闲适,却气势逼人, 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更遑论与之对视了。 慕凡只瞧他一眼便起了一身白毛汗, 随即迅速别过脸再不去瞧他,表情也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变成了唯唯诺诺, 再不复之前找人时的嚣张气焰。 他这人空有一米八几的个头,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在村里见了什么支书干部都得点头哈腰,哪里见过这等气度的人? 沈忱对他的态度变化看的清楚,心里有些嘲讽, 面上却没什么表示。 “说吧,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他十分冷淡。 “这........这...我们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嘛。”慕云生嗫嚅了半晌,自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我给你妈打个电话,她跟你弟弟还在楼下等着呢。” 嚯,这是拖家带口来打感情牌了啊。 沈忱抬眼朝傅时深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自他眼中看到了极其浓烈的厌恶情绪。 既然这位爷愿意替他出头当这个恶人,他也乐得清闲,暗地里往对方身旁挪了两步,摆出一副预备看戏的姿态。 不一会杨云芳便带着小儿子慕阳夏进了病房,她进来时正抹着眼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却在傅时深时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便再哭不出眼泪来了。 一家三口小心翼翼打量傅时深时,傅时深也在观察者着他们,当爹的这个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畏畏缩缩的气质却让他这幅长相大打折扣,当妈的是个普通妇女,看样子唯唯诺诺的完全没什么出彩之处,剩下那个小的算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长相十分一般,眸光流转之间却时常流露出一股猥琐气息,看上去贼眉鼠眼,令人倒尽胃口。 也不知这家人的基因是经济了怎样的惊天蜕变,才生出慕云生这般性格和相貌都顶好的孩子。 他错过眼不再去看这三个哪哪都让他不顺眼的人,慢条斯理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沙发靠背,完全没有准备开口的架势。 倒是慕凡先按捺不住了,他本就是求人的一方,这下儿子和这个不明身份的男人都不开口,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率先打破这份沉寂了。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缩着头站在一旁的杨云芳,杨云芳接到丈夫的眼神示意,虽然心里仍旧惴惴的,却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 “云生啊,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沈忱老神在在的不开口,傅时深倒是剑眉一拧,颇不客气道。 “真关心他怎么不早些过来看看他,这时候再来惺惺作态未免令人作呕。” 谢云芳被这句毫不留情的话噎了回去,讪讪的再开不了口。 但是一旁的慕阳夏眼看着母亲受了欺负,脖子一梗便开始嚷嚷。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懂不懂尊重人啊,我们一家人的事你个外人插什么手,再怎么说也轮不到.........” 他这番嚣张态势再傅时深越冷冽的眼神下没维持半会便败下阵来,底气越来越不足,声音也越来越小,及至最后那句话嘟嘟囔囔的含在嘴里,完全教人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眼看着母子俩接连受挫,慕云生也一声不吭,摆明了以这个不明身份的男人为主心骨,慕凡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来意。 “我们之前是不该在电视上那样说你,可这不也是受了别人的引诱么........现在我们在村子里的名声全坏了,走到哪都有人认出我们,我们也受到了惩罚,现在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你能不能想个方法送我们去国外避避风头?” 这番话一出口不仅沈忱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的说不出话,连傅时深有一搭没一搭敲着靠背的手指都停下了动作,显然情绪非常不虞。 不算宽敞的病房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慕凡抬头瞧瞧打量男人的神色,只见他的脸上依旧是和初见时相似的冷凝,看不出喜怒,也猜不出情绪。 他看了两眼便继续低下头,等着这人裁夺。 其实他的这个想法倒不是一时兴起,最开始有人找到他问他同慕云生的关系是否不好时,他也曾纠结过,只是那人抛出的筹码太过诱人,他一个没忍住便说了违心话。 后来那人问他是否可以确定跟慕云生没有任何金钱王往来时,他只犹豫了一秒钟,便昧着良心点了头。 后来便是按照那人的安排去接受采访,他倒是挺人精,面对镜头时哭的稀里哗啦,大肆渲染慕云生对自己多么恶劣,等拍摄结束时他一抹眼泪,高高兴兴揣着不菲的酬金离开了。 他不太关注娱乐圈动向,也不清楚这段视频最终会流向何方,可这件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闹得这样大,就连同村人都知晓了。 比之慕凡在新闻里惹人怜悯的模样,村里人却都对他的脾气品行以及他们家当年那档子事清清楚楚,眼看着这人颠倒黑白的一通诬陷,他们虽然没当着慕凡的面说什么,背地里却大骂他丧尽天良。 后来慕云生公布了他这些年对慕凡的钱款资助,村民们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近半年这家人的生活水平突然突飞猛进,那个不学无术的慕阳夏明明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却还能在市区全款买了套房,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 村里人大多思想淳朴嫉恶如仇,这下再忍不住,一位曾经给幼时的慕云生喂过奶的女人当即风风火火敲开了慕凡家的大门,指着鼻子对这夫妻俩就是一通大骂。 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的老太太背着个奶猫大的小孩挨家挨户讨奶吃的模样她可记得清得很呢,现在这小孩好不容易混出了点名堂,却差点被这对毫无亲情人性可讲的父母毁了,她自己的小孩同慕云生差不多大,只要将对方的经历代入自家小孩,她都难过的快要掉下眼泪了。 不多时他家的大门旁便围满了人,有了讨伐带头人,其他村民自然纷纷拍手叫好,有好事者还冲夫妻俩扔了两个臭鸡蛋,最终他们只得在村民的哄闹声中狼狈的掩上了门。 之后几天过去,情况仍不见好,所有人对他们不理不睬不说,一些人从他家门口路过都要啐上一口,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慕阳夏的媳妇也因为受不了村民的指指点点,收拾东西回娘家暂住了。 到了这时慕凡才想到能帮自己的似乎只有慕云生了,他带着老婆孩子匆匆坐上了北上的火车,却在车厢被人认了出来,被指指点点不用说,一个脾气爆裂的壮汉甚至差点跟他动起手来,得亏乘务员及时赶到才制止了这场风波。 此时慕凡也意识到了以现在的境况而言,他们躲去哪儿似乎都能被认出来,夫妻俩商量了一晚上,最终决定不如去国外避避风头,等这件事结束后再回来。 今天找到慕云生时,虽然情况出乎自己的预料,好歹是顺利将要求提了出来,慕凡松了口气,只等着男人发话。 傅时深沉默的时间很久,就在慕凡觉得没有希望时,对方却点了点头,轻声答到。 “好。” 没有任何附加条件,轻易便同意了慕凡的要求。 不说这一家三口都被傅时深的爽快震惊的说不出话,连站在他身后的沈忱都下意识张开了嘴,最终却没说些什么。 罢了,他想,傅时深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这样安排一定自有用意。 “那......我们手头的钱不是很够,可不可以.......”一刹那的惊诧过后便迎来了狂喜,慕凡按捺住内心呼之欲出的喜悦,试图更进一步同他谈条件。 “没有。”傅时深却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实现你上一个愿望已经是我的底线,倘若你再得寸进尺的话,直接给我滚出去。” “唉,唉........别生气啊。”慕凡嘟囔着。“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傅时深却没有理会他的辩解,继续说道。 “我会安排人给你们办理签证和护照,飞机票也一并买好,只是这次之后,慕云生跟你们再无关系,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还缠着他不放,我保证你们不会像今天这般能够轻易离开。” 慕凡对比自然毫无异议,千恩万谢后带着妻儿离开了病房,待门彻底掩上后,沈忱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 “傅先生太专横了,我被他们害得这么惨,还以为你会替我出头呢,谁知居然这么轻易放走了他们。” “闹脾气?”傅时深挑了挑眉,素来冷凝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点笑模样。 “我只保证送他们出去,不过回不回得来,就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傅时深说道做到,第二天便带着一家三口去办了各种手续,他们出门时身上带着存折,里面的钱还有五万多,在银行取出一半换成了外币,便高高兴兴乘坐国际航班飞往了国外。 虽然言语不通畅,可没了周遭人的指指点点,三人的心情还是十分愉快的。 他们花了两星期游览了周遭景点,身上带的钱花的差不多时,才买了三张机票准备返航。 可当他们拉着行李箱到了机场后,却被告知他们三人已被拉黑,十年内禁止入境。 一位友善的华国游客替他们翻译了机场员工的话,他们听后不敢置信般愣在了原地,随即大声嚷嚷着让机场管理出来给个说法。 异国他乡自然无人买账,那位员工被吵的不耐烦,凶神恶煞的警示他们如果再喧哗的话便会叫来警察,他们这才安静下来,随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那位好心人。 “抱歉,对此事我爱莫能助。”那人耸了耸肩后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大概率是这一家三口犯了什么大错才会被禁止入境,他帮忙翻译一下还行,其他的闲事可不想管。 一番沟通无果,三人被赶出了机场,他们愣愣的站在机场外围,眼前是一片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可一股绝望的情绪却灌满了他们的胸腔。 他们又该如何在这异国他乡生存下去呢? —————— 转眼便到了两天后,医生再次详细检查了沈忱的情况,确认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便拆了他额头的绷带,叮嘱他回家静养。 沈忱带来的东西不多,简单收拾后便回了家。 他还不能长时间低头,于是叫了位钟点工将家里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通,他将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后随手翻了翻日历,发觉再过三天便是《下一站,演员》的总决赛时间。 他之前因受伤遗憾退赛,后来孙哲希被曝光出使用不正当手段参与竞争,也被节目组除名,现下留在场上的都是实力不错的演员,想来比赛会十分精彩。 三天后他出现在了比赛现场,管理人员跟他还算孰,他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来意,那人问过总策划后便放他进去了。 最终之战的角逐十分激烈,最终结果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演员力挫老戏骨江学坚和剩下两位位选手,最终拿下了冠军。 沈忱在人群中也跟着鼓起掌来。 节目结束后他来到演播厅后台,问候过策划和导演后又找到了狄言。 狄言正揽着江学坚的肩膀说些什么,眼见着沈忱走了过来,江学坚在对方同他打过招呼后便十分识趣的离开了。 “谢谢您在比赛中对我的支持,狄言前辈。”沈忱恭敬的冲他鞠了个躬。“也十分抱歉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他一直记着狄言在第一场时对自己使用的特别豁免权,可惜自己连决赛都未能参加,这一票自然也就浪费了。 “意外这回事,谁说得准。”狄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我既然把票投给了你就不存在后悔的可能性,希望哪怕节目结束你也能保持状态,砥砺自己不断精进。” 沈忱表情慎重的点了点头。 “对了。”狄言想起了什么。“我有个老朋友,段善林——你应该认识吧?他最近要导一部新戏,戏里缺一位青年演员,不过他这个人跟我差不多挑剔,绝大部分年轻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挑来挑去找不到合适的,便来找我支招,我之前便在想小慕还挺合适的,既然今天碰到,你考虑看看愿不愿意试试吧。” 沈忱对段善林没什么印象,想来以原主的能力本就接触不到什么优秀的导演,不过有狄言作保,沈忱还是对与这人合作抱有不小期待。 “多谢狄导信任,倘若角色合适的话,我愿意一试。” 之后狄言便给了他段善林的联系方式,同时将他的号码发给了对方。 节目结束已经将近九点,半小时后沈忱回到家,一番洗漱过后准备刷刷手机便休息,电话却突然响了。 是傅时深的助理打来的。 “云生,傅总这边出了点状况,你过来一趟帮帮忙吧!” 第34章 傅时深今天谈生意的对象是他父亲的朋友孙和睿, 当年父亲去世后他匆忙上任,内忧外患之下不免有些焦头烂额,多亏了孙和睿从中帮衬, 才教他能抽出多余心力去分析当前状况,下出最正确的那一步棋。 由此他一直对这人颇为尊敬,加之两人最近有个合作项目,故而在孙和睿在会议结束后邀请他去家里吃饭时,傅时深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 孙和睿电话通知过他的妻子后两人便上了车, 他的家离傅时深的公司有些距离,一路上两人就这个合作款项又提出了几条建议,之后孙和睿又颇为热切的询问了他的近况, 看上去像个和蔼的长辈,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路上倒也不算无聊。 傅时深上一次来这位叔叔辈的人家里做客的时间大概在十几年年前,现在时光境迁, 已全然忘却了当时的细节,只能隐约记起对方的太太姓叶,是个说话柔声细语的娇小女人, 一双弯月牙儿似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笑意, 还烧得一手地道的苏帮菜。 当他再次见到本人时, 那股模糊的记忆便被悄然唤醒了,因为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除了笑起来时眼角会爬上几缕细纹,其他的便同自己的记忆别无二致。 那女人见到傅时深时稍微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不过却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将他邀进了门。 “是阿深吗?这么多年不见, 可真是有些变样,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傅时深同她打过招呼,步入客厅时却瞧见一个女孩正窝在沙发上看手机,见人来了也不觉得拘束,反而颇为热情的同他挥了挥手。 “这是小女孙柏雪,刚刚大学毕业。”孙和睿热络的介绍道。 还没等孙和睿向孙柏雪介绍傅时深,这女孩便抢先一步开口道。 “我知道你,傅时深对吧?我经常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你。” 不知为何傅时深觉得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一丝一闪而过的狂热,再细看时除了盈盈笑意,便再没有其他了。 他摇了摇头,打消了方才的荒谬念头,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你好。” 老实说以这丫头的身份这样直呼傅时深的名讳是件极其失礼的事,但看在这是场家宴的份上,傅时深并不想多同她计较。 人到齐后叶太太便张罗着上菜,依旧是她最拿手的苏帮菜,偏甜口,挺对傅时深的胃口。 席间说话的人也不多,傅时深和叶太太都不是热络的主儿,不过有孙和睿在其中插科打诨,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 席间孙和睿开了瓶白酒,一定要让傅时深陪他喝两杯,傅时深原本顾忌着身体,却架不住对方的热切,最终还是喝了三小杯。 晚餐结束后他同孙和睿就着合作合同做了最后一次详尽的研讨,待双方意见达成一致后已差不多快九点,傅时深因为喝了酒,便打电话给了助理,通知了对方自己的地址,让他来接自己回家。 之后他便去了客厅等待,孙和睿不知去了哪,再回来时手里多了瓶已经醒好了的红酒。 “阿深,这是我花了大价钱才搞来的一瓶酒,82年的,普通人轻易喝不到,之前一直忘了拿出来,但现在请你喝一杯应该不迟吧?” “不必客气,我马上要离开了。”傅时深婉拒道。 “那怎么行,酒我已经醒好了,再者我总觉得今天的准备仓促,对你也有些招呼不周,这杯酒就当做赔罪吧。”孙和睿却铁了心一定要让让对方品尝这价值连城的红酒,说话间已经将红酒倒进了高脚杯递给了傅时深。“倘若你觉得口味不错,将这一瓶带回去也没问题。” 傅时深沉默的凝视着这杯酒红的液体,在灯光的映衬下似乎通体闪着妖异的光,但最终还是将高脚杯接过后一饮而尽。 “是不错的酒。”他评价道。“不过我并不需要,您还是继续留着吧。” 孙和睿眼瞅着他将这杯酒一饮而尽,不知怎么看上去有点兴奋。 “唉,你满意就好,我还怕这东西入不了你的眼呢。”说罢他捧着酒瓶离开。“你稍微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会便过来。” 傅时深点头应下后便在沙发上坐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杯红酒似乎分外醉人,不一会儿他的思维便有些混沌,一股热流似乎在四肢百骸游走,惹得他口干舌燥,心里焦躁不已。 若是在平时他必然能发现自己此刻的状态很不正常,但此刻他无暇去想其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发烫,身体里仿佛困了只跃跃欲试的渴血凶兽,亟待寻到某种发泄途径。 助理开车赶到这里时并未见到傅时深的踪迹,倒是孙和睿笑着同他说自家老板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在此留宿,让助理先行回去。 助理对这番说辞并不相信,他朝夕跟在傅时深身边,自然对他的品行了解的一清二楚,对方根本不是个会随意变卦的主儿,更遑论临时变卦了却不亲自通知他,反而通过一个外人来传达。 他直觉自家老板可能出了什么事,但身份摆在这里,他完全没有办法硬闯。 最终他思来想去,觉得这种时候似乎只有那个叫慕云生的小明星才适合出面。 倒也不是不能找别人,但现在拿这种事去打扰傅老爷子并不现实,老板的母亲........不提也罢,至于其他人,傅时深向来性格冷傲,没什么朋友不说,亲近的人都很少。 算来算去也只有慕云生能得到他家老板的特殊对待了。 对方生病期间他全程承包了替对方拿换洗衣物,送饭等等杂物,深知两人关系并不一般,慕云生也对自家老板很是恭敬,想来并不会介意来帮这个忙。 因为害怕拖得时间越久情况越不利,助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咬了咬牙拨通慕云生的电话。 沈忱路上听助理描述了大致情形,虽然觉得对方并不会对傅时深做什么不利的事,但将他留在他人家中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总得想个什么法子将他接出来才好。 最终他思忖片刻,同助理说了自己的计划。 到了孙和睿门前,他同助理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后敲响了门。 “谁啊?”屋主人不知在做什么,半晌才打开了门,看见屋外一张年轻的陌生面孔,一时也有些愣神。 “我听说我表哥在你家?”沈忱这时却一改以往的温和秉性,说话语气嚣张至极,加上脸上那副不加掩饰的不屑表情,活脱脱一个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 “爷爷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叫我联系表哥回家看看他,谁知他电话也打不通,我问过了助理才知道他在你这里,快让他跟我回去!” 沈忱说话时孙和睿也在不动声色打量这个年轻人,眼见对方神态坦然,全无任何伪装,而傅时深的助理也跟在他身边点头哈腰,登时对这个说辞就信了七分。 傅家旁系众多,他有个自己不认识的表哥表弟确实说得通,不过他的计划将将快要成功,绝不能在这时功亏一篑。 于是他咬了咬牙:“阿深已喝醉了,今晚恐怕不方便离开,你有什么事等明天再来找他吧。” “明天?”沈忱闻言瞪大了双眼,满脸不敢置信。“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我爷爷不舒服想马上见到他,你跟我说明天?今儿就是扛我也得把他扛回去,否则我怎么跟爷爷交代?” 一滴冷汗顺着孙和睿的额角滑落。他却仍不松口。 “这也不是我不放行,实在是他醉得不行.........” “得得得,你也别跟我在这瞎掰扯。”沈忱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要不我电话给你,你亲自打给我爷爷解释?” 傅老爷子一被搬了出来,孙和睿便完全没辙了,他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门外的年轻人却并不听他解释,直接闯进了屋子。 “嗨,真奇了怪了,要个人怎么这么费劲呢?你不愿意交出来我就自己进去找。”说完他又回头大声招呼门外的助理。“小谢,过来搭把手。” “好嘞。”助理反应极快,也跟着挤进了屋子,孙和睿在两人的逼视下只得放弃继续抵抗,抬手指了指一个房间。 两人打开门后瞧见傅时深确实是躺在里面,除了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其他瞧着倒着倒没什么大问题, “你扶着点我表哥。”沈忱趾高气扬冲助理命令道。“要是不小心摔着他了有你好看的。” 助理颇为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随即小心翼翼扶起了自家老板。 傅时深虽然依旧在昏睡,却尚有意识,感觉到扶着自己的人的动作,便也跟着迈动了脚步。 三人便这样大喇喇离开了孙和睿的家,出门时孙和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第35章 待三人上了车, 助理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扭过头向沈忱道谢。 “云生啊,这次多亏你了, 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老板带出来。” “没事。”沈忱摆了摆手,随后将东倒西歪的傅时深的身体扶正,可对方实在醉得太过厉害,没一会身子又歪倒下去,这次是朝着沈忱所在的方向。 沈忱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也知道自己不能过多要求一个醉鬼,最终只得贡献出自己的肩膀,供傅时深轻轻的倚着。 对方得了个支撑物, 倒也逐渐老实下来,只是哪怕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皱着,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 助理自后视镜中将沈忱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却未说些什么, 倒是看着一家老板不算好看的脸色,终于还是开口了。 “我看他好像有些难受,不如先去医院一趟?” 沈忱沉思了片刻, 摇了摇头。 “他身份特殊, 这副模样进医院, 如果被有心人传出什么消息,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这番考量确实颇为周到, 助理想了想,还是决定听从对方的意见。 “那我直接开车送你们回家了?” 他以前奉傅时深的命令去慕云生家替对方取过换洗衣物,自然是知道两人就住在对门。不过他可搞不清楚这个小明星能住在那里是沾了傅凌南的光,而是觉得这大抵是自家老板的安排。 他在那时便认定自家老板对这个小明星确实十分上心,由此对慕云生的态度也颇为恭敬。 沈忱自然不知道这位脑补能力极强的助理已经在心里替他和傅时深编排了一整出虐恋情深的好戏, 听到对方的这个提议后便十分自然的点了点头。 “回去吧,我煮点解酒汤给他喝,家里的医药箱也有些治头痛的药。” 助理闻言发动了车子,朝着两人所住的公寓方向驶去。 今天的路况不错,一路上没怎么堵车便到了目的地,沈忱在助理的帮助下将傅时深扶进了电梯,短短的几步路却差点出了一身汗。 这人身高将近一米九,看上去身材精悍腰细腿长,实则颇具分量,沉甸甸的重得要死。 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傅时深扶到了房门前,随后助理拿出了备用钥匙打开门,两人又费力的将他带进卧室,动作轻缓的安置在了床上。 傅时深甫一躺在床上便十分自动自觉的扯过被子盖在了身上,一副不牢别人费心费神的模样。 助理眼见着终于处理好了一桩大麻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 “那个云生啊,傅总麻烦你照顾,要不我就先回去了?” 他家离这边有些远,一趟要一小时左右,而且今天还有些剩余的工作没处理完,他可不太想熬夜。 毕竟明天还是工作日,老板可以不去工作,他这种卑微打工仔可不想没了全勤。 眼瞅着对方着急回家,况且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沈忱便点了点头。 “路上小心一些。” 待送走助理后,沈忱回家拿了一小罐蜂蜜,就着傅时深家的锅子给他煮了些温热的蜂蜜水。 蜂蜜水还温在锅里,他瞧着傅时深那身素来板正的西装被蹭得皱皱巴巴的,想着和衣睡觉并不舒服,沈忱便替他脱了下来。 随后他去了浴室,因不清楚哪条是对方的洗脸毛巾,便从柜子里拆了条新的,开水烫过后又沾了些温水拧干。 他拿着温热的毛巾来到卧室,却发现傅时深不知为何醒了过来,正闭着眼倚在床头,像只休憩的雄狮。 对方听到了动静,抬眼朝他看了过来,不知为何沈忱竟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一闪而逝的狂热,仿佛某种遇到危险时的动物本能一般,他心里有些惴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是你送我回来的?” 没等他想出所以然来,傅时深倒率先哑着嗓子开口了,这声音不大,却成功驱散了沈忱的恐惧,他看着一如往常般没什么表情的傅时深,心里松了口气,捏着毛巾朝他走去。 “还有你的助理,他发现你可以遇到了什么问题,便找了我来帮忙。” “他倒是挺机灵。”傅时深哼笑一声,低沉的嗓音在静默的夜里听上去居然有些性感,小羽毛一般挠得沈忱的耳朵有些痒痒的。 “你既然醒了,就不需要我再照顾了吧。”深沉将手里的毛巾递给对方。“喏,你先擦擦脸吧,厨房里我煮了蜂蜜水,差不多应该好了,我去给你盛一碗。” 傅时深不知为何盯着他有些走神,直到沈忱有些奇怪的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好。”傅时深十分配合的接过毛巾。 沈忱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古怪,转念一想这人刚刚醒酒,行动迟缓也是正常。 这样想着他便安下心来,转身进了厨房盛来一碗蜂蜜水。 傅时深接过那碗水后没什么迟疑便一饮而尽。 沈忱自他醒来便开始暗中观察,眼看着对方一切如常,确实没出什么问题,这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一颗心。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这一趟可真累的够呛。”沈忱伸了懒腰,一截纤细而柔韧的腰肢自衬衣下摆露了出来,在暖黄灯光的映衬下简直白皙得过分。 也诱人得过分。 傅时深盯着这抹雪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连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沈忱却并未察觉出他的异常,继续自顾自的叮嘱道。 “厨房的锅里还有些蜂蜜水,渴了的话记得喝,你的床头桌上我放了两粒止痛药,实在头疼得厉害就喝一粒吧。你这种情况明天最好还是不要上班了,在家里多休息下养养身体。” 他可没忘记对方还有胃病呢,这才隔了多久又跑出去喝酒,还醉成这个样子。 他一通嘱托说完,却发现傅时深正发着愣,目光也不知聚焦到了哪里,看上去呆里呆气的,与平时高不可攀的形象大相径庭。 沈忱不由觉得这样的傅时深有些好玩,他笑着摇了摇头,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自床边起身准备离开。 “有事可以打我电话,原本准备明天搬回傅凌南那边,这下看来.......” 话还没说完他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力扯住,他没什么防备,一时控制不住平衡朝后倒去,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沈忱被摔得有些发懵,七荤八素间隐约感觉一具有力的躯体覆上了他的,将自己压的动弹不得,随即不容拒绝的强势态度挑起了自己的下巴。 沈忱头昏脑涨地抬起眼,正对上傅时深那双幽暗而深沉的眸子。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人的情况似乎很不对劲。 “你.......你还醉着吗?还认识我是谁吗?” 隔着薄薄的衬衣和衬衫他也能感到对方身上的灼热温度,这温度烫的他浑身不适,下意识想要自对方身下挣脱。 而傅时深瞧着身下这人一张一合嘴唇,也没听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这颜色浅淡的薄唇看上去颇为诱人,在灯光的映衬下越发水光淋漓,像某种质地柔软的果冻,想必尝起来味道也一定不错。 他便顺着心意那样做了,低下头去试探性碰了碰这两片薄唇,是他想象中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这教他十分满意,也没管被压制的青年身体骤然僵硬,便强迫性的捏着对方的下巴,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加深了这个吻。 沈忱现在简直快要疯了,对方第一次吻上他的唇时他便像被一根大木棍当头一棒般愣在了原地,脑海里嗡嗡作响,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人看上去正正常常,居然会突然发难,疯狗一样扑上去就亲自己,等他总算反应过来时,却只能被迫接受这个深/吻,与对方唇齿交缠。 他算来算去活了两辈子,哪怕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可也从没觉得自己哪天会喜欢上一个同性,更遑论这样的亲吻了。 他下意识地反抗起来,没被压制住的那只手四处摸索,也不知在床头柜上摸到了什么,只晓得依照本能朝按着他人身上砸去。 这一下终于教对方有了反应,傅时深被打扰了一般皱着眉头直起了身体,两人的唇分开时带起了一线晶亮的银丝,沈忱胡乱的抹了一把被咬的肿痛的嘴唇,整个人瑟瑟发抖得往后缩。 不知是不是他的不配合惹怒了傅时深,对方盯着他微微肿起的嘴唇看了两眼,随即慢条斯理的解开领带,将沈忱的两只手反绑在了身后。 沈忱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被绑住的后果,他拼命挣扎,可对方的力气却大的吓人,任他如何反抗也无法逃离。 手机被丢在了床头柜,这层楼只住了他们两人,而且房子的隔音效果极好。 沈忱感觉自己像只被揪住了耳朵的兔子,除了蹬蹬腿,连叫也叫不出来。 他彻底绝望了。 而傅时深看着骤然间安静下来的青年,眸子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乖。”他伸出一只手,像揉一只宠物猫一般揉了揉沈忱细软的头发,随即缓缓下移,自沈忱眼角艳红的那颗小痣一直抚摸到对方红肿水润的唇。 沈忱被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没有办法,只得抬脚揣他。 傅时深却早有准备一般伸手握住了他细瘦伶仃的脚踝。 “你知道我是谁吗?!”沈忱朝他吼,眼角因为愤怒泛起一抹微微的红,像抹了层胭脂,妖娆而又艳丽。 “你这个样子在jj是会被锁章节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那又如何?”傅时深低头吻了吻沈忱的耳垂,在他耳边轻声说到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小云生。” 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小虫一般自沈忱的耳廓钻入脑海,一股酥麻的痒意登时从头顶弥漫至全身,沈忱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耳畔是这人沉稳的呼吸声,鼻尖也溢满独属于傅时深身上清冽的雪松香,而蕴含其中着的一丝一缕的淡淡酒香,却熏染得沈忱也有些醉了,熏熏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傅时深则趁机解开了他的衬衣纽扣 【作者骑着一辆破三轮路过】 第二天傅时深醒来时床上只剩了他一个人,宿醉的感觉十分难受,他颇为痛苦的揉了揉额角,清晰的回忆起了昨晚的狂乱和放纵。 他记得青年水雾迷蒙的那双眼,记得对方盈盈一握的细腰,更记得对方微哑的嗓音,仿佛在蜜里浸过一般,尾调软得发颤。 他破天荒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胡乱穿上衣服,寻找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都没有发现青年的身影。 甚至没顾得上打理自己,他走出屋子,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不知是青年有意躲着他,亦或是真的不在家,总之他敲了半天门,却一无所获。 傅时深难得有些挫败感,他怅然若失的走回房间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终于,上面未接来电有好几十通,几乎都是助理和孙和睿打来的。 他兴致缺缺的将手机丢在一旁,没过两分钟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孙和睿打来的。 傅时深看到这个名字时周身的气势瞬间变了,他原本并不想接,对方却锲而不舍的一直打,直到铃声响过三遍,他终于按下了通话键。 对方电话打的急切,当傅时深真的接起时,那边却没了声音。 傅时深这时可不会再给对方任何面子,他嗓音冷硬。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唯唯诺诺的开口了。 “我.........阿深,我也是没办法.......我女儿一直以来有些偏执,前段时间不知在哪看到了你,之后便每天幻想着能和你在一起,现在情况是越来越严重,每天神神叨叨的不说,前两天甚至开始自/残起来.........我跟你叶姨就这么一个孩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唉。” “有病就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傅时深并不愿意听他打苦情牌。 “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自己宣布解散孙氏,我还能给你一个保全脸面的机会,倘若等我出手,你的下场绝不会这样简单。” 说完没等对方回复他便挂断了电话。 这通说辞真将他当傻子糊弄了,哪怕这人说的情况属实,即使他再溺爱自己的女儿,也绝不会愿意为了她葬送自己多年打拼下的江山。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便是他自己也早存了这份心思,倘若昨晚慕云生没将他带出来,自己此时便在他手里落下了把柄,攀附也好威胁也罢,总归是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威胁。 傅时深冷笑一声,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他从不是什么会被情义束缚的好人,有人敢触他逆鳞也无所谓,只消能承受得起他的滔天怒火就好。 与此同时,孙宅里,孙和睿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脸色苍白的放下了电话。 “爸爸,傅时深跟你说了什么?”他身旁站着披头散发的孙柏雪,此刻她大睁着眼睛,似乎是一夜未眠,眼白里布满血丝,瞧上去十分可怖。 “他不是自愿走的对不对?昨天来接他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表弟,我记得他的.......我记得我在电视里看到过他........对,就是那个叫慕云生的小明星,他把傅时深骗到哪里去了?” 她神经质的踱来踱去,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扯着头发。 “我当时看他就觉得眼熟,后来在网上一查,果然是慕云生.......这个贱人,贱人!我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啊啊啊啊贱人!” 她情绪彻底失控,疯了一般大喊大叫,孙和睿原本便正在气头上,被她烦的不行,便直接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整天傅时深傅时深,他让你滚去治病你听不听?因为你我的公司都要没了,你还在给我犯病,再吵下去我立刻把你送去精神病院。” 孙柏雪被一巴掌打蒙了,她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不再吵闹,眼里却泛起了令人胆寒的恶毒的光。 第36章 处理完孙和睿后傅时深犹豫了片刻, 还不是拨通了沈忱的电话。 不出意外并没有人接,只有冰冷的机械女音不断提醒着他“您呼叫的用户忙,请稍后再拨。” 他有些泄气的丢下电话, 颇为头痛的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是有昨晚的记忆的,青年好心好意将自己带回家,还十分周到的备好了药和蜂蜜水,谁知就这样猝不及防被拆吃入腹,甚至中途对方带着哭腔央求了自己好几次, 可不知是因为药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非但没有停手,反而越发用力, 对方青涩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竟生生晕过去好几次。 现下傅时深清醒过来,设身处地代入了下对方,连他自己都觉得昨晚的事过于混账, 一整个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翻版。 自己当时不太清醒,全然没有克制,而从慕云生的反应来看, 对方显然还是个雏儿, 从未被开发过, 昨晚被自己一通没轻没重的折腾下来,现在的情况必然十分糟糕。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便起身焦虑的踱来踱去, 活像只被抢了配偶的暴躁狮子,好容易安定下来,又从茶几旁的小储物柜里摸出一包香烟,皱着眉头点燃了一支,不过这烟才吸了一半便被他无情抛弃, 他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摁灭了香烟,纡尊降贵的将电话打给了傅凌南。 傅凌南不知在忙些什么,好半天才接起电话。 叔侄俩关系并不熟稔,一时之间谁也没有,气氛有些凝固。 最终还是傅凌南轻声叫出的一句“小叔”才缓解了尴尬的氛围。 “嗯。”傅时深语气一如往常般波澜不惊。“慕云生回你那边去了吗?” “啊?”傅凌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没有啊,他不是在拍戏么,我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啊?” “好,我知道了。” 没心情同傅凌南解释,傅时深在得到答复后便径自挂断了电话。 屋外阳光尚算明媚,屋内的气压却低的吓人。 傅时深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想。 慕云生似乎是失踪了,或者换句话说,故意躲着自己。 而沈忱现在也确实是在躲着他,那天早上他清醒后便强忍着浑身不适收拾了自己行李衣物,之后便打了个出租车央对方送自己去了一家不远不近的酒店。 中途他甚至还强撑着进了一家药店,各种口服的,外涂的消炎的杀菌的药买了一大堆——他明显感觉身下带来强烈不适的那处还红肿着,甚至有些微微撕裂。 他临走时自镜子里瞥了自己一眼,眼看着大片暧昧的红痕自脖颈一直延伸进了衬衣里,甚至竖起领子都遮不住这痕迹,他离开的脚步一顿,最终还是在行李箱中扒拉出了一条围巾系上。 眼下是九月,秋高气爽的天气,虽然微微有些凉意,大多数人却都还穿着单衣,而出租车司机眼见着这个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甚至还围着条围巾的年轻人上了车,一开始有些忐忑,生怕他是什么犯罪分子,听闻他要去酒店,后来自后视镜里瞧着对方脸色苍白,坐立不安,便兀自脑补出一场身患绝症的病人被家人无情抛弃只得垂泪住进酒店的狗血家庭伦理大戏。 他素来是个热心肠,想通此事后面对这位乘客时再不复初时的紧张,后来看着对方中途进了趟药店,又为他方才的猜测添加了一个有力佐证。 于是后来沈忱下车后欲向他支付支付车费时,他心领神会冲对方一笑,满眼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 “少年人,我赚钱比你容易,这趟就当哥带着你免费玩了一趟,我不收你的钱,多攒一些钱,也就多一份希望,加油,千万不要放弃治疗!” 沈忱:????? 沐浴着青年感(疑)激(惑)的目光,司机大哥微微一笑,来了个潇洒的甩尾后便开着车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沈忱完全搞不清楚对方究竟脑补了些什么,总归车已经开走了,他在想补钱也没办法,最终只能挠了挠脑袋,一瘸一拐的在酒店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 他其实不太乐意住酒店,只是这满身痕迹,傅凌南那边是万万不能回去的,而继续住在傅时深的对方似乎也不合适,他在帝都没什么交情深厚的朋友,最终也只得委委屈屈的住进了酒店。 安置好一切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傅时深拉黑,与其说是避免尴尬,倒不如说是逃避。 他是实在不清楚到底是怎样与对方发展到这一步的,他不是什么老古板,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很高,可这并不代表他自己愿意被牵扯其中。 以前他总是很忙,连吃饭都没时间,更别说谈恋爱,现在更是如此,在这个世界中想要安安稳稳活着都十分艰难,哪里还有时间供他去谈情说爱。 他倒一直不觉得有什么,确切来说他倒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冷漠,算起来也算活了两辈子,见过的男男女女不少,却从没对谁动过心思。 只是在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自己喜欢的大抵还是女性,虽然没有具体的对象,可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遇到一位命定之人。 而在昨晚之前的他是从没考虑过自己会跟一个男人扯上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 而且还是个权势滔天,动动手指便能压的自己再无翻身之日的冷漠男人。 现在木已成舟,他惹不起,总归是躲得起。 沈忱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时才有空好好去洗个澡。他走的匆忙,几乎醒来时便立刻落荒而逃,连仔细清理自己都来不及,现在安顿下来,才清晰感觉到全身散了架似的疼,更别提浑身黏腻,满是汗味,教有些轻微洁癖的他完全无法忍受,恨不能跳进浴缸泡上一天才好。 回忆到此处沈忱满脸菜色的骂了句脏话,昨晚他甚至在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傅时深人高马大,下面也是个驴玩意儿,粗大的吓人,他只看了一眼便被吓得想哭,谁知道那东西是怎么被塞进自己身体里的。 他阴沉着脸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小时,身下那处红肿得厉害,一碰就疼,再加上他到底有些心理障碍,也不敢将手指伸进去,只得草草洗净表面,也不知那些东西到底被泡出来没有。 发生了这种事,他心里说不难受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这人原本便对这种事看的不重,也不太可能因为被个男人上/了就哭天抢地生无可恋,再加上对方的身份地位,哪怕十个自己都不够他喝一壶的,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十分清楚,由此完全没产生什么复仇打算。 只当是被狗咬了,沈忱在心里将傅时深一通臭骂,小心翼翼在身下抹了了消炎的药后便换上了干净衣物,接着给傅凌南打了个电话。 那头接通得很快。 “凌南.......咳咳咳。”甫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简直粗嘎到了极点,清了好几下嗓子之后才能正常说话。“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傅凌南被沈忱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这嗓子哑的,说话都跟鸭子叫似的。” 沈忱:.......... “我没事。”沈忱有些哭笑不得。“我的节目已经录制结束了,但目前有些事要处理,所以暂时不回去了........以及,倘若傅时深问起我,你什么都回答不知道便好。” 傅凌南对前半段自然没有任何意义,倒是后面的那半句话听的她一头雾水。 “我小叔叔?你跟他发生了啥?”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误会吧。” 傅凌南想了想,回忆起傅时深和慕云生每次见面时气氛似乎都特别的剑拔弩张,便估摸着大抵是这人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傅时深生气,这才想着出去避避风头。 “好吧,不过我提醒你啊,我小叔叔这人脾气不怎么好,你千万别去惹他,犯了错就麻溜点道歉,你主动还好,等他找到你的时候,就不是什么能见到解决的问题了。” 沈忱心说这事还真没法简单解决,到底还是承了傅凌南的关心,答应过后又跟她聊了两句闲话,电话挂断后便径自缩进被窝里补眠。 他将电话关机了三天,待三天后身体差不多恢复正常,身上的痕迹也断了许多后,这才重新打开了手机。 他没什么朋友,能主动联系他的人更少,由此未接电话只有几通,分别是傅凌南和他的经纪人季寒。 傅大小姐的电话无外乎是问他情况是否安好,倒是季寒的几通电话大抵是涉及到了工作,沈忱不敢怠慢,当即回拨了过去。 电话打通后他叫了声季哥,接着便解释说自己这几天生了病,实在没精力去看手机。 季寒也不知信没信他这个说辞,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慰问了两句现在是否康复后,话锋一转,终于进入正题。 “云生,最近有个不错的导演邀请你去试镜一个角色,我看了剧本,还不错,又是大荧幕,便先替你答应了下来,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来公司一趟?我把剧本给你看看。” 沈忱想了想,婉言谢绝道:“季哥,剧本可以直接发我邮箱,没别的事我还是不过去了吧。” “这不行,还是得你亲自过来一趟。”季寒却怎么说也不肯松口。“我还有些其他事要跟你聊聊。” “好吧。”沈忱眼见拗不过对方,只得答应。“那您等等我,我马上过去。” 他觉察出季寒态度有些古怪,稍加思索便能推断出,想见自己的恐怕不是这个经纪人,而是另有他人。 傅时深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他不可能一辈子躲在酒店里不出去见人,而两人之间的问题也确实亟待解决,因此这一趟就算不知是福是祸,他也得走上一遭。 他换好衣服便出了门,准备拦个出租车,不过这里地段繁华,空车十分少,他等了十来分钟也没拦到一辆。 沈忱看了眼时间,心里有些着急,正打算着不如带个墨镜去挤公交得了,一辆车却缓缓在他面前停下,沈忱看了这车两眼,觉得有些眼熟。 果然,这辆车停定后喇叭响了两声,接着驾驶座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了傅燕河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小帅哥,坐车吗?你指哪我走哪,看在你长这么帅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十块钱一趟,价格绝对童叟无欺。” 第37章 沈忱这几天一直躲着不愿见人, 乍然瞧见了傅燕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变化, 倒没教傅燕河看出什么不同来。 他见沈忱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回他话,便以为对方摆着谱懒得搭理自己呢,不过他也没生气,逗弄对方的兴致反而越发高涨。 “仔细一看原来是我们的大明星慕云生啊。”他从车窗伸出半只手在沈忱面前挥了挥, 成功唤回了沈忱的神智。 “那我们打个商量,我不收你车费了,你给我签个名怎么样?” 一番插科打诨让沈忱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他将诸多乱糟糟的想法通通抛诸脑后,冲傅燕河微微一笑。 “傅少日理万机,我哪敢耽误您的时间,我还是继续等着吧。” “这里怕是不大好搭车, 而且我真没什么事。”傅燕河毫不介意般摆了摆手。“送你一程就当兜兜风了,上来吧。” 沈忱在迟到与上傅燕河的车之间权衡了一番,很快便做下了决定。 “既然傅少盛情邀约, 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他也没再跟对方客气, 径自走到后排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傅燕河瞧着对方没坐副驾驶, 似乎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即问了下他要去哪里。 “造梦总部, 离这里不是很远。”沈忱答到。 “难说,现在是交通高峰期,万一路上堵了估计会浪费不少时间。”傅燕河说着,动作麻利的发动了车子。 路上果然如对方所料堵成了一团乱麻,平常半小时左右的车程, 结果现在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到,沈忱一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傅燕河聊着天,后来被堵得心急,也懒得开口说话了,索性掏出手机随手点开一个单机小游戏玩了起来,适当缓解下焦虑的心情。 傅燕河倒是一点不着急,打开了车内的音响,跟着传出的乐声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歌。 这是一首民谣,伴奏是简单的尤克里里,歌手的嗓音空灵而干净,沈忱还挺喜欢。 只是这类风格的歌曲与傅燕河的性格大相径庭,倘若不是在车里听到,沈忱完全不会想到对方居然会喜欢这类歌曲。 又艰难行驶了半小时,傅燕河总算将汽车驶进了造梦的地下停车场,他率先下车,随即绅士风度十足的替沈忱拉开了车门。 沈忱轻声冲他道了声谢,随即弯着腰下了车。 而在沈忱低头的那一瞬间,傅燕河却瞧见了对方脖子上那几抹浅淡的红痕,他拉着车门的手一顿,原本盈着浅淡笑意的眼陡然冷了下来。 他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在风月场里摸爬滚打多年,自然对这些痕迹的由来再清楚不过。 他想起不久前傅凌南抱怨似的同他说慕云生不知怎么惹到了傅时深,然后害怕的躲了起来,那时他早已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也只把这件事当玩笑话听,可现在想想,大抵那时候这人便已被傅时深吃拆入腹,被啃的连渣都不剩。 而沈忱却丝毫没有察觉出傅燕河的异状,下车后十分诚恳的再次同他道谢。 傅燕河看着眼前青年温和漂亮的眉眼,心中不知怎地一股无名火起,而且越烧越烈。 他之前觉得自己只是对这个小明星有几分兴趣,平常看不见也没什么念想,瞧见了便像逗只什么小猫小狗似的逗弄上两句,再欣赏欣赏对方被气得眼角绯红的动人情态。 他没想过真的同青年发生什么关系,可只要看到对方,他的心情总会不可抑制的好上很多。 这些年来他风流成性,万花丛中过,却从没对谁付出过什么真感情,也许久没有体会过心动的滋味,故而他不确定青年在自己心中到底占据着什么地位,却总是忍不住想去接近他。 他原本想着还有这样多的时间,哪怕慢慢消磨呢,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对青年到底怀抱着什么样的感情,现下却猝不及防发现这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了别人的所有物。 而这人还是自己无论怎么样努力也绝不可能追上,更惹不起的存在。 像一只被抢了地盘的雄狮一般,傅燕河心中蓦然涌上了愤怒,焦虑,急躁等数种情绪,这些情绪混杂在了一起,像某种危险的化学药品一般,在青年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通通被引爆开来。 他一把抓住了青年的手腕,将他拉扯了回来,青年没有准备,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整个后背重重撞在了停在一旁的汽车上。 傅燕河没有收敛力气,这一下撞得沈忱头晕眼花,差点背过气去。 “你发什么疯啊?”沈忱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后脑勺,满脸莫名其妙。 傅燕河却不答话,径自扯下了他微微立起的衬衣衣领。 沈忱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个举动,反应过来后再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傅燕河有些微凉的手指抚过他脖子上的暧昧红痕,轻声问道。 “云生,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 在他的手指抚上脖颈的那一刻,沈忱的身体便猛地一僵,他实在不知对方是如何看穿了自己的掩饰,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脸色惨白,脑海里一片混沌,活像只被揪住了耳朵的兔子。 “我........我.....不清楚。”他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无力的替自己辩解。 “骗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傅燕河强硬的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同自己对视,沈忱自对方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此刻无比狼狈的模样。 “又或者我该换个问法,跟傅时深睡觉舒服吗?” 听到傅时深这个名字时,沈忱呼吸一窒,额角溢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他静默了一秒钟,接着便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要迟到了,放开我........我让你放开我!” 傅燕河全程一言不发,双手牢牢却抓住他的手腕,教他再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待沈忱终于稍稍平定了下来,倚着汽车喘着粗气时,他总算是冲沈忱露出了一个微笑。 只是这微笑却未达眼底,在眼眸里便凝成了霜。 “仔细想想你倒是占了不小的便宜。”他凑到沈忱耳边低语。“我小叔叔,谁不喜欢,有权有势,长得也好看,虽然人冷漠了点,不过看样子床上功夫应该还不错,整日里对他投怀送抱的男男女女不知几何,倒是你脱颖而出,得了他的青眼,我该说你手段了得呢,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有什么话等回家再说吧。”沈忱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方才闹了一通,将心中的恐怖和怨气发泄了个彻底,此刻他麻木而疲累,面对傅燕河咄咄逼人的诘问心里也没什么波澜,像个漏了气的气球一般,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这里是公众场合,被人看见了不好。” 傅燕河看着他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心里的怒气更甚,他又朝对方的耳边凑近一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远处却猝不及防传来了一阵鸣笛声。 有人来了。 地下车库空旷而寂静,这样的环境中这阵鸣笛声显得格外刺耳,傅燕河和沈忱皆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拉开了同对方的距离。 鸣笛的是量黑色的迈巴赫,车牌是一串极其炫酷而又好记的数字。 沈忱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迈巴赫的右后排车窗被人摇了下来,傅时深面无表情的看着方才还黏在一起的两个人。 沈忱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苦笑自己的运气微妙过于糟糕,原本以为遇见的便是最坏的情况,可老天似乎总有办法让事情坏上加坏。 而傅燕河在瞧见傅时深时已彻底收敛起一身戾气,脸上又挂上了标志性的漫不经心的微笑。 “小叔叔好。”他甚至笑吟吟的对方打了个招呼,如果忽略他捏的死紧的拳头,倒的确像个礼数拿捏得当的合格晚辈。 傅时深并没有理会他的虚与委蛇,阴沉沉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沈忱身上。 “上车。”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道。 沈忱抬头朝车里打量了一眼,副驾驶上似乎坐了个人,正好奇的透过车窗朝车外打量。 无论这人是什么身份,倘若他轻易上了车,总归在他眼中,自己绝对会被定义为傅时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就连他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的回绝道。 “不了,傅四爷,我的经纪人找我还有些事,倘若您有什么要吩咐的,不如就在这里说了吧。” 他说话时轻声细语,却轻易能教人听出语气里的绝不妥协。 傅时深看着他,眉头拧得死紧。 天知道这几天他过得有多焦虑,现在好不容易将对方找了出来,本想好好同他谈了谈,谁知竟在这里看到了他同其他男人无比亲昵的样子,而且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丝毫不懂得避嫌。 从他的那个角度看去,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块,傅燕河似乎正准备凑上前去亲吻青年的脸。 他幻想过几次两人再见面时青年的模样,愤怒也好,委屈也罢,却从没想过这人刚下了自己的床,居然转眼又去同其他男人卿卿我我。 不知为何一瞬间他居然有种自己被渣男玩弄感情的愤怒感。 这要是换成别人这样做估计早就死了八百次了,到底傅时深对青年有些上心,又因为自己实在理亏,这才没有直接拂袖而去,而是耐着性子又说了句。 “难不成还要让我请你上来?” 沈忱闻言低下了头,态度沉默而坚定。 而傅燕河这时也上前一步,护在了沈忱身前。 “小叔叔,哪怕你同云生关系亲近,也不该总是这样颐指气使,他明显是不愿意上你的车,我看您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傅时深对慕云生能耐着性子,却并不代表他会宽松这个总是与自己做对的小辈。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傅燕河闻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开口说些什么,只得忿忿不平的低下了头。 “傅少说的对。”此时沈忱也慢条斯理开口了。“虽然您是长辈,按理说我不该拒绝您的要求,可我现在确实是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如果您想同我说些什么,那就以后再联系吧。” 说罢也不等傅时深回应,拉着傅燕河的胳膊便径自离开了。 傅时深险些没被这一唱一和的两人气的背过气去,他额角青筋直跳,倘若不是在车里,估计会直接追上这两人,再冲着傅燕河那张令人生厌的脸直接来上一拳。 司机被迫吃了一嘴的瓜,现下被自家老板浑身散发的低气压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过了一会才战战兢兢问道。 “傅总,我们现在是去........” “回去。” 原本他便是来找青年的,现在人是看到了,也受了一肚子气,再教他主动去同青年搭话那是绝不可能。 傅时深虽然面无表情,司机却总觉得自己从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心惊胆战答了句好,接着一个调头将车子驶离了地下车库。 沈忱和傅燕河不一会儿便走出了停车场,因着傅时深的突然出现,傅燕河也再没了继续诘问沈忱的兴趣。 “嗨,刚才是我激动了,这事真挺没意思的”他兴致缺缺的摇了摇头。“我再愤慨你也不见得能喜欢我,我为什么还要生这份气呢。” 沈忱神色有些复杂的盯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吧。”傅燕河说罢摆了摆手,转身利落的离开,再没回头看沈忱一眼。 沈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慢吞吞转身走进了造梦的大门。 接二连三经历这么多事,他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很难做出正确的回应,索性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通通抛在脑后,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的工作上。 去季寒办公室的路上沈忱都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待到敲响对方办公室的门时,他又恢复了以往一派温和的模样。 季寒很快便开了门,瞧见门外的人是沈忱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随即迅速调整好了情绪,微笑着将他迎进了办公室。 只是他却没有急着关门,反而是冲着门外左看右看,一副着急等人的模样。 “季哥,难道还有其他人要来吗?”沈忱揣着明白装糊涂。 “嗯?啊........没有没有。”季寒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随即将大门掩上。 他只是卑微打工仔,天知道自家顶头上司和眼前这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过节,非得整这么多弯弯绕绕找自己这个中间人来解决,搞得他两头不是人,真是神仙斗法,百姓遭殃。 顶头上司不知为何到了现在还没出现,他又不可能跟慕云生明说目前的情况,只得跟他讨论起了工作上的事,同时心里暗暗祈祷这位爷务必要在自己同慕云生谈完事之前出现。 “是这样的,前两天我借到了段善林段导的角色邀约,剧本已经发过来了,是部古装电影,立意挺不错的,段导这人口碑也很好,我便替你接了,虽然不是主要角色,不过好好演绎的话也能极大程度提高你的名气。” 段善林便是之前《下一站,演员》收官时,狄言同沈忱提到的那位导演。 “这种事您决定便好。”沈忱没什么异议。“可以把剧本给我看看么?” 季寒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摞纸递给了沈忱。 沈忱大致浏览了下剧本,这部剧的名字叫《惊鸿》,讲述的是天下一分为四的混战时期,乱世中发生的桩桩件件动人心魄的小故事,有爱情,有友情,也有家国天下,金戈铁马。 从这些故事中以小窥大,便能见证数个国家的兴衰起落,而历史的车轮滚滚,行驶的虽然缓慢,却从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 沈忱合上剧本后心中有些感慨,也觉得写出这个剧本的编剧必然非同凡响。 “是很好的本子,我很喜欢,所以我演什么角色呢?” “段导那边约的是夏国将军这个角色。” 沈忱在剧本中找出了这个角色,戏份不算太多,勉强能算个男配。 这个将军的人设和他在《下一站,演员》里第一场戏所扮演的将军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的铁骨铮铮,同样的慷慨赴死,虽然生平事迹与死亡原因同大不相同,一颗赤胆忠心却相差无几。 想必段善林也是看过了他在节目中的表现,才决定让他来演这个角色。 “我看了下,挺合适的,试镜大概什么时候?” 季寒打开工工作记录本看了看。 “下下周周三下午两点,地点在你之前录节目那个演播厅。” 沈忱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记下时间。 之后季寒又问了些关于生活事业上的问题,沈忱一一耐心答过,而季寒同他寒暄了一通之后,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讲,只得尴尬的问他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下。 沈忱看了眼时间,摇头婉言谢绝,接着起身向季寒告辞。 季寒欲言又止般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挽留他的话来。 出了造梦后沈忱拦下一辆出租,报了当前正在住的酒店名称后,他便给傅凌南打了个电话。 通过交谈得知傅凌南最近已搬回了她父母家养胎,两人之前同住的房子现在正空着,沈忱想了想,同她说自己要搬回去住。 “住呗。”傅凌南一点儿不在意。“这种事没必要跟我讲,这房子本来就是给你住的。” 沈忱回酒店收拾了下行李,一番折腾后总算回了家。 之后的两周他一直在反复研读剧本,不断揣摩角色的性格和心理,而晚上空闲时便找了段善林导过的电影来看,不得不说这人的审美眼光也是十分犀利而独特,说一句佼佼者也不为过。 在他的反复记忆之下,这个角色的台词已经被他背的滚瓜烂熟,虽然是被邀约参演,但他也必须拿出态度来,而现在他十足的把握在面试中打动所有评委。 很快便到了面试的日子,沈忱早早赶去了演播厅,抽完面试顺序后便在休息室中静静等待。 他的号码是19,比较靠前,约摸半小时左右便差不多能轮到他。 休息室中的人并不少,却无人同周边的人人有任何交流,毕竟现在大家都是竞争者,保不齐马上要争取同一个角色,无论谁过谁不过,总的有人心里不好受,所以干脆从一开始便不做任何沟通,大家各凭本事。 沈忱漫不经心的左右张望了几眼,猛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人。 正是《下一站,演员》中唯一的青年评委韩成思。 这人是爱豆出身,目前十分红火,手底有万千粉丝,因而资源必定十分丰富,来参加角色竞选也倒也不多令沈忱吃惊。 只是沈忱回忆了下参加《下一站,演员》之前为了做评委功课而看的这人的演技cut,笑着摇了摇头。 有勇气是好事,但是倘若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的话,勇气便会演变成一场笑话。 前面的人面试速度很快,不一会便轮到了沈忱,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确认仪容仪表干净整洁,这才缓步踏入了面试室。 评委一个三人,两男一女,写着名字的立牌分别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坐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便是段善林。 三人看见沈忱时,纷纷露出了眼前一亮的惊艳表情。 原主的这幅皮相实在是或过于出色。 而沐浴着三人打量视线的沈忱并不拘谨,他大方的朝三人鞠了一躬,开口道。 “各位评委大家好,我是19号面试人慕云生,我想演绎的角色是夏国将军郁盛。” 段善林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挑了挑眉,低声同旁边的女评委说了句什么,女评委又抬头打量了他几眼,随即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好的,请开始你的表演。”一旁的男评委示意沈忱可以直接开始表演了。 沈忱选取了这个角色其中一处比较令人印象深刻的片段进行了表演,他的演技自然无比纯熟,加之一字不差的台词演绎,用心程度更是可见一斑。 及至表演结束时,他预料之中的收获了三位评委的掌声。 “小伙子真是挺不错的。”段善林甚至直接冲他竖起来大拇指。“老狄这家伙还挺靠谱,推荐了个宝贝给我。” “段导谬赞了,我的演技还不纯熟,依旧有待提升”沈忱十分谦虚的冲他们再次鞠躬。 这份不卑不亢的态度引得评委对他的喜爱又多了几分,之后表示三人轮流提了些关于角色理解的问题,沈忱揣摩得通透,一一对答如流。 沈忱的面试表现显然让段善林十分满意,甚至在他离场前,这人已经十分直白的拍着胸脯对他打起了包票。 “你显然是最契合这个角色的演员,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沈忱同他道过谢后便准备离开,正准备打开房门,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下一个面试者是韩成思。 沈忱见到这人倒不多吃惊,倒是韩成思见到他后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 “是你?” 沈忱没太听出这两个字表达的情绪究竟是倍是喜,便面带微笑的同他问了好,随即退出了面试厅。 房门关闭之前,他隐隐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各位评委大家下午好,我是20号面试人韩成思,我面试的角色是夏国.......” 沈忱回家后安心等待面试结果,在他看来这次面试基本是十拿九稳,但还没等来结果,倒是先等到了段善林的电话。 之前狄言向他推荐段善林时曾给过他对方的联系方式,沈忱当时便存了下来,骤然看到来电显示上写着段善林的名字,他微微愣了一瞬才接起电话。 “喂?是小慕吗?我是段善林。”听筒那头传来段善林中气十足的声音。 “段导好。”沈忱同他问好。 “诶。”段善林应了一声,随即有些吞吞吐吐的开口,一副颇为伤脑筋的模样。 “我通知你件事哈........你听了千万不要生气,你也知道我是很看好你的,所以我今天才会亲自打电话跟你说这个情况。” 听着对方的这番话,沈忱心里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没关系,您直接说吧。” “就是吧........唉,你面试的那个角色可能要给其他人了。”说罢段善林生怕对方生气似的,连忙补充了句。“不过我心里的第一人选一直都是你,只不过........” 第38章 沈忱闻言, 只错愕了一瞬间,很快便明白了个中原因。 段善林虽然是影片的导演,能决定大部分演员的人员, 可拍成一部戏却并不仅仅只靠他一人,背后多方势力运作之下,某些规则是连他也无力改变的。 想来这次便是有人凭借资本夺取他的角色了。 这种事沈忱以往是没怎么遇到过,毕竟凭他当时身价,想要任何角色都是手到擒来, 不过毕竟身处这个圈子,对这种行为也算屡见不鲜,他穿越过来时演的最后那部大获成功的电影, 原本一个配角定的是某位他甚是欣赏的后辈,结果进组时却发现换了人,这人演技平平却眼高于顶,剧组里的人都看他不很顺眼, 不过背后大抵有什么大佬撑腰,没人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不满,就连导演都对他敬畏三分。 沈忱对这样的人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同时也暗暗替那位优秀的后辈惋惜, 好容易争取来一个展示自己的绝好机会, 却因没有后台而错失良机,之后想再出人头地, 估计是十分艰难了。 没想到现下风水轮流转,这次居然轮到自己被抢了角色。 沈忱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虽说觉得可惜,却并没有将心中的怨怼发泄在段善林身上。 这人能亲自打电话通知自己这件事,足见对方对自己的重视程度, 可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事儿他也没法扭转。 “没事的段导。”沈忱放柔了嗓音。“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能体谅您的难处,虽然有些可惜,不过还是多谢您的赏识。” “唉,这都是什么事。”对方青年温和的嗓音登时让段善林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起来。“我也不瞒你了,你的角色给了那个叫什么.........韩成思的,你应该认识吧?” “嗯。”沈忱道。“我之前参加的那档演绎类综艺节目,他是评委之一。” “你们那节目组导演真是眼瞎,就这演技也能当评委啊?”段善林显然对韩成思颇为不屑,编排了两句《下一站,演员》导演的小话后猛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十分头疼的拍了拍脑袋。 “嗨,也别说他了,我自己现在也得当个瞎子,当时投资方那边跟我说想塞个人进来时我心里就疙疙瘩瘩的,看了这人演的东西后,别提有多心梗了,我在镜头前放条狗,狗的眼神都比他有戏,早知道是这种人我当初说什么都不该答应,这不是亲手砸自己招牌么!” 沈忱被他的描述逗得想笑,心里的不快霎时疏解了许多,他强忍着笑意开口安慰对方。 “段导消消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段善林性子爽利,有什么说什么,和狄言倒是有几分相似,难怪能成为好朋友。 不过段善林显然被气得够呛,好容易找到一个发泄窗口,登时又开始骂骂咧咧的。 “你说走后门就走后门吧,我思来想去给他安排了个不影响总体的小角色,也不要求什么演技,露个脸站站桩就行,嘿,你猜怎么着,这尊大佛居然还瞧不上,那是说死说活也不肯将就,还狮子大开口一定要演你那个角色,我当时听了都想骂他,自己什么演技自己心里没数吗?非得给人找不痛快。” “那确实是挺让人不痛快的。”沈忱顺着他的话接腔。 “唉,我也是没办法,这人的公司为了替他铺路砸了大把的钱,我这也实在没法得罪投资方。”说到此处段善林的情绪明显消沉了下来,语气也带了几分失落。 “你是个好苗子,说实话我也不想把你给丢了,但剧里的角色已经基本安排妥当了,现在我手里只有一个空缺,只是这角色出场次数并不多,人设也不讨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 “是什么角色?”沈忱的心微微一动。 “夏国皇帝晏徽朝。” 沈忱熟读剧本,一听这个名字便想起了与之相关的戏份。 的确是不多讨喜的人设,这人虽贵为皇子,却因是庶出,母亲身份低微,被皇帝多加忽略,因而自小便在欺凌中长大,克扣衣裳伙食不肖说,身旁伺候的太监眼见着皇上确实对这个儿子不管不问,慢慢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变成了胆大包天的欺凌羞辱。 寒冬腊月将仅着单衣的他丢出房门关个半宿,在别处受了气回来也要对着他拳打脚踢,逼迫他像狗一样趴着吃倒在地上发馊的饭菜,兴致来时甚至会直接将他的头按进水缸里,将将要被呛死时再松开手,看着他像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拼命喘气,几个太监竟似看了什么天大笑话似的笑作一团。 晏徽朝生命力却极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依然顽强生存了下来,而且出落得越发艳丽。 没错,这人虽是皇子,却面若好女,一双桃花眼妩媚多情,只多看上一眼便能将人的生生魂魄吸了去。 而院里太监瞧他的眼神也越发不对味起来,晏徽朝虽有所感觉,除了越发小心隐忍之外,却再无其他办法。 终于,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三个太监摸黑溜进了他的房内,那晚发生了何事无人知晓,可屋子里穿出的哀嚎却异常凄厉绝望,他的母亲听到了他的哭嚎,可除了躲在房里瑟瑟发抖之外,却并未做出任何举动。 及至天将将亮起,这三个太监总算心满意足离开了他的房间,一个粗使婢女鼓起勇气打开了房门,看见的便是满床鲜血和几乎断了气的少年。 太监们许是怕晏徽朝死了会闹出什么事端,最终还是替他找来了大夫,晏徽朝的伤养了整整三个月才见好,中途甚至险险几次没熬过去。 现下病是好了,却去了半条命,一双眼里除了冷漠和空洞,再没了一丝其他情绪。 之后他不知从哪套出了皇帝的行踪,在御花园里故意设计了一场偶遇,也不知是做了些什么,竟将皇帝迷的五迷三道,哪怕得知了对方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舍得撒手。 父子逆伦这等霍乱朝纲的丑闻自然遭到了诸多大臣的抵制,可皇帝迷恋晏徽朝甚深,不仅不顾群臣反对,甚至还立下了圣旨将晏徽朝封为太子。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没过两年皇帝便突发恶疾驾崩,这个谁也没注意过的庶出小皇子居然登上了皇位。 他继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抓来方面羞辱自己的三个太监,命刽子手将他们在大殿内凌迟,刽子手技术了得,割了三千多到这几人也未曾断气,哀嚎声响彻了整个大殿,被迫围观的大臣们莫不被吓的脸色青白,晏徽朝却饶有兴致的拍手叫起好来。 后来他愈发怪张暴戾,动辄便要打杀他人,行刑手段更是闻所未闻,令人瞠目结舌。 他的残暴专横致使夏国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最终终于有人不堪其苦揭竿而起,势如破竹般攻进了皇宫。 而在皇宫沦陷的那一日,晏徽朝身着华服,饮鸩自尽。 当人们冲进富丽堂皇的宫殿时,只瞧见榻上一具凉透的尸体,人虽然死了,可大家的一口恶气还没出尽,最终晏徽朝的尸体被扒光了衣服,吊在城楼整整三天,之后便被剁碎了喂狗,竟是连完整的尸身也留不下来。 这是个充满矛盾性和悲剧色彩角色,因着故事的特殊性,所以在整部电影中占有的篇幅不多,很多场景也是用了十分隐晦的表现手法描写,但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个极难驾驭的角色,对演员情绪的调控能力要求也严苛到了极点,表现地轻了会让观众难以产生共鸣,用力过度则容易招致反感,可以说是容不得一丝马虎。 也难怪段善林迟迟定不下这个演员了。 而段善林也感觉到了电话那头青年的沉默,他原本便对对方会接下这个角色不抱什么希望,所以也不多介怀对方的迟疑。 “唉,没事,这个角色的难度对青年演员而言确实超标了点,你不接也正常,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只能等下次再........”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青年打断了。 “不,段导,我想挑战一下这个角色,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电话那头的声音铿锵有力,全然不似作伪,段善林闻言有一瞬间的吃惊,随即不敢置信般问道。 “小慕,你可想好了?这个角色如果表现不好的话,可能对你之后的职业生涯都会产生影响。” 现如今的许多观众都十分情绪化,见了坏人便要破口大骂,连带着演员都要遭殃,而晏徽朝这个角色自然是个反派,只是他的坏确实有特殊性的,而能否将这种特殊性展现出来,扭转观众心中对人物评判非黑即白的观点,就要看演员的功底了。 他对慕云生颇为欣赏,却并不认为他有这个实力驾驭如此复杂的角色,因而还是第一时间给出了忠告。 “谢谢段导提醒,不过作为一个演员,倘若只拘泥于特定的人设和角色,是绝不可能得到进步的。”沈忱说话的声音十分轻柔,却异常坚定。“我想磨砺演技,更想挑战自己,哪怕会因此面对众多的指责和诋毁,我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好胆识! 这番话听的段善林通体舒畅,他做导演以来见惯了懒散和得过且过者,虽然看不惯,却也只能忍耐,而这般信念坚定目标明确的后辈,更是堪称绝无仅有。 他从不吝于发掘人才,能成为对方的磨刀石,他乐意至极。 “好,就这么说定了。”段善林大笑起来,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你还有跟韩成思的对手戏,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打谁的脸要更响些!” 挂断段善林的电话后,沈忱想了想,给经纪人季寒拨了个电话。 他将情况如实告知了对方,却隐去了抢走他角色的人是韩成思这件事。 不过季寒是多精明一人,从他的三言两语中便猜出了来龙去脉,后来听闻他接了这部电影的另一个角色,也没多说什么,只鼓励了他几句。 放下电话后季寒专程去问了段善林具体事宜,得知将慕云生取而代之的人是韩成思后,他颇为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别人都以为慕云生是个无所倚仗的小角色,可他对这人的背后靠山却再清楚不过了,对方可是动动身子帝都都要抖三抖的傅四爷,别说是个正当红的小明星,哪怕他背后的资本齐上阵,恐怕也不够这位爷喝上一壶的。 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向傅时深汇报了这个消息。 显然傅时深对那天慕云生不给他面子转身就走十分介怀,连带着他的名字都不很想听到,可他到底护短,听了季寒的话后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这人给自己甩脸子是一回事,可教别人欺负了去,就是令一回事了。 “这人背后的团队是哪家?” “是星焕传媒。”季寒说完后又补充了句。“不过云生已经同意演另一个角色了,这事要不就这么算了吧?也犯不着因为这个跟他们起冲突。” 正跃跃欲试找个途径发泄心中怒火的傅时深:........ 可恶,耳根子这么软的吗?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怎么我说的什么你都不听! 沈忱没了工作任务,便在家安心住了几天,这天中午他正准备去超市,却被小区门口停着的一辆法拉利吸引了注意。 不过他也只是远远看了两眼,随后便离开了。 待半小时后他提着一袋草莓自超市回来,发现那辆法拉利依旧停在小区门口。 沈忱神情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走上前去扣了扣驾驶座车窗。 车里没什么反应,仿佛空无一人。 沈忱却并没有放弃,他再次敲响了车窗,语气温和而宽容。 “要不要跟我聊聊?” 这次车窗终于降了下来,露出了男主陆言川一张不太高兴的俊脸。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对方显然对沈忱这个横刀夺爱的小人十分忌讳。 “你的车牌号太扎眼了。”沈忱神情无辜的指了指男主车牌上的一串666。“我看了一次就完全没法忘记。” 第39章 陆言川听了沈忱的回答, 显然颇不以为意,依旧四平八稳的坐在车里,半点出来跟人沟通的意思都没有。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谈的吧?”他无比倨傲地仰起了头。 “南南最近回傅家了。”沈忱微微一笑, 并不介怀对方的无理态度。 “所以你在这里蹲点,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陆言川乍一听闻傅凌南并不在此处后有一瞬间的错愕,接着整张脸便彻底垮了下来,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这特么是在故意玩我呢,我居然还真的.......”他愤愤锤了一把方向盘, 话说到一半想起身边还站着个人,嘴上的抱怨一哽,便被他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你怎么会知道我跟她……不对, 她住哪里我一点也不关心,你根本没必要告诉我。”陆言川欲盖弥彰般冷哼一声。 沈忱心说我毕竟是读过剧本的人,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我可太清楚了,面上却依旧带着温良无害的微笑。 “所以我才会约你谈谈, 你不是一直想追傅凌南却总吃闭门羹么,说不定我能给你提供一些建议呢?” 傅大小姐除了脾气娇纵任性了一些,其他地方都还不错, 为人大方又厚道, 沈忱挺喜欢她, 也乐得提点提点男主,好减轻他们爱情长跑上的重重关卡。 然而陆言川听了这番话后, 面色十分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没听错吧?这母老虎可是你老婆,你居然要教我怎么追她?”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脸色越发诡异。 “你该不会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吧?” 例如爱戴绿帽之类的。 沈忱:......... 沐浴着对方一副好新奇好可怕的探究眼神,沈忱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与傻逼论长短。 “这个说来话长, 不过这里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沈忱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男主的车大喇喇停在小区门口,而沈忱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虽说不多出名,难保有路过的好事者或者狗仔趁机偷拍,再大做文章,而这对两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陆言川显然也想得通其中利害,他略一沉吟便点头答应下来,沈忱则将刚从超市采购的草莓暂时存放进男主的跑车里,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小区。 不远处有家清吧,装修得十分文艺而有格调,设计师利用空间错位的原理将一个个卡座很好的隔离开来,既有不错的开放性又很好的兼顾了私密性,是个不错的聊天地点。 此时天刚刚擦黑,大多数人的夜生活还未开始,故而店里客人了了,他们随意点了两杯喝的,便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坐下。 陆言川一开始对沈忱的邀约还抱着三分警惕,毕于他而言这人可是个颇为强劲的假想敌,两人见面本该分外眼红斗个非死即伤,却绝不会是这样一派和谐的氛围。 只可惜他有意刁难,面对对方温柔和善的微笑时却仿佛一拳砸进了棉花里,完全有气没出撒,最终他只得一边悻悻喝着点来的酒一边听对方解释来龙去脉。 在听闻两人只是契约婚姻,甚至傅大小姐肚子里揣的那个小的都是他的崽后,陆言川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接着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他表面淡定,亮的几乎发光的双眼却轻易泄露出他的真实情绪。 “我没什么骗你的必要吧。”沈忱有些哭笑不得。“就连现在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可以放心了。” “那........你知道她肚子里的小孩是谁的吗?”陆言川连忙掐了两下大腿,强迫自己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接着状似不经意般问道。 “这我可不太清楚。”沈忱打了个马虎眼。“不过南南跟我假结婚大抵是为了不想教那个男人发现吧,别人的私人问题,除了当事人谁会清楚呢?” 看样子傅大小姐并未将事实告诉男主,总归两个人分分合合虐来虐去,最终都是会在一起的,倘若连小孩是谁的男主都不能亲自发现,就算他告知了对方这个秘密,凭傅大小姐的骄傲性子,也必然不会轻易承认,所以沈忱便也没上赶着去戳破这层窗户纸。 而陆言川显然需要些时间来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他愣愣的思考了半晌,看上去有些傻里傻气的,最终一拍桌子,高声宣布自己思考出的结果。 “所以意思是我可以继续追求她了?” “是的,你可以。”沈忱满眼慈祥的看着陆言川,仿佛一个和蔼的老父亲一脸欣慰的盯着自家的傻儿子。 不得不说男主除了跟女主在一起时被作者安排的强行降智外加狂狷邪魅以外,日常生活中倒算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看着在一旁暗戳戳沾沾自喜的男主,沈忱深觉自己肩负牵红线责任之重大,于是他拍了拍男主的肩膀,决定将军师一职充当到底。 “现在事实你也清楚了,需不需要我给你些建议,教教你怎么讨她欢心?” “这可不必。”陆言川骄傲的扬起了下巴。“我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追她了,我有的是追女人的手段,完全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 言毕又想起自己之前向傅凌南示好时并不知晓对方和这个小明星是在演戏,所以他这话也变相承认了自己在挖他的墙角,堂堂一个总裁居然做出如此小人之事,陆言川心里有些惭愧,欲盖弥彰般清了清嗓子。 不过沈忱倒没有计较这些,他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陆言川见状不由得有些得意,语调也飞扬了起来。 “她在和其他公司谈合作时我请了个乐队在她会议室门外表演,同时我还定了999朵玫瑰花,找了十个模特捧着花等在门外,只等她出门便把花送给她,好教她的合作伙伴知道她的追求者有多浪漫。” 沈忱:战略性后仰。 “她喜欢玩偶熊,我就找了个人每天晚上十二点穿上玩偶熊装准时敲门,然后给她跳一段舞蹈,逗她开心。” 沈忱:???? “不久前我我想给她个惊喜,就找人假装绑匪,将她带到了我的别墅里,然后送了她一串我亲亲手挑选的珊瑚珠手链。” 沈忱:!!!! “打住打住。”沈忱连忙喊停,生怕再让他将下去会听到更多刷新三观的内容。 “也难怪她突然跑回去了,你在实施你的计划时有没有考虑过她是个女孩,还是个孕妇,有可能承受不住你的........惊喜?” “还好吧。”陆言川挠了挠脑袋。“我以前追其他女人时就这样干的啊,她们一个两个的都感动哭了。” 沈忱:不是感动是被吓哭的谢谢。 对于男主的情商有了初步认知,他叹了口气,问道。 “所以南南有什么反应?” “这........”陆言川在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声音很低,显然是觉得难以启齿,不过沈忱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然后给了我一耳光。” 该,沈忱心想,打你一巴掌都算轻的,你这情商已经基本告别自主撩妹了。 他很想告诉男主就这么着吧咱们今天就当没见过面,只是他才刚信誓旦旦揽下帮对方追女主的活,倘若临阵脱逃,完全就是不讲义气。 陆言川在一旁唉声叹气,他也十分头痛的揉了揉脑壳,沉思半晌后给对方出了个主意。 “明天我把南南约出来,之后再找个理由把她支开,你找她好好解释一下,该表现的表现,哪怕她一时半会还是不接受你,起码刷刷印象分。” 陆言川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当然,你们对话时你要跟我保持联络,该怎么说怎么做都按着我的指点来。” “好,看你的了。”陆言川深觉此计的可行性,来这里之前的怨气一扫而空,对这个小明星成见也完全被感激所替代。 当晚沈忱回家后给傅凌南打了个电话,约她明天出来见个面,顺带请她吃个饭,让她尝尝自己的手艺。 傅凌南不疑有他,颇为兴致勃勃。 “你居然还会做饭?” “之前录节目的间隙随便学着玩的,一来二去也能炒几个小菜。”沈忱硬着头皮瞎编。“刚巧我最近看了份孕妇食谱,便想着做给你尝尝看。” “好哇。”傅凌南爽快应约。“明天就等着品尝你手艺咯。” 第二天将近中午时两人才碰上面,算起来他俩已有将近两个月没见面,傅凌南和以前倒没什么太大变化,依旧美丽而耀眼,她穿着一件颇为宽松的套头T恤,因而腹部鼓起的弧度并不明显,教人完全看不出她肚子里还揣了个小崽子。 两人许久不见,难免要寒暄一阵,之后沈忱便张罗着给傅大小姐准备午餐,中途以家里没醋了为由将她支使了出去。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沈忱拨通了陆言川的电话。 “南南已经出门了,你做好准备。” 傅凌南依据慕云生的指示买好了醋,又被表示五花八门的各色玩意激起了购买欲,一番大卖特买后她拎着满满一大袋东西外加那瓶醋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了超市。 谁知还没走上两步便被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一辆超跑一个甩尾停在了她面前,差点没把她撞上。 傅凌南被吓了一跳,抬眼看见车主人时更加没什么好气。 “有事?”她翻了个白眼。 陆言川不明就里便受到了冷落,正欲发作之时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里传来青年的指示声。 “态度好点下车道歉,让她再给你一次机会。” 陆言川闻言拧着眉头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对方的意见。 他打开车门在傅凌南面前站定,深情款款道。 “南南,以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躲着我好吗?” “你吃错药了?”傅凌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抱着胳膊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陆言川的距离。 “有病就去治别在我面前发疯可以吗?” 陆言川刚想说些什么,耳机里又传来一道指示。 “别在意她的态度,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适时展现自己的细心与可靠。” 陆言川闻言,目光在傅凌南身上上下逡巡,最终锁定了她手里拎着的购物袋上。 “这袋子很重吧?”陆言川自信一笑。“不如我来帮你吧。” “不用。”傅凌南抱着自己的醋瓶和小袋子往后缩了缩。 “一点不重,而且我家离这就五分钟路程,不劳你费心。” 陆言川却异常坚持,直接上手想将那支购物袋夺过来。 “说了我替你拿就是我替你拿,别不知道感恩。” “你犯得什么病啊?放手!” “多少人求我帮忙我都不给一个眼神,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 “你特么再不放手我叫人了啊!” ........ 在两人拉锯般的你争我夺中,不知是谁一个手滑,醋瓶“咔哒”一声摔在了地上,瓶子应声而碎,褐色的液体就这样溅了两人一身。 陆言川被这股强烈的酸味熏得差点窒息,没留神背后又挨了一脚,他差点一个狗啃泥摔倒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整我?”傅凌南雪白的裙摆粘上了大片污渍,她盯着满脸菜色的陆言川,面色不善道。 “以后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电话那头的沈忱:........ 不一会傅凌南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家里,沈忱明知原因,还要凑上前假装关切的问她发生了什么。 “没事,就是路上遇到了个神经病。”傅凌南满脸晦气的摆了摆手。“他把我的醋弄洒了,不过我踹了他一脚,也不算吃亏。” 沈忱:你们高兴就好。 之后无所事事了一个星期,某天晚上傅凌南给沈忱打了个电话,询问他能否替自己参加一场傅氏家宴。 “我们家族每年都会聚上几次,参加么,没什么意思,不去么,又有点不给主办方面子,都是一家人,哪怕是表面客套也得把戏做足。”傅凌南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以前都是我和哥哥轮流去的,但这次我哥哥刚巧在外地出差,我又有事脱不开身,不如你替我去吧,虽然你不是傅家人,不过我们已经结了婚,他们也不至于排外,到时候你只管去吃些东西,不要理他们人便好。” 沈忱那天恰巧有空,他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傅凌南临挂断电话时又想起了什么,同沈忱叮嘱道。 “对了,这次家宴的举办人跟傅时深关系不错,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到时候还是躲着点他吧。” 时隔多天,沈忱终于再一次听见了傅时深的名字,哪怕他给自己做过许多次思想工作,却对这人依旧有些本能的畏惧。 那晚的记忆和痛处简直深入骨髓,他还是做不到完全放下。 “到时候再看吧。”沈忱性质缺缺答道。 第40章 很快便到了傅家举办家宴的日子, 沈忱从傅凌南那里得知了此次宴会的主人叫傅祁鸿,与傅时深平辈,两人平日里关系一直不错, 故而此人在傅家也颇有威望。 而家宴的地点则在他位于郊区的一栋别墅里。 临出发的前一晚沈忱的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生怕之后会遇见傅时深。 也不是他故意躲着对方,只是两人以这样的身份发生那种尴尬的关系,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更不知对方会以何种心态面对他, 故而也只能假作无事发生,只要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们两人便能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下去。 而傅凌南显然不知道沈忱和自家小叔叔直接发生了什么, 只以为他做了什么事惹傅时深生了气,但凭她对这个小叔叔的了解,如今慕云生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那他们之间的矛盾大抵也不算多严重。 “你不用担心, 我小叔叔不喜欢热闹,也没什么拉拢其他人的必要。这种聚会他很少参加的。”傅凌南安慰他道。“再不济就是他恰好起了兴趣过来看看,应该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难你一个晚辈。” 说罢她想了想, 又补充道。 “如果你跟他之间有什么矛盾的话, 还是趁早把话说开吧, 你该道歉的道歉,该赔罪的赔罪, 大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他对傅家人向来还算宽容。” 沈忱心说他俩之间可不是说说就能解决的问题,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只回了傅凌南一句知道了。 第二天沈忱早早便开始做准备,他打扮的很慎重, 一身烟灰色的西装,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梳起,露出光洁而饱满的额头,看来来像个即将奔赴某场晚宴的富家小少爷,年轻而又英俊。 傅凌南家的司机将他送到了那栋别墅前,接着便在车里待命,而沈忱理了理领带和西装下摆,缓缓步入了别墅。 门外有专门等候宾客的人员迎接,他们看到沈忱时恭敬地鞠了个躬,并没有过问他的身份,而是直接将他引进了门。 沈忱来的不算早,此时别墅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他们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各处,同身旁的人说笑或交谈,看上去所有人都一团和乐,实则隐隐形成泾渭分明的架势。 一个家族也能搞这么多小团体,沈忱对比觉得有些好笑,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他进门时有不少人炒他这边看来,发现是个生面孔后大多数人都兴致缺缺的收回了打量视线,显然他们都没把这个倒插门年轻人当一回事,除却几个傅家旁系的年轻人同他打了声招呼,其他人便再没分给他过一个多余的眼神。 而沈忱也很反感这类虚情假意的应酬活动,众人这种态度恰巧中他下怀,他自路过的侍者的托盘上取下一杯香槟,接着十分自觉的缩进了一个不很起眼的角落里。 这场家宴的目的说是为了促进家族和睦,倒不如说是一场相互交流信息和拉拢攀附的集会,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脸上都挂着畅快的笑容,至于这张笑脸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沈忱便不知而知了。 自顾自欣赏了下所有人看不出一丝破绽的表演,沈忱觉得有些无趣,便自一旁的餐车上拿起了一颗小点心,随手送进嘴里。 不得不说这里的糕点做的但挺不错的,奶油绵软细腻,奶味浓郁,里面还包裹着一颗新鲜草莓,十分恰当的中和了奶油带来的那股隐隐的甜腻感,一口咬下去酸甜的草莓汁混着奶油融化在口腔里,清新而又甜蜜。 他过来的有些匆忙,晚餐也只是草草吃了点面包垫肚子,几颗糕点顺利勾起了他的饥饿感,他索性多拿了一些,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待家宴时间开始后,傅祁鸿自二楼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坚毅,一身剪裁得宜的西装更衬得自身身姿笔挺,气度不凡。 大厅里的所有人在见到他时不约而同停止了议论,而在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人时,人群中蓦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还夹杂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显然这人收到了比主人更多的关注,楼下的傅家人无一不满目敬仰的将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 而沈忱在看到这人时,神色颇为复杂的叹了口气,接着往角落更里面挪了挪,恨不得将自己完全掩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昨天还念着千万不要遇见傅时深,今天就看见了他那张看上去总是不太高兴的脸,沈忱觉得自己最近运气实在是有些差,真该抽个空去庙里上柱香。 而傅祁鸿自然看得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谁身上,不过他倒不以为忤,保持着满面微笑自二楼缓缓步下台阶。 傅时深却没有下楼的意思,他以一个颇为闲适的姿势倚在二楼的围栏上,漫不经心的在人群中左右逡巡,直到目光扫过某个角落,他的眼神微微一动,这才提起了一分精神。 沈忱被傅时深如有实质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他也不清楚这人时怎么自这么远的距离一下便锁定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假装毫无所觉,接着悄悄朝周围人多的地方挪了挪。 他身旁不远处的两个年轻女孩真凑在一块颇为激动的小声说着些什么,沈忱在她们附近站定后,顺利听见了她们的聊天内容。 “啊啊啊啊啊啊四爷好像在看我!” “你放屁!他明明看的是我,你靠边站站!” “嗨,不管过了多久,每次看他都还是这么帅。” “可不是,又帅又有钱,整个帝都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对了你说他不会真看的是我吧?万一他对我有好感,我该怎么办?” “我觉得吧.........” 眼看着她们的话题马上就要直奔到自己同傅时深的小孩将来要上哪所小学,沈忱默默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十分想提醒一句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法律上也并不存在嫁娶的可能性。 傅祁鸿在一楼站定后做了个简短的开场白,致辞结束后毫不意外的收到了一阵无比热烈的掌声,他冲所有人举了举手中的高脚杯,面带笑容宣布道: “请诸位尽情享受今晚的愉快时光。” 话音甫落,在一旁待命的乐队奏响了一首节奏轻快的曲子,所有人都分散开来,各自朝着早已定下的目标走去。 傅时深还在二楼,显然是没什么人敢去打扰他的,而沈忱这边也没什么愿意同他说话的人,他也没兴趣硬生生挤进本不属于自己的交际圈,便百无聊赖的站在原地有一搭没一搭喝着杯中的香槟,偌大的别墅里一时只剩下了这两个闲人。 而沈忱眼看着傅时深并没有过多关注自己,微微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下来,在他看来这事此时便算彻底翻篇,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再没什么往来最好,想到此处他颇为惬意的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正准备活动活动略微有些发麻的双腿,却远远看见傅祁鸿端着酒杯朝自己这边走来,。 沈忱心里登时警铃大作,他之前便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现下他盯着对方的脸仔细回忆,蓦然想起那天在造梦的地下车库同傅时深起冲突时,副驾驶座似乎坐着什么人,当时的光线光线太暗,他只看清了那人有些模糊的侧脸,将脑海中那模糊的印象同傅祁鸿两相比对,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就是当时坐在副驾的人。 联想到傅凌南不久前同他说过的这人与傅时深关系不错,沈忱暗道一句糟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傅祁鸿果然是冲着沈忱来的,他在沈忱身旁站定后冲他举了举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我看你有些脸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虽然笑着,沈忱却自他的眸底看见了一丝一闪而逝的不屑和戏谑。 “您好,我叫慕云生。”他语气恭敬的朝对方微微弯了弯腰。“是傅凌南的丈夫。” “凌南啊........”傅祁鸿摸着下巴回忆道。“我之前听说她结婚了,原本我也准备参加她的婚礼,只是当时有事耽搁着没脱开身,也没见到她传说中的丈夫长什么样。我原本一直觉得有些遗憾,结果今天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你,果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难怪能讨得南南的欢心。” 这话表面上看实在夸他,实则明里暗里都是讽刺他靠脸上位,只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傅家人在人情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个个都是人精,谁还听不出来傅祁鸿话里的弦外之音。 原本家宴的主人便很是引人注目,傅祁鸿的身份不低,想要巴结拉拢他的人比比皆是,故而当他靠近那个缩在角落里的生面孔时,所有人几乎都有意无意将目光投向了两人。 故而傅祁鸿方一开口,大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估计是这个叫慕云生的犯了他的什么忌讳,他正好随便找个理由磋磨下这个年轻人呢。 周围的谈话声渐渐低了下来,人们都幸灾乐祸的看着慕云生,丝毫没人有帮他解围的打算。 “傅先生过奖了。”沈忱面色不改,闻言道。“您日理万机,时间宝贵,抽不出时间来参加一场婚礼也是情理之中,我想南南一定能理解您的难处。” “倒是挺会说话。”傅祁鸿情绪不明的哼笑一声。“听说你是个明星?” 沈忱点点头:“演过几部作品,不过表现平平,不足挂齿。” 傅祁鸿闻言沉思了片刻,接着颇感兴趣般开口了:“恰巧今天南南的亲朋好友都在这里,不过大家对你也都不很熟悉,你不如给我们展示展示自己,比如唱首歌听听?” 沈忱哪里听不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自己你只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跟傅家人有天壤之别么。 沈忱深吸一口气,抬眼朝对方看去,而傅祁鸿也正盯着自己,眼里的恶意一览无余。 其他人在听到傅祁鸿说这番话后彻底安静了下来,整个大厅除了乐队处仍旧演奏着节奏欢快的乐曲,一丝人声也无。 他们在等待着这个年轻人的反应。 沈忱知道这歌是绝不可能唱的,只要他一妥协,便是自认了自己是个低人一等的戏子,之后不仅自己无法在这群人中抬起头来,连带着傅凌南的名声也会被殃及,而倘若拒绝对方这个要求,以傅 祁鸿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这事恐怕很难善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高脚杯的杯壁,沉默了片刻后冲着傅祁鸿露出一个稍显无奈的笑。 “您别开玩笑了,我是个小演员,不太会唱歌,就不在大家面前献丑了,若是您实在对我的歌声感兴趣的话,等我哪天在声乐班进修一下,再来唱给您听吧。” 傅祁鸿闻言微微一哂,一字一顿道:“你觉得我在同你开玩笑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不难教人嗅出风雨欲来的味道。 沈忱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而这时人群中也传来了几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呼喊。 “让你唱你就唱呗,原本就是个镜头前卖笑的,这么矫情做什么?” “就是,惺惺作态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傅凌南是看上你那点了,除了一张脸你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的?” ........... 饱含恶意的低笑和嘲弄在他耳旁响起,沈忱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沉默而笔挺的站在原地,身影看上去仿佛一杆饱经风雨,却难以摧折的翠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傅祁鸿脸上原本挂着的那丝漫不经心的笑也收敛了起来,他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青年,沉声说了句。 “你当真不唱?” “抱歉。”沈忱温和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在人前被落了面子显然不是件好受的事,傅祁鸿的双眸里逐渐染上一层怒火,他正欲开口呵责,二楼却有人低声道了句。 “算了吧。”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众人不敢置信般抬头看向发声之人,显然是没料到傅时深会替这个小明星说话。 就连一直咄咄逼人的傅祁鸿面上都浮现出些许错愕的神情,原本他刁难慕云生便是为了替傅时深出头,他并不清楚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只是那天这个小明星多次态度恶劣的顶撞了对方,临离开时傅时深额角一片青筋暴起,显然是被气得够呛,他当时就在想这年轻人胆子实在很大,大抵是没见识过社会的险恶,竟敢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傅时深这样的大人物。 今天恰巧又在这里遇见了他,一来是为了挫挫这人的锐气,二来也是替好友出口气,他才会故意找茬般来挑青年的刺,只等着之后教训他两句,好教他不要如此目中无人。原本一切都是按着他的计划进行,谁知居然是傅时深亲口替这人解了围。 傅祁鸿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傅时深,又打量了一番眼神飘忽的慕云生,嘴角勾起一抹有些玩味的笑。 “傅四爷都发话了,那这次就这么算了吧。”傅祁鸿怂了怂肩,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 “还不快谢过傅四爷。” 沈忱有些纠结的抬头看了眼傅时深,对上对方目光灼灼的眼,登时像被火烧着了一般与他错开了眼。 “多谢傅四爷。”他细声细气道。 这句道谢显然并没有取悦到傅时深,他皱着眉头丢下一句“上来,我们谈谈。”便径自转身走进了休息室,半点不给沈忱拒绝的机会。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沈忱心里一团乱麻,他一直都下意识否认那晚的存在,连带着想逃避与傅时深有关的一切,可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似乎也只有同对方摊牌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原本并不是这样喜爱逃避的人,只是这事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甚至让他隐隐觉得有些可怕,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乱阵脚。 现下既然做下决定,便也不会再继续拖泥带水的游移。 他深吸了一口气,冲傅祁鸿点头示意后便朝楼梯处走去,一路上都沐浴着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这目光里有羡慕,有新奇也有惊疑不定,显然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想同傅时深搭上关系,只是他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和傅时深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能得到他的特殊对待。 沈忱微敛着眉目,权当感受不到周遭的打量视线,一步一步踏上二楼的台阶后,很快便找到找到了傅时深所在的休息室。 他敲了敲门,随即轻手轻脚推开虚掩着的雕花木门,甫一走进屋子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他朝傅时深的方向看去,只见男人沉默而严肃的端坐在木质沙发上,手边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塞着一支还剩下大半的香烟,正散发着袅袅的烟气。 沈忱还是第一次知道傅时深也会抽烟,毕竟他的嗅觉一直十分敏锐,却从没在男人身上嗅到过属于烟草的味道,一时间他觉得有些新奇,只是仔细想想,两人见面的机会原本也不多,他感知不到某些味道也是再正常不过。 傅时深眼见着沈忱走了进来,接着在自己的身旁坐定,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下意识将眉头拧的更紧,看上去有些凶巴巴的。 只是这幅样子却再吓不到沈忱,他经历过之前满心惴惴不安的阶段,现在整个人都仿佛升华了似的,颇有一股大不了破罐子破摔的狠绝意味,因而他看着傅时深的这副表情,不仅不再害怕了,甚至还有些想笑。 “傅四爷找我有什么事?”他的语气十分疏离。 傅时深一听到他这种没好气的语气就有些来气,自己只是有些过意不去,想好好解决那晚的事,谁知这人犟得跟头牛似的,软硬不吃不说,自己三番五次纡尊降贵想同他谈谈,他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傅时深正想摆出一副威严态度训斥这人两句,对上他的眼神时却猛地回忆起昏黄灯光下那双含泪的眼和温软撩人的轻哼,傅时深有些尴尬的别开了眼,最终只能清了清嗓子,斟酌道。 “我们之前..........”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青年毫不客气的打断。 “我们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对吧?” 傅时深也没计较青年的无礼行为,闻言有一瞬间的错愕,接着便拿那双乌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青年,眼里的审视意味十足。 “你这是自欺欺人。” “就当我是自欺欺人吧。”沈忱有些疲累的揉了揉额角。“不然您希望我怎么做呢?同您大吵大闹,或者趁机勒索,索要一大笔赔偿金?” “慕云生。”傅时深闻言有些生气,他直呼青年的名字,语气有些粗重。 “你知道并不想跟你说这些。” “都无所谓了。”沈忱摇了摇头,看向傅时深的目光中有一丝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哀求。 “您没必要这样三番五次来找我,毕竟我在您眼中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对吧?您是傅四爷,是帝都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而我只是个小艺人,再者还算是您的晚辈,何德何能能让您记挂到现在。我也知道您那时只是被他人算计,一时糊涂才做出了那种事,这不是您的本意,我也不想过多纠结,咱们就当这件事从没存在过,可以吗?” 青年的这番话说的委曲求全,甚至主动将傅时深的责任撇了个一干二净,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台阶下,倘若是别人对他说这话,傅时深可能真就就此罢休了,毕竟他也是个颇为骄傲的人,拉拉扯扯从不是他的风格。 可是不知为何在感受到青年话中的自暴自弃以及极力同自己撇清关系时,傅时深没来由的有些焦躁。 他最初接近慕云生时确实是目的不纯,倒也不是多在乎他,只是他爷爷瞧着这人顺眼,自己同他做做戏,教老人心里好受些也未尝不可。 一开始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接近青年,可发展到现在,傅时深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有些事似乎正朝着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发展,例如他对青年的感情,好像也从最初的得过且过,变得教他越发在意。 他这时候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只是潜意识里直觉并不能对青年彻底放手不管。 “你太激动了。”傅时深放缓了语气,言辞中带着些安抚的意味。“你不需要顾虑那么多,我只是想找个方式补偿你,毕竟我那时确实.........” 他略微沉默了一下,接着继续开口道。“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定会满足你。” 青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是语气有些不善。 “在你看来这是一场交易吗?” “这并不是交易。”傅时深有些担心身旁的青年会钻牛角尖,极富耐心的同他解释道。 “我只是想补偿你,你不用想太多。” 青年闻言不知为何居然笑了,傅时深看不明白这个微笑的意义,便朝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那就让我把他变成一场交易吧。”青年慢条斯理自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咱们睡了一晚,这卡里有十万块,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你把这卡拿着,之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41章 傅时深闻言, 有些愣怔的看着青年递向自己的那张银行卡,素来冷凝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清晰可见的裂痕。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原本便没什么感情不是么。”沈忱怂了怂肩。“我不知道傅四爷之前究竟是为何对我起了那么一丝兴趣,也很感激你数次出手替我解围, 只是这份兴趣和好意来的太过突然,我实在不明白我何德何能能得到傅四爷的青眼。” 傅时深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有答话,只是额角隐隐凸起的青筋昭示着主人显然在极力忍耐某种情绪。 换做以前沈忱看着他这幅模样可能还会有些惧意,经过之前几天的提心吊胆和忿忿不平两种情绪反复交错折磨之后, 他觉得自己在面对傅时深时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 “怎么看我都是比较吃亏的那一个吧,结果我现在自认倒霉,只想快点忘掉这件事, 你却一而再再而三迫使我回忆起这些并不多愉快的记忆。”沈忱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原本被尽数往上梳起的刘海因他这个动作散落下来些许,使他看上去英俊而又颓唐,也多了几分傅时深从前未曾感受过的决绝。 “我真的不想再因为我们之间的事影响到我的生活, 如果你非要一个解决方法的话,那么这就是我的答复。” 他再次扬了扬手中的这张银行卡。 傅时深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低沉, 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意味。 “你当我是什么人?” 沈忱仔细想了想, 这个行为似乎确实有点折辱人的意味, 好像顾客打发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鸭子似的,然而他面前的人可不是什么拿了钱就会乖乖走人的小人物, 相反他是个一等一的狠角色,动动手指头整个帝都都要抖上三抖的傅四爷。 沈忱虽说现在恶向胆边生,但到底还是有些犯怵,没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他眼睛骨碌碌直转, 最终找到了个折中的说法。 “我当您是老板,对您更是十分尊敬。” 傅时深闻言嗤笑了声,颇为不屑答到。 “跟老板都能毫无顾忌的上/床,你的尊敬未免过于廉价。” 这个十分直白的词汇赤/裸/裸的彰显出了两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他们一直以来的交谈都心照不宣般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现下突然被傅时深毫不掩饰般说出口,沈忱眉心一跳,下意识便想离他远一点。 “既然这个身份你不满意,你又长我近十岁,那我当你是长辈总可以了吧。”沈忱不着痕迹将身体往后挪了挪,尽量与对方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你是我敬爱的小叔叔。” 傅时深:.......... 这称呼他还真没法反驳。 他向来没将年龄看得多重,如今他三十有二,却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坐了五六年,谁见了他都得称赞一句年轻有为,更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过江之鲫般向他示爱,似乎从未有人在意过他的年龄。 方才猛然听青年说起才想起来对方似乎才刚刚二十出头,正是嫩的能掐出水的年纪,而他到底已步入而立,似乎怎么看自己都有点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何况这嫩草也不见得多情愿被自己吃,现在还要同自己闹别扭。 傅时深懊恼之余,破天荒生出一丝难以言明的羞愧来。 而眼见着对方一副被噎到哑口无言的表情,沈忱明白这是戳准了对方的痛处,于是心里十分得意,愈发甜腻的叫了几声小叔叔,他自己都被这声音恶心的够呛。 傅时深被这几声气的满脸菜色,若是现在换成旁人站在他面前恐怕已经不知道会死上多少回了,可偏偏惹得他勃然大怒的是他心里有些亏欠的小嫩草,这人外表看着绵软温和,实则却软硬不吃,内里有着一把任谁都啃不动的硬骨头。 连傅时深自己也不例外。 他这口气不上不下的卡在心里,面色几番变幻后最终也还是只能狠狠横了青年一眼,接着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待这尊大佛走后沈忱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跳的有些过快的心口。 这次他说话做事都没留余地,这位爷被狠狠挫了面子,大抵是不会再来找他。 虽说这种做法可能会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傅时深会当场翻脸将他打一顿也说不准,不过只要能从根源解决这个令他无比烦恼的问题,沈忱还是愿意铤而走险一次。 他在休息室休整了几分钟,调整好情绪后下楼向傅祁鸿辞别。 虽说宴会进行到一半便离开着实有些失礼,可惜沈忱现在的心情实在糟糕,根本提不起情绪同他人无虚与委蛇。 他甫一下楼,便收获了在场所有傅家人饱含惊诧的打量视线,他们显然瞧见了傅时深怒气冲冲离开的场景,当时一个年轻小辈不长眼色,端着杯酒还想同这位爷攀谈一番,却被对方一脚踹了个结实,从始至终连个眼神都不带落在他身上的。 当时二楼里只有傅时深和这个小艺人,谁惹得他勃然大怒,自然毋庸置疑。 眼见着始作俑者居然全须全尾的从房间走了出来,连根头发丝都不见少的,众人看他都仿佛活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一般,除了这人给四爷下了降头,似乎再找不出其他理由解释眼前这情况了。 傅祁鸿更是一改之前的不屑,直接对沈忱竖起来大拇指。 “年轻人,有魄力。” 沈忱:??? 他表扬完了沈忱,似乎犹觉不够,低声补充道。 “早知道你能把这人治得死死的,真该早些跟你混熟一点,最起码也能多看看你是怎么挫他的威风的。” 沈忱:???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一个字也没听懂? 面对沈忱的辞别傅祁鸿十分大方的放行了,临走时还千叮万嘱希望他不要介意自己之前的态度。 沈忱无意与人交恶,自然是顺着他给的台阶答应下来。 第二天他接到了傅凌南打来的电话,也不知她是从谁的口中得知了昨晚家宴的具体情况,语气十分不善。 “他们敢搞你?这是完全不给我傅凌南面子。”傅大小姐在电话那头阴恻恻道。“只要你点头,我有的是方法治他们。” 沈忱心说你这说法可太有歧义了,听得人怪别扭的,面上却不显,温言同她解释了来龙去脉,并强调傅祁鸿后来已经同自己道过歉了。 傅凌南听后颇为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你说没关系那就算了。” 不知怎地沈忱居然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失望。 “傅祁鸿跟你小叔叔交好,你拿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拿他是没办法,不过旁边不是有几个帮腔的么。”傅大小姐理直气壮道。“治不了老狐狸我还能治不了几个小崽子?一天到晚的嘴碎嚼舌根,家族群里一晚上能叭叭叭几千条,我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想找个机会治治他们了!” 沈忱:......... 你是女主你高兴就好。 之后的一个半月沈忱并没有工作任务,傅时深也没再来找过他,一时间他恢复了暌违已久的悠闲生活,仿佛刚穿越来这里时那样。 只是当时还是盛夏天气,转眼便已入秋,一场秋雨下来空气中也染上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许是天气渐凉的原因,沈忱最近不知怎地总是十分嗜睡,没人打扰时甚至能睡上整整一天,伴随着睡意而来的是莫名兴起的食欲,仿佛吃进肚子中的食物都去了外太空似的,总也吃不饱,一日三餐都无法满足需求,之后还要补不少零食和一顿宵夜。 最开始他想去看看医生,只是身体实在没什么不舒服,挂号都不知该怎么挂,后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将原因归结为身体自发要屯秋膘,为过冬做准备。 所幸原主是不易胖体质,任凭他怎么往肚子里塞东西体重也没增加几斤,于是他便毫无压力的胡吃海塞了一段时间。 不过饮食的变化到底会对身体产生影响,眼见着原主原本肌肉匀息的腹部已经逐渐生出了一层软肉,倒不算是多明显的变化,只是没以前那么赏心悦目。 加之《惊鸿》剧组的进组时间快要到了,沈忱很重视这部剧,断然不会带着满身毛病去参演,于是他痛定思痛,最终决定恢复正常的饭量。 很快便到了演员进组的时间,拍摄地是在一个名为凌城仿古影视城,离他现在的住处有些远,到时估计要跟着剧组一起住酒店。 导演将所有人约在了之前面试的演播大楼见面,随后几辆大巴将所有人一同拉去了凌城。 临出发前沈忱打量了一番周围人,见到了不少颇负盛名的演员。 这部电影的确是众星云集。 这一趟的路程大概有四个多小时,最后有一段土路,车子难免颠簸,下车时沈忱面色难看,找了个垃圾桶吐的天昏地暗。 他的助理舒雪涵眼见他脸色苍白,一副随时可能晕过去的样子,十分担心的递给了他一瓶矿泉水。 “慕哥,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沈忱接过矿泉水漱了漱口,接着冲舒雪涵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没什么大碍,一会还有开机仪式,我不能缺席,马上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缓缓就好了。” 他以前是从不晕车的,这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胃里便不舒服得厉害。 不过他也只当自己出发前大概是吃错了什么东西,现在吐了一通已经舒服多了,便也没有再做他想。 大家休整了一会后段善林便组织着举行了开机仪式,剪彩后大家站在一块,来了张大合影。 段善林在影视界地位不差,故而许多得知了他的戏即将开机消息的娱乐记者纷纷来到凌城蹲点,以期自己能拍到些什么独家路透。 而搜猫新闻旗下的的官方账号搜猫娱乐则拿到了剧组开机仪式的唯一采访权,这张合影自然也被拍下,没过多久便在微博放出了图透。 搜猫娱乐v:段善林的新剧即将开机啦~小编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混进了剧组,拍下了这份十分珍贵的开机资料,大家看看有没有自己心仪的爱豆呢? 【照片】【照片】 段善林的电影曾荣拿过许多国内专业奖项,以剧本内涵深厚和审美眼光毒辣闻名,原本他的观众基数便大,加之组内不少知名演员,没过多久#段善林惊鸿开拍#这个话题便迅速蹿上了微博热搜。 搜猫娱乐的评论区里更是十分精彩。 @小雨霏霏:啊啊啊啊段导终于重出江湖了!这段时间我把他以前的电影都看了百八十遍,不得不说他的场景抓取真的绝了,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韩崽冲鸭!:守护全世界最好的韩成思〔爱心〕,路人吃安利吗?认真努力又帅气温柔的小哥哥,这部戏中会跟许多前辈合作,期待韩成思的表现哦〔爱心〕 @千里不留行:emmmm老段是收钱了?韩成思这样演技的人也敢要?除了一张脸能看,没有其他任何优点了吧,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混进剧组的〔疑惑〕 @想吃火锅:啊啊啊啊啊啊有我女神白盼夏!夏夏有三年内演戏了吧?一复出就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惊喜,夏下给我冲! @Green:没意思,老段拍的电影从头到尾透露出一股让我不适的装逼气息,还好意思自诩文艺,文艺不是矫揉造作好吗?真把我恶心的够呛,这热搜刷得一下就上来了,说没推手谁信啊,只能说一句资本牛逼呗。 ........ 沈忱很清楚自己的资历,因而拍照时十分自发自觉的站在了边角位置,大合照上连他的脸都不怎么能看得清,故而除了了了几个粉丝认出他之外,从头到尾他都被观众忽略了个彻底。 第42章 一时间有关《惊鸿》的各色消息霸占了微博的半壁热搜, 各色讨论话题都有,而流量随之而来的便是热度,众人对此都十分乐见其成, 故而剧组官博也并未发声,任由各色路人讨论造势。 整张开工照不少人都被拿出来做文章,除却本身便自带热度的男女主以及粉黑撕逼轰轰烈烈的韩成思,沈忱也有幸被几个营销号提名。 @神马娱乐v: #《惊鸿》剧组开机#小编仔细看了看照片里的演员,除了某位颇具争议性的艺人之外, 剧组里似乎还有另一位年轻演员@慕云生。说起来这位演戏资历也比较浅,之前更是绯闻缠身,如今能出演段善林导演的电影, 怎么总感觉有点微妙呢【思索】大家期待他在《惊鸿》中的表现吗?对这件事又有什么看法呢? 配图是暮云生的几张照片,看上去倒是唇红齿白,颇为惹人注目。 而这篇通稿发的很是阴阳怪气,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诱导路人往资本运作上想, 只是暮云生这时虽不算出名,但看了《下一站,演员》之后对他颇具好感的观众也不在少数, 不久前爆出的父母指控事件后来又有了惊人反转, 这小哥不仅当了这么久冤大头不说还被亲人倒打一耙, 简直是惹人同情。 故而在大部分认识暮云生的观众眼中他俨然是个美强惨的代表人物,对他报以怜爱都来不及, 怎么可能轻易被带节奏呢。 @风萧萧兮我飘飘:慕云生怎么了?他在《下一站,演员》里表现得挺好的啊,演技也不错,我妈跟我一起看的节目,之后直夸这小伙子可以, 要不是后来受伤,我估摸着他怎么说也得拿个前三吧? @我要好好学习:司马营销号滚蛋,带个锤子节奏?看过下一站的都知道狄言有多喜欢他吧?老段跟狄言关系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随便一猜就知道是狄言跟老段推荐的这位小哥哥吧?整天阴谋论烦不烦啊? @来杯卡布奇诺:虽然但是........你这带节奏也太明显了点,我一个路人都看不下去了,父母的事慕云生不都澄清了吗?这能算啥绯闻emmmm,你们是实在没料可爆所以开始乱泼脏水了吗? @西门吹雪花鸡排酥:我一直都觉得蛮奇怪的,打从一开始就说他有后台,可直到现在也没见谁能扒出个所以然来,人演技确实不错,参加个演戏类节目也没什么大不了吧?要真有后台能任由家里人给他泼那么长时间的脏水?不是他自己手里有录音,这件事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他究竟动了谁的蛋糕值得你们一直逮着他黑? ......... 网上各色舆论甚嚣尘上,沈忱不太爱刷微博,故而对种种舆论也一无所知,倒是凌城今天的风有些大,而女演员们为了上镜大多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衣裙,开机仪式结束后不少人都冻得哆哆嗦嗦,这时韩成思的助理似乎早有准备一般,带着几个打下手的人自开来的保姆车里拿出来一杯杯的热饮,接着同韩成思一道分发给了众人。 只是一杯饮品,大多数人都乐意乘他这个情,几个女演员接过热饮后面带笑意的同他道谢,韩成思也只颇为绅士的点了点头,叮嘱她们要注意防冻。 在开机第一天便以一份小小的恩惠笼络许多人的心,不得不说这人待人接物确实是八面玲珑。 不过韩成思在同助理一块分发热饮时直接略过了沈忱,也不知究竟是没注意到他,还是刻意为之。 舒雪涵眼见着韩成思一行人将将走到他们面前,却脚步一转到了女主白盼夏的面前,目瞪口呆之余又有些恼火。 “慕哥,这人也太不厚道了吧?明知道你在这还装看不见呢。”舒雪涵凑到沈忱耳边小声逼逼。“这不是故意给你难堪吗?真是的,平时在电视里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结果也这么小肚鸡肠,亏我还是他路好,我这就在跟我一起追星的姐妹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免得她们因为这人的一张脸而识人不清!” “好了,就是一杯喝的而已。”沈忱眼见着舒雪涵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也觉得有些好笑。“那是他的东西,分给谁都是他的自由,也不不能说针对不是?你要是想喝的话一会我请你喝一杯,咱们没必要计较。” “也不是一杯喝的的问题啊。”舒雪涵碎碎念。“是人品!人品问题!一进组就给同事穿小鞋,一点儿容人的度量都没有,就凭他这性格,我估计他在娱乐圈也混不了多久。” 今天除了一个开机仪式外并没有什么任务,剧务通知了众人他们下榻的酒店以及房间号后,便宣布剩下的时间自由活动。 酒店就在凌城附近,不算太难找,沈忱所住的楼层是8楼,他准备先将行李放好,同舒雪涵一起吃个饭后也给她放半天假,让她到处逛逛。 小姑娘对新的地方总是充满好奇,更何况这里也算是个旅游景点,一路坐车过来到处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筑,路边也充斥着仿古式商铺,各色小玩意儿琳琅满目的,很是惹眼,当时舒雪涵两眼放光的盯着窗外,活像条垂涎肉骨头的小狗。 舒雪涵听闻沈忱的决定后兴奋的一蹦三尺高,心里对这位又好看又通情达理的小哥哥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不少,简直快要高到爆表的地步。 在酒店前台领了房卡,沈忱拖着行李箱和舒雪涵踏进了电梯,里面没什么人,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一只手及时将门挡住了。 韩成思的助理面带歉意冲电梯里点了点头,接着将韩成思引进了电梯,之后又有几个人鱼贯而入,大多是助理带着的助手。 原本便狭小的电梯间因着几个人的进入顿时便更为逼仄,沈忱往后退了两步才稍微替自己流出了一丝空间。 而韩成思也发现了他,许是想起之前在片场的所作所为,他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倒是沈忱站定后冲他露出一个十足友善的微笑,他得了台阶,也抬起嘴角冲沈忱笑了笑。 沈忱注意到助理按下的楼层是14楼,一般酒店越往上层房间设施越好,而这栋酒店的最高层便是14楼,于剧组而言大抵只有导演和男女主才适合住在这楼。 而如今韩成思不仅自己住去了高层,连带着一干助理也与他同住一层楼,仔细想想,倒确实挺耐人寻味的。 电梯很快便到了八楼,沈忱同舒雪涵离开后电梯门再次合上。 “真是的,一个配角带那么多人。”舒雪涵抱怨道。“这阵仗比尹沭和白盼夏都大了吧?真把自己当什么巨星了。” 尹沭和白盼夏是本剧的男女主。 将东西粗略整理了一遍,时间也将近正午,沈忱稍微打理了一番便带着舒雪涵出去觅食。 附近没什么小的饭店,大点的又不适合两个人吃,舒雪涵挑挑捡捡,最终还是决定去吃快餐,沈忱没什么忌口,便也同意了。 M记里的人向来便多,两人点好餐后四处张望了好一会才看到一桌食客起身欲走。 舒雪涵三两步蹭到他们旁边,在那两人起身后眼疾手快占住了位置,接着十分兴奋的招呼沈忱来坐。 待沈忱坐定后她又自告奋勇去取餐,不一会便一个人端着满满一餐盘的东西回来了。 “慕哥,东西齐了,快吃吧。” 说罢她眼巴巴盯着沈忱,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 沈忱被她的模样逗得有些想笑,接着自餐盘中拿出一根薯条。 “你快吃吧。” 舒雪涵得了命令,三两下扒开一只汉堡的包装,接着狠狠咬了一口,边嚼边露出一副无比幸福的表情。 “垃圾食品使人幸福,鬼知道我这些天为了减肥吃的都是什么东西,我算是看透了,反正怎么样都瘦不下来,还不如吃个痛快。” 沈忱笑眯眯盯着舒雪涵狼吞虎咽,自己只捡了几根薯条有一搭没一搭吃着。 他到现在也不多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晕车的原因,他对面前油腻腻的食品有些反胃。 一顿饭吃完后舒雪涵便拎着包包离开了,沈忱四处逛了逛,对这里精巧别致的仿古式建筑物颇为喜欢,便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又想起傅凌南一直对不同风格的建筑十分感兴趣,便准备分享给对方看看。 他在通讯录里寻找傅凌南的名字,因着周遭人群比较拥挤,导致他也有些分神,在名单里囫囵看了个傅字后便点开对话框将图片发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沈忱走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小巷,再点开微信时,他对着聊天界面里“傅时深”这三个字傻眼了。 傅时深此刻正在公司处理文件,忽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几声,知晓这个号码的大抵是些亲戚或者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顿时陷入了沉思。 但不是什么令人错愕的内容,不过是有人通过微信给他发了几张建筑的照片,只是这人前不久才同自己大吵了一架,分毫面子没留不说,还十分硬气的宣告要同自己彻底划清界限。 转眼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两人之间果然再没有什么交集,结果今天这人突然莫名其妙给自己发了两张照片,还一句话都没说。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时深盯着慕云生的名字,面上没什么表情,心思却百转千回。 难不成是他终于意识到了错误,又拉不下面子同自己道歉,才采取这样迂回的方式试探自己的态度? 傅时深冷一声,心里有些不屑。 这样几张图片就想把我打发了,你当我傅时深是什么人? 他冷酷的将手机丢在一旁,继续处理文件,只是笔尖走走停停,怎么看也不不像专心于公事的样子。 十五分钟后他深吸一口气,点开微信回复了几个字。 “好看。” 不一会那边便亮起了“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提示,傅时深眼看着这状态时而消失时而出现,反反复复了好几回,满以为对方会发来什么长篇大论,结果一条无比简洁的回答蹿了出来。 “〔微笑〕〔微笑〕是吗,小叔叔喜欢就好。” 虽然这句小叔叔听上去怪里怪气,但对方确实主动释放出了求和信号,傅时深心情不错,便大发慈悲没同他计较。 “你在哪里?” 这次那边回消息的速度快了很多。 “在凌城拍戏。” “我还有事,不说了〔微笑〕〔微笑〕” 傅时深盯着屏幕上的两个笑脸再次陷入沉思,想了想也回了个黄豆表情。 “〔再见〕嗯,等我有空去看你。” 两人之间持续了一个月的冷战于今天以一种莫名的方式(单方面)宣告和解。 第43章 第二天剧组便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 首先要进行的便是试妆和定妆。 段善林的电影素来以扣细节闻名,故而在服装造型上的要求也是十分之苛刻,不像某些古装剧组抠搜的要去淘宝买一堆稀奇古怪的劣质道具服装, 而是在定下演员后便找了专精于古装的工作室,按演员的身段尺寸定制合适的衣服。 他给的资金充裕,工作室自然不会在材料上吝啬,绸缎布匹用的都是顶好的料子,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沈忱饰演的角色晏徽朝的故事横跨少年和青年两个时间段, 而他自然是演不出半大小孩的情态,故而剧组另请了一位童星扮演少年晏徽朝。 这位童星的年纪只有十二岁左右,却和不少一线明星同台合作过, 演技虽然尚有些青涩,但在同龄人中已经算出类拔萃,只要他自己不放松懈怠,假以时日, 必成大器。 沈忱很快便领到了他的戏服,因这些衣服都是按照他们的身量做的,也不存在不合身的问题, 在助理的帮助下他很快换好了衣服, 那是一袭玄色华服, 上绣一条活灵活现的八爪金龙,在袍面精巧而繁复的暗纹衬托之下, 愈发显得绣威严十足,滚边饰以金丝织成的朵朵牡丹花,在日光下偶尔会有点点金光一闪而逝。 在古代皇帝的龙袍大多以金黄色为主,黑色反而是种不详的忌讳,可晏徽朝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在即为当天便命宫中的绣娘赶制出一身纯黑的袍服,不像要登基,反而像是去参加某场葬礼。 之后便是上妆,而化妆师端详着他的脸,有些为难的挠了挠脑袋。 “年轻人底子挺好的嘛,我再给你涂涂抹抹的,岂不是画蛇添足。” 最终他思考良久,还是在沈忱脸上涂了些隔离后又打了层薄薄的粉底,使之比沈忱的正常肤色白了一个度,看上去稍稍有些病态的感觉,接着又抹了点颜色有些鲜艳的口红,这下倒真是唇红齿白,衬着他原本便十分好看的眉眼,少年皇帝的姝丽容色一览无余。 最后他戴好了假发,在造型师的帮助下将十二旒的冠冕在头上戴正,两侧有组缨下垂系于颌下,待一切装扮完毕后,沈忱闭着眼酝酿了下情绪,再睁眼时浑身的气场都发生了质的变化,舒雪涵自面前的化妆镜中偷偷打量了他一眼,猝不及防与一双乌黑而幽深的眸子对上,她几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里也砰砰直跳。 仿佛此刻坐在这里的并不是往常那个温柔和善的慕哥,而是某个心思深不可测,视人命如草芥的少年国君。 而当她再抬眼时身旁的青年已换上了往日的那张温和笑脸,眉目间也不见一丝方才的阴霾。 “走神了?”青年温声开口。 “啊........没有没有”舒雪涵使劲摇了摇脑袋,驱散了方才的胡思乱想。“我是觉得这身跟慕哥你挺配的,试衣服之前我还担心你这么温和的性格,可能驾驭不了这种阴沉老气的颜色呢。” 不过慕哥也真神了,瞬息之间便能自然的出戏入戏,这演技功底,哪怕许多在演艺圈浸淫多年的老戏骨恐怕都无法与他相比。 啊啊啊啊啊啊!所以为什么慕哥这种又有颜值又有演技性格还超级无敌好的艺人会火不起来啊?! 而段善林见到他这幅扮相时也是眼前一亮,显然之前他也同舒雪涵有同样的顾虑,青年的五官过于柔和,可能会架不住颜色低沉的衣服,哪怕他外表出挑,演技也炉火纯青,倘若在扮相上便给观众一种极度不和谐之感,任凭他怎么卖力的演绎这个角色,也会让观众无法入戏。 而面前的青年却将这身繁复的黑袍驾驭得极好,尤其是当他敛着眉目自面前珠帘间静静与自己对视时,完全是活脱脱的他脑海中所构想的小皇帝的模样。 “云生,可以啊。”他冲慕云生竖起来大拇指,接着叮嘱身旁待命的摄像师道:“一会给这小伙子也拍张定妆照。” 沈忱闻言有些吃惊的看了段善林一眼,定妆照素来是一部电影最有力的宣传手段之一,而能够的上这种待遇的大抵是电影中的男女主角和比较重要的配角,而沈忱饰演的这个角色,因其故事的特殊性,是并没有多少戏份的,故而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也能够上这份“殊荣。” 不过他见段善林神色坦然,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吩咐出了问题,便也按捺下内心的疑问,乖顺的同摄像师打了个招呼。 待摄像师走后,段善林拍了拍他的肩膀,斟酌着开口道。 “其实不仅仅是你,韩成思那小子我也让他拍了定妆照。” 韩成思饰演的将军一角戏份也不很多,勉强能算得上个男六号。 沈忱闻言点了点头,但眼神中的疑惑却丝毫不见减少。 段善林看着青年“疑惑却不问”的纠结表情,一个没忍住便哈哈笑开了。 “跟你说句实话,说到底我也是个商人嘛,抛开情怀不谈,看我的戏的人越多,我赚的就越多,所以各种热搜和营销号联动我也向来没少安排,这次咱们剧组里你和那个韩成思算是自带话题和热度的人物,我不利用一把岂不是可惜?” 这话说的直白,沈忱瞬间便理解了他的意思。 无外乎黑红拉踩通稿齐发,粉丝无论是撕逼还是安利,总归是能给这部戏带来不小的热度。 他就不提了,韩成思的微博有两千多万粉丝,微博转评动辄能多到上百万,自带的流量和热度完全可见一斑。 “要不然我能同意让这人进组?”段善林想起了什么,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他那个演技,实在是辣眼睛的不行,这部戏我哪哪都觉得满意,就是一想到他就一个头两个大,之后的麻烦估计更多。” 韩成思的粉丝素来爱撕与他合作过的编辑和导演,只要在某部戏中有人说他的演技不好,粉丝马上跟打了鸡血似的去导演的微博下组团辱骂加控评,故而导演圈早就有了条不成文的规定——谁的剧里有他,在剧播出之前便要早早将微博设置为禁止评论状态,免得遭受他的脑残粉蝗虫过境一般的人身攻击。 沈忱闻言颇为无奈的笑了笑,他自然知道娱乐圈中黑红也算是一种发迹手段,不少明星都是真假参半的黑料满天飞,待路人熟知他的名字后,再安排一波通稿洗白,显然段善林也想让他走这个路子,因为他的这种做法无异于是将自己同韩成思放在了一个可以供人任意拉踩得位置,随之引起的粉黑争端必然异常激烈。 这种做法或许能让他的名气大大提升,然而也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他素来不愿过多得涉及种种争端之中,想做的也不过是老实本分的演戏罢了。 段善林似乎看出了青年眼中的纠结,他安抚性的拍了把沈忱的背,开口道。 “我知道你一门心思都扑在演戏上呢,反正你的演技就摆在这,不管其他人怎么说,等电影上映时一切也都见分晓了,你呢能被更多的人关注,我嘛,戏也能有更多的人看,咱们这绝对算是个双赢局。” 虽然段善林用得是商量的语气,但沈忱很清楚这件事能拍板定论的还是他,既然他已做好了打算,自己再怎么推脱恐怕也无济于事,反而会给他留下个斤斤计较的印象。 反正自己向来不太关注网络的舆论动向,大不了网线一拔,装聋作哑。 这样想着,沈忱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段善林的说法。 在广大影迷翘首以盼的等待中,,时隔近两月,《惊鸿》官博终于放出了演员的定妆照。 首先发布的便是男主尹沐所饰演的正道少侠和女主白盼夏扮演的魔教魔教妖女的照片, 这部电影由四个小故事组成,男女主则是将故事串联的主线,通过他们到达不同国家的所见所闻,由江湖入朝堂,将四个国家的盛衰兴亡直观的展现在了观众面面前。 而男女主则是比较老套的相爱相杀剧本,从一开始的互相猜忌,到后来情愫暗生,却迫于身份无法将这份感情公之于众,而在大结局时两人双双假死摆脱了身份的枷锁,最终共骑一匹骏马去浪迹天涯。 抛开有些俗气的故事情节不谈,男主尹沐是一位兼具偶像派与实力派特点的老牌演员,他三十出头,面容阳刚而周正,演技也是一等一的出挑,他在剧中的扮相是一身白衣,寡言少语的冷面少侠,他手持宝剑,身姿挺拔如松,脸上的一道血痕更为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凌厉,看上去男子气概十足。 而白盼夏更是来头不小,她甫一出道便凭借第一部 戏一炮而红,其后接连摘下各类影视奖项的最佳女主奖项,一时间风头无两,可谁知她在事业正当红时突然宣布息影,不顾粉丝的哀求和挽留,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视线当中,而两年后她突然宣布复出,接拍的第一部戏便是《惊鸿》。 定妆照中她着一席红衣,手持皮鞭,眉目美艳而张扬,如同一朵带刺的蔷薇花,有一种足以致命的美丽。 两人的粉丝不少,故而这条微博甫一发布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白盼夏不回归不改名:啊啊啊啊啊啊啊两年了!我的夏夏终于回归了!〔泪流满面〕我也终于可以改名了!!期待夏夏的表演! @霜雪共我:老段是不是经常偷偷看cilicili啊?上面可多尹沐和白盼夏的拉郎剪辑了〔沉思〕瞅瞅人家这才叫真正的同人大手,cp粉们今天要过年了。 @master:尹沐小哥哥好帅哦,他真的特别适合这种禁欲系角色,每每看到他的冰山脸我都忍不住发出鸡叫:老公正面up我! ........ 之后剧组每三天雷打不动公布两个角色的定妆照,虽然都不如第一天的反响热烈,热度却也不低,当五组主要角色公布完毕后,粉丝都以为这便是曝光的全阵容了,熟料三天后官博居然又爆出了一组照片。 惊鸿v: 物有所归,人各有命。 配图中韩成思身着一席雪白盔甲,手中紧握着一杆银枪,背景是尸横遍野的修罗场,血色和硝烟绵延千里,少年将军的面容却沉稳而坚毅。 另一张图便是身穿一席八爪龙袍的慕云生,他以一个极其闲适的姿势坐在龙椅之上,咋看好像并不多将这个万众瞩目的位置放在眼中似的,华丽的冠冕挡住了他的视线,众人只能瞧见他轮廓尖削的下巴,以及微微上翘的红唇。 这条内容一经发布,整个微博瞬间便炸了锅。 第44章 韩成思的官方粉丝团早已知晓了这一消息, 在这条定妆照微博甫一发布后便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控评转发活动,只是大部分粉丝原本对自家爱豆能在前期宣传中露脸不报什么期待,猛地一下瞧见了自家爱豆的爆料, 难免会有些手忙脚乱。 而慕云生更不用说,平日里为人低调,除却在最近参加的一档演绎类节目中崭露头角外,便再没什么炒作固粉的举动。故而他的粉丝大多都是散户,粉他全凭为爱发电, 也没什么专业的团队,一时之间支持他的评论几乎完全被韩成思的控评队列淹没。 好在虽然最开始微博转评一边倒的被韩成思家粉丝控住,后来却有为数不少的路人对慕云生的扮相给出了好评, 加上官博十分有选择性的在评论区给两家的支持者都点了赞,一时间两人粉丝的较量倒也算有来有往。 @流泪狗狗头:是英姿飒爽的小将军呀!看上去真的又可靠又帅气,期待韩成思的表现! @多喝热水:啧啧啧,老段现在也不行了, 把这两位拉出来同框,明眼人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吧?之前不是还鼓吹吹艺术无价论么?现在看来人活着都得恰饭,哪怕是艺术家也不例外啊。[doge] @鹤鹤飞走了:emmmm挺期待慕云生的, 这个扮相看着挺不错, 角色应该是某个王爷或者贵族吧?而且有点病娇的感觉........虽然看不清楚脸, 这下巴弧度我真的酸了呜呜呜呜。 @仙女猫猫妹妹:楼上有审美吗?慕云生这大尖下巴一看就是整出来的好吧?也就你敢闭着眼吹了,现在整容怪都能有粉丝了?娱乐圈的标准真是越来越低了。 @且放白鹿青崖间:在线围观疯批韩成思粉为爱发疯, 黑别人之前先把你关注的一水韩成思超话和脂粉给我交了,真奇了怪了,人家小演员演技好又努力,我不粉他粉谁去?说起来你家才是拉低娱乐圈标准的第一人吧?韩成思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还去演戏,可别把我的大牙笑掉了。 @Geordie:先说一句不是黑粉, 韩成思家的粉丝不要来私信骚扰我!我就是发表下意见,感觉他不是很适合这个角色,虽然扮相挺帅的吧,不过他长得真是太嫩了,完全没有驰骋沙场的大将军那种硬朗刚毅的感觉........反正我就是这个一说,不知道最后成片会是什么效果。 @摘一朵玫瑰花:粉丝别撕了别撕了,听我说句话,这俩人磕cp他不香么?忠犬将军攻x病娇皇帝受,相爱相杀剧本演起来,我为你保家护国你惧我功高盖主什么的,不香不好磕嘛?我摆个脑洞在这里,有没有太太愿意动笔细化?![给您递笔.jpg] .......... 之后几天#韩成思 慕云生#这个话题都在微博热搜高位居高不下,除却各种粉黑纷争不说,居然还应运而生了一大批cp粉,有文手画手剪刀手,各种在两人第一次共同参与的节目《下一站,演员》中扣糖,有位手速飞快的同人文大手在这个cp成型之初便疯狂码字产粮,现代pa古代pa民国pa应有尽有,故事狗血但酸爽十足,文笔也十分出众,每回更新后追更的读者莫不连连拍手叫好,短短一周时间微博便涨了数十万粉丝,俨然已经成为二人的cp大粉了。 网上的诸多舆论沈忱向来不关注,舒雪涵虽然是个十足的网瘾少女,但她心中对韩成思的成见十分之深,眼见着自家哪哪都好的慕哥被拉郎给了这样一个眼高于顶的小人,心里简直着急冒火,恨不能冲到这个cp粉面前摇着他们的脑袋大吼:你们清醒一点!!韩成思就是个狗比他不值得!! 然而现实异常残酷,cp粉依旧磕糖磕得飞起,舒雪涵气的想吐血,连带对韩成思更加看不顺眼起来,也完全没对沈忱提这件令人扫兴的事。 韩成思那边的团队在舆论发酵之初便将此事告知了韩成思,他听完后也是满脸嫌弃,毕竟自己一个妥妥的直男,以前哪怕传出绯闻对象也是女生,同性恋什么的,他实在是接受不能,而且十分反感。 男人怎么可能跟男人搞在一起呢?要被别的男人睡,这还算是个正常男人吗? 故而他第一时间便想让公关团队将两人相关的cp话题给压下去,不过经纪人告诉他这些人的人数十分可观,对提升他的知名度大有好处,因此不仅没有同意他的要求,反而提点他一定要多同慕云生互动,多让摄影师抓拍到他们和谐相处的场面,而在电影正式上映之前剧组也会是时不时曝光一些拍摄花絮,这些镜头播出后绝对能在cp粉群体中再掀起一波热潮。 韩成思闻言只得答应,心里却对这个群体颇为不屑。 喜欢看男人搞男人这种变态事的,八成脑子都不好使。 后来在拍摄现场他也确实经常有意无意蹭到慕云生身旁,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谁知这人总是对他不冷不热的,连他身旁那个小助理都不肯正眼瞧自己。 韩成思心高气傲,眼见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便也再懒得同他虚与委蛇。 左不过一个资历尚浅的新人,走了狗屎运捡到这么个好项目就以为自己能一步登天了,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摆谱,反正今后的路还很长,咱们就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沈忱完全不知道韩成思对自己的态度早已在心里翻来覆去变换了许多次,不过哪怕他就算清楚,也不会给这种人一个多余的眼神的。 电影已经正式开机,前期并没有他的戏份,不过他也没有因此懒散下来,反而每天雷打不动去片场报道,其他人拍摄时他总会搬着个小板凳在一旁观摩学习。 他对演戏还是挺感兴趣的,也乐得跟有实力者切磋交流,在以前的世界中他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每每对方拍戏时他总会时不时去探个班,顺带观摩下 友人们对不同角色的演绎。 而现在如今他对这个世界的演员了解不多,因此也不可能错过这么一个绝好的学习机会,他在开拍前便跟段善林沟通过这个想法,段善林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现在的青年演员大多都好逸恶劳,不想着怎么沉淀打磨自己,反而总是将大把的心思花在讨好粉丝和维持热度上,也难怪一个比一个演浮夸。 在这种大环境的渲染下,慕云生这类踏实努力的演员反而弥足珍贵,段善林眼光毒辣,从他手中被发掘出的人才更是不可计数,因而他十分清楚,哪怕这个青年人现在还名不见经传,假以时日,却必成大器。 所以在青年提出旁观的要求时,他也乐得送给对方这份人情,反正原本便是公开拍摄,诸多工作人员都在现场,多他一个也不影响什么。 首先拍的便是男女主初相识,沈忱在旁仔细观察着尹沐和白盼夏的动作表情,不得不承认段善林的挑人眼光确实不错,两人融入角色的速度很快,演技也浑然天成,尤其是白盼夏,她平时性格沉静,说起来也算是有些高冷,但只要一进入拍摄状态,立马便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一颦一笑都透着股狡黠劲,将女主的泼辣和灵动演绎得淋漓尽致。 欣赏功底深厚者的表演就像是在欣赏一项艺术,沈忱丝毫不觉得枯燥,反而乐在其中,而段善林显然也很满意两人的表现,大部分内容几乎都是一条过,很少有需要重拍的地方。 拍摄任务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差不多三周后便迎来了沈忱表演的角色所在的夏国的戏份,因着段善林采用的是片段式拍摄的手法,故而第一场戏便是韩成思所饰演的将军在带领夏国军队出战前进行的一次慷慨激昂的演讲。 这段故事在剧本中算是一个小高潮,编剧将家国天下的理念巧妙的融合进了台词之中,这段发言不仅能鼓动人心,而且字字珠玑引人深思,将这个电影的意境都拔高了一个度。 段善林对这一场戏十分重视,可惜韩成思的表现却并不尽如人意,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他穿着月白盔甲,看上去倒是英俊潇洒,可在表演时却完全是面无表情,就像是一个棒读课文的小学生,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流露。 “卡卡卡!”第四次ng后,段善林的脾气也上来了,他语气不善的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演什么啊?是出征前戏将军给战士饯别,不是让你站在那装酷耍帅摆造型你懂吗??我要的悲壮呢?慷慨激昂呢?你体现在了哪里?你除了板着一张脸念台词还能不能有点其他的表情?” 这话说的老大不客气一点脸也没给韩成思留,更何况现场还有那么多人,韩成思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他自成名以来已经很久没人敢对他这样迎头痛骂,他心中又急又气,还觉得十分丢脸,奈何他对自己的演技水平也十分清楚,哪怕心中再忿忿不平,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可能是我的状态不好........我会尽量调整的。” “我看这根本不是状态的问题。”段善林颇为烦躁的用手挠着脑袋,没准备给他台阶下。“演技这东西,你有就是有,没有的话就算调整十年也还是这副鬼样子。” 韩成思闻言沉默了片刻,接着深吸一口气后抬起了头。 “我想我是因为........有旁人在现场所以发挥的有些不好,可以请你让慕云生离开吗?” 此话一出,不仅是段善林,就连韩成思身旁一位饰演副将的老牌演员都有些愕然了。 演员本就是要将演技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的,不说数以万计的观众,哪怕在拍戏时,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人数也不少,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人而不能好好发挥呢? 演技不过关不去挑自己的问题,反而怪身旁围观的人,哪有这个道理? “这他妈的........”段善林差点被这人理所当然的语气逗笑了,爆了句粗口也不知道在骂什么。 而被点名点名的沈忱神情无辜的站了起来,满怀歉意的开口道。 “抱歉,我之前一直都在这边旁观的,原本是想进行一些演技方面的学习,没想到却打扰了你,不过我刚才也正准备离开,你也可以好好表现了。” 这话说的温和,细品却是带着刺的——也不劳您开口赶人,你实在没什么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所以我原本便打算离开。 这下不仅韩成思满面怒容,段善林都暗中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小子看着温柔和善的,实则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倒不是个会被欺负的软柿子。 第45章 剧组拍摄计划按部就班进行着, 就在快轮到沈忱戏份的前几天,他却突然接到了经纪人季寒的电话。 通话内容也很令人匪夷所思,居然是让他去参加傅时深两天后的生日宴会。 只是根据沈忱对这位爷肤浅的了解, 他会在过生日时举办什么兴师动众的宴会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费解。 “季哥........你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吗?”他拿着电话颇为小心翼翼问道。“这不太像傅四爷的行事风格啊。” 电话那头季寒沉默了片刻,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同他解释道。 “这次宴会是傅老夫人的意思,参加宴会的人很多,傅四爷也没有反对。” 话是说得轻巧, 各种内情他却不打算细说了,再者除了他们这种对傅四爷的家庭略有了解的人,其他人也很难理解这尊大神家一团乱麻的家务事。 事情起因已不可考, 在季寒能接触到傅时深时,这位爷同他母亲的关系就已经是势如水火了,不过碍着这样那样的原因终究是不能彻底决裂,因此便形成了一种双双对峙的微妙格局, 傅时深仍唤她一声母亲,她也依旧是傅家吴无比尊贵的老夫人。 只是这次不知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傅时深过生日的宴会邀请不仅发遍了大半个闺秀名媛圈, 连他们这种娱乐公司也被递了几张请柬, 言外之意无外乎让他们挑几个乖巧伶俐的小孩去暖暖场。 这件事傅时深自然是不知情的, 而待他知晓后,请柬已经传遍了半个帝都, 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最近几天季寒偶然瞧见傅时深时,对方周身弥漫的低气压简直令身旁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妄动,只是哪怕再恼火,他终究还是默认了老夫人的安排。 而公司面对这几张请柬也是犯了难, 派人去吧,傅总会不高兴,忽略掉吧,又像是不给老夫人面子,实在是令人左右为难。 最终公司高层专门开了个研讨会,几人唇枪舌剑数小时后决定还是要承了老夫人这个情。 至于派去参加宴会的人选么,高层首先想到的便是慕云生,不说他跟傅总有些某些他人难以揣测的关系,这人本身也是个乖巧识趣拎得清的,让他去也算间接能哄傅总开心。 这个决定了下来其他就好办了,大家又林林总总选出几个外形惹眼又左右逢源的年轻人,嘱咐各自的经纪人将任务分派下去,这场会议总算圆满结束。 各中曲折在季寒嘴里也只成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解释,他不是个多嘴的人,不会在下属面前妄议上司的是非,而倘若慕云生确实与傅总交情匪浅的话,自然有别的途径了解这些内幕。 虽然对季寒的话将信将疑,沈忱思索片刻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总归他现在一直闲着,再去拒绝公司的安排就有些不合适了,总归宴会上的人不少,只要他小心谨慎,平安度过整个宴会也没什么难度。 只是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宴会实在是有些在意,在结束和季寒的通话后他便拨通了傅凌南的电话。 那边电话接的很快,沈忱同她寒暄了两句后便进入了正题。 “你说我小叔叔的生日宴会啊?”傅凌南在那头嗑瓜子,“咔嚓咔嚓”的的声音听上去像只进行的仓鼠。 “这个倒是真的,不过他跟他母亲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为这事最近他们闹得挺大的,整个傅家都有点不得安宁。” “是么?”沈忱若有所思。“参加这个宴会是公司指派的任务,你觉得我去合适么?” “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都闹了多少年了,也没见真起什么冲突。”傅凌南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实话跟你说吧,这几年他妈妈催他成家一直催的挺厉害的,只是我小叔叔没那方面心思,眼看着他都三十二了还孤身一人,哪个当妈的不着急啊,这不,这次的宴会明面上是为他庆生,实际邀请的大多是正当年龄的各家闺秀,这摆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沈忱听了她的话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关系不好又怎么会衍生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想必其中还有不少内幕,不过他素来不是个好奇心强的人,对探听他人的隐秘没什么兴趣。 “这么说宴会上连傅四爷的面都不一定能见到对么。”他若有所思道。 “大概率吧。”傅凌南道。“反正你去了该吃吃该喝喝,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多结识一些人,毕竟大部分受邀者的层次都还蛮高的。” 沈忱闻言略微放下心来,同傅凌南道谢后便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他便向段善林请了假,目前没他什么戏份,放个假也不会影响剧组进度,故而段善林大手一挥便同意了,倒是在一旁韩成思向他投来了有些嫉妒的目光,显然他的经纪公司也收到了几分请柬,然而目前拍摄的正是他的戏份,加之段善林原本对他便有诸多不难,故而他也不敢轻易提出请假,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天大的好机会从自己眼皮下溜走了。 前一晚舒雪涵便帮他准备好了参加宴会穿的礼服,到了傅时深生日那天,公司特地派了专车来接他。 这是场晚宴,开场时间在六点整,而地点则是傅家老宅,那是一栋矗立于帝都最中心的独栋别墅,想要在此处置办房产,可不单单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沈忱拍戏的地方离傅宅实在有些远,故而中午十分公司派来的车便到了,他匆匆吃了两口午饭便榻踏上行程,回去的路上又是一顿颠簸,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的晕车反应尤为激烈,一路上吐了好几次,到最后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吐,甚至胃里都泛出了酸水,也仍会下意识的干呕。 司机眼见苍白着一张脸,一路上询问了他好几次是否需要去医院看看,却都被沈忱摇头否决了。 待到达目的地之后,沈忱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恹恹的气息,看起来不像要参加什么宴会,反而像个病人。 他自己也感到此时的状态并不多好,临下车前让舒雪涵给自己打了点腮红,又稍微抹了些口红,整个人看上才算精神了一些。 他到达傅宅时约摸在四点半左右,而此时别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多都是都是打扮的端庄优雅的各家小姐,她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低声谈笑,在屋顶散发着柔和金光的水晶灯的映衬下,仿佛裙摆都开出了大片大片惹眼的花。 领路的侍者将他带入大厅后便恭敬的转身离去,其他几个同他一起过来的公司艺人都如鱼得水般步入了人群中,很快失了踪影。 沈忱素来不太爱参加这类声色场合,便不动声色挪进了角落里。 只是他的外形实在惹眼,气度也十分不凡,哪怕低调的躲进角落,也依旧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在他婉言谢绝第四个欲邀请他做男伴的某家闺秀后,这场宴会的主人,傅时深的母亲宋明月终于露面了。 这是沈忱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傅老夫人,按傅时深的年龄算起来她至少也该年过五十,可是身形却依旧纤细而苗条,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水蓝色晚礼服,乌发如云,眉眼婉约,竟是丝毫看不出岁月在她身上流逝的痕迹,完全不像是个年近不惑的母亲,更像是位不过三十出头的美丽少妇。 显然在场的诸多宾客中吃惊的也并非沈忱一人,及至宋明月款款自二楼步下台阶时,大厅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而宋明月显然是经历过了许多次这种情形,因而对大众人的惊诧赞美不以为意,她在大厅中央站定,理了理额角的一丝碎发,慢条斯理说起了开场白。 都是老生常谈的一套客套说辞,沈忱没什么兴趣听,视线扫过大厅,不出意外并没有捕捉到傅时深的身影。 看来他今晚确实不会出现了。 而注意到本次生日宴的主角缺席的人也不少,沈忱身旁就有两位姑娘在私底下窃窃私语的猜测着什么,只是宋明月还在场,大家也不会不识趣到方面去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只是这里大多的闺秀千金都是冲着傅时深来的,眼下正主却不见了踪影,她们难免有些意兴阑珊,及至后来宋明月宣布晚宴开始,乐师重新奏响旋律优美的曲子时,这种颓废感也并没有从他她们身上散去。 宋明月却仿佛瞧不出现场的气氛有些凝固一般,端着杯香槟便步入人群中同几个人寒暄了两句,便拖着裙摆上了二楼。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众多宾客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也放开了不少,不多时便有 人牵着舞伴的手步入舞池,随着节奏轻快的音乐翩翩起舞。 沈忱在大厅里待了会,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发闷,便悄然离开了客厅,准备去别处转转。 外面天刚擦黑,周围风景都是影影绰绰的,像蒙了层薄纱,看不多清楚,他不熟悉地形,也害怕走丢在这片大的惊人的院子里,便沿着主路慢慢前行。 一路上他对傅家的实力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沿途他不仅看到了假山流水,甚至还有一片面积不小的花园,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界还能如此铺张浪费,想来当年的建造者也确实没将这些支出放在心上。 身后乐声渐远,喧闹声也再听不见,沈忱有些担心迷路,正准备转身回去,却在前方不远处瞧见了一星火光。 有人在那里。 沈忱的心微微一动,停下了堪堪转身的动作,往前走了两步。 今晚原本是有月亮的,只是之前不知怎地被一片乌云遮住,这时恰好一阵微风刮过,吹散了横亘于月亮前的乌云,借着一丝惨淡的月光,沈忱看清了那个坐在路旁长椅上的人。 是傅时深。 他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以一个颇为闲适的姿势懒懒的倚靠在长椅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香烟——沈忱之前看到的火光便是从这里发出的。 他将香烟凑到自己的唇边,深深吸了一口,十分享受似的眯起了眼睛,接着缓缓张口吐出大片的烟雾。 他素来整理的妥帖的头发此时也有些凌乱,额前丝丝缕缕的发丝垂落下来,却丝毫没让他显得邋遢,反而莫名有种英俊而颓唐的气质。 似乎是听到来者的动静,傅时深懒散的抬起了眼皮,看到沈忱时也没多吃惊,反而哼笑了声。 “怎么又是你。” 声音低沉而磁性,搭配着一丝被烟薰出的沙哑,莫名便令沈忱的心跳快了一拍。 “我只是......随便走走。”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倒是你,这场宴会你才是主角,可现在你却一个人躲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难道你对这场聚会不满意吗?” “我有什么可不满的。”傅时深顿了顿,将才吸了两口的香烟扔在了地上,拿鞋尖碾灭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制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的抛着。 “来参加我的生日会的人很多,她们为我带来了价值不菲的礼物,这里也很热闹,所有人都很愉快,我怎么会不满呢。” 沈忱没说话,一双眼睛却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看,这双眸子清澈而透亮,在月光的映照下莫名有种洞悉世事的了然感,居然令傅时深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那么你呢,你会觉得愉快吗?” 沈忱轻声问。 傅时深闻言似乎有一瞬的愣怔,甚至忘了去接那个被他高高抛起的打火机,于是这么个小玩意儿便掉落在了地上,接着骨碌碌地滚到了沈忱脚边。 沈忱看了眼这只银白色的打火机,弯下腰去准备将它捡起来,肚子里的某一处却猝不及防的抽痛起来,这阵疼痛来得猛烈,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撕裂一般,他下意识下蹲捂住了肚子,而此时伴一股突如其来的强烈眩晕恶心感却与这份剜心般的疼痛相伴而来。 沈忱只来得及轻声叫了句傅时深,全部意识便猝然摔进一片混沌的黑暗里。 第46章 沈忱醒来时窗外夜色浓郁, 只有床头一盏小小的夜灯发着暖黄的光,照亮了他眼前的一隅天地。 他所在的屋子看起来眼生,装潢却低调而贵气, 联想起自己晕倒前最后所见的人是傅时深,此刻他身在何处也就一目了然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 屋内的空调吹出风舒适而柔和,盖在他身上的毛毯质地也十分柔软,说起来这样的环境理应是令人十分放松的, 可沈忱在意识回笼后脑内的神经便立刻紧绷的起来,甚至完全无暇顾及周遭环境。 他记得自己晕倒前感受到的那阵剧痛,而这具身体虽然不算强健, 但素来健康,从没有过这样突如其来的病痛。 表明或许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傅时深呢?他看到自己晕倒,却没有将自己送去医院,而是直接带回了家里安置, 难道是他认为没有什么检查的必要吗?又或者是,他已经得知了检查的结果? 沈忱正胡思乱想着,卧室的门被谁轻轻敲了两下, 不大的声响却成功唤回了他的神智, 沈忱清了清嗓子, 提高声音道。 “我已经醒了,请进吧。” 接着门被推开了, 率先出现在沈忱眼前的是傅时深,他还是之前两人见面时的那副打扮,面容却严肃而凝重,仿佛碰到了什么令人棘手的麻烦,而他身后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 他穿着休闲而随意,一头长而卷曲的金发随意地披在身后,看上去像个洒脱随性的街头艺术家。 只是在他靠近时,沈忱自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房间里进了个陌生人,沈忱下意识想翻身下床,刚掀开毛毯却被这人眼疾手快的按住了。 “你好,我想这时候我该对您做个自我介绍了。”这人很不认生,咧着嘴冲沈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是傅先生的家庭医生Jared·Bradley,你可以称呼我Jared,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吴大川。” 沈忱:........ 一下子就接地气起来了呢! 不过这人的中文发音标准吐词清晰,除却个别字词念得有些拗口之外,听上去倒不教人觉得别扭。 沈忱这样想着,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稍微不那么接地气的名字。 “你好,Jared医生,我叫慕云生,很高兴认识你。” 他冲对方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接着道。“您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告知我我的身体状况吗?” Jared听了他的问话,脸上灿烂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沈忱不知为何隐约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瑟缩。 “哦,是.......是这样没错。”Jared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在偷瞄着傅时深,眼见对方虽然表情苦闷,却也并没有试图阻止他,这无疑让他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很抱歉,慕,虽然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可以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但我还是必须将这个事实告知你。” Jsred突然严肃的口吻让沈忱心里有些打鼓,难不成自己患得是什么不治之症? 他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情严肃道。 “多谢你的提醒,我也想了解我身体最真实的情况,所以你不需要对我有任何隐瞒。” “好吧........”Jared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凝重地向沈忱宣布道。 “其实你........” 沈忱在他开口时便微微垂下了眼皮,虽然面上表情不变,但放在床上的双手却下意识将毛毯捏的死紧,毕竟自己的身体可能出了大问题,哪怕他天生冷静,心里却依然有些害怕。 到底会是什么病呢?他无意识的用手指搓着毛毯上细软的绒毛。 胃癌?白血病?心脏病?肝癌?还是........ “你怀孕了。” Jared终于说出了最后的结果。 就像等待行刑的犯人终于看到了头顶的大刀下落一般,沈忱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却又在两秒钟之后猝然睁开。 只是里面一派平静,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偌大的房间中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Jared看着面前青年一派波澜不惊的脸,有些讪讪地看了傅时深一眼,接着怂了怂肩。 “我很抱歉。”沈忱抿着嘴角,脸上有一丝一闪而逝的怒气。 “不过我想今天应该不是愚人节,而且这个玩笑也并不好笑。” 沈忱那时一颗心高高地悬起,已经做好了听到任何不幸结论的准备,谁知这医生铺垫良久,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开什么玩笑,他哪来的孕可怀? 这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甚至想当众跟这人翻脸,幸好理智及时阻止了他的冲动想法。 似乎早料到这个说法没有那么容易令人采信,Jared颇为无奈地挠了挠他乱糟糟的头发,再次开口道。 “哦,我知道这个事实一时之间有些难以令人接受,但是亲爱的慕,我愿意以我的整个人格和来担保,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十分慎重,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沈忱的心里依然不愿意相信所谓的怀孕,但理智却告诉这个人说的或许十有八九是真话。 沈忱愣愣地朝傅时深的方向看去,似乎在向他求助。 傅时深看着他一副不敢置信到呆滞的表情,心里虽然觉得这小孩有些可怜,却还是冲他点了点头。 “没错。” 虽然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但当青年在他面前晕倒时,他眼疾手快地起身将对方接住了,只是对方脸色苍白满头虚汗,似乎情况并不大好。 他掏出手机给家里的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接着便颇为小心得将青年抱回了家,当他从侧门进入家里时,隐约瞥见二楼某个窗口处有一抹水蓝色一闪而逝。 当晚傅宅的宾客很多,所以他并未在意,将慕云生在客房安置好后,Jared便赶到了。 傅时深大致同Jared描述了下青年昏倒前的情形,Jared对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并未发现什么问题。 只是青年的脸色十分不好,怎么看怎么不像没出现问题的样子。 “这样吧,傅先生。”Jared向傅时深提提议道。“我的私人诊所就在附近,不如您带这位先生去我的诊所,我再对他进行一次详细的检查。”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傅时深略一思索,便同意了他的说法。 半小时后,Jared从检查室出来,摘下口罩后神色十分欲言又止。 傅时深当时同沈忱的想法一样,以为是检查出了什么不治之症。 “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 “情况很复杂,虽然听上去像天方夜谭,但..........经我的检测这位先生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傅时深闻言,浓眉一挑。 “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说笑话。” “虽然我也觉得吃惊,但这是经过我再三检测的结果。”Jared显然也对这个结论有不小的惊诧,他颇为烦躁的揪扯着头发,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 “太复杂的术语我一时也不好跟你解释,简单来说就是这位先生的身体构造跟普通男人有些不同,他是可以受孕的,并且不出意外的话,甚至将小孩生下来也没有问题!” 眼见着自己的雇主陷入沉默,Jared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过也不必为这件事太过担心,世界上早有男人受孕的先例,虽然数据极少,但据我所知,十年前在米国便有一桩男性成功产子的新闻。” 在Jared试图宽慰这位多金而英俊的雇主时,傅时深的心里早已翻起一片波澜,只是他面上不显,眉头依然拧得很紧。 眼前这位是早年在米国综合能力排行前三的优秀医生,傅时深并不怀疑他的专业能力,只是他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哪怕是他也需要时间消化吸收。 慕云生知道身体的异常吗?他醒来后又会如何面对眼前的这种状况?以男性身份生活了二十多年,却被突然告知怀孕,想必大部分人都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吧。 以及最重要的........这个莫名多出的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 想到此处,傅时深原本有些飘远的意识猛地回笼,他深吸一口气,问道。 “你刚才说,他.......怀孕多久了?” “三个月左右吧。”Jared答道。 听到这个日期后傅时深的心微微一动,那时他被孙和睿算计,稀里糊涂和青年发生了关系,仔细算算时间恰好在三个月前。 而根据青年当晚的生涩反应来看,傅时深毫不怀疑这是他是初次。 所以关于另一位父亲的身份的答案,在他心里呼之欲出。 而当想到这个可能性时,哪怕沉稳如傅时深现在脑海内也是一团乱麻。 他不讨厌青年,甚至可以算得上欣赏,毕竟对方长相好看,性格得体识趣,就连做的饭也十分可口。 可这份欣赏,似乎并没有发展到可以与他共同孕育出一个小孩的地步。 他也并没有做好当一个父亲的准备。 可是........他下意识偏过头看向了检查室,透过一层薄薄的钢化玻璃,青年露出侧脸看上去安详而柔软,像某种正在安憩的小动物。 也许有个像青年那样乖巧可爱又软绵绵的小团子,也是件不错的事呢? 一时间各种心绪在他的心头翻涌碰撞,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头一件让他也束手无策的事,他下意识想从口袋里翻出随身携带的香烟点上一根,却猛地想起这里是医院,于是伸到半空中的手就这样顿在了原地。 “哦,亲爱的傅先生,我知道您现在需要一个消化信息的空间,所以我就先离开了,希望您可以思考出一个能让您满意的解决方案。” Jared很理解傅时深此刻的心情,他说完这番话后便放轻脚步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体贴的帮他把大门掩上。 这里没了外人,傅时深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有些颓唐地坐在了靠墙的长椅上。 他所在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甚至可以说对他影响颇大,故而他一直有些排斥娶妻生子,是因为担心将来倘若与另一半因为种种原因感情不和,小孩也会重蹈他的覆辙。 倘若这个小孩真的出生了,他们甚至无法给他一个完整地家,毕竟男人生子这件事,在大多数看来都是无法理解的,无论是出于保护哪一方,都不可能将孩子母亲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可........他不得不承认,在听闻青年怀孕时至少有一个瞬间,他的欣喜是完全发自内心的,那种与某个未出生的小生命血脉相连的至亲感,浓烈地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割舍。 这不是某种预设或者假想,而是一个真真切切存在的小东西,正藏在青年平坦的肚腹中。 他有些不顾形象地揉了把自己的脸,接着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 电话那头接通得很快。 “阿深,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听筒里传来了老人有些沙哑的嗓音。 “爷爷。”傅时深轻声问。 “您睡觉了吗?” “刚听过两段话本,正准备睡呢,你的电话就打来了。”老人似乎听出了傅时深语气中的颓唐,关切地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爷爷。”傅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组织着语言。 “今天发生了一件我预料之外的事——我好像有了个小孩,不久前检查出来的,才三个月大。” 在他生日这天,他被这样大的一个“惊喜”砸中了脑袋,当真是有些造化弄人。 而听筒那头骤然没了声音,想来老人也一时对这个消息有些惊诧。 半晌后那头终于传出了声音。 “所以呢,这个孩子并不在你的预期内,对吗?” “可以这样说。”傅时深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可是当我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似乎也没那么排斥,但我素来便讨厌超脱我掌控的事........这种说法似乎有些矛盾,只是真的有些不清楚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那么你不满的地方在哪里呢?”老人的声音沉稳而轻柔,带着循循善诱的安抚意味。 “是因为他/她的母亲吗?” 傅时深想了想,答道。 “对方的身份有些特殊,也许永远无法对外界公开他的身份,甚至他可能会不愿意以母亲的身份在这个孩子面前自居,但我对他........不算讨厌。” 老人听到这里,轻声笑了。 “那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你对这个孩子的出生抱有期待,对这位母亲也怀有好感,这件事的结果不就是显而易见的吗?我清楚你心中的症结所在,上一代的过错并不是让你介怀此事的理由,你无法改变你的父母,却可以决定自己要成为哪种父亲,这样是不是也算填补你的某些遗憾的另一种方式呢?” 老爷子的一番话让傅时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老人似乎感受到了孙子的游移不定,顿了顿又接着慢悠悠开口道。 “过日子原本便是一家三口的事,担心外人的眼光做什么呢?哪怕因为什么原因不能让她为人所知晓,只要你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不就好了吗.......说起来我倒真想知道你嚯嚯的是哪家姑娘,我原本还以为小云生跟你情投意合的........算了,真不知道我的大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还是你想当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就这么跟对方一刀两断?” 傅时深的臭脾气老爷子可清楚得很,又倔又犟,一旦做下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去,感情上更不用说,倘若他看不上眼,哪怕你掏出万贯家产也别想得到他一个眼神,能和那位发展到这种程度,不肖说多么深爱对方,总归是入了他家孙子的眼的。 只是这人想法多,心里又对往事有些介怀,这才纠纠结结得拿不定主意,倘若他真不想要这个小孩的话,想必也不会有今晚这个电话了。 傅老爷子言尽于此,也没想着多说,他知道傅时深最讨厌别人左右他的想法,过于紧逼反而会适得其反,便这样稍微提点了两句,余下的全凭他自己想清楚。 傅时深安静听完老爷子的一番话,沉思了片刻后认真答道。 “我会仔细考虑您的说法的。” 待挂断电话后他隔着玻璃窗又看了青年一眼,突然发现这件事似乎也没那么令人难以抉择。 第47章 傅时深推门出去时Jared正七歪八倒的倚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激情游戏, 伴随着手机里那声慷慨激昂的三杀音效,Jared满面笑容地抬起了头,只是这份份喜气洋洋在对上傅时深那双乌沉沉的眸子时便迅速凝固在了脸上。 “哦, 傅先生,难道您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七手八脚的将手机藏进了上衣口袋。 显然现在依然是他的工作时间,虽然这位雇主向来慷慨而大方,从不对他的种种行为有什么置喙,到底他拿着这份数一数二的优渥工资, 总不能让雇主觉得太过不着调。 “我决定让这个小孩出生。”傅时深坦言道。 “只是我有几点需要确定的地方。” Jared正襟危坐,用行动表示自己听得十分认真。 “首先,作为一位男性怀孕生子。是否会对他的身体产生任何不良影响?” “这个倒不会。”Jared想了想, 答道。“跟普通孕妇分娩是一个原理,只要手术成功以及做好后续的护理,他会跟现在的状态没有任何区别。哦,对了, 顺带一提,我之前说的十年前米国桩男性成功产子的新闻,主刀医生恰巧是我的师兄, 我同他关系还不错。” Jared的言下之意傅时深自然听得懂, 对方这番话这也成功减轻了他心中的大部分忧虑。 傅时深冲他点了点头。 “多谢。” “不客气不客气。”Jared连连摆手。“老实说我对这个特例也十分好奇呢, 只可惜我不是产科医生........不过那家伙可是出了名的拜金鬼,找他手术要价可不便宜, 也没那么好预约哦。” “这些都不算什么问题。”傅时深回答得很快。 “以及这件事,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放心吧傅先生。”Jared伸手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违背病人的意愿透露他们的隐私有违医德,我目前可没有换个工作的打算。” “嗯。”傅时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他又问。 “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关于如何照顾孕........他的专业书籍?” Jared:???? 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雇主,您对新身份的接受时间未免太快了点! 或许是Jared打量他的目光太过惊疑不定且好奇, 傅时深难得有了那么点窘迫,他低咳一声,解释道。 “我只是........稍微了解一下。” Jared:........ 不用解释了我可以理解的! 之后他便将慕云生带回了家里安置在了客房,这人还在昏睡,两个大男人一直守在旁边也有点不合适,最终傅时深和Jared还是决定出门,Jared兴高采烈地掏出手机继续游戏,而傅时深则倚在门口抽了支烟。 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同青年开口。 这人看着温和绵软,实则是个油盐不进的硬骨头,倘若他不同意,你无论怎样威逼利诱都没法改变他的想法,说不定效果还会适得其反。 这种人放在古代或许该被称赞一句颇具风骨,老实说傅时深以前也算颇为欣赏他的这种性格,毕竟在娱乐圈这种大染缸的浸淫下却依然能保有原则和本心的,实在是寥寥无几,也因此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这也是他为何会被青年吸引的原因。 只是这件事太过特殊,当二人的身份调换,有求于人者变成了自己时,这种油盐不进的倔强态度却难免令他万分头痛。 说起来也可笑,工作上那些价值上亿的合同条款他分分钟便能解决,如今却被个毫无势力背景的青年难倒。 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他脑海里有些混乱,一支烟抽完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刚将烟蒂扔进垃圾桶后便听见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他的心跳似乎在那一瞬间漏了一拍,却很快恢复正常,拍了拍Jared的肩膀后便同他一起进了门。 这段经历被傅时深复述给了沈忱——除却他种种复杂的心理斗争,其他的三言两语便能表达清楚。 沈忱听完了整件事后有些愣愣的,他垂下眼睫思索了片刻,再抬头时语气变得无比坚定。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的话........我不会要这个小孩。” 荒谬,整件事情都太过荒谬,这事沈忱此刻唯一的想法,他的性格素来沉稳,哪怕经历过穿越这等玄奇时间也能迅速调整好状态,只是男人怀孕这种事已经荒谬到了令人匪夷所思地步,他作为一个正常男性活了二十多年,陡然接受了这个消息,没有当场崩溃已经算是克制了。 他向来尊敬孕妇,觉得她们无私且伟大,偶尔遇见需要帮忙的孕妇也十分乐得施以援手援手,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孕妇这个身份。 虽然他的思维正被脑海中种种混乱想法干扰,可他做下这个决定时确是毫不犹豫的。 这个小孩,绝不能留。 而傅时深虽然早已猜到了青年的态度,可是当他听到对方这个斩钉截铁的回答时,心里莫名有一丝懊恼一闪而逝。 “理由呢?”傅时深问道。 “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沈忱茫茫然开口,神情无辜的像只突然被拎起耳朵的兔子。“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一个男人可以生小孩........这太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吧?难道你不觉得?” 傅时深看着他惶惶不安的样子也有些心疼,说到底倘若他那天提高些警惕,这人也不会遭到这场无妄之灾,只是现在既然木已成舟,也只能继续按照他的设想进行下去了。 “我问过Jared医生了,他说你这种情况生下这个小孩并没有什么问题。”傅时深语调柔和,抬手试探性地摸了摸青年毛绒绒的发顶,见对面没有拒绝的意图后便稍微加大了力度。 “所以把他生下来可以么?” 沈忱听见这句话后有一瞬间的愣怔,之后眸子里的茫然便消散得一干二净,只余冷静到可怕的清醒。 “你别做梦了。”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傅时深的眼睛开口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似乎是某个表述难以言明一般,他的声音沉默了下去,却很快再次想起。 “我一直在想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你,是,你确实手眼通天,轻飘飘一句话便能断了我这种无名演员的生路,可我惹不起你总能躲得起,之前的事我分明是很生气的。却没胆量跟你计较,只能装作无事发生来麻痹自己,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想让我回忆起那天的痛苦和屈辱,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难道还不够可怜吗?” 这话说的没什么情绪起伏,仿佛平铺直叙一般,也没怎么让人感到痛不欲生,却教傅时深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总是先入为主,认为青年是在意他的,再不济也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否则当初这人也不会轻易爬上自己的床。 只是他却忽略了青年同他第一见的那个慕云生完全是判若两人,这人有心机有手段,却素来进退有度,收锋敛芒,那些自己以为的讨好和恭维,实际不过是对方小心翼翼同自己拉开距离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们的地位不一定平等,可这人自始至终都从未自愿将人格拉低,现下两人正面相对,抛却一切带有影响力的外在因素,也不过是场完全平等者的较量罢了。 他哪来的筹码赢得这场较量呢? “我可以........”傅时深浓眉拧起,斟酌着开口道。 “满足你提的一切要求。” 无论是金钱,房子,车子抑或是大把可供他扶摇而上的资源,只要对方想要,他便能给。 这也是他唯一能算作筹码的东西了。 谁知青年却根本不吃这套,他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毫不客气开口道。 “我只想你离我远一点。” 一句话将傅时深噎得说不出话,也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无力感,仿佛有什么难以驾驭的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他虽然极其讨厌这种感觉,却完全束手无策。 “你就这么讨厌我?”他烦躁地起身在床边踱来踱去。 沈忱没吭声。 这沉默让傅时深的情绪更加烦躁,他下意识说了句“难道是因为那个傅燕河?” 这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而他反应过来后看见青年不敢置信般的神情,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惜现在懊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自暴自弃般重新坐回了床边。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发疯了?”沈忱气得想笑,一时没忍住便抬脚踹了他两下——没用什么力气,而向来沉默威严的傅四爷却一动没动,任他施为。 沈忱偷偷去瞧他的神情,虽然傅时深还是惯常板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却莫名觉得这人浑身散发着一种抑郁而颓唐的气息,仿佛一个落寞失意的中年男人一般,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可怜。 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沈忱连连摇头试图摆脱这种联想,不过他到底没再说什么重话,只斩钉截铁下了结论。 “总之我是不会同意生下这个小孩的。” 房间里的气氛随这句话陷入了沉默,而在这时被迫围观了雇主堪称稀烂无比的感情生活的Jared此刻弱弱地举起了手。 “哦,我很抱歉,亲爱的慕,虽然我愿意尊重你的决定,只是有件事我必须告知你,如果你执意选择引产的话,因为几乎从未有过这方面手术的先例,很难预约到医师不说,面临的危险也比普通产妇至少要高出五倍还多。” 这番话成功让沈忱陷入了沉默,而傅时深虽然依旧没什么表示,心里却大大舒了一口气。 这医生确实不错,该给他涨工资了。 而这番话倘若是傅时深说出来,沈忱恐怕一个字都不会信,可出自一位权威的医师之口,他便不得不认真考虑了。 他是个很惜命的人,哪怕怀孕这种事教他一时无法接受,可同承担危及性命的风险比起来,该如何抉择,似乎显而易见。 “您.........可以保证这些话的真实性吗?”沈忱艰难开口道。 “天地良心,我以我的人格做担保。”Jared立刻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信誓旦旦道。“虽然傅先生给我开出的条件十分优渥,但我首先是一个医生,是绝不会为了这些利益而做出诓骗患者的事来的!” 沈忱看着Jared一派真诚的脸,决定暂且相信这个医生。 “好吧。”他答道。“我愿意,至少在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之前,愿意暂时留下这个小孩。” 说这番话时他拿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一种奇异的心情在他心头扩散开来。 真神奇,谁能想到这里面居然还藏着一个小东西呢? 可惜他似乎来错了地方,能不能平安出生都是另说,以后也注定不能得到普通家庭那种父母俱全的关爱了。 他一时心中有些感慨,没有注意到自他松口后原本房间内凝固的气氛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傅时深暗中朝Jared投去了一个感恩的眼神,Jared则冲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要深藏功与名。 “对了。”Jared补充道。“你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之前饮食不规律外加过度劳累,所以身体发出了警示信号,之后一定要按时就餐,多补充营养。” 前段时间沈忱确实有刻意节过食,他虽然不胖,但小皇帝是个细瘦伶仃的少年体态,为了还原角色他还是想让自己再瘦一些,加之过来时他没来得及吃午饭,又一路颠簸,这才导致身体有些超负荷运作。 沈忱点了点头,认真谢过Jared的提议。 此时傅时深仿佛漫不经心般开口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今晚你打算住在哪里?” 沈忱还生着这人的气,不是太想搭理他,只是他的落脚点问题也确实需要解决,他想了想后答道。 “我原本准备连夜赶回剧组或者住酒店的........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去南南那边暂住一晚了。” 沈忱不回答还好,一提这话题傅时深就有些来气,他没好气道。 “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明天打电话给傅凌南,跟她把事情说清楚然后立刻分开。” 沈忱:???? 话题可以不要跳转得这么快吗? 第48章 傅时深说完这句话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 大概是身居高位发号施令得多了,一时半会还真改变不了这个习惯。 而Jared眼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又浓了起来,虽然十分乐意看个热闹, 但他还是颇为识趣的告辞了——临走前也没忘交代怀孕初期的良多注意事项,得到那个慕姓青年的点头应答后,他大大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体贴的将房门掩紧。 宴会已经结束, 此时的傅宅内一片寂静,同不久前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形成强烈的对比,除却走廊亮的惊人的玻璃挂灯, 半丝声响动静也无。 这栋宅子实在很大,又无比空旷,地上铺着质地柔软的地毯,故而人踩在上面, 竟是连一丝脚步声也没能留下。 Jared是个恐怖电影的发烧友,胆子缺并没有被磨炼得很大,一个人走在这寂静幽深的长廊上, 心里不知怎地就有些发怯。 他在心中默念着哈利路亚, 好不容易看到了通往一楼的楼梯, 拐角处却猝不及防冒出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幽灵似的盯着他看。 Jared被吓了一跳, 差点就要大叫出声,好在理智及时回笼,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仔细朝来人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这人他是认识的。 是这栋宅子的管家, 姓罗,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大家都叫他罗叔。 说来也奇怪,这偌大的一栋宅子里只住着傅老夫人一人以及若干仆人,一年下来光房屋维修费都不知凡几,还冷清寂静得跟栋空宅子似的,待不了多久就让人觉得压抑。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女士却固执得不愿搬离这里,仿佛在守护着什么世代传承的珍宝似的。 而当Jared走近罗叔后,对方朝他鞠了个躬,恭敬道:“你好,jared医生,我家夫人有些事情想同您谈谈。” 哪怕性格大咧咧如Jared,也从这趟邀请中品出了别的意味——他前脚才离开那位慕先生的房间,后脚便收到了罗叔的邀请,对方虽然说话恭敬态度却很强硬,简直恨不能在脸上明晃晃写一个“无权拒绝”,而这番行动是针对的谁,自然一目了然。 Jared是听说过一些雇主和他母亲关系不睦的消息的,各种缘由他却不很清楚,也没兴趣参合进别人的家务事里,故而平时上门出诊时也是对两人都恭恭敬敬,谁也不得罪,而眼下突然被这位宋夫人请去谈话,他心里有些惶恐,终究是没法推脱。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罗叔。”Jared冲罗叔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不太真情实感的笑。 约摸五分钟后他跟着罗叔来到一扇房门前,这个地方Jared也认识,正是二楼的一处会客厅。 罗叔在门口站定,似乎并不打算进去,随后伸了伸手示意Jared自便。 Jared推门而入时,一眼便看见了端坐在梨花木沙发上的宋明月。 他曾听人提起过这位宋夫人年轻时便是个人美,如今数十年光阴过去,岁月非但没有打磨净她的美丽,反而像窖藏一罐佳酿般,陈封的年岁越久,酝酿出的那股端庄而雍容的气质便越引人注目。 宴会才刚刚结束不久,她身上依然穿着那袭水蓝色长裙,脸上的妆容也很得体,只是在头顶那盏明亮的水晶灯的照射下,Jared还是瞧见了她眼角和脸上并不明显的细纹。 终究还是老了。 Jared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不过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他两三步走到宋明月面前,态度恭敬地叫了声宋夫人。 “不必拘束,你请坐吧。”宋明月指了指身旁的沙发,态度还算和蔼。“冒昧耽误您的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Jared连连摇头否认。“我是您的家庭医生,二十四小时为您提供服务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宋明月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仿佛不经意般问道:“我之前在窗口那边透气,不小心瞧见阿深带回来个人,看样子应该是我的客人,只是情况似乎有些不好,便请了你去诊治,所以现在能和我说说,这位客人,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吗?” 这番话问得巧妙,三两句便把自己摆在了担忧客人身体情况的尽责主人的位置上,半点不会让人产生她正在试图探听他人隐私的感觉来。 不过Jared又不傻,房间里那位慕先生的情况,他能照实和这位说么?对方相不相信都另说,每月给他开工资的可是傅时深,哪怕是看在钱的份上,他也万万不可能为了对方的这句询问得罪自己真正的雇主。 “宋夫人不必担心,我已经替那位客人检查过了,他因为过劳而犯了胃病,我给他开了些药,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宋明月闻言也没表示自己信不信,只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扣着梨花木沙发的扶手,一下一下的“笃笃”声听得Jared下意识有些心惊胆战。 不过这种沉默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两三分钟后宋明月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她露出一个堪称柔和的笑来。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Jared闻言大舒了一口气,这回答虽然有些不置可否,好歹她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自己这说辞大概率是过关了。 接下来宋明月又同他聊了些普通的寒暄话题,Jared也都一一作答。 这通会话的持续了约摸二十分钟,就在Jared绞尽脑汁想找个什么借口溜走时,宋明月终于结束了最后一个问题,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Jared心里松了一口气,表面还是装出了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和您的谈话非常愉快,那我便先告辞了,宋夫人。” 宋明月点了点头。 当Jared刚走到门口,正准备伸手拉开房门时,身后又传来了宋明月的声音。 “这是场我们两人之间的谈话,我想应该不会传入第三人耳中吧?” Jared开门的动作一顿,片刻后他转身同宋明月保证道。 “这是自然,夫人。” 他只是个医生,可没这个本事插手这对母子间的暗流涌动,所能做的不过是两边讨好,刚才他没将慕云生的真实情况告诉宋明月,而这场对话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告诉傅时深。 有钱人的家事难道都是这么一团乱麻吗? 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解,随后跟着守在门口的罗叔一同离开了。 而房间里的两人都不知道可怜的Jared医生正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沈忱看了眼满脸写着不开心的傅时深,没什么好气地哼了声。 “我跟你还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言外之意就是你无权干涉我的决定,哪凉快哪呆着去。 一句话又差点成功把傅时深气了个仰倒,坐在床上的青年神情同往常没什么区别,看上去温和而无害,可浑身散发的疏离感却教傅时深清楚地明白对方并非看上去那样好招惹。 明明刚认识时还是个一团绵软任他揉捏的小可怜,也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傅时深在心底叹了口气,换做以往或许还能用身份压压他,只是现在这人肚子里揣着个小的,但凡惹他个不高兴说不定分分钟就要找个方法把这小崽子卸货了。 只能惯着呗,还能不管咋地。 “我记得你之前告诉过我自己在拍戏。”他有些强硬地岔开了话题。 “嗯。”当时沈忱一个手抖将本准备发给傅凌南的照片错发给了傅时深,只得不情不愿的同对方报备了行程,这人也说过抽时间来自己,不过目前看来大概只是句场面话。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忱在心里吐槽对方了两句,转眼又对傅时深提出的这个话题产生了一丝警惕。 “你想干什么?这部戏对我来讲很重要,我是一定会把它拍完的。” 这话又把傅时深给梗住了,他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只是一部戏而已,只要青年想,自己手中多得是各种资源,完全没必要冒着风险去拍这样一部团队和制作都不算顶尖的作品。 只是青年的拒绝来得太过迅速,甚至都没给他威逼利诱的机会。 而沈忱眼看着傅时深好容易好转的脸色又要转黑,也觉得自己的做法似乎有些欠妥,这人可是帝都鼎鼎有名的傅四爷,什么人不是求着盼着能有个被这位爷多看上一眼的机会,这样手眼通天的一个人却数次被自己气的咬牙切齿,却只能强忍着不敢发作,试问普天之下谁还有这样大的排面。 只是说来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的性格向来是温润圆滑滴水不漏,哪怕心中不喜,面上也能装得得体,唯独在面对这个人时怎么也压不住自己的脾气,就是想同他呛声,看他吃瘪却又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 想到此处他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恃宠而骄这个词,转瞬他就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跟自己的情况完全边都搭不上吧! 他打了个冷颤,驱赶走了这个莫名浮现的可怕想法,总算是对傅时深放柔了声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Jared也说过初期只要多加注意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我演的只是一个小配角,一共不到五场戏,难度也不太大,我觉得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傅时深能明显感觉出慕云生的情绪变化,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样转变的心境,不过这种两人能以这种平和态度交流自然再好不过,傅时深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终于稍稍疏解了一些,他仔细考虑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只是万一涉及到什么危险因素,我也会立刻叫停。” 沈忱知道这是傅时深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没什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傅时深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 “这部戏拍完之后,我希望你能暂时搬来我的住处。” 以前可能还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傅时深是在清楚不过,这人对自己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所以他也把这个暂住的日期说死,这样两人之间至少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出乎傅时深预料的是,这次慕云生答应的很痛快,几乎不带什么犹豫的。 “我以为你并不会采纳我的意见。”傅时深若有所思道。 “这确实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不该一个人单方面负责啊。”沈忱嘟嘟囔囔的。 他嘴上这样说着,真实想法却并非如此,他是个很现实的人,自己目前甚至连一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哪来的能力去独立孕育一个小孩莫呢?况且这种事太过惊世骇俗,是万万不能让他人知晓的,现在他小腹平平倒还好,等几个月后肚子大了起来,又该如何照料自己呢。 人是群居动物,根本没有办法隔开众人单独生存,所以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他都需要傅时深的帮助,也不会因此而做出一副扭捏矫情的姿态。 这回答虽然并没能让傅时深满意,不过两人能达成共识自然再好不过,他原本都已经做好要同这人大吵一架的准备了,结果居然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件事就这样轻易的被解决了。 傅时深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奇妙的失落感,倒也不是对结果不满,而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剧组?”它强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感觉问道。 “明天吧,我只跟导演请了一天假,而且我的戏份马上就要开拍了。” 傅时深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终于准备将这场谈话结束。 “已经很晚了,你先休息吧。” 沈忱点了点头,今天接收的信息实在过量,弄得他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实在需要休整一下。 “晚安。” 傅时深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在步出房间替对方掩上门时,门里也传来了一声轻得几不可查的晚安。 傅时深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除却微微勾起的唇角,看上去同平时根本没什么两样。 第49章 一夜无梦。 第二天沈忱七点多便起了床, 打开房门后发现门外停着辆推车,上面摆着一些一次性洗漱用品。 沈忱将东西带回房间,用微冷的水洗了把脸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昨天来时是公司统一接送, 他的助理也还在车上等着他,谁知昨晚居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他一整个晚上的神经都是紧紧绷起,完全自顾不暇,更别提妥善安排这些人了。 他后知后觉有些惭愧, 也不知几个同事和司机等了他多久,不过打开手机倒没看到什么电话和信息,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思考片刻后还是给季寒拨了通电话。 电话打通后他三言两语跟对方交代了下自己的情况,略去醒来后得知的种种魔幻信息,只说自己突然有些低血糖,被傅总无意中发现后便在他家休息了一宿。 季寒闻言也没说什么, 只叮嘱他要多休息注意身体健康,直到这通电话结束也没多问一句话。 沈忱觉得应该是傅时深同他交代过什么,想来昨晚他应该没耽误其他人太久, 不由得松了口气。 洗漱完毕后沈忱下了楼, 楼梯旁便是饭厅, 傅时深正坐在餐桌旁看一份报纸,面前摆着一盘意面, 旁边是一杯黑浓的咖啡。 沈忱此刻也觉得有些饿了,昨天中午吃的东西被他下车后吐了个干净,晚上更不用说,除了象征性喝过两口红酒之外,再没其他东西进嘴。 他想着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这人应该不会介意, 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在走近对方后装模作样轻咳了一声,也算暗中提醒傅时深我已经来了。 傅时深听见了动静,总算放下手中的报纸,注视着沈忱老大不客气的落座后问了句。 “饿了?” 沈忱点了点头,说话语气中带着些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委屈。 “昨天差不多一整天没吃东西。” 傅时深闻言打了通电话,不一会一位西装革履的佣人便端着托盘来到了沈忱身旁,接着动作熟练的将托盘上的一碗粥和一碟小菜摆在了沈忱面前,冲他恭敬地鞠了个躬后悄无声息地沿着原路离开了。 看来这份粥应该是一早便准备好了的。 沈忱看着面前尚冒着热气的粥,心里多了几分熨帖。 这是碗香菇鸡肉粥,表面上看起来有些清淡,料却放的很足,香菇切成丁星星点点的点缀在白色的瓷碗里,鸡肉切得很大块,却一点不柴,吃上去嫩而爽口,厨师在煮粥时应该特地在粥里加了些鸡汤,一口下去满嘴鲜浓还能尝到隐隐的中药味,略微有些苦,却带着种独属于药材的芳香。 美味的食物很好的安抚了沈忱因饥饿而隐约有些抽痛的胃部,他决定将节食什么的暂时丢在一边,放纵自己这一次,便也不再有什么顾虑,端起碗一口一口吃得香甜。 傅时深表面还在看着他的那份报纸,而自这碗粥端上来开始便一直用眼角余光在打量着青年,见他鼓着腮帮吹了吹仍有些烫的粥后小心翼翼送进嘴里细细咀嚼,跟只什么认真进食的小动物一样,他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也不知不觉间缓和了,甚至心底还不知怎地多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绵软。 哪怕轻平时表现得再怎么成熟,说到底也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 傅时深一时心情大好,原本他并不怎么饿,不过瞧着青年吃得香甜,便也自餐盘中挑起一些意面细嚼慢咽起来。 很快沈忱手里的一碗粥便见了底,傅时深随时观察着他的情况,眼见着对方有些恋恋不舍碗放下碗,便装作不经意般说了句。 “厨房里应该还有一些粥。” “我已经吃饱了。”美味的食物总能很好的安抚人的情绪,沈忱现在的心情还算愉快,便毫不吝惜地冲傅时深露出一个堪称乖巧的笑。“谢谢你的款待。” “嗯。”傅时深面上没什么表情,捏着叉子的手指却下意识紧了紧。“你喜欢就好。” 这顿早饭堪称宾主尽欢,就在两人准备起身离开餐桌时,一个修长的身影自二楼楼梯处婷婷袅袅朝他们走来。 这种时间能在傅宅出现的女性,自然是傅时深的母亲宋明月了。 “早啊,阿深,在吃早饭吗。”宋明月笑意盈盈地同他们打起了招呼,看起来同每个温和宽厚的母亲没什么两样。 因着今天家里没什么外人,她只画了个清新的淡妆,脸上薄薄地抹了一层腮红,穿着一条剪裁得体的复古式碎花连衣裙,头发随意挽起,一眼瞧过去当真是让人根本猜想不出她的真实年纪。 只是沈忱敏锐地察觉到自宋明月出现得那一刻起,傅时深原本放松的情绪立刻紧绷了起来,他总是没什么表情,从表面上也很难看出他的喜恶,可沈忱却总是能够透过对方深沉难明的表象,窥见他内心那一丝并不明显的情绪波动。 傅时深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对宋明月的问候仿佛置若罔闻。 而宋明月也不觉得尴尬,她用手拢了拢散在耳边的一缕发丝,轻声细语道。 “家里来客人了呀,怎么也不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沈忱看了眼依旧无动于衷的傅时深,轻轻起身礼节性地冲宋明月鞠了个躬。 “宋夫人您好,我叫慕云生,是........” 他的自我介绍还没说完,宋明月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回话似的,兀自打断了他。 “阿深,昨天的聚会你还满意吗,有没有遇见心仪的对象?” 竟是将沈忱忽略了个彻底,仿佛刚才那一句问话也只是提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动物,所求不过是能找个同傅时深交谈的话题。 沈忱耸了耸肩,识趣地收声坐下。 而傅时深一杯咖啡终于见了底,他不轻不重地将咖啡杯磕在大理石制的餐桌上,漫不经心开口道。 “你越界了,这是我的私事,同你没有一点关系。” 说罢也没去看宋明月那张瞬间便失了血色的脸,随手将身旁保持着“超绝乖巧,不凶”态度的沈忱拎了起来,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直到被傅时深带到地下车库塞进汽车后座,沈忱才终于找到机会表达自己的疑惑。 “那个。”他弱弱地举起了手。“所以我们是要去哪?” “你不是要回凌城拍戏么,正好,我最近要在那边出几天差。”傅时深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在他身旁坐定,接着慢条斯理打开前座司机刚刚递过来的电脑包,掏出笔记本架在了腿上,一副准备认真工作的样子。 “顺路送送你。” 沈忱:??? 真的吗我不信。 他朝傅时深投去一个充满审视意味的眼神,沉默地表达着自己质疑,只是对方满脸严肃地盯着笔记本屏幕,十分忙于工作的样子,对沈忱的质疑态度完全熟视无睹。 好吧。沈忱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接受了对方的这个说法。 他向来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就像方才见证了傅时深同他母亲的相处模式那样,他虽然对母子俩为何会产生如此深的隔阂十分好奇,不过眼见着傅时深并没有同他细说的打算,他便十分知趣得也半字不提。 人生在世,无论泼天富贵还是穷困潦倒,谁能没点自己的秘密,又有多少人愿意将伤口撕裂给旁人看呢。 他不了解情况,更没法感同身受,所以对傅时深是万万无法开口说出那些看似悲天悯人实则苍白无力的安慰的话,能做的不过是将这份探究欲望深埋进心底,用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态度同他相处,不让对方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怜悯或者产生某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被窥探感,仿佛平白就比人矮了半个头似的。 汽车已经发动,伴随着身旁连续不断的键盘敲击声,沈忱百无聊赖地发了会呆,随即给傅凌南发了条微信问她现在忙不忙。 那边回复的很快,在看到对方表示自己不仅一点不忙甚至差点没闲出病来之后,沈忱拨通了她的电话。 傅凌南看起来也确实因为肚子里那个小崽子被憋闷得久了,刚接起电话便跟沈忱一通噼里啪啦的抱怨,沈忱听得有些好笑 ,放柔了声音安抚她两句话后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凌南,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不愿意的话,我们的婚姻关系随时可以结束是吗?” 这话甫一问出,不仅电话那头的傅凌南停止了嗯嗯啊啊的无病呻吟,就连他身旁的键盘敲击声都有一瞬的停顿,不过很快便又响了起来。 “怎么了,是你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了吗?”傅凌南有些担心的问道。 她当然不认为这人会拿这种事和自己开玩笑,而两人的关系又一直不错,除非是对方那边出了什么事,否则他决计不可能如此突兀的要求要停止这段关系。 “嗯,是有一些突发状况,我一时解释不清。”沈忱仔细组织者语言,满汉歉意地同她说道。“总之非常抱歉,但我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 昨天傅时深提出让他同傅凌南结束这段契约婚姻时,他一开始觉得对方过于专横,便怎么也不肯答应他的这个无理要求,不过当晚他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后,觉得确实有必要将这个问题解决。 原因无他,之后他总归是要跟傅时深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的,而傅时深又素来是傅家乃至整个帝都的标杆,一举一动都饱受众人的关注,他不是不相信傅时深有处理好自己行踪的能力,只是没法达到万无一失,万一某次不经意间被一些有心人发现,傅四爷同自家侄婿关系不清不楚的消息不仅足以给自己带来毁灭性的的打击,甚至有可能牵连整个傅家。 而万幸的是他同傅凌南结婚的消息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傅家亲属知晓,处理起来总算不会太过麻烦。 电话那头的傅凌南显然不清楚他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思索片刻后自信满满的同沈忱宣布了自己的猜测。 “这倒不是什么大大事,不过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找不到心仪的另一半了?” 肯定是这样没错,不然这人有什么理由非要跟自己将关系掰扯清楚呢?除了他已经心有所属,不想让那人产生任何误会之外,傅凌南实在不作他想。 这个问题成功噎了沈忱一下,他咽了口唾沫,眼神下意识往身旁坐着的男人游移了一下,接着十分艰难地答道。 “算........算是吧。” “哇哦,这就很有意思了。”傅凌南在电话那头怪叫一声,无比兴奋地开始八卦起来。“跟姐姐我说说是哪家的?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跟她牵个桥搭个线呢。” 车厢里很安静,隔开驾驶室和后座的挡板也一早便被傅时深放了下来,沈忱确信傅时深可以清晰的听到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所以在傅凌南提出这个问题后他拿脚尖轻轻踹了踹傅时深的小腿,无声地询问自己能否将他的身份公布出去。 谁知这货居然没有任何感觉似的依旧坐得四平八稳,连眼神都不带给沈忱一个的,仿佛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无辜路人,半点不想替沈忱拿主意。 他这老神在在的态度就让沈忱有些为难了,他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你不是想知道他是谁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也许是沈忱的声音太过严肃,电话那头的傅凌南也收起了一开始的玩闹态度,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对方宣布最后结果。 “你说吧。” 沈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凝重的开口道。 “傅时深,也就是你小叔叔。” 第50章 沈忱的话音落下后电话那同头没有任何回应, 他等了足足半分钟也没等到傅凌南再开口。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缓和这无声的气氛,一时之间一股沉默的尴尬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你你你你你......”一分钟后傅凌南终于从被巨大信息量冲击的震惊状态中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 颤抖着嗓音说。“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的是不是我萧叔叔之类的,你还别说我真有个叔叔姓萧,也挺有钱,不过今年都快五十了,我觉得你.......” “你没听错, 就是傅时深。”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彻底击碎了傅凌南的幻想,她不敢置信般捂着脸大叫一声。 “完了完了完了,这都是什么事啊!我不过是在家里搓了几圈麻将的功夫, 我老公就突然变成我小婶婶了,这谁能忍啊!?” 沈忱:........ “节哀?” 傅凌南在电话那头悲伤的咿咿呜呜假哭了一会,抽抽搭搭道。 “可真有你的,我小叔叔都能搞到手, 就他这身份眼光,我一直觉得哪怕天仙下凡他都不一定能看得上呢。不过你也是够坚强的,连他种这脾气性格都忍得了, 我每次一看到他的脸色就犯怵, 话都不敢跟他多说。” 沈忱闻言陷入了沉思, 他悄悄看了眼脸色逐渐难看的傅时深,捏着电话慎重考虑着要不要将这位爷正在自己身边并且能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一悲伤的事实告诉傅凌南。 而傅凌南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头顶上已经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危”字, 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狂热的八卦情绪在她脑海中占了上风,她兴奋不已继续问道。 “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他厮混到一起去的呗?最开始你俩一见面争锋相对的,我还以为有多大的矛盾呢,没想到其实根本就是在调情!” 沈忱:......... 倒也不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我肚子里还揣着个你的表弟/妹。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沈忱信口胡诌道。“可能是被我的人格魅力吸引了吧。” 傅时深:......... 傅凌南:........ “牛批牛批。”傅凌南给出评价。 “对了。”沈忱想了想,又道。“你把这件事跟伯父伯母说下吧,记得委婉点。” 傅凌南一听这话便懂了他的意思,两个人谈恋爱嘛,总是三五不时凑在一块腻腻歪歪的,但不巧的是傅时深在傅家受关注的程度堪比国宝,要是两人一时没注意被别人发现了什么猫腻,隔着这一层亲属关系总归是不好解释的,倒不如先发制人,主动将这层关系破开。 这也是为何沈忱对傅凌南坦言的原因,他担心的从不是傅凌南的态度,而是她身后的傅家人。 “我懂,我知道该怎么说。”傅凌南一口答应,沉思片刻后又无不担忧的提醒沈忱。 “你也小心些吧,毕竟他的身份敏感,明里暗里盯着的眼睛都多,倘若你们之间的事情遭到曝光,最后吃亏的肯定还是你。” “多谢你的提醒。”沈忱道。“我一定会注意的。” 待傅凌南挂了电话,傅时深敲着键盘的手没停,状似不经意般说道。 “你们关系倒还不错。” 虽然早知道青年素来左右逢源,但能让这丫头帮着他这个外人挤兑自家叔叔,也证明了他的人缘确实出乎自己预料的好。 “也还好吧。”沈忱听着他意味不明的一句话,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 “平时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还算多,熟一点也正常。” 话是这样说,不过傅凌南目下无尘极难攀附的性格可是声名远播的,就连傅时深也略有耳闻,能在短短数月同她发展到堪称推心置腹的关系,过程必然不可能真如他所说的这般轻松。 也对,这人不管在哪,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傅时深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那个叫傅燕河的年轻后辈,心里一梗,也懒得再继续深究了。 眼见傅时深继续投身于工作中,沈忱有些无聊,却不怎么敢看手机,只得半眯着眼睛将头靠在车窗上假寐。 他总算是知道为何自己最近每次坐车都会吐得昏天暗地了,原本他还担心是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只是现在虽然知道了原委,却未必要比真得个什么病要来得舒心。 回去的车程不短,他有些害怕自己又固态重萌,而晕车药现在是万万吃不得的,到时候也只能靠自己硬熬过去。 他闭着眼休息了大概二十分钟,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看,一个陌生的号码跳跃在屏幕上。 沈忱估摸着应该是个诈骗电话,便直接将其挂断。 可号码的主人倒是锲而不舍,这边刚被不客气的挂了电话,立时又将电话拨了过去。 看着第二次亮起的手机屏幕,沈忱总算点了接通键。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一个的威严男声自电话那头响起,语气听上去十分气势汹汹,却也颇为耳熟。 “您是........伯父吗?”沈忱思考了片刻,终于自记忆中找到了与这道声音相对应的人。 是傅凌南的父亲傅知简。 看来傅凌南已经和他们将情况挑明了。 她不可能告知对方自己假结婚的真相,更不可能将自己的“丈夫”跟傅时深搞在了一起的情况说出,故而她能说唯一的理由便是两人感情不和好聚好散。 只是她的身份地位毕竟摆在那里,之前同一个小明星结婚在傅知简看来便是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教他在其他傅家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不过傅凌南心意已决,他也不好阻止,可谁知这才过了几个月,两人竟然已经闹到要分手的地步了。 不说傅凌南还怀着孕,单论慕云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明星,搭着傅凌南的关系才总算在娱乐圈混了些名堂,这才刚得势多久,居然就敢直接翻脸不认人,将自己的大恩人抛弃了。 傅知简潜意识里便没想过两人分开可能是多方原因造就,在他看来这个小艺人跟傅凌南结婚已是捡了天大的便宜,故而无论傅凌南做出什么举动,都合该他包容忍让。 眼下两人要分开,这小子居然真的同意了,这不是明晃晃在打他的,以及整个傅家的脸么。 故而他在电话里只劝解傅凌南再考虑一下,只是女儿要和这人分开的想法同当初提出和他结婚时一样坚定,傅知简劝不过来,只得暂时同意了她的说法,挂断电话后转眼便来找沈忱问罪。 他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不过以他的人脉查个小明星的电话还是易如反掌。 “现在立刻去跟南南和好,她不愿意就跪下来求她,总之这个婚你们绝对不能离。”他趾高气扬命令道。 沈忱闻言心里一突,他自己倒还好,更恶劣的话他都听过,早对这类嘲讽不痛不痒了,只是现在身旁多了尊旁听的大佛,眼看着对方的脸色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凝了下来,沈忱在心里颇为同情的替傅知简点了个蜡烛。 “伯父,您听我说可以吗?”他的语气十分诚恳。“您担心南南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只是我们分开是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原因,很抱歉我无法同您详细解释这个情况,但也请您相信这都是我和南南共同做下的决定,这个决定也不会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伤害。” “当初她跟你结婚就是最大策伤害。”傅知简显然并不相信听筒那头的人的说辞。“我早告诉她你这种汲汲营营的小人是没有任何情义可言的,也就是贪图她的人脉和财富罢了,她当时还跟我信誓旦旦保证你绝不是这种人,现在看来,哼,不过如此,说吧,是不是找到对你益处更大的下家了?” “伯父,您这话说得有些过了。”沈忱无奈道。 “怎么?你以为傅家是你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傅知简不屑得轻哼了一声,讽刺之情溢于言表。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倘若能把南南哄回去,我便对这时既往不咎,否则的话,后果你应该清楚。” 他顿了顿,听筒那头没传出声音,看来是威胁起了效果。 “以我的人脉,全行业封杀一个小明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我劝你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跟我抗衡。” 他话音甫落,电话便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音。 “全行业封杀?你好大的本事。” 傅知简没想到慕云生身旁居然还有第二个人,最初的惊愕之后他突然觉得后来的这个男声有些耳熟。 似乎是.......似乎是........ 脑海中浮现的那个名字让他呼吸猛地一窒,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怎么可能,这个无权无势的小明星怎么可能会结识这个人? “是阿深吗?”他抹了抹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诚惶诚恐问道。 “傅家给你的权利难道就是让你用来威胁他人的?” 那人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可说出的话却再明显不过的彰示着他的身份。 “不是的不是的,阿深你误会了。”傅知简忙不迭的解释,心里更是暗暗叫苦。 他原本以为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谁知道居然好巧不巧牵扯到了这尊大佛,轻飘飘的一两句便教他再不敢摆谱了。 论辈分他该叫傅时深一句老弟,不过两人的身份却是天壤之别,莫说是他,哪怕整个傅家其他旁系七七八八的联合起来,估计也不够这位太子爷喝一壶的,而这人素来冷淡,同其他人虽说是同一线血脉,关系却并不多亲厚,故而敢同他攀交情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所以傅知简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次他居然纡尊降贵给一个小明星撑场子。 “小慕是我女婿,他跟我女儿闹了一些矛盾,我这不是在劝他么.......” 他絮絮叨叨的解释着,可对面的男人显然并没有耐心听他把话说完。 “还有事?” 傅知简的长篇大论就这样不尴不尬的卡在了嗓子里,他支吾了片刻,最后只得继续陪着笑脸。 “没事了没事了,我原本就是想跟他说说家常,打扰到了你真是不好意思,你先忙吧。” 话音刚落那头便不客气的挂断了电话,傅知简捧着手机愣怔了半晌,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这时候傅时深不该正在工作么,怎么会跟我(前)女婿在一起? 那边傅时深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挂断键”,接着兴致缺缺的将手机丢还给了沈忱。 仿佛刚才那个毫不客气一把抢过手机的人不是他似的。 沈忱将手机装进口袋,心里有些高兴,嘴上却嘟囔着。 “你怎么这么不客气啊。” 傅时深拿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睨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开口道。 “太吵了。” 之后一路上尚算顺利,只是车开到半途,沈忱的胃里还是逐渐翻涌起了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微微弯着腰,用手护着肚子,以期减少这阵强烈的不适感。 也许是他的动作引起了傅时深的注意,也许是他的脸色过于苍白,怎么看情况都不太妙,不一会傅时深一双大手便探上了他的额头,感受到青年体温正常后,便捏着他的下巴稍稍用力,将对方的头抬了起来。 “不舒服?”他问道。 “嗯,可能是怀......怀孕的后遗症。”沈忱眼里噙着一包生理性的眼泪,声音轻的有点像在撒娇。“每次坐车都会反胃,之前就有这种情况了,不过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原因。” 傅时深闻言,原本想叫停司机,看了眼窗外才意识到他们正在高速上,也只得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低头看了眼恨不得将自己蜷成一个球的青年,像只什么可怜巴巴的宠物似的,想到这人正是因为自己才遭了罪,心里便涌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怜悯感。 有时长途跋涉时他爱喝些茶来解解乏,故而司机常年在车上备着一个时刻装满热水的小保温瓶和一个水杯,傅时深拉开隔板叮嘱司机将车速放慢些后,便慢慢倒了杯热水,接着不甚熟练的吹了吹滚烫的水面。 这约莫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照顾他人的经历,傅时深却并不觉得收到了折辱,反而有些觉得新奇。 就好像在照料一只全心全意依赖着他的小宠物一样。 傅时深向来对小动物不感冒,可将宠物的身份换成是身旁的青年的话,他却又觉得有个小宠物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待杯子里的水变得温热后,傅时深将杯子递给了沈忱。 沈忱冲他笑了笑,接过杯子后小口小口的啜饮着里面的水。 “好些了吗?” 傅时深也不觉得他烦,就这样看着他慢慢将一杯水喝的见底。 “好多了,谢谢你啊。” 温水很好的缓和了他胃里的不适,虽说呕吐感依旧强烈,可总算不像之前那样折磨人。 傅时深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合拢笔记本后朝沈忱那边移了移,接着动作颇为强势的将对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沈忱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浑身一震。 傅时深却是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闭上眼睛休息,很快就到了。” 这趟车程沈忱曾走过两次,还有多久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虽然之后依旧有得熬,但身旁人的善意却教他的心里多了一丝熨帖。 或许怀孕真能教人的情绪变得感性和敏感吧,他这样想到。 接着他慢慢放松有些僵硬的脖子,摸索着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接着将脸轻轻埋进对方的颈窝。 也许是身体的不适放大了他心底那股名为脆弱的情绪,沈忱像只小狗似的耸着鼻子嗅着傅时深脖颈里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想法也越发娇气起来。 这人肩膀上的骨头硬邦邦的,他肯定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而傅时深除了随着沈忱的动作颇为配合的挪了挪肩膀,完全没有将他赶走的意图。 沈忱放下心来,他闭上眼睛开始休息,不一会意识便有些模模糊糊的,隐约感觉这时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覆上了他的肚子,接着动作轻柔的替他按揉起来。 他下意识想护住肚子,却隐约从这人的动作中品味到了珍视的意味,他并不觉得危险,便放松了身体,颇为亲昵的拿细嫩的脸颊蹭了蹭近在咫尺的温热皮肤,在这阵令他舒适的按揉中陷入更深的梦乡。 第51章 这一觉沈忱睡得很好, 再睁眼时天已擦黑,周围景色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只有身旁傅时深亮起的手机屏幕发着微微光亮。 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角, 眯着眼睛辨认出对方正在玩一款非常古老的单机游戏。 而傅时深感知到了沈忱的动作,眼疾手快将手机收了起来。 “醒了”他低声问道。 “嗯。”因为还不清醒,沈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懒洋洋的。“我睡了多久?” 傅时深看了眼手机屏幕。 “大概两小时。” 以他们出发的时间来算,抵达凌城至多不过下午四点,沈忱不知道时间, 根据天色估摸着现在应该在六七点左右,所以傅时深在撒谎。 不过他并不打算拆穿对方这个善意的谎言。 “既然已经到了怎么不直接把我叫醒呢。”他直起身体,活动了下略微有些僵硬的脖颈, 这一路都枕在对方的肩膀上,连他都有些受不住,天晓得傅时深是怎样坚持下来的。“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不碍事。”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听上去莫名有些宠溺的意味在里头。 沈忱抬眼想去看傅时深的神色, 只可惜天色太暗,什么都看不真切,唯有对方素来凌厉的面部轮廓, 仿佛被无边夜色打上一层阴影, 看起深邃而又俊朗。 沈忱的心莫名便漏跳了一拍。 他还没来得及抓住这丝来得突然的莫名情绪, 却发觉男人动作有些僵硬的缓缓活动了下肩膀。 这个暗戳戳的小动作看得沈忱有些想笑,他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动作轻柔的替他按揉起来。 “就爱逞能。” 傅时深闻言动了动嘴角,似乎是想反驳,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似乎有些头痛的老老实实坐在原地任由沈忱施为。 沈忱替他按摩的原意不过是减轻他肩膀的酸楚,谁知道按了一会却发现对方的肩膀却更僵硬了, 他突然想起以前不知听谁说过傅四爷十分反感同他人有身体接触,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僭越了。 男人看在孩子的份上原意对他好,却并不代表他有那个资本去蹬鼻子上脸。 于是他立刻收回了手,语气饱含歉意。 “不好意思,也许我的举动让你为难了,以后我会注意分寸的。” 正因为青年这份来之不易的体贴而有些紧张的傅时深:......... 你从哪看出我为难了? 不过他到底自恃身份,哪怕心中懊恼面上也不过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 “无妨。” 傅时深来凌城也算是临时起意,虽然他对沈忱的说辞是要来出差,但真实意图两人都心知肚明,无外乎他并不放心让沈忱单独行动,便打算亲自来盯梢了,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归是要安全些。 故而助理今天一早便只能手忙脚乱的替自家上司更改行程,只是这边算是个风景区,地方比较偏僻,酒店也少,虽说有不少各式各样的小旅馆,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傅时深是绝对看不上眼的,唯一一家拿得出手的正规酒店便是沈忱他们剧组住的那家,只是不巧最近正好有两个剧组在这里拍戏,加上一些过来旅游的游客,酒店住的满满当当,竟是无论如何也匀不出一间空房了。 助理为这事急的焦头烂额,跟酒店经理交涉时甚至连十倍房钱的诱人条件都提了出来,最终还是被经理一脸为难的拒绝了。 “很抱歉,虽然我们很乐意为傅先生服务,但现在确实是没有多余的房间,也请您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助理闻言叹了口气,只得歇了心思。 他当然知晓经理的苦衷,巨额利益面前能不心动的少之又少,只是其他人已经住下了 ,除非自愿退房,否则酒店方倘若毫无理由便将住客赶走,必将面临严重的名誉问题。 只是他能理解其他人的难处,却未必保得住自己的饭碗,傅时深自己做事雷厉风行,对助理的要求也相当严苛,堪称吹毛求疵,倘若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的话,估计等着他的轻则是一顿责骂,重则是工作不保。 之后他抱着一颗英勇就义的心跟老板打了个电话,战战兢兢说明情况后壮士断腕般闭上了眼,谁知电话那头的男人沉思了片刻,云淡风轻道。 “我知道了,那就先这样吧。” 接着没等助理反应过来便挂断了电话。 准备迎接疾风暴雨洗礼的助理:??? 就这就这就这? 没有责罚,没有冷言冷语,甚至连语气都没怎么改变,助理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虽然觉得古怪,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还是放了下来。 估计今天老板是吃错药了,他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这位爷到底能不能到落脚的地方。 这头助理还在为傅时深的住处着急,那头傅时深便以没处落脚为由跟沈忱讨价还价,意图让对方将房间分自己一半。 “这不太合适吧。”沈忱有些哭笑不得。 倒不是他介怀跟傅时深同住,只是两人到底是在外面,不像在家里似的可以随心所欲,明里暗里盯着双方的眼睛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自然更多。 “可是我没有地方住。”傅时深幽幽叹了口气,眼神有意无意朝沈忱一片平坦的小腹上看,就差直接明示对方我是为了你才来的这鬼地方了。 沈忱被对方的态度搞得有些心软,却仍然试图坚持。 “我房间周围住的都是同事,被他们看见不好。”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一些过去,也会注意,尽量避着别人。”傅时深也不松口。“只是睡一觉而已,也不会让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对吗?” 沈忱这下是真的没办法了,他怎么早没发现这人也会有这么无赖的一面,偏偏还让人毫无拒绝的办法。 “好好好,让你住让你住。”他颇为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我在1409,你到时候轻轻敲门就好啦。” 傅时深闻言,这才满意,纡尊降贵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还有事么?那你先去忙吧,我就线回酒店了。” 这里是一处露天停车场,离沈忱住的地方并不远,步行大概五六分钟能到。 得到对方首肯后沈忱便下了车,傅时深也没上演什么依依不舍的戏码,径自将车开走了。 他跟着青年同来的主要目的自然是看护对方,不过这边也确实积压着一个小小的case,他之前忙于傅氏本部的工作,没抽出什么时间来处理,原本准备过段时间派个手下将事情处理妥当,现在既然来了,自然也就要将这事顺手解决了。 他从来不是为了某个人忘却工作的恋爱脑。 而沈忱在回酒店的路上,被初秋略带冷气的晚风一吹,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他至今还是没相通自己跟傅时深究竟是怎样发展到如今这一步的,也理不清自己到底对他怀揣着怎样的感情。 似乎有些隐秘的意动,细品之下却又捉摸不著那一丝感情。 只是有件事他记得十分清楚,这只是个书中的世界,自己也只是个过客,哪怕对方再怎样优秀,终归只是个虚拟的人物。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便要回到现实世界,更可悲的是他完全没有能力去改变些什么,只能听天由命,任由那个虚无缥缈的名为“命运”的东西所摆布。 在他十三岁那年父母双双出意外身亡后他便懂得了一个道理,对什么东西倾注的感情越多,失去时便会越难过,想要内心变得坚不可摧,那就不要付出任何感情。 之后他也一直履行着这条准则,面上对所有人都是温和良善的,却游离于一切人际交往之外,打从心底里不愿跟任何人产生亲厚的关系。 最温柔,也最无情。 所以在面对这样一个不可预知的变数时,他少见的有些迷茫了,也没有人会为他指引前行的方向。 他心思重重的走进酒店,却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了正准备出门的韩成思。 对方全副武装,带着墨镜和口罩,浑身上下遮掩得严严实实,倘若不是他先开口叫了沈忱,估计沈忱也并不会认出他来。 “慕云生,你不是只请了一天的假,怎么现在才回来?”韩成思的声音没有收敛,语气十分吃惊的样子。 沈忱扫了眼埋伏在周围的记者和狗仔,以及不远处草丛里影影绰绰的闪光灯,笑着点了点头。 “嗯,公司里突然有些事情,所以耽误了半天。” 既然是处理公司事务,那耽误些时间也算是情有可原。这个回答堪称无懈可击,就连韩成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他心里有气,并不愿就这样放过对方。 他还记得当初青年跟段善林告假时正巧在拍摄自己的戏份,当初自己也曾想过请假,只是被段善林以拖延剧组进度为由拒绝了,他心里原本就不舒服,看见段善林二话不说便批准了这人离开后则更加恼火,不提之后的拍摄中段善林对自己多有苛责,还时不时拿这人出来跟他做对比,这教他如何不懊恼。 他的确是抢了青年的角色,当时给他预选的角色有三个,将军是其中之一,却首先被他排除在外了,因为太过考验演技,原本他选定了一个军师的角色,话不多,情感波动也不大,在外等候面试时从面试间隐隐传出的声音里听到了那个之前曾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年轻演员预演的角色,他不知为何心念一转,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同评委宣布了自己的选择。 事后他也有些后悔,两人按理说起来也算无冤无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的第一次看到青年的表演起就对他有些排斥,明明两人年纪没差多少,为何自己缺失的那部分,却可以在这样年轻的一个人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说是羡慕也好嫉妒也罢,总归他每次看见这人时心里都有些疙疙瘩瘩的,不很痛快。 想看对方受挫,想让他明白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这大概也是他为何会临时改变注意的原因。 眼下又被段善林如此直白的指出他跟青年的差距,韩成思一股火憋在心里,却不敢跟这人发,只能拍摄结束后回酒店冲助理大吼了一通,把小姑娘骂的眼泪汪汪的才算解气。 这几天他原本就心里有气,好容易遇到个能找茬的机会,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过。 “也对,你可是个大忙人,谁敢说你的不是呢。”韩成思叹了口气。“我只是替段导鸣不平罢了,明明拍摄任务很紧张,还总有人要找各种借口耽误拍摄进程,哪怕不为我们考虑,起码也要为段导考虑一下啊。” 沈忱原本心里便乱糟糟的,闻言颇为不屑的轻笑了一声,低声开口道。 “我想你可能是记错了,我的拍摄任务明天才开始,所以根本不会耽误任何进度,以及倘若你真要替其他人着想的话,建议你有时间在这里指桑骂槐还不如好好回去多看几部电影磨砺一下演技。” 说完他没再理会对方骤然垮下的脸,头也不回走进了酒店。 第52章 沈忱回到房间后先洗了个澡, 温热而舒适的水温很好的缓解了从下车后便环绕在他心头的那股挥之不去的焦躁感,他在水里泡了会澡,直到被热气熏得迷迷糊糊才慢悠悠的起身, 换穿好自带的睡衣后便给段善林拨了个电话。 诚然之前韩成思对他说的大部分话都是莫须有的构陷,但他也确实没按照之前跟对方说好的时间回来。 倒也说不上是什么大事,沈忱相信凭季寒的细心一定早就将这事处理得妥当了,只不过经纪人给出的都是官方说辞,他还是决定自己再亲自跟段善林道一遍歉, 一是段善林对他一直颇为赏识,他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让对方心里留着个疙瘩,二是当时酒店门前蹲守的狗仔不少, 虽然他跟韩成思交谈时刻意压低了嗓音,没教狗仔们听见他们的争吵,但保不齐一些无良营销号会写出些什么捕风捉影的谣言,万一这事被有心人带起了节奏, 只要段善林能替他发声,一切便都不成问题了。 那头电话接得很快,想必段善林此时应该正在房间里休息。 沈忱开门见山跟他道歉, 接着解释了下自己为什么会推迟回组, 不过真实情况自然是不能说的, 他便谎称是自己身体不适,便在家里休息了一晚。 “嗨, 没什么事,反正也没耽误拍摄进度。”段善林对此事并不介怀。“倒是你的身体现在好些了吗?”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沈忱感激道。“多谢段导关心。” “没事就好,那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今天一路过来估计也被颠簸得够呛。”段善林十分善解人意。 “原本明天上午是有你的一场戏的,如果你状态不好的话, 我可以先拍下午的东西。” “不了不了,这样太麻烦了。”沈忱闻言连连拒绝。“请您放心,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会影响拍摄的。” 段善林的这番话无非是是跟他客套一下,倘若他真舔着脸顺杆爬的话,绝对会令这位性格耿直火爆的导演心存芥蒂。 果不其然对方听了他的回答也没再客气,叮嘱了两句明天拍摄时的一些注意事项后便挂断了电话。 沈忱现在完全闲了下来,一时间觉得有些无聊,下意识想看看手机,却后知后觉想起孕期接触电子产品似乎对宝宝不好,犹豫着只能将手机远远扔在一张靠窗的茶几上,自己则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看起了电视。 他以前从未将小孩划进自己的人生规划,对孕期护理更没什么了解,故而现在陡然让他担负起照顾一个未出生小婴儿的责任,他还真是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凭借自身浅薄的听闻行事。 等闲下来之后还是好好向Jared请教孕期的所有注意事项吧。沈忱一边面无表情看着电视机里的狗血婆媳大战电视剧一边想。 怀孕之后的生物钟似乎尤为准时,哪怕他今天差不多整个下午都在补眠,到了十点半左右,还是准时犯起了困。 他给傅时深发了个微信,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傅时深答大概还要耽搁一会,也没说具体什么时间,沈忱便强撑着睡意继续看起了电视剧,没过多久便倚着沙发扶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并没有睡熟,当门外响起一阵轻声的叩门声后便醒了过来,只是思维这时还有些混沌,发了会呆后才缓缓揉了揉眼,慢腾腾穿上拖鞋去给对方开门。 甫一打开门初夏温热的风便卷着一丝酒店内特有的消毒水味和沈忱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眉头,眯着眼睛看向了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 “睡着了?”傅时深只看一眼他困倦慵懒的样子便知道这人应该是刚刚被自己吵醒,他在清醒时是绝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嗯。”沈忱打了个小哈欠,朝屋内走去。“你回来的好晚。” 这话像极了妻子在质问夜不归宿的丈夫,傅时深闻言有些无奈地答道:“稍微应酬了一下。” 那个客户还算爽快,只是完成工作后一定请客吃饭,哪怕傅时深再三婉拒也坚决不改口。 傅时深向来不喜应酬,却碍于面子不好随意推脱,便只能跟着他去了本地最负盛名的一家五星级西餐厅,因着距离凌城有些远,来来回回耽误了不少时间。 “好吧。”沈忱也就是随口一抱怨,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眼见着男人进了门后便径自回到屋里,沙发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窝进去后转眼便要睡着了。 傅时深刚将西装在门口挂好,一转头看见青年竟然直接睡在了沙发上,将自己缩成团不说,还顺手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像个毛绒绒的小动物似的,莫名有点可爱。 他三两步走到熟睡着的青年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去床上睡,睡在这里像什么话。” 青年被他的动作吵醒,拿脸蹭了蹭怀里的抱枕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也对,我差点睡迷糊了。” 他在还没进组钱就发觉自己每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每天早上起床时都得兀自发一会呆才能慢慢清醒,否则整个人的状态完全是一团云里雾里,什么也分不清。 现在想来这也该是怀孕的后遗症之一了。 他起身后便光着脚跌跌撞撞朝床边走去,傅时深有些看过不眼,便直接将他一把打横抱起带去了床上。 沈忱在他怀里下意识蹬了两下腿,他显然并不习惯这样的拥抱,可最终他的意识还是敌不过困倦,折腾了两下便伸出手搂着对方的脖子凭他动作了。 傅时深轻手轻脚将他放在床上,刚一沾到柔软的床铺,沈忱便十分自发自觉的在滚了一圈将被子卷在身上,像个大号卷饼,接着乖乖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半位置。 这一半的位置是留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我先睡觉啦。”他不忘告知傅时深一声。 得到对方的首肯后,沈忱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听着床上的人发出的均匀而规律的呼吸声,傅时深不由得有些失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慕云生,有些慵懒,有些迷糊,甚至还能冲着自己无意识地撒娇。 像只终于原意展开两片坚韧外壳的蚌,心甘情愿露出自己雪白柔软的内里。 他向来喜欢聪明又会审时度势的人,对青年偶然流露的这不为人知的一面意外地并不讨厌,甚至隐隐有些欣喜。 自己对这人的了解更上一层,不也变相代表着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么。 他对青年能立刻回心转意爱上自己并不看好,却对这种变化乐见其成。 于是他怀揣着尚算美妙的心情去浴室洗了个澡,接着关上了灯躺在了青年留下的那半边床上。 沈忱住的是间大床房,床上哪怕同时躺着两个成年男人也绰绰有余,丝毫不会让人觉得逼仄。 傅时深并不喜欢跟人同床,不过在这个幽暗沉寂的夜里,听着耳畔一道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他却丝毫没有觉得别扭或不适,反而很快陷入了沉睡。 一夜好梦。 沈忱第二天是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吵醒的,他昨晚睡得很饱,这时意识恢复得也快,迷瞪了几秒便清醒了过来。 他看了眼房间里的挂钟,早上七点整。 他对昨晚睡着后发生的一切都迷迷糊糊的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自己慷慨的给傅时深分了半的床,于是他扭头朝旁边看去,只见这人正以一个闲适的姿势倚在床头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金融数据图,也不知醒了多久。 他似乎还没来得及打理自己,头发微微有些凌乱,一向扣得齐整的衬衣扣子也微微散开了几颗,露出一片健康的小麦色胸膛,而这幅样子却并没让他显得不修边幅,反而教以往多了几丝沈忱不曾见过的随性和不羁。 傅时深见沈忱醒了,合上了笔记本。 “今天有工作?” “嗯。有一场戏。” 沈忱自行李箱里找出一套了一套衣服,正准备换上的时候猛然想起不远处还坐着个傅时深,没来由觉得有些别扭,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衣服拿进了浴室,三两下换好后又快速的简单洗漱了一番,这才前去打开房门。 在门外的是他的助理舒雪涵。 “慕哥,收拾好了吗?” “抱歉,我睡过头了,你再等我两分钟吧。” “没事没事。”舒雪涵摆了摆手。“不过慕哥你的动作可得快点了,不然有可能赶不上拍摄。” “好的。”沈忱将房门拉开了一些,他原本是想让舒雪涵进来稍微坐会,突然想起自己的床上似乎还坐着个人,要是教别人看见这情形,恐怕自己哪怕长了八张嘴都解释不清。 于是他猛地将拉开的房门又重新掩上,只是这个动作有些过于突兀,搞得舒雪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慕哥,你这是在干嘛啊。”她玩笑道。“不会是屋里藏了个野男人害怕被我发现了吧?” 沈忱:........ 你别说,还真是。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这事糊弄了过去,跟舒雪涵约好五分钟后在酒店大厅碰面后,便回到了房间。 傅时深正一脸严肃的低头沉思着什么,眼见着沈忱回来,饶有趣味的问了一句。 “野男人?” 沈忱:........ 他动作迅速的将自己收拾妥当,临出门前突然想起了什么,扭过头去叮嘱傅时深。 “这家酒店供应免费早餐的,不过种类不太多,你如果需要的话直接打电话给服务处让他们把东西送进房间里。” 沉默了片刻后他又补充。 “他家的红枣粥和小笼包还可以,只是你千万不要尝试烤面包,又干又硬,还莫名有股铁锈味,吃得人反胃。” 傅时深听着这番叮嘱,抬头看了眼青年眉眼温婉的脸,眼眸里有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一闪而过。 “知道了。” 青年走后不久他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助理打来的。 “傅总,我注意到今天的娱乐版面上有一些关于慕先生的新闻。” 接着助理通过微信发给了他几个链接,傅时深点开后漫不经心扫了几眼。 是几张模糊的照片,青年似乎正在跟什么人对峙。 而新闻的内容则不一而同,从慕云生擅离剧组到慕云生不尊重同事甚至是慕云生跟该同事有情感纠葛,各色流言应有尽有,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 傅时深看着笔记本页面上种种毫无依据的揣测,下意识便拧起了眉头。 “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低声道。 “好的傅总。”助理恭敬回应。 第53章 沈忱和舒雪涵赶到片场时正好八点过几分, 原本算是迟到,不过因为昨天有一幕戏段善林始终不是很满意,虽然已经翻来覆去拍摄了好几遍, 他最终还是决定今天再补拍一次,故而今天所有人的戏份都往后推迟了两小时,所以沈忱不仅能优哉游哉的做好妆造,甚至还有剩余的时间休息一会。 他被造型师拉去换衣服做造型,再回到休息室时已经是一小时后。 舒雪涵原本窝在角落里偷偷啃面包, 待看清沈忱的扮相后整个人都呆愣了一瞬间,接着便开始两眼放光的大声逼逼。 “我靠,慕哥, 你这扮相真是绝了啊!这长相,这身段,这气质!我二十多年来看的所有玛丽苏古言男主此刻简直全都有了脸!” 倒不是舒雪涵刻意恭维,沈忱原本五官便十分出挑, 一袭玄色长袍更衬得他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自古书中走出的矜贵公子。 “也没这么夸张吧。”沈忱被对方的一通吹捧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提起衣服过长的下摆在舒雪涵身旁小心翼翼坐定, 表面云淡风轻, 实则视线好几次不由自主从对方手里捧着的面包上掠过。 昨天他精神不是太好, 一晚上没吃东西,今天早上又走得急, 之前化妆时不觉得,现在空闲下来倒确实有点饿了。 舒雪涵为人机灵,一开始感受到沈忱频频投来的目光时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稍加观察便品出了各种缘由。 “慕哥,你是饿了吗。”她挠了挠脑袋。 “........还好吧, 也不算多饿。” 沈忱很想爽快的回答一句是的,不过问小姑娘要东西吃这种事做起来还是蛮难为情的,他实在是不好开口。 舒雪涵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也没打算揭穿对方,只自背包中拿出了两袋面包,十分苦恼的说道:“唉,昨天路过面包店时一不小心买多了,一个人吃不完,扔了又浪费,不如你来帮我一把吧。” 沈忱看着面前小姑娘写满了真挚的脸,最终还是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好吧,多谢你了。” “嗨,一袋面包而已。”舒雪涵十分大方的摆了摆手。“这里有草莓和芒果两种夹心的,慕哥你喜欢吃哪种啊?” “芒果。”沈忱没怎么思索。 接过舒雪涵递来的芒夹心面包后,沈忱冲她露出一个感激十足的笑,随后两人窝在角落里,津津有味吃起了面包。 一小时过得很快,没一会便有剧务来提醒他他的戏份即将开拍,沈忱整理好着装后来到了片场,却在导演席处看见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傅时深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了剧组。 原来就在他跟舒雪涵在休息室偷偷摸摸吃着面包时,造梦集团老总傅时深空降剧组探班的消息宛如在烧得滚烫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沸水般,已经四处传得沸沸扬扬。 傅时深谁不认识,帝都鼎鼎有名的傅四爷,傅氏集团正统接班人,稍微动动手指头整个帝都都要变天。 这样一位大人物突然纡尊降贵来探班公司投资的某一部电影,虽然众人都觉得实在说不过去,却并不妨碍他们逐渐活泛的心思。 原本他们能接近这位爷的机会便少之又少,这次不说让对方对自己青眼相加,但凡在他面前露露面,混个脸熟,以后指不定有些什么机缘再相遇呢。 毕竟以傅四爷的身价而言,哪怕随意从指缝里露出点什么资源,都够不少人一飞冲天了。 于是今天没戏的人少不得捶胸顿足的懊恼一番,随后便绞尽脑汁想找到个回到拍摄现场的理由,侥幸留在片场的人也莫不卯足了劲挤出一副笑脸,心里纷纷祈祷着傅时深能看自己一眼。 而相比各怀心思的众人,傅时深的表现则漠然许多,他跟段善林并不熟,随意寒暄了两句后便在他的身旁坐定,一副“我没有其他目的就是来探班的”淡定表情,搞得不明情况的段善林心里直打突突。 谁不知道傅四爷向来日理万机,别人和他约见的时间都是以分钟论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刮得什么风,居然让这尊大佛提起兴趣来探访他这个不算出名的小剧组。 他环视着周围演员神情不一的脸,暗地里摇了摇头。 今天的拍摄进度恐怕要落下咯。 而沈忱见了傅时深,却并没有觉得多惊喜,反而有些挑衅般冲他挑了挑眉。 这就是有公事要办? 傅时深同沈忱略带审视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下一瞬他便错开了眼,若无其事般示意段善林可以开始拍摄了。 沈忱对这人堪称自欺欺人的表现逗得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傅时深此行并未知会他,多多少少有些武断的意味,他却清楚这大概是对方在变相表达对自己的关心,可能今晚回到酒店后他会告知对方做任何与自己有关的决策是都要征求自己的意见,但此刻对这人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想法。 他原本便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况且以后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要和傅时深朝夕相处,他会以十分认真的态度开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 于是他假装对傅时深视而不见,找准机位在原定位置站定后冲段善林打了个OK的手势。 他要拍的这一幕是晏徽朝即位的那一日,在皇宫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刽子手将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三个太监凌迟的戏,在影片中编剧也是采取的这种插叙方式,先将晏徽朝塑造成一个作恶多端的昏君形象,随后笔锋一转,将他悲惨凄苦的童年引出,就在读者对这位少年皇帝满怀唏嘘的时候,再以一个悲剧收尾,仿佛一声惊堂木响,留给众人无尽唏嘘和遐想的空间。 就在段善林准备开机时,一个温和动听的声音自门口处传了过来。 “打扰大家了,是这样的,我最近拍戏总是找不准感觉,段导您在教导我时总拿云生来举例,碰巧今天轮到云生的戏份,我就想着来观摩学习一下。” 是韩成思。 他说着这番话,冲片场的众人露出了一个十分阳光的微笑。 “应该不会打扰拍摄进度吧?” 段善林自他开口时便觉得头痛,这会更是一股无名火起。 平时从不见他来观摩别人的表演,傅总一来探班倒是马不停蹄赶来了,简直生怕不知道他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就这还有脸拿小慕当幌子,你说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艺人,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人小慕多敬业一演员,为了演戏愣是把这尊大佛直接当成空气,这份淡定和从容哪怕是在娱乐圈混迹多年的老手恐怕也比不过。 他心里虽然有诸多不满,奈何这人是投资商点名要捧的人,他也不敢真将这人得罪彻底,只得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韩成思倒也不客气,三两步来到副导演身旁坐下,这个位置离傅时深只有寥寥几人之隔。 而傅时深却仿佛对韩成思有些兴趣似的,一连多看了几眼。 韩成思时刻关注着傅时深的动向,对对方的这个反应自然乐见其成,面上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心里却十分喜不自胜。 如果他能攀上这人,以后想要什么资源还不是信手拈来,还用得着即系拍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电影吗?到时候哪怕段善林跪着求他参演,恐怕自己都不屑于给这个凶神恶煞的中年人一个眼神。 他兀自沉浸在沾沾自喜的幻想中,却不知傅时深多看他的那几眼仅仅是为了确定他就是昨晚跟沈忱发生争吵的人,虽说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想必翻不出什么水花,不过娱乐圈里的勾心斗角还是让他有些在意,之后派几个人盯着这个小演员的动向,必要时他会出手直接替青年解决问题。 这段插曲暂时告一段落,随着段善林的一声“Action!”这幕戏正式开拍。 老实说傅时深今天过来不过是不放心青年单独行动,想把人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爱,探班只是借口,更别提看人演戏了。 他平时一直很忙,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看什么电影电视剧,对演员的评估向来也是来自他们的商业价值,在演技赏析这方面可谓毫无眼光。 可哪怕他是个对演技好坏完全无感的人,却也十分明显地感觉出,自拍摄开始的那个瞬间,这人周身的气场已经和平常截然不同了。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齐聚,原本该是一派热闹景象,可大殿内却落针可闻,除却刚刚即位的新帝拿手指不紧不慢敲击着鎏金龙椅发出的咔哒声,竟是安静的如同墓穴一般,所有人都垂着脑袋屏息凝神,生怕一个呼吸过重便会引来这位喜怒无常的新帝的责罚。 晏徽朝颇为闲适的半倚在龙椅上,一袭离经叛道的黑色龙袍衬托得他的皮肤呈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色,十二鎏玉冕后隐约露出的小半张脸生得脸面如冠玉,却神色玩味。 “爱卿何必如此戚戚?”他轻声开口。“我不过是惩治几个狗胆包天的奴才,而诸位均是我夏国栋梁,我自然会以礼相待,诸位不必如此介怀。” 话是这样说,但朝上依旧一片寂静,无人敢开口应声。 晏徽朝似乎觉得无趣,颇为轻蔑的轻哼了一声,也不再开口说话。 不多时金銮殿外便传来了一阵哭天抢地的告饶声,是御林军抓住了那三个太监,将他们强行拖了过来。 这三人千算万算也没料到曾经被自己当成狗欺辱的晏徽朝有朝一日能登上这至尊之位,原本想卷着细软自皇宫的狗洞逃跑,甫一出门却被御林军抓了个正着。 看着坐在高位上的晏徽朝,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连串的响头磕下去顷刻间额头就见了血。 而晏徽朝听着他们的哭喊,竟颇为享受似的眯起了眼睛。 “你们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天?”他勾了勾唇角。“看起来真可怜,冲人讨饶的滋味不好受吧?” 太监们听了他这话,以为自己有了希望,顿时感激涕零的拜倒在地,连声保证着以后要当牛做马报答他的这份不杀之恩。 “好说。”晏徽朝冲左右的御林军招了招手。“去将宫里手艺最好的刽子手找来,他们一人须得凌迟一千刀,倘若在一千刀之前断了气,行刑之人便给他们陪葬,可倘若没死,多剐上一刀我便赏他黄金一两。” 接着镜头一转,来到了三个太监受刑的一幕,只是倘若真拍出来画面血腥不说,能不能过审都是问题,故而段善林只安排了助理在一旁泼洒人造血浆,配合着演员撕心裂肺的号叫,倒教人看不出破绽。 晏徽朝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一幕,又不少大臣已被这场面骇得捂住了嘴干呕,他却兴味十足的舔了舔唇角,仿佛再看一出精彩至极的戏。 四周的惨叫不绝于耳,血腥味溢满了整个大殿,有血迹溅到了晏徽朝苍白的脸上,他只毫不在意的随意拿手一抹,那抹鲜亮的血痕配着他眼底掩盖不住的狂热和兴奋,竟将他原本艳若好女的一张脸衬托得如同恶鬼一般凶煞可怖。 最后一幕是惨叫消失,偌大的宫殿又恢复了原本的沉寂,间或夹杂着大臣们的干呕以及啜泣声。 晏徽朝却对眼前犹如炼狱般的景象视若无睹,他心情颇为畅快的朗声说道。 “爱卿们可还有事要奏?” 鸦雀无声。 即便无人应答,晏徽朝也不觉得扫兴 ,自说自话般宣布了无事退朝后便兀自离去,没再看一众心有戚戚的大臣以及满地的尸骸血迹一眼。 第54章 “卡!” 随着段善林的一声呼喝, 这幕戏才算落下尾声。 走出拍摄范围的沈忱闻言转回了身,三两步走回段善林身旁。 “段导,刚才这段有没有需要重拍的地方?” 段善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样片, 随即抬起头冲沈忱竖起了大拇指。 “小伙子表现可以的啊,年纪不大但演技实在是可圈可点,我是没什么指导意见可提供给你了。” 说罢他十分可惜地叹了口气。 “可惜我没早几年发掘出你这块璞玉,我之前有部电影的主角的表现我一直不太喜欢,哪怕这电影已经上映了好几年, 每次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疙疙瘩瘩的,倘若那时候我能碰见你的话,我想也不可能会留下这份遗憾了, ” 沈忱心说那可不一定,早几年还是慕云生还是慕云生的时候,那演技可让人看了一眼便不再想看第二眼,更别提去演男主角了, 嘴上却对段善林的恭维十分谦虚。 “哪里,我并非科班出身,演戏也只是照着自己的感觉走, 一点关于表演的专业知识都没有, 哪怕能一时讨巧, 以后需要段导栽培指导的地方还有很多。” “哈哈,你这年轻人倒比许多半瓶子不满的科班演员要谦虚。”段善林笑着摇了摇头。“演戏最重要的便是要沉进角色里, 将自己带入角色体会他的思想,心境和感情,可这最重要的一环却也是最难的一环,有些人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哪怕能将有关表演的书籍倒背如流, 演技该尴尬还是尴尬,而有些人则是老祖宗赏饭吃,哪怕没学过系统的表演,嘿,人家就是能把角色给演绎得活灵活现,这种是天生当演员的料子,这时候那些课本上关于表演条条框框的古板定义于他们而言反倒成了一道枷锁了。” 言外之意便是沈忱只管跟着感觉走便好,不必过于在意自己并非科班出身。 沈忱自然听出了他隐晦的安慰,颇为感激道。 “多谢段导的指点。” 这时一位客串百官之一的中年男人也开口接话了。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这么好的演技没道理以前没听说过你啊。” 他是一位颇负盛名的老派演员,前些年宣布息影之后逐渐转为幕后,因着跟段善林交情不错,故而时不时在他的剧里客串一些龙套,也算是图个乐子。 “前辈谬赞了,我叫慕云生。”沈忱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慕云生.......”老派演员似乎对他颇为感兴趣,反复念叨了好几次他的名字后若有所思开口道。 “等我回去看看你以前的作品,你的潜力很大,我很看好你,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沈忱:........ 倒也不必,估计看过之后你就会立刻后悔说出刚才这番话。 “老马,你知道我在那捡着的这块宝吗?”段善林十分八卦的跟好友分享起了自己的“挖宝”经历。 “是狄言那老家伙给我推荐的,嘿,我当时看着他的消息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这老家伙眼光多高啊,能让他纡尊降贵推荐给我的人那得是什么演技,我跟老狄稍微聊了一下,听说这人是他在《下一站演员》里发掘到的,我立刻就找到这节目看了一眼,别说,小慕的表现确实十分出彩,还敢当众跟狄言叫板,有胆有识还有演技,也难怪老韦这种怪胎会对他青眼相加。” “那我回去可得补一补这个节目了。”老戏骨道。 这边几人凑在镜头前聊得不亦乐乎,那边傅时深眼见着拍摄顺利,慕云生也没出什么岔子,便不准备再继续留下,正要起身时身旁响起了一阵柔和的嗓音。 “您好,请问您是傅氏集团的总裁傅时深吗?” 傅时深微微偏过头去,对上了韩成思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 “百闻不如一见,傅四爷比传闻中要更加英俊成熟,我叫韩成思,是个演员,很高兴认识您。” 傅时深看着伸向自己的那只十指纤长的手,似笑非笑的轻哼了一声,视若无睹般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任凭韩成思尴尬的保持着伸手的动作,直到脸上那丝得体的微笑再挂不住。 “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跟我打交道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叫韩成思十分敏锐的嗅出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韩成思素来善于察言观色,只一句话便判定这位傅总对自己似乎又很大成见,他并不清楚究竟是何时惹了对方不高兴,却十分清楚得罪这人的后果。 所以哪怕遭到贬低,他也只能装作没听见般继续陪着笑脸,低声下气道。 “傅总教训的是,是我逾越了。” “晦气。”傅时深落下这两个字,也没再关注这人如丧考妣的脸色,径自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韩成思才敢直起腰,他战战兢兢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脸色依旧苍白,头脑却转的飞快。 他之前以为傅时深那一眼打量是对他有些意思,所以才敢如此大胆的搭讪,现在看来,那一眼的审视意味十足,全然不似欣赏,反倒是有些仇视的意味在里面了。 他确信自己跟这人无冤无仇,也没在什么地方的罪过他,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某个跟自己有些过节的人曾跟他告过状,这才叫对方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 那么会是谁呢? 他的目光自在场众人身上一一划过,最终落在了正跟段善林聊得愉快的慕云生身上。 剧组里唯一跟自己有过节的便是这人,况且今天是他的第一场戏,傅总恰好便出现在了这里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自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顷刻间便被他否定了。 不,怎么可能呢,慕云生这种无权无势的小明星,怎么可能会有跟傅时深这种天之骄子接触的机会呢?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傅总今天确实是心情不好吧。 这一幕拍完沈忱今天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不过下午拍摄的内容是男女主之间一场十分重要的对手戏,沈忱有意观摩,跟段善林说过之后对方十分大方的同意了,还特地嘱咐场务给沈忱也准备一份午餐盒饭。 由此当他再回到酒店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而房间里的某人正理直气壮的占据着屋内唯一一张书桌,丝毫没有擅闯他人房间的羞愧。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的备用钥匙,沈忱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晚没有工作要忙吗。” “处理的差不多了。”傅时深合上笔记本电脑,优哉游哉的走到沈忱身旁坐下。 这是一张单人沙发,虽然为了舒适性被设计的很宽敞,但两个大男人都挤在这里,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逼仄。 沈忱有些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避免跟这人有什么肢体接触。 “旁边不是还有空沙发吗,干嘛要挤在我这里。”他装腔作势般小声嘟囔。“热不热啊。” 傅时深却仿佛没听见他的抱怨,以一个闲适的姿势枕着靠枕,开口道。 “倒是看不出,你确实有些演戏的天赋。” 骤然受了这位爷难得一见的夸奖,沈忱有点受宠若惊。 “还好吧,大概是我对角色的心理揣摩比较通透,在演绎时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你演的角色是个昏君?”傅时深似乎对剧情颇感兴趣。 “也不算,这个角色的性格十分有争议性。”沈忱在脑海中构思了片刻,将小皇帝的故事用简单的语言复述给了傅时深听。 听完整个故事后,傅时深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现在的剧本已经开放到这种地步了吗,什么故事都能往荧幕上搬,不说这堪称报复社会的剧情,单就三个太监对小皇帝所做的那些事,已经足够引起一大批人的反感了。 当今社会的大部分人对同性群体都抱着相当宽容的态度,但也有不少人依旧接受不了这种关系,其中更有一部分人抱着非常极端的反同性思想,傅时深已经能预料到这部影片一经问世,这一段情节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了。 他都能想清楚的道理,段善林必然再明白不过,但是他还是冒着票房降低的风险通过了这份剧本,甚至还找到了愿意演绎这个角色的慕云生。 青年一副七窍玲珑的心肠,想必在接受这个角色前便早已预料到了之后会产生何种影响,却还是义无反顾接下了这个角色,也不知是十足自信还是压根不在意。 果然搞艺术的十有八九都是疯子。 他心里念头百转,在看到青年殷殷切切的眼神后,也只欲盖弥彰般低咳了一声。 “挺唏嘘的。”他评价道。 “我看剧本时对这个角色的印象也很深,所以段导当初让我考虑下这个角色时,我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沈忱颇为感慨般叹了口气。 “假如你是这个小皇帝,你会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倒确实问倒了傅时深,他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轻声答了句。 “我怎么可能是他。” 沈忱闻言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似乎问错对象了,像傅时深这种在众星捧月环境中长大的上等人,自然是无法对自小在泥淖中挣扎的普通人产生任何共情,就像原剧情中那样,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将原主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彻底摧毁,哪怕原主后来痛哭求饶,也并未打动他一分一毫。 这样的天之骄子,倘若此刻大谈特谈这个角色该如何自救的话,当真算是天下头一份假惺惺了。 “也对,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傅四爷。”沈忱的语气有些怅然。 傅时深听着对方的感慨,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于是他决定换个话题。 “今天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那倒没有。”这个话题很快便冲破了沈忱心中的那一丝怅然,他伸手摸了摸肚子。 自从他得知自己怀孕后,下意识便养成了这个动作。 傅时深顺着他的动作朝青年的腹部看去,那里依旧一派平坦,任谁也猜不出里面居然藏着一个小宝宝。 还是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孩。 傅时深的心微微一动。 “我可以摸一下吗?”傅时深这样想着,也自然而然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啊?” 面对傅时深突如其来的请求,沈忱有些摸不着头脑,待明白对方究竟想做什么之后,他莫名有些紧张,似乎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好吧。” 他虽然觉得有些别扭,可傅时深终究是小宝宝的父亲,想要摸一摸他也是理所当然,自己似乎没什么权利拒绝。 他将手拿开,随后像只蜗牛似的慢腾腾挪到傅时深身旁。 待对方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自己的小腹时,沈忱心里涌起了一股颇为奇特的感受。 哪怕隔着一层棉质的布料,也无法阻挡这种血肉交融的亲密感。 更要命的是,他似乎并不讨厌这种堪称越界的感觉 他有些害羞,想蜷起身体将柔软的腹部护得严严实实的,却碍于面子,只能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他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可通红一片的耳根早已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傅时深的目光自对方泛红的耳根一路转移到泛着点点水润光泽的眼睛上。 “好像在踢我。”他盯着对方的眼睛,轻声说。 “胡说。”沈忱闻言轻轻拍了他一下,一双眼睛也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 “他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小朋友,哪能这么快让你感觉到他的动作。” “嗯,也许是我太心急了。”傅时深若无其事般收回了手,眼角余光捕捉到青年松了口气的表情,语气便带了点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拍摄任务还有多久可以结束?” “我还有两场戏,差不多一周就能杀青了。” “好,回去后跟我趟山里,我爷爷想见见你。” “哦,好啊.......等等,你说谁?”答应的话顿在嘴边,沈忱不敢置信般提高了音量。 “我爷爷。” 傅时深耐心十足的重复了一遍。 沈忱:???? 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话,不太好吧? 第55章 傅时深率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可待到沈忱继续追问时,他却又不愿详谈了。 “现在还不急,到时候再说吧。” 沈忱闻言十分无奈, 虽然心里讨厌这人将自己的兴趣吊了起来却支支吾吾不给个解释,眼见着对方确实不愿再谈这个话题,最终也只得作罢。 而傅时深之所以提起这个话题也并非一时兴致所致,青年检查出怀孕当晚他因为内心摇摆,曾给傅老爷子打过一通电话, 老爷子嘴上说着按他自己的意愿来处理,心里却不免有些小九九。 他最近身体越发差劲,也不知还剩多少时日, 虽说人老了心也放宽了不少,但终究还有个让他时刻惦记的孙子。 傅时深为人好强,沉稳寡言,轻易不会被琐事绊住脚步, 这样的性格是好事,也是坏事,他或许能将工作处理得尽善尽美, 可在生活中想找个全然和他眼缘的对象, 确实难上加难。 他现在是还年轻, 有无数男男女女对他趋之若鹜,可再过三十年, 四十年,当他老去之时,却发现身边连一个能跟他说说话的对象都没有,更别提倘若他卧病在床,却没有儿女在侧服侍, 也不知那时他这个孙儿回忆起过往,会不会怪自己这个做爷爷的没早早替他操心下终身大事。 傅老爷子原本的想法是等到自己临走时拼着最后一口嘱托他务必要找个合适的姑娘成家,傅时深向来孝顺,哪怕心里不愿意,也必然会完成他这个遗愿。 虽说这个决定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过于道德绑架孙子的生活,可他毕竟是为了对方着想,相信总有一天傅时深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这段时间他花了些心思对对各家闺秀的品行性格进行了考察,心里也有了几个合适的人选,正想着找个由头让傅时深跟她们接触接触时,却猝然听闻自己连曾孙都有了,这可让他一时间悲喜交加,之后更是因为琢磨着这事,整晚都没有睡着。 虽然傅时深表现的很纠结,可凭傅老爷子对他的了解,倘若不是喜欢,他是连看都不会看那人一眼的,更别提为了对方如此摇摆不定了。 不过凭傅时深对感情一窍不通的性格,想必要跟这人表明心意绝对是无比困难,故而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帮傅时深助攻一把。 第二天他便给傅时深打了通电话,随意聊了些家常后状似不经意般问道。 “阿深,跟爷爷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中意的人了?” 电话那头的傅时深沉默了下来,不过傅老爷子能感受出他的态度,并非抗拒,反而有种欲言又止的热切。 这可真是稀奇。 “算是吧。”电话那头传来答复。 “好,我倒是对她的身份有些好奇,有时间带他来我这边吃个饭。” 傅老爷子也没急着向傅时深套话,只轻轻巧巧说了这么一句。 这次傅时深答复的很快。 “好,不过他最近有些忙,等闲下来后我安排个时间带他来看您吧。” 而当傅时深同沈忱提起这件事的那一瞬间,他便开始在心里暗暗懊悔起来。 这不是变相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对方吗,虽说他对这人确实有好感,可两人的感情却如同一通怎么也掰扯不清的烂账,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倘若就这样带着他去见家长的话,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由此产生些什么他无法预料的联想。 向来雷厉风行的傅大总裁居然在这件堪称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产生了摇摆不定的情绪。 这可太不像他了,难道恋爱真的能让人变得盲目? 最终他也只能以临时有事为由草草结束这个话题。 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虽然傅时深依然觉得有必要继续盯着青年,可公司那边还有一大堆公事等着他亲自签字和批复,他总不能放任工作不管。 再三同青年确认过不会有什么危险场景,他也会好好照料自己,傅时深总算同意让沈忱一人在这边待到拍摄结束,却还是定下了每晚让他视频检查的霸王条款。 沈忱知道对方这是担心自己,故而除了在心里嘀咕两句这人实在霸道外,倒没什么大意见。 一天后他被司机接回了傅氏总部,骤然没了人作陪,沈忱不免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在酒店窝了两天,除却每晚跟傅时深打个视频电话,期间完全没再见人。 第三天上午有他的拍摄,沈忱一早便将自己收拾妥帖,在房间吃过早餐后同来叫自己的舒雪涵一起去了片场,同段善林打了个招呼后便去后台化妆。 待他收拾好一身行头来到拍摄地时,正巧听见段善林同什么人打着电话。 “你这个助理怎么当的?他;来没来拍戏你都搞不清楚?我们全组因为他一个人等了半个多小时,这戏到底还拍不拍了?不想拍的话直接给我滚蛋,免得耽误我的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隐隐约约的道歉声,段善林却不愿听她多说,面色不善的直接挂断了电话。 沈忱见状问了句。 “段导,是韩成思还没来么?” 这幕戏是他跟对方的对手戏,讲的是韩成思扮演的将军请求小皇帝出兵支援前线,沉迷于享乐的小皇帝却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甚至让人将他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 “可不是,演技差就算了,臭毛病还一堆,给他惯的。”段善林愤愤道,俄而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拍了拍沈忱的肩膀。 “小慕,到时候好好变现,他虽然能依仗资本抢了你的角色,却绝对无法夺走你的演技为你带来的风采,观众的眼睛不瞎,究竟谁好谁坏,大荧幕上自然能见分晓。” 这沈忱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安慰,心里不由一暖,认真同对方道谢。 “谢谢你,段导,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又等了二十分钟左右,韩成思总算姗姗来迟,他脸色有些尴尬的同段善林道歉:“不好意思段导,定好的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 段善林对他的致歉并不买账,只面无表情挥了挥手。 “不想耽误更多拍摄时间就抓紧去换衣服。” 韩成思神色讪讪的去了后台,约莫十五分钟后,他总算好了戏服。 韩成思饰演的是一位将军,眼下他一袭月白盔甲,手持一杆红缨长枪,看起来英姿飒爽,好不威风。 只可惜在场诸位都没有心情认仔细欣赏他的一身装扮,段善林更是直接板着脸打手势让他就位,待他在宫门外站定后,这场戏正式开拍。 说实话韩成思今天状态有些不好,他昨晚为了打游戏熬夜到很晚,早上睡得正香时被助理的敲门声吵醒,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原定到组时间半小时,他想到段善林平日里对自己的种种不满和苛责,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慌慌张张洗漱出门,连早餐也没来得及吃,到了拍摄地就马不停蹄赶去化妆换衣服,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就他原本的性格来说的话这幕戏肯定是随便拍拍了事,大不了被段善林要求重拍个几次,为了剧组的整体进度,对方哪怕对自己的变现有所不满,也不会在自己身上耗费过多时间,到时候还不是随便选一个版本将就着用用,只是今天跟他演对手戏的是慕云生,他突然便不想这样敷衍了事了。 说他害怕对比也好,成心争一口也罢,总之这场戏他是集中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去演,甚至说一句将毕生演技都用在了这幕戏上也不为过。 而一切也都如他预想一般顺利,他在皇帝的寝宫前苦等召见不得,最终不得已打伤了两个守门的太监夺门而入,到此处段善林都并未出声打断,在以往这是少之又少会出现的情况,韩成思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而及至他步入寝宫内见到慕云生时,这份得意才戛然而止。 寝殿内飘荡着悠扬的丝竹之声,身着华服的舞女歌姬正随着乐声翩翩起舞,独坐在高位的那人一袭玄色长袍,藏在垂珠冠冕后的一双凤眼神色难明,他修长的手指随着乐声在桌上扣着节拍,似乎在聚精会神的欣赏舞姬动人的舞蹈,却又似乎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向更辽阔的天地。 一个昏庸皇帝的散漫与玩世不恭,他只一个眼神便能演绎得淋漓尽致。 此处突然闯入了外人,奏乐声戛然而止,一众舞姬瞧见了来人,都噤若寒蝉的停下了动作,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年轻帝王一个不高兴牵连到了自己。 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是个机灵的,他给领头的使了个眼色,领头得了命令,小声招呼着众多舞姬乐师离场,不一会原本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走了个干净,大太监冲皇帝一躬身,也缓缓退出了大殿。 除却两名值守的侍卫,一时间偌大的宫殿内便只剩下了两人。 小皇帝仿佛这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人正在搅局,他懒懒的抬起眼皮,将视线投向了跪在地上的那抹月白身影上。 “何事惹得宋将军如此大动干戈?”他仿若万分苦恼般叹了口气。“将军有何难处但说无妨,倘若让朕知晓是谁令将近如此愤愤,必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来给将军出气才好。” 韩成思抬起头,骤然将便对上了慕云生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他这时才发现这人的眼珠似乎尤其的黑,盯着人看时仿佛能将人的整个神魂都吸进去似的,他只同对方对视了片刻便胆战心惊的低下头去,再不敢与这双眼睛又任何视线交缠。 “怎么回事?念台词啊!”及至耳边响起了段善林气急败坏的声音,韩成思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了神。 他强忍下心头那股心悸感,冲段善林道:“不好意思段导,刚刚不小心走神了。” 段善林也懒得说什么,事实上刚才那幕慕云生的表现实在是非常亮眼,他甚至已经决定要将这个场景剪入先导片花了,只可惜因着这人的牵连,也不得不重新来过了。 所以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平时自视甚高的,跟专业的一同台还不是瞬间被比成渣渣,自己心理落差大不说,上了荧幕还要被观众耻笑,这不是花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何必呢。 而韩成思因为方才的走神,刚找到的一丝状态这下是再找不回来了,哪怕再开拍后他也只是磕磕巴巴的念着台词,一直躲避跟沈忱的眼神交流不说,连表情都做不出一个了。 原本为民请命心系黎明百姓的少年将军硬生生被他演成了一个机器人,而在沈忱的演技衬托下,他的一举一动更是显得尤为滑稽可笑。 “卡!韩成思你怎么回事啊?”第四次NG之后,段善林终于忍无可忍的发起火来。“你现在正在跟最高统治者叫板,给我来点虽然惶恐但义无反顾的决绝表情可以吗?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一脸畏畏缩缩!” 韩成思被训的面色难堪,却也只能赔着笑脸道歉。 沈忱倒是很配合,说重拍便二话不说跟着重来一次,哪怕因为韩成思的原因需要再三重拍也毫无怨言。 在NG了七次之后,段善林终于喊了句过,韩成思总算松了口气,眼角余光却瞧见对方眉头皱得很紧,显然是对片子十分不满。 他看了眼朝后台走去的慕云生,哪怕对方刚才百般配合,他的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感激,反而对这人愈发厌恶。 倘若不是他,自己刚才也不会那样方寸大乱,估计这人表面上看起来一副无比配合的模样,心里说不定再怎么嘲笑他呢。 想到此处,他满怀怒火跟着对方一起去了后台,路过对方身旁时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威胁道。 “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忱正准备卸妆,闻言差点被逗笑了。 不说他这奇烂无比的演技和阳奉阴违的性格,谁给他的信心来威胁自己? 靠背后资本?要是以前他说不定会有所忌惮,可他如今也是有后台的人啦,只要傅时深出马,什么杂七杂八的人不都得靠边站,谁有那么大能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的心里泛起一丝隐秘的欣喜,面上却不显,只露出一个十分标志的假笑。 “拭目以待。” 第56章 之后沈忱便只剩一些零零碎碎的镜头, 约莫两周时间左右,在拍完最后一场小皇帝饮鸩自尽的戏码后,沈忱的戏份总算正式杀青。 沈忱虽然在剧组的时间不长, 不过他演技出众,外加性格温柔随和,跟组里的不少员工和演员都相处的不错,因此大家纷纷张罗着给他举办个杀青宴,只可惜剧组此时的进度刚刚过半, 正式拍摄的紧要关头,加之沈忱的委婉谢绝态度,这场送别宴才总算作罢。 沈忱倒是对杀青没什么仪式感, 毕竟上辈子已经经历得多了,不过这毕竟算是他开启一段全新人生后的首个角色,虽然在剧中说不上很重要,可于他而言确实一个极具纪念意义的特殊存在。 他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接到了段善林的电话, 对方约他晚上出去一起吃个饭。 他已经跟傅时深报备过自己的行程,傅时深原本准备派车下午便将他接回家,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安排时间过于紧凑, 连喘口气都做不到, 最后便决定让他今晚仍然在所住的酒店休息, 明天上午再去接他。 沈忱对此自然没有异议,不过这半天的时间在他的规划之中原本是用来娱乐放松的, 他并不很愿意将之用来应酬以及社交。 “段导,之前不是说好不劳大家费心送我的吗。” “嗨,那群人我一个没叫,今晚这局就咱俩,咱们随便找家土菜馆, 整两个小菜再聊聊天。” 听到这话沈忱松了口气,段善林对他算是有知遇之恩,加之他对对方的导演功底也十分欣赏,故而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晚上六点半,剧组收工,七点半的时候段善林和沈忱来到一家当地的特色菜馆,可能因为不是饭点,菜馆里的人并不多,环境还算舒适。 段善林十分热情的要做东,接着拿过菜单点了几个菜,他人到中年,比较注重养生,点的都是些清淡滋补的东西,也恰巧合了沈忱的口味。 席上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不少闲话,一顿饭将将结束段善林才将话题拉回正轨。 “小慕啊,我看你年纪也不太大,是怎么将演技锻炼得这样炉火纯青的?”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技巧。”沈忱慢悠悠喝了口荞麦茶、“我是一个比较注重感觉的人,可能表演时在别人看来十分游刃有余,可私底下我几乎会将整个剧本翻来覆去钻研数十遍甚至更多,无论是主要或是次要的角色,达不到那种沉浸入剧情中的状态的话,我是一定会跟剧本死磕到底的。” 青年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夸张,可但凡看过他表演的人听见这番话,大概是没有人会不心悦诚服的。 他对于表演的那份投入和热爱,更不会有人质疑。 段善林从业已有二十年,见惯了演艺圈内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略有天赋便恃才傲物,有的人资质平平只会投机取巧,而这些缺点在如今的青年演员身上则表现得更为明显,这是一个行业经久发展带出的风气,他没法去置喙什么,心中却始终有些愤愤,故而他对人挑剔起来丝毫不留情面,也甚少选择与年轻的演员合作,。 可眼前这人的出现,多少让他对“青年演员”这个团体的印象有所改观,也许里面会有很多如这人一样的璞玉,虽暂时被封藏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却难掩本身的晶莹华光,一旦有幸被伯乐赏识,那么声名鹊起,指日可待。 “要我说你小子还真是个实诚人,咱们这个剧组虽然说不上大制作,好歹也算配置精良,组里那些没能捞到好角色的,凭关系被塞进来的,不择手段想火想出名的,一个两个表面上看起来正常,私底下不知道搞了多少小动作,也就只有你是在认认真真的演好一个配角了。” 剧组拍摄阶段的行程和服装造型案例说是需要保密的,却架不住有些人为了博关注而不择手段,今天被狗仔“无意”间泄露了造型,明天又有营销号鼓吹某某演技精湛才有幸进入段导的剧组,要不就是发几条毫无实际内容的微博,图片中或者透过身后的玻璃窗,或者恰巧站在汽车的反光镜旁,一身造型教人看的清清楚楚。 虽说偷拍和狗仔确实令剧组头痛不已,可其中有多少人是领着公工资按指示做事,那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这种行为虽然听起来令人膈应,却也没有明目张胆的触犯保密协议,哪怕段善林心里窝火,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部戏才拍到一半,林林总总的物料偷跑事件已经发生过不下数十次了,而且每次营销号通稿鼓吹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段善林这种级别的老狐狸,扫一眼新闻便能知道是谁又在作什么妖,也只能私底下给个警告或者暗示,作用不肖说,收益甚微。 所以在慕云生进组前 ,他是做好了这人会借机炒作的准备的,说到底人都是有趋利性的,这么优秀的相貌和演技条件在这里摆着,想火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段善林对他的印象还不错,甚至已经决定好了只要对方能好好演,自己便能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送对方一个顺水人情。 可从青年进组到现在,不要说营销号通稿,网上能搜到的与他所扮演的角色有关的讨论都是热度平平,丝毫找不出任何准备营销的痕迹。 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对自己信心十足还是天真到对娱乐圈某些不成文的潜规则一窍不通。 不过青年的品性能力倒十分和他的胃口,他不介意在自己的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捎带这个年轻人一程。 “这部戏拍完后我大概还有一部电影,商业性质,你懂的嘛,投资多受众广,到时候薪酬和人气肯定都不会少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预留一个角色。” 他见青年面露犹疑,以为他仍旧对当初试镜时临时更换角色一事有些介怀,于是连忙拍着胸脯道:“你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嘛,你放心,这次一定专门给你留个好角色,谁想强塞都不好使!” 沈忱闻言弯了弯嘴角:“多谢段导的好意,我对目前参演的这个角色十分满意,也很期待跟您的再次合作,只是我有些私事可能要耽误不短的时间,所以才会有些犹豫。”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知道您下一部电影预计在什么时间开拍?” 段善林掏出手机翻看了眼日历。 “明年二月初吧。” “那真是不巧”沈忱闻言有些遗憾。“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问题,大概近一年都不会再参与任何拍摄。” 傅时深的霸道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仅仅只需要拍几幕难度不算太大的戏都能令对方恼火异常,这之后倘若他再去接新戏,恐怕说破天这位爷也不会同意了。 再者他自己也并不愿意顶着这样的身体状况去工作,所以虽然遗憾,但这之后他大概会阔别观众视野很长一点时间了。 段善林听了他的说法却有些吃惊,哪怕青年目前依旧算不得出名,照他现在的发展势头,翻红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谁知他竟在如此重要的事业上升期抽身而退,好容易积攒起来的人脉会飞快流失不说,没有后续作品支持,大众的关注度也必然急速跌落。无论从什么角度考虑,都实在太过可惜。 他颇为苦恼的拧紧了眉头,斟酌着词句想劝对方务必慎重决断,欲开口时对上了对方清清明明的一双眼,那些出于善意的规劝和教诲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罢了,段善林叹了口气,哪怕他跟青年交情不深不浅,也能轻易看出对方是个头脑清醒且极擅规划的人,对要走的每一步路都清晰而又明确,他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那便只能说明这便是现阶段他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你们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更有自己的想法。”他有些感慨地端起了手边的茶杯,“这次就算了,等我之后的电影再开拍时,你可千万不能再放我的鸽子。” “一定。”沈忱冲他慎重地点了点头。 傅时深派来接他的司机在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左右赶到,考虑到慕云生坐车时的身体状况,他原本准备亲自来一趟,可实在忙得脱不开身,最终只得嘱咐司机务必小心慢行。 一番颠簸后沈忱终于在下午三点到达了目的地——傅时深位于傅氏集团附近的某处公寓,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对方最常落脚的地方。 沈忱捂着翻腾不止的胃接过司机递来的房门钥匙,或许是他的脸色过于苍白,司机十分关切的询问他是否需要去一趟医院。 沈忱正准备拒绝,想了想后开口道;“多谢,不过我现在的状态还好,可以请你送我去另一个地方吗?” 他报出了一个地址,正是他跟傅凌南婚后所住的那套公寓的所在地。 虽然他的行李箱内有一些衣物,可这样急急忙忙搬进新住处,到底是有诸多不便,反正已经舟车劳顿了一整天,索性一次性将该解决的问题都处理好。 这个地址距此处有大概半小时的车程,并不算远,司机没怎么多考虑便答应下来。 路上沈忱给傅大小姐发了个微信,告知对方自己准备将东西搬走。 “巧了不是。”傅凌南回道。“自从咱俩离婚证办下来后,我一直也找个时间把留在那边的东西收拾收拾,却一直没什么空,不是搞孕检就是各种调理,好容易今天抽出了点时间,我也正在公寓里呢。” 说起离婚手续,在沈忱的印象中这原本该是项十分琐碎而繁杂的工程,他原本准备拍戏回来后慢慢处理,傅时深在这方面倒是十分雷厉风行,仅仅借用了他的身份证一天便将所有程序搞定,甚至不用他本人亲自到场。 算下来也有很长时间没见到傅大小姐了。 “挺巧,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沈忱慢悠悠回到。 两人又贫了几句嘴,你来我往几回合后便到了目的地,沈忱的行李不多,一个人也收拾得过来,便谢绝了司机准备上楼帮忙的好意。 他拿钥匙开门,屋内陈设与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时令他多少生出些恍若隔世的怀念来,然而这份怀念却在看到某个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不顾形象朝嘴里狂灌肥宅快乐水的人时戛然而止。 沈忱:慢点喝姐姐,没人跟你抢。 很快一瓶冰可乐便见了底,傅凌南随手将瓶子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心满意足打了个带着汽水味的嗝。 “馋死老娘了,在家里这不让吃那不许吃,这几个月我口味清淡的差点直接遁入空门削发为尼了。” “你现在怀着宝宝,确实该注意饮食。”沈忱有些哭笑不得。 “我当然知道。”傅凌南撇了撇嘴。“也就这个小崽子有能耐这样折腾我,等他生下来我不每天变着法磋磋磨玩弄他让他提早体会人间的险恶我就不姓傅!” 傅凌南说话时沈忱不动声色打量了她好几眼,她似乎比以前瘦了很多,小腹也已经显怀,虽然面庞依旧明艳,却多少透出些形销骨立的伶仃感来 沈忱没接触过太多孕妇,只是在他的印象中绝大多数女性怀孕后或多或少都是会变胖的,傅凌南的体态发展令他有些担忧,不过对方面色尚算红润,气色也不错,到底是令沈忱松了口气。 “倒是你,平时看你老老实实的,居然一声不响玩了个大的。”傅凌南喋喋不休地打断了他的思路。“那可是傅时深啊,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把他搞到手的,说给我听听,我保证不外传。” 沈忱看着她一脸十足兴奋的八卦表情,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 “你小叔叔有次喝酒时着了别人的道,被下了迷药,是我挺身而出赶走了始作俑者并送他去了医院,他觉得我好有爱心好清纯好乐于助人,于是便一发不可自拔的爱上了我。” 傅凌南:........不好意思,刚才头脑突然空白了一瞬间所以没能很好的理解你的意思。 她是完全不相信这种宛如狗血小言的套路的,只是青年的表情过于平静和坦诚,不仅令她的怀疑产生了极大的动摇不说,甚至还莫名自心底里为刚才的不信任生出一丝负罪感来。 “真的假的啊。”她满脸恍惚的喃喃自语。“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有些小叔叔表面上不苟言笑,谁知道背地里居然还是个痴情种子呢。 “当然是假的。”沈忱冲她礼貌一笑。“你是在怀疑傅时深的智商还是我的智商,你觉得我们之间会有人允许这样的弱智故事发生吗?” 傅凌南:........ 你妈的,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第57章 傅凌南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她本就在这间屋子里住的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大件行李,大多是些衣服首饰, 眼见着沈忱要开始收捡东西,百无聊赖的傅凌南顺势提出要帮他一起收拾。 沈忱扫了眼她圆鼓鼓的肚子,最终还是十分慎重的回绝了对方的好意。 所幸他的东西也并不多,当初他搬过来时不过也是一行李箱的家当,几个月下去也并未多添置些什么, 转眼却又要离开。 他对这间屋子并没有过多的感情,左不过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只是似乎从他穿越来这个世界后总是在颠沛流离, 似乎想寻求一隅安身之地都是件十分奢侈的事。 眼下他暂且可以住进傅时深的房子里,可这也仅仅是两人交易的一环,他给对方生个孩子,对方在这期间会负责起他的衣食住行, 这个孩子出生之时,便是两人契约终止的时刻。 而那时候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沈忱并不会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哪怕他心里清楚傅时深大约或多或少是有些喜欢自己的, 不然也不可能会愿意自己将肚子里的宝宝生下来。 老实说起来他对对方也并不算全无好感, 只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于这个男人身上, 并非自我贬低,只是两人之间的鸿沟实在过于巨大, 无论是从身份,背景,亦或是地位而言,自己都远远不可望其项背。 他们永远无法从同等的角度交流,换言之两人所处的位置永远不会平等, 这种不平等虽然不至于上升到人格层面,却切实存在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倘若将来两人于琐碎的生活中生出什么嫌隙,又或者对方变心,喜欢上了比自己更加年轻漂亮的人,那时候会受到最大伤害的,永远只会是自己。 沈忱是个很实际的人,对种种选择可能招致的结局也能分析的相当通透,虽然某些道路极具诱惑性,可他总会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那一条。 与其将自己的生活寄托在其他人身上,整日承受患得患失的恐惧,但不如一开始便不要对任何人报以希望,那么无论结局如何,总归是无愧于心。 他这样想着,手脚利落的将东西收拾起来,约莫半小时便将所有所有东西收拾完毕。 他拎着行李箱出门,眼见傅凌南还歪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便问了句。 “还不走吗。” “嗨。”傅凌南摆了摆手。“我叫了人来接我,不过他有事耽搁了,一会就来,你收拾好了的话就先走吧,要跟我小叔叔好好相处哦。” “不着急。”沈忱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我们好久不见了,来聊聊天吧。” 将她一人单独留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总归沈忱也并不赶时间,不如陪着对方闲聊几句来消磨时间。 大多数时间是傅凌南喋喋不休,沈忱安静的听,间或发表些评价或者穿插些自己的近况,虽然只有两个人,气氛也相当热络。 从傅凌南的言辞中沈忱大概能猜到她与男主陆言川的感情进展尚算顺利,提及对方是哪怕还是有诸多抱怨,却不难感觉到她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甜蜜。 这就是传说中甜蜜的烦恼么,沈忱有些牙酸的想。 不过对这种现状他还是挺欣慰的,毕竟傅凌南和陆言川都是还不错的人,按照小说正常发展套路的话这俩人还得虐来虐去互相伤害好几年呢。 也许是沈忱之前向陆言川挑明自己跟女主只是逢场作戏,以及暗示对对方女主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这两件事加速了两人的感情进展,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穿越影响了整个剧情的发展,无论原因是什么,沈忱还是挺喜欢看到这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结局的。 相爱相杀虐恋情深什么的,还是只存在于小说之中比较好。 两人正聊得起劲,这时门铃突然响了,估计是来接傅凌南的人到了。 沈忱离门口比较近,对傅凌南做了个示意对方不用起身的手势后便去开门。 来者是傅燕河。 沈忱在看到对方时有一瞬间的愣怔,自从上次在停车场跟对方不欢而散之后,他便再没跟对方联络过,自然也无从得知对方的近况。 他自然能看出傅燕河以往对他抱有何种目的,只是这个人的心思过于深沉,令人难以捉摸,性格又软硬不吃,是沈忱最不喜与之交际的类型,所以他当初做的最多的便是装聋作哑,对对方的种种暗示充耳不闻。 后来两人闹崩,虽然在沈忱看来多少有些不体面,但不必在和对方虚与委蛇,说实话他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故而也一直未曾主动对傅燕河释放过任何意图和好的讯息。 傅燕河在看到他时,眼里也有一丝惊讶一闪而逝,显然在这种情境下相遇,两人之间除了相顾无言也再没其他更好的相处方式了。 最终还是傅凌南出声打破了沉默。 “哥,你来了?” “嗯,刚刚公司有些事,花了点事件处理。” 傅燕河冲沈忱点头算做招呼,沈忱也顺势侧身让出一条通道供对方进门。 “啊,你们两个是太长时间不见所以都互相不认识了吗?”傅凌南似乎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打趣道。“不应该啊,之前不是还经常凑在一块交头接耳的,差点把我都给排挤在外了。” “是有段时间不见了。”傅燕河不欲在傅凌南面前多说,岔开话题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你.......坏了!”傅凌南想起了什么,“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蹿了起来。 “刚想起来保险柜里的东西还没收呢,我的一半家当可都在这里了。” 她说完便急急忙忙进了房间,留下傅燕河和沈忱在客厅面面相觑。 一开始碰面时的那股淡淡的尴尬又开始在两人周身萦绕。 沈忱不太习惯这样的氛围,清了清嗓子后开口道。 “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傅燕河耸了耸肩,虽然没什么情绪,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场总算是被打破了。 “倒是你,真让我大吃一惊。” 沈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毕竟抱上傅四爷的大腿,在寻常人看来可是难于上青天的大事。 当初他跟傅凌南的父亲摊牌时,自然遭到了对方一通毫不客气的口诛笔伐,当时傅时深直接接了电话将对方噎得哑口无言,虽然对方明面上不敢有所表示,暗地里不知道会怎么骂自己了,而傅燕河作为傅凌南的家庭分子之一,自然能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解的清清楚楚。 他对傅燕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语气异常真挚。 “也还好吧,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我是那种相当有想法的人吗?” 傅燕河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最终十分泄气似的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复之前的冷漠。 “是是是,你天下第一有想法又敢想敢做,傅时深那么古怪凶狠的人敢上手,跟我说说你看着他的那张棺材脸是怎么能忍住哆嗦的呗?” “其实傅时深的性格挺好的,我也没觉得他有多凶啊。” 沈忱看着面前一脸“我不信,你在驴我”表情的傅燕河,想了想又真诚补充道。 “只要能掌握他发火的那个度吧,基本就可以在这个范围之内反复横跳了,他顶多气一气,也不怎么会发火。” 傅燕河:........ 你妈的,那也就是你,其他人估计还没开始跳就已经直接被物理超度了。 “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大概是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吧。” 傅燕河原本还想再说教两句,例如你们之间是云泥之别,加上傅时深那万众瞩目的身份,这段感情一旦曝光,或是两人之间产生任何分歧矛盾,受到伤害的人是谁完全可想而知,你已经考虑好之后会承担的一切后果了吗? 只是在看着对方一双无比清明的眼时,他的这些说辞便卡在了唇间,再说不出半个字了。 也罢,自己不是早就知道这人虽然看着温良和善,却有一把任谁也无法压折的硬骨头。 “所以我真的没机会了吗。”他拧着眉头,语气似乎有些怅然。 “也不一定。”沈忱一本正经同他打趣道。“说不定我哪天被傅时深赶出家门,到那时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来接盘。” 这话说完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过往的嫌隙和种种纠葛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沈忱觉得,这大概就是一笑泯恩仇的畅快感了。 “气氛很热络嘛,果然我一走你们就开始聊得火热乐了。” 这时傅凌南拎着大包小包自房间里走了出来。“有什么悄悄话回去慢慢聊,这会先把我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给处理了,哥,来帮我搬行李。” 傅燕河回应了声,接着朝沈忱摆了摆手。 “有机会再见。” 虽然知道以后大抵是什么见面的机会了,沈忱仍然认真的点了点头。 “下次见。” 因为行李比较少,一次便能搬完,沈忱便主动承担了锁门的任务,以免这两人跑上跑下十分麻烦。 “咔哒”的落锁声响,一如以往沈忱出门前听到过许多次的声音。 只是这次一走便是永别了。 哪怕没有过多留恋,临别之际,也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沈忱在门外静默的站立了一分钟,接着拎起行李箱转身下楼,脚步毫无迟疑。 第58章 半小时后, 司机将沈忱连同他的一只行李箱一同送去了傅时深较为固定的一处公寓。 这处小区离傅时深日常办公的地方不远,是市中心的位置,寸土寸金的地界上居然还能开辟出大片的绿化林甚至一池颇为显眼的人造喷泉, 故而虽然位于闹市区,小区内却清净无比。 沈忱以前有某段时间琢磨过自己买房,对帝都市区各处房价都有所研究,虽然他在穿越之前也不算个缺钱的主儿,不过此地贵的令人咋舌的价格还是令他印象尤为深刻。 司机将车停在了一栋单元楼下, 沈忱下车时才发现一旁站着什么人,看上去似乎有些面熟。 “是慕先生吧?” 没等沈忱自记忆中搜索出与之对应的身份,那人便率先开口自我介绍道。 “我叫方钧, 是傅先生的助理,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之前傅时深被人算计时,正是他打电话向沈忱求助,两人当时也曾短暂的见过一面。 沈忱这才了然, 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并不会教对方看出自己已经将他遗忘的一干二净的事实。 “方先生好。”他冲对方微微点头。 “别介。”方钧摆了摆手,一副生怕折寿的模样。“我比你大了不少,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就叫我一声方哥。” 开玩笑, 这可是他顶头上司的小心肝, 万一给傅总听见这人对自己先生来先生去的,一个不高兴让自己天天加班到凌晨, 自己找谁说理去。 “好的,方哥。”沈忱没什么异议。“以后你叫我云生或者小慕吧。” 不用对方多说沈忱也能猜到他的来意,大抵是傅时深担心自己不熟悉环境,又抽不出空亲自回来,便派了这位得力助手来帮忙安置自己。 两人寒暄了几句, 方钧便带着沈忱进了电梯,方钧随手按下了8楼的按钮,电梯上行时一路畅通无阻,沈忱随口玩笑道:“好像这栋楼里一直没见到什么人,难道有钱人也需要白天打工吗?” 方钧沉默了片刻,向他投来看傻子般的悲悯眼神。 “这里一到十层都是傅总的地方,能看到人才不对劲吧。” 沈忱:????? 你们有钱人都爱这样玩的吗? 傅时深做事向来随性,所以沈忱也揣摩不明白他买下这么多套房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位爷想体验每天换一套房的新鲜感,不过方钧告诉他其他房子并不在傅时深的居住范围内,他常住的也就是8楼那套而已。 之后沈忱也懒得深究了,毕竟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方钧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接着将钥匙递给了沈忱。 “这是备用钥匙,傅总特意嘱咐我交给你。” 刚来就大大方方给钥匙,不知道对方是对自己完全不设防还是压根不在乎自己可能在他家乱来。 沈忱接过钥匙,迅速打量了下周遭环境,客厅的装修风格极为简单粗暴,从地板到家具统统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除却茶几上的一盆绿植,一丝亮色也无,看上去古板沉闷到了极点。 其他房间的风格也大同小异,倒是次卧里被特意铺上毛绒绒的米色地毯,加上床上铺着的浅蓝色床单和印花小毯子,床头甚至还摆着两盆肉嘟嘟的多肉,虽然跟家里的整体画风格格不入,却又显得格外温馨。 不用方钧多介绍沈忱便猜到这里是自己的房间了,虽然能感到傅时深对于布置房间的用心,但他绝不相信这是对方的品味,一想到傅时深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嘱托手下某位小姑娘帮忙参考房间装修风格的模样,沈忱莫名觉得好笑之余又有一些感动。 在方钧对他介绍房间结构期间电话响了好几次,对方都是扫过一眼然后挂断,当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时,沈忱将行李箱拖进了客厅。 “我要开始收拾东西了,方哥你自便吧。” 方钧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近实在是有些忙。” 在看到沈忱摆手示意并不介意后,他边往阳台方向走去边低声接起了电话。 约莫十分钟后他自阳台走回了房间,沈忱瞧见他脸色略有不虞,便清楚多半是有什么工作出了纰漏,自己这边也没什么非得让他留下来帮忙的需要,便开口道。 “我这边对房间了解的也差不多了,我看你好像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忙,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原本应该带你下楼转转的,真不好意思。”方钧并没有跟他客套。 “不碍事,我还得感谢方哥百忙中抽空来照应我。”沈忱弯了弯眼眸。 之后方钧又向他叮嘱了两句便匆匆离去,偌大的房子只剩他一人,有些空荡荡的,沈忱却并不觉得冷清,反而有股久违的放松感。 虽然他并不讨厌社交,但没人会喜欢一直将神经绷得紧紧的,相比呼朋唤友,他自然更乐意一个人呆着。 房间里很干净,看得出不时会有人打扫,并不需要他再做清理,接着花了半小时左右将行李收置整齐,当原本空荡荡的衣柜逐渐被塞满时,沈忱对于这个尚算陌生的房间总算生出一丝亲切感。 收拾完毕后他去浴室洗了个澡,也许是热水有助于精神放松,他突然有些困倦,只是体内严格的生物钟告诉他提醒并非休息时间,他也没想着倒头在床上睡一觉,只打算靠着沙发的软枕稍微休息片刻。 之前在剧组的生活一直紧张而有节奏,陡然间清闲了下来,沈忱还有点不适应,他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似的抱着靠枕倒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的开始刷起了手机。 先是给段善林报了平安,再次谢过了他在剧组时对自己的照顾,段善林似乎正在拍戏,匆忙回了两句后丢下一句你去微博看看便不再回复。 沈忱点开微博,发现是《惊鸿》剧组的官博发了条祝贺他杀青的微博,同时还别出心裁的放出了一段十五秒左右的角色小剪辑。 也许是出于对演员的尊敬,也许是想在电影开播前多放出些片花夺人眼球,除却没有多少戏份的龙套演员,几乎每位演员在杀青后都会得到这一份由官博发出的“小惊喜。” 沈忱点开视频,手机屏幕里的少年皇帝一身玄色龙袍,藏在纯金鎏冕下的眉眼无比姝丽,虽然总是笑着,却别有一股令人胆寒的阴骘与疯狂,像残阳将颓时密林中浓郁的化不开的雾,表面上仍是一片光亮,内里却是无比漆黑的暗渊。 虽然观众并不了解剧情,却并不妨碍他们自这短短的十几秒视频产生无限脑补和舔屏。 @一蓑烟雨任平生:我丢,这不是我最爱的疯批美人受吗?!这一抬眸那冷冰冰的小眼神,绝了,活脱脱一个随时随地会发疯的神经病啊!我之前有看过慕云生在《下一站演员》里演的小将军,对他一直有点那种一身正气的刻板印象,谁知道演变态也这么合适!妈的这人的可表演可塑性未免也太强了点吧! @糖糖吃不胖:噫呜呜噫他真的好帅啊,那个下巴线条流畅的我PS都不敢这样P,之前还吃过他跟他父母的瓜,这什么贫民窟小王子的剧本啊,本路人当时都无比怜爱,性格又好长得又帅演技还这么在线,还要不要某些演戏只会翻白眼的小鲜肉活啦!(没有特指的意思希望某些人的粉丝不要对号入座哈)【狗头】【狗头】 @送你和太阳肩并肩:不是吧,就这整容脸也有人觉得帅,都眼瞎了吗?楼上慕云生的粉丝也别在这装路人了,尬吹长相就算了这演技你们也好意思吹,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反正我是没看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来,这演技跟我男神齐凯安差了简直十万八千里好吗!一个两个跟没见过演技好的似的,丢人现眼。 @没有感情的吃瓜机器:某楼的评论简直槽多无口.......先不说视频十几秒大部分人都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群众的眼睛又不瞎,有没有演技有时候只用看一个眼神就能判断好吧,再说齐凯安都四十六了,视帝影帝的奖项不知道包揽过多少个,慕云生顶多二十出头了吧,你拿他俩比未免也太emmmm以及也没见你微博有几条齐凯安相关,大部分都是韩成思,啧啧啧他家的粉籍是你也觉得拿不出手吗 ........ 沈忱津津有味的刷着评论,浸淫娱乐圈这么久,他早已炼成了一副百毒不侵的钢铁心肠,并不会因为一些恶评而难过愧疚,甚至只觉得好笑。 随后他转发了这条片花,配文“再见,晏徽朝”,不多时微博下便被刷起了评论,大部分都是粉丝看了他的扮相鬼哭狼嚎求他发自拍的,毕竟他的微博常年不营业,上次更博还是在半个月之前。 沈忱回了热一一句“改天安排”后便退出了微博,打开慢手刷了几条视频后,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傅时深走进客厅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青年穿着质地柔软的家居服,以一个舒适的姿势窝在沙发上,看上去像只困顿的猫。 “怎么不去房间睡。”他见青年有些迷茫的揉了揉眼,便放低了声音。 “只是想稍微休息会的,谁知道居然睡了这么久。”沈忱是被傅时深的开门声惊醒的,窗外暮色四合,似乎已经是黄昏时刻了。“现在几点了?” “六点半。”傅时深看了眼手表,眼见着青年依旧有些呆呆的,他莫名便有些想笑。 “吃过饭了吗。” “完了,不仅晚饭没吃,中午好像也给忘了。”他揉了揉脸,有些丧气的将头埋进怀中的靠枕里。 “好像已经饿的走不动了。” 傅时深一看便知道对方是突然戏精附体,不一定多饿,但午饭晚饭指定是没吃。 还好他将人捞到了自己眼皮底下放着,要是任他自生自灭,不知道这人会将自己的生活过得多囫囵。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忱闻言十分稀奇:“你居然还会做饭” “我曾经出国留学四年,不学着做饭恐怕早就因为饮食差异饿死了。”傅时深挽起袖子朝冰箱走去。 “只是回国后一直很忙,也就很少再下厨了,所以几乎没人吃过我做的东西。” “那这次是我的荣幸了。”沈忱玩笑道。 傅时深轻哼了声,也没回答是或不是,检视了一番冰箱里的食材后兀自做下了决定。 “晚上不要吃的太油腻,我煮些青菜肉丝面吧。” 不用自己煮饭,沈忱当然不挑。 “都可以。” 之后他便窝在沙发里看着傅时深一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虽然想着或许该去给他搭把手,只是在这人面前他似乎可以格外放松,一点也不想跟他客套,自然也变得十分懒惰。 沈忱说不清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只是目前他并没有想要改变的打算。 青菜肉丝面自然不算一道多复杂的食材,不一会厨房里便传来了食物的香气,傅时深端着两只碗去了餐桌,沈忱见状踢踏着拖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尝尝吧。”傅时深语气平淡,沈忱却莫名从里面品出了一股求表扬的骄傲味道。 他尝了一口面条,老实说味道普通,毕竟只是份十分简单的面食,怎么也不可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来。 但他还是真情实感的夸奖了句。 “很好吃,已经很久没人做过东西给我吃了,谢谢你。” 傅时深不知道自这句话联想到了什么,再看向沈忱时,沈忱似乎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悲悯? “乖,多吃点。”傅时深十分慷慨的将自己的那碗面推向了他。“喜欢吃我以后就常给你做,别人有的你也不会少。” 第59章 沈忱和傅时深自此开始了同居生活。 说是同居, 但众所周知傅时深白天的大多数时间都忙得脚不沾地,虽然他不爱应酬,但时常还是有些碍于情面得不得参加的聚会晚宴, 两人真正能见面的时间细算下来比之以前也并没有变化太多。 沈忱彻底放松下来,他在搬来傅时深家的第二天便告知了经纪人季寒自己将暂时退出娱乐圈的打算,也许是提前得了傅时深的嘱托,季寒并没有过多纠结便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不久后造梦文化的官博发了条慕云生因为个人原因可能将会暂时退出大众视野的微博通告,最后感谢了一番一直支持他的粉丝。 因为通告中并没有提及他退圈的具体原因, 这也引起了粉丝和吃瓜群众的众多猜测,有人认为他或许是得了绝症,不久于人世, 有人猜测他可能是罹患抑郁症,一直呆在娱乐圈所以病情不断加重,更有甚者,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营销号则到处传播他的桃色小料, 说他被土豪包养,大佬控制欲很强,严禁自己的宠物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这件事还引发了一波不小的热度, 当天还上了热搜, 最终沈忱亲自转发造梦传媒的通告, 并配文;“突然明白了学无止境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我想要追求一个更好的自我, 也希望下次再见时大家能见到一个全新的我”这才打破了之前众人的种种不实猜测。 片刻后沈忱在微博po了份四宫格自拍,算是他临走前送给粉丝最后的礼物。 照片中的青年身穿一件剪裁得体的素色毛衣,面容俊秀,气质温润,他冲着镜头微微弯起眼眸, 暖黄色的灯光自他头顶倾泻而下,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虚无缥缈的薄纱,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愈发像一个不真切的美好幻想一般。 点开评论就能看见他的粉丝痛彻心扉的哀嚎。 @鹤鹤东南飞:“哥!我叫你一声哥你别走成吗噫呜呜噫!你真的是我在娱乐圈见过的最真实最温柔的明星啦,我以前每天沉迷二次元,对真人偶像都完全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你是我第一个墙头,还没粉上几天呢怎么突然就退圈了QAQ看来我以后还是喜欢纸片人吧,起码纸片人永远不会突然告辞。” @小猫萌萌:“唉,虽然觉得挺可惜的但也能理解,毕竟慕云生之前说自己只读了小学,现在无理哪个圈子对文化水平的要求都越来越高啦,他这种学历越到以后肯定越吃亏,现在及时补救也挺好的,希望慕云生能真正提升自己,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吧。” @刀剑应笑我:“妈的,说起来我就想骂云生的那对渣渣父母!他们对云生造成的伤害真的是完全无法原谅,他的演技和性格明明这么好,却要为弥补这讲个人渣的错误走这么远一段歪路,我刚粉上他不久,一直觉得他挺潜力股的,还以为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谁知道已经是落幕了【大哭】【大哭】” 沈忱平时并不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只是临别时粉丝留言的伤感意味太浓,也教他生出不少的愧疚与歉意来。 毕竟他对所有人撒了谎,虽然事出有因,可这些人对他发自肺腑的关心与祝福却依旧让他惭愧不已。 他决定利用闲暇时间多读书充实自己,以后如果他还有机会重返娱乐圈的话,也算是能给粉丝一个交代。 他请傅时深帮他带些名著书籍回来,傅时深对此自然毫无异议,一个电话下去第二天助理给他拿小推车推了一整车书过来,沈忱粗略数了数,发现大概有三百多本,虽然不少他在以前曾经读过,但想把这一堆书看完估计也是够呛的。 沈忱有些无语,却还是谢过了助理,自此他开始过上起床,楼下小区里散步,回家看书,吃中饭,午睡,起床看看电视刷刷经典电影,和傅时深一起吃晚饭,和傅时深一起看看新闻聊聊天的固定生活,一开始还好,两三个星期后他越发觉得这枯燥乏味的生活简直能将他逐步送走。 为了避免年纪轻轻便迈上此等退休老年生活的道路,沈忱决定给自己找些其他乐子。 首先家务事是完全不需要他操心的,傅时深请的钟点工会每隔一天上门打扫一次,是一位十分勤劳老实的中年妇女,第一次遇见他时也未曾露出过一丝好奇探究的目光,看上去职业素养量好极了,她每次走后家里都焕然一新,愣是连房间的一些犄角旮旯都被她抹得一尘不染。 做饭更是不需要他费心,傅时深在一家五星级饭点定了包月的孕期营养餐,各种荤素食材搭配得当不说,口味也是十分不错,显然是对方担心他会不小心吃到些孕期禁忌的东西。 沈忱以前演过两三部霸道总裁与灰姑娘的电视剧,对其中的一些套路还算挺熟悉,于是突发奇想向傅时深提议道:“你说这样行不行,我以后每天中午早早的在家把饭做好,然后给你送爱心午餐去。” 傅时深闻言露出了一副在看白痴的微妙表情。 “先不说饭菜油烟会不会对你身体不好了,你大摇大摆跑去我公司给我送饭还想不留一点话柄,是当我的公司是只有一两个员工的小作坊吗?” 沈忱闻言自己也笑开了,他的确不太愿意将两人的关系昭示给太多人看,而公司最是眼多嘴杂的地方,他以前在造梦工作时,大到经理昨天去相亲了一位美艳少妇,小到主管今天穿了条屎黄色长裤,各种八卦层出不穷,不肖片刻便能传得人尽皆知。 所以偶像剧中的灰姑娘女主给霸道总裁连送好几个月的爱心便当,却却被有眼不识泰山的公司小职员给了下马威的桥段,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想出来的。 真是有够白痴的。 虽然生活了无生趣,所幸他肚子里的小崽子目前为止还是乖得不像话,不吵不闹安安静静,他有个远房堂姐以前怀孕时妊娠反应很严重,吃什么吐什么,简直要把胆汁都给呕出来,最终只能靠在医院输营养液维持身体机能,最终四个月的时候因为母体身体状况太差,最终没能留下这个孩子。 这件事给沈忱带来过不小的心理阴影,在他的心里胎儿就好像会吸收母体养分的小怪物一样,一开始听说有了这只小崽子时他多少有些担心,不过眼下对方还暂时是个不折不扣的乖宝宝,这也让沈忱心中对她的成见又少了几分。 沈忱枯燥乏味的生活最终终结于傅凌南给他安利的某款抽卡游戏,和风背景,作画精致,画面流畅,沈忱平时不怎么爱玩游戏,对这款游戏也是略有耳闻但完全不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觉得热热闹闹的十分有趣。 虽然傅凌南建议他直接在网上买一个大佬号,但沈忱坚持认为只有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升级变强才能体验真正游戏的快乐,于是他从萌新时期开始肝起,玩了一个多星期倒真让他玩出点心得来,于是便越发沉迷其中。 他最喜欢的便是攒勾玉抽式神,只是他的手气好像向来很差,失神录里有一大堆sr卡,唯一的两张比较珍惜的ssr还是两个辅助,最近这个游戏出了只新式神,据说能打能奶非常厉害,原画和建模也十分美丽。 沈忱下定决心一定要抽到这只新式神,只可惜他的运气一如既往的差,在抽光手头倒数第二份十连,结果只得到了一堆蓝色的低阶r卡后,饶是沈忱脾气再好也气得直蹬腿,只觉得自己差一口气就要撅过去了。 一旁的傅时深见沈忱一副仿佛突然失去灵魂变成大咸鱼的模样,拿起被他丢在一旁的手机,打量了两眼界面后问道:“你想抽这只......纸片人吗?” “对啊,可是我的脸真的好黑。”沈忱有气无力道。“我怀疑这个游戏根本没有ssr。” 傅时深见青年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黏得不像话,大概摸索了下游戏界面后便向沈忱承诺道:“交给我吧,我一定帮你抽出来。” “抽卡材料只剩一份十连了,你怎么抽啊。”沈忱依然有气无力。 傅时深没答话,沈忱在一旁只见他不停的在游戏界面里点点点,十分钟后便将手机还给了他。 “帮你抽到了。” “不能吧?”沈忱闻言有些不敢置信,他满眼怀疑的接过手机,赫然看见那只他念念不忘的ssr已经进了自己的式神录。 不仅如此,傅时深还帮他多抽了好几只当前比较强力的ssr,沈忱突然便从一个黑鬼摇身一变成了新玩家中的大户人家。 “这也太厉害了。”沈忱满脸雀跃的凑到傅时深面前。“你是不是有什么抽卡小技巧?教教哦呗?” 难道傅时深才是隐藏的欧皇?一个十连居然抽出了四五个ssr,这个游戏的欧非体验真的很不一样。 傅时深闻言沉思了片刻。 “大概是因为我使用了某种能力吧。” 沈忱对这句回答一头雾水,直到他点开游戏里用来通知消息的小信封,见到里面一排的您已充值648元人民币的提示,他的笑意突然凝固在了嘴角。 哦,原来是用了钞能力啊。 沈忱冷漠的想。 有了游戏做消遣日子更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他来到傅时深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原本他预想的两人会存在矛盾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反而让他愈发了解隐藏在傅时深冷漠外边下那一颗极其稳重可靠值得人依赖的心,两人虽然未曾挑明,但影约之中关系确实更近了一步。 若是说之前沈忱还有顾虑的话,现在的他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不那么独立,稍微依靠一下下傅时深了。 傅时深虽未言明,但他的默许态度也不失为是一种表态。 这天两人吃过晚饭后,傅时深突然向沈忱提议道:“明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去山里转转吧。” 沈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聪明如他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傅时深的意思。 傅老爷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山上静养,傅时深这时突然要带他进山。 其意味不言而明。 第60章 一开始让慕云生住进自己家, 傅时深哪怕表现得十分轻描淡写,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倒不是领地意识作祟,害怕自己的私人空间被他人入侵, 只是两人日常相处的过程虽然还算愉快,但彼此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却依旧有待磨合,两个生活习惯不同甚至冲突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无异于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所以傅时深并不确定贸贸然将人领回家是否算是正确的选择。 不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完全打消了他最初的顾虑,无论从哪方面而言慕云生都是个十分合格的同居者, 他注重整洁,作息稳定,对自己的私生活从没有过多的打探欲, 性格也是淡然宁静,全然没了面对外人时的滴水不漏,像只对主人卸下防备的温吞懒散的猫。 傅时深的行事风格向来是雷厉风行,最不喜手下员工工作时拖泥带水, 但面对慕云生时却完全换了一副心态,哪怕对方整日无所事事,每天都东倒西歪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玩游戏, 他不仅没觉得不顺眼, 反而内心内心深处涌起了一股隐秘的满足感。 似乎这个一直被他看做是临时休息场所的地方终于有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他很早便清楚青年对自己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 只是直到现在他才能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倒不存在多波澜壮阔的心路历程, 年少时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让他多少对这类唯心的东西有些无感,加上他天生吹毛求疵的精神洁癖,所以哪怕他只是稍有暗示便能引来一堆男男女女趋之若鹜般的追逐,他也从不屑于去打量这群人一眼。 似乎只有慕云生不太一样,虽然两人的相识的契机并不美妙, 日渐相处中傅时深却不得不承认青年确实是无比合他心意的存在。 对方总是安安静静的,似乎一直存在于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既不远离,也不逢迎,但只要自己一回头,便能看到他的身影。 因着帝都傅家的名头,自小便不缺人往傅时深身边凑,谄媚的尤多,低声下气的不少,别有所图的更是数不胜数,纵然他明白人都有逐利心,却依旧被恶心得够呛,也从没给过这类人一个过多的眼色。 这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恰恰相反,他的目光十分毒辣,对人的情绪感知也格外敏锐,接近他的人的究竟是怀着一颗真心还是假意,只一眼他便能分辨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以默许的姿态让青年逐渐接近自己,直至两人发展成今天的状态。 虽然傅时深对自己内心的想法十分透彻,但他却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心情开诚布公的告知慕云生,一是基于某些他自己也理解不了的骄傲感,似乎坦言自己被对方吸引是件十分折损面子的事情,二是两人目前的相处模式实在令他满意,他暂时不想打破这种平衡。 水到渠成才是他理想中的感情状态,反正两人还有很多的时间,他不必急着开口。 沈忱没法揣测出他如此复杂的心路历程,只觉得他满脸平静的宣布了意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不太合适吧.......”他根本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我爷爷最近身体有些不好,一个老人独自住在山里多少有些寂寞,所以他挺希望多些人去陪他说说话。”傅时深抛出一个沈忱无法拒绝的理由。 实际情况是傅老爷子最近身体居然健朗了不少,又整天揣摩着自己那个神秘的曾孙,已经几次三番打电话来暗示傅时深可以把人带来让他看看了。 傅时深前几次都是随口扯了个理由糊弄过去,眼见实在无法继续敷衍,加之对慕云生有了更近一层的认可,思来想去也觉得是时候带他见见家里人了。 于是这才终于答应傅老爷子带着人一起去看他。 沈忱闻言果然没再表现出抗拒的态度,他沉默片刻后有些担忧的叹了口气。 “你爷爷应该还算开明吧?总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对不起他老人家........” 想也知道傅时深不可能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傅老爷子,不过既然他敢提出带自己去见家人,那么自己和他的关系他应该多多少少在老爷子面亲透过一些口风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大小爹不疼娘不爱的,谁也管不着他,可傅时深不一样,他是傅老爷子的长孙,更是对方最满意的傅氏集团继承人,可以说傅老爷子在他身上寄托了全部的希望,结果一转眼便被掰弯了,还要领着个男人回家,沈忱换位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都恨不得替傅老爷子抽自己一巴掌了。 毕竟从某方面而言,傅时深家里确实是有王位要继承的。 “不开明又能怎么样。”傅时深幽幽开口。“反正他年纪大了,除了自己暗地里发发脾气,也管不着我。” 沈忱:........ 虽然是这么个说法,可这种堪称无赖的话被傅时深一板一眼说出来,莫名就让沈忱觉得有点离谱。 不过沈忱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长时间,稍加思索后他便同意了下来。 傅时深自己都不介意,他何必这样扭扭捏捏的,再说两人的关系不还没确定,说不定他把自己介绍给傅老爷子的身份是最铁的哥们呢。 万一老人家真受不了这打击要发火,最先遭殃的肯定还是傅时深。 想到此处沈忱心里宽慰了不少,转念又想起似乎从自己认识傅时深开始对方记挂着的亲属只有一个爷爷,他的父亲很早前便因为疾病离世,从未被提起过也算正常,按理说他同他的母亲孤儿寡母相互扶持着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按理来说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应该十分亲密才对,可沈忱却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的母亲。 他是见过傅时深的母亲的,之前他曾去参加傅时深的生日宴会,主办人便是傅时深的母亲宋明月,对方非常的优雅美丽,待人更是温和有礼,只是那场聚会傅时深从始至终未曾路露面,反而是一个人呆在小花园里有些苦闷的抽烟,那天晚上他借宿在傅家,第二天一早两人在餐厅又碰见了宋明月,可傅时深对她却视若无睹,反复两人不是亲属,而是什么仇家。 虽然对他们的母子关系为何会降至冰点有些好奇,但沈忱从不是一个八卦的人,自然也不会试图套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傅时深想说,他很乐意倾听,可如果对方不想,这样的刨根问底自然会给他带来苦恼。 看在傅时深对他还算照顾的份上,沈忱并不打算让他徒增烦恼。 第二天他醒的很早,虽然昨晚睡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一想到不久后便要真正见到傅时深的爷爷,沈忱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他在衣柜里挑选了半天,竟然连一件合适的衣服也找不到。 西装太庄重,T恤又太随意,衬衣有些单薄,裹上厚外套又显得不伦不类。 他有些颓废的坐在床上叹气,心里还莫名觉得有点委屈,理智上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题大做,却完全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最终还是傅时深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现在是十月底,帝都的冬天一直来的很晚,所以今天并不算多冷,不过山里的温度要比市区低上不少,沈忱穿上了傅时深挑选的米白色薄毛衣,搭一条深色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年轻而英俊,说是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也不违和。 虽然他肚子里的小崽子已经有四个多月大了,不过他的身材原本便有些瘦削,又不怎么显怀,加上毛衣是宽松款,如果不是特别注意,没人会发现他的肚子有些鼓胀。 两人收拾完毕,傅时深便开着车带沈忱往傅老爷子的住处驶去。 车开在市区时沈忱还觉得有些难受,待拐上山间小路,沈忱将车窗打开,微凉的山风带着不知名的草木香拂过他的鼻端,令他原本有些昏沉的头脑精神一震。 傅时深见他状态不错,便将车速放慢,两人慢悠悠来到了傅老爷子门前,将车停好后便被早已在门口等待的保姆领进了们。 傅老爷子腿脚不好,便没有亲自出门接他们,只在茶室沏了一壶好茶,等着见自己的孙媳妇。 第一次见面做长辈的不备些礼物难免会显得不庄重,他特地托熟人去买了尊价格不菲的玉佛,待见到人时第一时间送出去,不仅是份心意,也带代表无论那女孩是什么身份,自己都不会干涉他与孙子的感情。 毕竟傅时深向来无心感情,在自己闭眼之前看到他找到个能互相扶持之人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其他东西他可不敢再多加干涉。 想他活了大半辈子,今天还真是有点忐忑,而这份忐忑则在傅时深领了个大男孩进们后登上了顶峰。 这男孩他也认识,慕云生,演戏的,长得不错演技也挺好,之前他听过自己孙子跟对方聊天,能感觉出阿深对他还挺上心。 要是两人真能发展出感情他也不会多说,可惜后来却再没听自家孙子提过这人,加上前不久得知自己居然有了曾孙,他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傅时深会把这人带回来。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种种狗血剧情,面上却没什么纰漏,他温和的回应了慕云生的问好,邀请他落座,问了些基本情况,像任何一个见到准孙媳妇的老人一样和蔼亲切。 只是兜里那块玉佛掏也不是,不掏也不是,急得他差点要崩不住一张笑脸。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他随意找了个借口让傅时深搀着自己离开了茶室,甫一关上门他便轻轻敲了下傅时深的脑门。 “怎么回事?不是说带个姑娘回来吗?这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傅时深从未跟傅老爷子提过对方的性别,不过都已经怀孕了么,老爷子自然默认对方是女性了。 傅时深一时半会也不太好跟老爷子解释,随口道。 “出了点意外情况吧,不过我想让您见的人确实是他。” 傅时深这番语焉不详的话更是加重了傅老爷子的怀疑,他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傅时深一边让某个陌生小姑娘替他传宗接代,一边勾搭着慕云生的渣男大戏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哟,他气得又锤了傅时深两下,好容易才顺过气来。 “那小慕知道你的那些事吗?” 傅时深自然知道傅老爷子想歪了,不过这事本来就不太好解释,他索性也没纠正对方那些可怕的脑补。 “知道一些吧,目前我们相处得还不错。” 得,这意思就是最关键的信息没告诉对方,慕云生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呢,。 对于自家孙子一夕之间突然变成两头欺骗的大渣男这一消息有些接收无能,傅老爷子直接拉下脸来全程不再理会傅时深,只是出于私心他最终还是没有在慕云生面前揭露自家孙子的真实嘴脸,这也导致他心里对慕云生十分愧疚,再回茶室后对他的态度越发亲切起来。 沈忱不清楚他们爷孙俩到底在屋外谈了些什么事,只是两人再回来后傅老爷子对自己的态度越发热情。 虽说傅老爷子已经步入晚年,可谁不知道他年轻时是个怎样杀伐果决的大人物,哪怕经过岁月磋磨性格有了些转变,也不至于才见一面就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殷切吧? 要不是自己对傅时深足够了解,沈忱简直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正在酝酿什么阴谋了。 沈忱疑惑,却不敢说,只能更加谨小慎微。 之后三人的状态便是傅老爷子殷殷嘱托,沈忱虽然提心吊胆但超绝乖巧,傅时深默默吃瓜看戏。 气氛有些诡异,却还算和谐。 一顿午饭吃完后傅老爷子要午睡,沈忱和傅时深原本打算吃过晚饭再回去,不过公司临时有事要处理,只能提前离开。 临走前傅老爷子送了沈忱一整套茶具,说什么也要让他收下。 傅时深定睛一看,是他爷爷最宝贝的元青花瓷茶具,真真正正该躺进博物馆里的玩意。 沈忱推辞不过,拿余光扫了眼傅时深,见他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便只能满怀感激将东西收下了。 傅老爷子这才安下心来。 他这个老人家实在是为自己不成器的孙子付出了太多了。 唉,自己也只能帮他到这了。 沈忱并不太喜欢喝茶,不过见这套茶具花纹细腻,成色极佳,倒也还挺喜欢这份礼物。 “诶,你知道这套茶具多少钱吗?下次再来看他的时候也要带点同等价位的东西。”沈忱抱着茶具嘀嘀咕咕的。 傅时深心说那你估计得倾家荡产了,嘴上却答道。 “小市场批发的,二十块一套,不值钱。” 沈忱:....... 我信你个鬼。 他自然能看出傅时深在打趣,也懒得跟对方计较,回忆了下今天自己的行为举止后有些忐忑的问道。 “你爷爷应该不讨厌我吧?” “你觉得呢。”傅时深睨了他一眼。“今天如果有外人在,指不定怀疑谁才是他亲孙子呢。” 沈忱:“是哦,是不是因为我又乖又好看,比你更嘴甜,所以你爷爷格外喜欢我啊?” 傅时深:........ 至于其他,沈忱没再多问,傅老爷子并不讨厌他,便是他想要的最好结局了。 之后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这天沈忱正在客厅看一部老电影,突然门铃响了起来。 傅时深回家向来是自己开门的,所以门外的人并不是他。而且傅时深向来极其注重隐私,公私分得很开,所以除了助理,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 这是沈忱搬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遇到外人来访。 沈忱透过猫眼,瞧见了站在外面的是位女士,十分美丽,他也有些眼熟。 不一会沈忱便自记忆中搜索到了与之相匹配的信息。 是傅时深的母亲,宋明月。 第61章 宋明月的突然到来多少令沈忱有些吃惊, 他如今跟傅时深的关系还算亲厚,按理说面对他家长辈的拜访不应当闭门不见,只是傅时深同她的关系是肉眼可见的差劲到了极点, 说句亲情淡漠也不为过,自己跟对方也仅仅只有聊胜于无的一面之缘,他实在想不出两人见面后有什么话题可聊。 难不成是从谁那里听说自己勾引了她引以为傲的儿子,于是专程来兴师问罪了? 沈忱没有立刻开门,任由门铃声响个不停, 他原本想直接打电话向傅时深询问该怎么办,不过考虑到可能会影响他的工作,便慢悠悠掏出手机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你妈妈在门外, 我要开门让他进来吗?” 约莫五分钟后,门铃声终于停了下来,沈忱看了眼手机,傅时深并没有回复, 可能现在确实很忙。 宋明月看样子已经离开了,虽说跟对方打交道沈忱也并不多害怕,不过毕竟他不太清楚这母子二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成见, 一不小心做错事说错话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 万一无意中惹出什么麻烦, 也就只能算是自讨苦吃了。 现下对方主动放弃,他刚好乐得轻松, 正准备继续看电影时,手机来电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沈忱看了眼屏幕,是个本市的陌生号码。 他已经猜到这会是谁的来电了。 前三次铃声响起时他依旧没接电话,可对方仍然锲而不舍的拨打着他的号码,仿佛只要沈忱不接便永远不会停歇一般。 最终沈忱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沈忱礼貌道。 “我记得你叫.......慕云生, 对吧?”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我知道你是在家的,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聊一聊,能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吗?” “如果我说不能,您会就此放弃吗?”沈忱反问。 回答他的是女人轻声的哼笑。 “呵,你觉得呢?” “我明白了,请稍等,我马上就来开门。” 对方给他打的这通电话,是在明显不过的下马威。 既然连自己的私人号码都能找到,那么想必自己的底细应该早就被对方摸得清清楚楚了吧。 与其面对之后不可预知的风险,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将事情直接解决。 反正这里是傅时深的地盘,哪怕宋明月的胆子再大,应该也不会做出太过火的事。 这样想着,他走到玄关处将大门打开,宋明月正以一个闲适的姿势倚在门边,她穿着一条米色长裙,搭配淡蓝色针织披肩,脸上妆容精致,整个人看起来温婉而知性。 她在见到沈忱时微微勾了勾唇角,似乎心情颇好一般。 “请进吧。”沈忱冲她点了点头,随即错过身让出一条通道。 宋明月也没同他客气,不急不缓入内后便开始四处打量,仿佛在认真欣赏屋里的布局跟陈设。 沈忱盯着她脚上那双踏在木质地板上咚咚作响的细高跟,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遏制住了劝她换双拖鞋的准备。 宋明月四处瞧够了,这才施施然走到沙发前坐下。 “慕先生年纪轻轻,没想到本事倒是不小。” 一句话说得含义不明,却不难教人听出其中的讽刺意味。 沈忱的性格沉稳,本便不可能因为别人的一句挑衅而暴跳如雷,当下也只不置可否般微微一笑。 “多谢宋夫人夸奖。” 宋明月没再接话,也回了沈忱一个微笑,两人之间的气氛看上去似乎颇为闲适轻松,实则暗流涌动。 最终还是沈忱先开了口。 “我想夫人今天到访恐怕也不是为了特地来夸赞我一句吧?” “慕先生是聪明人,想必早已揣测出我的来意了吧?”宋明月脸上依旧笑容款款。 “让我想想........”沈忱皱起眉头,仿若在思索什么相当令人苦恼的难题。 “该不会是您爱子心切,觉得我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普通人配不上傅先生的高贵身份吧?” 这话听上去有些阴阳怪气,但偏偏沈忱说话时的表情却十分真挚而诚恳,仿佛他真的仅仅只是想听到一个答案,半点冒犯的意思都没有。 宋明月闻言脸色微霁,转瞬却又换上了一副温和笑脸,倘若不是沈忱一直暗中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此刻恐怕也根本无从寻到那一丝不虞的情绪。 “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那我也不妨开门见山了。”她不疾不徐开口道。“说吧,多少钱原意离开我儿子?” 沈忱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从进门的表现来看宋明月的心思似乎相当深沉,他原本还有些期待这人能使出什么高超手段令自己知难而退,现在看来,是自己高看对方了。 倘若这人不是傅时深的母亲的话,沈忱恐怕要直接出言嘲讽对方蠢得可以,不过碍着这么层身份,他只好婉言道:“夫人这是什么话,只要我还在傅时深先生身边一天,钱么,那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傅时深他缺什么也不会缺钱对吧?您给得起的价格傅先生同样给得起,您给不起的价格他依然能给得起,相权之下,您开出的条件显然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我原本以为慕先生要跟我长篇大论一番你们是如何真心相爱,谁曾想开口便是精打细算。”宋明月饶有兴味般开口。“这样看来,慕先生对阿深的感情,似乎也不过尔尔罢了。” “人活一世,都是为了自己不是么,谁又能免俗呢。”沈忱耸了耸肩。“更何况现在是现代社会,早就不流行包办婚姻那一套,您在这里做我的思想工作纯属是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找傅先生聊聊对我的不满意,倘若是他出言让我离开,那我自然不会再多做纠缠。” “呵,倒是牙尖嘴利的。”宋明月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女士腕表,清脆的“咔嗒”声听上去令人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阿深的前一位恋人——他应该没跟你提起过吧,一开始也像你一样信誓旦旦,少年人的爱意总是热烈而坦诚,似乎只要双方是相爱的,那么不管任何鸿沟和阻碍都可以跨过,只可惜爱并不能解决一切,足以掣肘他们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最终那人选择了从我这里拿走五百万,自此彻底从阿深的世界消失。” 她顿了顿 ,又补充道。 “忘了告诉你,这应该算他的初恋,对方还是名女性。”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沈忱也是有些吃惊的,毕竟傅时深素来表现得对感情一事兴致缺缺,倘若他愿意,依他的身份地位,想来攀附他的男男女女必然如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不过自两人相识起,沈忱却从未在傅时深身边见过任何与之过分亲近的人。 似乎比起花费时间在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爱之事上,他更愿意将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 就是这样堪称不解风情的一个人,居然有过一位连沈忱也不曾了解过的恋人。 诚然在宋明月刚抛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忱的心在某一瞬间似乎有一丝酸涩感一闪而逝,但他很快便将情绪调整妥当,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更何况他从未主动过问过对方,所以并不算傅时深刻意对他隐瞒。 更何况依宋明月所言,最终那个女孩选择了主动放手,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这一举措显然与背叛无异。而傅时深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对方向来骄傲,是断不可能容忍这种背叛的。 倘若他真的愿意,凭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将对方找出来,可显然他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以他的性格而言,其他事或许尚有转圜,背叛确却是全无余地的,难不成还指望他堂堂傅四爷去卑躬屈膝将人哄回来? 所以这人自接受宋明月条件的那一瞬间起,于傅时深而言便永远只能是过去式了。 沈忱很快便想通了个中关窍,心里并无不适,面上却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为难表情。 “想必是宋夫人使用了某些手段吧?毕竟您手眼通天,倘若要跟我较真的话,就连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承担得起后果。” 宋明月听见这番话,还以为面前这个青年人终于想通,她原本还以为对方会十分难缠,谁知道竟也这样胆小如鼠,不过几句恐吓便将他吓得脸色骤变。 这样拿不出手的货色,除了长得不差,真不知道阿深看上了他哪点。宋明月摇了摇头,也没再收敛脸上的嘲讽表情,正当她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 “只是——”沈忱话锋一转。“据我观察,傅先生和您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吧?倘若您要找我的麻烦,我自己自然是没什么还手之力 ,可傅先生却不同,我相信他完全有能力将我好好护住,当年或许是那位女士不谙世事,轻易便听信你的威胁,又或者傅先生年纪尚轻,对许多事都无能为力,这才让你又机会将他们分开。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我并不是什么任人威胁的懵懂少年,傅先生更不用多说。” 沈忱冲宋明月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脸。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傅先生的心更偏向哪边了,我有勇气跟您对赌,那么您呢?” 沈忱每脱口一句话宋明月脸上的表情便阴沉一分,及至最后一句话落音,她脸上一直挂着的闲适笑容终于再维持不住。 “真是可笑,阿深是我儿子,你有什么资格拿我跟你相提并论?” 此时窗外阳光正好,有丝丝缕缕的细碎日光透过轻薄的布艺窗帘照进屋内,恰巧落在宋明月周身,沈忱借着那点日光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宋明月的脸,虽然她保养得宜,昂贵的化妆品也很好的遮去了脸上的大部分瑕疵,让她平日里看上去依旧高贵而美丽,可惜她已不再是妙龄少女,眼角和唇边的细纹以及略显松弛的皮肤状态在日光下暴露无遗。 到底是不再年轻了。 “虽然我不该置喙你们的母子亲情,可惜你们间的关系如何,我虽然只是个与您有数面之缘的局外人,却也大致能看出些端倪,至于真实情况究竟如何,那也只有您和傅先生......” 这句话成功惹恼了宋明月,她气急败坏打断沈忱的话。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我的家事?” “很抱歉,只是今天的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不是么。”沈忱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傅时深的号码,接着将手机放在桌上。 “不如您直接给傅先生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的来意,我们共同见证下他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如何?” 宋明月盯着桌上的手机,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迟迟没有动作,沈忱也不着急,只好整以暇端坐在一旁,等着对方做下决定。 片刻后她轻笑一声,伸手理了理额碎发,又恢复了初来时的优雅与矜持。 “看来慕先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卖我一个面子,那我也不好勉强,就先告辞了。”她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而两人的话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沈忱也不想再跟她假模假样客气了,便也只一动不动坐在原处目送她离开。 只是在将出门时,宋明月回头对沈忱说道。 “今天这次谈话是我们之间的私事,我想没必要让阿深知道。” 沈忱没有答话,只伸手指了指墙角,宋明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只摄像头。 沈忱还没来时傅时深也不常住在这边,虽说小区内安保齐全,但为了以防万一助理还是替傅时深在客厅装了监控。基于沈忱目前特殊的身体状况,傅时深偶尔会看一眼监控,确保自己不在时对方不会出什么状况。 宋明月没再继续说话,只径自打开门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大门关上后沈忱舒了口气,虽说两人的交涉并没有让他难以应付,到底碍着对方是傅时深母亲,沈忱还是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现在既然她已经主动离开,沈忱自然放松了下来。 没一会傅时深给他打了个电话,显然是看到了之前沈忱发的消息。 “刚刚在开会,电话交给助理保管了。”虽然隔着手机,沈忱却依旧能感到傅时深的语气中的不虞。“没必要理她,当她知道自己只是在自讨没趣后就会离开。” “你这通电话有点太迟了,我们已经进行了一番交流,她刚离开不久。” 沈忱等了会见傅时深没再接话,知道这人十有八九是觉得有些不痛快了,至于让他不痛快的对象是谁么,答案显而易见。 虽然好奇母子俩的关系为什么会如此僵硬,沈忱最终还是没有主动询问,只温声安抚他道。 “放心,虽然她说了些让我很不开心的话,但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不是么,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嗯.......今天穿的衣服很宽松,也没让她看出什么异常。” “那就好。”傅时深似乎松了口气。 接着沈忱将两人见面的情况简单告诉了傅时深,不过刻意略去了宋明月说的有关傅时深前一位女友的情况。 傅时深听完后略微沉吟了片刻。 “下次如果她再来为难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沈忱模模糊糊听见手机那头有人似乎在汇报着什么工作,应了声好后说道:“你继续工作吧,详细情况等回家后再说。” 傅时深真的很忙,闻言也没推辞,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后便挂断了电话。 沈忱盯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页面若有所思。 所以傅时深和宋明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沈忱决定等他回来后要亲自去问问他。 虽然打探他人的隐私是很失礼的行为,但对方是傅时深的话,自己偶尔任性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 第62章 也许是担心宋明月的不请自来多少会对青年造成影响, 傅时深这天回来得还算早,他进屋后发现对方正懒洋洋趴在沙发上看着电影,似乎一点没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 这才松了口气。 “吃过晚饭了吗?”傅时深问道。 像是发现了傅时深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不近人情,沈忱最近越发无法无天了,眼见着屋子的主人回家也不想起身打个招呼,只懒洋洋蹭了蹭怀里的抱枕。 “中午吃的有点多,现在不太饿, 不准备吃晚饭了。” 青年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某种处于舒适状态下的小动物,听得傅时深心里某个角落不禁泛起一阵柔软。 然而饭还是不能不吃的。 “那就少吃点, 不能饿着肚子。”傅时深板着脸,语气颇为严肃,说出的话却并没有与之相对的威严。 “不然等到夜里又该偷偷摸摸爬起来找东西吃,这种习惯对胃很不好。” 沈忱心想你怕是忘了之前谁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 犯了胃病后还是靠我送的汤才缓过来,明明自己都这么不爱惜身体,现在反而摇身一变开始教训起我来了。面上却只是颇为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真吃不下了, 胡吃海塞对身体更没什么益处吧。” 傅时深寻思着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却自觉不能眼睁睁看着青年染上不好好吃饭的恶习, 最终也只能折中道:“我去给你准备些水果,不占胃, 吃了之后不许再深夜来厨房吃东西。” 眼见对方一副‘我已经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的冷酷表情,沈忱心知是没法再讨价还价了,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好好好,都听你的。” 眼看着傅大总裁松了领带解开袖扣,不急不缓朝着厨房走去, 沈忱莫名觉得这人越发像个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替自家小废物打点好一切的老妈子,而自己就是那个被惯得找不着北的小废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有些年龄差,傅时深在生活上完全是把他当成小孩在照顾,沈忱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便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说起来他也算活过两辈子,可不管在哪个世界他都是最需要顾全大局的那个人,现实世界中父母早亡,这个世界更不用多说,那一对辣鸡父母他连想起他们都嫌晦气,这两辈子的时间看似很长,实际上他确实几乎没获得多少照顾和关爱。 这样的人生经历让他很早以前便认定了依赖甚至骄纵都是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谁知道一路兜兜转转,补偿他似的让他遇见了傅时深,似乎要将两辈子都缺失的关怀一次性全都交到他手上。“” 沈忱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傅时深时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与畏惧,以及事后打定的无论如何都要与对方拉开距离的主意,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命运这东西,有时候真的挺奇妙的。 不多时傅时深便端来一小份果盘放在沈忱面前,沈忱捡了半块苹果,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 有人帮忙削皮的苹果吃起来就是格外香。 傅时深在沙发另一头坐定,沈忱毛毛虫似的蹭到他身边,也没挨在一起,隔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跟我说实话,她没威胁......” “如果不冒犯的话,我想听......”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片刻的错愕后,傅时深勾了勾唇,注视着同样对他报以温软微笑的沈忱。 “问吧。”他顿了顿,又补充。“你想知道的,都不算冒犯。” 沈忱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快了一拍。 他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头那份突如其来的悸动。 “我想听听你跟你.......母亲的故事。”沈忱有些困恼地叹了口气。 “我能感觉到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现在又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我的存在,以后或许还会有交集,所以我想了解你们的过往,这也将决定着我对她的态度。” 对方静默了片刻,似乎正在组织语言。 “她是个疯子,字面意义的。”傅时深浓眉紧拧,似乎仅仅是回忆起这段往事便让他厌恶至极。“她跟我的父亲相识于大学......” 傅时深的父亲傅隆毅年轻时与宋明月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傅隆毅比她大一届,两人虽然是不同专业,机缘巧合下互相结识,彼时傅隆毅年轻帅气,宋明月温婉美丽,两人相处不久后便被彼此所吸引,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两人郎才女貌,也算天作之合,可惜现实却往往不尽如人意,宋明月的家境不错,可顶多只算小富之家,跟帝都傅家完全无法相比,故而两人的感情一开始便遭到了傅隆毅母亲的强烈反对,她早已替自己相定了儿媳人选,是与傅家实力相当的白家大小姐,白家家世底蕴浓厚,此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两家在帝都各占鳌头,倘若联姻,无论对哪方都是大有裨益。 只是当时傅隆毅咬紧了牙关绝不松口,无论母亲如何软硬皆施也不愿跟宋明月分手,后来事情闹大,最终还是傅隆毅的父亲介入,才算结束了这场闹剧。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段感情是不被家人祝福的,只是当时年轻气盛,觉得只要有了爱情便能抵挡世间万般阻碍,毕业后两人顺利完婚,傅隆毅开始逐渐接手家族企业,而宋明月则进了家不错的外资公司,当起了朝九晚五的白领。 以前在学校时或许还不太明显,但一入社会宋明月便开始切实感受到身为傅家长子的傅隆毅的人际圈究竟有多宽泛,又有多少男男女女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他身边凑,在不经意间扫到他手机里某位不知名女性发的暧昧短信后,疑虑的种子就此在宋明月心中发芽。 她觉得自己忙碌的工作削减了两人日常相处的时间,傅隆毅对她的感情会日渐消磨,便向对方提出想在家当个全职太太,傅隆毅虽然觉得依宋明月的学识和能力而言,当位家庭主妇明显是大材小用,但劝过两句之后见对方态度坚定,便也随了她的意。 只是朝夕相处并没有让宋明月心里的疑虑减少分毫,也许是囿于家中这一方小小空间,她的思维也变得更加片面而偏激,疑心病非但没有治愈,反而越发疑神疑鬼起来。 一开始是要检查傅隆毅手机里的通话和信息记录,傅隆毅内心有些抵触,但也知道这是妻子缺乏安全感的变现,最终还是随了她的意。 傅隆毅的妥协没有令宋明月得到安抚,而是更加变本加厉。 之后便是每天严格规定回家时间,一旦超过便会收到接连不断的电话催促,随时随地要留意她的电话,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回复,甚至于三五不时的应酬也必须向她报备,席间她随时会一个视频拨打过去,倘若人数和性别与傅隆毅之前报备的对不上号,对方回家后又是一通发火。 渐渐的傅隆毅开始忍受不了宋明月的多疑和神经质,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温柔知性的爱人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他已经给了对方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安全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做得更好了。 在某天宋明月擅自删光他的手机通讯录里所有的女性后,两人终于暴发了婚后的第一次大型争吵,傅隆毅虽然生气,但看着爱人楚楚可怜的泪眼,冷静下来后还是选择了同她道歉。 他本以为经过这次争吵后宋明月的疑心病能有所收敛,谁知对方依然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是每天神经质地想要杜绝傅隆毅和其他女性交往的可能性,甚至好几次让他在朋友和合伙人面前丢了面子。 后来争吵便成了家常便饭,宋明月指责对方没给自己想要的安全感,傅隆毅表示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有自己的生活和人际圈子再正常不过,两人话不投机,每次都不欢而散。 傅隆毅到底对宋明月还是有感情的,最后他选了个折中的办法,那便是让宋明月也进入傅氏工作,办公地点安排在自己的办公室附近。 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能清楚傅隆毅在做什么,宋明月的疑心病确实有了明显好转,两人的关系也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和。 只是可惜好景不长,某天傅隆毅手下的一个年轻实习生在向他汇报工作时,宋明月突然情绪激动地冲进了总裁办公室,劈头盖脸便将实习生打懵在原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并且毫无预兆,从宋明月口情绪激动的呵斥声中傅隆毅听出她认为这人心术不正,每次都故作忸怩的吸引自己的注意。 然而这位实习生是个男孩,最近一个傅隆毅比较上心的case刚好是这人在跟进,再加上他觉得对方为人机灵工作认真,便偶尔会在对方汇报完工作后跟他闲聊两句,话题日常举止得宜,他实在是不清楚宋明月到底是怎么看出对方试图“勾引”自己的。 看着宋明月形象全无地指着实习生一通辱骂,傅隆毅木然又绝望地想,她得了一辈子也好不了的疯病,我没有那么大的本领治愈她,所以,就这样吧。 这件事当时在傅氏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傅氏集团准继承人是个同性恋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被谁到处散播,还引起了傅氏股票走势不小的动荡,这场闹剧最终以实习生顶不住压力辞职,傅氏集团发出严正律师函警告造谣者告终。 这些都是后话,当天回到家后傅隆毅便向宋明月提出了离婚,任对方如何哭闹他也只是疲惫地重复着一句是我对不起你,宋明月渐渐感觉到男人这次的态度异常坚定,她是真的怕了,再不敢哭闹,一声声哀求着对方不要抛弃自己,甚至连连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干涉他的私生活。 傅隆毅这回却怎么也没有松口。 宋明月颓然地瘫坐在地上,这一次她清楚地意识到,跟自己相恋了这么多年的恋人是真的打算抛弃她了。 只是这婚最终还是没能离成,两人冷战期间宋明月开始恶心干呕,最后却医院一检查,果不其然怀了孕,于是傅老爷子大手一挥,强行压下了傅隆毅的离婚念头,让宋明月安心备产。 虽然依旧有着夫妻的名分,只是两人一个心灰意冷,一个麻木绝望,哪怕整天同处一个屋檐下,也还能如同陌生人一般对彼此视而不见了。 数月后宋明月生下一个男孩,正是傅时深。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沈忱听得有些怔怔的,好一会才意识到傅时深已经停止了讲话,一双乌沉沉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应。 沈忱以为傅时深只会将他同他母亲的恩怨谈个大概,没曾想对方竟然毫无保留地告知了自己这一整段不为人知的家庭秘辛。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适合听这个故事,但大概是这段往事在傅时深心里埋得太深太久,所以一旦被人窥见丝毫,便再藏不住。 “那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沈忱不太想评价这两人的感情,只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出生的小孩,不用细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得到多少父母的爱,虽说以傅家的条件决不会让他缺衣少食,却注定不可能得到幸福。 傅时深没想到青年听了这堪称精彩的故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他有一瞬的愣怔,再开口时似乎心情颇好,显然已经从刚才的低沉情绪中走出来了。 “还好,我爸对我还不错。” 宋明月那时还在跟傅隆毅赌气,生下傅时深后便对他不管不问,傅隆毅没办法,只能找了个奶妈代为照看。 他很想跟宋明月彻底划清界限,这个孩子作为对方的一大筹码降临于世,他原本并不打算与之亲近,可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 之后傅隆毅哪怕再忙也会每周固定抽出些许时间陪伴傅时深,虽然做不到朝夕教导,却也算尽到了一个父亲应尽的绝大部分责任。 倒是宋明月那边,从小便将傅时深当透明人似的无视了个彻底,直到眼见着他一天天长大,眉目间也逐渐染上了些许傅隆毅年轻时的影子,体内沉寂已久的过度控制欲又开始作祟,千方百计的试图干预他的生活。 傅时深对这个母亲早已没有什么期待,只当她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自然不会任她为所欲为,他以冷硬的态度拒绝了宋明月的任何窥探,甚至刚一成年便选择了搬出家里独住。 “不过我还是有些地方没想明白。”沈忱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毕竟她跟你父亲才是矛盾的主体,依你的性格,应该顶多只会不理她而已,又怎么会对她厌恶到这种程度呢?” 傅时深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就在沈忱以为自己今天大概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对方开口了。 “我爸爸去世的原因是慢性心脏病突发,距离发病到死亡足足有四十多分钟的时间,这段时间患者意识清醒,虽然身体和心脏有麻痹感,但呼叫求救都不成问题。” 傅时深顿了顿。“他是在一楼客厅发的病,没带手机,而当时我的母亲正在据客厅只有几步之遥的卧室里,可直到我爸爸彻底死亡,她也未曾开过一次房门。” 看着青年听懂他的意思后眼里浮现出显而易见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傅时深继续补充道。 “后来是家里的厨师发现了他的遗体并报了警,警/察在询问她时她表示当时正戴着耳机在跟随音乐健身,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鉴于我爸爸确实是突然疾病身亡,这件事最终也不了了之,我爷爷便是在那时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一人搬去了山里,我也是后来才从他口中得知我父母的婚姻故事。”说道此处傅时深轻声笑了。 “呵,我可从不知道她喜欢健身,至于究竟是不是戴了耳机,恐怕除了她自己,也没人知道了。” 傅时深的这番话无异于给沈忱抛出了颗重磅炸/弹,沈忱心惊肉跳地听完,有一瞬间竟骇然得说不出话来。 哪怕仅仅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沈忱也不会对他的呼救视而不见。更遑论是自己曾经深爱过的枕边人,听着对方痛苦呼救多时直至最后断气都无动于衷,世上当真有这么狠心的人吗? 也许她并没有那么狠心,只是真的在机缘巧合下错过了对方的呼救,而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也确实如傅时深所言那样,早已深埋进时光深处,除了当事人,再没人知晓了。 沈忱用手捂着噗通乱跳的心脏,又往傅时深身边挪了挪,这次两人是真的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再无一丝空隙了。 “她很坏。” “嗯。” “她对你也很不好。” “嗯。” “她之前还三番五次不顾你意愿替你相亲,想逼你娶一个她满意的人。” “嗯。” 沈忱拿头蹭蹭傅时深的肩膀,像是在撒娇,又似乎是安抚,接着小小声对他说道。 “那我替你出气,以后再见到她我绝对不会这么客气了,反正在她的心里我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妖精,不趁机骂她两句怎么对得起她给我的这个评价。” 傅时深笑了,这次是真心的。 “那就麻烦我的小妖精了。” 将一切说开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步,一开始沈忱还提防着宋明月会有什么举动,直到两周过去,对方依然毫无动静,似乎已经完全将自己遗忘,沈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最近傅时深的一位心腹秘书突然得了重病,他给对方开了一笔优渥的养病金后便让助理着手招聘一位新秘书,助理雷厉风行,没几天便敲定了人选,据他说这人的简历十分优秀,哪怕是加入傅氏,可仅仅应聘秘书一职完全就是屈才。 助理跟他沟通过后约了个时间让两人见面,倘若他无异议,这人便算拍板定下来了。 见面地点是傅时深的办公室,他对了解新人兴致缺缺,唯一的要求便是对方能跟上自己的工作脚步。 眼下他正在过目一份文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片刻后有人推门而入。 “自我介绍。” 傅时深头也没抬,拿起钢笔准备签名。 谁知进来那人心情十分不错般轻笑了声,接着不紧不慢开口道。 “好久不见,阿深,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没有这么不近人情呢,但还是那么帅。” 傅时深意欲落在纸上的笔尖蓦地顿在了原地。 第63章 偌大的办公室内寂然无声, 静得落针可闻。 只一眼便能知道助理替她招揽来的这位新秘书毫无疑问是十分优秀的,对方面容清丽,一身简约干练的素色职业套裙, 脸上挂着极具自信的温和笑容,令人没来由的便能对她心生信任。 倘若他们只是初次见面的话,傅时深一定会很高兴让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秘书,只是....... 当这位女士是自己前任女友的时候,那便有些不太妙了。 傅时深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室内沉寂的气氛并没有保持太久, 很快对方便率先开口道。 “这时候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咱们不应该眼泪汪汪的来一个久别再见的拥抱吗,怎么说也不该这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呀。” “有这个必要吗?”傅时深并没有回应对方热络表现的打算。 对面的女人幽幽叹了口气。 “难道你对我们的重逢没有半分惊喜吗,还是说........你始终放不下当年的事?” “有这个必要吗?”傅时深歪了歪脑袋, 似乎对对方的这个想法感到颇为费解。 他是真的对上一段感情和这个人并不多在意,如今数年时光飞驰而过,更加模糊了少年时代这段不成熟的恋爱在他心中的记忆,诚然当时他确实是对这位名叫陆映萱的女孩有过好感, 却也并没有达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在对方收了宋明月的银行卡后干脆利落的离开自己时,这段感情在他心里便已经彻底画上了句号。 如今再见到对方, 也并没有激起他内的一丝涟漪, 甚至还有闲心将这人跟家里那位小朋友上上下下对比一番, 倒是越比较越觉得自己小朋友似乎方方面面都更令自己满意。 陆映萱看着眼前的男人,轮廓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似乎有些略略相似, 却终究是少年时完全不同了,对方如今较以往更加英俊,成熟,以及心思深沉,她素来最擅察言观色, 自工作一来也是凭借一副玲珑心肠在各处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而今天是他们阔别已久后的首次交锋,两人针锋相对许久,她竟完全猜不透这人此刻到底是何种情绪。 似乎全然不在意,又似乎仍留有一丝挽回的余地。虚虚实实的,教人完全无法根据他的态度应变。 这可比想象中的难搞。陆映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今日来此自然不是单纯了为了再续前缘,当初两人大学时确实是有过一段感情,那时的傅时深也不如现在冷漠,虽然当时班里同学无一不艳羡她找了个高富帅男友,但凭借女人的直觉,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这个男朋友似乎是不爱自己的,或者说,没那么爱。 明明两人之间跟普通情侣的交往模式没什么两样,但陆映萱就是觉得傅时深看向自己的眼神和看其他任何人都毫无区别,不说爱意款款,连情绪波动都少见。 她自然不原意仅仅根据一段揣测便和傅时深分手,可这个想法始终如同一根鱼刺一样横亘在她心底,傅时深也好似没有看出她的不安,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继续相处了几个月,之后傅时深的母亲宋明月便找上了门,还开出了不菲的价格让她离开自己的儿子。 陆映萱从不是什么恋爱脑,相反还十分精明,她用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做下了决定,与其一直处在患得患失煎熬中,倒不如接下对方抛来的橄榄枝,借此实现傅时深女朋友这个身份的利益最大化。 而她也并没有选择为了躲避傅时深而一个人远走高飞,而是回了自己的老家,她以前跟傅时深曾多次提到过这个地方。陆映萱打定主意,倘若对方对自己仍有一丝不舍的话,最可能便是来这里找自己,到时自己会将从对方母亲那里收来的这笔钱原封不动还给她,之后便坚定不移的继续站在他身边。 谁知转眼过了一个月,傅时深不仅没来找她,甚至在她没换手机号码的情况下一次都没联系过她,仿佛与自己从未有过交集一般。 陆映萱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忐忑,直至最后终于彻底死心。 自己的第六感实在很准,看来对方确实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陆映萱有些心灰意冷,却也只能接收这个事实,之后她在家幅复读了一年高三,重新考取了一所省外大学,毕业后又回到了本省工作,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两人却再也没有产生任何交集。 直到前几天她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竟是傅时深的母亲宋明月打来的,对方约她出来喝一杯咖啡。 有关这个初恋男友的记忆早已被尘封在陆映萱心底,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淡,她本不想与这样的煊赫人家再产生什么交集,只是到底好奇为什么这位夫人会在时隔多年后再次想起自己,思索再三后,她最终还是去赴约了。 数年的时光似乎并未在这位美妇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依旧如陆映萱初次见到她时那样优雅而美丽。 宋对方已经替她点好了咖啡,陆映萱入座后两人闲聊了几句,不多时宋明月便放下了咖啡杯,陆映萱心中一凛,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我希望你可以重新跟阿深在一起。” 对方提出了一个令她目完全意想不到的要求。 陆映萱有些目瞪口呆:“可我们都分开近十年了,也都有了各自的人生........更何况当初不是您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的么,怎么现在......” 宋明月闻言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和阿深之间有些误会,他为了和我赌气,故意找了一个男人来交往......或者说包养更合适。” 对方的这句话信息量很大,陆映萱刚消化完自己的前男友现在或许可能大概是个同性恋时,宋明月又开口了。 “你也知道,这条路实在是大错特错,他也是一时被那人迷惑了心智,我想把他重新带上正途,但我和他之间有些龃龉,他不肯听我的话,也不愿意和我相中的女孩见面,我实在着急,突然便想到了你——你毕竟是他唯一一任承认过的女朋友,他是个很念旧情的人,说不定你能让他回心转意呢?” 陆映萱没有接话,只拿银质小勺有一下没一下搅着面前半凉的咖啡,她对同性恋并不排斥,也不像宋明月那样避之如洪水猛兽,除了听说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有些讶异之外,她倒是接受良好。 比起这件事她倒是更觉得宋明月的举动比较滑稽,傅时深如今将近而立,事业有成,哪里会是什么她口中轻轻松松就能被蛊惑的无知少年。 陆映萱一直知道她对儿子有着病态的占有欲,当年如此,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现在还是如此。 分明当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将自己赶走,现在意识到给儿子找个普通家境的女孩也好过跟男人厮混,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来找自己。陆映萱心中微哂,只觉得这一幕讽刺至极。 大概是半天没等到陆映萱的回复,宋明月自手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这是你帮我的酬劳,无论成功与否,这张卡都会属于你——我想卡里的数字一定会令你满意的。” 这下陆映萱来了精神,她虽然讨厌对方,却完全没想过跟钱过不去。再加上她对傅时深原本印象便不差,倘若成功,傅时深女友的名头能使她一飞冲天,哪怕失败,这份钱也到了自己手里,总归不会太亏。 以及她最近正好有换份新工作的打算,宋明月此时来找她,时机真是再合适不过。 她没再多做纠结,将桌上的银行卡收进了手提包中。 “成交,我最近会找机会回到他身边,只是.....”陆映萱耸了耸肩。“我们毕竟分别已久,当初也是我不辞而别,他愿不愿意重新接纳我都是未知数,我只能尽力而为。” 之后便是现在的这场面试,她看着眼前眉目凛然的男人,知道自己跟他是再没半点可能了,却仍是不愿就此轻易放弃。 原因无他,宋明月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倘若她不尽力而为,拿着这份钱都会觉得烫手的地步。 “好吧,当初不辞而别是我的错,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再没有可能,但我这次来可并不是为了与你再续旧情,而是单纯找份工作糊口罢了。”陆映萱状似释怀般笑着叹了口气。“我想傅大总裁胸襟宽广,应该能做到抛弃私人恩怨秉公办事吧?” “你的履历我看过。”傅时深总算开口说话。“我想应聘秘书一职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自然是出自各方面的综合考量,毕竟傅氏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型企业,任何职位带来的价值都是其他大部分企业望尘莫及的。” 傅时深没再接话,只皱着眉头盯着手边那份十分优秀的个人简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陆映萱以为恐怕今天难以出什么成果的时候,傅时深却突然起身朝房间外走去。 “明天去做入职登记。” 他临出门前他的脚步顿了顿,留下这句话后便径自推门离开,再没回过头。 傅时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少有的有些烦躁,倒不是因为对这个多年未见的前女友余情未了,他纯粹是出于利益考量才选择留下她,只是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莫名就想起了家里的青年,于是直到现在心里都有些乱糟糟的。 像极了背着毫不知情的伴侣偷偷和前任藕断丝连的渣男,既心虚又担心。 接着他便开始思索要不要提前向青年坦白,花了三分钟思考出的结果是最好还是不主动提起,虽说青年并不是小肚鸡肠胡乱吃醋的人,但反正自己问心无愧,也没必要多生事端。 陆映萱在第二天入职,她为人精明做事利落,虽然是第一次接触秘书类的工作却仍能将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苛刻如傅时深都很难挑出错处。 两人除了有关工作的交流外陆映萱果真十分识趣的再没往他面前凑,傅时深观察了段时间,发现对方确实一心扑在工作上,这才放下戒心将更多重要工作交给她处理。 这天傅时深出门的急,一份下午开会的文件落在了家里,他让助理回家帮忙取来,助理前脚答应,后脚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是他手下团队正在进行的一场合作谈判有些进展不顺,恐怕还需要他出面。 两个地方南辕北辙,并不能兼顾,这个合作一直是自己全程跟进,无法委托他人,而老板家的地址,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透露给其他员工,更何况家里还住这个大宝贝呢,如果让人看了再传出闲话,自己这个助理的差事怕是也做到头了。 一时间精明如他也有些分身乏术起来。 就在他大脑飞速旋转思索解决对策的时候,陆映萱恰巧从他身旁路过,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便颇为关切问道:“方哥,是遇到什么问题问题了吗,不知道有没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 方助理对眼前这个容貌清丽能力卓越的新人秘书颇有好感,近几日相处下来发现对方情商也极高,让她去帮自己取老板的文件,似乎再合适不过。 他打定主意,便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的情况,陆映萱听完后,主动提出可以帮忙去取傅时深家那份文件。 助理松了口气,谢过对方后给出了老板家的地址,末了又叮嘱道:“老板家最近有客人在,你去了之后直接敲门说明来意便好,我也会提前打电话跟他说明情况。” 陆映萱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沈忱在家看书的时候接到了傅时深助理的电话,对方表示一会儿会有秘书来取傅时深的文件,沈忱根据提示来到傅时深的书房,见那份文件就放在书桌上,便顺手将它带到了客厅。 半小时后门铃响起,他透过猫眼看见来者是一位身着职业套裙的女性,便打开了房门。 “你好呀小朋友,这里就是阿深的家吧?”那位女性笑着开口道。 阿深这个称呼太过亲密,沈忱的小雷达一瞬间便竖了起来,敏感地察觉到眼前这名女士似乎和傅时深关系匪浅。 第64章 沈忱不着痕迹打量着对方, 面容姣好,气质温和,年龄看上去似乎和傅时深差距也不太大, 加之用这样一副熟稔语气称呼傅时深,除了之前宋明月特意跟他提起的傅先生那位初恋,沈忱几乎不作他想。 而她出现的时间节点太过巧合,沈忱很难不怀疑这是宋明月的刻意安排。 也不知她是如何说服自己的,高傲如宋明月, 竟然会不顾颜面的去和一个曾经被她亲自赶走的人合作。 沈忱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为了对付自己,看来对方确实是煞费苦心了。 在沈忱打量对方的同时, 陆映萱也在不着痕迹打量着他,之前宋明月跟她交谈时曾提到过几句这人,内容无外乎此人厚着脸皮赖在傅时深身边,好逸恶劳无所事事, 明明只是被包养却敢在她面前逞主人威风云云,陆映萱知道出于私人情绪宋明月自然不可能讲他什么好话,虽然自动过滤了大部分对此人的诋毁, 却有些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人应该是个除了撒娇卖萌外一无是处的漂亮花瓶。 只是眼前的青年容貌俊秀笑容得宜, 一身素色居家服衬得他的气质更加温和, 哪怕只是初次见面,也莫名令人觉得十分亲切。 跟宋明月的描述完全是两种人。 陆映萱有些意外地多看了对方两眼, 后知后觉觉得这人似乎在哪见过,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隐约想起之前表妹来她家做客时追过一档演艺类综艺,还对她夸赞过某位嘉宾演技特别出彩,她当时漫不经心扫了那人一眼, 确实算盘正条顺,不过她对现今这些活跃在荧幕上的小鲜肉的演技都十分敬谢不敏,便也没太在意。 难怪她觉得眼熟,当初在手机屏幕里看到的那人和眼前的青年竟是十分相似。 “你好,方哥刚刚跟我打过招呼。”最终还是青年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文件我已经找到了,马上取给你,请稍等。” 一番话虽然稍显冷淡,却也礼数十足,但熟悉沈忱的人大概都能感觉出他语气中的不虞。 精明如陆映萱自然立刻察觉出对方态度并不热络,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想必是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便也没再多言。 “好的,麻烦你了。” 沈忱转身进屋,不多时便取来了文件,陆映萱确认无误,眼见青年只沉默地站在门边,丝毫没有同她继续搭话的打算,最终也只能开口告辞:“是这份文件不错,感谢你的帮忙,那我就先离开了。” 面前的青年依旧是温和而有礼的:“应该的,慢走。” 沈忱目送陆映萱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将房门关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两人间交流不多,对方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可他就是莫名有些不快,心里也酸酸涨涨的,不是滋味。 这种情绪算吃醋么,沈忱仔细想了想,或许算是,这些日子跟傅时深相处下来,他自然能看出对方对自己是很上心的,同样,他相信也没有任何人能对傅时深的这份上心无动于衷。 只是他们两人目前似乎处于一种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尴尬境地,他还没彻底确定傅时深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相信傅时深也是如此。 倘若多些时间,相信他们都能将对方摆在最合适的位置上。 虽然相信傅时深并不会和那人上演什么旧情复燃的戏码,但沈忱还是有些恹恹的,他原本准备继续玩昨天未通关的解密游戏,现在却什么也不想做,只垂头丧气的趴在沙发里,像只什么心事重重的小动物。 眼看到了开会时间助理也未将文件送来,傅时深等得有些不耐,正准备给对方打个电话,有谁轻声敲了敲门后便径自推门走了进来。 待看到送来文件的人是陆映萱后,傅时深少见的产生了一瞬的错愕。 “怎么是你?”傅时深声音低沉,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风雨欲来。 “方哥跟进的项目组出了点问题,需要他亲自跑一趟。”陆映萱耸了耸肩,对傅时深的不虞情绪似乎毫无所觉。“我便顺手帮了个忙,反正我是你的秘书,也不算僭越不是?” “所以是你去了我家?” “啊呀,不要这么凶巴巴的,不就是不小心撞见了你养在家里的可爱小朋友么,放心,我很有职业素养的,半句话也没跟他多说。”陆映萱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公司里我也会谨言慎行的。” 傅时深对陆映萱的人品还算信得过,听到她说并未跟慕云生多话,紧皱的浓眉总算舒展了些许。 “我们早就已经没什么关系,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要越俎代庖。” 嘴上这样说着,傅时深心里却是觉得把这人放在身边始终是个麻烦,看来要调去其他位置了。 陆映萱自然点头答应,却也没立刻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事?”傅时深问。 “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啊。”陆映萱犹犹豫豫的,“虽然我们一共没说两句话,但我感觉他似乎察觉出我的身份了。” “你什么身份?”傅时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陆映萱有些语塞,小心翼翼组织了下语言。“就是我们之前的一些......往事?” “不可能。”傅时深一口否认,自己从未跟青年提起过此事,没道理他一见到陆映萱便能察觉出她的身份,但面前的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于情于理都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陆映萱并不想在傅时深面前暴露自己跟宋明月有过往来的事情,便隐晦提醒道。 “或许是从别处听说的呢,当年知道我们关系的人也不在少数。” 经对方提醒傅时深才后知后觉想起之前宋明月去找过慕云生,他当时问过对方他们两人都说了些什么,青年也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两句,傅时深见他神色如常,确实不像受过委屈的模样,便也没再深究。 现在想来,抬出陆映萱这个初恋女友的身份以打消青年继续跟着自己的念头,确实是宋明月会做出的事。 只是....... “难道他从来没跟你提过这件事吗,老板?” 傅时深闻言,思绪陡然自沉思中回笼,他抬头望了眼发声提问的陆映萱,只见对方满脸真诚,似乎真的单纯是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 他此刻也无暇深究对方问出这个问题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更让他在意的是,青年确实是从未跟他提起过这个话题。 他一直认为哪怕双方并未挑明关系,目前两人的相处模式早已跟恋人没什么两样,虽然青年素来大度,但如果连这种事都从不过问,原因无外乎两种,一是对自己太过放心,二则是......毫不在乎。 面对这个选题,傅时深也颇为苦闷。 他自认从没存过与陆映萱复合的心思,这也是他当初选择留下陆映萱的主要原因,倘若青年知晓了自己同她的关系,一旦追问起来,他也是不怕向对方解释的。 傅时深甚至连解释的说辞都已经想好,却独独没想过青年早就知道了自己以往的“情史”,做出的选择却是不闻不问。这感觉像是一拳锤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的,却莫名让他心里窝火。 他都快忘了两人原本便没有任何关系,当初让他搬来和自己同居也仅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老板,还有什么事吗?”陆映萱的声音成功唤回了他四处发散的心思,傅时深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陆映萱转身准备离开,临出门时脚步一顿,“我看你似乎很苦恼的样子,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解释。” 傅时深正生着闷气,闻言语气立刻冷了下来。 “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后无论任何原因都不要再去我家,否则我不保证你是否还能继续留在傅氏。” 今天傅时深下班后依旧准时到家,沈忱敏锐地察觉到这人周身似乎有点低气压,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模样。 “怎么了?难不成谁在工作上还敢给我们傅大总裁气受?”他玩笑般问道。 傅时深只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 “真是糟糕,我如果会读心术就好了。”沈忱失笑。“这样就能猜到到底是什么事让我们无所不能的傅先生也如此困扰了。” “今天来家里取文件的那个女人,她是我大学时的......女朋友。”傅时深终于开口。 “啊?”沈忱有一瞬的错愕,心道自己果然没猜错的同时又有些感慨傅时深的诚实,主动提起这件事不说居然完全不带掩饰的。 “这样啊,我其实隐隐约约有猜到她的身份。” “你知道她?”傅时深问道。 “不算知道,之前听你妈妈提起过你有个初恋女友,怎么了?” 这个回答在傅时深的预料之中,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神情也更让他确定了青年对这件事确实是毫不介怀的。 这让他更加恼火,原本涌到嘴边的解释话语也被生生咽了下去。 “没什么事,只是工作上有些不顺心罢了。” 两人便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气氛中吃完了晚饭,饭后傅时深也没像往常一样留在客厅陪着沈忱,只说还有工作要处理,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独留沈忱望着紧闭的书房门若有所思。 之后几天也是如此,两人的相处模式虽然和以往没有太大差别,却总有一种僵硬氛围仿佛一堵高墙般横亘在两人之间。 沈忱没问原因,傅时深也没多做说明,两人默契的维持着这种微妙却又和谐的相处模式。 这种氛围直到傅时深某天回家后看到桌上一份摊开的报纸时才被彻底打破。 那时一份本地报纸,除却重大新闻通报外,不乏一些知名人士的花边新闻和小门小道八卦杂谈,而今天的杂谈版面里放着的赫然是傅时深带着陆映萱出席活动的照片,标题也是相当劲爆:“傅氏集团总裁疑似与初恋旧情复燃?学生时代的爱恋果真最能打动人心!” 傅氏是帝都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傅时深作为傅氏集团总裁自然被各路人马都盯得紧,新闻报纸更是常有报道,但因着他向来洁身自好,从不在外乱搞关系,这么些年来关于他感情的新闻也仅有几篇捕风捉影的报道而已,但这份克制在这篇新闻报道者笔下却变成了他对初恋女友始终余情未了,这才会在她离开后仍旧单身数十年。 隐晦暗示的描写加上春秋笔法,硬生生把他们两人写成了一对因故分开的苦命鸳鸯若干年后终于得以再续前缘,任谁看了这篇新闻都会觉得两人简直都为彼此付出了一切,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不为过。 报纸是摊开的,傅时深可以确定慕云生看过这篇报道,但今天一整天他的私人手机却都安安静静的,对方甚至连条信息都没给他发过。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傅时深拿着那份报纸进了青年的房间。 沈忱整个下午都在房间里看书,但他神思不定,心里一直乱糟糟的,故而始终没静下心来,刚调整好心情准备迎接傅时深回家,便看见对方怒气冲冲推门进来,将一份报纸摔在了自己面前。 “这份报纸你看了吗?”傅时深语气低沉。 沈忱扫了眼报纸上傅时深和那位十分美丽的女士的合照,点了点头。“看过。” 他没有定报纸的习惯,这份报纸是今早开门取饭点送来的早餐时在门前发现的,联想到报纸中的内容,沈忱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份报纸是谁送来的。 宋明月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见不得光。 虽然知道知道自己生气吃醋或者产生危机感对方的目的便达到了,但沈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绪确实不受控制的低迷了下去。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傅时深继续追问。 “没什么。”沈忱挤出了点笑容,只是任谁看见都会觉得勉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是你的自由,我都会支持” 这句话成功点燃了傅时深压抑许久的怒火,他气急反笑道:“是,是,都是我的自由,我跟她重新开始你会支持吗?我们和好之后让你立刻搬出这栋房子你也会支持吗?” 室内的空气有一瞬的凝滞,沈忱有些不敢置信般抬头扫了傅时深一眼,接着低下了头,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傅时深失望的以为对方默许了自己的问题时,青年终于开口说话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青年语气平静,傅时深却察觉出了他话音里的一丝颤抖。 “是跟你大吵大闹让你跟她断绝关系,还是直接不管不顾冲去你的公司让她滚蛋?” 沈忱少有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他不等傅时深回答,便自顾自继续说道:“天知道我看到这份报道时有多生气,我想找你要个解释,想让你立刻开除她,甚至想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你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能吗。” 他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我想我不能,也许是这些天我们的相处让我总有种自己似乎在和你关系匪浅的错觉,可说到底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又有什么底气和立场要求你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什么。” “没有任何关系?”傅时深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会带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回家,每天好吃好喝供着,还得抽出时间陪着,听到对方叹口气都要来嘘寒问暖生怕他不开心吗?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 “我能感觉到你对我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也一直在等你的表态,可惜直到今天你也从未清楚地告诉过我将我放在一个什么定位上。”沈忱抬起头,直视傅时深的眼睛。“在你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挑明之前,我想我并不会也没有权利去干涉你的任何私事。” “难道一句形式化的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就那么重要吗。”傅时深烦躁的抓起桌上的报纸,将它一把撕碎,像只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雄狮。“我以为相处了这么久你是了解我的性格的,我不说不代表我并不在乎你。” “我当然了解你。”沈忱看着面上犹带怒容的傅时深,轻轻笑了。“正因为了解你,所以我清楚你把你的前女友留在身边并不是为了复合,更多的是一种报复,你习惯了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拒绝别人,她或许是你顺风顺水的人生里为数不多让你受到挫败,或者说被率先舍弃的人,你哪怕从不表现在脸上,心里却始终是放不下的,现在你发现自己有了能磋磨她,报复她,让她为之前抛弃你的举动后悔不已的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沈忱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瞬间便熄灭了傅时深所有的怒火,他张了张嘴,几次三番想说出反驳的话来,最终却依旧哑口无言。 青年说的,竟与他最初留下陆映萱的想法别无二致。 “这些天你看着她小心翼翼讨好你,卑躬屈膝逢迎你,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能被她轻易舍弃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她都得仰赖而生存的存在,想必心里十分得意吧。” “那又如何。”傅时深闻言冷哼了声。“我从没主动去找过她麻烦,如今她自己找上门来,我不想对她心慈手软难道还有错?”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件事的对错问题。”沈忱摇了摇头。“只是你想要报复她的方法有许多种,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将她留在身边,或许对你而言这是最直接的方式,目前看来效果也确实不错,你唯一忽略的问题,或许就只是我的感受。” 沈忱顿了顿,“倘若你真的爱我,又怎么会全然不顾自己做下这个决定时我是否会生气或者难过呢。我并没有从你这里获得相应的安全感,也从没获得过任何承诺,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或许是青年一直以来都太过乖顺,傅时深从未想过他的心里对自己竟然也有如此多的不满与失望,只是从未对自己言明罢了。 他对上青年望过来的视线,对方的目光依旧是温和的,可也许是由于天花板上的吊灯太过亮眼的缘故,傅时深发现慕云生的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像是在哭。 “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在人格上低你一等,可我们在其他方面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我在很多事情上,例如,财富,地位,权利等等,都落在你的身后,我接受了这样的差距,一直以来,也都是我在追着你的背影前进,可唯独感情这件事,我并不想落于下风。”沈忱吸了吸鼻子,轻声问道。“你能明白吗,傅时深。” 长久的沉默后,傅时深终于开口了。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给我点时间,让我们彼此都好好想想吧。”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沈忱的房间,脚步有些急促,仿佛晚离开一秒钟便会被某种情绪彻底裹挟一般,再无法回头。 第65章 之后几天傅时深似乎是有意避开沈忱, 总是早出晚归,几乎每天都是一早便离开家门,直至半夜一两点才回家, 沈忱以前总是习惯在客厅等他回来吃完饭,几次落空之后便也不再等待,只吃过自己吃过晚饭后便早早回到房间。 两人虽仍然处在同一屋檐下,却仿佛只是一对关系不熟的租客,偌大的房屋内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烟火气也重新被冷清替代。 面对对方的逃避态度沈忱并没有太过讶异, 傅时深是天之骄子,自小骄傲肆意,成长路上接收最多的理念灌输便是别人合该在他面前低头, 想让他主动一次虽说不至于难于登天,却也并不是他一时半会便能做到的。 至于沈忱对对方的感情,原本他还并不确定,自两人这段时间的相处后, 他便越发清晰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对对方是心动过的。 毕竟傅时深英俊,优秀,成熟, 位高权重, 哪怕平时为人冷硬, 一旦他对你挂心后,那些不动声色的关怀和宠溺真真切切的令人心动。 沈忱这个人的思想很豁达, 他以前没喜欢过什么人,却对同性恋并不排斥,甚至倘若自己的心动对象是一位男士,他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对对方展开追求。 虽说这里仅仅是书中的世界,但在沈忱经历过如此多的事迹, 遇到如此多的人后,在他眼中这里便早已不是一个虚幻的空间,而是一个真真实实存在的世界。 他原本还想着或许有一天会回到现实,现在却觉得在这里过完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妥。 他孤单的太久了,与另一个世界的事业成功财富无数相比,他更想要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温暖。 这份温暖两辈子里他都只在傅时深身上感受过。 倘若傅时深原意放下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身段和他共同经营这份感情,他没什么理由拒绝对方。 两人无声的冷战持续了将近半个月,某天晚上沈忱正准备休息,房门却忽然被人敲响。 沈忱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出头,平常傅时深是不会回来这么早的。 他来到门边自猫眼往外看去,发现是敲门的人是方助理,他正扶着傅时深,对方似乎喝了酒,有些不清醒,一只手撑着方助理的手臂才堪堪能站稳。 沈忱连忙打开门,配合着方助理将傅时深扶进屋内。 将醉醺醺的某人暂时安置在沙发上后,沈忱从厨房倒了杯水递给方助理:“方哥,傅先生怎么醉的这么厉害。” 方助理仅凭一人之力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送回家也是很吃力,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后将沈忱递过来的温水一饮而尽。 “应酬嘛,总是避不开的,老板喝醉后原本一定要我带他回公司,说要在公司休息室将就一晚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忽然让我送他回家。” 他将水杯放在桌上,喘了口气后便要离开。 “我先走了,老板就麻烦你照顾了。” 沈忱将他送到门口。“方哥慢走” 待方助理走后,沈忱回到客厅,看着昏昏沉沉倒在沙发上的傅时深,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起来,他想将对方扶回房间,不过如今肚子里揣着的小崽子已经将近六个月,他实在不敢做些太过费力的事,迟疑了一份钟后他决定去给傅时深煮碗甜汤,他是记得这人由胃病的,一会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喝点甜汤,一来醒醒酒,再者暖暖胃,免得到后半夜又胃不舒服。 冰箱里有现成食材,他在厨房忙活了十多分钟,待将一碗热乎乎的甜汤端来客厅后发现傅时深不知何时竟然醒了过来,正倚在沙发扶手上发着呆,看起来有些愣愣的,和平日的精明形象大相径庭。 傅时深听见动静后抬头看了眼沈忱,有些失焦的眼神这才恢复了些许清明。 “你醒了?能听见我说话吗?”沈忱走到他身边。“刚给你煮了甜汤,要是还算清醒的话,就赶紧把汤喝了。” “我当然没醉。”傅时深却没管递到自己手边的那碗汤,他有些痛苦的揉了揉额角,接着站起身,摇摇晃晃朝卧室走去。 沈忱不至于跟一个醉鬼计较,却又担心他摔跤,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进了卧室。 傅时深酒品不错,虽然醉了却没怎么闹腾,只十分乖觉的自动躺在了床上,沈忱见他躺好,正准备去将卧室的灯打开好看看他的情况,甫一转身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道拉住,沈忱没什么防备,一下便跌坐在床边。 好在对方拉他的力度不大,沈忱除了受到些惊吓之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他以为是傅时深出了什么状况,正想开口询问,对方却忽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接着像小朋友似的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近乎撒娇的姿势让沈忱的动作一顿,到嘴边的问话也没再说出口。 傅时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沈忱犹豫了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硬硬的有些扎手,但他的心里却软的不像话。 “我好像感觉到宝宝在踢你肚子了。”傅时深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说话,因着将脸整个埋在沈忱怀里,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是吗。”沈忱失笑。“我可没什么感觉。” 傅时深又不说话了,只用脸轻轻蹭了蹭沈忱的肚子。 “这是在干什么,跟我撒娇吗?” 沈忱很少见到这样的傅时深,忍不住便想逗逗他。 “陆映萱已经被我调走了。”过了很久傅时深才又开口,只是有些驴头不对马嘴。 其实在沈忱同他说开的第二天他便以一份更高额的工资为条件将陆映选调去了隔壁市的分公司,对方还是想留在他身边,但他这次态度十分坚决地表示如果她不肯离开的话,自己也不会再将她留在傅氏,陆映萱没办法,最终只得接受了这份调令。 “啊?”沈忱反应过来傅时深在说什么后瞬间乐了,又呼撸了一把他的头发。 “我可没逼你赶走你的初恋小情人,别想找我的麻烦。” 傅时深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胡乱地点了点有,接着说道:“那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他很清楚沈忱对待这份感情的迟疑和焦虑到底源自哪里,对方之前同他说的那一番话他更是没有辩驳的余地,只是父辈悲惨婚姻带来的不幸于他而言一直是心中的阴影,他还没有考虑清楚是不是该就这样轻而易举做下跟某个人相守一生的决定。 他迟疑了很久,但当今天自醉酒的头痛中清醒后,看着屋内暖黄的灯光以及抵到手边的那碗甜汤,他突然间便不想再犹豫了。 他相信自己可以拥有一个与父亲完全不同的结局。 “胆小鬼,居然连这么严肃的事都只敢借着酒劲说出来,不仅没表态不说,谁知道你明天醒过来后还会不会认账。”沈忱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接着低头在对方的发顶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不过看在我还算喜欢你的份上,就姑且原谅你的胆小吧。” 自始至终他要的也并不是对方信誓旦旦的承诺,而是一种他能感受得到的珍视态度。 第二天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提过昨晚发生的事,只是生活状态又回到了从前,不,应该说比之前要更加亲密。 四个月后沈忱顺利生下一个女儿,傅时深将这一喜讯告诉了傅老爷子,对方大喜,再再三询问孙女母亲身份无果后,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大手一挥便替孙女赐了名。 傅盛宁,盛世长宁。 沈忱体质不差不差,休养了两个月后身体便恢复如初,小宝宝有雇佣的阿姨帮带,也并不需要他费什么心。 这天他突然收到了段善林的信息,对方特意告诉他之前他参演的电影《惊鸿》今天便要在各大影院公映了,据说前期的整体宣传效果都很不错,他的角色虽然戏份很少却也颇受关注。 沈忱许久都没关注这方面的信息,闻言来了兴趣,伸手戳了戳好不容易得了半天假期的傅时深。 “请你看电影,去不去?” “什么电影。”傅时深原本对他的一时兴起有些诧异,愣了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是之前我去探班你的那部戏吗,我记得你演的似乎是......一个皇帝?” 两人关系的转折点便是在这次探班之时,他自然不会忘记。 “去看了不就知道了。”沈忱笑眯眯回复道。 于是两人简单收拾了下便出门了,现在已是冬天,甫一出门着实很冷,乘坐电梯下楼时沈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他的手便被谁握住,接着旁若无人般被塞进了那人的大衣口袋里。 沈忱看了眼傅时深,对方却依旧神色淡淡,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沈忱在车上便买好了票,卡着点到了电影院,整个放映厅几乎座无虚席,这部电影的火爆程度无需多言。 段善林确实是位十分优秀的导演,将这段故事拍的荡气回肠又凄美艳丽,一开始电影院内还有低低的交谈声,不多时所有人便都沉浸在了剧情里。 沈忱饰演的角色出场时电影院内响起了一阵声音不小的惊叹声,原因无他,这幅扮相实在是过于惊艳。 沈忱打量着屏幕上自己放大了数十倍的脸,觉得这种跟所有人一起看自己演戏的感觉挺新奇的。 “你说我真的有这么好看吗,怎么没听见你也惊呼一声。”他附在傅时深耳边说悄悄话。 傅时深面无表情将他的脸摆正。“好好看电影,别讲话。” 电影结束后两人随着人群出了影院,傅时深下午还有工作,便开着车直接去了公司,一开始他想先将沈忱送回去,被对方拒绝了,反正这里离家不远,打车很方便,也不需要他多跑这一趟。 沈忱在路边等车时,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停在了他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 是宋明月。 数月不见对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哪怕抹着再昂贵的化妆品也无法掩盖脸上的皱纹和浓重的黑眼圈。 “上车,我们谈一谈吧。”她似乎很是疲惫,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沈忱摇头。“我们似乎并不同路。” “你不就是要回家么,我送你。”宋明月似乎看出了他的防备和紧张,有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别担心,你和阿深的事我已经想通了,也不会再干涉,只是作为母亲我还是有些条件要跟你谈谈。” 沈忱在宋明月说话时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面色释然,不似作伪,这才稍稍放心,只是对于要不要上车还是有些迟疑。 宋明月没再说话,似乎在静静等待他的决定。 沈忱往车里看去,驾驶室是位看上去十分憨厚的中年人,有第三人在总归让他感觉稍微踏实一些,加之这一路都是商业区,如果万一遇到危险他想呼救也十分方便。这样想着,他最终还是拉开了车后座的门。 只怕今天他拒绝了对方,日后还要被她继续以各种手段纠缠,他不可能永远不出门,索性就趁今天将话说清楚。 沈忱上车后宋明月向司机报了他家的地址,待汽车启动后便一言不发地靠在车座上闭目休息,仿佛刚才主动邀请沈忱上车谈谈的人并不是她似的。 眼见十分钟过去,对方似乎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沈忱只得主动搭话。 “宋夫人,不知道您想跟我谈些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后宋明月总算睁开了双眼,她漫不经心般朝车窗外扫了一眼,接着开口道。 “阿深是个好孩子,虽然他并不理解我,却一直都很听我的话。” 沈忱对这句开场白有些摸不着头脑。 再过一个大转弯便是他目的地,司机开始慢慢减缓车速拐弯。 “可是如今他因为你,居然要跟我这个亲生母亲断绝关系。”宋明月的语调陡然恶毒起来。“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令人作呕的死同性恋!只有你死了,我的阿深才会重新回到正轨上!” 变故发生的太快,沈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看见宋明月猛地抡起手上的挎包朝司机的头上砸去,司机吃痛,下意识丢开了方向盘拿手护住头,宋明月便在这时抢过方向盘,接着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沈忱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疯女人居然会跟自己玩命,随着一声轰隆巨响,他的意识在一瞬间便坠入了深渊。 —————————— “沈先生,沈先生?”设计师的呼唤声成功将沈忱的神智唤了回来,他有些迷茫的四处张望,一瞬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切感。 这里是他最熟悉的一家礼服设计工作室,而他现在正在试穿为即将出席的晚宴而定制的礼服。 “沈先生怎么有些魂不守舍的。”设计师将一枚极具设计感的胸针在他胸口别好。“您觉得搭配这枚胸针合适吗?” “......合适的。”他莫名有些头晕。“我也没什么事,只是......” 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某些十分重要的事。 试穿完毕后沈忱去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脱下衬衣后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小腹处有用一条寸长的伤疤,他伸手摸了摸那条伤疤,不疼,有些痒痒的,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条伤疤的来历了。 甫一出门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沈忱这才恍然发觉,现在原来是夏天。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坐进了自己的车里,司机问他接下来要去哪,他的脑子乱糟糟的,思考了许久才回答自己要回家。 沈忱四处张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于自己而言都十分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接着他发现身旁座位的车垫下似乎藏着本什么书,他将那本书抽了出来,发现是本名字十分玛丽苏的爱情小说。 这本书多半是他助理的,对方是位风风火火精明干练的中年女性,却尤其喜欢看一些烂俗狗血的玛丽苏小说,这个爱好跟她的性格可谓是大相径庭。 沈忱将书随手一翻,却在看到里面的某个名字时心跳蓦然快了一排。 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一般。 他呆呆的望着书里傅时深那三个字,失落感如潮水一般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次,他敢肯定自己一定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 距离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了两年,傅时深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听闻青年出事时自己当时的感受。 仿佛全身血液逆流一般,心跳似乎都有半刻的停滞。 当他终于赶到医院时,得知自己的母亲在车祸中当场死亡,自己的爱人重伤昏迷后,竟一时两眼发黑,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事到如今,去谈怨谁恨谁已经毫无意义,毕竟摆在他眼前的结果是,一个骨肉至亲,一个今生挚爱,似乎都将要离他而去了。 他花高价请了所有他能请到的最好医生,不计代价也要留住青年的性命,经过几番抢救,慕云生终于脱离危险,却一直没能醒来。 主治医生告诉他这位患者身体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车祸时头部受到撞击失去了脑意识,换言之现在与植物人无异。 傅时深问他对方还有没有可能恢复,主治医生迟疑了半晌,答道:“一切全看天意,或许明天他就会醒来,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苏醒,您能做的只有祈祷。” 两年岁月如梭,如今慕云生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靠身上插着的大量导管维持生命,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傅时深几乎把家搬进了医院,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医院看望他,整整两年从不间断。 今天似乎也和这两年间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区别。 傅时深在床头的花瓶里插上了自己路过花店时买的满天星,小小的蓝色花朵不算漂亮,看起来却十分生机勃勃,是颜色寡淡的病房里唯一一抹亮色。 他凝视着病床上青年恬静的睡颜,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七百多个日夜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也足够傅时深的心态完成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无限绝望,最终趋于平静的转变。 就这样吧,也算让他慢慢老在了自己心里。 他静默无言地在青年床边坐了三个多小时,临走时低头吻了吻对方的额角。 “宁宁今天两岁了,她活泼可爱,会说许多话,昨天还缠着问我妈妈去了哪里,她很想你。” 傅时深叹了口气,语气里有深深的疲惫和落寞。 “我也想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也......很想你。” 话音甫落,仿佛是对他日夜无休止的思念有所回响一般,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青年竟在下一个瞬间睁开了眼睛。 傅时深将将起身的动作定在了原地,他有些不敢置信般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怀疑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幻觉罢了。 他小心翼翼移开挡在眼前的手掌,猝不及防便与青年带泪的眼撞上。 对方虽然在流泪,却依然是笑着的。 这具身体在床上躺了太长时间,连动一动手指都十分费力,更遑论发出声音,沈忱试着张了张嘴,只发出几声低哑难听的气音。 但他仍旧想向面前呆立在原地的男人传递某种讯息。 傅时深自错愕中惊醒,巨大的狂喜瞬间便将他淹没,他用颤抖的手替青年擦去眼角未落的泪珠,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发现对方的嘴巴十分努力地张张合合,似乎正在对自己说些什么。 傅时深从未学过唇语,在这一瞬间却读懂了他未说出声的话。 我回来了。 跨越时间的长河,跨越现实与虚拟,跨越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无尽思念。 我们终于,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