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二的早死白月光 作者:揉色 文案: 女大学生叶琬意外穿进仙侠文中,成了叶家病恹恹的大小姐。 不仅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一个成天想退婚的未婚夫。 仙门谢氏,小公子谢凌,虽容貌俊美,可年少轻狂,高傲又幼稚,是叶琬最讨厌的那种bking性格。 两人初见,他几句话便把刚穿来的叶琬气的半死。 无奈绑定系统,必须完成原主心愿,走完所有剧情才能脱身。 剧情要求:追求谢凌,与他成婚,让他爱上自己,最后替他挡剑,成为他的白月光。 看着任务要求,再看看长街马上,湖蓝衣衫的矜傲少年。 叶琬:能不能换个人。 谢凌经过叶琬身边,不屑地投来嫌弃的目光。 叶琬:不装会死? 为了白家小姐,谢凌不惜孤身涉险,一人来到群妖之地,即使身受重伤,也装作无事的模样。 叶琬为他找来灵药,他却不屑一顾:“我不需要你的东西。” 叶琬:…… 真想打死你这个bking 无奈为了任务,叶琬只能忍辱负重,就算两人没办法产生爱情,产生亲情也可以。 有了这个想法的叶琬,终于找对路子,时不时像个长辈般对谢凌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他起初还倔强地觉得叶琬在犯病,可渐渐的,竟有点喜欢叶琬每天的“折磨”环节…… 叶琬:??? *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来到了叶琬要经历的挡剑剧情。 冰冷的雪地里,叶琬在谢凌面前被一剑穿心,她虚弱地倒在少年怀中。 鲜血染红雪地,她告诉谢凌,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是他与白姑娘之间的阻拦。 那天,她看见曾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少年,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悔意。 他的泪珠大颗落在叶琬脸上,哭声撕心裂肺。 “不是,从来都不是,我只要你。” 一夜之间,京都最为明媚的少年,彻底褪去所有傲气,日复一日,孤独地守着亡妻灵位。 而叶琬,已经换了另一个身份,快乐地行于山水之间。 - /御姐×幼稚小少爷,年下 /后期追妻,双c /男主超级bking,极其傲慢,略有点幼稚。 /修仙打怪文,私设较多 -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琬,谢凌。┃配角:叶灼┃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朋友太bking怎么办 立意:正视自己的内心 作品简评: 叶琬意外穿书,系统要求她攻略文中的团宠男二,叶琬只能兢兢业业,在攻略的道路上努力奋斗。男二谢凌一直是文中的团宠角色,高傲幼稚,对叶琬十分看不上,后来却在她的陪伴下越陷越深,傲娇翻车后彻底开启追妻之路。 本文主要讲述穿书女主攻略傲娇少年的故事,人设新颖,文笔流畅,剧情紧凑,高傲幼稚小少爷×沉稳御姐,cp张力十足。 第1章 “叶小姐,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乎你的死活,让我带你一起走?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湖蓝衣袍的少年站在门外,漆黑的眼眸冷冰冰望着叶琬。 他扎着利落的马尾,玉冠上缀下金丝镶珠发带,一双妖冶的眼睛透露着生疏的敌意,说完这句话后,重重关上酒楼大门。 叶琬知道,他这是去救白纯宜了。 在这个荒郊野岭,恶鬼横行的地带,他可以无情抛下自己,去救真正的心上人,即便叶琬才是他的未婚妻。 就在三天前,叶琬意外穿书,成了一本仙侠文里的n号女配。 而方才态度恶劣的蓝衣少年,正是她的未婚夫谢凌。 此人是谢家最小的公子,同时也是男主的亲弟弟,可以说是整部文的团宠角色。 十六岁的年纪,常是一身湖蓝色衣衫,高马尾,一柄长剑,轻狂傲慢。 整本文里描写他的篇幅并不是很多,但人气一度压过主角,不仅仅是因为身上的少年感,更是因为他令人感慨的成长之路。 从一个目中无人的仙门少爷,到最后独当一面,那个冲动又爱惹事的少年,最后可以为了天下苍生,毅然选择永世的孤独。 而叶琬身为炮灰中的炮灰,只是谢凌人生最不起眼的一段经历,全文描述她只用了几句话,身死之后都没人记得曾有这个人存在过。 她与谢凌自小便有婚约,两人一个在棠州,一个在京都,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对彼此并没有感情。 再加上谢凌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根本看不上叶琬。 原著里他成功退婚,叶琬被人指指点点,最后抑郁而终。 如今正是叶琬病重,谢夫人要接她来京都治病的剧情,再过不久,就要到退婚环节了。 他不情不愿地在等在半路,却不知真正的叶琬已经病死。 如今自己穿过来,必须要完成系统任务,追求谢凌,与他成婚,再挡剑死遁,成为他永远也得不到的白月光。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系统忽略了一个点,谢凌这种人,哪是那么容易攻略的啊。 他虽然不是那种杀人如麻的反派类型,但却比反派难搞多了。 一般反派都是因为天道不公,缺爱黑化,只要付出真心,总有打动他们的时候。 可谢凌身份尊贵,天资过人,背景强大到谁都动不了,性子自由傲慢,最是目中无人。 他什么都不缺,自己要攻略他根本无从下手。 尤其是他刚才那个态度,差点把叶琬气到吐血。 要是等他真正成长了,自己再攻略可能还简单一点。 可这个年纪的谢凌,根本就不是会谈感情的人。 他性子狂傲,做事不计后果,用上帝视角看,可能还会觉得他也是个意气风发的稚嫩少年,可真实相处,才知道这种人有多难对付。 当年看文的时候,叶琬就觉得,就他这种性格,肯定会伤害一些在乎的人,可到最后他却没失去任何东西,不得不说真是奇迹。 更糟糕的是,原主自小体弱多病,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根本撑不了多久。 要是等到与谢凌成婚,估计自己早就变白骨了。 为了活下去,叶琬只好跟着他来到这里。 乱葬岗,专埋杀头犯人的地方。 眼前的酒楼也只是纸扎的邪物所化,传说这里有种灵药,可以延续生命。 漆黑的酒楼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灯火晃动时,只觉得四处都是人影,楼梯旁的黑影慢慢朝她靠近,一颗纸扎的人头出现在叶琬面前。 惨白的人脸用红色朱砂画出了嘴唇和腮红,诡异的眼珠阴森森盯着自己。 纸扎人头是直接缝在无头尸体上的,脖颈连接处还有腐烂的血迹。 他们很多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刑犯,被砍头后扔在了这个地方,也许是执念太深,又或者无人认领,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面前的男人缓缓道:“姑娘,天黑了,该睡了。” 这样的活死人说话很慢,带着啼哭的腔调,更增添了几分恐怖氛围。 只要不让他们知道真相就不会有事,可叶琬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是免不了害怕。 她闷闷地回到房间,躺在干草堆上,旁边放着活死人给她做的“美食”,一堆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小虫子。 据她了解,捉走白纯宜的妖怪就藏在不远处的梧桐林中,而叶琬需要的灵药也在那里。 她为了找药执意跟着谢凌来到此处,现在他为了心上人扔下叶琬在这种鬼地方。 他说不关心自己死活的那句话,果真一点都没错。 现在只能等到天亮,再去梧桐林看看情况了。 夜深之后,叶琬渐渐有了睡意,她迷迷糊糊闭着眼睛,突然觉得一道黑影从门外走来,接着浑身一软,被扛在肩上带了出去。 浓烈的腐臭味刺激她的鼻尖,叶琬悄悄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让她差点尖叫出来。 阴森的雾气中,一群无头尸体死气沉沉地往同一个方向去,叶琬被酒楼纸扎人扛着,也跟着他们的脚步。 她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场景,顿时冷汗直冒。 但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咬着唇,继续装晕,一遍遍在心里面骂着谢凌,不是说这些东西没危险吗,怎么他一走就出事了。 还好自己早有准备,希望能化险为夷。 尸体走进林子里,雾气也在这里结束,再看身后,依然是黑蒙蒙的土路。 叶琬睁开眼,发现这里竟然是梧桐林。 她恍然一惊,这才回忆起来。 梧桐林里的血妖专吃人心,所以养了许多无头鬼,只要无头鬼为他找来人心,血妖便会为这些无头鬼扎出纸头颅,让他们能以全尸之貌回到家乡。 看来他们的目的是要把叶琬献给血妖了。 这时候绝对不能慌,叶琬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四处观察,突然在一颗树上发现了几丝金光,光芒如丝线从树上垂下来,点点星光落进树叶缝隙,视线终于清明一些。 周围很多树都有这样的丝线,从材质来看,极大可能是谢家的东西,想来是谢凌布的阵法,用来捉血妖的。 不知道谢凌在林子的什么地方,有没有找到白纯宜。 叶琬拿出先前准备的黄纸,黄纸用煤炭粗略画了一张人脸。 她突然举起黄纸,高喊道:“谁的头掉了。” 一瞬间,所有的无头鬼朝她转过来,身上的纸扎人被惊动,啪的一声将叶琬摔在地上,叶琬连咳几声,差点摔碎骨头。 在这之前她已经将黄纸贴在了纸扎人身上,无头鬼围着纸扎人,叶琬趁机往一个方向跑去,逃离了那些无头鬼。 她跟着谢家的金光阵,蹑手蹑脚地走在林子里。 凌晨的温度极速下降,夜色笼罩着整片幽林,叶琬的粉色纱裙被露水打湿,奔跑在茫茫黑夜中,处处都透露着诡谲的美丽。 一道红光从天空坠下,像人的眼睛般眨了几下,盯着叶琬猛地奔来,身边金光阵突然启动,击退红光形成天罗地网,但还是扑了个空,让血妖逃了出去。 那是血妖的灵体,看来谢凌已经找到血妖老巢,将他逼到了这个地方。 叶琬转头的瞬间,血妖从前方袭来。 她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身体,走了这么久体力不支,血妖嗅到人类的气味,尖利的爪牙就要伸过来。 身边金光阵又重新启动,无数金色丝线在空中流动,伴着璀璨的光芒,一道蓝色身影凌空而来。 少年修长的身影带起一阵旋风,抬腿踹飞血妖,身边落叶飞舞,金色丝线在他身边翻飞而出,瞬间将血妖斩成碎片。 谢家的金光阵名不虚传,招式华丽只是表面,精准的攻击才是内核。 血妖只剩一只眼睛,慌乱中遁地逃了出去。 “嘁!” 少年皱眉,不屑收回阵法。 叶琬站在他面前,伴着树影下的月光,看清了他的样貌。 只见来人清秀俊美,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剑眉星目,黑眸锐利深邃,身上的服饰极为华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即便在这种深山老林,他也一副花枝招展的模样,除了谢凌这个bking也没有别人了。 他右手负剑,背着一把长弓,长发挽成利落的一束,湖蓝色衣袍往后吹起,露出绸缎白裤,衣袍下的大长腿尤为吸睛,挺直的脊背宛如一颗青松,带着倔强的傲气。 击退血妖后,另一只往后抬起,捏诀的指尖飘落几缕金粉,在阴森破败的梧桐林里,还保持着一丝不苟的装束。 要是在电视剧里肯定帅到没边,但亲眼看到,叶琬差点笑喷出来。 果然是超级大bking,人群中最闪亮的存在。 打妖怪还得摆pose,要不是长得确实好看,眼前的场景就别提多滑稽了。 发现林子里还有别人,他搭弓欲射,却忽然认出了叶琬。 那眼神,先是诧异,后立即转为嫌恶。 见她表情不对,谢凌冷哼一声,高傲地昂起头,对她道。 “怎么,你还没死啊。” 第2章 叶琬的表情瞬间垮下来,她早该想到,这货嘴里说不出好话。 谢凌收回弓,旋即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看到她在这里也不怎么好奇,压根都不准备搭理她。 叶琬知道,现成的大腿不抱白不抱,跟着谢凌总比一个人在林子里乱窜好。 她急忙追过去,虽然这小子只有十六岁,但个子竹笋似的窜了老高,站在他旁边都要抬着头。 “谢小公子,你找到白姑娘了吗,她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来啊。” 月光落在谢凌清丽的侧脸上,他腿长步子快,几下就将叶琬甩在身后。 一只蓝色的蝴蝶从他手中飞出,替他在林子里探路。 在叶琬的想象中,谢凌这样的傲娇小公子,一定被娇生惯养,是温室里见不得风霜的小花苗。 但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还错的特别离谱。 谢凌不是小花苗,他是山崖上迎风生长的青竹,挺拔秀丽,坚硬孤高,只适合远观,若要接近,就会被他周围寒冷的风雪伤到体无完肤。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叶琬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要是较真的话,一个时辰能被他气死三次。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将白姑娘藏在什么安全的地方了,那咱们快点把她找出来,一起回京城吧。” 一天前他们在不远处的彩云镇汇合,正要赶回京城的时候,跟着谢凌而来的白纯宜被妖怪捉走。 作为文中谢凌唯一喜欢的女性角色,他当然不会就此离开,于是循着妖怪的踪迹,一路追到山林里。 与如今不同的是,原著中叶琬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在彩云镇的客栈等着他们,谢凌独自一人在梧桐林中寻找白纯宜。 可现在不能这么做,叶琬知道,要想活到挡剑的时候,必须先找东西给自己续命。 她走的太快,没过一会儿就开始呼吸困难。 谢凌只顾着白纯宜,见她脸色苍白也没关心,继续面无表情往前赶路。 原著里谢凌与白纯宜青梅竹马,感情甚为亲近,但白纯宜喜欢的是谢凌的哥哥,也就是本书男主谢昭。 而谢凌对白纯宜的感情,更多的是单向暗恋。 事情的转机就发生在梧桐林后,谢凌救出白纯宜,她竟开始回应他的心意。 两人的感情可以说是极速升温,在林子里就互表情意,她将心里话说出来,谢凌也为了她,一回京城就退了与叶家的婚约。 本以为这对cp就这么锁死了,没想到过不了多久,白纯宜才告诉谢凌,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让男主吃醋,她心里真正喜欢的还是谢昭。 谢凌这种既bking又自带傲娇属性的人,嘴硬起来别提多倔。 他立刻抽身离开,没有继续纠缠,只是还在背地里默默保护白纯宜。 不过叶琬觉得,他也不能说什么。 因为和自己一样,无论是书中叶琬,亦或白纯宜,都不是他的cp。 连作者本人都说过,她没有给谢凌安排感情线,白纯宜也只是男主的桃花之一。 如果要问为什么不写感情线,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没办法写。 一个将傲慢,嚣张,目中无人…各种单身属性集齐的小少爷,哪会将别人放在眼里。 他就是世界中心,宇宙唯一,独美界的天花板,浑身散发着的气质都是:别靠近,你也配。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仰慕暗恋他,他也只适合孤独终老。 看完整本书后,叶琬觉得这个设定非常有道理。 他这种超级大bking,哪里像是会沉迷感情的人,要是真为情爱死去活来,那才是ooc呢。 经此一事,谢凌彻底放下男女感情,离开京都潜心修行。 想到这里,叶琬摇头,没想到他这种小少爷,平日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一面对白纯宜,竟也有吃瘪的时候。 摇头归摇头,她并不是真的惋惜,自己只是个要走剧情的局外人,不可能真的对他们共情。 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 可是现在梧桐林的剧情已经开始,要是真回京,那自己岂不是还是得被退婚。 灵药不是长久之计,唯一可行的办法还是快点嫁给谢凌,再替他挡剑领盒饭,他真心喜欢谁,以后要做什么,都跟自己没关系。 叶琬跟着谢凌,很快来到林子的正中央,一栋高大的古庙出现在两人眼前。 古庙旧但不破,巨大的佛像背对着大门,庙内无灯,靠着门外的月光才有几丝光亮,抬头看的话,就会看到最高处,佛像的头全都隐在了黑暗当中。 庙宇空旷,脚步声显得有些沉重。 谢凌放下剑和长弓,拿出一块蒲团,坐下就开始闭目养神。 叶琬东张西望,总觉得这地方十分阴森。 她也有样学样,坐在了谢凌面前。 这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没好气道:“你有病啊,旁边没有地方吗,坐大门口干什么。” 他一般不跟叶琬说话,一说话就没好脸色。 叶琬咬咬牙,为了长久大计,这时候必须冷静,不能和他计较。 她默默移到旁边,又问:“白姑娘呢?” 按理来说,这时候谢凌应该去救白纯宜才对,但他已经把血妖打跑了,却还没见到白纯宜在什么地方,甚至还悠闲的找了个庙休息。 那可是他心上人,这么淡定的吗? “咱们什么时候去救白姑娘啊。” 叶琬着急的是,白纯宜在的地方肯定会有灵药,早点找到她,也早点拿到灵药。 谢凌轻笑一声:“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但白姑娘一个人在林子里肯定很害怕,咱们尽早把她救出来,好一起回京城。” “你是等不及回京城了吧。”他心中讨厌:“别把自己说的多善良。” 叶琬哑言,在谢凌心里,自己一直都是爱装娇弱的绿茶形象,根本不可能真的担心别人。 她懒得解释,只说道:“对啊,不然你以为呢,我在关心你们?” 谢凌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转头对上她的目光,打量中带着些许鄙夷。 叶琬也不露怯,反而笑着问他:“谢公子,我好看吗?” 他移开目光,毫不犹豫道:“丑。” “……” 说完这个字,谢凌从蒲团上起身,他噌的一声拔出剑,走到寺庙外朝天上看去。 幽蓝的夜空上,几缕云雾遮住了月亮,整片深林被掩埋在黑暗当中,他站在黑暗中央,寺庙里突然传出念经声的声响。 叶琬总觉得念经声是从身后传来的,她回过头。 只见原本背对着他们的佛像,此时竟已经转了过来,变成了面对着她的状态。 眼前的佛像总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就是这一刻,一股巨大的寒气从头顶倾袭而来,使她出了一身冷汗。 叶琬后背一凉,赶紧跑出去。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寺庙应当就是血妖的藏身之所。 而这尊佛像一直由血妖供奉,久而久之,佛像沾染上血妖的邪性,就变成了守护妖魔的邪神。 谢凌手中长剑翻转,迅速跃到寺庙上方,他要毁了这座邪庙。 叶琬本就体弱,就算出自仙门世家,她也没什么法力,要是谢凌真动手,恐怕会伤到自己。 这具身体早就岌岌可危,哪能经得住莽莽撞撞的对待,估计稍用力就能把自己弄散架了。 “等等。” 叶琬躲去大树后面,这才对谢凌道:“你可以开始了。” 话音刚落,寺庙上方金光弥漫。 随着轰隆一声,巨大的红色符罩从天而降,那是血妖的结界,当寺庙要被毁灭的时候,这种结界便会显现出来保护寺庙。 谢凌疏漏此事,直接从顶层坠下来,单膝落地滑到叶琬身边。 叶琬悄悄道:“大哥,你还能撑得住吗?” 谢凌一愣,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嗤道:“废话真多。” 还没等叶琬反应过来,他又冲了出去,这次转变策略,选择从侧面攻击,密密麻麻的剑光将寺庙包围,而红色符罩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双方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叶琬忽然发现一件事,这符罩好像连接着寺庙里的佛像。 她赶紧对谢凌道:“毁掉佛像!” 谢凌也发现了佛像的问题,他躲开攻击,跳到正前方,右手挽了个剑花,长剑金光流转,一把巨大的剑光猛地刺出,在轰隆声中,佛像缓缓碎裂,无数碎石塌下来,直接冲毁了寺庙。 而在这片废墟里,一株青绿色的仙草从佛像底下慢慢生出,越长越大,直到有半人高。 仙草中央的灵气阵里躺着一位白衣少女,见到这个人,谢凌的目光平和下来。 他跳上去,将她救了下来,那株仙草也随之进入了少女体内。 少女躺在谢凌怀里,眼睛微微闭着,尚有呼吸存在,想来此时是睡着了。 “纯宜?”谢凌的声音很轻,想知道她有没有事,但又不忍心吵醒怀里的人。 叶琬听惯了谢凌对自己的冷言冷语,没想到他竟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白纯宜终于睁开眼睛,在看到谢凌的那一刻,激动地哭了出来。 她紧紧拽着谢凌的衣袖,他安慰道。 “没事了,血妖已经不在这里了。” “阿凌,我好怕。” 她很瘦,比叶琬还娇小一些,吓得浑身发抖。 “阿凌,你知不知道,那个妖怪好可怕,我以为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谢凌告诉她:“没事了,你不用害怕。” “幸好你来救我了。” “你遇到危险,我肯定会来的。” 叶琬第一次体会到当灯泡的感觉,东张西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白纯宜感动地抱紧谢凌,他有些发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虽然喜欢她,但还是没什么准备。 谢凌注意到一脸尴尬的叶琬,便对白纯宜道:“好了,我们现在离开吧。” 叶琬迫不及待:“好啊好啊,赶快走吧,不然血妖就要回来了。” “啊,我害怕。” 白纯宜被这句话吓到,又躲进谢凌怀里。 谢凌斥道:“你别吓她。” 叶琬:…… “我不说话了好吧。” 叶琬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住把谢凌打一顿,要不是为了灵药,谁来梧桐林受这个气。 她刚走一步,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个激灵。 刚才吃瓜吃过头,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第3章 刚才出现在佛像里的仙草,好像和她要找的灵药一模一样。 谢凌为了救人,将仙草化入白纯宜体内。 这么说来,自己要找的救命药已经没有了。 叶琬差点呕出一口老血,她扶着树,缓了好长时间。 自己大老远跑到这种地方,受了一路的气,结果还是没得到想要的东西。 没了灵药,她该怎么活到攻略成功那天…… 谢凌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他知道,估计也不会关心,甚至还有可能会庆祝一下。 叶琬赶忙呼叫系统,询问自己的健康状况。 谁知还没等系统说话,就听到警示铃声,明晃晃是身体透支的标志。 “我不会快死了吧。” 系统:【还没有,只是快了。】 “有多快?” 【宿主不用担心,距离您的寿命结束时间,还有大概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很多吗?! 叶琬觉得自己需要速效救心丸:“我还没走剧情呢,这身体怎么撑到攻略成功?有没有其它方法给我续个命。” 系统:【方法很简单,攻略,成婚。】 叶琬抬头,看了眼与白纯宜深情对视的谢凌,摇头道。 “攻略个鬼啊,回京后我就要被退婚了。” 系统:【宿主请冷静,为了不影响剧情进度,宿主需要尽快完成成婚挡剑任务,挡剑后便可以离开文中主要角色,获得新身份,直到剧情结束,异世大门开启,重回您的世界。】 又是重复的话,叶琬觉得自己简直都要疯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凌不喜欢自己,再加上这具随时咽气的身体,她要怎么攻略! 一声惊雷打断了叶琬的思绪,天空中早已没了月亮的影子,只留下一层一层的乌云,慢慢从天边朝他们逼近。 谢凌道:“快下雨了。” 话音刚落,便有细细的小雨从天上落下来。 他扶起白纯宜:“我先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叶琬跟着他们,虽然身体很不舒服,但也只能默默忍着。 幸好这时候天色慢慢亮了起来,不至于看不清脚下的路。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谢凌脱下外袍,替白纯宜挡在身上,叶琬就没这个待遇了,跟着他们淋成了落汤鸡。 她浑身发冷,双手环抱自己,尽量维持身体原有的温度。 凌晨的梧桐林处处都散发着冷气,被雨水冲刷过的土地坑坑洼洼,很容易使人摔倒。 雨停下来后,路就更难走了。 朦朦胧胧的雾气中,谢凌和白纯宜走在前面,叶琬跟在后头。 她不疾不徐,尽管摔了几次,但每次都一声不吭,爬起来继续走。 谢凌偶然回头,看到初见时死气沉沉的少女,孤单地走在这片深林里。 雾气湿冷,将她氤氲在一片雾蒙蒙的背景中,好像从天境下凡的仙子,即便粉色的纱裙已经满是污泥,可在这片纯白的背景里,又显得那么纯粹干净。 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但并不因此灰心丧气。 摔倒了,那就站起来,清冷的眉目中,总带着淡淡的疏离,与想象中纠缠无理的形象一点都不搭边。 叶琬抬眸,谢凌迅速收回目光。 到了下午时分,三人终于找到一个村庄。 这时候白纯宜已经坚持不住了,谢凌花了些银子,找了家农户让他们住着。 农户家只有一个大爷,靠着捕猎赚些粮食,谢凌倒是出手大方,一次给了他一年的粮钱。 大爷看出谢凌必是家世显赫,对他们较为上心,赶紧收拾出两间屋子。 叶琬默默坐在柴房,这两间屋子不够三人住的,她只要了一床被子,反正最近也不是很冷。 在众人换衣服的时间,她利索地将柴房扫了一遍,哼着小曲开始铺床。 一摞干草,铺一块布,倒还算软和。 谁知刚转头,就看见谢凌抱手站在门边,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少年一身湖蓝劲装,神色慵懒,漆黑的眼底似浸了层春色,发丝微湿,带着倦怠的冷意。 叶琬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道:“你别吓我,我的小命很脆弱。” “怎么,你今晚准备睡在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懒洋洋的感觉,总显得有些暧昧。 “不然呢。” 既来之则安之,她与谢凌见面没多久,两人并不怎么熟悉,他不满意这桩被安排好的婚事,自然也不喜欢自己。 他觉得叶琬自私虚荣,叶琬还觉得他狂妄自大呢。 再说了,她并不觉扆崋得这里有什么不好。 “好啊。”他点点头:“那你就睡这里。” 少年准备离开,刚转身,却又道:“我刚才听冬叔说,这屋子以前是用来杀牲口的,里面早被老鼠钻空了,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一下,把耳朵手指捂好,不然可能会被突然跑出来的老鼠咬掉。” 这种把戏,居然还想吓她。 要知道以前上学,宿舍里的蟑螂老鼠都是由叶琬解决。 不过,他说这种话,是不是在等着叶琬附和? “那怎么办,我怕老鼠。” 她将计就计,咬着唇,做出紧张的表情。 谢凌道:“看你可怜,你要是求求我,我或许会大发慈悲,把房间让给你。” 他翘起下巴,骄傲地凝视着她。 叶琬道:“谢公子,你人真好,我太崇拜你了。” 谢凌咳了一声,敛起嘴角的笑意,大方地走进柴房。 “行吧,既然你求我了,那我就可怜你一下。” 叶琬点头:“嗯嗯,你一定要多可怜可怜我。” 怎么样,很满意吧,你这个bking。 谢凌微微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坐在木床上,态度突然冷了下来:“出去。” 叶琬一愣,暗道:又发神经。 她索性不管了,立即离开柴房,回到冬叔准备好的房间,不得不说,这里就是比柴房舒服一些。 叶琬躺了一会儿,一觉睡醒,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走出房间,倏地注意到角落里的柴房,暗沉沉的,没有一丝动静。 谢凌这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小公子,真能受得了住在那里? 她耸了耸肩,刚准备回房间,就听到一声闷哼。 声音不大,似乎是有人故意压低,只听到一次,后面便没有任何声音了,她放缓呼吸,整个人警觉起来。 这一刻,叶琬的目光落在柴房门口,心中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她想起白天谢凌的态度,那不像厌恶,更像是故意让她离开,就连晚上吃饭也没见他露面 叶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试着唤道:“谢凌?” 她站在柴房门口,望着黑黢黢的房间,连着唤了好多声,都没有人回应。 “完了,他不会死了吧!” “你才死了呢。” 就在这时,谢凌终于回应了她。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听起来确实没几口气了,这时候还不忘怼她一句,真够敬业的。 漆黑的空间里,她隐约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叶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摸黑走进去。 “你怎么了?”她问道。 柴房里没多少东西,她找到一根蜡烛,刚准备点上,就听到谢凌说:“不要点灯。” 这怎么还见不得人…… 叶琬不情不愿放下蜡烛,继续往前走,眼睛慢慢适应黑暗中的氛围,甚至连谢凌的位置也看得清了。 他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尾的角落里。 少年肤色雪白,发丝微乱,身上的衣裳脱的只剩一件内衫,虽然看着瘦削,但身上还是有流畅劲瘦的肌肉,呼吸沉重不匀,抬头看她时,竟有种无助的脆弱感。 这是……怎么有种被欺负了的感觉。 就是说,场面有点不可描述。 “你是故意坐在这里,还是起不来了?” “……” 谢凌抬眸,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谁没事坐在地上。 叶琬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性子骄矜,一般不让人碰,叶琬可不愿自讨没趣。 “我去找白姑娘。”她转身就要离开。 “叶琬。”他忽然道。 谢凌强撑着起身,叶琬赶紧过去扶,这人手臂十分有力气,自己压根扶不动,几下就摔在一边。 他的身体非常冷,就跟摸到一块千年寒冰似的。 是髓寒蛊! 叶琬这才想起来,谢凌身上一直都有髓寒蛊,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时间不定,发作起来犹如无数冰刀割在身上,不仅使人疼痛难忍,还会宛如身处寒冰炼狱。 这种蛊发作起来,可以说真是生不如死。 谢家一直在找解除蛊毒的方法,叶琬的母亲来自巫蛊世家,这也是他们结下婚约的原因。 只可惜这种蛊根本无药可医,虽然死不了人,但他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样的折磨当中,只有心里生出慰籍,此蛊才可以消解一些。 也就是说,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他就不会这么难受。 但谢凌心高气傲,根本不愿意打扰白纯宜。 叶琬恨铁不成钢:“有什么比自己的小命重要,我帮你去找白姑娘。” “不要去。” 他握住叶琬的手腕,将她拉到面前。 “干什么,别以为你快死了就可以耍流氓。” 谢凌疼到嘴唇都白了,还硬撑着拦住她。 “不要让她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 还挺在乎自己的形象…… 他不愿意,叶琬也没办法了,她又不能帮着缓解蛊毒,自己留在在这里,只能看着他又冷又疼,束手无策。 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谢凌终于撑不住倒在叶琬怀里。 他眉头紧皱,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叶琬一惊,他不会要疼死了吧。 自己还没攻略成功呢,万一他真死了,那后面的剧情怎么办,她岂不是也要跟着领盒饭。 叶琬扶不动他,只能拿来床上的被子,为他披在身上,她的手很热,便捂着他的手,一遍遍问道:“还冷吗,谢凌?” “还活着吗?谢凌,谢凌?” 他闭着眼睛,竟会回应她的问题,她问什么,他就点头摇头,乖巧地不像话。 感受到叶琬身上的温度,他贪婪地往前寻找,将头歪在她的手心里。 渐渐的,他居然安静下来,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很温柔地睡着了。 叶琬想要抽回手,他却忽然睁开眼睛。 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凌乱的发丝终于给了他狼狈的疲倦感,但是他的狼狈又有种病态的吸引力。 他的眼神似乎在责怪叶琬想要离开这里的企图,一眨眼后,又迅速恢复方才的委屈表情。 叶琬惊奇,觉得他可能是怕自己出去后就把白纯宜找来,所以才不让她离开。 “真是怕了你了,我不去找她。” 这时候的谢凌并不清醒,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白纯宜看到他的狼狈模样。 叶琬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喘着粗气,神情痛苦。 大概是不知道。 趁他蛊毒再次发作,全身无力的时候,叶琬将他扶到床上。 他的右腿重重硌在床角,抱着被子哼了一声,眼尾红红的,委屈巴巴道:“疼……” 这跟白天凶神恶煞的谢凌是同一个人吗?叶琬都有些怀疑他被夺舍了。 不过为了自己的攻略计划,当事人还不能死,等攻略成功了,自己美美退休那天,就随便他怎么样。 她替谢凌盖好被子,他紧紧攥着她的双手。 一夜过来,叶琬腰酸背疼,终于在谢凌睡着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悄悄离开。 眼看太阳就快出来了,叶琬对着床上的少年比划几拳,轻声道:“总有一天要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说完快步离开。 叶琬的身影消失在柴房,少年突然睁开眼睛,静静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第4章 在叶琬看来,谢凌没什么优点,折磨人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 经过他一夜的折腾,自己早没力气了。 回到房间,刚挨上床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从屋里出来,没有看到任何人。 冬叔应该是去了山里打猎,白纯宜则一直待在房间里,整间屋子突然变得空空荡荡,从屋内朝外看的话,大片都是荒芜的土地。 正午的日头照在上空,她恍惚有一刻觉得,这世界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直到在院子里看见熟悉的身影,方才的不真实感才消减一些。 谢凌坐在竹椅上,背对着叶琬,只能看到圆润漂亮的后脑勺,长发依然是扎成高高的马尾,在风中微微飘动。 旁边是高大的梧桐树,树影落在他身上,连头发丝儿都透露出一股清秀的精致。 叶琬走出去,发出一些动静,谢凌似乎听到了,但没有搭理她,闭上眼睛继续小憩。 看来恢复的很好,已经没有昨晚半死不活的样子。 估计他并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去了柴房,要是知道叶琬看见他那副模样,今天早炸毛了,哪能还像现在这么安静。 叶琬问他:“冬叔呢?” 谢凌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见他不搭理自己,叶琬又问:“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听到。” 他依然毫无反应。 叶琬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也不理他了,自己回到房间里,又躺了一会儿。 因为肚子饿,又没东西吃,只能靠喝水充饥。 大概到了晚上,冬叔才拎着野兔从山里回来。 他放下猎物,洗了把手。 见到叶琬,便笑着问:“中午的饭菜吃完了吗?合不合胃口?” 叶琬道:“什么饭?” 她起床没有看见午饭,就以为冬叔没做,这么饿了一整天。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叶琬傻眼了。 只见冬叔带着叶琬来到厨房的食柜前,打开后,里面放着香喷喷的饭菜,一点都没动。 “白天我们看你睡着,就没有打扰你,所以留了饭想等你醒来的时候吃,谢公子没告诉你吗?” 叶琬震惊,看向路过的谢凌,他也回目望过来,一副很欠揍的表情。 她走过去,质问道:“冬叔给我留饭菜你怎么不告诉我?” 谢凌抱着手,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你问我了吗?” “你——” 自己一个优秀女大学生,就算穿过来,也比谢凌大了三岁,喊姐姐都不算委屈了他,如今居然被他这样戏弄。 “幼稚。”叶琬用同样的态度反击回去:“算了,我不和小孩子计较。” 叶琬要走,却被他拦了回来。 谢凌表情倏地认真起来:“你说谁是小孩儿。” 他心高气傲,因为一直被宠着,最受不了别人把他当小孩对待,如今十六岁,迫不及待装成大人的模样,所以才会有bking的感觉。 叶琬道:“当然是你啊,谢凌弟弟。” 她笑的很收敛,谢凌却突然被点燃怒火,他义正辞严道:“我告诉你,别这样叫我。” “哪样?谢凌弟弟?” 谢凌:“叶琬!” “别以为叫我名字,你就长大了。”叶琬拍拍他,坏笑道:“还早呢。” “我还早?”他失笑。 “好啊,好。”谢凌点了点头,突然朝她靠近,两人几乎挨在一起。 他垂眸,上下打量道:“那咱们走着瞧。” 他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与那张清秀精致脸蛋颇为不符,严肃认真的时候,倒还真给人一种惹不起的感觉。 叶琬抬头,个子高了不起吗。 “不过没关系。”叶琬眨了眨眼,继续刺激他:“我喜欢年纪小的。” “你疯了!”一蔟暴怒的火焰在他眼里浮现:“你喜欢谁关我什么事。” 叶琬道:“我只是说我喜欢年纪小的,又没说喜欢你。” 他涨红着脸,道:“你……” “我什么?” 这时候,冬叔忙出来打圆场,只怕再说下去,这两人就得打起来了。 “这菜也凉了,我重新做,咱们今晚吃兔肉。” 谢凌拿出一锭银子,对冬叔道:“纯宜不吃兔肉,让她看见恐怕会伤心,还是放了吧。” 说完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冬叔无奈道:“那吃剩菜也可以。” 不欢而散后,他连晚饭都没吃,只端了饭菜,送进了白纯宜房中。 冬叔将谢凌买下的小兔子交给叶琬,让她找个地方放生。 叶琬摸着雪白柔软的兔子毛,在院子的竹椅上玩了好一会儿,小兔子不怕人,给它什么它就吃什么,比谢凌听话多了。 之前从梧桐林里出来,下雨导致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又沾上泥土,已经不能再穿,如今换上一件素灰色薄纱裙,倒是极朴素的风格。 原主的穿衣打扮都会考虑谢凌,觉得自己比她大,所以常穿粉嫩的颜色,觉得能更衬他一些。 但叶琬可不惯着他,想穿什么怎么还得看他的意见。 比起样式,她更喜欢布料舒服的衣裳,也不爱过繁重的饰品,还有玉簪金钗什么的,她已经通通不佩戴,除了挽头发的银簪,怎么舒服怎么来。 此时长发半挽,素衣长裙,倒也有一番清冷温婉的感觉。 金黄色额夕阳打在她身上,叶琬身材纤细丰满,容貌清艳,安静的时候端庄优雅,灵动时又活泼美艳,虽还带着病气,但眼神里处处都是生机。 她将小兔子放出院外,一转身,兔子又跑回来。 几番之下,叶琬摸着兔子头,轻声道:“怎么了?是不是不想走。” 她用鼻尖蹭了蹭兔头,软软的。 自己一个人也孤孤单单,不如养了这只兔子,也好有个伴。 “小白兔,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呀。” 她抱着兔子,踏着最后一点阳光,重新走进院内。 薄薄的夕阳落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了一层辉光。 叶琬一直觉得有道目光在某处注视着自己,她放下兔子,转身之时,突然看见角落的谢凌。 他穿着收袖劲装,身板挺地笔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可她刚注意到,他便沉着脸离开了。 好古怪的性格。 叶琬耸肩,匆匆为小兔子搭了个窝,便躲进自己的屋里,开始研究身上的法器。 按理来说,白纯宜没有受伤,灵药对她发挥不了作用。 自己没来得及拿到灵药,下次若要遇上,就不能这么粗心大意了。 为了不再错过,她决定先熟悉一下灵药的气味,以便下回及时发现。 原主离开家时,带走了母亲的聚灵扣,虽然看着只是普普通通的手链,但能记住一切灵物的气味。 这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要是不能活过挡剑的剧情,那自己可是要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 决定以后,叶琬便开始思索下一步行动。 趁着大家都睡着的功夫,她悄悄来到院子里,从院门出去,一路绕到屋子后头。 屋后是一片荒田,田埂种着许多槐杨树,树大影深,容易隐蔽。 白纯宜就住在后屋的房间里。 她屋内的灯已经熄灭,想来是睡着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复刻一下灵药的气息,以后聚灵扣便能自己寻药了。 叶琬取下手腕上的聚灵扣,放在眼前琢磨起来。 半晌之后,她才忧郁地发现,自己仍然不会用。 她伸出手,凭借对原主模糊的记忆,念了几句咒语,但没有任何作用。 试了大概半个时辰,叶琬终于决定放弃,她刚穿过来,根本不懂这个世界的灵力运转是怎么一回事。 可如今已经远离家乡,京城内无依无靠,就算谢家是仙门世家,谢凌那么讨厌自己,他也不可能会教她法术。 除非回到京城。 她记得,原主在京城有个亲戚,虽然已经算远亲了。 这亲戚与叶家同宗同源,如今掌权的名叫叶灼,为大盛武毅侯府的小侯爷,要是跟他认个亲,是不是以后的路就能简单一些。 武毅侯府家大业大,收留自己这个穷亲戚,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叶琬觉得,对于这个大腿,自己可以试着抱一下,也许叶灼和谢凌不一样呢。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身体,安全抵达京城。 有了这个想法后,叶琬决定先将灵药的事放一放。 她收起聚灵扣,准备回房休息,谁知就在这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身后压过来,叶琬猛地一阵激灵。 她转过头,一张俊秀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谢凌的目光从白纯宜的房间转向叶琬,戏谑地冷笑一声,夜色中,他眼神复杂,声音低沉:“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5章 “吓死我了。”叶琬微怒:“不是说过了吗,我的小命经不起你这么吓。” “呵。” 谢凌拦在她面前,姿态慵懒地将手撑在墙上,几乎将她整个圈住。 叶琬默默伸出大拇指。 好帅的壁咚姿势,会还是你这个bking会。 叶琬想逃开,却被他强硬地拉回来,为了不让她再跑,甚至两只手撑在墙上。 他弯着腰,低头凑到她跟前。 不得不说,这小子长得是真好看,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在月色下仿佛洒了一层银光,五官清丽俊艳,带着几分狂放不羁的少年气息,十分有压迫感。 叶琬捂着嘴,惊讶地吸了口气。 她承认,有点被帅到了。 谢凌皱眉,质问她:“你在干什么?” 这态度立马又把她拉回现实,叶琬撇了撇嘴。 “你先起开。” 她伸手想推开他,但双手在他胸膛推了两下,这人还是纹丝不动压在自己面前。 从远处看,姿势是有点暧昧。 谢凌也意识到,轻轻咳了一声,立刻退出好几步。 他继续道:“你站在纯宜屋外干什么?不会又想害她吧。” 叶琬惊讶道:“我什么时候害过她?你别诬赖我。” 谢凌冷笑:“别装了,她被血妖捉走,难道不是你的诡计吗。” “谁跟你说的,你自己看到的吗。” “我还用看?你看不惯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神经病。” 叶琬翻了个白眼,不准备再跟他纠缠下去。 “我来这里只是散散心,对你的白姑娘可没那种心思,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大晚上在这里散心?你骗谁呢。” 这货是不是没事找事。 叶琬道:“你不也来了吗,那你大晚上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要偷看白姑娘吧。” 谢凌的脸刷一下红了,他急忙道:“你疯了,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哼。”叶琬抱着手,投过去不相信的眼神。 月色下,两人站在隐秘的树影中,说话声细细密密,谢凌满脸不悦,发尾被风扬起,指了指远处的山林。 “血妖的一只眼睛逃走了,恐怕还在山上,我只是出来看一看。” 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大片的暗色铺在荒野上,田间,山林,处处都透露着阴森的诡异气息。 难怪他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来乱逛,看见自己也在屋后,恐怕是误会她要跟血妖勾结做什么事了。 他们才认识几天,他又因为婚约的事看不惯自己,这时候定然不会相信她。 要是刚才真遇上血妖,哪怕自己也被捉走,他都不会认为叶琬是无辜的。 叶琬告诉他:“我只是和你有婚约,又不是喜欢你,没必要害你心上人吧。” 很正常的一句话,不知哪里惹怒了这位小公子,他突然暴躁起来,怒道:“我管你喜欢谁,这都和我没关系,还有婚约的事,你放心吧,等回了京城我肯定会退婚,我绝对绝对不会娶你。” 他特意强调两遍,看来早就想退婚了。 叶琬越想越觉得没劲,自己怎么会摊上这种事,本来就活不了多久,还得每天受他的气。 这小公子性子骄矜傲慢,像风一样捉摸不定。 被谢凌警告过后,叶琬无奈回到房间。 夜色浓重,他在门外布了阵,以防血妖偷袭。 叶琬放下聚灵扣,郁闷了一会儿,但是又想到,如果自己能成功和武毅侯府认亲,也许后面的路会好很多。 再说了,她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和谢凌在一起,攻略不成功,她会领盒饭,攻略成功,她也会挡剑假死。 再坚持一段时间,很快就能摆脱这个自大狂了。 想着想着,叶琬便进入了梦乡,期间只觉得一道红光从床前亮起,再次睁眼已经是清晨时分。 白纯宜终于肯出门,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叶琬先去找到自己养的小兔子,抱着白胖胖的小雪球,潇洒地走出门,来到院子里,还和白纯宜打了个招呼,她也点头回应。 谢凌抱着手倚在树上,连头发丝都有种傲慢的感觉。 阳光刺地他眼睛微微眯起,闲着无聊,便看向叶琬。 她蹲在地上,耐心地喂兔子吃菜。 一缕阳光恰好落在她的裙摆上,不多不少,仅仅只有裙尾闪耀着微黄色的光芒,美地恰到好处。 小兔子意外地喜欢她,平时乱跑乱跳,可只要看到叶琬,就会乖巧地挨在她手心,和髓寒蛊发作时的谢凌一模一样。 叶琬捏了捏小兔子的脖子,思索道:“给你取个名字吧。” 她抬头:“你是白色的,就叫……” “叫它小锅。”谢凌突然走过来,挡住了她面前的太阳,逆光时整个人宛如一片优雅的剪影。 叶琬不解,为什么是小锅。 谢凌噗嗤笑了一声:“你是碗,它是锅,不是很好吗。” …… 叶琬起身,无语地看着他。 谢凌轻轻用脚碰了碰兔子,唤道:“小锅。” “别叫它小锅!” 叶琬推开谢凌,他笑着重新回到那颗梧桐树下。 白纯宜叹了口气,问他:“阿凌,我们什么时候回京都。” 叶琬也觉得,是时候启程了。 谢凌敛起笑容,淡淡道:“再等一等。” 如果回京都的话,白纯宜见到谢昭,哪还能想得起谢凌,能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来之不易,他当然不舍得很快回去。 叶琬道:“我看最近也没什么事了,不如明天就走。” 白纯宜也说:“叶小姐说的是,阿凌,我们早些回去吧。” 谢凌看向叶琬,神色有些复杂。 “嗯,我知道。”他淡淡地说。 白纯宜点头:“这些天我没有消息,不知道阿昭会不会担心,早点回去,也好见到他。” 这话真扎心,叶琬不由观察起谢凌的表情。 就这么在他面前说谢昭,这小子不得郁闷死。 可他神色淡然,并没有叶琬想象中的落寞表情,几乎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对她的目光表达出了几分不屑。 谢凌道:“我不是不想走,只是普通的马车路途遥远,等大哥带着御灵马车来接我们就好了。” 御灵马车以灵力驱使,日可行千里,比普通的马车便捷很多。 这么说的话,谢昭要过来。 那可是男主啊!前期温润优雅,后期疯狂乱杀的白切黑大佬。 和谢凌这个浑身是刺的骄矜少爷不同,在原著中,谢昭待人和善,举止有礼,因修为高深,被世人忌惮恐惧,后经历许多磨难,身败名裂后成了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他确实黑化了一段时间,后来在女主的陪伴下,慢慢找回自己,但名声已经打出去,无论走到哪儿,修真界见了他还是闻风丧胆。 而他憎恶世人,唯独对谢凌百依百顺,从主角到反派,从朝廷到仙门,几乎人人都对谢凌有种莫名其妙的宠溺。 这也就导致谢凌根本没经历过什么磨难,简单来说,就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怪不得到哪儿都拽地要死,谁都不放在眼里。 叶琬道:“你兄长要来?” 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期待。 谢凌瞥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叶琬本来挺高兴,但又突然想到,原主小时候是见过谢昭的。 那是母亲生辰的时候,因为谢家夫人与母亲是一同长大的情意,谢夫人不远万里,带着谢昭去了棠州。 幼时的叶琬与现在一样,因为身体弱,无法修行,家里人宠爱妹妹,都不关心她,导致她性格极为古怪,总是作天作地,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 谢昭住在叶府三天,就被叶琬折磨了三天。 只要谢昭不和她玩,她就拿着鞭子抽打下人,亦或者给他下药,偷偷在他身后推他,给年少的男主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导致后来谢夫人再去棠州,谢昭就再也没跟着去过了。 他与谢凌亲密无间,自然不满意让最亲爱的弟弟接受这桩婚事。 拥有部分记忆的叶琬想到以前的事,竟然受不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要是真去谢家,自己不得尴尬死。 不过叶琬显然多虑了,为了躲她,谢昭居然没来。 只在一日后,派了两辆御灵马车来接他们。 看来心理阴影真的很重…… 叶琬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抱着兔子出门。 看着面前两辆豪华大马车,叶琬才感叹道,有钱就是好。 白纯宜问:“怎么只有两辆?” 他们有三个人,两辆是不够的。 叶琬一下就明白,肯定是谢凌和白纯宜一辆,自己单独一辆。 从这里到京都,就算是御灵马车,也得一夜的时间才能到达,这么久的相处时间,谢凌当然要给他和白纯宜制造机会。 叶琬主动往后面的马车走去,谢凌却突然道:“你过来。” 他放下轿凳,一只脚已经跨了上去,对身后的叶琬招了招手。 “你跟我一起。” 白纯宜脸色一白:“阿凌,不用我陪着你吗?” 谢凌道:“两个人太挤了,你一个人可以好好休息。” 原来是因为这个,叶琬默默翻了个白眼,推开他先上了马车。 谢凌震惊,追着走了进去。 他立刻坐在叶琬对面,怒道:“你敢推我。” 叶琬闭上眼睛,沉默,就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在他还想说话的时候,叶琬掀开轿帘,对站在原地发呆的白纯宜道:“白姑娘,快上车吧。” 白纯宜挤出一丝微笑,优雅地上了后面的马车。 视线重新回到车里,看见谢凌冰冷的眼神,叶琬在心里叹气。 他单手撑在膝上,墨色的眼眸晶莹清澈,带着几丝邪魅气质,一脸冷漠地凝视着她。 叶琬本来在装睡,但被他盯地受不了,便问道:“谢小公子,我脸上有花吗,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经她这么一说,谢凌才发现,她其实并不丑,眼睛漂亮,鼻子漂亮,嘴巴也漂亮,尤其是每次笑起来,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他突然开口,打破了马车里沉闷的氛围。 “那天晚上我髓寒蛊发作,在我房间里的是不是你。” 听到这句话,叶琬更确信他真不记得那天的事。 她本来不准备承认,但此时心血来潮,就点点头,一脸淡定。 “是啊。” 她的眼睛微微弯起,露出很明媚的笑容。 罕见的,听到这句话,谢凌并没有生气。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又不说话了,只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叶琬道:“谢凌。” 见她神神秘秘,谢凌忍不住问:“怎么了?” “谢凌,下次遇到危险的话,我一定会救你的。” 最好是能快点救你一次。 “不管对面是谁,有多危险,你只要等着我来救你就好了。” 她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但他就是觉得,这一刻,她的眼睛里有一股他从未见过的耀眼光彩。 谢凌愣了许久,才问她:“为什么?” 叶琬低头一笑,因为救了你,我就可以离开了。 当然,叶琬不会告诉他真相。 谢凌抬起头,目光深沉地望着她。 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凭什么说要保护他,如果是别人呢,她也会这么说吗。 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保护别人。 他想,白纯宜就不会说这种蠢话,她无时无刻都会依赖自己,才不会跟叶琬一样。 谢凌冷哼一声: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御灵马车穿行在夜色中,窗外的风声呜呜传进马车里。 小兔子乖巧地趴在叶琬腿上,谢凌的目光落在她抚摸兔子的手上。 他忽然不悦,这只兔子怎么越看越讨厌,早知道蒸了吃了。 第6章 过了三个时辰,御灵马车停在了谢府门口。 这时候夜深人静,谢家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白纯宜被送回了白家,谢凌飞快下了马车。 他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门口的护卫没反应过来,刚要拦,就被谢凌骂了。 “瞎了吗,连我都不认识。” 众人看清,差点被吓到魂飞魄散,跟见了鬼一样,赶紧给他开门。 谢凌向来前呼后拥,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大堆人巴结讨好,性子愈发傲慢嚣张,谢府里人人都把他当祖宗供着。 可以说,几乎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谢昭送御灵马车的时候,算的是他们大概明早会会回来,没想到会提前到今天晚上。 御灵马车化为灵气,缓缓消失。 “小公子,我们不知道您这么早回来。” 另一人道:“快去通知老爷夫人。” 谢凌道:“别去了,这么晚别打扰他们。” 叶琬走在谢凌身后,打量起眼前气派奢华的府邸,谢家乃是修仙名门,出了许多武将,在大盛颇有威望。 众人见了她,有些疑惑,但很快意识到她是谁,互相使了个眼色,反应有些古怪。 谢凌没管她,一眨眼就不知道去了哪儿。 叶琬抱着兔子进门,一家丁对她道:“您是叶小姐吧。” 叶琬点头。 “叶小姐,请跟我过来。” 想来家丁是要带她去住处,这时候天色已晚,府里大部分人都睡着,家丁的说法是,等明早再去拜见老爷夫人。 叶琬穿过月洞门,越走越分不清方向,在她还没缓过神的时候,家丁已经拱手退下了。 他告诉叶琬,这里就是为她安排的住处,只要进去就行。 眼前楼阁恢宏高大,怎么也不像会给自己住的地方。 叶琬站在门前,试着敲了敲门,突然一声惊呵从身后传来。 一位紫衣少女站在台阶下,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你是谁啊,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要偷东西。” 叶琬道:“这位姑娘,你误会了,我叫叶琬,是谢府小公子的未婚妻,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未婚妻?”少女露出嫌恶的表情:“原来谢凌去棠州就是接你了,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叶琬的笑脸迎来的就是这样一顿冷嘲热讽,看来谢府还真不是好来好去的。 从少女的穿着来看,她绝不是丫鬟侍女,倒像府里的小姐,在叶琬的印象中,谢凌没有姐妹。 这么说,那她就只能是罗指月了。 谢夫人妹妹的女儿,谢府的表小姐,与白纯宜关系要好,知道谢凌与她的婚约后,恨不得生吞了叶琬。 原著中叶琬被退婚,少不了她在背后从中作梗。 原主第一次来谢府,就被她骗去了谢昭的住处,然后被污蔑偷走了谢昭房里的宝物,导致她本来就不好的形象更加糟糕,没多久就被扫地出门。 这样说来,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谢昭住的地方,方才那个带她过来的家丁,应该就是罗指月安排的。 她必定早就打听叶琬什么时候回来,一直在等着她上钩。 但是谢凌突然回来,谢府的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未卜先知的呢? 她这副样子,一身穿戴整齐,肯定断定叶琬今晚会进谢府。 难不成这罗指月还会预知未来…… 幸好自己没有立刻进门,否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才刚来,她也太着急了吧。 叶琬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你问我还是我问你!”罗指月掐着腰,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叶琬摇头,眼睛里却泛出笑意。 “哼,我告诉你,这里可是谢家大公子的住处,你大半夜跑过来,是想偷东西呢,还是想勾引他攀附谢家啊。” 这么过分的话,任何人都受不了,但叶琬却表现的漫不经心。 她摸着兔子毛,问道:“这位姑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你蠢吗,现在已经子时了。” “哦……子时啦。” 罗指月眉头狂跳:“你不要转移话题。” 叶琬抱着兔子,在她身旁转了一圈,打量后,说道:“这位姑娘,如今深更半夜,您打扮的花枝招展,跑到大公子的住处,这不太好吧。” “你说什么!” “我是说,这里是谢家大公子的住处,你大半夜跑过来,是想偷东西呢,还是想勾引他攀附谢家。” 叶琬把她刚才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罗指月被气得不行。 她可不是原来的叶琬,不会平白无故受这个冤枉。 再说了,自己可不能被赶出去。 “你!” 罗指月没想到她会这么反驳自己,恨得后槽牙都痒了,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一道严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叶小姐,你不觉得,方才那句话很过分么。” 大门打开,一位清冷高贵的男子走出来,他眉目深邃,气质温润,眼神却出奇冰冷。 罗指月见到救星,忙道:“表哥,叶琬欺负我。” “我都听到了。” 他已经长大,不是当年那个被叶琬折磨到生无可恋的少年,现在没人敢惹他,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出来,对叶琬很不耐烦。 叶琬无奈,自己才刚来谢府,就遇上了这种事,下次可不能乱跑了。 谢昭道:“叶小姐,你刚来谢府,不去自己的住处,来这里做什么?” 再次看到叶琬,谢昭又想起小时候她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由烦躁起来,只觉得下一秒,她又要跳起来大喊大叫。 叶琬叹了口气。 就算跟他们说自己是被安排了,估计也没人相信,要是第一天就把事情闹大,这也不太合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摆事实,讲道理,应该是可行的。 叶琬慢条斯理解释道:“这次来京都,多亏了大公子的御灵马车,不亲自来谢一谢您,我也睡不安稳。” 谢昭微愣,终于正式看了她一眼。 自己十多岁的时候,在棠州见到她,那时她还是不修边幅,凶狠顽劣的大小姐。 她不懂克制,不会掩饰,觉得叶夫人重视自己,就对他威逼利诱,让他跟在她身边,当时她只有八九岁,各种心机看得人胆寒,尤其当事情败露,又极会装可怜。 她其实不会喜欢谁,只会思考谁对她有利用价值。 之前自己就一直担心,如果阿凌真和她在一起,恐怕会被她影响。 但是相隔十年,再次见面,她却没有半点当年的影子。 她很漂亮,眼神清澈,举止大方,虽然笑着,但总感觉冷冷淡淡。 对于穿着,她身上没有花哨的首饰,一身素衣,长发束地整齐,抱着雪白的兔子,微风吹起衣袂,在明月的辉光下,让人恍惚以为看到了降临凡间的仙子。 长大后,变化竟这么大吗。 叶琬第一次来谢府,再怎么样也不会半夜三更闯进自己房里。 转头看到装扮齐全的罗指月,她倒是来得很巧,未免太不合常理。 这种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这位表小姐刻意安排,将叶琬骗到此处,想让她第一天就惹事被厌弃。 可罗指月操之过急,此事做的并不聪明,真要闹大,很难不说最后谁都捞不到好处。 所幸叶琬没有点破,把事情揽到她一人身上,这个台阶,是给他们下的。 他有些惊讶,但又觉得,一个人的心性不可能那么快改变,和善,也是能装出来的。 罗指月依然瞪着她,只觉得这个女人真会装模作样,谁不知道她在叶家的风评。 谢凌才不会看上这种人。 叶琬抱着小兔子,摸摸兔头,对他们道:“两位,我的兔子困了,我可以走了吗?” 她笑的太好看,罗指月一顿,气冲冲看向谢昭,指望他再说什么。 可谢昭只吩咐身边的丫鬟:“惜珠,带叶小姐去竹园。” 叶琬抬起兔子的腿,对他们晃了晃兔腿,笑着道别:“拜拜~” 她的声音俏皮灵动,在严肃黑暗的府邸内,像一束光,使所有的一切都明亮起来。 谢昭暗暗皱眉,她就是叶琬,阿凌未来的妻子。 叶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深处,罗指月气的直跺脚。 “表哥!你怎么不帮我啊。” 谢昭垂眸,沉思了一会儿,认真地问她:“指月。” “怎么了?” “拜拜是什么意思。” “……” 第7章 在丫鬟的带领下,叶琬踩着青砖小路,走进一片幽静的园子。 园内青竹丛生,处处隐秘,是很好的养病场所。 看得出来是静心收拾过,谢夫人与叶琬的母亲感情深厚,若非叶夫人嫁的太远,两人也不至于长久不能见面。 叶琬来到谢府,旁人再不喜欢她,这位谢夫人对她也不会过多岢待。 送她进来后,惜珠便离开了。 叶琬四处观察一番,对这里的环境很是满意。 她轻轻松手,小兔子从她怀里窜出去,一蹦一跳钻进了花丛中。 花丛旁有一道围墙,不是很高,站在石凳上就能看到围墙后的风景。 有人将石凳搬到了围墙边,应当为了方便从这里翻墙过去,大概是府里的丫鬟仆从搬来的。 叶琬站上石凳,鬼使神差的,就想看一看自己隔壁是什么地方。 能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想必也不是什么规矩重要的场所,厨房?后山? 她把头从围墙边探出去,可惜的是,没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厨房,倒是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隔壁院门被人踹开,走进一位蓝衣少年,少年步子迈地飞快,腰细腿又长,走起路来十分好看。 夜色下,他的衣裳呈现出极深的靛蓝色,中衣下一双玄金靴,踢着前面的衣摆,宛如一束幽蓝色的花瓣。 谢凌? 她过于震惊,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谢凌感觉到围墙边有动静,二话不说就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叶琬赶紧跳下去,心脏要跳出来似的。 他太过横冲直撞,只是听到声音,就直接往这边过来。 要是真看见自己,会不会以为她在偷窥。 叶琬提起裙摆,一紧张就开始慌不择路。 谢凌根本不给她跑开的机会,长腿一迈,直接翻到墙上。 少年半坐在墙头,一身蓝衣,马尾轻扬。 看见叶琬,喊道:“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他怎么这么直接。 谢凌注意到墙边的石凳,再看看叶琬,瞬间露出懂了的表情。 叶琬扁了扁嘴,无奈想道,他是不是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谢凌突然看向叶琬身后,惊道。 “母亲。” 叶琬回头,在几个丫鬟的跟随下,一名衣着华贵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模样雍容,披着狐裘披风,直接忽略谢凌,满脸笑容地走向叶琬。 “琬琬,我可等到你了。” 谢凌脸色一沉,无语地叹了口气。 叶琬对她只有浅显的记忆,不太确信道:“夫人……” “叫什么夫人,先叫伯母,以后还得改口的。” 她握着叶琬的手,上下打量她,一遍遍道:“长大了,琬琬长得和你母亲真像,都是美人,可算便宜谢凌这个臭小子了。” 从谢夫人的穿着来看,应当是已经睡下,知道他们回来后,又匆匆赶来竹园。 她连谢凌都没看,第一个来找自己,虽然才刚见面,但叶琬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动。 谢凌仍坐在墙上,震惊地看着谢夫人对叶琬嘘寒问暖。 “谢凌!” 她本来是笑着的,突然脸色一变,呵斥道:“你爬墙上干什么,是不是要对琬琬做坏事。” 谢凌惊地嘴巴都张大了,他手一撑,跳下来,指着叶琬道:“是她在偷看我。” 谢夫人瞪着他:“胡说,明明是你在爬琬琬的墙,我知道你着急,等成婚再说不好吗。” 连后边的丫鬟们都笑了。 谢凌气的不行,咬牙切齿看了叶琬一眼。 “我才不会娶她。” “谢凌!” 他信誓旦旦道:“母亲,我答应你接她来京都,没说要娶她。” 谢夫人叹了口气:“又说胡话,你昏头了。” “总而言之,我绝对不会娶她。” 他说完立刻翻身上墙,一转眼就离开了。 谢夫人并不恼怒,反而还点点头,喃喃道:“这墙修的不错,很方便。” “啊?”叶琬没听清。 “没事没事。”她又仔细看了叶琬好一会儿,边看边欣慰地笑。 叶琬有些羞涩,目光扫到墙边的石凳,隔壁是谢凌的住处,不会有人敢翻他的墙,这地方又没人住,那石凳是怎么放那里的? 她转头看到谢夫人。 不会吧…… “我本来想着你和阿凌最早得明天才能回来,没想过这么早,阿昭告诉我的时候我都睡下了,今日只能先委屈你,明天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叶琬道:“我明白,伯母也快回去休息吧。” 送走谢夫人后,叶琬终于可以休息,她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就被带着见过了府里所有人。 大家客套一番,谢夫人便安排叶琬跟着丫鬟熟悉了一下谢府。 这还只是一座府邸,已经大到叶琬连五分之一都没看完,另外还有几座府邸分别在京都各处。 府里有山有水,比棠州还要奢华,毫不夸张地说,足足能抵得过半座城池。 两人经过一处石壁,石壁高耸入云,刻着许多名字,以白玉镶嵌,从左到右大概有二十多个。 身边的丫鬟告诉她,石壁上刻的都是当今修真界修为最高的一群人,从天子登基开始重新排名,每十年轮换一次,每次只有二十三人能有幸登上此榜。 石壁的背面也是修真名册,只不过那里的名册等级更高,术法,武学,丹鼎,符篆等各方面都是第一才能登榜,几百年来,只有零星几人的名字出现在那里,但随着时间推移,就几乎无人能够上榜了。 叶琬发现,不止谢家的人,一些外姓名字也在榜上。 丫鬟解释,此榜选拔模式严苛,榜上都是大盛最优秀的人才。 原来是在整个大盛选人,竞争想必是十分激烈的。 石壁的名册上,谢昭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列,不愧是男主,在修为这方面,他还是很厉害的。 她看了许久,倒是没见到谢凌的名字。 叶琬暗喜,原来他也不怎么样吗。 趁着谢凌不在,她故意提起:“对了,你们小公子怎么没上榜。” 丫鬟笑了笑,对她道:“在榜上啊。” “哪里?” 丫鬟指了指石壁:“在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 “什么?”叶琬有些不理解,背面不是等级最高的么。 她穿过长廊,来到石壁另一面,果然在高耸的修真名册中,见到了谢凌的名字。 白玉刻出的字体,独独只写了他一个人。 “我们小公子很厉害,今年才十六岁,就已经超越所有人了。” 小丫鬟的语气颇为骄傲,叶琬却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梧桐林里的血妖修炼千年,谢凌轻松就能解决,那时候就应该看出来他的修为不可小觑。 他表面看着玩世不恭,原来也在认真修行。 叶琬忍不住想,难不成这里的学渣只有自己一个? 小丫鬟道:“我们小公子修行很努力的,从我入府以来,就没见他休息过,除了去棠州接您那几日,他根本没出过谢府,一直都在后山修行。” 听她这么说,叶琬慢慢回过味来,谢夫人让他去棠州接自己,其实也是想让他休息几天吧。 回到竹园里,叶琬越想越不是滋味。 谢凌都这么努力了,她怎么还可以摆烂? 这几天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任务进度一点都没完成,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完了。 现在必须主动一点,早点跟他成婚完成挡剑剧情。 但是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退婚,怎么才能让他改变心意呢。 为了缓和两人的关系,叶琬特意抱着小兔子,坐在墙边的凳子上等着谢凌。 他一整天都没回来,直到太阳下山,隔壁才有动静。 叶琬刚准备站起来,就听到谢凌说:“武毅侯府的丧礼是后天吗?” 谢昭道:“嗯,到时候我们都要去。” “我离开京都的时候老侯爷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病重了?” “世事无常,人的生死也不是能由自己决定的。” 什么情况?武毅侯府死人了? 等到谢昭离开,叶琬才站上石凳,她举着小兔子,对谢凌道:“谢凌,谢凌,看这里。” 少年听到叶琬的声音,一脸不耐烦地看向她。 她招招手:“谢凌,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他看起来并不准备搭理他,但走了一步,突然又改变想法,慢悠悠走到墙边。 自己要站在石凳上才能够到墙头,谢凌站在那里就有围墙高了。 这小子吃什么的,怎么长这么高。 叶琬道:“谢凌,刚才你们在聊什么,武毅侯府谁去世了?” 谢凌皱眉:“你偷听我说话?” “没有没有。”叶琬道:“我只是不小心听到的,这也不是秘密,你们后天就要去参加丧礼了,到时候整个谢府不都要知道嘛。” “你想说什么?”他简明扼要,并不准备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到时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不能。” 要不要拒绝的这么干脆…… 叶琬失落了一瞬,但立即又说:“谢凌,我想和你一起去。” 她站在傍晚的夕阳下,肩上落着淡紫色的霞光,笑地漂亮又纯粹,声音如同浸了蜜糖的冰雪,清甜动听。 叶琬一字一句道:“带我一起去吧,谢凌。”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对她没什么好感,但这个时候,他却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要去?” 叶琬道:“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谢凌,我一整天没看见你,所以想和你一起去,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了。” 她指着小兔子。 “小锅也想去。” 雪白蓬松的小兔子靠在她的脸颊边,少女明媚的眼睛里漾着灵动的笑意,他从来没见过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他愣了许久,火红的夕阳映在他的耳朵上。 谢凌深深吸了口气,突然不高兴起来。 “我管你去不去,这种事别和我说。” 他看起来很生气,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叶琬沮丧地从石凳上下来,这人的心思可真难猜,自己都那么求他了,他还无动于衷。 “铁石心肠。” 叶琬对小兔子说:“你说是不是啊,小锅。” 小锅…… 她笑着放开兔子,准备再换另一个方法,反应丧礼肯定是要去的。 叶琬准备回房,刚迈出一步,就听到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解锁角色好感度,成功获得额外奖励,幻境技能。】 什么角色好感度,这是什么东西? 系统:【角色好感度,通俗来说,就是攻略对象的心理变化,刚才宿主表现完美,成功解锁额外奖励,温馨提示,幻境技能,请谨慎使用。】 叶琬不大理解,是自己的方法对了获得的奖励,还是谢凌对自己有好感才获得奖励。 不过通过他刚才那个态度来看,大概率是前者…… 没想到系统居然喜欢这种攻略方式,但是她从来不知道,攻略过程中居然还能获得奖励。 系统:【额外奖励,随机发放。】 “但是幻境技能可以干什么?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啊。” 系统:【幻境技能,可以带攻略对象进入幻境,选择真心话模式,选择后便能知道攻略对象真实想法。】 读心术?这也太高科技了。 要是能知道谢凌的心里话,自己攻略就可以简单很多了。 “那这个要怎么用?” …… 没有回答,叶琬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反应。 她突然意识到,进入幻境不会也是随机的吧。 第8章 虽然不知道这个技能具体怎么用,但叶琬至少知道了一个大概的攻略方向。 总结下来,就是哄他开心。 叶琬觉得,其实自己嘴挺甜的,平日就是太懒了,不想社交,要是真哄人的话,谢凌绝对分分钟沦陷。 为了能在一天后成功去武毅侯府,叶琬花了一整天时间,制订了许多哄人计划,各种情话彩虹屁通通安排上,既然要让他和自己成婚,就得先给别人营造出自己想和他成婚的错觉。 可她的计划还没派上用场,丧礼前一天,就有人给她送了衣裳过来。 那人特意吩咐,说去参加丧礼,不能穿的太艳,也不能着丧服,素净一点最好。 衣裳是纯白色,又没有那么白,像蒙了一层雾的金桂,料子都是极舒服的丝绸纯棉。 谢夫人给她配了两个丫鬟,一大早就来为她梳妆。 青桃年纪小一些,照顾着她的吃食,虽然经常丢三落四,但又过于可爱,让人不忍心责怪。 另一位就稍年长,名叫绯元,做事利落有主见,会帮叶琬梳很漂亮的发式。 她们是府里为数不多,希望叶琬能嫁给谢凌的人。 叶琬穿好衣裳,坐在镜子前。 青桃眨巴着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绯元为叶琬梳妆。 通常未出阁的女子发式都不会将长发全部梳起来,但绯元却将她头发都挽了上去,还簪了两朵银玉牡丹,牡丹簪在发髻两侧,垂下亮晶晶的珍珠流苏。 青桃眼睛都亮了,赞叹道:“姑娘好美。” “那是当然。”绯元看着镜子里的叶琬,“姑娘是牡丹之姿,就算穿得素净,也是最好看的。” 第一次梳这样的发式,感觉确实与平常不一样。 但叶琬问道:“我还没有出嫁,这样的话……” 不会太高调吗? 绯元道:“姑娘不知道吗,今日去武毅侯府的宾客中,也有白家的人。” 青桃啊了一声,委屈巴巴道:“那小公子是不是又要去找白姑娘了。” 白纯宜的父亲是朝中官员,与武毅侯府算得上来往密切,她去参加丧礼非常合理。 难怪谢凌不愿意带自己去,看来是不想让她影响他与白纯宜的二人世界。 可惜,自己又要当灯泡了。 青桃垂下眼皮:“他心里只有白姑娘,那咱们姑娘怎么办。” 绯元道:“怕什么,又不是她跟小公子有婚约。” 她俩你一句我一句,叶琬却没什么想法,毕竟只有自己知道,白纯宜一直喜欢的都是谢昭。 谢凌那只能是单相思,她当然不会在意。 一切准备好后,叶琬走出谢府。 今日去参加丧礼的只有谢昭和谢凌,谢夫人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谢宗主又有许多事需要操心,能去的也就这两个小辈了。 她跟着领头仆从,慢慢走向等在府外的众人。 他们又是只安排了两辆马车,不用想就知道,这不是在府里,出去的话,迫于面子还得装作她与谢凌感情很好的模样,免得落人口舌。 谢凌站在马车旁,漫不经心转过头,突然看到叶琬,整个人怔了一下。 谢昭也看着她,对待自己,他眼底总是泛着一股冷意,每次面对他的目光时,叶琬都打心底里发怵。 在谢凌面前,叶琬率先上了马车。 今日起的太早,叶琬一坐下来就开始犯困,没办法,她只好闭着眼眯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马车忽然颠簸,叶琬被震地睁开眼睛,这时她才注意到,谢凌一直盯着自己。 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都被叶琬发现了,他还没什么反应。 她疑惑地回应着他的目光,半晌之后,他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叶琬震惊,谁在看谁啊? 谢凌生无可恋地撑着下巴,看起来真的很烦她,一路都没再给叶琬任何眼神。 叶琬忍着气,马车刚停就跳了出去,完全不顾身后的两人。 听府里的人说,勇毅候府的老侯爷是在谢凌去棠州那段时间离世的,他本来身子骨还算硬朗,不知怎么突生重病,没几天人就走了。 现在侯府里只剩下叶灼一个人,操持着丧礼大小事宜。 他尚未娶妻,母亲身体也不好,更是没有帮忙的人。 走到门口,叶琬本不想再理谢凌,但又念着任务在身,不能这么任性,还是先给他个面子。 与其一个人进去,不如再准备等一等他们。 谁知刚回头,就看见白纯宜站在谢凌身边,正在跟他说话。 谢凌很少会有好脸色,每次能好好说话的时候,肯定都是因为有白纯宜在场。 她柔柔弱弱,是很标准的小白花长相,随便往那里一站,就能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路过的世家子弟们时不时回头看她,一个个眼睛里都在冒粉红色泡泡。 这时候谢昭还不知道白纯宜喜欢他,只把她当成红颜知己,后来遇见女主,才与她慢慢生疏。 不过这得是几个月后的事,现在女主还没出场呢。 三人聊的很好,在门外站了很长时间,此时过去也不大合适,叶琬干脆一个人去了灵堂。 那抹纯白色的身影消失后,谢凌才把目光放在叶琬走过的地方。 他敛起笑容,对白纯宜道:“进去吧。” 武毅侯府的家仆一见到谢凌等人,赶忙迎上来,带他们去了后堂休息。 白纯宜替谢凌倒茶,她一直是安安静静的性子,又瘦又柔弱,整个人薄薄一片,极其惹人怜爱。 倒茶的时候,谢凌还在发呆。 他几乎没说什么话,问他问题也诸多敷衍,与从前大不一样。 只有谢昭唤他时,他才会认真回应。 白纯宜盯着他看,轻轻咬了咬唇,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身上。 随着她的叫声,谢凌回过神来。 少女柔嫩的双手被烫地通红,她泪眼盈盈地盯着谢凌,抽噎道:“阿凌,我疼。” 谢凌看过去时,她的手背已经烫红一片。 “哪里有冷水?”他问一旁的家仆。 谢昭也紧张的看了一眼,但突然想到谢凌说想退婚的事,便对他道:“阿凌,赶紧带纯宜去处理一下伤口。” 他既然喜欢白纯宜,不如成全他们。 谢凌盯着他,神色不辩。 良久,他点头:“好。” 坐下后,谢昭继续同旁边的人说话。 谢凌舀着井水,为白纯宜冲洗伤口。 白纯宜可怜巴巴道:“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倒杯茶。” 谢凌道:“这不能怪你。” 回去的路上,白纯宜问他:“阿凌,你知道叶家的事吗?” “什么事?” 她欲言又止:“大家都知道……叶家的金凰血脉,你应该也知道吧。” 谢凌道:“听说过,怎么了吗?” 白纯宜道:“金凰一族中,为了保持血脉纯净,族中男女都不可以与外人成婚,京城叶家与棠州叶家完全不同,棠州叶家早就破了这个规矩,只有叶家大小姐还是纯净的金凰血脉,而如今京城叶家,也只剩小侯爷一个人了。” 谢凌眸色渐深,问她:“你想说什么?” “阿凌,如果小侯爷还想守这个规矩,就必须和叶家大小姐成婚,也就是……叶琬。” 谢凌脚步一顿,停下来看着她。 “那又如何。” 他才不关心谁想跟她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步子快的白纯宜根本追不上。 回去后,谢昭要带着他们去灵堂祭拜。 这时候灵堂周围已经聚了很多人,谢凌总是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找什么。 叶琬站在灵堂边上,看见谢凌和白纯宜走过来,但他们没注意到自己,正好与叶琬擦肩而过。 在白纯宜经过的一瞬间,叶琬闻到她身上极芬芳的花香味道。 果然美女都是香香的。 这时候灵堂人太多,叶琬谁都不认识,留在这里也是尴尬,索性找了个地方喝茶吃点心。 今日的武毅侯府并没有什么哀痛的氛围,真心来祭拜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还是为了结交人脉才来此处。 老侯爷除了叶灼没有别的子嗣,叶家倒是挺多客卿好友,府里的客人来来去去,一整天都没歇过。 夜间的时候,侯府安排了宴席,叶琬找到谢凌,坐在了他身边。 他和白纯宜坐在一起,脸色阴沉地跟凝了几层乌云似的,周围气压都低了下来。 叶琬还笑眯眯的,问他:“白天你都在哪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他凶巴巴的,态度十分不好。 不知道他生什么气,叶琬可不愿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便移了凳子,特意与他隔开距离。 可就是这个举动,迎来了他更不友善的目光。 感觉都能把自己吃了似的。 人群中,叶琬注意到一名白衣男子。 他身量很高,五官俊美,气质深沉,在一群大人物中游刃有余,与宴席上的人互相攀谈。 远远的,他注意到叶琬,隔着人群看向她。 不偏不倚,正好对上她的目光,看得叶琬一个激灵。 谢昭在一旁道:“那位就是小侯爷。” 叶琬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特意和自己说。 她对盯着自己的谢凌笑了笑,说道:“没你长得好看。” 他冷哼一声,不屑地扭过头。 叶琬再把目光放在人群里,已经看不到叶灼了。 院子的角落里,一颗玉兰树被吹地东倒西歪,叶琬伸出手,并未感觉到有风。 那颗玉兰树倏地从中间断裂,接着是玉兰树前面的灯笼,被凭空碾成碎片。 接着,石桌倒塌,屋瓦升空,一股黑色的旋风,在顷刻间生长变大。 这风太诡异,明显不是普通的东西。 旋风越来越大,宴席上的宾客四散奔逃,哀嚎声响彻整个武毅侯府。 叶琬被人拉到一边,抬头一看竟然是谢昭。 旋风力量强大,他们连蹲下来都吃力,很快就有人被卷进了风里。 白纯宜跟谢凌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风吹得大,这个时候,她还能闻到白纯宜身上淡淡的香味。 叶琬看到一条出路,想带他们离开,刚要开口,白纯宜却突然松了手,直奔叶琬而来。 她被旋风卷着撞向叶琬,两人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离开地面的最后一刻,叶琬看见一抹湖蓝色的身影,毫不犹豫跳入疾风之中。 第9章 被困在风中无法动弹时,叶琬看见一个奇异的景象,幽暗的狂风中心,无数飞蛾旋绕在身侧,从上到下,宛如一座通天巨塔。 在黑色的背景中,很难察觉到这种东西。 它们控制着风向,直到这股阴风将一切卷到千里之外。 叶琬重重摔在地上,除了腹部难受,倒是没什么外伤。 她死里逃生,冷汗直冒,转头一看,谢凌站在地势更高的石头上,白纯宜手持长剑,也站在他身边。 还记得被卷进来前,谢凌奋不顾身地跳入旋风中,原来是为了救白纯宜。 他没看见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漫天飞舞的飞蛾上。 此地山峦遍布,树木稀疏,脚下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每走一步都很困难。 天边悬着半轮明月,在暗沉沉的荒山中投下几丝光亮。 这些飞蛾邪气冲天,应当就是传说中的妖蛾。 传闻每当有人离世,家中都会出现一两只飞蛾,死者的魂魄离开肉身,因为虚弱,又不愿去往阴间,便附身在小小的飞蛾上,重新回到熟悉的地方。 但是飞蛾弱小,亡灵者附身后很容易被其它东西利用,产生一些不好的结果。 这些飞蛾应当就是被圈养的亡灵,看这数量,得有几万只了。 能收集到这么多亡灵的人,想必也是个大人物。 至于这些飞蛾为何会出现武毅侯府,叶琬想,可能是因为有什么仇怨,毕竟武毅侯府身在高处,肯定得有几个仇家。 妖蛾一旦盯上某种东西,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不把这些东西解决,他们也不可能走出去。 妖蛾周围环绕着某种法阵,似乎能抑制人的灵力,谢凌试着跃到上方,却在中途掉了下来。 白纯宜来到他身边,说道:“阿凌,我知道这阵法是什么。” 谢凌道:“缚灵阵,会削弱对手的灵力。” 这不是什么太高明的阵法,很容易就能破解。 但是解除这种阵法需要两个人联手,一前一后才能发挥作用。 谢凌回头看了叶琬一眼,对她道:“去石头后面,不要乱跑。” 他已经对也叶琬的实力做好了估量,根本没想让她跟在他身边,躲起来,是她唯一该做的事。 叶琬心里不高兴。 白纯宜平日里看着柔弱,此时却站了出来。 她笑了笑,轻声对叶琬道:“叶小姐,这里很危险,你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躲起来吧。” …… 这种情况不能赌气,再说了,他们说的…确实是事实。 叶琬来到一块石头后面,离谢凌并不是很远。 妖蛾有规律地在天上盘旋着,时不时冲下来攻击他们,每次都被谢凌轻松解决。 他扬剑奔出,白纯宜跟在身后,与他双双持剑。 两人用的是谢家的剑法,白纯宜经常去谢家学习,与谢凌常在一处练功。 比起谢凌的精准攻击,她发力更加轻柔,玄紫色的阵法不断破裂,不停砸向地面。 白纯宜力气小,控制不住飞涌的灵阵。 阵法的碎片落下来,几次差点砸到叶琬。 看着脚边不断出现的黑色深坑,叶琬默默移了个位置。 破解这种阵法要很细碎的功夫,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放妖蛾就放,还搞出这种东西。 死不了人,但能恶心他们。 白纯宜的身法倒是漂亮,像在跳舞一般。 她提醒谢凌:“阿凌,让叶小姐走远一点吧,她离得太近了。” 谢凌回头,叶琬悄咪咪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平时大方坦然,此时连头都不敢伸出来。 白纯宜虽然柔弱,但到关键时刻,她是唯一能站在他身边的人。 叶琬总觉得那两人的目光非常轻视,顿时不自在起来。 他们从前打到后,叶琬腿都快蹲麻了,这阵法还没解除。 原主的身体本就不适合修行,再加上如今生着病,她三脚猫的功夫连自保都困难,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尤其在白纯宜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废物。 眼看情况僵持不下,叶琬也待不下去了。 她悄悄绕到另一侧,观察着天空中的妖蛾。 手臂突然被人扯了一下,谢凌将她拉到更偏僻的石头后面,语气严厉道:“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他这副表情,很明显觉得叶琬在拖后腿。 白纯宜对谢凌道:“阿凌,快过来。” 一束幽光打在白纯宜身上,她应声倒地。 谢凌赶紧走过去,将她护在身后。 叶琬被落下,又回到刚才的位置。 她发现,在这片贫瘠的地界,有些石头边居然长出了纯黑色的小花。 小花的花蕊发出点点荧光,有些像画出来的诡异笑脸。 周围连根草都没有,石头又这么硬,怎么会有花呢。 叶琬摸了摸,只觉得这花没有寻常花瓣的触感,更像绒布做的假花。 花香飘进她的鼻尖,竟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好像在哪里闻过这种香。 叶琬听说过催动阵法需要启阵灵器,这地方最可疑的就是这种花了。 她试着拔下一朵,天上的灵阵果然碎裂一角。 感知到启阵灵器受到破坏的妖蛾疯狂冲向叶琬,眼看她又要被卷进去,那些妖蛾却突然消失在前方。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手中的黑色花朵顷刻消失,重新出现的,是一枚弯月手镯。 【恭喜宿主获得法器勾月,使用法器可以开始幻境技能。】 “我可以用幻境了吗?”她愣了一瞬,可这是用来测试真心的,在这个地方好像没什么用武之地。 现在她最需要的是能解脱困境的办法,而不是玩什么幻境。 叶琬但:“这能干什么?” 【作用很多,比如现在,您可以进入幻境,再从幻境离开,就能成功脱险。】 听起来好耳熟,这难道不是任意门。 但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先进入幻境,再通过幻境去另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不是就能摆脱这些妖蛾了么。 就算他们不肯走,那在最关键的时刻,自己也可以帮上忙。 叶琬动了动手腕,月形手镯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谢凌不再管法阵的事,用长剑划破手心,他的血流下来,化为一团火焰,猛地飞出将妖蛾困在火海当中。 明亮的火光中,他忽然注意到地上的黑色花朵,随手用剑挑起一朵。 就在这时,白纯宜突然冲向妖蛾,长剑一挥,将法阵斩碎在剑下。 她不要命的进攻方式受到了极大的反噬,差点跟阵法同归于尽,幸好谢凌及时将她救了下来。 而他剑上的花朵也随之消失,化为灰烬落在地上。 这种法阵只能解除,不能破坏,一旦被强行攻破,就会发出巨大的反噬力量,那股力量遇强则强,遇上谢凌这种修为等级的人,简直能直接进入满级状态。 妖蛾在熊熊大火中失控,濒死前还冲向他们,叶琬迅速跑出去,扔出勾月开启幻境。 万千飞蛾在火光中坠落下来,随着手镯划破天幕,三人一起掉进了另一个地方,阻拦了反噬之力的最后攻击。 白纯宜虚弱地被谢凌搀扶着,问道:“叶小姐,这是哪里?” 她们站在一片竹林的青砖小路上,小路绵延不绝,沉没在黑暗当中,仿佛没有尽头。 叶琬不好告诉他们关于系统的事,只能说:“这是家族法术,能带我们离开危险的地方。” 谢凌眼睛微眯,不相信地挑了挑眉。 “家族法术?叫什么?” 叶琬道:“秘密,不能告诉你。” 他弯了弯唇,很不屑地笑了。 “好啊,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应该走哪个方向。” 这可把叶琬难倒了,她第一次进来,也不知道怎么走。 她低着头,发现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方向上,勾月才会发出光芒。 难不成手镯会指引方向…… 叶琬决定尝试一下,便对他们道:“我当然知道出口在哪里,你们跟着我就行了。” 她一直都波澜不惊,好像不会受任何影响,发髻上的牡丹花仿佛为她而生,明亮艳丽,漂亮地惊人。 尤其是她的眼神,总能牵动人心,让人不自觉地被她勾着走。 谢凌问白纯宜:“还觉得难受吗?” 她勉强道:“我能坚持地住。” “嗯。” 他不易察觉地松了手,白纯宜心一惊,眼神黯淡下来。 叶琬跟着手镯的指示,很快带他们走到了竹林尽头。 离开之前,叶琬轻声问谢凌。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冷冷道:“不想听。” “求求你了,你就听一下,可以不回答的。” 之前系统说了,可以在幻境里选择真心话模式。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查探一下谢凌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看起来对自己爱搭不理,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要是真的讨厌,那究竟是讨厌什么。 若能预先知晓,也可以少走些弯路,早点攻略成功。 见谢凌不回答,她干脆问:“谢凌,你觉得我怎么样?” 好与不好,总得有个结果。 在他回答之前,叶琬还有些侥幸的想法,相处这么久,或许他没那么讨厌自己。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扬起一丝轻蔑的笑容,没有回答。 不回答也没关系,这人最爱口是心非,他说的话,十句里面九句都不是真心的。 叶琬真正要了解的,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她故意放慢脚步,走在谢凌身后,勾月手镯闪着光芒,发出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 “勾月,刚才我问那句话的时候,谢凌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她有些期待,总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结果。 顶多讨厌,想和她退婚,但他刚才又稍微保护了一下自己,会不会也能做个朋友呢。 这时候,她听到了玉镯里谢凌真正的想法。 对于叶琬问的,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感觉时。 玉镯里回答。 “希望她从来没出现过。” …… 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 而是比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还严重的,希望她从来没出现过。 第10章 看着手里的月形手镯,叶琬陷入了沉思。 他真这么讨厌自己…… 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居然希望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么久以来,她也算兢兢业业,各种方法都试过,可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代表什么,代表他从骨子里讨厌叶琬,压根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自己那套对谢凌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本来她就对攻略不抱希望,这时候更想放弃。 若这个时候自己突然消失,他也不会在意,有她没她,在他眼里没什么两样。 这还怎么成婚啊? 两个月内完成所有剧情,这看起来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勾月倏倏闪了两下红光,眼前的场景化为一团虚影。 在幻境消失的最后一刻,三人从出口走出了竹林。 方才灵力充沛的勾月,此刻没有一点动静,又变成了普通的手镯。 看来幻境也是有时间限制,并不是随时都能进去。 大雾弥漫,他们在夜色中走了一会儿,直到停在一条长街前。 长街两旁是空出的房屋,门板已经泛出深沉的斑驳颜色,很多屋子都空了,走了许久都见不到人影。 叶琬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很奇怪。” 她很少有这样的直觉,但这次就是觉得不舒服。 谢凌缓缓道:“门太矮了。” 他走近一间屋子,站在门边时,那门差不多与他一样高。 怪不得总觉得这里很诡异,从头到尾,每一间屋子的门都很低矮,感觉像人在低着头,十分压抑。 勾月的幻境将他们送到这种地方,不知道离京都有多远,需要走多久才能回去,只怕这条街以外仍是荒郊野岭。 白纯宜受了伤,他们只好找了一间空屋子,准备天亮了再启程。 几人进入一间破旧的商铺,商铺已经被搬空,里面只有几张烂掉的柜台。 谢凌打扫了一处地方,升起篝火,静静坐在火堆旁边。 他一抬头,就看见叶琬在门口走来走去,少女素色的衣衫在夜色中意外明亮,除了她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她跑了一会儿,终于回到他们身边。 叶琬道:“我有一个想法,这里会不会是小型骨灰盒啊。” “……” 谢凌道:“什么是骨灰盒?” “不对不对。”叶琬思考着该怎么说:“你有没有见过把修成房子的墓地,都是那种门很矮的模样,我就说这里怎么那么眼熟,和我见过的墓地一模一样。” 这个地方简直就是放大版的墓地,再加上周围又没有住户,每一栋房子都阴沉沉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种东西。 为已去之人建房子,经常有人这么做,不然她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会将门修这么矮。 而且只有这门很矮,屋子里面却很宽敞,走进来就感觉进了纸扎的房子,浑身都透着不舒服的感觉。 他们没人在意叶琬的说法,只觉得她胡思乱想。 炙热的火光下,叶琬一垂眼,目光倏地落在谢凌的手上。 之前他为了消灭妖蛾,划破手心用了血咒,此时伤口还没恢复,只用符灰勉强止血,根本没有好好处理。 白纯宜捂着心口,眉头紧紧锁起,她对谢凌道:“阿凌,我有点渴了。” 这地方是没有水的,他们来的时候也没带乾坤袋。 谢凌道:“很渴吗?” 白纯宜身子娇弱,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她一想到今晚要在这里过夜,面色就控制不住地难看起来。 谢凌起身,用长剑化了一道金光阵。 他说:“我出去找找看有没有水,你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少年虽然只有十六岁,但看起来十分可靠。 叶琬问他:“你知道哪里有水吗?” 他清亮的眼眸沉在火光中,有种绝妙的美丽,乌黑的发丝高高挽起,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一股令人艳羡的自信。 谢凌低头看向他。 两人一高一低,叶琬抬着头,突然嗅到了谢凌衣摆上的兰花味道,很清淡好闻。 “找一找不就行了。” 叶琬道:“这地方看起来就不像有水的样子,万一你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要是你突然死了,我也要跟着领盒饭的。 谢凌不屑地笑了:“用不着你担心。” “可是你已经受伤了。” 叶琬起身,拉起他的衣袖,指着那道伤口。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你自己的身体,居然只用符灰抹在上面,要是留疤了呢。” 谢凌微愣,迅速抽回手,冷漠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我才不是多管闲事。”叶琬道:“我是你的未婚妻,以后就是你的妻子,我当然要关心你,丈夫受伤了,妻子怎么能不担心呢。” 听到妻子两个字,谢凌的双目有一瞬的迷离。 可被叶琬盯着时,他又恢复一脸冷漠的表情,警告道:“八…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别这么早做梦。” 这怎么还结巴了。 叶琬笑道:“没事,我给你把那一撇画上。” 说实话,谢凌才十六岁,叶琬对他压根没那种心思,他估计自己也还没往那方面想,稍微逗一逗就得炸毛。 “你……” 叶琬拉回他的手,用手帕给他擦拭血迹。 谢凌耳朵一热,抽了几次都没抽回来。 叶琬攥着他的手心,硬是不放。 谢凌猛地将手抽出来,带着叶琬往前一倒,快要跌进他怀里时,叶琬迅速翻身避开,只留谢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他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怒道:“耍流氓啊你!” 叶琬摇头,一脸无辜:“没有没有,我可没碰你。” 白纯宜打量着两人,忽然拉了拉谢凌的衣袖。 “阿凌,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我不喝也没关系的。” 刚才还想说话的谢凌欲言又止,他冷静下来,说道:“没事,你等我就好。” 他恨恨看了眼叶琬,飞快出了门。 此时不跟更待何时,叶琬提起裙子,对白纯宜道:“白姑娘,你留在这里,注意安全,我们很快会回来。” 白纯宜叹了口气,低着头没有回应。 谢凌走出去,往街上跑了几步,但又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向方才的屋子,直到一抹素色的身影也跑出来,他的眼前倏然一亮。 叶琬笑得异常明媚。 “谢凌,我陪你去吧。” 两人往长街更深的地方走去,叶琬跟在他旁边,时不时抬头看向谢凌。 她问:“谢凌,你为什么长这么高。” 她垫了垫脚,努力抬起手才勉强够到他的头发。 谢凌哼了一声,故意靠近她,这样一来,叶琬更要抬头和他说话了。 又装…… 她将方才的手帕递给谢凌:“快把伤口包扎一下吧,你这样真的会感染,我可不想当寡妇。” “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娶你。” 又是这句话,要是叶琬喜欢他,每天被他泼冷水,这时候早心死跑路了。 他们走了没一会儿,街上突然下起雾来,三步之后,就几乎看不见前面的路了。 叶琬下意识拉紧谢凌的袖子,她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跟他走散。 这时,一道矮小的身影从他们身边迅速掠过。 那影子跑的极快,眨眼就没影了,随着影子的消失,迷雾中开始有细细碎碎的笑声。 那是小孩儿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但在这种场景下,显得十分诡异。 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时有时无,好像还有人附在他们耳边说话,叶琬都能感觉到脖子被人摸过的冰凉触感。 她惊慌道:“什么东西?” 谢凌道:“不知道,你小心一点。” 两人穿行在迷雾之中,小心翼翼走了没多久,叶琬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她捡起地上的东西,是个红色的拨浪鼓,有些旧了,但是没有灰尘,还有刚被人触摸过的温度。 谢凌也打量起那个拨浪鼓,就在此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还给我。” 他们共同看过去,一个带着虎头帽的小男孩走向他们。 他眼睛瞪的大大的,面色惨白,向他们伸出手。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叶琬震惊地看向谢凌,轻声问他:“这地方会有小孩吗?” 谢凌道:“你觉得呢。” 叶琬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孩跳起来,抢走叶琬手里的拨浪鼓,充满敌意地看着两人。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他很凶,见到陌生人也不害怕。 谢凌道:“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会来这个地方?你父母在哪里。” 小孩道:“我爹娘都在家呢,我家就住在前面。” 他摇着拨浪鼓,噼里啪啦的声音传进两人耳中。 可是从进来开始,叶琬就没见到任何住户。 “你们到底是谁?来这里要做什么?” 叶琬与谢凌互相对视,她问:“小朋友,我们迷路了,不是故意来这里的,你家住在哪里啊?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小孩指了指前方:“我家就在前面,天黑了,娘亲不让我出门,现在回去她肯定会骂我,你们送我回去吧。” 说完,小孩也不顾两人有没有同意,径直往前面走去。 谢凌道:“跟过去看看。” 第11章 现在是后半夜,大雾弥漫。 两边房屋完全隐在雾霭当中,只能看到一些残余的虚影。 叶琬紧跟在谢凌身边,困意让她完全忽略了此地的诡异。 她不时偷瞄谢凌的反应,他倒是十分淡定,漂亮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认真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 没有得到回应的叶琬收回目光,朝前面的小孩看去。 她问:“谢凌,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当一个人在黑暗中待久了,内心肯定会产生恐惧,叶琬暗示自己,也许这条街只是偏僻一点,有人住也不是很奇怪。 可越往前走,她就越不能说服自己。 谢凌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他倒不是在安慰叶琬,只是陈述事实。 小孩回头看他们一眼,指了指前方:“就是这里。” 一栋深黑色的屋子呈现在两人眼前,比起之前看过的,眼下这栋更加精致一些。 可叶琬越看越觉得眼熟,总好像在哪里见过。 男孩小小的身躯与枯败的背景混为一体,深黑色的木门在雾气中摇摇晃晃。 当真实地看见这副场景时,叶琬又没那么害怕了。 男孩摇着拨浪鼓,蹦蹦跳跳地走进门内,叶琬也准备跟进去,却被谢凌抬手挡下来。 他轻蔑笑道:“你还真准备进去啊。” 这态度,不能说高高在上,只能说极为狂妄。 他唇角勾着戏谑的笑容,像看傻子般看着叶琬,然后抱起手,漫不经心道。 “那你进去吧,正好给这些童灵当玩具。” 这人说话从来不会好好说,看这样子,他明显是知道什么,但就是不告诉叶琬,想看她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叶琬暗暗咬牙,面上浮现出几丝怒意。 等完成任务那天,一定要好好报复这个混蛋。 被她盯了许久,谢凌轻咳一声,扬手打出一张火符,眼前视线终于清明起来。 难怪走了这么久,天还是黑的,这里哪是什么荒野长街,分明是一座巨大的石窟。 石窟内立着一座又一座佛龛,方才的幼童,正是从佛龛里出来的。 与此同时,在他们身边,还有无数这样的佛龛,也就是说,不止一只童灵。 窸窸窣窣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石窟中绵延不绝。 火符燃尽后,一切又归于死寂。 “这是什么地方?”叶琬问他。 谢凌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只飞蛾,缓缓道:“应该养妖蛾的陵墓。” 他手里的东西正是武毅侯府里出现的妖蛾,已经枯成一具空壳。 养妖蛾需要很严苛的条件,一只妖蛾便是一条人命,能养出那么多,说明眼前的陵墓规模宏大,至少得有几百年了。 而佛龛里的童灵,应当就是为了镇守地下陵墓。 他们不知道陵墓的入口在哪里,转了一圈后,只看到一方石碑,石碑上写着:金凰叶氏。 金凰叶氏…… 这不是叶灼的祖先么。 谢凌道:“看来这座陵墓和武毅侯府有关系。” 叶琬的想法与他一样,尤其在看见新刻的叶桁两个字时,更加确定这是武毅侯府的祖陵。 叶桁,正是武毅侯府的老侯爷,叶灼的亲生父亲。 她一开始以为是有人故意陷害武毅侯府,没想到这种东西竟然是他们自己养的,用自己祖先的尸身滋养妖物,又在今日害死了丧礼上的无数宾客。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谢凌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 两人刚准备离开,身后的佛龛突然发出响动,成群的妖蛾从佛龛出飞出来,猛地扑向两人。 谢凌使出火符,很快烧死一大半。 密密麻麻的飞蛾掉在地上,很多都已经烧焦成灰,叶琬感叹,这不就是妥妥的祖坟着火。 所有妖蛾都是从同一个佛龛里出来,就是之前遇到童灵进去的地方。 在谢凌的火符里,叶琬注意到,旁边的佛龛全都贴着白色的纸符,只有眼前这个佛龛的纸符消失不见。 没有符篆的禁制,妖蛾很容易逃出来。 叶琬道:“别让这些妖蛾跑出去。” “用得着你说。” 谢凌翻身跳上佛龛,纵身一跃,飞到石窟上方,用符篆勾出一条蓝色的光线,接着迅速坠落,在离叶琬一寸的地方生成一条结界,结界蔓延在整座石窟,抵挡住了飞上来的妖蛾。 他们奔跑在来时的长街,回到之前的商铺。 白纯宜靠在墙边打盹,见他们回来,问道:“找到水了吗?” 谢凌收回长剑,踩灭火堆:“这里没有水。” 闻言,她失落的垂下眼皮,有些不满:“没找到就回来了吗…” 谢凌蹲在她身前,轻声道:“你先忍一忍,我们马上离开。” 看他的样子,估计心疼死了。 叶琬告诉白纯宜刚才发生的事,她分析一番,说道:“武毅侯府?他们为什么要害人?” 叶琬摇头,她也想不出理由,为什么叶灼要在老侯爷丧礼的时候做这种事。 要不是他们偶然来了谢家祖陵,根本不会发现妖蛾会和武毅侯府有关。 谢凌在前方开路,三人很快从石窟中出去。 离开石窟后,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深深的困意涌向叶琬,她突然攥住谢凌的手。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叶琬跪坐在地上。 从小到大,自己连低血糖都没有经历过,这还是第一次尝试到快晕倒的感觉。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谢凌扶着她的肩膀,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 叶琬推开他,强撑着站了起来。 还能怎么,当然是快死了。 “没事,可能是太困了。”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没有两个月时间了…… “你是不是受伤了?”他面无表情问。 叶琬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大概一柱香时间,三人便到了镇上,谢凌找了两辆马车,带她们回到京都。 刚靠近谢府,谢凌下车时,门口的仆从便激动地冲过来。 “小公子,您终于回来了,夫人担心坏了,您快去看看吧。” “快快快,快告诉夫人,小公子平安回来了。” 谢夫人最宠爱谢凌,这次的风波让他失踪一整夜,想来整个谢府都不得安生。 事实也确实如此,远在千里之外的谢宗主连夜赶了回来,在京都布下天罗地网,四处搜寻,谢昭几乎没从勇毅候府出来过,从护卫到宾客,一个挨着一个地盘问。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惊动了整个京都。 谢凌并不怎么高兴,他淡淡道:“知道了,我去看看母亲。” 他理了理发带,确认装束整齐后往后院走去。 叶琬实在难挡困意,就没有跟着他,独自回了竹园休息。 第12章 深秋之后,天色骤然转凉。 叶琬睡到半夜被冻醒,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第二天一早又被窗子缝隙中吹进来的冷风惊醒,打开门后,院子里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才秋天而已…… 她本就体寒,晚上睡觉被窝里永远是冷的,加再多床被子也没用,于是便让青桃拿了些手炉放在床上。 在青桃准备东西的功夫,她去见了一趟谢夫人。 巧的是,谢昭正在和她说话。 两人也不避讳叶琬,谢夫人教训他:“你以后可不能这么粗心大意了,幸好这次阿凌没出什么事。” “是,母亲。” 谢昭这么严肃认真的一个人,但在谢夫人面前却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她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 两人一同从谢夫人的住处出来,谢昭与她并肩走在花园的廊桥上。 叶琬将目光从湖心移过来,不经意打量了谢昭几眼。 他生得温润平和,与谢凌的清丽俊秀大为不同。 他们一个像春日里淡然柔和的流水,一个像凛冬峭壁上纯白寒冷的劲雪。 谢凌一眼惊艳,明媚地抓人眼球,谢昭则需要细细品味,才能感受到其中的韵味。 两人虽然是亲兄弟,但从五官到气质,他们没有一处相像的地方。 由于不满意谢凌与她的婚事,谢昭与她说不上什么话。 他突然开口的时候,叶琬都愣了一下。 “叶小姐,先前在武毅侯府的丧礼上,您应当见过叶小侯爷了吧。” 他又提叶灼…… 自己是见到了,那又怎样,他们之间根本不认识。 谢昭道:“阿凌已经将谢家祖陵的事都告诉了我,还有你们被妖蛾卷走后遇到的法阵,这几天谢家一直都在追查,此事牵扯到武毅侯府与谢家,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意外是在武毅侯府的丧礼上出的,理应算武毅侯府的家事,但此时谢家却插手调查,恐怕真的跟叶灼有关。 叶琬道:“我们在祖陵里遇到的妖蛾没有结界,但是武毅侯府的有,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在想,那天在叶家祖陵遇到的妖蛾身上没有百花阵的痕迹,可他们被武毅侯府的妖蛾带走后,确实遇到了抑制灵力的阵法。 之前她一直以为阵法是妖蛾自带的,但现在回味过来,也有可能是后来的人所为。 他们被妖蛾带走的那些时间里,是可以完成这个法术的。 可是当时宾客那么多,找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叶小姐问的,正是我今天想说的。”谢昭道:“叶小姐在棠州的时候,有没有学过这种阵法?” 叶琬道:“没有。” 有也不记得了,她又不是原主。 猛然间,叶琬恍然大悟,她看向谢昭,他不会是在怀疑自己吧…… 特意问她有没有学过这种阵法,意思不就是觉得这件事是她做的吗。 当时只有她,谢凌,白纯宜三个人。 动机看起来也很合理,毕竟害死了白纯宜,就没人再横在她与谢凌之间了。 看着叶琬震惊的模样,他继续试探道:“叶小姐是想起什么了吗?” 他能这么说,必是怀疑她,但无奈没有证据。 说多错多,叶琬最不不愿做的,就是替自己辩解什么。 人心难测,就算她说了,旁人也有可能曲解成别的意思,如果不能用心感觉出来,那说再多也没用意义。 就比如现在,他对自己心存偏见,不管叶琬怎么解释,在他眼里,都只是隐瞒谎言的蹩脚理由而已。 “没有。”她冷冷道。 谢昭笑意收敛,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叶琬。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早就气愤到为自己辩驳,但叶琬从来不这么做。 她永远不会用现在的难过,去报复下一个人。 就比如谢凌在前方经过,叶琬叫他的名字时,语气是极为让人心动的温暖活力。 她迫不及待离开谢昭,迅速走向手持着长弓的谢凌。 他没有立刻注意到叶琬,低头试了试弓,随后搭弓射出,三箭连射,箭箭都在靶心。 少年的马尾在风中轻扬,与衣摆保持相同的弧度。 他肩宽腰细,线条硬朗,湖蓝色的衣衫更显得清隽美好。 当叶琬站在他面前时,少年的眉头才皱起来,他搭弓的手抖了一下,那一箭直接飞出了靶外。 “你来干什么!” 这里是练功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谢凌抱着手,极烦躁地扭过头。 浅浅的阳光从天空照下来,两位年少的男女并肩站在一起,一个挺直脊背,屹然不动,一个踮着脚在他跟前晃来晃去。 叶琬摸了摸长弓,赞叹道:“这把弓好重啊,谢凌,你真厉害。” 她很瘦,在自己面前很小一只,但却挡住了他所有视线。 谢昭笑了笑,没有打扰他们。 谢凌沉默转身,叶琬追上去。 “你怎么不理我呀。” 她回头看向廊桥的方向,见谢昭没有跟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谢凌冷漠地放回长弓,单手卸着腰间的箭带,动作利落迅速,那么复杂的系法,都很快解了下来。 叶琬笑道:“阿凌好厉害呀。” “……” 他明显被她无语到了。 bking应该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 叶琬玩心大起,就试了一下,又立即改口道:“谢公子好厉害。” 就在这时,谢凌居然接话了。 他垂着眼睫,挑了挑眉,问她:“我哪儿厉害了?” 叶琬想了想:“你长得好看,个子也高,身体又好,哪哪都厉害。” “但是……” “但是什么?”他突然皱眉。 “但是不会疼人……”叶琬拍了拍胸脯:“不过没关系,以后我疼你就行了。” “诶?走什么呀?” 她话还没说完呢。 谢凌看起来很生气,几次欲言又止,两只耳朵红得发烫。 “叶琬!”他厉声道:“你……” “我怎么了?”叶琬故作懵懂,“我说以后我会好好关心你,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说的是关心吗!” “是呀,不然你以为呢?”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那眼神看起来就要把叶琬吃了似的。 糟糕,不会在这里家暴吧…… 她有些怂了,抬腿就想开溜,还没走几步,前头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男人看见他们,赶紧走过来。 谢凌终于收敛怒气,换了一副较为冷静的表情。 男人对谢凌行了个礼,自我介绍道:“谢小公子,我是康风府的刘简,您还记得我吗?” “嗯。”谢凌眉间仍残余着几丝怒气,他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最近康风府有些不太平,我们主子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遣我过来,想请您去看看。” 康风府并不是私人府邸,而是京都最大的园林,常有达官贵族游园小住。 此地一直由孙家管理,如今孙家的家主叫孙定如,是孙老家主的三女儿。 她为人和善,做事稳妥,在一众继承人中极为出色,所以才越过嫡长子,顺理成章做了康风府的主子。 原著中只简单说了康风府闹鬼的事,并没有详细描述。 刘简告诉他们,从上个月开始,康风府的镶月湖中就开始连续有人丧命,起初是路过的打更人,浑身酒气,大家以为是喝了酒,不小心坠湖身亡。 后来又是园中的侍从,来游玩的客人,接着连孙家的少爷都开始被缠上。 他们想了许多办法,不愿太过节外生枝,就这么捱了一个多月。 可就是这几天,孙少爷的病情急转直下,成宿地说胡话,整个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说,镶月湖里的鬼魂,会让整个孙家都给他陪葬。 他们试着打捞镶月湖,但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只好来谢府寻求帮助。 孙家家主提醒过,来了后不要张扬,找到谢小公子就行,以邀他游玩的名义请过去。 叶琬心想,这些人的算盘打得真好,若是找别人,此事定然瞒不住,他们可不愿意这件事被朝廷发现。 谢凌年纪轻轻已经是仙门翘楚,找他最合适不过。 为了不引起怀疑,孙家家主甚至还邀请了白家,武毅侯府,以及另外两家名门。 听到这里,谢凌眼眸微凝。 他想也没想,就说:“知道了,我会去的。” 见他答应,刘简终于放下心,转身离开了谢府。 白家的人也会去,难怪谢凌会答应。 叶琬道:“你什么时候去?” 谢凌扫她一眼,冷笑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也要去。” 武毅侯府现在只有叶灼一个人了,那就是他也会去,叶琬可不愿替他背这个黑锅,不如此番就去调查一下,看看谢家祖陵的妖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凌道:“行啊,你自己去,别跟着我。” 康风府又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地方,没有孙家的允许,她怎么可能进去。 “如果你不带我去的话,我就去找伯母,让她带我去康风府。” 谢凌无话可说,烦躁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缠着我。” 他骄傲地要命,叶琬道:“我又不是为了你。” 谢凌不屑。 “你别不信。”叶琬告诉他:“我是为了见叶小侯爷。” 他忽然一愣,想起白纯宜说过的话,若叶灼想继续延续金凰血脉,就只能娶叶琬。 感受到谢凌怪异的目光,叶琬道:“毕竟叶小侯爷也算是叶家的亲戚,之前丧礼上我都没来得及安慰他,现在去认个亲怎么了。” “认亲?”他冷笑:“只是认亲吗。” 过了一日,康风府的人来接他们,叶琬也跟了过去。 谢凌独自上了一辆马车,特意没与叶琬同乘一辆。 这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难道自己那天真的过分了? 叶琬摇了摇头,无奈想到,谁知道他这么纯情啊,开个玩笑都得认真。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康风府。 叶琬掀开轿帘,谢凌已经先一步下了马车。 她刚弯腰探出头,还没走下去,就听见一声疾厉的马蹄。 转头时,左侧正冲过来一辆失控的马车,马车上的青年大叫道:“快让开。” 眼看马车就要撞向自己,叶琬已经来不及反应。 她闭上眼睛,以为下一秒就要飞出去,只觉得一只手揽上臂弯,转过头,叶灼骑在马上,将她拉了出来。 骏马迅速掠过身边,瞬息之后,身旁的马车被撞地只零破碎。 叶琬坐在马背上,被叶灼箍在怀里,整个人惊魂未定。 男人的声音轻柔沉稳。 “有没有受伤?” 第13章 叶琬的马车被硬生生截成两段,如果再晚一步,散架的就该是她了。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还好叶琬心理承受能力够强,只是缓了一会儿,思绪又恢复过来。 叶灼的骏马高大稳当,叶琬侧坐在马背,裙子铺开垂落下来,被他严严实实地护着。 眼前的场景不得不说十分熟悉,纯纯古早恋爱初遇文学,电视里都上演过几百回了,没想到有一天被自己遇上。 论谁在生死攸关之际被一个大帅哥救下,小心脏都不会不扑通乱跳,只可惜叶琬没有。 攻略谢凌已经够累了,她可不愿意再想别的。 在她眼里,除了谢凌,其余的都只是无关紧要的纸片人角色。 叶琬摇头:“我没事。” 叶灼礼貌搀扶她下马,撞上叶琬马车的青年赶忙过来道歉。 他紧张地询问叶琬有没有受伤,说话含含糊糊,十个字只能听清五个,一看就是唯唯诺诺的性子。 青年告诉她,他叫孙柔温,是康风府孙家的三少爷,方才马车受惊才会撞过来,若有惊吓到她的地方康风府绝对会负责到底。 叶琬没有受伤,不愿意平添麻烦,便对叶灼道了谢,跟孙柔温说不用在意。 邀请谢凌的管事刘简从大门出来,听说这事后无奈指挥两个人把孙柔温带进去,让他别再乱跑。 “真是抱歉啊,我们家三少爷…”他指了指脑袋,叹息道:“这里不太好。” 原著中孙柔温性子温顺,在康风府的权力争夺中艰难生存,最后被无辜连累,一生凄惨。 他是有点缺心眼,但还算不上别人口中说的脑子不太好。 叶琬道:“马受惊不是你们家少爷的错,既然没有人受伤,这事就不要再追究了,好好养着马,将这里收拾一下。” 孙柔温本就在康风府举步维艰,多事的话,定然会活得更艰难。 她转向叶灼:“今天谢谢小侯爷了。” 不愧是武毅侯府的公子,全身都透露着一股又贵又冷的气质,他年纪看着也就二十多岁,却有种沉淀了很多年的君王气场。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认识自己是谁,叶琬觉得,像这种混京城权臣圈的,跟棠州的叶家应当没什么联系,就算知道还有个穷亲戚,也不会多么在意。 事实确实跟她想的一样,叶灼冷漠回应,根本不像想认识叶琬的样子,在护卫的跟随下径直走入康风府。 谢凌站在门边,湖蓝色的衣衫被风向后吹起。 他抬起那双逆天大长腿,跨过门槛,回头看了叶琬一眼。 叶琬理了理裙子,跟着谢凌的脚步一起进去。 “那么好的机会,你没和你的叶小侯爷认亲?” 自己差点死了,他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叶琬道:“有你在,我还用得着和别人认亲?谁能有你亲?” 她面带笑意,却一眼都没有看他。 谢凌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恨恨道:“谁和你亲了!” 他拧紧眉头:“叶琬,你以后少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叶琬问:“什么话?” 他冷哼:“别装了,你知道的。” “是我在装还是你在装?”她问谢凌:“那你猜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对……” 叶琬突然停下来,在谢凌认真盯着自己的时候,她慢悠悠问。 “你希望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笑地意味深长,谢凌头发丝都冒出火来,要是叶琬再靠近他一点,肯定能听到他被咬地咯咯直响的牙齿的声音。 叶琬道:“真是可惜啊,你的白姑娘没来。” “哼。”谢凌冷笑:“别转移话题。” 这怎么又是转移话题了? 算了,这货的心思太难猜。 将客人们都安顿好后,刘简便领着谢凌去了孙家在康风府里的私宅。 叶琬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看见这么豪华的园林,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就是大片大片的草地,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草地上有一片湖泊,要是不说湖,叶琬都能以为自己看到海了,湖边杨柳垂堤,林中花草茂密,连阳光都比外头的暖和,府内春光弥漫,晒地人浑身燥热。 前几天她还被冷地要用炉子,这时候又以为春天来了。 能在这个季节养活真么多春天的树木花草,康风府得多壕啊。 走在桥上,叶琬热地想脱衣服,没见过深秋能热成这个样子的。 她用手给自己红彤彤的脸颊扇风,几缕发丝贴在耳垂旁。 “康风府四季如春,但也没热成这样,你们最近做什么了?”,谢凌板着脸问。 刘简拿着一件棉衣,快到私宅时穿上衣裳,对他们道:“自从我们大少爷出事后,康风府就越来越热了,但是我们大少爷的宅子里却冷得很。” 刚靠近前方的深宅,叶琬就感到一股凉意迎面袭来。 刘简道:“先前我们大少爷没出事的时候,就有人说觉得宅子里多了一些东西,到了傍晚,经过什么偏僻的角落,就会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但是仔细看吧,又什么都没有。” 叶琬撇了眼旁边的小巷,是觉得有股阴森森的被偷看的感觉。 “我们大少爷有一间屋子,准备用来做新房的,可现在怎么也打不开门,到了晚上,里头经常突然亮起灯来,灯亮了,还会有人影,甚至有说话的声音,之前有胆子大的,偷偷从门缝里看过,但从那以后就说不出话了,谁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没一会儿,叶琬就觉得脚底板都凉了起来,她冷地直发抖,实在没办法,就问刘简也要了一件棉衣。 纯白的小绒衣穿在身上,把脖子遮地严严实实,只露出白皙纯净的脸蛋,虽然是很明艳的长相,但此时又显得有些可爱。 谢凌为了面子还在那儿硬撑。 他本来就穿的单薄,衣裳又是丝绸的料子,气质凌厉如风,不过这风是从冰川吹过来的,能把人冻死。 叶琬摸着自己衣服上的白色绒毛,感叹道:“好暖和呀。” 谢凌眉头抽搐,苍白的指节僵硬握起。 叶琬疑惑道:“这间宅子只有孙少爷一个人住,为什么会有女人的衣服?” 刘简头一低,看来她是问到点上了。 “这…康风府的人来来往往,有几件别的衣裳很正常,而且我们大少爷也要娶妻了,衣服肯定是少夫人的,两位还是去看看我们大少爷吧。” 刘简所说的大少爷,正是谢凌这次要来解救的对象。 大少爷叫孙玉景,不久前突然病倒,如今还没醒来,每个来看病的大夫都说他时日不多,要早点准备后事。 三人进了孙玉景的屋子,谢凌立马被满屋子的药味熏地皱紧眉头。 在外人面前,他哪稀罕掩饰自己的情绪,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装也装不出心态平和的模样。 便冷然道:“你们大少爷吃了多少奇怪的药,不死也被你们毒死了。” 叶琬靠近看了眼床上的孙玉景。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苍白的人脸,就像被水泡了三四天的死尸。 刘简道:“还请谢小公子救救我们大少爷。” 谢凌扫了一眼,问他:“之前那些人都是在镶月湖出事的吗?” “对,我们大少爷也常去镶月湖,肯定是那里有邪祟,看见我们大少爷就缠上了,一直跟到宅子里,小公子赶紧把它收了吧。” “哪能这么快,至少得先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受不了药味,见没什么可看的后就走出门。 几人来到屋外,谢凌注意到一间屋子,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刘简道:“那就是我们大少爷的新房,还没用呢,一直进不去。” “前几天…”他神神秘秘,凑到谢凌面前:“有个家丁死在门口,路过的人说,一晚上都听到屋子里有走来走去的动静,地板和床,咯吱咯吱地响啊…” “第二日他们就在门口发现了家丁的尸体,大家猜他是进了那间屋子才会被害,但没有人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 谢凌道:“这屋子还挺邪的,今晚我就住这里,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简道:“可是进不去啊,谢小公子是有什么开门的好办法吗。” “这还不简单。” 他走到门边,试着推了推,然后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抬脚,重重踹在门上,那门嘭地一声直接往屋子里砸去。 在刘简震惊的目光中,谢凌轻飘飘道:“这不是开了吗。” 叶琬差点被他的操作吓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物理驱鬼。 这小子的力气也太大了吧,直接蛮力开门,也许是太震惊谢凌的做法,她竟有些庆幸,还好这一脚不是踹在自己身上。 屋里就是普通新房的摆设,喜床喜被一应俱全,桌子上还有许多桂圆花生,整个屋子红彤彤的,有种阴森的喜庆。 刘简找人把门修好,到了晚上,谢凌一人睡在了新房里。 可是一整夜过去,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能感觉到屋子里有邪祟的气息,但邪祟狡猾,根本不出来。 刘简猜测道:“谢小公子阳气太重,邪祟见了您肯定不敢出来,得找个身子弱的,才能引诱屋里的东西。” 说完,他笑着看了眼叶琬。 …… “那我去吧。” 有谢凌在,应该不会有事。 叶琬道:“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睡。” 谢凌眼神一颤,猛地拒绝道:“你…你想得美!” “我们只是一起住新房,又不是睡同一个被窝,你怕什么。” 刘简也道:“谢小公子…我们大少爷实在等不了了,也不是真的睡,就是骗骗那个邪祟而已。” 如果只有谢凌一个人在这里,邪祟肯定不敢出来,但叶琬进去的话,闻到她的气息,也许会为了吃她冒这个险。 到时候它一出来,谢凌就出手,一切都能很简单地解决。 谢凌咬着牙,极艰难地点了点头。 第14章 一只淡蓝色的蝴蝶停在谢凌指尖,蝴蝶半透明,闪着细碎的银光,在空中扑棱几下,轻盈又漂亮。 这是叶琬第二次看到他唤出灵蝶,这么闪亮的灵物,也就他喜欢用了。 骄矜又讲究的小少爷,比她还要喜欢精致的东西。 “去镶月湖。” 得到他的指令,小蝴蝶立刻启程,往镶月湖飞去。 这种法术可以探路收集信息,往往一只就能达到目的,有时候也可以在遇到危险时用来防身或者攻击。 攻击时,会有漫天灵蝶飞在空中,场面极其壮观。 不过美丽往往伴随着残酷。 这种灵蝶是使用者灵力所化,真到灵蝶漫天飞舞的时候,就是这个人身陨之时。 他们燃烧自己的生命,将所有灵力化为灵蝶,最后消散在天地之间。 谢凌一边在新房里查探邪祟,一边也没有忘记镶月湖里的诡异事件。 他的灵蝶可以进入镶月湖底,若真有邪祟恶灵寄宿在那里,灵蝶会将消息传递给他。 确实如修真名册上的排名一样,符文武功,心法秘术,这小子就没有短板,非要追究缺点的话,偶尔的鲁莽冲动,可能是他唯一的不足之处了。 做完这件事,他说要出去一趟,晚上再回来。 正好康风府的东园有卖胭脂首饰的姝芳阁,暮色降临之前,叶琬也出去转了一圈。 伴着金色的夕阳,她一路来到东园。 因为地段特殊,来这个地方消费的大多都是名媛贵女,叶琬穿着朴素,走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看门的小厮以为她是哪家的丫鬟,让她跟自家小姐一起过来。 叶琬无语,自己穿得很像丫鬟的样子吗? 再说了,丫鬟怎么了,做丫鬟为什么就不能进去买东西,这群人怎么还跟钱过不去。 这时,姝芳阁外一位黄衣青年注意到她,支吾许久才走上前来。 “请问…你还记得我吗?” 青年是孙柔温,也就是昨天马车失控的那位。 叶琬不脸盲,只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和自己搭话。 “是我,我叫孙柔温,就是昨天险些撞了你的人。” “嗯,我记得你。” 他笑着应了声,突然看到姝芳阁的牌子,就知道叶琬是想进去买东西。 但看门口小厮的态度,应该是被拦下来了,这很正常,在康风府里,十天有九天都会出现这种被拦在外头的场景。 为了表达他的歉意,他特意把孙家内部玉牌借给叶琬,说可以让她随意消费一次,买十件以内的东西。 不管是谁,只要拿到姝芳阁的玉牌,就可以随便进去。 话音刚落,他又犹豫道:“我觉得买三件就够了,这里的东西也没那么好,而且还比外头的贵,买了不太值当,不如去外头看看。” 感觉再说下去,他的眼珠子就要贴到玉牌上了。 自己真用他的余额消费,这人不得心疼死。 叶琬只是想进去,身上还是有钱的,就算没有,记在谢凌账上就行了,谢家家大业大,他不可能没钱吧。 小厮看到孙柔温给了叶琬玉牌,心里也隐隐知道拦错了人,但还是嚣张地用鼻孔看人,直到孙柔温亲自上前,他才给叶琬开了门。 毕竟是开在孙家的康风府里,他们不会不卖给他这个面子。 叶琬将玉牌还给孙柔温,他赶忙拿回去,讪讪笑道:“下次请你吃饭。” “不用了。” 叶琬转身进去,没再跟他说话。 姝芳阁里卖胭脂水粉的比较多,也有一些发簪配饰,她拿了许多胭脂,眉笔此类的东西,顺便选了把桃木梳子。 结账时,那价格差点把她吓了半死,这确定不是在抢钱? 柜台处的女人不耐烦问:“倒底要不要啊。” 没办法,叶琬只得硬着头皮,把身上的银两都拿了出来。 这下好了,买完这些东西,她彻底变成了一个穷光蛋,身上连一文钱都掏不出来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可这些胭脂是为了捉邪祟用的,应该可以找康风府报销吧。 沿着原来的路回去,必须要经过镶月湖,此时天色已晚,镶月湖那边黑乎乎一片。 湖里的水在这时候看是极深的黑色,宛如一片不可见底的深渊,阴森的寒风从湖面吹上来,似乎能听到风中凄惨的耳语。 叶琬抱着胭脂,总觉得身边有人在盯着自己。 镶月湖上的木桥实在太长,她一路小跑,呛着风找到了孙玉景的宅子。 刘简早就在门口等她,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叶琬套上棉衣:“子时还没到,你不用担心。” “康风府最近怪事频出,天黑了还是不要去镶月湖那边为好。” 两人一起去到新房,这才发现谢凌也不在,刘简说他下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谢凌神出鬼没已经让人习惯了,在谢府的时候就常常不见人影,这小子很喜欢乱跑,失踪半个月都是寻常事。 关键他还有一个很奇葩的点,那就是逢年过节必消失。 不管是七夕节,小年夜,还是除夕,这些应该一家人团圆的节日,他从来没留在谢府过,为此谢老夫人说过他很多次,可他还是老样子。 他宁愿去深山老林里捉妖怪,都不会跟家人一起好好吃顿饭。 除了这个行为,其余时间他还是挺靠谱的。 既然他说了会帮忙捉住邪祟,就不会中途撂挑子。 果然,她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那抹熟悉的蓝色身影就从夜色中走了过来。 叶琬开着门,拿起胭脂坐在镜子前。 谢凌走进去,视线扫了一圈,在梳妆台边停下来。 叶琬已经散了头发,侧对着他的方向。 镜子旁就是贴着大红喜字的窗户,她穿着睡觉的衣衫,撑着下巴看着她,红色的烛光照在少女脸上,有一种沉入梦中的感觉。 叶琬指了指桌上的胭脂:“听说子时在镜子前梳妆就能看见鬼。” “那都是无稽之谈。”他关上门,握着剑坐在床边,视线正好落在叶琬的薄背上。 她的腰很细,脖颈白皙晶莹。 叶琬转过去,正好看见他在环视这间屋子。 “为了万无一失,你先假装睡着,让邪祟放松警惕,我坐在这里梳妆,看看到底能不能引出那东西。” 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看怎么奇怪。 虽然谢凌才十六岁,但在他们这个世界,十六岁也不算小了,而且自己还是他的未婚妻。 一起睡的话肯定不行,不睡又感觉有点不太正常,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个人睡,另外一个人醒着。 叶琬可不放心让他成为清醒的那个人,万一他为了摆脱自己,趁她睡着时偷偷出去,把她丢给那个邪祟怎么办。 “对了。”叶琬补充道:“这些胭脂花了我不少银子,你回头补给我。” 再怎么样都不能和钱过不去,她不要求在这个地方发大财,最起码自己的私房钱要留住。 可话音刚落,谢凌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突然,他又睁开双眼,清秀的眉眼带着浅浅笑意,翻了个身盖上被子。 这小子居然真的在睡觉! 难怪他会孤独终老,叶琬气鼓鼓回到梳妆台边,无聊地把玩着桌上的胭脂。 夜深后,外头的灯火也熄了,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是不是到了后半夜的缘故,屋子里突然冷了起来,叶琬穿着棉衣瑟瑟发抖。 她吸了口气,紧紧抱着自己。 由于又冷又困,总觉得身后有影子一闪而过,但想到谢凌就在不远处,就又不怎么害怕了。 叶琬试着给自己涂了个口脂,口脂是正红色,只涂了薄薄一层,整个人气色顿时好了很多,在镜子里看的话,有种出水芙蓉般的清艳。 “很美。” 是谢凌的声音。 叶琬从镜子里看到他坐在床边,满眼笑意地盯着自己。 他的眼神痴迷缱绻,让人心颤。 叶琬窘迫地想去擦掉,却被他阻止。 他来到叶琬身边,蹲下握着她的手,清澈的眸子覆满深情。 “琬琬,我帮你梳头吧。” 这个角度的谢凌有种阴郁深沉的美,少年长睫微动,眼中星河流淌。 “叶琬!” 又是谢凌的声音。 叶琬转头一看,真正的谢凌还站在床边,手里握着金色长剑,眉头紧紧皱起,面若寒霜地盯着自己身前的东西。 滴答… 一粒冰凉的水滴落在脚边,握住她手的人,竟是一只满身青苔的怪物。 怪物身上全是湿腻的水渍,谢凌一纸符篆将他钉在墙上。 在符篆燃起的火焰中,那怪物直接扯断手臂,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跑出去,却被谢凌一脚踹回来。 少年手持长剑,衣袂随风飞扬,黑色的发尾宛若水墨画成。 叶琬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水鬼。” 他说的不轻不重,好像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事物。 可这是水鬼!阴间都收不回去的东西。 方才水鬼幻化为谢凌的模样迷惑自己,要不是他及时发现,自己可能已经被拖水里当替死鬼去了。 叶琬问他:“缠着孙少爷的是这个东西吗?” 第15章 没等谢凌回答,水鬼已经冲破符篆上的封印逃到屋外。 孙玉景的宅子被清理过,如今没住什么人,三两个仆从被响声吵醒,躲在角落里偷看谢凌捉鬼。 屋顶与各个院门都被下了禁制,水鬼无处遁形,几次都被金光阵打下来。 叶琬跟着出去,看着水鬼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只感叹它运气不好,遇到的偏偏是谢凌。 他不仅不会心疼人,还不会心疼鬼,成天横冲直撞,连正眼都不会给旁人,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走投无路的水鬼奔向实力最弱的叶琬,她站在门边,随时准备用勾月手镯躲开攻击。 她的手还未碰到手镯,一缕靛蓝色的缀珠发带飘到自己面前,伴随着兰草香味而来的,是谢凌修长清俊的背影。 水鬼只是看到他,就急忙刹住脚往一边跑去。 叶琬心道:连鬼都会看碟下菜…… 水鬼看到谢凌救了叶琬,立刻幻化成她的模样,迎上谢凌的攻击。 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被打的半死,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是都说水鬼很聪明吗,它怎么会想到变成自己的模样,谢凌恨不得叶琬立刻消失,在看到一个和她模样的东西时,他岂不是更有动力解决。 叶琬真想提醒它一下,你要变就变成白纯宜的模样,她才是他的心上人。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会手下留情。 不过他这种杀疯了便不管不顾的性子,恐怕也不会矫情地无法下手。 水鬼被金光阵束缚住,谢凌飞身而去。 叶琬都要看不下去了,水鬼大哥你能不能换张脸,这么看真的很有一种自己要被他刀了的感觉。 虽然以后是要挡剑,但是先得做个心理准备过渡一下吧。 “找死。” 谢凌的剑气难得如此凌厉,一剑下去金光阵都得跟着碎成飞灰。 他看来是很生气。 对着自己的脸,难怪会气成这样。 水鬼已经学会了叶琬专用眼神,对着谢凌喊道:“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叶琬’浑身是伤,被困在剑阵中央,无助地凝视着谢凌。 他刺出的剑忽然一抖,整个人僵在原地。 水鬼冷冷一笑,趁机从破碎的阵中逃了出去。 谢凌再想去追,已经察觉不到它的气息。 金光阵恢复原样,宅子慢慢暗淡下来,仆从们早就吓得躲回房间,叶琬走过去。 “你怎么还让它跑了。” 刚才只差一点就能捉住水鬼,他居然会停下来。 谢凌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碍于面子,只能冷哼一声。 他语气不好:“用得着你管我。” 小少爷金贵得很,她哪敢管啊。 叶琬摸了摸自己的脸,谢凌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叶琬道:“肉疼。” “我打的又不是你。”他收回长剑,掸掸身上的灰尘,走到孙玉景屋外。 刘简从隔壁过来给他开门,知道谢凌没捉住水鬼,但也不敢多说,就问他要不要找些帮手什么的。 这不是纯纯在他雷点上蹦迪吗。 小少爷果然炸毛了,直接让他滚远一点。 叶琬安慰刘简,轻声告诉他:“他年纪还小,你别在意。” 声音不大,但还是被谢凌听到了,他脸色极其难看,轻轻瞄了眼旁边的镜子,注视着镜子里他自己的脸,叶琬似乎听到了握拳骨头咯咯响的声音。 刘简点上灯,走到床边查看孙玉景的情况。 “谢小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大少爷为什么还没醒?” 谢凌手上的力道慢慢松开,他挑开淡粉色的珠帘,也跟着来到床前。 叶琬过去时,他居然还特意侧了个身,只用背影对着她。 …… 不会又生气了吧。 “他的三魂被水鬼抽走了,现在水鬼没捉到,他当然不会醒。” 还好,他的语气挺平和的 谢凌道:“你之前说有三个人死在康风府里,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刘简道:“没有,死的那几个人彼此都不认识,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直到我们大少爷临近娶妻的前一个月,府里才出现这种情况。” “娶妻?”叶琬问:“你们大少爷要娶谁?” “就是姚家的小姐,名叫姚夕吟。” 这名字还是第一次听。 “那她没事吗?” “姚姑娘没事,出事的只有我们大少爷,现在姚家还不知道这件事,要是不能在婚期到来前将大少爷救醒,那这桩婚事就得泡汤了。” “谢小公子,现在该怎么办啊?”刘简担心地问谢凌。 “你们没有瞒着我什么事吗?”谢凌特意反问他。 “没有没有。”刘简连忙否认。 “行,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水鬼再次出现的时候,夺回他的魂魄就可以了。” “好,那就有劳小公子了。” 隔日,叶琬特地抽了个空,摸清康风府附近的路线,独自一人去了外头。 京都繁华,非寻常地方能比,就算是普通的日子,街上也有络绎不绝的人群。 摊点小贩,糕点美食,一条街上应有尽有。 她选了个馄饨铺,点了碗三文钱的小馄饨。 馄饨铺的老板现做现卖,和了一丁点肉馅,加入料酒和清水,最后点上一滴香油,从锅里滚一圈,伴着浓稠的汤水舀上来,热气腾腾地端到她面前。 馄饨肉馅不多,只有豌豆大小,叶琬喜欢这样的馄饨,反而那些肉馅有饺子大的,她就完全无法接受。 其实不管肉馅多少,自己喜欢就好。 她喝了口汤,像拉家常般问老板。 “师傅,你的馄饨真好吃,你在这儿做多久啦?” 老板很憨厚地笑了,口音有点像云贵那边的人。 “是吗,我在这里两年多了。” “那也做了很多年了。”叶琬道:“康风府那地方人更多,你怎么不去那里做生意啊。” 老板抬着头看了眼圆房高耸入云的府中宝塔,告诉她:“那地方的老爷哪会吃我们的馄饨啊,他们吃的都是山珍海味。” 说的也有道理。 叶琬付了钱:“不过康风府的孙大少爷应该挺和善的吧,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我跟着家里的大夫去看了,他对谁都一样。” 躺着不说话,当然一样。 “孙大少爷人是挺不错的,他还来过我这儿吃馄饨呢,我记得当时是带着一个姑娘来的。” “哦?”叶琬来了兴趣:“一个姑娘?她长什么样?” “长得一般模样,以前没见过,从孙少爷对那姑娘的态度能看出来,孙少爷应该很喜欢她。” “那姑娘姓姚吗?” 会不会是孙玉景的未婚妻,姚夕吟? “不是,听孙少爷喊的,她好像叫卫浓。” 叶琬吸了口气,闻到了瓜的味道。 她吃完馄饨,对老板道谢后赶紧回去,想将这个消息告诉谢凌,谁知走到半路,天上突然开始下雨。 眼看雨势越来越大,叶琬躲在屋檐下,实在没办法,只好准备淋着雨回去。 她越过人群,来到街道中央,刚走一步,一辆马车拦在眼前。 马车高大奢华,通身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家的东西。 马车旁还站着一个带刀侍卫,腰带明显是朝廷用品,在侍卫的逼视下,街上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没一个敢拦路的。 叶琬也准备闪到一边,可马车上的帘子突然被人拉开,男人的声音从头顶压过来。 “上来。” 说完,叶灼立刻放下车帘。 侍卫别着刀,一步步靠近叶琬。 他长得实在有点凶,人高马大的,很不好惹的模样。 “叶小姐,请上车。” 这是请吗…… “我们侯爷要回康风府,顺便载您一程。” 现在下着雨,叶琬也不想扭扭捏捏地推辞,便道:“那就多谢了。” 她提着裙摆上了马车,刚跨上去,坐在里面的叶灼已经拉开门帘。 叶琬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剑眉星目,气宇深沉,看着一个人时,眼底总有种盯着猎物的压迫感。 刚坐下来,她就对叶灼道谢。 叶灼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只露出浅浅的笑意,并不达眼底。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车内没一个人说话,气氛尴尬地让叶琬喘不过气来。 她安慰自己沉默也没关系,反正以后跟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今天只是暂时搭车罢了。 可雨水吧嗒吧嗒地打在车顶上,听得人烦躁不安。 叶琬几乎是数着秒,就盼赶紧到康风府。 “是你母亲让你来京都的吗。” 他突然开口,打破了马车里冷到冰点的氛围。 叶琬道:“嗯。” 她来京都为了养病,也为了和谢凌成婚,但跟他解释这个没有意义,不如就一个嗯字来得合适。 原本还以为他不认识自己,可从这个问题来看,他应该是知道棠州叶家与京都叶家的关系的。 也许仅仅是知道,但不会有什么联系。 “我去过棠州,那时候你还很小。” 叶琬尴尬,看来还是有联系的…… 他居然连棠州都去过,那原主来京都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去找他? 叶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叶琬,淡声道:“你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在别人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好像他已经看透,现在这具躯壳里住着另一个灵魂。 偏偏他又不解释,就这么让叶琬一路难受到康风府。 他给了叶琬一把伞,让她撑着伞回孙玉景的宅子。 叶琬走过镶月湖的木桥,不经意往湖面看了一眼,不知道谢凌的灵蝶回来没有。 她转着伞,刚进门就听到冷冷的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啊。” 谢凌靠在墙边,垂眸盯着她。 少年的发丝已经被雨打湿,肩上落着雨水。 第16章 叶琬踮起脚尖,将伞给他撑着,他却往前一步,与她一同站在伞下。 他很高,几乎能将叶琬整个圈住,被他挡在面前,竟有种无法逃脱的窒息感。 “你别误会,我是出去打探消息了。” 他笑了声:“打探消息顺便把武毅候府的伞拿回来了?” 少年低沉的嗓音将最后的疑问拖的很长,在雨中带着绵绵的冷意,宛如霜雪天中盛开的幽兰,覆着逼人的香气,吐露在她颈肩。 “我真的是去打探消息了,而且我还知道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伞上,叶琬手一弯,被对方强劲的力道逼迫着将伞倾向自己这边,他的后背却完全被雨水淋湿。 “你说。” 叶琬道:“可是这是我辛苦跑了很远才知道的,不能这么容易就告诉你吧,得用东西和我交换才行。” 他眼中满是戒备,搞得叶琬以为自己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片刻后,他迟疑着问:“你想要什么?” 其实这种消息稍微打听一下都能知道,要是真用这个威胁他与自己成婚,估计这小子扭头就走。 还是不要太过分的好。 她思考着,忽然注意到他腰间通透的水色玉佩,玉佩系在皮质腰带上,在一堆金玉配饰旁边,显得十分清爽。 玉佩偏女风,不像他会戴的东西。 难不成是他和白纯宜的定情信物? 叶琬有些酸,他这么傲慢的人,竟也痴心的很。 “我要这个。” 叶琬指着玉佩。 谢凌低头一看,见她要的是那块玉佩,立刻拒绝道:“不行。” “那就算了。” “等等。”他拽住转身要走的叶琬,“这是母亲留给我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少见地没那么高高在上。 原来是谢夫人给他的东西。 谢凌这种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什么珍宝没见过,但能如此宝贝这块玉佩,想必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方才她只是开个玩笑,也并不是真的想要。 “算了,我又不想要了。” 她告诉他:“据我所知,孙大少爷认识一位叫卫浓的女子,两人的关系也很亲近,或许她与这件事有关,你去问一问刘简。” 雨势渐渐小了起来,青砖路还是有点滑,她伸出手试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雨了就想直接走回去,刚走一步又被拉回伞下。 谢凌将伞放回她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下玉佩。 他勾着玉佩的带子,手一抬便挂在叶琬的发髻上。 玉佩正好勾着她发髻上的簪子,冰凉的白玉触碰到耳尖,玉佩下的小穗子扫着她的脖颈,痒痒的。 谁会这么给人东西啊,居然把玉佩挂她头上。 挂上玉佩后,他转身就走。 叶琬刚准备生气,就看到雨中的少年停下脚步。 他身边是一片冷色的背景,小雨淅淅沥沥,落在脚边的水坑里,溅起珠子般的水滴。 谢凌回过头,高傲地凝视她:“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年纪小,所以不如旁人对不对。” 他不是第一次因为年纪被轻视,不管自己做的多好,永远有人说你还小,你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没有人能对他感同身受,他们都没资格这么说。 “我只提醒一次,就算你觉得我还小,但我也十六岁了。” 他的语气很坚定,虽然眼神稚嫩清澈,但却给人一种信心,他会成长的很迅速。 “还有,年纪小又怎么了,不管我多少岁,我都不会输给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直到谢凌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叶琬才低头看向手里的白玉佩。 他真这么给自己了? 一块玉佩换一条消息,也还行吧… 在知道卫浓这个人后,谢凌找到刘简,质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刘简却说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孙玉景人脉简单,平日里也就喜欢看看书,宅子里连丫鬟仆从都没有多少,不可能认识旁的女子。 “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死的可是你家大少爷。”谢凌不耐烦道。 他可能已经看出来刘简在刻意隐瞒什么,但对方一直不肯说,弄得谢凌无比烦躁。 他懒得同这种人说什么轻重缓急,要是因为他们的隐瞒造成不好的结果,那也是这些人咎由自取。 为了让那只逃走的水鬼再次回来,谢凌命人将孙玉景抬去了新房。 之前水鬼一直躲在这间屋子里,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如果想捉到它的话,最好冒险试一下。 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后,他的灵蝶也回来了。 灵蝶化为一抹淡蓝色的光芒,消失在他指尖。 叶琬问:“怎么样,镶月湖里有什么?” 他扫了眼叶琬,眼神比第一天认识的时候还生疏,随后移开目光,继续做自己的事,一句话都没搭理她。 不理就不理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反正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只要等着晚上那只水鬼自投罗网就好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因为不用一直守在新房里,刘简分别为两人准备了房间,就在彼此隔壁,靠的非常近。 第一夜的时候一切如常,没有水鬼潜入。 直到第二夜,新房里的金光阵传来动静。 强烈的金色光芒从窗外照进来,伴随着凄厉的嘶吼,隔壁房门猛地被打开,谢凌飞快跑出去,叶琬紧随其后。 众人一起来到新房外,一堆黑色的液体从门口流出,附着着烧焦的皮肉痕迹。 那只水鬼果然又来了。 但金光阵没能困住它,仍是让它跑了出去。 等他们进去时,屋子里燃着一盏孔明灯。 这盏灯只有普通的孔明灯一半大,从里到外都是血红色,灯内燃着三株灯火,远远看着就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刘简走到床前,发现孙玉景安然无恙后松了口气。 他盯着孔明灯看了许久,问道:“谢小公子,这是什么?” “问问你自己。”谢凌神色凌厉:“这是引魂灯,用来储存魂魄的东西,那水鬼把你家孙少爷的魂魄还回来了。” 刘简一惊,否认道:“不可能吧,那怪物一直想害死我们大少爷。” “既然如此,那它为什么还冒这么大的险来还灯。” “可能是它不小心落下来的。”刘简并不像说谎的样子,他解释道:“谢小公子的金光阵那么厉害,怪物哪是您的对手,情急之下把引魂灯落下也是有可能的。” 叶琬也觉得是这样,不然这水鬼没理由还灯,它千辛万苦拿走了孙玉景的三魂,怎么可能又还回来,这也太傻了。 孙玉景的魂魄被困在引魂灯中,只要拿到引魂灯,取出灯中的魂魄送进他体内,他便可以醒过来。 谢凌问不出个所以然,思量过后,觉得再这样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将引魂灯中的魂魄取出来。 “我再问一次,你没有骗我吗?”谢凌很少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刘简对他发誓:“谢小公子,我绝对没有隐瞒您任何事。” 就算有事情瞒着他,也不可能影响到什么,毕竟引魂灯在这里,总不可能突然消失。 想到这里,谢凌便不再说什么了。 孙玉景的三魂就是孔明灯内的三株灯火,要想取出魂魄,必须放出孔明灯,等孔明灯升到半空再将灯内的魂魄取出来。 但是取魂的时候必须要失魂之人亲自去取,孙玉景昏迷不醒,只能让人代替他去。 谢凌拿了孙玉景的一件贴身物品,烧成灰后浇在剑上。 众人来到屋外,谢凌放出孔明灯。 随着他一松手,孔明灯开始慢慢升空。 同时,与孔明灯互相牵制的谢凌也跟着飞向天空。 他被红色的光芒包裹,离地面越来越远,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的时候,孔明灯内的灯火已经十分微弱。 趁这个时机,他用沾染了孙玉景气息的长剑,准备拿回灯内的魂魄。 谢凌反手拿着长剑,慢慢靠近孔明灯,当长剑靠近的时候,孔明灯迅速燃烧,灯内的三味魂魄飘出来。 现在只要等着那些魂魄自己进入剑中。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魂魄碰到长剑却没有进去,反而突然飘远,瞬间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这是很简单的法术,不可能会出错。 长剑上确实是孙玉景衣物的灰烬,可灯内的魂魄却不承认他的气息。 除非这三味魂魄不是他的。 当魂魄离开后,孔明灯突然熄灭。 谢凌猛然明白,之前就听刘简说过,镶月湖中淹死了三个人。 孔明灯内的魂魄,不是孙玉景的。 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使用了定魂术,定魂术没有探到灵魂的气息,反噬后将他的筋脉一瞬间凝固。 在众人眼前,他直直下坠。 叶琬亲眼看到,他左边肩膀重重砸在地上,骨头碎裂的声音非常明显。 谢凌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看向躲在一旁的刘简,从他惊恐的表情中,明白他是有意隐瞒事实。 “谢小公子,您没事吧?”刘简颤巍巍问。 谢凌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道:“没事。”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很疼,但他只是揉了揉肩,一句话都没多说就离开了。 叶琬问道:“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不用。”他拒绝的很干脆。 他是铁打的吗?这都不用。 众人见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敢再说什么,各自散了要回去休息。 叶琬对刘简道:“明天早上,希望你能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说完后,她追上谢凌。 在一个转角处,她看见那道蓝色的身影,靠着墙倒了下去。 第17章 小巷子里积着昨日的雨水,谢凌靠着砖墙,哗地一声半跪在水坑中。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居然能忍受衣裳被弄湿,必然是伤势重到坚持不住了。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半边肩膀都快碎了,还跟她说没事呢。 看见叶琬出现在眼前,他微微皱眉,推开她伸过来的手,声音冷到极点。 “别碰我。” 这语气,简直不要太烦躁。 看在他是个伤员的份上,这次就不和他计较了。 “你受伤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叶琬!”他乌黑的眸子盛满了不耐烦,已经虚弱地嘴唇发白,但还是倔强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叶琬真的很好奇,他的性子倒底像谁,谢家哪个有他这么别扭,傲慢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受了伤还要硬撑着,搞得跟没人会关心他一样,可事实上整个谢家都拿他当祖宗。 他到底在抗拒什么…… 平日里多说一个字都能让他爆炸,现在被刘简欺骗导致受了这么重的伤,反倒一句话没有了。 “你受伤了,不治伤就等着变残废吧。” 叶琬有些生气,他再鲁莽也不该拿身体开玩笑。 谢凌冷笑:“我残废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谁,真把自己当我未婚妻了?” 叶琬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自己好意关心他,他不领情就算了,还在这里言语嘲讽。 他的唇角扬起讽刺的笑容:“就算你永远留在京都,一辈子不回棠州,我也不可能娶你。” 这话听过很多次,但就是这一次,他说的极其笃定。 “行,我不管你了,随便你怎么样。” 叶琬怒意上头,扔下他就往巷子外走。 他不仅身体是铁打的,连心都是铁做的,幸好自己只是为了系统任务才要和他暂时成婚,要是真跟这种人一辈子在一起,那不得被气死。 心疼他?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叶琬走到转角,手心忽然碰到腰上那块冰凉的水色玉佩。 谢凌把玉佩给她后,叶琬就戴着了。 他说这玉佩是谢夫人留给他的,所以一直带在身上,就算不符合他的喜好,他也从未摘下来。 虽然嘴硬,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一直都把家人看得很重要。 只有对待感情时,他才是没开窍的模样,喜欢白纯宜都不知道主动追,天天苦唧唧地独自暗恋,要是能把喜欢两个字说出来,他们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他偏偏觉得喜欢不用说出来,只要用心付出,对方总能感受到。 可惜大部分时候并不是这样,只有说出来,对方才能明确的感受到你的心意。 跟这种人谈情说爱,那不得累死。 反正自己也是为了任务,他死了对自己没好处,这次先不和他计较,以后再慢慢算账。 看着少女的裙摆消失在转角,谢凌终于低下头,没忍住轻哼一声。 右肩的疼痛让他浑身无力,背后完全被冷汗打湿,心脏突突直跳,站起来都很吃力。 方才摔下来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整只肩膀完全被折断,如今手臂都抬不起来,也许真和她说的一样,自己会残废吧。 他并不喜欢受伤,人在受伤的时候会变得非常虚弱,这种虚弱感,他打心底里厌恶。 就算死,他也不愿意受伤。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所以一个人也没关系,所有人都走了也没关系…… “谢凌!” 他闻声抬眸,少女明媚的笑颜骤然出现在眼前。 灰蒙蒙的天空下,只有她的眼睛意外明亮,连带着他的视线都清明起来。 叶琬笑着说:“别逞强了,你要是出事了,我会很伤心的。” 她不是走了吗? 他怔愣片刻:“你伤心什么…” “不对。”谢凌脸色一变:“你回来干什么!” 看他这凶巴巴的样子,真像一只流落在外的小狼崽,自己一只手就能提溜起来,他却还在显摆自己的小爪子呢。 “前面的话我就当没听到,快站起来,我带你去治伤。” 说完,她又补充道:“放心,我不告诉别人。” “我说了,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他强撑着起身,叶琬扶着他另一只手。 自己一只手就够疼了,另一只手又被她抱地痒痒的,瞬时整颗心都被抓地烦躁起来,恨不得立刻将她甩在墙上。 “别乱动,不然我告诉谢夫人你受伤了。” 叶琬小声威胁,谢凌终于安生下来。 她扶着他回到房间,关上门,然后来到他的床边。 谢凌低着头,发丝有些湿了,浓密的睫毛微微垂着,薄唇紧抿,看起来很是痛苦。 叶琬问他:“你有药吗?我帮你上药。” 谢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从香囊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瓶身用金丝勾出一朵兰花,跟他这个人一样精致。 上药当然要脱衣服,叶琬拿着药瓶,盯着他道:“脱衣服呀。” 见他屹然不动,叶琬道:“你是怕我把你怎么样吗?” 谢凌不屑地别过脸去,三两下解开了衣裳的扣子。 这身材,不露真是好可惜。 “你为什么不希望大家知道你受伤啊?”叶琬比较在意这个问题。 鲜血沿着他的的肩膀慢慢流出,谢凌眼神瞬冷,对她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自己只是担心他,可不是有什么窥探别人秘密的恶趣味。 叶琬轻咳一声:“好了,我帮你上药,别怕疼哦。” 他的肩膀明显有骨头错位,在叶琬上药前,他自己掰正位置,看得叶琬头皮发麻,对自己真够狠的,这样都不怕疼。 但是下一秒,他吸了一口凉气的表情又暴露了这位小少爷的真正感受。 叶琬撒完药粉,为他绑上绷带,刚结束,他就迫不及待拉上了那半边的衣服。 “怕什么呀,以后不都是要看的吗。”叶琬故意刺激他。 谢凌果然恼怒起来,厉声道:“你出去!” 要是在以前,叶琬肯定还要逗他几句,但今天突然没兴趣了,就很干脆地站起来,对他摆摆手。 “好吧,拜拜~”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屋子。 只是瞬间的工夫,方才还在自己眼前的少女,竟如此果断地离开了…… 本来看到她就觉得很烦躁,此时更加烦躁,连肩膀上被她碰过的地方都觉得灼热难忍。 没等到晚上,刘简就坐不住了,自知让谢家的小公子在康风府受伤,要是被外人知道,谢家与孙家都留不得他。 战战兢兢大半天后,他终于忍不住敲响了叶琬的房门。 见是刘简,叶琬立即明白他的来意。 “叶小姐,谢小公子没事吗?”他的表情十分僵硬,看起来很恐惧。 叶琬道:“你觉得会没事吗?” 模棱两可的回答,既不告诉他好不好,又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人当即坚持不住了,声音都颤抖起来。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不止是你,你们少爷也得跟着你一起,谁让你瞒着我们事情的真相,你说,这件事倒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水鬼没想害你们大少爷吧。” 要是水鬼想害他,早就把他拖下去淹死了,哪还能千辛万苦将引魂灯还回来。 刘简道:“这事我真的不想瞒着的,都是为了我们大少爷。” 他忍不住叹息起来。 “叶小姐,你不知道,我们大少爷与如今的康风府家主非一母所生,康风府又被把持在她手里,我们除了一个宅子什么都没有。” “然后呢?” “为了能在康风府有立足之地,我们大少爷必须要娶那姚家小姐,谁知前些日子大少爷认识了一个叫卫浓的女子,为了那个女人,他非要退婚。” 这剧情怎么有点眼熟… “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婚约都结了,想退婚根本不可能,那卫浓见不能嫁给大少爷,竟然投湖自尽,就死在镶月湖里。” 叶琬猛然一惊:“你的意思的,缠着你们大少爷的水鬼,是卫浓?” 难怪她一直躲在新房里,肯定是不甘心孙玉景娶别人。 “是啊,可是她投湖自尽后,又突然反悔了,连着害死许多人,想拉他们当替死鬼活过来,我们大少爷希望她不要继续害人,结果被她报复,到现在都没醒。” 叶琬道:“那康风府的家主不知道这件事吗?” 从他们到康风府以来,就没见孙家任何一个人来关心过孙玉景。 刘简道:“他们哪里会关心我们大少爷,个个都忙着巴结家主呢。” “可是卫浓为什么冒着危险要把引魂灯还回来?” 刘简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是她良心发现,知道亏欠我们大少爷,所以想救活他。” 不是没这个可能,叶琬思索一番,却还是觉得不对劲。 从刘简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分明就是知道引魂灯里的魂魄不是孙玉景的,但他选择不告诉谢凌,反而眼睁睁看着谢凌因为这件事受伤。 他应该没那么傻,为了隐瞒这么一件小事就去得罪谢家。 除非他还没有对自己说出事实。 叶琬道:“那你是怎么知道引魂灯里的魂魄不是你们大少爷的?” 刘简连忙摆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魂魄?我怎么会懂呢。” “别听他说了。” 谢凌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他换了一身衣裳,面色冰冷地走到他们面前。 刘简盯着他的肩膀,问他:“谢小公子,你没事吧?” 谢凌垂眸撇了他一眼,眼睛里尽是嫌弃。 “让你们大少爷亲自来问我。” 刘简:“谢公子,您别开玩笑了,我们大少爷还昏迷未醒呢。” “他没醒?”谢凌毫不留情道:“他没醒,放走水鬼的是你吗?” 这是什么意思,谁放走了水鬼? 叶琬疑惑的目光落在谢凌眼里,他看向孙玉景的屋子。 “孙玉景醒没醒,我们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18章 三人站在离孙玉景新房很近的地方,说话声很容易传进去。 谢凌的灵蝶倏然出现,扑棱着透明的翅膀,进入新房中。 刘简猛地一愣,想要拦住他们,却被谢凌反手推开。 他脸上覆着虚弱的病气,眉眼依然凌厉,看得刘简一个激灵,视线不自觉移到他受伤的肩膀上。 没想到还未走到床边,孙玉景就捂着胸口坐了起来。 叶琬震惊:“你没事?” 他脸色惨白,苦笑一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见事情败露,刘简终于不再挣扎,背过身叹了口气。 谢凌收回灵蝶,对他道:“死在镶月湖的那三个人,是你做的吧。” 孙玉景掀开被子,慢慢走下床。 他形容枯槁,瘦地只剩一具骨架,来到谢凌面前,一股潮气扑向他们。 刘简赶紧给他披上衣服。 孙玉景好奇地问:“谢小公子是怎么发现的?” “灵蝶从镶月湖里回来,探寻到近一个月时间,湖里死了五个人,除了我所知道的四个,还剩一个,是不是你?” 什么情况?眼前的孙玉景也死了? “不对。”谢凌好像听到了叶琬的心声,对他说:“你没死,你只是失去三魂,变成了一具活尸。” 刘简道:“谢小公子,这件事不是我们少爷的错,我们少爷是不小心坠湖,求您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为孙玉景求情。 “刘简,你先出去。” “可是少爷…” “出去吧。”孙玉景坚持道。 刘简失落地垂着头,退出了屋子,关上门守在外头。 孙玉景终于开始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是我对不起浓儿,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死。” 叶琬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那天卫浓姑娘来送引魂灯,被金光阵困住的时候,是你放了她?” 谢家的金光阵连血妖都能困在,怎么会捉不住一只小小的水鬼,直到这个时候,叶琬才察觉出不对劲。 那天卫浓能逃出去,肯定是有人刻意放走了她,而新房中只有孙玉景一个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按照谢凌所说,他现在是一具活尸,也堪堪能算个人,金光阵只困妖魔,从不伤人。 孙玉景道:“她是为了救我,才会来还引魂灯。” “你也是为了救她去杀人的吗?”谢凌神色凛然。 “她不是自己想跳的,是被孙家人逼着走投无路,伤心之下才不慎坠入湖中,她本不该死。” 原来卫浓死后,孙玉景伤心欲绝,无法接受爱人离开自己的事实,竟想用以命换命的方法让卫浓活过来,他先是选了打更的男人,结果没有成功,后面又试了两次,仍是毫无用处。 也就是第三次,他在与家丁的纠缠中自己坠湖,虽然被救上来,但还是失了魂魄。 为了不将此事暴露出去,逃走的家丁才会被卫浓灭口。 叶琬越听越震惊,那三个人死的也太冤了。 谢凌告诉他:“根本就没有以命换命这种事,死了就是死了,永远都回不来。” “谢小公子,你不懂。”孙玉景道:“若你有心爱之人,你会愿意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吗。” 谢凌毫不犹豫道:“没有这种如果,人死不能复生,不管是谁都会死的,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 “坦然接受?”孙玉景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竟流出眼泪:“你让我坦然接受,太可笑了。” 他失魂落魄地望着镶月湖的方向。 “谢小公子,如果有一天你也像我一样,亲眼看着心爱之人的尸体躺在怀里,希望那个时候你也能坦然接受。” 谢凌目光平静,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 叶琬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失去过什么,就算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多么难过。 就像原著里白纯宜不喜欢他,他也从来没有痛哭流涕,顶多消沉几天,转头就又忘了。 这样的性子挺好,白纯宜骗他他都不生气,自己假意喜欢他,成婚后再挡剑离开,他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 反正他又不喜欢自己,不至于伤心难过。 再说了,替他挡剑还算救他一命呢,他不得好好给自己风光大葬。 到时候可不可以自己来参加自己的葬礼? “想什么呢?” 谢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叶琬这才反应过来,神经病啊,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 她摇摇头:“没什么。” 孙玉景凄冷一笑,问他:“谢小公子,你现在想怎么做。” 谢凌道:“杀人偿命,当然是去解决镶月湖里的水鬼,还有…你。” 孙玉景扑通一声跪下来:“你杀了我吧,放过浓儿。” 谢凌并不喜欢身体触碰,连着后退两步。 “她已经死了,不能一直留在镶月湖里,否则时间一长,也会变成厉鬼害人。” “不会的,浓儿不会害人的,她是想救我才将引魂灯送来,她怎么会害人呢。” 谢凌道:“我说的是以后,再说了,她都死了,死了你懂不懂。” 见谢凌不肯松口,孙玉景有些急了,他眉目显出暴戾之色,握拳站起身。 当他目光扫到叶琬的时候,竟然冷笑一声。 “那就对不住了。” 叶琬亲眼看到他的手伸向自己,这人不会要用自己的性命威胁谢凌吧。 路走窄了啊大哥,他巴不得自己立马消失呢。 知道谢凌不会在意自己的小命,叶琬可不愿意冒险,她当即侧身躲过,没想到还真让他扑了个空。 谢凌立刻反应过来,一剑打在他的胸口。 他用的是剑背,将孙玉景打在墙上。 听到动静的刘简赶紧开门,孙玉景趁机跑了出去。 谢凌反手拿剑,对叶琬道:“别跟过来。” 他说不让叶琬跟过去,但她看到刘简追出去时,还是决定去看个热闹。 这时候天色昏暗,又是要下雨的势头,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 孙玉景一头扎进镶月湖里,与此同时,湖中另一只水鬼也浮出水面。 叶琬在几丈远处停下来,躲在树后看热闹。 这两人可比梧桐林里的血妖好对付多了,虽然谢凌还受着伤,但没几下就封住了镶月湖,让卫浓无法逃进去。 孙玉景如今只是活尸,毫无法力,只能用肉身与谢凌搏斗。 卫浓想保护他,几尽失去理智。 谢凌提醒道:“你看到没有,她还能认得你吗?” 在湖中死了一个多月的卫浓,已经隐隐有失去意识的征兆,再加上受到刺激,变得如同怪物一般,完全看不出人形。 孙玉景仍不相信:“都是你,是你逼她的。” “你让开。”谢凌负剑,慢慢靠近他:“身为仙门中人,降妖除魔是我们的本职,我不能放任你们害人。” “人都是我杀的,你杀我就好了。” “不全是你,当然,你也有份。” 谢凌懒得与他多说什么,在看到卫浓确实救不回来后,一纸火符扔出去,火符遇水不灭,在湖中一直下潜,当符篆消失时,岸上的卫浓竟然自燃起来。 凄厉的嘶吼划破长空,孙玉景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但火符不会伤害活尸,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卫浓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叶琬看得揪心,但又不能改变什么。 人已经死了,再怎么样都救不回来的。 孙玉景跪在地上,对着那团火焰号啕大哭。 谢凌淡淡道:“你现在是活尸,我会带你回谢家,如果还能救的回来,我们会救你。” “救我?”他憎恶地看着谢凌:“还有这个必要吗。” “你还活着,找回魂魄,你可以活过来的。” 叶琬连连叹气,一个理性,一个感性,聊不下去就别聊了。 明亮的火光映照在谢凌清秀的脸上,他没有任何表情。 孙玉景一边哭一边笑,踉跄着跑到树下,一头撞了上去。 刘简大叫一声:“少爷!” 他恰好倒在叶琬脚边,吓得叶琬脚底一软。 孙玉景猝不及防地掏出一把匕首,割破了叶琬脚踝。 伤口不深,但是流了血。 谢凌踢掉他的匕首,垂眸看了眼叶琬被鲜血染红的裙摆。 “谢公子。” 孙玉景躺在草地上,满头都是血迹。 他笑着说:“这是染了浓儿鲜血的匕首,只要被匕首伤到的人,也会在一年内变成水鬼。” 谢凌微微皱眉。 “到时候……”他吐出一口血:“希望你也能像现在这样,不要手下留情。” 叶琬的脚踝有些疼,在被匕首划破的地方,生出一道黑色印记。 听到动静的孙家众人都赶了过来,在看到孙玉景的尸首时,终于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孙家家主反应淡漠,只让他们低调处理,随后来到谢凌面前。 “谢小公子,这件事还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谢凌一直低着头沉默,顺着他的目光,孙定如注意到叶琬受伤的左脚。 “这位姑娘是?”她反应了一会儿,侍女在她耳边提醒,她才恍然大悟。 “叶小姐受伤了,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吧。” 叶琬并不在乎孙玉景说的变成水鬼这件事,反正自己又活不过一年。 她抬头,打量了孙定如一眼。 之前下意识以为她年纪很大,今日一见,才发现她与自己也差不多年纪,而且生得还十分好看。 “那就多谢了。” 叶琬刚准备跟她走,就被谢凌拦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叶琬,一句话都不说。 现场的气氛被他弄得很尴尬,孙定如也侧过脸去。 叶琬推开他,不悦道:“我要去包扎,你拦着我干什么?” 她猛然想起孙玉景说过的话,谢凌不会以为自己有变成水鬼的可能性,现在就想把她解决吧。 想到这里,叶琬忙不迭躲在孙定如身边。 谢凌伸出的手滞在半空。 叶琬赶紧道:“孙家主,我们快去包扎吧。” 快跑,有人要刀她 第19章 终于能离开孙玉景阴森森的大宅子,孙定如的院子就温暖多了,大半个庭院都种着醉玲珑。 在夜色的衬托下,仿佛流淌着一片星银河。 她替谢凌安排了另外的住处,带着叶琬来到她的房间,细心为她上药。 “康风府事务繁多,这两日怠慢叶小姐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让人听着舒服。 叶琬收回包扎好的左脚,再次对她道谢。 “谢小公子常会与家人一起来康风府,但我第一次知道,他竟有一个这么好看的未婚妻。” 叶琬苦笑:“他当然不会想让别人知道。” 孙定如问:“叶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孙定如疑惑的表情,叶琬把心里话憋了回去,让大家知道谢凌要退婚的事,应该不太好说出口。 还好孙定如善解人意,见她不愿说便没有强求,送她回屋后就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康风府定好的宴席也正式开始,为了让这次的行程顺理成章,不被谢夫人怀疑,谢凌自然要去赴宴的。 叶琬换上孙定如为她准备的衣裳,一件淡金色长裙。 此次的宴席地点在龙象阁,顾名思义,能来这个地方的,定然都不是一般人物。 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朝廷重臣,随便一个动动手指,都能在京都翻云覆雨。 主位之一的叶灼,更是身份尊贵。 沾了谢凌的光,叶琬也能跟他们一起来到主位上。 因为中途要换药,叶琬迟了一步,没有见到谢凌。 侍女说他和孙定如先去了,等过了一个多时辰,宴席已经开始的时间,才有侍女带叶琬过去。 从轿辇下来,入目便是一栋雍容华贵的宫殿,其辉煌气派,令人膛目结舌。 大殿中已有歌舞奏乐,每个位置上都坐着大盛最有权利的人,谈笑间就有一种生杀予夺随意掌控的感觉。 叶琬提着裙摆,在侍女的带领下,绕过舞伎来到谢凌身旁。 看着身边空缺的位置,谢凌兴致乏味地摆弄着酒杯,他最不爱听这些歌舞音乐,只觉得非常吵闹。 若不是与母亲说为了宴席才来康风府,今日是绝不会进这种地方的。 皇子,侯爷,相府公子,随便看一个过去,就是和皇宫有关系的人。 一想到那个地方,他就觉得头疼欲裂,几乎一刻都待不下去。 明明是一片金碧辉煌,在他眼里却没有任何颜色,直到那抹太阳一样的淡金闯入眼帘。 叶琬簪了紫色的醉玲珑发钗,长发整齐挽起,端庄秀丽。 她刚坐下来,就注意到对面的叶灼。 他的视线停在自己这边,不知是看歌舞还是看什么。 可是眼神有点凶,好像在研究什么猎物。 “对了,之前武毅侯府出现妖蛾的事你们调查清楚了吗?”叶琬看向谢凌,他有点不满地盯着自己。 他怎么了?自己没惹他吧,怎么又不高兴。 “这件事不用你管。”他移开目光。 她当然不想管,只可惜谢昭一直怀疑自己,要是他们真查不出来的,叶琬很难不觉得谢昭会就这么给她定罪。 “那是武毅侯府的家事,你要是想管,你自己问他。” 今天怎么回事,他吃火药了。 难不成还在介意自己受的伤,怕她真变成水鬼,现在就想把她刀了吧。 “叶…叶小姐。” 又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断句。 叶琬这才注意到,孙柔温居然就坐在她右边。 看了孙柔温一眼后,再把目光转向谢凌,叶琬不禁感叹,这小子长得是真的好看。 他的漂亮就是属于少年的那种漂亮,清丽又惊艳,再配上那副拽拽的表情,虽然bking了点,但不得不说,小女生很吃这一套。 要是叶琬再年轻几岁,肯定被他迷的死死的。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不喜欢这种类型了。 歌舞结束后,众人开始说话。 叶琬不参与,一直在给谢凌夹菜。 她桌上一有什么好吃的,肯定会问谢凌要不要。 “这个桃花酪挺不错的,你快尝尝。” “小羊腿也很好吃。” “谢凌,你要我的绿豆糕吗?” 没过一会儿,他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 “我不吃,别给我。” “你骗人。”叶琬轻笑:“你不吃,为什么还一直偷看我的菜。” “你瞎吗,我什么偷看你的菜了。”小少爷突然暴怒起来。 叶琬假意无辜:“没有吗?可是我看你一直往我这边看啊。” 孙柔温忽然碰了碰她的手。 “叶小姐,他们在聊你。” 叶琬淡淡看了他一眼,她又不是聋子,当然能听到这群人说话。 他们从未见过自己,今日第一次见,就觉得好奇,孙定如便给大家介绍了一番,顺便还提起武毅侯府,众人一听她还是武毅侯府的远亲,立马聊了起来。 “那又如何。” 叶琬对谢凌道:“我才不关心别人在说什么,我只在乎你一个人。” 她一直都是这样,坚定的只选择他。 谢凌忽然觉得,歌舞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吵闹,这个地方也不是待不下去,其实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 他刚准备开口回应,却突然被打断。 “叶小姐,叶小姐。”孙柔温又喊她的名字。 叶琬都要不耐烦了,问他:“怎么了?” “这个酒壶怎么打开啊。” 他手里拿的是一种特质酒壶,需要技巧才能打开,可他偏偏就是不会,捣鼓来捣鼓去,看得叶琬都急了。 “你给我。” 她拿过酒壶,三两下就打开了。 孙柔温崇拜道:“叶小姐好厉害啊!” “这有什么的,一个酒壶而已。” “没有没有,你真的很厉害,刚才真是谢谢你了。”他端起桌上的葡萄:“为了感谢你,这碟葡萄送给你吧。” 叶琬拒绝道:“我不要,葡萄太酸了。” 孙柔温坚持要给她:“叶小姐,你就收着吧,这个葡萄不酸的。” “我不喜欢吃葡萄,这样吧,你把荔枝给我。” 孙柔温一愣,支吾道:“不行啊,荔枝很珍贵的,宫里都吃不到,你还是吃葡萄吧。” 小气鬼。 “不是荔枝我不要。”叶琬也要傲娇一次。 哐当一声,谢凌突然站起来。 叶琬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时,他一脸黑云,周身的气场冷到吓人。 “谢凌?” 他很凶地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宴席。 又怎么了?他突然发什么神经? 在场的人都被吓到,叶琬也十分不解。 从龙象阁出来,谢凌走到湖边,望着平静的湖水,他却觉得心里波涛汹涌般烦躁。 靠在身边的大树旁,看着窸窸窣窣的树影在地上飘动,一股巨大的空虚席卷而来,搅地他极为不安。 本来已经很烦了,偏偏她又追了出来。 叶琬站在树下,抬头看着神情冷肃的少年。 阳光很热,热气环绕在他们身边,好像要把他们挤在一起,叶琬甚至有种与他一起闷在同一个空间的感觉,又热又喘不过气。 “你跑什么?” 他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算了,我不问了。” 叶琬实在不明白,自己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只是问孙柔温要个荔枝,他突然生什么气。 她神神秘秘的:“你闭上眼睛,给你看个东西。” 谢凌压根不想理她,转身就要走。 叶琬拦在前面,伸出手,两颗晶莹的荔枝被她捧在手心。 荔枝浑圆红润,还带着枝叶上的水渍,从她白皙的指缝里流出来,一直蔓延到手腕。 她的手指纤细柔嫩,弹了弹两颗荔枝。 “喏,这是我好不容易问孙柔温要来的,就想给你,你却突然跑了。” 他双眼蓦地睁大。 “你要荔枝是为了给我。” “不然呢。”叶琬道:“除了你,我还会为谁费这个心思啊。” “告诉你啊,我可是要了很久才要到两颗呢。” 她站在树下,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身线,阳光投下的影子从她颈间掠过,柔柔抚摸过去。 谢凌几度失神,一番纠结后,仍是拒绝道。 “谁要你的东西,别来烦我。” 看着他越跑越远的背影,叶琬无奈剥开荔枝,咬着清甜的果肉,她暗自想,这小子肯定有什么病。 去宴席打完卡,两人就算任务结束。 孙定如还想再留他们几日,谢凌只让她处理好孙玉景的事,说完便安排马车与叶琬一同离开。 再次回到谢府,听说谢夫人去了山上祈福,谢凌不用给她报平安,就又去了后院练功。 遇见谢昭,他心情很好。 “我回来了。” 谢凌少见地满眼笑意,谢昭打心底里开心。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日玩的开心吗?” 谢凌眉头一皱,伤口剧烈疼痛起来。 “嗯,还可以。” “阿凌,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你不想要的东西,我绝不会让人强塞给你。” 他看着谢凌长大,当然不希望他受到一点伤害。 “我知道。” “你放心,你与叶家的婚事,我会帮你解决的。” 谢凌脸色一变,刚才还是晴天,现在又乌云密布,他没好气道:“你少多管闲事。” 他态度十分不好,说完快步跑开,徒留谢昭愣在原地。 一旁的仆从提醒他:“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谢昭无奈摇头:“阿凌的性子我知道,有些话,他只是说不出口而已。” “哦…”家仆似懂非懂:“那叶小姐的事?” “既然阿凌说不出口,那我亲自和她说。” 叶琬知道谢凌受伤,准备劝他赶紧休息,但没想到半路遇见了谢昭。 等谢凌走远,他才出现在叶琬面前。 “叶小姐,我有话对你说。” 这气势,看起来不像好事。 身正不怕影子斜,叶琬不信他能怎么刁难自己。 跟着谢昭来到他的院子,叶琬又见到了初来谢府时的那栋楼阁。 自从那件事以后,谢昭找了个由头,将罗指月送到别处念书,得过许久才能回来,叶琬这才有了这么久的安生日子。 他让叶琬在亭子里坐下,随后也坐在她面前,打量一番后,说道。 “叶小姐,你来京都这么久,是该回去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要让她回家看看,还是赶她走? 叶琬道:“家中父母安好,我不用回去,再者说来,我与谢凌还未成婚。” “叶小姐误会了。”谢昭冷冷一笑:“我的意思是,这婚不用结了,你回棠州,与阿凌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回棠州?” 叶琬失笑,该来的终于来了,退婚环节果然避免不了。 如果真的这么被赶走的话,那她的任务就要失败了。 原主反抗无果,她却不能重蹈覆辙。 谢昭威胁道:“叶小姐,阿凌对你并没有感情,你又为何非要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 第20章 叶琬知道,他是真心为谢凌好。 正因如此,他更不会愿意让谢凌受委屈,就算谢夫人中意叶琬,谢家都觉得她合适,为了谢凌自己的意愿,他也不会就此妥协。 这些天的相处中,他亲眼看着谢凌如何躲避叶琬,于是很快断定,谢凌一定十分讨厌她。 叶琬忙着攻略的任务,根本没时间关注谢昭,两人碰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他对自己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幼年被她支配的阴影中,觉得叶琬还是那个心机深沉,刁蛮阴狠的人。 尤其是谢凌天天躲着她,说她烦,于是他们一从康风府回来,他就迫不及待要为谢凌解决这桩麻烦事。 “伯母知道你找我吗?” 没办法,叶琬只好搬出谢夫人。 知道她会这么说,谢昭避开这个问题,直接告诉他。 “阿凌不喜欢你。” 她当然知道谢凌不喜欢自己,用得着一遍遍说嘛。 叶琬无语:“大公子怎么知道谢凌不喜欢我,他喜欢谁,是由你决定的吗?” 这话叶琬说着都心虚,但再心虚气势也不能输。 “阿凌自小就喜欢纯宜,叶小姐应该也能看出来,就算你现在赖在谢家,阿凌也不会娶你,你又何必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竟露出了一丝同情,搞得叶琬都觉得自己可怜巴巴的。 他让仆从拿来一个小箱子,箱中放着一张房契,房契下是一大堆金银珠宝,闪闪发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在京中置办了一处宅子,叶小姐可以随时住进去,每月的银钱也会为你准备好,我知道你恶疾缠身,若叶小姐按照我说的做,我必会找人为你治病养身体,保你安然无虞。” 这人可真奇怪,不把她送回棠州,反而要她偷偷住在一个隐秘的宅子里,不会是怕她回去又跑回来吧。 叶琬很想把房契之外的珠宝拿走,只可惜出门在外还是要有点骨气的,再说了,自己的小命可比珠宝重要。 拿了珠宝有什么用,有钱没命花,还不是白折腾。 谢昭目光冷冽,藏着淡淡的讽笑。 任何人见了这些东西都不会不心动,特别是她在京都无亲无故。 幼时她就能为了几颗夜明珠给自己的亲妹妹下药,如今这桩谁都不看好的婚约,又怎么比得过京都的宅子与万千珍宝。 不出他所料,她的眼神确实很心动,盯着箱子里的珍珠久久移不开目光。 “这颗珍珠怎么这么大啊。”叶琬很疑惑,眉头都拧起来。 她捧起那颗苹果一般大的大珍珠,惊讶道:“这是人工做的还是天然的?什么蚌能产这么大的珍珠?” 真不是叶琬故意转移话题,她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珍珠。 看来还是她见识少了,修真界连珍珠也这么卷。 谢昭眉心止不住地跳起来。 她粉白的脸颊在珍珠旁边更显地光泽明媚,黑葡萄一般的眼珠里只有对珍珠的疑惑。 一颗珍珠还比不过被退婚这件事么… 见谢昭神色有异,叶琬意识到自己弄错了重点,现在是退婚剧情,还是给他个面子。 “你告诉谢凌了吗?”叶琬放下珍珠。 “他不需要知道,我是他大哥,应该为他做这些事。” 叶琬笑了:“如果我不愿意呢。” “母亲最在意的就是阿凌,若她知道叶小姐命不久矣,绝不会让阿凌和你在一起。” 自己命不久矣这件事也没那么明显吧,干嘛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没那么快死。”叶琬暗暗咬牙切齿。 谢昭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这不一定。” “如果大公子觉得我与谢凌实在不合适,那就按照退婚的流程,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拿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 她合上箱子,转身离开谢昭的庭院。 回到竹园,叶琬抱着小锅坐在院子里发呆,青桃和绯元见她回来连忙问她这几日和谢凌相处的怎么样,他有没有对她态度好一点。 叶琬很遗憾地告诉她们,她们的小公子实在太难对付了,全方位自动屏蔽自己,不管叶琬怎么做,他都可以当没看见。 如今谢昭又开始提起退婚的事,导致她更加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若是谢凌也说要退婚,谢夫人很难不会动摇。 现在必须让谢家的人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嫁给谢凌。 为了小命和回家,叶琬可不能躺平做咸鱼。 既然之前谢夫人是为了谢凌的髓寒蛊才与叶家结的这桩姻缘,不如自己也从髓寒蛊下手。 叶琬问她们:“青桃,绯元,你们知道你谢凌身上的蛊毒是怎么一回事吗?” 身为被谢家保护的那么好的小少爷,谢凌没理由会跟髓寒蛊这种东西搭上关系。 青桃年纪小,不了解这回事,只有绯元记得一些。 她说髓寒蛊是谢凌六岁的时候带回来的。 他一出生就生了场重病,怎么治都治不好,万花谷的仙人说他命薄,命中注定活不过六岁。 为了给他治病,谢宗主一直将他养在仙气茂盛的天照山,可谁也没想到,到了六岁那年,谢凌不仅没死,还奇迹般地痊愈了。 至此才被接回谢家,但不知为何,他病虽痊愈,却又染上了髓寒蛊这种东西。 宗主和夫人都说是路上出了意外才会这样,所以一直在找解除蛊毒的办法。 叶琬的母亲是武毅侯府门下的女儿,精通各种巫蛊之术,她曾对谢夫人说了解一些髓寒蛊的解除方法,但是过于困难,又是叶家秘法,不方便外传。 为了救谢凌,谢夫人这才想要让叶琬嫁过来,如此就能名正言顺地帮助谢凌解了这种蛊毒。 如果自己学会解除髓寒蛊的方法的话,也就可以与谢凌交换条件,一个帮忙解蛊,一个与她成亲。 说干就干,叶琬把小锅交给青桃,让她带小锅去找点东西吃,自己则一头钻进了房间里。 她翻箱倒柜地找着叶夫人给她的行李,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关于髓寒蛊的线索。 从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书里,叶琬翻出一本问心诀。 问心诀中描述了一种蛊毒,虽然没有写名字,但是症状与谢凌的髓寒蛊发作时一模一样。 浑身发冷,筋骨断裂之疼痛。 解除蛊毒的方法,就是在毒发时,用雪水为中毒之人擦拭身体…… 叶琬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要不是系统给了她认识这个世界文字的设定,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用雪水擦拭身体,这么简单的方法? 不过问心诀后面还有一段话,似乎被人用黑墨涂抹掉了,拿起书对着光也看不清楚。 叶琬喃喃道: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谁都可以干,也并不是非要自己才行,如果说谢凌直接用雪水泡澡,岂不是更简单。 一连三天,叶琬都在研究这本心诀,以至于谢夫人都开始担心她怎么不出门了。 直到青桃来敲门,叶琬才从问心诀中跳出来。 “姑娘。”青桃将一件纯白色披风递给她:“夫人让你去找小公子。” 这几日天气冷,披风上带着软软的绒毛,拿在手中十分温暖。 叶琬还忙着问心诀的事,有点没空。 “怎么了?伯母为什么突然让我去找他。” 青桃柳眉微蹙,紧张道:“哎呀,小公子又要去白家找那个白纯宜了,夫人不放心,让您跟着去。” 叶琬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来来往往的很正常。 再说了,自己跟着去像什么事,不是故意惹人讨厌么。 “你让他去吧,天气冷,我不想出门。” “不行。”青桃拉着她的手,将她强行拽出了屋子。 “您可不能这么认输啊,别让小公子去找她了。” …… 谢凌抬头,天空灰蒙蒙的,似乎有下雪的征兆。 可如今还在深秋,应该没那么快下雪。 他扣紧腰带,皮质的护腕紧紧收着袖口,随后一手拉住缰绳,左脚一蹬跨上马背。 风吹地很急,将他垂下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天色昏暗,只有一缕阳光,透过乌云洒在他身上。 谢昭跨上另一匹马,看着低头沉思的谢凌,对他道:“阿凌,不用担心,纯宜一定会没事的。” 谢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连担忧都寻找不到,抬头望向谢昭时,倒是有一丝疑惑。 谢凌道:“你说武毅侯府的人去了白府,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啊,怎么了?”谢昭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他们为什么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 谢昭叹息:“我也是刚得知纯宜受伤昏迷不醒,她是跟着你在叶家祖陵受的伤,我们谢家不能不管。” “嗯。”谢凌转头,往府内看了一眼。 望着谢凌的背影,有那么一刻,谢昭忽然发觉,他好像长大了,虽然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但总有些地方与从前不同。 直到那抹纯白色的身影从府中走出来,他绷紧的肩背才慢慢放松下来。 叶琬裹着披风,在白色雪绒的衬托下,更加艳丽惊艳。 她被冷地吸了口气,跟着青桃来到府外。 长街之上,少年身着湖蓝劲装,被风吹起的长发往后扬起,眼中盛满不可一世的骄傲,叶琬要抬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谢凌扫了她一眼,很冷淡地收回目光。 谢昭凝眉,略有不满。 “你来干什么?” 青桃道:“夫人让叶姑娘来的,说让小公子带着她一起去白家。” “胡闹。”谢昭斥责:“我们是去救人,又不是去玩。” 被呵斥了的青桃满脸委屈,缩着脖子往后退去。 方才已经听绯元说了白纯宜的事,她从叶家祖陵回来后就晕倒了,一直陷在梦里,怎么都醒不过来,所以谢昭才想带着谢凌去看看她,商量要怎么救治。 叶琬道:“既然是在叶家祖陵出的事,我去应该能帮得上忙。” 按理来说,叶琬也算与叶家祖陵有点关系。 谢昭刚想拒绝,就见谢凌骑着马来到她面前。 他还是高傲地要命,很欠扁地说:“随便你。” 第21章 幸好叶琬机智,知道用这个理由跟着他们,谢凌为了救白纯宜,肯定会带着自己。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对叶琬道:“上马。” 谢昭道:“阿凌,不用勉强自己。” 谢凌略有不快,叶琬怕他反悔,赶紧走过去。 他的手很冷,意外地有些粗糙,想来是修行留下来的薄茧,与他本身精致清秀的形象反差很大,但因为皮肤白皙,并不能看得明显。 他手一用力,就将叶琬拉到马上。 谢昭无奈摇了摇头,似乎很心疼谢凌与自己有肢体触碰,就跟她吃了谢凌豆腐似的。 用得着这样吗,她又不是饥不择食的饿狼,谢凌也不是小白兔,相比起来,她才是那个应该考虑自身安全的人吧。 谢凌拉了拉缰绳,红鬃马立刻飞奔起来。 第一次体验骑马,叶琬觉得新奇,但没过一会儿,就被迎面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她将脖子整个埋在披风的绒毛里,谢凌跟个冰块似的,冻地叶琬后背都冷飕飕的,她稍稍往前移了一点,就听到身后阴沉沉的声音。 “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她相信这是谢凌能做出来的事,整段路一动都不敢动,以至于到了白府的时候浑身僵硬,双腿麻地差点站不住。 这么冷的天居然骑马过来,心上人生病,他就这么着急,连马车都没心情准备。 白纯宜的丫鬟早早等在门口,见到谢凌忙把他迎进去。 白家虽不抵谢府,但也算得上豪华了,因为种了太多树木,所以显得有些阴森。 来到白纯宜的院子里,叶琬在门口看见一个很让她眼熟的人。 谢昭也注意到,问那丫鬟:“武毅侯府的人还没走吗?” 叶琬这才想起来,不远处那个握着刀,一脸凶狠的男人,就是叶灼的贴身侍卫。 看到叶琬,他居然也恶狠狠地瞪过来。 “是这样的。”丫鬟解释道:“小侯爷知道我们小姐突发恶疾,特意来送灵器,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让我们小姐醒过来。” 原来是特意来救白纯宜的,可是武毅侯府与白家没什么关系,叶灼这种身份的人,没必要纡尊降贵地来白家送东西。 能让他亲自前来,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也喜欢白纯宜,今天是来英雄救美了。 先前就听说他一直不肯成婚,以至于都开始有人觉得他有断袖之癖,现在看来,他其实不是不愿意,只是因为没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罢了。 这位白小姐确实很有魅力,京都的世家子弟,一个两个都喜欢她。 谢凌皱眉,不悦的情绪立即浮现在脸上。 “什么时候轮到他来了。” 叶琬心想,小少爷这是吃醋了吧。 谢昭:“阿凌,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谢凌嗤了一声,抬脚走进白纯宜的屋子,隔着一道屏风,隐隐能看到屏风里男人笔挺的身影。 由此,他更不高兴了。 小丫鬟拦在屏风前,对他们道:“谢公子,你们先不要进去。” 谢凌道:“为什么?” “小侯爷说我们小姐是被梦魇所困,他从南疆得了一种往生香,能够进入人的梦魇,如今小侯爷正在我们小姐梦中,他说这时候不能被人打扰。”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谢凌语气很不好,小丫鬟被凶地一声不吭。 叶琬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孤男寡女共处一梦,估计谢凌已经急死了,恨不能立刻进去把叶灼拎出来,自己一个人与白纯宜共度二人世界。 谢凌的确很着急,眉头从未皱的这么深过。 他死死盯着屏风内的人影,连谢昭都没看出来,从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就只落在屏风后的男人身上,一眼都没给床上的女子。 “叶灼……”他声音很轻,在心中反复念了无数遍这个名字。 往生香的味道透过屏风飘出来,叶琬突然觉得头晕。 她往后靠在桌子上,慢慢坐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黑暗中醒来时,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仔细一看,眼前已不是先前的屋子,叶琬琢磨了一阵,想不出眼前的地方会是哪里。 她从床上下来,屋内香气四溢,是往生香的味道,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裙,并不觉得冷,反而有种暖意。 等她出门,屋外的庭院种着成千上万的牡丹蔷薇,春光灿烂,花香鸟语,像是刚到来的春季。 可她明明记得,如今是深秋,不应该有这些花。 除非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她不会跟着往生香进入白纯宜的梦魇里了吧。 青桃的声音传进叶琬耳中,她端着一碗汤药,从远处慢慢走来。 “夫人,你醒啦,侯爷正在前厅会客,说等客人走了就来看你。” 终于看到熟悉的人,叶琬抓着青桃问:“青桃,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谢凌呢?” 青桃疑惑地望着她。 “夫人,这里是武毅侯府,小公子当然是还在谢家啊。” 武毅侯府?夫人? 青桃四处看了看,小声提醒她。 “夫人,如今您已经嫁给侯爷了,就不要再提谢家的事,侯爷会不高兴的。” 叶琬惊道:“我什么时候嫁给他了?我不是要嫁给谢凌吗。” “夫人,你今天怎么啦,你忘了吗,一年前,小公子退了婚,是侯爷收留的你,并且还答应娶你为妻,成婚时,谢夫人特意让我跟着来侯府伺候你。” 她将药放进屋里,为叶琬披上衣服。 “侯爷对您那么好,事事都顺着您,虽然他公务繁忙,仍然每日都会抽空回府,这么好的夫君,人人都羡慕不来呢,您就别惦记谢家那些事了。” 叶琬明白了,在白纯宜的梦里,自己这是嫁给叶灼了。 好扯!她怎么做这种梦。 “青桃,帮我准备马车,我要去谢府。” 现在必须找到谢凌,跟他一起走出梦魇。 可是青桃突然变了脸色,惊恐地看着叶琬身后,等她回过头,叶灼已经走到自己身边。 男人一身玄色长袍,身量高大,长眉薄唇,生得十分好看,但是气质威严,给人不易接近的感觉。 他微微笑着,眼底泛起一丝狠戾的冷意。 “琬琬,你要去哪儿?” 他的手轻轻抚在叶琬头上,似乎隐忍着力气。 叶琬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是害怕,而是不习惯。 她连忙退后,尴尬道:“我回谢家有点事儿,你先去忙吧。” 这梦也太真实了,真实到连他触碰自己时手上的力道都感受地一清二楚。 叶灼阴郁地笑了声,淡淡道:“青桃,你先退下。” 不知为何,青桃很担忧地看了叶琬一眼,无奈离开了院子。 叶灼揽着叶琬的肩膀,柔声道:“琬琬,你身子还没好,先去休息吧,我正好也累了,还想睡一觉。” 睡个鬼!叶琬推开他。 他不是喜欢白纯宜么,怎么在梦里还能改设定呢。 “我想起来了,这几日白小姐要去谢家,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既然不让她一个人去,那就带他一起,再加上白纯宜这个理由,他应该会同意吧。 只要去了谢家,找到谢凌就好办了。 叶灼脸色一冷:“琬琬,我只说最后一次,进屋。” 他的语气不像开玩笑,有种下一秒她再不听话就会把她脖子拧断的感觉。 叶琬还不知道在这个地方死了会怎么样,但是大概率结果不会太好。 还是不要硬碰硬了,等他离开自己偷偷溜出去也可以。 叶琬乖乖进门,他终于露出欣慰的笑意。 与他一起躺在床上,叶琬肉都要掉了,就怕他突然做什么夫妻之事,不过还好,他睡得很安静,并没有那种意思。 就这么捱到下午,他终于睡醒,说是要进宫议事,夜里就不用等他回来了。 叶琬舒了口气,希望他赶紧走。 看着叶灼的马车在暮色中离开侯府,叶琬二话不说转身回屋。 她已经准备好,等天完全黑下来就偷偷翻墙出去。 可是府里的看守很严格,特别是叶灼将他的贴身护卫留了下来,无论叶琬走到哪里他都跟着。 没办法,叶琬只好从窗户翻出去。 她悄悄来到后院,刚把凳子摞在一起,就听到身后长刀出鞘的声音。 “夫人,侯爷说了,不许您出门。” 叶灼的贴身护卫从黑暗处走出来,拿着刀,眼神不太友善。 叶琬吓得赶紧爬上墙,可随之他的长刀也跟着挥过来,那刀离自己的脖子只有一寸,叶琬躲避时不慎踩空往后倒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成肉饼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揽上腰间。 谢凌一剑灭了挥着刀的护卫,那人瞬间化为一团黑气,消失在阴森的夜色中。 叶琬惊喜道:“谢凌,你来救我了。” 再次看到少女的脸,一股奇怪的感觉蔓延心头。 他带着叶琬从墙上跳下来,稳稳落在草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谢凌无奈的靠着墙,抱着手注视她。 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后,很不屑道:“我怎么知道啊,叶夫人。” 这声叶夫人差点把叶琬送走,也太阴阳怪气了。 叶琬回他:“那也得感谢小公子,要不是您退婚,我还没机会来武毅侯府呢。” 谢凌眉头一皱:“又不是我退的婚,我刚来你就嫁给他了。” 这话说的,还挺无辜。 “懒得跟你说,快点想办法出去,我可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谢凌走到她身边:“先去谢府,那里安全一点。” 路上的时候,谢凌告诉她,叶灼拿来的往生香并不是真正的往生香,而是白骨狐妖的骨香,有使人沉迷的功效,所以才会将他们困在梦魇中。 若要出去,就必须找到藏匿在骨香中的狐妖,杀了狐妖就能离开梦魇。 “狐妖在哪里?”叶琬问。 谢凌抬头,他们两人已经站在谢府门前。 “找一找不就行了。” 第22章 天幕之下,乌云翻涌,阴森的冷风从长街吹来,谢府门口的灯笼被吹得东倒西歪。 在白纯宜的梦中,时间跨度太快,如今已经是叶琬来京都的一年后,自己被谢家退婚,无奈投靠武毅侯府,而她也嫁给了谢昭。 谢凌说他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发生,谢府如今的女主人是白纯宜,他发现叶琬不在,一问才知道她人在武毅侯府。 “那你是特意去救我的吗?”叶琬笑道。 谢凌冷哼:“想得美,我只是碰巧路过。” “哦…那可真巧。” 叶琬耸耸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现在我们在别人的梦境里,梦境不由我们控制,所以要快点找到白骨狐妖,以免出现更多的意外。” 他给叶琬理了一下思绪,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行动。 白骨狐妖不同于普通的妖物,一般这种东西都是死去的狐狸白骨化精而成,不属于鬼,也不属于妖,常会寄居在人的梦境中,靠吸食各种感情修炼成长。 不同的白骨狐妖需要吸食不同的感情,不知道这一只是什么情况。 现在谢昭已经和白纯宜成婚,并且育有一子。 一般梦境都只会出现本来就有的东西,这个孩子是凭空出现,本来不应该存在,除非是狐妖创造而成。 凭空创造一个孩子,那就只能是为了给两个人增加感情,这只白骨狐妖,大概率吃的是人间情爱。 只有双方真心爱慕彼此,才能作为白骨狐妖的粮食。 相反的是,若有一方没有对对方产生感情,狐妖都没办法真正进食。 他俩现在还没被吃,看来是真的毫无感情了。 叶琬道:“我们都是后来的人,谢昭也是,他应该有自己的意识吧,你见过他了吗。” 谢凌瞥了她一眼:“没有。” “那我们快去找他,我有办法逃出去。” 进入梦境的时候,叶琬发现勾月手镯没有留在外头,而是一起跟着进来,这就表示还可以与上次一样,通过勾月离开这个地方。 谢凌带她从后院一直来到谢昭的住处,刚进去就听到小孩的啼哭。 白纯宜坐在床边,耐心哄着怀里的孩子。 谢昭神色怪异的看着她,在白纯宜让他抱抱孩子的时候,他更是尴尬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阿昭,你还没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字。” 谢昭犹豫半天,才说:“我还没想好,等过段日子再说。” “又是这样,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孩子。”白纯宜垂着头,情绪低落起来。 在梦境中,除了一开始被困住的人,新进来的三人都有自己的意识,谢昭亦是如此。 他一直以为白纯宜喜欢谢凌,直到看见自己与白纯宜成婚的梦境,才察觉事实可能并不是如此。 “母亲说过,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得到了就不会珍惜,我一直觉得你不是这种人。”她满腹委屈,说话声都哽咽起来。 是梦是梦,都是梦,谢昭提醒自己。 他一刻也待不下去,浑身难受地不行,但又不敢出去,生怕遇上谢凌,若遇见他,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呢。 门外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只雪白的兔子脚出现在门边,对他摆了摆手。 他心领神会,对白纯宜道:“我有些事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安抚好白纯宜,谢昭跟着兔子来到院子里。 叶琬抱起小锅,对谢凌道:“没想到小锅也在这里。” 她的眼睛微微弯起,笑起来十分好看,让人觉得,不管多危险的境地,总会因为她变成很好的回忆。 在看到谢凌的时候,谢昭咳了一声,心虚地移开目光,虽然他什么都没做。 “阿凌,你听我说。” 谢凌道:“不用了,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可是纯宜现在还没清醒。”谢昭有些担心。 叶琬道:“她没醒是因为狐妖控制了她的心智,只需要找到控制心智的起源就可以了。” “叶小姐还懂这些?”谢昭道。 “对呀,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抱着小兔子,露出无辜的表情,但是谢昭能看出来,她的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无辜的想法。 “我们先去找找吧。” 看着院子里走过的三个人的身影,白纯宜默默退回房间。 侍女为她端来补身子的汤药:“夫人,这是大公子特意为您准备的补药,公子对您真好。” “你在讽刺我吗?”她目色森然。 侍女不解:“我…我没有啊。” 闻着那汤药的味道,她第一次觉得头晕恶心。 他对自己的好难道只有这些药吗,可是成婚前,他事事都以自己为先,陪伴她安慰她,几次三番舍命相救。 谢昭如此,谢凌亦是如此。 他们三个在一起那么快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番模样。 为什么只是因为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未婚妻,他们就开始疏远自己。 叶琬已经离开谢府,他们三个人应该可以回到以前的样子,为什么她还要回来,又是为什么,自己的阿昭和阿凌都站在了别人身边。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没关系,她有阿昭就可以了,她还有一个孩子。 可是午夜梦回,看着空荡的屋子,她不禁问自己,她真的只想要这些吗。 连孩子都留不住他,自己还能怎么办。 侍女安慰道:“夫人,我说的都是真心的,大公子对您真的很好……” “出去。”她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侍女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那小少爷怎么办?他还在哭……” “我怎么知道!”她愈发狂躁,指着摇篮中的婴儿,大喊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就算哭死都不会有人关心你,你算什么东西。” 侍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那个向来温柔顺从的夫人,不应该露出这样的脸孔。 她也确实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过,可偏偏第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就让谢昭看到了全部。 他盯着自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那眼神比一万把刀子还要戳心。 她终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抱起摇篮中的孩子冲出去。 谢昭诧异道:“纯宜?” 他赶紧追过去,等在一旁的谢凌问:“怎么了?” 谢昭摇头:“我也不知道。” 情急之下,他只好打晕白纯宜,与此同时,她怀中的婴儿也掉下来,叶琬下意识接住。 这一接可不得了,她差点吓掉自己半条命。 襁褓里哪是婴儿,分明是一只狐狸的白骨。 谢凌立刻夺过白骨狐狸,扔出去碾成齑粉。 在白骨消失的瞬间,白纯宜睁开眼睛,她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叶琬终于明白,原来这个凭空出现的孩子,就是控制白纯宜心智的源头。 她只是醒来一瞬,又很快睡着了。 控制白纯宜的是她的孩子,那控制叶灼的又是什么呢,当时看他的模样,明显也是不清醒的状态。 叶琬道:“那只剩叶灼了,我们找到他就出去吧。” 现在的梦境,隐隐有塌陷的趋势。 天空逐渐出现裂缝,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夜幕中朝他们靠近。 谢凌化出长弓,一箭射出,箭风带动他的发丝,精准地将树上的狐狸射下来。 但是不止一只,按他们的人数,定然对付不过来。 他的弓很重,射了一箭后挥了挥手,叶琬注意到他受伤的肩头,才想起来他还未痊愈,不能这么拉弓。 “谢凌,把弓收起来。” 谢凌道:“不行,必须有人留在这里。” 他对叶琬说:“你们先出去。” “阿凌,一起出去。”谢昭斩钉截铁道。 他宁愿自己留在这里,都不愿谢凌陷入危险。 再这样纠结下去谁都走不了,可是人还没有找齐,如今又没办法四个人都离开。 叶琬握着勾月,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进出两次…… 谢昭道:“阿凌,你不能留在这种地方,这里太危险了,若你受伤,母亲怎么办。” 谢凌纠结地皱着眉。 她来到谢凌面前,告诉他:“谢凌,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少年紧拧的眉头微微放松,墨色的眸子突然闪进一丝光彩。yihua “我相信你能做到,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叶琬扔出勾月,推着谢昭走了进去,谢凌沉思片刻,扔掉长弓,拿出长剑对着扑过来的狐狸。 来到那片竹林,谢昭愠怒:“你怎么能让阿凌一个人留在那里。” “大公子难道不相信谢凌吗。” 叶琬认真的看着他:“他的修为能够保护好自己,况且你应该明白,他不仅仅是你的弟弟,他也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 谢昭愣愣的,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你不愿意相信他,但是我愿意相信,无论什么事,他都可以做的很好。” 叶琬指着一条路:“你从那里出去,我回去找谢凌。” 将他们送到出口,叶琬一刻都没有停留。 看着少女奋力奔跑的身影,谢昭恍然觉得,自己也许误解了很多事情。 第23章 再次来到梦境,先前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谢府还是那个谢府,一片祥和,没有妖怪的痕迹。 当太阳照在身上,温暖又安心。 叶琬循着熟悉的路径,想快点找到谢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竹园里。 竹园的石凳还在原来的地方,小锅窝在草地里晒太阳。 竹园内布置了很多红色装饰,大红的喜字贴在门窗上,外头吵吵嚷嚷的很多人,好像将有什么喜事。 青桃和绯元突然出现在身后,捧着两个大箱子,箱子上也贴着大红的双喜。 “谁要成亲了吗?”叶琬问。 青桃和绯元对视一眼,笑道:“姑娘,你高兴地都忘啦,是您要和小公子成亲啊。” “我和谢凌?” 她惊讶地指着自己。 青桃点头,与绯元一起将箱子里的东西搬进屋内。 喜床喜被,珠宝玉器,所有的东西已经置换一新,连绫罗绸缎都不知道送进来多少匹。 叶琬站在园中,打量着这片红色景象,心里别提有多震惊。 从她送走谢昭开始,根本没过多久,怎么会这么快又变成她与谢凌成亲。 莫不是白骨狐妖没有进食,所以想利用她与谢凌当食物。 还好他俩没什么感情,不然就得成为那个大妖怪的盘中餐了。 此次成婚,定是狐妖想让他俩产生感情,然后趁机拿他们补充精元。 叶琬可不是白骨狐妖的对手,趁他还没有发现真相,早点找到谢凌,再与他一起离开。 但是绯元却说,这是在婚前,不能让她与谢凌见面。 为了不坏规矩,谢夫人已经让谢凌提前去了天照山,要等到大婚当日才会回来。 在等待的日子里,叶琬每天都要学习大婚礼仪,从穿衣到敬酒,连婚后的琐事都一一教习。 对于成亲这种事,大部分人都是好奇的。 叶琬本来还挺期待,可经过系统教学后,仅存的兴趣也没有了。 她每天的任务除了试婚服就是睡觉,连谢凌的面都见不到,在这期间,她只好等待时机,准备大婚当日再与他一起出去。 眼看婚期临近,谢夫人还特意找了个经验丰富的嬷嬷,上来就给叶琬科普了圆房知识。 虽说她稍微懂一点这些东西吧,但那也仅仅基于教科书上教过的,当嬷嬷告诉她行房时要记得在腰下垫个枕头时,叶琬差点吓晕过去。 这只是梦境啊,别弄这些东西了吧。 她挣扎着听完,终于能在晚饭前送走嬷嬷。 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美食,叶琬总忍不住想起方才看的那些画册。 绯元说道:“姑娘放心,小公子也是要学的。” “好了,别说了。” 叶琬捂着脸,他难不成也知道自己在学这种东西,下次见面岂不是得尴尬死。 看着叶琬害羞的模样,绯元偷笑:“姑娘要不要再温习一遍?” 叶琬果断拒绝:“算了,我暂时还不需要。” 艰难地熬到大婚当日,叶琬又经历了一堆繁琐的礼节,中途一直戴着红盖头,甚至不知道自己牵的手哪只是谢凌的。 她迷迷糊糊被送进新房,外头立马锣鼓喧天热闹起来。 喜婆让她坐在满是桂圆花生的床上,那些东西硌地叶琬腿疼,她想挪个位置,却被喜婆重新拉回来。 叶琬抱怨道,谢凌怎么回事,他走什么礼节,赶紧回来找到叶灼离开这个地方不好么。 现在外面宾客那么多,她得等到什么时候。 喜婆感受到叶琬焦急的心情,但不明白她为什么焦急,就跟她说:“姑娘别急,你们明日可以稍微迟一些起床。” 叶琬咬着牙,忍住了没反驳她。 等到喜婆走后,屋内空无一人,她终于能够喘口气,将盖头摘下来,又扒开床上的东西,忧郁地躺了下去。 这婚还真不是好结的,能把人累死。 可她没躺一会儿,窗外就响起来脚步声。 叶琬惊喜地坐起来,谢凌身着红色喜服,推开了房门。 他一眼就看到床上的叶琬,眼睛倏地一下亮了起来。 换了红色衣裳的谢凌更加俊秀昳丽,优越的身材把普通的喜服衬得十分耀眼,他肩宽腰细腿又长,哪怕只有十六岁,稍微穿个衣裳,就有种可靠的稳重感。 当他扫到被叶琬扔在一旁的红盖头,目光竟然暗淡了一下。 叶琬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在敬酒,尽量很快了。”他关上门,走到叶琬身边。 梦境世界而已,他怎么还这么在乎礼仪。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们快点找到叶灼,一起出去吧。” 谢凌愣了愣,点头道:“当然。”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叶琬柔嫩的脸颊与白皙的脖颈,她的耳朵夹着耳坠,耳垂微微发红,看来是疼了。 方才在床上躺过,她有几根发丝垂落在耳边,扫着她的脖颈,让人很想帮她理一理。 在他的意识里,自己的手已经伸出去无数次,无数次触碰到那抹温热的月色,可真实情况下,他却还是静静站在她面前,没有任何动作。 要不是感受到窗外的浓重妖气,他一定会一直这样站着,看着她。 终于要成功了吗? 狐妖游荡在窗外,看着手里散发出银色光芒的灵珠。 他饿了那么多年,本以为让那个姓白的与心上人在一起,自己就能得到美食,谁知道孩子都送给他们了,那两人还是貌合神离。 如今灵珠重新散发光芒,他也终于能够再次大饱口福。 可灵珠的光芒只持续了一会儿,又在一半的状态下停滞不动。 如今只有一半发光,另一半暗淡如尘。 没有,还没有成功。 灵珠只感受到一个人的感情,另一个毫无波澜。 这也就是说,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有情爱之意。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准备了那么久,结果这两人还是让自己失望,人类太薄情了。 巨大的愤怒让他恨不得摔了灵珠,立即进去将这两人撕成碎片,但是他没有力气。 常年没有吃过人类精元,他法力已经变得越来越薄弱。 他能感受到屋内的那名少年修为高深,命格亦是不可小觑,若强行硬来,自己很难是他的对手。 所幸如今是在自己制造的梦境中,他可以躲在暗处,秘密操控一切。 现在必须赶紧进食,一个也好,只吃一半感情,虽然不足以比拟两颗真心的万分之一,但至少也能帮自己恢复力气。 可他又开始纠结,这两人究竟是谁喜欢谁?他不能吃错了人。 从窗外看,床上的少女满眼笑意,期待的望着那位少年,反观站着的新郎,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很明显了,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灵珠中散发的香气从窗子的缝隙蔓延进去,刚才还在说话的两人瞬间站立不动。 他们保持着被定住前的动作。 在狐妖创造的梦境中,时间任由他支配,他想停止就停止,想开始就开始。 在两人无法动弹时,他打开房门,飘到他们面前。 嗅着新娘身上的甜美气息,他能猜到,这一定一个很美味的食物。 妖狐尖锐的利爪伸向叶琬脖颈,但这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它。 谢凌往前一步,拦在狐妖面前。 “你误会了吧。” 他笑了笑:“喜欢她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第24章 眼前少年模样清秀,浑身都透露着一股青涩劲。 他修为强大,却不知道隐藏实力,竟直接破除自己在梦魇中的结界。 这种性子,若不是实力够强,早晚会因此跌个大跟头。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受自己控制,方才只不过刻意戏耍一番。 如今竟又挑了挑眉,嘲讽道:“你这个废物,怎么会这么蠢。” 他的傲慢毫不遮掩,彻底将狐妖激怒。 就在狐妖转身欲要偷袭仍在结界中的叶琬时,却被少年一剑打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你杀了多少人?” 长剑凌空划过,发出清灵的声响,谢凌站在狐妖面前,将剑尖抵上他的头颅。 “杀人?”狐妖吐出鲜血,反而狂笑道:“怎么了,你也想试试吗。” “我才不想试。”谢凌不屑:“你们这种只会躲在暗处残害无辜的妖物,就应该永远消失。” “多正义啊。” 狐妖露出嘲讽的表情,顶着那把金色长剑,捂着伤口慢慢起身,眼睛死死盯着谢凌。 “我妻儿都死在人类手里,他们就不是残害无辜?” 很久以前,他也曾想过做一只好妖怪,与人为善,潜心修行,他会帮着迷路的村民找到下山的路,会救意外坠崖的孩童,甚至会照顾无家可依的乞丐。 他与人类一样,拥有美丽的妻子与可爱的孩子,他们一起生活在山林的小屋中。 可无论他做了多少好事,他的妻儿还是死在了山匪手中。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他妻儿求救时,那些曾受他恩惠的村民没有一个站出来,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身首异处,个个都要当缩头乌龟。 他杀光了山匪,又杀了那些袖手旁观的村民,自此满身鲜血,无法再修正道。 不过没关系,杀了人,他才发现,做好人太累,没有做恶人来得快活。 谢凌目光微落,似乎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沉默片刻后,说道:“谁杀了你妻儿,你去报仇就好了,凭什么残害无辜。” 狐妖道:“你是仙门正统,你受万人敬仰,那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妖怪的处境,天下人本就待我不善,我又为什么要善待他们。” 谢凌道:“有仇报仇,有冤抱冤,谁害你你就去找他报仇,滥杀无辜,你就该死。” 他把最后一句话咬地很重,长剑又向前一寸。 “你说得轻巧,要是你是我,你甘心吗?你不恨吗?” 谢凌神色清朗,丝毫不受他的影响。 “这根本不是你作恶的理由,你不去报仇,反而伤害无辜的人,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这世上只有你过的不如意,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他们的一生就很顺遂吗。” “你到底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还是真的觉得世道不公,你自己心里清楚。” 狐妖狞笑着咆哮道:“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你懂什么!” 他掏出暗爪,刺向谢凌心口,被他轻松躲开。 在狐妖准备逃出门的刹那,谢凌一箭射出,而后又是一箭,两箭将他钉在墙上。 “我怎么不懂。”谢凌攥紧长弓:“必须要报的血海深仇,我当然能明白。” 他收起低落的情绪,问道:“很多年前,白骨狐妖就已经被全部收服,不可能有漏网之鱼,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狐妖冷笑不语。 “跟武毅侯府有关对吗?” 他就知道,武毅侯府的人去白家,定然没安好心。 蓝色灵蝶从他手中飞出,围绕在狐妖周围,使他无法逃脱。 现在还有叶灼没有找到,这里的幻境又靠妖狐灵力维持,若狐妖消失,他们也会随之消亡,如今必须找到狐妖本体,毁了尸骨才能离开。 “我现在就去找你的本体,灵蝶会控制你的行动,你休想趁机逃出去。” 说完,他回头看了眼床边的叶琬,目光在一旁的灵珠上停下来。 灵珠只有一半散发光芒,正如狐妖认为的一样,另一方并没有感情。 明明自己从来没有把这个人放在心上,甚至连与她的婚约都觉得是种负累。 曾经看那么平平无奇的一个人,如今却让他越来越看不懂。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她说的那些话,可是总还是一次次相信,以至于现在看到这颗灵珠,才会觉得无可奈何。 如果灵珠不是假的,那这些日子的陪伴与相处,又有哪些是真的呢。 谢凌苦涩一笑,报复性地轻轻捏了捏叶琬的脸颊,她还处于没有意识的状态,要是这时候醒着,肯定又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将灵蝶放入灵珠中,灵蝶刚进去,另一半暗淡的地方也散发出光芒来。 现在看着就满意多了。 做完这件事,他转身离开。 叶琬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谢凌踪影。 她腰酸背疼,好像某种姿势保持很久后,左边脸颊还有点痒意。 从镜子里看,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唇色嫣红,眉目潋滟,神态淡然宁静,有股天生的媚意。 身上的喜服华美闪耀,可叶琬却觉得厚重,便想要脱下外袍。 也就是这时,她发现手中捧着一颗闪闪发光的灵珠。 灵珠一半银色,一半蓝色,抬头看时,一只长毛狐狸被长剑钉在墙上,周围还绕着许多谢凌的灵蝶。 她随手放下灵珠,小心翼翼站起来,在确定狐妖无法动弹后,长长舒了口气。 一只灵蝶飞到她身边,灵蝶化为三个字。 先离开。 这应该是谢凌留下来的,他让她先离开。 眼前的狐狸没有本体,无法化出人形,只有找到本体才能出去,谢凌大概是出找狐妖白骨了。 长毛狐狸突然开口说话:“他快死了。” 这只狐妖体形很大,虽然站立着,但全身都还是狐狸的模样,一只狐狸跟她说话,叶琬越看越觉得诡异。 “你说谁快死了?” “你那个新郎官。” 叶琬相信谢凌能够解决这只狐妖,他让自己离开,若非得跟过去,万一拖他后腿就不好了。 再说了,狐妖的话怎么能够相信,保不齐他就是故意这么说,想让自己去找谢凌。 “你不相信?”狐妖额间突然出现一抹红光,光芒渗出鲜血,接着,他的身体开始破碎。 “我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如此,不过能有你们陪葬,也不算亏了。” 叶琬诧异,这只死狐狸居然想自爆,只要他一消失,谢凌就会永远被困在这个地方。 “别去了,来不及的。” “谁说来不及!” 她立即冲出门,现在还没完成任务,不能让谢凌死在这里。 狐妖正在慢慢消亡,幻境也因此走向崩塌,此时的谢府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消失不见。 街上狂风大作,许多房屋开始坍塌沦陷,叶琬险些被倒下来的横梁砸中,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面跑。 骨香是叶灼从武毅侯府拿过来的,白骨狐妖定然也与侯府有关,谢凌很大可能去了那里。 为了加快速度,她一边跑一边卸下装饰,从凤冠到衣袍,全部被扔在街上,到最后只剩素色的长裙,穿行在茫茫黑夜中。 顺着之前的记忆,她终于来到侯府门前。 这时候大半个武毅侯府已经沉入黑暗当中,谢凌的剑光从天空落下,他忽然出现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 叶琬惊喜道:“谢凌,我们快走吧,这个地方快要坍塌了。” 少女身上的喜服已经被脱下来,身上许多灰尘伤口,应该是跑来的时候摔了不少次。 自己都让她离开了,她却还是奋不顾身来找过来,她倒底在想什么。 “你先走,我还有些事。” “什么事能有你的命重要。”叶琬拽着他:“那好吧,我和你一起留下来。” 他愣了片刻,以为她会强迫自己离开,但没想到她选择的是留下来。 “不行。”他立刻拒绝。 “谢凌,我说过我相信你,这不是骗人,我知道你能保护好我,我们不会有事的。” 她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很可靠。” 这次叶琬说的是真心话,从修为来看,谢凌确实很让人有安全感,虽然他鲁莽冲动,但是无奈实力太强,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东西。 “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是真的。”叶琬被他盯地很不自在。 谢凌收回目光,笑道:“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束火光迎面打来,是叶灼的剑气。 他睥睨着挨在一起的两人,薄淡的唇掀起一丝讽笑。 “躲在女人身后,你真是好本事。” 他方才的攻击,明显是想取谢凌的性命。 叶琬问:“他怎么了?” 谢凌道:“应该还没清醒,你先躲起来,别让他伤到你。”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找到叶灼,结果他还在梦里没醒过来,现在想接近他都没办法,怎么一起出去啊。 “直接把他打晕带出去吧。”叶琬提议。 看他这副样子,叶琬还以为哪个反派过来了,就算还没清醒,也没必要下这样的死手,刚才要不是谢凌反应快,自己肯定得跟着烧成灰。 叶灼喊道:“琬琬,别靠近他。” 叶琬诧异:“他能认得我?” 谢凌不悦地看向叶灼,他极力隐忍着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他会害死你,让我杀了他。”叶灼的剑尖对准谢凌。 这人发什么神经,莫不是被狐妖控制了心智,所以才想杀了谢凌。 “你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想害死琬琬吗。” “闭嘴。”谢凌走过去,怒道:“你发什么疯呢。” 谢凌是真的被激怒了,他一跃而上,与叶灼打在一起。 叶琬准备扔出勾月,直接将两人带出去,但她动作一顿,忽然想到一件事。 自己与谢凌在梦魇中成婚,这个算不算完成大婚任务?接下来再挡剑的话,岂不是就能离开了。 叶灼的身法不在谢凌之下,他又没有意识,在这个地方愈发强大,两人打了好几场都分不出胜负。 能成为谢凌的对手,这个人绝对不一般。 他现在的人设好像是那种维护叶琬的奇葩老父亲,一直在说谢凌会对她怎么怎么样,搞得谢凌心态濒临崩溃,也有点停不下来了。 得把他俩安抚好才行。 叶琬做了做心理准备,便对谢凌道:“谢凌,你快停下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叶灼忽然跑到她身边,呵斥道:“琬琬,相信我,他会害死你。” 怎么又是这句台词,还有,叫琬琬也太恶心了。 她甩开叶灼的手,奔向谢凌的方向。 “你清醒一点,这是在狐妖制造的梦魇里,谢凌不会害死任何人,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你才会害死我们。”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相信谢凌就好了,他需要的,也正是这份信任。 既然自己要在这里完成任务,就必须保证谢凌能安全离开。 她悄悄取下手镯,来到谢凌身边,对他道。 “谢凌,你不要听他的话,我才不觉得你会害死别人,我知道你很好,虽然你一直在拒绝别人,但是我知道,你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心意,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不说,我也明白的。” 她的眼睛亮亮的,在夜色中极为动人。 “我永远相信你。” 看准叶灼的长剑刺过来后,叶琬转身挡住。 她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被一剑穿心的痛楚,连遗言都想好了。 等自己倒下去,就把勾月给谢凌,让他从这里离开。 当长剑划过骨肉的声音传过来,空气中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味。 叶琬低头,怎么没看到自己被一剑穿心…… 谢凌垂眸,皱了皱眉,问她:“你干什么呢。” 他握着叶灼刺过来的长剑,剑刃深深陷进右手的骨肉里,鲜血簌簌流下,俊秀的眉目覆着薄薄的喜色。 “为了我,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这句话,他很认真的在问。 方才她明显就是想用身体替自己挡剑,一个人,能为了另一个人连性命都不顾。 为什么相信一个破珠子,而不是自己真切的感受。 冷风从夜幕中吹过来,他站在风中,展眉微笑。 叶琬:…… 我是为了自己,你怎么徒手挡下来了。 那么好的机会,她差点哭出来,可这副表情在谢凌眼里,又是另一种意思。 要不再挡一次?她刚有这种想法,就听到系统的声音。 【宿主请注意,幻境成婚不能做数,请宿主管理好自身安全,否则任务将会提前失败。】 叶琬心中一震,刚才居然不算数,那要是自己挡了剑,岂不是真的就死了。 好险,她差点没命。 谢凌握着叶灼的剑刃,瞬间来了气势,反手将他的长剑折断。 动作利落,力度完美,简直就是bking的高光时刻。 叶琬立即扔出勾月,在巨大的漩涡下,叶灼被转移注意,她趁机把他踹进去,这一脚着实是带了点私人恩怨。 …… 从梦魇中离开,叶琬能感觉到自己处于昏迷状态,但就是醒不过来。 她偶尔有意识,但总是很快睡过去,怎么也无法睁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叶琬终于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睁眼一看,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竹园。 青桃刚进来,就惊喜地喊道:“姑娘,你醒啦,我都担心死了。” 她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叶琬,又为她披上衣服。 “您都昏迷五天了,我还以为您醒不过来了呢。” 叶琬掐了掐手心,痛感很真实,与在梦魇中的真实不一样,她很清楚地知道,现在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 太好了,她没死,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青桃抱怨道:“怎么出去一趟,您还生病了呢,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怎么医治都醒不过来。” 叶琬猜测,大概是自己用了两次勾月,所以才会体力不支,不过只是睡了几天而已,也没什么要紧的。 “谢凌没事吗?” 当时她及时用勾月制造出口,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吧。 “小公子没事的。” 那就好,她还得继续完成任务,谢凌可不能出问题。 想起梦魇里差点挡剑那件事,她就不免感到后怕,要是当时谢凌没替她握着刺过来的剑,那自己就得当场归西了,还好他够冲动。 连续喝了三杯水,叶琬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才平复一些。 青桃道:“姑娘肯定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厨房给您准备吃的,对了,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叶琬确实有些饿,而且人一饿什么都想吃,但她又不好意思说太多,就选了几个甜软的,想补充点能量。 “那我就去准备啦,顺便告诉夫人您醒了。” “嗯,你去吧。” 青桃高兴地跑出去,想告诉谢夫人叶琬已经苏醒这件事。 叶琬睡得浑身酸疼,迫不及待走出屋子。 还好自己没死在那个地方,谢凌徒手挡剑够及时。 话说他还挺有正义感,居然能为了自己徒手握剑。 不过下次可不能犯这种失误了,得让他猝不及防才行,不然凭借这小子的反应能力肯定会再挡下来。 最好是趁他不备的时候挡一下,等他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刀完了。 那些废话就不用说了,看到剑直接过去,完成任务一拍两散,很完美的计划。 虽然最近的天气很冷,但叶琬难得感到神清气爽。 她只穿了薄薄的衣服,呼吸着竹园里清新的空气,别提多惬意,顺便还伸了个懒腰,谁知手还没放下来,就感觉被人从后面抱住。 “你终于醒了。” 少年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倾诉下来。 叶琬身体一僵,被披风牢牢裹住身体,身后少年一动不动。 “谢凌?” 她慌忙跳开,揪着披风的领子,疑惑道:“你…你怎么了?” 第25章 他整个人都与之前不一样了,方才给自己套披风的时候,叶琬还以为他要抱自己。 不过还好,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个意思。 小少爷活力满满,丝毫看不出在梦魇里受了那么多伤,反而是自己睡了五天五夜,可见还是年轻好。 像谢凌这样十六岁的少年,每天都精神十足,一天十二个时辰练功不休息都不带喊累的。 换成叶琬就不行了,稍微运动一会儿就会气喘吁吁,轻轻磕碰就得散架,身体素质方面实在不能跟他比。 他突然出现在身后,搞得叶琬猝不及防,着着实实被吓了一大跳。 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反倒有些幸灾乐祸,挑眉看着她,说道:“醒了就把药喝了吧,看你成天病怏怏,也不知道养养身体。” 叶琬的病又不是喝点药就能解决的,挡个剑就行了。 要是小少爷愿意配合的话,那就赶紧成婚挡剑,走完自己该走的剧情。 只可惜他这么不可一世,要是叶琬真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让他配合一下,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是为了骗他成婚才这么说。 保不齐还会恼羞成怒,直接将她赶出去。 在外头站了没一会儿,新鲜劲过去,叶琬又开始觉得冷了。 谢凌穿着单薄,一件湖蓝长衫,腰身收紧,袖口紧紧收着皮质护腕,笔直站立时,叶琬只能到他的胸口。 他好像不怕冷,从自己认识他开始,他就没穿过多么厚重的衣服,要是换成叶琬,肯定早被冻成冰块了。 “快进去吧。” 他身材很好,气质又佳,就算只看背影,也足够赏心悦目了。 叶琬裹紧披风,重新走回屋内。 当她看见桌上那碗黑咕隆咚的东西,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她不是不喜欢苦味的东西,只是汤药的苦总是夹杂着让她受不了的怪味,跟茶水的苦涩完全不同,那种苦味要是进了嘴里几天都消不下去,就算只喝一口都受不了。 小时候生病,不得已必须吃药的时候,她也会趁着父母不在,偷偷将药倒进花盆里。 那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几乎没喝过药,还不是好好活到现在了吗。 而且隔这么远就闻到药里的苦味,她可怎么喝呀。 有些任性的,她拒绝道:“我不喝,我没生病。” 谢凌眼眸一颤,没好气道:“你还真不怕死。” 她身体这么差,只是劳累一些就足足昏睡五天,若以后遇上什么危险,再多累一会儿,岂不是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成天跟自己说很在乎身体,结果也只是说说而已,连碗药都不肯喝。 又弱又不肯吃药,怎么这么难养…… 叶琬就是不愿意喝。 “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他微怔,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里蕴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今天真奇怪,叶琬都这么跟他说话了,他居然还这么耐心地坐在这里。 “喝了吧。”他语气软下来,甚至拿来了蜜饯:“吃点甜的就好了。” 叶琬仍然拒绝,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吃再多药也没用,而且这药也不知道是补什么的,万一自己没完成任务,岂不是白喝了。 但谢凌不明白,只觉得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无论怎么劝,她还是不为所动。 叶琬吃着蜜饯糕点,旁边的汤药一点没动,就算谢凌一直坐在旁边也没关系,他总不能掐着自己的脖子灌进去吧。 只要自己不愿意,他就没有办法。 事实确实如此,叶琬不喝药,他当然不能强行喂。 谢家教养有方,他就算再傲慢自大,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你怎么还在这里?”叶琬疑惑:“你不用去练功吗,看着我吃东西干什么?” 说实话,谢凌一直在旁边,她吃东西都放不开,而且还得时不时被他劝着吃药。 按照以往来看,这时候他应该在后山,往常那么勤勉,怎么现在开始想偷懒了。 果然是美色误国,昏君都是从爱上美女开始的,他还没娶老婆呢,就已经开始往竹园跑了。 要不是被他打击过那么多次,就现在他这个眼神,叶琬还真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听出来叶琬在赶自己走,谢凌道:“这里是谢家,我还不能来吗。” “能来,当然能来,欢迎小公子天天来我房间参观。” 叶琬吃着豆包,两腮鼓鼓的,说这话的时候闭着眼睛,没注意谢凌的表情。 “这可是你说的。” 他递来一杯茶:“喝点茶吧,别噎到了。” 叶琬撇了他一眼,今天怎么这么贴心。 可茶水刚进嘴里,她就感觉不对劲了,这茶怎么一股药味。 再一看,居然是他把茶水换成了汤药。 叶琬很生气,无奈咽下汤药,连着喝了好几口水。 吃了这个哑巴亏,她又不知道如何发泄,只能不满道:“我就不信你能天天这么骗我喝药。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怕喝药。”谢凌道:“如果你身体好了,那就不用喝了。” 叶琬抱着手远离他:“你为什么总让我喝药,不会想下毒害我吧。” 难不成他为了退婚不择手段,已经开始想毒到只剩半条命再扔出去。 “我怕你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叶琬没怎么听明白。 “叶小侯爷怎么样了?”她突然想起来,当时在魇境里走得太匆忙,没注意到叶灼有没有跟过来。 “他用得着你关心。”谢凌一脸不悦。 叶琬问他:“当时在魇境里,他为什么一直要杀你,你们有什么恩怨吗?” 谢凌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就是被狐妖控制了。” “这么简单吗?” “嗯,就是这么简单。” 可叶琬总觉得,当时的叶灼好像不是被控制的状态,而且他一个侯府公子,竟然能与谢凌打成平手,要是真这么厉害,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谢家的修真名册上。 他若来排名,肯定直接稳坐第二。 除非此人一直在隐藏实力,从祖陵到白骨狐妖,两件事都和叶灼有关,如果不是自己想多了的话,他是不是真的不太正常。 算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和自己没关系,她的攻略对象是谢凌,只要把关注点放在他身上就行了。 谢凌突然站起来,转身走出屋子,然后顺手拎起正在院子里吃东西的小锅。 “小兔子借我玩玩,明天还给你。” 他拎着兔子,不走正门,反而翻墙而过。 叶琬霎时有点担心,这墙未免太不安全了,谁都可以翻过来,而且还是悄无声息的,就算偷偷溜进来她也察觉不到。 还好对面住的是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死傲娇,不用担心他趁自己睡觉时偷偷翻过来。 要是遇上危险,也可以让他及时来救自己。 虽然谢府里不会有什么危险。 停在墙上,谢凌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笑,立刻翻下去了。 叶琬无语,他今天抽什么风。 为了能早点成婚,叶琬潜心研究了问心诀很长时间,她一直觉得用雪水这个方法太不靠谱,在她看来,雪水和普通的水并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水。 可是问心诀里就是这么写,或许真的有什么功效吧。 从上次谢凌髓寒蛊发作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他肯定会有随时发作的风险。 要是在他髓寒蛊发作时,自己能使他安静下来,或许对现在的局面会有帮助。 没过一会儿,谢夫人又来看她了,这次连谢宗主也一起过来,叶琬还是第一次见到谢凌的父亲。 谢昭跟在谢宗主身边,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眼睛不一样,谢昭的眼睛更像谢夫人一点。 这三人的长相都偏温和,一看就是一家子,不像谢凌,俊秀凌厉,清艳逼人。 他们交代了叶琬一些事,但是没什么可聊的,不多久就离开了。 青桃将听来的小道消息告诉她。 “我方才听宗主和夫人讨论了您和小公子的婚事。” 谢夫人一直想治好谢凌的髓寒蛊,又因为母亲的关系,巴不得她能早点跟他成婚,可谢宗主就不这么想了。 他与谢昭一样,不希望谢凌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是髓寒蛊,也不必非要跟她成婚。 知道这个消息的叶琬立马有了危机感,可现在还是深秋,没到下雪的季节,若要弄到雨水的话,并不是多么简单的事。 她问青桃:“你知道哪里有雪水吗?” “雪水?”她眨巴着大眼睛:“现在还没下雪呢,府里也没人存这种东西,姑娘怎么突然要这个?” 叶琬忧愁地叹了口气,不出所料,这东西确实很难得到,除非是深冬,那时候雪水多一些。 “雨水可以吗,上次下雨,我倒是存了点雨水。” 雨水和雪水应该差不多吧,反正都是从天下落下来的,要不试试看,反正也死不了人。 叶琬决定试一试,便让青桃将雨水借给她。 青桃储的雨水并不是很多,只有小小的一个陶罐,但是雨水很好得到,若可行的话,下次再储就可以了。 因为不知道谢凌的髓寒蛊什么时候发作,所以常常就需要先预备着,就跟锻炼身体预防疾病一样,她也可以先帮谢凌弄点雨水在身上,兴许下次就能抑制了。 暮色降临,叶琬站上墙边的石凳。 她看了好一会儿,谢凌院子里大门紧闭,是从里面关上的,他应该没出门。 但是也不见他出来,要是一直等在这里,恐怕一晚上都见不到他。 没办法,她只好先放好陶罐,吃力爬了过去。 平时见谢凌翻墙翻地那么轻松,可今天自己试了一下,才发现根本没那么容易。 她重重摔下去,还好下面是很松软的草地,这才没受什么伤。 叶琬抱着陶罐,连身上的花草都没掸干净。 “谢凌?你在吗?” 就这么翻过来,她还是挺心虚的,万一谢凌误会什么,那就有点尴尬了。 从石阶跨上长廊,踩着厚实明亮的地板,叶琬一路轻手轻脚,可越走心里却越紧张。 谢凌的院子比较奢华,中规中矩的小少爷住所,低调中透露着贵气,连窗户纸都是价值不菲的材料。 幸运的是,叶琬刚到门口,就看到谢凌开门出来。 他装束整齐,想必还没休息。 谢凌明显愣了一下,震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天空一片幽蓝,人间完全沉入黑暗。 叶琬身后是沉沉暮色,只有一缕淡黄的烛光从门口的灯笼里照在她身上,空旷的院子里,她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 “我说了,兔子明天还给你。” 他以为叶琬是来要兔子的。 “你先回去吧。” 果然,小少爷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她走。 “谢凌,我不是来要小锅的,我有事找你。”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神色冷淡,似乎不想再谈下去。 叶琬收回白天美色误国那个想法,谢凌还是谢凌,卷王中的卷王,大晚上估计要挑灯夜读,不愿意被人打扰。 可她已经走到这里了,再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再说了,总得迈出这一步。 他与叶琬的婚约就是基于髓寒蛊,自己要想完成任务,得把握好这个突破口才行。 一切都是为了任务,她又不是想做什么,白天他来自己院子,现在为了帮他,自己又来他院子,他怎么还不高兴。 是直接跟他说自己想帮他治髓寒蛊呢,还是委婉一点,如果直接说的话,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多管闲事。 可是她管闲事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你还不走?” 叶琬摇头,笑道:“我能进去吗?” 她已经预料到谢凌会拒绝自己,但是没关系,两个月后他俩肯定会拜拜,他也不能拒绝自己多久了。 叶琬身上覆着暖黄的烛光,从脸颊到身体,他好像能感知到她身体里滚烫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到要跳出来。 谢凌藏在门后的手暗暗攥紧,她真的要进来吗。 自己已经拒绝过了,是她非要来的。 大门打开,谢凌道:“进来吧。” 第26章 谢凌的屋子异常整洁,虽然很大,但并不空旷。 一张雕花屏风将床与外室隔开,迎面的紫檀架上放着很多名贵窑瓷,最东边的墙上挂了三副雪景图,从上至下垂落在地,足足占满了一整面墙壁。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装饰的画像,站在画像之下,有种仰望神境的奇妙感觉。 当叶琬移动视角时,才发现他的屋子里有许多藏在暗处的金色丝线,丝线只是闪了一下光芒,肉眼并不能看清楚。 谢凌关门的刹那,屋子黯淡下来。 他没有点灯,只有窗户缝隙投进来几丝光线,但是足够视物了。 当他站在自己面前,低头凝视她的瞬间,叶琬突然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他似乎正在做什么事,整个人都有种强壮镇定的忙碌感。 看着少年清秀的马尾,叶琬向前一步,却被他拦住。 “别乱动。” 他声音浅淡,有种疏离的冷意,取下护腕后,随手放在书案上,在这间整洁到没有人味的屋子里,书案上那块摆满各种书籍的杂乱尤其惹眼。 果然是勤奋好学修真界唯一卷王,不是看书就是练功,都已经这么晚了,他还在研究阵法知识。 叶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打扰小少爷学习,简直是罪恶。 之前看他既不爱美色又不跟着京都里的世家公子四处玩乐,原来一心都在学习和修行上。 古人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一点都没错,谢小公子已经完全深刻领悟了这一道理。 任何事情在他眼里都没有学习和修行这两件事重要。 叶琬抱着盛满雨水的陶罐,思索着怎么跟他开口。 上来就提髓寒蛊这件事,貌似是有点太突兀了,要不跟他寒暄几句,先过渡过渡。 “小锅呢?” 叶琬在屋子里看了一圈,连兔子毛都没看到,平时也不觉得谢凌多喜欢小动物,突然说借兔子还挺奇怪的。 谢凌收着书,还是那副拽拽的模样。 “在院子里,你没看见吗?” 他的院子那么大,小锅要是躲在哪里睡觉,自己怎么可能看得见。 “你把小锅抢过来,为什么又关在外面?” “什么叫抢。”谢凌扭头:“算了,不和你说这个。” 他绕过书案,来到叶琬身边。 “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叶琬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他站在挡光的地方,低头看着叶琬,整个人都变成了一道黑影,也许是因为他才十六岁,叶琬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处于青涩期的小公子,可是今天一看,才发现他个高肩宽,意外地很大一只。 压迫感实在太强,叶琬悄悄退后。 听到叶琬的话,他罕见地没较真,反而说道:“你才不会特意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这都被他看出来了,叶琬点头:“被你说中了,不过这件事也和你有关。” 听到与他有关,谢凌来了丝兴趣,但还是假装不在意,问道:“有什么事快说。” 叶琬走到桌子前面,轻轻放下陶罐。 谢凌皱眉:“不要乱动。” 他怎么突然凶起来了,叶琬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这屋子虽然大,但也不至于迷路,他让自己不要乱动,难不成怕她碰到什么东西不成。 谁知叶琬刚走一步,脚下忽然掠过一根金丝,丝线上的铃铛叮铃铃响起来。 顷刻间,整间屋子都闪烁着同样的光芒,金丝一根根浮现,下一刻直奔她来,将她牢牢捆住。 丝线慢慢变粗,直到变成一根细绳,从脚到胸口,捆地叶琬无法动弹。 见到这一幕,谢凌眉头抽搐,无奈道:“都让你不要乱动了。” 房间里的银铃声吵得她耳朵疼,过了很久才安静下来。 叶琬连根手指都动不了,差点失去平衡。 她惊讶道:“这是什么?” “别担心,普通的阵法而已,我只是在房间里试一下,谁知道你突然过来。”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现在被绑起来的是自己。 在房间里搞这种东西,他防贼啊! 叶琬进来的时候他根本没说,要是说一下的话,自己死也不会进他房间。 她被绑的很不舒服,尤其是这种无法动弹的感觉,别提多没安全感了。 “快把我松开。” 谢凌道:“你别着急,这是我自己做的,还没完全弄好,贸然解开的话可能不会成功。” 叶琬可不愿意听他狡辩,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再说了,被绑的又不是他,他当然不着急。 大晚上在房间里弄这些绳子铃铛的,他这是什么癖好…… 见她表情愈弋划发不对劲,谢凌眼眸微动,凶巴巴道:“想什么呢你,我这是防身的法阵,不是那种奇怪的东西。” “我又没说是什么。” 叶琬拧起眉头,水润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好似要把他看个干净。 她的簪子都被金丝扯掉了,乌发垂落下来,搭在雪白的颈间,有种凌乱诱人的美丽。 谢凌不自在地走过去,打量着她身上的绳子。 叶琬低头,又抬头。 “你在看哪里。” 他忽然一愣,怒道:“你想多了!” 被她几句话一激,谢凌自己也受不了,想着赶紧把她解开让她回去。 他起势捏诀,用指尖触碰叶琬身上的绳子,可触碰到的那一刻,绳子猛然从叶琬身上松开,两头分别系在他俩的手上。 两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很久,叶琬轻声叹息,问他:“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谢凌脸色阴沉,看起来极不愿意。 叶琬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这副表情,就跟自己会趁机对他做什么一样。 “我当然不是。”谢凌长睫微动,难受地闭起眼睛。 他尴尬的不是两人的手被一根绳子拴着,而是自己做的法阵,自己居然解不开。 如果说不是故意的,那不就代表他确实没办法控制自己做的东西,要是承认是故意的,她不得想很多奇奇怪怪的事。 其实叶琬也知道他不会故意这么做,就凭他对感情的冷淡程度,断然弄不出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样。 大概是他确实制造出了一个很强的防御法阵,但还处于初期摸索阶段,所以有一些小漏洞。 现在说再多也没用,还是让他想想办法吧。 这绳子变的只有三尺长,分别将他俩的左右手系在一起。 “你没事为什么做这个东西?” 叶琬实在忍不住了,她真的很想知道,大晚上他为什么一个人摸索这种东西,小少爷应该不需要这种东西防身吧。 谢凌道:“我不是为自己做的。” “那你是为谁做的?” 从他都没办法轻松解决这法阵来看,应该是要保护很重要的人,不然没必要冒着自己被法阵误伤的风险弄这种东西。 难不成是因为上次白纯宜被狐妖拉进梦魇,所以才做这个…… “宁和宫闹邪祟,这阵法是为宁和宫那位准备的。” 他没有隐瞒,直接告诉叶琬。 宁和宫,貌似是大盛皇后的住处。 叶琬终于想起来,现在应该是要到宫廷秘闻剧情了。 那不就是说,正文的剧情已经开始,谢昭会去宫里捉拿邪祟,从而遇见捉妖世家的女主。 这对苦命鸳鸯终于要见面了,原著里他俩可是相爱相杀好几百章,男主黑化洗白又黑化,最后背叛天下人,唯独对谢凌一如往初,搞得很多读者差点以为男主真爱是谢凌。 要是谢昭和女主见面,应该就没时间插手自己和谢凌的事了吧。 可是谢凌与皇宫又没什么关系,他这种谁都看不上的性子,居然会为那位从未谋面的皇后做这种东西。 是不是谢昭让他做的,不然谢凌没理由这么关注一个陌生人。 叶琬准备问他,但又没有开口。 也许根本没什么特别的理由,问了也是多余。 “你要进宫吗?” 谢凌已经开始制作这种法阵,大概率是要跟着谢昭一起进宫的。 谢凌道:“可能吧。” 叶琬又猜对了,可他这一走,肯定又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自己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啊。 万一没那么快解决,耽误一两个月也是有可能的,等他两个月后再回来,看到的就得是自己的白骨了。 她不能冒这个险,可若跟着谢凌一起去,叶琬又有点犹豫。 原著里这段剧情还是挺诡异的,而且十分危险。 一年前,大盛太后病重薨逝,临死之前曾说过,天时不宜,不可进皇陵,须得在归元寺停灵一年,待深秋之时方可安葬。 停灵满一年时,宫中相师算出良辰吉日,可将归元寺中的太后棺木移入皇陵。 可在下葬那天,接连发生了好几件怪事。 先是三名守灵宫女不约而同地吊死在归元寺的佛像前,等人发现的时候,她们竟全部被抽干血液。 而太后的棺木在下葬当天突然流血,因为鲜血染污了棺木,皇帝只好秘密下令,让人将棺木打开,谁知棺木里什么都没有。 这事发生后,宫里就怪事不断。 叶琬问他:“你是要去找太后的尸骨吗?” 谢凌道:“不是。” 他告诉叶琬,这次谢家进宫,是为了另一件事。 皇帝新得的美人荣妃怀上龙种,皇帝老来得子,十分高兴,特地为此大办宫宴。 在宫宴期间,荣妃突然身子不适,没多久就开始头晕,皇帝怕她腹中胎儿有恙,就让宫女带她回去。 谁知路上的时候突然下雨,她们并没有带伞出来,荣妃便让贴身宫女回去取伞,她站在檐下躲雨。 但是等了很久都不见宫女回来。 眼看雨越下越大,荣妃心里着急,碰巧这时走来一群宫女,对荣妃说是皇帝派她们过来送伞的。 当时酒意上头,荣妃就没多想,只觉得这群宫女穿着怪异,并不似平常看到的宫人打扮。 她们带着荣妃回宫休息,等到第二天醒来,荣妃才发现,她躺着的地方根本不是自己的宫殿,而是一座荒废的冷宫。 这座冷宫时常闹些不干净的东西,从前朝到现在,里头死过的人不计其数,无论是谁都不敢随便靠近,要是不得不经过,就必须三跪九叩,才能求那些冤魂放过自己。 冷宫里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中的人,就是昨夜给荣妃送伞的宫女,她们穿着的衣裳,全都是前朝宫女的衣服。 经此一事,荣妃受到惊吓,不慎早产。 生产当天产婆姗姗来迟,可当她拼尽全力生完孩子,醒来时却不见孩子踪影。 宫女匆匆来报,产婆在进宫的路上摔下悬崖,如今尸首已经抬回去了。 荣妃坚持说她亲眼看着产婆为自己接生,但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产婆的模样。 没了孩子,荣妃变得疯疯癫癫。 宫里开始人心惶惶,宁和宫的皇后也撞见了脏东西,生了一场大病,到现在还没好起来。 为了安定人心,皇帝只好请各方高人进入宫廷,谢家当然在此之列。 他们要找到太后尸骨,以及那个刚生下来就失踪的孩子。 谢凌说,他做的这个法阵可以将所有靠近的邪祟绞成灰烬,若寻常人误触,只会被困住,虽不会造成伤害,但若没人解开的话,被困的人到死也别想出去。 叶琬担忧道:“那我们手上的绳子怎么办。” 他这才想起来他俩还被这绳子系在一起。 “我当然可以解开。” 谢凌抽出短刀,刀锋凌厉,碰到绳子竟立即豁了个口。 叶琬咬咬牙,他倒底是怎么做到的,能将法阵做的这么坚固,连本人都打不开。 “要不要找人来帮忙?”叶琬提议。 她今天真是倒霉,只是想来为他试一下髓寒蛊的治疗方法,怎么遇上这种事。 “你觉得谁能帮上忙?” 谢凌都解不开,更别提别人了。 那该怎么办,他俩不会要永远这样栓在一起吧,自己还得挡剑死遁呢,要是天天跟他在一起,还怎么安排后面的事。 他突然问道:“你倒底有什么事?” 现在这个情况,叶琬哪还有心情想髓寒蛊的事,而且若真的出问题,他俩绑在一起,连找人都不行,还是先不要冒险了。 她着急道:“没什么,先把绳子解开。” “不说算了。” 谢凌眉目中渐渐露出倦意。 他将短刀重新放回桌上,妥协似的,对她道:“这个阵法还没做完,明天早上就能自己解开了。” “明天早上,那今晚呢?” 重点是今天晚上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睡觉。” 他一副坦坦荡荡,心无旁骛的模样,看起来就算是睡在一起,也不会有那种想法,叶琬这才放下心来。 也对,他对自己不感兴趣,干嘛在意那么多。 谢凌转身走向屏风后的床,手上的绳子拽着叶琬跟过去。 “你确定明天早上法阵会消失吗?”叶琬问道。 他单手解开腰带,扔在床下,笑道:“不确定。” 叶琬差点急火攻心,右手用力扯着手腕上的绳子,直到手都被勒疼了,她才无奈放弃。 绳子只绑住了他们一只手,所以她行动还算方便。 站在床边时,叶琬心一横,直接坐在床上。 他的床很大,整洁又舒服,看起来可以让人睡眠很好的样子,难怪他每天精神那么好,睡眠质量高,当然精神好了。 叶琬提前坐在床边,他指着里面,说:“你睡里面。”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我是左手被绑着,不应该你睡里面吗。” 这绳子又不是很长,要是他睡外头,两人翻身都困难。 “随便。” 谢凌躺上床,特意跟叶琬隔开很远的距离,再塞两个人都不为过。 他对感情之事还没什么想法,在叶琬思绪纷乱时,竟然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睡觉了。 她转头看了三次,他一动都不动。 还真能睡得着…… 因为没有脱衣服,叶琬睡得并不好,过了很久才有困意。 第二天醒来,谢凌已经不在身边,她手上的绳子也被解开。 看着仍在桌上的陶罐,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就失败了,只能下次再找机会。 叶琬抱着还在谢凌院中的小锅,从正门走出去。 回到竹园后,她匆匆换了身衣裳,假装昨夜没离开过,青桃和绯元根本没发现。 她俩将早点送来,叶琬喝粥的时候,好奇问了一句。 “谢凌去哪儿了?” 得到的回答不出所料,他还在后山练功。 看着叶琬眼下淡淡的乌青,青桃想是她昨夜没睡好,就问她是不是天气太冷睡不着。 叶琬没好意思说自己为什么没睡着,就顺着她的话,让她给自己再添床被子。 对于谢凌昨夜说的入宫一事,叶琬决定先去探探口风。 不危险的话就可以一起去,危险就得掂量掂量。 而且她还没见过皇宫长什么样,新奇感还是有的,如果不看看,那倒是有点白来一趟了。 下午的时候她经过谢府的莲花池,恰好遇上谢昭。 谢府的莲花池中心坐落着一座石亭,亭外铺着木质长桥,叶琬走到石亭时,才发现谢昭正在石亭内看书。 他坐在侧面,有席帘挡住视线,所以叶琬在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 他身边没有侍从,此时亭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叶琬不好再退回去,不然也太刻意了。 她很自然地走进亭子里,在一面栏杆处坐下来。 亭内的石桌上放着两本清雅集,分为上册和下册。 在她出神看着清雅集时,谢昭突然开口,问她来了京都这么久,会不会想家。 上一次他这么问,还是因为想让叶琬知难而退离开谢凌。 叶琬道:“家中一切安好,不需要我挂念。” 她都没见过那些所谓的家人,自然没什么想念的。 而且她也不可能再在这个世界留多久,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谢昭抬眸,叶琬坐在湖水边缘,绿色的青山作为背景,风从湖面吹来,轻轻扫在她身上,对待外人,她永远都有一副淡泊惬意的舒展模样。 他就从没见过她多么热烈的时刻,除了面对谢凌。 “过几日就是皇后生辰,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去参加宫宴。” 叶琬有些惊讶,他向来不愿意自己与谢凌有过多接触,如今自己还没问这件事,他居然会主动提。 看着叶琬疑惑的模样,他解释说:“是母亲让你去的。” 原来是这样。 “我听说宫里最近不太平,你们去参加宫宴,是不是也因为这件事。” 她早就听说帝后感情和睦,如今皇后生辰,皇帝肯定会将生辰办地非常隆重,就算遇上宫里闹邪祟,他也不会亏待了皇后。 两人少年夫妻,到如今已经一起过了四十年,风风雨雨的,感情依然很好。 只可惜他是皇帝,两人感情再好,皇后也免不了要体会与别人共侍一夫的滋味。 要是换成叶琬,肯定受不了这种日子,她宁愿不当皇后,一辈子离开皇宫,都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 皇宫那种地方,表面繁华,其实阴森又诡异,就凭不能随意出宫这一点,就已经让叶琬望而却步了。 还好谢凌不是身在皇宫,不然她去攻略的话,肯定没多久就得疯。 谢昭道:“宫中邪祟一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谢凌说的。”她试探着问:“这件事不能说吗?” “倒也不是。”他拿着书站起来,“只是此事事关皇室,还是不能随意讨论,既然是阿凌告诉你,那你听完,就不要与别人提起了。” 叶琬当然知道。 亭子里的风越来越大,叶琬被吹得腰疼,就站起来,想回去躺一躺。 谢昭眼眸一落,盯着她腰上的玉佩,想了很久后,问道:“你这个玉佩是哪儿来的?” 他问的正是谢凌给自己的那块。 叶琬道:“是谢凌送给我的。” 他应了声:“是,我确实看到他常常佩戴着,这种材质的玉佩,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了。” 这个弟控,连谢凌平时戴什么东西都一清二楚。 从他说的话来看,这块玉佩应当价值不菲,叶琬对金银玉器什么的不感兴趣,所以也没办法估量这块玉佩的价值。 谢昭说世间不会有第二个,意思不就是说这块玉独一无二么。 没想到他随便送个东西,居然就这么珍贵。 一块玉佩一套房,谢凌简直就是行走的大金矿。 得到这么一个宝贝,她当然高兴,但又想到谢凌说这是他母亲给的,万一谢夫人看到,会不会觉得她没礼貌。 她送谢凌的东西突然戴在别人身上,应该不太合适吧。 叶琬道:“这块玉佩是伯母从哪里得到的呀?” 看玉佩的雕刻,灵秀柔和,做工精致,明显就是为女子而制作,谢夫人肯定不缺宝贝,能将这块玉佩送给谢凌,想必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谢昭却道:“母亲?” “是呀,谢凌说这块玉佩是伯母送给他的。”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是母亲送给他的么。” 不会是偷偷给谢凌的吧,谢昭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叶琬转念一想,谢府宝贝那么多,谢夫人送出去什么,谢昭也不可能全都了解清楚。 回到竹园后,青桃给她送来一封信,说是棠州送过来的。 信上写着母亲的名字,叶琬记得原主和这位母亲关系并不怎么好,她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送信呢。 她送信给自己,能是为了什么…… 第27章 竹园里冷风瑟瑟。 叶琬展开信纸,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心立马凉了半截。 信上说父亲突生怪疾,让她早点回去,寒暄的话一概没有,更没说父亲得了什么病。 只粗略提了几句,说是练功时突然晕倒,白天总是醒不过来,只有晚上才有清醒的时候,但吃不下任何东西,喝点水都吐血不止。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她能找到宫中御医,请武毅侯府调派一名御医回去。 从宫中调派御医,这不是为难人嘛。 她在京都无亲无故,哪来那么大的面子请御医给父亲看病,再说了,自己这一回去,恐怕再难回来了。 待在棠州,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可信上提了这个要求,叶琬不管不顾的话,好像又有点没良心。 虽说原主跟他们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亲生的女儿,要是他们真有什么事,自己确实不能不回去。 看着叶琬愁眉苦脸的模样,青桃问道:“姑娘,信上写什么了吗?” 在谢府的这些日子里,叶琬与青桃绯元已经熟悉下来,对她们极为信任,便没有隐瞒。 叶琬道:“我可能得回棠州一趟。” “啊?”青桃不舍,以为她立刻就要走:“您要回去多久?” 叶琬也不知道,但还是觉得找个机会回去看看,若父亲真出了什么事,当然不能让他见不到女儿最后一面。 为了知道具体情况,她特意回了封信,因为怕被认出字迹,就随便用了个侍女的名义。 写完信,离傍晚还有许多时间。 叶琬换了身普通的衣裳,戴着素色帷帽,与青桃交代,如果有人问起她了哪里,就说去春杏斋买胭脂了。 从后门出去,叶琬沿着大街直走半柱香时间,而后拐进一条小巷。 从小巷过去,再走半个时辰,就是京都最大的暗市。 暗市设在京都城中,是找寻禁术邪物的最佳场所。 来这里的不仅仅有人,还会有妖魔鬼怪,各路神仙,不管好坏尊卑,进了这个地方,大家谁也不认识谁,可以放心大胆地做交易。 她已经打探了好些日子,将路线摸清后就找机会来了这个地方。 叶琬想要寻找的是一种花,为自己挡剑死遁做准备。 系统提示过,这种花叫朱影花,如果细心滋养就能化出分身,到时候她挡剑成功,离剧情结束还有很长时间。 那段日子里,叶琬当然不能变成游魂,她要寻找一个新的身体,在挡剑结束的瞬间,让自己进入新的身体中,从而离开主角团的视线。 等到剧情结束,她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但是朱影花极其稀少,又因为是前朝国花,大盛并不允许栽种,要是想找到花种,会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她想了很多办法,没有一个行得通,最终还是不得不来暗市里看看。 若非如此,她根本不会进入这种随时都能丢了小命的地方。 暗市里什么身份的人都有,妖魔鬼怪在这里都不算稀奇事,保不齐擦肩而过的就是以人为食的恶鬼。 她要是暴露出自己是个普通人类的事实,肯定立马被啃地干干净净。 叶琬的帷帽一直垂到腰际,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连身上的衣裳都素到不能再素,就怕被人注意到。 她又抹了许多香料,把身上的气味全部遮盖住,不然被那些恶鬼闻到,肯定马上扑过来。 暗市开张的时间往往是在黄昏时分,一直延续到第二日清晨,期间暗市里会涌入很多卖家,各种奇珍异宝都能在这里找到。 与此同时,天黑后的暗市也十分危险,很多觅食的妖物都是趁着这个时间,在暗市里寻找猎物,大多时候悄无声息地就将猎物收入囊中。 就算有人拼命逃跑,在暗市里求救,这里那么多妖魔,也不可能会救他们。 比起夜里,现在还是下午,虽然货少,但相对安全一些。 叶琬走得很慢,对身边来往的人群仔细观察,就怕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扯下她的帷帽,将她是个弱小人类的事实暴露出来。 暗市里没什么人烟灯火,整条街暗沉沉一片,大家不约而同地保持静默,耳边只能听到脚步声和交易时的声音,可以说寂静到诡异。 他们交易并不是用银两或者灵石,若有看上的东西,卖家会在买家身上放下一个印记,有了这个印记,无论什么时候,卖家都可以同买家提出一个要求。 有时候这个要求很简单,可能只是一顿饭,一杯茶,甚至一辈子都不用履行契约,但若倒霉起来,也可能遇上很残忍的要求,因为这些契约家破人亡,魂飞魄散的不在少数。 叶琬只期盼自己能遇到一个好卖家,倾家荡产都可以,别取她小命就好。 在暗市逛了很久,她还是没有看到朱影花。 但叶琬又不能等到天黑,就在她决定先回去,明天再来看看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摊点引起了她的注意。 …… “死兔子。” 谢凌站在竹园里,踢开跑来啃自己衣摆的小锅,站了半个时辰后,终于烦躁地往屋里看了一眼。 这么久都看不到人影,她不会在睡觉吧…… 难不成他也和自己一样,昨夜一直没睡。 “小公子,你在看什么?” 青桃出现在身后,谢凌一回头就看到她与绯元走过来。 她俩对视一眼,问道:“您在找叶姑娘吗?” “没有。”谢凌眉头微蹙,否定地十分干脆。 在谢府里,他们这位小公子极少与下人交流,身边也没有亲近的侍从,平日里除了打扫事宜,根本不敢有人靠近他的住处。 如今突然出现在竹园,确实有点奇怪。 “哦。” 她俩点头,转身准备做自己的事。 谢凌突然问道:“那她人呢?” 青桃疑惑地歪了歪头,想起之前叶琬对她说过的话,就对他道:“叶姑娘出去了,说是去春杏斋买胭脂。” “买胭脂?”谢凌思忖片刻,仍旧面无表情:“她什么时候回来?” 青桃道:“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他便快步离开竹园。 两人再次对视,绯元问道:“小公子是来干什么的?” 青桃猜测:“来找叶姑娘的吗?” 绯元摆摆手:“应该不可能。” 刚走到大门口,谢凌便迎面撞上谢宗主。 他带着亲传弟子下马进府,见到谢凌,以为他特意出来迎接自己,便欣慰道:“阿凌,在这里等多久了?” 谢凌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是在等你。” 谢宗主眉头一皱,严肃道:“这么晚了还出去,过来,让我看看你和裴奚谁的箭术长进大。” 裴奚与谢昭同岁,是谢家亲传弟子,自小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名列修真名册当中。 他擅法阵,精通幻术,在箭术武学方面多有不足,但因谢宗主亲自教导多年,进步飞快,如今已经可以算得上个中翘楚。 谢宗主长年在天照山教导弟子,极少回家,今日好不容易回来,谢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无奈跟上去。 他们来到后山万箭场,伴着夕阳站在箭场中。 谢宗主道:“此时天色已晚,视物不清,正好看看你们箭感如何。” 谢凌穿好护腕,系上腰扣,迎着风拉了拉弓弦。 金色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黄沙上,十六岁的少年还没什么稳重的气场,处处都暴露了他狂傲的急躁性子。 裴奚笑道:“小公子,请多多赐教。” 谢凌漠然地撇了他一眼,并没有跟他说话。 裴奚暗暗咬牙,尽量使自己脸上的笑容自然舒朗。 他拿了比谢凌的弓还重的长弓,特意在谢宗主面前颠了颠弓身,谢宗主十分满意。 人人都说谢凌天赋卓绝,他就要证明,自己并不比他差。 裴奚先射一箭,箭发即入靶心。 谢凌后发长弓,亦是正中靶心。 两人不分上下,但因自己的弓比谢凌的重,裴奚对他道:“小公子,您最近箭术是不是退步了。” 话中意味颇有洋洋得意的暗讽,谢凌终于侧目看了他一眼。 谢凌道:“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他收回即将射出的弓箭,方才漫不经心的态度也收了起来,对谢宗主道:“父亲,我觉得这种比试的方法太简单了,我们换种方法吧。” 谢宗主道:“你有什么提议?” 谢凌道:“不如这样,我们蒙上眼睛,看看谁中的靶心多。” “裴奚,你的意思呢?” 裴奚也道:“我同意。” 就算蒙上眼睛,他也有自信不会输给谢凌,只要不输给他,那自己就是赢了。 两人同时蒙上双眼,谢凌侧身对他道:“我只射一箭。” “小公子是觉得我一箭都中不了吗?” 谢凌冷笑:“你能吗?” 裴奚攥紧拳头,碍于身份原因,只能默默忍下来。 谢凌拨动弓弦,凭着感觉找到方向,连细微的风声都一一考虑清楚,虽然对方的实力足够强大,但他仍然有能赢的自信。 一箭破风而出,当箭离弦的刹那,他已经对结果了然于胸。 裴奚抬起长弓,脑海中无数次回忆自己对箭术的心得与学过的诀窍。 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射中靶心。 当箭矢从弦上飞出,片刻后,落地声从远处传来。 他取下眼睛上的黑布,却看到令他怒火冲天的一幕。 自己的箭矢落在地上,而他的靶心里,只有谢凌的那支箭。 谢凌垂眸睥睨着他,依然是那副无比高傲的表情。 “你只会学那些别人教给你的东西,什么样的箭该怎么射,拉多少弓,风向怎么判断。”他不屑道:“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你的箭会从什么地方射过去。” 裴奚脸色铁青,谢宗主走到他们身边。 “阿凌,你怎么射到裴奚的靶子上去了。” 如果没有他的那一箭,按照裴奚箭矢原本的路径,是可以正中靶心的。 但是他的箭镞偏偏撞上了谢凌的箭羽,仅是偏了一丁点儿距离,箭矢便全然失控,落在了黄沙上。 谢凌并不在意结果,坦然道:“我射偏了。” 他放回长弓,在太阳落下的最后一刻,离开了万箭场。 暗市内,夜色即将到来。 叶琬轻声问道:“这真的是朱影花的种子吗?” “姑娘。”戴面具的妇人坐在一堆奇形怪状的花簇中,用满是伤疤的双手,将花种放入长囊中。 “暗市里不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问真假与否的,都是不懂规矩的。” 叶琬手一颤。 “你应该知道,暗市从来不卖假货。” 暗市不是没有主人,这里可以杀人发火,劫财越货,但不允许做虚假买卖。 这么黑的一个地方,没想到还挺有打假意识。 叶琬伸出手,让妇人在自己手腕上留了一块红色印记。 她得到的朱影花种子并不多,只有五六个,这种花极其难种,种的时候也要尽量隐蔽,虽然她得到了花种,但还是要想个办法,偷偷养,绝对不能被发现。 等朱影花开花,她也就可以换身份离开这个地方了。 从暗市出来,叶琬终于舒了口气。 还好,她活着出来了,没有被那些妖魔吃进肚子里。 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叶琬回到谢府。 她一路小跑,想尽快回到竹园。 这次出去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若有人查探,肯定会发现她去了暗市。 这种地方可不是能随便去的,里面那么多妖魔,保不齐就怀疑她是不是与那些东西有勾结。 自己只是买了朱影花,万一因为这个被误会,岂不是太冤枉了。 就算不被误会,若被谢凌发现她买朱影花,肯定会追根究底地问她要这东西做什么。 这花是前朝国花,大盛明令禁止不许种植。 她种禁花,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保不齐连花带根都会没有。 没了花可不行,她还得靠朱影花换身份呢。 谁知前脚刚踏进竹园,后脚就听到谢凌冷冰冰的声音。 他从黑暗处走出来,脸色阴沉地吓人,要把叶琬生吞了似的。 自己一天没见到小少爷,也没惹他吧,怎么一副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 叶琬将朱影花种子收起来,换了副笑脸,甜蜜蜜道:“是你呀。”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堵在门前,将叶琬完全拦着,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到他隐忍怒气的声音。 “我去春杏斋买点胭脂,不行吗?” “胭脂呢?”他看向叶琬的右手。 叶琬悄悄背过手,将装着花种的香囊藏在袖中。 “没有喜欢的,看看就回来了。”叶琬吃力推开他,径直往院子里走。 谢凌跟在后头,叶琬能感觉到他不太高兴,但又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自己刚拿来朱影花的种子,还没时间好好欣赏。 她每次买来一个新东西,都喜欢拿在手里欣赏许久。 况且朱影花又是个极其稀罕的宝物,能让自己摆脱傲慢小少爷的东西,她别提多喜欢了。 谢凌问她:“你很开心吗?” 当然啦,因为离摆脱你的日子又进一步了。 只是心里这么想,叶琬可不会傻傻地说出来,她对谢凌道:“嗯,看到你所以才很开心。” 谢凌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叶琬!” 他速度太快,以至于叶琬没注意到,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少年身子一僵,连忙退后。 叶琬默默无语,怎么搞的好像他被吃了豆腐一样,就这么不喜欢自己碰他吗。 “你怎么了?”叶琬实在不明白,小少爷怎么这么易怒。 昨天晚上死活不肯给自己开门,躺在一张床上都要隔八百米,大早上一醒就迫不及待解开绳子远离她。 今天自己一整天没去打扰他,他该高兴才对,可是他周身的气场,实在不像没生气的样子。 走了那么多路,叶琬累到不行,只想快点睡觉,小少爷什么时候回去啊。 朱影花种还没藏好,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叶琬还真害怕被他发现。 “把手伸出来。”他视线停在她雪白淡然的脸上,在月色下,总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好像下一刻就会突然消失。 叶琬藏好香囊,乖乖伸出手,一段金色丝线绕在手上,与昨夜绑住他们的一模一样。 丝线变成细细一条,看起来还挺美观。 “这是什么?” “我做的法阵,已经做好了。” 叶琬只知道他昨夜为宁和宫做了一个法阵,这个不会就是吧。 她疑惑道:“这不是为宁和宫的那位做的吗?” “不是那个。” 夜色下,少年轻声道。 “给你的东西,别人怎么会有呢。” 叶琬更加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跟之前都不太一样。 她问道:“不是那个法阵,那这是什么东西?” 谢凌冷哼:“防身的,有了这个,再弱的人都不会被妖魔近身。”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在夜色下,俊秀地不像话。 小少爷性子古怪,但颜值真的没话说。 说完后,他就转身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叶琬想的是,这法阵这么厉害,挡剑那天还是不要带着了。 …… 这几日谢家一直在准备皇后生辰事宜,叶琬几乎没出竹园,一直在研究朱影花的种植方法。 可她只会养兔子,种花还真没经验。 特别是这么金贵的花,稍微养不好就是前功尽弃,六颗种子,失败一次就少了一次机会。 三天过去,她还是没敢种下去。 这是前朝的东西,宫里应该会有史籍记载,这次进宫可以找一找,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是叶琬又想到棠州来信的事,不知道还好,现在她知道了,不能说真的不回去,索性就趁这次进宫,把朱影花和御医的事一起解决。 第28章 夜色浓重,黑云从天边翻涌而上,覆盖着整座皇城。 “轰隆”一声,惊雷划过的瞬间。瓢泼大雨瞬时落下,宫道长街顷刻间被淹没在大雨当中。 宁和宫内,一道闪电惊醒了睡梦中的皇后。 她惊恐地睁开眼,脑海中浮现梦里血肉模糊的两张脸,他们倒在火海中,无助的向自己求救。 她张开手,怎么也无法触碰到近在咫尺的两人。 这种场景日日都会出现在她的睡梦中,十年来一直如此。 “皇儿,我的谨渊……” 被狂风吹开的大殿门窗撞在墙上,一道斜长的影子从门外走进来。 宫女走到皇后床前:“娘娘?您又做噩梦了?” 皇后掩面哭泣,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陛下呢?” 宫女道:“陛下说陆昭仪刚进宫,还有些不适应,今夜就歇在陆昭仪那儿了。” 接着,她又补充:“陛下还说明日也会去陆昭仪宫里。” “陆昭仪……”皇后呢喃。 顿了顿,宫女问她:“要去将陛下请过来吗?” 皇后失神片刻,在抚摸到脸上皱纹时,无奈摇了摇头。 “罢了,不要打扰陛下了。” 她低头看去,眼前的宫女细眉杏目,额间花钿娇美动人,在冰冷的宫廷里,竟有种热烈灼热的美。 “你叫什么名字?”皇后问道。 宫女眼尾微弯,娇柔回道:“奴婢名叫云鹤。” “云鹤?”皇后思索许久,却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宫里有这个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娘娘仔细看看,您一定见过我的。” 宫女起身,靠近皇后榻边,将脸伸到她面前。 闪电再次亮起,眼前女子美丽的脸蛋,瞬间变得枯萎破碎,好似百年之久的干尸,张大嘴巴要咬住她的脖子。 皇后大叫一声,一把长剑从门外飞来,直刺向宫女胸膛。 谢昭大呵一声,对身后的侍卫道:“快去保护娘娘。” 长剑没有刺中宫女,她转了个身,已经变成一具枯黄的干尸,四肢细长地诡异,像只猫儿一样,轻轻一跃跳上窗台,逃离了宁和宫。 谢昭道:“裴奚,你去追。” 裴奚点头,立即转身就追了出去。 为了调查宫中邪祟一事,在宫宴前几天,他就已经和裴奚提前来了皇城。 没想到还没查到线索,今夜就遇见了一只尸妖,从她的衣着来看,大概又是与前朝有关。 隔着一道帘子,宫女们陆陆续续走进来,守在皇后床前。 谢昭颔首:“娘娘,您没事吗?” 皇后惊魂未定,身边掌事宫女凝香走出来,对谢昭道:“谢公子,请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来到外殿,凝香道:“谢公子,我们娘娘总是被噩梦惊扰,您有没有法子,能让我们娘娘睡个好觉。” “娘娘身上没有怨灵的气息,常被噩梦惊扰,想必是执念太深,心病,我治不了。” 凝香叹了口气,忧愁地看着窗外。 “论谁看到自己的孩子被烧死的惨状,都不会不留下心病。” …… 天色将亮,大雨也停了下来。 叶琬走下马车,小心翼翼避开旁边的水坑,轻轻踩在光滑的石砖上,溅起细小的雨水。 她回头看着身后湖蓝色的身影,直到谢凌与她对视,她才微微一笑。 两人站在宫门外,高大的宫墙是灰蒙蒙的颜色,几乎和暗沉的天幕融为一体。 看守宫门的禁卫身着玄色盔甲,个个面无表情,冷漠地不像活人。 叶琬甚至觉得,他们可能真的只是雕塑,自己在谢府见过的守卫,他们至少有表情,懂进退,还会害怕,可眼前这些守护皇城的,根本没什么活人的气息。 当宫门打开时,谢凌才对她道:“走吧。” 他们这次进宫是为了庆贺皇后生辰,谢昭已经提前几天过来,正在调查后宫邪祟一事。 谢凌不大愿意进宫,一直拖到今日才肯出发。 两人走在宫道上,周围全是高地看不见尽头的宫墙,让人有种进来就永远走不出去的窒息感。 在这片灰暗严肃的皇城里,谢凌身上的的蓝色是唯一的一抹亮色,雨雾朦胧,只有他明艳地惊人。 此时皇城里还没什么光亮,他们要先去一趟宁和宫,晚上才会在太常殿参加宫宴。 跟着带路的太监,寂静的宫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远处朦胧雾色中,一位白衣男子快步跑来。 他们两方都没看清,就这么撞在一起。 谢凌受伤的肩膀被重重撞了一下,他吃痛,怒道:“哪个蠢货,瞎了吗。” 叶琬震惊,在皇宫里都敢乱发脾气,小少爷胆子也太大了,万一对方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追究起来怎么办。 他又不是皇帝太子什么的,怎么到哪儿都这么嚣张。 不过还好,对面的人似乎与谢凌认识。 裴奚惊讶地看着他。 谢凌皱眉:“原来是你!” 他面露不屑:“那天看你箭术不怎么样,原来是眼神不好,走个路都能撞到人。” 叶琬再一次坚信,小少爷的身体绝对是铁打的,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赶紧看看他的伤势吗,怎么还有心情挖苦对方。 裴奚收回出鞘的长剑,追到这里,恐怕早就跟丢了。 他的目光从谢凌落到叶琬身上,一直都听说他有一个未婚妻,先前见他提都不愿意提,就以为定是什么粗俗之人。 今日一看,他还真没眼光。 就算不看容貌,眼前少女的气质,眼神,都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她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好像所有人都被她看透,可别人却看不透她。 在这深宫之中,宛如一株盛放的牡丹,雍容大方,等待着别人摘取占有。 直到她被谢凌挡在身后,裴奚才回过神来。 他笑道:“彼此彼此。” 谢凌被他的目光惹地火气直冒,回头看时,叶琬眼神淡漠,不知道在看哪里。 她穿着素色的衣裳,柔软的衣料贴紧身体,在这个冰冷的皇城里,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心中温暖,要是能靠近,或者抱着她,一定很暖和。 虽然没有真的触碰过,但就是觉得她让人心生暖意。 又或者,每次心里那股热热的感觉,不是温暖,而是另一种东西…… 裴奚突然开口,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 他问领路太监,有没有见到一个干尸模样的宫女。 太监一听,只关注到干尸两个字了,吓地颤巍巍道:“没…没有。” 他东张西望,紧张道:“这里有干尸?” 裴奚叹了口气:“不是。” 谢凌眉眼一片冰凉,非常高傲地问他:“哪里有干尸?” 裴奚看了叶琬一眼,换了副彬彬有礼的表情道:“皇后娘娘宫里出现了一具尸妖,没抓住跑了。” “真没用。” 小少爷对此进行了很中肯的点评,叶琬低头一笑。 裴奚抓住机会,问道:“这位姑娘是?” 谢凌当然不会回答,嗤了一声,抬腿就要走。 叶琬却道:“你在问我吗?” 谢凌脚步一顿,不满地看着她。 从见到白衣男子的第一眼,叶琬大概就猜到了此人的身份,谢宗主亲传弟子,和谢昭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 虽然跟谢昭关系好,但一直和谢凌互相看不上,总是暗中较劲,有时候很无聊的东西,他俩都能比来比去。 这人与主线剧情无关,也不会对自己攻略谢凌有什么影响,应该算是路人甲一个。 对待路人甲,叶琬还是挺友善的,毕竟自己的身份也只能算个炮灰路人。 裴奚点头,先介绍道:“对了,我叫裴奚。” 他特意走近一步,来到两人身边。 谢凌肩膀的刺痛一阵阵传来,他脸色苍白,可叶琬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我叫叶琬。” “叶琬……”他笑笑:“你们应该是要去宁和宫吧,我们正好一起。” “好啊。”叶琬同意。 路上的时候,裴奚告诉他们,那只尸妖一直隐藏在皇城里,但因为修为强大,所有人都没发现,不知怎么回事,今夜突然跑到皇后宫里,还露出了马脚。 现在虽然让她逃走,可应该还是潜伏在此,最近皇宫不安生,裴奚特意提醒叶琬。 “叶小姐,你要注意一点,尸妖最喜欢吃年轻漂亮的女子。” 谢凌走在叶琬身边,一直挡着她的视线,导致叶琬只能听到裴奚的声音,根本看不到他人在哪里。 “多谢裴公子。”她只好对着空气说话。 抬头看向谢凌,这小子好像又长高了,腿那么长,腰还细,之前在康风府帮他疗伤,能看得出来身材也很不错,不过这也难怪,他天天运动量那么大,跑来跑去还要练功,身材不好才叫奇怪呢。 谢凌这次进宫,准备参加完宫宴就回去,但他准备了防身的法阵,所以还要去宁和宫一趟。 叶琬突然想到,宁和宫是皇后的寝宫,她遇见尸妖,皇帝肯定是要过去看看的,活着的皇帝,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和电视里看到的有没有区别。 “裴公子。”叶琬问他:“皇上也在宁和宫吗?” 裴奚道:“这个吗…陛下新得了一位陆昭仪,近几日都在陆昭仪宫里,没来过皇后那儿。” “这样啊……” 叶琬有些失落,但不是因为见不到活皇帝,而是想起,原书中明明说他俩少年夫妻,对彼此有很深的感情,皇帝纳妃就算了,现在皇后生病,他都没来看望,甚至还在宠幸别的女子。 她忍不住问道:“陛下一次都没去过吗?” 有了新宠就把皇后望在九霄云外,这哪能算爱她。 谢凌突然道:“皇宫就是这样。” 他眉目冰冷,望着远处深沉的黑暗,却像在看什么熟悉的东西。 第29章 这种情绪在他眼里只出现了一瞬,再看时已荡然无存了。 对待陌生的皇城,叶琬根本分不清方向,他们跟着裴奚,不停穿过相似的宫门,这里宫墙太高,宫门又都是一个样,不管走多久,永远有一种在原地打转的感觉。公众号昭昭映月 裴奚对这里并不是很熟悉,带他们绕了许多远路,惹得谢凌几次失去耐心。 可惜他也不认识路,只能继续跟着裴奚走。 天光大亮的时候,三人才来到宁和宫外。 谢凌停在宫门处,站在高大的银杏树下,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身侧,他踩着浸在雨水中的银杏叶,抬头看了眼四四方方的天空。 “在这里等着就好了。”他拿出准备好的法阵:“裴奚,你进去叫人。” 小少爷十分熟练的命令他,裴奚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只能默默走进去。 这里是皇后住处,谢昭奉皇命前来驱除邪祟,可以进入宁和宫,但他们与谢昭不同,他们是来参加宫宴的,等在外头最合适。 叶琬回到谢凌身边,问他:“可是你不进去,这法阵怎么布置?” 谢凌道:“我早就安排好了,这种法阵没那么复杂,只挂在床边也可以。” “当然了。”他垂眸看着叶琬,眼中闪着骄傲的光芒。 “它虽然简单,但比所有法阵都厉害,不管什么妖魔,遇上我的法阵都必死无疑。” 叶琬别过头,他倒是没必要特意解释最后一段。 不管是之前的血妖还是白骨狐妖,他都是直捣人家老巢,连战术都不制定,直接武力解决,而且打之前还得刺激别人一下,又莽撞又嚣张,奈何实力太强。 要不是叶琬对bking免疫,恐怕真的得让他装到了。 没办法,现在还得靠着谢凌完成任务,给他个面子,哄哄他比较好,只有他开心了,自己的任务才能完成。 “好厉害呀。”叶琬露出标准的崇拜式笑容:“谢公子让人好有安全感,跟在你身边妖魔肯定不敢来找我。” 对于叶琬的夸赞,他只是很冷淡地撇了一眼,没有之前的气到炸毛的反应,也没有很享受的模样。 叶琬怔了怔,她突然发现,小少爷似乎很久没真正对她发脾气了。 他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当然不是! 要是换成刚认识自己的他,肯定早就把自己扔宫外一个人进来了,怎么可能听她说废话。 叶琬心跳猛地加速,她往前一步,迈到谢凌身前,问他:“谢凌。” “怎么了?”他垂眸,凌厉的双目总是有一股极俊美的惊艳感。 “你是不是喜欢我?” 银杏叶随风飘落,有几片落在她肩头,她只是轻微动了动,银杏叶又落在地上。 宫道内寂静无声,她就这么凝视着他。 “当……当然……” “当然喜欢我?”叶琬拽着谢凌的衣袖,却被他匆忙甩开。 少年耳朵通红,忙退开很远,咬牙道:“当然不是!” “你在想什么。”他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你想多了。” “你真的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 叶琬不放弃地问他,要是有一点点喜欢也行,不讨厌也可以,如果真的能接受自己的话,那她完成任务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可这个想法只在她脑海中存活了一瞬,冷静过后,她才意识到这有多匪夷所思。 一个将独美贯彻到底的小少爷,怎么可能会真的把别人放在心上,若是谢昭或者谢夫人还行,因为他一直把家人看得很重要。 但是叶琬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又只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哪能那么容易产生感情。 看来还是得靠硬实力,感情就别想了,多想想髓寒蛊的事吧。 谢凌紧皱眉头,以为她还会再说什么,但等了半天,她竟然安静下来了。 就这么放弃了,不再多问一句? 今天很冷,她穿的并不多,素色的衣衫下衬着粉色的小袄,站在冷风里,端庄温雅,纤细高挑。 很多时候,她都是冷冷淡淡的,就连对待自己,都好像总带着目的接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他总觉得,她有种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 如果自己不是谢凌,如果他不是谢家的人,她对自己,应该也会对别人一样。 当时在狐妖的魇境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可她确实很好,坚定温暖,永远不会让人难过。 但是在这世上,并不是没了谁就活不下去了,她没来京都的那十六年里,自己也好好活到了现在。 就算她现在消失在自己面前,他觉得,这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叶琬并不失落,小少爷要什么有什么,当然不会把别人看得很重要。 而且她要的也不是谢凌的喜欢,只是如果他能对自己有点好感的话,任务会简单很多。 叶琬倒霉就倒霉在偏偏在谢凌十六岁的时候遇到了他,要是再推迟五年,攻略肯定会简单很多。 那个时候的谢凌,已经经历了很多风雨,看惯人情冷暖,性子也没有现在这么狂傲自大。 在谢昭离开谢家后,他从那个自由自在的少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谢家宗主,一边要重建谢家,一边又要对付底下虎视眈眈的势力。 就算不喜欢被束缚,最后还是为了谢家所坚持的大义,走上了那条孤独的道路。 在这条路上,他再也没有可以陪伴在身边的人。 叶琬有些想象不出来,担当重任的谢凌会是什么样子,在她心里,小少爷永远都是那个高傲随性,狂傲又目中无人的少年模样。 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后的事了,几个月后自己就要离开,不可能看着他成长到那个地步。 过了没多久,谢昭终于从宁和宫内出来,他身边跟了位宫女,宫女名叫凝香。 谢凌将法阵交给她,告诉她如何运作,凝香很高兴,一直跟他道谢。 谢凌倒是表现的很冷漠,对凝香的感激表现的爱搭不理。 由于皇后夜里受了惊吓,不慎让寒气入体,现下染了风寒,晚上的宫宴恐怕要推迟几天。 凝香给他们安排了另外的住处,可以让他们在等待宫宴的时间住在这里。 他们的住所在远离后宫的衣椤殿,十分大气华美,而且一直无人居住。 谢昭在宫内驱除邪祟,这几日住的也是衣椤殿。 不过因为叶琬是女子,所以被安排去了别处,但谢昭突然要求别让她离得太远,于是凝香就给她打扫出了旁边的永月宫。 听闻这里是前朝旧宫,初进来时,她就觉得永月宫的装饰与外面那些宫殿都不一样。 永月宫比较清雅,很符合叶琬的审美。 虽说就在衣椤殿隔壁,但两宫的距离并不是很近,如果走的话,起码要走一柱香时间。 和谢凌分开的时候,叶琬还偷偷对他说了些舍不得的话,可当谢昭的目光投过来时,叶琬又换成那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只有谢凌在一旁又气又恼,谢昭严肃道:“阿凌,你在干什么。” 谢凌憋着一肚子火,但又不好发作,暴躁地回他:“没什么!” 叶琬在永月宫安安静静待了一整天,反正要捉鬼的是谢昭,她也管不上这回事,只要吃好喝好,等着宫宴开始就行了。 至于谢凌说的那些话,叶琬完全没放在心里。 她躺在大床上,抱着软绵绵的枕头,发丝散在床边,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 虽然谢凌比自己高,也比她强壮,可在叶琬眼里,他始终是十六岁的少年,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对他产生那种感情,所以当谢凌一遍遍拒绝她时,叶琬只觉得任务艰难,却并不难过。 想了很久,叶琬突然觉得,和谢凌成婚好像有点为难这位小少爷,他才十六岁,根本什么都不懂,自己十六岁的时候也不会想结婚的。 要不来个契约婚姻,他们只拜堂,不行夫妻之礼,自己帮他解髓寒蛊,他帮自己完成任务就好。 就这么躺倒晚膳时间,两名宫女将吃食送入永月宫,备菜的时候急匆匆的,她们神情紧张,好像随时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叶琬在内殿换衣服,听到两人轻声交流。 “快点把东西放好,这里太不吉利了,咱们别待太长时间。” “虞姐姐,这里真的闹鬼吗?” “那当然了,永月宫可是前朝旧宫,保不齐有哪些妃子的冤魂,之前夏公公不是说了嘛,在永月宫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 “我好像也听夏公公说过,他还说永月宫里死过很多当朝皇子。” “别乱说这个,对了,你出去了可别提永月宫的事,陛下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知道了,虞姐姐。” 等宫女们离开,叶琬才从内殿走出来。 看着她们慌慌张张的身影,再看看这座古老的宫殿,叶琬确实觉得有点背后发凉。 但她的注意力又立马被桌上的美食吸引,宫里的东西她还没尝试过呢。 吃着软糯粘牙的桂花圆子,叶琬恨不得再点一份当宵夜,只可惜宫里不是饭店,不可以像在外头一样点单上菜。 没过一会儿,那两名宫女又回来了。 叶琬还没吃饱,她俩就将所有的菜品全部撤走,幸好她趁机藏了两块桂花米糕。 她们离开的时候顺便关上了宫门,幽静的皇城里,宫门合上的声音尤其诡异。 天黑下来后,叶琬才发现,永月宫也太大了,光是内殿都看不到尽头,很多角落都沉在黑暗里。 大殿空旷,她每走一步,脚步声都会传出回音。 方才吃饭的时候听到了宫女们的话,现下自己一个人待在这个宫殿里,心里不免有些麻麻的,总是忍不住想起她们说的女鬼和死去的皇子。 最近宫里闹邪祟,万一真被自己遇上怎么办。 她摸着手腕上的法阵,要是真的遇上危险,这个法阵应该可以保护自己。 叶琬躺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看向外头。 内殿的灯火没有全部熄灭,能够看清屋顶和地板,长时间无事发生,叶琬才笑自己想太多了。 她闭上眼睛,睡意逐渐涌上来。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一声巨大的撞击将她吵醒,接着是强烈的光芒从眼前划过,她想起身,却怎么也动不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很清醒,可就是无法睁开眼睛,直到后背沁出冷汗,她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大殿里还是空无一人,没有任何鬼怪出现的痕迹。 可刚才那声巨响十分真实,叶琬觉得并不是做梦。 她坐在床上,素白的衣衫紧贴身体,长发披散,额间覆着细密的薄汗。 当余光扫到某个黑色的东西时,叶琬缓缓抬头,一只手脚细长的干尸伏在屋顶,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她。 叶琬差点一口气没过来,她悄无声息地低下头,穿上鞋子,慢慢走到门边。 虽然动作不慌不忙,实则内心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也太倒霉了,这才第一天晚上,邪祟就被自己遇上了。 尸妖兄弟你去找谢凌不好吗,干嘛来找我。 柿子挑软的捏这话一点都没错,叶琬就是炮灰的命。 叶琬期盼着在自己开门前尸妖不要注意到她,可当她手还没碰到门的时候,背后就扑来一阵冷风。 她只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用力拉拽,接着身体忽然凌空,从门边飞到内殿角落,撞在书架上,手臂都肿了一块。 “救命!”叶琬大叫道。 外头有没有侍卫,赶紧来救人! 尸妖脸上的皮肉经历了无数次腐烂,已经将看不出五官,只有那双可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这么年轻美丽的少女,正好可以给她干枯的身体换张皮。 叶琬捂着脖子,不停往后退。 她取下手上的法阵,这个怎么用,谢凌不是说很厉害吗,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起作用。 眼看尸妖的獠牙就要咬向她,一道巨大的金光从法阵从迸发而出,随着金光出现的,还有从踹门进来的谢凌。 尸妖见人过来,被转移了注意力,叶琬立刻飞奔到谢凌身边。 她脸色惨白,手上受了伤,跑过来时摔进他怀里。 谢凌左手揽住她的腰,很轻易就扶住了她,他的力气很大,即能紧紧抱住叶琬,又不使她难受。 少年个子很高,挡住尸妖的攻击时,还能轻松地将叶琬护在怀里。 他低头看去,叶琬的左臂隐隐渗出血迹。 谢凌眉头一皱,带着极大的怒气,将扑过来的尸妖踹进墙内。 尸妖被他从内殿踹到外殿,这一脚比在康风府时踹门还要狠。 叶琬感到安全感时,也萌生一丝畏惧,他的力气,好像完全超出十六岁这个年纪。 血妖彻底暴怒,发出极难听的嘶吼,一直在说要杀了他们。 谢凌握着叶琬的手,对她道:“快走。” 他拉着她离开内殿,一路往外跑,尸妖也跟过来。 叶琬能感觉到他的手越来越冷,两人在迷宫似的前朝旧宫里四处乱窜,当他们摔进门内时,叶琬才察觉不对劲。 谢凌关上门,虚弱的半跪在地,连手上的长剑都掉了下来。 他痛苦地抓着胸口的衣襟,慢慢倒了下去。 他不会…… 叶琬心一凉,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第30章 他薄唇紧抿,痛苦地站起身。 叶琬向前一步,他就这么毫无防备跌进她怀里,但是他个子太高,只是看着纤细,实则又沉又重,叶琬根本接不住,两人摔在破败不堪的旧宫中。 看他的模样,想必是髓寒蛊又发作了,第一次被她遇上, 第二次还是被她遇上,而且又是这么危险的时刻。 如今的谢凌比之前还要虚弱,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整张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乌黑的瞳孔痛苦地颤动。 他的眼睫覆着冰冷的寒气,身体像冰块似的又冷又硬。 尸妖还在外面疯狂找他们,若在此时找到这间宫殿,两人都活不下来。 叶琬准备出去求救,但突然想到,万一自己离开的时候尸妖找到谢凌,那他该怎么办。 她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叶琬推开谢凌,将这间破陋的宫殿门窗全部关上,然后扶着他往内殿走,接着继续关门。 谢凌坐在角落里,倔强的一声不吭。 他咬着牙,看着叶琬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终于忍不住发出声音。 “你…你想干什么?” 叶琬从他怀里找到许多符篆,拿到符篆后,对他道:“别误会,我可不是那种趁虚而入的人。” 这小子肯定误以为自己要趁机吃他豆腐,小少爷是有几分姿色,但生死关头,叶琬可没心情调戏他。 她用符篆扫了扫他的下巴,笑道:“你的清白之身,成婚那天我再要。” 谢凌眉头紧拧,痛苦又羞愤,死死盯着叶琬后,竟突然扑进她怀里,狠狠咬了她一口。 感受着疼痛从肩膀蔓延到整个身体,叶琬意识混乱地抓着他的头发,奈何小少爷力气太大,她根本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从她身上离开,锐利的眉目中露出几分餍足的色彩。 摸着肩膀上被咬过的地方,虽然他收着力气,但仍是又疼又麻。 小少爷报复心也太强了,自己不过随便说了句,他就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道后果。 幸亏他现在虚弱地不能动弹,要是跟之前一样精神满满的状态,估计不止是咬她这么简单了。 叶琬无奈揉了揉肩膀,跑出去将符篆一个个贴在门窗上,如果尸妖真的找过来,这些符篆也能抵挡一些攻击。 等符篆贴完后,她才回到内殿,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谢凌靠在墙边,如瀑的发丝散在肩头,点点星光从窗外洒在他身上,有种清澈飘渺的美。 他的五官精致明艳,皮肤白皙细腻,安静时宛如一株幽蓝的兰花,寂静又美丽。 可能是天气太冷,他的髓寒蛊比上一次更加严重,连骨头碎掉都能忍得住不喊疼的人,这时候竟然垂着头喘息起来。 叶琬知道髓寒蛊发作时是多么生不如死,这些年来,他每个月都要经历这样的痛楚,要是换成自己,估计早就坚持不住了。 “你走…” 他看起来情绪很不好,避开叶琬伸出来的手,非常不耐烦道:“别碰我。” 她可算是见识到小少爷口是心非的功力了,要是叶琬真信了他的鬼话,就这么离开的话,最不好受的还得是他。 “你让我离开,万一出去需要尸妖呢,我是它的对手吗。” 闻言,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纠结了很久,才慢吞吞道:“可是我现在…没办法保护你。” 叶琬脱下衣服,为谢凌盖在身上。 “没关系,我保护你就好了。” 他长睫微颤,拒绝道:“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难不成是觉得叶琬太弱,没能力保护他。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一种把他扔出去的冲动,自己在危难关头对他不离不弃就算了,他居然这么不知道感激。 看着少女坚定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在他心中翻涌而上。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变得比所有人都强,可是为什么,他仍总是在她面前暴露自己最脆弱的模样。 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他一点都不喜欢。 叶琬不太明白,他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古怪,但转念一想,他的心思别人能看懂就奇怪了。 他们所在旧宫常年无人居住,处处都是蛛网灰尘,叶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赶紧将谢凌移到那里。 床边的纱帐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堪堪能将两人完全挡住。 就算尸妖突然闯进来,也很难发现纱帐后面的他们。 叶琬蹲在谢凌身边,将双手搓热,然后捧起他的脸,问道:“暖和一点吗?” 他半眯着眼,直直盯着叶琬的眼睛。 为了让他放心,叶琬还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眼眶红红的,无力地倒在她怀里,抓着她后背的衣服,将头埋在她颈肩。 叶琬一愣,感觉自己抱着一块冰,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推开他。 少女的身体温热又柔软,抱在怀里,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安心,他甚至觉得自己沉在一场温柔的美梦里,髓寒蛊发作那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让他觉得没那么痛苦。 叶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脖子酸地不行,但是被他抱着动不了,只能默默看着屋顶。 有一刻,她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世界都颠倒起来,双手被箍地酸痛,忍不住滑到他腰上,微微施力想挣脱出来。 但小少爷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叶琬又不忍心打扰他。 谢凌闭着眼睛,呼吸逐渐放匀。 诡异的是,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他突然觉得身体开始发烫,少女红润旖旎的唇瓣近在咫尺,一股从未有过的温热忽然在胸中升腾而上。 可她好像困了,总是忍不住地合上眼皮。 即便如此,她还在安抚他。 “谢凌,你放心,我永远不会丢下你的。” 他将她抱地更紧,轻声道:“真的吗。” 叶琬呢喃:“我不骗你。” “如果你骗我的话。“ 他认真地,一字一句道:“如果你骗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 一夜过去,天渐渐亮了起来,阳光照在覆满寒霜的琉璃瓦上,透过窗户洒在熟睡的叶琬身边。 她长发散落,安安静静地躺在铺着干净衣物的地上。 谢凌坐在一边,凝视着她暖玉一般的脸颊,在阳光下,好像一个精美的瓷器,泛着圣洁的光芒。 他伸出手,突然觉得身上很脏,还是不要碰她好了。 从旧宫走出去,外头开始飘落小雪,他抱着叶琬,慢慢走回永月宫。 当叶琬睁开眼睛,身边已经没有谢凌的身影,手臂上受伤的那个地方,也已经被好好的包扎过。 她躺在永月宫的大床上,起身就看见床边挂着一个新做的法阵。 法阵应该是谢凌留下来的,可以抵御妖魔。 视线从法阵落到窗前,叶琬走过去,发现外头竟然下雪了。 打开门,一股清凉的冷气扑面而来,雪花从天空纷纷扬扬落下,眼前已经完全是纯白一片。 今年的雪有些早,确定四下无人后,叶琬才跑出去。 她以前一直生活在南方,很少看到下雪,不说有多喜欢,看到白茫茫一片,肯定会有一些激动。 几个时辰下来,雪已经落了厚厚一层,宫内的树木全都盖上了一层雪白,从门口到殿外,只有叶琬的脚印,其余就像是一块白玉,没有任何瑕疵。 没过一会儿,天空又开始落雪。 叶琬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花,当雪花落到手心时,又很快融化成晶莹的水滴。 她提着裙摆,听着脚下咯吱的踩雪声,在殿外从前跑到后。 永月宫没有任何人,她可以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谢凌肯定跟着谢昭去调查宫中邪祟的事了,昨夜他又遇见了尸妖,想必不会放过那个东西。 他不在,自己又无所事事,索性独自赏雪。 没有任何人的打扰,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做什么做什么,别提多自由了。 跑了一会儿,叶琬玩心大起,开始在地上堆雪人。 雪很冷,每堆一个雪球,她都要把手放在脸上缓好长时间,两边脸颊和耳朵都被冻地通红。 虽然她很怕冷,但看见下雪,不好好玩一玩的话,那就有点太可惜了。 反正这里又没有人,要是有人来了,她肯定立刻回到屋子里。 叶琬蹲在地上,为雪人做出眼睛和鼻子,两边的手臂就用树下的枯树枝来做,素色的裙摆铺在雪地上,很快落满了雪花。 叶琬的雪人并不是很完美,她努力做的很大,蹲下身几乎都有自己高,但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做完后,她又认真欣赏了一会儿,觉得虽然丑吧,但是很有特色,而且习惯了的话,其实也不是看不下去。 她又从地上取了一把雪,想补在雪人的脖子上,刚把手中的雪放上去,一道玄色的身影就出现在自己对面。 来人穿着纹鹰锦靴,一袭深色长袍,宽大的披风将她的视线完全遮挡。 他高大修长,握着伞的右手微微前倾,为叶琬挡住从天而落的雪花。 “冷吗?” 他的声音低沉冷静,是一种不同于谢凌的感觉。 叶琬抬头,与叶灼互相看着彼此。 她疑惑道:“小侯爷?” 第31章 叶琬的手停在半空,发丝上落了许多雪花,寒风从男人身后吹来,将一旁的枝丫吹得东倒西歪,天上的雪还在下,斜斜落在伞面。 叶灼身形高大,就算风吹地再冷,他握伞的手也屹然不动。 空旷的永月宫中,只有他们二人站在这片宫墙之下。 叶琬缓缓起身,拂落身上的积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独有一份温婉气质。 堂堂武毅侯府的小侯爷,给自己打伞,还问她冷不冷…… 叶琬大方地回应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冷。” 冷是实话,她不需要隐瞒什么。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反而笑了出来,那么严肃的一个人,笑起来竟意外好看。 他没有过多打量她,这让叶琬难得感到舒服。 “来京都多久了?”他突然问。 叶琬道:“没有多久。” “为什么不去武毅侯府。” “去武毅侯府?”叶琬垂眸,略为难地思索起来。 她以为他已经忘了棠州叶家那些穷亲戚,没想到自己一个人来京都,他居然能认出来,并且还主动让她去武毅侯府。 可她并没有必须要去武毅侯府的理由。 棠州叶家与京都叶家已经没有什么联系,论谁都不会特意认一个八百年不碰一次面的远亲。 之前她刚穿过来准备投靠侯府,但因为妖蛾的事,觉得投靠他可能会更麻烦,于是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前几次只能算偶有交集,并不是真正的认识,叶琬对这个人的印象一直都很飘忽,觉得他不对劲,可又摸不着哪里不对劲。 这种在宫廷朝堂来去自如的权臣贵族,跟自己的任务完全不沾边,她并不准备多么关注他。 要是真跟他搭上关系,时不时来个权谋副本,自己岂不是分分钟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叶琬可不愿意在自己的攻略道路上徒增麻烦,她只关注谢凌一个人就很好了。 见叶琬长久不回答,他又说道:“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去过棠州,你还记得吗。” 这话明显是想与叙旧拉近关系,但叶琬哪能知道自己穿过来前的事,幸好他说的是很小的时候,她还可以稍稍糊弄过去。 “小时候的事,我不大记得了。” 听到这里,他反应很平淡,只说:“嗯,不记得也没关系。” 叶琬左右看了看,除了他们,永月宫内空无一人,这座前朝旧宫,大多时候不会有人来,叶灼进宫她可以理解,但跑到前朝旧宫她就不大明白了。 他不可能特意来找自己,难不成是偶然路过。 叶灼道:“之前父亲丧礼上出现妖蛾,让你受了惊扰,一直没有时间去看看,你现在还好吗?” 这件事是谢家在调查,他主动提起,叶琬还是挺尴尬的。 “我没事。”叶琬道:“我在谢家一切都好。”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尬聊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关于妖蛾,我有些事想和你说。”他往前一步,与叶琬一同站在伞下,大雪纷扬落在身侧,似乎要将他们永远困在伞下的这一方天地。 他对叶琬说:“父亲生前一直在修行巫蛊之术,丧礼上的妖蛾,其实都是从叶家祖陵出来的。” 叶家祖陵的妖蛾叶琬早就知道,但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对自己坦白。 那些妖蛾看着有些年头,不像一时半会就能养出来的东西,一只最起码也得养五十年,叶灼现在最多也就二十多岁,很早就去了边关战场,极少回到京城,他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妖蛾。 想到这里,叶琬有些放下了对他的戒备。 “说来惭愧,也就是因为这些妖蛾,父亲才会走火入魔,不幸离世,但是我去祖陵修复佛龛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东西。”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朵黑色绒花。 叶琬还记得,这就是那次被妖蛾卷走后,他们被百花阵困住时候看到的花。 “这是什么?”叶琬问道。 “暗市里的东西,我在祖陵周围发现的,是百花阵的启阵物。” 妖蛾是叶家养的,那这花是怎么出现的。 叶灼道:“这花是从暗市里流出来的,只要沿着这条线索追查,一定能查出来弄出这种阵法的人是谁。” 意思就是说,他现在还没查出来。 他解释了这么多,如果都是真的,那之前的事,应该与他无关。 但是在白家遇到的白骨狐妖,却又令叶琬再次疑惑起来。 他看出了叶琬眼里的疏离情绪,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之前听说他去白家救白纯宜,以为是对她有意思,可他却用骨香,而不是救人的往生香,这就让叶琬百思不得其解了,他到底是想救人,还是要害人…… 可武毅侯府与白家没什么交集,他没必要害一个不争不抢的白家小姐。 叶灼笑了笑,说道:“你在想白家那件事吗?” 他很聪明,总是能轻易洞悉别人的想法。 “起初我是准备用往生香,但往生香无法进入白小姐的梦魇,只有骨香才有效果。” “为什么?”叶琬疑惑道。 “白骨狐妖一直藏在暗市里,那种东西出现在白家,就说明白家有人和狐妖做了交易。” 叶琬的目光重新回到他手里的绒花上,他是说,绒花是白骨狐妖在暗市里卖出去的,而买花的人与白家有关,所以狐妖才会缠上白纯宜。 白家谁会买这种东西呢…… 她问叶灼:“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吗?” “没有,我只告诉了你。” 叶琬总觉得,这事还有很多可疑的地方,再说了,谢凌那么喜欢白纯宜,要是被他知道,肯定又得苦恼很久。 “小侯爷。”叶琬道:“这件事还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他静静凝视着叶琬,良久后,点头道:“好。” 话音刚落,叶琬就感到远处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从伞下看过去,谢凌身着玄色披风,疾步往这边走来。 他步子很大,已经没有一丝病气,整个人精神满满,就是皱着眉头,看起来不大高兴。 他的眉睫都被雪水打湿,如同挥洒的泼墨,比之前更加精致,有种清灵深刻的美,只看一眼都会被惊艳。 他单手解开披风的扣子,直接盖在叶琬身上,然后往前面一站,挡住了她和叶灼的视线,叶琬抬头,只能看到少年宽阔挺拔的肩背。 谢凌回头,墨色的眸子蕴着一层冷意。 “穿这么少站在外面,你冷不冷。” 他语气凶巴巴的,眼底的怒火没有丝毫掩饰,叶琬不明白,他又生什么气。 她从谢凌宽大的披风下探出头来,方才说了那么久的话,自己确实有些冷了。 雪渐渐有变小的趋势,乌云开始散去,阳光从云层中照下来,照在银白色的雪地上。 “你怎么来啦?”她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完全没有与叶灼交谈时的疏离冷淡。 这样的态度转变,不禁让一旁的叶灼暗自思量起来。 “你猜我为什么来。”谢凌帮叶琬系上披风的扣子,力气有些大,让她没站稳,不小心倒在他怀里。 叶琬心道,这小子又抽什么风,莫名其妙生气,还那么用力,她完全被摆弄来摆弄去,自己好歹比他大,这样看着好没面子。 可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叶琬又没办法反抗,她甚至怀疑,他有时候并没有故意用很大力气,仅仅是控制不住而已。 自己之前开玩笑的那句话一点都没错,十六岁的小少爷,就是不懂心疼人。 叶琬极力遏制心中的不满,偏过头:“我不知道。” 他冷哼:“你晚上就知道了。” 叶琬反应了一会儿,突然裹紧披风,警觉地盯着他:“你不会是要?” “你别多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忽略了一旁的叶灼。 他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和叶琬道别,径直离开了永月宫。 他离开后,叶琬也准备进屋,谢凌跟在身后,问她:“他来干什么?” “可能是偶然经过。” 谢凌注意到院子里的雪人,叶琬拉着他:“那是我一个人堆的,他才来没多久,你别误会。” “哼。”谢凌甩开她的手,重新塞进暖和的披风里:“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没必要和我解释。” 不解释就不解释吧,叶琬抖抖身上的雪,进屋后解下了披风。 可谢凌又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 他不是说不关心么。 叶琬道:“没什么。” 白家那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真的没什么吗?”他有些不大相信。 “真的没什么。”叶琬倒了杯茶,问他:“你倒底有什么事。” 经过昨夜那场蛊毒发作,他竟也能恢复地这么快,看来还是年轻,身体就是比别人好。 谢凌道:“昨夜尸妖没得手,今晚肯定还会过来,大哥他们去查荣妃那件事了,只能我来捉尸妖了。” 叶琬笑道:“你是为了保护我吗。” 永月宫离衣椤殿有些距离,但昨晚他竟能及时赶来,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就只能是他一直在关注永月宫的动静。 这次小少爷没有否认,只是很不屑道:“随你怎么想。” 叶琬故意道:“好吧,我知道你不会关心我。” 她垂下头,静静地观察着杯子里飘动的青色茶叶。 从对方的角度看过去,就是一种极失落的状态,谢凌心中一紧,犹豫后,说道:“顺便来保护你。” 闻言,叶琬也不理他,继续贡献着奥斯卡影后般的演技,保持自己伤心难过的表情。 小少爷自小万众瞩目,向来都是别人奉承他,要多傲慢就有多傲慢,从来不会主动低头,更别说把旁人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他抿着唇,欲言又止后,倔强地背过身。 少年清秀的马尾戴着精美的发冠,他很少系发带,没有那些累赘的装饰,整个人都透露着利落的贵气。 为了捉住尸妖,他在内殿布了金光阵,而后抱着被子,说让叶琬去外殿睡。 外殿的墙上还有被他踹出来的大窟窿,白天那些宫女看到,吓得半死,但又不得不收拾。 叶琬提醒他,晚上打妖怪注意一点,别把永月宫给弄塌了。 一切准备好后,叶琬不放心道:“那个妖怪真的会来吗?” 昨夜谢凌髓寒蛊发作,所以才没杀了它,如今身体恢复过来,遇到这种等级的妖物,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 谢凌道:“我打伤了尸妖的内元,它现在受重伤,必须要尽快找到少女的精元治疗伤势,既然它盯上了你,就绝对不会放过你。” 等待尸妖的时间里,叶琬突发奇想,便对身边的谢凌道:“谢凌,你可以教我一点防身的法术吗?” 少年眉目清隽,不解道:“你不会?” …… 她就不该问这个问题,小少爷是不是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厉害。 谢凌微微皱眉,但还是走到她面前:“你想学什么?” 叶琬想学这个,主要是因为自己死遁后有一段时间要留在这里,那期间她不能再和谢凌见面,所以必须得学一点防身的法术,以免美美度假的时候被妖物杀死,那样的话简直太不值当了。 她不需要学太难的,简单一点,能保证在紧要关头救自己一命就好。 “有没有容易一点的,一学就能会的。” 谢凌无奈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容易学会的东西,你要学的话肯定得花些时间。” 叶琬哪有那么多时间,她有些想放弃,转身道:“那算了吧。” 可谢凌突然拽住她,问道:“我有一个防身的法术,很厉害,你要不要学?” 他肯教,叶琬也来了兴趣,学不会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影响,学会的话更好。 “这种法术可以形成一道结界,除了施法的人,其他任何人都靠近不了这个结界。” 光听起来都很厉害了,他做了个手势,一道银色的光芒从他手心蔓延开来,叶琬站在一旁,立刻感觉到了这股光芒的强大力量。 她有些迫不及待:“谢凌,你快教我。” “那你跟着我学。” “好。” 叶琬跟着他的步骤,果然感觉到身体里有股不一样的力量开始往手心聚集,她第一次体验到这么奇妙的感觉,不免有些兴奋。 当她像谢凌那样,做到最后一步时,周遭却没有任何变化。 谢凌道:“这种法术没那么好学,慢慢来,没关系的。” 虽然他在安慰自己,可叶琬又试了一次,两次下来,不仅没成功,还一次比一比差。 这种法术非常耗费体力,谢凌不厌其烦地教她,叶琬刚学两遍就已经累到要扶着桌子坐下来了。 她喝了一大口水,看着谢凌在一旁继续教学。 最后实在没力气,就对谢凌道:“你不累吗?明天再教吧。” “这有什么累的。” 他是真的不觉得累,教了那么久还是很精神,甚至是一直站着,看得叶琬都有些困了。 她来到榻上,抱着被子看着他。 突然间,内殿发出一声破窗的巨响,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 第32章 谢凌动作飞快,立刻跑进内殿,叶琬扔下被子,也跟了过去。 方才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教她法术上,根本没发现尸妖已经偷偷潜入了永月宫。 谢凌说尸妖迟钝, 第一次看见她在哪里, 第二次还会去那个地方找她,只要叶琬待在外殿,就不会出什么事。 和他说的一样,尸妖果然被困在了金光阵中。 殿内一片狼藉,尸妖拼命挣扎,连床上的纱帐都被扯落在地,从体型来看,这只尸妖应该是个女人。 她时不时幻化成人类的模样,那张美丽的脸出现后,又立刻变成干尸的样貌。 不过谢凌可不管男女,就算遇见女妖精,他也不会怜香惜玉。 无数金色丝线缠绕在尸妖周围,谢凌长剑一挥,将想要逃跑的尸妖打回殿内,直接砍掉了它一只手臂,再有一剑,这只尸妖就得灰飞烟灭了。 它发出凄厉的嘶吼,叫声吵地叶琬头疼欲裂。 她总觉得,这种声音很奇怪,和第一次听到的叫声截然不同。 自然界中,很多动物都有自己特殊的交流方式,他们有的靠气味传递信息,有的则靠声音。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只尸妖应该在召唤同伴。 这么说,皇城里绝对不止一只尸妖,在某些黑暗的地方,肯定藏着更多只。 如果它的同伴过来,今夜的皇城必定不得安宁。 只可惜叶琬的手镯已经许久没有动静,她又无法随时控制,不然就可以将尸妖带到幻境里解决。 谢凌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很不屑地用符篆封住尸妖的喉咙,嘲讽道:“这么弱,还想搬救兵。” 尸妖彻底发不出声音,只能干瞪眼,气得上蹿下跳。 他用捆仙锁将尸妖绑住,吊在外殿大梁上,还布了个谁都无法靠近的结界,准备让谢昭来将尸妖带回去。 做完后,叶琬看着永月宫的内殿,窗户破了,床也脏了,墙上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窟窿,外殿还挂着个干尸,她今晚该睡哪里? “看我干什么?”谢凌收回长剑,对上她直勾勾的目光。 叶琬真的很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捉妖在殿外布一个阵法也行,没必要把自己睡觉的地方弄成这副德行,现在大晚上的,谁还能给她准备新的住处。 她指着杂乱的内殿,问他:“我今晚睡哪里?” “随便你。”他一副不在意的表情,看得叶琬极其火大。 她叹了口气,往殿外走去。 白天下的那场雪,到晚上竟然化地差不多了,雪水在冷天凝结成冰,走在地砖上,要很注意才不会滑倒。 虽然是一场匆匆而过的小雪,但是离大雪应该也不远了。 谢凌跟在一旁,问她:“你去哪里?” 叶琬道:“衣椤殿。” 她顿了顿,看向谢凌,一字一句道:“你的房间。” 少年一愣,忽然脖子一热,红着脸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叶琬道:“当然是睡觉啦,你屋子里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当然没有。” 谢凌反应过来,拒绝道:“谁让你去我屋子睡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他居然说男女授受不亲,昨晚差点把她抱到窒息的人不知道是谁呢。 叶琬靠近他:“成婚后我们可是要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睡一间房又怎么了?再说了,是你把永月宫弄成那样的,要不你跟你哥睡,我一个人睡你的屋子。” “凭什么让我走,我就是要睡自己的屋子。” 小少爷一句都不肯让步。 叶琬笑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睡吗?” 谢凌微怔,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偏过头,竟然不说话了。 叶琬没在意那么多,反正和他成婚又不是真的要行夫妻之礼,到时候还得同房不同床的,现在就当是提前练习。 皇宫里的屋子一般都会有另一个卧榻,谢凌个高腿长,小卧榻肯定不够他睡,但这时节屋子里应该烧着炭,自己将就一晚上,可不能委屈了小少爷。 当她打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叶琬这才发现,谢凌的屋子竟然没有烧炭。 这么冷的天,他还是只盖了薄薄一层被子,不发作髓寒蛊的时候,他是住在火焰山吗。 还是说他已经进化到感知不到冷暖的地步了。 到最后,他还是没肯跟叶琬待在同一个屋子里,将房间让给她后,就跟着裴奚他们去调查宫中邪祟一事了。 第二天,谢昭带着宫中的羽林卫,将尸妖关进了地牢,经过一番审问,才知道这只尸妖是前朝留下来的东西。 它一直说要杀光大盛皇室的人,除了这个也不肯说其他的,最多说一句,总有一天要报复谢凌。 这妖怪被谢昭捉回去,被禁军严刑拷打,却偏偏只记恨谢凌。 这种样貌出挑,家世良好,性子嚣张狂傲,成天把嘲讽挂在嘴边的小少爷,招仇恨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不过谢家这次来宫里的目的是找到荣妃失踪的孩子,经历了这一番小插曲后,又开始把重心放在正经事上。 叶琬无所事事地在衣椤殿周围逛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带来的朱影花种,听说宫里的端殊阁存放了很多秘闻纪事,相当于一个豪华图书馆,要是去那里看一眼,或许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恰好方才听裴奚说,他们也要去端殊阁,自己可以用他们的名义进去。 端殊阁内。 谢凌推开窄小的木门,跃到满是灰尘的阁楼上。 他极嫌弃地避开周围的东西,裴奚从他身后走出来,笑道:“小公子怕脏可以不进来。” 阁楼里放的都是常年无人翻阅的古籍,很多都已经发霉腐烂。 谢凌极爱干净,被挖苦后,冷声道:“有功夫耍嘴皮子,不如多把心思放在修行上,什么时候能进修真名册前三名再来和我说话。” 裴奚脸色突然黑下来,但只能默默忍下这口气。 他们寻找着关于前朝的古籍,想知道尸妖是不是和最近的邪祟有关。 突然间,裴奚撞翻了一摞书架,哐当一声后,巨大的灰尘从地上飘起来,整间阁楼瞬间蒙在一层灰暗当中。 谢凌皱着眉退后,怒道:“你能不能看路。” 等到灰尘慢慢沉下去,裴奚才从地上捡起一副掉下来的画册,他认真看了半天,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一动都不动。 谢凌道:“你在看什么?” 裴奚惊讶地摇着头,感叹道:“居然还能这样……” 他的表情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精彩的东西,惹得谢凌也有些好奇。 他慢慢走过去,不耐烦道:“什么东西?” 裴奚抬头看他,神神秘秘道:“你要看吗?” “给我。” 从裴奚手里接过画册,他迎着光,认真看着画册里的内容。 可是第一眼,两道赤身纠缠的身体就这么撞进他眼里,画册中的人做着各式各样羞耻的姿势,再看画册上页的名字,春帷秘事。 谢凌慌张地扔了那副画册,好似拿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又羞又恼地瞪着他:“你就看这种东西!” 裴奚哈哈大笑,叉着腰无奈道:“这又怎么了,宫里那些娘娘,第一次侍寝前都是要学一学的。” 他观察着谢凌的表情,忽然问道:“你不会没见过吧?” “恶心。” 谢凌背过身,懒得再跟他说话。 裴奚不解道:“这有什么恶心的,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做这种事了,再说了,你不是有一个未婚妻么,昨夜她去了你房间,你们不会什么都没发生吧。” 谢凌厉声道:“闭嘴,再多说一句,绝对不会放过你。” “还真什么都没发生?”他嘀咕道:“真有你的。” 谢凌恶狠狠看了他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裴奚便不再说话了。 两人在阁楼里找了许久,依然一无所获。 这座皇城里,根本就没有关于前朝有用的任何史料记载。 “前朝纪事,这里会有吗?”叶琬问带路的小宫女。 她们一前一后走在端殊阁的楼梯上,高大的书架看得人眼花缭乱,农学武术医药,各种书籍都能在这里找到,平日里一些皇子大臣也会来此借阅读书。 小宫女年纪尚小,说话声清甜动听,两边发髻垂着粉色发带,十分可爱。 她想了想,说道:“应该会有。” 叶琬道:“那就太好了。” 小宫女突然放慢脚步,轻声告诉她:“不过陛下不喜欢别人谈论前朝的事,如果您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武毅侯府的小侯爷。” 叶琬略微惊讶:“小侯爷?” 小宫女是个热心肠,虽然害怕,但还是告诉她。 “在前朝,叶家也算是一个皇室贵族,后来前朝灭亡,叶家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家族,小侯爷肯定知道关于前朝的事。” 叶琬居然不知道这层关系,一个前朝贵族,竟然能在新朝封侯拜相,未免也太夸张了。 小宫女走后,叶琬独自在端殊阁里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既然是要种朱影花,她先是找到了农学类的书籍,认真翻找了半天,看着各种花草的习性和种植方法,就想找到一些和朱影花类似的,只可惜怎么找都没有。 书里都是一些普通花草,根本不会出现朱影花此类的东西。 她正苦恼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转头一看,谢凌站在前方,一脸阴沉地盯着她。 真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偏偏在这里遇到他。 她摸了摸口袋,确定朱影花种不会掉下来后,才放心地走过去。 裴奚笑眯眯地和叶琬打招呼,她也礼貌地回了一遍。 谢凌突然不开心,问她:“你怎么来了?” 叶琬道:“我来看看书。” 裴奚不知道在笑什么,表情古怪地看着谢凌。 谢凌嗤了一声,又回忆起在阁楼里看到的东西,自古以来,最忌讳在修行中多情多欲,他压根没有想过那些,也没功夫去想那种东西。 叶琬似乎在思考别的事情,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她一身素色,露出洁白莹润的脖颈,顺着那抹洁白往下,是极曼妙的腰肢,仿佛用力就能捏断。 谢凌耳根一红,对裴奚道:“别乱逛了,去其它地方看一看。” 叶琬刚准备跟他说话,小少爷就一脸冷漠地离开了端殊阁,好像很不想理她。 没想到都这么久了,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这样。 既然他走了,叶琬便继续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无所获后,她只好恹恹回去。 这两日皇后的身体逐渐好转,宫宴便定在了后天晚上。 为了不耽误时间,谢昭一直在宫外调查这件事,而谢凌也没有闲着,在宫里找到了好多只潜伏着的尸妖。 他没有将那些尸妖交给羽林卫,反而是放出了宫,让他们不要再回来。 到了宫宴这天,早早有人来为叶琬梳妆打扮。 因为是寿辰,所以叶琬没再穿素净的衣裳,换了一套橙红色流云裳,长发也完成温雅的发髻,再戴一些色彩鲜艳的首饰,等照镜子时,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宫里慢慢热闹起来,叶琬走在宫道上,她不知道谢凌在哪里,只能一个人先过去。 今日来的全都是王孙贵女,看着这些天之骄子,叶琬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还没到太常殿,她就听到一阵惊呼,几个贵族小姐拦住了去路,站在她们身后,怎么也挤不出去。 听着她们讨论什么公子皇子的事,叶琬只想赶紧吃席。 前面的一位少女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公子,他是哪家的?” “比小侯爷还好看,年纪也很小。” “你说他看到咱们,会主动和谁说话?” “当然是姚姐姐,你那么美,谁能不喜欢。”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叶琬也有些好奇,走过去想看看她们在讨论谁。 第33章 叶琬探出头,在一堆花花绿绿中精准锁定了站在树下的谢凌。 他一身劲装,身材端正,长发高高挽起,漫不经心地负着手。 少年皮肤白皙,容貌秀气,有一种冰雪融化的清凉感,虽然眉目凌厉,可整张脸依然精致明艳,带着未成熟的青涩,看起来有些莽撞,但极让人心动。 在他身上,不管什么衣裳都很好看,简简单单的装束,也有种天生的矜贵感,弄得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哪个宫里的皇子。 叶琬难以置信地想,这些人不会是在谈论谢凌吧。 她们那么激动,居然是因为他? 不要被外表迷惑啊,他根本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种清秀少年,要是跟他说句话就知道了,这小子保准能气死一大片人。 不过那些女子很快就明白了叶琬的感受。 她们激烈地谈论终于吸引了谢凌的注意,少年将目光投向她们,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看出了他眼底的不屑。 方才还在激动地想上去问他名字的少女们全都沉默下来。 她们面面相觑,互相道:“怎么有种被轻视了的感觉……” 不是感觉,那就是真的。 对于这种眼神,叶琬有绝对的发言权,毕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小少爷就没少用他专有的鄙视眼神打击她。 参加宫宴的人陆陆续续进入了太常殿,谢凌却还是站在外头。 他定定凝视着太常殿的某处地方,在看到那抹明黄色的衣袍时,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 与此同时,万众俯首的跪拜声从殿内穿出来,恭敬肃穆,谢凌步伐坚定,与那声音背道而驰。 小少爷真的是平等的看不起每一个人,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若不是为了应付谢夫人,他根本不会来皇宫。 还好谢家有捉鬼这个任务在身,谢凌就算不去宫宴也情有可原。 现在主角团都在忙碌宫中邪祟一事,叶琬一个人去宫宴的话,说错话做错事就不好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没冒这个险。 看到叶琬跟过来,他微微垂眸,轻笑了一声。 叶琬忍不住想,你还好意思笑,这两天玩失踪就算了,不参加宫宴也不告诉她,反倒是一个人离开,若是自己没看见,那就得独自进去了。 那么长时间的宴席,她又不认识人,不得无聊死。 由此可见,他是一点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想到这儿,叶琬不免憋了些火气,可他们除了有婚约外,确实没什么必须要把她放在眼里的理由。 亏得自己以后还要帮他挡剑,难不成那个时候,她都为他而死了,他还是这副拽上天的态度。 叶琬叹息,真是个冷血bking! 天幕逐渐暗下来,本该一起回府的谢凌却走了另一条路。 叶琬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直到谢昭身边的随从过来,跟她说谢凌迟一天回去,她才知道他要去归元寺。 归元寺是太后灵柩停放的地方,自从出了那件怪事后,寺庙里的和尚全被遣走了,如今只是个空寺。 谢昭他们一直在调查荣妃,归元寺就被忽略了。 谢凌这时候去那里,肯定是为了调查邪祟。 叶琬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去。 归元寺离皇城有些距离,在其背面,靠山靠水,周围全是灰蒙蒙的高山。 因为是夜里,谢凌便乘了御灵马车,临走前的最后一刻,叶琬掀开车帘,对上谢凌诧异的目光。 惊讶之后,他又继续保持沉默。 谢凌坐在对面,意兴阑珊地垂着眼睫,根本不跟她说话。 叶琬脑仁都疼,现在他已经进化到可以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了。 抵达归元寺后,御灵马车消失在夜风中。 寺内漆黑一片,只能透过点点星光,模糊看见这座寺庙的大概轮廓。 寺庙很大,倚山而建,用的都是红漆琉璃等名贵材料,从外头看十分壮丽,寺庙周围的山峦仿佛一座座卧佛,正睁着眼睛盯着他们。 她走到谢凌身边:“你不去宫宴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白天他的做法,明显就是不想管叶琬怎么样,连说一声都没兴趣,要是以后都这样,叶琬肯定会疯。 然而谢凌依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应该说,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这样。 小少爷不就是这样的性子嘛,目中无人,谁都不放在心上,这么久也该习惯了。 而且他自小就是如此,高傲轻狂,冲动幼稚,就连最亲近的家人都不能让他敞开心扉。 叶琬努力了这么久,就算他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也可能倔强的欺骗自己说那不是喜欢。 这种连心理医生看了都得摇摇头的死傲娇,攻略他不能操之过急。 叶琬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跟过去。 谢凌轻松打开寺庙大门,漆黑的山林中,两人缓步走在长廊下。 夜间不大能看清远处的东西,她又戴着繁重的首饰,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撞地头上的发簪叮当响。 叶琬将坠着流苏的簪子全部取下来,好好地放进香囊里,行动终于方便许多。 他们走上石阶,进入一间宝殿,高大的佛像下还燃着没烧完的香火,馥雅的香气弥漫在整座宝殿内。 谢凌道:“看来每天都有人来上香。” 他要是再不说话,叶琬差点就以为这小子变哑巴了。 归元寺一直都由皇室供奉,就算僧人全被遣走了,每日固定时间,也会有人来这里上香。 从佛台下的香火推断,再过半个时辰,上香的人又该来了。 他们必须在这个时间段内找到线索,要是被上香的人发现有人闯进这里的话,肯定会闹出很大乱子。 叶琬瞬间觉得紧迫起来,刚往前走一步,就感到头顶一麻,仿佛有什么东西抚了上去。 她后背一凉,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叶琬缓缓抬头,在看到头上挂着的绳子时,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还好只是三条绳子,但是烧香的宝殿里挂这种东西也很奇怪。 谢凌走到她身边,说道:“这应该就是那三名守灵宫女吊死的地方。” 太后下葬前,棺木停在归元寺里,三名守灵宫女正是死于此处。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三个人吊死的场景,方才刚冷静的小心脏,此刻又扑通跳了起来。 谢凌道:“那三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死在这里,要么是人干的,要么是鬼干的,如果是鬼魂的话,能在神佛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应该不是普通的冤魂。”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竟然有一丝淡淡的兴奋。 叶琬却和他的想法截然不同,如果真是什么千年道行的冤魂厉鬼,那自己岂不是送到嘴的美食。 两人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主动说话,小半柱香的沉默后,谢凌才问她:“你听到了吗?” 叶琬点头:“是脚步声吗?” 自从进入这座寺庙,叶琬就听到了另一道脚步声,但是她没在意,以为是听错了。 可当两人都不动的时候,外头还是传来了这种声音。 他拉着叶琬,轻轻退到南边的窗台下,从半开的窗户看过去,宝殿外头空无一人,只有月光洒在石砖上,阴森惨白。 忽然间,远处的木门内,闪出来一个人影。 黑衣人个子很高,脸上施了术法,蒙着一团模糊的白雾,看不清长什么样。 他从木门出来后就又往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往后看,动作敏捷,步伐飞快。 谢凌抽出长剑,按着叶琬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在黑衣人快要进入宝殿的时候,谢凌猛地破开窗户,提着剑刺向黑衣人。 那人注意到谢凌的攻击,迅速飞身躲在了柱子后头,让谢凌的长剑刺偏了一寸。 这么快的反应速度,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准备翻墙离开,却被谢凌一纸符篆打回来,看清谢凌不会放了他后,竟也抽出长剑与他打在一起。 叶琬站在窗户后头,视线不是很好,很多地方都看不到,而且回头时,空旷的大殿也让她极没有安全感。 待在这么恐怖的地方,还不如走出去。 她来到宝殿外,看着这两人从天上打到地下。 轮番好几个回合,那人都与谢凌打了个平手。 谢凌想的是活捉,并没有下死手,反而是对面的黑衣人,每一招都对准他的命门,有一种不杀了他誓不罢休的感觉。 他有几剑砍在柱子上,剑刃几乎全部陷进柱子里,这要是砍到人身上,岂不是直接腰斩。 这得是多大的仇啊,而且能和谢凌打平手的人,好像找不出几个。 叶琬忽然想到什么,跟着他们的步伐,仔细观察着两人的打斗。 她越看越觉得眼熟,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直到他们两个与白骨狐妖的魇境在她脑海里重合时,叶琬才恍然大悟。 能和谢凌打成平手的,她只见过一个,虽然不确定,但还是决定试一试。 叶琬走出去,对那黑衣人道:“这位公子,你别误会,我们都是来调查宫中邪祟一事的,并没有恶意。” 不管对方是好是坏,先把他说成好的,让他放下戒备,这才能有机会解决当前的困局。 黑衣人听了她的话,动作竟然缓和下来。 谢凌趁机对叶琬道:“快回去,别出来。” 叶琬找准机会,把谢凌拉到身边。 “我好像知道他是谁。” “你知道?” 叶琬道:“当时在白骨狐妖的魇境里,叶小侯爷不是和你打过一场吗,这个黑衣人的剑法,与当时小侯爷的剑法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谢凌不大相信:“他来这里干什么,还鬼鬼祟祟的。” 叶琬笑了笑,这个词用的真是好,他们俩难道不是鬼鬼祟祟吗,或许人家也是来调查邪祟一事的呢。 黑衣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俩互相交谈,偏头思索了一会儿,竟慢慢走过来。 第34章 谢凌警觉地抬起剑,黑衣人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当手抬起放下,他脸上的白雾也消散开来。 伴着月光,叶琬看清了这人的样貌。 果然与她猜的一样,能和谢凌打成平手的,除了叶灼没有别人。 他一身轻便的夜行黑衣,袖口紧紧收起,长发挽成一束,与平时深沉严肃的形象大为不同。 以前看到他,总觉得高高在上,不像跟自己一个世界的人,但现在这副神神秘秘的装束,反倒是给她一种亲切感,如果自己有哥哥的话,应该也是像他这样。 谢凌冷冷问道:“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的表情非常平淡,似乎对方才的插曲一点都不意外。 叶琬有理由怀疑,他俩绝对八字不合,只要见面必定得打一场,彼此都很看不起对方,谢凌是天生傲慢,但不明白叶灼为什么对谢凌很有敌意。 要是他提前说一声,他们不一定能打的起来,叶琬可不相信叶灼不认识谢凌。 小少爷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便问他:“你没认出我吗,早说不就行了。” 深夜的山林不时传出惊鸟飞过的声音,三人站在空荡荡的寺庙里,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 叶灼低头看了叶琬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抬脚走进宝殿,来到佛像前面。 注意到佛台上的香火后,便对两人道:“续香的人快来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话音刚落,寺庙大门就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叶琬指着佛像身后的一处空地:“去那儿吧。” 佛像很大,足够三人藏在后面。 叶琬抱着腿坐在中间,再看看两边的人,他们都是半蹲着往外看,过了一会儿才同时退回来,一起坐在叶琬身边。 有这两个人在,叶琬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叶灼突然开口,对她道:“荣妃的哥哥一直是我的部下,他托我帮荣妃找到那个失踪的孩子,所以今夜才会想来归元寺看看。” 老侯爷没死之前,叶灼常年在边关战场,他精通兵法,擅于用人,十七岁开始上战场,为大盛打了许多胜仗。 荣妃母家也是将门世家,手里握着不少兵权。 这么一解释,他今晚的行为就十分合理了。 “我们也是为了这个来的。”叶琬轻声问他:“小侯爷,你有什么发现吗?” 谢家受命调查此事,叶灼应该知道,不需要再说太多。 他却皱眉:“归元寺被处理的很干净,没有任何线索。” “对了,你不用一直叫我小侯爷,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叶琬淡淡点头,并没有直接回应。 细微的月光下,叶灼终于有机会打量起她,白天在太常殿外,见到她时还是珠红翠绿的雍容华态,如今再见,那些金簪珠宝都已经不复存在。 她还是那副端庄婉约的模样,发髻上只有一根简单的银簪,但越简单,越不会喧宾夺主。 所以每次见到她,才会忍不住将所有的目光放在这个人身上。 少女红唇微动,似乎在轻声呢喃什么。 他能看出来,这副冷淡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并不冷淡的心,远远看着,无味又无趣,但真正接触,才会被撩拨地怒火翻涌。 叶琬余光扫到谢凌,他眼神古怪,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两人刚一对视,叶琬便给了他一个甜蜜蜜的笑容。 毕竟是攻略对象,对他还是得好一点。 宝殿里传来了替换香火的声音。 “这些香火烧完,就该轮到文虚师兄他们了。” 另一个稚嫩些的男声道:“山路那么难走,我们以后都要这样吗?再也不能住在归元寺了?” “这是陛下的旨意,寺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咱们能保住一条命就该谢天谢地了。” 叶琬总觉得这个安排十分不合理,既然都不让住在寺里了,就不应该每天让人进来替换香火,那么难走的山路,还是在夜里,保不齐就会遇上什么妖物邪祟。 皇帝只知道下令,完全不在乎别人的难处,就跟某些砖家一样,只会提意见,却不考虑实际条件。 等到替换香火的僧人离开后,他们才从佛像后面走出来。 叶灼注意到宝殿里悬挂着的三个绳子,伸手用火符烧了个干净,叶琬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红色的火光沿着绳子蔓延而上,等绳子完全变成灰烬时,叶琬才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他们想要调查邪祟一事,这几根绳子应该算证物,怎么能随便烧了。 谢凌站在她身边,对她道:“你再看看。” 叶琬疑惑地抬起头,方才被烧光的绳子,此时竟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 叶灼道:“不是他们不想处理这东西,而是处理不了,看来那三个守灵宫女可以好好查一查。” 守灵宫女吊死后,为了不节外生枝,就直接埋在了归元寺后的山林里,如今天色已晚,林子里更是看不清路。 踩着落叶和树枝,叶琬渐渐跟不上两人的脚步,她累得气喘吁吁,身上也出了汗,被风一吹,不禁咳了两声。 以往没有在意,时间越久她就越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异样,如果不早点用朱影花换个身份,恐怕真的得和原著一样病死而终了。 如果继续走下去的话,回去的路她估计能直接累晕,为了不拖后腿,叶琬决定一个人留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看到她停下脚步,谢凌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叶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她没说身子怎么难受,只找了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验尸又脏又累,我就不去了吧。” 谢凌思忖片刻,点头道:“行,那你留在这里。” 他将佩剑扔进叶琬怀里,那把金色长剑只是看着轻灵,实则又沉又冰。 “拿着这把剑,没有邪祟敢近身,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罢,他立刻转身离开。 少年修长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在树林中,没有一丝留恋。 还真是说走就走,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叶琬抱着剑,靠着大树坐下来。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不远处的归元寺,寺内寂静空旷,一半沉在黑暗里,一半被月光照亮。 几只乌鸦歇在树枝上,叫了两声后,倏地又飞走了,只碰掉了几片落叶,恰好落在叶琬身上。 她掸下落叶,整理好裙摆,低头时碰到了衣服口袋里的发簪,叮铃当啷地发出一阵声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明显,听得人后背发凉。 叶琬赶忙捂紧口袋,生怕再发出声音,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她很难不怀发出声音会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 现在身边又没有一个能保护她的人,勾月手镯时灵时不灵,虽说谢凌留下来一把剑,但真遇到危险,这把剑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想到这里,叶琬忽然意识到,这小子是真不担心自己死在这里。 要是换成白纯宜,他估计一步不离。 正郁闷中,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宿主请注意,穿书者寿命将要过去一半,请尽快完成攻略任务,任务1:成婚。任务2:挡剑。完成任务1,可以兑换一次系统奖励。】 这些话她已经听了不下十遍,几乎都可以倒背如流。 每次听到,叶琬都不免觉得有把刀扎在心头,谁能想到,自己忙活到现在,竟然一个任务还没完成。 怎么说她也算勤勤恳恳,从来没有摆烂的想法,每天都陪着笑脸攻略小少爷,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不成是自己太热情了,谢凌不喜欢热情的,他喜欢白纯宜那种柔弱小白花。 叶琬是挺体弱多病,但和小白花完全不沾边,装也装不出来那种样子。 而且这么长时间,她在谢凌心中的形象根深蒂固,突然改变人设,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病。 叶琬沉默了一会儿,试着问道:“系统系统,我可以透支一下任务奖励吗?” 系统:…… “就一次!” 其实叶琬只想让自己的勾月手镯靠谱一点,不要一会灵一会儿不灵,这样遇到事也可以保护自己。 谁知刚想到这一点,她就看见了归元寺里诡异的景象。 寺中宝塔上掠过几只黑影,看着有点像猫,但跳到地上,才发现应该没有那么大的猫。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叶琬还是躲在树后面,那东西竟像能感知到叶琬在什么地方似的,越过高墙朝她的位置奔来。 叶琬惊道:“不会吧……” * 走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少女的身影,谢凌才放慢脚步。 他神色复杂地回头看去,忽然回忆起那天她在银杏树下对自己说的话。 “谢凌,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吗…… 他轻叹一口气,手指紧紧攥起,幽深的山林中,仿佛出现一层暗沉的阴翳,从他的头顶一直倾覆下去。 就算喜欢又怎么样,他又不是为情爱而活着,喜欢也可以放下。 不在一起也没关系,离开更无所谓,从以前开始,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站在简陋的黄土堆前,谢凌抽出符篆,符篆在空中转了几圈,慢慢变成一缕烟雾,烟雾绕着黄土堆,没过一会儿,埋在地下的三具尸首开始显露出来。 两人绕过被挖出来的黄土,蹲在土坑上往下观察。 这三具尸首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一些衣物,其余全是沾满污泥的白骨,连个棺木都没有,只用破布匆匆裹了掩埋。 叶灼探了探白骨的灵体,随后摇头道:“已经死透了,魂也没了。” 没了魂魄,便无法通过问灵知晓生平。 通过对尸首的观察,谢凌发现这种死法确实不像人为,直到在三具白骨上发现了同一种爪印。 他点燃火符,跳下去仔细看了一圈。 在他查探尸体情况的时候,一把冰凉的长剑搭在他的脖子上。 叶灼道:“我记得宫里最近闹尸妖,难不成归元寺也有?” 谢凌似乎想到什么,从墓坑中跳上来。 叶灼定定地看着他,手中的长剑几次在他身后试探,但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他对谢凌道:“荣妃的事应该也和尸妖有关,这种东西恐怕就是从归元寺跑出去的。” “归元寺……”谢凌重复了一遍。 如果是从归元寺跑出来的,那应该还有很多。 想到这里,他猛然回头,看向叶琬所在的方向。 叶灼气定神闲,分析道:“或许从我们进来开始,就已经被很多只尸妖盯上了,尸妖最爱年轻漂亮的女子,盯上某个人就绝不会放过。” “叶琬……” 谢凌心一落,迅速扔下火符,往来时的路跑去。 第35章 又捉到一只尸妖。 裴奚疑惑地盯着缚灵锁中的小家伙,他半蹲着身,抽出尸妖身上的短刃。 小尸妖只有十岁小孩身高,眼睛还是黑葡萄一般的颜色,看起来没怎么吃过人。 它躲在城墙根瑟瑟发抖,禁军巡逻经过,被谢昭找了个理由支开。 “你说皇宫里怎么这么多尸妖。”裴奚站起来揉了揉腰,这几日不眠不休,追查邪祟可把他累得够呛。 谢昭扣上剑带,将尸妖拎着放在了更隐秘些的地方。 “这种东西应该是被人放到皇城里来的,每一只都中了咒术,不能离开皇城很远。”谢昭解开小尸妖身上的咒锁,对它道:“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小尸妖没有害过人,它只是死不瞑目,尸身成了妖怪,对于没害过人的妖,他向来觉得教导比屠杀重要。 况且谢凌放走了那么多尸妖,一定有他的理由,不管阿凌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信任。 裴奚道:“从干尸变成尸妖,起码得百余年时间,这期间尸身不能腐烂,魂魄不能缺失,能长成这种等级尸妖的,也就前朝那个时间了。” “地牢那只尸妖查出什么了吗?” 谢昭看着小尸妖走远,才放心地和裴奚一起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根据皇后所说,那只尸妖叫云鹤,当朝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宫女,前朝的事他们更不知道,羽林军对云鹤严刑拷打,用尽了各种办法,却不能让她说出半点消息。 但大家都已经觉得,宫中邪祟一事,就是这些尸妖做的。 “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个消息。”裴奚的脚步逐渐慢下来,小声地告诉他:“云鹤在地牢里,一直提起归元寺,你知道归元寺的故事吗。” 谢昭道:“知道一些。” 归元寺原本是前朝旧寺,皇帝驾崩后,除了皇后以及有子嗣的妃子,其它嫔妃都会在归元寺剃发为尼。 后来前朝灭亡,归元寺才变成普通祈福的寺庙 不过皇宫一直有一个诅咒,不管是皇子或者公主,无一例外都会在十岁前夭折,后来皇室开始供奉归元寺,他才能保住一个孩子。 但是能活下来的皇子却没有规律可循,很多年前的谨渊太子,便是同太子妃一起,在宫外被活活烧死,如今宫内能继承大统的,只有一个痴傻的十三皇子。 裴奚不解:“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将尸妖放进宫里来?” “这背后定是有人主导这一切,查出云鹤的身份,应该能有一些线索。” 两人还没走到地牢,就有一队禁军匆匆经过他们身边。 裴奚拦住他们,问道:“几位大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来是裴修士,是这样的,地牢里的那只尸妖跑了,我们正在追呢。” “尸妖跑了?” “是啊,要是不快点找到,陛下怪罪下来,我们都得人头落地。” 禁军离开后,两人面面相觑。 谢昭道:“去归元寺看看。” …… 叶琬站起身,仔细观察着寺里半人半鬼的东西。 惨白的月光下,阴暗的山林被蒙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灰,干尸模样的妖怪在她的视野中慢慢放大,从一开始的站在归元寺里,到离她越来越近。 虽然距离很远,但还是给了她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眼睁睁看着一只半人半鬼的妖怪往自己这边跑来,那感觉简直比看恐怖片还刺激。 她抱着谢凌的剑,脚下仿佛被灌了铅,脑海中消极的念头几乎将她的思绪占满。 以前玩游戏也是这样,只要被人追,就觉得肯定会被追上,明明知道现在需要赶紧跑,但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如果不确定后面的人有没有追上来,连逃跑也不会有安全感。 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因为不管有没有一步三回头,那妖怪的速度依然是自己比不上的。 谢凌说过,只要有这把剑,邪祟就不敢近身。 可跟之前一样,她却无法感知到长剑上的力量,连谢凌给她的法阵都没有效果。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东西为什么偏偏不会保护她。 叶琬握紧冰凉的剑身,忽然想到,难不成因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法阵和长剑都无法感知她。 难怪上次谢凌来的时候法阵才起作用,那个东西保护的不是自己,而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谢凌。 那也就是说,拿着这把剑也没用。 猛然间,叶琬脖子一紧,整个人凌空而起,手中的长剑也掉在地上,接着迅速往后飞去,她抱着头,生怕自己撞上树或某块石头。 叶琬简直都快吐了,过山车都没这么刺激。 她在不知名的黑暗中极速坠落,滚下石阶,掉进一个陌生的地宫里。 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自己这种炮灰命,就不应该离开主角团。 叶琬百思不得其解,寺庙这种地方,怎么会出这么多妖怪。 她本来想好好休息,哪能预料这都会遇上尸妖。 在地宫里滚了一圈后,她终于撞上石壁。 叶琬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咳完后头晕目眩,无力地跌坐在石壁旁。 地宫里燃着许多蜡烛,空气中全是血液与烛油混合的味道,闻得她十分难受。 正前方的石壁上伏着许多干尸,干尸皮肤已经是极深的枯黄色,在没有任何工具的辅助下,紧紧贴在石壁上方。 一只失去右臂的尸妖站在石棺上,指着叶琬道:“是你,我认得你。” 地宫内的尸妖多到数不清,闻言附和起来,发出叶琬听不懂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谢凌捉住的那只妖怪么,怎么会从地牢里逃出来。 尸妖怒气腾腾地冲过来,掐着她的脖子,尖锐的利爪刺进她的皮肉里,叶琬皮肉细嫩,脖子上很快流出几条血印子。 “他呢,那个臭小子在哪儿,我要杀了他!” 她说的应该是谢凌,被他砍了一只手,这只尸妖一直想报仇。 叶琬挣扎着,努力地指着一个方向:“你放了我,我告诉你他在哪儿。” 还好小少爷不在这里,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为了活命出卖他,肯定会气到原地爆炸。 但是没办法,尸妖不是谢凌的对手,找到他也没事,可自己就不一样了,叶琬身体不好,修为也不行,谢凌教给她的法术还没学会,要是没人来就自己,她肯定死路一条。 尸妖用力一甩,将她扔在地下。 叶琬捂着脖子,碰到伤口时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好疼,她的爪子实在太疼了,尤其是这种细小的伤口,流出血来,被风一吹,简直疼得她牙齿打颤。 “都是因为你,我才被那个混蛋砍了一只手臂。”尸妖拿起一把长刀,走到叶琬身边:“我要把你的手砍下来,不,还有你的腿,你的头。” 她四处比划,周围的尸妖也尖叫着附和。 叶琬连连后退,吓得脸色惨白,她突然发现,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 砍她手的是谢凌,自己什么也没干,被掐了几次脖子,怎么就都是因为她了,叶琬心道,她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平时挑软柿子捏就算了,完全跟她没关系的事,怎么也能算在自己头上。 有仇报仇,可别找错人。 叶琬捂着手臂,惊慌道:“你的手臂不是我砍的,看姑娘应该也是正经妖怪,不要报错仇。” 尸妖低头,竟然认真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点头道:“你说得对。” 叶琬松了口气,不砍她手就好。 自己还得靠这双手做很多事,而且叶琬怕疼,脖子上流了点血就受不了,更别说手臂被砍掉。 光想想她就头皮发麻,手臂被砍,还不如给个痛快,让她死了算了。 尸妖变幻成正常女子的模样,柳眉杏眼,妩媚妖娆。 从她每次的样貌变幻来看,这应该就是她原本的样子,这只尸妖居然是个大美女。 她身后的那些干尸,有老有小,甚至有婴儿,一只小尸妖跳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一颗糖果,干枯的脸上咧出一个微笑。 小尸妖将糖果分给其它的幼童尸妖,一些年老的尸妖从石壁上爬下来,坐在地上,将小尸妖抱在怀里。 尸妖盯着她,说道:“我还得剥你的皮呢,得剥一个完整的皮才行,不能缺胳膊少腿。” 叶琬:…… 不如砍手。 她围着叶琬转了一圈,似乎对这副皮囊很满意,干枯的手指抚摸着她白皙的脸蛋。 尸妖这种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次皮,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她们年轻美丽的样貌。 “等着,我先放干你的血,再剥了这层皮。” 尸妖狂笑着后退,离开地宫后紧紧关上了石门。 叶琬双脚都被铁链锁住,根本没办法自由行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还是没有动静,想必是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 她心如死灰,看来之前都是她想的太简单,这个任务不仅艰难,而且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可惜自己在京都无亲无故,又没什么朋友,平日里谢凌更是对她避之不及,现在遇到危险,好像确实没什么一定要救她的人。 要是自己突然死了,估计也不会有人发现。 不得不说,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惨了,她坐在角落里,摸着鲜血直流的脖颈,愈发想要快点离开这个世界。 这种受了伤也没人关心的生活过于凄苦,难怪原主在棠州时作天作地,其实也不过是想让人注意到自己罢了。 她紧紧系好朱影花的种子,那股刚穿来时的冲劲又腾腾燃烧起来。 一定要早点离开这里! 摸着手上的勾月,叶琬想,只要能在尸妖回来前,用勾月离开,应该就不会有事。 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系统赠送的奖励,简直太有用了! 要是能随叫就到更好,不过自己身为有任务在身的人,系统应该不会放任她就这么死了吧。 ……好像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系统确实不怎么关心她的死活,好几次遇到危险,都对她的性命漠不关心。 可是从上次白骨狐妖那件事,到现在也过去好些日子了,勾月手镯充电那么久,不可能还不行吧。 难不成是之前用了两次,导致勾月失灵了? 就在此时,勾月倏地闪了一下光芒。 叶琬处在绝望边缘的心又跳动起来,她激动的捂着手镯,生怕被其它的干尸看出异样。 根据以前电视剧里的经验来看,只要手镯闪光,就说明能量已经续满。 叶琬松了口气,她就说嘛,自己只是来攻略谢凌的,这里各种妖魔鬼怪都和她没关系,遇到了也可以躲开,不用跟那种东西纠缠。 … 谢凌迎着风在漆黑的山林里狂奔,耳边风声呼啸,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心中擂鼓一般地狂跳。 林中树木全都变成一片虚影,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找到她。 可当他停下来,原来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自己那把剑,掉落在落叶之中。 他捡起长剑,无力地靠在树上。 她去哪里了? 是不是在什么地方睡觉,又或者自己找错了地方。 降星剑上的灵力汹涌蓬勃,足够在这种地方防身。 可她为什么会丢下这把剑…… 应该不会有事,从她来京都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自己,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出现在他面前。 不管他在哪里,去什么地方,身边永远有这样一个身影,她那么麻烦,那么爱纠缠他,应该不会突然消失。 这么久以来,总是她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现在应该也会这样。 叶灼慢慢来到他身边,看着那把长剑,望向远处的归元寺,说道:“她人呢?” 谢凌握紧长剑,迅速往寺里走去。 “琬琬在哪儿?”叶灼轻笑着,问他:“是不是被尸妖捉走了。” “住口。”谢凌怒道:“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叶灼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谢小公子,我们不是要调查守灵宫女吗,现在还是这件事比较重要,等查完了再去找人。” 谢凌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 叶灼道:“你要去哪儿?” 他忽然停下来,看了叶灼一眼。 叶灼微微一笑:“她可能已经死了,不如先把事清调查清楚,知道尸妖为什么会出现在归元寺的话,也许就能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谢凌冷冷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的事,用不着你在这里评头论足。” 一只蓝色灵蝶从他手中飞出,接着是无数只,在夜空中漫天飞舞,顷刻间四散而去,在山林各处寻找叶琬的身影。 他继续加快脚步,重新回到归元寺内,这里一切如常,看不出有妖物来过的痕迹。 他一直觉得有自己在,她不会有事,可现在才发现,事实不是这样。 如果现在能有一根绳子,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把她捆了栓在身边。 少年藏不住情绪,眼里的担忧已经抑制不住。 作者有话说: 宫廷副本快要结束了,后面就会哗啦啦猛更啦 你们说我短小的机会不多了╮( ̄▽ ̄)╭ 第36章 谢凌眉头狂跳,不放心地在山林里找了一圈,但没敢耽搁太久,又重新回到归元寺内。 他的灵蝶可以去各个地方找人,穿墙入水,无所不通。 但这么多灵蝶,却发现不了她半点踪迹。 叶灼一直在身边提醒他邪祟一事,谢凌加快脚步,一刻都不想搭理他。 追查邪祟,宫廷妖魔,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他甚至觉得,一开始就不应该管这件事,连皇宫都不该来。 就这样留在家里,和她一起,每天喂兔子,帮她找药,替她养好身体,听她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那样就很好。 可他偏偏选择妥协,以为过去那么久,再来这个地方会不一样。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谢凌深吸一口气,是他太傻了。 只要靠近皇宫,他就没办法保护身边的人。 以前他恨的是这个地方,现在却只责怪自己,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遇到危险。 茫茫黑夜仿佛没有尽头,他在寺里来来回回,那么短的路,却和走不完一样,他恍惚有一刻觉得,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走出去了。 风声沙沙吹着四周的树叶,这些路他走了那么多遍,已经无比熟悉。 可就是因为太熟悉,他才能知道那堵墙后面藏不了人,那间屋子打不开,那座宝塔有一把找不到钥匙的灵锁,他感觉不到任何希望。 他清楚地明白,她不可能在那些地方突然出现。 当手抚过身边的柱子时,一道骇人的爪印出现在他眼前,爪印的深度足矣割断一个人的脖子。 他手指一僵,整个人身形都有些不稳。 爪印之外的地方还有几丝斑驳的血迹,已经有些日子,不像是今天留下来的。 他松了口气,却又立刻不安起来。 从小到大,他那么多次深入险境,就算命悬一线,也没有畏惧退缩,更没有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谢凌踹开一间间殿门,第一间是空的,第二间,第三间,每一间都是如此。 他无法冷静下来,更没办法思考尸妖会将她带去什么地方。 可看到宝殿里那三根悬立的绳子时,他手中的长剑终于掉落在地。 站在佛像面前,他垂着头,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从来没有求过人,但是现在,他想求求满殿神佛,让她平安。 少年死死盯着佛像前的香火,青白色的烟雾蜿蜒而上,在他眼前扭曲散开。 檀香上那抹红色的火星,仿佛燃起熊熊大火,将他的世界烧了个干净。 谢凌冷笑,抽出地上的长剑。 剑光凌厉,在宝殿里闪着冰冷的光芒。 他太着急,竟然蠢到什么都忘了。 灵蝶重新飞回少年之间,高大的佛像下,谢凌挺直脊背,骄傲地抬着头,长发在风中轻扬,腰间宝带闪耀,他依然是那副高傲的模样。 送给她的玉佩自己戴了十六年,早就深深刻入了他灵力的气息,只要循着玉佩,一定能找到她。 谢凌下达指令,灵蝶立即四散飞走。 他转头,漠然地看了佛像一眼。 叶灼走到佛像前面,虔诚跪拜下来。 起身后,他笑着看向谢凌:“谢小公子,你知道她在哪儿了吗?” 谢凌面无表情:“不知道。” “那太可惜了,要是再迟一点,恐怕她真的要出事了。” “不会。”谢凌肯定道:“我会找到她。” …… 叶琬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 以往手镯都是轻微忽闪,很少像现在散发出这么强烈的光芒。 那抹红色的月形光亮几乎蔓延整只手镯,跳动地十分迅速,捂都捂不住。 周围的尸妖被她手上的光芒吸引,将目光投向她的手腕。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叶琬扔出手镯,起身跑了进去,一阵强烈的白光过后,她又来到了那片竹林。 当手镯重新带回手上,光芒仍未停止。 叶琬惊奇,今天电量怎么这么充足。 她没时间考虑那么多,现在还是快点离开,归元寺里尸妖那么多,保不齐出去又能遇到几个。 前几次经过这片竹林,叶琬都是匆匆离开,从没有仔细观察过。 她走下石砖小路,来到一颗竹子前,竹子的触感与现实世界没有两样,脚下的泥土也是如此,微微拂过的清风,倏尔落下的竹叶,都给她一种真实的感觉。 叶琬有点怀疑,这里根本不像勾月手镯制造出来的幻境,反而像真实存在的地方。 她目光一转,忽然注意到隐藏在竹林里的一间小屋。 小屋藏在竹林深处,也是用青竹做成,安安静静地立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叶琬心头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那是个鬼屋。 但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系统应该没有变态到这种地步,要在她逃生的路上安排一个鬼屋。 但叶琬还是不敢轻易过去,毕竟要是真有什么危险,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好奇害死猫,这种事情可太多了。 只要遇到觉得诡异的事情,她肯定立马逃跑,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想法。 叶琬远离小屋,继续往前面走,直到看见熟悉的出口,这才放下心来。 走出勾月的幻境后,她站在一片漆黑的甬道中,甬道只够两三个人并排走,又窄又长,一眼看不到尽头。 透过细微的光线,能看到甬道两旁的墙壁上画着许多神佛菩萨,有立有卧,有飞天,有入定。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现在还在归元寺里。 叶琬分不清哪里才是出口,只好沿着墙壁先往一个方向走。 周围安静的诡异,连极小的声音都可以让她心跳加速。 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被尸妖包围,不管走到哪里,都好像被那种东西紧盯着。 直到现在,叶琬都想不明白,那只被关在地牢里的尸妖究竟是怎么跑出来的。 禁军的地牢不会关押普通人,里面层层看守,连跟针都带进不去,要想从那种地方逃出来,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没这个可能。 一只小小的尸妖,谢凌轻松就能捉住的东西,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 除非有人救她,并且还是一个很有权利的人。 之前尸妖在地牢里,一直说要报复谢凌,可她却偏偏针对自己,好像觉得杀了叶琬就能报断臂之仇。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只尸妖有病,要么就是有人给她洗脑。 不管怎么说,必须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谢凌,或许他能知道什么。 可刚走一步,叶琬就懵圈了。 她脚下的锁链没有消失,还是将她的双腿锁住,连大一点的步子都迈不开。 只要走一步,锁链就会发出很响的声音,在甬道里还会传出回声,别提多明显了。 叶琬憋着气,小心翼翼走出去,但越在意周围的情况,锁链的声音就越刺耳。 更可怕的是,由于被铁链锁住双腿,她根本迈不开步子逃跑,要是那个尸妖真的追过来了,叶琬只能跑小碎步。 正常情况下都逃不了,更别说现在双腿被铁链锁住。 叶琬真心觉得自己够坚强,这个时候居然都没被急哭。 她还想再试试勾月能不能带她出去,但手镯能量充足,却仅仅是能量充足,并没有能带她离开的迹象。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月亮开始往西边落下,恰好从甬道上方的窗子投进来惨白的光线。 当月光照到甬道上方的那只枯黄色干尸时,叶琬差点当场晕倒。 她是想尖叫来着,但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叫不出来的,叶琬只觉得胸口憋了一股气,耳朵嗡的一声。 不过还好她没叫出来,眼前这只干尸明显还没注意到自己,又或者注意到了,可对她没兴趣。 要是叫一声的话,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果然最会保护自己的还是自己的身体,真正危险的时候居然知道保持安静。 她扶着墙,半蹲着身子缓慢移动。 要是能走出甬道,应该就能逃出去。 叶琬感觉自己在甬道里走了很久,双腿蹲地酸麻,抬头一看,最尽头仍然是深不可见的黑暗。 她仔细盯着墙壁上的画像,根据这个来判断,自己确实是有在移动。 突然间,一只蓝色灵蝶从远处飞来,慢慢飞到叶琬身边,扑闪着翅膀,接着无数灵蝶快速涌过来,顷刻就将甬道占满。 她站在其中,感觉真的行走在宇宙之中。 难怪谢凌那么bking,天天被这种东西围绕,肯定会产生一些自己就是宇宙中心的错觉,连叶琬都觉得在灵蝶的衬托下,自己突然变地厉害起来。 当灵蝶的光芒照亮整个甬道时,叶琬才发现攀伏在甬道上方的干尸。 眼前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的那样,这些干尸数量多到数不清,要是他们突然跳下来,叶琬连塞牙缝都不够。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双腿差点又软下去。 这下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她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逃出去,每次计划好的事情总得出点意外。 那些干尸闻到她的气味,已经跃跃欲试想要扑过来。 当前方一只尸妖奔向她时,叶琬刚准备逃跑,就觉得手腕被谁握住,紧接着一道蓝色的身影拦在自己身前。 速度太快,他直接变成一道虚影。 她被拉到身后,少年抬脚踢出去,尸妖猛地被踹飞很远,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撞上墙的声音。 宛如幽蓝花瓣的衣袂在空中飞舞,他身上的金器,珠宝,玉带,还有那把长剑,在夜色中闪耀着动人的光泽。 另一只跳下来的尸妖被谢凌头踩在地上,随后长剑一挥,尸妖立即被砍成两半。 第37章 谢凌眉眼凌厉,但整张脸却如清风般秀气,在灵蝶散发的光芒下,有种明珠般闪闪发光的感觉。 他长剑刚出,身边的尸妖全都惊惧退散,沿着甬道不停往黑暗里退去,那些干枯的尸体同时后退,动作缓慢,很像某些蠕动的长虫。 虽然尸妖已经有逃离之意,但谢凌并不准备放过他们。 之前他一个一个的放走尸妖,现在恨不得全都碾成齑粉,甚至忘了当初为什么要放走他们。 可是叶琬发丝凌乱,脖子上的血痕像一把刀子,在他的心脏反复划开伤口。 他握紧叶琬的手,认真道:“跟着我。” 少年声音低沉,酥麻的震感沿着指尖传遍她每一寸肌肤。 叶琬被他紧紧牵着,即便他还在打尸妖,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那些尸妖已经快要退出甬道,按照谢凌冲动莽撞的性子,肯定会追过去,但此时他却停下脚步,很慎重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看着他可靠的背影,叶琬竟有种奇怪的感觉。 注意到叶琬脚上的铁链,他眼神忽然一暗。 “谢凌。”叶琬想挣开他的手,试了几次却没成功。 他死死盯着那条锁链,看得叶琬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东西会限制行动,走路非常艰难,而且铁链戴的时间太久,她的脚踝已经开始疼了。 铁链材质特殊,简单的方法根本解不开。 谢凌蹲下身,猝不及防地半跪在叶琬脚边。 灵蝶围绕在他们身侧,蓝色的光芒印在他墨色的眸子里,荡着冰凉凉的寒意。 叶琬告诉他:“地牢里那只尸妖逃出来了,她就在归元寺里,你小心一点。” “是她做的吗?” 谢凌握着她脚上的锁链,又硬又冷的玄铁,将她纤弱的脚踝磨出了丝丝血迹。 叶琬没察觉他话中异样,听他问,便回道:“对。” “我知道了。” 谢凌突然用力,他的手很大,能将叶琬的脚腕整个握住,随着一道光芒闪过,她脚上的铁链瞬间化成粉末。 没有了铁链的束缚,叶琬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太久没有正常走路,她不小心踉跄一下,恰好谢凌站起来,就这么跌进他怀里。 叶琬刚要起身,却觉得身体腾空,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整个人就这么被他抱起来。 少年胸膛宽阔,叶琬在他面前竟被衬地纤细又柔弱,被他牢牢锁在怀里。 “谢凌?” 他皱着眉,耳根微红,垂眸时还是那副高傲冷酷的样子。 “别说话了。”小少爷语气不好。 叶琬笑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在担心我。” 他身体一僵,手臂轻轻颤了一下,叶琬感觉自己往下落了一寸,怕被扔下来,她赶紧抱住谢凌的脖子。 可就是这个动作,他瞬间恼怒起来,用一种炸毛的状态,凶巴巴道:“你干什么!” 叶琬牢牢贴在他怀里,不要脸地说道:“是你主动抱我的,要抱就大胆一点,别扭扭捏捏的。” “谁扭扭捏捏了。”他叹了口气,把头别在一边。 死傲娇,就你最扭捏。 叶琬道:“那你为什么每次害羞的时候,都要假装生气啊?” “……” 此话一出,谢凌完全怔住。 他沉默了好几秒,耳根越来越红,叶琬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滚烫感。 很多时候,叶琬并不会因为他的冷言冷语伤心,反倒是觉得疑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说假话,他却好像并不在乎,别人会不会因为口是心非远离他。 又或者他在乎,只是有些话,他永远都说不出口。 叶琬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拧起眉头:“你的心跳声好吵。” 他走得很稳,叶琬很久都没有被人这么抱过了。 “你才吵。” 他咬着牙,不服气地反驳道。 说完这句话,他又后悔了,他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一直都是这样,但他以前很少意识到。 身边的人要么巴结他,要么奉承他,要么远远躲着,不敢招惹他,所有人都对他很好,他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任何东西。 可他不喜欢那些夸赞和讨好,除了叶琬,没有人会坚定的相信和选择他。 他找到一间禅房,将她放在床上。 “疼吗?”他指着自己的脖子,问叶琬的伤口疼不疼。 这还用问,当然是疼啊。 不过他这种骨头碎掉都能一声不吭的人,估计以为自己这种伤口下一秒就能痊愈吧。 叶琬故意道:“不疼。” “骗人。”他瞪着她,乌黑的眸子却带着淡淡的喜色。 叶琬道:“骗人是小狗。” 他冷哼:“幼稚。” 叶琬笑起来,悠闲地抱起手,学他的模样,翘起下巴,别过头不说话。 但她的动作使脖子上的伤口更加明显,谢凌坐在她身边,从香囊中拿出一瓶药。 他的药清清凉凉,抹在脖子上时痒痒的,伤口瞬间就不疼了。 “谢凌,我很容易受伤的。” “看出来了。” “……” 叶琬道:“那你记得,以后得好好保护我,不然你就得孤独终老了。” 叶琬只是想让他以后多保护一下自己,但没组织好语言,说完就变成这样了。 谢凌手一顿,背过身,很久才转过来,嘴角还是没藏住笑意。 他努力收起所有的表情,冷冷道:“哦,看情况吧。” 叶琬心满意足地让他继续给自己上药,鲜少看到他这么乖巧的时候。 根据原著剧情来看,今夜应该是谢昭来归元寺调查尸妖,然后遇到女主的剧情。 算算时间,他来归元寺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想起他之前拿大珍珠逼自己退婚的事,叶琬忽然萌生出一个邪恶的想法。 再加上闲着无聊,她突然道:“谢凌,如果我和你大哥同时掉水里,你会救谁?” 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居然用这种千古难题去问小少爷。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要是这次被骂,那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就在她等着被嘲讽的时候,竟看到谢凌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的想法也是够奇怪,总是对很离奇的事情产生兴趣,很符合十六岁小少年的心态。 当听到这个问题时,竟表现出了超出叶琬预期的兴趣。 谢凌皱起眉头,沉吟片刻。 叶琬摸着受伤的地方,可怜巴巴看着他。 “不会是我吧。” 他思考了很久,表情十分纠结。 叶琬知道他肯定不会说,就在她准备换个话题的时候。 他却回答:“可能是你吧。” 叶琬险些跳起来,真是破天荒头一次,小少爷居然会主动说这种话。 话音刚落,他又结巴道:“你别误会,我说要救你,只是因为你太弱了,本公子心地善良,比较喜欢救助弱小罢了。” 叶琬可不听他解释,能让小少爷说出这种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算知道他考虑的肯定是实力问题,叶琬也要把他绕到其它地方去。 “好啊,你真没良心,我要告诉你大哥。” 谢凌拦住她,不悦道:“你说什么呢,他根本不需要人救。” “是吗,那我非要问问他。” “叶琬!” 他看起来真的有些生气。 叶琬道:“如果你不想让我告诉他,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可能。” 谢凌又气又悔,真不该跟她说心里话,刚才居然被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骗了。 “那不是你大哥吗,裴公子也来了。” 叶琬指着门外,站起身准备出去。 谢凌冷冷道:“骗谁呢。” 少女倏地一下从他身边跑过去,谢凌回头,还真在院外看到了谢昭的身影。 他愣了片刻,无奈地跟出去。 站在叶琬身后,警觉地盯着她。 叶琬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手臂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身前就出现一只手,欲要捂住她的嘴。 谢凌的动作有些无措,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又不放心让她随便说话。 叶琬推开他:“你先别着急。” “叶琬!”他咬着牙,在她身边低声警告。 谢昭看向裴奚,两人都是一副诧异的表情,不是惊讶她和谢凌怎么在这里,而是震惊在家傲慢狂妄的小少爷,怎么突然有种唯唯诺诺的感觉。 “大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叶琬表情严肃。 谢凌都快急出汗来了,满脸紧张的盯着她。 “阿凌,你让叶小姐说。” 谢昭制止又想动手的谢凌,将他伸出的手拽到一边。 叶琬偷偷笑了一声,说道:“其实,我想说的是……” 她靠近一步:“地牢里的那只尸妖跑出来了,现在就在这座寺庙里。” 谢凌绷紧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 叶琬可不是真的想说这种无聊的东西,刚才只不过逗逗他,在她看来这种问题的答案无所谓,但在谢昭心里就不一样了。 他这种终极弟控,黑化后都对谢凌死心塌地,要是听说落水后谢凌不救他,就算表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肯定也得借酒浇个愁。 谢昭道:“这个我知道,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他们终于谈到正题上。 叶琬悄悄问谢凌:“小侯爷呢?” 闻言,谢凌不耐烦道:“跑了。” “跑了?” 也对,他只是来调查邪祟一事的,调查完了就离开,自己被尸妖捉走,跟他也没有关系,他没必要留在这里。 谢凌道:“再过不久续香的人又要来了,我们先找个隐秘的地方。” 从宝殿前方一直走到佛塔后,四人停在一片草地上。 这里空旷又隐秘,视野好,还能及时发现有没有人会突然靠近。 叶琬将自己遇上的事告诉谢昭,说完后,她不解道:“我在地宫里的时候看见很多尸妖,年纪很小的样子,还有一些老人,那些尸妖是哪里来的?” 小尸妖吃糖的模样尤其使她印象深刻,那种和糖果完全联系不到一起的妖怪,竟然会迷恋人间的糖果。 听说尸妖都是寿命未尽,无辜横死的人,她看到的小尸妖以前也是活蹦乱跳的小孩子,他们死去很多年,依然和普通的孩子一样,喜欢吃甜食。 如果他们当初没有死,应该可以好好长大吧。 谢昭道:“归元寺是前朝旧寺,几百年前,前朝覆灭,这些尸妖应当就是当年死于战乱的皇子朝臣,以及他们的亲属家眷。” 裴奚接着道:“这些年皇宫里的诅咒应该就是与尸妖有关,他们藏在归元寺里,只要有皇子公子出生,十岁前定会死在他们手里,为的就是报当年的亡国之仇。” 这种事情涉及的东西实在太多,叶琬也说不清对错。 “如果不早点解决这些东西,迟早有一天会成大患。”谢昭开始准备布阵。 叶琬是见过那些东西的,现在他们的目标已经不仅仅是皇室子嗣,连那些无辜之人,也成了他们的报复对象。 要是再放纵不管,京都的百姓都有危险。 等续香的人离开,他们便开始着手围剿尸妖的事。 谢凌没怎么管,带叶琬找了间新的禅房,推开门,先一步迈了进去。 第38章 现在这种关头,叶琬可没心情睡觉。 那么多尸妖藏匿在寺中的各个角落,他们却只有四个人。 不对,应该说能对付它们的只有三个。 叶琬紧张地时不时走到门边看看,谢凌居然在翻阅禅房里的经书。 他侧对着她的方向,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样子十分专注,明亮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窗户上,连影子都有一股矜贵气质。 看着小少爷悠闲的模样,叶琬真以为他们是来度假的呢。 她也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经书里究竟有什么内容,能让他看的这么认真。 叶琬来到谢凌身后,先是看了眼他秀气的后脑勺,他的头发浓密顺滑,利落地挽成一束,发冠镶着亮闪闪的宝珠,冠下还拖着两根银丝,银丝与他的长发一同垂下。 叶琬有些忍不住想要拽一拽,看看这两根银丝能不能拽下来。 但怕被小少爷一口咬死,她还是忍住了这个作死的冲动。 经书上有很多晦涩难懂的字句,看得叶琬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他到底觉得哪里有趣,竟能看到现在。 谢凌看的很快,手指很快翻过一页,自己两只手才能捧住的经书,他一只手就能轻松拿着。 叶琬不由打量起他的脸蛋,这么秀气的长相,说成小白脸都不为过,皮肤也没有风吹日晒的粗糙感,就算成天练功,他的装扮也从未敷衍过,各方面都很精致。 要是没见过他打妖怪的模样,叶琬还真会被这张脸欺骗,以为他是个柔弱好骗的小公子。 他警惕性那么高的一个人,应该早就察觉到叶琬在身后。 但他没有和以前一样的态度。 虽然没和她说话,却也没有让她滚开。 叶琬的目光直勾勾投在他身上,谢凌握紧拳头,手心都出了汗。 书上的经文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倒是时不时在手上经书看到叶琬的面孔,她还是那副模样,笑得十分放肆。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才放下经书,要帮谢昭一起解决那些尸妖。 他给叶琬准备了非常齐全的防身法阵,不仅妖怪出不来,连她也出不去。 可叶琬却很担心:“万一有续香的僧人过来怎么办。” 她之前乱掉的头发已经散下来,重新梳好半挽着,橙色的衣裙在素净的寺院里有一种旖旎的艳色。 谢凌抿了抿唇,给了她一只灵蝶。 蓝色的灵蝶落在叶琬指尖,她惊喜地放在眼前看着。 “这只灵蝶可以传递声音,不管我在那里,你都可以和我说话。” 他从未把灵蝶送过人,叶琬笑道:“这么神奇吗?” 看到她开心的模样,他却不在乎地轻哼一声:“这有什么,一只灵蝶而已。” 叶琬道:“不一样的,这是你送给我的。” 他眼睛倏然睁大,定定看了她很久。 谢凌能感觉到,她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人,虽然很不满意她总是对自己有偏见,觉得他才十几岁,根本没能力做好任何事。 以前觉得她就是什么都不懂,成天只是胡说八道。 可现在却仿佛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能做好每件事。 她可以很坚定地追求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因为害怕就退缩畏惧。 就像现在,她喜欢什么,就会说出来。 叶琬轻轻拍了拍灵蝶的翅膀,看着谢凌的眼睛,柔柔唤道:“我的小蝴蝶。” 他心中猛地一颤,不禁在心里喃喃重复。 我的小蝴蝶…… 谢凌咬着牙,似乎纠结了很长时间,对她道:“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叶琬本能往后退一步。 她来京都那么久,一直没遇到退婚剧情,再加上最近出了很多事,小少爷根本没时间关心这个。 但他突然认真的对叶琬说有件事要告诉她,除了那个还能有什么。 “我不听。” 谢凌却下定决心,仿佛必须得让她知道。 “你听我说。” 叶琬应付地笑了笑:“还是别说了吧。” 他着急地叹了口气,只告诉她:“一定要说的,等尸妖都解决完了,我再告诉你。” 叶琬不放心的问:“跟什么有关?” 她觉得自己不能总是这么悲观,虽说攻略小少爷很难,但当初在勾月幻境里的打击已经是过去式了。 或许他确实有大事要说,还是听一下好了。 叶琬试着道:“那你说吧。” 谢凌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叶琬:…… 到底说不说? 他紧抿双唇,连着脖子都有些红了,耳根更是火烧一样。 这模样看得叶琬都有些好奇,本来还不想听,此时又有了些兴趣。 按照他的性格,如果真是退婚,不可能这么隆重地预告一下。 叶琬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她有些控制不住,非常想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 “不如你现在说。” 谢凌咳了两声,拒绝道:“不行,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叶琬警觉起来:“难道我们身边有人在偷听?” “当然不是。”他有些急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但那件事现在就是不能说。” 他将左手的剑换到右手拿着,不高兴道:“别问那么多,等我说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叶琬最恨说话说一半的人,要么他就别告诉自己有事要说,要么就直接告诉她是什么事。 这样弄得叶琬心痒痒的,就想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说,我下次就不听了。” 叶琬故意逼他。 可这次他居然沉住了气:“你一定会听的。” 谢凌走到门边,最后又对她说:“我很快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 山林里已经有打斗的迹象,他很快走出去,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在夜风中,谢凌一路狂奔。 身边冰冷的寒风刮在脸上,终于让他滚烫的耳根舒服一些。 晨曦从东方升起,照在少年身上,他踩着落叶,干枯的树枝被他踩断,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之一只干尸冲他奔来,谢凌拔剑,顷刻砍掉尸妖头颅。 山上无数只干尸听到动静,如洪水般汹涌奔来。 他一剑击退无数尸妖,开出一条道路,迅速跑到山上,启动金光阵,将大片尸妖斩杀其中。 等和谢昭他们汇合,三人一同站在林子里。 裴奚道:“你怎么才来。” 他已经和尸妖打了许多场,这些东西却打不完似的,最初以为最多也就几百只,没想到根本不止这些数。 连谢昭都没料到会有这么多,此次失策让他们身陷囹圄,两人都受了伤。 谢昭还好,倒是裴奚,身上的外衣已经消失,头发也掉下来半缕,在看到谢凌装束整齐时,脸上的表情彻底挂不住。 谢凌挥了挥剑,长剑金光凌厉,他嘲讽道:“是你太弱了,死了一点都不亏。” “闭嘴吧谢凌。”裴奚吐出一口血,看向身边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没力气跟你吵,先把尸妖解决。” “擒贼先擒王。”谢凌不屑:“谁像你这么蠢,这种道理都不懂。” “阿凌。”谢昭受了伤,却还是想要护着谢凌。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受伤。” “嗯。”谢凌终于认真起来:“那只叫云鹤的尸妖应该就是尸妖王,只要捉住她就可以了。” 裴奚问:“你知道她在哪里?” 谢凌冷笑。 “不知道。” “……” 三人兵分三路,谢昭已经发出消息,向京都搬了救兵,只要再等一柱香时间,谢家和皇宫就会来人处理这些东西。 尸妖一直隐藏在归元寺的各处角落,却能瞒着外界这么久,很难不怀疑寺中僧人与这件事有关。 裴奚道:“归元寺是谁复建的?” 谢昭将自己调查的事告诉他们。 “前朝被灭后,归元寺应当被夷为平地,可当时却凭空出现一位天师,天师算出皇家劫难,告诉他们需要供奉归元寺才能延续香火,寺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经那位天师之手。” 裴奚踢开身前的尸妖,问他:“那个天师呢?” 谢昭道:“死了,一百年前就死了。” 叶琬坐在禅房的椅子上,听着灵蝶传出来的对话声。 什么天师,香火,一大堆她没听过的东西。 要是能有点瓜子就好了,就跟有声书一样刺激。 而那边的战况听起来也有些焦急,叶琬出不去,只能替他们算时间,盼着救兵赶紧过来,让谢凌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她正猜着谢凌会说什么,脑补了各种场面,画风甚至逐渐变得离奇。 可突然间,灵蝶猛地闪了一下光芒。 一声尖叫穿进她耳中,叶琬赶紧捂住耳朵。 这叫声她太熟悉了,又是那个女尸妖。 裴奚的声音再次响起。 “云鹤,你有本事杀了我。” 什么情况?怎么已经到要杀了他的地步了。 谢昭道:“阿凌,你不要听她的,不用担心我。” 叶琬意识到什么,心中紧张起来。 云鹤哈哈大笑:“你们两个现在在我手里,我想让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裴奚呸了一声:“死妖怪,半柱香后就有人过来,你的那些小尸妖,还有你,都得完蛋…啊。” 一道巴掌声传过来,叶琬捂了捂脸蛋,感觉自己都被打了一巴掌。 “闭嘴,死到临头了还敢在我前面嚣张。” 云鹤道:“谢凌!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杀了他们吗。” 叶琬的心逐渐揪起来,她大概已经明白那头的情况。 尸妖的数量实在太多,谢昭和裴奚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云鹤挟持,正在威胁谢凌。 听那边的风声,好像是在悬崖边。 “放了他。”是谢凌的声音。 他说:“放了我大哥,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云鹤大笑起来:“你砍了我一只手臂,我也要你尝到相同的滋味。” 一把长刀落在地上:“砍了你自己的手。” 叶琬情不自禁道:“不要,谢凌,不要答应他。” 虽然不知道谢凌能不能听到,可叶琬还是忍不住劝他。 谢昭大喊道:“阿凌,别听她的,你要是敢这么做,我立刻从悬崖上跳下去。” 叶琬坐立不安,她太了解这兄弟俩的感情了,要是为了谢昭的安危,谢凌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云鹤。 他不会变杨过吧,这可不是神雕侠侣。 “好,我答应你。” 叶琬差点一口气过去,他还真的要变杨过。 要是自己现在在他身边,绝对会骂他怎么能那么傻。 云鹤挟持谢昭,肯定不会想让他只砍一只手臂那么简单,绑匪拿完钱就撕票的案例那么多,这小子怎么还能受骗。 万一她逼着谢凌跳崖,自己岂不是直接任务失败。 她想离开禅房,却被谢凌的结界打回来,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的结界连打地洞都出不去了。 叶琬心急如焚,可就在此时,她手中的镯子又亮起红光。 叶琬皱了皱眉,好像发现了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规律。 这只手镯发挥作用的时候,一般都是谢凌有危险的时候。 ……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绝对会立刻扔了这个吃里扒外的手镯。 不过还好,自己一个人在地宫里的时候也被救了,她就只有一个勾月,必须得完全衷心自己才行。 叶琬在竹林里一路狂奔,小蝴蝶也跟在她身边。 她听着谢昭的怒吼,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可以赶上的。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刚踏出那道白光,叶琬就与云鹤面对面。 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叶琬反应迅速,立即对谢凌道:“谢凌,别听她的。” 云鹤放开谢昭,反倒掐住了叶琬的脖子。 手中的勾月还在发光,她还有机会。 叶琬觉得自己真是艺高人胆大,这种时候居然想到了攻略成功的好办法。 谢凌那么在乎家人,要是自己为了救谢昭命悬一线,他肯定会愧疚地想死,以前的各种讨厌都会不复存在。 再趁这个机会,跟他提一下成婚的事,他必定不会拒绝。 谢昭被松开,捂着受伤的小腹,半跪在地上,看向救了他的叶琬。 谢凌眼中一片阴翳,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惊慌表情,他比刚才还要着急,怒道:“放了她!” “放了她?”云鹤疯狂的笑着。 “终于让我找到机会了,只要杀了她,你一定生不如死吧,哈哈哈……” “谢凌。”叶琬用要交代遗言的表情看着他:“你没事就好。” 悬崖边的风很大,吹着她的发丝,叶琬眼睛被风吹的眼泪汪汪,看起来真跟哭了似的。 谢凌望向她,不知怎么也跟她一样,眼尾微红,声音都变轻了。 “你放了她,算我求你。” 能让小少爷说出求这个字,她也算死而无憾了。 不对,她根本不准备死,这是苦肉计。 叶琬握着勾月,对谢凌道:“谢凌,你不用救我。” 谢昭站出来:“云鹤,你放了她,我可以跟你走。” 叶琬道:“谢凌,要是我能活下来就好了,我真的很想嫁给你。” 真的!她真的很需要嫁给他。 谢凌向前一步,一股深深无力感席卷全身。 她想做什么? 云鹤还想用她威胁谢凌,叶琬冷声道:“你该去死了。” 云鹤:“我不会死……” 她话未说完,就感觉身体突然往后倒去。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叶琬跳下悬崖,连带着云鹤都坠了下去。 凄厉的寒风中,谢凌就这么看着叶琬消失在他面前。 几乎是毫不犹豫,他立刻跟着跳了下去。 叶琬扔出勾月,刚要离开,就感觉腰间一紧,接着被人揽进怀里。 她回过头,震惊之后,表情立刻变成无语。 “大哥,我们也不是非得摔死。” 谢凌抱着她的头,将她护在怀里。 勾月的光芒慢慢消失,跟着他们一起坠下悬崖。 第39章 他们下坠的速度很快,叶琬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呼呼而过的风声。 她将头埋进谢凌怀里,紧紧抓着他身后的衣裳。 扑通一声,两人一齐落入水中。 悬崖下的大河湍急汹涌,叶琬猛喝了一口水,还好落水前有谢凌的符篆缓冲,她才没被撞成肉饼。 这里恰好是上下游的交界处,她刚调整好呼吸,就被极速奔来的河水冲得失去平衡。 谢凌手起剑落,毫不犹豫地将云鹤砍成两半。 他接住掉在水里的勾月,向不远处的叶琬游去。 叶琬的游泳技术不是很好,只能在静水中保证自己不被淹死,可这条河如此汹涌,她几次控制不住身体,又因为肺活量差,连着喝了好几口水。 直到她被谢凌拉进怀里,这才稳住身体。 少年的眉眼是清澈的,像一颗落入水中的星星,明亮又清冷,在水中肆意闪耀。 叶琬皱着眉,鼓起两边的腮帮子,嘴唇紧抿时,憋不住又咳了一次,吞进一大口水。 看见叶琬痛苦的神情,他竟突然凑过来,右手抓着她的后脖颈,慢慢贴近她的唇。 他的手指陷进叶琬的发丝,另一个手紧紧握着她的腰肢,叶琬像一段柔软的丝绸,完完全全贴合在他身上。 水流一下又一下撞在石头上,激起雪白的浪花,水下的气氛却有种奇异的安静。 她被他牢牢抱着,连衣袍都卷着她的身体,从远处看,好像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谢凌的身体素质比叶琬强上几百倍,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进水里,一口气都没换,竟能憋到现在,甚至还想帮叶琬换气。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快要贴上来时,叶琬下意识别过脸,推开了他的肩膀。 她只是来完成任务,暂时不想失身。 少年惊愕地望着她,似乎并不能理解她这个动作。 叶琬也觉得自己是太不怕死了,可刚才的行动完全是出于本能。 诧异,失落,疑惑,几种不同的情绪在他眼里交替浮现。 那个瞬间,他能清楚体会到她对自己的抗拒。 她接近他,关心他,一遍遍说着喜欢他,可是身体上却十分抗拒。 自己躲着她,远离她,却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感受她。 叶琬看到他眼里突然窜出来的一丝怒火,瞬间消失不见,只留着些许冷意。 他慢慢松开手,虽然还是将她抱在怀里,但没之前抱的那么紧了。 两人沿着河水,一直被冲到很远的地方。 直到水流缓下来些,谢凌才找到机会,带着叶琬游上岸。 周围还是一片连着一片的高山,河水两旁是茂盛的草地,他将叶琬抱着放在草地上,用一张火符烤干了她的衣服。 叶琬观察着周遭的情形,判断出这里绝不是归元寺附近。 那里阴森诡异,这里山清水秀,树是绿的,草是香的,同样的山林,这儿才算是真正的美景。 当太阳照在草地上,竟有一种世外桃源般安详宁静的感觉。 谢凌将勾月还给她,叶琬问道:“这个时候救兵应该到归元寺了吧。” 谢凌垂着头,在帮她戴镯子。 “嗯,尸妖王已经死了,那些东西不会再有威胁。” 虽然她没有用勾月成功逃脱,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从谢凌奋不顾身跟着跳下来的举动判断,自己这次的攻略行为肯定有用。 从小少爷最看重的亲人下手,必然不会失败。 叶琬有些佩服自己方才的英勇举动,还真能为了救人跟那只尸妖同归于尽,这要是以后回家了,得跟自己那些朋友吹好几年。 不过想想,他们估计也不会相信。 在自己的世界里,谁又能证明谢凌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呢。 她看向眼前的少年,如果自己真的走了,也是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 这么bking,傲慢,目中无人的小少爷,自己受不了也很正常。 他做事冲动,自恋又不成熟,常常把身边的人气到想死,叶琬可没少体会心梗的感觉。还有他明明害羞,耳朵红得像熟透了,却要假装生气掩饰自己,就跟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叶琬可不是傻子,相反的是,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有时候也会觉得很有趣。 没有人比他更嚣张,也没有比他更容易害羞。 她意识到,回去之后,自己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离开这个世界后,他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呢,她会不会有时候也想到他? “谢凌。”她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少年正郁闷着,没好气道:“干什么?” 小少爷眉头紧锁,恶劣的态度立马将叶琬拉回现实。 她是疯了才会想这个死傲娇,活该他孤独终老。 “……” 先前浮现的一些不舍顷刻化为乌有,叶琬坚定离开的决心,便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她敛了敛神色,用关心的语气对他道:“我是为了救你才跳下来的,你为什么也要跳,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为你受伤我不会在意,但是你受一点伤,我…你大哥会心疼的。” 谢凌静静凝视着她,仿佛要把叶琬看个透彻。 她有些受不了这样直白的目光,有种自己赤条条一个站在他面前的感觉。 片刻后,谢凌道:“我大哥心疼我与否,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真的不会煽情啊! 叶琬话说的那么感人,还特意提到了谢昭,就想让他联想到自己救了他们的事。 结果这小子居然跳过了所有重点,反而问了一个最不重要的事。 不对,这不是问,这是在刻意找茬。 他不会是为了躲避婚约,开始和自己周旋了吧。 应该不可能,就他这样横冲直撞的性子,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事。 叶琬还想趁热打铁,将婚约的事提一下,结果他突然站起来,开始考虑怎么走出这个地方。 没关系,她不着急。 当前的情况,确实是找到出去的路比较重要。 这个地方谢凌从未来过,也不知道京都在什么方向,只能先往一个地方走,要是能找到村子或者小镇,遇到有人烟的,就能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可走着走着,天上又下了雨。 四周没有山洞,找不到躲雨的地方。 谢凌将外衣脱下来给叶琬披在身上,摘了一朵小兰花,小兰花在他手里发出金色光芒,顷刻间生长变大,直到长得有马车那么高。 兰花倒立盖在地上,里头有符篆维持草地的干燥,不会被雨水打湿。 叶琬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兰花房子,感觉自己真的进了小学课本里面,她是兔子宝宝,住在一栋蘑菇小屋里。 虽然眼前的是兰花不是蘑菇,但也十分梦幻了。 她跟着谢凌走进兰花里面,一股馥郁的香气弥漫在花瓣里,和谢凌身上的味道很像,但比他浓一些,他身上的兰香要很仔细才能闻到。 叶琬抱着腿坐在花瓣下,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圆润的黄色花蕊。 谢凌撑着下巴,凝视着她手上的动作。 叶琬擦掉手指上的花粉,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花瓣上方。 这种小法术非常冷门,一般都是行走江湖的散修才会学习,时不时拿出来骗一骗不懂行的人。 谢凌这样的正统仙门公子,大多都不爱看这些书,原文中他也是不屑用,虽然学了,可从来都没用过。 今天倒是奇了怪了,居然肯破例一次。 要知道自己刚穿过来,和他与白纯宜三个人在梧桐林里淋成那样的时候,他都没说停下来躲个雨。 这雨一时也没有停的意思,荒郊野岭的,只有他俩躲在这颗小兰花里。 小兰花里的空间不是太大,还是有点暗的。 叶琬听了一会儿雨,突然想起来谢凌在禅房里对自己说的话,于是问他:“你说有事要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当时说的是等解决完尸妖,现在尸妖已经解决,就剩谢昭他们收尾了。 叶琬迫不及待想听他倒底要说什么。 谢凌抿了抿唇,想起落水后被她躲开的那一幕,神情愈发冷淡。 她居然躲开了…… 他感觉心里憋着一团火,什么都不想说。 叶琬还在坐着,猝不及防被他拉过去,指着她的脖子,谢凌道:“该换药了。” 被尸妖划伤的地方在水里浸泡后,又开始发红,经他这么一提醒,叶琬才感觉脖子痒痒的。 他手指冰凉,抬起叶琬的下巴,将药膏抹在她的伤口周围。 花瓣内光线不好,要靠的很近才能看清。 叶琬只觉得他的手指慢慢偏移,一路划到她的锁骨,水一样的药膏落在锁骨上。 外头雨声淅淅,绿草被吹得东摇西晃,风从花瓣的缝隙灌进来,吹得她脖子一凉。 叶琬提醒他:“你是不是涂错地方了?” 她记得自己的伤口不在那里,谢凌忽然反应过来,认真看了看,咳了一声:“吵死了,别说话。” 叶琬合着手,无奈耸了耸肩。 雨停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花瓣上的法力慢慢消失,变成原来小小的模样,随风飘到了河水中,跟着水流转眼不见了。 他们沿着一个方向走,终于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找到一个镇子。 镇子比较荒凉,很多房屋都空了,路上也没什么人。 零星几个卖菜的,见有人来立刻挑着担子离开。 谢凌一身金玉,很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再加上手中那把杀气腾腾的佩剑,路人经过他身边,大多都不敢随便乱看。 叶琬觉得很奇怪,这个时候大街上不该一个人都没有。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西边还有一层薄薄的夕阳,天空是灰白色,只有人间已经完全沉入黑暗当中。 他们找到一间客栈,客栈里黑漆漆一片,老板坐在柜台后面记账,柜台上摆着用朱砂写的客满不收这样一块木牌。 这镇子这么荒凉,哪里来那么多客人。 方才他们经过客栈外头,里面的客房明显都是空的。 叶琬觉得奇怪,抬头看向谢凌。 “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总觉得镇子上的每个人都很奇怪,从两人进来开始,这里的人就用一种诡异的眼神观察着他们。 谢凌敲了敲柜台,老板掀起眼皮,看了眼他放在柜台上的黄金,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舍的余光后,非常无奈的摇摇手。 “不收不收。” 天色已晚,镇子上又没有其它的客栈。 叶琬吸了吸鼻子,自从落水后,她就感觉身体开始不舒服,头疼,心里难受,身上也很烫,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谢凌用手探了探她的脸颊,烫地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要是这时候离开,她又得睡在外头。 天冷,她又生病,周围也没个大夫,情急之下,他冷声道:“要两间上房。” “没有。” “一间也行。” “我说了没有。” 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四四方方的脸,身材普通,长相也偏文弱,惨白的皮肤上,长了许多棕褐色的斑纹。 他走出柜台,开始把两人往外头赶,叶琬被推地踉跄一下,还好谢凌及时扶住。 他拔出剑,长剑抵在老板的脖子上。 他眼神凌厉,一字一句问道:“倒底有没有。” 老板双腿一软,见外头一个鬼影都没有,颤抖道:“真…真没有……” 长剑逼近一寸,连叶琬都怕他是不是真的下一秒要划破面前男人的脖子。 “这不是为难人嘛!”老板无奈地跺了跺脚:“有有有,大爷,算我怕了你们了。” 和老板说的不一样,整间客栈一个人都没有。 他嘀咕道:“你们住吧,出事了可不能怪我。” 谢凌嗤之以鼻:“怎么了,这里闹鬼?” 老板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把金色长剑上,他支吾着,似乎不能明说。 “这位公子,看你也不是普通人,身边还带着一位姑娘,住一晚,明日能走就走吧。” “听你这话,你们这镇子还真不正常。” 谢凌胆子大,怎么会怕这些。 客栈的木楼梯已经很陈旧了,叶琬扶着楼梯,头越来越晕。 她硬撑着来到准备好的房间,和谢凌各自分开,想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只希望今晚不要出什么事,她可经不起折腾。 第40章 这条镇子上的客栈不及谢府豪华,最上等的房间也只能算干净。 叶琬要了些热水,洗了澡换上较厚的衣裳,已经一整夜没睡的她极度疲乏。 她将被子卷在身上,像裹卷饼那样裹起来,又铺了一层衣裳,这才放心睡下。 她睡在房门右边,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张木桌,还有一扇能看见外头长巷的窗户。 只要睁开眼睛,叶琬就能通过斜对面的窗子,看见外头露出来的一点屋檐,屋檐是黑的,夜空是蓝的,莹白的月亮变得很小很小,远远地,只出现了一瞬。 客栈少有人来,这里的床板总是泛着一股潮湿的灰霉味。 很像小时候去姨妈家,跟妈妈躺在姨妈的床上,看着对面小小的窗子,闻着南方淡淡的湿味入睡。 她假装自己还在那儿,盯着窗户看了很久,直到想起那个故事,才闭上眼睛转了个方向。 这一夜,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手里只有一个很大的扫帚。 扫帚比她还高,自己小小的个子,要拿着这把扫帚扫地。 她怎么也扫不动,手上无法施力,心里越来越闷,已经快要喘不过气。 这样的梦境使她很快被惊醒,梦里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叶琬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 她很奇怪,只要生病发烧就会做这种梦,梦里永远在用一个很大的扫帚扫地,导致有一段时间,她只要看到扫帚就觉得浑身恐惧。 可是现在身边没有药,大病治不好,小病又不能忽视。 她想起身找点水喝,刚披上衣服就听见门口有脚步声。 寂静的客栈里,她的房门被人轻轻推了一下,门栓开始缓缓移动。 先前就看客栈老板神色古怪,她猜过这客栈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如今深更半夜,这种想法使她浑身一凉。 不会又要被她遇到吧。 所幸的是,开门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端着药盅的谢凌。 他看见叶琬站在屋子中央,也被吓了一跳,眼中浮现几丝无措,但立即压了下去。 他端来的不止药盅,还有几颗糖块。 因为生病,叶琬的脸色又灰又红,照镜子的时候,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谢凌盯着她时,叶琬情不自禁地偏过身子,问他:“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很虚,也没精力质问他怎么大半夜偷偷开房门。 谢凌眉头紧锁,将药盅里的药倒出来。 “这是我出去买的药,你落水受了凉,把药喝了。” 如今深更半夜,他能去哪里买药,估计一家一家找,时不时还得把剑架别人脖子上。 这次叶琬很听话,知道这药对自己的病有用,便先喝了药,喝完后赶紧含上糖块。 亲眼看着她将药喝完,一滴不剩后,谢凌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方才我用灵蝶联系上了大哥,他说处理完尸妖的事就会过来,你先休息几日,我们不着急离开。” 叶琬不明白,问他:“为什么要多留几天?” 谢凌道:“就你这身体,坐普通马车,颠簸一日就得上西天了,当然得等御灵马车过来。” 叶琬恨恨咬碎嘴里的糖块,真的有一种想让他闭嘴的冲动。 如果只是进来送药,送完药就离开,那他在自己心里的好感度肯定会提升许多,可他偏偏要说这种欠揍的话,不气死人不甘心似的。 谢凌盯着她,突然问道:“你的病很严重吗?” 叶琬吞下糖块,被他这个问题弄得愣了一瞬。 少年的眼眸此时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除了修行外,他少见地在这种问题上非常认真。 叶琬随口道:“对啊,已经快死了。” 他的眼神忽然一暗,一股梗咽的情绪凝在喉间,半晌都让他吐不出一个字。 很早的时候,母亲就告诉他,棠州的那位叶小姐,因为病重要来京都养身体。 他只在乎这桩早被安排好的婚约,一心想的就是早日退婚,从未在意婚约之外的另一件事。 她来了之后,病情如何也不曾在自己面前透露过,只是偶尔会看到她脸色发白,又或突然晕倒。 但她总是不怎么表现出来,常常让人误以为她身体根本没问题,连自己对她病重这件事都仅仅是一个虚浮的概念。 可是今天,她亲口说着这句话,他才恍惚反应过来,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病重难愈,从而永远地离开。 叶琬没有注意到对面少年的情绪变化。 她只是在思考。 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十几岁的年纪就要经历丧偶。 没有感情还好,以后也不会多挂念。 若是有感情,这种情窦初开的年纪,突然丧妻,岂不是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原著里他孤身一人,从青涩狂妄的少年成长到独当一面的宗主,身边除了家人没有任何牵挂,一生还算顺遂。 如今多了个丧妻的经历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她还是得继续攻略,继续完成任务。 “骗你的。”叶琬笑道:“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你以后也别让我喝什么奇奇怪怪的药了。” 吃了药后,叶琬赶紧上床,夜里捂出一身热汗,第二日醒来就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精神许多。 她洗漱好,谢凌已经等在楼下。 客栈里没有早点,但因为谢凌要求,那老板便准备了一些白粥馒头。 叶琬正好没什么胃口,想吃点清淡的食物。 她捧着粥碗,坐在客栈大堂的桌子旁。 今日天气好,街上的人也多了些。 温热的粥碗捂热她的手心后,叶琬才捧起碗喝了一口。 谢凌始终盯着她。 叶琬被他看的很不舒服,有意逃避,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了吗?” 谢凌眼神倨傲,对客栈老板招了招手,老板立刻巴巴地跑过来,与昨夜的态度截然相反。 叶琬不禁摇了摇头,小少爷又用他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一个狗腿子。 那老板恨不得在脸上刻着老奴来了四个字,接过谢凌手里的金子,宝贝地塞进口袋里。 他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这位公子眉清目秀,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比神仙还有神仙的气质,肯定是哪里的小仙君。” 叶琬震惊,他怎么比她还能扯,一句话居然能有这么多形容词。 在这种全是巴结奉承的环境下,难怪谢凌养成如此傲慢的性格。 “看您大半夜在镇子里晃悠,居然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修为定然不可小觑,昨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没看明白您的身份。” 他说的大半夜在镇子里晃悠,应该是谢凌出去找药的时候。 当时自己已经睡了一觉起来,那也就是说他找药找了好几个时辰。 这镇子人烟稀少,天还没黑路上就没人了,谁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他昨夜出去,一定没少吃闭门羹。 这么高傲的一个人,眼睛里连个沙子都容不下,昨夜居然还能耐心地送药给她。 叶琬塞了一口馒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心间蔓延。 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很合理,偏偏在谢凌身上很不对劲。 他什么时候是这种温柔细心的人了。 少年斜睨着眼,对老板的种种奉承表达出一股深深的不屑。 谢凌道:“从现在开始,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是是是,好好好。” 他单手撑着下巴,眉头微挑,眼神极其漫不经心,高高的发冠垂着银质蓝丝,一眼看过去就是又贵又骄的小公子。 “你们这镇子叫什么?” “哎呀,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能算镇子,就一条街,叫百子郢。” 谢凌道:“昨夜为什么不让我们住店。” 叶琬也好奇这个,还问他:“我们昨天来的时候,街上的人好像都在躲着我们,为什么?” “其实是这样……”老板坐下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才对他们说。 “你们不知道,我也算倒了霉了,两个月前,我这店里来了一对新婚夫妇,她俩刚成婚没多久,说是回娘家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便想住下来。” 老板叹了口气:“我就让他们住了,那对夫妇在客房里住了三天,一次都没出来过,我以为人家刚新婚,情到深处也能理解,可第四天我就觉得不行了,你俩感情再好也不能不吃饭啊。” 叶琬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咳了一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试着去敲门,想问问他们要不要吃什么,但是敲了半天也没人应,我觉得不太对劲,就和店里的伙计商量想进去看看。” 谢凌道:“你这店里哪有伙计。” 从他们进来开始,店里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本来是有的,你听我说完。” 老板继续道:“我俩一拍即合,当下就撬开了门,谁知开门后,房间里只有一个女的,她丈夫却不知所踪,那女的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变得痴痴傻傻,又是三天后,才有人在田里发现了她丈夫的尸体。” “她丈夫死了,怎么死的?”叶琬面露惊讶。 “官府的人说是闷死的,当时他身上全都是咬痕,青青紫紫,但是没被咬破,别人发现他的时候,他一件衣裳都没穿。” 谢凌沉吟,问道:“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老板神神秘秘,轻声说了三个字。 “鬼新娘。” 叶琬道:“鬼新娘?” “是啊,这件事发生后,我和那个伙计,还有那个女的,在牢里受了不少罪,最后又死了个男的,官府才肯放人。” 老板边说还边拉开袖子,让他们看他手上的伤痕。 有些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受了些皮肉之苦。 “回来后,那女的就不知去哪里了,我店里的伙计也说在夜里看见了一个新娘子,没多久就收拾包袱回了老家,现在还没消息,不知道他平安没有。” 叶琬道:“那镇上的人都是因为鬼新娘才害怕外人吗?” “可不是嘛,那件事发生后,镇子里数不清失踪了多少人,很多年轻人为了活命已经搬出了百子郢,要不是为了我祖上留下来的客栈,我怎么还会留在这里。” 他欣喜道:“但是今天遇到了两位仙人,看这位姑娘气质不凡,想来也是哪里的仙子,二位若能留下来,帮忙杀了那鬼新娘,百子郢的人一定会为二位修庙立像,年年供奉。” 叶琬推辞道:“不用了,我们都没见过鬼新娘。” “不是我有意诅咒二位,听说那鬼新娘是被丈夫抛弃后含冤而死的厉鬼,所以一直在找人当她的新郎,年轻漂亮的男子最受她喜欢。” 老板看着谢凌。 “这公子如此俊秀,又住在我店里,恐怕已经被盯上了。” 没这么快吧,叶琬有些不大相信。 谢凌眼中泛起冷意,轻蔑道:“她要是敢来的话那就来好了。” 好重的杀气…… 凭他的实力来看,就算鬼新娘盯上他也不用担心。 叶琬放下馒头,默默走出客栈。 她伸出手,想晒太阳,但下一刻又被挡住所有光线。 谢凌单手撑在门边,垂眸看着她,叶琬完全被他的阴影笼盖。 “你害怕了?” 鬼新娘要找的的新郎,她有什么害怕的。 叶琬道:“害怕又怎么样,你会保护我吗?” 她带着浅浅的笑意,盯着少年乌黑的眸子。 他逆着光,影子全都落在她身上。 似是无意,叶琬头仰地很酸,于是踮了踮脚尖,脸颊忽然向他靠近,如同落水时,他主动贴近她的那个动作。 叶琬没在意,却不知怎么刺激到了他。 等她再想说话时,谢凌已经移开目光,独自走进了客栈里面。 小少爷心情有点不好,坐在窗边发呆。 他看的时间太长,叶琬走过去,告诉他:“不能一直盯着窗户外面看。” 他郁闷道:“什么?” “一直盯着窗户外面看的话,晚上就会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谢凌瞥了她一眼,看起来不大理解。 这还是叶琬小时候,妈妈跟她说的,如果一直盯着窗户外面看,到了晚上,就会有人从窗外往里头看你。 这种事一般都是家长编撰用来骗小孩儿的,比如不能吃糖果,不能跟陌生人走,虽然吓人,但很有用。 可叶琬一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不让她看窗外。 这个故事给叶琬留下了很大的童年阴影,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看太久的窗户。 长大后,她问过一次,为什么不让她看窗台,妈妈只是说,她忘记为什么这么说了。 现在想起来,她还是会很好奇,要是能有机会,她绝对要再问一次。 谢凌见过的妖魔鬼怪那么多,当然不会害怕这些。 他不屑道:“那我倒要看看,今晚会有什么妖怪来找我。” 第41章 叶琬暗自思忖,妖怪当然不会主动找你,每次遇到那种东西,第一个中招的不都是她吗。 客栈老板又跑过来,唉声叹气地说了很大段话。 叶琬倒是有些想帮他,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连谢凌教给自己的法术还没学会,实在没能力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迹。 “这位公子,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谢凌道:“行了,别在我面前哭丧着脸,赶快滚远一点。” 叶琬突然觉得自己好厉害,和小少爷相处这么久,竟然能听出他的潜台词。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不用求我我也会把那妖怪捉回来。 “可是……”老板却不明白,以为他是真的让自己滚。 叶琬道:“你放心吧,我们会帮你的。” “真的吗?” 叶琬看向谢凌,他也凝视着自己。 她莞尔一笑:“谢凌,我们是要帮他吧。” 少年垂下眼睫,淡淡应了一声。 “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像以前那样总盯着自己了,有时候看她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他从窗边离开,说道:“我会把那东西解决的。” 身为仙门正统,谢宗主严苛教导,谢家两位公子都是在苍天有道这样的家训中长大,立志便是降妖除魔,舍己为苍生。 虽然他们只是途径此地,但谢凌作为谢家人,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 再者说来,他性子狂妄,但又真的好强,因为少年人的心性,什么事都喜欢争第一,修行刻苦不说,也常出去历练捉妖。 十二三岁就敢一个人深入险境,好几次差点没命出来,每次受伤后,谢宗主都恨不得打断他的腿,让他不能再乱跑。 他不仅仅是胆子大,行事也过于冲动,遇上未曾见过大妖,别人上总会掂量几下,但他从不考虑后果,是生是死压根不在乎,就算知道可能没命出来,也只是咬咬牙,说一声死就死。 如今仍是过于青涩,不会考虑那么多。 听了客栈老板的一番话后,谢凌便开始在客栈外着手布置招魂尺。 这东西可以探寻到妖魔的气息,只要有妖魔靠近,客栈里的人必能及时察觉。 叶琬病还没好,头疼睡了一觉,醒来后他还在忙活。 她一开始没在客栈里找到人,便问了客栈老板,老板正在发愁要不要找新的伙计,谢凌住个店,几乎让他赚满了一年该赚的钱。 现在有钱了,他不愁业绩,开始愁排面,必须得有个伙计,这客栈才能像个样子,不然他又当掌柜又当后厨,看着就不合适。 叶琬换回了自己素灰色的衣裳,带了些浅蓝的色彩,站在昏暗的柜台前,宛如一朵忽然盛开的幽昙,安静又温婉。 老板翻着账本,抬头时不禁打量了她一会儿。 那位与她一起住店的小公子看着也就十六七岁,要了两间上房,大半夜为她找药买糖,说是夫妻,不太像,朋友,也有点牵强。 从穿着来看,那位公子必是身份尊贵,不是仙门正统,就是王公贵族。 而这位姑娘,倒是极为简单朴素,只有腰上那块玉佩值点钱。 一开始他猜测,两人可能是私奔出来的恋人,但他们竟选了两间房,这少男少女,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能选两间房,大概并不是多亲密的关系。 叶琬看这老板盯了自己好一会儿,于是主动问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在哪儿?” 老板指着客栈后头:“在后街。” 他收回思绪,继续数钱。 叶琬来到后街,午后的阳光比早上更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长街空荡荡,并没有谢凌的身影,她看了一会儿,刚准备回去,就听见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艳阳下,少年蓝衣轻扬,翻过青灰色的墙头,快步来到叶琬身边。 树影摇晃,细碎的阳光从他身上掠过,一晃眼,斑驳的光点消失,他也站在了自己面前。 “外面风大,你出来干什么。” 风确实很大,将叶琬的心吹得摇摆不定。 有那么一瞬,她想到死遁后就再也见不到他,竟萌生出一丝淡淡的不舍。 但这一丁点的情绪,也很快被叶琬压下去,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任务而已。 没错,他们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 叶琬定了定神,对他道:“我出来看看,你真的要帮他们解决鬼新娘吗?” 谢凌道:“鬼新娘而已,找到了不就能解决。” 看他这轻狂劲,要是遇上鬼新娘,对方估计也能被气吐半斤血。 眼看风越来越大,两人一起进了客栈里面。 叶琬问他:“可是你要怎么找到鬼新娘?” 她还有攻略任务要做,棠州那件事也还没解决,如果回到谢府,收到回信,父亲真的病重的话,她必须得回去看看。 一来一回就得耽误许多时间,而且还没和谢凌说这回事。 只希望棠州一切安好,不然婚期肯定得被拖延,现在谢凌一直没提退婚的事,只要苟到成婚时,她就还有机会。 谢凌说:“鬼新娘还在镇子里,我们的一举一动很容易被察觉,不需要我去找,她会自己来。” 叶琬担忧道:“鬼新娘应该不会对女子下手吧,毕竟她想要的是新郎。” 她只是想吃个定心丸,确定自己不会有事,但这话说出来,总有种不顾谢凌生死的感觉。 果然,小少爷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可他又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后,对她道:“不一定,都变鬼了,还跟你分什么男人女人。” 叶琬总觉得,他在套路自己。 可她确实不是妖魔鬼怪的对手,遇到危险,还是别太依靠运气,能躲则躲。 谢凌挑了挑眉:“这样吧,看你这么害怕,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 他说:“在没捉住鬼新娘前,我和你一起睡,若真遇到危险,我还可以保护你。” 要不是小少爷的年纪加独美属性,叶琬真的会以为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谢凌道:“你别想太多,要是你死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没本事。” 叶琬垂着头,故作纠结的样子。 她并不是很抗拒睡同一间屋子,相反的是,单独相处的话,说不定还能增进感情。 怕小少爷反悔,叶琬只考虑了片刻,便点头道:“好吧,我去你房间还是你来我房间?”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 谢凌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说道:“随便你。” “那还是你来我那里吧,我不习惯睡别人的床。” ……更不对劲了。 谢凌忽然皱起眉头,叶琬好奇,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街道上,三三两两地走来一群小孩儿,大都是八九岁的年纪,走到包子铺前,一人买了个包子吃。 他们应当就住在附近商铺,不然这镇子死了那么多人,他们的父母不会还能放心让自己孩子独自出来。 买完包子后,他们就走到客栈前。 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指着客栈,对另外几个孩子道:“你们敢进去吗,这里面闹鬼呢。” 小女孩道:“我娘亲告诉我,不可以进这里面,我们还是快走吧。” 另一人附和:“是啊,这里面有吃人的鬼,我之前看到过,晚上的时候还有人哭呢。” 胖胖的男孩嘲讽他:“你别吹牛了,我怎么没看到过,有又怎么样,我就不怕鬼。” “你才吹牛呢,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进去看看。” “这有什么不敢进去的,我今天晚上就进去。” 叶琬总觉得他们的对话似曾相识,好像自己小时候也经常和朋友找地方探险,只要是没人住的空房子,就能被传出各种离奇的故事。 但是到最后,不会真的有人敢进去。 过了一会儿,叶琬才发现,谢凌的目光并不在他们身上。 他看着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小孩五六岁的年纪,穿着单薄,脚上只有一只鞋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手里的包子。 那些孩童注意到这个穿着破烂的小孩,注意力又瞬间被他吸引。 他们嘲笑他:“脏东西,你怎么又跟着我。” “他肯定是想偷东西吃,他上次就偷吃我的鸡腿。” “不对,他没有吃鸡腿,他吃的是你的鸡骨头。” 孩童中爆发一阵哄笑。 被嘲笑的小男孩委屈地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开始围着他,嘴里还说着:“有娘生没娘养,你爹你娘都被你克死啦,你就是个倒霉鬼,谁见了你都倒霉。” 叶琬心中不悦,这么小的孩子,说出来的话竟能刻薄到如此地步。 她走出去,对那些孩童道:“你怎么怎么能欺负别人呢。” 那些孩子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不服突然出现个人教训他们,又看到叶琬是个柔弱少女,就更不害怕了。 她将被欺负的男孩护在身前,碰到他冰凉的手臂时,不禁心疼了一瞬。 “他就是把他爹娘克死了,百子郢的人都知道,你要是靠近他,你也会被害死的。” 谢凌握紧拳头,神色越来越黯淡。 叶琬却道:“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会害死自己的爹娘,能够成为一家人,对你爹娘,对你自己,都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小男孩泪眼朦胧,看着她吸了吸鼻子。 叶琬蹲下来,阳光落在她薄薄的肩背上,比世间的一切都要美好恬淡。 谢凌走出去,向着那份温暖靠近。 见她对这个孩子诸多维护,其余看不惯的竟想用石头砸她。 可还没动手,那石头就落在地上。 谢凌眼神微凛,其中的一位胖胖的男孩突然捂着头,惊吓道:“谁打我?” 另一位孩童道:“没有人打你啊。” 他们齐齐看向客栈里面。漆黑的门内,突然吹出一道阴风。 “啊,有鬼啊!” 几人大叫一声,慌张地全部跑开,只有那个衣衫单薄的小孩,急忙蹲在地上捡起他们遗落的包子。 谢凌走过去,将那已经啃过的脏肉包扔到一旁。 他冷声道:“别吃了。” 第42章 “自己去买。” 谢凌给了他一袋满当当的银两,那孩子没反应过来,蓝色的钱袋直接放进了他怀里。 小孩只是不接,钱袋啪一声落在地上,后又抬着头眼巴巴望着他。 谢凌皱眉,不悦道:“看什么看,给你钱就拿着。” 刚被一群人欺负过,又突然来个奇怪的大哥哥,眼看这孩子就要哭出来。 叶琬安慰道:“别害怕,这位哥哥不是在凶你。” 她嗔怪地给了谢凌一个眼神,示意他温柔些。 明明是好心,他偏要让别人误解。 谢凌避开她的目光,将视线转去别处。 叶琬拿起钱袋,去包子铺重新买了几个包子,付完钱,她赶紧跑回来,继续蹲在这小孩面前,将热腾腾的包子递给他。 那小孩怯生生伸出手,试探几次又不敢接,定是从前被欺负惯了,不相信别人真的会给他东西吃。 可他见叶琬生得好看,笑起来又美,说话的语调更是温柔静缓,不自觉放松了警惕。 刚出锅的包子又香又软,当冻僵的手指刚触碰到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将他心头弥漫。 他抽噎着靠近叶琬,扑进她怀里。 叶琬微微一愣,也伸出手抱住他,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没关系的,人总有伤心难过的时候,也总有不被在意的时候,只要我们自己在意自己就好了。” 小男孩点头,抱着她的脖子,越抱越紧。 谢凌脸色微变,咬着牙,提醒道:“行了吧,饿了就赶紧吃。” 叶琬对他摇摇头,让他别这么凶。 又过了一会儿,谢凌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将那孩子从叶琬怀里拎出来。 他神色极度烦躁,揉着眉头叹了口气。 叶琬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畏惧的看了眼谢凌,叶琬告诉他:“不用怕,你告诉我就好了。” “我叫阿岁。” “阿岁……”叶琬呢喃,后又笑道:“真好听,你家里还有人吗?” 他摇摇头:“我爹娘不在了,我只有一个哥哥,也被鬼新娘抓走了。” 鬼新娘…… 叶琬凝思,与谢凌对视一眼,带着阿岁进了客栈里面。 他们找了几件干净的衣服,带阿岁洗了个澡,帮他换上后,又准备了一碗热汤,三人坐在客栈里头说话。 叶琬问了他一些问题,大多都是关于鬼新娘的。 据他所说,他今年刚满六岁,哥哥已经及冠,两人一直住在镇外的村子里,平日里靠砍柴赚些银两,可前些日子,他哥哥却在镇上遇上了鬼新娘,自此不知所踪。 为了找哥哥,他便一直在这里游荡。 正好谢凌也要解决鬼新娘的事,若运气好,可能还会救出他哥哥。 在这之前,他们决定先收留阿岁,带他一起住在客栈里。 可安排房间的时候,阿岁却说他不敢一个人睡。 谢凌道:“有什么不敢,你这些日子不都是一个人睡大街吗。” …… 叶琬无话可说,他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这么没耐心,要是自己有孩子了,看他是不是还这样。 被戳中伤心事的阿岁立刻焉了下去,可怜兮兮地低着头。 叶琬道:“这样吧,你和这位哥哥睡。” 她指着谢凌:“他很厉害的,跟他睡就不用害怕了。” 谢凌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不久前刚商量好和她一起睡的事,当即拒绝道:“不行!” 叶琬:“为什么不行,他还这么小,万一夜里遇上危险呢。” 看到叶琬维护这孩子的模样,他脸色愈发难看,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道。 “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间房。” 谢凌清隽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好像有点生气。 叶琬喝了口茶,唇上沾上一片青色茶叶,她抿了抿,那片茶叶贴合着她粉色的唇瓣,很快消失在谢凌视线里。 他又看了半晌,才惊愣般移开目光。 小少爷金尊玉贵,不愿意跟别人一起睡她能理解。 可他这么一说,叶琬又忧愁起来。 她妥协道:“那好吧,阿岁,你愿意和我一起睡吗?” 听了这话,阿岁的表情立刻雨过天晴,他笑着点头:“我想和琬琬姐姐一起睡。” 叶琬摸摸他的头,她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盯地她浑身发凉。 谢凌隐忍着,默默叹了口气。 他走到阿岁面前,一脸阴沉地说道:“你……” 阿岁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望向他。 谢凌一字一句:“你今晚和我睡,要是敢乱跑,我立刻把你扔出去。” 叶琬真的看不懂他了,怎么一会儿一个想法,刚才还不愿意,现在又同意了。 谢凌看起来很烦躁,拎着阿岁上了楼,叶琬可不愿意这时候撞枪口,便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阿岁呆呆在角落站着。 他不敢主动和谢凌说话,也不敢随意走动,进了这间屋子,就走到离他很远的地方,紧张地搓着手指。 谢凌心烦意燥,抬头一看就是那堵隔着他和叶琬房间的墙壁。 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图,不知道哪里买来的赝品,难看地要命,就这么挂在墙边,与她的屋子靠的那么近。 谢凌憋着一肚子火,压根不想管这个孩子,他进了自己屋子,想睡地上睡地上,睡屋顶都不会拦着。 他倒了杯水,一天下来,壶里的茶水已经冷地像冰,他却一口喝下去,直到喝了第三杯,心里那点火气才有些消散的意思。 喝完后,他径直走到窗边,窗外是一条宽巷,宽巷连着两边的长街,再往远看一点,就是漫无边际的山林和田野,这条镇子只占了小小的一块地方,走路一柱香时间就能从东边走到西边。 不远处的石桥破败不堪,桥下没什么水流,长满了野草,天色暗下来,镇子上一个人都没有,月光白花花的,把镇子照地失了原来的颜色。 所有的一切都很平淡,他就这么看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睡意。 见他长久没有说话,阿岁却困地睁不开眼,于是试探着问:“我可以上床睡觉吗?” 谢凌不说话,一直背对着他。 他没有反应,阿岁大着胆子,慢慢靠近那张床,连鞋都不敢脱,缩在床边睡了过去。 谢凌无奈,只走过去,给他盖了被子,又重新回到窗边。 不知站了多久,月亮已经从东边沉到西边,他再一低头,楼下的宽巷却出现了一顶红色的花轿。 宽巷里什么人都没有,轿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停在楼下。 月光不太能照进巷子里,轿子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与寻常的轿子完全不同。 再看一旁的招魂尺,仍是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异动,若是有妖魔鬼怪,招魂尺不可能没有动静。 他再次低头,宽巷中已经不见方才的花轿。 谢凌立刻打开房门跑出去,刚要闯进叶琬的屋子,她竟自己开了门,两人险些撞在一起,谢凌及时停住,叶琬也拦着他的手臂。 见她安全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吗?” 两人异口同声,叶琬道:“先进来吧。” 谢凌轻轻关门,随后走到叶琬窗边,往外头看时,没有任何异样。 可他绝不会看错,那顶轿子必定不是属于人间的东西。 按照客栈老板所说,莫非这就是鬼新娘要来的预兆。 叶琬大概知道他在看什么,因为她也看见了。 “谢凌,你看到鬼新娘了吗?” 谢凌道:“我看到一顶轿子。” “轿子?”叶琬摇头:“怎么是轿子呢,不应该是一个戴着红盖头的女人吗?” 闻言,谢凌心中一惊,急忙问她:“你说什么?” 叶琬回忆,半柱香前,她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动静,似乎有人在唤什么郎君,还说一直在等他。 那声音诡异,飘飘忽忽的,有些像梦里的呓语。 她觉得好奇,便走过去看,谁知在窗户下面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巷子里,女人穿着喜服,戴着红盖头,面对着叶琬的方向,虽然看不到脸,可她总觉得女人在对自己笑。 她看了许久,巷子里的女人也没有上来的意思,等叶琬一个晃神,那女人就不见了,她觉得可能是鬼新娘,就想去找谢凌,结果刚开门就遇上他。 谢凌没有看见她说的鬼新娘,除了一顶轿子没有任何东西。 两人觉得奇怪,于是找来客栈老板,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老板也不大明白,只说被鬼新娘掳走的人,见到的都是新娘子,没见过来轿子的。 不管怎么说,谁亲眼看见了新娘子,就会被拉去当鬼新郎,但是做了鬼新郎的,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叶琬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看见鬼新娘的是自己,那也就是说,鬼新娘要的新郎不是谢凌,是她! 叶琬低头,忍不住笑了一声。 谢凌眼眸微凝,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叶琬问:“鬼新娘有找过女人吗?” 客栈老板道:“这…这还真没见过,鬼新娘要找新郎,肯定是男子啊。” 难怪谢凌原著里会孤独终老,连鬼新娘都不敢靠近他。 看着叶琬憋笑的模样,少年半眯着眼,用黑润润的眸子凝视着她。 他摩挲着指腹,以前捉妖都是随便打一打,现在看来,这个鬼新娘挫骨扬灰都不为过了。 鬼新娘只要盯上一个人,就绝不会放过他。 商量一番后,谢凌决定和叶琬一起去。 昨夜见了鬼新娘,第二日夜里,叶琬便提前穿上买来的喜服。 因为要做鬼新郎,没有合身的,她只好要了一件没什么花样的新娘衣裳,衣裳除了一片红色没有任何装饰。 叶琬随便挽了个发髻,连胭脂都没涂,鬼新郎嘛,可不能打扮的比新娘子隆重。 阿岁告诉他们,他哥哥头天见了鬼新娘,第二日就被带走了。 如此看来,叶琬今夜就会遇上鬼新娘。 谢凌提前将阿岁送去跟了客栈老板一起住,他俩就等在叶琬房中。 打量了一番镜中的自己后,叶琬又把目光投向窗边的谢凌。 他手持长剑,直直站在月光下,乌木般的发丝随风轻扬,身形纤细修长,配上那股矜傲的气质,完全就是一颗迎着风雪生长的青嫩小竹笋。 要说容貌,他清秀俊艳,最能吸引小姑娘。 鬼新娘也没见过他,不可能了解谢凌的性子,这都看不上他,居然让自己做她的新郎。 希望谢凌能及时保护自己,别让鬼新娘真把她带走。 天色越来越晚,空中也出现一层乌云。 “鬼新娘快来了吗?” “不知道。”谢凌看向招魂尺,那东西还是没有动静。 他走到叶琬身边,给她系上一根绳子,绳子分别系在两人的手腕上,刚系好就消失在她眼前。 “这是琉璃绳,不管你在哪里,只要有这根绳子,我都能跟在你身边。” 谢凌叮嘱她:“千万不要解下来。” 叶琬不知道自己后面会经历什么,一脸视死如归,点点头:“好,我不会解下来的。” 两人一起来到客栈外头,刚出去,叶琬就听到昨夜的那声郎君。 反观谢凌,他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终于明白招魂尺为什么没有动静,那鬼新娘一直躲在阴间,他们看到的新娘和轿子都是幻觉,等中了幻觉的人相信鬼新娘会来找他们,他们的意识就会带他们进入阴间。 相信鬼新娘的人越多,她害人就越容易。 等招魂尺发出浅绿色光芒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原来的长街。 叶琬回过神,她正坐在轿子里。 谢凌跟在轿子后面,施法隐去了自己的气息。 叶琬手腕上的琉璃绳忽闪了一下荧光,她知道谢凌还在自己身边。 轿子里有很多鲜花,叶琬打开帘子一角,周围一片漆黑,淡淡的雾气飘在空中,只有一顶红色的轿子,慢悠悠晃荡在这片黑暗里。 花轿穿过黑暗,来到鬼市。 鬼市里的房子全是用五彩斑斓的冥纸扎成,每个人都低着头,脸上闪着青色的鬼气,慢悠悠行走在两旁的道路上。 谢凌刚进去,就被穿过鬼街的几只长脚鬼拦住去路。 长脚鬼披着破烂的斗篷,足足有三层楼高,舌头长长地耷拉下来,每只鬼都握着自己的眼珠子,等他们走过去,那顶花轿已不见踪影。 他拉了拉手里的琉璃绳,琉璃绳也回应了他。 谢凌穿过鬼市,继续往前方走去。 第43章 叶琬感觉轿子慢慢远离了鬼市,等她再往外看,眼前已经变成一片幽林。 从幽林穿过,轿子又来到一条长街。 这条街不是纸扎的屋子,只有普通的灰色砖瓦,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窗子紧闭,门却大开。 房子里很黑,根本看不见门内有什么东西。 轿子前方突然出现两盏纸灯笼,灯笼没有人提着,凭空飘在街道上。 叶琬掀开门帘,抬轿的轿夫头埋地非常低,几乎陷进脖子里,他们佝偻着背,跟着纸灯笼往前走。 她不知道谢凌有没有跟上来,低头时,手上的琉璃绳仍有回应,这才放下心来。 没过一会儿,叶琬闻到一股花香。 她在轿子里待了这么久,倒是没在意轿子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鲜花,之前也没闻到过花的香味。 这些花好像就是从轿子里长出来的,紧紧附在上面。 叶琬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开始头晕。 这些花香有使人昏迷的作用,叶琬无法一直憋气,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惊慌之中,发现自己还在轿子里面。 本来是很可怕的东西,如今竟让她有点安心,还好自己没有在什么更恐怖的地方醒来。 轿子已经停下来,叶琬没敢轻举妄动。 她坐了好长一段时间,周围寂静无声。 发现身边真的没有东西时,叶琬才掀开轿帘。 轿子停在了一栋小楼前,小楼有三层高,通身红色,孤零零立在一片黑暗里。 小楼内灯火通明,门口拴着两匹枣红马。 叶琬答应过阿岁,会帮他找到哥哥。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她握着勾月走进小楼内。 她刚一进门,小楼里的灯火就全部熄灭,只留下一盏暗红色的小灯笼,小灯笼照出一条路,引领叶琬走过去。 当她走了几步时,身边的灯笼倏地熄灭,前方又出现一盏新的灯笼。 叶琬往后看,试着走回去,却已经迈不出大门。 她定了定神,继续跟着灯笼走。 灯笼引她来到三楼一间屋子,屋外贴着大红色的喜字剪纸。 门上挂了一颗花球,屋内隐隐出现一道人影。 她现在是新郎,门内的定是鬼新娘。 按照成婚的流程,现在应该是入洞房的环节。 叶琬扯了扯琉璃绳,琉璃绳也继续回应她。 只要谢凌能及时赶过来,她就不会有危险,就算他没来,自己还有勾月。 深吸一口气后,叶琬推开了房门。 她刚走进去,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的鬼新娘。 与自己在客栈外看见的一模一样,带着红盖头,手指乌青,指甲是深黑色,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她感受到有人进来,对叶琬招招手。 隔着红盖头,叶琬仿佛看见一张血红色的嘴唇,嘴唇一张一合,唤着她的名字。 叶琬试探着走过去。 鬼新娘冷冰冰问:“你愿意娶我吗?” 无论遇到谁,鬼新娘都会问这句话。 如果对方回答愿意,她就可以吸食这个人的精元,若对方不愿意,鬼新娘再去害人,那便会成为厉鬼,永世不得超生。 叶琬没有立刻回答,根据之前那些遇害的男人来看,鬼新娘不吃人肉,但是吸人精气,她找新郎,大概是为了吸这些男子的精元。 不是所有的鬼都需要人的精气,这只恐怕是冤死的厉鬼,不甘心一辈子留在阴间,所以想通过吸食男子精元,来达到重新回到阳世的目的。 可自己不是男人,对她来说没什么用。 就算她打不过谢凌,不愿意招惹他,也不应该把目标放在自己身上。 叶琬没有回答,鬼新娘垂下头。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只鬼让自己来阴间,不一定是要做鬼新郎,也有可能是让她做鬼新娘。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叶琬浑身的肉都跳起来。 吸食男人精元的方法太慢,成功了以后也还是厉鬼,回到阳间也只能和过街老鼠一样躲着那些道士仙人。 可跟活人换魂就不同了,只要找到合适的身体,与对方互换魂魄,她就能与普通人一样,重新活过来。 通俗来说,也就是夺舍。 叶琬身子弱,带着许多病,找她换魂最合适不过。 很明显,叶琬的猜测是正确的。 鬼新娘发出低低的笑声,手上的指甲越来越长,她掀开盖头,一张阴森丑陋的脸呈现在叶琬面前。 那张脸大半都已经腐烂,用针线缝缝补补,嘴巴裂到了耳朵边,被黑色的线缝合。 看到这张脸,叶琬不禁咬住嘴唇。 她使劲拉扯手上的绳子,绳子回应的速度很快,谢凌应该就在附近。 一个晃神的功夫,鬼新娘已经站在了叶琬面前。 她勾起叶琬手里的绳子。 “有人在找你。” 她说的就是谢凌,可话音刚落,一道金光将她击退倒在地上。 叶琬这才发现,身上居然挂着一根法阵。 法阵是谢凌的东西,她却并没有发觉他给了自己这个东西。 鬼新娘也盯着那个法阵,目光复杂,露出诡异的笑容。 她缓缓道:“不过,他要找的人,马上就会变成我了。” 叶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法阵会保护这具身体,却不会保护她的灵魂。 剧烈的疼痛从头顶蔓延,叶琬感觉整个人都被撕裂,等她再次醒来,只感觉一块红布盖在脸上。 她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没办法发出声音,连手指都动不了。 叶琬垂眸,却看到脸上出现的几根线头,她身上穿的也是鬼新娘的喜服。 叶琬怔愣片刻,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她真的变成鬼新娘了…… 要是不早点换回身体,她就得一辈子变成这种模样。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换了身体,勾月和琉璃绳都不在身边,她没办法逃出去,也不能联系谢凌。 那厉鬼肯定去找谢凌了,要是她用自己的身份,带着谢凌离开,自己就只能被关在这里。 现在必须想办法离开。 可她全身被绑,又没办法发出声音,这该怎么逃出去。 过了很久,周围还是没有声音。 长时间待在寂静的环境里,叶琬被绝望深深笼罩。 真的会有人来救她吗,如果谢凌看见自己,要怎让他相信,她是叶琬,而那个占了叶琬身体的,才是鬼新娘。 …… 谢凌站在空荡荡的长街上,手里的琉璃绳不时传出动静。 他微微皱眉,想到自己偷偷给她的法阵,如果出现意外,法阵会有反应,他也能察觉到。 现在一切安好,说明没有问题。 可他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条街空无一人,前方只有两个白色的灯笼。 他走一步,灯笼就往前一步,随着他的动作,忽快忽慢,要是他停下来,那两盏灯笼也会停下来。 循着琉璃绳的指引,他加快速度往前面走去。 这一路倒是没遇上什么危险,很快就站在了一栋小楼前面。 琉璃绳的另一端就在这栋楼里,楼上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醉香楼。 谢凌发现,这间小楼只是一层幻象,真正里层他却看不见,小楼周围被人布了结界,结界不是阴间的东西,他探了探,发现结界可以锁住冤魂。 看来是有人特意来阴间,将鬼新娘的冤魂锁在这栋小楼里。 她没办法出去,只能吸食男人的精元,以此冲破结界。 正当他准备进去的时候,小楼里走出来一位红衣少女。 少女长发半散,穿着简单的婚服,腰上系着一块玉佩。 自己送给她后,就没见她摘下来过。 谢凌心中一暖,迎上直奔自己的叶琬。 她面色慌张,受了很大的惊吓,跑出来后,立刻扑进了他怀里。 少女抬眸,白皙的肌肤下,那张唇却格外红。 谢凌仔细打量了一番,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少女摇头,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她指着小楼里面,说道:“那里面有很多可怕的东西,我们快走吧。” 谢凌瞥了眼她手上的琉璃绳,再望向小楼里面。 这栋楼确实诡异。 既然他已经找到了鬼新娘的老巢,就不应该再让叶琬留在这里。 将她送出去,自己再解决这恶鬼。 谢凌道:“我先带你离开,等……” 他忽然愣住,略微皱了皱眉,一句话没说完,就直接停在那里。 被少年的目光打量时,鬼新娘肩膀一颤。 他看起来年纪尚小,只有十六七岁,可站在他身边,却还是会感到一股压迫感。 他应该不会发现。 自己伪装的很好,拥有她的身体和样貌,连声音都一样,也没有说任何露馅的话,只要让他带自己出去,再杀了那个“鬼新娘”,她就可以用这具身体永远活下去。 再说了,只要这张脸一样,谁又能看出来有什么区别。 谢凌道:“你怎么了?” “我?”鬼新娘微微一笑:“我没事啊。” 她拉着少年的手,往远离小楼的方向走去。 在这世上,谁不是为了一张皮囊活着,被夺舍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父母子女,手足兄弟,只知道对方性情大变,又或者与从前不同。 谁能想到那具身体里,早已不是从前之人。 不过这又如何,亲人依然能做亲人,夫妻仍是夫妻。 只要容貌未曾改变,就永远是记忆里的那个人。 如今自己用新的身份活下去,这世上还是有叶琬,不会有谁发现。 这么多年的痛苦折磨,终于可以在今日结束了。 可就在这时,谢凌甩开她的手,眼神瞬间冷下来,似乎对刚才的触摸很是抗拒,一脸鄙夷地盯着身前的女子。 过了许久,他才沉声道:“你是谁啊?” 鬼新娘后退一步,尽量保持自然的笑容。 应该不可能发现的吧,自己刚才只与他说了几句话。 就算是亲生父母对自己的儿女,也不可能这么快认出来。 自己当年被贼人所害,只是毁损了样貌,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她的男人,却怎么也不肯承认认识她。 这少年如此青涩,哪能有多少缜密的心思。 她笑道:“你怎么了?我是叶琬啊。”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能够离开这里就好了。 谢凌突然走出去,抽出她腰上的玉佩,顺便贴上一纸符篆。 当符篆贴上去过,她果然无法行动了。 谢凌冷笑一声。 “要是你不笑,我可能还发现不了。”他极嫌弃道:“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很丑。” 尤其是与她比起来,真的是差远了。 “丑?” 鬼新娘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终于不再掩饰自己。 谢凌挑眉,居然点了点头,回答道:“嗯,你自己不知道吗。” 第44章 叶琬没时间在乎自己破破烂烂的脸,就算鬼新娘和她交换身体,到最后没能完成任务,两个人还是活不下来。 鬼新娘不知道这些,以为只要夺走自己的身体,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她从红色的盖头里,能朦胧看到周围的景象,但是四周的环境太黑,叶琬并不能分的清周围究竟是什么。 空气中隐隐有股烧焦的味道,柱子上湿湿的,她动不了,只能靠触觉感受这些东西。 神奇的是,刚才她还无法动弹,没一会儿却有了力气。 她的手指可以动,但没办法解开身上的绳子。 叶琬又试了几次,可绳子绑的太紧,她整个人紧紧贴在柱子上,压根没办法移动。 之前在皇宫里,谢凌教给她一种法术,初学时并不能完全掌握,后来谢凌又教了她很多次。 这种法术很厉害,可以迅速形成一道结界,结界通天入地,施法后,连他本人都无法靠近。 正是因为很厉害,学起来也不容易。 当时只让谢凌教自己一个防身的,谁知道他偏偏选这个。 别说是她,就算换了旁人,都不一定可以学会。 叶琬没有真正成功过,每次都会被谢凌挖苦一番。 她没有他那样的天赋,也不如他体力好,一天最多练两遍,第三遍就完全没有力气了。 现在自己还要逃出去,不能因为这个东西被困在这里。 她只试两次,两次不行,就换另一种方法。 法术的要领她已经烂熟于心,就差现场实践。 叶琬深吸一口气,距离上次失败,到现在还没有重新尝试过。 第一次果然没成功,叶琬自己鼓励自己,她试着放松下来,将谢凌的动作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再尝试后,竟真摸到了一点窍门。 虽然与正版法术还是有点差距,但也足够将身上的绳子震开了。 叶琬终于重获自由。 她扔下绳子,掀开头上的红盖头,眼前的景象瞬间明朗起来。 这里还是方才的小楼,仿佛经历过一场大火,很多东西都被烧毁了,柱子上焦黑一片,难怪自己当时觉得满手灰尘。 地上残留着潮湿的水渍,楼里没有人,却能听到呼吸声,仿佛是濒死前挣扎的喘息。 叶琬站在原地,并不准备从楼里出去。 她来的时候这间小楼还是漂亮崭新的,不可能这么快变成如此模样。 先前听说过,人死前执念太深的话,就会将当时的场景带到阴间,如果这栋楼是被烧毁的,那她一开始看到的就不是这里真实的样貌。 如果跑出去,还不知道会跑到什么地方。 鬼新娘设了那个结界,那此地一定与之前的小楼有什么联系,她相信谢凌会找到自己。 他虽然傲慢,但内心赤诚,自己为了谢昭坠下悬崖,他不会不管她。 哪怕鬼新娘已经拿走了她的身体,叶琬也相信,他可以识破这个骗局。 没有任何理由,也不基于什么感情,只是纯粹的愿意相信这个人,若换成别人,叶琬绝对会立刻离开。 她在楼里逛了一圈,在找到花魁名册时,才大概猜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醉香楼,名字是挺有青楼特色的。 鬼新娘的房间被烧了个干净,只留下半面破碎的镜子,叶琬经过时,被自己的脸吓了一跳。 这张脸已经不能再看,各种奇怪的伤疤覆在脸上。 她被困在鬼新娘的身体里,时不时就能有一些关于鬼新娘的回忆。 有时是她跳舞的场景,有时是她喝酒,有时候也很不可说,就连接客的画面都会出现。 到后来,就是她无休止的哭泣,脸上的伤疤也一日一日地增多。 她好像很伤心,连客人都不陪了,青楼的妈妈整日骂她,说她不知天高地厚,甚至要把她赶出去。 最后的场景,就是醉香楼被淹没在火海当中。 叶琬坐在镜子前,不由感慨起来。 鬼新娘生前定也是个可怜人,现在才成为冤魂,一直无法往生。 可她害了那么多人,阿岁的哥哥还下落不明,等谢凌找到自己,一定要尽快问出阿岁哥哥的行踪。 不知道谢凌什么时候能来。 鬼新娘临死前的声音萦绕在她周围。 “没有了那张脸,就不会有人爱我。” 叶琬抚摸着脸上的疤痕,如果谢凌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和鬼新娘遇见的那个负心汉一样吗? 大叫着说她是丑八怪,让她滚出去,再也不想见她…… 她站在黑暗里,忽然觉得手背痒痒的。 叶琬低头一看,一只蓝色的灵蝶停在她手心。 灵蝶扑闪着翅膀,从她的指尖飞到她肩上。 “谢凌?” 灵蝶化作一缕微光,在前方越变越长,凭空撕开一条裂缝。 裂缝之后,一道清艳的蓝色身影骤然出现。 鬼新娘占据着叶琬的身体,已经被谢凌用金光阵捆起来,两人同时出现在她面前。 叶琬松了口气,她就知道谢凌可以找到自己。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谢凌也放松下来。 为了不吓到他,叶琬赶紧盖上红盖头。 谢凌不明所以,径直往她走过来,直接掀了那块红布。 他定定瞧了她几眼,而后道:“这次是你了。” 鬼新娘已经被他困住,无法离开这个地方,看着谢凌来救叶琬的模样,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谢凌没空搭理她,只让她闭嘴。 叶琬低着头,现在自己这副模样,实在不太好意思面对他。 他这种小少爷,干净漂亮的,浑身上下都精致到不行。 反观自己,脸上密密麻麻的线头,疤痕一个堆着一个,着实是有些潦草。 他用很寻常的目光盯着她,就跟从前看着自己那样。 叶琬道:“你别看了,快点出去吧。” 她皱皱眉,有些不高兴。 谢凌轻轻笑了一声,说:“你这打扮还挺有趣的。” 有趣个鬼,你怎么不来试试。 叶琬翻了个白眼。 谢凌转向鬼新娘,说道:“你,快换回来。” 他的态度冷淡高傲,语气中全是命令。 鬼新娘尖笑一声,那笑容在叶琬脸色略显诡异。 “换回来?凭什么要换,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是我的了。” 叶琬走上前,对她道:“你要这身体没什么用,换回来的话你还有机会投胎转世,不换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想骗我?”鬼新娘抚摸着叶琬的脸蛋:“和你换了身体,我已经可以重新做人,而且,还有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她很满意这具新的身体,至少比从前的好。 可叶琬没有骗她,这具身体活不了几个月,就算她回到阳间也只能再次死亡,死后还不能投胎。 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没办法按照任务攻略谢凌,任务失败她和这具身体都得凉凉。 碍于谢凌在这里,她又不能将事实说出来,若被小少爷知道真相,自己的任务肯定又要经历一番波折。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什么都不告诉他为好。 自己认真攻略,任务完成后抽身离开,谁也不打扰谁。 等这次出去,她就要开始着手种朱影花的事。 当初在勾月幻境里看到的竹林,那里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既有合适的场所,也不会被人发现。 只是自己没办法随时进去,但系统说过,只要她完成任务1,就可以获得一次系统奖励。 叶琬想要一个能随时进入勾月幻境的能力,这样也可以为自己挡剑离开做准备。 有了坠崖与问心诀两个条件,应该能让谢凌娶她了吧。 她必须加快进度,就算死缠烂打,也得让谢凌同意与自己成婚。 这个鬼新娘一直占着她的身体,只会浪费叶琬的时间,她想来救人,并没有要舍己为人的意思。 叶琬的觉悟确实没高到那种地步,要是知道会遇上这种事,百子郢全镇人跪着求她她都不会来。 让谢凌一个人过来,他应该不会有危险。 鬼新娘已经面临如此境地,还是不肯将身体换回来。 她甚至威胁谢凌,不把她放了的话,就与这具身体同归于尽。 谢凌这样的小公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威胁过,但鬼新娘在叶琬身体里,他又无可奈何。 鬼新娘对他道:“现在你想救她,也不过是因为她还能变回原来的模样,若她一直是这张脸,你还会救她吗?” 叶琬看到过这段记忆,鬼新娘因为毁容的脸被抛弃,后来葬身火海,这张脸也成了她的心结。 她只想变回从前美丽的模样,再回去见一见那个人。 如果看到她重新变美了,他会不会回心转意。 会的,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谢凌不耐烦道:“如果你不换回来,那就等着被挫骨扬灰吧。” 就算她不愿意换,也可以先杀了鬼新娘,再带叶琬回去,想办法让她回到原来的身体里。 鬼新娘知道,凭自己的法力,还不足以与眼前的少年相比。 他只是看着年纪小,修为却已经深不可测。 先前夺舍一事,被他一眼识破,如今自己占了下风,再拖下去,恐怕真的会让她灰飞烟灭。 她还没有见到那个人,不可以停在这一步。 鬼新娘不敢再轻举妄动,便说道:“这位公子,你别着急。” 叶琬在心里笑了一声,还真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小少爷。 笑归笑,叶琬明白,鬼新娘不会真的轻易放弃,她言语缓和下来,可能也只是想要拖延时间。 叶琬没那么多时间陪她耗,要是再迟一点,恐怕真的难换回来了。 “换与不换,这个选择给你如何?” “什么意思。”谢凌警惕地望着她。 第45章 鬼新娘说,她只有一个心愿,之所以吸食那么多精元,也不过只是想见那个人一面。 为了他,她可以忍受与那些恶心的男人周旋,愿意放弃投胎转世的机会成为厉鬼,愿意永远被困在这里,只要再见他一面,哪怕万劫不复,她也不会后悔。 叶琬不动声色看向谢凌,他没什么反应,对待感情方面的事,他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她想劝一劝鬼新娘,从叶琬看到的记忆来判断,鬼新娘等待的男人就是一个纯纯大渣男。 他花天酒地,不思进取,向来都是青楼常客,在鬼新娘未进青楼前,身边就已经有无数莺莺燕燕。 说好听点是风流浪子,难听点就是瓢虫色胚。 鬼新娘生前容貌美丽,他一番花言巧语,将人家骗身骗心,最后她不幸毁容,他却决绝离开。 鬼新娘却还傻傻的,以为自己与那些女人不一样,一直期盼着浪子回头,他会明媒正娶,将她迎进家门。 如今变成厉鬼,被镇压在阴间,还是拼死要见那渣男一面。 再见又能怎么样呢,阴阳两隔不说,就凭那渣男的秉性,也只会伤害她一次又一次。 与其如此,不如潇潇洒洒离开。 叶琬甚至觉得,镇压着她的阵法,就是那个渣男做的。 可除了这个要求,她什么都不要。 再拖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既然鬼新娘主动让了一步,叶琬便顺着她的台阶道:“只要见到他,你就会主动离开吗?” 鬼新娘道:“我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再次见到他,可他一直不肯来,如果你们能让他来找我,我便与你换回身体。” 这个要求对他们来说很简单,只是找个人而已,可对鬼新娘却不一样了。 她似乎早就知道镇压她的并非普通的阵法,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办法从这个地方离开。 她永远不敢将遮在真相上的那层纱布戳破,只要纱布还在,她就觉得与那个人还有希望。 她没有求谢凌,反倒是用交换条件的平静语气。 谢凌并不信任她,总有那么几分犹豫。 叶琬愿意相信,绝大部分还是因为知道鬼新娘不会傻傻地在这个节骨眼耍他们。 为了能早点解决这件事,叶琬便让谢凌答应这个要求。 只是去人间找个人,比打打杀杀文明多了。 谢凌也意识到,为了能让叶琬安全变回从前的模样,竟选择向鬼新娘妥协。 他问:“那个人是谁?” 鬼新娘缓缓道:“他姓崔,名唤锦承,家住京都东坊,是钱行崔家的二公子。” 崔锦承? 鬼新娘点头:“只要你去阳间,一定可以找到他,带他来见我。” 在没有换回身体前,叶琬这个模样不能离开阴间。 这一趟只能谢凌自己离开,叶琬还得留在这里。 为了能让谢凌放松警惕,她甚至自己将自己的魂魄钉在原地,看着她无法动弹的模样,谢凌又施了几层术法,这才彻底放心。 他与叶琬道别,告诉她他很快就回来,顺便还留下来一只通讯的灵蝶。 叶琬舍不得这颗定心丸,总觉得他一走,自己又没安全感了。 可是没办法,一直留在这里,她也不可能永远安全。 在鬼新娘自己绑住自己后,叶琬取下她手上的勾月,顺便还把朱影花的种子拿了出来,她可不放心将这宝贝放在别人身上。 鬼新娘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感受不到这只手镯的特殊之处。 她看见叶琬如此宝贝那只手镯,以为是谁送给她的东西。 她笑了笑,问:“这是那个少年送给你的?” 当然不是,叶琬的勾月宝贝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跟谁都没有关系。 没有听到回答,鬼新娘便以为叶琬是默认了。 她哀叹一声:“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长时间被人欺骗,鬼新娘已经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她不相信有人会对她说真话,谢凌一走,她想的竟然是他再也不会回来。 叶琬回答的很干脆,说道:“当然了,他答应过我们的事就绝不会食言。” “是吗。”鬼新娘嘲讽一笑。 那笑声是在嘲讽叶琬,她竟与自己一样,如此相信一个男人,可这声笑,又有几分自嘲的意思。 叶琬还得去救人,没功夫陪她扯这些东西。 现在她被几层禁制困住,无法动弹,叶琬行动也放心。 她走了几步,问鬼新娘:“你见过一个男子吗,他有一个弟弟,住在百子郢外的小村子里。” 鬼新娘冷笑:“我怎么会见过。” 叶琬道:“你肯定见过,距离那男子被你掳走,也才过不到一个月。” 鬼新娘的记忆里,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那人傻里傻气,自己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是说愿意嫁给她,他就为了带走自己,独自跳进阵眼中,不自量力地想毁了困住她的结界。 这个傻瓜,区区凡人,如何能与仙门法阵作对。 只要一个不小心,法阵下的齿轮,顷刻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听完后,叶琬无奈道:“不是有人愿意为了你奋不顾身吗,你怎么还冤魂不散。” 这话不好听,但说的是事实。 她为了一个渣男害死了那么多人,如今又有个为她拼死拼活的男人,结果她还是对渣男念念不忘。 “我没有逼他这么做,我只是说出我的处境,是他非要逞能,一个人去阵眼里找死。” “不过。”鬼新娘道:“他能这么对我,还不是因为没有看到我的脸,若他看见我脸上这些伤疤,他还会为了我奋不顾身吗。” 醉香楼里回荡着鬼新娘的大笑声。 她摇摇头:“当然不会,若他见到我这张脸,定会大骂我是怪物,再与那些男人一样,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 叶琬不太明白她的逻辑,好像无论任何事,她都得在心里提前安排一个悲催的结局。 她不解道:“可他没见过你的样子,还是为你以身赴死,这都不够吗?” 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命都不要了,这都不算真心相对,那还有什么算。 “就是因为他没见过我的样子才会去,你不会懂的!”鬼新娘情绪越来越激动。 叶琬不想惹怒她平添麻烦,于是说:“算了,我现在只想救人,你告诉我怎么进去。” 阵眼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东西,阿岁的哥哥只是一个凡人,随时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现在必须要尽快找到他,越快越好。 鬼新娘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现在无法动弹,不能作妖,但又闲不下来,于是将进入阵眼的方法告诉她,怎么出来却没有说。 叶琬握紧勾月,不说也没关系,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镇压鬼新娘的结界来自人间,是极偏门的法术,叶琬从来没见过这种实物建成的阵法。 与那些靠法力维持的结界不同,此处的结界靠的是地底巨大的机关阵维持。 机关阵中齿轮互相连接,如同永动机般永不停息,就算布阵的人已经死亡,这个结界也不会消失。 机关阵巨大恢宏,机械的齿轮声从地底传来,叶琬站在齿轮上方,看准机会后跳了下去。 齿轮很大,旋转的速度并不快,只要她及时找到阿岁的哥哥,带他出来就不会有事。 齿轮一层叠着一层,没有规律,杂乱又繁琐,叶琬有种掉进手工腕表里的感觉。 当齿轮互相碰撞的瞬间,一股古老的灵力在摩擦中迸发而出,叶琬惊奇地发现,自己与那灵力居然能产生共鸣。 她行走在齿轮中,终于在一个角落里见到了奄奄一息的青年。 青年虚弱地躺在齿轮上,随着齿轮的动作不停旋转,他手里握着一根铁链,铁链牢牢钉在墙上,这根本不是他能撼动的东西。 只要机关阵不被破坏,镇压鬼新娘的法阵就永远不会消失。 可机关阵精密强大,若不知道机关突破点在哪里,谁也别想破坏机关阵的一分一毫,就像鲁班锁,九连环,除非砸坏摔碎。 但眼前的齿轮锁链,又哪里像是可以轻易被破坏的东西。 叶琬走到他身边,青年半睁着眼,已经没什么意识。 “你是阿岁的哥哥吗?” 听到阿岁两个字,青年眼皮动了动。 他皮肤蜡黄,身材劲瘦,个子不是很高,模样非常平淡,是看一眼就能忘记的水平,没有任何记忆点。 叶琬扶起他,听他轻声说:“阿岁…阿岁是我的弟弟。” “我知道,是他让我来救你的。” 叶琬叹息,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怎么能为了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就深入险境,若今日真死在这里了,徒留阿岁一个人在这世上,他得多可怜。 “你还能走吗?” 青年试着起身,却在看到叶琬的脸时,惊吓地脚底一滑,直接摔在了下一层的齿轮上。 他险些被齿轮碾进去,叶琬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见他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她突然想起自己用的是鬼新娘的脸,这青年突然被吓到很正常。 叶琬对他道:“你别怕,我不是鬼。” 为了让他放下戒心,叶琬随便想了个理由。 “我是用法术变成这样的,不然会被阴间的鬼魂认出来,阿岁让我来救你,我们一起出去吧。” 现在先把这个人带出去,等谢凌回来,鬼新娘将身体还给她后,三人再从这里离开。 叶琬准备拉他上来。 齿轮再次旋转,叶琬看见两个齿轮摩擦出白色光芒,白光像水纹一样往四周蔓延。 白光越来越多,有些细微的光芒,竟往叶琬这边靠过来。 她低头一看,发现这些白光都进了装着朱影花的香囊里。 叶琬人不动,香囊却自己动了起来,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长变大。 香囊陷下去的地方又重新鼓起来,它在尽力往有光芒的地方靠近。 齿轮越大,香囊里面的反应越激烈。 叶琬终于意识到什么,她连忙解开香囊,香囊里的朱影花种果然在动。 她取出一个种子,慢慢靠近齿轮。 当齿轮碰撞时,花种也开始颤动,如果是小一点的齿轮,花种的反应就很小,换成大齿轮的话,花种就会有很大的反应。 叶琬尽量往齿轮很大的地方靠近。 身后的青年看着她的怪异行为,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叶琬从面前的齿轮爬上去,双手捧着花种,略显虔诚地将朱影花往白色光芒上靠近。 齿轮上散发的白光,应当就是维持结界的灵力,之前她感受到的共鸣,也是因为身上带的朱影花种。 这里的灵力可以催动朱影花长大。 叶琬手里的种子转了半圈,接着开始发芽,绿色的嫩芽破壳而出,一株新生的生命开始绽放。 它吐露小小的尖芽,嫩芽从黄色变成青色,到后来变成绿色。 叶琬手都举麻了,可还是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她看着朱影花慢慢长大,有种看着新生命诞生的神奇感觉。 以后这就是自己新的身体,等朱影花开花,她就可以随时挡剑离开了。 朱影花的绿芽已经有手指高,叶琬期盼着,赶紧开花。 她踮起脚尖,将朱影花往更近一点的地方靠。 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那颗绿芽瞬间枯萎死亡。 叶琬心立马凉了下来。 她盯着手里枯萎的朱影花,再看向齿轮处的光芒。 是不是因为刚才靠的太近了,拔苗助长不可取。 失败了一次,叶琬知道不能太过心急。 她又拿出一颗种子,放在离齿轮一个手掌的地方。 没过一会儿,种子开始显露芽尖。 “太好了,快发芽!” 叶琬从来没这么激动过,朱影花开花,她离任务结束又近一步了。 因为朱影花,她在机关阵里耽误了太多时间。 谢凌的灵蝶还在机关阵上方,许久都没有她的消息,叶琬也没注意到灵蝶里传出来的声音。 她一心都在朱影花上,连谢凌和谢昭站在自己身后都没发现。 谢凌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你在干什么?” 叶琬猛地一惊,手里的朱影花差点掉下去。 谢昭道:“叶小姐…” 见叶琬这副模样,他顿了顿,问她:“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提着剑,永远是那副正气凛然的表情,少了从前的冷漠,看到叶琬时也没有那么生疏了。 她却吓了一跳,这两人什么时候过来的,脚程也太快了。 她手上的种子只是发了小小的芽,还没长成朱影花的样子,他俩不会认识。 叶琬含糊过去,说道:“没什么,大公子怎么来了?” 谢昭道:“我实在不放心阿凌,就将将尸妖的事教给裴奚了。” 谢凌微微歪着头,漂亮的眼睛看向别处,看样子没把叶琬手里的种子当一回事。 她默默松了口气。 他们要带阿岁的哥哥出去,其余的话上去再说,叶琬不便行动。 她不甘心地望着机关阵里的齿轮,一定要再找机会才行。 第46章 结界下的齿轮不停旋转,他们在齿轮的移动下离叶琬越来越远。 谢凌干脆走到她所在的齿轮上,谢昭也跟过来,出于礼节,在看到叶琬如今的模样后,便将目光投去别处,没有刻意地打量她。 “找到鬼新娘那个心上人了吗?” 叶琬在机关阵中待了不过一两个时辰,这地方离京都不远,但找人要花时间,谢凌御剑来回也不应该这么快。 他耸耸肩,说道:“我没回京都,出去就遇上大哥了。” 谢昭道:“说来也巧,百子郢的事谢家已经知道,正在派人来处理。” 谢家是正经仙门,调查邪祟之类时间的时候要经历许多流程。 百子郢的县令必须把有关证据交上去,谢家才会调派人手,但谢宗主知道谢凌坠崖,现在人在百子郢,流程都不走了,直接让谢昭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赶紧去百子郢找他。 叶琬轻轻啧了一声,这家人是不是对谢凌有什么滤镜,他明明是人见人怕的混世魔王,结果一个个把他宠地跟公主似的。 再说了,就凭他的修为和性格,也不需要别人这么保护吧。 谢凌将崔锦承这个名字告诉谢昭,他立刻让人去京都找人,他则陪着谢凌回到这里。 怕他们追问朱影花的事,叶琬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赶紧出去吧。” 闻言,谢昭一动不动。 谢凌冷笑一声,对她道:“你是真不知道啊,进了这里哪能那么容易出去。” 在谢昭的指示下,叶琬抬头,才发现机关阵层层叠叠,齿轮间的位置来回变换,她进入机关阵的这些时间里,原来的出路早已不复存在。 谢凌道:“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说跳就跳。” 她以为机关阵里的齿轮只会旋转,并不会变换位置,没想到这东西居然精巧到如此地步。 可她有勾月,要是真遇上危险,也可以用勾月出去。 叶琬可不是能用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就算谢凌不来,她也可以自己救自己。 现在勾月没有动静,就说明此地还没那么危险。 叶琬道:“当然不是,我最怕死了。” 谢凌垂眸,眉头微微挑了挑:“是吗,我看不像。” 叶琬抱着手,笑着说道:“谢小公子不是也跳下来了吗,为了救我,你都能如此奋不顾身了?” 谢凌突然抿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谢昭走上前,对叶琬说道:“之前的事,多谢叶小姐了。” 归元寺的悬崖上,他从没想过站在自己面前的会是这样一个少女。 她柔弱安静,平淡地让人总是忽略这个人的存在,以前为了阿凌,自己不少次刻意刁难她。 如今想起来,竟有种无法面对她的羞愧感。 叶琬并未在意,只说:“没关系,我也是为了谢凌。” 在叶琬心里,谁都没有自己的攻略对象重要,不过是纸片人一号,纸片人二号这样的区别罢了。 她用手肘碰了碰谢凌,鬼新娘的脸上,扬起叶琬特有的甜蜜笑容。 在谢昭看来,这笑容惊悚诡异,可谢凌却忽然红了耳朵。 少年把头转到一边,忍不住弯了弯唇。 他舒了口气,说:“我们还是先找到出去的方法吧。” 机关阵不同于其它的法阵,必须要找到初始的机关才能将其停止,但谢凌说,这里的机关阵运作许久,除非是布置机关阵的人,不然他们就算找到初始机关,也不知道怎么停止。 如果不能停下来,就只能毁了机关阵。 谢凌的意思是,他就是准备毁了这东西。 停止机关阵的话,鬼新娘会被放走,毁了机关阵,鬼新娘便会随着阵法的消失一同消失。 鬼新娘一消失,叶琬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她觉得这方法不错,毕竟等那个崔锦承过来要许多时间,万一鬼新娘被刺激到,又不愿意换回来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现在的问题是,要在这么复杂的齿轮里寻找初始机关,简直是难如登天。 叶琬想起以前玩的魔方,便对他们道:“启动这种机关需要有东西将其固定,一般是最底层或者最中心固定的效果最好。” 谢昭有些诧异地望向她,思索过后,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是齿轮的话,我们去最底下看看吧。” 谢凌点头:“好,我现在就过去。” 叶琬跟上他:“我和你一起去。” 齿轮间的距离很小,速度也不快,走下去并不困难。 那青年却突然跳起来,拦在他们面前,阻止道:“不行,你们不可以毁了这里。” 谢凌不耐烦道:“滚开。” 谢昭听说了他的事迹,好言相劝道:“这位公子,如果不毁了机关阵,你我都出不去。” “可你们毁了这里,就是杀了丽娘。” 叶琬反应了一会儿,才发觉他说的丽娘应该就是鬼新娘。 谢凌道:“别理他。” 他根本没把青年放在心上,见谢凌这么说,谢昭也不再解释。 三人正要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谢凌闷哼一声。 他眉头一皱,腹部粘腻血流喷涌而出,将蓝色的衣物染成紫色。 青年握着匕首,刺进了谢凌身体里。 谁也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那把匕首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青年咬着牙,恶狠狠瞪着谢凌。 “我说了,你们毁了机关阵,丽娘也会消失。” 谢凌转身踹开他。 青年被他踹了一脚,坐在齿轮上摔了下去,整个人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谢昭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谢凌咬紧牙关,拔掉腹部的匕首,匕首拔出的瞬间,红色的鲜血簌簌流出来。 他贴上止血符,伤口才停止流血。 “阿凌。”谢昭惊慌地看着他的伤口。 谢凌安慰他:“我没事,伤口不深。” 匕首没有全部刺进去,应该死不了人。 谢昭怒不可遏,走过去打了青年一拳。 “你疯了,要害你的是鬼新娘,不是我们。” 这人惹的可是谢凌,谢昭这个超级弟控,死也不会放过他。 那青年或许是一时冲动,捅完就后悔了,他只想保护丽娘,没想过伤害别人。 “我…我不能让你们毁了机关阵。” “她只是一个鬼魂,你难不成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青年大吼道:“为什么不能,鬼魂又怎么了,人和鬼怎么就不能在一起,都是你们这些臭道士,杀了那么多妖怪,难道妖怪鬼魂就没有好人吗。” 谢昭道:“鬼新娘害死了那么多人,留着她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我不管,你们就是不能伤害丽娘。” …… 叶琬站在原地,目光始终落在谢凌的伤口上。 被捅了一刀,肯定疼得不行,不过谢凌最擅长忍受疼痛,光是髓寒蛊都忍了十几年了,这种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光这一下都能流这么多血,那自己挡剑的时候岂不是会更多。 叶琬问他:“你疼吗?” 谢凌眉头紧拧,她问的不是废话吗,被人捅一刀能不疼? 不知怎么的,他却逞强道:“小事一桩,一点都不疼。” 听他说不疼,叶琬也就没再关心。 见她表情冷淡,他心里竟不是滋味起来。 她走到青年身边,问他:“你知道进了机关阵就有来无回吗?” 他冷笑:“那又如何。” “是鬼新娘让你进来的?” “是我甘愿这么做。” 叶琬指着自己的脸:“如果丽娘长成我这样,你还愿意娶她吗?” 青年微愣,却嘲笑她:“丽娘一定比你美。” 不知道这人要是知道丽娘就是这副模样,会出现什么表情。 叶琬告诉他:“丽娘让你进机关阵的目的,就是为了离开这个地方,回到阳间去见她的心上人。” 青年摇头:“她没有心上人。” 叶琬道:“她有,她的心上人叫崔锦承,是钱行的公子,她害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能和那位公子重逢。” “你胡说八道。” 叶琬叹了口气:“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呢,你连鬼新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却能她命都不顾。可是阿岁为了找你,一个人来到百子郢,吃了那么多苦,你就不为阿岁考虑考虑吗。” “阿岁。” 青年似乎有些触动,说话声都颤抖起来。 “你知道这位公子的身份吗,要是方才你刺偏了,又或者刺地深一点,这位公子真出什么事的话,不仅仅是你要被处置,连你家人都会受牵连。” “我……”他紧张道:“这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伤害阿岁。” 叶琬道:“如果你真的为阿岁考虑,那就别阻止我们毁掉机关阵。” 她鲜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刻,三言两语下,那青年已经开始后悔自责。 谢昭不由又对她多了几分敬佩,可谢凌却不高兴,捂着伤口暗自苦闷。 他抬眸望向叶琬,自己流这么多血,她居然只问了一句,看都没怎么看。 经过这一番插曲,三人决定将这人绑起来,免得他再做什么事影响到他们的行动。 三人很快来到机关阵的最下层,在这里找到了深埋地底的初始机关。 这里的机关也是由齿轮构成,但复杂程度远超之前所看到的。 齿轮互相交错,围成一个陀螺形状的东西,在它们互相碰撞的时候,不停传出白色光芒。 光芒平静缓慢,但其中的力量,只有触碰时才能感受到,绝对不比任何法阵的力量差。 这种物理构成玄学的东西叶琬第一次见。 以前都是法术控制实物,从没见过能用齿轮凭空制造法阵的方法。 制造机关的人绝对是个天才,按照她那儿的话来说,就是高科技发明家。 不过别人是科学家,此人应该算玄学家。 谢昭研究着齿轮,叶琬帮不上忙,就站在一边,闲下来时,忽然想到谢凌,便走过去。 他没有看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前方的机关阵。 见他看得认真,叶琬便没有打扰。 一声轻轻的叹息传进她耳朵里,转头看时,小少爷依然是冷冰冰的表情。 叶琬疑惑,依然没有说话。 “你就问一句疼不疼啊。”他突然开口,语气凶巴巴的。 叶琬还在思考机关阵的事,听他这么说,才愣愣应了声。 “什么?” 谢凌紧抿着唇,深深叹了口气。 叶琬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阿岁的哥哥身上,谢凌也有谢昭关心,她就没怎么问,以为小少爷不会有事。 可他憋了这么久,突然来这么一句,叶琬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不高兴了。 但自己已经问过他伤势如何,他怎么还不满意…… 难不成是希望叶琬再多关心关心? 叶琬发现,这人总是喜欢占据主导位置,轻微的不顺从,都能让他立刻察觉,并且做出行动。 但他年纪还小,应该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心理,心里不舒服了也会憋着。刚刚应该是憋不住了。 他那么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也许不是倔强爱面子,而是因为如果被别人看到脆弱一面的话,他就没办法继续掌控对方。 连叶琬说要保护他,这么真诚的话,都没办法获得他的认可。 这个想法使叶琬吓了一跳,但想想他对别人,控制欲也不是很强,大多数时候可以说是漠不关心。 应该不是只针对自己一个人吧。 叶琬故意没搭理他,甚至往旁边移了一点。 没得到她的回应,谢凌忽然有一种自作多情的羞耻感。 他垂下眼睫,心里想着,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她没理由关心他。 机关阵下光线很暗,齿轮的声音永不停息地互相撞击。 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血腥味,腹部的伤口痒地难受。 可是… 她不是自己的未婚妻吗。 第47章 他们在机关阵里待了很长时间。 机关阵中封闭昏暗,齿轮声让人内心不安,总有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进去的感觉。 叶琬问:“找到破解机关的方法了吗?” 谢凌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收敛心情,走到谢昭身边开始帮忙。 这种机关的运作方法极为复杂,仙门中从未有过人为制造灵力的记载,鬼新娘生前只是一个普通人,死后却遇上这种东西,要么是谁恨透了他,要么就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大盛仙门千千万万修士,能做出这种东西的,千万人中找不出来一个。 但鬼新娘的身份,不应该会招惹到那样的人物。 谢昭研究了一会儿,告诉他们:“这种机关阵是十分古老的秘术,我以前听说过有一种方法能够创造灵力,但因为从未领教过,所以并不相信,今日来看,果真是我见识浅薄了。” 修仙之人身上的灵气来自天地之间,天地日月,山河湖海,身边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都能成为他们灵力的来源。 可机关阵里的力量,并不属于这世间,它凭空而生,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一股灵气。 谢昭会惊讶实属正常,无论是谁,见到这种东西,都会惊叹它的奇妙之处。 他说:“我没有办法破解机关阵,但是可以强行毁了它。” 叶琬记得,原著剧情里,一直有群很神秘的人,在背后秘密操纵所有的一切。 他们心思缜密,手段残忍,背后的势力错综庞大,轻松就将所有人玩弄股掌之间。 谢家遇难,谢昭被世人误解,谢凌被暗杀,受伤后修为大减,都与那群人有关。 他们似乎是在听谁的差遣,一直刻意针对主角团。 这场交锋里,主角团可以说是各有各的惨。 尤其是谢凌,平白无故经常遭人暗杀,躲都躲不过来。 叶琬的任务就是在他遭到暗杀的时候挡一下,系统给的时间段,正好是他第一次正面遇上那群人的时候。 现在他还不知道有这群人的存在,叶琬回忆剧情,突然觉得小少爷还挺倒霉的。 第一次被暗杀,他还没经验,就这么中了招,筋脉断了好几根,直接废了一大半修为。 最后还是靠抽骨续筋的方法修好了筋脉,但续筋的过程,其痛苦常人难以想象。 叶琬帮他挡剑,也就是帮他挡了这次劫难。 她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简直就是谢凌的再世恩人。 她不仅仅是救自己,也是真的救了他,让他不用再遭受这样的痛苦。 这还不得给她风光大葬,最起码得摆三天三夜的席。 叶琬看了一眼谢凌,他面无表情对上自己的目光,要不是那时候她已经跑路了,真的想让小少爷给自己磕一个。 可惜无论他是怎样的反应,叶琬都不会再看到了。 今日的机关阵,与那群人的行事风格很像。 按照剧情发展,似乎也到了他们即将出场的时候。 只是原著一直没说这群人是谁,也没介绍他们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好像一个普通的脸谱反派,连名字都没有。 现在谢昭提议直接毁了机关阵,他们都没什么意见。 一开始谢凌说的就是这么做,商量好后,三人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 谢昭抽出长剑,剑尖穿进齿轮中心,一股强大的力量开始旋绕而出,见他手臂不稳,谢凌赶紧帮他稳住长剑。 三股力量聚在一起,最后还是谢凌他们占了上风。 陀螺状的机关出现裂缝,而后慢慢破裂,最终骤然坍塌。 机关阵少了一块,其余的齿轮失去支撑,一块接着一块地掉下来。 谢凌以灵力抵挡,那些齿轮才没有砸中他们。 齿轮解体后,白光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旋风,叶琬感觉自己被那股风牢牢压着,站都站不住。 谢凌挡在叶琬身前,长发如墨浪翻涌。 她怕死,紧紧搂着他的腰,少年腰身纤细,骨骼硬朗,身体十分结实可靠。 他感受到少女轻柔的手,身子忽然一僵。 叶琬以为自己碰到了他的伤口,又忙不迭松开,改成拉着他的衣服。 机关阵中的出口慢慢出现,谢凌挽着叶琬的腰,对她道:“抱紧一点。” 听了这话,叶琬才重新抱着他。 三人从机关阵中上去,临走前,谢凌顺手捞上了阿岁的哥哥。 他没想过谢凌会救自己,羞愧中,又不愿意机关阵被毁,竟想挣脱他跳下去,重新恢复初始机关。 谢凌被拽地伤口再次流血,他怒道:“想死出去再死,别拖累别人。” 三人重新回到醉香楼,结界破碎时,连带着鬼新娘的尸体也化为飞灰。 她感觉魂魄被抽离,再次睁眼,已经回到了原来的身体里。 鬼新娘被机关阵中的白光牢牢锁住,只能冲他们咆哮。 方才还说要救她的青年,在看到如今的情况时,大概猜测出那就是鬼新娘的本体,愣愣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到了这个地步,鬼新娘依然在唤那男人的名字。 谢凌让他们先离开,谢昭问他:“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 他不说什么事,谢昭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抛下他。 “要走一起走。” 纠结了一会儿,谢凌才告诉他们真相。 虽然机关阵已经被毁,但是这种东西创造了灵力,它有自己的生命,开始会消解,但在彻底消失前,又会恢复重生。 机关阵中的灵力,会为了自保吸收阴间的鬼气,到时候就不仅仅是一个普通法阵这么简单了。 它会不断吸收鬼气,当阴间的鬼气被吸光后,这东西便会想办法制造鬼气。 制造鬼气的唯一方法,就是无休止的杀戮。 此阵一出,必是生灵涂炭,人间会遭遇大灾难。 现在必须有一个人进去,在机关阵重生前再次毁了它。 谢昭当然不会让他去,叶琬也明白,这个关头进去,不仅仅是机关阵被毁,他也可能永远被困在里面。 “我知道怎么结束这个东西,你放心吧。” 谢凌笑了笑,谢昭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动弹了,这才发现身上贴的行止符。 是谢凌! 行止符可以控制一个人的行动,只有别人引导他,他才能行走或坐下。 “叶琬,你带我大哥离开,我稍后就来。” 话音刚落,他就在翻飞的齿轮中,毅然跳下万丈深渊。 谢昭眼眶通红,大喊着:“谢凌!” 叶琬被深渊中的狂风吹到睁不开眼睛,她跪在机关阵的上方,少年的身影顷刻被大大小小的齿轮淹没。 这个骗子! 什么稍后就来,跳下去哪还有命出来。 他还真的什么都不顾,不顾自己的性命,不顾家人的担心。 叶琬又气又恼,她就知道,这小子鲁莽冲动,明知道前方危机重重,还是非得冲上去找死。 他死了,自己攻略怎么办。 方才谢凌的那番话,明显就是冲着赴死去的。 他救了天下人,最后只有他死了,自己还得跟着陪葬。 叶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她捡起地上的勾月,对这只没有任何生命的手镯说话。 “我没有办法了,如果还是控制不了你,那我们一起死在机关阵里吧。” 说完,叶琬将勾月扔下机关阵,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谢昭震惊地看着叶琬奋不顾身跳下去的模样,他双手颤抖,若不是被行止符控制着,恐怕早就跪下来了。 谢凌跳下去后,勾月一直没有动静,叶琬也觉得希望不大,要是真的失败,那就和这只手镯一起葬在这里吧。 或许是感知到了危险,当叶琬跳下去后,竟直接穿过幻境竹林,稳稳当当落在了靠近地面的齿轮上。 此时的机关阵弥漫着浓重的黑雾,全是来自阴间的鬼气。 叶琬浑身发冷,在黑雾中不太能看清周围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谢凌离自己多远。 叶琬轻声道:“谢凌,我来救你啦。” 在决定好好攻略谢凌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世上最好的攻略方法,就是在危难中对一个人舍命相救。 他可以为了天下苍生跳下万丈深渊,那自己就为了他也跳下来。 为一个人性命都不顾,怎么不算是最好的攻略办法。 而且,她还是只为了谢凌一个人。 勾月散发的光芒持续不断,叶琬正好拿来照明。 她在齿轮中摸索着前进,一声声喊着谢凌的名字。 掉下来的齿轮碎片砸在她的额头上,叶琬不小心被绊倒在地。 她撑着手,爬起来继续走。 机关阵吸引来的鬼气有很多都是不愿离开的冤魂,他们不停地在叶琬耳边哀嚎。 它们说着各种搅乱心神的话语,甚至有些直接攻击她。 叶琬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她没有太多的欲望,这些恶鬼吞噬不了她。 可是谢凌到底在哪里。 他没有任何声息,也没有回应自己。 齿轮碰撞的咔哒声吵着叶琬的脑袋,她被恶鬼咬了一口,忍不住轻哼一声。 疼痛让她踉跄了几步,机关阵内的场景已经惨不忍睹。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尽快找到谢凌。 她双腿一软,被鬼气撞上后往前倒去,摔在地上滚了一圈。 这些东西凶恶得紧,没有实体,就一直攻击她的精神,还好叶琬定力够强,没有被它们蛊惑。 她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就在黑雾中看见一道光芒忽然闪过。 那是勾月照在玉佩上的光。 顺着玉佩看过去,那道熟悉的蓝色身影出现在叶琬面前。 谢凌半跪在地,手中握着降星剑,长剑深深刺进机关阵里。 他身边黑雾笼罩,叶琬想走过去,却被属于他的灵力阻止。 地上不停有蓝色的灵蝶坠落,一只接着一只地消失。 只有在本人遇上危险的时候,灵蝶才会消亡。 那些黑雾在他身体里自由出入,少年清澈的眼眸逐渐变地阴郁,他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形成一道阴影。 叶琬站在他面前,他却不为所动。 厉鬼在吞噬他的内心。 髓寒蛊与机关阵同属于一种邪物,这种情况下,阴灵迷惑他的心智轻而易举。 “谢凌,谢凌!”叶琬半跪在他面前,晃着他的肩膀:“你看看我,不要听那些阴灵说话。” 少年清秀的容颜覆着阴森的寒意,他眼眸微垂,薄唇紧抿,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他不恢复神志,叶琬带不走他。 鬼气蔓延在他身边,从各个地方侵入他的身体。 现在必须把这些鬼气逼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清醒。 鬼气对普通人的伤害很大,谢凌自小修行,只会意识不清,并不会祸及性命。 既然要攻略他,那就得下点血本。 叶琬安慰自己,只是任务而已,反正她又活不了多久,要是谢凌死了,她才是最倒霉的那个。 如果没有了攻略对象,那这个任务就只能宣告失败。 就当是为了自己,要是真把小少爷救出去,他知道自己为了他这么不惜一切,岂不是感恩戴德,一辈子死心塌地。 叶琬又摇头,一辈子还是算了,一个月就很不错。 她捧着他的脸,犹豫了几秒后,投进他怀里,覆上他柔软的唇。 少年的唇很冷,叶琬撬开他的唇齿,将阴灵全部吸收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揽着他的脖子,贴在他的怀里。 对方僵硬的身体慢慢有了动静,开始往她的身上压去。 她感觉自己由主动慢慢变为被动,那双冰凉的手抓着她的脖子,将她紧紧按在他的唇上。 叶琬瞪大眼睛,可少年依然是没有意识的状态。 他只是本能反应,本能地在回应叶琬。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评论我都认真看啦,很开心有好多宝贝讨论剧情,虽然大家可能会有不同的意见,但看文就当看个乐子嘛,大纲走向之前就已经定好,不会改变,总体还是按照文案来,内容不会有什么很虐的点。 男主现在还很幼稚青涩,处理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成熟的,但他绝对可以成为一个很可靠的人,不然怎么配得上我们琬琬(/ω\) 今天提前更啦,本来是准备双更的,但是时间来不及了,明天尽量双更,宝贝们么么~ 第48章 她的手指碰到谢凌发冠上的银丝缀带,忍不住用勾起来紧紧握住。 阴间的怨灵会想办法勾起一个人内心最痛苦的回忆,在他们虚弱的时候干扰对方的心智。 叶琬不属于这个世界,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但阴灵的鬼气进入身体后,那股吞了刀子一般的寒冷仍是让她浑身打颤。 黑雾侵入她体内的每一寸肌肤,如同谢凌的髓寒蛊般,她疼得难受,唇上的那抹冰凉又让她恍惚。 她捂住谢凌的耳朵,妥协地开始接受他的动作。 机关阵的破碎越来越快,叶琬在担心被砸到时,却被少年越抱越紧,他毫无意识,不知道控制自己的力气,双手箍着叶琬的腰肢和脖颈。 她感觉整个人都有些窒息,浑身无力地陷进他怀里。 感受到这份虚弱的柔软,少年的手微微松了松。 当有轻微的意识时,他才看见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瞬间,谢凌又闭上眼睛。 他已经记不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掉进了悬崖下的湖水里,他在水中慢慢沉下去,越沉越深,直到那片柔软覆上他的唇。 都说阴间的怨灵会让人看见内心最恐惧的东西,他为什么会看到她,她还在自己怀里。 他希望手中的温暖是真的,但又希望不是,如果是假的,他就可以永远留在这片虚假的梦境里。 这场梦,很像他们坐在小兰花里听雨的时候。 水滴从花瓣外渗透进来,他坐在少女身后,光线很暗,他就那么看着她洁白的脖颈。 雨水噼里啪啦落在草地上,风声呜呜吹在山谷中,全世界好像只剩他们两个人。 其实他很冷,很想从背后抱住她,或者…让她主动来抱一抱自己。 但是他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在她身后看着。 现在这一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弥补之前错过的每一次机会。 可是他忘了,太过心急,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那片柔软突然离开,少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他好不容易抓住的东西,顷刻间离他而去。 叶琬皱着眉,嘴唇又疼又麻,忍不住责怪地看了谢凌一眼。 他是不是疯了,怎么那么用力。 少年的眼神迷茫了一瞬,他不确定问:“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 机关阵被毁地所剩无几,他们所在的地方,有降星剑维持才没有一起破碎。 勾月又亮起红光,经历了那么多事,谢凌已经知道这个东西的作用。 他还没完成手中的事,先前被怨灵干扰产生的低落情绪也凝在心中。 他对叶琬说:“你先走。” 叶琬道:“我就是来救你的,怎么可能先走。” 他抿了抿唇,眼前总是不由自主浮现方才的那一幕。 原来是这种感觉…… “不走的话,你会死在这里。” 没有彻底毁了机关阵,他不会离开。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告诉他,自己为了救他能多么不顾生命,刚才已经牺牲那么多了,可不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叶琬叹了口气,坚定地告诉他。 “我就是你的妻子,我与你同生共死。” 潜台词就是,为了你我连命都不要了,你还拒绝什么。 他喃喃道:妻子…… 听到这两个字,他内心深处的阴霾一扫而空。 在看不到出路的深渊中,只有她陪在自己身边。 谢凌喉中梗塞,忍不住走过去,又抱着她,将唇覆了上去。 这次他吻的很轻,温柔又细心的,照顾着她的感受。 叶琬愣了愣,犹豫后,还是推开了他。 “先离开这里再说。” 谢凌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好。” 吸收了那些鬼气后,叶琬只觉得浑身无力,除了头晕,并没有其它的感受。 情急之下,她也就没有在意。 谢凌之前并不清醒,他只知道睁开眼叶琬就在怀里,想问她为什么吻自己时,却被她示意不要多问。 机关阵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叶琬有些担心。 谢凌安慰她:“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 纷乱的齿轮中,降星剑飞回他手里,长剑闪耀着强烈的金色剑光,剑光照亮了整个深渊,连那些齿轮都呈现出一种金黄的色彩。 他将长剑插进地底,又用灵蝶控制机关。 阴灵不被束缚,四散而逃。 叶琬头越来越晕,拽着他的衣袖,慢慢滑进他怀里。 谢凌将她抱起来。 他们进入勾月的白色光芒中,踏进去的瞬间,机关阵全部破碎,身后的一切化为飞灰。 重新回到那片竹林,叶琬知道终于结束了。 谢凌抱着她,走地非常稳当。 她安心地躺在他怀里,少年蓝色衣襟上用银丝绣着几片竹叶,绣工精巧华丽。 叶琬忍不住用手抠了抠,谢凌拧起眉头,垂眸看向她。 “你在干什么?” 风声簌簌,吹落几片竹叶。 叶琬在他身上靠了靠,完全缩进他怀里。 “谢凌,你没事太好了。” 她声音很轻,从他的胸膛传到他身体的每一寸骨骼。 他手指微颤,忽然想到自己跳进深渊的画面,如果真的死在里面了,还能再见到她吗。 当然不可能…… 谢凌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凝着雾一样的水汽。 他走的很慢,第一次希望这条路长一些,永远不要有尽头。 在竹林深深浅浅的树影中,他注意到远处的一栋小竹屋。 竹屋就在不远处,走上半柱香应该就能到。 寂静的竹林里,小屋非常隐秘,好像是刻意出现在他眼前,告诉他走进去。 不会有任何人找到他们,他们可以一直生活在这里。 叶琬扯了扯他的衣襟,告诉他:“不要过去,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谢凌好像非常在意那间屋子,脚步越来越慢,甚至在往竹屋靠近。 叶琬怕遇上危险,便劝阻他。 要是真的在这里遇上什么可怕的东西,那她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谢凌忍住走过去的冲动,抱着叶琬再次回到原来的小路上。 听着他的心跳声,叶琬虚弱道。 “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谢夫人,还有你大哥,他们得多伤心啊。” 她脑袋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之前想好的台词,现在却只能记得这些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都是要劝他珍惜生命,这些话说出来没毛病。 “还有…”她又道:“还有我,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不对,是我也活不了了。 她现在脑子不清醒,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少年低头,蹭了蹭她的发丝。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唤了一声。 “琬琬。” “嗯。” 看着前方的的出口,谢凌不舍地停下来。 他静静看着怀中的少女,在她额前,落下一枚淡淡的吻。 …… 叶琬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 房间里空无一人,对面的墙壁挂着几幅赝品山水图。 她浑身酸疼,缓了许久才从床上坐起来,离开被窝的瞬间,窗外吹来的凉风让她咳了一声。 叶琬下床,走到窗边。 从位置来看,这间房是谢凌的屋子。 他把她带回来,没有让她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叶琬舔了舔唇,那股酥麻的痒意还在唇间蔓延。 窗外人群来来往往,再也不是刚来时冷清的模样。 这才一大早,赶集的小贩就已经来到街上,湿冷的雾气在田野间蔓延,叶琬的目光又回到小巷里。 如今这个时候,鬼新娘应该随着机关阵消散在这世间了。 她被风吹了几下,转身穿上衣服,准备出去看看,但目光落在门上时,才发现外头站着许多人影。 那些人影站在门边,大概有五六个。 叶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突然打开门,那几名少年没察觉,扑通一声跌进房间里。 他们一个堆在一个的身上,抬头看到叶琬,笑嘻嘻爬起来。 这些人穿的都是谢家的常服,应该是来处理鬼新娘一事的弟子,全都是十几岁的年纪的少年。 见到她,十分有礼貌地问了个好。 一少年咬牙轻声道:“让你别挤我,非要挤,刚才差点把我摔死。” 后面那人回他:“谁挤你了,是你自己非要往前面凑,等小公子回来我就告诉他,你要偷看叶小姐。” “别胡说八道,是小公子让我们看着她,不能让人打扰她的。” “让你看着她,没让你偷看她,刚才你就差趴门上了吧。” “我那不是怕她出事嘛,一个大活人,睡了整整两天,万一睡死了怎么办。” “哪那么容易睡死,再说了,这两天小公子不都在房里陪着她嘛,死了早哭丧了。” “你们两个,闭嘴吧。”终于有人制止了他们。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叶琬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好奇的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最前方的少年使了个眼色。 后面的人走出来,对叶琬道:“是这样的,小公子怕您睡着被人打扰,就让我们在门口守着,他去给你买吃的了。” 说道吃的,叶琬立刻就感觉到饿了。 她瘪了瘪嘴,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们先走吧,不用看着我了。” 叶琬对他们摆摆手,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 这群少年互相靠在一起,目光始终在她身上,谢家的弟子大多眉清目秀,这么看还挺养眼。 “我们还是站在门口吧,不打扰你,绝对不打扰你。” 他们确实没别的意思,只是对她不熟悉,说话行为方面却坦坦荡荡,不会让人不舒服。 大概谢凌给了他们什么任务,让他们必须守在这儿,要是小少爷回来看见这几个人不在,估计又得发脾气。 叶琬也不想为难他们,就关上门,重新回到屋子里。 从那些少年说的话来看,这两日她都是睡在谢凌的房间里,他也没有离开过。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是怎么睡的? 叶琬想象了一下,应该不可能与她睡在一张床上吧。 再说了,前几天他不是还说不习惯跟别人睡一起么。 叶琬喝了口水,注意到桌子上摆着的长弓。 那是谢凌的弓箭,弓身十分漂亮,拿起来才发现这把弓又重又大。 平时看他拉弓的时候游刃有余,没想到这把弓居然这么重。 叶琬试着抬起来,对准墙壁拉了个虚弓。 她握不稳,弓箭颤了一下。 “你想试试吗?” 谢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少年站在门边,专注地看着她。 他赶走那些想凑热闹的弟子,径直走到叶琬身边。 将食盒放下来后,他说:“你喜欢的话,这把弓就送给你。” 叶琬握着弓身,能看出来这把弓材质特殊,恐怕不是凡品,一根弓弦都算得上价值连城,就算她真的要了,也养不起这么贵的东西。 况且谢凌的气质本就凌厉,是风一般的来去自如的仙门公子,最适合这种名贵的仙器。 第一次见他打妖怪,就是用的这把弓。 金色的弓箭在林子里穿梭,他从天而降,非常bking地来到自己面前。 她两只手握着,将弓放在一边。 “我不要,太重了” 谢凌打开食盒,替她倒了杯热茶,又将窗子关上。 叶琬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谢凌解释道:“太冷了,怕你吹风。” 桌上摆了很多叶琬喜欢吃的东西,她又很饿,此刻顾不上什么吃相了,这里夹一块,那里塞一口,没一会儿就把桌上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后,叶琬又喝了两杯水,这才觉得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说想回自己房间,谢凌却拒绝,说这地方妖魔怪鬼太多,怕她遇上危险,还是睡一间房比较好。 这两日鬼新娘的事已经处理好,收拾收拾就能回京都了。 虽然他们带来了鬼新娘所说的崔锦承,但她还是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他们问了关于机关阵的事,听崔锦承说,那阵法是一个老道士帮他做的。 叶琬问:“老道士是谁?” 谢凌摇头:“他说丽娘死后,化为冤魂一直纠缠崔家,将崔家上下搅得鸡犬不宁,他们试了很多方法,为她超度,听她的话结冥婚,可丽娘就是不愿意放过他们,最后没办法,崔老爷只好找来朋友所说的高人。” 叶琬思忖道,丽娘变成鬼新娘,应该就是结冥婚的原因。 他的新郎本是崔锦承,但崔锦承为了摆脱她,私自解除了冥婚契约,所以鬼新娘才会不断的找鬼新郎。 “没有人知道那高人从哪里来,只知道他姓萧,总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面具,不像一个道士的模样,但他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做好了机关阵,将丽娘的魂魄和尸体全都困在阴间。” 叶琬琢磨着:“姓萧的道士……” 谢凌道:“只听说,那姓萧的道士,是孙天师的弟子。” “孙天师又是谁?” 谢凌道:“大盛刚建立的时候,孙天师就已经是国师了,他也是每一任帝王的老师,此人精通天书,擅长奇门术法。他重建归元寺,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归元寺里,养了两百年的尸妖。” 叶琬想起来,之前在归元寺里,听谢昭提起过这位天师。 但他一百年前就死了,应该不可能与宫中邪祟那件事有关。 谢凌说了一会儿,开始转移话题。 叶琬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这其中的复杂关系,还是让谢昭他们自己解决。 她只有一两个月时间,除了攻略谢凌,其他时候好好享受生活,这些事她不想管,也管不着。 又休息了一天,明日他们就要离开了。 叶琬送阿岁回家,在客栈外,塞给他一袋银子。 那青年似乎很后悔先前发生的事,知道对他来说谁才是最重要的人,给谢凌真真正正赔了不是,说要带着阿岁回家,再也不离开他。 叶琬告诉阿岁:“这钱是我给你的,你好好收着,记住,是给你一个人的。” “琬琬姐姐。”他抱着叶琬:“我舍不得你。” 叶琬笑了笑:“等我有空了,就来百子郢找你玩,好不好呀?” 阿岁道:“那你一定要来啊,我会等你的。” 送走阿岁他们,叶琬回到客栈。 谢昭带着几个弟子去处理机关阵的后续,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晚饭的时候,只剩叶琬,谢凌,还有其余两三名弟子。 客栈老板动作很快,前几天还在考虑找个新伙计的事,今天就找了一个跑堂的和一个厨子。 跑堂的男人瘦瘦高高,说话非常快,在别人耳里就是咿咿呀呀的,只有叶琬能听得懂。 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要趁着上菜的功夫,跟叶琬聊上好一会儿。 厨子就比较沉默,没什么活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外面晒太阳。 知道他们明天就要走,于是今晚做了许多美食。 这些平日里弟子们平日都是辟谷的,但今天看到那么多好吃的,还是没有忍住。 他们从外面买了酒,说想尝尝酒是什么味道,要是回去肯定没机会喝了。 谢宗主不在,他们难得放肆一回。 叶琬也有点想尝尝。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喝过酒。 喝了几口,她就开始摇头拒绝。 又辣又没味,实在没什么好喝的,谢凌也喝了一杯,之后便不碰了。 那些弟子们一个个互相比赛,看谁喝的最多,刚开始谁也不服谁,结果只喝了一两杯,没一会儿就全趴桌上了,菜都没吃几口。 谢凌懒得管他们,叶琬看着外面的夜色,有点想出去逛逛。 谢凌说陪她一起。 伴着夜色,两人从街上一路走到田野里。 晚风微凉,月光照在路上,田边一点都不暗。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跑来跑去,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所以闲下来时,就想补充体力,吃的比之前多了点。 走了好一会儿,叶琬才有些消食。 她找了个干净的草地,草地上还有许多小花。 冬天这个季节,很少会有这么多花。 叶琬坐下来,随便摘一朵花,递到谢凌面前。 他微愣,问她:“怎么了?” “送给你。” “为什么要送给我?” 他的眼睛很漂亮,清澈明亮,像夜色下的湖水,流淌着淡蓝色的星光。 听说睫毛长的人爱哭,但是叶琬从来没见他哭过。 不管是受伤,又或者面对死亡,他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叶琬道:“在我们那里,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的话,就会给那个人送花。” 这朵花是粉色的,花瓣不多,没什么香味。 谢凌接过去,视线停在花瓣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想和他在一起,就给那个人送花。 他抬眸,问道:“那你送给我?” 叶琬笑道:“我就是单纯送给你,没别的意思。” 谢凌一怔,想说话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叶琬闭专心地感受风中吹来的花草香味,时不时还能听到鸟的叫声。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两人坐在这里。 谢凌也学着她,可每次都会忍不住想起机关阵里的那一幕。 她离自己实在太近了。 他静静凝望着叶琬的侧脸,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之前落水时被拒绝的郁闷已经一扫而空,他又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 少年屏住呼吸,喉结动了动。 可就在这时,叶琬忽然站起来,说道:“好冷啊,我们回去吧。” 她低头,发现小少爷不高兴地皱着眉,一脸阴沉地盯着别处。 “谢凌,我们走吧。” 叶琬转身离开,谢凌无奈,只好跟上去。 他握着那朵花,塞进了香囊里。 快到客栈的时候,叶琬问他:“那天在归元寺里,你说有事要跟我说,倒底是什么事啊?” 不是叶琬的好奇心重,实在是他太会吊人胃口了。 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有话要说,但又不立马说。 让叶琬浮想联翩,猜测了很多结果。 这一想就记在了脑海里,时间越久,就越想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 结果他又说没什么事。 叶琬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又气又无奈。 要是不知道什么事,自己睡觉都不安稳。 谢凌挑了挑眉,笑道:“想知道吗?” 叶琬乖巧点头。 他将一枚玉佩挂在叶琬发髻上。 “回京都再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他飞快进了客栈,一转眼就消失在楼梯上。 第49章 叶琬将玉佩拿下来,望着少年的背影,默默跟了上去。 回到客栈里,那三人还趴桌上睡着,有一个都快躺到桌子底下了,整个人挂在板凳上。 要是谢昭回来,看见这副场景,不知得怎么罚他们。 作为上学时经常帮同学放风的优秀同桌,她本能地走到他们身边,敲了敲桌子,想提醒这几人回房间睡。 可无论她怎么敲,三名少年仍是不省人事的状态。 两杯酒就让他们醉成这样,谢家的弟子未免太过清心寡欲。 她实在是叫不动这三人,索性不管了,直接回房睡觉。 这两天她已经习惯和谢凌一起睡,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他睡相很好,不会打扰到自己。 小少爷干净精致,睡觉时非常安静。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保持着一丝不苟的状态,睡觉时也是一副漂漂亮亮的模样,头发如瀑散开,怎么都不乱。 看着他的睡颜,叶琬有时候会忍不住惊讶,这世上居然能有这么秀气的人,清丽的像一缕风,吹在满山翠绿和深蓝色的湖水中。 她怀疑谢凌让她和他睡一间房的目的不是防妖怪,就是企图勾引自己。 这种夸张的想法刚出来的一瞬间,她就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少爷睡的很熟,没有听到。 他对自己的美色一点都不感兴趣,叶琬时常欣赏他的美貌,他却从没表现出被自己惊艳到的样子。 每天刚上床就闭眼睡觉,搞的叶琬都怀疑他是不是哪里不行,不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连她偶尔都觉得不好意思,孤男寡女的,虽说是未婚夫妻吧,但还没成婚呢,这时候就同床共枕了,怎么说都有点不合适。 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在谢凌冷淡的态度下,消失地一干二净。 他完全没那种想法,倒是自己整日胡思乱想的。 叶琬翻过身,背对着他。 这样也好,成婚后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第二天醒来,谢凌已经不在床上,他起床总是不叫自己。 叶琬穿上衣服,匆匆来到楼下。 他们今日要回京都,叶琬睡得太沉,完全忘了时间,她不想因为自己睡懒觉耽搁大家的时间。 本来谢昭就不喜欢她,再留下不守时的印象,攻略岂不是又的得增加难度。 不过还好,因为昨夜喝酒的事,谢昭正在训诫那些少年,因此推迟了回去的时间。 醉酒的三名弟子从街头跑到街尾,跑地气喘吁吁,不停问谢昭。 “师兄,好了吗,我真的跑不动了。” 修仙之人出门在外,最忌讳在处理妖邪之事的时候醉酒,在这种事上被乘虚而入的例子不是少数,回来时看到那副场景,谢昭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怒道:“喝了酒不应该有精神吗,继续跑。” 三人无奈,只能哀嚎着继续跑,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感兴趣地停下来。 谢凌靠在门边,抱着手悠闲地看着他们。 叶琬走过去,轻声问他:“你不是也喝酒了吗,你大哥为什么不罚你。” “你很想让他罚我吗?” “当然不是,我就是问问。” 谢凌耸肩:“我只是喝了酒,又不是醉酒。” 看他这副傲慢的模样,叶琬心道,你要是多喝一杯的话,肯定和他们差不多。 “不用管他们了,我们先走吧。” 谢凌对门外的侍从招招手,那人带他们上了马车。 经过这么多事,再次回到谢府,叶琬才发现这里有多好。 风不吹雨不打,每天吃好喝好,不用对付那些难缠的妖怪,也不用时刻担心会不会突然没了小命。 这么大的府邸随便逛哪里都可以,根本不怕无聊。 以后的日子她是死也不想出去了,就宅在府里,好好专注自己的攻略任务。 他们进门时,就有人来找谢凌,说夫人谢宗主都在等着他。 他出去这么些日子,谢夫人十分挂念,谢凌也知道他们一直在担心,便先去见了他们。 叶琬不准备打扰这家人的温情时光,她回到竹园,抱起正在吃东西的小锅。 兔子毛干净柔软,抱在怀里就跟一个暖手宝似的。 小锅好久没见到自己,竟有些不认识她,东张西望很久,才乖乖躺在她怀里。 她摸了没一会儿,就看见有人往自己院子里来。 叶琬抬起头,意料之外的,竟然是谢昭。 他很少主动与她说话,也没一个人来过竹园。 叶琬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坐在院子里,要是一回来就关门睡觉多好。 按照原著的剧情,现在应该是他遇到女主的时候了。 前几天在归元寺就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行走江湖的捉妖人女主遇上世家公子男主,两人一见钟情,在命运的安排下互相走向彼此。 只可惜自己跳崖没遇上这段剧情。 她挺想见见女主的,虽然主线剧情她不想参与,但对这些曾经只在文字里看过的人物还是有些好奇。 既然他们已经见面,这人怎么还有时间打扰自己,不应该赶紧和女主谈恋爱吗。 叶琬放下小锅,尽量使自己的想法不被看出来。 谢昭坐在她身边,问她:“从机关阵里出来这么久,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关心浮在表面,这句话问的也很敷衍。 叶琬同样敷衍回答:“谢凌给我的药很好,我没什么不舒服的了。” 小锅被她放下来后,依然靠在她脚边。 它似乎是感受到叶琬不想和对面这个人说话,跳到他们中间,想将他们隔开来。 谢昭点头,对她道:“归元寺里你救了我,机关阵中又救了阿凌,这两段恩情我会记在心里,必会想办法报答叶小姐。” 听他这么说,叶琬才发现已经竟然做了这么多好事。 既然是救命之恩,那就让谢凌以身相许好了。 她咳了声,说道:“大公子要怎么报答我?” 谢昭微微眯了眯眼睛,一般这种情况下,对方都会推脱,说一些‘不用放在心上,都是我应该做的。’诸如此类的话。 但没想到,她竟是直接问他要怎么报答。 这位叶小姐,确实与旁人都不一样。 他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眼里不禁流露出几丝无奈的笑意。 叶琬发现他在笑,而且不是平日里那种冷笑。 他说:“今日我来,是真心诚意地想谢谢叶小姐,至于报答,不管叶小姐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为你做到。” 他所指的,无非就是金银财宝这些东西。 谢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他送这种东西,才不是真心诚意。 要是以前,叶琬肯定立马同意,但她现在拿了的话,岂不是有钱拿没命花。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凌,救你也只是因为不想谢凌太伤心。” 叶琬凝视着他的眼睛,丝毫不露怯意。 “大公子能明白我的话吗。” 言外之意就是,你别自作多情,要不是谢凌,她才不会管旁人的事。 谢昭道:“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谢谢你。” 他起身,在竹园里看了一圈,目光扫到那堵墙,在墙边的石凳上顿了顿。 叶琬猜测他可能以为石凳是自己搬过去的,不觉有些尴尬,可她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没必要解释这件事。 要是他真介意,不如去问问谢凌,看谁天天翻墙过来。 谢昭道:“叶小姐能如此对待阿凌,我确实很惊讶,你三番五次为了他不顾生死,若阿凌喜欢你,我定不会阻止你们的婚事,可他不喜欢你,那这门婚事,我依然不会同意。” 叶琬只觉得一阵窒息,他果然又聊到了这个话题。 他说:“阿凌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强迫他。” 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 叶琬心中冷笑,淡淡道:“我明白了,大公子真的这么在意谢凌的感受,就去问一问他吧,不必常与我说这些。” “还有。”她问他:“你真的知道谢凌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 这话不知怎么戳到了他的痛点,谢昭凝眉,说道:“我自然知道。” 没一会儿,他又补充:“就算我不知道,我也会问他,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那你有没有问过谢凌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他不想和我在一起?不愿意和我成婚?” 虽然叶琬大概也知道结果与他说的差不多,谢凌对自己是没什么喜欢的情意,可她为了他不顾生死那么多次,他对自己应该不可能没有感激之情吧。 感激之情,也算感情! 叶琬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确。 况且谢凌自己不说,谢昭一直靠猜测,他也不比自己了解谢凌多少。 “阿凌一早就说过,他不愿娶你。” 叶琬步步紧逼,质问他:“一早就说过,是多早?” 她发现,谢昭这人有一个特点,如果别人第一次对他说什么,他就会固执的认定第一次说的那些话。 不喜欢永远是不喜欢,喜欢就是永远喜欢。 可人都是会变的,感情更是如此。 他高高在上,从来不去聆听别人的感受,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将他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他说为了叶琬好,让她离开谢府,在外头找间宅子住。 叶琬一次次拒绝,他却从不在意。 对外人这样就算了,对谢凌也是如此。 还好他是真的在乎谢凌,做什么事都会谨慎地考虑他的感受,在谢凌没有完全拒绝时,他不会过多干扰。 原文里,他和女主虐恋情深那么多年,与他这种性子关系很大。 要不然按照女主善良勇敢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被这么折磨。 可惜他俩是官配,又真的互相喜欢,叶琬不能拆cp,不然哪能愿意让女主和他在一起。 要是不让他做出一点改变,这两人还是得吃许多苦头。 叶琬没把除谢凌以外的人放在眼里,也不准备多管闲事,可她一想起原著剧情里谢昭在感情上的那些奇葩行为,就忍不住想插手一下。 谢昭走后,青桃回到竹园,将棠州寄来的信送给她。 “这是棠州的回信,姑娘看看吧。” 离开京都前她寄了一封信回去,回信很快就送来了,叶琬犹豫了一会儿,进屋后打开信封。 信里还是那些话,让她尽早回去。 青桃问:“姑娘真的要回棠州了吗?” 叶琬捧着下巴,不由叹了口气,但又迅速打起精神。 “我会回去。”叶琬将塞回信纸:“但也不会耽误成婚的事。” “对了,青桃,我有点饿了,你去外头买点枣泥酥回来。” “好,那我和绯元一起去。” 将青桃支开后,叶琬拿出怀中的勾月。 系统的声音随之响起。 【恭喜宿主在任务完成前成功拯救攻略对象,触发额外奖励,奖励:随意控制勾月幻境。】 月形手镯上的光芒随着她的意念消失又出现,叶琬试了几次,每次都成功,幻境总能及时出现。 她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刚才的那一点不开心也没了。 现在她终于可以随便控制这个东西,遇到危险也不是担惊受怕了! 要是早一点多好,她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头。 完全拥有这个技能后,叶琬再次进入幻境,来到那片小竹林。 她拿出香囊里已经发芽的朱影花种,花种在机关阵里弄掉了一个,现在只剩五个了。 幻境是一个足够隐秘的地方,不会有人发现,她能放心地种朱影花。 她先试着种了两朵,如果不成功,自己还有三颗种子可以尝试。 叶琬特意做了个记号,确保自己不会忘记准确位置。 将种子种下去后,她在抬头间看到了前方的小竹屋。 对这间屋子,她已经好奇了很久。 一个幻境,为什么会凭空出现这种东西。 叶琬问了系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毕竟是自己的逃生通道,应该不可能有危险。 小竹屋安静立在远处,竹屋的门半开着,让人好奇里面倒底有什么东西。 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往那间屋子靠近。 第50章 叶琬离小路原来越远,一个人慢慢往竹林深处走去。 她没什么要做的事,不用练功也不用学习,每天都有很多空闲时间,有时候甚至觉得无聊,但是又没人能陪她说说话。 自从被谢昭找了几次,叶琬就决定以后少离开竹园。 最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不出面就不出面,好好苟到成婚那天。 竹林里没有什么阳光,小屋所在的地方有一大片空地,她面前的竹子太多,总是会在关键时候被挡住视线。 她拼命想看清楚小屋里有什么东西,没发现脚步渐渐快了起来。 之前她一直担心这间屋子里会有危险,万一有妖物或者邪祟什么的,她应付不过来,那天谢凌在这儿,她也没让他过去。 其实叶琬也明白幻境里不可能会出现邪祟,除了恐惧不知道的事物外,她还有点私心,就是不想让谢凌知道这个地方。 不仅仅是谢凌,无论是谁,她都不希望有人知道。 如果下次谢凌问起来,那她就说只是幻境里的景象,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屋子。 不过按照他的性格,大概率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这种独美到变态的bking,不会过多关心无关紧要的事,也绝不会喜欢有人介入他的生活。 叶琬想趁着天黑前走过去, 幻境里的时间与现实世界没什么区别,一天十二个时辰,有白天也有黑夜。 叶琬经常是在白天经过这里,天完全黑下来的话还没有尝试过。 当小屋的全貌出现在她面前时,叶琬才松了口气。 这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小屋,就像地图里的标志物,是她想的太多,根本没什么特殊的。 小屋只有一层,但是分了三间,最西边那间有张床。 她走上竹板,刚踏进屋子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蒙了眼睛,门上结了许多蜘蛛网,黏在她的衣服上。 叶琬把灰尘呛出来,捂着鼻子走进这间屋子里。 小屋没有住过人的痕迹,屋子里除了那张床再没有别的东西。 床还挺豪华,一张古老的拔步床。 床上蒙着厚厚的灰尘,整间屋子都很沉闷。 她打开窗户,将灰尘散出去。 过了一会儿,叶琬突发奇想,离开幻境,搬了一桶水进来。 她浸湿毛巾,开始打扫起这间屋子。 在谢府住着的时候,府里有专门负责洒扫的仆从,她完全不需要动手,以前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不爱做,现在倒有点想念打扫房间的感觉。 叶琬放空自己,不知不觉就在幻境里待了好几个时辰。 外头的天黑了,她点上灯,在门口挂了两盏花灯笼。 灯笼上分别画了两盘烧鸡,烧鸡后面还写了美食两个字。 烧鸡是叶琬从画册上剪下来贴上去的。 夜半三更,竹林里挂灯笼,怎么看怎么诡异,贴两只烧鸡,恐怖感立即减弱不少。 她打扫屋子花了很长时间,第一天没结束,第二天才全部完成。 叶琬抱着准备好的被子,细心铺在床上,又在窗前摆了几朵花,屋子里立刻多了几丝人气。 等自己离开谢府,没钱流落街头的时候,就可以来这里躲躲, 眼看天也快亮了,她索性直接睡在屋子里。 这几天叶琬很轻松,因为谢夫人已经知道了她救下谢昭和谢凌的事,再加上髓寒蛊,谢夫人便开始和谢宗主讨论她和谢凌的婚事。 青桃告诉她,谢夫人说,如果成婚的话,在年关前会仓促,年关后好一些。 一些该有的礼节,都要依次走完。 谢凌的婚事,谢家当然十分重视,但这只是谢夫人一个人说的。 当事人谢小少爷倒是没有任何消息,他回来后就在练功,成天成夜待在万箭场中,箭靶换了几百批,经常能听到换箭靶时那些侍从的抱怨声。 他们说小公子根本没在练箭,以前不屑练习,随便射一箭都可以百发百中,但是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只会乱射一通。 他可以把箭射在任何地方,就是不射靶心,靶杆都中了几百箭了,靶心还没几支箭。 他那么好强的性子,居然也不着急。 叶琬觉得这件事不能靠谢凌,万一他突然不靠谱,自己做的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 趁他练箭的时机,她得去添把火,找机会跟谢夫人套套近乎。 不过今天先休息一天,在幻境里睡个觉。 叶琬感觉自己已经迷上了竹林里的小屋,这里比外头暖和多了,每天都有太阳,不像竹园,天天让她吹冷风。 今晚把小锅带进来,让它也感受一下舒服的小竹屋。 … 谢凌再次搭弓,金色的弓身在暮色下闪着明亮的光泽。 弓弦绷紧,他的背也随之紧紧绷着,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箭靶,深呼吸后,开始对风向进行判断。 他拉开弓,手臂与地面平齐,弓身微微侧开,当他有信心能射中时,脑海中突然有什么画面闪过,弓弦瞬间失控,金箭飞到一半就无力坠落。 “小公子,应该是风太大了,要不要再试试?” 侍从又给他拿来一支箭,谢凌拧着眉,目光游离地重新拿起弓箭。 柔软的箭羽扫着他的指腹。 他低头,触碰弓弦的两根指头已经形成了薄薄一层茧,摸起来十分粗糙,如果碰到其他柔软的皮肤,会非常不舒服。 以前他是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但现在却有点不喜欢。 如果这只手碰到她,她应该也会不舒服。 怎么又想这种问题。 他叹了口气,干脆不去思考,只沉默地拉弓射箭。 一只箭接着一只箭落在地上,靶心仍是空的。 周围的侍从从未见过他这种状态,一时间不敢说话,只怀疑他是不是在哪里受了伤,所以箭术才不比从前那般厉害。 但他再怎么受伤,也不会一箭都射不中。 今日这般模样,反倒有点像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虽然手里拿着弓,心里想的却不知道是什么。 谢凌咬着牙,眉头越皱越深。 太阳西沉后,天色顷刻暗下来。 凉风吹拂他的发丝,少年墨一般的眉睫凉如寒冰。 一个人在万箭场里待了这么久,他终于开口,问道。 “叶琬最近在做什么?” 侍从愣了愣:“谁?” 谢凌不耐烦道:“你听不懂人话吗,难不成要我问第二遍。” “她…她…叶小姐最近…” 侍从思考了一会儿,无奈地发现,他不知道这位叶小姐最近在做什么,只许久没见她出来,平日里也没半点消息,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叶小姐最近没怎么出来,一直在竹园里,有什么东西青桃姐姐都会帮她准备,我也见不到她。” 谢凌问:“她一直都没出来过吗?” 侍从回忆里确实没有她的影子:“我没见过她。” 记得刚来的时候她还常跟在小公子身后,这一趟回来,对他好像不如从前那般热情了。 谢凌自然也察觉到,她几乎没有出过竹园,也没有主动找他。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吻她那件事,她生了气,或者不喜欢和他做那种事。 如果不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躲在竹园里。 整个谢府,除了自己,她又能躲着谁呢。 弓箭再次射出,这次直中靶心,等换靶的侍从过去时,才发现靶心已经被弓箭完全贯穿。 侍从震惊地看着扔下长弓的少年背影,与旁边的人互使了个眼色,感叹道,这得用了多大的力气…… 谢凌离开万箭场,慢步行走在府中。 等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却不由自主看向旁边的竹园。 月光倾洒而下,竹园里安安静静。 他似乎决定了什么,自然地走到墙边,一掀衣摆,翻身跃了上去。 竹园里冷清幽静,每一间屋子都没有点灯,院子里没有那只小兔子的影子,他郁闷地看了一会儿,轻松跳下来。 隔壁偏房住着两个小侍女,他不记得她们的名字,只知道常跟在叶琬身边,会与她说很多自己不知道的话。 她对她们笑的时候,与面对自己时的笑容一模一样,但是她们可以与她住在一起。 谢凌眼睫低了低,心里泛起一股酸酸的情绪。 那两人非常警觉,自己刚跳下来,她们房里的灯就亮了。 谢凌扔过去一纸符篆,灯火立刻熄灭,房内的两人重新睡下。 他有事要对她说,并且只能对她一个人说。 来到门边后,他敲了敲房门。 现在天才刚黑,她怎么睡这么早…… 房间里没有动静,可他鼓足了勇气,今夜才能走到这里来,而且,他也是真的很想见她一面。 可现在这个时间,确实不太合适。 她身子又不好,万一吹风,受风寒怎么办。 谢凌收回想要继续敲门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就是下一刻,叶琬突然打开房门。 她气喘吁吁,两边的脸颊都红了,发丝垂在身后,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衣裳是睡时的衣裙,单薄贴身,将身体的线条完全勾勒出来。 风一吹,她缩了缩肩膀,眸子里还带着未缓过来的慌乱,好像刻意做了什么事在隐瞒他。 看着门外的谢凌,叶琬不禁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才在幻境里,她已经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也提前吩咐了青桃和绯元不要打扰她。 谁知道刚躺下去,就听见敲门声。 那声音不是从幻境里出来的,她清楚地听到竹园里有人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叶琬担心有人过来,从而发现她这几日都不在竹园里的事。 离开竹园事小,朱影花被发现才是大事。 她赶忙穿上鞋子跑出来,在幻境里跑了许久,这才及时开门,结果开门后竟然是谢凌。 他挡住整片月光,整个人清俊修长。 在注意到叶琬慌乱的神色时,不禁问她:“你怎么了?” “没事,没什么。” 叶琬摇头,不由自主地双手扶在门上,拦着不让他进来。 本来以为在幻境里可以好好休息,结果那里面居然不隔音,谢凌敲门她都能听到。 这东西前几天还不这样,青桃她们一直住在竹园里,要是有什么动静自己早就听见了,偏偏他来敲门时才被她听到。 谢凌往屋子里看了眼,里面什么都没有,可从她的表情来看,又不像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叶琬先发制人,免得他进来发现自己的秘密基地。 “我不能来吗?” 他抱着手,高傲地抬起头。 叶琬叹了口气,肩膀垂下来,谢凌动了动唇,忽然移开目光。 “你来的正好,我要和你说件事。” 谢凌道:“那可真巧,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叶琬被他骗了几次,发誓再也不会听他说什么,只要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就不会被他气到。 “还是我先说吧。”叶琬道:“过段时间我要回棠州,想借谢府的御灵车一用,你记得准备好。” “你要御灵车做什么?” 御灵马车日行万里,只有出远门才会需要这个。 她要出远门? 叶琬道:“母亲要我回棠州,有些事需要处理。” 谢凌微愣,心中猛地沉了一下。 她母亲让她回去…… 会是什么事? 虽然有很多种可能,但他还是想到了她与叶灼的关系。 必须是她,只有她才能嫁进武毅侯府。 就算是这样,那也没关系,她已经是她的未婚妻了,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几乎是毫不犹豫,他回道:“好。” 叶琬有些惊讶,她从没想过,小少爷居然这么好说话。 自己纠结了那么多天,一直在找能够说服他的理由,没想到如此轻松就借到了。 今天的谢凌也太奇怪了。 “但是。”他又说:“我们还要准备成婚的事,来得及吗?” 叶琬道:“来得及,我都算好时间了,到时候……” 她突然停住,抬头对上少年的目光。 他也认真地凝视着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连风声都消失。 她问:“你说什么?” 夜色阑珊,屋内没有点灯,叶琬站在黑暗里。 少年负着手,跨过门槛,走到她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到只在呼吸之间。 他声音低沉,对她道:“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躁动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 第51章 叶琬深深吸了口气,诧异过后,便是藏不住的惊喜。 即便是在一片漆黑的房间内,也让人看见了她忽然明亮起来的眼睛。 见到她的反应,谢凌很是满意,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在身上蔓延,他绷紧的肩背终于松弛下来,随着她的走动,逐渐露出笑意。 他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反应过来后收起笑容,但顷刻间,又弯了弯唇角。 她似乎反应了很久,有些不大相信听到的话,竟问他:“我要嫁给你了吗?” 她的声音清澈动听,每一个字都吐露地十分清晰。 我要嫁给你了吗。 这么直白而又滚烫的一句话,猛地撞进他的内心。 他觉得全身酥麻,眼睛又酸又疼,一股灼热感刺激着脑海,他喉间仿佛梗了一下,伴随着这种奇怪感觉的,还有逐渐颤抖的声音。 夜色下的少年眼眸如墨浪,身后树影汹涌翻动,投进来的影子在他背上不停摇晃。 见他没有回答,叶琬怕他反悔,竟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 少年轻声说:“松开。” 叶琬没有动作。 她不想松开,不想丢掉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手臂僵直,被她的手指紧紧抓着。 她哪有那么大的力气,虽然很用力,可他还是能够轻松挣脱。 谢凌往前一步,叶琬几乎贴在他怀里。 她抬着头,只能看到少年修长漂亮的脖颈,他的喉结动了动,随后低下头,微微弯腰。 叶琬后退撞在桌子上,他的手撑在桌边。 他回答她的那个问题。 “不然呢,你还要嫁给谁。” 叶琬以为,她还要做很多事,应付谢昭,讨好谢夫人,治好髓寒蛊,她觉得需要很多理由,才可以让谢凌甘愿娶自己。 可是现在他说,她要嫁给他。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需要她来做。 这是一个承诺,也是一颗定心丸,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他说会娶她,就算谢昭不同意,谢家阻止,全天下的人都说不行,也没有人能干预他的决定。 从这一刻开始,她便是他真真正正的未婚妻了。 夜色下的少年神色高傲,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今日他完全可以不来,所有的一切都有旁人安排。 他可以一直沉默,直到叶琬嫁给他那天。 但是他来了,他亲口对叶琬说,他要与她成为夫妻。 那这就不是一场父母制定的婚姻,而是,他自己要娶她。 叶琬能感受到这份承诺的重量,一个骄傲自由的少年,在十六岁的年纪,将这份承诺送给了她。 “谢凌。” 叶琬觉得,自己应该也对他付出相同的承诺。 她说:“我会对你好的。” 在有限的时间里,她一定会尽自己所有的能力,让他有一段很好的回忆,并且不会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 谢凌半眯着眼睛,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意犹未尽地不停回味。 他刚要说话,偏房的灯又亮了起来。 “我们刚才不是醒了吗,怎么又睡着了。” “青桃,是不是有人进来了。” “我好像是听到什么声音了,要不我们出去去看看吧。” 开门声响起,她们往这边的屋子走过来。 谢凌被打断,只无奈道:“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完,他便离开了竹园,青桃与绯元进来的时候,屋内只剩下叶琬一个人。 两人问她:“姑娘,你怎么醒了?” 叶琬笑了笑,说道:“没什么,起来喝杯水。” 她转过身,倒了杯水喝。 两人点头,打着哈欠又回去了。 叶琬还没从方才的激动中反应过来,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完全没了睡意。 由于太过开心,叶琬一直折腾到清晨,太阳快出来的时候才有睡意,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下午。 她竟完全把回棠州的事忘了九霄云外了。 起床后,叶琬赶紧收拾打扮,连饭都没吃,就想去找谢凌说御灵车的事。 结果出去才知道,谢凌一早就出去了,已经不在谢府,跟她说话的侍从告诉他,谢凌好像是去了康风府。 叶琬有些失落,一个人回到竹园。 之前刚来京都不久,她就在康风府里经历了孙玉景一事,那次之后,她便再没机会去过。 没有人知道谢凌突然去康风府做什么。 找不到他,叶琬只好去问谢夫人。 既然现在谢凌已经答应与自己成婚,那也就没什么需要她做的了。 在整个任务中,最难的就是成婚这件事。 叶琬本来不抱希望,觉得自己肯定搞不定这种目中无人的小少爷。 谁知道她竟然这么厉害,不过应该也有运气的原因。 看来归元寺那儿选择跳崖是对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眼看现在已经进入冬天,谢夫人一直说婚期放在年关后比较好。 叶琬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 谢家的人都很在乎谢凌,肯定不会愿意让他的婚事草草结束。 可叶琬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耗在这上面,她必须尽快成婚,年关后肯定不行,最好的时间就是半个月内。 要是可以的话,她甚至有点想明天就拜堂。 至于排场问题,她也没什么在乎的,如果真的按照规矩来,请期迎亲这些流程什么的都走一遍,肯定得花不少时间。 叶家远在棠州,来来回回,光下聘都得小半个月,就算谢凌不重视他们的婚事,谢家又不是小门小户,必然不会敷衍过去。 小半个月用来下聘,再有准备婚服,学习礼仪,自己的时间肯定不够。 况且父亲如今还病着,万一他真有什么事,两家一同决定先暂缓婚期,那叶琬做的一切岂不是都得前功尽弃。 从谢夫人那里回来后,她一下午都坐在院子里,苦恼这些事情。 石桌上只有一盘棋,是青桃和绯元闲时打发时间的,现在她们出去采买东西了,叶琬就一个人乱下棋。 没多久棋子就被她摆了满满一盘。 叶琬没在下,就是用棋子摆花样,一会儿是笑脸,一会儿又是小花朵,最后竟然摆出了一只小蝴蝶。 谢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你在下棋吗?” 叶琬倏地一惊,手上的黑子从棋盘上坠下去,一直掉在地上。 谢凌弯腰捡起来,将棋子放回她手心。 他坐在她身边。 叶琬一整天没见到他,又在着急成婚的事,感觉他昨夜说过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放在心上了。 “你去哪儿了?” 问这话时,她不禁有些责怪的意思。 谢凌却笑:“我去康风府了,没人跟你说吗。” 对啊,她不是知道吗,怎么还问。 叶琬不甘心,便对他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不是说今天再来找我吗。” 叶琬指了指西边的太阳:“天都快黑了你才来。” 谢凌挑了挑眉,看起来兴致很好,甚至用手撑着脸,专注地看着她。 他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对叶琬说:“你等了我一天吗?” 这倒没有…她睡了大半天。 叶琬想了想,骗他说:“对啊,我想你想你的不行,见不到你心里面别提多难受了。” 谢凌咬咬牙,耳根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别骗我了。” 他终于移开目光,将视线放在凌乱的棋盘上,这才跟她说。 “你脚上不是还有水鬼的印记吗,我去康风府是为了打散那只鬼的魂火,现在这印记不会再有用了。” 之前孙玉景为了刺激他,临死前对叶琬下了诅咒,但过去这么长时间,叶琬都忘的差不多了,没想到他还记着。 这趟去康风府,也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里,叶琬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她对谢凌说了回棠州的事,告诉他父亲生了病,想让自己回去看看。 少年认真听着,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当然是想越早回去越好,但是她又有点犹豫。 棠州的那些人她一个都没见过,也不认识哪个是自己的父亲,见面了肯定得尴尬。 而且原主与叶家人关系并不好,在家里也没什么人在乎她,甚至还有姨娘的孩子整日与她作对,等自己回去了,免不得要面对一大摊子事。 谢凌道:“可是你的身体,可以颠簸那么久吗?” 他皱着眉,想到母亲与他说的那些话。 在这些日子里,他也能看出来,叶琬身体并不好,太过劳累的话定是撑不住。 “不如这样吧。”谢凌面对着她,说道:“你不用回去了,我们把你父亲接来京都,你觉得怎么样?” 他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叶琬还没有想过这么做,可谢凌说出来后,她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父亲生病,又要她请御医,不如直接接到京都,这里的大夫肯定比棠州的要好。 接来京都后,很多事情办起来就方便多了。 但母亲嫁去棠州后,在京都已经没什么亲人,就算来了这里,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如果都住在谢府,好像有点不大合适。 她得出去找个宅子,再来考虑这件事。 谢凌却说:“这件事我来安排,你不用回棠州。” 他拿起一颗棋子,问叶琬:“你要下棋吗?” 这盘棋是用来下围棋的,叶琬不会,她只会下五子棋,技术也不是太行。 谢凌肯定没听过五子棋,也不会下这种东西。 叶琬摇头:“我不会。” 他今天倒是很有耐心,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我教你。” 第52章 “不要。” 叶琬拒绝他,将黑白棋子都收起来,放好搁在桌子上。 这时候青桃她们快回来了,叶琬便说想天气太冷,想早点休息,谢凌看了眼还没落下去的太阳,眉头露出几分忧色。 她眼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但这又确实表示了她没睡好。 那几次与她住一间房,他也发现她的觉总是很浅,有轻微的动静就会被吵醒,每天睡得很早,却要很迟才能起床。 晚上五六个时辰,她不能受到任何惊扰。 可白日里他们又见不到,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机会见一面,他刚来没多久,她却说要回去休息。 谢凌垂下头,郁闷地摆弄着被她收拾好的棋子。 叶琬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随着他握紧棋子的动作,心里某块地方,仿佛也被揪了一下。 如果他只是一时冲动答应与她成婚,那也有反悔的可能性。 她本来准备回房考虑一下婚期的事,但谢凌此时就在这里,与其独自纠结浪费时间,不如直接与他说。 趁他还没冷静下来的时候,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 谢家一直没有明确定下婚期,也是因为谢凌没有松口,谢夫人想让他与自己成婚,但最在乎的,仍是谢凌自己的意见。 要是谢府的人都知道他昨日说过的话,那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叶琬走了几步,停下来,重新回到他身边。 “怎么了?” 他站在夕阳下,声音低低的,从头顶压下来,有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压迫感。 叶琬反倒被衬地柔弱单薄,随便碰一下就能碎掉似的。 她平日里也没表现出病怏怏的样子,但小少爷实在太健康,每次站在他面前,都有种他稍用力就会把自己捏死的感觉。 叶琬不禁后退几步,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她犹豫片刻,问他:“那我们的婚期……” 她不敢说的太明白,万一他突然不愿意,自己又得白高兴一场。 虽然谢凌说愿意与她成婚,可叶琬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不久前还对她不屑一顾的小少爷,如今竟然说要娶她,加之她刚被他那个好哥哥打击过,换了谁都不会这么快缓过来。 谢凌双眸凝视着她,说:“你想什么时候。” 当然是越快越好…… 叶琬心一横:“我觉得…半个月后就很不错。” 很明显的,谢凌微微一愣。 他目光惊讶,表情也瞬间失控,再也不是方才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 半个月后…… “太快了。”他轻声说。 叶琬不能让他拒绝自己,便主动往前一步,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不快,我想和你在一起,半个月很久了。” 十几天的时间,应该够谢府准备成婚事宜。 谢凌合上唇,眼睫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叶琬站在风中,发丝有些凌乱,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他。 他感觉心脏砰砰直跳,看着少女洁白的脸颊,抬起手,帮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 “好,一切我来安排。” 他的指尖触碰到叶琬的耳朵,冰冰凉凉的,冷地她身体轻轻一抖。 今天的小少爷格外亲切,比之前好说话多了,他少见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不管叶琬说什么,他都会全部答应。 叶琬道:“需要和谢夫人说吗?她会不会不同意,毕竟半个月的话,时间可能会来不及。” 谢凌摇头,这次轮到他说那句话。 “不会,半个月很好。” 他对叶琬道:“这些都不用你来考虑,你只要舒舒服服地在竹园里养身体就好,如果想要什么东西,就来找我,我陪你出去。” 叶琬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无法适应这么温柔的小少爷。 而往后几天,谢凌都是这样的状态。 与他说的一样,没有一件事让叶琬操心过,所有人都对她恭敬起来,按谢凌的吩咐,没人敢打扰她。 她只从青桃口中听说,成婚的喜帖送去了整个京都,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要与谢家小公子成婚的消息。 婚事一传出去,巴结的人自然就来了。 这才不到三天,竹园里就已经送来了数不清的礼物。 一半是外面送的,一半是谢凌送的。 他只要想起来有什么好看或好玩的宝贝,都会送给叶琬,珠宝玉器这些就不说了,连谢家珍藏的神器都出现在了竹园里。 他好像变成了叶琬的心愿口袋,她想要的东西,他能立刻找来,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茶杯,他都能找出七种不同的颜色供叶琬挑选。 可她哪里需要那么多茶杯,于是拿了几个去勾月幻境里,用来种自己的朱影花。 小茶杯很好看,用来种朱影花正合适。 将茶杯拿进去后,她突然想到,竹园里那么多宝贝,已经快塞不下,不如搬一点到幻境里,等自己死遁之后,还可以卖了这些东西。 谢凌送来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有了这些东西,她完全可以在不依靠任何人的情况下成为一个小富婆,到那个时候,日子肯定可以过的特别惬意。 想到这里,叶琬就觉得前方一片光明,做什么都有动力了。 她先拿了一些轻便的首饰,太重的东西就没搬。 忙活大半天后,她从幻境里出来,准备让青桃带自己出去吃点东西,每天待在府里实在是无聊,也想尝尝京都里有什么美食。 可她刚出去,就看到青桃在往外搬东西。 叶琬叫住她:“你在做什么?” 青桃耷拉着脸,委屈巴巴道:“姑娘,我要搬走了,您得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为什么?”叶琬走到她面前:“你们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姑娘放心,我们只是不住在竹园里了,但还是会来伺候您的。” 起初谢夫人让她们来竹园照顾叶琬,安排的住处在其它地方,但叶琬觉得那么远,走来走去太累了,索性直接让她们住在偏房。 竹园里本就寂静,三个人住正合适,她从没想过让她们搬走。 叶琬问:“是谁让你们搬走的?” 青桃眨巴着大眼睛,似乎在害怕什么。 “是我让她们搬走的。” 谢凌从院子门口走进来。 他步子很快,顷刻间就站在叶琬面前。 青桃呼吸都要停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谢府里所有人都知道,谢凌非常不喜欢被打扰,他不愿意跟无关紧要的人说话,旁人也不能主动打扰他。 谢家的主人,每个人院子里都有伺候的侍女,唯独谢凌没有,没有人能接近这位小公子。 他身份高贵,天资过人,自小就养成了这么傲慢的性子,永远不会把谁放在眼里。 不然若按他的资质,一个俊秀惊艳的少年,家世天资都堪称完美,怎么可能没有女孩子喜欢。 京都里多的是对他芳心暗许的少女,每次他稍微露个面,都会吸引许多小迷妹。 但每次有人鼓起勇气靠近他,都会被他傲慢冷淡的态度吓到赶紧远离。 叶琬感叹,注定单身的bking,再多人喜欢也没用。 青桃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谢凌在的地方简直是十级危险区。 看着她迫不及待跑路的模样,叶琬都有些害怕了。 她还想再留一留青桃,结果被谢凌挡在面前,他很喜欢这么挡住自己的视线,每次只能看他一个人。 这么一来,叶琬也有些急了。 她不明白,小少爷为什么非得让青桃他们搬走。 “你为什么这么做。”她直视谢凌的眼睛,想听他怎么解释。 此地在谢府中比较偏僻,弯弯绕绕的路太多,又有树遮着,就算站在院子里也没人能看见。 竹园外还堆着一些礼物,摆在院子门边,看着就更封闭了。 谢凌道:“她们在这里不方便。” 叶琬不明白:“为什么不方便?” 少年感受到她的不悦,昏暗中微微低头。 从机关阵中出来,已经过了许久。 他心里闷着一股热流,每日都不舒坦,总觉得需要找一个地方倾诉发泄。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每次看到她,这份燥意就更明显。 天色逐渐暗下来,两人的身影紧挨着站在夜幕当中。 叶琬能清晰地看见谢凌清澈的眸子,他眼眸微闪,缓慢又深沉地呼吸着。 犹豫过后,他开口道:“那天在机关阵里,你为什么吻我。” 叶琬红唇微张,惊讶他居然还在想这件事。 可既然没出事,她就不想再提,不然又得他肯定又会觉得亏欠自己。 如今她已经得偿所愿,不用再想办法攻略他,那就及时收手,不必让他增添什么多余的感情。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看得叶琬心神紊乱,那股不停被侵占的感觉又在唇间蔓延。 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急得手心都出了汗。 谢凌看着她的耳朵,说道:“你的脸很红。” 叶琬惊讶地捂住耳朵。 可他又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脸红。” 一股羞涩感突然冒出来,叶琬心想,那时候他们在接吻,又不是在打牌,自己想起来当然会脸红。 谢凌沉默着,舔了舔唇。 他忽然有种冲动,凝视着少女白玉般的脸颊,她的唇近在咫尺。 “琬琬…”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叶琬觉得腰间一凉,天旋地转后,竟被他揽进怀里。 天越来越黑,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叶琬无力地倒在他怀中,手腕和身体都被牢牢控制住。 他捏着她的下巴,弯着腰,将身子压下来。 谢凌…… 叶琬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唇就挨了过来。 那枚吻将要落下来时,呼吸已经先一步抵达她的唇瓣。 叶琬猛然清醒,将头偏到一边。 谢凌扑了个空,与她的脸颊擦过去。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少年呼吸沉重,胸膛的起伏挤压着她的心脏。 他动作骤然停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叶琬还被他抱在怀里,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对他说:“不行。” 谢凌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静静凝视着脚下的黑暗。 又被拒绝了。 机关阵里短暂的甜蜜,她好像再也不会给他。 他有些不甘心地,蹭了蹭她的脖子,叶琬被痒地手指用力,想从他怀里离开。 “不可以不行。” 他很强硬地将她的脸掰到面前,然后又将亲吻落下去。 猝不及防的亲吻让叶琬有些慌张,他的攻势如同突然袭来的潮水,让她顷刻被全部吞噬。 他又说:“不可以不行。” 琬琬,不可以不行… 她避开对面炙热的目光,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我困了。” 她没看谢凌是什么表情,低着头赶紧跑回了屋子里。 第53章 这几日太阳一直很好。 谢凌坐在空楼南边的栏杆上,阳光透过帘子,一条一条印在他脸上。 少年皮肤白皙,睫毛落下长长的阴影。 他困倦地闭着眼,似乎没睡好,伸手挡了挡照下来的阳光。 白色的光芒从他指缝间穿过,恰好落在他的眼眸里。 空楼从来没有人经过,对面就是谢府里的青山,青山后面是莲花池。 他一只手垂在栏杆下,手中握着的弓箭还沾着万箭场中的黄沙,箭簇刺进地板里,随着少年手指的动作,箭羽上的黄沙抖落下来。 他叹了口气,立刻从栏杆上跳下来。 从空楼里走出来时,他也没什么精神,垂着头很忧郁的状态。 万箭场里的新箭靶又换好了,守在门外的侍从恭敬地问他:“小公子,还要继续练吗?” 谢凌烦躁地将长弓扔到一边,侍从忙不迭接住,生怕这把弓磕到哪里。 见他往万箭场反方向走去,侍从抱着弓,忙问他:“您去哪儿?” 谢凌撇了他一眼,冷冷道:“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一脸不高兴,可过了一会儿,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 之后的一两天,叶琬仍是经常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自从那天被她拒绝,谢凌便没再来打扰她,只不过万箭场里的箭靶又换了几百批,她抱着小锅,神情淡然地听着青桃对自己说这些事。 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那里,连夜里也不回来了,他们都住在谢府,这么近的距离,却见不到面。 叶琬削好两颗苹果,给青桃和绯元一人一个,两人同时接过,开心地对她说谢谢。 青桃咬着苹果,不解地问她:“那天小公子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我都没敢进来,姑娘你为什么不开门啊?” 她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似乎与谢凌有些不愉快。 叶琬有些说不出口。 小少爷要吻她,但是被她拒绝了。 这件事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绯元为此很担心,谢凌好不容易同意与她成婚,万一因为一些事突然变卦,那就不好办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分析谢凌为什么不高兴,一边又帮她出主意。 青桃一直纠结谢凌傻乎乎站在院子里吹冷风的事,也不明白叶琬为什么不开门出来看看他。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谢家小公子可不是会一个人独自郁闷的性子。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谁都不放在眼里,谁能想过会有如此落寞的时候。 叶琬觉得他可能是有些生气,不然也不会一连几天都不露面,可这并不能让她担心。 是他先不经过自己同意,就让青桃和绯元搬出去,连解释都没有,突然要吻她,换谁能接受。 谢凌不是旁人,他正是最活力热血的年纪,不可能因为一点打击就萎靡不振。 叶琬不喜欢顺从他做什么亲密的举动,本来以为小少爷对自己没兴趣,也不会去想一些男女之事,可他那天突然要吻她… 不喜欢是一方面,还有一些原因是她没反应过来。 他太心急,根本没有考虑叶琬愿不愿意,那天在他怀里,她根本挣脱不了。 现在他一个人待在后山,心里肯定很烦躁。 叶琬本来觉得没什么,青桃却说个不停,导致她也有点担心了。 这次可以拒绝,如果下次他还这么要求呢,还有新婚之夜,她每次都能拒绝吗。 这时候,谢夫人又派人送了许多珠钗的花样过来,说是为了大婚当日做准备,要她挑几个合适的。 这些珠钗发冠还是样品,很多都没有完成。 凤冠的选择实在太多,没一会儿她就挑花了眼,最后随便选了几个,以金色和红色为主,这样看着也喜庆。 选好样式后,她们便开始为叶琬佩戴。 叶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上插满了金银珠玉。 青桃一直在旁边感叹,说洞房之夜的时候,小公子肯定会被惊艳到。 这些珠钗确实好看,华丽却不繁琐,就是有些重,戴在头上没一会儿,她就觉得脖子酸疼起来。 由于时间太赶,在选珠钗的时候,她的发饰也一并设计好,忙活下来后,又过去了一天。 叶琬累得腰酸背疼,接下来还有婚服需要定制,到时候又得花好一番功夫。 珠钗这个可以自己来,量婚服的时候却要和谢凌一起选择。 他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状态,万一真的在生气,那自己去见他,岂不是加深对他的刺激。 叶琬知道小少爷暴躁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她可不愿意这个时候见到他。 不如趁他不在的时候,先去把尺寸量好,婚服样式的话就由他自己选择,到时候就不用跟他见面了。 反正成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再想回头的话也没那么容易。 她完全可以不用担心那么多,每天在竹园里吃吃喝喝,乖乖等十天后的大婚典礼。 系统说的是成婚加挡剑,可没说要做其它的事。 叶琬记得做婚服的绣娘们住在东院,离竹园有些距离。 她没让青桃她们跟着,自己一个人问了路,很快就找到了其中一个绣娘。 绣娘在听说她是叶琬后,便客客气气领她进屋。 谢府不同其它门第,奢华到连绣娘都有自己专门的住所,谢家每个人的衣裳都是私人订制,从设计到绣工,全是用的最好的裁缝与绣娘。 在叶琬进门时,绣娘还往她身后看了眼,似乎是在找谢凌。 叶琬告诉她:“今日是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绣娘轻轻哦了一声,打量她几眼,问道:“姑娘来是做什么的?” 叶琬告诉她想先量一下尺寸,明日就让谢凌自己过来。 绣娘却告诉她,量尺寸可以,但是明日还是得和小公子一起过来,谢夫人要求这么做,她们不敢不听。 这小绣娘看着也才二十多岁,年纪不大,能进谢府,说明绣工了得,定是练习地十分刻苦。 叶琬最不忍心为难打工人,上司的吩咐当然不能违背,她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让小绣娘冒着被赶出去的风险帮她量尺寸。 行动失败后,她只好悻悻出门,经过莲花池边,恰好遇到匆匆经过的裴奚。 他自小住在谢府,长大后去了天照山,不常回来,最近快到年关了,谢宗主便让他回来住。 见叶琬满面愁容地坐在亭子里看风景,他让身边跟着的弟子先走,自己一个人来到她身边。 叶琬没注意到身边多出来一个人,猛不丁被吓了一跳。 裴奚噗嗤笑了一声,看着她震惊的眼神,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表情。” 在他的印象里,每一次见到这位叶姑娘,她都是冷冷淡淡的,对谁都没什么表情,唯独面对谢凌的时候会露出笑意,她笑起来很好看。 裴奚有些不忿,谢凌那小子,脾气差得要死,怎么会有人受得了他,还愿意跟他成婚。 叶琬双手扶着下巴,冷淡地重新看向莲花池后的青山,青山旁就是修真名册,是她第一次在那个万人羡慕的石壁上,看到谢凌名字的地方。 也是从那天开始,她才知道,原来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小少爷,其实是一个非常努力上进的人。 与那些不务正业,徒有傲慢却无傲骨的纨绔子弟一点都不一样。 裴奚看向她目光所及的地方,说道:“真是奇怪,最近谢凌还待在府里,每次去后山都能看到他。” 叶琬终于说话,不解地问他:“他不应该待在府里吗?” 最近正在年关,又是他们婚期的日子,谢凌当然要留在府里。 裴奚面对着她,看着叶琬的侧脸,晃神后,耸了耸肩。 “不是这样的,要是按以前,他前几天就应该走了。” 裴奚道:“你应该不知道,咱们这位小少爷,每到过节前后,都会人间蒸发许多天,花谕节就快到了,他肯定又要出去。” 叶琬喃喃道:“对,我想起来了。” 原文里说过,谢凌从不会在家里过节,就算是要一家团圆的日子,他也会跑出去,随便找个深山老林打妖怪,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花谕节就在三天后,他不可能留在府里。 叶琬也觉得奇怪,今年他到现在还没走,难不成是为了成婚的事。 他将这场婚事看得那么重要吗…… “你想起来了?”裴奚敏锐地听出了这话的疑点,反问叶琬:“你知道这件事?” 谢凌的习惯只有谢家人知道,她来京都也不过一个月左右,还没经历过谢凌跑出去的事,她不应该知道。 他的眼神有些怀疑。 叶琬赶紧找了个理由,说道:“我听说的。” “听谁说的?” “我忘了。”叶琬偏过头,不让他盯着自己的眼睛。 刚才话说的太快,她忘了自己来京都没多久,不可能知道这些。 要是被别人知道她很了解这些事,肯定会怀疑她的身份。 莲花池里游过几条鱼,叶琬扶在亭子的栏杆上,低头数着鱼的数量。 她刻意发出声音,想打断裴奚的询问。 小鱼游来游去,看都看不过来,自然也数不清。 她在一到二十之间来回数,裴奚就这么听她数了一会儿,竟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叶琬已经不想再聊下去,府里的人来来去去,能看到叶琬和裴奚两人坐在莲花池里说话。 这些侍从围在一起,对他们窃窃私语,几个给万箭场搬靶子的小喽啰经过,也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每天要经过很多地方,传递消息可以说是十分迅速,堪比专业情报局。 裴奚站起来,对她道:“过几天就是花谕节,城中会有很热闹的夜市,到时候谢凌定是已经离开京都,如果你想出去的话,就跟着我们。” 叶琬抬头,思索后,说道:“我不太想出去。” 裴奚道:“你还没见过花谕节的京都吧,要是到了那天,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花谕节是向花神娘娘许愿的一天,只要将心愿写在花谕神书上,就可以实现愿望,但那天只能有一个人许愿。 大盛的子民都很信仰花神,除了过年外,就是这天最热闹了。 花谕节前后,京都人流会急剧增多,自然也暗藏着许多危险,谢家一直都会在花谕节时调派人手,在城中防备妖邪,阻止他们趁机潜入人群。 那天虽然热闹,但又危机四伏。 裴奚的意思是,他也要负责一片辖区。 叶琬没什么心愿,听他描述后,竟有些好奇,到时候可能会有很多灯火表演。 有谢家在,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她去看看应该也没关系。 在竹园里一直待着,她都快长草了,必须出去看点新鲜东西。 从莲花池离开后,叶琬准备回去,在路上看到了一群人正在往府里搬箱子。 箱子里都是一些花谕节要用到的东西。 今日的谢府已经有过节的气氛,侍女们互相讨论花谕节能不能找到机会出去玩一玩。 仆从们搬来了很多新鲜的花木,整个谢府热热闹闹。 她一个人走在长廊下,脚步越来越慢,不禁想起裴奚说的事。 谢凌现在还没走,不代表他花谕节那天不会走。 十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如此,从未在过节时留下来。 今年已经迟了很多日子,留到现在还没离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过节那天他肯定不在。 叶琬倒是没想阻止他出去,只是担心他这一走,可能会耽误成婚事宜。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或许还会与谢凌说一说,可现在这种情况下,跟他见一面都不容易。 竹园里冷冷清清,白天的热闹褪去,夜里又只剩她一个人。 谢凌已经很多天没有回来,隔壁院子的灯永远都是黑的。 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PS.小少爷才不会生气,小少爷只会想,怎么样才能让脑婆愿意亲亲~ 第54章 成婚的事宜实在太过繁琐,叶琬觉得很麻烦,也累到不行。 她的疲倦完全写在脸上,连谢夫人都看出来她没休息好,让她赶紧养养身体。 补药送来一碗又一碗,每次都是放凉了再端回去。 这些补药对她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叶琬一开始还象征性喝一点,后来实在受不了那种苦味,索性再也不喝了。 她不肯喝,旁人也劝不动。 她趁着谢夫人让自己休息的这段时间,独自去府外逛了一圈。 叶琬带着自己的小金库,吃了很多没尝过的美食,因为是一个人出去,便没买什么东西。 她戴着素色的帷帽,在京都城里转了半个时辰左右。 城中很有过节的气氛,往来人群都很热闹。 她还在路边听到一群人在谈论谢家的婚事。 这场婚礼虽然时间紧迫,但排场豪华,羡慕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他们话题焦点大多还在谢凌身上,对自己倒是一点都不了解,说到最后才问,那位叶小姐是谁。 叶琬暗自咬牙,自己竟然这么不出名,但她转念一想,毕竟是小少爷,名气大很正常。 她大概逛了许久,才慢悠悠回到谢府。 府里的大红灯笼已经试着挂了起来,一群人忙着思考喜字贴在哪里。 叶琬正好经过,便告诉他们:“贴歪了,再往右边一点。” “右边吗?好好好。”那人又问:“这下好了吗?” 叶琬点头:“差不多了。” “多谢啊。”那人回头,看见是叶琬后,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叶…叶小姐,怎么是你。” 叶琬皱了皱眉,略微有些不解。 自从她和谢凌的婚事定下来后,这些人看她的表情就和看谢凌越来越像。 她只是嫁给他,怎么弄得这么可怕。 他们贴完喜字,忙不迭靠着墙跑路,叶琬往前一步,他们跑的更快。 这两天谢凌不在府里,他们不会把她当成他了吧。 叶琬实在受不了这些人看见自己跟见鬼一样的表情,难怪谢凌平时脾气那么差,天天遇见这种情况,谁能忍得住不发火。 她不禁叹了口气,和裴奚说的一样,在过节前夕,谢凌又走了。 虽然她不明白小少爷为什么从不留在家里过节,但那是他一个人的事,谢夫人都管不了,自己更管不了。 只要他能在成婚前回来,一切都没问题。 叶琬回到竹园,孤零零地看起来很可怜。 她看着太阳好,所以穿得也不多,整个人非常单薄,把帷帽放下来就准备回屋休息,谁知道刚进院门就听到小少爷的声音。 “你还知道回来啊。” 他抱着手,靠在院门的墙边,眉眼微微低垂,无语地看着叶琬。 看样子,他好像等很久了。 叶琬被吓了一跳,开口就问:“你怎么在这里?” 她以为他早走了,要花谕节后才能回来。 谢凌道:“当然是等你啊,不然还能干什么。” 他还是很有精神,被冷风一吹,覆着寒霜后,更加俊秀了。 叶琬以为他一直在生气,不会主动来搭理自己,所以并没有想过他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叶琬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谢凌不解,微微凝眉:“为什么?” 叶琬面对着他,说道:“你不是生气了吗?” 他自小众星捧月,肯定没有被拒绝过,而且还是那样的拒绝。 谢凌轻笑一声,从墙边往前一步,故意走到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由于身高的缘故,叶琬不得不把头抬成九十度。 “我当然生气了。”他挑了挑眉:“不过没关系。” 少年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一次失败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 “反正成婚后,机会多的是。” 叶琬总觉得,他这句话没安好心,自己有点危险… “不过。”她又好奇道:“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谢凌神神秘秘的,只告诉她:“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盯着叶琬看了一会儿,貌似不高兴起来。 叶琬还捧着自己的帷帽,身上的衣裳过于单薄,虽然对于今天的太阳来说正好合适,但因为有风,所以会吹得她有些咳嗽。 他突然拉起叶琬的手,带她走进屋子里,让她找件厚点的衣服穿上。 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叶琬觉得没必要添衣服。 谢凌却说:“穿上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叶琬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谢凌套上了一件棉衣。 他拿的是一件带绒毛领子的小棉衣,顺便还给她找了件披风,看起来是要过冬一样。 帮叶琬穿完后,他仔细欣赏了片刻,叶琬由着他摆弄,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冬眠吗?” 她真的很不懂,小少爷今天抽什么风。 谢凌摇头:“你闭上眼睛。” 叶琬担心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有些犹豫,不敢真的听他的话。 谢凌却道:“你放心,我不会骗你。” 叶琬将信将疑,慢慢闭上眼睛。 她感觉谢凌拿出了什么东西,随后一阵凉风从身后吹来,冻地她打了个冷战。 可她的眼睛被谢凌捂住,他说暂时不能睁开。 叶琬握着他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收袖护腕,护腕是皮质的,有银玉装饰,摸起来冰冰凉凉。 直到少年说:“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他的手离开叶琬的眼睛,顷刻间,一片白茫茫映入眼帘。 她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眼前的一切。 他们现在站在一片雪地上,大雪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落在手心会融化成水,这是真实的雪。 雪地里有很多树木,树木上铺着厚厚一层雪花,这样的场景,只有亲眼看见才能体会它的美丽。 叶琬不禁看失了神,她惊讶道:“这是什么?” 从她眼里捕捉到真正的开心后,谢凌才笑起来。 “这是一种符篆法术,可以让人看见四季不同的景色。” 叶琬听过这种法术,但是做这种法术非常困难,需要取自己的灵力注入符篆内,并且必须修为高深的人才能掌握。 就算做成功,也只是能够观赏,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一般的修士,不会浪费自己的灵力做这种东西。 可谢凌却说:“之前在永月宫里,你那么怕冷都要出来玩雪,就觉得你可能很喜欢下雪,但是最近太阳太好了,看起来不像会下雪的样子,如果要看雪的话,只有这种办法。” 送了她那么多珠宝首饰,她一个都没戴,看来是不喜欢。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不喜欢的东西,强塞给她也没用。 他的琬琬,需要很用心地去思考她究竟喜欢什么。 没多久,少年肩头就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白雪。 原来他消失的这些日子,没有离开谢府,一直在为自己准备这个东西。 他没有生气,没有介意,甚至没有质问她为什么。 谢凌松了口气,她看起来很开心,双手张开,在雪地里走来走去。 就像当初她说相信自己一样,他也一直在相信她。 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一定都有她的理由。 叶琬跑着跑着,在雪地里踉跄了一下,不小心跌进他怀里。 其实她最开心的不是看到雪,而是谢凌这么认真地对待自己。 谢凌骄傲地看着她,说道:“怎么样,好看吗?” 叶琬站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夸赞道:“谢凌,你真细心。” 她的声音清甜动听,笑容绽放的一瞬间,他立刻思绪纷乱,再多的傲慢,也在此刻缴械投降。 看到少年皱起眉头,叶琬忽然想起那天自己对他说过的话。 谢凌,我会对你好的。 少年情不自禁地往前一步,抱着她的腰。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错了。” 叶琬惊讶,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说这句话。 谢凌道:“这几天没看见你,我才发现,我会很想你。” 他们站在树下,叶琬被他抱着,后背靠在树干上,整个人几乎被他圈住。 少年的身体十分有安全感,将周围的风雪牢牢挡住。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带着叶琬也浑身发热。 她几乎是没有意识的,看着少年的唇慢慢覆下来。 这一次,叶琬没有阻止。 他们在雪中待了很长时间,最后叶琬甚至倒进了他怀里,晕乎乎地抓着他的衣襟。 她轻声道:“够了,该回去了。” 谢凌揉着她的发丝,说道:“我不想回去,这种感觉很好。” 叶琬抬起头,问他:“什么感觉?” “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还有…”他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这种感觉。” …… 回到竹园后,叶琬才开始后悔,自己竟然没有带点雪回来。 问心诀里说雪水可以缓解髓寒蛊,她一直没弄到这种东西,方才那么好的机会,都怪谢凌。 要是再去一次肯定不行,这种法术做一次就够要人命的了,两次岂不是得把他榨干。 叶琬觉得,还是不应该再为难小少爷。 * 关于婚礼的事,谢夫人派人来了竹园,说要叶琬亲自写一张婚贴,过几天祈福要用。 谢凌的那张已经送去了他屋里,等叶琬写完,两人的就可以一起拿去给谢夫人,再由她直接送去万佛寺。 叶琬总算体会到有钱人家的婚礼麻烦程度,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一大堆她没听过的事情要做。 可她又不能不走流程,只能乖乖听话,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准备这些东西。 叶琬刚提起笔,却发现自己没有练过毛笔字。 谢夫人身边的侍女一直盯着她。 “叶小姐,按照这张纸上的内容写就可以了。” 照葫芦画瓢她会,但是画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水平她就不敢保证了。 叶琬一直给人一种温婉又娴静的错觉,这就导致所有人都觉得她必定满腹诗书,写出来的字定然不会差,就算不能与与谢凌一较高下,也应该有个差不多。 只可惜,让他们都失望了。 在多年应试考试的训练下,她完美练就了一手黑色下水笔端正楷书,毛笔字的话,可以说是完全零基础。 当第一个字刚写出来的时候,侍女便怔了一下,有些不大相信地眨了眨眼。 她定定神,觉得肯定是叶琬没写完,下一个字绝对不一样。 叶琬握着笔,痛苦的写完那堆横七扭八的东西。 她一想到自己写的要和谢凌写的放在一起,就有种想钻到地缝里的羞耻感。 字丑就算了,偏偏她未来老公,还是一个超级卷王,不仅修为高深,写字也是一等一的飘逸脱俗。 叶琬就曾见过他亲手画的符,连那种东西都比别人的清秀好看。 侍女嘶了一声,仿佛被刺激了一般。 这字,也不算难看,就是和想象中有点落差。 整理好后,她双手僵硬地拿走叶琬的婚贴。 叶琬撂下笔,突然产生一股强烈的学习欲望。 既然要嫁给卷王,那她也要卷起来。 她拿出一本书,认认真真开始临摹。 半柱香后,叶琬就握着笔,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被谁抱在怀里,一直抱到床上。 第55章 “谢凌?” “嗯。”他淡淡回应:“怎么了。” 看清眼前的少年后,叶琬摇摇头,乖乖被他抱起来。 谢凌自小练弓,手臂十分有力量,每次都能将叶琬抱得稳稳当当。 她靠在小少爷怀里,舒服地有些不想下来。 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入目便是谢凌那张清秀漂亮的脸。 他刚开始还在认真凝视叶琬,见她看向自己,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笑意又没收住。 为了做那张符篆,他很久都没有休息过,回来时叶琬让他回去睡觉,这还没到一个时辰,他又来了竹园。 连续一两天,他每天都会在太阳刚出来的时候跑到竹园来,然后钻进叶琬的被窝,刚开始还在试探,后来直接抱着她睡觉。 每天一大早,叶琬都会听到开门声,接着被一只大手揽进怀里。 叶琬困得不行,心想睡好了一定要把他赶出去。 但他每次看着自己,都会认真地像在看什么珍宝。 他的眼神甚至让叶琬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非常珍贵的宝贝。 枕在小少爷的手臂上,叶琬也顺势抱着他的腰,整个人几乎埋进被窝里。 他每天都这样,只有早上才会过来,抱着她睡一会儿,等叶琬起床,就又走了。 叶琬常常要被他晃醒,无奈道:“你晚上干脆别回去了,就在这里睡吧。” 她只是抱怨一下,也没真想让他留在这里。 谢凌闭着眼睛,闻言,睫毛颤了颤,耳根子忽然红起来,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 见他拒绝,她倒好奇起来。 谢凌低头,掰起她的下巴,两人对视着,他说:“你真的不懂吗。” 叶琬皱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虽然他们已经快要成婚,但叶琬只是为了任务,并不是真的想与他成为夫妻。 之前以为谢凌是为了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这几天看下来,她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 他这种傲慢又骄矜的小少爷,能对一个人言听计从,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报恩。 每次看到他的眼睛,叶琬都不忍心拒绝他。 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没有谁能陪着谁一辈子。 叶琬注定不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她说:“我不懂。” 谢凌叹了口气:“真笨。” 叶琬脸色立即沉下来,明显是不高兴了。 他竟然说她笨。 这种感觉,就像路上遇到一个小学生,本来在认真夸他:小弟弟,你真可爱。 结果对方突然嘲讽一句,你笑得好傻。 叶琬怎么也不能接受一个十六岁的小学鸡对自己这么说话。 她在被窝里对他拳打脚踢,挣脱他的怀抱说:“你出去,别在我床上睡。” 谢凌放开她,背过身闭上眼睛。 叶琬怎么推都推不动,这小子个子高力气又大,就跟钉在床上了似的。 见叶琬发怒,他就闭着眼睛假装睡觉,直接不理她了。 叶琬怀疑,他这么会装睡,以前肯定也经常这么做。 * 花谕节前一天,叶琬还在忙着试婚服。 她的尺寸已经量过,府里的绣娘日夜赶工,等做完花样,又得送到外面的绣坊,再加深一些细节。 绣娘院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铜镜,叶琬试着未完成的衣裳,绣娘们不停地用剪刀给她修改尺寸。 青桃眼巴巴等在一边,绯元觉得到时候叶琬的发饰应该让她来梳。 叶琬很喜欢绯元梳的头发。 她手艺很好,每次梳的发饰都很符合叶琬的气质,衬地她落落大方,就算不戴珠钗,也不会觉得多么朴素,反而有种恬淡温婉的美。 两人一致同意,等到了成婚那天,依然是让绯元帮自己梳头发。 衣裳改完后,绣娘又让叶琬穿上。 她理好裙摆,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转头时,正好看到摆在一旁的另一套婚服。 谢凌今日没有出现,叶琬忙着试衣服,没来得及问他去了哪儿。 他的衣裳一直都是府里的绣娘做,所以尺寸已经不需要再改多少,只要按照原来的样式就可以,不用和叶琬一样,天天过来改尺寸。 绣娘问她:“叶小姐,腰身收紧一点可以吗?会不会难受?” 叶琬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侧面,觉得现在的尺寸正正好,腰身那边虽然松了点,但看着并不是很明显。 绣娘却说婚服就应该板板正正,不能留下任何褶皱。 叶琬只好同意,对她道:“那也行,尽早把婚服做好就可以。” 绣娘帮她把婚服脱下来,说道:“姑娘放心,这件婚服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再小改一下就可以,大概这两日就能做好。” “那我明天还要来吗?” 绣娘道:“如果今天就定好尺寸的话,明日就不用来了。” 叶琬觉得索性一天内全部准备好,也不用她每天跑来跑去。 青桃她们陪着叶琬试完衣裳,绣娘说接下来还有一件要试,但是得等半个时辰。 叶琬坐在院子里,绣娘给她倒了杯茶,又拿了些糕点过来。 这几日谢凌每天都陪她吃饭,每次吃饭都会不停投喂叶琬,导致她每顿都能吃的饱饱的,现在连糕点都吃不下了。 叶琬只喝了点清茶,随手拿了设计婚服的画册来看。 画册里都是为她准备的婚服样式,每一套都是可以称作艺术品的程度。 她起初看上的是另一套婚服,但那套衣裳太过华丽,真要做出来的话,肯定得花费很多工期,为了节省时间,叶琬便选了一套最简单的。 刚翻开没多久,往竹园送的礼物又到了几批,青桃她们只好回去收拾,留叶琬一个人在绣院里等着试衣服。 等试完婚服,她又结束了自己忙碌的一天。 还好明天就是花谕节,她可以好好休息,出去玩一玩。 叶琬对花谕节没什么兴趣,主要还是想一个人散散心,她被婚礼的事折磨地身心俱疲,每天还得应付小少爷,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累死在这个世界。 为了花谕节那天的安全,裴奚已经提前进入戒备状态,经常带着人在城中巡逻,大晚上才能回来。 他带着弟子经过叶琬身边,又让他们先离开,边走边和叶琬说话。 叶琬觉得这个路人甲好像很喜欢找自己聊天,虽然他们俩没什么共同语言,但可能是路人甲间的惺惺相惜,导致他对身为炮灰的自己也有一种亲切感。 “叶小姐,明日花谕节到了,你记得跟着我,不要跑到太远的地方。” 叶琬只想一个人逛逛,连青桃她们都没准备带,更别说跟着他跑了。 他一番好意,她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回绝,便应付道:“好,我知道了。” 裴奚道:“最近京都不安生,花谕节期间人又多,你一个人的话,最好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 叶琬点头:“我知道了。” 他送给叶琬一块玉牌,告诉她。 “明日傍晚,我就要和师弟们一起去上元坊,那儿算得上是京都最繁华的一块地方,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 叶琬正愁没有交通工具,听他这么说,便欣然同意。 “嗯,我明晚会准时来的。” 裴奚笑了笑:“我们等你一起。” * 叶琬拿着玉牌,高高兴兴准备回竹园吃晚饭,谁知道刚进门就看到小少爷坐在屋子里。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玉牌被他看到。 不同辖区的人玉牌颜色不同,谢凌一眼就看出来她手里的玉牌是裴奚那边的。 叶琬赶紧收起来,紧张地走到他身边。 小少爷面色沉了一下,但没提这件事,只让她坐下来吃饭。 “你怎么还在这里?” 叶琬以为他早就离开谢府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他好像真的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叶琬来到他身边,看着他给自己盛汤。 叶琬忙碌了一天,实在太饿,现在只想进食,根本没空关心他在做什么。 谢凌沉默了很久,一直给她夹菜,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只是时不时看一眼她放在一边的玉牌。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怒色。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问她:“你明天要出去吗?” 叶琬很诚实地点头,告诉他自己要去上元坊。 谢凌却道:“上元坊很无聊,花神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京都最近出了一些怪事,还是不要出去了,我们就留在府里。” 叶琬道:“没关系,裴奚也在上元坊,有他在应该没事。” “……”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冷了不少,谢凌握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 叶琬敏锐地察觉他有些不悦。 她已经习惯安抚炸毛后的小少爷,他这种bking,虽然嘴上说不喜欢,但其实最爱听那些甜蜜蜜哄人的话。 每次他被惹怒,只要顺着他喜欢的说几句,就又能得到一个温顺安静的谢小公子。 现在这个时候,叶琬还没那么自由,不能任性的不去考虑他的心情。 反正自己的任务马上就要结束了,不如给他个面子,好好哄哄他,让他开心一段时间。 叶琬停下手中的筷子,拽着他的手晃悠,替自己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很无聊,所以才要去裴奚那里,如果你能来就好了,我肯定和你在一起,可惜你不能陪我一起去。” 按照小少爷的习惯,明天应该是他去深山老林打妖怪的日子,自己还是可以一个人出去玩。 想到这里,叶琬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听她说想和自己一起去,谢凌想也没想,竟直接说:“那我陪你去吧。” 叶琬震惊地往后仰了一下,整个人撞在桌子上。 第56章 他说要陪着叶琬一起去上元坊,花谕节当天果真没出去。 谢府的人见他破天荒还在家,一个个惊讶地嘴都没合拢过,只要见到他,从侍女到门口的守卫,全都能瞪大眼睛看半天。 要不是会被谢凌骂,他们肯定得贴小公子身上,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人。 谢夫人知道后,高兴地决定将今日定为一个纪念日,若非谢宗主阻止,她可能真的得摆个宴席请人来庆祝。 叶琬深切感受到了这家子兴奋的心情,不仅府里的下人涨了工资,连今天吃的饭菜都又豪华了一个档次。 只不过小少爷还是和往常一样,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他照常去后山练功,在万箭场练箭,然后看书,陪叶琬吃饭。 看着眼前的小少爷,叶琬觉得,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身份尊贵不说,连模样一等一的出挑,家人爱他,自己又有天赋,十六岁就成了修真界顶尖高手,谢昭愿意为他付出全部,连谢家的家业都会是谢凌一个人继承。 叶琬怎么想也想不出他这辈子有哪里不顺遂的地方。 最关键的,他还有自己这个美妻。 有钱有颜有老婆,十六岁的小少年,已经什么都得到过,这要是换成叶琬,一辈子都没遗憾了。 就算失去什么,对他来说应该也没问题。 那么多人爱他,少一个人无所谓的。 吃完饭后,谢宗主就将谢凌找了过去。 之前在百子郢,谢凌的降星留在了机关阵中,谢宗主一直想帮他再选一把合适的佩剑。 那把降星还是在很久之前,他送给谢昭和谢凌的双子剑,另一把叫岁星。 这些年,他们从没换过佩剑,彼此用的都是双子剑的其中一个,哪怕谢昭擅长用刀,也因为谢凌常配岁星。 现在降星没了,他竟然也没了想用岁星的心思。 谢宗主将选中的三把剑放在万箭场中,让谢凌自己选择。 谢昭意味不明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三把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谢凌看中一把纯黑古剑,连剑身都是黑色,他很少用这种颜色的东西,于是很快选择了古剑。 谢宗主提醒他,这把剑重在力量,杀伤力强,却不够轻盈,谢凌以前用的都是速度快的武器。 降星剑,还有他的弓,都是如此。 他不是不愿意谢凌尝试别的,只是自己这个小儿子格外珍贵,他不希望他要为了尝试什么东西受到伤害。 “阿凌,要不要换一把?” 谢凌握着古剑,十分自信地回道:“不用了,这把剑很好。” 他站在斜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虽然才十几岁,但不管面对什么情况,他都能游刃有余,从未出现过惊慌失措的状态。 谢宗主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眼中不觉流露出欣慰的色采。 转眼间,他的阿凌竟然也要娶妻了。 谢家的男儿从来都是认定了谁便不会改变。 他既然愿意娶那位叶小姐,就说明是深思熟虑过,愿意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竹园内。 叶琬从勾月幻境里出来,她的朱影花已经长大。 三个小茶杯里,只有一朵好好存活了下来。 这一朵还只是个小花苞,小花苞是淡粉色,紧紧合拢着花瓣。 叶琬将它移栽到更大的花盆里,只要完全开花,她就能从这个身体里离开。 这些日子,她每天都会学习很多种花知识,不停地看各种书籍,现在不仅会种花,连种菜都有了经验。 叶琬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谢府去过自己的田园生活,京都压抑,自己也不自由,这具身体更是体弱多病,她每天晚上都要忍受身体各个地方的难受,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样的折磨。 傍晚时分,为了去花谕节,叶琬特意换上了一件藕色的衣裳。 这件衣裳是她在试婚服的时候,小绣娘拿出来送给她的,小绣娘说衣裳做好了,但是没有合适的人穿,见叶琬每天都是素色打扮,就决定送给她。 突然收到这份礼物,叶琬当然很开心。 虽然只是一件衣服,但她却觉得比那些为了巴结谢凌送来的金银珠玉好多了。 绯元按照这件衣裳的式样,给她梳了个合适的发饰,攒了紫色的发簪,连坠下来的珍珠也是紫色的。 发簪的颜色比衣裳要重一些,两相搭配,看起来不会太单调。 这是从那堆礼物里找出来的簪子,被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盒子上有两个镶嵌着的夜明珠。 叶琬把夜明珠抠了下来,挂在自己床前,就当是小夜灯。 绯元一直夸这个发簪好看,说和那些俗气的礼物不一样,一看就是很有品味的人选的东西。 叶琬也好奇,想知道这是哪里送来的东西。 青桃把盒子拿过来,在上面找了许久,最后指着盒子底下的一个标记说:“好像是武毅侯府。” 这些礼物本来都是有人名的,每个东西上都附着一封贺贴,但是仓库东西太多,贺贴堆在一起,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叶琬接过盒子,确实在底下看见了武毅侯府四个小字。 绯元道:“武毅侯府现在只有小侯爷一个人处理家事,这根发簪应该是他选的。” 京都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和谢凌的婚讯,之前自己去祭拜老侯爷,现在她成婚,出于礼节,叶灼应该也会来。 他在大盛不需要讨好任何人,送来的礼物应当是真心祝贺。 只可惜叶琬没看见,和那些不想要的东西一起扔进仓库,吃了好几天的灰,要不是绯元看到,估计自己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武毅侯府送了这个东西来。 青桃道:“小侯爷眼光真好,发簪很适合姑娘。” 就算不搭配这件衣服,随便穿一件,戴这根发簪都会很好看。 叶琬以为叶灼从小在皇宫长大,审美应该会受到宫里的熏陶,喜欢那些雍容华贵的东西。 但他送的这根簪子,温婉典雅,虽然样式简单,但仔细观察,才会发现做工精细,与任何发饰对比,都会衬地对方黯淡无光。 跟他这个人很像,含蓄深沉,总能不动声色的让人惊叹。 第57章 谢家是京都最大的修仙名门,花谕节这种盛大的节日,谢家的弟子都回来监督安全事宜。 他们早早准备好,十几个弟子站在府外,等旁人都走了后,他们的坐骑才牵出来。 弟子们都知道他们要与那位叶小姐一起走,几人七嘴八舌,时不时问一问关于叶琬的事。 对于谢凌的未婚妻,每个人都很好奇。 裴奚负责的是上元坊,必须要保证在这个时间点,没有邪祟趁机作乱。 往年还好,今年却不怎么太平。 不久前,京都突然出了个挖人眼珠子的妖怪,那妖怪只在夜里才yihua会出现,常常藏匿于街头巷尾的角落里,暗袭落单的年轻女子。 幸存下来的那些人说过,她们什么也没看到,只听见一声巨响,接着就没了意识。 谢家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到现在还没有线索,除了被盯上的女子,没有人碰见过那种东西。 现在挖眼睛的妖怪还隐藏在京城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对路上的行人下手。 花谕节人多眼杂,就算中途少一两个人,也不会很快被发现。 他给叶琬的的玉牌可以彼此间传递消息,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他能立刻知晓。 如今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等叶琬准备好,众人便可以启程了。 裴奚握着腰上的佩剑,站在谢府门口,不时在长街上来回踱步,现在还有时间,旁人也耐心地等着叶琬出来。 他低下头,驻足凝视着脚下的影子,忽然一抹明亮的珠光从他的影子上闪过,再抬头时,迎面走来的竟然是谢凌。 少年身着湖蓝收袖劲装,护腕从皮革换成了玄铁纯银,墨发在风中飞舞,带着戏谑的笑容,高高在上的停在裴奚面前。 他身材修长,气质冷傲,穿着劲装时,露出脚下玄色麒麟玉靴,沉稳有力地踩着台阶。 那块玄色玉牌从他手里扔下来,勾勒着夕阳的光线,以极具侮辱性的姿态砸在裴奚的胸膛上。 少年眉眼轻狂,略挑衅道:“你的破石头,送错地方了吧。” 这块玉牌是天地灵气所化,历经百年才得到的纯玉,在他眼里竟然是破石头。 裴奚道:“这是我给叶小姐的,怎么,小公子也喜欢?” 谢凌抱着手,冷哼一声:“一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稀罕的。” 他偏过头,眼中流露极其不屑的笑意。 不管看多少次,见到这副表情的谢凌,裴奚都会忍不住火气直冒。 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他也是这副模样。 不对,应该说比现在还恶劣。 那时候他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模样,穿着一身骑射劲装,凶巴巴站在万箭场里耍脾气。 当时他没这么高,比自己矮了一大截,侍从们在一旁千求万哄,结果这位小公子一点都不买账。 他怒气冲冲地让所有人滚出去,说是不滚就打断他们的腿。 这句话是谢宗主常对他说的,结果他完全套用在别人身上。 只可惜自己当时不了解谢凌,以为真的只是小孩子不高兴,略耍脾气罢了。 再加上他小时候长得好看,白白嫩嫩,眼睛水灵灵的,像星星一样,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生气起来也很漂亮可爱。 要是不说话,只站在那里,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爱。 他摸了摸小谢凌的头,扬起一个慈爱的笑容,问他:“小朋友,你怎么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那时的他没有看见身边人震惊的目光,只是下一刻,小谢凌诧异的眼神中,立刻迸出来几丝怒意。 他嫌弃地打开他的手,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跳到一边,恶狠狠道:“你谁啊,敢摸我的头,是嫌活的太久了吗!” 他咬牙切齿,像只小狼崽,恨不得立刻咬死所有靠近的人。 裴奚弯下腰,耐心地告诉他:“我是谢宗主的徒弟,我叫裴奚,你叫什么呀?” 他见过长辈哄小孩,所以对谢凌也用了同样的方法。 小谢凌对他体贴的态度完全不领情,甚至嘲讽道:“谁问你名字了,有病。” …… “有病?” 他刚刚是在骂自己有病? 裴奚惊讶地看着小谢凌,他完全没办法理解,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跟小魔王似的。 他对那些侍从不依不饶,最后谢宗主过来,骂了他一顿,他才消停下来。 因为这件事,佚䅿谢凌被罚跪了两个时辰。 后来从旁人口里,裴奚得知,当日谢凌在万箭场里发脾气,是因为那些侍从把他偷偷溜出去打妖怪的事告诉了谢夫人。 谢夫人怕他出事,禁足不许他出门,闷坏了的小谢凌立即暴跳如雷,找到告状的那几个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但谢夫人是为了他好,府里的下人也是为了他的安全。 他的反抗,发泄,在别人眼里,只是极其幼稚的行为。 所有人都在为他考虑,他没有任何理由不接受。 后来的三年里,两人在同一处修行,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 起初自己还想和他改善关系,与他说话时都带着笑脸。 但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后,裴奚终于接受现实,他们这位谢小公子就是天生地看不上任何人。 他对谁都是同一种态度,不管别人多想走进他心里,对他好,为他付出,这些通通没用。 不出三句话,他就能让对方彻底死心。 那些对他芳心暗许的小姑娘,只能默默对着画像唉声叹气。 裴奚从未见过谢凌对谁有好脸色,更别说顺从旁人的意见。 他以为谢凌不会娶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 谁知道这才一个月,他就忙不迭要跟棠州的叶小姐成婚。 裴奚抬起头。 离他们第一次见,已经过去三年。 那个气鼓鼓,站在万箭场里发脾气的小孩,现在已经变成了自己抬着头才能与他对视的少年。 少年意气风发,满身凌厉之气。 叶琬从府里走出来,淡然地经过谢凌身旁。 他脸色瞬间缓和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可以走了吗?”叶琬问裴奚。 “可以了。” …… 坐在马车上,叶琬摸了摸口袋:“裴奚给我的玉牌去哪儿了?” 谢凌坐在她对面,指尖出现一只蓝色的小蝴蝶,小蝴蝶从他手里飞走,停在叶琬肩膀上,化为她衣裳的花纹。 “灵蝶也可以传递消息,不用非要玉牌。” 叶琬点点头,打开马车的帘子,好奇地一直往外头看。 京都过节的气氛很浓烈,街上都是各式各样的花朵,一簇拥着一簇,坐在马车里也能闻到花的香味。 青桃已经和绯元提前出去,她们三人临走前还聊到了很多关于花谕节的事。 她俩平日里一声不吭,私下经常聊起谢府内外的八卦,经常是一些家长里短,但叶琬每次都会听得十分开心。 虽然她不太能把她们说的名字和人脸对上号,但故事经过已经足够她忽略这点细节了。 她们还给叶琬科普了关于花谕节的禁忌。 青桃说,每年的花谕节只能有一个人许愿,必须是花神娘娘选中的人,如果没被选中,就不能随便许愿。 叶琬觉得她说的很玄乎,在心里许愿的话,别人怎么会知道。 她好奇地追问了下去,想知道谁才可以对花神娘娘许愿。 青桃道告诉她,花谕节那天,每个人都有机会买一本花神谕书,如果手里的谕书开花,那就说明花神娘娘选中了那个人。 京中少女求姻缘,男子求仕途,夫妻求子,老人求平安,都会期盼这一天花神娘娘能选中自己。 每到这个时候,京城中的谕书就开始供不应求。 叶琬总觉得这个套路跟一些商家营销特别像,先编一个故事,再趁机卖东西。 她不太相信许愿真的灵,比起求别人实现愿望,不如自己实现来得可靠一点。 他们很快到了上元坊,叶琬觉得冷,就多穿了件小袄。 小袄只到腰下,袖子也短短的,能让脖子不吹风,既轻便,也可以御寒保暖。 这条街上比较挤,人声鼎沸,稍不注意就会与身边的同伴走散。 还好谢凌个子高,一直站在她身边。 叶琬欣赏了很多花木,很多都是她没见过的品种,今日才发现,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种花。 现在这个季节,能种出这些花,定要花费不少功夫。 可今天摘下来,明日又得枯萎了,枯萎的不是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光想一想都觉得心疼。 叶琬起身,正好看见不远处有烟火表演,烟火漫天飞舞,照亮了一整段街道。 她没有靠近,静静欣赏着天空的焰火,身边的少年低着头,眼眸里只映着她一个人。 烟火结束后,叶琬开始往人少的地方走。 有谢凌跟在身边,她总觉得不自由,如果一个人来的话,她就可以随便去哪里。 两人来到河边,河里有专门供人赏景的船。 叶琬从没有坐过船,忍不住想尝试一番。 谢凌付了钱,船夫便开始划桨。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到船上,谢凌轻松跳上去,在叶琬后一步来到船尾。 小船中间有个船篷,将他们与船夫隔开来,船夫戴着草帽,草帽上别了一朵花。 他划了一段,快到下游时放下船桨,停下来坐在船边休息。 叶琬手被冻地冰凉,正试图揣兜里暖一暖。 船夫突然对他们道:“看你们这模样,应该是是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吧” 他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年纪很大了,但因为草帽压的很低,叶琬看不清他的脸。 她还没开口,谢凌就说:“是。” 叶琬怔了一下,决定不反驳小少爷,虽然现在还没成婚,但日子也差不多了,谢凌这么说不算有问题。 船夫耸着肩膀,似乎在笑,他敲了敲乌黑的烟杆,望着岸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小夫妻不在家里呆着,乱跑什么。” 谢凌不悦地皱了皱眉,让他安静划船,别问那么多。 船夫收起烟杆,听他的话继续划起来。 没过一会儿,船夫又说:“前面就是普济桥,你们俩要不要在这里停下来?” 船夫说的是可以划一柱香时间,但他们才刚上来没多久,叶琬走地有些累了,想在船上多休息一会儿。 她问:“为什么?” 船夫道:“我一个老朋友告诉我,普济桥底下有一条大蛇,昨儿个不知怎么跑到桥上,直挺挺一条躺在那里,路过的人看见这么大的蛇,二话没说就先打死了,他们找来官兵,想把死蛇弄走,结果这蛇不知怎么的,突然掉进了普济桥底下的河里,官兵们再下去捞,却怎么也找不到蛇在哪里。” 叶琬往河里看了一眼,河中倒映着房屋和人群的影子,没有什么大蛇的痕迹。 河水不知道有多深,在夜色下是极重的黑色。 谢凌问:“那蛇去哪儿了?” 船夫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还在河里面,要是从那里走的话,谁能保证不遇到这条蛇跑出来报仇呢。” 他叹了口气:“那么大一条蛇,恐怕已经要修成人形,就这么被打死,真是造孽啊。” 为了安全起见,叶琬决定早点下船。 谢凌一直盯着她,突然注意到她头发上的紫色簪子。 之前没见过她戴这根发簪,自己送了她很多饰品,她也没佩戴过。 有些好奇的,他问:“你这簪子是哪儿来的?” 叶琬回头,紫色的发簪在灯火下晃了晃,闪耀着明亮的光泽。 她突然愣住,少年眼里的情绪很寻常,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他不知道簪子从哪里来。 叶琬沉默了一会儿,诚实地说:“应该是小侯爷送的。” 第58章 对于叶灼这个人,叶琬并不是很了解。 原文里没有过多描述他,只是在快结局的时候提了几句,而且提及的十分突兀,就跟他和谢凌是什么故友似的。 若现在回忆,她只能想起一些大概的描述。 他是侯府独子,十几岁就上战场为大盛杀敌建功,与那些王公贵族不同,他不是空有名头的小侯爷,而是真正有实权的人。 当今天子年迈多病,膝下又只有一个痴傻的皇子,不堪继承大业,如今朝中要事,都是由叶灼代为管理。 如果皇帝驾崩,十三皇子登基,那朝中大权,就完全落在了叶灼手里。 从大盛建立之初,皇室似乎一直陷在一种魔咒中。 能活过十岁的皇子屈指可数,每一代只能有一个天选之子,活下来的当然顺理成章成了大盛的天子,无论资质如何,都会有叶家在身边辅佐。 如今的皇帝,就是在叶灼父亲的扶持下,一步步走到的现在。 但凡叶家有一点谋反之心,大盛王朝都会顷刻陷入被覆灭的危机里。 前几次的接触中,她能看出来,叶灼这个人十分神秘。 他修为强大,遇事冷静,每次都能和谢凌打成平手,但从不在修真名册中出风头。 原主被谢家退婚的时候,叶灼作为她母亲的亲戚,并没有顾及她的生死。 每次想到这里,叶琬都会觉得,他们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走自己的炮灰命运,另一个疯狂刷权谋副本。 他能在危机四伏的朝廷中有现在的地位,智商肯定超出旁人一大截,说不定上一秒还在和你笑着说话,下一秒就会因为对方的愚蠢而无语。 他可能根本看不上叶琬这种小角色,要不是因为有亲戚关系,连名字都记不住。 谢凌瞥眼看她,叹了口气。 发现叶琬被冻地瑟瑟发抖,皱眉道:“冷了吗?” 他走过来,帮叶琬紧了紧衣服,低头时看着那根簪子,笑道:“嗯,很不错,看来你挺喜欢的。” 叶琬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表情也很古怪。 谢凌看着叶琬发髻上那根紫色的簪子,只感觉像根刺扎在眼里,怎么看都不舒服。 他本来想拿下来,但又想到,既然她戴着了,肯定是喜欢的。 平日里没见她戴过什么簪子,自己送的也只是摆在那里,从未拿出来过,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心仪的发簪,他不能让她失去这个东西。 只要她喜欢,就算是别的男人送的,他也可以试着接受。 他们送再多东西,她都只是自己的未婚妻,过几天,就是他的妻子。 她关心他,相信他,无数次为了他深入险境,他的琬琬,只对自己一个人好。 所以,他也要对她好。 他现在还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但是没关系,他会把她放在心上,一点点地了解她的喜好。 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夫妻,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叶琬没在小少爷脸上看到不高兴的情绪,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说道:“武毅侯府定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才送来的,正好我的发簪找不到了,今日就随便拿了这个,并不是很喜欢。” “嗯。” 谢凌点头,没再纠结这件事,只是夸她戴着这根发簪很好看。 两人从普济桥边经过,老船夫还坐在穿上打烟杆,河里吹来一阵冷风,叶琬忍住了,没有咳嗽。 她的身体不能一直站在外面吹风,想再玩一会儿就回去。 虽然平日里她没怎么向别人提及自己的病情,可每个夜里,她总有一两个时辰因为难受而睡不着。 之前各种跳崖挡刀,若现在再来一次,她肯定撑不住。 就连平时稍微磕碰一下,叶琬都得难受半天,每次和小少爷接触时,她都会打起十万分的精神,防止他鲁莽的伤到自己。 毕竟是连康风府的门都能一脚踹开人,叶琬可不想被他意外捏死。 幸好成婚的事已经尘埃落定,她只要安抚好小少爷,胜利就在眼前。 当目标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每个人都会产生一种急切的心理。 叶琬就是如此,她知道自己很快就完成任务了,迫不及待想让时间赶快来到那天。 这么久以来,为了任务,她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又是被小少爷冷眼相待,又是为他出生入死,还得时不时接受谢昭的言语折磨。 最关键的,她还要忍受身体上的病痛。 对她来说,这一趟的体验感实在不怎么好。 不过再煎熬,她也马上就要解脱了。 为了能让叶琬逛街的体验感好一点,没一会儿,谢凌便找了两三个弟子,让他们跟在后头。 叶琬看中什么,他就买下来让那几个人拿着。 小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叶琬根本不用考虑价格,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 她第一次逛的这么放肆,买东西完全不看价格。 以至于到了最后,她都不敢随便看什么东西,只要她的眼神对上什么地方,谢凌立刻买买买。 叶琬真的很想劝他,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也挥霍,好歹以后要独当一面继承家业,现在一点节约意识都没有。 还是说小少爷锦衣玉食的生活过多了,对钱的态度跟叶琬这种生活费都得省着用的人不一样,她没办法理解他的理财观念,他也不会明白叶琬为什么会在买与不买之间来回纠结。 他的世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没有得到得不到这一说。 等到叶琬准备回去的时候,谢凌让那几个弟子跟着她,他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叶琬知道谢凌的性子,最近京都出了个吃人眼睛的妖怪,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她坐上马车,独自欣赏着买到的小话本,谢府的书非常太过高深,都是一些修行经诀,叶琬看不懂,平日里无聊的时候想打发时间都没办法。 这些话本子是她从小摊上找到的,正好够她看一个月左右,看完了也不需要再跑出来买。 马车停在谢府门口,青桃她们算好了时间,早早回来,正在门口等着。 当叶琬一个人下来时,青桃扶着她,往马车里看了一眼。 叶琬知道她在看什么,便对她说:“谢凌没回来。” 青桃鼓起腮帮子,带她进府,小声说:“小公子和你一起出去,为什么不陪你一起回来。” 叶琬想了想,她觉得谢凌没必要一定得陪自己回来,京都这条路没什么危险,而且都有谢家的弟子陪着自己,她不可能突然出什么事。 再说了,谢凌为了京都的百姓去捉妖,这是做好事。 她又不会遇到妖怪,没必要让他天天陪着自己。 * 普济桥下的河水深不见底,一直流向京都城外的天阙渊。 谢凌来到岸边,对刚才那个老船夫说:“现在可以上船吗。” 夜色浓重,月光被乌云遮挡,如雾般从天边掠过。 老船夫压低帽沿,指挥他往船后走。 谢凌坐下来,平静的看着岸上的景色。 “去天阙渊。”他说。 随着老船夫的动作,他们离京都越来越远,岸边已经没有房屋,周围只有深沉的黑暗。 天阙渊就在眼前,深黑色的河水平静无波,仿佛与天幕连接在一起,深不见底,没有尽头。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老船夫没有问他为什么来这里,谢凌站起身,拔出古剑。 他回头时,老船夫立在船头,身上的衣裳被风吹起,下一刻从身上脱落,一条长长的影子从他衣裳里爬出来。 “果然是蛇妖。” 眼前的大蛇高有三丈,鳞片通身黑色,体型巨大,从船上一跃而下,跳进河中没了踪影。 谢凌一纸符篆打下去,不稍片刻,水中炸起无数水花,随着大蛇一起被打出来的,还有裴奚与另外几名弟子。 他们全身被蛇液包裹,尚有气息存在。 谢凌御剑而上,拎起裴奚的衣领,在蛇妖的攻击中飞速逃离。 他的速度不至于让蛇妖追上,凌厉的疾风冻醒了昏迷的裴奚,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谢凌拎在手里。 少年发尾飞扬,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把自己扔到岸边,接着化出长弓,跳到水上,开始反击蛇妖。 大蛇被他打的晕头转向,开始意识到不是这个人的对手,竟想着逃到水下。 谢凌哪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站在水上,拉弓射箭,迅速将大蛇用金光阵控制住。 金色的弓箭不停射出,每一箭都能精准命中蛇妖的眼睛。 丝线在天上与水下来回翻飞,谢凌游刃有余地立在金线中间。 大蛇全身的鳞甲都被金光阵割裂,倒在岸上痛苦嘶吼。 裴奚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确信道:“谢凌?” 他蹲下身,看了几眼,说道:“算你命大,这都没死。” 蛇妖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伪装成船夫,在京都横行这么久,竟然没人发现。 若不是受了伤,暴露妖气,裴奚也不会察觉端倪。 只可惜他们还是中了蛇妖的埋伏,被拖进了天阙渊底下,要是今日谢凌再晚来一步,众人都得成为这妖怪的盘中餐。 但…裴奚最震惊的,还是谢凌会来救他这件事。 “看什么看,你不会吓得腿软了吧。”少年负着剑,依然是那副狂傲的欠揍模样。 可是这一次,死里逃生后,裴奚却低头笑了笑。 他擦干脸上的蛇液,对匆匆赶来的其余弟子吩咐,让他们将大蛇带回地牢。 躺在地上,他虚弱的看着谢凌,良久后,说道:“多谢了。” 谢凌轻哼一声:“少做一点蠢事,下次我可不会再救你。” 可说完这句话,两人却相视一笑。 少年转身离开,衣角在风中扬起,慢慢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 谢夫人已经算好了日子,将婚期定在了七日后。 叶琬刚得知这个消息,她远在棠州的父母就被谢家接来了京都。 她要嫁给谢凌,日子实在太赶,谢夫人便在京中置办了一处宅子,让叶琬的家人先住下来,等婚礼那天,就让叶琬在那处宅子出嫁。 谢夫人与叶琬的母亲一直都是至交好友,母亲到京都后,自然先来了谢府,要和谢夫人叙叙旧。 叶琬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她刚穿来时就已经离开棠州,现在突然要见面,竟有些怕他们发现自己不是从前的叶琬。 不过在见到叶母后,她的担心就全部消失了。 原主与家人的关系是真的不太好,叶母见到她都不带有笑脸的。 谢凌站在她身旁,看到叶琬被忽略,竟微微惊讶了一下。 谢夫人忙着和叶母聊天,叶琬就等在一边,她们聊完后,自己才插上话。 叶琬关心了一句:“父亲的病如何了?” 叶母态度冷淡,说:“一直都是那样。” 虽然事先她已经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但突然面对这种情况,还是忍不住尴尬了一番。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握住,抬头看到谢凌担心的目光时,她摇摇头。 “我没事。” 叶琬相信,若不是父亲生病,就算自己成婚,母亲也不会来京都看看她。 谢夫人要和她讨论一下关于他们的婚事,叶琬便先回了竹园。 谢凌一路跟着她,刚进门,他就将叶琬抱进怀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紧紧搂着,像哄小孩儿那样拍着她的后背。 他的肩膀很宽,胸膛十分有安全感,方才不好的情绪,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 关于大婚当天的礼仪,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叶琬觉得,自己可以做好所有的事情。 至少现在,她会好好嫁给他。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的标签是甜文呐,甜文呀呀呀!!!主要还是以甜为主,实在不想虐呜呜呜 而且,我有点舍不得虐女主,被捅一剑够惨了,想看虐的话虐虐男主就好了。 他年轻,身体健康,禁得住虐qaq 谢凌:??? 第59章 这几日,谢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谢府的经诀阁里,裴奚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他。 将蛇妖的事情交代后,谢昭的反应很平淡。 他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另外的东西,连分心的时间都没有。 裴奚好奇他为什么对百子郢的机关阵那么沉迷,查到现在还在查。 谢昭将一个盒子推到他面前,盒子不大,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施了术法,必须谢昭才能打开。 他解除术法后,裴奚打开盒子,在里面看见一块小小的齿轮碎片。 碎片只有半块铜镜那么大,放在手里却十分有分量。 这是机关阵破裂时,谢昭特意拿回来的东西,庞大复杂的机关阵,如今只剩下这一块小小的碎片。 本来他不抱希望,但通过对碎片的调查,竟慢慢查出一丝线索,这几日他没出门,就是在经诀阁中研究这个线索。 裴奚帮他一起整理散落的书籍,问他:“关于机关阵的事,你已经知道多少了?” 谢昭好几个夜里都没怎么睡,他翻遍古籍,四处调查,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他拿出一张纸,在裴奚面前写了两个字。 裴奚凑过去看,疑惑地念了出来:“明澈?” 谢昭叹了口气:“机关阵不是普通阵法,仅仅靠一堆木头就能获得生生不息的灵力,这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事,整个大盛也找不出第二个。” 明澈。 很明显是个人名… 裴奚问:“与这个人有关吗?” 谢昭点头:“我问过崔锦承,他说帮他做机关阵的那个人,曾经提到一个名字,就是明澈。” 裴奚嘶了一声,总觉得这两个字在哪里听过。 “那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或许他只是随便提到一个人名。” 谢昭拧紧眉头,叹了口气。 他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到这里就再也无法前进,好像在一片漆黑的道路上行走,怎么走都有一只手,挡在他的前方。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查下去,可心中总有股不服的念头。 回到谢府,母亲正在准备聘礼的事。 对于谢凌的婚事,无论对方是谁,谢家都不会有半分敷衍,该有的流程必须要有,该做的礼仪也不能省略。 叶琬正在试衣服,他坐了一会儿,与谢夫人说完话,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在叶琬出来前就离开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并不是很满意这桩婚事。 谢夫人吹了吹茶,看到叶琬身上穿的婚服,笑道:“这身很合适。” 由于叶琬选的款式太过简单,与谢府婚礼的排场不搭,谢夫人便让绣娘连夜赶工,在这件婚服上加了许多细节,现在又变成了叶琬穿不起的衣裳。 决定了这件婚服,后面就可以开始准备礼仪学习的事。 她在幻境里经历了那一遭,但什么都没记住,大婚当天,来的又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叶琬可不愿意闹笑话。 她重新换上自己的衣裳,将那块水色玉佩系在腰带上,这个动作恰好被谢夫人看到。 她没说话,只是对叶琬欣慰地笑了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叶琬才从她屋子里离开。 “我们阿凌一定很喜欢琬琬。” 身边的侍女道:“夫人看出来了吗?” 谢夫人道:“她身上的那块玉佩,我看阿凌从小就戴着,想来是十分在意,如今送给了琬琬,怎么不是喜欢她呢。” 侍女觉得此话有点道理,只是没想到小公子那样的人,有一天也会有心仪的女子。 * 叶琬一大早就要起来梳洗打扮,跟着母亲去外头的宅子看一看父亲。 她本来不想去,叶母也不乐意带着她,可谢夫人说了,这是规矩,得要去的。 正好谢凌去了后山练功,教习大婚礼仪的人明日才会来,她便带着自己准备的一点水果,和母亲一起出了门。 因为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相处,叶琬只知道看病人要带水果,不知道带的合不合适。 不过父亲病成那样,大概率不会吃,带什么也无所谓了,心意到了就行。 她怕吹风,于是戴了帷帽,又换了身更素净的衣裳。 见她拎着一个菜篮子,叶母的目光有些奇怪,她左右打量了几遍这个女儿,最后还是选择沉默,似是没什么话好对她说。 两人一起坐上马车,叶琬将小竹篮放在旁边,尽量不和叶母对上目光。 还好马车够大,她们俩不用靠得很近。 马车里的气氛十分沉闷,两人谁也不说话。 叶琬离她那么远都能感受到,她对自己是真的不喜欢。 叶母生得好看,礼仪周全,做任何事都能妥帖到位,在知道叶琬结个婚都还要重新学习礼仪时,露出的那个笑容叶琬这辈子都忘不了。 嘲讽的味道实在太足。 她总觉得自己这个母亲有种教导主任的气质,一对视就忍不住紧张。 就算是与谢夫人在一起,叶母也常常是高傲的。 她本来是武毅侯府叶家旁支的小姐,算得上金枝玉叶,结果嫁去了棠州那个偏远的地方,起初可能还因为新鲜感能待得下去,但时间久了,习惯不同与对家乡的思念,肯定会使她后悔走那么远。 如今过了二十多年,她在这边已经没什么真正的亲人,想回来都没有理由。 所以叶琬能嫁进谢家,她也能重新名正言顺回到京都,顺利的话还可以就此久住下来。 马车经过武毅侯府,叶母掀开车帘,有些怀念地往那栋奢华的庭院看去。 她们只能看到武毅侯府一块偏僻的小角落,叶琬试着往外头看了看,但是角度不好,她看不到什么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才到他们的住处。 谢凌安排的地方很好,不偏僻,却十分安静,很适合用来养病。 叶琬本来还在苦恼找谁看病的事,结果一切都被谢家安排好了。 从吃穿住行到父亲的病,所有的事都已经妥帖到位,连大夫都是仙门最有名的老神医。 老神医医术很好,给父亲把了一脉,又开了方子,让他们将这些药材找齐。 叶琬觉得可以表现一下,便自告奋勇,说帮父亲去抓药。 老神医将方子递给她,叶琬拿过去一看,千年神狐眼,万年妖青竹,一颗东珠,两颗南珠,三颗北珠… 这些完了,还有更夸张的,连三味晨曦,三味珠光,三味清风都写了上去。 这里面就没一个她听过的东西。 老神医解释道:“叶老爷的病不是普通的病,体内聚集着许多煞气,得先将煞气排出去,才能用普通的方子养身体。” 叶琬迟疑道:“这…这里面的东西,我都不认识。” 叶家这一趟来的人不多,只有父亲母亲,以及其余几个随从与丫鬟。 他们站在一边,听叶琬这么说,也都在彼此间交换眼色。 “这是无关紧要的事。”老神医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到时候我将方子给谢家,他们会准备好。” 叶琬松了口气。 谢家家大业大,找到这些应该不难。 送走老神医后,她又要和母亲一起出去,买些平日里要用的东西,虽说谢家将一切都准备好,但不可能所有的细节都照顾到。 这一趟逛下来,大部分重物都是叶琬来拿,到最后她不得不摘下帷帽,吹着风拎了许多东西回去。 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叶母挑挑选选,一会儿觉得价格贵,一会儿又嫌东西不好。 两人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堪堪准备好一部分东西。 若不是叶琬明日要开始准备婚礼细节,她还得跟着出来当苦力。 有了对比,她才意识到小少爷简直是天使。 平时要什么买什么就算了,买的东西也不需要她亲自拿,这才离开半天,她就忍不住开始怀念有谢凌在身边的日子。 叶琬累得浑身酸痛,回到谢府时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谢凌等在竹园里,刚看到他,叶琬就虚弱地靠在他手上。 少年抿了抿唇,笑着扶住她。 “谢凌,快来安慰安慰我。” 叶琬几乎挂在他身上。 谢凌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对于叶琬突如其来的亲近,他多的是不知所措的羞涩。 “……” 他想了想,问道“怎么安慰?” 叶琬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起来。 后来抬头抬得酸了,叶琬才放开他,无奈的叹着气。 谢凌跟她一起进屋,问道:“今日见到你父亲了吗?” “见到了。” 只不过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却没有意识,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叶琬看着床上的男人,怎么也无法将他与父亲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谢凌见过叶母对她的态度,知道她可能与家里人关系并不怎么好,便不放心地问叶琬今日去看父亲的时候,跟他们相处的怎么样。 他要是知道叶琬做了一天苦力,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还好,一切都很正常。” 叶琬最终还是没说自己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毕竟她压根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也不愿意谢凌掺和进来。 她本就没多少时间,完全不需要在意多余的东西。 等时间一到,自己挡剑离开,以前的一切就完全与她无关了。 第60章 叶琬逐渐发现,小少爷好像真的已经不需要睡眠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可以将这些时间全部用来修行,射箭能从白天练到晚上,身上的伤还没好,但也完全不受影响。 现在他除了练功外,又找到了另一件打发时间的事。 那就是来竹园骚扰叶琬。 每天早上,他都会准时打开房门,躺在叶琬床上。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他已经不再钻进她的被窝,只躺在一边,什么也不说地盯着她。 每天被那双眼睛盯上好几个时辰,叶琬真的后背发凉。 尤其是谢凌这种,动不动就是暴走状态的小少爷,叶琬生怕触了他的逆鳞,又像以前一样被骂滚出去。 在他身上,众生平等这四个字已经深深刻进了骨髓里,所有人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同样的不屑一顾。 只要一睁开眼睛,叶琬就能看见那张漂亮的小脸蛋。 还好小少爷颜值高,要不然每天都这样,肯定会把她折磨地想发疯。 她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装睡,无奈地转头看向小少爷。 以前还觉得他是什么自律优秀三好学生,现在觉得他不务正业起来也挺厉害的,很多昏君不就是娶老婆前挺贤明,一娶老婆就本性暴露,压根控制不住自己,人家是忘早朝,他这行为也大差不差了。 不过自己现在还得攻略他,他想做什么,尽量配合好一点。 庆幸的是,小少爷偶尔抱抱她,却没有睡她的意思。 叶琬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才十六岁,就算是早恋的孩子,也不可能现在就想那种事,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小少爷应该不会这么着急,按照他这种谁都别靠近的独美性格,可能还不知道人类会做这种活动,就算知道,估计也会因为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洁癖而无法接受。 想到这里,她捏紧被子的手放松下来。 在琢磨了一番叶琬精彩多变的表情后,谢凌得出一个结论。 他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开心道:“你不喜欢我来?” 这不是废话吗。 她只是来做攻略任务,没说会得到一个人形闹钟,每天早上都来把她吵醒,然后跟恐怖片里一样盯着她。 叶琬还得尽量迎合他,不能让他情绪产生波动。 她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睛说:“我只是困了。” 小少爷虽然脾气不好,但是真的好哄,大部分事情上,叶琬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他替叶琬捻好被角,慈爱地拍拍她:“那你再睡一会儿。” 叶琬不知道他这动作是跟谁学的,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会摸摸她的头,拍拍她的后背,像大人哄小孩那样。 谢凌有些不高兴,虽然根本没人惹他不开心,但很多事都让他心情不好。 比如现在快成婚了,他却不能天天与她在一起,不知道彼此在忙什么,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他没有办法,只能趁这个时候来看看她,等她一醒,就又要走了。 大婚的事,她父亲的病,所有的事情都让她不能留在自己身边。 虽然以后他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天天在一起,但他还是有些等不及。 她说过,成婚前不能做逾规之事,牵手可以,但是不能拥抱,也不能亲吻,于是他只能每天这样看着她。 不过能看着她也很好了。 在这个世上,只有自己能这样躺在她的身边。 被谢凌这么盯着,叶琬哪还有睡意。 她干脆问他:“你想怎么样?” 知他者莫过于叶琬也,小少爷头发丝动一下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今日明显与其它时候不同,他笑了笑,摸摸叶琬的头发,等太阳出来后,就带她离开了竹园。 少年青涩,什么都敢做,他虽然嘴硬,但又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说牵着叶琬满府乱跑就开始四处乱逛。 府里的侍从们都了解他的性子,比起奉承,麻溜滚远点才是最好的方法,少在他面前出现一次,就少惹他讨厌一次。 他的髓寒蛊症状越来越轻,身体逐渐滚烫起来,每次靠近叶琬,胸膛都是温热的,倒是叶琬,手愈发冰凉,就算穿得再多,也有种虚弱的单薄感。 他们走过万箭场,来到一栋空空的楼阁前。 楼阁有个非常直白的名字,就叫空楼。 空楼里什么都没有,是真正意义上的空无一物,连窗户都打不开,阳光从窗纸中穿进来,楼里既明亮又黑暗。 他关上门,叶琬顷刻落入一片空洞的死寂中。 少年握着她的手,带她一步步走向这栋楼最高的地方,他的手温暖炙热,背影结实可靠。 他们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两人的影子慢慢在阳光中融合。 打开门的刹那,一股明亮的阳光顷刻扑在叶琬身上,在黑暗中行走了那么久的空虚,此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的发丝都被照成金黄色,脸上镀着一层耀眼的色彩。 叶琬站在栏杆前,尽情地感受着温暖的太阳。 谢凌满眼骄傲,低头看着少女的发顶,这个角度,能看到她洁白的脸颊。 他靠近叶琬,在她身边说:“这栋楼从没人进来过。” 空楼应该算是谢凌的秘密基地,他不练功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待在这里,靠在栏杆上晒太阳。 栏杆对面只有一片青山,没有人会打扰他。 十年来,除了他自己,从未有人进来过这里。 今日他特意带叶琬过来,让她也站在了他最不让人触碰的一处角落。 叶琬突然觉得,这栋楼简直就是实物版谢凌的心理世界,空无一人,从不让人靠近。 但是现在,他带着叶琬站在这里,让她进入了他最不能被触及的地方。 他搬来一张贵妃榻,让叶琬睡在上面,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投喂她糕点水果。 叶琬被太阳晒得昏昏沉沉,身上暖洋洋的,耳边时不时飘来树叶沙沙响的声音,空气中全是清香的山水味道。 她有些犯困,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儿,谢凌为她盖上毯子,防止她吹风受凉。 在这一段时间里,叶琬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昏君,谢凌就是给她剥葡萄的小美人,她忍不住勾了勾他的下巴,调笑道:“别剥了,笑一个给我看。” 小少爷认真地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全都是疑惑。 在意识到叶琬调戏他后,隐隐有一丝发怒的迹象。 他猛地起身,叶琬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躺在了他怀里,他钳住叶琬的双手,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谢凌坐在塌上,叶琬就这么缩在他怀里。 两人力量太过悬殊,体型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叶琬就跟一只迷你小兔子似的,被他这只大灰狼欺压而上。 他的反应实在太大,与之前叶琬嘲笑他年纪小那时候的情况一模一样。 叶琬不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抖s。 不对,经过多方面的证据证明,他应该是ssss…… 只不过现在年纪还小,他的属性只暴露了独美这一个。 难怪每次说要保护他,他都一副要死不死的表情,合着小少爷根本不喜欢被压制的感觉。 叶琬道:“放开。” 他眼睛微微眯起,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叶琬试着安抚他:“没什么,你听错了。” 他的手力道越来越重,按在叶琬腰上,使她又痒又难受,叶琬实在受不了,知道安抚没用后,立即改变战术。 她假意吃痛一声,露出难受的表情。 见她脸色苍白,谢凌神色慌张了一刻,立即松开手,小心翼翼放开她。 “怎么了?”他有些自责地说:“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叶琬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他的表情,很好,被骗了。 她点头,摸着自己的手腕。 谢凌想伸手,但又怕再弄疼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见她起身离开也无可奈何,没办法再像方才那样控制她。 他后悔地跟上去,看着少女纤薄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的手,一股歉意涌上心头。 他的琬琬又不是那些皮糙肉厚的妖怪,更不是坚硬的刀剑,怎么可以用对待那些东西的方法对待她。 忽然间,他放下挡住脸的手,有些担忧地想。 她会不会讨厌自己? * 一个晚上过去了,谢凌还在担心。 面前的侍从紧张地搓着手,他不明白小公子为什么突然叫住他,说有事要问,但憋了半天都不说话。 谢凌的性子府里的人都知道,没人敢惹这位小祖宗。 他颤巍巍问:“小公子,您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他顿了顿,说道:“你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开心吗?” “啊?” 侍从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是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小公子吗。 他需要哄人开心? 应该不可能,肯定是自己幻听,没错,绝对是幻听。 谢凌皱眉,没好气道:“问你话呢,聋了吗。” 侍从一个激灵,不相信道:“哄…哄女孩子开心?” 他挠挠头,突然想起竹园里的那位叶小姐,再抬头看看一脸郁闷的谢凌。 身为身经百战的情场高手,他再震惊,也该明白这位小公子在郁闷什么。 侍从无奈地想,真是天道好轮回,谢凌这种人,居然也有因为别人的心情苦恼的时候。 “听说你在感情方面很有经验,常帮着府里的人解决夫妻问题。”谢凌给了他一袋金子。 看到金灿灿的钱,侍从瞬间两眼放光,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是是是,我很有经验。” 作为从小就看爱情话本的人,他怎么能不算有经验。 他殷勤地对谢凌道:“哄女孩子开心,这很简单啊。”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 “话本里都有的,咱们要想俘获人家女孩子的芳心,就得从对方的角度下手,您看啊,女人最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废话怎么那么多。”谢凌不耐烦道:“你能不能说重点。” 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耗下去,光听别人说一句话就够烦的了,现在又在这里絮絮叨叨,更让他忍不住恼火。 若不是府里人人都说此人有经验,他才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侍从呆呆想了一会儿,重点?什么是重点。 这段时间里,他努力在脑海中将以前看过的话本子,听过的书,全都搜刮出来,必须得找到重点! 猛然间,他对谢凌道:“我知道了,小公子,话本子里不都是说了吗,温柔多金会做饭,那些和女主角甜甜蜜蜜在一起的,都是会做饭给妻子吃的。” “做饭……” 谢凌沉思起来。 侍从摇了摇头,别说做饭了,这位小公子连生水都没碰过,自小锦衣玉食的。 温柔多金会做饭,就只有一个多金给他碰上了。 谢凌不理解道:“为什么做个饭就喜欢,府里不是有厨子吗,有时间不在一起说说话,跑去做饭就能让人开心?” 他总觉得这人不靠谱,可后来又问了许多,越问心里越没底。 见他为难,侍从安慰道:“没关系的小公子,等你长大了再学也不迟。” “滚!” 谢凌一脚把他踹出去,心情比刚才郁闷了不止一千倍。 * 叶琬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偶像剧里得了绝症的女主角。 当青桃告诉她,成婚后,今年的春节也可以和谢凌一起过时,叶琬不禁想,就算自己想跟他一起过节,这身体也不可能等到那个时候。 她坐在床边,喝着温热的雪梨汤,安安静静地看着青桃在屋子里收拾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在短暂的时间里,好好陪陪着他走一段就可以了。 第61章 叶琬花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将大婚当天的流程记下来。 她从没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努力,不仅仅是大婚流程,连谢夫人送来的书都一并看了。 刚开始她还磕磕绊绊,但没几天,几乎已经可以全票通过。 谢凌总说不需要管这些麻烦的礼节,可叶琬却觉得,嫁给谢凌与嫁给旁人是不一样的。 她想认真地对待他们的婚事,就算是只能短暂地做他的妻子,她也不能在这件事上敷衍马虎。 谢夫人告诉她,她嫁给谢凌,以后就是谢家的女主人,既然如此,就得有女主人的样子。 叶琬只是在想,自己要是不死,可能还可以当一个京城富太太,每天逛逛街,买买东西,老公有钱又年轻,简直是完美生活。 谢凌虽然说愿意娶她,但从未说过喜欢她。 如果结婚后能变成老公不回家的富太太就更好了。 谢夫人看着她,总是忍不住夸赞,叶琬每天都趁机各种夸夸夸的喜悦中,渐渐也有了一种真的要嫁给谢凌的期待感。 她穿上绣房送来的衣裳,今日便是画画像的日子。 成婚前,每个人必须要准备好一副画像,她和谢凌分开画,谢家有特制的画纸,不需要花很长时间,叶琬刚过去,一眨眼就结束了。 看着那张画像,不能说跟自己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青桃拿回画像,说要挂在墙上,被叶琬拒绝,坚持要收起来。 青桃不理解,总觉得这画像很好看,挂起来非常合适。 叶琬觉得她理解的好看可能和自己理解的不一样,况且房间里挂自己的画像,这事儿多尴尬。 “别挂了,还是收起来吧。” 她卷着画像,放进了箱子最底下,又用几本书盖着,这才放心下来。 青桃惋惜地看着画像消失在手中,只能听从她的意见。 这几日谢凌一直跟着谢昭调查机关阵的事,查出了一个叫明澈的人。 叶琬意识到,真正的主线剧情就要来了,大boss已经逐渐浮出水面。 这个时候的主角团一腔热血,还不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名字根本不是能随便查的。 他们日后所有的悲惨经历,都是因这个名字而起。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只要跟这个名字有关,所有的事情都会走向不可控制的地步。 谢昭压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随随便便就被折磨的怀疑人生。 他从来不露面,但每次都能把叶琬看得后背发凉。 还好她以后不用对付这种角色,不然肯定是刚开局就领盒饭的那一批。 * 自从吃了老神医的药,父亲的病就好了很多,现在人也不是昏昏沉沉的状态,有时候还能自己走出去晒太阳。 叶琬几乎每天都来看他,大婚的事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只需要跟着谢夫人的指示,做一些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现在大部分的事情已经安排好,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嫁给谢凌。 这些日子,叶灼也来看过父亲。 武毅侯府算是母亲的亲戚,她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住在侯府,对那里不可能没有感情。 现在老侯爷死了,叶灼能来看她,她心里也是开心的。 叶琬偶尔能在看望父亲的时候遇到叶灼,有时候是跟着他母亲一起来,有时又是一个人。 直到今日,他们才有真正碰面的机会。 老神医还在里头把脉,叶母守在床边。 隔着一道帘子,他们等在外室,分别坐在彼此身边。 他们中间有一张桌子,桌子旁摆着些许刚换的水果,因为来得匆忙,茶水还没端上来。 叶琬正在走神,突然看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拿着一颗橘子。 叶灼晃了晃橘子,示意她拿着。 他的动作自然坦荡,虽然有些吓到了她,但并没有让人感到不舒服。 等了这么久,叶琬确实有些渴了,只是因为有他在旁边,一直没好意思吃。 橘子看起来很甜,她接过去,笑了笑:“谢……” 第二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叶灼便道:“帮我剥一下。” “啊…嗯?” 他说:“我没剥过橘子。” 男人嘴角微微扬起,这理所当然的表情,叶琬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 她尴尬地看着对方,完全没办法把这个橘子都不会剥的男人,跟之前那个深沉威严的小侯爷联系在一起。 他还在盯着叶琬,脸上的表情十分轻松,没有任何其它的意思,看起来真的就是想让她剥个橘子。 “好……” 她无奈地剥好,然后递给叶灼。 橘子皮被剥地很完整,好好地放在一边,他垂眸看了眼,分给叶琬一半。 两人还真坐在外面吃了起来。 就算是吃东西的时候,他也十分优雅,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刚吃了没一会儿,他身边的侍卫就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叶灼静静看了他一眼,那人立刻慢下步子,规规矩矩对他行了个礼。 “侯爷。” 叶灼放下没吃完的橘子,淡淡问他:“什么事?” 侍卫身上佩着一把大刀,叶琬现在对那把刀还有点心理阴影。 “宫里头出事了,那些老头又在明政殿吵起来了,陆相吵着说要在明政殿外长跪不起,现在大家都没办法,正等着您去做个决断呢。” 叶琬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这种关于朝政话题貌似有点敏感,她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听,有点不太好。 叶灼没什么反应,只是说:“不用管他们。” “可是……” “重羽。”叶灼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下去。” 看来是剥橘子那件事迷惑了她,叶灼还是叶灼,权谋副本刷通关的顶级高手。 侍卫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拱手退了下去。 送走老神医后,叶母便带两人去吃饭。 对于叶灼肯留下来这件事,她看起来很开心,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有笑脸,与对叶琬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她一直招呼叶灼吃这个吃那个,完全把叶琬当成透明人。 不过叶灼的口味非常奇怪,他几乎什么都不吃,偏爱苦味的东西,方才的橘子也只是吃了一两瓣。 一顿饭下来,就见他喝茶了。 见叶琬好奇的盯着他,他笑道:“怎么了?” 叶琬刚啃完一个鸡腿,不禁好奇道:“你…很喜欢吃苦吗?” 她是真心好奇,而对方却笑出了声。 叶灼摇头,只说了两个字:“很甜。” 她还从没见过把苦说成甜的人,不知道他家吃的是不是都是苦瓜这类的东西。 * 眼看就要到大婚的日子,叶琬已经提前搬出了谢府,来到叶家住的的宅子,到时候就从这里出嫁。 这几日她根本见不到谢凌,每天都得与母亲住在一起。 叶母还是对她很冷漠,叶琬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反正日子也快到了,只要熬过这几天就没事。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尽量不去在意,每天都找别的事情给自己做,好转移注意力。 本来以为谢凌不在她就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谁知道每天一大早就被叫起来,要跟着母亲一起去祈祷。 叶琬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没睁开,每天都是摸鱼的状态。 谢凌不能来打扰她,叶琬突然觉得有点无聊。 没有小少爷的日子,还真的挺没意思的。 青桃绯元也不在身边,她每天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第62章 一大早,谢府就收到了一份神秘的大婚贺礼。 送东西的人说了,这些都是给谢小公子一个人的。 谢凌一一打开那些箱子,在里面看到了成婚必备的贺礼,箱子后头还有一批东西,可以说,那些已经不在贺礼范围内了。 没有谁会送如此丰厚的礼物。 这些东西里头有失传多年的诛神琴,传说中海洲神境里的金凰弓,甚至连上古神器朱凤弦都有。 金凰弓与朱凤弦为一对,弓弦可合可离,是天下修士寻找千年都得不到的神器。 别说谢家,就是天下修真界放在一块,都不可能拿的出这些东西。 裴奚对此大为吃惊,他爱不释手地将那些神器拿起来一一打量。 “有没有说是谁送的?”谢凌问那些将东西搬进来的侍从。 他们纷纷摇头,有一个站出来解释:“那些人送来就走了,我们还没来得及问送东西的人是谁。” 箱子上没有任何字条,送东西的人也没留姓名,虽然东西不错,但这事儿看起来就是十分诡异。 谢凌纠结收不收,裴奚却不理解。 “这么好的东西,别人想要还没有呢,你犹豫什么。” 谢凌不屑道:“你喜欢你自己拿着好了。” 裴奚咋舌:“又不是送给我的,我有什么理由拿着。” “哼。”谢凌别过头,思忖了一会儿,决定先将这些东西搬到后山,等大婚当天,再从那些宾客里问一问。 他现在在乎的可不是什么贺礼,他只在乎要和谁成婚。 都说成婚前夕,夫妻双方不能见面,叶琬如今已经搬出了竹园。 她不在的这几日,谢凌还是忍不住会去她屋子里转一转。 可是叶琬已经搬了出去,虽然知道她很快又会回来,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失落。 他习惯性地在早上醒来时翻墙来到叶琬的房间,躺在她的床上,盯着屋顶,有时候能看上一天的时间。 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立即离开谢府。 前几日那个侍从已经被他安排出去,在新宅子打扫起来。 这是他为叶琬准备的地方,成婚以后,他们就可以搬出去住,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他们可以天天在一起。 看着焕然一新的宅子,谢凌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小公子,里里外外我都收拾过了,府里也新找了很多手脚麻利的下人,您看还要不要加什么东西?” 很神奇的,自从上次让他给自己出谋划策,谢凌就记住了这个叫郭瑞的侍从。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人说的话太不靠谱,所以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郭瑞指着院子里的桃树,说道:“这几棵树是我特意从南淮快马加鞭买过来的,明年春天就能开花了,到时候在树下放一个秋千,您和叶小姐可以每天坐在桃花树底下晒太阳。” 话本里的爱情故事大多与桃花有关,给宅子里种着桃花,定然很合这位小公子的心意。 郭瑞自顾自地感叹,自己真不愧是情场高手。 听到春天能和叶琬一起在秋千底下看花,谢凌沉思片刻,禁不住又扬起笑意。 这栋宅子他挑选了很久,周围风景秀丽,千里内外都没有住户,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他们都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谢凌觉得很满意,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自然也很开心,于是赏了郭瑞许多金银珠宝,还让他做了新宅的管家。 一下子升职成管家的郭瑞喜出望外,坚定地告诉谢凌这辈子都唯他马首是瞻。 谢凌问他:“你觉得她会喜欢吗?” 郭瑞道:“当然啦,这么好看的宅子,怎么会不喜欢呢。” 谢凌笑了笑。 喜欢就好。 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她的喜欢。 * 大婚前几天,叶琬收到了系统的任务奖励。 她很完美地完成了成婚的任务,接下来只剩挡剑了,挡剑的奖励她已经知晓,死遁之后,就能用新的身体离开主角团的视线,重新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勾月手镯亮起光芒,在系统的指示下,叶琬进入幻境。 幻境竹林里的朱影花已经长大,这种花生长时,会根据种花者的外貌幻化成一个新身体。 这具身体与人类无异,有血有肉有心跳,会受伤,也会正常死亡。 叶琬种下它,它便能如同照镜子一样,一比一长成自己的模样。 她将朱影花带到竹屋里,之后关上了门,一切准备好后,系统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1,任务奖励:催生朱影花,可随时替换身份。奖励已发放,请宿主试体验新身体。】 叶琬琢磨了一会儿,意识到系统的意思是让她先试验一下朱影花。 现在这具身体已经不能够支撑她活到挡剑的时候,叶琬必须先用幻境封住原主所剩不多的寿命。 随着系统的声音结束,叶琬已经进入了朱影花幻化的新身体里,那个病怏怏的身体被她轻轻放在了床上。 她没有任何呼吸,无魂无魄,叶琬刚离开,那具身体就完全变成了一具没有心跳的死尸。 幻境中没有时间限制,这具身体不会腐烂消失。 朱影花只是暂时让她适应几天,不然挡剑时可能会因为受到太大刺激而无法成功。 她要用这具尸体挡剑,所以必须尽快完成任务,时间拖太久的话,她就会彻底与朱影花融为一体。 若真这样,挡剑时死的就是真正的叶琬了。 如今她可以先用朱影花的身体处理接下来的事。 这两具身体没什么区别,但新身体是她用神魂滋养了那么久得到的,比之前的身体更适合她一些。 叶琬换上自己的衣裳,对着镜子看了许久,捏捏脸颊,扯扯头发,吃痛后,她才相信,这完全就是真真正正的血肉之躯。 为了不被人发现,出去后,她先逛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人怀疑。 很幸运的,府里并没有人发现异样。 虽然自己与之前看起来没区别,但只有叶琬清楚,这具新身体,更鲜活,也更健康。 她要出嫁,叶母破天荒将她唤到屋子里,看起来是有话要和她说。 叶母静静打量了叶琬一会儿,眼神中闪过许多情绪。 期待,厌恶,后悔,难过,甚至有几丝绝望,这些情绪过去后,她只是叹了口气。 “我让你来京都看病,不是让你来嫁人,你看病了吗?” 她仍是冷冰冰的,不太愿意与叶琬交流。 叶琬有些愣神,饶是谁都能听出来,这话虽用嘲讽的语气说,但却是在关心她。 见她不回答,叶母冷笑一声:“我就知道,有了个如意郎君,脑子就被冲成了浆糊,成婚有什么用,你能享多久福。” 她阴郁地靠在椅子上,不时看向外头随风飘落的枯叶。 哪怕是这个年纪,她脸上也没有任何皱纹,比起叶琬的温婉清柔,叶母更为妖媚一些,但这丝媚恰到好处,有一种娇憨的美丽。 她冷笑道:“你应该知道,当年我嫁给你父亲,就是因为怀了你,若非如此,我怎么会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现在好了,你我还真是母女,来来回回就在这两个地方跑。” 叶母一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性子骄矜蛮横,嫁去棠州也未曾变过,她不关心任何人,但父亲对她百依百顺,直到现在,她还是与年轻时一模一样。 她说:“叶琬,嫁过去后,记得好好看看自己的病,我不会管你,你只能管好你自己。” 谢家并没有不管她,一直都是各种补药流水似地送过来,但叶琬不愿徒增麻烦,这具身体早就死了,并不是生了病能治好的事。 她有意隐瞒,所以不常吃药。 现在换了具新的身体。她已经不需要再管这些。 “母亲。” 这些日子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唤她母亲,恐怕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她缓缓道:“女儿知道了。” * 叶琬以为要到成婚当天才能见到谢凌。 结果她刚回屋,就看到一袭蓝衣的少年出现在墙后。 谢凌轻轻一跃,从墙上跳下来,稳稳落在草地上。 叶琬吓了一跳,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把他拉进屋子里,忍不住嗔怪道:“你怎么来了?” 谢凌随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少年姿态随意,仿佛根本不在意。 叶琬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翻墙习惯了,连门都不会走,每次都是翻过墙头来找她。 谢凌挑了挑眉,说道:“想你了,不行吗。” 行行行… 想她的时候居然也这么拽。 叶琬吁了口气:“现在看过了,你赶快走吧。” “不着急。” 他袖中出现一根红色丝线,丝线比筷子细一点,有点像弓弦的材质。 “这是什么?”叶琬好奇地问。 他将丝线带在叶琬手上,说道:“这东西叫朱凤弦,是金凰弓上的弓弦,如果是不会法术的人,戴着这个东西,遇到危险就可以用它防身。” 弓弦一戴在手上就消失了,看上去像什么都没戴的样子。 谢凌道:“好了,你来试一试。” 叶琬将信将疑,按照他的指示,伸出手,顷刻间,那根弓弦迅速从她手中飞出,以极其凶狠的方式绞碎了谢凌扔出的结界符。 叶琬大为惊讶,她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就算是不会法术的人,拥有这个都可以变得很厉害。 “送给我了吗?” 谢凌:“不然呢,我千里迢迢跑过来,难不成就来翻个墙啊。” 叶琬哼了一声:“原来是为了送东西啊,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呢。” 谢凌微微眯起眼睛,站在她面前:“我不是说了吗。” 他低头,眼神落到别处,方才的高傲转为无措,有些羞涩地说:“我说了,我是想你才来的。” “想我?”叶琬点头,趁他没注意,突然扑进他怀里。 “谢凌,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少女声音清甜,身体柔软又温暖,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他微红的脸颊猛然变得通红,之前的镇定完全溃散消失,整个人僵在原地,说话声都颤抖起来。 虽然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有股心脏极速升空坠落的激动感。 “谈恋爱?” 叶琬道:“就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意思。” 谢凌捂住脸,缓了很久后,轻轻嗯了一声。 叶琬觉得没意思,索性放开他。 小少爷的嘴比铁还硬,让他说一句喜欢,简直难如登天。 叶琬刚转身,就觉得被人抱在怀里,少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喜欢你,我很想和你在一起。” 屋子里很暗,窗边光线明亮,几片落叶在窗外飘过,没有一丝声响。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过了很久,她又听到一句。 “真的很想!” 第63章 裴奚握着金凰弓,在手中颠了颠,指腹从弓臂划过,最后停在弓弰上。 有些好奇的,他问:“这把弓为什么没有弓弦。” 谢凌垂着手,脊背挺直,无言地站在万箭场中。 闻言,他微微垂首,目光从粗粝的黄沙移到那把金色长弓上。 这把弓通身金色,弓臂稳固,弓的末端镶着一块血玉,血玉光泽奇特,在阳光下变换着不同的色彩,一会儿是淡红,一会儿又是深红,宛如一只有了生命的眼珠,透过血玉看向金凰弓周围所有的东西。 “谁说没有。” 金凰弓与朱凤弦本为一对,后来弓弦离体,这把弓便再也没有上过弦。 谢凌接过长弓,手指碰到血玉,血玉立即绽放出蓝色光芒,那光芒只有一小簇,却蕴含着极大的能量。 光芒缓缓流下,最后与末端的弓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段以灵力锻造的弓弦。 这根弦与普通的弓弦没有区别,一样的张弛有度,蓬勃又具有爆发力。 他抬起手,拉了拉弓弦,一根长箭从弓弦上凭空而出,以破风之势射穿了远处的靶心。 这把上古神器,在辗转了几千年后,早就不需要弓弦。 在谁手里,谁就是弓弦。 等他的手从弓上离开后,那根用他灵力铸造的弓弦又消失了。 少年收回长弓,将金色的弓身反握在手里。 他从未穿过宽袖的衣裳,袖口永远都是收紧的,非常的利落清爽,这样的装束不会影响他拉弓射箭,与他凌厉干脆的性子极其相配。 他的长发在血玉的光芒中向后飞舞,修长的影子立在万箭场中。 裴奚也拿过金凰弓,在手中试了一次,可是他却没办法驱动血玉引出弓弦。 谢凌挑了挑眉,戏谑地笑了一声。 “原来修为低的人是没办法控制金凰弓的啊,看来你还得多加努力。” 裴奚皱起眉头,抬眸看向逆光的蓝衣少年。 他墨发飞扬,腰上的金珠白玉碰撞在一起,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泽,语气可以说得上十分轻狂,耀眼地让人不适。 “不过没关系。”他拍了拍裴奚的肩膀:“要是你虚心求教的话,我可能会勉强教一教你。” 裴奚突然觉得有一股火气从胸膛里窜出来。 他冷笑道:“谢小公子,这样驱动弓弦,可是很耗费灵力的,你千万小心。” 谢凌不屑地嗤了一声,对身后的侍从道:“郭瑞,把原来的弓收起来。” 裴奚诧异:“你真的决定换弓了?” 金凰弓很好,但越好的弓越危险,他是鲁莽冲动不怕死,可谢府里,有的是怕他死的人。 良久后,裴奚无奈摇头。 “谢凌,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东西都不放在眼里。 * 叶琬剥着橘子,手腕上的朱凤弦若隐若现,被素色的衣袖遮挡住,在昏暗的室中闪了几下光芒。 叶灼眯了眯眼,盯着那抹旖旎的红,眉头不自觉跳了几分。 他用手撑着眉尾,目光从袖中的红色丝线游离到少女指尖。 她很淡然的用指尖一点点剥开晶莹的软皮,橘皮吸满了水,变得莹润饱满,橘皮下的果肉水嫩多汁,没多久就完完整整呈现在他面前。 整个过程,她都是一副平静冷淡的表情,不说话,也不把注意力放在橘子外的其它地方。 这份不动声色的疏离在某个沉冷的角落里擦过,什么也没有带走,却无故点燃了角落里的怒火。 她的眉睫微微垂落,似乎开始思考什么事情,但是身边的人能感觉到,她所在意的事,完全与旁人无关。 明明听叶家的人说,她重病在身,来京都只是为了养病,而他也能看出来,眼前的少女很久前就已经虚弱地只剩一点寿命。 她如同一株得不到阳光与甘霖滋润的幽昙,没有与他想象的一样逐渐枯萎,反而静静绽放。 她安静,坚定,美丽。 叶灼摩挲着指腹,直到半颗橘子递到他面前。 叶琬道:“喏,分给你一半吧。” 他心中忍不住升腾起一丝喜色,但却还是按照人的情绪,露出他本该露出的惊讶表情。 “给我?” 叶琬晃了晃橘子,点头道:“你不是不会剥橘子嘛。” 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应该是在笑。 非常明显的,她笑起来很好看。 原来谢凌每天看到的都是这样的笑容。 想到这里,叶灼也扬起唇角,但却在她低头时,狠狠咬碎了齿间的橘核。 叶母离开内室,来到叶灼身边。 叶琬立即起身,乖巧地站在她面前。 父亲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听说再过不久就可以痊愈。 叶母对叶灼十分关切,一出来就直奔他的方向,对他说:“难为你每天都来看望我们,朝中事物繁忙,若真的来不及,便不用来得这么勤。” 叶灼来的是挺勤的,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过来看一看父亲。 叶琬突然有点好奇,他怎么变得这么关心他们。 要知道原主来到棠州的时候,本来是可以投靠武毅侯府这个亲戚的,可直到被退婚,也没见武毅侯府有什么表示,更别说见叶灼出面过了。 她咬着酸酸甜甜的橘子,有些走神的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就听到叶母说。 “过几日我便要回棠州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她与叶灼一起问:“这么快吗?” 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叶母对叶灼道:“棠州有很多事都没处理,留在京都实在不方便。” 叶灼并未阻止,只是很理解地说:“我明白,走的那天,我会让武毅侯府的人亲自送伯父伯母回棠州。” 她果真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也不在乎叶琬的婚事就快来了。 酸甜的橘子汁从喉中慢慢流下,有些像她现在的情绪,虽然没有一起生活过,可叶琬还是有几分不是滋味。 更不是滋味的还在后面,这个消息叶琬好像是最后知道的。 叶母一早就告诉了谢夫人,为了两个人能多聚聚,谢夫人决定了今日要来这里看一看他们。 “你今日也留下来吧。”她对叶灼说:“大家一起吃顿饭,也省的你再一趟趟地跑来跑去。” 看到这一幕的叶琬甚至有些怀疑,究竟谁才是她亲生的。 叶灼礼貌点了点头,没有推辞。 本来叶母只邀请了谢夫人,可谢凌却偏要跟过来,他一来,一大家子都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不要嫌我少呜呜呜,本来还有一个剧情点要写的,但是实在扛不住了,就留到下一章吧,接下来就是走剧情,死遁也快了。 爱你们呦~ 第64章 谢宗主平日事物繁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天照山,没多少日子能留在京都。 可他每个月总会抽出那么几天时间,只为了能回京都看一看家人。 这趟谢夫人来看望叶母,他也跟着来了,几人落座,与彼此寒暄起来。 谢凌哪里管什么规矩礼仪,毫不掩饰地来到叶琬身边,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甚至还拉了拉她的椅子,让她往他那边靠了一些距离。 这个小动作只有叶琬能察觉到,她低着头,尽量不让旁人看出来。 谢家作为大盛最鼎盛的仙门,谢凌本该肩负着家族的兴衰。 循规蹈矩,努力修行,这些才是他作为一个继承人该做的事。 可谢宗主表面严厉,却并没有压抑谢凌的成长。 他完完全全被养成了一个自信张扬,洒脱随意的少年。 小少爷的十六岁,就是十六岁该有的模样。 青涩,明媚,高傲轻狂,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但有时又会因为热血上头而做一些冲动的事。 他这十几年顺风顺水,所有人都很爱他,就算以后会经历一些挫折,也不用怕身后会空无一人。 就像他一直很想要金凰弓,大婚前几天,谢府便收到了匿名送来的贺礼,贺礼中正有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哪怕在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默默关心他。 叶琬觉得,这么幸福的小少爷,应该没什么烦恼了吧。 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只觉得他幼稚不成熟,傲慢地能把人气死,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优点。 仙门谢氏的小公子,若不是因为这个身份,才不会有那么多人爱他。 如果可以换个人攻略的话,她肯定毫不犹豫,立刻跟小少爷说拜拜。 可渐渐的,叶琬发现,他性子高傲,却又十分努力,并不是没本事的吹嘘自大。 虽然傲娇,总是嘴硬地不肯说心里话,但又正直有原则。 以前她一直希望自己遇到的是几年后的谢凌。 现在却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少爷才是最好的。 虽然幼稚,冲动,还有点bking,但这些全都很好,是不用改变的那种好。 最重要的是,小少爷漂漂亮亮的,实在让人喜欢,叶琬总是忍不住欣赏他的眼睛,睫毛,很想知道这张脸是怎么长出来的。 直到听到一声咳嗽,叶琬才反应过来。 趁着倒茶的工夫,叶母小声提醒她:“看够了吧,这里这么多人,你要盯着这小子看多久。” 叶琬惊讶地将目光从谢凌身上移开。 她别过头,方才实在是看的出神了,忘记谢夫人他们也在。 感受到叶琬的目光已经不在自己身上,谢凌绷紧的脊背才放松下来。 他低头,抿着唇笑了笑。 他很喜欢被她盯着看,有一种全世界她只在乎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只可惜这里这么多人,他不能立刻将她抱在怀里。 叶琬感觉到小少爷有点不爽。 她沉思了一会儿,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谁知还没下一步动作,左手就被他猛地抓住。 他的动作太快,力气也大,叶琬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往他那儿斜了一下。 他们在桌下握着手,几个长辈正在说话,没有注意到他们这儿的情况。 叶琬的心脏扑通直跳,总有种要被抓包的紧张感。 他的手很凉,与她十指紧扣,不时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有些说不清的暧昧。 本来是准备调戏他的,结果被他调戏了。 叶琬咬着牙,不爽的人换成了她。 谢凌一直不松手,叶琬只好用喝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怎么不吃菜啊,琬琬,多吃点。”谢夫人特意关注她。 叶琬头昏脑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迷迷糊糊地拿起筷子,赶紧夹了块肉塞进嘴里,生怕突然有人走过来看见他们。 可这时,谢凌突然道:“这是我的筷子。” “……” 他的右手一直放在桌下,根本没怎么夹菜,导致叶琬直接拿错了。 她不慌不忙,在桌上找了一会儿,问道:“我的筷子呢?” 谢凌认真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用我的。” 叶琬低着头,笑了笑,将他的筷子放下来:“我不介意,不过我觉得你会介意。” 她报复性地没听他的话,反而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叶灼,在他那里找到了一双新筷子。 “小侯爷那里有筷子。” 说完,叶灼便立刻将筷子递给了她。 拿到新筷子,叶琬得逞似地看了他一眼。 小少爷脸上说不清什么表情,叶琬趁机挣脱他的手,自顾自地吃起东西来。 谢夫人对谢凌的口味十分了解,一直在考虑他要不要吃什么,谢宗主甚至想亲自夹菜给他,看到谢凌为叶琬剔鱼骨,两人先是惊讶,又立即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们聊起谢凌的婚事,整个场面十分和谐。 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注意到沉默的叶灼。 在他的视线里,每个人都很幸福。 即将成婚的谢凌,快要嫁给他的叶琬,满脸笑容的谢家人。 他不禁将目光放在一旁的少年身上,看见他与叶琬在桌下牵着手,两人你侬我侬,彼此间有着独属于少年人的那种悸动。 没有猜忌,没有阻拦,他们互相信任,看起来会永远在一起。 他喝了口甜酒,喉中弥漫出一股苦涩的味道。 …… 回到武毅侯府,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一人走在京都的长街上。 街道空冷,天上连月亮都没有。 他吹着冷风,慢慢地独自走着,夜幕笼罩着他的身影。 从来到去,他身边都没有任何人。 叶灼突然停下来,这一刻,一股旷世的孤独忽然将他席卷,身后的凉风如同濒死前残存的意识,一点点倾入他的骨髓,仿佛在告诉他,他可以换一种活法。 从长街到侯府,他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无可奈何了,才走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武毅侯府。 他抬起头,看着门牌上的四个字,眉睫越压越深。 高大的门庭只有一群冷冰冰的护卫,恭恭敬敬地跪下来行礼。 “侯爷!” 他刚进门,副将重羽便提着佩刀走到他身边:“老夫人又发病了,您从另一边进去吧。” 话音未落,远处跑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她挣脱侍女的牵制,癫狂般直奔叶灼而来。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她奔向自己。 女人踉跄着摔倒在地,又爬起来,抓着他的衣襟,质问道:“我儿子呢,你把我的儿子藏哪里了?” 叶灼垂眸,对上她狰狞的目光。 女人穿着单薄,头发脏乱,很难让人将她与几个月前风风光光的侯府女主人联系在一起。 “母亲。”叶灼道:“回去休息吧。” 啪的一声,她举着手,还想打过去,却被重羽拦下来。 “老夫人,你怎么能打侯爷。” 叶灼轻轻笑了一声,对那些侍女道:“老夫人病情重又加重了,带她回屋,好好看着她。” 众人面面相觑,重羽气道:“耳朵聋了吗,还不快去!” 被训斥后,她们才听话地带着女人离开。 “侯爷,您别在意老夫人的话,她神志不清了才会那么说。” 重羽一年前就跟着他,忠心耿耿,只服从他一个人的命令,在这侯府里,算得上最省心的人。 叶灼定定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被打了一巴掌的那半边脸,升起一股刺痛感。 他淡然道:“我当然不会跟她计较。” 重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佳,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在他的印象里,侯爷很少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不过才二十多岁,却已经肩负起整个叶家的重担,将朝堂内外治理地井井有条,回来后还要照顾得了疯病的母亲,亲自照顾她的衣食起居,从未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耐烦。 夜幕下的烛光映在他的背影上,看着那道寂寥的影子,重羽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能有一个人陪陪他就好了。 “重羽,你也回去休息吧。” 叶灼卸下外衣,静静走回自己的住处。 他坐在空旷的静室中央,静室空旷,没有点灯,周围一片漆黑。 他就这么坐了很久,从天黑坐到天亮,唯一陪着他的,只有悬在墙上的,那把冷冰冰的长剑。 * 大婚前几天,谢夫人送婚服来的时候,顺便找叶琬说了会儿话。 她屏退了所有侍女,单独与叶琬坐在房间里。 谢夫人左右打量她,越看越满意,两人吃着府里的点心,问了一些情况后,话题又转到了她与谢凌的婚事上。 谢夫人握着她的手,总是用很慈爱的语气与她说话:“阿凌性子鲁莽,脾气也不大好,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定然没少受他的气。” 岂止啊,一开始差点被他气死,要不是为了任务,叶琬才不会忍这么长时间。 她点头,又摇头:“没有,还好,他…还挺好。” 谢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就别骗我了,我养的儿子,我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 “阿凌年纪还小,难免顾及不到旁人的感受。”她悄悄告诉叶琬:“要是他惹你生气了,你千万别忍着,我替你教训他。” 对于小少爷这种性子的人,不管别人对他什么态度,巴结也好,忍耐也好,又或者干脆不搭理,都不会影响他下一次继续无视你。 他本来就不在乎任何人,更别说把别人放在眼里。 可叶琬仔细想了想,好像没觉得谢凌最近有哪里做的不好。 他就跟转了性似的,虽然还是那副bking样,但总感觉与从前不同了。 谢夫人道:“你放心,等你嫁过来,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们琬琬这么乖巧,当然应该好好宠着。” 被叶母冷落了这么多日子,今天突然听到谢夫人这些话,她瞬间在对方甜蜜蜜的糖罐里沦陷,就算不是嫁给谢凌,让谢夫人当自己母亲也很幸福。 叶琬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装作认真喝茶的模样。 谢夫人又道:“至于要孩子什么的,也不用太着急,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与阿凌说,让他等一些日子。” 叶琬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她咳嗽着缓了许久,谢夫人拍着她的后背,关心道:“没事吗?怎么呛到了。” “我没事,伯母……” 叶琬脑海中不免浮现起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她倒吸一口凉气,只想赶紧转移话题。 这时候,谢夫人又道:“对了,伯母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叶琬忙不迭道:“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吧,阿凌身上的髓寒蛊。”谢夫人叹息一声,看起来非常忧虑:“这些年来,因为这个东西,他吃了不少苦,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心疼。” 叶琬明白她的意思,自己与谢凌的婚约,本来就是建立在髓寒蛊之上的。 她嫁给谢凌,自然也要帮他解了这种蛊毒。 可是之前的问心诀只有一半,她不敢贸然用里头的方法,只怕出什么意外,若能有完整的问心诀就好办了,等她走后,就将问心诀交给谢凌,也算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虽然自己一直在找问心诀的另一半,但这么久都没有线索,谢夫人对她又这么好,叶琬沉默下来,不自觉有点愧疚。 第65章 谢凌握着金凰弓,不需要太长时间,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把弓箭。 平日闲暇时,他会来到万箭场,试一试金凰弓的力量。 谢昭在他身边看着,总不放心让他用这种神器,便忍不住提醒:“阿凌,金凰弓太过消耗灵力,还是别用了吧。” 谢凌无所谓道:“对我来说没关系。” 金凰弓消耗的灵力并非不可逆转,他十分轻松地收起长弓,对这件事完全不在意。 “机关阵调查的怎么样了?” 谢昭执着调查这件事,已经到了整个谢家都知道的地步。 谢凌对此没什么兴趣,一心只想着几日后的大婚事宜,所以并不知道他进程如何。 不过看对方的表情,明显不怎么顺利。 谢昭摇了摇头,露出忧愁的表情。 这些日子,无论他怎么查,都没办法找出半点蛛丝马迹,连宫里邪祟的事也没完全解决。 那夜在归元寺中,他艰难地死里逃生,等援军来了后,尸妖却又消失了,几万只妖物同一时间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坠崖的那只尸妖王也没有消息,就算是尸体也找不到。 谁都想不明白,那群妖物会躲去什么地方。 谢凌听说了尸妖消失的事,他敛了敛神色,说道:“肯定还在归元寺里。” 至于藏在归元寺什么地方,他便不知道了。 谢昭问道:“你怎么知道还在那儿?” 谢凌耸了耸肩:“猜的。” 谢昭道:“除了这件事外,我还查到一个叫明澈的人。” 闻言,他疑惑地皱起眉头:“明澈?” “我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机关阵的事,好像与他有关。” 谢凌漫不经心道:“嗯。” 两人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传进了叶琬耳朵里。 她看着面前的灵蝶,本来不想听,结果谢凌的小蝴蝶自己飞了起来。 小蝴蝶还是花谕节的时候谢凌送给她的,一直附在她的衣服上,从远处看,就是普通的蝴蝶花纹。 从谢昭的话来猜测,他已经开始重点查明澈这个人了。 若是不及时收手,越到后面对他就越不利。 叶琬想提醒他这个人不能查,但又觉得剧情必须走。 她来完成个攻略任务,应该不可以随便改变剧情走向。 再说了,就算告诉谢昭,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那边刚结束明澈的话题,谢昭又猝不及防地提起了谢凌的婚事。 他担忧地问他:“阿凌,你最近开心吗?” 谢凌愣了片刻,皱眉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谢昭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自在。 如果阿凌是为了叶琬救了他们才愿意娶她,那这就不是他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么多年来,他喜欢的一直都是纯宜,怎么会突然改变心意呢。 除非真的是为了不让他愧疚,所以才选择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来。 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这个兄长,就太不负责任了。 谢昭道:“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纯宜,她也听说你的婚事了。” 谢凌怔然,诧异地看着他。 叶琬赶紧扑开灵蝶,没有继续听下去。 直到走出屋子,她才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靠在院子里的大树旁,叶琬不禁沉思起来。 就像谢昭说的那样。 一个人,不应该会突然改变心意。 * 武毅侯府内。 重羽将女人迎进去,对她道:“叶夫人,我们侯爷正在后厅。” “麻烦公子带我去找他,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们侯爷。” “不麻烦,侯爷交代过,叶夫人来的话随时欢迎。” 两人一起来到后厅,重羽立即退到一边。 叶灼给叶母倒了杯茶,问她:“伯母,您怎么来了?” 武毅侯府的建筑较为清雅,没有太多浮华的装饰,处处都透露一股宁静的氛围。 叶母四处打量着,十分怀念这个地方。 她自小养在武毅侯府,成婚前也算是看着叶灼长大,对她来说,侯府就是她的家。 如今老侯爷离世,真正算起来,除了自己的孩子,她就只有叶灼一个亲人了。 在这世上,她谁也不信,只信侯府的人。 拿出准备好的问心诀后,她将这本古籍交给叶灼。 问心诀是前朝金凰一族的禁书,当朝连朱影花都不能留,更别说问心诀这种东西。 世上所有人都以为,问心诀早已失传,朱影花也不存在。 大盛皇帝恨不得抹去前朝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当初连归元寺也想一把火烧个干净,只可惜无论他们怎么做,大盛都是踩着前朝建立的,他们永远只能活在前朝的影子里。 见到此物,叶灼微微一愣。 “这是?” 叶母省下了那些客套话,直接告诉他:“实不相瞒,叶琬与谢家小公子的婚事,都是因为他身中髓寒蛊,能解此蛊的方法,就在叶家的问心诀中。” 叶灼思忖道:“是这样吗……” 问心诀不能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今世,只有叶琬嫁过去,与谢家生死与共时,才能拿出这个东西。 “我与叶琬父亲商量好了,决定大婚结束就离开,那时定然来不及将问心诀交给她,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所以伯母想拜托你,等叶琬身体好些了,再将问心诀给她。” 叶灼道:“伯母为什么不现在就给?” 叶母道:“谢家就是因为问心诀才会同意这桩婚事,再怎么说,得等婚事尘埃落定了才能拿出这东西。” 就算为了叶家的脸面,她也不能让叶琬的婚事出什么意外。 “叶琬的性子我了解,就凭她对谢家小公子的在意程度,现在给她,她定早早送出去了。” 先前她就能从家里偷偷带一份残缺的抄录本,若现在拿到完整的问心诀,岂不是立即拱手送给谢家。 叶灼认真听完,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交代完这件事后,叶母便提前离开了。 坐在后厅中,叶灼翻开问心诀。 “髓寒蛊很痛苦吗?”他问重羽。 问心诀里记载了所有治愈髓寒蛊的方法,只要谢凌拿到这个东西,他便再也不用每个月都受那样的苦楚。 重羽道:“岂止是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将髓寒蛊如何折磨人一一叙述出来。 听完后,叶灼竟露出满意的神情。 “原来这么痛苦啊。” 他站起身,走到炭盆边,将问心诀扔进了烧红的金丝炭中。 看着慢慢被火光淹没的书籍,他却突然想到什么,又徒手将炭盆中的问心诀拿了出来。 重羽吓地脸色发白,惊慌道:“侯爷?” 问心诀没有烧完,他撕下最后几页,留下了残缺的半本。 “重羽。”叶灼看向他,举起手中的问心诀:“伯母是不是说,谢凌的婚事,是因为他的髓寒蛊。” 重羽道:“是,我是听她这么说的。” 叶灼笑了笑:“那很好啊。” “您的意思是?” 叶灼道:“我的意思是,还是将问心诀交给谢家好一点。” 重羽看着一脸平静的男人,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 * 没过几天,青桃和绯元都来了叶琬身边。 她们总说叶琬不在谢府,她俩做什么都觉得没劲,而成婚当天绯元要来给她梳妆,谢夫人便干脆让她们先住过来,等大婚当天再一起回谢家。 叶琬很喜欢这两个侍女,便带她们出去逛了一整天。 在街上的时候,她倒是看见裴奚和谢凌走在一起。 两人同时穿着谢家的校服,通身黑色,谢凌个子本来就高,这样一看更惊艳了。 叶琬第一次见他穿黑色的衣裳,青桃说让她去打个招呼,要是小公子看见她,肯定会很高兴。 但街上人太多,她们还没走过去,对面两人就没了影。 叶琬索性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谢凌能和裴奚一起出门,又穿着谢家校服,肯定是在处理什么事情,既然小少爷在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他们白天错过了见面的机会,晚上却还可以与对方说话。 叶琬洗漱完,躺在床上休息。 谢凌送给她的小蝴蝶飞过来,亮起蓝色光芒。 “叶琬。” 是谢凌的声音,凶巴巴的,听起来等她很久了。 叶琬主动提起白天的事:“我今天看见你了。” 谢凌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惊讶道:“真的吗?” 叶琬道:“对啊,你今天穿的是谢家的校服,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穿黑色的衣裳呢,真的很好看。” 他貌似有话要说,但突然停下来,问道:“好看?” 叶琬来了兴致,故意逗他:“真的很好看,好想看你再穿一次啊。” 谢凌回忆了一会儿,傲娇地告诉她:“我不喜欢黑色的衣裳。” “可是你穿着很好看,我喜欢看。” 听了她的话,小少爷突然安静下来。 接着,他轻轻一笑。 “原来你想看我这么穿啊。” 少年的声音扬起一丝愉悦的波动。 叶琬摸摸小蝴蝶的翅膀,看着屋顶沉思了一会儿,正出神回忆他白天的模样时,小蝴蝶里又传来他的声音。 “开门看一眼。” 叶琬躺在床上,头发都没挽,窗外已经夜深了,她便懒洋洋地不想动。 可谢凌又说:“你开门了吗?” 叶琬翻了个身,无奈道:“外面有什么?” “你出来就知道了。” 她放下灵蝶,终于听他的话走到门边。 如今大家都已经睡下,开门也只能看到空荡荡的院子。 叶琬怎么会想到,等她开门后,会看到小少爷站在自己面前。 他还是穿着白天的那身衣裳,一身黑衣,纤细清隽,负着手站在夜色下,长发被风吹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清冷俊秀的气质。 没有了平日里遥不可及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仙门公子。 从她说想看他穿这身衣裳开始,到现在也不过一小会儿时间。 他在听到叶琬喜欢后,立即就决定让她看一眼了,几乎连犹豫的时间也没有。 黑衣长发的小少爷,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叶琬心脏猛地一滞。 不是因为觉得他这样很好看,而是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就像她之前还在桌下试探触碰他时,他就已经主动握住了她的手,不会犹豫,也不会后退。 叶琬愣了很久,才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凌道:“我一直在外面,但是没准备打扰你睡觉,想着说完话就离开。” “不过。”他往前走了一步:“你说喜欢看我穿这件衣服,所以我就过来让你看看。” 她住的房间正靠着院墙,对面就是一条长街。 叶琬脑海中不禁有了一些少年靠在墙边,用灵蝶与她说话的场景。 “谢凌!” 叶琬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她扑过去,投进他怀里。 “你也太好看了吧。” 她惊喜地盯着谢凌,这声夸赞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少年身段修长,气质凌厉,就算穿着深沉的黑色,也冲淡不了他的清秀感。 他像一颗小青竹,高高的,挺拔又翠绿,总是高傲地昂着头,但是叶琬踮起脚尖的话,他就会配合地弯下腰,将她抱在怀里。 她捏了捏他的脸颊,少年白皙的皮肤格外柔嫩,如果不是眼神不好惹,还真的像糯米团子。 他被撩拨地紧抿薄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似乎想吻下来,但是被叶琬拒绝。 没得逞的小少爷不悦地叹了口气,将她抱地更紧。 叶琬觉得他故意让自己喘不过气,便急着想推开,但是谢凌忽然垂眸,对上她的目光。 这一刻,叶琬心脏猛地加快。 就算是这个角度,他也很好看,而且还有种说不清的暧昧感。 他白白净净,喉结微微动了动,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他只要往下来一点,就能覆上她的唇。 但是被拒绝后,小少爷就没有强求了。 叶琬心跳加速,忍不住移开目光。 谢凌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叶琬揽着他的肩膀,抬着头,轻声问:“去哪里?” 他突然将叶琬抱起来。 “谢凌?” 叶琬缩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别乱动,很快就回来。” 第66章 御灵马车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已经从京都到达了天照山。 巍峨的山门矗立在两人面前,山中覆盖着皑皑大雪。 叶琬伸出手,接住从天而落的雪花。 她记得从京都离开的时候,天上还没有下雪。 叶琬问道:“天照山一直在下雪吗?” 谢凌走到她身边,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整个人挺拔秀丽,背总是挺得直直的,与她一同站在雪地里。 “天照山的雪一直都比京都来得早一些,今年好像更早。” 谢家住在京都,修行在天照山,大部分弟子都在此地,谢凌幼时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回到京都,回天照山的日子便少了起来。 叶琬想到什么,问他:“你不会要带我去见你师父和兄弟们吧?” 这不就是传统的,成婚前先把所有亲戚朋友都见一遍的流程么。 她除谢凌以外的人都不关心,更别说应付这些仙门弟子,而且见的人越多,以后就越难离开。 见到叶琬为难,谢凌皱了皱眉:“你不喜欢?” 叶琬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没准备好。” 谢凌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她搪塞道:“万一你的师兄弟们不喜欢我,然后你也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叶琬的语气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小少爷本来不吃这一套,可今日见她这副模样,却立刻缴械投降,没再追问下去。 他傲娇地别过头,告诉叶琬:“你想多了,我才不是要带你去见他们。” “再说了。”他有些无语:“别人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会因为他们不喜欢你。” 他站在叶琬面前,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觉得这句话很重要,一定要让她记在心里。 可叶琬只是很平淡地点点头,有些冷地吸了口气。 她被冻地脸色发白,谢凌定了定神。 今日天色很晚了,还是先休息再说。 他牵起叶琬的手,带她去了自己准备好的住处。 一路上,两人倒是碰见几个弟子,只不过巡夜地不太用心,没有注意到他们。 谢凌带她来的地方很偏僻,周围很远都见不到人。 他说这里曾是他住过的地方,而且只有他住过,现在也是如此,没人能过来打扰他们。 这儿的屋子很多,分了两排,立在彼此对面,每一间都很整洁。 外面虽然下着雪,但里面很温暖。 叶琬与他站在门边,谢凌对她说:“你住这间,我住你隔壁,先睡一觉,明早再带你出去。” 叶琬犹豫着,问他:“我们…不住同一间吗?” 听到这句话,谢凌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他立即道:“你想什么呢,我们还没有成婚,当然要分开来住。” 看着小少爷惊慌的模样,叶琬倒是听话的同意了。 她以为按照他的性子,势必会要求两人住在一起,没想到今日还挺守规矩。 在外头站了那么久,她确实有些冷了,便对谢凌道:“那好吧,晚安。” 说完后,叶琬便径直进了屋。 谢凌站在门外,直到她关门熄灯,才叹息着走回自己的房间。 不知怎么的,一股懊恼的情绪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为什么不住同一间…… 叶琬在屋子里打量了一会儿,这里的装饰非常素雅,既不杂乱也不空旷,两者间融合地刚刚好,竟有种温馨的感觉。 她将小烛灯放在床前,只留了一盏,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小床看起来更温暖一点。 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无事可做。 如今来到天照山也很好,就当是度假了。 叶琬散下头发,往床上躺去。 这张床自己一个人睡有些大了,两个人的话才刚刚好,想来是按照弟子们的体型做的,所以会按照男人的尺寸做的大一些。 她裹紧小被子,睁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最近的事,不知不觉就过了子时,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叶琬突然被渴醒。 她口干舌燥,但屋子里又没水。 都怪这里的天气太干燥,平日她压根不会渴成这样。 记得跟谢凌过来的时候,看见对面有一间茶厅。 叶琬穿上衣服,准备拿一壶水立刻回来。 出门后,她差点被冷风冻地摔下去,整个人瑟瑟发抖,浑身变得冰凉无比。 幸运的是,茶厅里有准备好的茶水。 叶琬喝完赶紧跑回去。 她摸着黑关上门,立刻躺回床上。 在外面逛了一圈,现在连床板都让她觉得冷,手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叶琬将被子越裹越紧,却在碰到一只温暖的手时僵住了。 谢凌被惊醒,惊讶地看着躺在他身边的少女。 叶琬意识还不怎么清醒,说话都不太利索,嘟嘟囔囔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小少爷立刻炸毛,惊讶地退到床边,没好气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叶琬清醒过来,没有看到床边的小烛灯,猛地意识到自己走错房间了。 这里每间房长得都很像,又挨在一起,天色这么黑,她走错很正常。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叶琬还是很尴尬。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小少爷的视线里。 她刚准备下床,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揽进怀中。 少年盖上被子,紧紧箍着她的腰,靠在她耳边,轻声道:“天这么冷,还是不要走了。” 他的身体很温暖,与她贴在一起,十分舒服,叶琬刚开始还不适应,过了一会儿竟忍不住朝他靠近。 她被他抱着,慢慢地又睡着了。 谢凌摸了摸叶琬的头发,有些沉迷地看着她。 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脖子。 她动了动,但是没有拒绝。 少年露出一丝笑容,忍不住将她越抱越紧。 怀里的人好像变成了一朵软绵绵的云,他想用力又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将对方伤到哪里。 他有些难以克制地想埋进这朵云里,无法不贪恋她身上的每一处气息。 窗外风雪很大,屋内寂静无声。 叶琬静静躺在少年怀中,睡得十分安稳。 第67章 每次将她抱在怀里,谢凌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会无法克制地想要用力抱紧,直到她永远无法从自己怀里挣脱出去。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如此依恋一个人,依恋到一个时辰见不到,他便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不过还好,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再过不久,就是他真正的妻子。 他不用害怕她会离开自己,成婚后,他就能一直这样抱着她。 他们可以搬到新宅子里,每天都能在一起。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用分开。 他可以随时随地吻她,连醒来都能立刻看见她在自己身边。 她是他的妻子。 只是他一个人的…… “琬琬。”他轻声呢喃。 叶琬反握住他的手,睡眼惺忪地回应道:“怎么了?” 他反复揉着她的手心,良久后,说道:“我想现在就洞房。” “……” 说完,他竟起身欲有什么动作。 叶琬感受到他掰过自己的肩膀,整个人要压下来时,一股巨大的惊慌从胸膛蔓延而上。 方才还被困意笼罩,此刻连头发丝都清醒了。 这小子真的色胆包天。 叶琬睁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你想得美。” 她翻过身,认真看着撑在自己身上的少年,眉头微微蹙起:“快睡觉。” 谢凌没有动,有些不甘心地说:“可是我们后天就要洞房了。” 他的声音非常低沉,在这样的环境下,有种说不清的朦胧感,听得她浑身滚烫。 虽说成婚必须要洞房,但是十六岁的小少爷…… 这也太罪恶了吧。 叶琬完全陷入他的臂弯中,少年的身体匀称修长,十分有爆发力,手上的力量总是给人一种他不止十六岁的错觉。 “不行!”叶琬道:“到那天再说。” 她将脸埋进被窝里,耳根子不知烧成了什么样。 或许是觉得方才的举动太唐突,小少爷竟然安静下来。 他重新抱着她,说道:“我只是有点害怕。” 叶琬无奈,心想自己还没婚前焦虑呢,他倒先一步说害怕了。 她不禁笑了一声,那么高傲的谢小公子,居然也有说害怕的时候。 他在怕什么,难不成是怕没经验被她嘲笑,所以想先练习一下。 叶琬安慰他:“你年纪还小,我不会嘲笑你的。” 谢凌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本来还有许多话想说,结果突然听到一句年纪小。 “哼。” 他突然背过身,毫无预兆地松开了她。 看着他漂亮的后脑勺,叶琬总觉得有点像小猫咪气呼呼的样子。 小少爷气了没几秒,又转过来将她抱住。 “我们会在一起的,对吗?”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叶琬回道:“嗯,会的。” “我说的是永远在一起。” 他的语气不是一般的认真,叶琬被折腾地实在没力气,她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精力旺盛了。 “会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过一会儿,就这么顺从地睡着了。 少年放心地舒了口气。 “那就好。” 天亮后,叶琬跟着他跑了很多地方。 这里的雪下了没多久,很多地方还很松软,她的鞋袜很快全部湿透。 到了下午,她便搬了个椅子,坐在外头看雪。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叶琬抬起头,看见远处走过两道人影。 谢凌从她身后过来,叶琬问道:“那两个人是不是你大哥和裴奚?” 虽然距离很远,但叶琬眼神还行。 谢家的弟子几乎都在天照山,裴奚也在这里修行,她平时不管别人的事,所以不知道裴奚和谢昭什么时候在京都,什么时候来天照山。 谢凌并不在意,说道:“他们最近在查一些东西,说是天照山有线索,所以就过来了。” 不用猜也知道,他俩查的肯定还是机关阵那件事。 叶琬实在不能理解谢昭为什么这么执着机关阵,原文里他根本查不出来什么,结果还因为这个被追杀了一路。 难不成是因为她在机关阵里救了谢凌,他觉得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让他愿意娶自己,调查也不过是为了找到某些不用娶她的理由。 想到他在灵蝶里对谢凌说的那句话。 叶琬犹豫着,也很想问:“谢凌,你还喜欢……” 白纯宜吗? 话到嘴边,她却没有说出口。 反正自己的剧情就要结束了,问这些也没意义。 小少爷的头发清秀利落,发冠精致华丽,叶琬很喜欢欣赏他的头发。 谢凌抬眸:“你刚刚说什么?” 叶琬摇头:“没什么。” 既然谢昭已经来了天照山查这件事,那接下来的剧情点应该就是: 他们在天照山调查机关阵,就要查出一些线索时,立刻遭到了对方的灭口威胁。 虽然没有太严重的损失,但还是错过了绝佳的一个机会。 对方似乎只是想给谢昭他们一个警告,并没有真的杀了他们的想法,倒是谢凌受了重伤。 叶琬的任务,就是要在这里替他挡那一剑。 她思索了一会儿,机关阵背后的这群人实在过于神秘,她总有种死的不明不白的感觉。 谢凌将热腾腾的雪梨汤端给叶琬,雪梨汤是他让天照山的厨房做的,味道很好,甜度正合她的口味。 雪梨软软的,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叶琬甚至有点舍不得吃,独自欣赏许久后,还是慢慢咬了一口。 为了加快任务进度,叶琬对他道:“我想一个人晒太阳,你去帮帮你大哥吧。” 谢凌不大乐意:“不想管。” “你去吧,我们明天就得回去准备大婚的事了。” 他们的婚期就在后天,叶琬突然紧张起来。 她忍不住想象自己和谢凌拜堂的场景,心里竟然泛起一股甜蜜的滋味。 “你真的想让我走吗?”他问道。 叶琬站起身,准备进门,却被小少爷拦住抵在墙边。 他很喜欢将叶琬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这里没有任何人,她紧紧靠在他怀里,所有的视线都被他占据。 叶琬诚实道:“不是很想。” 听到这句话,他笑了笑,却又立即敛起笑容,对着她摇了摇头。 “我要吻你。” 他个子很高,模样又清秀,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严肃的压迫感。 叶琬抬着头也只能到他的胸膛,但是少年总是会贴心地弯下腰。 他长长的睫毛铺下一层阴影,将乌黑的眸子衬地十分深邃。 叶琬还没来得及拒绝,他便不高兴道:“这次不是问你,你不可以拒绝。” “谢凌……” 她的声音顷刻被某种冰凉吞没。 少年气息都带着一股清新的香气,微凉的舌尖撬开她的唇齿。 叶琬闭上眼,在他怀中越陷越深。 但是比起她,更沉迷不舍的,是将她紧紧抱住的少年。 * 天照山的藏书阁少有人来。 谢昭换了药,将手上的伤口隐藏起来。 他忍着剧痛,慢慢放下袖子,这个动作被走过来的裴奚捕捉到。 “是谁动的手?”裴奚问。 两人一起来到窗前,将找到的资料一一整理好。 这些书籍大多蒙了灰,有些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翻阅之前,他们还需要先将这些东西清理干净,清理的过程中不能将其损坏。 谢昭一边忙活,一边回答道:“不知道,不止一个人。” 当时天太黑,他没看清对方的容貌,只知道那群人修为高深,伤了他便离开了。 谢昭总觉得,他们的行为像是一种警告,警告他不许再做某些事。 裴奚告诉他:“谢凌的婚期就要到了,你要在这里查到什么时候。” 谢昭翻阅书简的手顿了顿,他淡淡道:“我会在阿凌大婚当天赶回去的。” 他都这么说了,裴奚只好点头。 “能及时赶回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 从天照山回来后,谢凌也没有回谢府。 他待在新宅里,对着面前的一壶酒看了半天。 郭瑞浇树时经过,看见他似乎在笑,但又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这些日子,他的这位谢小公子,心情明显很好,让他滚的次数比之前少了整整一倍。 现在这栋宅子里还没什么人,他又种了几棵梨花树,想着一年四季都能让叶小姐欣赏到这些花。 对此,谢凌非常满意,赏了他许多宝贝。 郭瑞没想到致富之路走地这么容易,谢小公子简直是他的衣食父母。 谢凌拿起酒杯,想象着喝交杯酒的场景,试着抿了一口。 酒很辣,他不太喜欢这种味道。 但是洞房那天,他们拜堂成亲后,定是要喝交杯酒的,现在还没有开始,他觉得应该先学一学。 他是她的丈夫,总不能到了那天,自己什么都不会。 郭瑞抱着个大花盆,花盆里种着他培育的新品种,名叫桃梨花,将桃花和梨花种在一起,冬天和春天都会开花。 谢凌不耐烦地撇了他一眼,弧线好看的唇轻轻弯了弯,似笑非笑道:“不就是种了两种花在花盆里吗。” 郭瑞觉得小公子说的话非常打击人,但又不敢得罪他,只能笑着说:“不会的,开花时您就知道了。” “无聊。” 谢凌懒得再搭理这人。 成婚的日子越近,他就觉得越不真实。 她真的要嫁给他了吗。 谢凌凝眸,眼中泛起一丝笑意。 “当然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不是正剧风,轻松小甜文一枚啦,剧情什么的完全是为感情服务,也不想写的太复杂,简单简单再简单,笔墨不会花太多。 关于更新的事,呜呜我真的是一睁眼就在码字了,但是有时候过于龟速,每天晚上九点的更新肯定是会准时的,以后加更我尽量写好了再加d(?д??) 还有,死遁倒计时啦…… 宝贝们么么么,我爱你们,花式比心,放烟花咻咻咻 第68章 对于谢凌,叶琬一开始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可如今看着婚帖上两人的名字,她脑海中却能浮现很多画面。 金光阵中衣袂蹁跹的蓝衣少年,坐在太阳底下故意不搭理她的小少爷,击退血妖后凶巴巴让她滚的死傲娇…… 他是谢家千娇百宠的小少爷,也会是未来独当一面的谢家宗主。 只可惜,叶琬不能再陪着他到那个时候了。 大婚的日子越近,她便愈发着急。 虽然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但她还是想帮谢凌治好髓寒蛊。 这种蛊毒几乎陪了他一辈子,原著里结局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找到解蛊的方法。 叶琬见过许多次髓寒蛊发作的样子,能明白那时候有多痛苦。 每年,每个月,他都要经历一次。 她甚至想去问一问母亲,叶家到底有没有完整的问心诀。 每次翻看手里残缺的抄录本,她都怕这里面不完整的方法会伤到小少爷。 这件事让她纠结了许多天,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再操心了。 叶灼破天荒帮她剥了个橘子,告诉她,谢夫人拿到了问心诀,可以为谢凌治好髓寒蛊。 叶琬怔了一瞬,白皙的脸上浮现几缕迷茫的神色。 叶灼说,问心诀是白纯宜送给谢家的,为了得到这个东西,她吃了不少苦,人也受了伤,谢夫人很感激她,如今正留她在谢家说话。 “谢夫人那么在意谢凌,想来会找个最能感谢白小姐的方法。” 他将橘子递给叶琬,如他所说,这橘子剥的确实不怎么样。 叶琬塞了一瓣橘子,心中暗自思忖。 白纯宜为了谢凌付出这么多,这小子应该得感动死吧。 他从前就能为她奋不顾身,如今得到对方的回应,心里肯定会有触动。 原文中白纯宜喜欢谢昭,所以谢凌没有表露心意,但凡她有点回应,他都不可能是现在这副模样。 如果她愿意接受小少爷的心意,那看到天照山那场雪的人会是她,被他抱在怀里的也会是她。 从一开始,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叶琬就见过,谢凌对白纯宜的态度与对别人不一样。 她帮他找到问心诀,回应了他的感情,应该像原文里那样,两人感情迅速升温才对。 她坐在靠门的位置,身上依然是那套素净的衣裳。 冷风从枯树枝上吹过,少女被寒冷的背景衬托地更加瘦弱。 她喜欢穿素色,但是素色太悲凉。 “你不开心吗?”叶灼问道。 叶琬摇了摇头,她没有不开心,只是橘子太酸了,酸到牙根了而已。 “我明日就要成婚了,怎么会不开心呢。” 大婚在即,叶家这边也有许多要忙碌的事。 看着已经被装饰地一片喜庆的府邸,叶灼沉默许久,似乎在回忆什么,目光逐渐变得失落。 他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过这种表情,刚才还在问叶琬是不是不开心,现在倒是自己先难过起来了。 “小侯爷?”叶琬目光疑惑,将没吃完的橘子放在桌上,问他:“你怎么了。” 他面前摆着一对新送来的婚贺喜双瓶,瓶身雕刻着镂空的双飞凤凰。 府中被打扫地干干净净,一切都是为明日大婚准备的。 叶灼沉吟片刻,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从前的一些事。” 两人坐在这儿聊了许久,本来叶琬准备回去,但此时又来了兴趣,好奇道:“什么事?” “你想知道吗?” 叶琬轻声道:“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其实也可以不用说。” 每个人都有点秘密,这个她能理解。 “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叶灼告诉她:“我只是想起来,我曾经也有一个未婚妻。” 未婚妻? 他毫无预兆地提起这件事,从表情来看,不太像在开玩笑,但叶琬根本没听说过武毅侯府与哪家定过亲。 这么多年,叶灼从未表现过对感情这种事的在意,如今早过了成婚的年纪,身边连个女人的影子都见不到。 今日听他这么说,而且说的是曾经,莫非是他真的心有所属,所以才会一直不成亲。 而且他说的是未婚妻,那也就表示,他们并没有成婚。 她试探着问:“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叶灼自嘲笑了一声:“没有。” 他垂下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回忆道:“当初我们已经快要成婚了,可是前一天,她被人害死了。” 叶琬心中一震,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新婚前夜被害死,这也太惨了,难怪叶灼不问感情之事,恐怕是现在还有心理阴影。 她真心觉得很惋惜:“你一定很喜欢她吧。” 叶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节哀顺变这句话太过云淡风轻了,没有谁能真的节哀顺变。 叶灼并没有承认,反而说:“我与她是父母定下的婚姻,彼此间没有什么感情,成婚前也只见过一面。” “但是。”他目光飘到门外的枯叶上:“就算是父母定下的婚姻,我也将她当成了我的妻子。” 叶琬心想,都当成妻子了,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没有再问下去,都说初恋是最难忘记的,她今天可算看出来了,连叶灼这样的人都没办法走出来。 如果自己离世,谢凌会伤心吗。 叶琬想象不出他难过的样子,总觉得小少爷永远都是自信飞扬的。 受伤流血都没见他掉一滴眼泪,到时候,他应该也能坚持下来。 叶灼说他明日有事要处理,没办法参加她的婚礼。 叶琬没有强求,谁来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反正成婚任务的奖励已经拿到,接下来完成最后的任务就可以了。 青桃和绯元从谢府搬过来,将明日要用的婚服首饰提前准备好。 她们一直跟在叶琬身边,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凤冠有点重,明天一定要戴吗?”叶琬扶着头上的发冠,总觉得头重脚轻,稍微走一步就要摔倒。 青桃道:“这已经不算很重的了,姑娘明日大婚,当然要隆重一点啦。” 绯元也说:“这套凤冠很好看,也很适合姑娘,就戴一天,姑娘忍忍就好了。” 叶琬对着镜子将凤冠取下来,交给绯元放好。 她看着屋子里前忙来忙去的两个人,心里突然涌出一丝不舍的情绪。 青桃总说以后赚到钱了,要开一间糕点铺,铺子里要卖许多好吃的糕点,但她不会管钱,就让绯元替她管钱,她们要将糕点铺做成京都最大的店面。 当时叶琬还说以后肯定要去捧场,并且会投资她们。 直到今天,青桃还在想着糕点铺的事。 她在谢府做侍女,每个月的银钱还要送回家,留在身上的没多少,如果要攒钱开店的话,得过许多许多年。 叶琬虽然没说,但早早为她准备好了那些银两。 她可能没办法如从前说的一样,每天给她捧场,便只能尽已所能,早点帮她完成心愿。 京都的店面她已经提前看过,用自己这段时间收到的礼物,换钱买了一间,等她离开,就会将这间店面交给青桃和绯元。 叶琬感受到勾月手镯的异动,她找了个机会,进入幻境中。 系统已经开始引导下一步任务。 她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 太阳已经落山。 残存的薄阳洒在少年肩上,他低着头,认真擦拭手中的弓箭。 万箭场里空无一人,背后青山环绕,山边微风拂过,轻轻吹动他的发丝。 他的额头覆着细密的汗珠,在白皙的皮肤上有种意外的清透感。 谢凌坐在墙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整天,他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弓箭在夕阳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光芒映在他的瞳孔里,连带着他的睫羽都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色彩。 他微微眯起眼睛,一刻也没有抬头。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以独自在万箭场里坐很久,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 他会不分昼夜地修行练功,一年几百个日夜,可以不间断地重复这些枯燥的日子。 除了练功还是练功,但他并不觉得枯燥。 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努力,就算已经拥有一切,还是会付出比常人更多的精力与时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在这世上,他好像除了练功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也不知道该和谁说话,又有谁能让他主动靠近。 如果一直练功的话,就不用去想这些事。 他没有朋友,大家敬他,怕他,却很少有人真心对他。 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些都无所谓。 哪怕是府中传出的问心诀一事,他也不怎么关心。 他心中所念,所想,永远只有一个人。 * 叶琬一直睡不着,盯着自己的婚服看了很久。 听说明日很冷,不知道穿婚服的时候能不能加一件小袄。 谢凌应该不会介意,他知道叶琬怕冷,被冻一会儿都受不了,要是真被冷风吹一天,恐怕骨头都得冻碎了。 只是穿小袄不好看,拜堂的时候可以脱下来。 她坐在镜子前,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这么多次,她已经很清楚谢凌的脚步是什么样了。 少年打开门,两人四目相对,他目光倏地一惊。 叶琬转向他:“你怎么又来了?” 虽说这里离谢府不远,但他一趟趟来,实在不方便,况且明日就要大婚,他们不应该见面。 谢凌走到她身边,两人在床边坐下来。 他们在一起时,他大部分时候都很专注,专注地盯着叶琬,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她。 倒是叶琬,一会儿撩撩他的头发,一会儿摸摸他的发冠。 他的发冠冰凉精致,像小少爷本人一样漂亮贵气。 他很安静的享受着叶琬的动作,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的眼睛,他喜欢在她眼睛里寻找一些情绪,开心,期待,满意,还有爱…… 他说:“我要去办一些事,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 叶琬靠在他怀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说:“原来是这样啊。” 顿了顿,她又问:“你要去做什么?” 明日就是他们大婚的日子了。 “没什么特别的事。”他解释说:“我很快就回来,不会耽误成婚。” 听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叶琬道:“好。” 她身体一轻,整个人被腾空抱起,坐在少年腿上后,被逼着与他再次对视。 少年睫羽颤动,呼吸逐渐紊乱。 叶琬被轻轻放下,细细绵绵的吻落在唇上,宛如雨点般落下来。 跳跃的烛火上下摆动,照亮了房间的一角,叶琬身下垫着软软的被子,只是少年的腰带硌得她很不舒服。 他在她耳边说:“骗你的,我太想你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其实她也知道,小少爷嘴硬不是一两天了,明明是自己想来,非得找个理由,隐藏真实的想法。 叶琬捏捏他的脸颊:“那你看完了就走吧,我要睡觉了。” 他的墨发垂落下来,手握着叶琬的腰。 “再等一等。” 他说:“我还没看够。” 炽热的吻再次落在颈侧,叶琬几乎要喘不过气,急忙从他怀里钻出去。 她坐在床边,抱着手,一脸的不高兴。 “看就看,你干什么呢!” 说他色胆包天果真是色胆包天,每天都来试探叶琬的底线,被拒绝那么多次了,如今索性不问,直接开始上手。 他手上的力气很大,叶琬险些没挣脱出来。 少年红了耳根,一副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少男样。 好像刚才动手的人不是他似的。 叶琬发现,他每次都很害羞,越害羞越要亲,真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谢凌别过头,不悦地哼了一声。 “反正明天晚上就洞房了。” “那也得等明天再说。”叶琬将他往外头推:“你快回去吧,我真的要睡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他眼中逐渐浮出笑意,猛地拽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吻落在她的发丝,耳垂,眼睛,还有唇上,叶琬缩了缩脖子,却被他蹭了一下。 “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他有些舍不得松开。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叶琬觉得小少爷实在能折腾,这才来一会儿,她就困得不行,现在只想赶紧把他哄走。 谢凌点头:“对。” 他捧着叶琬的脸,静静看了一会儿,喃喃道:“我的妻子?” 叶琬踮起脚尖,吻在了他的唇边。 “嗯,我会嫁给你,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你快回去吧,养好精神,明天得忙一整天呢。” 被她主动吻了一下,少年立即绽开笑容。 “你真的会嫁给我吗。” “当然啦。”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终于有些安心,她就在他身边,她会是他的妻子。 月光从云后飘出来,谢凌心满意足地走出叶琬的屋子,轻松从墙边翻过去。 屋内又剩自己一个人。 叶琬疲累地躺上床,想到谢凌说的,明日他们会成婚,也会洞房。 感受着少年躺过的地方,她也慢慢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那个…你们想要的,就在下一章(/ω\) 下一章我速度码!!! 呼呜,我真的没拖,尽量很快了,每天都在想有没有哪些东西写漏了。 还有之前有宝贝问叶灼啥时候喜欢女主的,他没喜欢她,只是看到他们太幸福,心里不舒服了而已,就是那种我的玩具没了,凭什么你还有的心理。 第69章 夜色浓重,大片的雪花从天空落下来,顷刻间覆盖了整片大地。 少年御剑而来,掸去肩膀上的碎雪,握着古剑走进天照山。 明日就是他的婚期,今晚却怎么都没有谢昭和裴奚的消息。 天照山的人已经休息下来,他去过两人的住处,没有在那里找到他们。 藏书阁里的古籍摆放地十分凌乱,这里少有人来,连茶盏都没收拾。 茶水只喝了一半,好像喝茶的人是突然遇上了什么事才离开此处,并没有一去不归的打算。 他平静地放出灵蝶,循着灵蝶的路径,很快在山门外察觉到一丝异动。 谢凌用古剑斩断阵法,被阵法困住的几人从雪中爬出来。 “大哥?” 谢昭咳嗽着,在看到谢凌后,终于松了口气。 他身上有许多地方受了伤,看起来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谢凌将止血符贴在他的伤口上,确定没事后才放下心来。 裴奚也被阵法困住,此时终于逃出来,对谢凌道:“那些人还没离开,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 “谁?” 裴奚回忆着,没有任何头绪:“我不知道,突然出现在天照山,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谢凌刚准备开口,裴奚又道:“够了谢凌,别说那么多。” 他已经预料到这位少爷会怎么挖苦自己,干脆先让他停下来。 谢昭不放心地嘱咐谢凌:“阿凌,这里太危险了,你要千万小心。” 裴奚说:“有几个已经跑了,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京都,我们尽快回去看看。” 谢凌道:“京都不会有事。” 今日婚期,谢家早已在京都内外严防死守,不会出任何事。 “天照山太危险了。”谢昭道:“阿凌,你先走。” 少年将他扶起来,对他说:“一起走。” 三人刚要离开,就被眼前一群人挡住去路。 谢凌拔出剑,警觉地盯着他们。 来人有十几个,身穿黑色斗篷,面目都用术法遮住,蒙着一层黑气,看不清样貌。 其中一人,脸上带着金凰面具,与旁人并不相同。 谢凌怔然,忽然觉得很熟悉,最深处的记忆里,仿佛有他的影子。 随着那人一道手势,黑衣人拔剑冲向他们,混乱之中,戴面具的男人没了踪影。 谢凌急切的想去追他,但总被刻意阻拦。 * 叶琬睡了没一会儿,天很快就要亮了。 今日比昨晚还冷,青桃她们一大早就过来,为她梳妆打扮。 看着窗外朦朦胧胧的夜色,叶琬一边闭着眼睛,一边让她们摆弄自己。 绯元很认真地为她编头发,府里慢慢热闹起来,身边的人进进出出,这种不一样的氛围终于让叶琬有一种要成婚的真实感。 她很快穿好喜服,站起来时,身边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太美了!”绯元忍不住夸赞。 叶琬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她也觉得挺好看的。 不知道谢凌今晚会是什么表情。 此时,距离他们成婚拜堂,只剩下几个时辰。谢府一早就装饰好,整个京都处在一种从未有过的繁华热闹中。 叶琬的装扮较为繁琐,必须早些起来梳妆。 谢府的人来送东西,她不禁问:“你们小公子怎么样了?” 那侍从道:“小公子前些日子就在等着姑娘,虽然婚事繁琐,却也没抱怨过一声。” “这样啊。” “为了今日的大婚,我们小公子可没少操心,姑娘,您也先准备好,后头还有许多事,拜堂时的礼仪,有人教过了吗?” “这还用得着你操心。”绯元不高兴道:“送了东西就走吧,现在时辰尚早,不用那么急。” 侍从应了一声,点头离开了,叶琬对着镜子,打量头上的朱翠宝玉,心中有些惊奇。 谢凌居然会这么有耐心,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看来心情很不错。 她摸着凤冠上的流苏,又仔细欣赏了一遍。 这时候离出门还有很长时间,叶琬有些紧张,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青桃与绯元商量,准备去厨房煮点东西给她,不然今天一天她都吃不上东西。 叶琬觉得很有道理,便让她们俩去了。 等人都走后,叶琬才有休息的时间。 她坐在椅子上,刚准备闭目睡一会儿,忽然间,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叶琬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白纯宜。 她手臂还在流血,整个人非常惊慌。 “白姑娘?” 叶琬以为自己做梦了,她不确定问:“真的是你?” 白纯宜皱着眉,脸色惨白如纸。 昨日听说她为了找问心诀受伤,今日却又流着血出现在叶琬面前。 叶琬不明所以:“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纯宜的目光转向一旁,这时,叶琬才注意到,在她身后站着另一个人。 那人似乎用什么方法隐去了身形,挟持着白纯宜朝她靠近。 “是她,她就是谢凌的妻子。” 白纯宜指着叶琬:“我已经带你找到人了,你可以放了我吗?” 叶琬心中震惊,问道:“什么?” 下一刻,白纯宜又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她抽泣道:“阿凌在天照山,他有危险,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天已经亮了,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但没有照在叶琬身上。 她依然坐在阴影里,浑身上下都被冻得冰凉。 叶琬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淡淡地整理着身上的衣裙,尽量让自己的装扮保持最好看的状态。 没想到剧情来的这么快,谢凌已经在天照山遇上了那群人,也就是说,她最后的任务要开始了。 本来还以为能成亲后再离开,谁知道连拜堂都没等到。 可惜了这身衣裳,谢凌还没有看到她穿婚服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成婚后再离开。 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挟持白纯宜的人转而来到她面前,法术褪去后,叶琬终于能看到他。 一身黑衣,看不清模样。 长剑横在叶琬脖子上。 原文里没有写到白纯宜被挟持的剧情,难不成是系统为了推动发展,所以安排了这人来挟持她。 为了活命,她将叶琬供出来。 听起来也没毛病。 男人冷声道:“跟我走一趟吧。” 挟持她的人带着金色凤凰面具,只能看到下半张脸。 他的声音用法术遮掩过,虽然很寻常地在说话,但就是让人分不清他的音色。 叶琬觉得这种行为分明是多此一举,就算与他面对面说话,她也不可能认得出他是谁。 这还是第一次与大boss亲密接触,要是摘下他的面具,就可以知道一直加害主角团的反派长什么样。 虽然很好奇,但叶琬没有那么做。 他带着叶琬走了一段路,在城门外时突然停下来,将她扔在一边。 叶琬惊道:“你这是?” 男人道:“放了你。” “……” 看起来有诈,根据她的经验,等自己转身离开,他就会一剑从背后刺过来。 叶琬没有轻举妄动,男人道:“我不杀你,你走吧,以后不许回京都,也不要见谢家人,若被我发现你回来。” 他的长剑抵在叶琬脖颈:“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这个反派…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 不杀她,反而要放了她…… 叶琬倒是有永远离开京都的想法,永远不见谢凌也不是难事,他不需要这么威胁她。 见叶琬没走,他沉声道:“你不愿意?” 男人冷笑:“那好,我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去天照山,让谢凌抛弃你。” 叶琬蹙眉,她算是明白了,这人纯粹就是想让谢家人不痛快。 报复心可以说很强,谢昭只不过查到了一些东西,就被他们如此穷追不舍。 可这都是主角团的恩恩怨怨,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叶琬只不过是个小炮灰,他们打怪的牺牲品而已。 再说了,让谢凌抛弃她,他会很爽吗? 男人抽出她手里的朱凤弦,一把火烧成了灰。 “在谢家待久了,他真的忘了自己是谁,竟想护着天照山的人。”男人道:“什么都想得到,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他看向叶琬:“你猜,如果你和他的那群师兄弟们一起遇到危险,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谁?” 她笑道:“我不猜。” “……” 男人点头:“好。” 下一秒,叶琬觉得眼前一黑,再次有意识时,人已经站在了雪地里。 叶琬到天照山的时候,正赶上原文里的那场恶战。 谢凌第一次遇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两方打了许久都分不出胜负,甚至因为经验不足,隐隐占了下风。 对方十分擅长阵法,几片枯叶,几块石头,一些简单的东西,就能形成一层极为强大的结界。 不过小少爷也不是吃素的。 就算经验不足,他也不会真的打不过对方。 前提是得在对方不搞偷袭的情况下。 原著里谢凌就是被偷袭才中了一剑,由此伤了筋脉。 叶琬大概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站出来,如今时机正好,她的任务也要开始了。 谢凌穿过一层又一层结界,稳稳落在雪地上,戏谑地看着对面的几个黑衣人。 他嘲讽道:“你们就只会这些了吗?” 其中一个黑衣人站出来,回应道:“你很厉害。” 谢凌撇了对方一眼,极不屑道:“你很弱。” 对方笑了笑。 “送你个礼物。” “什么?”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叶琬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瞬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叶琬站在离他们几步距离的地方,被身后的男人用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谢凌脸色突变,浑身僵了一下,怔愣片刻后,怒道:“放了她!” 谢昭捂着伤口,不禁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黑衣人道:“听说这是你的妻子,你们要成婚了吗?” 裴奚冷哼:“你听谁说的。” 谢昭道:“阿凌?” 挟持她的黑衣人动作很大,叶琬生怕自己提前领盒饭,小心翼翼地躲着剑。 叶琬无法动弹,其余的黑衣人又冲向他们。 谢凌始终盯着她的方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找到她。 他突然有些后悔,又害怕她真的出事。 分神之下,他竟也受了伤。 叶琬看不得谢凌占下风,小少爷那么厉害,平时光彩照人的,怎么可以打不过别人,他天生就应该站在最高处,永远是那个高傲的少年。 可是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不被转移注意力。 这是属于谢家的的事,守护天照山应该是他的职责,他不想叶琬被牵连。 “谢凌!注意后面。” 叶琬可算见识到大boss的厉害了,每一招都直逼要害,谢昭恐怕已经查出了更为严重的东西,才会将这群人惹怒成这样。 如果她没被挟持,依然会用勾月幻境来到这个地方。 叶琬安慰自己,剧情本来就是这么发展的,她不需要伤心, 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如今也只是完成本来该做的事。 只是再怎么样,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到头来,她还是没有来得及跟小少爷拜堂成亲。 自己只和他相处了两个月,她要是死了,估计没多久,就会被所有人忘了。 叶琬苦笑一声,这个时候,想那么多也没有意义。 她回不了头,也没有别的选择。 谢凌很快救下她,他狠狠地踹在黑衣人身上,直接将对方踹进了雪地里。 他们的打斗惊动了天照山的弟子,见事情败露,黑衣人竟然用雪凝成了机关阵。 阵法瞬间将众人卷进去,谢凌扔出古剑,控制住了阵眼。 谢昭道:“阿凌,先带叶小姐离开。” 他叹息一声,在短暂看向叶琬的目光中,明显有嫌她拖后腿的想法。 裴奚也很疑惑叶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就算黑衣人去了京都,也不可能找到她。 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但对方有机关阵的加持,天照山的弟子很快伤亡惨重。 叶琬一直被谢凌护在身后,没受什么伤。 她看起来帮不上任何忙,在哪里都是多余的人。 打斗的场面太乱,弟子们来来往往,谢凌根本不给她挡剑的机会,叶琬也一直在犹豫,真的要今天离开吗。 如果是明天也行…… 这个想法刚出来的一瞬,长剑突然刺了过来,谢凌闪身夺过,只差那么一点,那把剑就会刺穿他的心脉。 叶琬心中一惊,犹豫时没有挡过去。 谢凌带着她离开现场。 走的时候,他特意救下一名受伤的弟子,将那弟子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少年回头,看向身后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弟子。 叶琬知道,他不想走。 成婚的时间在晚上,此时还来得及,两人回到之前的屋子里。 像他这种冲动又爱出风头的性子,能在这时候离开战场,可真的是一反常态。 叶琬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去救人吧。” 谢凌关上门,走到她身边,墨色的眸子静静凝望着她。 叶琬身穿婚服,小脸被冻地苍白,但是唇色依然是很明媚的红,她身段姣好,整个人都有一种安静淡然的气质。 谢凌的心微微颤动,他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叶琬轻声道:“我担心你,所以来了。” 她对谢凌说:“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师兄弟,快去救他们吧,我没关系的。” 他看起来确实很想回去,但又不放心叶琬一个人留在这里,向来直接莽撞的小少爷,今日却纠结起来。 思索许久后,他终于决定什么,说道:“阵法还没解除,等我解决了那东西,就陪你回京都,今日是我们成婚的日子。” 天照山有危险,他应该走的 叶琬嗯了一声:“我等你,你快去快回。” 谢凌莞尔,将她的手放在他脸上,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就在此时,叶琬眉头一皱,整个人仿佛要倒下去。 谢凌迅速扶住她,将她揽进怀里。 方才那股心脏刺痛的感觉,像是被万箭穿心般。 叶琬抓着胸口,脸色煞白。 “怎么了?”谢凌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也跟着紧张起来。 “没什么。”她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头有点晕。” “真的没事吗?”他有些不相信。 叶琬道:“真的没事。”她露出一个笑容,还在他面前跳了一下。 那股心脏刺痛的感觉只有一瞬,叶琬觉得可能是抽筋了,自己又没有心脏病史,应该不会突然猝死。 谢凌松了口气,抱着她放在床上。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叶琬眼前一黑,心脏刺痛的感觉又来了,不仅如此,连她的头也疼了起来。 这股疼痛感细小又绵长,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头上,连身边细微的声音都可以让她痛不欲生。 谢凌转身,没有注意到。 叶琬庆幸自己没让谢凌发现异常,不然他肯定立刻变脸,保不齐会马上带她离开天照山。 她忍着疼,劝他:“你快去吧。” 每和谢凌说一句话,她的心脏就刺痛一下。 叶琬猜到,肯定是方才错过了挡剑机会,系统在警告她,如果今天没有完成任务的话,她也会活活疼死。 剧情就是如此,她必须按照原来的发展走。 可是,他们今天就要成婚了。 见他要走,叶琬不禁拽着他的衣袖,问道:“你会很快回来吗?” 他蹲在叶琬身边:“阵法不破,大家都有危险。” 少年虽然才十六岁,但是很有担当,叶琬拍拍他的肩膀,似乎在肯定他。 她没有提今天要成婚的事,不想让他徒增负担。 “那你注意安全。” 太疼了,叶琬忍不住吸了口气。 谢凌点头:“我会的。” 他犹豫片刻,最终转身离开。 看着少年很快消失的背影,叶琬沉默地低下头。 在所有人眼里,她修为薄弱,除了添麻烦,没有别的作用,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有留在这里。 她救不了任何人,但是她必须救他。 第70章 不知过了多久,叶琬心痛的感觉愈发严重。 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没有法力,不会御剑,只能跌跌撞撞地走在雪地里。 无数次,她在山路上摔倒,又狼狈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风雪太大,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叶琬揉着自己僵硬的双手,原来这条路这么难走。 弟子们来来往往,从她身边经过,没有人注意到她。 叶琬知道,谢凌还在那里,所有人都走了,她不能丢下他。 受伤路过的弟子阻拦:“不能再过去了,再靠近会被阵眼震碎的。” 他们没有见过叶琬,不知道她是谁,只是见到这身婚服,有些惊奇。 她推开面前的弟子,即便前往危机重重,她也义无反顾。 叶琬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红色的裙摆随风扬起。 她知道,在这里,自己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她是可以被牺牲的人。 不会有人因为她的离开而伤心,父母,朋友,爱人,他们都很幸福,没有她也很幸福。 谢昭终于看到人流中逆行而上的叶琬,那个在他眼里,娇弱又有心机的叶小姐,又一次不顾危险,奔向谢凌。 他曾以为她是抱着目的多次相救,他怎么会相信,真的有人,能为另一个人奋不顾身。 可是一次又一次,她都挡在他面前,哪怕付出生命,她也从不退缩。 “叶琬!”谢昭拦住她:“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叶琬摇头:“谢凌还在那里,我要去救他。” 谢昭坚持拦着她,就算她去了又能怎么样,在这种情况下,她帮不了任何人。 “叶小姐,快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我顾不上你。” 叶琬对他说:“没有安全见到他,我怎么会离开呢。” 勾月手镯发出光芒,震退了挡在前方的谢昭,叶琬继续往前奔去。 谢昭在雪地里滚了几圈,看着少女的背影,他伸手却没拦住。 金凰弓迸发出的巨大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谢凌几乎是在耗损自己所有的灵力,用长弓击碎了一层又一层结界。 他抽出古剑,与对方交锋。 长剑碰撞的光芒让人无法靠近,山石被击碎,谢凌随着大雪坠下深渊。 但是下一刻,他又闪身跳上来。 少年的衣摆在疾风中向后扬起,灵蝶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伴随着长剑碰撞的火星,掠过他墨色的发丝。 叶琬苦笑,这个大骗子,又和在机关阵里一样,总是不顾生死,鲁莽冲动。 她没有时间说什么责怪的话,自己本来该知道的,他是谢家的人,生来就有守护天照山,守护苍生的使命。 就算是成婚后,他也依然要这么做。 为了天下人,他没有错。 既然他要救人,那就由自己救他。 谢凌注意到不远处的叶琬,他暗暗咬牙,尽量不靠近她。 对方的修为与速度完全不在他之下,男人的身法,动作,都让他想到一个人。 “你还太嫩了。”那人冷声道。 谢凌被激怒,与他重新打在一起。 天照山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打斗招招都是死手,若旁人靠近一点,势必都会被误伤。 任谁都能看出来,眼前之人高深莫测,他灵力深厚,几乎是三四百年才会有的修为。 但凡今日换成别人,都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两人全都杀红了眼,就算是他要离开,谢凌也不会放过他。 叶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忽然坚定了自己的内心,既然留不下来,不如狠心一点,自己离去。 “太弱了。”黑衣人闪身绕到他身后:“你不是我的对手。” 谢凌反应极快,立即反击回去。 “话别说太早了。”少年灵力汹涌,受伤后依然能保持专注。 他们的打斗不同于寻常较量,各种法阵结界层出不穷,金凰弓一箭射穿了远处的的雪山,巨大的轰鸣声后,积雪顷刻如巨浪般猛地落下。 叶琬好像又看到了梧桐林里的谢凌,那时他也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湖蓝的衣摆在金光中肆意飞动,长弓如风射出。 无论什么时候,遇到多少危险,他都不会露出害怕或者失落的表情。 现在这样的情况,按照他以往的性格,应该不屑再打下去才对。 平等的看不起任何人,这才是她的小少爷。 浅浅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叶琬眼睫如冰,凝着一层看不清的情绪。 有人注意到她,但是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大家都在关注谢凌。 小少爷的人生从来没有任何坎坷,他金尊玉贵,万众宠爱,生来就有一切,没有的东西,也会很轻易得到。 少年心性,傲慢冲动又如何。 既然如此顺风顺水,那就别让他走什么吃苦成长路了。 就是现在,那把剑在他未注意到的地方刺过去,众人已经来不及提醒,谢昭心中猛地一沉。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却安然无恙。 谢凌怎么会想到,他转身时,会看到叶琬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 凌厉的剑风迎面而来,剑刃没有伤到他分毫,却刺穿了身前之人的心脏。 又一剑,从她的颈侧狠狠划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世界安静下来。 谢凌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他骤然停止的心跳。 全身的血液如同沸腾一般,在他体内疯狂燃烧,将他的期许,希望,通通烧了个干净。 绝望,可怕,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 阵法消失,光芒散去,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他们从地上爬起来,互相搀扶着,心中升起的劫后余生的欣喜,在看见少女倒在雪地里时戛然而止。 纷扬的大雪中,那抹鲜艳的红,缓缓倒在他怀里,就像每一次,他抱住她那样。 事到如今,她依然没有离开他。 可是,她好像比之前更远了。 远到谢凌觉得,自己根本抓不住。 光芒破碎,风雪肆虐,黑衣人慢慢退去,在更多的人到来前,消失在天照山。 叶琬的裙摆扬起一段极美的弧度,在漫天光芒中,倒在了血泊里。 周围的哭喊与尖叫,与他再没有半分关系。 他抱着怀中的少女,想去捂住她流血的脖颈,可是血越流越多,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冷。 这一刻,一股巨大的恐慌从他脸上流露出来。 那个高傲自信,永远不会低头的少年,此时弯着腰,跪在雪地里,惊慌失措地想去帮她捂住流血的伤口。 “琬琬……” 他终于可以发出声音。 连叶琬都能感觉到,自己肯定流了很多血,那把剑不仅仅贯穿了她的胸膛,也瞬间割破了她的脖颈。 两道伤口,每一道都足以要了她的命。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真的要死了。 谢凌从震惊到崩溃,双手颤抖着捂住她的伤口。 不需要多长时间,她的身体已经一片冰凉。 叶琬靠在他怀里,笑着说:“我还没来得及让你看我穿婚服的样子,好看吗?” 他点着头,睫毛止不住颤抖。 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叶琬还在不停流血。 她的身体越来越凉,他觉得已经快要抓不住她。 叶琬笑了笑,她的小少爷,永远都是这么漂亮。 她想帮他擦一擦眼泪,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的脖子,心脏,一直在流血。 怎么这个时候,还得让她安慰他。 “谢凌,不要哭。” 为什么,他看起来真的很伤心,从来没有流过眼泪的人,怎么今天会哭成这样呢。 是不是因为觉得她会疼。 叶琬安慰他:“谢凌,我不疼的,你不要难过。” “我求求你,不要……”少年几乎是哀求着,对她说:“我带你去找大夫。” 谢凌浑身冰冷,不敢说出那个字,他第一次,这么恐惧一个人的离开。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还没有真正嫁给你……”叶琬皱起眉头。 他那么期待这场婚礼,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 “对不起。” 不过还好,他已经拿到了问心诀,这世上,还是有爱他的人,就算自己不在了也无所谓。 他依然是那个骄傲明媚的小少爷,他有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你喜欢白姑娘。”她几乎虚弱到发不出声音:“等我死后,你就当我从未来过。” 少年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 梧桐林里跟在他身后的身影,康风府中送出去的玉佩,幻境里的寻找与等待,每一次相拥亲吻。 从一开始就是你。 雪越下越大,几乎压弯了少年的脊背。他左手握拳,手心也渗出血来。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裴奚无力地跪在雪地里,谢昭脸色惨白地愣在原地。 他有些不敢靠近,不敢看谢凌怀里的人究竟是谁。 就算先前看到了那一幕,如今也无法相信,一次又一次,从悬崖上跳下去,重回机关阵,如今又挡下那一剑。 倒底是怎样的人,才会做到这些事。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阿凌和她在一起。 他从来不是觉得谢凌不喜欢她。 他怕的是,他太爱她,爱一个人,势必会痛苦,会受伤,就像现在这样。 这样一个看似淡宁,实则炽热的人,义无反顾地闯进他的内心。 她将所有的爱只给他,陪伴他,信任他,短短的两个月,却占满了少年所有的爱意。 为他而来,为他而去。 就算是自己,这辈子遇上这样一个人,也不可能放下和忘记。 在还不能完全理解爱的年纪,偏偏遇到了她,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回忆后,她又突然消失。 他该怎么放下,又该拿什么放下。 叶琬很冷,靠在小少爷怀里也很冷。 谢凌拼尽全力,将她紧紧抱着,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突然消失。 “我带你去找大夫。” 她说过,他们是夫妻,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我该怎么办?”他的泪珠大颗落下,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为什么他要来天照山,为什么不陪在她身边。 所有人都没死,为什么一定要是她,他倒底该怎么办。 大雪覆盖了他的衣摆,少年不管不顾。 他挣扎着起身,在大雪中踉跄前行。 他怀里抱着他的妻子,今日是他们的新婚夜,他要带她回家。 朦胧的视线中,他仿佛走到了那片梧桐林里,回头看着雨中的少女,只是一个抬眸,他已经坠入了一场沉迷到不愿清醒的梦境。 过往种种,又在脑海中浮现,他好像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说话。 谢凌,你真细心。 我真的要嫁给你了吗。 我会对你好的。 叶琬的世界逐渐变成一片灰白。 那个青涩,高傲的少年,慢慢地,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在她眼中淡去。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丝自以为能安慰他的笑容。 少女的裙摆渐渐被淹没在风雪中。 远方的山谷连风的声响都消失,天地一片寂静,似乎是上天不忍心发出声音,想让他听见她最后一句话。 “我的……” 小蝴蝶。 第71章 细雪从天空缓缓落下。 谢凌抱着冷冰冰的尸体,一步一步离开人群。 那一瞬间,轻飘飘的雪花仿佛有了千斤之重,压在少年肩头,像是要将他彻底压垮。 “你只是睡着了,对吗。”他不愿承认,固执地问她,“不要睡太久,我们还要拜堂成亲,成亲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叶琬安宁地闭着眼睛,苍白的脸蛋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与他说的一样,她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 她一直都是这样,对别人冷冷淡淡的,唯独会对他笑,在这世上,她只对他一个人好。 可是如今,她也对他冷淡沉默,不和他说一句话。 他低头,将脸靠在她的发顶上,她头发上的珠翠很凉。 裴奚眼角赤红,在谢凌抱着叶琬经过时,看到了她颈侧触目惊心的伤口。 谢昭难受地对他说:“阿凌…” 谢凌没有回应,他只是很安静地往前走。 今日的太阳,和他们从棠州来京都那时候的太阳一模一样。 那天,他坐在竹椅上,背对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女。 她眼底带着朦胧的睡意,微风从他们身边抚过,吹来她的声音。 “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听到。” 这一次,轮到他问,我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曾经带着笑意的刻意不搭理,如今变成一把把利刃,疯狂的凌迟着他的心脏。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抓不住任何东西。 他带着她离开天照山,走回京都。 从城门到谢府,迎亲的路上挂满了灯笼,每一盏灯笼都挂了金色的贺贴,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看到庆贺新婚的字眼。 这条路,本该是他迎娶时经过的地方。 可如今,他却抱着她冰冷的尸体,走在这条路上。 明明很短的一段路,在他眼里却变得很长,长到他觉得,一辈子也走不完。 府中热热闹闹,在他出现时,立即有人迎上来。 “恭喜啊,谢小公子。” “新婚快乐,今晚好好喝一杯。” 当他们看到他怀里的人时,却又顷刻缄默不言。 身后穿来谢夫人震惊的声音。 谢凌一句话都没说,面无表情地回到竹园。 他关上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将叶琬放在床上,他仍在欺骗自己。 没关系,她不会死的。 少年跌跌撞撞找来灵药。 续命,还魂,他有很多东西,很多办法,他一定可以救活她。 “你再等等我,我马上就可以让你醒过来了。” 谢凌专注地布阵,喂她吃药,各种方法全都试了一遍,他将自己身上最澄澈的灵力全都注入她体内。 “为什么不行。” 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谢凌惶恐地发现,在她周围,没有任何魂魄的气息,而她的身体,也弥漫着一股黑气。 那股来自阴间的气息,疯狂吞噬着她,不需要多久,她就会完全变成一具白骨。 谢凌猛地意识到什么,机关阵中她迎上来的吻。 自己从被吞噬到清醒,睁眼时第一个看见的便是她。 他崩溃地跪下来,握着她的手。 如今,那些鬼气开始夺取她的□□,他想驱赶,可是已经来不及。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句都没有提过,自己竟也没有发现。 一只毛绒绒的东西忽然蹭了蹭他,谢凌低头,叶琬的小兔子蹲在一旁。 从被她带回来开始,她就一直好好的养着这只兔子。 现在,少年终于坚持不住,抱着头跪在她身边,悲怆无措地哭出声。 泪水不停地落在地上,他哭到浑身发抖,几乎无法呼吸。 *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天黑夜一轮一轮地过去,可在谢凌眼中,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无声地盯着对面的墙壁。 他没有留在竹园,也不让任何人进去。 好像只有这样,之前的一切就没有发生过,她还好好的活着。 有时候,他无法欺骗自己,只能躲在被子里,忍受着髓寒蛊带来的痛苦,一遍遍回忆与她的曾经,直到疼地麻木,他才重新麻痹自己。 他不让任何人靠近叶琬,也不允许有人提到下葬的事。 谢昭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在他的记忆里,自己这个弟弟,从未有过如此消沉的时候。 当他打开房门,在那片阴沉沉的黑暗里,看见苍白安静的少年时,他甚至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倒底是谁。 他该是这天地间最无忧无虑的风,并非是为情所困,沉默绝望的人。 可如今,他的眼眶永远是红的,眼角还有残余的泪痕。 鬼气让叶琬消亡的速度变快,再不安葬,她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会留下。 他们都想劝他,谢夫人拉着谢昭的手,站在院子外,哭着询问谢凌的情况。 “我的阿凌,他千万不能有事。” 谢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他听不进去任何话,好像从叶琬死亡那天开始,他也跟着离开了。 现在留在那具躯壳里的,只有一具麻木的魂魄。 “如果阿凌有任何事,我该怎么办,你要我怎么撑下去。” 谢昭哽咽道:“母亲。” 谢凌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坐在房间里,连竹园都不肯去。 谢昭让他去看看叶琬,顺便解了竹园的结界,让他们替她安葬,可他永远都是同一句话。 “出去。” 这两个字,比从前他任何不屑的嘲讽都要无情。 谢昭的心忽然一痛,无法接受他变得如此冷漠。 可他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一直不希望她嫁给我。” “阿凌?” “现在她不肯嫁给我了,你应该满意了才对。” “谢凌!” 谢凌阖上眼睛,长睫颤动时,一滴清泪随之落下。 他的肩膀止不住颤抖,悔恨与痛苦再次席卷而来。 谢昭无力地走出去,他承认,自己一直在后悔。 为什么当初阻拦他们,为什么不听一听他的心声。 他倒底喜欢的是谁,从一开始,难道还不明了吗。 白纯宜及时赶到,越过发愣的谢昭,关切地来到谢凌面前。 “阿凌。” 她伸手想安慰他,却被他冷漠避开。 他一眼都没有看她。 白纯宜带着哭腔道:“叶小姐,她怎么那么冲动,阿凌,你不要太自责,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谢凌静静地站着,良久,才说:“她怎么样,用得着你来评价?” 少年冷冷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如果你再敢说她一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言语间,这份可怕的疏离,让门外的谢昭为之一愣。 从小到大,他从未这么对她说过话。 “阿凌?” 白纯宜不可置信道:“为了你,我千辛万苦找到问心诀,难道还比不上她?” 谢凌冷笑,又是问心诀。 他说:“给我。” “什么?” 谢凌道:“问心诀。” 白纯宜疑惑着,将问心诀交到他手里,少年垂眸,她露出欣喜的神色,以为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他付出了多少。 可接下来,问心诀却在少年手中烧成灰烬。 谢昭惊讶地跑进来,但已经来不及。 “这可是救命的东西,纯宜拼命为你拿来的,你怎么能这么做,说烧就烧了。” 谢凌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这种东西。 问心诀治不好他的髓寒蛊,只有叶琬才能。 现在她死了,他从此无药可医。 少年抬眸,对白纯宜道:“从今日开始,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白纯宜的眼泪如线般落下。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问为什么,谢凌的一句话,便让她彻底绝望。 “问心诀是叶家的东西,你怎么拿到的,真的要我去查吗。” 当初叶灼给她问心诀,并没有说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谢凌怎么会知道。 可她了解谢凌,他会这么说,必是知道什么。 将所有人赶出去,谢凌又独自回到黑暗里。 他不想再去管任何事,也不愿意听别人辩白什么,在这世上,所有的事,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 直到谢昭再次进来,他才如石像般,僵硬地问:“她为什么会去天照山?” 谢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执着地不肯相信叶琬已经死亡,却还是疯狂想要为她报仇。 那刺在心口,划破喉咙的两剑,每每想到,都能让他心如刀绞。 * 噩耗很快传了出去。 青桃扶着绯元,两人站在屋子里,看着叶琬为她们留下的东西。 成婚前收到的礼物,几乎全送给了他们。 青桃一直想要的糕点铺,绯元行走天下需要的银钱,叶琬已经一一准备好。 她生前没有来得及交给她们,直到现在,回到谢府时,她们才拿到这些东西。 她来这一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连收到的礼物,也尽数送了人。 握着糕点铺的房契,青桃呜呜哭了起来。 她只是一个小丫鬟,谁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每次提到糕点铺,连母亲都会说她姑娘家异想天开,守好本分才是正道。 只有叶琬,会认真听她说话,默默为她准备好一切。 她那么好,本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怎么会死在大婚当天。 绯元垂着肩膀,失魂落魄地坐下来。 她一直说,有钱才是自由的,现在自己有钱了,却半点都不开心。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分钱都没有,只要她的叶姑娘能重新回来。 “都怪我,是我没有看好她。”青桃自责地哭着:“如果我不离开就好了,要是我再多留一会儿,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绯元没办法安慰她,因为在她心里,也是怀着这般哀痛的想法。 她们尚且如此难过,更别说应该与她成婚的谢凌。 青桃泪糊了满脸:“怎么办啊,姑娘她要怎么办啊…” 绯元鼻子酸起来。 然而无论她们如何乞求,老天都不会再将叶琬还回来。 * 夜深之后,谢凌站在竹园外。 他还是不敢进去,不敢看到她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和他说的样子。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每次准备离开,又会重新折回来。 叶琬的身体支撑不了那么久,她很快会化为白骨,最后变成灰烬。 谢凌抑制住酸涩的喉尖,放在门上的手却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 他很难受,很痛苦,根本无法坦然接受她的离开。 这些日子以来,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他都觉得万剑穿心,从未有过的冷意让他生不如死。 他想见她,想跟她说说话。 如果可以,哪怕是付出一切,他也愿意。 门被打开,少年缓缓走向床边的叶琬。 他来到她身边,在她身边躺下来。 少年依恋地抚摸着她的眼睫:“琬琬,我让你回来好不好。” 第72章 天照山的残局已经收拾好,整整一个月,裴奚始终没有从那里离开。 打斗时留下来的残剑,埋在雪地里的衣服,黑衣人的尸首,他通通带了回去,一个一个查了个遍。 虽说着是想查出真相,可谢昭明白,他想查的东西,已经不止是机关阵那么简单了。 叶琬倒在血泊里的场景历历在目,谢昭清楚地看到谢凌是如何痛不欲生。 裴奚坐在谢府的莲花池边,看着池水中不时冒出来的小鱼,问谢昭:“你说那些黑衣人,是不是与我们查出来的东西有关。” 谢昭凝眉,暗自思忖起来。 他在机关阵上耗费了不少心神,却没有查到关于明澈这个人的半点消息,倒是找到了许多无关紧要的线索。 当朝还会机关阵的人,根据记载,只有十年前的太子太师。 他记得,太师名叫萧澈。 明澈…萧澈? 裴奚道:“太子殿下未离世时,一度是大盛内外最为满意的储君,后来在宫外,太子与太子妃无故惨死,跟着他们的太师也不知所踪,有人觉得他死了,有人觉得他还活着。” 谢昭眉目渐深,指尖绕在膝盖上,忽然想起什么。 “萧太师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他明明知道,却还多余问一遍,裴奚扫了他一眼,说:“十年前。” 十年前…… “太子和太子妃十年前被烧死,身边所有随从也葬身火海。” 那些黑衣人如此介意机关阵的事,定然与他有什么联系。 机关阵是前朝秘术,想必萧澈不仅仅是当朝太师,还有可能与前朝有关。 让前朝之人任本朝帝师,太子又葬身火海,两件事在谢昭脑海里重合,他猛然后背发凉。 谢昭止不住颤抖起来,说道:“别查了,停下来吧。” 他闭上眼睛,呼吸逐渐沉重。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再查下去,再查下去,恐怕受到伤害的,不仅仅是叶琬。 他紧紧握着手心,就算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他也不能让这些事牵连到谢凌。 裴奚不解道:“可你不是很纠结这件事吗?” 这一切都不重要,比起谢凌的安危,就算他知道真相,也会选择装糊涂。 谢昭忽然后怕起来,若那天叶琬没有挡过去,那谢凌会是什么下场,只是有了这个想法,他便浑身冰凉。 叶琬的死,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她的行为好像是在无声地告诉自己,真相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如何守护好自己的家人。 在府里走了一天,短短一个月时间,谢府已经从一片喜庆换成了满院白幡。 叶琬的父母为她做好了灵位,谢凌始终不肯下葬,灵位放在祠堂里,一次都没有拿出来过。 谢昭走了几步,不禁停下来,看着前方空荡荡的长廊,恍惚间看见一位素色衣衫的少女,正淡淡地朝他走来。 他敛起表情,认真地盯着她,对方却不给任何表情。 快要走到他身边时,少女又瞬间化为烟雾,消失在他眼前。 竹园传来的异样引起了他的注意。 谢昭疾步走过去,这些日子以来,谢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让靠近。 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就连谢昭也以为他只是太过伤心。 只要他不做傻事,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竹园内散发出来的阴森气息,却与谢凌初次结出的结界大为不同。 谢昭刚到门口就被一阵强大的光芒击退,他试探无数次,终于在结界的缺口处走了进去。 竹园内,一只小兔子正蹲在草地上睡觉,谢凌坐在门口,无声地抬起头。 “阿凌。” 少年眉目冷淡,整个人瘦了许多。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搭在膝盖上,静静看着某个地方。 谢昭走过去时,他也没什么反应。 “叶琬的灵位在外面,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实在不想看到谢凌这副模样,倒底有什么方法,能让他早点接受现实。 谢凌冷冷一笑:“灵位?” 他站起身,径直往屋内走。 快到门边时,才对谢昭说:“我困了,你回去吧。” 谢昭凝眉:“困了就回去睡。” 竹园里的天是暗的,没有一丝阳光能透进来。 少年苍白的指尖被映出了淡淡的青色,他脊背挺止,孤独地立在风中。 “她已经死了,你要陪着一个死人睡吗?” 谢昭知道,这些话定会让他更加难过,但是他必须接受现实。 谢凌道:“她不会死。” 谢昭察觉到什么,趁他不注意,慌忙走进去,就是这一刻,他险些跌坐在地。 “谢凌!” 谢昭怒不可遏,走到谢凌身边,厉声质问他。 “你是不是疯了,你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 谢凌眉睫微颤,用最后残存的冷静说:“我只是想让她醒过来。” “让她醒过来的方法,难道就是做成尸妖吗。” 人死后,尸身可以炼化成妖,但不能维持人形,必须经常换皮取心,即便如此,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成常人无法接受的可怕模样。 所有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但谢凌没有动手。 他很想让她醒过来,但又无法忍心。 “你难道没有见过归元寺里的尸妖是什么样,况且叶琬魂魄已经消散,你要怎么救活她,是找别人的魂魄为她续命吗。” 谢昭想拽着他的衣领质问他,谢家的小公子,什么时候会做这种事。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妥协地退后了。 谢昭无力地垂下肩膀:“是我的错,我不该固执地查那件事,阿凌,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就报复在我身上,不要伤害你自己。” 事到如今,谢凌已经濒临崩溃。 叶琬的身体消失地很快,即便他拼尽全力,用所有的灵力为她维持肉身不腐,可还是比不过她被鬼气吞噬的速度。 就算是不愿承认,他也隐隐意识到。 他好像真的快要留不住她了。 谢昭道:“可是,你难道不想为她报仇吗?” 闻言,谢凌顷刻怔在原地。 他喃喃道:报仇…… “你自己都说了,她那天为什么会去天照山,还有,杀她的人究竟是谁,你希望她死的不明不白吗。” 这句话,让意识混乱的谢凌骤然清醒。 他的琬琬,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谢昭道:“就当是为了她,好好活着,为她报仇。” “谢凌,放她安息吧。” 谢昭苦涩地握住他的手臂:“叶琬一定很累了,你让她好好休息,让她离开好不好。” “让她离开?” 谢凌茫然地看着床上的叶琬。 他真的能做到让她离开自己吗…… 可是,她很累了,是他一直在纠缠她。 少年喉中弥漫出一股苦涩的滋味,现在真的已经到了留不住她的地步了。 又过了几日,谢昭忽然听说,竹园的结界已经解开,谢凌带着叶琬离开了那里。 他愿意让她安息,愿意准备下葬之事。 夜里,他最后一次,带着叶琬来到为她选好的陵墓中。 双人墓室,下葬之后,墓室不封。 他穿上那身没有来得及穿的婚服,将红盖头,合卺酒一一准备好,那些没有来得及做的事,他全都做了一遍。 拜堂成亲,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妻子。 谢凌将合卺酒放下,酒中已经备好了入喉的毒药。 为她报仇那天,他会重新回来,与她喝交杯酒,他们洞房花烛,永远在一起。 躺在石棺中,他将少女抱在怀里。 墓室空旷,石壁都是灰青色,在这片暗沉沉的阴影里,唯独有两抹红,他们紧紧相拥,像是永远不会分离。 谢凌抚摸着她的发丝,他的泪水砸在她的脸上。 “我和你说的话,你都听到没有。” 少女闭着眼睛,再也不会回应他。 他报复性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道:“你没听对不对。” “我就知道。”谢凌自嘲地笑了一声:“没关系,你是我的妻子,没有听的话,我再说一遍就好了,做丈夫的,才不会和自己的妻子计较。” 他安抚着轻拍她的后背,一点点地感受她最后的气息。 “这个地方很黑,也很冷,我会留一只灵蝶在这里,如果你害怕了,就跟我说说话。” “不对。”他摇头:“我会经常和你说话,你不要不理我。” 他皱起眉头,将少女抱地更紧,无法克制地想让她永远留在他怀里。 那天,他在棺木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谢凌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 他一直在认真与她说话,即便她一句也没有回答。 * 今天冬天的雪很大,几乎没有停过。 正值新年,府里又新来了几个侍女,青桃已经有经验带她们做事。 “这个地方不能进吗?”小侍女觉得很好奇:“可是平时也没人住,怎么就是不让人进去呢。” 青桃看向竹园,自从叶琬离开后,那里就被谢凌禁止任何人进入了。 “那是小公子的妻子住过的地方,当然不让人住。” 小侍女追上青桃的脚步。 “我怎么没见过他的妻子。” 青桃一顿,平复不久的心情又难受起来。 “她过世了。” 良久,她才失落地吐出这几个字。 一旁的侍女大概听说了一些事,便同旁人解释道。 “谢小公子的妻子就是叶家的那位小姐,只可惜红颜早逝,他本人悲痛心死,至今守着亡妻灵位,从来没见再接触其她女子。” “小公子竟是这么痴情的一个人么。”小侍女还不太能理解这个名字在他心里的地位。 她只知道府里的这位小公子很少回来,也不与府里任何下人接触。 以为他是个冷心冷情的人,没想到竟有这么一段经历。 倒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痛惜怀念到如今。 “你要是见过她,就会明白小公子为什么忘不了她了。” “她很美吗?” 小侍女天真地问。 “当然很美。”青桃深沉起来:“但是比起容貌,她还有更让人无法忘怀的地方。” “可是小公子才十几岁,他总不能一直守着这位亡妻。” 小侍女不觉得,一个金尊玉贵,模样又好看的少年,会愿意天天抱着一块冷冰冰的牌位。 可是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他始终都是如此。 少年依然是从前的少年,他对她的爱意,也从未改变。 那年的花谕节,他们一起逛夜市,看烟火。 他说不相信花神娘娘这种东西。 但是屋内尘封的谕书上,全部都是她的名字。 叶琬,叶琬,还是叶琬…… 他偷偷地拿到谕书,认真地,一笔一笔写下她的名字。 他还记得当初在灯火下,他写这两个字时的欣喜与期待。 如果花神娘娘可以帮人实现愿望,他希望和她永远在一起。 第73章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 叶琬终于醒了过来。 小竹屋安安静静,大片的树浪在林中翻涌,风很大,吹地树叶哗哗作响,仅一窗之隔,屋子里却很平静。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像寻常睡觉那般,过了许久才缓缓意识到自己经历的事。 叶琬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 躺在床上,竹林里的阳光随风摆动,树影落在少女脸上,拨开了她的眼睫。 那天,她在少年怀里闭着眼睛,而如今,她再也不可能见到他。 小竹屋远离京都,叶琬永远都不会回去。 风渐渐停了下来,她穿着单薄,只有一件浅绿色的薄衣,紧紧贴在她的身体上,淡金色的阳光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没有任何伤口,心脏处的肌肤仍然细嫩,临死前的一切仿佛真的只是午后的一场梦。 系统提醒,如今已经是她任务完成的一年后。 叶琬沉睡了一整年,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忘了自己。 …可能不需要忘,他没必要记住,就像自己没必要记得他一样。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剧情结束,她就能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为了奖励叶琬圆满完成任务,系统特意送了个房子给她静养。 系统特意提到,送给她的住处主角团绝对找不到,她可以安心待到剧情结束。 坐在镜子前,叶琬疑惑地撑着脸颊。 她一会儿皱皱眉,一会儿努努嘴,这张脸与从前完全没区别,她不会觉得不适应。 其余的感受倒是没有,叶琬只好奇一件事。 她摸着雪白的脖颈,想到自己的任务只是挡剑,可那把剑刺中她的心脏后,又划破了她的喉咙,直接加快了她的死亡进度,以至于很多台词都没来得及说。 比如让他照顾好自己的小锅,别觉得小锅太肥就把它宰了。 叶琬有些后悔,没有提前把小锅带出来。 可转念一想,带出来也没用,自己很快又要离开,走了之后小锅就得变成孤家寡兔,不如跟着小少爷过好日子。 “系统,挡剑剧情要挡两剑吗?” 系统:不用。 “那我为什么多受一剑!” 叶琬十分不爽,那个黑衣人绝对有点心里问题,第一剑就够要她命了,偏偏还再补一剑,生怕叶琬死的不够透似的。 这与说好的完全不同,连系统都没反应过来。 多出来的一剑,完全偏离了本来的剧情点,导致叶琬沉睡了一整年。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黑衣人为什么还可以有意识补刀。 不会是怕叶琬死不了,特意帮帮她吧。 又休息了一会儿,叶琬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起身时浑身无力,就这么向前倒去。 她重重摔在地上,手臂磕出了一块淤青。 难不成是还没恢复好…… 叶琬心脏扑通直跳,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她发现,自己这是饿了。 没错,刚才是饿到低血糖,所以险些晕倒。 沉睡时不需要吃东西,但如今醒过来,她得和正常人一样,吃饭喝水睡觉。 在小竹屋转了一圈,从那堆她运进来的金银财宝找了许久,一点吃的都没找到,只有灯笼上画着两只烧鸡。 叶琬带了一些银两,根据系统的指示,来到准备好的住处。 本以为系统会给她准备什么豪华大别墅,结果居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破屋。 系统的说法是,这里离京都很远,属于另外的仙门范畴,主角团一辈子都不会过来,所以才让她先住在这里。 原文剧情结束那天,就是她离开之时。 在这期间,叶琬不需要做任何事,安心在这里度假就可以了。 屋子坐落在偏远的小村庄里,村子没有多少人,她先在院子里吃了点东西,随后便开始打扫自己的房子。 村子与世隔绝,这里的人只当来了个普通少女,远远看了她几眼,互相寒暄几句,没有深入交流。 唯一与她住的较近的邻居,早早父母双亡,一个人住在村子里。 他不知道叶琬的身世,以为她也是无父无母流浪至此,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对她颇为照顾。 叶琬记得他叫魏朝衣,看起来文文弱弱,经常行走江湖,一个人降妖除魔,是个野生捉妖人。 一次捉妖途中,此人受了点伤,于是退隐回家,说是养好伤了再离开。 叶琬的房子与他老家只隔了一条路的距离。 他教叶琬种菜做饭,让她学会了很多生活常识。 叶琬不需要担心钱不够用,便也偶尔种些小青菜,用来打发时间。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还会坐在院子里下棋。 魏朝衣很不理解她的棋路,经过叶琬连续三天的教学,他才接受了五子棋这种东西。 他学得很快,只不过每次都会留一个后手,从未赢过她。 叶琬想不通他是真的赢不了,还是故意输给自己,久而久之,这棋也下的没意思了。 她索性收起棋盘,开始考虑出去逛逛的事。 这里的山水都是没有人工痕迹的天然景色,连门票都不要,自己来了一趟,不四处看看,确实有点可惜。 当下她就开始收拾行李,魏朝衣却告诉她。 “当世鬼怪横行,你真的要一个人出去,若遇上什么危险,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应对。” 叶琬刚想说自己有勾月手镯,可她恍然想起,系统说过,勾月一天只能用一次。 她躲得了一次危机,保不齐一天内还有第二次。 她的邻居是真心为她考虑。 叶琬接过对方送来的各种糖果糕点,他说他有一个妹妹,以前也爱吃这些玩意儿,后来妹妹嫁人了,他还是习惯买回来,只不过喜欢吃这些东西的人已经不在身边。 这里的人对她很好,不仅仅是这位邻居,连村口的陆大娘,隔壁小四叔,也时常给叶琬送东送西。 她刚开始还瘦得跟木柴似的,没几个月就被养的白白嫩嫩,脸上也有了肉,但因为底子在那儿,看着还是清清冷冷的。 少女咬着糖果,端庄地倚在墙边。 她仍是爱穿素色的衣裳,今日特意搭了件淡橙色的里衫,从烟蓝的外裙能隐隐看到衣襟里的颜色。 她没什么少女的娇俏感,也不是可爱活泼的性子。 虽然比他年纪还小,但身上总有股大方雍容的气质,不华丽,却高贵,像是高岭之上,被某方神仙细心娇养的幽昙。 男人顿了顿,打量着她吃东西时的神情。 叶琬道:“我不去深山老林。” “不止深山老林有妖怪。” 当遇到与小命有关的事时,她就会很容易被说服。 思忖了一会儿后,叶琬决定先把些事放下来,反正他们的村子景色也不错,周围都是青山绿水,就在附近走一走也不是不行。 如果这里的景色看腻了,她再考虑出去的事。 不过从原文剧情发展来看,她不需要多久就可以离开,可能没有看腻的时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叶琬不用关心任何事,每天吃吃饭,晒晒太阳,偶尔出去看看风景,算得上十分惬意。 关于挡剑前的一切,她从未过问。 渐渐地,那些记忆便开始在她脑海里模糊起来,她甚至记不得自己临死前,谢凌对她说过什么话。 叶琬觉得,她可能真的要把小少爷给忘了。 只是有时候,她会在天未亮时醒来,下意识往旁边钻过去,以为能投进另一个怀抱。 当她扑了空,才发现小少爷已经不在身边了。 …… 这里不是竹园,他不会每天跑过来,不会再将她抱在怀里。 叶琬自己裹好被子,她觉得,能安心睡觉应该高兴才对。 虽然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怅然若失地开始失眠。 又过了没多久,陆大娘见她生得好看,就想给她介绍门亲事,被叶琬拒绝后,竟要撮合她与魏朝衣。 听着她各种套路的话,叶琬淡淡道:“我成过婚,已经有丈夫了。” 陆大娘惊讶了一瞬,打量她道:“你年纪不大啊,成婚这么早?” 叶琬点头。 “那…那你丈夫呢?” 叶琬喝了口茶,唇角扬起一丝笑容:“我们离婚了。” “……” “离婚?” “对,就是和离。”叶琬理所当然地开始胡扯:“虽然我们不会在一起了,但他脾气很不好,要是知道我躲在这里和别人成婚,可能会做出很可怕的事。” 陆大娘还想说什么。 魏朝衣打圆场道:“大娘,我一直将琬琬当成妹妹,没那种心思,再说了,我还不想成家,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陆大娘挠挠头:“行了行了,我们琬琬长得这么好看,想必从前有个很好的夫家,既然如今不在一起了,就不必再想从前的事,好好留在这里,大娘照顾你。” 她摸摸叶琬的头,怜惜地对她嘘寒问暖。 从那以后,叶琬倒是没再遇上催婚的事。 没想到这个理由还挺管用。 眼看又是一年过去,不知不觉她已经离开京都三年。 三年过去,剧情应该快到结束的点。 叶琬早就准备好回去,她等啊等,越等越觉得不对劲。 剧情没有任何展开,那群反派组织好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他们没有继续针对谢家,原文里的剧情一个都没发生。 叶琬傻眼了… 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 要是剧情不结束,她就不能回家,而她又不属于这个世界,最后的结局肯定是慢慢消失。 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主角团在搞什么! 她都跑路这么长时间了,没想到还得操心剧情的事,叶琬终于忍不住了,开始询问情况。 “系统,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剧情一点发展都没有。” 系统一开始没反应,过了很久才响起来,在她耳边要炸了似的。 叶琬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系统只负责发布任务,不负责推动剧情,请宿主耐心等待。】 …… 叶琬扶着额,她以为自己是最菜的,没想到更咸鱼的在这里呢。 “如果剧情不发展呢,我岂不是永远回不去了。” 系统:【替宿主查找中……】 叶琬总觉得似曾相识,她应该有过类似的对话。 对了!她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妥妥的机器人客服嘛,简直一模一样,每次问问题,总会说一堆废话,但就是没有解决办法。 【剧情不发展,宿主将会被遣送去异世界。】 “异世界是哪儿。” 【俗称阴曹地府。】 “……” 那她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叶琬绝对不能接受自己完成那么高难度的攻略任务后,栽在这种地方,剧情必须发展起来。 可是,她怎么发展剧情?托个梦给让主角团,让他们努力努力? 如果自己牵扯进去,岂不是很容易和主角团碰面…… 如果真遇上,他们知道叶琬还活着,问她为什么。 她该怎么回答? 尤其是小少爷,他亲眼看着叶琬死在他怀里,难不成跟他说,自己有复活甲,刚死就复活了,但是特意躲着他,就是不想回去。 这么玩的话,小少爷可能会一口咬死她吧。 叶琬满腹愁云,整宿都睡不着。 天刚蒙蒙亮,她还沉浸在失眠的痛苦中。 魏朝衣敲响了她的房门。 他满脸惊慌地站在她面前,叶琬疑惑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魏朝衣一把拉过她:“村子里闯入一只妖怪,一个晚上已经杀了害死了个人,恐怕是只大妖,你先去镇上躲一躲,等妖怪被解决了再回来。” 叶琬被他推出门,着急问道:“有妖怪,那你呢?” 魏朝衣道:“我是捉妖人,应该留在这里。” 叶琬还在犹豫,魏朝衣道:“来不及了,你快走。” 第74章 雾气渐浓,叶琬戴上帷帽,在魏朝衣的带领下来到村外的一条镇子上。 镇子离她的住处有些远,一个多时辰后,他们才停下来。 据他所说,此妖在村子里潜伏了很久,起初只是家畜禽鸟偶尔失踪,大家以为遭了贼,没什么人在意。 后来开始有人一去不归,直到昨夜,那妖怪才现出原形。 寻常修炼的妖怪,不伤人便不算凶物,捉妖人也不会随便滥杀无辜。 但昨夜出现的大妖,仅一个晚上就连害三人,行径嚣张恶劣,想必修为不可小觑。 此时镇上已经有商贩开始做生意,街上吵吵闹闹的,叶琬便与他站在巷子里,问道:“你一个人对付的过来吗?” 这些年来,他独自修行,行走江湖捉妖救世,连散修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一个有些法术的捉妖人,能坚持这么久,完全靠着一腔热血。 叶琬与他相处的两年里,没见他再出去历练,虽然平时会去山里打些小妖,但对付大妖不免已经生疏。 只怕他一个人守着村子,不仅解决不了那妖怪,还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魏朝衣道:“陆大娘的孙女被妖怪捉走了,我得救她出来。” 陆大娘为人和善,平日里帮了他们许多,她儿女在外,家中只有一个孙子和孙女,孙女今年十七,名叫莫虞,是个挺可爱的少女。 若换成叶琬,今日也不会不管他们。 这种事一般都是由正统仙门来解决,此地当然也是如此。 镇子上有一家唐员外,出事当天便求助了许多仙门,但仙门还未到来,他们没时间等。 陆大娘的孙女,必须得魏朝衣去救。 叶琬知道再劝也没用,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干涉不了。 “那妖怪一定很厉害,你千万小心,真打不过的话就不要拼命了。” “我明白。” 他将叶琬送去了一间客栈,让她先住下来。 因为两人的屋子靠得太近,魏朝衣惹怒了那妖怪,怕它认错人,报复在叶琬身上,所以叮嘱她事情解决了再回去。 选房间时,叶琬远远坐在窗边。 她带着素紫色帷帽,帷帽及至腰下,整个人纤细清薄,虽然看不到脸,但周身的气质也足够出众,与寻常人能很快分辨开来。 魏朝衣愣了片刻,客栈老板敲敲桌子,问他:“公子,住店吗?” 他平时捉妖挣些银子,身上倒是有些积蓄,算得上丰厚,又觉得叶琬身娇体弱,需得上房才配得上她。 客栈不是什么名贵酒楼,上房也只有两间。 “老板,要一间上房。” 客栈老板是个年轻男人,模样周正,就是个头不高,一直坐在后头看账本。 他打量了魏朝衣几眼,又见他时不时回头,十分在意那位素衣少女的样子。 男人没说什么话,只道:“住到什么时候?” 魏朝衣怔然,眉头不自觉露出几分忧虑,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过来,又或者能不能回来。 片刻后,他才说:“七日后,若七日后我没有来退房,那就继续让她住着。” 将钥匙给叶琬,送她进屋后,魏朝衣便离开了。 叶琬关上门,将帷帽取下来,终于能够透透气。 她住的地方在三楼,楼上只有两间客房,除了她这间,就只剩隔壁一间了,其余的普通房间都在二楼。 客房很大,内室与外室有屏风隔开,内室还有沐浴的地方。 叶琬转了一圈,觉得在这里住下来也挺不错。 * 大约过了一两天,叶琬已经完全没有魏朝衣的消息。 往常他不管去哪里,都会用传送符写信报个平安,如今却有些奇怪。 她站在窗边,始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叶琬沉思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夜魏朝衣急匆匆将自己带到岁方镇上,一路上总是在阻止她回头看,好像生怕她发现什么。 是什么呢? 握着勾月,叶琬决定回去看看。 她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傍晚回到岁方镇。 镇子里没什么异样,只有那夜死去的三个村民家中时不时传来哭声。 他们痛骂那妖物,来到陆大娘家里时,莫虞已经被救了回来,只是昏迷不醒,无法问她魏朝衣在哪里,陆大娘也说没有见过魏朝衣。 倒是莫虞的弟弟莫时,他告诉叶琬,他看见魏朝衣往家的方向走了。 叶琬又确定了一遍,这才来到魏朝衣家中,她敲了门,但是无人回应。 院子门锁着,但是窗子半开。 她记得魏朝衣不会这么开窗。 叶琬从旁边的石砖底下拿了钥匙,直接开门走进去。 魏朝衣的屋子较为清雅,多的是字画书籍 叶琬看了一圈,没什么发现。 正当她要离开,忽然瞥见桌子底下露出来的一点血纹。 叶琬皱了皱眉头,她吃力推开桌子,终于发现了异常的源头。 这间屋子里,竟然有一个血阵。 血阵明显不是正常法术,叶琬触摸到血阵边缘的瞬间,只觉一股力量忽然拽住了她的手,等她有意识时,已经站在了荒山之中。 山峦耸立,直入云霄。 天空一片昏暗,大片的黑云倾压下来。 她之前远远看过,在岁方镇的南边,有一座青铜山。 青铜山中妖物横行,三百年前被金凰萧氏封印,保了此地百年安宁。 血阵直接将叶琬带到了青铜山,就说明青铜山的妖物也可以通过血阵出去。 叶琬头皮一阵发麻。 如果真是这样,血阵为什么会在魏朝衣家中。 她刚起身,就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回头时,男人清俊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魏朝衣?” 她绝对不会认错。 眼前男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但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魏朝衣。 叶琬没有立即过去,站在原地问:“你怎么了?” 几日不见,魏朝衣瘦了一大圈,外衣消失,只剩一件黑色的长衫,头发松散,看着憔悴了不少。 他眼尾红红的,脸色白地吓人,没有一丝血色。 在见到叶琬后,没有特别惊讶,反倒是流露出忧虑的情绪。 他平日里很讲究,不会让自己以这种形象见人,叶琬不禁好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魏朝衣眼神闪躲,声音有些哽咽:“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经他解释,青铜山的妖物名叫镜鬼,可以复刻一个人的样貌和声音,镜鬼伪装成他,在村子里害了许多人。 为了解决镜鬼,这几日他一直留在青铜山。 叶琬点头:“你受伤了,要不要先回去找个大夫看一看。” 魏朝衣愣愣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了吗?” 叶琬与他也算相处了两年,见过他救死扶伤,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我相信你,走吧。” 她没有多问,而是让他赶紧离开。 可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忽然出现,黑影行踪诡异,用的是与魏朝衣相似的法术。 魏朝衣道:“小心,是镜鬼。” 叶琬咬紧牙关,在蒙蒙白雾中,看见与魏朝衣相同的一张脸。 他没有骗她,镜鬼确实可以复刻别人的样貌。 镜鬼闪到他们身后,双手抓住魏朝衣的肩膀,将他甩出很远。 魏朝衣翻身而起,镜鬼又狡猾地逃进大雾之中,很快隐去身形,只在他们放松警惕时窜出来。 镜鬼有意识将他们往深渊处逼近,魏朝衣立刻冲出去,以血为符,布下一圈阵法,长剑刺着雾气中的镜鬼,却被它几番逃离。 他在青铜山找了这么久,终于看见冒充自己的妖物,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只想赶紧解决它,让所有人知道先前那些事都与他无关。 镜鬼始终不露面,他们只能在迷雾中慌乱寻找。 魏朝衣被镜鬼复刻,总是能很容易感受到那妖物的气息。 他被引诱着走到深渊旁。 深渊下狂风袭来,吹地人站都站不稳。 魏朝衣为甩出数丈,手中死死握着剑,他立即爬起来,冲向镜鬼出现的地方。 两方打的不分上下,但是深渊处的地形于镜鬼十分有利。 下一刻,镜鬼扑向魏朝衣,带着他坠了下去。 深渊一旦闭合就很难再次打开,魏朝衣受了伤,又没有勾月这样的法器,必是凶多吉少。 叶琬顿了顿,记住了魏朝衣消失的地方。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握紧自己的勾月手镯。 现在只剩一张松云符,只要用松云符,她就摔不死。 * 叶琬掉下来时,没有遇到什么坚硬的石头,反倒落在了很柔软的草地上。 深渊黯淡无光,但是弥漫着青草香气,与寸草不生的青铜山完全不同。 她只有手镯发出光芒,以此来辨清前路。 虽说地面松软,叶琬还是结结实实摔了一通,她揉着肩膀,从地上爬起来。 “魏朝衣?” 因为怕惊动镜鬼,叶琬只是很小声地唤他的名字。 良久之后,黑暗中发出一道闷闷的声音。 “我在这里。” 叶琬举起勾月,往声音的源头走。 深渊空旷,勾月的光芒不足以照亮太多地方,她非常小心,但还是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魏朝衣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捞了起来。 碰到扭伤的地方时,叶琬吃痛一声。 她尽量不表现出来,用勾月照在魏朝衣的脸上,看见他紧闭双眼,眼睛里流出来几丝鲜血。 镜鬼推他下来时,还伤了他的眼睛。 叶琬身上没有包扎的东西,只能用一块小小的手绢为他蒙住伤口。 少女纤细的手碰到他的眉骨,青年沉默着自己按住。 他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脑海中浮现出她奋不顾身为自己跳下来的那一幕。 既然找到他了,那就将他带出去,镜鬼自己跳下深渊,只要魏朝衣不死,它就没办法一直伪装成他。 叶琬说:“我带你离开这里。” 镜鬼没有杀了他们,如今也不知踪迹,正好趁此机会离开。 魏朝衣一动不动,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他似乎在哽咽,声音苦涩,对着她摇了摇头。 “深渊一旦合上,便不可能再出去。”他悲哀地抬起头,却看不见任何东西:“是我连累了你。” 叶琬让他先不要睁眼,用帕子好好捂住伤口,以免感染而更加严重。 “没关系,我有办法出去,你的眼睛尽快治疗,应该不会有问题。” 说罢,叶琬便准备使用勾月,可魏朝衣却突然拉住她。 “如果你真的可以出去,就一个人离开吧,我走不了了。” “怎么会走不了呢,你的腿受伤了吗?” 黑暗中传来桀桀的怪笑声,声音刺耳,听得人很不舒服。 叶琬警觉地看向四周,在那片阴沉沉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 她张开手,想带魏朝衣离开。 “谁要出去,是你吗?” 一张惨白的脸骤然出现,又立刻消失在他们眼前,叶琬听见声音从身后传来。 镜鬼行踪诡异,顶着那张同魏朝衣一模一样的脸,不停做出各种阴郁疯狂的表情。 “你快走,不要留在这里了。”魏朝衣领着她,往远离镜鬼的地方跑。 他眼睛看不见,走了几步便摔在地上,叶琬能感受到他的着急和狼狈,拖着他躲到一块石头后面。 “我们一起走,你放心,我可以带你出去的。” 叶琬来这个世界没多久,没什么很厉害的修为,但是她有一个勾月,这已经足够了。 “他走不了。”镜鬼的声音与魏朝衣不同,干涩喑哑,十分难听。 魏朝衣的眼睛流出血泪,一直隐藏的情绪终于在此刻濒临爆发的边缘。 他咬着牙,对叶琬说:“是我抱歉,辜负了你的信任。” 叶琬微怔,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时。 魏朝衣道:“这种妖物叫镜鬼,当他复刻了别人样貌时,就会慢慢取代那个人,镜鬼与我,有一个会消失。” 他在青铜山的血阵中了解到这种妖物,却没有找到摆脱的方法。 他摇头:“我不是他的对手,消失的会是我。” 叶琬能感受到,这句话对于一个捉妖人有多残忍,他努力那么多年,结果却要被一个妖物取代。 可他说完,又无奈地笑了声,伴随着脸上的血泪,无力地叹着气:“难道我真的该死吗。” “你怎么不该死呢。”镜鬼出现在他们头顶上方。 “不过,你死了也没关系,这世上哪有在乎你的人啊,一个籍籍无名的捉妖师,就算消失在这世上,也不会有人在意到。” “别听它胡说。”叶琬告诉他:“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 “你在找我?” 他语气有了些波动,但很快黯淡下来。 叶琬有些急了,此时又不能扔下他不管,只好说:“现在镜鬼还没有取代你,你难道就要放弃吗。” 这世上那么多陷入绝境的人,如果没有坚持到底,又怎么知道结果如何。 “别担心了,真到那天自然会有人收拾你,现在你不是镜鬼,你是魏朝衣,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如跟我出去,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要是能早一点听到这句话就好了,魏朝衣心中苦涩,如今这些话只能是安慰,再也没办法让他振作起来。 作为一个捉妖人,他已经配不上这三个字。 “我骗了你。”魏朝衣撇开她的手:“柳涧村的人是我杀的。” 第75章 叶琬伸出的手滞在半空,她有些无措地看向他。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那夜他分明是在救人,怎么如今又变成杀人。 镜鬼哈哈大笑。 “我是妖,但我还没有杀过人,反倒是这位匡扶正义的捉妖师,可是一夜间连杀了三人。” 叶琬越听这声音越是心烦,蹙着眉头道:“闭嘴,死妖怪。” 闻言,魏朝衣终于笑了笑。 “谢谢你。” “别谢了,先出去再说,有什么话去外面和我解释。” 魏朝衣依然不愿意。 “你不明白吗,我已经没有理由出去了。”他索性放下帕子,任由鲜血流出来。 魏朝衣道:“那天,山中出现一个村民,砍柴时遇上了妖物,被妖物带到青铜山,我追过去救人,却不慎落入镜鬼的陷阱。” 镜鬼舔了舔唇:“被血阵封印时,我根本出不去,是那个人类,为了点纹银,就答应帮我引来捉妖师。” 魏朝衣在青铜山落入陷阱,他舍命相救的人却不管他的性命,舍他而去。 他被镜鬼结血契,成为了它的替代品。 镜鬼的力量比他强大,起初他以为能控制自己,不被镜鬼制约,可是后来,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杀了人。 那夜他想带叶琬离开村子,却又怕自己伤到她,只能在岁方镇时选择放弃。 他一直留在青铜山里,也是想趁深渊开启,与镜鬼一起被封印。 但是他不知道,若他一死,镜鬼取代他后,还是能离开青铜山,屠杀柳涧村的村民。 镜鬼道:“是你太蠢了,竟想与我对抗。” 魏朝衣一直守护着柳涧村,到头来却走上这条路。 他已经没办法回头,不会有人原谅他。 他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少女的声音,淡漠却又真心。 “你是为了救人,遇上这种事只能算你倒霉,并不是你的错,再怎么样还是回去,考虑原不原谅你之前,先想想你要不要原谅陷害你的人。” “魏朝衣。”叶琬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把自己想成是不是需要被原谅的人,问心无愧就好。” 不要把自己想成需要被原谅的人…… 他手指动了动,忽然很想抓住这句话里藏着的东西。 是什么? 信任,释怀? “快起来,我带你出去。”她想将他扶起来:“就算遇上了这种事,也得好好面对,你杀了村民,躲在这里就能解决事情吗。” “他们不会原谅我。” 又来了。 叶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魏朝衣却道:“你说得对,我不应该逃避。” 就算不会被原谅,也应该好好面对。 至少不能辜负她今日跳下深渊的举动。 魏朝衣踉跄着爬起来,镜鬼见他想要离开,又开始用言语刺激他。 “你还想回去,你有资格吗。” 魏朝衣在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蒙住眼睛后,拔出他的佩剑。 “我有没有资格,不需要你一个妖怪来评说。” 是这样吗。 她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镜鬼欲要扑过来,被魏朝衣一剑挡开。 叶琬找到机会,带他进入勾月幻境。 他们穿过竹林,魏朝衣被她牵着奔跑,鼻尖竹叶的香气拂过,他诧异地问:“这是哪里?” 叶琬道:“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跟着我就好。” 他们穿过竹林,很快来到青铜山外。 此时已经夜深,叶琬便带他去了岁方镇。 魏朝衣的眼睛只是暂时看不见。 岁方镇有一位老医修,为他去了翳气,第二日,他的眼睛恢复许多。 叶琬本来还在想他该怎么面对那三条人命的事,结果到了晚上,他什么也没说就消失了。 她能理解,无论谁遇上这种事,都不可能立刻接受。 从老医修那里离开,叶琬又回到了客栈。 对于剧情一直不发展这件事,叶琬好奇又不解,如果剧情始终不结束,那她就永远不能回去,可现在又不知道剧情停滞的原因是什么。 在楼下吃东西时,她听见一群人正在讨论即将要到来的仙门。 一位少女说道:“听说这次要来除妖的仙门非常厉害,都是才貌双全的世家公子,不知道他们要留多久。” “那些仙门弟子是不是都很好看,穿着白衣服,仙气飘飘的,就和话本里一样。” 叶琬回忆了自己在天照山看见的谢家弟子,其实除了谢家校服,每个人穿的都不同,也没说必须得统一着装。 仙气飘飘嘛…这是属于个人气质,与是不是仙门弟子没关系。 叶琬觉得她们聊的很有趣,但是一直插不进去话,只能坐在一旁听着。 “我还没见过仙门弟子,过几日一定要亲自看一看。” “我也没见过,我也要去看。” 他们聊的非常兴奋,极其憧憬那些弟子的到来。 叶琬倒是没什么兴趣,谁来都与她没关系。 * 没有魏朝衣的行踪,叶琬也没有再去找他。 发生了那种事,他自己应该很难面对,让他一个人安静几天,她顺便考虑一下主线剧情的事。 叶琬苦思冥想,头发都要想没了,就是不能理解剧情为什么一直不发展。 她坐在房间里,无聊地玩着桌上的杯子。 在这个世界干等着确实挺无聊的,要是能早点回去就好了。 * 三日后,岁方镇。 一大早,路过客栈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 有些甚至停下来,特意在一旁看着那些白衣弟子。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十几岁的少女,突然在这种穷乡僻壤见到一群样貌不俗的公子,当然会驻足多看几眼。 “那些人是谁啊?” 少女容貌姣好,面上带着些矜持的怯意。 “岁方镇闹妖怪,想必是来捉妖的仙门弟子。” “仙门弟子?”少女露出娇羞的笑容:“原来仙门中人长得这么好看。” 街上的白衣弟子大多容貌端正,气质不俗,尤其是领头的两人,一个眉目深沉,如高岭之花,一个潇洒恣意,时不时回应她们的目光。 在他们交谈中得知,两人一个姓谢,一个姓裴。 先前就听说唐员外找了京都的仙门来捉妖,想必这些人就是了。 不过最令她们在意的,还属远处靠在墙边的一位公子。 清早的凉气很重,墙边结这一层薄薄的寒霜,在浅金色的晨光下缓缓融化,升起白色的雾气。 在冰凉的雾气里,少年一身黑衣,乌发挽成利落的一束,容貌秀气,眉眼俊艳凌厉,如凛冬霜雪下的一株青竹,气质高傲。 从她们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浅浅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仿佛洒了一层白霜,他的睫毛很长,鼻子也挺,嘴唇微翘,有种清冷的精致感。 他抱着剑,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远方,丝毫不在意周围任何事情。 直到男人唤他。 “阿凌,走了。” 少年黑衣黑发,手持长剑,身形高挑,一走近,就将众人衬托地平庸起来。 他看着只有十八九岁,眉眼还有些青涩。 只是眼神中,总覆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好像经历过什么痛彻心扉之事,如今早已心如死灰。 他这个年纪的公子,样貌一等一的出挑,不像是会经历什么大风大浪的人。 裴奚抬起头,眨了眨眼:“这里就是岁方镇,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嗯。” 他个子本来就高,身段又足够修长硬朗,一袭玄色劲装,腰间佩戴纯银环扣,在墨皮腰带上闪着银光,总让人的目光不自觉放在他的肩背上。 少年肩背挺拔,手长腰细,看得久了,众人耳朵都烧了起来。 他越走越近,几乎已经站在了她们身边。 “刚才在看什么?”谢昭轻声问他。 谢凌淡淡回应:“没什么。” 他冷淡的态度很容易被察觉到,谢昭转过头,不可抑制地忧愁起来。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这些年来,他却从未真正开心过。 谢昭劝过他很多次,希望他能放下过去。 叶琬已经死了,难不成他一辈子都要如此,守着那块冷冰冰的牌位。 裴奚用手中的罗盘定点,在街上观察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妖气。 “岁方镇一切正常,那妖怪这几日都没消息,我们还是去柳涧村看一看,免得妖怪躲在那里不出来。” 说着,众人一同进入客栈。 谢昭道:“幸得柳涧村里有一位捉妖人,不然等我们赶来,村子恐怕已经血流成河了。” 裴奚让客栈老板将房号都拿出来,对谢昭说:“那捉妖人倒是厉害,一个人就能制服这种大妖,若不是有他在,岁方镇哪能这么安宁。” 说来倒是奇怪,这么厉害的一个捉妖人,他们却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那人有着一身本领,想必是历练多年,一直在四处游历。 这些年能静下心只待在一个地方,要么是受伤无法离开,要么就是遇上了能让他愿意留下来的人。 “对了,捉妖人有消息没有?”裴奚问。 谢昭摇头:“那妖怪没再出来害人,但是也没听到捉妖人的消息,我们还是得尽快找到妖怪老巢,免得它伤好继续作恶。” 没有他的消息,只怕是捉妖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裴奚道:“我看还是先修整一日,大家连着三天不眠不休,现下也没什么精神了。” 他们从京都赶来,此地偏远,用御灵马车都花了三天时间。 若不是情况紧急,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涉足此地。 裴奚觉得谢昭说的有道理,妖怪捉了不少人,除妖之前,必须先把人救出来。 客栈里只剩一间上房,谢昭不想打扰谢凌,便让他独自住在三楼,其余人皆在二楼普通客房住下。 客栈老板见他们品貌不俗,猜到定是修仙之人。 于是对他们道:“我这客栈还有一间上房,那姑娘明日就要退房离开,到时候我收拾收拾,公子看看要不要住?” 裴奚道:“我无所谓,住在哪里都一样。” 谢昭下意识看向谢凌,他站在门边,沉默地盯着屋外。 “算了,还是让他一个人清净清净,我们别去打扰了。” 定好房间后,众人各自回屋,准备明日就去柳涧村看看情况。 “阿凌。”谢昭一路跟他来到三楼客房外。 两人站在门边,迟迟没有进去。 他将手放在谢凌肩膀上,想说什么,但半天都开不了口,最终只能对他道:“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谢凌知道他的意思。 他不大愿意提起从前的事,不知道是不想提,还是不能提。 “我知道了。” 简单的四个字,说完后,谢凌转身进屋。 谢昭站在门外,无奈地垂着手。 吱呀一声,对面的房门打开,一位素色衣衫的少女从他身边经过。 少女戴着帷帽,步伐轻盈,在谢凌关门的瞬间,与他们擦肩而过。 叶琬的目光有一秒落在玄衣少年的背影上。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袖口收紧,腰封上坠着银器,长发高高束起,一副非常精致的模样。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都慢下来。 他没有回头,冷漠地关上了门。 叶琬的视线只被他吸引,连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门关上的时候,她也再次离开。 走到楼下,叶琬顿了顿,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觉得方才好像看到的人很熟悉…… 想了片刻后,她收回思绪,头也不回地退了房。 第76章 叶琬住不惯这里,想要早点回去。 她等在在柜台前,让客栈老板给自己退房,说话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群白衣弟子。 她拉了拉帷帽,将自己遮地更严实一些。 “退房的日子还没到,提前退的话银子是拿不走的。” 叶琬肉疼,对银子很是在意,哪怕是魏朝衣付的钱,她也不忍心就这么浪费。 一连三日都没有魏朝衣的消息,她倒是用勾月手镯回过柳涧村一次,也没有见到他,不知是不是又去青铜山了。 听说岁方镇的唐员外找了一群很厉害的仙门弟子,请他们来处理妖邪一事,叶琬倒是想跟着这群人,看一看魏朝衣究竟在哪里。 那些弟子大概已经去了柳涧村,要是她回去时还没有见到魏朝衣,便可以问问这些人情况到底怎么样。 毕竟这么多年的邻居,她不能完全不顾他死活。 叶琬问道:“那还有多久才能退房?” “明日就能退了。” 叶琬松了口气,一天两天的不是问题,再住一日也没什么。 她提着菜篮子,准备在镇上买点东西,明日好带回去。 走出门后,叶琬被冷风吹了一个激灵。 她抬起头,发现树上的叶子已经黄了,被风一吹就落了下来。 居然又快到冬天了,今年过去,距离她离开京已经有四年之久。 若不是剧情没有任何发展,她可能现在已经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系统说过,只要剧情结束,她就算不想离开,也会被强制送出去。 叶琬捧着菜篮子,往东边集市走。 * “现在就去吗?” 裴奚靠在门边,目光扫到一个素色身影,他眉头跳了跳,对站在门内的谢凌说:“你不用休息一日?” 谢凌瞥了他一眼,依然是那副极不耐烦的表情。 裴奚一愣,心里突然不爽起来。 这么多年,他依然是从前那副模样。 不对,应该说比以前更过分了! 从前还能用幼稚不懂事这种理由试着接受,但现在完全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裴奚在心里咆哮,有没有人能来管管他! 谢凌道:“早点解决早点回去,我可不想一直待在这种地方。” 他们走出客栈,往西边的柳涧村走,身后还跟着几个弟子。 裴奚还是不大放心,他想提醒,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旁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常常住在谢府,对谢凌的情况很了解。 从三年前开始,他的髓寒蛊莫名其妙更加严重,再加上问心诀被烧,如今不止一个月发作一次,两三天,更严重的,可能是一天一次。 每次发作的时候,也比从前更加严重,没有了问心诀,他就只能生捱。 谢昭去哪里都要他跟着,也是怕他突然出什么意外。 昨夜他们还没到岁方镇的时候,他就在御灵车里见到谢凌蛊毒发作的情况。 但这小子极其能忍,坐着一动不动,一声疼都不喊,除了脸色发白,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最后疼晕了才被人发现。 他们本想着今日让他休息休息,谁知道他说现在就要去柳涧村查探情况。 无奈之下,裴奚只好跟着他。 柳涧村离岁方镇很远,几人御剑,过了许久才到。 一弟子拿出定点罗盘,指了指眼前的屋子。 “这就是那个捉妖人的住处。” 村子里人烟稀少,每家每户都挨地不近,捉妖人的房屋离人群有些远,旁边只有一户人家。 两家院门都是紧闭着,另一户院子里还有没下完的棋,棋盘都来不及收拾,怕是走得匆忙。 应该是遇到了妖怪,所以匆忙逃离,只顾得上锁门,却没时间将其余的东西收拾起来。 “看来这里面已经没有人住了。”弟子们在院子外看了几眼,没有贸然闯进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几人在镇子上转了一圈,将失踪人数查探清楚,连着捉妖师在内,共是二十五人。 “不对不对。”村里一个叫陆大娘的走到他们身边,提醒道,“还有一个姑娘,住在捉妖师隔壁的,这几日也没见到她。” “那就是二十六个人。”裴奚将人数清点完后,看了眼床上的少女。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身边守着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名叫莫时,是少女的弟弟。 莫时好奇地盯着谢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都不眨。 当他转身时,衣摆被莫时拉住。 他抬着头,对谢凌道:“这位大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谢凌向来不喜欢孩子,也不擅长对付他们,可他沉着脸,这孩子却全然不怯,反而直勾勾地回应他的目光。 陆大娘将莫时拽回去,对众人道:“我这孙子胆子大,平日里也没人管教,性子野了一点,如果有惊扰公子的地方,请公子莫要在意。” 她教训道:“让你别乱跑,出来干什么,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别来捣乱。” “我没有捣乱,我有话想说。” 莫时挣开陆大娘的手,自顾自跑到床尾。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床下抱出来一个盒子,盒子里藏了些铜钱。 他将铜钱全部递给谢凌。 “我知道你们捉妖怪的都是拿钱办事,我有钱,这些钱全部都给你,你能不能帮我救救我姐姐。” 铜钱很旧,有些生了锈,这些铜钱加在一起,都没有谢凌衣服上一缕金线值钱。 陆大娘自是看得出来眼下这位公子身份尊贵,别说这些铜钱,就算千金也请不动他这样的人。 岁方镇的唐员外请人家过来是降妖除魔,并非救助旁人。 莫时鼻头红红的,想来是刚哭过:“我姐姐自从被妖怪捉走,就一直没醒来过,魏哥哥将她救出来,说她是被夺魂了,你们有没有让她醒过来的办法。” 等他说完,屋子里安静下来。 谢凌沉默片刻,破天荒地拿了一枚。 裴奚微微有些惊讶,下一刻却听到他说:“让我看看你姐姐。” 谢家不应该管这些事,谢凌更不是会管这种事的人。 这小孩贸然地请求他救人,他居然会答应。 裴奚笑了笑,心想谢小公子真是转了性。 莫时的姐姐面容干净,在这村子里每日风吹日晒地劳作,也依然细皮嫩肉,算得上小家碧玉般的美人。 躺在床上小小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头,风一吹就能刮跑似的。 陆大娘感激涕零地跟着他走,莫时跪在床边。 谢凌探了探她的灵体,经过一番观察,确定她是被夺了魂。 既然莫时说她是被捉妖人从那妖怪手中救出来的,那就说明她的魂魄也是被妖物所夺,只要找到她的魂魄,就能查到妖物的线索。 与其漫步目的地寻找浪费时间,不如问一问她倒底是怎么回事。 “少了一魂,但是不算麻烦,魂魄离体只有不到一日,如今还能找回来。” 听到这句话,陆大娘激动地走上前,对他连连鞠躬。 “要是能救回我的孙女,给您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谢凌面无表情,散出几只灵蝶。 他让其余人先出去,以免灵蝶回来时被惊扰。 莫时忧心忡忡地走到门边,回头看了谢凌一眼。 裴奚依然站在一边,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他看了眼床上的少女,露出惊疑的笑容:“长得是挺好看的,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谢凌手中的灵蝶骤然一闪,他凝眉,不耐烦道:“过来帮忙。” 裴奚已经喜欢他这副命令的语气,无奈道:“行吧,我来了。” 两人在屋内布阵,又等了大概两柱香时间,灵蝶陆陆续续飞了回来,其中一只带着些许碎魂。 裴奚道:“还真让你找到了。” 谢凌没关心碎魂如何处理,一心想查探到妖物的气息。 他让裴奚将碎魂送入少女体内,自己则在一边观察灵蝶。 那妖物气息微弱,像是命不久矣,谢凌皱起眉头,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碎魂刚进入少女体内,她便悠悠转醒,睁眼的一瞬,看见一位玄衣少年转身走向自己。 少年眉目精致,容貌秀气,身板如同静心丈量过般颀秀端正,气质更是独一份的高贵清冷。 她以为是梦,梦中忽然心动,脸颊都烧了起来。 可当莫时跑到自己身边,她才发现不是梦。 经过莫时的一番话,她意识到是少年救了自己。 谢凌道:“不是我救了你,是那个捉妖人。” 这位姑娘醒过来,裴奚自然要问一问她被妖怪捉走之后的事。 谢凌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裴奚问她:“那妖怪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听莫时介绍,少女名叫莫虞,今年刚好十七。 她始终盯着谢凌离开的地方,很久后才听见裴奚在问她问题。 “我…我忘记了……” 莫虞抱着被子,满脸羞怯。 裴奚叹了口气,只好说:“那你先好好休息,想起什么的话再来告诉我们。” “竹云,飞清,你们俩留在这里,有什么情况立即传音告诉我们。” “知道了,师兄。” 这些事忙完,已经是黄昏时分,众人再次回到岁方镇。 谢昭在路上遇到他们,彼此都说了今日查到的消息。 谢凌道:“灵蝶上妖物气息微弱,像是已经奄奄一息,妖物在南方位置,我们明日便可以跟着灵蝶去一趟。” 谢昭倒是在意另一件事,问他们:“是不是那名捉妖师做的,将妖物打成重伤?” 裴奚觉得有这个可能,但现在捉妖师下落不明,得找到妖物才能知晓。 “不管怎么说,明日的行动千万小心,我们不要走散,遇见危险的话也切莫冲动。” 这话说给谁听很明显,谢凌走在一边,默默别过头。 谢昭始终盯着他,没注意前方的路,直到撞人才反应过来。 一根大白菜滚到脚边,众人都停了下来。 白菜短短胖胖,少女捧起来时都要用两只手。 他连忙蹲下身捡起其余的萝卜青菜,将其放进菜篮子里。 “抱歉,你没事吗?” 眼前的人身穿素色衣裳,戴着紫色帷帽,抱着大白菜,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她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众人,最后视线停在谢凌身上。 谢昭离得近,似乎听到了她惊讶的呼吸声。 谢凌垂眸,被地上零零散散的东西吸引目光。 他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冷淡地看着在地上捡菜的众人。 “姑娘,你的萝卜还没拿。” 谢昭举着一根白萝卜,对仓惶逃离的素衣少女喊道。 他追了几步,但少女立即闪进客栈里,有种刻意躲着他们的感觉。 裴奚想起白天见到的素衣女子,他说:“看来也住这间客栈,下次遇到再还给她吧。” 一根萝卜而已,可能她都不愿意要。 谢昭叹息,责怪自己怎么不看路,撞到了人家姑娘。 少女跑进客栈的那一瞬间,谢凌微微愣神。 * 回到房间,叶琬终于敢大口喘气。 她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大白菜,紧张地浑身都在发抖。 怎么会这么巧,系统不是说主角团永远不会来么。 难不成来捉妖的仙门就是谢家? …… 妖物盯上的是柳涧村,这几日他们肯定会一直待在那里,家是回不了了,最安全的还是躲在客栈里。 还好他们没有认出自己,但叶琬还是不太放心。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提前跑路。 叶琬立即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先去隔壁镇上避避风头。 * 谢昭拿着萝卜,心里始终觉得愧疚。 他来到柜台前,问那老板:“你们店里有没有一位姑娘,出行带着帷帽。” 他解释道:“那姑娘落了东西,我想送还给她。” 谢凌站在一边,听到客栈老板说:“最近客栈人不多,姑娘的话倒是有一个,就住三楼上房,一上去就能看到。” 第77章 叶琬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手心,直到手上出现了几道血痕,她才恍惚松开。 未曾预料的相遇让她思绪纷乱,坐在桌前,满脑子都是三年前即将成婚的场景。 她被少年拥在怀里,接受着他的拥抱与亲吻。 他的怀抱很踏实,每次靠在他怀里,都会觉得非常舒心。 如今那种舒心的感觉再次从心底蔓延,叶琬闭上眼睛,仿佛又坠入了那份温柔之中。 他的气息萦绕鼻尖,连身体的温度都能仔细回忆出来。 叶琬抚着额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系统一声声地在耳边提醒,让她远离主角团。叶琬被吵得很不舒服,对系统说:“我知道了。”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叶琬的思绪,她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 “是这里吗?那位姑娘一个人住?” “先前是跟另一位公子一起住进来的,两人可能是夫妻,这几日都在房间里没出来过,您去敲门的话应该能见到她。” 谢昭道:“那就多谢了。” “无妨,公子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 待客栈老板走后,谢昭又敲了敲门。 “姑娘,请问您方便开一下门吗?” 从门上能隐隐看见外头映着两道人影,除了谢昭,另一个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短暂的一瞬仿佛被无限拉长。 仅一道门的距离,她与谢凌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 如果现在不开门,从勾月幻境里离开,那他就永不会再与自己相见。 可她没有这么做。 既然已经决定跟着他们去找魏朝衣,此时也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轻易放弃。 从魏朝衣留下的防身物品中,叶琬找到一颗转音丸。 她可以用帷帽遮着脸,却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声音。 如果要跟着他们去救人,总会被他们听出来。她将转音丸吞下,再次说话,已经换了另一种声音。 叶琬做好心里建设,终于走到门边。 谢昭疑惑道:“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是不是那老板带错地方了。” 话音刚落,叶琬打开了门。 就算戴着帷帽,她也瞬间对上了少年的目光。 他站在谢昭身后,一身黑衣,眉目俊秀,比之前又长高了一些,也结实了很多,但还是那副凌厉清秀的模样,没多大改变。 比起他,叶琬这几年过着养老的日子,身子骨被养地越来越弱,行动时也有气无力,走几步都得停下来歇息,魏朝衣曾安慰她,说她那叫弱柳扶风。 叶琬没被安慰到,反而更认清自己越来越菜的事实。 要是知道剧情走的这么慢,到现在都不能回去,她肯定不会摆烂,至少得锻炼身体,练几招防身法术。 看小少爷这副模样,想必自己死后,他也没多难过,每日吃好喝好,还很自在地练功修行。 自在程度…应该与自己差不多。 “姑娘,这是你的萝卜。” 谢昭将萝卜送到她面前,稍稍打量了眼眼前的女子。 奇怪的是,在这屋子里,她还戴着帷帽。 谢凌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就算遮着脸,也能看出来她没有回应他的视线。 叶琬静静拿回萝卜,一次都没有抬头。 谢昭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眼谢凌,只见他眉头微蹙,墨色的眸子凝着一些疑惑的情绪。 但他很快收回去,没再看向少女。 她已经死了…… 他很清楚,这辈子不可能再见到她。 在这世上,没有人像她,也没有人能是她。 叶琬试着说了一句话:“多谢。” 声音与他记忆里的人完全不同。 谢凌轻笑一声,他方才怎么会因为一个陌生少女联想到她。 谢昭道:“抱歉,先前在街上撞到了姑娘,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想亲自给姑娘道个歉。” 叶琬语气淡漠:“没关系,我不在意。” 她身上的素色衣衫不似当今女子爱穿的衣裳样式,整体裁剪合体修身,裙摆不大,衣服上没有任何刺绣花样,简简单单,素净地脱俗。 只可惜戴着帷帽,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在谢昭的记忆里,有一个人也喜欢这么穿。 他不自觉看向谢凌,对他有些担心。 少年没有任何异样,神情冷淡,对她与对寻常人没区别,连个眼神都不屑给。 谢昭垂首,自己倒是想太多了。 又不是叶琬亲自站在这里,他怎么会有反应。 “你们是来捉妖的吗?” 见他们没有认出自己,叶琬终于放了心。 如今遮着脸,他们总不能掀开自己的帷帽,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说不定已经把她给忘了。 尤其是小少爷,谁都不会放在眼里,当然也不会记得她太久。 反倒是叶琬太过在意,自己吓了自己一场。 “是,姑娘应该也听说了,最近柳涧村闹妖怪,我们一行人便是来捉妖的。” 他们个个手持佩剑,气质不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定是仙门子弟。 叶琬想了个理由,对他们道:“既然如此,我有件事想拜托诸位。” 在谢昭眼里,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叶琬突然有事相求,这语气仿佛与他们很是相熟。 谢昭问:“何事?” 叶琬彻底没有防备,走出门,对他们说:“我有一位朋友,是位捉妖人,名叫魏朝衣,就住在柳涧村里。” 谢昭暗自思忖。 叶琬继续道:“柳涧村闹妖怪的时候,是他孤身涉险,救了许多村民,如今他下落不明,我已经许多日都没他的消息。” “捉妖人?” 谢昭思索起来,她所说的捉妖人,与他们知道的,看起来是同一个。他们本想见一见,没想到与她认识。 “对,我这几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这是他留下来的东西,如果需要的话,可不可以用什么法术,从他的气息找到这个人。” 叶琬拿出来的是一个同心结,她知道谢凌的灵蝶可以探路寻人,如果魏朝衣真的被妖物捉走,根据同心结也能很快找到妖物的位置。 “当然可以。”谢昭接过去,说道:“我们明日便会启程捉妖,姑娘可否描述一下你那位朋友的样貌。” 人的外貌怎么好描述,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她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们认不出来自己,这一趟去救魏朝衣,顺便调查一下剧情为什么没有推进。 谢凌没再听下去,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叶琬咬咬牙,心里一阵无语。 他怎么会住自己隔壁…… 谢昭还在纠结,叶琬已经提前说:“就这么决定了,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 她关上门,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 * 第二日,众人又去了一趟柳涧村。 莫虞说她想起了一些事,要亲自与谢凌说。 由于下午还要启程捉妖,谢凌与裴奚一大早就离开了岁方镇。 两人再次来到陆大娘家中。 今日的莫虞已经有了几分精神,可以下床走动,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走了几步就只能坐下来。 莫时乖巧地跟在她身边,两人感情很好,莫虞也十分疼爱这个弟弟。 看到谢凌过来,莫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时不时给莫虞使眼色。 “你见到那妖怪了吗?”谢凌直截了当地问。 莫虞轻声细语,犹豫道:“我见到了……” “是什么妖?” “他……” 谢凌皱眉,裴奚已经看出来他有些不耐烦。 不知怎么回事,从昨夜开始,他比平日更烦躁一些。 今早过来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在思考什么事,眼下也覆着一层乌青,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想必是髓寒蛊发作,一整夜都没睡。 他这样反反复复,几乎日日都要经历这般痛苦,若换成自己早坚持不住了。 从前一月一次还好,如今竟愈发严重。 裴奚看不过去,走到莫虞身前,替谢凌问道:“你就说是什么妖。” 莫虞支支吾吾,终于告诉他们。 “捉走我的不是妖怪,是魏大哥。” 闻言,两人看向彼此。 据莫虞所说,杀害村民的,竟是那位捉妖人。 她亲眼看到,捉妖师杀了许多人。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裴奚问:“不是捉妖师救的你吗?” 莫虞摇头,神情痛苦:“不是,我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我看见魏大哥杀人了,他杀了很多人。” 问到这里,两人再问不出来什么。 谢凌站在屋外,眉头紧拧。 “你也觉得很奇怪吧。”裴奚来到他身边:“她看起来不像在撒谎。” 谢凌道:“但也不能仅听她一面之词。” 如果是妖物故意制造的幻象,或者篡改了她的记忆,都可能造成这样的误会。 谢家家训,从不会错杀任何人。 “还是等亲自见到捉妖人再说。” 裴奚也道:“你说得对。” 两人准备离开,莫时来到屋外,拽着谢凌的衣摆,将他带到一边。 “怎么了?” 谢凌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他却拿出一个香囊。 “这是我阿姐绣的,她想送给你。” 站在远处的裴奚看见这一幕,大概猜到什么。 谢家的小公子,俊秀又尊贵,身边的桃花自然不算少,可无一例外,他连正眼都不会给别人,那些桃花看着也不像桃花了。 莫时还是一个孩子,用无法拒绝的期待目光盯着他,任谁都会选择先收下来,无论喜不喜欢,先不能让对方难过。 可谢凌不会这样,他从不犹豫,永远不在意任何人的心情。 他只在乎一个人。 少年语气冷淡:“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裴奚笑了笑,预料到似的,转身走到一边等着。 莫时不肯放弃,还是说:“你救了我阿姐,她很喜欢你。” 谢凌道:“我不是为了救她。” “……” 见莫时还想再说什么,谢凌干脆道:“我有妻子了。” 莫时愣愣地盯着他。 说出这句话,少年眼睫微颤,想起什么似的,露出几分忧伤的神色。 “你的妻子?” 谢凌望了眼天空,几只燕雀从云边飞过,转眼便消失不见。 莫时还是个孩子,不懂他的心情,只是很单纯地问:“你有妻子了,那她人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少时的童言无忌最是戳心。 谢凌微怔,启唇道:“她……” 就这一个字,说出口后,他却沉默许久。直到最后,他都说不出来任何话。 转念一想,他又能说什么。 说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凌喉中苦涩,眼眶逐渐湿润,他迅速转过身,走到一边,低着头沉默不语。 寒冷的风中,少年的背影尤其孤独。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 回到客栈后,裴奚忧愁地看着谢凌独自上楼。 他关上门,终于无力地坐在地上。 髓寒蛊带来的痛楚让他吐出鲜血,刺骨的冰凉蔓延全身,骨头仿佛被碾碎,筋脉一根接着一根地挑断。 可这些对他来说都没什么。 他只是总会想起,有她在的那些日子。 那份令他贪恋的温暖,连梦中也不曾出现。 她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 叶琬已经将该准备的东西全部准备好。 再过不久就要跟着谢昭一起去找魏朝衣,下楼的时候,正看见众人商讨捉妖之事。 这群人里,没有看见谢凌的身影。 叶琬没管他在哪里,听裴奚说,他们要分头行动。 裴奚对叶琬道:“要不你跟着我吧,我还可以保护你。” 他总是很在意眼前这位姑娘的样貌,想着能不能让她摘下帷帽。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裴奚问她。 此时,玄衣少年也走了过来。 他面色苍白,神情冷淡。 叶琬抬起头,犹豫着看向裴奚。 谢凌站在她身后,对着少女的背影忽然愣神。 “我的名字?”叶琬缓缓道。 第78章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叶琬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回头一看,谢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小少爷墨色的长睫浸了水似的,在通透的肌肤下闪着晶莹的光芒,乌发一丝不苟,垂落在身后。发冠上镶嵌了几颗蓝色宝珠,珠子缀着两根银丝,银丝也是蓝色的,一直垂到发尾,是他一身黑衣中唯一的亮色。 他的目光凌厉又淡漠,看起来只是无意瞥到她。 虽然戴着帷帽,可这一刻,叶琬却觉得他好像能看见自己,转瞬之后,少年冷漠移开目光,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只是错觉。 他很少会主动关注别人,这样的性子倒是帮了她不少。 只要他不注意到她,应该就不会露馅。 叶琬随口一说:“我姓……林。” “哦,林小姐。”裴奚抱着手,对着这三个字琢磨了半天。 众人准备好后,他们开始出发救人。 在这之中,只有叶琬知道魏朝衣的模样,所以必须让她跟着。 谢凌用灵蝶在魏朝衣的同心结上探了他的气息,叶琬猜得没错,他还是在南方位置。 那也就是说,魏朝衣救人后便一直与妖物待在一起。 “林小姐,你可以将帷帽摘下来的。”裴奚向前迈了一步,走在她身边,“一直戴着的话应该会很闷吧。” 没有人会一直带着这种东西,连在客栈里也不取下来,这种刻意的感觉让人心生怀疑。 不止裴奚,旁的弟子也挺好奇她到底长什么样。 叶琬觉得不能让他们一直关注自己的帷帽,便对裴奚说:“公子有所不知,我容貌奇丑,摘下来会吓到你。”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松,让人分不清真假。 可这些人毕竟是仙门子弟,教养严苛,听她这么说,竟安慰道:“容貌都是父母给的,没有美丑之分,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叶琬道:“还是算了吧,我怕吓到你们。” 要是真让他们看见自己的样貌,岂止会是吓到这么简单。 尤其是谢凌,他若知道自己还没死这件事,恐怕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成婚前放了他那么大一个鸽子,心高气傲的小少爷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叶琬可不愿意接受他们知道真相后的质问,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目标,赶紧推动剧情,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走了没多久,又加上御剑省下来的时间,他们很快停在青铜山前。 此山与寻常的山林不同,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就和这座山的名字一样,仿佛全都是青铜铸成。 青铜山彼此相连,围成一个圈,中间只有几座小小的山丘,进去后就像进了一座牢笼,四周被青铜般的高墙围地水泄不通,天空乌云翻涌,即刻就要压下来。 外头晴空一片时,山里已经一片昏暗。 叶琬戴着帷帽,更加看不清路。 她只能从两层薄纱中,隐隐看见灵蝶的蓝色光芒。灵蝶一闪一闪,叶琬移步过去,开始跟着灵蝶走。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如今在什么地方,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摘下帷帽。 叶琬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每一步都要试探,生怕踩到什么摔下去。 “大家先停下来。”谢昭突然开口。 叶琬没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一步,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 少年收回灵蝶,垂眸看向抱住他的少女,微微一皱眉,冷漠地推开了她。 叶琬只是靠近了他一瞬,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涌上来。 谢凌比她高出不少,肩宽腰细,胸膛十分可靠,身上总是带着冷冷清清的兰花香味。 她能感受到他很抗拒旁人的接触,但是躲避她的那瞬间,他的手下意识犹豫片刻,只可惜最后还是无情将她推开。 他的力气很大,虽然只是随便躲开,但还是让叶琬踉跄了一下。 少年冷哼一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再没有关注她。 这几天住在客栈里,叶琬吃不好睡不好,导致又瘦了不少,在谢凌的衬托下,更是小小一个,连他的肩膀都够不到。 她被轻轻一推就退了好几步,若不是身后有个大石头,早就摔地上了。 叶琬靠在石头上,无奈地看着小少爷的背影。 真是够无情的,她暗暗想。 谢昭道:“这地方有些奇怪,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叶琬揉揉肩膀,干脆半坐在石头上,听着他们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谢凌摩挲手心,方才触碰她的感觉,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明明不愿让人靠近自己,却在推开她是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会犹豫呢…… 他不受控制地回头看去,素色衣衫的少女坐在石头上,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在那层薄纱里,他似乎看见一张很熟悉的脸。 记忆中,她也是常常这样,安静地站在远处。 那种久违的感觉从手心蔓延到喉间。 无数次,他都是这样看着她。 就算是背影,他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 谢凌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想去掀开她的帷帽。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似的。 可是,如果不是她呢…… 他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叶琬察觉到有人即将拨开她帷帽上的薄纱,惊慌之下,赶紧撇开对方的手。 谢凌的手非常冷,叶琬拽紧自己的帷帽,用凶巴巴的语气对他道:“这位公子,你想干什么!” 此刻,少年猛然清醒。 她已经死了,这世上没有人能是她。 谢凌沉默许久,最终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远离了身前的少女。 叶琬吓地手都在发抖,还好他没有强迫自己。 裴奚道:“这地方没什么妖物的气息,谢凌,你确定没找错地方?” 谢凌瞥了他一眼,缓慢地抬眸,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眼底尽是傲慢。 “当然不可能,找错地方那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 裴奚不满道:“是吗,那我们走了半天,怎么什么妖怪都没看见。” 谢凌道:“这才走了一个时辰,难不成你累了?” 叶琬深切体会过,小少爷精力旺盛,一两个时辰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连口气都不带喘的。 裴奚无法理解,昨晚他一夜没睡,今天居然还能这么有精神。 果然还是年轻好。 谢凌挑眉:“你要是累了,我们可以等一等你,你去坐着休息一会儿。” 这哪里是关心,分明是挑衅。 裴奚忍不住后悔,刚才就不应该跟他说话。 这小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半点也没变。 叶琬忍不住笑了一声。 看来小少爷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受到什么影响,依然是从前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死傲娇。 如今他得到了问心诀,又有白纯宜在身边,没有她也没什么。 叶琬亦是如此,她只要能回去,一切都不是问题。 众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分头行动。 叶琬还要找到魏朝衣,便决定跟着谢凌。 她又将同心结拿出来,让他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关于他的线索。 谢凌对她很不耐烦,只说:“没有。” 这么拽,真想抽他。 叶琬在心里不爽的吐槽了几句,默默收回同心结。 谢凌目光扫到那个东西,不禁拧起眉头。 同心结,看来他们关系不一般…… 少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再也不去看她。 几人走到青铜山的中间,在那里发现一个血阵。 地上血迹未干,一弟子分析道:“这里应该还有别人,大家千万小心。” 谢凌蹲下身,仔细查看了地上的血阵,血阵中间插了一把剑,阵法仍是未曾启动的状态。 这东西看着诡异,留着总是个祸患,但是贸然摧毁也有危险,正纠结时,谢昭忽然用传音让他们过去。 当他们再次碰面,裴奚已经将失踪的村民全都救了出来。 这些人都被困在青铜山里,距离失踪过去好些日子,大部分饿地面黄肌瘦,有些已经晕了过去。 谢昭给他们喂了增补精力的药丸,数了人数,一共二十四个。 裴奚道:“除了捉妖师,应该还有一个,柳涧村的陆大娘说捉妖师隔壁的姑娘也失踪了。” 叶琬想到什么,觉得他们大概是误会自己也被捉走了。 她赶紧解释:“住在捉妖师隔壁的就是我,我没失踪。” 裴奚眨了眨眼睛:“是这样吗……那就只剩捉妖师一个人还没找到了。” 叶琬点头:“对,我们快些找到他吧,不然再拖下去,那妖怪可能就要出来了。” 进了青铜山这么久,他们都没见到妖怪,叶琬也找不到魏朝衣,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里。 一村民听到她说的话,通过捉妖师、隔壁,这两个字眼,指着她,问道:“你是叶…叶……” 琬字还没说出口,叶琬立即打断道:“天都黑了,不如我们先将大家带出去,以免再出意外。” 谢凌冷声道:“你不是要救那个捉妖人么。” “是啊,可是这里这么多人,总不能不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 她是很想找到魏朝衣,但也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谢昭问这些村民:“你们见过柳涧村的那个捉妖人吗?” 叶琬在他身边小声提醒:“捉妖人叫魏朝衣。” 谢昭道:“你们见过魏朝衣吗?” 吃了谢昭给的药丸后,众人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们面面相觑。 “魏朝衣……” 说到这个名字,这几人竟露出惊恐的表情。 谢凌凝眉,想到莫虞说过的话。 一村民道:“就是他,是魏朝衣将我捉过来的,他还打断了我的腿。” 裴奚看向谢凌:“跟莫虞说的一样。” 谢凌沉思起来:“其他人呢?都是这样吗?” 众人点头,不约而同地说着魏朝衣将他们捉来的经历。 叶琬知道镜鬼的事,便对这些人说:“不是这样,这件事与他无关,你们误会了。” “你怎么知道,我亲眼看见了。”有人质问她。 叶琬将镜鬼冒充魏朝衣的事说出来,众人还是不愿意相信。 “总之就是如此,等他捉到镜鬼你们就知道了” 大家将目光都在她身上,连谢凌也看过去。 少年的眸子总是清澈坚定,有种勾人的魔力。 叶琬本来还很有底气,可一看到谢凌,突然间又不想为旁人争辩了。 叶琬声音低了下来:“总之他就是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相信你。 少女清甜的声音又在耳边环绕。 那个时候,他的琬琬,也是这么对他说。 谢凌,我相信你。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眉间蕴出淡淡的忧伤之色。 叶琬问他们:“你们最后一次见到魏朝衣是什么时候?” 村民指着一个方向:“他往那里走了。” 第79章 他指的地方与出口相反,余下的村民纷纷附和。 村民还在抱怨:“根本没有妖怪,所有的事都是魏朝衣干的。” 另一人也道:“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他都那么多年没回来了,突然回来,我就觉得事有蹊跷,如今果然暴露了本性。”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以后还是多留个心眼好。” 这几人说的魏朝衣,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裴奚好奇地问:“你那个朋友倒底是什么人?” 普普通通捉妖人,还能是什么…… 青铜山起了风,叶琬拽着帷帽上的薄纱,不让风将它吹起来。 “这就是一场误会。”叶琬说的都有些累了。 她将镜鬼的事情解释给谢昭听,但是凭她一张嘴,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谢昭问她:“姑娘如何知道。” 叶琬含糊其辞:“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所以了解一些,镜鬼非常厉害,你们一定要小心。” 谢昭定了定,点头道:“多谢姑娘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谢昭看了眼青铜山上方的天空,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上空,山里吹起了阴冷的寒风,四周开始弥漫出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 他提议道:“情况有些不对劲,我们先出去,明日再进来看看。” 说完后,弟子们便开始带着村民准备离开。 “既然如此。” 叶琬没有和他们一起走,而是说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各位先回去,我去找我朋友,大家有缘再见。” 可能会永远不会见了。 她笑了笑,立即就要往村民们指的方向走。 今日勾月幻境的次数还没有用,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再跟着主角团走下去,恐怕真的得让他们发现她的身份。在这个地方分开,对彼此都好。 等他们走远了,自己再用勾月离开,只可惜没有找到魏朝衣,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叶琬离开的背影没有丝毫留恋,转身走向与他们截然相反的道路。 众人没预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要分开行动,全都怔了一瞬。 裴奚拦住她:“真的不一起离开吗?” 叶琬道:“我与各位本就是萍水相逢,你们捉你们的妖,我找我的朋友,彼此互不相干,何必非要做同路人。” 听她这么说,裴奚觉得是这个道理。 他们互相都不了解,面前的少女也只是昨日才认识,她为了找那个捉妖人才与众人来到此地,若非如此,恐怕不会有任何交集。 谢昭却追过去,不放心地说:“林姑娘,这里太危险了,你得和我们一起走。” 转音丸的药效已经快要消失,真和他们一起走,那才容易出事。 “不必了,就在这里结束吧。” 叶琬下定决心要远离他们,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被说服。 她忽然注意到站在远处的谢凌。 少年的发丝被风吹动,眉眼凌厉,像水墨画里遒劲的竹叶,在风中肆意摆动。 夜色模糊了他的容貌,让他修长的身姿更加明显。 他应该也听到叶琬的话了。 她说要与他们在这里分别,她得去找那个捉妖人。 少年一声不吭,没有任何反应。 叶琬在心里默默跟他说了句再见。 谢昭不知道该如何挽留,他们目标不同,确实没有一起走下去的理由。 “你知道你那个朋友在什么地方吗?” 叶琬道:“这就不劳各位操心了,我的朋友,我自然有办法找到他。” 她摆摆手,潇洒地转身离去,那抹素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既然她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再强求也没用。”裴奚道:“先出去吧。” 谢昭叹了口气:“青铜山危机四伏,我怕这位姑娘应付不来。” 裴奚好奇地盯着叶琬离开的方向。 “看来她很在乎那位捉妖人朋友,我们也别纠结了,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定然有什么自保的好方法。” “不过。”裴奚笑道:“她还挺有魄力,在这种地方都不害怕。” 走就走了,谢凌在原地站了片刻,情绪没有任何波澜,依然是那副对外人毫不关心的模样。 他们带着村民往回走。 青铜山暗无天日,夜里更加看不清路。 别说带着帷帽遮挡视线,就连燃上火符都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裴奚对谢凌道:“这地方阴森森的,还真有些可怕。” 天上连月亮都没有,山中没有一丝光亮。 谢凌叫停众人,一把金色长弓在他手中幻化而出。 少年扣紧银袖,气定神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眉眼带着精致的俊逸,身后疾风吹来,抚动他的发丝。 片刻后,长箭从弓上射出,穿透黑夜,击碎了远处某个坚硬的东西。 身后的风越来越大,一股强大的阵力从青铜山中传至四面八方,想到先前看见的血阵,谢凌不禁凝眉。 他对阵法符术十分擅长,在旁人还未察觉时,就已经感觉到此地的异样。 少年纵身掠进黑暗,查探一番后,立即退回来,带着众人走向阵力薄弱的地方。 裴奚紧张的问:“怎么了?” 血阵好像已经被启动,谢凌道:“青铜山里有一个血阵,阵法的祭品应该就是这些村民,他们逃离青铜山,法阵就会启动。” “那这不就是说,我们带不走他们。” 谢凌扫了他一眼,挑眉笑道:“破了血阵就能离开。” 即便是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任何惊慌的情绪,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当下的情况。 谢昭走过来,问谢凌:“要想破除血阵就得重新回去,阿凌,你留在这里,我和裴奚去。” 如果是不了解法阵的人,没有循着阵力弱的地方走,长时间待在阵法中,势必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一起去吧。” 谢凌握着金凰弓,已经率先往回走。 * 叶琬在青铜山里转了一会儿,没敢走地太快。 她握着手镯,想着一旦遇到危险就赶紧离开。 魏朝衣还是没有任何踪迹,她不自觉想起村民们说的话,这些人应当是镜鬼捉来的,与魏朝衣没什么关系,至于那三条人命,就让他自己解决吧。 不管逃避多久,总是要面对的。 山中冷风瑟瑟,她穿着单薄,一个人停在黑暗中。 经过之前那么多次的历险,叶琬的胆量已经锻炼地足够强大。 她走了许久,却一直在原地打转,直到停在之前看到的血阵前。 山中传出一股反常的躁动,叶琬捂着胸口,嘴里一阵腥甜,巨大的压迫感从阵中传出来,她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汹涌的阵力击退在地。 刹那间,她又看见了玄衣少年的身影。 叶琬揉着受伤的手臂,踉跄着站起身。 血阵在他出现时,仿佛预知到什么危险,开始迸发出比之前更强大的力量,叶琬头疼欲裂,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他们三个又回来了。 谢昭与裴奚情况不太好,见到叶琬时微微惊讶。 本来还想趁这时跑路,但他们一出现,叶琬又没了机会。 兜兜转转,她还是没能彻底避开他们。 先前还觉得没什么,只要自己隐藏的够好,他们就不会发现端倪。 但此刻叶琬却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多与他们相处一刻,就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 如果这次出去,一定要尽快离开岁方镇,至少去一个他们不会知道的地方。 转音丸的药效已经过去,她的声音恢复如初。 现在又没有第二颗,幸好此时情况危急,他们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叶琬思索着离开的时间,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一些意外影响自己离开的计划。 血阵控制着整个青铜山,血阵不破,他们便找不到出路。 这阵法对谢凌不会有什么影响,他轻松地走到血阵周围,另外两人等在不远处。 他们没时间顾到自己,应该说,没必要管她的死活。 谢凌正在摧毁血阵,叶琬犹豫着要不要先躲进幻境中。 可他们都见过自己使用勾月的时候,要是叶琬现在用,定然会暴露身份。 系统说过,绝对不能让他们认出自己。 四人之中,除了谢凌,就是叶琬离血阵最近,受到的影响自然也最大。 她的手臂一直在流血。 看着面前的命剑,她心一横,立即跳上去,双手放在剑柄上。 谢昭抬头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裴奚诧异:“她要做什么?” 谢昭愣愣道:“她要拔剑……” 命剑控制着整个血阵,谢凌分身乏术,只能靠时间将血阵摧毁。 若拔出命剑,血阵就能很容易停下来。 但拔出命剑的瞬间,血阵便会爆发出巨大的反噬之力。 叶琬没时间考虑那么多,她想着,拔出命剑的瞬间,在混乱中用勾月逃离,应该不会有问题。 总之这次离开,她再也不会与他们见面,冒险就冒险! 叶琬咬牙,单手扶住帷帽,另一只手放在命剑上。 长剑的力量紧紧锁着她的手,一靠近便无法拿开。 手臂的血越流越多,那抹刺目的红撞进少年眼中。 谢凌皱眉,只觉得她在找死。 连谢昭都震惊于她的行为。 命剑的力量十分强大,伴随着黑色迷雾,叶琬被狂风吹地睁不开眼睛。 她低着头,几乎拽不住往后飞的帷帽。 命剑开始破碎,尖锐的碎片从她颈侧划过。 刺痛之下,叶琬的帷帽骤然离手,在疾风中往后飞去。 她下意识回头,没有了帷帽的遮挡,在蓝色灵蝶的光芒中,少女无措的容颜呈现在众人眼前。 谢凌手一顿,仿佛被钉在那里,猛然瞪大眼睛。 她长发被吹散,脸色因为受伤变得苍白,明亮的眸子盯着吹落的帷帽,下一刻才看向他们。 他日思夜想,拼命想抓住的人,此刻就在他眼前。 谢凌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她。 真的是她?! 谢昭震惊到无法言语,昨日他遇到的少女,竟然是叶琬—— 从昨天到今日,她一直在他们身边,可他们却全然不知。 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裴奚声音颤抖:“叶琬?” 没有了帷帽,她干脆两只手放在命剑上。 少女纤弱的身躯半跪在地,身边黑气交织,命剑上的咒力全都袭向她一人,长发与裙摆在风中飞舞。 长剑破碎,无数剑刃疯狂刺向她。 叶琬感觉浑身都被利刃割破,刺骨的寒气几乎将她全部吞噬,鲜血从手臂和脖颈流出。 她站在那里,没有逃离的余地。 “不要!” 谢凌再也没有之前的从容,全然不顾还未解决的血阵。 这一刻,他只想抓住她的手,再也不要像梦里那样转瞬即逝。 看着靠近她的少年,叶琬只觉得身体一轻,接着撞进一个可靠的怀抱里。 第80章 命剑的碎片被少年挡下来。 血阵破碎的瞬间,谢凌终于抓住了她的手,叶琬浑身无力,双手都被禁锢住,轻轻一拉就倒在了他怀里。 他揽着她的腰肢,像是失而复得什么宝贝,将她越抱越紧。 叶琬感觉整个人都要被他揉进身体里,那种梦醒就会消失的恐惧让少年忘了收住力气。 这一刻,他只想将她留在身边。 从前没有抓住她的手,如今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血色的雾气从命剑中迸发而出,往四周飞散而去,惊心动魄的一幕下,阵法外的谢昭被击退数丈。 他与裴奚艰难抵挡着汹涌的狂风,却还是忍不住看向血阵中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是她吗? 谢昭不敢确定,更别说一旁的裴奚。 当初分明看着她被一剑穿心,下葬时只剩一具白骨,谁都知道她死了,现在为何又能出现在他们眼前。 素色衣衫,出行爱戴着帷帽。 除了她还能有谁。 原来这两日,她一直在他们身边。 那个长街上匆匆逃离的身影,迫不及待要远离他们的人,就是这三年来,谢凌日思夜想,做梦都想再见一次的叶琬。 “叶琬……” 谢昭声音颤抖,在血阵逐渐平息下来后,终于再次起身。 是她!瞬间,他们全都愣在原地。 看着那张熟悉无比的脸,谢昭四肢僵硬,裴奚震惊地问他。 “真的是她吗?” 也许他们都知道答案是什么,但生怕眼前的一幕只是幻觉,如果真的相信,下一刻很可能就会被打回现实。 有意识的时候,谢凌已经将她抱了起来。 叶琬哪里还有力气,身上的伤口疼痛难忍,如果自己走下来,恐怕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命剑的碎片染着许多瘴气。 谢凌胸口的衣襟都被她揉皱,叶琬紧皱眉头,疼地咬紧牙关。 他盯着怀里的少女,眼眸凝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因为紧闭双眼而颤抖的睫毛,红唇微阖,小巧的下巴蹭着他的胸口。 她白皙的脖颈上,赫然一道新的血痕。 血痕不深,却让他回忆起那段痛不欲生的经历。 “是你吗?” 他的声音幽幽传来。 叶琬不想回答,或者,她觉得回答了也没意义。 谢昭与裴奚走上前来,看着他怀里的人,怔愣片刻后,问道:“阿凌,她真的是?” 谢凌声音晦涩,他又怎么敢相信,她还会回到他身边。 少年贴着她的脸颊,感受着她的气息。 是她,他不会认错。 叶琬意识逐渐转醒,在谢凌的灵力灌入时,身上的伤口不再疼痛。 他的怀抱让人无比安心,所有的危险都被他一个人挡下来,先前还在抗拒她靠近的小少爷,如今连手都不愿意松开。 他好像恨不得一辈子都这么抱着她。 可是叶琬很清楚,她还是要离开这里。 如今已经被他们发现自己就是叶琬这件事,想抵赖也没有机会了。 她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给了少年一种,她真的愿意再次与他在一起的错觉。 他将她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旁,细心为她疗愈伤口,清凉的灵力不断涌入体内,叶琬觉得整个人都被他占满。 他不仅仅是为她疗伤,还有种想将她标记占有的感觉。 谢凌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叶琬就这么随他摆弄,始终闭着眼睛。 谢凌忽然有些担心,他怕她又和从前那样。 直到少女微微转醒,他悬着的心才放下许多。 他恨不得将她永远禁锢在怀里,而不是一年又一年地忍受与她分别的日子。 他觉得髓寒蛊一点都不疼,最疼的是,每次蛊毒发作,都会想起有她在身边的时候,可三年来的每一天,他都没办法再与她相见。 谢凌很想立刻将她带回去,他想让她只看着自己,拥抱她,亲吻她,只要能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这么多年。 你真的不想我吗? 他抱着她时,咬了她的脖颈,似乎在发泄这些年的苦楚。 他咬的不重,叶琬却感受到一股苦涩的情绪。 谢昭知道,这个时候的谢凌,定是无比开心的。 他再次抱起叶琬,对她说:“我们回家。” 他什么都没问,也来不及问什么。好不容易再次相遇,他还有许多事要做,比如抱着她。 就这么将她抱在怀里,他还没有完全满足。 少年在昏暗的山中步伐稳重,身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再次重逢的喜悦。 谢昭终于看到,他的眼底流露出真正的开心。 那棵被风雪掩埋的小青竹,再次昂首挺胸,竹枝迎风而立,向着他的太阳继续生长。 血阵已经被摧毁,弟子们等在青铜山外,见到谢凌时,他怀里却抱着一位少女。 众人的印象里,他从不让任何人接近,可以为了大义救人,但不会这样关心旁人。 那位林小姐,只是昨日才与他们认识,怎么会让谢家最高傲的小公子愿意做这种事。 太不符合他的性子了。 谢昭默默跟在他身后,与从前不同,如今他只希望叶琬不要再离开谢凌。 那一次足够让他消沉这么多年,再经历一次,恐怕他真的会承受不住。 叶琬始终不与谢凌交流,连个眼神都不给。 方才没力气,如今恢复一些,脑子也清醒过来。 她将脸完全埋在他怀里,嘴唇都快被咬出血了。 叶琬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快,血液倒流一般,她悔恨地想,为什么没有提前离开。 如果昨天就走,也不会有今日的麻烦事。 现在再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己不是叶琬了,看谢凌这模样,是有种要将她带回京都的冲动。 系统的提醒萦绕耳边,叶琬思绪纷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少爷。 青铜山里阴森压抑,时不时有冷风吹过。 弟子们带着村民走出青铜山,脚下乱石横生,走几步就有人得摔一下。 可谢凌十分稳当,没让叶琬感觉到任何不舒服。 他很着急地想回到客栈,他有很多话要与她说。 此地远离京都,没有御灵马车,只能御剑离开。 村民们无法御剑,谢昭决定和他们走回去。 谢凌道:“那我先走。” 他没心情搭理别人,一心只想和叶琬独处。 叶琬沉默,要是真跟他单独回到客栈,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天黑路远,山里又下了雾。 谢凌离开的话,便没有人为他们领路了。 如果是第一次认识他的人,肯定会觉得小少爷只是一个万众宠爱,除了漂亮精致,身份尊贵,其余都一无是处的世家公子。 他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任何东西,长得好看就不说了,身份背景已经够天底下大部分人望尘莫及。 但叶琬知道,他虽然性子高傲,却并没有不学无术。 十六岁就已经是修真名册的第一名,除了天赋之外,还需要日复一日的努力。 他随意放出一只灵蝶,就能在危机四伏的青铜山找到回去的路。 无论是十六岁还是十九岁,即便前方大雾弥漫,他也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三年未见,他倒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少年气还在,青涩感却少了一些,不过那份直接的鲁莽还是没变。 “放我下来。”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谢凌有些不愿意,但不得不这么做,他轻柔的将她放下,与从前一样,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叶琬感受到四面八方怪异的目光,弟子们诧异地看着她。 “什么情况?小公子怎么了?” “他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这些弟子看来入门没多久,还不知道叶琬是谁。 青铜山不宜在夜间留人,他们需把这些村民先安置好,明日天亮再来找魏朝衣的踪迹。 谢凌走到前方,放出几只灵蝶,让灵蝶为众人引路。 少年的背影比从前更宽阔一些,但还是修长匀称,气质清冷,如泠泠冰泉。 叶琬眯着眼睛,仔细盯着他。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只是他放出灵蝶的一瞬,差不多几秒的时间,叶琬已经悄悄退到远处。 她终于找到机会。 灵蝶飞出,谢凌回过头。 他的目光忽然从期待变为疑惑,接着又出现几缕惊慌。 叶琬手中的勾月发出光芒。 谢昭随着谢凌的目光看过去。 少年震惊地伸出手,但是叶琬离得太远。 她跳进幻境,一眨眼就没了影。 谢凌的手滞在半空,什么也没抓住。 方才的失而复得真的变成一场泡影,只是一个转身便让他从梦中醒来。 * 叶琬跑得很快,迅速回到客栈。 她惊魂未定地喝了口水,被呛得连连咳嗽。 今天真是太倒霉了,叶琬没想到暴露的这么快,竟然真的被他们发现自己还活着,谢凌这样的性子,一旦发现,必然不会放她离开。 只希望他不要很快找过来,给自己一点跑路的时间。 叶琬匆忙收拾行李,什么贵重物品也不带了,桌子上放着她昨日买来,准备带回去的东西。 可柳涧村已经不能再去,他们既然知道自己还活着,接下来也会知道这三年她都躲在柳涧村的事。 必须得找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今天幻境次数已经用光,不能再用勾月逃跑。 天色已晚,街上又没有马车。 看来得在深山老林睡一晚了。 叶琬抱着收拾好的东西,睡深山老林也比跟谢凌在一起好。 她方才趁机跑路,肯定会惹怒小少爷,山里的野狼老虎,都比不过一个小少爷可怕。 * 过了很久,谢凌才意识到,她在躲着自己。 为什么…… 她为什么躲着他? 谢昭担忧地问道:“阿凌?” 距离她出现又消失,不过才片刻时间,裴奚总觉得不真实,真的不是他们的幻觉吗。 或许她真的只是姓林的姑娘,并不是叶琬。 一村民道:“叶琬去哪儿了?” 裴奚心中一震:“你们叫她什么?” “叶琬啊。” 谢昭犹豫着,问他们:“她说她姓林。” 村民摆摆手:“什么姓林,你听错了吧,她叫叶琬,就住在柳涧村里,几年前刚搬过来的。” “叶琬……” 谢凌脸色发白,无力地退了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当时的情况,她的确在他的怀里没了气息,这一点不容任何人怀疑。 但是她又活过来了。 欣喜过后,他又感到一阵刀绞般的疼痛。 她为什么躲着他。 还在怪他吗? 他的灵力已经灌入她的体内,灵蝶也会认主。 谢凌垂眸,这一次,他怎么也不会放手。 灵蝶扑闪着翅膀,往客栈的方向飞去。 第81章 谢昭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当年他亲眼看着少女义无反顾地挡在谢凌身前,长剑刺穿她的胸膛,她倒在那场大雪里,慢慢没了气息。 后来的几个月,她彻底变成一具枯骨。 可是今日,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与从前没有半分差别。 昨日的长街上,少女抱着萝卜白菜,盯着他们看了许久,帷帽之后,他们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当时她忙着逃离,现在亦是如此。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见到他们。 一次次地逃开,如今又消失不见。 他们只能无措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仿佛永远也留不住。 谢昭垂首,曾经那么不想让她与阿凌在一起,如今期盼她回来,却没想到,她变成了不愿意那个人。 怎么会是她呢…… 竟然真的是她。 裴奚道:“刚才不是做梦吗?是不是这山里有什么东西,我们看到的只是幻觉。” “怎么可能是幻觉。”谢昭能够十分真切地回忆起她的一举一动。 她在他们身边待了两日,竟无一人发现。 每一次与她说话,从她身边走过,明明只隔着两层薄纱,却生生错过了那么多次机会。 谢昭想要安抚谢凌。 他涩声道:“她一直都在这里吗?” 少年眉目清冷,在夜色中覆着一层青白的寒霜。 村民们看着他们身份不一般,可却不敢往别的地方猜,弟子们观察着三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难懂。 “叶琬,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弟子们小声交谈,疑惑地看着彼此。 她说她姓林,这些人又说她叫叶琬,难不成她在刻意隐瞒他们。 叶琬……叶琬! 一弟子瞪大双眼,嘴巴张大,手舞足蹈了一番后,在他们耳边说。 “叶琬!就是那个……” “哪个?” 弟子皱起眉头,声音都变了:“三年前,新婚当天死了的……” “小公子的亡妻。” 空气凝结了一瞬,弟子们脸色惨白,震惊地说不出话。 他们下意识地不敢相信,反驳道:“怎么可能,她不是死了吗。” “林姑娘是鬼?” “什么鬼,那是复活了。” …… 回想起谢凌方才的表现,那么亲密地抱着她,好像一切都合理了。 客栈里,她就站在他们面前,与他们说话,想到这副场景,每个人都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原来小公子念念不忘了那么久的亡妻,一直都还活着,而且就在他们身边。 谢凌指节上的骨头都要被攥碎,他肩膀微微颤抖,无数话语凝在心头,最后,他只是问了一句。 “这些年,她过的怎么样?” 少年看向那些村民,打量着他们。 没有什么难对付的角色,她应该不会遇到为难的事。 村民们也不敢再乱说话,只道:“她…挺好的。” 谢凌点头。 少年气质高贵,态度也常常骄纵高傲,鲜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他往前迈了一步,放出将近一半的灵力,御剑太慢,他必须尽快见到她。 哪怕散出所有修为,将这些年的努力尽数作废,他也不能让她离开。 这些灵力汇聚成一道阵门,少年穿过阵门,即刻从青铜山消失,下一刻,他站在了岁方镇的客栈里。 * 过了很久,叶琬的心脏还是砰砰乱跳。 她觉得可能是刚才跑得太快,一时缓不过来。 客栈里仍留着两三个弟子,只不过不认识她,见到叶琬也没什么反应。 她回来的时候从那些弟子身边经过,他们看都没看她一眼。 在叶琬紧张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时,系统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她从来没觉得这声音这么悦耳,以前听一遍就觉得烦,可现在恨不得让它立刻告诉自己,没关系,暴露了也没事。 可是很不幸,系统说的比她想的还严重。 【宿主请注意!!!为了不影响剧情发展,请宿主尽快远离主角团,避免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路线123已发布,请宿主选择。】 叶琬还没真的决定跑路,系统已经把路线给她准备好了。 她攻略谢凌的时候,系统天天摆烂,现在要躲开他,破系统倒是积极起来,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小少爷找到。 在原文中,叶琬只是一个早就领盒饭的炮灰角色,根本没有参与主线剧情。 如果她现在出去,跟主角团相遇,这个世界肯定会变得乱七八糟,本来剧情已经停滞三年没有进展,她再暴露身份,指不定主线得乱成什么样呢。 主线一乱,结局改变的话,她很有可能再也没办法回去。 其实谁也不知道回到谢凌身边会有什么结果,但这种行为无疑十分冒险,如果她因为一些意外不能回家,那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系统也一直提醒,要是还想回家,就不能让主角团发现她的身份。 只不过谢凌已经看到了她的脸,知道自己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 如果他强行要将她带走呢。 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再回京都。 叶琬清醒过来,立刻拿了一些衣裳,准备先从客栈离开,看看能不能回柳涧村。 岁方镇不大,半个时辰就能走出去。周围都是深山老林,夜里出行的话十分危险。 她没办法使用勾月,也不能说真的往深山老林里跑,当下只有先回去,等十二个时辰过去,再想下一步该去哪里。 总之绝对不能再与小少爷见面。 夜色渐深,叶琬来不及多穿一件衣服,虽然被风吹得浑身冰凉,但只能咬着牙继续离开。 * 客栈里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 暗沉的背景下,少年缓步走到门前,手中灵蝶化为几缕碎光,消失在他指尖。 原来她在这里。 三年来,他不愿承认她真的离开了自己的事实,可又亲眼看见她的尸骨在棺木中消散成灰。 他守着她的灵位,可笑地觉得她还活着。 每日每夜,他都会抱着那块冷冰冰的木头,躺在竹园的床上,感受她曾留下的气息。 他总是幻想下一刻她会打开房门,慢慢走到他身边,素色的衣衫贴在他怀里,他们永远不会分开,梦醒之后,身边空无一人,本就濒临崩塌的意念彻底溃不成军。 可是现在,这已经不是梦了。 他的琬琬,真的回到了他身边。 他站在原地,没有敲门。 叶琬先将东西放下,准备开门看看情况。 …… 那一瞬间,震惊的人换成了叶琬。 她心跳骤然加快,仿佛被什么击中,无力地往后倒去。 少年的手揽住她的腰肢,叶琬抓着他的袖口。 谢凌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来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紧张,期待,失而复得的欣喜与悲哀。 他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她。 不是怀里冷冰冰的尸体,也不是梦里一醒来就消失的幻觉。 曾经失去的人,又重新出现在眼前。 她还是像从前那样,温柔甜蜜,笑起来很好看,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 只要是她,无论怎样都能让他心动向往。 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 她就是叶琬,是他的妻子。 谢凌不敢去想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他只想立刻抱住她。 他的心脏再次跳动,肩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谢凌?” * 在叶琬的印象里,小少爷是个骨头碎了都能一声不吭的人。 可他突然抱住自己,温热的泪珠滴在她的颈上。 他眼睛红红的,委屈巴巴,倔强又不肯承认地看着她。 叶琬紧张地想推开,却被控制着转了个方向,向后倚在门边。 谢凌弯下腰,抬起她的下巴。 “真的是你。” 一句话问了那么多遍,叶琬心想,自己也不是很难认吧。 她满脸无奈,尽量避开少年直白的目光。 一般这种时候,保持淡定才是最重要的。 叶琬最擅长的就是保持淡定。 如果没有这项技能傍身,她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小少爷气死八百回了。 比起一点就炸的傲娇小少爷,在沉稳淡定上她简直领先了一大截。 没办法,年纪摆在这里,虽然朱影花是十几岁的身体,可叶琬三年前都已经是优秀女大学生,那时候谢凌还只是十六岁的小学鸡。 就这三年过去,㛄婲谢凌还没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叶琬实在想象不出他以后独当一面的模样。 “你跑什么?”他声音低沉。 她愣了一下,心中无语。 他们好歹也是差点结婚的,自己又挡剑死了,这次见面,他应该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此刻,他竟只憋了这么一句。 不是情话也不是安慰,就这么生硬的一句:你跑什么? 果然是嘴硬bking。 要是被小少爷知道自己在躲着他,恐怕下场会非常惨兮兮。 叶琬赶紧解释道:“我…没跑啊。” 青铜山里,她分明就是在躲着自己。 还有在街上遇见的时候,客栈里说话那几次,她就站在他面前,结果居然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是换成他,定是当场便忍不住了。 谢凌轻轻捏住她的后颈。 怎么办,自己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喜欢她。 他从未有意识地去想自己喜不喜欢谁,就算是家人,也是随心所欲,更别说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压根不愿放在眼里。 唯独她,他能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对她的爱一天比一天多,没有上限,永不停止。 只是,好像他的感情,远远超过了她对自己的喜欢。 ……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一切都没有她还活着更重要。 曾经她无数次挡在自己面前,现在他会保护她,再不让她受一丁点伤害。 谢凌知道,要是再失去一次,他一定会立刻崩溃坠毁。 “你真的没跑吗?” 比速度,叶琬哪里是小少爷的对手,他咻一只灵蝶,再御剑追击,叶琬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捉回来。 现在还是先苟一苟,等他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溜走。 “没跑,你误会了。” 谢凌点头:“好,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那样。 叶琬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好说话。 少年叹了口气:“你受伤了,过来。” 三年不见,小少爷的bking气质更加浓烈。 就这语气和表情,要不是他年轻又长得清秀好看,换成别人肯定立马变成油腻霸道总裁。 但是在谢凌身上,却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他。 叶琬不动声色地轻轻挑了下眉头,被他牵着走到床前。 少年还是从前的模样。 高傲轻狂,青涩幼稚,只是没那么冲动,知道相信别人,不质问她,也不强迫她。 她说什么,他就愿意信什么。 漂亮傲娇的小蝴蝶,再一次闯入她的世界。 直到传音佩中谢昭喊他过去,叶琬才找到机会。 “你大哥让你过去,你还不快去。”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叶琬想到什么,对他道:“你放心,我不跑。” 闻言,少年的眉目才舒展开来。 他道:“嗯,我很快回来。” 谢凌抬起她的下巴,轻轻覆上了她的唇。 “我有话要对你说,你一定等我。” …… 这才刚重逢,他怎么亲的这么自然! 叶琬心口都烫了起来,转头倒进了被子里。 作者有话说: 明天依然是中午11加更,先虐虐小少爷,不能让他太早得手,谁让他一开始那么拽,等他想通了再给他点甜头╮( ̄▽ ̄)╭ 小bking,追老婆哪有那么容易。 第82章 青铜山的封印已经有三百年之久,金凰一族被灭,再没有人可以加固封印。 深渊中的镜鬼还是逃了出来,用魏朝衣的面貌,进入了柳涧村。 与叶琬分别的这几日,魏朝衣一直待在村外不远的林子里,时刻关注村中的情况。 他看见有一群仙门弟子,经过自己家门前,又去了陆大娘家里,治好了莫虞。 这些日子,他时常会想到自己不受控制杀人的场景。 作为一个捉妖人,明明是为了拯救苍生,结果却还是双手沾满鲜血。 他想赎罪,想求得村民的原谅。 可是他又没有勇气,就算原谅了他,那又能怎么样。 他已经做错了事,再没有回头路。 起初他只想救人,偏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无尽的绝望将他笼罩,魏朝衣满身疲惫,踉跄着往前走去。 他手中那把曾救了无数人的剑,已经沾上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镜鬼进入村子后,脸上的五官开始消失,最后只剩一张空白的脸。 它手心分别有一颗眼珠,举着手盯着魏朝衣。 对他戏谑一笑后,便在夜色之下,从屋顶钻进一户人家。 惨叫声在此时响起,鲜血洒在窗上。 三口之家,只有一个女人逃了出来,看见魏朝衣站在门外,双腿一软倒在他身边。 “救我,救我……” 镜鬼趴在门上,从屋子里爬出来。 他们已经能够听到彼此的心声。 “你杀了人,还要救人吗?” 镜鬼咯咯地笑。 魏朝衣举起剑,冲过去与他扭打起来。 “当然要救人。” 杀人非他本愿,叶琬说得对,他不应该纠结别人会不会原谅自己,只要愿意面对,无愧于心便好。 他们的打斗惊动了熟睡的村民,众人纷纷跑出来查看情况。 魏朝衣重重摔在墙上,在所有人面前吐出一口鲜血。 村民们见状,纷纷退后远离他。 雨后的村子有些泥泞,他狼狈地从泥水里看向众人,耳边仿佛出现了无数人的说话声。 “怎么回事啊,魏公子不是捉妖师么,连个妖怪也打不过。” “他根本不是这妖怪的对手,还是得靠正经的仙门弟子。” “是啊,捉妖师?算了吧,也就是一个普通人。” “之前莫虞不是说了吗,就是魏朝衣将她捉走的,他肯定和妖怪勾结了。”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全然忘记,这两年他是如何守护的村子。 镜鬼蹲在他面前:“你守护的人对你可真好啊。” 魏朝衣咬牙,握着剑重新爬起来,可是又立刻被镜鬼打回地上。 “做魏朝衣很开心吗?当一个废物很开心吗?”镜鬼咬牙切齿,冲着他怒吼。 他不停地爬起,又被打倒。 村民们四散奔逃,没有一个帮他将掉在地上的长剑拿起来。 鲜血染红了眼前的世界。 忽然间,一支长箭凌空而来,直接刺穿了镜鬼手上的一只眼睛。 少年玄衣长发,一身劲装,在黑夜中疾奔化为一道虚影。 他拉满弓,足尖轻点,跃到半空,身上的银器闪闪发光,正如他这个人一样,明媚俊艳,让人移不开眼。 又是一箭,射穿了镜鬼的头颅。 谢凌冷嗤一声,轻松躲过发狂奔来的镜鬼。 无数金光在他身侧流转,耀眼夺目,连带着他本人都有种闪闪发光的感觉。 他收起金凰弓,手握玄色古剑,跳到前方,衣袂翻飞中,一剑将镜鬼劈成两半,整个过程利落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古剑带动的疾风吹动他的衣摆和发丝,谢凌身上覆着一层银光,夜色之下,宛如少年神祇。 谢昭赶过来时,这只妖怪已经被解决。 “阿凌。” 看着地上逐渐化为血水的镜鬼,裴奚轻轻啧了一声。 村民们也走了回来,开始对谢凌溜须拍马。 少年不耐烦,一眼都没有看他们。 魏朝衣浑身是伤,在精致秀气的少年面前,低垂着头起身。 做魏朝衣很开心吗,当一个废物很开心吗。 镜鬼死了,可它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 村民们注意到他时,一个个用怀疑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魏朝衣?” 一村民道:“谢公子,就是他,是他捉走我们的。” 为了救人身受重伤的魏朝衣,此时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妖怪。 谢凌嫌弃道:“蠢货,镜鬼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这种事都想不明白。” 他瞥了眼魏朝衣,想起叶琬说过要找他的事,眼神不悦,却没有半分看不起的意味。 谢昭道:“各位,我看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一切都只是镜鬼的伪装,并不是魏公子有心加害。” 村民们面面相觑。 “能被妖怪陷害,魏公子怎么这么弱了。” 魏朝衣紧握双拳。 “是,我是很弱。” 众人忽然沉默,都侧目看向他。 他摇头:“我不配当捉妖人,我打不过他们。” 一时间,在场的人安静下来,再没有人说话。 低沉的的氛围中,一抹亮色忽然站了出来。 谢凌不屑道:“打不过又怎么样,再打就是了。” 少年一身傲气,轻狂又桀骜,自在地像一缕风,不受拘束。 他噌的一声收回长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魏朝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升起几分羡意。 裴奚想喊住谢凌,但一转眼就不见他人影了。 “跑那么快干什么。” 谢昭道:“你也不想想谁回来了,他跑得能不快吗。” 裴奚笑了声,说道:“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稀罕事,谢小公子居然会喜欢别人。” 他可不是开玩笑,自己刚来谢府,可是被这个小魔王折磨地无数次怀疑自己,那么小就那么狂妄,如今竟会在感情上如此开窍。 太诡异了,太不符合常理了。 * 叶琬确定了系统制定的三个路线。 她坐在桌前,慢吞吞地喝着茶水,喝完后拿起一张信纸。 既然要走,不如给小少爷留封信。 他找到自己的时候,看起来挺开心的,要是再离开,他可能会不高兴。 给他留封信,也算有个交代。 系统和她商量过了,为了不影响主线,三日后她就得走。 为了回家,离开就离开吧。 叶琬放下信纸,准备换身衣服洗个澡。 反正谢凌已经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好好沐浴一番,然后上床睡觉。 今日累了一天,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叶琬低头解着长裙上的系带,先脱了一层外衫,只剩一件轻薄的内搭,从后面能看见纤细的脊背线条。 一双手忽然从背后伸出来,将她牢牢环抱住。 叶琬对小少爷的怀抱十分熟悉,只是她不明白,这小子走路怎么变得悄无声息的。 她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一顿,本来可以解开的系带,竟无意打了个死结。 谢凌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垂眸时,看见少女清透薄衫里凸起的双峰,她穿的是一件水粉色亵衣,细细的带子勾着她的肩膀,一路滑到背上。 “你…你怎么这么快?” 少年蹭着她垂落下来的发丝,是他很久都没有触碰到的柔软。 他默不作声地将玉佩系在叶琬腰上。 那还是他先前送给自己的,天照山一事后,她就把玉佩留在了谢府。 玉佩没有失去原本的光泽,依然通透明亮,像圆圆的明月,玉佩上系了蓝色的穗子,在她的裙摆上扫来扫去。 系上玉佩,谢凌又开始为她解开系带上的死结,他动作轻柔缓慢,一点也不着急,与他冲动莽撞的性子截然相反。 系带很久才被解开,但他好像很享受这个过程。 他身上还有夜里奔波的冷气,冰冰凉凉,叶琬穿的又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太冷了,放开我。” 听到这话,少年倒是妥协地松了手。 “你真的回来了。” 他捧着她的脸,有些不敢相信。 按照她的经验,接下来可能又得腻歪好几个时辰,叶琬刚让人放好水,马上就要凉了。 她指了指帐子后面的浴盆。 谢凌目光看过去,误解了她的意思,耳根子忽然红起来,但嘴角还是诚实地弯了弯。 他支支吾吾道:“你想一起吗?” 什么一起! 叶琬撇开他:“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出去,我要一个人洗。” 浴盆中雾气升腾,水中漂了几片花瓣,娇艳欲滴,谢凌不舍地看着她。 他才与她相遇不到一个晚上,此时是真的不想离开。 况且,万一她又和在青铜山一样,什么也不说就突然消失…… 谢凌骤然露出失落的情绪,他说:“那你洗吧,我不看。” 叶琬觉得他可能把自己当傻子。 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血气方刚的年纪,说不看就不看,鬼才信呢。 她可不相信这种鬼话,强制要让谢凌出去等着。 * 叶琬洗个澡,一点都不安生。 谢凌时不时敲敲她的门,问她好了没有,他什么时候可以进来。 叶琬惊慌失措,赶紧找个东西裹住自己,只露出一个头,对他说:“没有,别进来!” 刚说完没一会儿,他又敲门。 叶琬时刻绷紧精神,生怕他敲门时她没听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突然闯进来。 这澡洗的,可以说体验感非常不好。 她急匆匆穿上衣服,也没管身上还有没有水渍,谢凌一直等着似的,她刚穿好就推门而入。 少年将她抱在怀里,一如从前那般。 她的发丝被浸湿,身上又香又暖,因为刚沐浴完,肌肤通透柔软。 别说谢凌,连她都想亲一亲自己。 可叶琬却拒绝道:“不行!” 小少爷皱眉,盯着她问:“为什么,你以前都不拒绝我的。” “……” 他是不是失忆了,自己以前一直在拒绝,每次都是他主动凑过来。 “你是不是害怕?” 叶琬道:“为什么怕?” 虽然小少爷是挺可怕,但叶琬觉得自己也没受什么委屈,除了一开始差点被他气死外,其余时候都过得挺好的。 至少比裴奚过的好。 想起天照山的那一幕,谢凌难过地抱着她。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意思,应该是自己挡剑那件事。 方才他离开的时候,说有话要对自己说,叶琬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但她又觉得不止,也许还有很多。 靠在他怀里,想着自己三日后就要离开,叶琬不禁问:“就这些吗?没有了?” 她语气有些娇嗔,像是质问般,但是没什么威慑力。 谢凌不仅不怕,反而来了兴致。 “还有很多很多,但是得等到成婚那天,我再告诉你。” “成婚?” “嗯。” 谢凌放开她,从屋子里拿来一封信帖。 “父亲母亲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我会通知他们,尽快就回京都,我们成婚。” 回京都…这绝对不行,要是回去的话她就走不了了。 系统也一遍遍在她耳边提醒,叶琬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你别说了。 谢凌微怔,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叶琬道:“我不是说你。” 他又笑起来。 少年身份尊贵,样貌清秀,家世外貌都无可挑剔。 他性子如风,自在肆意。却唯独为一个人深情付出,哪怕再傲娇嘴硬,也会对她说。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叶琬看着一旁的信纸,她如果离开,这张纸上得写什么,才不会让她的小少爷伤心呢。 * 夜深之后,叶琬借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谢凌才肯回去睡觉。 房间里的蜡烛已经熄灭,只有窗外洒进来几丝月光,带着冷冷的寒气,铺在房内的地板上。 她睡了没一会儿,又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少年轻轻地来到她的床边。 叶琬不打算理他,故意翻过身,背对着谢凌。 一只冰凉的手揽上她的腰肢,叶琬诧异地坐起来。 少年倒在床边,神情痛苦,面上覆着浓重的病气。 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薄唇紧抿,身上跟结了冰似的,额头却有细密的汗珠。 这是…髓寒蛊。 怎么会这样。 叶琬怔了怔,赶紧给他盖上被子。 他眉头紧皱,在她盖被子时突然抓住她的手,睁开眼看到她后,便定定地盯着她,仿佛只有这样,痛苦才能消减一些。 可是下一刻,他又闭上了眼睛。 叶琬紧张道:“谢凌?” 这次蛊毒发作,比她之前见过的都要严重。 没有问心诀,她该怎么办? 这小子看着马上就要被疼死的模样,叶琬喊他都没有反应。 他可不能死。 叶琬又找来一床被子,但没有任何作用。 怎么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忽然间,少年自己坐了起来。 叶琬感觉手臂被拉了过去,整个人倒在他怀里,一抹柔软的冰凉落在她唇边,紧接着是潮水般汹涌地索取。 他的吻变得激烈,细细密密地,将她一点点侵占。 望着被拉上的床帘,她头脑霎时一片空白。 第83章 推开谢凌,叶琬退到床下。 她惊魂未定地重新扣上衣服,少年力气太大,她刚才差点就要失去自己这件衣裳了。 有了教训,叶琬开始小心翼翼地靠近。 谢凌脸色苍白,精致的脸蛋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一般不会表现疼痛,就算受伤也会咬牙说没关系。 能让他变成这样,想必是太疼了。 叶琬急得手心都出了汗,之前髓寒蛊没这么严重,哄哄他就好了,现在这样,感觉他下一秒就能过去。 她爬上床,将他往里头拽,然后裹上两层被子。 小少爷睡觉的时候安安静静,连髓寒蛊发作也是如此。 他一声不吭,漂亮的像个白玉颜色的瓷器。 没有问心诀,那该怎么办。 她记得心理安慰也可以,就是让喜欢的人留在身边。 原文里说过,陪着他的话,可以缓解一分,亲吻能缓解三四分,再深入一些,直接完全治愈。 …… 完全治愈还是算了吧,叶琬觉得拍拍他的背,哄哄他就好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叶琬晃了晃他:“谢凌,你千万别死。” 你死了我也完了。 少年疼得受不了,却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忍着疼痛回答她。 “我不死。” “我不死……” 叶琬刚准备安抚他,谢凌就掀开了被子,一阵天旋地转后,叶琬被他抱进怀里。 他抱得很紧,叶琬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少年冰凉的唇压下来,覆在她的唇上,而后又迅速滑下,落在她的颈侧。 叶琬咽了咽口水,捧起谢凌的脸。 看来是真的太严重了,亲都亲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转瞬即逝的吻起了作用,他意识微微转醒,可以睁开眼睛打量叶琬。 在盯着她看了很久后,他的唇骤然挨下来,他一开始还在隐忍,后来愈发暴戾急促,叶琬被亲的晕头转向,感觉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叶琬觉得他一定有点故意的成分在。 少年一边吻,一边问她。 “回去就成婚,不要走了好不好。” “不行……” 她哼哼唧唧的,根本没办法回答。 他的动作愈发激烈,直到叶琬受不了,说:“我知道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得到了她的承诺,少年满意地放轻动作。 床上的被子乱成一团,屋内一片安宁。 时隔三年,历经生死,他们终于能再次相拥。 * 天亮之后,谢凌早早起床。 叶琬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还迷迷糊糊,她抱着被子,虚弱地喘着气,当门被打开的时候,一股凉风钻了进来。 叶琬赶紧将手放进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看着走进来的少年。 他扶起叶琬,给她喂粥。 “你怎么来的这么及时?” 她刚醒他就来了。 谢凌有些骄傲,说道:“我说了会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当然能好好照顾你。” 粥熬的刚刚好,黏糯适中,不干也不稀,他试了温度,才喂给叶琬。 “我自己来吧。” 这样搞的她好像四肢瘫痪了一样。 谢凌却不肯,非要亲自喂他。 差点失去她后,他好像有点那个什么创伤什么应激…… 也许是想将错过的三年都补回来,他恨不得无时无刻都跟她黏在一起。 叶琬好奇地问:“你的髓寒蛊怎么还没好,问心诀没用吗?” 谢凌面色如常,只淡淡道:“烧了,我没要。” 烧了? 那可是问心诀,世上只有一本! 居然被烧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你给我的,我才不要。” 好吧,小少爷在自己的性命安全上面也挺傲娇。 “可是那是白姑娘给你的,你不喜欢吗?” 要知道原文里,白纯宜回应他后,两人感情立即升温,虽然破碎的也很快,小少爷没多久又经历了失恋,伤心欲绝后潜心修行。 按理来说,送问心诀算是一个很大的回应,他怎么没反应呢。 谢凌神色冷淡,疑惑地盯着她。 “我为什么要喜欢。” 他手一僵,忽然想起叶琬三年前倒在大雪里对他说的话。 他立即将她的肩膀掰过来,认真地看着她。 “你也误会了吗?”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听到误会两个字,叶琬发现事情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小少爷会嘴硬,但是不会骗她。 他说她误会了,那肯定就是误会了。 谢凌冰凉的手拂过她的下唇,轻柔地捏着她的下巴,叶琬知道他是个隐藏的抖s,忍不住颤了一下,少年语气平静:“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包括别人。” “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他凝视着叶琬,眼中的感情毫无疑问,全都是他的真心。 “从始至终,我的心都是在你那里。” “……”叶琬有片刻的无言。 “是我不好,让你有这样的误会,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见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都可以不见她了,要是知道三年前是白纯宜将她的消息告诉黑衣人,还不知道小少爷要怎么样呢。 算了,她都要走了,还是不要徒增麻烦的好。 可白纯宜的做法,确实有点不太好,上一次是自己,如果下次就是谢凌呢。 “好吧。”叶琬轻声说:“你不要太亲近她。” 谢凌摇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让你不喜欢我。” 叶琬心头一颤,在听他的这些话时,少年却不知道,系统的声音又开始催促。 【路线已经安排好,请宿主两天后准时离开。】 叶琬阖上眼睛。 要是能立刻回家就好了,快刀斩乱麻,也比现在强一百倍。 * “谢凌,我要走了……” 叶琬写了六个字,却觉得不太好。 既然她要留一封信,那就应该写点有用的,最好能让小少爷释怀。 可她不是大文豪,憋了半天也憋不出来什么。 系统:【一封信而已,宿主不用烦恼太多。】 “你当然不烦恼,小破系统。” 系统:【……】 要不先夸夸他,说他又帅又多金,修为也很厉害,很多美女都对他青睐有加,让他别天天摆着个臭脸,多出去接触接触。 …… 感觉不太行。 写到最后,叶琬还是觉得第一封的开头比较好。 直接告诉他,自己已经走了。 叶琬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很多电视剧里的离别信。 某某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不要来找我…… 标准式离别开头,应该很不错。 叶琬试着写了一遍,不知不觉就坐了好几个时辰,她开始腰酸背疼,连忙坐起来松了松关节。 谢凌跟着谢昭他们一起去柳涧村处理剩下来的事,听说魏朝衣还活着,眼睛也没问题。 既然如此,叶琬也放了心。 她一个人待在客栈里有些无聊,便将笔墨收拾好,那封信随手放在了床上,准备回来时再写。 今日天气不错,她可以出去转一转。 叶琬拿了钱袋,打开门却看见几个弟子鬼鬼祟祟地站在楼梯边。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谢凌让他们在那儿看着自己的。 叶琬故意对他们说:“我饿了,厨房里有没有吃的?” 两名弟子互相看着对方,摇头道:“不知道。” “你们帮我去找一找吧,我在楼下等你们。” 叶琬看起来确实是有点饿。 少年还不知道她想跑路的情况,只知道小公子让他们在这里守着,想着应该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如果不给她找,万一小公子回来责怪就不好了。 “那好,林姑娘就在楼下等我们吧。” 叶琬又气又笑:“我姓叶。” 支走了两人,她立即下楼离开。 今日的岁方镇很热闹,叶琬特意去了最远的集市,集市没有结束,很多糕点摊都还在做生意。 叶琬喜欢软糯的食物,倒不是喜欢吃,只是觉得看起来很柔软舒服,白白糯糯,精致漂亮,和小少爷一样。 她买了份米糕,又吃了冰饮,随后看见一栋戏楼。 叶琬记得,自己好像还没有在戏楼里听过戏,往常看的时候没兴趣,今日却有些想进去。 在戏楼里听戏,与在外头肯定不一样,至少氛围就很好。 现在天色未晚,她迟一些回去也不是不行。 * 谢凌在黄昏的时候回来。 柳涧村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全部解决,只要再加固青铜山的封印,他们就可以回到京都。 想到能再次与她在一起,少年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 客栈里仍是安安静静,没有人往来,刚一进去,他就迫不及待往楼上走去。 可就在此时,他安排守在叶琬门前的两名少年却紧张地走过来。 他们迎面而来,递给谢凌一封信,两个人紧张兮兮,拿着信的手明显有些颤抖。 少年的笑容逐渐收敛,转而变成冰凉的冷意。 看着信上刺眼的几行字,他指节攥地都泛了白。 裴奚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对他说:“怎么还不去啊,你夫人等着你呢。” …… 这一刻,天塌地陷一般。 谢凌骤然失神,吸气的时候胸膛都在颤抖,一股巨大的惊慌和茫然涌上心头。 愤怒,委屈,最后只剩绝望。 冰冷刺骨,让他无法呼吸。 攥着那封信,他疯了般跑出去,徒留裴奚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天已经快黑了,街上空空荡荡,到处都不见她的身影。 谢凌怔怔地站在原地,脚下猛然升起一股寒意,直逼他的心脏。 为什么,她为什么还是要离开。 他没有任何头绪,慌乱地随便抓住一个人,问他有没有见过叶琬。 少年倔强地不肯放弃。 他眼眶通红,入冬的寒意,全都往他一个人身上钻。 * 叶琬没想到一场戏要听这么长时间。 从戏楼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只能看见一点边了。 不能在天黑前回去。 叶琬刚走了没多久,就在街上看见一个玄色的身影。 少年气质矜贵,很容易辨认。 他看起来非常难过,茫然地走在夜幕中,好像在寻找什么。 叶琬走过去,站在少年身后。 “谢凌,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猛然一惊,立刻转过身子面向她。 少女长发挽起,美丽又淡宁,她手中拿着集市上的吃食,看起来不是要走。 悬着的心终于在此刻放下。 谢凌感觉被抽光了力气,声音都有些哽咽。 他控制不住地冲过去抱住她。 “太好了,你没有离开。” 叶琬道:“什么离开?谁要离开?” 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是接下来,少年将一封信递到她面前。 叶琬心中一凉。 完了,被发现了。 少年一字一句道:“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第84章 夜色如墨铺开,街上的灯火浪潮般升起,人声逐渐沉闷,只剩树影沙沙作响。 他们站在冷风瑟瑟的长街上,叶琬倒一口凉气。 少年黑曜石般的眸子十分清澈,压迫感十足地盯着她。 叶琬沉默半晌,憋出了四个字。 “你误会了。” 她确实要走,但不是今天。 还没到要离开的时候,今日只是出来逛逛,小少爷难不成真要玩小黑屋囚禁,叶琬觉得他应该不是这种性子的人。 “我误会什么,这封信不是你写的?”容易炸毛的小傲娇,对她倒是很有耐心。 叶琬在青铜山跑路的举动,似乎给谢凌留下了心理阴影,他动不动就觉得很可能会再次失去她。 作为有前科的人,叶琬倒露出几丝心虚。 系统提醒她:【宿主可以直接说。】 叶琬反驳道:“系统真笨,要是直接说,谢凌肯定不会让我走,你想让我任务失败回不了家吗。” 路线已经制定好了,还剩两日,她再走也不迟。 行人看见街上站着个气质高贵的公子,一个个都侧目望过来,还好这时候人不是很多,不然叶琬得尴尬死。 谢凌目光复杂地望着她,少年发丝轻扬,发冠上的银丝坠了很长,总是随着头发的弧度摇晃摆动。 要不就是说连头发丝都精致的小少爷呢,光从后面看他的背影,都会觉得比旁人好看几百倍,完全不是一个次元里的。 他浓密又长的睫毛垂下来,静静打量着她。 脸上的不高兴倒是惹人疼爱,难怪谢家人那么宠溺他。 叶琬觉得,得找一个能糊弄过去的理由。 ……好难找啊,感觉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叶琬道:“这个……” 要不要和系统说的一样,直接坦白呢。 系统又开始了。 【宿主请注意,为了不影响剧情发现,请宿主必须离开。】 叶琬悄悄道:“对,我不能影响主线剧情,我们都不能影响,对不对?” 系统:…… 怎么闻到一丝套路的味道。 叶琬像是下定决心般。 “与其这么纠缠下去,不如干脆一点,直接让他死心。” 她对谢凌道:“既然如此,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谢凌心里有些慌乱,仿佛被密密麻麻东西啃噬,难受到没办法发出声音。 街上凉风吹来,他不禁握住了她的手,完全不想放开。 叶琬看着他手里的离别信。 “系统放心,今晚绝对让他死心。” “……” * 谢凌站在楼下,没有直接上去。 谢昭他们正在准备收尾事宜,每日早出晚归,知道谢凌想回京都立即成婚后,他也没有说什么。 这次成婚,依然不能太过朴素。 谢凌的意思是,尽量快,但是不能委屈她。 别人有的,她必须有,别人没有的,她也要有。 他很想娶她,恨不得立刻让她与自己在一起,可是不能因为自己想要,就让她的婚礼草草结束。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他应该用最真诚盛大的婚礼,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她。 谢昭问他:“你最近用药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肩上出现一处旧伤,似是骨头碎了一场,加上髓寒蛊的催动,落了些病根,平日里没什么一样,但一到天冷的时候就会疼痛难忍。 他们问他肩膀是怎么伤的,可他只是沉默,并不说话。 谢昭觉得,大概与叶琬有关,如果说出来的话,保不齐又得提到她。 她不在的那三年,谢凌根本没办法提起她的名字。 若有人问起,他也哽咽地说不出一个字。 谢凌却说:“小伤而已,不必在意。” 对他来说确实是小伤。 就算被捅了一剑,还能嘴硬地说一点都不疼,跟小时候一样,半点长进也没有。 谢昭记起年幼时,谢凌从天照山回来没多久,两人并不是很熟悉。他年纪小,倔强又好强,十分抗拒旁人的亲近。 父亲为了能让他们熟络起来,总是让两人在一处修行。 一次试炼后,他们都已经完成任务,可谁也没想到,这小子太过鲁莽,竟会偷偷溜进山里,消失了一天一夜。 那时候京都正在闹虎妖,就算是谢家的后山,夜里也不安全,况且谢凌才七岁。 父亲母亲吓地丢了魂,让所有人都去找他。 找了好几个时辰,结果这小子在树上睡了一晚。 众人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树上,一身蓝色劲装,身上带着银色配饰,开口就是嫌他们太吵了。 他用那把父亲为他做的小弓箭,将虎妖重伤扔在了山坡下,本来兴高采烈地准备邀功,谁知刚跳下树就被父亲狠狠训了一通。 那个时候他年纪很小,根本不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捉到了虎妖,还要被罚,气地好几天不吃饭。 他不吃,谢昭也跟着不吃。 两人因为生疏没什么话说,谢昭就每天趴在他窗户前,盯着他看来看去。 最后谢凌实在受不了,才去跟父亲认了个错。 他认错的方式,就是昂着头,趾高气昂地说,我知道了行了吧。 说这种话的结果,当然是又被骂了一通。 想到那个时候的他,谢昭不禁笑了笑。 “要是被母亲知道,她定是不会再让你出来了,出门在外也不知道保护好自己。 “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别管我了。” “谢凌!” 谢昭语气加重:“少说这些话。” 谢凌揉了揉肩膀,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心内一片潮热。 她现在真的回来了,就在自己身边。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 叶琬看着那封被揉皱的离别信。 信中只写了几行字,字迹不太好看,内容也简简单单,但小少爷着实被吓地不轻。 窗边洒进来几缕月光,照在叶琬身上,屋内的灯火不是很亮,朦朦胧胧,投在地上的影子有种婉约感,让人昏昏欲睡。 不过很快,一道俊艳的身影打破了这种感觉。 悬崖峭壁上的疾劲风雪骤然出现,少年凌厉如风,总是非常高调地出现在她面前,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忘怀。 他一进门就将叶琬抱起来,小少爷肩宽腿长,叶琬坐在他腿上,后背靠着他的手臂,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 他抚摸着她的发丝和脸颊,目光扫到桌上那封信时,目光骤冷,眸子里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谢凌指尖冰凉,身上的骨头隐隐作疼。 这些年来,多少次他都想让她回到自己身边,这样的场景他也幻想了无数遍。 现在她就在自己怀里,不是梦,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是他魂牵梦萦,一辈子都愿意追随的人。 他抬起叶琬的下巴,蜻蜓点水般吻了她的唇。 叶琬眨眨眼睛,感觉痒痒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青铜山的妖物已经被解决,我们后天就回去。” 后天…… 正是叶琬要离开的日子。 他很期待回到京都,一直在说成婚的事。 在少年最开心的时候,叶琬突然说:“谢凌,我不去了。” 长痛不如短痛,说清楚也好。 若他死心,自己也能安心离开。 “不去哪里?”他的声音带着些暧昧气息,冰凉的吻落在她的颈侧。 “我不回京都了,你一个人走吧。” “……” 少年的动作突然僵住。 他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沉默半晌后,才道:“说什么呢,我们还要回京都成婚。” “就这样吧。” 叶琬轻轻推开他:“我们之间…停在这里就好了。” 她躲开少年的吻,从他身上离开,十分疏离地退了一步。 谢凌心里一空。 怀里的甜蜜突然消失,他有些怔愣的抬起头。 似是不相信般,他问:“你在说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你不愿意与我成婚吗?” 不仅仅是不愿意成婚,而是不能留在他身边。 叶琬道:“我以前那么努力想嫁给你,结果还是错过了,那就说明我们没有缘分,既然如此,又何必继续纠缠。” 说到这里,少年有些自责,他微抿着唇,浓密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在白玉般的脸上,看着极其委屈。 曾经的甜蜜一次次在他脑海中浮现。 她说她会对他好,会和他在一起。 少年眉头微凝,不解又难过地看着她,他好像还是不相信。 叶琬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明白吗,我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 猛然间,谢凌感觉整颗心都拧在一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剧痛在胸膛猛地冲出。 他几乎站不住,无法相信她对自己说。 我不喜欢你…… 她可以对他生气,打他骂他,但是他无法承受,她的那句不喜欢。 这三个字,犹如千斤之重,立刻压在他心头。 少年眼眶微红:“你不喜欢我?” 他悲伤地望着她。 叶琬从未见过他这种眼神,心里忽然坠了一下。 谢凌并不信,她不可能不喜欢他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对他说那些话,为什么一次次不顾生死,舍命相救。 赌气似的,少年说:“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吧。” 他好像在等着叶琬说。 我骗你的,我当然喜欢你。 可是少女却只是点点头:“好。” 仅仅只有一个字。 说完后,她便走到一边,再不开口了。 * 叶琬觉得,谢凌好像还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他没极力挽留,反而很冷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先前她就躲着他很多次,他应该有点心理准备才对。 可他的回答还是让叶琬很意外。 竟直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直到叶琬开始收拾东西,一直没去找他,谢凌才意识到,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她想离开自己,不愿与他成婚。 他心中不可抑制地一阵惊痛。 谢凌忽然有些害怕,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少年失魂落魄,连谢昭和他说话也没听到。 第85章 这两日,叶琬没有再去主动找谢凌,同样的,小少爷也忧郁地没有踪影。 她离开的日子已经到了,叶琬收拾好东西。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请宿主选择路线,路线123,离开后等待剧情发展,主线结束后即能离开此世界。】 她要跑路的时候这个破系统倒是挺贴心,竟然安排了这么多路线。 叶琬却问:“你不是说剧情一直都没发展吗,如果我离开后主线剧情一直不开始怎么办。” 系统:【宿主若不离开,很可能会影响剧情发展,破坏原有结局后,此世界可能将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变化是好是坏呢?” 【不知道。】 “……” 答非所问真的有一套。 叶琬在楼下转了一圈,依然没有看到谢凌,如果自己现在离开的话,他也不会发现。 小少爷好像并不在乎她会不会离开,对于叶琬说的话,反应怪异地十分平淡。 她原来以为要好一番功夫才能让他同意放开自己,可现在这样,叶琬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与他坦白的那天晚上,叶琬彻夜未眠,总想着分别的时间太长,他们重逢不过几日,如今又要分开。 其实能够离开也好,不相见的话,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总会忘记自己。 那三年他都撑过来了,以后成长起来,想必也不会有多在意。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爱他,小少爷身份尊贵,什么都不缺,想做什么都可以,有她没她,根本没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准备好后,叶琬也要离开了。 谢昭去谢凌的房间没有找到人,碰见叶琬时,远远地站在门外,告诉她:“叶小姐,你准备好了吗?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他没有进来,一直站在门外。 叶琬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叶琬鼓起勇气:“我不和你们走了。” “……”谢昭皱眉:“不走了?” 叶琬点头,走到门边,认真地对他道:“你们回京都吧,我要去别的地方。” “你是要迟几天再回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琬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永远不回京都了,也不会和谢凌成婚。” …沉吟片刻,叶琬道:“大概以后再也不会见面吧。” 谢昭眼神明显有一瞬的慌乱。 要是换成以前,他肯定很高兴叶琬能不纠缠谢凌,可是今日,他却有了另一种想法。 甚至与谢凌的反应很像,他一开始都不相信,盯着叶琬的眼睛,观察了很久很久,见她不像在开玩笑,才震惊地走上前来。 “叶小姐,你说什么?” 他眉头紧皱,脸色十分不好看。 起初刚知道她是叶琬时,他就在疑惑,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躲着他们,本来觉得她可能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能相认。 但在青铜山里,她几次三番避开众人,连在谢凌面前,她都能决然离去。 她是真的不想回去吗? 叶琬又说了一遍:“我不会和你们一起回去,也不会嫁给谢凌,从今以后,永远都不会和你们见面。” 如果不是她的表情较为平淡,谢昭可能会以为说这话的人与他们有什么不肯磨灭的仇恨,所以才不能见面。 他怔怔地,问她:“阿凌知道吗?” 叶琬道:“我和他说过了。” 谢昭立刻慌了神,他亲眼见过叶琬不在时谢凌是什么模样。 当初他甚至不愿从她的墓中离开,这三年里,也是为了替她报仇,日日奔走寻找真相。 若一开始就没遇见她,谢凌永远都会是那个万众瞩目的谢小公子。 可如今,他的心里已经装满了叶琬。 失而复得,再次失去…… 谢凌能承受的住吗,他该怎么承受。 难怪这两日见到他,他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说话也总是爱搭不理,今日更是一整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谢昭不可置信道:“他没说什么吗?” 叶琬道:“他同意了。” 谢昭冷笑。 不可能的,他不会愿意再次放她离开。 悠长的叹息后,谢昭终于忍不住。 “叶小姐,你为什么要离开?” 叶琬垂眸。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她只是想回家。 她摇摇头,沉默不语。 谢昭道:“我有一些话必须要告诉你。” * 他走进房中,在桌上看见了那封信,终于确定了她要离开的想法。 一时间,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谢昭道:“叶小姐,我不知道你一直想逃离的原因是什么,可阿凌是真心喜欢你,我知道,当初我做过许多阻挠你们的事,对于那些,我想说一声抱歉。” 他只是为了谢凌好,可能方法不是很正确。 “都过去了,我不是很在意。” “你一定要走吗?” 叶琬颔首:“谢公子,我没办法告诉你们真正的原因,但我确实不能留在谢凌身边。” 如果剧情结束,她还是会被强制送走。 说到底,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谢昭沉默地看着她。 “你应该知道阿凌的性子。” 孤傲轻狂,自在肆意,从不将任何人和事放在心里,无论遭遇多大挫折,咬碎牙齿也能忍着疼站起来。 “可你知不知道,在他心中,你与旁人完全不同。” ……谢昭深深吸了口气。 “你下葬时,穿的依然是谢家准备的婚服,还有另一套,就在你的棺木里。” 叶琬能猜到,自己穿了一套,还有一套,应该是谢凌的,但是他没有机会穿,只能放在棺木中。 但是…这又说明什么呢。 “在那套婚服旁,准备了合卺酒,酒中备好了毒药。” 叶琬心中一震。 “你能看到阿凌走到这里,完全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杀害你的人,若他三年前就报了仇,你今日也不用说要离开他这些话了。他会枯骨黄土,而你自自在地去任何地方。” 骄傲明媚的小少爷,应该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才对。 他人生顺遂,万众宠爱,却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叶琬猛地意识到,那套婚服为什么会放在棺木里。 他想进去,陪着她一起… 他们没有机会拜堂成亲,但是死后可以在一起。 此时,她心中的震惊无法言喻。 叶琬几乎站不住,浑身颤抖地看着他。 “阿凌他…是真心喜欢你。” …… 叶琬想不出来,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 谢昭走后,叶琬独自坐在房中。 她终于明白当她说出不喜欢那句话后,谢凌的反应那么平淡。 他还能说什么…… 那个初见时看都懒得看她的少年,有一天,会为了她,主动赴死都无所顾忌。 再次相遇时,他那么高兴,一遍又一遍告诉她,他很喜欢她,很爱她,只想和她在一起。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没有敷衍地说出来。 少年认认真真地,无数次想让她明白他的心意。 从始至终,他的心只在她那里。 叶琬面对着窗户,看着窗外飞过的寒鸦。 冷风吹落枝头的枯叶,整个世界荒芜一片。 只有她腰上的那块玉佩,散发着明亮的光泽。 叶琬解下玉佩,拿在手中细细打量。 玉佩上的穗子与灵蝶的颜色一样,都是清澈的湖蓝色,是小少爷喜欢的颜色。 手持长剑,一袭蓝衣,少年高傲地睥睨着她。 这是叶琬印象中,第一次见到谢凌时的模样。 她忽然发现,这次相遇,再没有见他穿过蓝色的衣裳,从第一天开始,始终是一身玄色劲装。 叶琬的记忆回到三年前的成婚前夜。 只是因为她一句,很想看你穿黑色的衣裳。 少年立即翻过墙头,来到她身边。 他站在夜色下,一袭黑衣,俊秀清灵,耀眼又夺目。 他的衣摆被风吹起,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 叶琬握着玉佩,忽然起身。 系统却提醒:【宿主请注意,路线已经开始,请宿主准备好,即将进入新路途,远离主角团后可安心等待剧情再次发展。】 她没有回答,转身换下身上厚厚的衣裳,从柜子里找了件轻薄的,衣裳不适合远行,浅绿色的襦裙,系带飘逸细长,垂下来十分好看。 叶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定头发没乱,脸也如往常般温婉美丽。 她看起来要去什么地方,连系统都忍不住问。 “我去找谢凌。” 她说的很自然,没有任何其它情绪,仿佛今日只是很平常的日子,她照常去找一个人。 系统差点炸了,疯狂提醒她。 【宿主请考虑清楚!宿主请考虑清楚!宿主请考虑清楚!】 一连说了三个,看来很着急了。 【宿主若强行进入主线,可能会导致剧情偏离,主线剧情一旦改变,即将会造成不可恢复的后果,请宿主考虑清楚,尽快按照原本的路线离开主角团。】 在这种情况下,叶琬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反而说:“谢凌髓寒蛊又严重了你知道吗。” 【……】 “万一他那天疼死了,主线剧情岂不是立刻崩塌,就算我不参与也没用。” 叶琬将裙子上的系带全部系好,又戴上了谢凌送给她的玉佩,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后,觉得十分满意。 “我是为了主线剧情,才要留在谢凌身边的,系统不要误会我。” 系统:【……不可能,宿主请……】 叶琬打断他。 “你不是说过吗,不能干扰主线剧情,既然如此,你就不能阻止我留在谢凌身边。” 系统又要说话。 叶琬道:“髓寒蛊,你别忘了。” 终于再也听不到那个烦人的声音,叶琬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就算最后还是会离开也无所谓。 她现在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第86章 叶琬离开房间,众人已经准备出发。 她不由地想起谢凌落寞的表情,心里一阵难受。 去了谢凌房间,但是没有人,在客栈里转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无奈之下,叶琬只好来到楼下。 裴奚站在门边,转头看了她一眼。 谢昭已经将叶琬要离开的事告诉了他,虽然平时他和谢凌互相瞧不上彼此。 可这三年,他也是看着谢凌如何伤心难过,到这个地步,自然感到惋惜。 客栈外人来人往,冷风直往她身上吹。 弟子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说着话,他们还是习惯叫她林姑娘,也许是初印象太深,这几人完全改不了口。 见到叶琬出来,少年们也全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叶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谢凌,也不知道找到他之后该怎么说。 “你终于是出来了……”裴奚对她道。 叶琬问他:“谢凌呢?” 裴奚笑了笑,盯着她看了许久:“你可算是想起谢小公子了,他正伤心着呢。” 听到这句话,叶琬心里沉沉的。 “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裴奚也不多说了,对她说了一个地方:“应该还是在湖边吧。” “湖边……在哪儿?” 她还不知道岁方镇有什么湖。 一弟子指给她看。 “你先直走,再右转,湖边有一个亭子,小公子现在应该就在那里。” …… 叶琬记住他们指的方向,只觉得小少爷真会找地方。 * 对于他们说的地方,叶琬找了好些时候,总觉得不靠谱。 现在天这么冷,他怎么还往湖边跑,再扛冻也不应该这样吧。 叶琬穿得少,被风一吹,冻地瑟瑟发抖。 奇怪的是,她还真在湖边看见一个玄色身影。 湖水清澈,周围都是青山树木,只有一座亭子,立在湖中央。 少年坐在亭子的栏杆上,半搭着腿,面无表情地盯着水面。 他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从叶琬的角度看,小少爷更加精致秀气,在看到叶琬时,他抬起头,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说完,谢凌又垂下头。 是来告别的吗…… 他低头,只给她看圆润漂亮的后脑勺,乌黑如墨的发丝在垂在身后,浓密又清秀。 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小狗狗。 叶琬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再逗逗他。 “这位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呀?看风景吗?” 他扫了眼叶琬,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顿了顿,他说:“我在等人。” 叶琬坐在他身边。 “你在等谁?” 谢凌别过头,傲娇地哼了一声。 “不想说。” 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叶琬道:“那你怎么样才能说呢。” “……”少年不回答,只盯着前方。 这个时候的小少爷和以往生气时都不想同,他没有暴躁地让她滚开,也没有一句话都不回答,越平静,就越难哄。 仅凭叶琬那几句甜言蜜语,估计已经不能让他满足了。 叶琬坐过去,双手放在膝上,明亮的眸子直直看着他。然后,她凑到他脸边,在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少年眼中仿佛有什么骤然绽开。 他呼吸凝滞,整个人僵了一秒。 湖上的清风吹来,带动一圈波纹,两岸都是树木,只有他们坐在彼此身边。 “这样可以说了吗?”叶琬微微一笑。 很明显的,小少爷几乎藏不住笑意。 他尽量不让她看出来,但他的喜悦还是一览无余地全部暴露。 收起笑容,谢凌继续傲娇。 “这样也太容易了……”他撇向她:“最起码要亲很多次,还要抱一抱,一起睡觉什么的,还有…睡觉前的…” “谢凌!” 这是不是再趁火打劫! 小少爷真会做生意。 “好了吧,跟我回去行不行。”她拽着他的衣袖,也不知道小少爷会不会愿意,万一态度强硬地让她离开怎么办。 可是下一秒,谢凌表情忽然认真起来。 他凝视着叶琬,对她道:“嫁给我。” 此刻,叶琬心脏砰砰直跳,好像什么都听不见,连树木被风吹地哗哗响也完全不在意,耳边只有少年低沉的嗓音。 “就算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会主动去找你,你不想回京都,那我就陪你去别的地方。” 他站起来,抱住她。 少年垂眸,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我说过,我想和你在一起。” * 屋内门窗紧闭,灯火晃动下,逐渐生出几丝热气。 叶琬被轻轻地放下来,少年转身,似乎要离开。 “你去哪儿?” “这是你的房间,我当然是出去。” 好啊!一天前他可不是这样,刚才在湖边真的让他尝到甜头了。 还是说,他仍然对叶琬想离开的事耿耿于怀,所以一直处于生气状态。 叶琬最擅长哄小少爷。 她勾着他的腰封,甜蜜蜜道:“要是我不让你出去呢。” 少女穿得很单薄,在昏暗的灯火下,身体的线条逐渐明晰,她眼眸湿润,红唇微阖,美丽旖旎,让他呼吸不自觉慢慢加快。 “谢凌…” 叶琬软绵绵地唤他。 他今日但是克制起来了,一脸高傲的说:“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让我走。” …… 原来一直在意着的是这个。 憋了那么久,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她的一句我不喜欢你,定是真的让他伤心了。 “骗你的,我没有不喜欢你。” 从前她考虑了很多,想回家,不能影响主线剧情,可唯独很少在意谢凌的感受。 可是现在,就算只能再留一天。 她觉得,她也愿意对他说出那句话。 “谢凌。” 少女往前一步,明亮的眸子望着他的脸庞,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 “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少年愣住,心头无数情绪猛地蔓延开来,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什么?” 叶琬眼中一片笑意,目光闪烁动人。 “我说……” “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少女清甜的声音宛如甘霖,顷刻撞进他的内心。 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他心内被一阵涌上来的喜悦占满,连眼眶都变得温热。 叶琬主动抱着他,又重复说:“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只愿意嫁给你一个人。” “谢凌,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少年的手微微颤抖,他珍惜地反抱住他。 此刻,所有的情绪在这瞬间溃散消失,他只想将怀里的人永远留在身边。 “我也是。” * 叶琬太冷了,谢凌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她脱了外衫,只留下衬衣和里裙,头发也散下来,如瀑的长发披在腰下。 窗外又是一片夜色,他们一直没有出去。 叶琬道:“不回京都吗?” 谢凌坐在床边:“我和他们说了,明天再走。” 屋子里燃了许多蜡烛,不一会儿就烤得人热热的,潮热的气氛在他们之中弥漫,叶琬觉得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稍微动一下,被风一吹又没了。 绯色的帐子垂下来,搭在了少年的肩头。 他穿戴整齐,发束一丝不苟。 叶琬道:“回京都之后……我们就成婚吗?” 谢凌点头:“当然。” 他沉迷地抚摸着叶琬的发丝,不禁凑了上去,轻轻吻了吻。 抬眸时,两人四目相对。 叶琬双手撑在床上,肩膀微微耸起,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少年的呼吸逐渐沉重,他迎上来,将她压在身下,叶琬还没说话,就被堵住了唇。 他的吻绵密细长,久久不舍得离开,从她的唇到耳垂,接着是脖颈,胸口,一路蜿蜒而下。 叶琬忍不住咬了唇,捧着他的脸,让他重新面对着自己。 方才那一下,叶琬眉头都皱了起来。 心里热热的,有股难受的感觉。 他看见被叶琬放在枕边的玉佩,对她道:“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带着,不许再留下来了。” “好,我答应你。” 闻言,少年满意地笑了笑。 他问:“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 这个问题不是问过了吗。 叶琬环绕着他的脖子,这个姿势才让她不至于倒下去。 少女的脖颈洁白光滑,胸口温软甜蜜,他忽然很想在上面留下某些印记。 她想了一会儿,大概猜到了小少爷的心思,他又想听叶琬说那句话。 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叶琬没有遂他的愿,结果下一秒就被报复。 少年禁锢着她的肩背,旋即又吻了上去,他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属于她的气息。 很香,让他沉迷地不愿放手。 叶琬扯着他的衣裳,很快揉皱了他衣服的衣角,她觉得自己快被捏碎了,整个人陷进他怀里。 等了三年,小少爷每天都想赶紧洞房,叶琬觉得反正都要成婚了,满足他也没什么。 况且谢凌生得好看,这么漂亮的少年,她还挺想彻底拥有呢。 只不过……少年在解她衣裳的时候却犹豫了。 他的手忽然停下来,叶琬好奇地盯着他。 “怎么了?” 谢凌抬起头,认真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愿意吗?” 想起她一次次的拒绝,他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做也没关系的。” 方才还有些紧张,此时却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了,叶琬抚了抚他的脸,轻轻吻了他的唇角。 这就是答案。 谢凌扬起笑意:“那你不要后悔。” 这有什么后悔的,他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如果叶琬早些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肯定会在此刻立即拒绝他。 “你来不来?” 磨蹭半天,衣带还没解。 他似乎被这句话惹怒,将她按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他的气息逐渐侵占全身。 这时,少年猝不及防道:“我可能不太会……” “如果疼的话,你就和我说。” 叶琬回应着他的亲吻,随口来了一句。 “没关系,我教你。” …… 作者有话说: 整体剧情没什么改变,把感情线和魏朝衣的剧情换了个位置,后面差不多也快收尾了。 81~86是新写的章节,74章添加了一个新章节,不需要重复购买,直接看就可以啦╮( ̄▽ ̄)╭ 宝贝们新年快乐,下一章评论的都会发红包 第87章 叶琬的初心是想安慰他,顺便逗一逗小少爷,但她完全忘了谢凌的性子。 他哪能忍受这句‘我教你。’ 方才还在试探,如今彻底被她点燃怒火,粗暴地就去解她的衣裙,叶琬听见衣裳被撕裂的声音,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青绿鲜嫩的颜色挂在他的肩上,那根柔软的系带在少年手臂上交缠,他低头想解开,但试了许多次,眉头越皱越深,呼吸声也仓促起来。 叶琬揽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我自己来吧……” 闻言,他皱着眉,先一步解开了腰封,随后说:“不行……” 他耳根子红的发烫,说完便堵上了她的唇。叶琬扭来扭去,总觉得不舒服,可在他眼里,却有种似撩拨似勾引的诱惑力。 抬眸的瞬间,少年再也控制不住,他完全压下来。 窗外夜色倾洒而入,照在帐中那段似玉的洁白上,阴影晃动,风声呼啸而入。 天旋地转,绯色的帐子在雾气中变成了水波。 她避无可避,所有的慌乱已经一览无遗。 …直到天亮,屋子里的动静才停下。 她终于有喘息的机会,迫不及待缩进角落里。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在事前问那句话,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叶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行!绝对不行! 叶琬裹着被子,只觉得下一秒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想起他方才的横冲直撞,她就一肚子气。 不禁咬了他一口,恨恨道:“我恨死你了,别碰我。” “我错了。” 这个时候,他脾气倒是好得很,后背被叶琬挠地惨不忍睹,也没有一句抱怨。 那双炙热的手又从被子里伸进去,叶琬痒地咬紧牙关。 她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无奈任由他继续动作。 谢凌吻着她,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舍不得闭上眼睛,生怕怀里的人再像从前一样消失不见,紧紧地抱着她,感受她的气息。 那场他触不可及的梦境,终于在此刻实现。 谢凌俯身,再次压了上去。 * “这位公子,叶小姐现在可能不方便见你。”一弟子对客栈外的青年道。 “我有话要对她说。”魏朝衣准备上去,却被拦下来。 弟子们有些为难,告诉他:“叶小姐马上就要和我们小公子一起回京都了,如果你实在有重要的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传达一下。” “一起回京都?” 弟子点头:“他们要回去成婚。” 青年站在门外,一袭黑衣,气质深沉,但因为脸色苍白,憔悴中多了股清弱的气质。 他握着手中的佩剑,指节泛白。 成婚…… 她是说过她曾有过一个未婚夫。 竟然是他吗。那夜从天而降,斩杀镜鬼的清秀少年。 忽然间,他想说的话一句也没有了。 转念一想,自己又能说什么呢,他们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我知道了。”魏朝衣将带来的东西交给他们:“这是她一直想要的法器,你们帮我转交一下。” 在他转身离开时,弟子喊住他:“这位公子,你叫什么名字,我送东西的时候顺便告诉她。” 魏朝衣回眸,沉默了片刻,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再次往柳涧村的方向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弟子们小声嘀咕。 “这个人真奇怪。” 弟子回头时,恰好看见谢昭和裴奚走出来。 两人似乎是要去柳涧村的方向。 谢昭道:“我们要去陆大娘家里看看莫虞的情况,回来后就启程。” “知道了,师兄。” 走在路上,裴奚对他道:“谢凌让我们先走,说他过几日再回京都。” 谢昭咳嗽一声,只说:“随他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多说。 青铜山的封印逐渐微弱,但也不至于到会让妖物逃出来的地步。 金凰萧氏的封印只有他们才能解除,当年前朝被灭,金凰一族也全数消亡,剩下来的叶家,与萧氏没什么血缘关系。 既然如此,那根本不可能有人还会青铜山的法术。 “不会是前朝皇室还有后代在这世上吧?”裴奚猜测。 据传说,萧氏乃上古皇族后代,其术法,丹鼎,符篆,机关,神器,武学……都是修真界中的巅峰翘楚。 前朝被灭,萧氏尽数殉国,这些法术已经全部失传。 能在青铜山的封印中来去自如,就只有萧氏才能办到。 可若真有萧氏后代活在这世上,不可能隐藏的这么好。 谢昭神色忧郁:“这件事还是得仔细调查。” …… 走在那条熟悉的道路上,魏朝衣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孤身一人,如今再次回去,依然是一开始的模样。 空旷的道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孑孓独行。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魏朝衣……这个名字属于那个他偶然遇见的捉妖人,他自己什么都没有。 两年来,他为数不多拥有的记忆,大部分都是那个住在隔壁的少女。 他教她种菜,陪她下棋,跟着她一起晒太阳说故事。 可如今,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与她注定渐行渐远。 那位玄衣少年,身份尊贵,气质高傲,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他只是一个偷了别人的名字,连捉妖人三个字都配不上的贼。 现在一切打回原形,他也到了该赎罪的时候。 村中走来一队下葬的队伍。 棺木中的人他很熟悉,那夜自己被镜鬼控制,在那人奔向自己时,举起长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杀人非他本愿,可他还是做了这件事。 魏朝衣拦在队伍前方,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对着棺木跪了下来。 他挺直脊背,即便是跪着,也没有半分颓废的感觉,反倒坦坦荡荡,眼神清明。 不管能不能被原谅,他也要面对。 镜鬼的误会已经解除,众人想将他扶起来。 “魏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抱歉……”他声音哽咽:“是我杀的人。” 一瞬间,众人愣了一下,在他承认的时候,他们竟然又反常地不相信了。 “我被镜鬼控制,杀害了村子里的人。” 他面目痛苦,看起来不像在说假话。 在村子里的这两年,众人也了解他,他不会在这时候同他们开玩笑。 死者的妻子突然跑出来,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魏朝衣低着头,眉头紧皱,将先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等他说完,几滴滚烫的泪水已经落在了地上。 可众人完全忽略了他是被陷害的事实。 若没有那个贪图钱财的村民,他不会为了救人去青铜山,也不会误入镜鬼的陷阱,被它掌控,不受控制残害无辜。 他的意识只是想救人,倒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明白,也无法明白。 他甚至没有可以责怪的人,一切好像都是他的错,是他害死了这三条无辜的生命,那夜若是再多留一刻,可能已经不仅仅是三条人命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的。” 女人道:“明明是那妖怪做的,那天我们都看见了。” “对不起。”魏朝衣继续跪着:“这三条人命,我无力偿还,要杀要剐绝对毫无怨言。” “真的是你?” 众人震惊地看着他:“竟然是你!” 女人一巴掌打在他身上,拽着他的衣襟哭喊道:“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还有没有良心,他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能这么做。” 她哭地撕心裂肺,哪怕知道自己会经历这一幕,可魏朝衣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他承受不了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责备,还有内心的深深的愧疚。 他不想杀人的。 “你就是个混蛋,畜牲,你怎么不去死!你就该去死,为我夫君偿命,为那两条人命赎罪。”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要是没有回柳涧村,我夫君就不会死。” “我看妖怪就是你引来的,你这个灾星,侩子手,死一万次都不够。” …… “对不起。”他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一句对不起,他们就能活过来吗,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就可以有好结果吗。”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冲向他,辱骂他,甚至有些已经开始动手。 “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我要杀了你。” …… 这样的结局真的是他咎由自取吗。 可他起初只是想救人。 什么都没有了,他悲痛地望着天,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理由存活在这世上。 村民们还在疯狂地咒骂他。 可是下一刻,长剑划破了男人的脖颈。 剑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 一片寂静中,他慢慢倒了下去。 随着那把长剑划开了他的脖颈,身边的声音也瞬间关了闸门似的停滞下来。 过了很久,才有人反应过来。 魏朝衣望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似是想说什么。 是什么呢? 对不起,请原谅我。 好像都不是。 他在等一个答案,只可惜,又没有等到…… 谢昭与裴奚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人惊讶地冲过去,地上的青年早已没了气息。 他的尸体孤独地躺在荒芜的土地上,有人仍觉得不解气,继续咒骂着。 似乎他自尽就是咎由自取,他早就该这么了结自己。 一阵风吹过,男人的尸首忽然开始消失,紧接着变成一株绯红色的花,花瓣随风飘散。 路边的村民大惊失色。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变成花了……” “魏公子是花妖?” 谢昭诧异地与裴奚看向彼此。 他好像记得,自己曾在书中见过这种东西,应该是叫…朱影花… 前朝国花,可幻化人身。 那株绯红色的花妖冶夺目,仿佛是这天地间的唯一一抹亮色,在他身死后,慢慢化为飞灰,往天空散去。 * 这只是第一夜,谢凌已经如此,日后有经验了,还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 叶琬感觉自己化成了一滩水,完全没办法从床上起来,连手指都动不了。 事后,他倒是还有余力温存,一直在她耳边说话,时不时还得亲一亲,让她连安生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少年从身后抱住他,与她十指相扣。 外头的天雾蒙蒙的,裹着一层热气,看起来像是要下雨,屋子里一直有股闷热的感觉。 “我和大哥说过了,让他们先回去,我们迟几日再走。” “……” 叶琬扭着身子远离他,眼睛都睁不开。 她心里乱糟糟的,有气无力道:“为什么。” 谢凌深吻她的颈侧。 “你现在能下床吗?” 一股极大的羞耻感沿着胸膛蔓延而上,她嘴唇微颤,心里燃起了几丝怒意。 每到这个时候,舒服的是他,恼怒的便是叶琬。 可是他非常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一点点地感受着她,这种珍视又让方才的恼怒逐渐消散。 他等了三年,终于能彻底拥有她。 “我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少年的吻从她的肩头滑下去:“永不分离。” 少年的眼睛宝石般璀璨漂亮,方才那么激烈的动作,头发丝还十分精致秀气,全然没有那种乱糟糟的局促感。 叶琬没有回答,他再次问了一遍。 “你不会再离开我的,对吗?” 小少爷细皮嫩肉,但指腹却因为常年练弓留下了一些薄茧,在被子里抚摸时,那种细细的粗糙感使她牙根都颤抖起来。 这一次,她终于说:“我不会离开你。” 他们的温存持续了很长时间,谢凌觉得,这一次真的可以让她永远陪在他身边,她不会离开,他们能永远在一起。 叶琬感受着他的体温,也有种安心宁静的感觉。 两人睡了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叶琬又悠悠转醒。 就在此时,她听见叮的一声。 【宿主请注意,剧情已经重新开始,主线恢复正轨,请宿主随时准备离开。】 作者有话说: 留评的都会发红包呀,大家新年快乐,么么么么 微博:揉色 头像是名蒸蛋柯南,来找我玩吧~ 第88章 叶琬有些不能理解,剧情开始和结束的契机是什么。 她挡剑后主线开始停滞,似乎主角团和反派都忘记了他们要做的事,如今她已经回到谢凌身边,主线却又开始进行…… 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不可能会影响主线发展。 难不成是…… 叶琬回头,小少爷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浓密乌黑的睫毛洒下来一片阴影,乖巧又安静。 她面露忧色,这个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将她拉进怀里。 又来了…… 极致的放纵后,她已经到达极限,手臂软绵绵落下来,整个人一直往下坠。 谢凌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问她:“怎么了?” 他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过分,此时冷静下来,怕她是真的不舒服,心里不免开始后悔。 叶琬从被子外捞来唯一一件完整的薄衫,给自己穿上后想坐起来,但浑身无力,又疼又难受,刚起身就跌进少年的怀抱里。 她咬着牙,心里一阵羞耻。 “没什么。”叶琬妥协地任由他抱着自己。 窗外的凉风吹进来,帐子已经打开一些。 叶琬扭过身子,重新揽着他的脖子,两人的距离很近,亲昵的动作十分自然。 谢凌微笑着回应她的目光,非常享受此刻的相处,他一夜未睡,但还是很有精神。 想到剧情结束自己要离开的事,叶琬便忍不住捏了捏他漂亮的脸颊。 谢凌眯着眼睛,乖巧地由她摆弄。 “谢凌。” “嗯?”少年的手指从她颈侧一路滑到腰下:“怎么了?” 叶琬道:“如果我没死,只是离开了,你会怎么样?” 少年的手骤然一顿,他愣了许久才缓缓抬头。 “你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认真地可怕,叶琬心一惊,只好说:“我开个玩笑。”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他紧紧锁着她,却因为方才那句话,心里不自觉慌乱起来。 …… 又过了很久,叶琬终于受不了,起身想下床,但双脚一落地,就跟踩电门似的颤抖起来,连带着额头都急出了一层细汗。 罪魁祸首却心安理得地在身后抱着她。 他的手轻轻环绕着叶琬的发丝,时不时吻一吻她的脖子,这种缠绵悱恻的动作一点都不像平时动不动打打杀杀的小少爷。 叶琬想挣脱,不悦道:“放开我,这都要中午了,你还不够吗。” 一句话。 又让他身体滚烫起来。 谢凌一只手按在她的腰上,随之慢慢往上。 她的长发又香又软,跟她的腰一样,抱在怀里,像拥着一团软绵绵的云。 “你要去做什么?” 谢凌还是不肯让她走,叶琬故意说:“我饿了。” 这话倒是真的,她不是三天三夜不睡都没关系的小少爷,稍微动一动就得补充体力,奈何一直没机会,如今他消停下来,叶琬只想赶紧吃点东西。 “你要吃什么,我帮你买来,你就别出去了。” 他昨夜是真的没有控制住,见她这样,也忍不住心疼。 叶琬冷哼:“算了吧,当年你可是想饿死我来着,万一出去后什么也没买,我岂不是既被你睡,又得没命。” 听到睡这个字眼,他身体忽然一僵,一边羞涩一边继续吻她。 少年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要饿死你了。” 叶琬终于找到机会,开始审判他从前的所作所为。 她可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我记得某人在梧桐林里,为了心上人恨不得让我立刻消失呢。” 谢凌愣了一下,慢慢回忆起与她初次见面的种种场景,一股深深的懊恼蔓延心头。 叶琬还想开口,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小子想杀人灭口? 谢凌低头,神情低落,在她耳边低声道:“不是,不是这样。” 叶琬感觉到他终于有了一丝慌乱的情绪,就算不看他,也能想象到此时的小少爷是一副什么表情。 他思绪万千,有些愠怒地说:“我心上人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叶琬道:“我说的是以前。” “以前也不是。”他恶狠狠地用了力,叶琬吃痛一声。 “好啊,你又弄疼我。”叶琬气呼呼的,不愿再让他碰自己。 小少爷被逗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又气又急地瞪着她。 叶琬往床上一躺,被他抵在身下,本来自己也只是逗逗他,如今便说:“你是真的想饿死我吗,还不快去。” 小少爷微微皱眉:“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迅速穿上衣服,依依不舍离开了房间。 叶琬终于有喘息的机会,安心睡了片刻。 * 天照山又在下雪。 谢昭坐在藏书阁的顶层,静静凝视着远处苍茫的景色。 失神后,再一低头,才发现手中的书籍也落了一片纯白。 还好雪不是很潮,他掸落碎雪,将手里的书放回去,起身的时候,恰好遇见裴奚走进来。 “查的怎么样了。” 两人一同往楼下走,最终在一处茶室坐下。 热腾腾的茶水开始往上冒白汽,阻隔了两人的视线。 “那位魏公子的确只是朱影花幻化的身体,并非他真正的本体。” 谢昭将书上的东西指给他看。 裴奚皱着眉:“朱影花是前朝国花,这世上还会有吗?” 谢昭也不明白,对他摇了摇头:“这种东西很难种植,除非是通晓金凰灵术之人才能做到。” 裴奚问他:“如果不是金凰萧氏的人,种出朱影花的概率是多少。” 谢昭定了定神,缓缓开口:“万中无一。” 意思就是,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 裴奚忽然笑了:“要是从前,出现这种东西,朝廷绝对会彻查此事,哪怕是条狗也不会放过,只可惜现在不行了。” 谢昭任由他胡言乱语,并未出言阻止。 谁都知道,当今天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徐家却只有一个痴傻的十三皇子,绝不是能担大任之人。 若天子病逝,大盛皇权必会落入一人之手。 那便是武毅侯府的小侯爷,叶灼。 谢昭对此人并不了解,跟他有关的的记忆也寥寥无几。 只知道他与自己一般大的年纪,却能在老侯爷病逝后,一人重新将动荡的时局拉回正轨,那些蠢蠢欲动的权臣,不过半年就被收拾了个遍。 但他手段干净,几乎从不亲自出面,谁都知道与他有关,追查下去却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偶然见过几面,他也是礼貌沉静,刻意却又不让人察觉地与他们保持距离,完全看不出他的本性亦或心里的想法。 不说以后,就是如今,他若想让大盛姓徐,那大盛就可以姓徐,若想姓叶,也绝对有这个能力。 龙椅之上,早就是摇摇欲坠,一潭死水。 裴奚惋惜道:“只可惜徐家受了那样的诅咒,就算十三皇子不堪重任,也没有能真正替代他的人。” 大盛从建国开始,每一任皇帝都只能留下一条血脉,无论皇子多少,最后都免不了夭折身死的命运。 谁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无论皇室如何努力,最后依然免不了面对这样的结局。 这种诅咒好像是一种刻意的报复,有人说,是因为当初大盛屠杀金凰一族,上天降下来的诅咒。 前朝无错,却在最国泰民安的时候,被反贼屠杀殆尽。 就是到了如今,这也是大盛最不能宣之于口的秘辛。 当年谨渊太子在得知这段历史后,便想将从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调查清楚,让那个一直被压在尘埃下,无辜覆灭的皇朝重见天日,让百姓都知道他们的故事。 只可惜奔波数年,他却在一个村子里被燃起的大火烧死,连带着太子妃也没能活下来。 若是谨渊太子还活着,大盛绝不会是如今这般境地。 裴奚不禁道:“谨渊太子会做这样的事?他可是当朝太子,一心为前朝正名,这不是打大盛的脸吗。”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联想着他的结局。 大盛皇子的诅咒,都是在十岁前惨死,谨渊太子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可以说绝对是下一任天子。 他不会是因为诅咒死亡,唯一的可能…… 想到这里,裴奚心里一阵恶寒。 “那皇室岂不是再无能继承大统的人。” 可谢昭却忽然说:“并非如此。” 裴奚看向他。 “在这世上,还有一位真正的贵人。” 巅峰皇权,正统龙脉。 “只要他出现,定会解决大盛百年危机。” 裴奚察觉到他神色不一般,心里也升起一股凛然肃静之感:“那他在哪里。” 谢昭摇摇头,裴奚看不明白他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若真有这么一个人,大盛皇室不该不知道,毕竟百年来,能活下来的皇子寥寥无几。 比起去那种牢笼一样的地方…… 半晌后,谢昭才缓缓道。 “我更希望他平安康乐。” * 十月份的天异常寒冷。 冷风时不时从窗外吹进来,谢凌一身玄衣,连袖口都是冰凉凉的。 他精神满满,穿戴一丝不苟,没有刻意打扮,但就是非常精致,光看着都足够赏心悦目。 叶琬觉得这应该算是小少爷的优点,他模样秀气,睡觉也优雅,不仅不发出声音,还不会乱动,只要她睁开眼睛,就能欣赏到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 将食盒放在桌上后,他便转头看向床边的叶琬。 少年身姿颀长,衣摆蹁跹,看见叶琬走过来,立即将她拦腰抱在怀里。 叶琬吃东西的时候,也没忘记喂他几口。 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与叶琬不同的是,他对美食没什么兴趣,只是单纯喜欢叶琬喂他。 吃了一会儿,叶琬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没有问心诀,你的髓寒蛊也不应该越来越严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文里只说谢凌的髓寒蛊一直都没治好,但没说会越来越严重,如今几乎一天一次,昨夜还好,没见他发作。 小少爷凝视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垂着眸说。 “我不知道……我只是经常想你,只要一想起你,身上每个地方都会疼。” 他皮肤白皙,在阳光下有种通透感,宛如刚从水里捞上来的白玉,晶莹剔透,让人心生怜爱。 听他这么说,叶琬微微怔住。 谢凌道:“但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不会难受……” 髓寒蛊以情做蛊,需要最信任的人才能让他愿意吃下蛊药。 同样,若日后遇见在意的人,蛊毒也会随着那人的心意发生变化。 她爱他,就是解药,若离开他,就会变成穿肠毒药,让他的髓寒蛊越来越严重。 谁都知道,只要不去爱别人,髓寒蛊就不会伤及性命。 可若爱上一个人,那他的命,就完全掌握在了对方手里。 第89章 “你真的不回谢府吗?”站在天照山门前,谢昭问了裴奚最后一遍。 他摆摆手,一脸的不愿意。 “最近还是不回去了,头疼。” 谢昭摇摇头,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裴奚道:“有什么好笑的,还不是你那个表妹,太可怕了。” 谢昭却说:“指月性子刁蛮,却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了,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不回去。” 最近,谢府的表小姐罗指月回来了,她自小爱慕裴奚,整日就喜欢缠着他,奈何此人最怕她这种性子的千金小姐,恨不得日日躲着。 叶琬初来谢府时,两人闹了些矛盾,谢昭怕影响到谢凌,便送罗指月去了别处,直到最近才让她回来。 这丫头不喜欢待在罗家,偏偏喜欢往谢府跑,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见裴奚。 “你放心吧,她这趟回来,是为了见她的好姐妹,不是为了找你。” 罗指月与白纯宜关系要好,两人约好了去谢府叙旧,估计现下已经见面了。 裴奚仍然道:“什么都别说了,不回就是不回。” 他拒绝的十分干脆,一丝余地也没有。 见他这样,谢昭没再说什么,一人离开了天照山。 近几年谢凌不愿让白纯宜来谢府,他倒是很少见到她,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想着可以多说些话。 他们自小长大的情意,想忘也没那么容易。 谢府的侍从将他迎进门,现下众人还不知道叶琬回来的消息,谢昭仍在纠结该怎么与母亲说。 经过竹园,他不禁多逗留了片刻,看着那片青翠里露出来的一角,记忆恍惚又回到了三年前。 他为什么不希望嫁给谢凌的人是叶琬呢…… 这些日子,谢昭认真想过。 当初谢凌刚从天照山回来,两人并不熟悉,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亲近。 后来他,谢凌,白纯宜,三人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相处方式,从不熟悉,渐渐变为亲密无间。 如果忽然间多出一个人,他不确定,还能不能与阿凌像从前那般。 说到底,他不仅仅是不想谢凌受到伤害,也不想失去这份好不容易才与他亲密起来的关系。 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可以与叶琬好好学一学。 阿凌的性子他太了解,世上居然能有一个让他如此在乎的人,可以说十分不容易。 沉思片刻,他刚想离开,却忽然听见小山后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罗指月的声音他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另一个想必就是纯宜了。 她们似是在说什么悄悄话,谢昭知道站在这里不太好,准备避开时,却忽然听见叶琬的名字。 “她死的真好,我第一次见到她就不喜欢她,谢凌怎么会看上那种人。”罗指月冷哼一声:“没你漂亮也没你厉害,根本比不过你。” 谢昭脚步一顿,不悦地皱起眉头。 白纯宜道:“你与她只见过一次,怎么会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话听着像是在为叶琬说话,但罗指月这种直肠子,听了必须得反驳她。 “只见过一次我也能看出来她怎么样。” 罗指月道:“你还记得吗,当年你用传音符告诉我她到谢府了,我大半夜的穿上衣服就去找她,想把她骗到谢昭表哥那里,谁知道这人阴险的很,反而倒打一耙,说我心思不正。” 谢昭仍能记得当日的情况,叶琬第一次来谢府,被人领到自己屋外,同时,穿戴整齐的罗指月也在。 当时他只是奇怪,并不知道为何罗指月能准确地知道叶琬来到谢府的时间。 想起抱着兔子,孤立无援,却又不得不站出来的少女。 他不禁攥紧拳头,眉头越压越深。 罗指月给出了一个非常肯定的评价:“她自己不识好歹,今日的结局也是死有余辜。” 白纯宜却问她:“这话你还和谁说了?” 见她脸色严肃,罗指月懵懵道:“我…没和谁说啊……” 闻言,白纯宜松了口气。 她换上一副笑脸,对罗指月道:“指月,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还有缚灵阵那件事,谁都不能提。” 罗指月点点头,还没开口,却猛地瞪大眼睛。 谢昭满脸怒气,站在两人面前。 白纯宜震惊地脸色惨白,骤然失了神。 在她未开口之前,谢昭便厉声道:“缚灵阵是怎么回事?” 白纯宜道:“阿昭……” “我没问你。”他从未这么严厉对待过她,白纯宜瞬间委屈地哽咽起来。 “指月,你说。” 罗指月颤巍巍看向白纯宜,谢昭呵斥她:“我在问你,快说!” “你别凶啊……” “你要是再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说到这个地步,罗指月也有些生气,反正叶琬已经死了,让他知道也没什么。 居然敢凶她,那就气死你。 罗指月瞪着他,理直气壮道:“没错,武毅侯府丧礼出现妖蛾的时候,叶琬遇见的缚灵阵就是我和纯宜做的,想让她知难而退,怎么样,你生气吗。” “混账!” 他伸出手,罗指月吓地抖了一下。 “你想打我?” 谢昭恨恨收回手:“你知不知道,当时阿凌也在,如果他出事呢。” “谁知道他会跳进去啊,我又不是针对他。” “这么说,你们针对的是叶琬。”谢昭看向白纯宜。 “就算她修为薄弱,也要用缚灵阵困住她,是生是死,全看她造化?” “不对……”谢昭道:“那种情况下,若是没有阿凌,她能活下来吗?” 缚灵阵,分明是想取她性命的东西。 三年了,那些事,他居然才知道。 “不是的,阿昭,不是这样的。”白纯宜解释道:“我是为了阿凌,他不喜欢叶小姐,我不想让他难过,所以才想让叶小姐知难而退。” “我当时也跳进去了,我会保护她的。” 谢昭甩开她的手,再次看向她时,只觉得十分陌生。 经过的侍从们听到动静,震惊地停下来,不知该怎么办。 “为了阿凌?”谢昭神情瞬冷:“我警告你,你的事,别想用他来做挡箭牌。” 若说方才的真相让他震惊,那她这句话,则是彻底点燃了谢昭心里的怒火。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将心思打在谢凌身上。 当时的缚灵阵,让谢凌失踪了整整一天,整个谢家都要翻天了,竟然是她一手策划。 那些日子,他恨不得叶琬赶紧消失,觉得白纯宜才是最适合阿凌的人。 可如今再看,若真是这样的结果,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死有余辜,究竟是谁死有余辜。 “你要感谢叶琬没出事,若你真的伤了她哪里,阿凌不会放过你。” “阿昭……” “别这么叫我。”他冷冷道:“如果你再敢做出伤害阿凌的事,别说多年的情意,就算整个白家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 他又走回来,警告她:“别动叶琬。” “……” “来人,将白姑娘请出谢府,以后没什么大事,不必放她进来了。” 罗指月抱不平道:“你怎么能这样……” “你也滚。” * 一连三日,叶琬下床的机会都没有。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被少年抱起来,轻柔地放进了浴盆里。 水温正好,裹在身上很舒服。 她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谢凌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 “谢凌……”叶琬几乎是带着哭腔:“我们回京都吧。” “你不是不愿意吗?”谢凌唇角扬起一抹微笑。 叶琬睁开眼睛,眸中闪着潋滟的水色。 再不回去,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片刻后,少年缓缓道:“好,我答应你。” 这天晚上,谢凌终于听了她的话,没再做什么,让她好好休息了一夜。 往常叶琬睡觉很轻,有点动静就会被惊醒。 可这几日实在太过劳累,一晚上睡得什么知觉也没有。 她感觉自己沉在一片水里,浑身没有力气,在水中越沉越深,直被少年抱在怀中。 * 虽说总要回京都,但叶琬不太想面对回京都以后的事,要是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定是又得有一番麻烦事。 好在谢凌带她去的不是谢府。 走在这间宅子里,叶琬好奇地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小少爷居然背着她在深山老林买房子,难不成是准备金屋藏娇。 谢凌挑了挑眉,只说:“不告诉你。” 两人刚回来没多久,小少爷便要回谢府了,他说是谢昭有事要告诉他,叶琬便摆摆手:“你去吧。” 最好今晚也别回来,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回到房间里,叶琬打开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魏朝衣留给她的东西,从客栈离开的时候,一个弟子将这东西交给她,叶琬一眼就认了出来。 倒底说两年朝夕相处,不舍还是有的。 只是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盒子里都是她曾提起过的灵器,轻巧又漂亮。 叶琬戴上一颗镶了宝石的戒指,魏朝衣说过,这叫入梦扣,可以进入另一个人的梦境。 她曾经对着家门口的小青菜发呆时,就在思考植物会不会做梦,于是一直问魏朝衣要这个东西。 没想到拿到手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其余的东西她看了一遍,还是入梦扣最符合心意。 叶琬将盒子收起来,还没上床,小少爷就匆匆赶了回来。 她重新系上衣服,走过去问他:“你大哥找你做什么?” 谢凌抬眸看向她,眼神有些奇怪。 似乎是…心疼…… 叶琬觉得自己看错了,可是下一秒,少年忽然走过来抱住她。 “谢凌?” “对不起……” 叶琬双手僵在半空,迟疑了一会儿后,也抱住他:“怎么了?” 少年沉声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 第90章 这一夜,小少爷意外温柔。 直到三更后,叶琬疲累地躺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此时的入梦扣还压在枕下,叶琬睡了许久,忽然感觉浑身发烫,身边有火烧起来一样。 鼻尖还有浓烈的烟味,呛地叶琬连连咳嗽。 她站都站不稳,很久后才能睁开眼睛。 “星儿。”女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叶琬的视线逐渐清明,入目便是一间简朴的草屋。 草屋不大,装饰简单,但是被褥用具都很华丽,与屋子的情况有些不符。 屋内一片寂静,屋外却火光漫天,守门的侍卫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她有些懵,直到看见床上的男孩。 男孩约莫五六岁,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皮肤白皙,容貌精致秀气。 他正坐在床上,死死盯着叶琬…… “小朋友?”她试着打了个招呼,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 下一刻,叶琬才意识到,他好像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在盯着她身后的东西。 叶琬回过头,一个女人冲了进来。 她抱起床上的男孩,将他藏进柜子里。 “母妃,外面着火了吗?” 男孩应该是刚睡醒,声音清澈,但是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女人手臂一直在流血,她带着哭腔道:“星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懂事,现在我让你不要出来,你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男孩皱了皱眉:“为什么?” “你先答应我,我明日再告诉你。” 还有明日吗,女人哽咽起来…… 犹豫片刻后,男孩点头道:“好,我答应母妃。” 女人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似乎再也见不到了似的,最后万般无奈,才关上柜子。 可就在下一秒,一个提着剑的男人走了进来。 一股森冷的寒气瞬间席卷了叶琬全身。 她刚准备抬头看清男人的样貌,梦境忽然转换。 从火光满天变成满园芬芳。 熊熊烈火变成了御花园里温暖的阳光,站在鲜艳的花朵上,每一份触感都极其真实。 高大深沉的男人蹲在地上,给面前的男孩递上一个东西。 小男孩穿着明黄的衣裳,小小年纪,便已经有几分矜贵俊艳的气质。 “星儿,今日还没吃药吗。” “太傅给的药很苦。” 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吃了下去。 “既然很苦,星儿为什么还愿意吃?” 男孩道:“因为是太傅给的,所以我才愿意。” 叶琬盯着那孩子,总觉得十分熟悉 她缓缓睁开眼睛,梦里的男孩与眼前的少年逐渐重合。 “谢凌……” 叶琬扑进他怀里,少年紧紧抱住她。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少年吻着她的发丝:“有多奇怪?” 叶琬却说:“不知道,就是很奇怪。” 沉默后,谢凌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很好的梦,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去想了。” * 天色昏暗,阴风阵阵。 低沉的黑云压在天空,狂风将碎石卷起,迷的人睁不开眼睛。 三张缚灵阵拦在前方,无论如何挣脱,都没办法走出去。 白纯宜咬牙切齿,想起少年冷冰冰对自己说的话。 “看在她没有真的被伤到的份上,饶你一条生路,若你再动她,就绝不会是三张缚灵阵这么简单了。” 她从未见过谢凌那样的眼神。 冰冷,毫无感情。 就只是因为一个叶琬,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她疯狂地想冲出去,那股反噬之力却又立即将她击倒在地。 昨日,少年在她面前说。 “既然你说,你只是想将她的性命交给上天决定,那今日,你的性命,也交给上天决定好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谢昭…谢凌…… 强烈的怨恨后,便是深深的绝望。 一定要报仇,这是如今,她唯一的念头。 * 叶琬站在院子里,问郭瑞:“这真的是桃树吗?” 这栋宅子周围都是山川深林,东边的林子有一条湖,湖水清澈,四周都被树木遮挡,算得上风景很好的地方。 若不是太过偏僻,叶琬倒真想出去看看。 这几日谢凌一直在准备重新成婚的事,没什么时间回来。 没有小少爷打扰自己睡觉,叶琬还算快活,只是每天夜里,她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念那个怀抱。 怎么说……还挺有安全感。 渐渐地,叶琬发现,自己好像成为他金屋藏娇的那个娇了。 闲着无聊,她一直在府里乱转。 谢凌审美很好,宅子很大,也很精美,哪里都能让她欣赏半天。 就是院子里的桃树有些奇怪,桃树下的秋千好像也是新做的,郭瑞给她介绍,说她可以在春天的时候跟小公子一起坐在这里赏花。 叶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要是他们坐在桃树底下的话,就看不见花了,只能看到对面的屋子。 郭瑞找补道:“那就抬着头。” 叶琬笑出了声:“一直抬着头吗?” ……郭瑞道:“也不是不可以。” 他可不想再被谢小公子骂了。 * 这天夜里,叶琬早早上床,准备睡觉。 可她睡着睡着,却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飞了起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迷迷糊糊,看见自己身处一片寂静的黑暗里。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一点灯火都没有。 叶琬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消散,灵魂也不再是处于原来的空间。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紧张,不过还好,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等叶琬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又都已经恢复如初了。 她总觉得方才的经历预示着什么,不禁问系统道。 “系统系统,我刚才是怎么了?” 那种感觉不像是在做梦,她能切身体会到自己的身体,脑袋也足够清醒。 系统叮地一声响了起来。 【由于剧情正在发展,宿主也开始准备被传送回原来的世界,刚才的情况只是演习,请宿主不用紧张。】 意思就是,她快回去了…… 叶琬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她继续躺下来,想着自己走后,小少爷会是什么反应。 他还有髓寒蛊在身上,如今已经这么严重,等她离开,会不会更加严重? 在问心诀中,叶琬了解到,髓寒蛊种蛊的时候,非常简单,也非常难。 简单的是只需要在幼时每天吃蛊药,就会染上这种蛊毒。 但难就难在这种药非常苦,十岁前的孩童本就嗜甜,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吃这种东西。 小少爷这样的性子,别人根本逼迫不了他,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吃的。 但他不傻,不可能愿意吃这种东西,而且身边的人也十分关心他的身体,要是有恶意种蛊的人,估计没多久就会被发现了。 这些日子也没听他说过有关蛊毒的事,难不成是不小心误食? 若不是误食,那就得是他非常信任的人,喂他吃下的这东西。 不知道谢凌还记得不记得他的髓寒蛊是怎么得的,叶琬猛然察觉,自己居然从来没问过。 等小少爷回来,她一定要好好问一问。 叶琬还有点印象,自己挡剑离开的时候,问心诀的残缺抄录本也一并搬进了小竹屋里。 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到。 放下手里的东西,叶琬赶紧进入勾月幻境。 就算走,也得安安心心地走。 要是能将小少爷的髓寒蛊治好,她也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在小竹屋里翻找了很长时间,幻境里没有灰,很多东西放了三年,依然崭新如初。 当初运进来的宝贝实在太多,这些年也没当多少,还剩一大半留在小竹屋里。 叶琬一个挨着一个地找,生怕自己疏忽看漏了。 差不多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叶琬才终于从墙角翻到那本破破烂烂的问心诀。 问心诀里的内容没有改变,还是和当年看到的一样。 雪水…… 要不试一试? 当年她不敢贸然用这种东西,生怕给谢凌造成二次伤害,可如今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了,与其束手束脚,不如大胆一试,或许能成功呢。 不成功的话没什么损失,成功的话岂不是更好。 决定这么做后,叶琬便准备出去。 这时候京都还没有下雪,谢凌正好成天来往与天照山和谢府,不如用灵蝶让他带一点回来,也不用自己跑来跑去了。 灵蝶还在外面,叶琬走到小路尽头。 当她迈出去时,再一抬头,却发现自己还在竹林小路上。 叶琬以为没迈出去,继续试了一次,可结果还是那样。 第三次没有成功后,叶琬才察觉情况不对。 她好像出不去了…… 不会要被困一辈子吧,幻境里没有吃的东西,她岂不是得饿死。 叶琬心里一阵慌乱,赶忙召唤系统。 结果系统只是慢悠悠说:【宿主不用担心,因为离主线结束太近,勾月出现了一些故障,正在恢复中,请宿主耐心等待。】 …… 这让她怎么耐心等耐? 叶琬问:“大概要多久?” 系统:【时间不确定,但请宿主放心,一定能尽快恢复,在这期间,宿主可以回到竹屋休息,等待勾月恢复。】 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这时候哪还有心情休息。 叶琬无奈重新回到竹屋,将问心诀放在桌子上。 小竹屋里安安静静,窗外风声沙沙响起,倒是有几分安心的静谧,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但是小少爷马上就要回来了,要是没有看见叶琬,会不会以为她跑路了。 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一天还好,万一两天,三天,或者更久…… 要是谢凌一直见不到她,定是会以为她又走了。 青铜山已经跑了一次,再来一次,估计小少爷真的会发疯。 叶琬不禁开始担心,她甚至都能想象出来三天后出去要面对什么。 第91章 交代好成婚事宜,谢凌去了一趟万箭场。 今日天气不太好,乌云压在天空上方,暗黑的暮色形成了一道深沉的背景,勾勒出少年颀长端正的身影。 他乌发束地高高的,幽蓝色的发冠随着动作在肩上垂下一条细细的发带。 不时有冷风从身后吹来,少年发丝轻扬,衣摆也被吹起来,整个人都有种冷冷的感觉。 谢昭从他身后走出,将手里的长弓让侍从收回去,刚与他站在一起,两个小侍女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她们看起来很高兴,连规矩都忘了。 “小公子,叶姑娘真的回来了吗?” 谢凌一回来,就加紧安排了成婚的事,依然是三书六礼,排场盛大。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说他要娶叶琬。 不是别人,只是她。 谢凌已经能记得这两人的名字,三年前,她离开后,这府里除了他,也就这两个侍女每日都去竹园了。 她们很在乎叶琬,对她也很好。 新宅里总需要一些伺候她的侍女,找新的他不太放心,这两个丫头看起来就不错。 他琢磨着这两人的话 她真的回来了吗……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说:对,她回来了,又回到了他身边。 少年扬起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但对他们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嗯。” 闻言,两人才恍惚想起来,这样说话不合规矩,于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谢昭道:“确实是你们的叶姑娘。” 得到肯定的回答,两人差点哭出来。 青桃抱着绯元,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叶琬还活着的消息,比任何事都重要。 待他们走后,谢凌便要离开了。 谢昭有些不舍。 “阿凌,不让叶小姐回谢府吗?” 在母亲那边商讨成婚事宜时,他说日后都会住在新宅里。 意思也就是,成婚以后,自己便不能再随时见到他。 谢昭吸了口气,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谢凌道:“谢府人太多,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不仅仅是侍从丫鬟,弟子门客来来往往也较为频繁,他不喜欢任何人打扰到他们。 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只和她一个人。 * 离开谢府的时候,正遇上裴奚从天照山回来。 罗指月不在,他倒是舒心不少,见谢昭送谢凌出门,便唤了他们二人,说是有话要说。 见他神色不一般,两人也跟了过去。 “还记得之前宫里闹尸妖那件事吗?”裴奚坐下来,往桌上放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先前归元寺的尸妖全都跑进了宫里,荣妃刚生产的孩子不知所踪,他们查出了尸妖的来源,却不知道那孩子去了什么地方,至今也没半点蛛丝马迹。 谢昭拧着眉头,认真思考这件事,谢凌却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风景。 少年撑着下巴,眼神冷冷淡淡的。 他看起来没在听,但又觉得注意力在他们的话上。 “荣妃生产的时候,产婆意外身亡,孩子也随之消失,但是……” 裴奚指着盒子:“我这几日却发现了一个东西。” 谢昭打开盒子,盒子里只有一簇断裂的箭羽。 箭羽黑白相间,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谢昭问:“这是什么?” 裴奚道:“这是产婆马车坠崖时,从马蹄里找到的东西,先前我们一直没在意,混在那堆证据里,前几天我翻找的时候,觉得这些东西都应该查一查,谁知道一查就查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谢凌扫了一眼,在看到那根箭羽时,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他周身开始弥漫出一股不一般的气场,连对面的裴奚都察觉到了。 他对谢凌说:“这箭羽不是寻常的东西,我仔仔细细探了许多地方,最后发现,只有皇帝身边的禁军才可以用这种箭羽。” 少年漠不关心地别过头,一个字都没说。 面对谢凌的态度,裴奚无语地沉默了一会儿。 谢昭道:“禁军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产婆出事的地方出现。” 裴奚:“是啊,宫里的禁军只有皇帝才能调动,就算是武毅侯府的小侯爷,也没这个权利。” 如果真是如此,皇帝让禁军去产婆进宫的路上做什么…… 他们的箭羽又为何会出现在马蹄上。 两人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但又很快放弃了这种想法。 虎毒不食子,不可能是这样…… 可谢凌却说:“你们还不相信?” 他冷笑一声:“皇宫就是这样。” 不知为何,少年的语气有些古怪,明明是他不了解的地方,却能果断地得出这种结论:皇宫就是这样。 冷心薄情,皇权之上,威胁到皇权的,就算是手足至亲也可以割舍。 荣妃的母家势力庞大,皇家本就式微,一边是武毅侯府,一边又无人能继承大统,若荣妃真的生下一个皇子,保不齐又会出现后妃垂帘听政的局面。 荣妃的孩子,除了皇帝,谁又能动的了。 无论是为了皇权还是大盛,这个皇子都不可能被允许留下来。 也许从宫宴开始,一切就都安排好了。 哪有什么前朝厉鬼,不过都是一个说给外人听的幌子。 用鬼神来掩盖那些丑事,是权利中心的人,最擅长做的事。 “那那些尸妖是怎么回事?我们确实在归元寺发现了一直藏着的尸妖。”裴奚问道。 少年长睫微落。 “尸妖……” 他抬眸看向裴奚:“我怎么知道。” “……” 他看起来并不感兴趣,也不管这两人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起身径直离开了谢府。 * 虽然一开始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当裴奚将那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心口还是止不住的难受起来。 谢凌走进宅子里,在黑暗的长廊中往叶琬的屋子走去。 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周身的潭水冰冷刺骨,让他无法动弹,呼吸都有些困难。 前方一片黑暗,但是在那片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一抹色彩。 她会温柔地抱着自己,对他说。 谢凌,我相信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先前低落的心情在想到马上又能见到她时,立即缓解不少。 可这个时候,郭瑞却慌张地走过来,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谢凌皱眉,不悦地看向他。 本来心情就不好,还得看他这副模样,如今更是烦躁了。 “有话就说,没什么事滚一边去。” “不是不是。”郭瑞紧张地发抖:“小公子……”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 谢凌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你结巴了吗。”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抱着手,俨然一副高傲的少年模样,在夜色的衬托下,虽然傲慢,却又十足有少年气。 郭瑞跟上他的脚步:“叶小姐不见了!” “……” 少年突然停下来,僵在原地。 郭瑞道:“我找了她一整天了,就是找不到,宅子里没有,外头也没有……” 他听说过关于这位叶小姐的事,这几日也看到小公子是如何在乎她,临走前,他还特意提醒过,一定要好好照顾叶小姐。 可是现在……人都不见了。 找不到她,他估计也完了。 郭瑞心如死灰:“小公子,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谢凌只觉得浑身都结了冰似的,连心脏都停止跳动。 他怔怔地望了郭瑞一眼,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而上,大脑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他似是不敢相信。 郭瑞只好颤巍巍地又重复一遍:“叶…叶小姐不见了。” “小公子,你等等我……” 几乎是一刻不停,谢凌立即往她的住处跑去。 打开房门后,只有一片寂静。 她爱吃的糕点放在桌上,茶水也没动,床边的被子平平整整,屋子里没有她的身影。 谢凌无力地靠在门边,仿佛三魂全失,脸色一片苍白,连眼尾都蕴出一抹委屈的水色来。 不可能的。 她说过不会离开自己。 他又找了其它地方,郭瑞一直在身后跟着。 书房没有,后院没有,宅子外头也没有,到处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别跟着我!” 他几乎是完全失去了耐心,让所有人都滚了出去。 夜色原来越深,府里的灯火也燃了起来,少年孤单的身影四处寻找,直到最后,他终于无助地在桃树下坐了下来。 真的走了吗? 他咬着牙,连喉咙都酸涩起来。 正当他绝望的时候,忽然看见屋子里亮起一抹微红色的光芒。 光芒只是亮了一瞬,与记忆中她手上那抹旖旎的颜色一模一样。 谢凌立即站起来,往光芒发出的地方跑去。 * 叶琬庆幸自己在小竹屋里放了一些糕点,不然一天下来,现在肯定饿晕了。 系统说大概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出去,不知道谢凌回来没有。 在他回来时离开应该就不会有事。 小竹屋里的床很软很舒服,叶琬躺了许久,忽然感觉有点热。 她从床上下来,脱了外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纱裙,走到桌子上喝了点水,刚准备回去,却看见不远处,似乎站着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 少年望着竹林里的小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他记得之前见到这间屋子的时候,她没让他过去。 小竹屋沉在一片黑暗里,四周安安静静,只有竹叶在风中不停晃动。 当他走到竹屋门口的时候,素色衣衫的少女竟迎面跑出来。 “谢凌?” 叶琬震惊地看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走进来的。” 谢凌记得,自己在院子里看见一道光,刚准备进门,下一刻就站在了这片竹林里。 好吧!勾月出故障,不仅她出不去,还把小少爷卡进来了。 想到之前她在青铜山用勾月逃跑的事,少年眉头露出几分不悦的情绪。 叶琬怕他误会,赶紧解释道:“我想进来找问心诀给你,但是被困在这里了。” 怕他不信,叶琬便装可怜道:“我出不去,一天没吃东西,好饿呀。” 听到这话,谢凌什么怒意也没有了。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目光落在少女洁白的脖颈上,抬眸时,眼前正有一间屋子。 叶琬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奇怪,便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别生气啦,我真的不是故意躲着你。” “我没有生气。” 只要见到她就好了。 谢凌道:“那我带你出去。” 叶琬由他牵着手,却没有动作。 “不行,现在勾月出了点问题,我们出不去,大概要等一两个时辰后才可以。” “出不去?” “是呀。”叶琬带他进屋,“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谢凌打量着眼前的屋子,虽然不大,但布置地很好看,唯一的床也足够舒适。 比起外头,这里才没人能打扰。 “……” 是她说不出去的,那就不能怪他了…… 第92章 竹屋靠窗有一张桌子,叶琬用来摆放胭脂珠钗。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坐在这上头。 谢凌轻松就将她抱起来,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桌子的角度正好能够到他的腰腹,他手指微微一用力,叶琬腿一酸,他整个人就探了进来。 “谢凌……” 她还没反应过来,看着少年欲说还休的表情,叶琬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凌心头飘飘的,虽然一直想尝试,但还没有真正说出口。 他站在她双腿之间,低着头,手指轻轻勾起她垂下来的发丝,放在唇边吻了一遍。 叶琬只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谢凌,我找到问心诀了,虽然不全,但是应该有用。” 叶琬想下去,但一往前,姿势就越羞耻。 她赶紧退回来,后背倚在窗户上,双腿止不住颤抖起来。 不是害怕,实在是有点酸。 平时看感觉他肩宽腰细,但这时候,才发现就算腰细,也够她喝一壶的。 谢凌按住她微微颤抖的腿,欺身逼近一些。 “我们快去试一试吧。”叶琬想推开他。 “不着急。”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胸膛不可抑制地起伏着。 有些为难的,他抬眸,对上叶琬的目光。 他的手很烫,紧紧箍着她的腰。 叶琬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这些日子没回来,小少爷应该很着急了。 毕竟是十九岁的少年。 能理解,能理解。 叶琬这么安慰自己,只好对他道:“去床上再说。” 谢凌摇头,几番为难后,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想试试别的姿势。” “……” 叶琬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她结结巴巴地呵斥道:“你说什么!” “求求你了……” 这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叶琬对他做了什么呢。 什么姿势? 还能有什么姿势?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烧熟了,小少爷却还要用那副纯情样说一些让她羞涩的话。 “就这样……”谢凌握着她的手,放在了某处地方。 叶琬震惊地看着他,想抽回手,却怎么也收不回来。 他根本就受不了她的拒绝:“求求你了,就这一次。” “嗯?”叶琬脖子痒痒的,被他一摆弄,忍不住哼唧起来。 就算隔着一层衣服,她也感受到了少年腰腹之下的坚硬,正抵在她最敏感的地方。 叶琬已经没办法思考,只能抓着他的衣裳,想尽力保持平衡。 桌子很凉,哪怕身下垫了东西,没过一会儿,垫的东西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谢凌任由她抓挠踢打,一句怨言也没有。 他喉结微动,突然暴戾地抓着她的肩膀。 衣裳被扒下来,露出一段旖旎的柔白,少年的头发扫着她的下巴,发冠冰凉凉的。 “你别……”她带着点儿不满,烦躁地想将他扯开。 “可以吗?”他看着她。 叶琬有气无力道:“可以什么?” 谢凌撩开她身下的遮挡。 “试试这样……” 她的思绪骤然停止,眼睁睁看着他撕开自己的衣裳,然后站着抱住她。 叶琬手臂向后,无力地抓着窗棂,剧烈的摇晃下,只觉得窗户都要塌了。 屋外树影翻涌,就这么晃了一夜。 * 听说大婚日子快到了,叶琬忽然想起来三年前自己大婚时候的事。 她躺在床上,问正喂她吃东西的谢凌。 “我死的时候,丧礼办了几天?” 谢凌手一僵,抬眸看向她。 那段日子,不管什么时候回忆,还是会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才刚回来,到如今,仍然让他觉得不真实。 少年似乎不愿提及,皱着眉一脸忧郁。 叶琬知道戳中了他的伤心事,只好哄他:“我只是好奇,你们过年有没有给我烧纸钱,在我们那里,过年都是要给死人烧纸的。” “没有。”谢凌凶巴巴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别想让我给你烧纸钱,所以…你千万别死。” “小气鬼,纸钱都不烧。”她坐起来,长发披在肩头,“那我的灵位呢?不会还在谢府吧。” “怎么了?”谢凌点头:“过几日我就去处理了。” 留着总觉得不吉利。 “不用了,先让我看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小少爷似乎很不能理解。 叶琬道:“你不懂。” 再怎么说,毕竟也是自己的牌位,这世上活着就拥有牌位的人,应该没多少吧。 况且她也有点想回谢府,见一见青桃和绯元,还有谢夫人。 只可惜,计划七日后才能实现。 自从小少爷知道了她的小竹屋后,一连七日都没让她出去,两人一直待在在小竹屋里。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精神这么好,叶琬腰都快断了,他还生龙活虎的。 而且…这小子花样越来越多。 每次都要做很多事,将她吻个遍,包括各种叶琬想都不敢想的姿势,每晚都要花许多时间。 天亮的时候,叶琬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可怜兮兮地哀求他,可他倒是挺委屈的,将她再次抱在怀里,一边动作一边说:天又亮了…… 叶琬浑身无力,话都说不出来,精力旺盛的小少爷,实在让她吃不消。 隔天,叶琬决定好好与他说说。 两人坐在小竹屋,叶琬郑重其事地将这些事告诉他,并说,以后夜里最多一次,这已经很够了。 可她还没说完,也不知怎么回事,少年已经将她拉入怀中,解开了她的衣裙,细密的吻再次落在胸膛上,痒簌簌的,让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再次醒来时,叶琬躺在床上,无奈地叹着气。 她又失败了。 * 等到终于摆脱能小少爷的那天,叶琬迫不及待跑去谢府,躲在了谢夫人院子里。 她连竹园都不敢回,跟谢夫人说了许久贴心话。 知道她回来,谢府所有人都来看她。 也许是谢凌叮嘱过,大家只是关心她,并未多问什么。 叶琬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些日子,只不过苦了小少爷,每天都来强迫她回去,叶琬怎么可能放弃这来之不易的休假机会,自然不会搭理他。 比起如狼似虎的小少爷,还是谢夫人这里比较安全。 知道叶琬想看看她的灵位,谢夫人并没有拒绝。 在青桃的带领下,叶琬去了摆放自己灵位的地方。 “其实以前姑娘的牌位都是放在小公子院子里的,您回来后啊,老夫人就把牌位送回灵堂了。” 她说话时还带着未淡去的兴奋,看向叶琬的眼神都在发光。 灵堂离谢府的住处有些远,连万箭场都不靠近,立在青山后的一片莲池旁。 青桃将她送到后,便说:“府中的侍女仆从不能靠近这里。” 叶琬表示理解:“那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逛逛。” 青桃转过身,走了几步后,又忽然跑回来牵着她的手。 “姑娘,您不会走了对吗?” 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叶琬。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叶琬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她安慰她:“我当然不会走,你放心吧。” 青桃道:“那太好了,我想一辈子伺候姑娘,永远不和你分开。” 叶琬摸摸她的头:“我也想永远和你、还有绯元在一起。” 说完,她还抱了抱青桃。 第一次有人像叶琬这样主动亲近她,青桃不自觉脸红了一片,她高高兴兴地边跑边跳,看着还是三年前那个爱吃爱玩的小女孩。 叶琬叹了口气,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其实一切都没有变,不知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对她来说还挺好的。 * 谢府的灵堂很大,每一个牌位都有单独摆放的地方,叶琬进去后,找了许久才看见自己的灵位。 与普通的牌位没什么区别,除了叶琬灵位这几个字外,底下就是谢凌的名字。 虽然他们没有拜堂,但这块牌位,谢凌依然是用丈夫的名义立的。 听青桃说,自从她离开后,她的灵位一直都是放在谢凌屋子里。 十六岁的少年,一日又一日地守着这块冷冰冰的木头。 那三年,在他的世界里,叶琬是真的已经离开,不会再回来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固执地守着灵位不肯松手,好像只要这样,叶琬依然还在他身边。 她不会知道少年是用什么心情面对这个东西,如果换成自己,恐怕连看一眼的勇气都不会有。 可是他不仅要守着亡妻灵位,还得忍受每天都会发作的髓寒蛊。 现在她已经回来,这东西也不再需要。 将灵位用火符烧了后,叶琬决定,自己需要告诉他将要离开的事。 不至于等到走的那天,让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好好告别,他应该可以接受。 做完这件事,天色差不多暗了下来,过几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今夜可以去见见他,哄一哄小少爷,不然等到洞房那天,肯定有自己受的。 叶琬走出灵堂,忽然注意到远处水榭旁的一间小屋。 小屋紧紧关着,门口点了一盏灯。 她本来想去水榭那里看看风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屋旁边。 这里一般不让人过来,要不是叶琬说想看看自己的牌位,谢夫人也不会允许旁人进入。 她觉得既然来了,就应该尊重别人,不能乱跑。 可是从窗边经过时,叶琬却在半开的窗子里,看见一个漆木牌位。 与灵堂里的不同,这块牌位单独放在一间屋子里,从远处看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东西。 牌位隐在黑暗当中,叶琬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奈何她眼神太好,只是多看了两眼,就看清了牌位上的字。 就是这一刻,一股森冷的寒意席卷而来。 她愣愣站了一会儿,完全无法思考。 如果没看错,牌位上的名字,是叫谢宣。 而谢宣下面,父母之位,写的是谢夫人和谢宗主的名字,其中还有谢昭,名号为兄长。 谢宣…… 谢夫人的儿子,谢昭的弟弟。 她从未听过谢夫人除了谢昭和谢凌外,还有别的孩子,难不成只是自己不知道。 那谢凌呢? 为什么没有看到谢凌的名字。 就算是他们有一个故去的孩子,也不应该在牌位上落下谢凌才对。 叶琬不敢再看,一路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 不知不觉来到了谢凌院子里。 他正盯着跑来跑去的小锅,看到叶琬回来,故意没理她,但没超过三秒,又跑过去将她抱了起来,立即回屋关上门。 看着漂亮的小少爷,叶琬总是会想到方才看见的东西。 谢凌知道牌位的事吗。 叶琬抱着他,心口忽然揪了一下,第一次主动在这时候抱着他。 少年明显有些懵。 但他很喜欢她的主动。 这样的话,他好像就能真切的体会到她也在意自己。 她躺下来,认真回应着谢凌每一次的亲吻。 “你今晚很不一样。”少年揽着她的腰。 叶琬继续迎上去。 “谢凌。” “嗯……” 叶琬声音颤抖,紧紧拽着身下的枕头,在少年激烈的动作中,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很喜欢你。” 他俯身而下,动作越来越用力:“我也是。” 第93章 如今这个季节,只有天照山在下雪。 叶琬裹紧自己的小棉袄,将披风也穿上,再次跟着小少爷来到天照山。 他一开始不大愿意带她去,但叶琬再三要求,他才不得不同意让她待上片刻,不过晚上必须回去。 叶琬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保证自己只是取点雪水,不会遇到危险。 两人从御灵马车上下来,谢凌帮她把身上的披风系好。 叶琬的披风带了些粉色,柔白的绒毛裹着她的脖子,这几日虽然被谢凌照顾的很好,但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肉,温婉中带着点清清冷冷的感觉。 她看着眼前的景色,不自觉想起三年前经历的一切。 那个凭空多出来的一剑,到现在还让她无法理解。 她被谢凌紧紧牵着,一步也不让她离开。 “不要去人多的地方,那片林子里的雪应该可以。”叶琬觉得人多的地方定是走来走去的,那儿的雪也不太干净。 林子里就很好,青翠的松树高高耸立,与白雪融合在一起。 叶琬提着裙摆,抱着小陶罐,准备往林子里走。 她刚转身,手臂就被人拽住,接着脚下一空,被谢凌拦腰抱了起来。 小少爷的怀抱踏实可靠,他对叶琬道:“雪太深了,我抱你过去。” 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叶琬已经习惯他的搂搂抱抱,非常自然地圈住他的脖子。 “谢小公子,你人真好。” “叫我什么?”他眉睫微垂,不太满意。 “谢小公子啊。”叶琬故意这么说,他果然不喜欢这个称呼。 对于不喜欢的东西,小少爷拒绝的很干脆,从来不拖泥带水将麻烦留在身边,所以,若他说喜欢,那定然是真的喜欢。 “我不喜欢,换一个。” 叶琬道:“那叫什么…小少爷?” 谢凌皱眉:“什么小少爷?” “没什么,没什么。” 要是知道自己天天在心里吐槽他,估计有她好受的。 谢凌走了几步,依然没听到想听的答案,便低头吻了她一下,冰凉的唇落在叶琬脸颊上,她干脆将脸埋进谢凌胸膛中。 少女闷闷的声音从胸膛里传至耳边。 “不给你亲。” “……” 谢凌手一颤,虽然是拒绝的话,却撩拨地他怒意陡升。 叶琬吃痛一声,被抵在粗糙的树干上。少年的身体迅速压下来,暴戾地吻住了她。 身后的大雪越飘越远,时间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 * 深夜的天照山只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灯火照在铺满大雪的台阶上。 男人靠着墙,无力地望着远处的黑暗。 积雪将他衣摆掩埋,男人恍若不知,眼中没有半点神采。 他拿着一件稚童的小袄,不停抚摸小袄上绣着的两个字。 谢宣。 男人的手逐渐颤抖,眼泪再次流下来,堂堂仙门宗主,就这么在雪地里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一盏小小的灯笼,晃晃悠悠地来到他面前。 满身是伤的护卫将身后背着的男孩放下来,改为抱在怀里。 “谢宗主。” 护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你收留这个孩子。” 他怀里的男孩只有五六岁,睫毛长长的,十分精致秀气,只是脸色不太好,身上也有青青紫紫的伤痕。 男孩闭着眼睛,睡得很沉。 他未从失去爱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如今又突然看见这副场景。 这孩子与他的宣儿一般大的年纪,想必吃了不少苦,瘦得只剩一点骨头。 “这是?” “谢宗主,您应该知道我是谁。” 男人穿的衣裳是东宫之物,可上个月,东宫太子与太子妃,才刚在城外遇害惨死。 太子太师,以及大盛皇室的皇太孙,双双不知所踪。 护卫道:“我在民间找了许久,终于在一间破庙里找到他。” 当时下着大雨,破庙里阴冷潮湿,他一眼就看见了躲在角落里的那道身影。 小小的一个,孤单寂寥,连身上的衣裳都变得破破烂烂,脚上没有鞋子,在大雨天被冻得浑身颤抖。 一看见宫里的衣裳,男孩便吓地惊慌失措。 他一句话都不说,只睁着眼睛,死死盯着他腰间的佩刀。 不管护卫问什么,男孩都不回答。 从身上的伤痕来看,流落在外这些日子,定是吃了不少苦。 无奈之下,他只好强行将他带走,准备送去远一点的地方。 谁知头天夜里,他就发现这孩子身中蛊毒,险些死在客栈里。 为了能让他活下来,只好找到仙门谢氏,想让谢家收留他。 从护卫怀里抱过孩子,男人抑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让他失去宣儿后,又遇见了这个孩子。 “阁下有所不知,我前几日痛失爱子,如今能遇见他,是上苍可怜我,我定会好好对待他,将这个孩子视如已出。” 回到谢府,他妥帖地给这孩子洗了澡,又喂他吃了东西。 虽然他一句话都不说,但见到他的眼睛,没有人不发自内心地喜欢。 等他睡着后,谢夫人守在床边。 那护卫将孩子交给他时,希望他能用谢宣的身份活下去。 可谢府里,没有人觉得应该这么做。 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叫他阿凌吧。”谢夫人激动地抹着眼泪。 就叫谢凌。 是她的孩子,是谢家重新活过来的希望。 在他们身后,一个少年目睹了这一切。 “谢凌……”他喃喃道。 从今以后,他又有弟弟了。 走到男孩身边,握着他小小的手,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知怎么回事,谢昭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孩子。 他能来到他们身边,能做他的弟弟,应该是自己这辈子,遇见过的最幸运的事。 * “谢凌。” “嗯。”少年紧紧抱着她。 身后大雪纷扬,林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细细的碎雪,透过枝丫落下来,不过全落在了谢凌身上。 叶琬晕晕乎乎,几乎没了力气,浑身热的不行,靠在他怀里细细喘气。 “很累吗?”谢凌掰过她的下巴。 这不是废话吗,取雪只要三秒钟的功夫,可他们却在这林子里待了将近两个时辰。 叶琬气呼呼地抓起一把雪,塞进他的脖子里。 少年微微皱眉,手上又加重了力气。 “很冷。”他看着她,有些委屈地说。 “既然知道冷,那你还非要在这里……” 她咬着牙,已经说不下去,最终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气。 他从身后抱住她,将她带进了小屋中。 依然是那时候他带她来的地方。 叶琬坐在床上,将湿了的鞋袜脱下来,双足悬空放在炭盆边烤火。 谢凌坐在一边,盯着她的脚失了片刻神。 有了炭火加持,雪水融化地很快。 眼看天色也暗了下来,叶琬让谢凌到床边来。 她忽然有些好奇,想知道他的髓寒蛊是怎么来的。 这种蛊毒的蛊药很苦,并且要在很小的时候吃下去,每天都吃,三年后才会产生作用。 小少爷这么目中无人的性子,不可能傻傻地吃那么久的蛊药。 除非是他特别信任的人,将这种蛊药喂给他。 可既然是他信任的人,想必对他很好,怎么会对他做这种事呢。 叶琬看了很多次,已经知道怎么解他的腰封。 他带着淡淡的微笑,乖巧地让她脱自己的衣服。 当他的身体展露在她面前时,叶琬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朵。 谢凌却很自然地说:“你又不是没看过。” 虽然看过,但小少爷的身材实在太好,既不干瘦也不魁梧,身上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看起来很有力,观赏性也不错。 而且……他的腰确实很好看。 雪水倒在叶琬手中,她的手指立即被润湿,指尖淌过的水流与他的肌肤相亲,一点点从肩头滑下来。 胸膛缓缓起伏,指尖一路游走到腰腹,雪水顺着她的手指,一点点流进他下面的衣裳里。 叶琬抬头,猛然在他眼中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可他却说:“继续……” 叶琬问:“冷吗?” 谢凌摇摇头:“不冷。” “……我很喜欢。” 她干脆避开他的视线,非常匆忙地将雪水抹在他身上。 “我问你一件事。”叶琬靠近一些:“你的髓寒蛊是怎么回事?知道是谁种的吗?” 他眼眸忽黯,半晌后,竟直接堵上了她的唇。 叶琬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的陶罐也全洒了出来,瞬间将他们的衣裳弄湿了一片。 在这不舒服的潮湿中,叶琬被他囚在怀里。 天旋地转,身上冰凉的雪水逐渐变得温热滚烫,像一把火,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 在他即将得手时,叶琬却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裳不肯放手。 她今日一定要知道他的髓寒蛊是怎么回事,就算他有意逃避也没用。 叶琬哄他:“夫君。” 少年骤然怔住,愣愣地看着他。 “你叫我什么?” 很明显的,他看起来十分高兴。 “夫君。”叶琬抬头,吻了吻他的唇。“我叫你夫君,难道不对吗。” 谢凌双腿撑在她腰间,闻言整个人都压下来。 “对。” “我们既然是夫妻,就应该坦诚相待,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也得回答我的问题。” 她不想离开这个时候后,还不知道谢凌究竟是如何被种的蛊。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将自己会离开的事先给他预告一下,免得他一点准备都没有,顺便再打听打听他的髓寒蛊。 要是知道怎么种的话,或许能有解蛊的方法。 少年眸光闪了闪,对她道:“好。” 叶琬刚准备问,他却说:“你先说。” “嗯?”她看向他。 谢凌道:“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 第94章 暖黄色的烛光从薄薄的窗纸投到床沿,照在少女洁白的手臂上。 她依偎在谢凌怀里,身后的纱帐落下来,垂在床边,挡住了门缝里漏进来的冷风。 见叶琬支支吾吾半天,他也不再强求。 “我很小的时候,爹娘不在身边,只有祖母和老师陪着我。” 少年的声音有些涩哑,这还是叶琬第一次在心高气傲的小少爷眼里看见如此失落的情绪。 她想起前几日在莲池边看见的灵位,大概也知道了什么。 腰间水色的玉佩被捂地暖暖的,他曾说过,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 是留,不是给。 叶琬心突然揪了起来,旋即抱住了他。 他说的爹娘,大概不会是谢宗主和谢夫人。 “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很少有机会能见到父亲和母亲,是老师陪在我身边,为我做饭,哄我睡觉,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出生,满月,学会说话的第一天,全都是他一个人。” “应该说,扶养我的…只有我的老师。” 少年的眸子在烛光的照耀下更加清澈,乌黑又明亮,像一块璀璨的宝石,荡着淡淡的水波,有几分忧郁的美丽。 他语气一直都很平淡,但叶琬能听出来,这份平淡里,隐藏着汹涌又无法抑制的情绪。 “你的老师?” 谢凌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他叫萧澈,是这个世上最温柔和善的人,直到现在我还能记得他的样貌。” 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忆。 叶琬忽然很想了解他的过去,仙门谢氏的小公子,却拥有谜一般的身世。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直接问,还是让他将这个秘密一直守下去。 “是他给你吃的蛊药吗?” 若按谢凌这么说,在这世上,也只有他,才能让高傲狂妄的小少爷心甘情愿吃下那种东西。 少年眼中光彩减淡,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他告诉我,那种药是他特意找来,希望我能平安长大。” 叶琬沉默地看着他。 “他说的话我都会相信,若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一句,他没有害我的心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 谢凌这样傲娇嘴硬的性子,从小被那个人抚养长大,对他的感情绝对不止于师生之间,应该也有一些将他当成父亲的因素。 可就是那样一个人,做了害他一生的事。 叶琬想不到任何理由,明明那么细心的扶养谢凌,却还要一天一天地骗他吞下髓寒蛊。 萧澈…… “那他现在在哪儿?” 谢凌摇头:“不知道,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逃走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 叶琬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少年也顺势紧紧抱住她。 不管从前经历过什么,如今能与她在一起,他便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就算忘记那些事,再也得不到答案,对他来说也没有关系。 他只想留住身边的人,只想和她在一起。 叶琬觉得,现在这个氛围下,不太适合和小少爷说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的事。 还是换个时机再告诉他。 * 回到谢府后,叶琬在竹园住了几日。 她忍着没出去,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去了之前看见谢宣牌位的莲池。 莲池隐蔽,少有人去,不过今天她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谢昭站在叶琬面前,两人双双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些日子他对自己态度变好了不少,不仅主动关心她,还总是操心她和谢凌的婚事,说是希望他们俩能好好在一起。 直到他说出白纯宜那些事,叶琬才明白这人态度转变为何如此之快。 叶琬扫了眼莲池旁的屋子,谢昭注意到她的目光,明显有些心虚。 “…你怎么来了?” 他走到叶琬身边,想挡住她的视线。 从态度来看,估计也是知道什么,既然两人都在这里遇上,想装不知道也不可能。 叶琬便开门见山。 “我都看见了。” 少女的眼神坚定清澈,没有丝毫让人不适的情绪。 “……” 谢昭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她说:“跟我过来吧。” * 她这几日想了很多种可能,但都被一一推翻。 不管谁都能看出来,谢家的每个人都是真心疼爱谢凌,谢昭更是如此。 他这个超级弟控,把谢凌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就算谢宗主和谢夫人只关心谢凌,他也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还觉得给小少爷的爱不够多。 从前不知道谢宣这个人,叶琬以为宠爱小儿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可是现在,若谢凌真的不是谢家亲生的,他们还如此关心他,倒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可谢昭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叶琬愣了半天。 他说:“这不是什么秘密。” 不是什么秘密…… 叶琬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秘密? 意思就是大家都知道? “谢宣是你的弟弟?”她试探着问。 谢昭点了一下头:“宣儿自小体弱多病,父亲一直想治好他,将他带在天照山的灵渠里养病,但就算每日都用灵渠滋养,他也没能活过六岁。” 叶琬猛然想起来,之前听青桃说过,谢家的小儿子六岁前一直养在天照山,六岁后才回来。 她当时说的是谢凌,其实真正体弱多病,养在天照山的…是谢宣。 “那谢凌呢?谢凌是谁?” 叶琬有些紧张,也有些难受。 那么疼爱小少爷的家人,结果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吗。 谢昭道:“阿凌是我的弟弟,也是谢家的孩子。” 无论是不是亲生,有没有血缘关系,他都是自己的弟弟,任何事都无法改变,也没有任何人能抢走。 湖面平静无波,谢昭站起来,望向远处的青山。 他今日穿着青色的长衫,与此时的风景倒有几分相配。 谢昭告诉她:“十三年前,宣儿离世那年,有一位贵人也失踪了。” “贵人?” 叶琬抬起头,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谢昭问她:“你知道大盛皇室的诅咒吗?” 皇室之中,只有一个皇子能活过十岁。 叶琬沉吟片刻,说道:“略有耳闻。” 原文中提起过,大盛徐家,从建国开始就被厄运纠缠,不仅皇帝总是遇上妖邪,连皇子都会无辜暴毙。 无论男女,十岁前肯定会因为各种意外丧生,落井坠楼,中毒生病,甚至还有被闯进宫的野狗活活咬死的例子。 第一任皇帝生了十多个孩子,没有一个活下来。 直到宫里来了位孙天师,此人擅长巫蛊秘术,对奇门术法更是十分擅长,他很快发现宫里的异样,便让皇帝重建归元寺,虔诚祭拜了一整年。 皇帝听了他的话,后来终于能留下一个孩子。 日后每一任皇帝,都要循着祭拜归元寺的规矩,直到如今,虽不能彻底摆脱那份诅咒,但终于能保住一个徐家的血脉。 可叶琬不明白,这和谢凌有什么关系。 “十三皇子本不是应该留下来的孩子,在他之前,有一位谨渊太子。” 谢昭道:“谨渊太子才貌出众,学识渊博,是大盛历任来最优秀的储君,他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在京都内留下了不少美谈,可是后来,太子殿下却在宫外遇害,连带着太子妃一起,双双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谨渊太子…… “当时太子身边带了几十名护卫,没有一个活下来,其中失踪了两个人。” 叶琬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在颤抖。 “哪两个?” 谢昭缓缓道:“一位是太子太师,还有一个……” “便是刚满六岁的皇太孙。” “……” 谢宣离世的那年,皇太孙也随之失踪,同时,谢凌来到了谢家。 答案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那宫里知道吗?” 令叶琬更惊讶的是,谢昭居然点头了。 他说:“宫里那位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就算大盛倾颓,也不用他来承担。” 皇宫是权利中心,其中的险恶只有那个地方的人才明白,再加上还有一个诅咒的阴霾压在皇室上空。 所有人都知道谢凌是谁,但他们心照不宣,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辈子顺遂无忧地活下去。 他不仅是仙门谢氏最疼爱的小儿子,也是大盛皇朝拼命护下来的皇太孙。 若他回宫,定然逃不了被诅咒连累的命运。 叶琬抑制住突突直跳的心脏,问他:“失踪的太子太师,是叫萧澈吗?” 谢昭垂眸望向她:“你知道?” 叶琬摇头:“我不知道。” 谢凌在天照山时,与她说的那位老师,想必就是太子太师。 太子与太子妃没有时间教养孩子,便托付给皇后,而太师则有机会亲自扶养谢凌。 那六年里,多的是给他种髓寒蛊的机会。 “谢凌知不知道?” 谢昭思索片刻。 “他当时还小,应该不记得。” 真的不记得吗…… 叶琬隐隐回忆起来,当初她第一次进宫,在谢凌房里看见他做的的法阵。 那是他一日又一日,不眠不休为皇后做出来,可以护她平安的东西。 当时她还在惊讶,那么目中无人的小少爷,居然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做这种事。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皇太孙,那场大火,还有萧澈这个人。 临走之前,谢昭却对她道:“叶小姐,今天我对你说的话,你可以当做不知道吗。” 他的意思应该是…不要告诉谢凌。 谢昭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皇室的诅咒,只要是他们的血脉,没有一个能活下来,如果谢凌也是这样…你们的孩子夭亡……你会不会离开他。” 叶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曾经对她那么冷淡的男人,有一天会小心翼翼地询问她,好像生怕叶琬说出那个字。 其实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谢凌。 他可以对自己说出从前的经历,却不愿意说他究竟是谁。 也许和谢昭一样,他也会担心她不能接受这件事。 那个青涩傲慢的少年,每次与她在一起,露出来的担忧表情,大概便是如此。 可叶琬却说:“我当然不会在意。” 她眼神坚定:“既然要做他的妻子,我就相信他,一定能保护好我和我们的孩子。” 虽然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可若她能留在这里,也会选择相信谢凌。 * “我们要个孩子吧。” 夜里的时候,叶琬对他说了这句话。 谢凌身体一僵,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墨染般的眸子里漾出几丝忧郁的情绪。 他想松手,却被叶琬伸手抱住。 少年劲瘦的后背覆着忙碌后的细汗,但仍然清清爽爽。 叶琬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应该说,他一直在担心这件事。 谢凌手指颤了颤,脸色有些白。 他忽然不可控制地慌乱起来,全然没有方才那股狠劲。 面对叶琬的要求,他也十分心动。 可是…自己可以吗? 如果结局还是和诅咒一样,她会不会离开他。 他绝对不能接受她离开自己。 “现在,太早了。” 叶琬道:“不早,你不喜欢吗?” 谢凌长睫低垂。 当然喜欢,做梦都想…… 他手指一紧,猛地埋头压下来,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小腹上。 叶琬觉得小少爷一定是在逃避,想让他起身面对自己时,手还没伸下去,他便迅速往下。 “谢凌!” 她惊讶地抓紧被子,眼里沁出一层薄薄的水光,无力地想去将他捞上来。 可他根本不给叶琬这个机会。 她真的觉得自己快死了…… 身体紧绷,浑身被无数根羽毛轻轻扫过一般,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敏锐。 搭在肩上的那双腿不时颤动,她的声音非常好听。 他喜欢在这个时候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 “谢凌……” “你不要……” 心里那团火越烧越热。 他根本不想停下来。 第95章 谢凌换了往日的长弓,迎着风站在万箭场中。 脚下的黄沙从身侧扬起,连衣摆都往后飞起来,劲装下的绸缎白裤收在靴中。 他量了量面前箭靶的距离,向后走到射箭的地方。 裴奚躲在避风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种天气都要出来练弓。 眼看就要有下雨的趋势,站在万箭场里都会被风吹地睁不开眼睛。 少年立直身体,收紧袖口,掸去身上的黄沙,抬手拉弓。 狂风与他的发丝扬起相同的弧度,长箭射出的时候,被风吹地偏了些距离,没有射中靶心。 “嘁…” 他不悦地将长弓扔在一边。 “还是不如金凰弓。” 前几日谢宗主特意找到谢凌,让他赶紧换回从前的弓箭。 那把弓也算是上古神器,精美又足够厉害,只可惜还是不能让谢小公子满意。 金凰弓虽然强大,可是太过凶残,非常人能驾驭。 谢宗主哪里放心让他用这种东西,千说万说才让他同意换回从前的弓。 不过刚换,他便已经开始后悔。 裴奚知道,不出半日肯定又得换回来。 金凰弓性凶危险,正符合这位谢小公子的心意,越危险的地方,他越喜欢去,要是能愿意被宠爱保护,他都不能叫谢凌了。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因为这小子偷跑出去捉妖,回来被狠狠训了一通。 “谢凌,让你大哥省点心吧,金凰弓太危险了,还是换了好一些。” 裴奚实在看不过去,可谢凌却傲慢地撇了他一眼,说道:“轮得到你来管我。” 他眼神不屑,语气更是一等一的傲慢。 谢凌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今日他非跟自己过来,原以为是来练箭,没想到说教来了。 裴奚还想说什么,谢凌却已经不耐烦。 他连谢宗主的话都不听,更别说其他人。 从小到大,这位谢小公子就没听过谁的话,一直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裴奚叹了口气,故意笑道:“我替你大哥说的,要是他看见你换回金凰弓,肯定得说你。” 谢凌皱眉,不满道:“谁让你告诉他了。” “我不告诉他,难道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还是说你以后用金凰弓的时候都得躲着他们。” 谢凌冷哼一声:“大不了躲着他们,就算被他们看见,那又怎么样。” 金凰弓已经足够危险,这把弓又没有弓弦,每次使用消耗的都是他的灵力,最容易在危急时出现意外。 自古以来,弓毁人亡的不在少数。 “这把弓倒底是谁送的,我看不是大婚贺礼,是给你的丧礼吧。” “你会不会说话。”谢凌怒道。 裴奚笑了笑,跟他成婚有关的事,果然开不得一点玩笑。 不悦过后,谢凌独自思忖起来。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送金凰弓的人是谁,能得到这种东西,不可能是普通人,可既然送了,又为何不留姓名。 见他想地认真,裴奚都有些不忍心打扰。 * 叶琬惊讶谢昭有一天居然会主动找自己。 他犹豫许久,还是将她请到了自己院子里。 这是叶琬第三次过来。 她在谢府住了这么久,除了竹园,就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更别说谢昭的住处。 之前两次都没有留下什么太好的印象,以至于现在还有些抵触。 不过唯一让她有特殊记忆的,就是谢昭曾拿出来的大珍珠。 到现在她还有点怀念,想着要是能再见一次就好了。 他特意准备了她爱吃的糕点,又沏了热茶。 “阿凌说你不能吃生冷的东西,这些糕点都是刚做出来,茶若凉了的话,便与我说一声。” 叶琬受宠若惊,问他:“大公子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他坐下来,也倒了杯茶,还没尝一口,听到她的话后又放下来。 “是有一些事,想亲自问一问你。” 叶琬这才放了心,平白无故找她还觉得奇怪,听到有事要问就觉得合理了。 “昨天你跟我说了那么多,今天我也可以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礼尚往来,叶琬还是很懂的。 “我想问的,是关于你那位捉妖人朋友的事。” “魏朝衣?” 回来这些日子,她偶尔也会想起这个人。 自从青铜山一别,叶琬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有离开客栈时,收到了他留下来的东西。 弟子们说不知道是谁给的,那个人没留名字就走了。 叶琬看到东西就明白,肯定是魏朝衣送过来的,因为镜鬼的事,他大抵没有勇气见自己。 叶琬可以理解,若遭遇这件事的人是她,估计也没勇气面对别人。 有时候逃避是无奈之举,也是唯一能选择的事。 可谢昭却说:“魏公子自尽了。” 叶琬手中的茶水险些洒出来。 “什么?” 谢昭道:“这些日子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和裴奚离开岁方镇的那天,魏公子跪在送葬的对与前面,同他们说了一些话后,便拔剑自刎,当场没了气息。” 叶琬心内恍惚。 她与魏朝衣也算朝夕相处两年,他降妖除魔,救死扶伤,对她非常好,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 结果到头来,竟沦落到这种局面。 叶琬怅然若失,口中的茶水连苦味也尝不出来。 谢昭道:“魏公子自尽后,发生了一件怪事。” 叶琬还在难过,又听他说重点不在这上面,于是问道:“什么怪事?” 谢昭想了想,似乎在组织措辞。 他仔细回忆当天发生的事,确定没有遗漏细节,才告诉她。 “魏公子自尽后,身体变成了一种花,花瓣是绯色,在风中化消散成灰。” “花?” 叶琬看向他,貌似不大理解。 谢昭道:“我与裴奚查了一番,发现那种花叫朱影花。” 叶琬心里猛地一震。 朱影花可以化作人身,与真人无异,有血有肉,需要吃饭喝水,也会受伤生病。 朱影花化身的人死后,又会变成花瓣原本的模样,随着风吹逐渐消散。 如果谢昭说的是真的,那在她隔壁住了两年的人,竟然不是真的魏朝衣…… 叶琬震惊地说不出话。 谢昭以为她只是不敢相信,不知道叶琬其实是在担心。 “今日我找你来,也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关于魏公子的事。” 谢昭告诉她:“朱影花是前朝国花,当朝不仅不能种,也种不出来,除非是懂前朝术法的人,否则不可能种出这种东西。” 他的意思应该是,魏朝衣和前朝有关。 可叶琬怎么回忆,都不觉得这个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两人住在柳涧村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捉妖人,平时连大声说话也不会,永远温温柔柔的,会很耐心地教她很多东西。 自己的朱影花是靠机关阵里的灵力才开了花,魏朝衣又没有遇见过机关阵,他怎么种出这种东西的呢。 叶琬道:“我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同,会不会是你们误会了。” 谢昭道:“不会,我与裴奚都看到了,如果是我误会了,那裴奚呢。” 叶琬道:“是啊,你们都看见了。” 魏朝衣…朱影花…… 叶琬忽然想起来,自己住在柳涧村的那两年,剧情也停滞下来。 而魏朝衣自尽那日,正是剧情重新开始的时间。 难不成剧情停滞的关键不是她,而是魏朝衣…… 轰隆一声,天边的雷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看着滚滚而来的乌云,谢昭道:“看起来是要下雨了,叶小姐早点回去,后面的事找机会再聊。” 叶琬可不想淋着雨回去,便对他道:“那我先走了。” “我找人送一送叶小姐。” “不用了。”叶琬拒绝他:“我可以自己回去。” 见她不愿意,谢昭也没有强求。 谁知刚走出谢昭的院子,天上就落了雨。 就在她准备回去要一把伞的时候,谢凌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叶琬感觉手臂被人拽住,接着倒在了一个踏实的怀抱里,头上天青伞微微倾向她这边,少年眉目秀气,在雨幕中更加明艳。 “你怎么来了?”她非常惊喜。 不管她遇见什么麻烦,他总能及时出现。 如今自己险些淋雨,没想到又能遇上小少爷。 “当然是特意来找你的,难不成偶遇?” 叶琬笑道:“为什么来找我,想我了吗。” 她捏了捏他的脸颊。 “别太想我,我过段时间就走了。” 谢凌眼眸暗下来,威胁道:“你敢走吗。” “我怎么不敢。” 少年恨恨地咬着牙:“回去再说。” 好吧…回去又有她受的了。 谢凌低头,看了眼叶琬的后背,在那件素色的薄衫上看见了一些水渍,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叶琬还没来得及夸他,又得赶紧安慰。 “没事,只是淋了一点雨。” 谢凌道:“回去吧。” “好。” 他一只手搂着叶琬,另一只手为她打伞,靠在他怀里,一点雨都淋不到。 此时此刻,他真的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两人一路从雨中回到竹园,一个是修长明媚的少年身影,一个是温婉娴静的美人之姿。 远远地,从后头看,只觉得天上地下,再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人。 谢凌瞧不上任何东西,只对她一个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雨幕将他们与世间隔绝开,两人仿佛要走到尘世之外,走去只有他们的地方。 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两人绝对是恩恩爱爱的夫妻。 他们会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躺在床上安静地睡觉。 叶琬本来打算洗完澡再睡。 可谢凌忽然在他面前解下外衫。 叶琬惊道:“你怎么不出去?” 他回头,隔着热水氤氲的雾气,将手撑在浴盆上。 “你不是说要和我生个孩子吗。” “……” 第96章 “你还是个孩子呢。”叶琬系上衣服,将他往外头推,“你不是说了吗,现在太早了。” 谢凌的手忽然用力,将她抵在屏风上,屏风晃了一下,险些倒下去。 小少爷一直不喜欢别人提年纪的事,一提就炸毛,从前就没少见他因为这件事忽然暴躁。 叶琬露出得逞似的坏笑,可下一秒就被狠狠报复。 她抿了抿又疼又麻的嘴唇,心想这小子怎么那么不知轻重,很怀疑有时候他就是故意的。 虽然逗逗他很有趣,可每次逗完要经历的报复可就不是那么有趣了。 叶琬只好哄着他:“我现在太冷了,让我先洗个澡,你也去换件衣裳。” 她摸了摸谢凌肩膀上被雨淋湿的地方:“你看,你衣裳也湿了,再不换会受风寒的,我可舍不得见你生病。” 这话听着甜蜜蜜的,但真假程度,就有些模糊了。 “你舍不得?”他重复问了一遍。 每次叶琬说到这种心疼舍不得的话题,他都要问好几遍,让她不停地说:我喜欢你,我心疼你,我舍不得你。 “对呀,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你难受我比你更难受,快去吧。” 少年低头,克制住眼里的笑意,往前又贴近她一分。 “如果我现在就很难受呢?” 叶琬受不了他滚烫的目光,浑身火烧起来一样。 “你哪里难受?” 谢凌面无表情,深深道:“明知故问。” “……” 浴盆旁立着一张椅子,叶琬用来放果饮,结果现在果饮洒了,浴盆里的水也凉的差不多。 谢凌坐在椅子上,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现在还冷吗?”少年的嗓音带着粗喘的气息。 叶琬被折腾地浑身发热,浴盆里的水汽裹着她的身体,一点都不冷。 窗外雨声阵阵,时不时还有雷电轰鸣,叶琬觉得有点像某种激进的号角,声音越大他就越兴奋。 屋内水雾氤氲,与外头的冷气截然相反,热地她连肩膀上的衣衫都想脱下来。 叶琬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无力地任由他摆弄,右手艰难撑着浴盆,另一只手无处可放。 热水弥漫上来的雾气直往她眼睛里扑,谢凌的后背也被蒸出了许多热汗,她看着他后背的肌肤,目光游离到晃动的水波上。 “这样也太……” 深了…… 叶琬想提醒他,可是半天都开不了口,只要张嘴,肯定会发出一些无法启齿的声音。 躺着还好,可坐着时叶琬就完全动不了,只能由他掌控。 谢凌捏着她软塌塌的肩膀,不让她滑下去。 怀里的人变成了暖洋洋的水,动一动就要从怀里游走,他只能继续抓紧,无限制地沉沦下去。 叶琬忍着不发出声音,可少年就跟野兽似的,完全失控地越来越用力。 耳边全都是水流和椅子的晃动声。 她忍不住哼了一句,又立即控制自己。 谢凌却再次用力。 他好像是故意的,在她耳边轻声说。 “喊出来…我喜欢听。” …… * 叶琬属实没想到,这次成婚前,谢凌居然又把她的父母从棠州接来了,而且还特意买了个大宅子,让两人安心住下来,准备她婚礼的事。 虽然小少爷本来就很多金,但他花的不仅仅是钱,还有对她的心思。 不管什么东西,在这场婚礼中,他决不允许缺少任何一样。 叶母能留在京都当然很高兴,看着谢凌也越来越满意,甚至都没问叶琬死而复生是怎么回事。 “谢小公子青年才俊,琬琬嫁来谢府,我很放心。” 叶琬的父亲已经痊愈,顺着叶母的话连连点头。 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谢凌,不愧是小少爷,到哪里都很招人喜欢。 叶琬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不停对谢凌输出彩虹屁。 谢夫人道:“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让琬琬受委屈,这次大婚,排场必须比上次还大,说什么也不能草草了事。” 三书六礼,高堂神明,十里长街,必须盛大轰烈。 他既然要娶她,就会给她最好的。 无论有没有这个能力,无论他多想让她尽快属于自己,可他知道,自己再着急,也不能委屈她。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珍视的人。 * 大片的红霞铺在天边,阴了那么久的天,偏偏在他们成婚这日出了太阳,好像连上天都在恭贺他们的婚礼。 碧霞罗绣着金色的凤凰,逶迤拖地红色仙罗裙,佼佼乌丝,玉带珠花,嫁衣已经是新的一套,凤冠也更为奢华。 她不是小家碧玉的长相,多的是端庄大气,无论是五官亦或轮廓,越细看越觉得美丽,今日装扮下来,温婉中又多了几丝妩媚。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叶琬忽然生出一股恍惚的感觉。 合上盖头的那一刻,绯元牵着她走出门。 叶琬是在叶母住着的宅子出门的,嫁妆安排了两份,谢府给的一份,叶家也准备了一份。 叶母虽不太喜欢她,但嫁妆一点都没马虎,棠州那么小的地方,却置办出了堪比谢府的东西。 这些嫁妆全都入了叶琬手里。 她模模糊糊算了一下,自己结个婚,竟然要变成女首富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青桃她们再也不离开叶琬半步。 “姑娘慢慢地走,不用着急。” 叶琬道:“时间来得及吗?” 她梳头的时候出了些意外,耽误了一些时间。 绯元道:“就算来不及,小公子也会等你。” 青桃也道:“是呀,没关系的,慢慢来,姑娘不用担心任何事。” 是啊,有谢凌在,她不用担心任何事。 府中人头攒动,热闹又有秩序。 放铳,放炮仗,沿路便是万金分给前来恭贺的人群,无论走到哪里,全都是祝福他们的话语。 谢府除了散发喜糖,还直接发金子,叶琬知道的时候差点从轿子里掉出去。 京都内外,几乎所有人都守在了她成婚的路上,路边的酒楼店铺,连楼上的窗户都挤满了人。 孩童跑来跑去,光听声音都十分喜庆。 叶琬坐在喜轿中,身边陪同的侍女都有十六个,这排场弄地她不紧张也得紧张起来了。 谢府外,达官贵人,宫廷侯爵,禁军护卫,仙门公子,几乎走一步就能遇见一个人物。 她在这份热闹庄严中被少年紧紧牵住。 京都内外,一时热闹非凡。 叶琬能感觉到谢凌很激动,她自己也十分高兴。 从今日开始,她真的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一敬高堂… 二敬神明…… 夫妻相对,永结同心。 仪式一点点地走,每个人都在迎合她,无论叶琬做什么,永远不用怕做错。 谢凌紧张地手都在颤抖,隔着那层薄薄的红纱,他恨不得立刻揭开盖头,从她眼里寻找到喜悦的情绪。 少年长身玉立,一身喜服,清俊明艳。 当初那个傲娇嘴硬的少年,如今心心念念,只想做她的夫君。 彩霞越来越大,金黄交织着绯红,铺满了整个天空。 * 仪式结束后,叶琬回到房中休息。 因为谢凌的吩咐,没有喜婆在她耳边唠叨,床上也没有铺硌人的红枣桂圆,桌子上全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婚礼不会含糊,该给她的一样不会少,但她永远不需要遵守什么规矩。 天渐渐暗下来,叶琬的心情仍然激动地无法停止。 谢凌没有让她等很久,天刚黑就回到房中。 再次看见他穿上婚服,依然俊秀清丽,从门边款款走来,身姿翩然,明媚无双。 少年眼中弥漫着无法隐藏的笑意,长睫低垂,紧张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叶琬自己掀开盖头,抬眸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少女唇色旖旎,肌肤白皙,与他一样,眼中都有对彼此的爱意。 第97章 这一夜,他意外地十分温柔。 直到三更后,两人才歇下来。 谢凌抱着她,轻柔地放进浴盆里,叶琬靠着他的手臂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床上。 他很喜欢帮她擦身子的这个过程,只有叶琬痒得受不了。 她双腿搭在床边,低头拿过一件薄衫,将腿上露出来的肌肤盖好,谢凌从她身后看见这个动作,不禁勾唇笑了声。 叶琬听到后,总觉得他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事。 这小子以前那么清心寡欲,现在却跟头饿狼似的,动不动就要把她吃干抹净,再加上小少爷的抖s属性,花样多就算了,还喜欢在那个时候听她的声音。 每次都用各种方法让她哼唧出来,越哼唧他越兴奋,不出声还得逼她出声。 还好两人住的偏僻,不用担心半夜被谁听到墙角。 叶琬一转头,忽然看见桌子上燃的烛火,他们说在新婚之夜,喜烛必须燃一晚上,中途不能灭掉。 她并不知道什么典故,索性由着它烧。 蜡烛的红光照在纱帐上,隐隐投射在她莹润的脖颈下。 叶琬注意到胸脯上一朵一朵花瓣似旖旎的红,脸颊都烧了起来,忙不迭将小衣裳系好。 后来头发干了,她才依偎在少年怀中,两人温存片刻,渐渐有了睡意。 叶琬闭着眼睛,把玩着他发冠上垂下来的珠带,晶莹的珠子被她捏在手里,在少年喉结上滚了一圈。 他猛地一僵,立即握住她不安分的手。 叶琬预料到什么,求饶道:“我错了,下次不这么做了。” 都说男孩子的喉结碰不得,可叶琬偏喜欢动一动老虎的胡须,只不过结局一般就不太好了。 他欺压而上,解开她刚系好的内衫,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吻着她。 冰凉的唇贴在她最柔软的肌肤上,叶琬终于放肆地发出了声音。 谢凌稍微动一动,她都要哼哼一下,像是故意的,惹得他欲罢不能。 “喜欢吗?” 叶琬圈住他的脖子,在昏暗的烛光下,凝视着少年的眼睛。 他额头覆着细密的汗珠,听到这句话后,竟有些羞涩地移开了视线。 “……” 半晌后,他才压下来,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震动。 “喜欢…你再大点声。” * “谢凌。” 叶琬被他抱着有些喘不过气,趁他安安静静睡觉的时间,裹着小被子滚到了一边,可还没安生下来,又被捞了回去。 她不悦地说:“你不是睡着了吗?” “没有。”少年握着他的手:“睡不着。” “为什么?” 他垂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我只是很高兴。” 她终于是自己的妻子了,心里总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十几年来,他第一次这么希望时间能停滞下来,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天上地下,他一刻都不想与她分开。 * 成婚后的第一天。 叶琬还留在谢府,正好趁这个机会找到谢昭,问了一些关于谢凌的事。 “我想知道当年的谨渊太子为什么会遇害。” 谢昭略一沉思,从眼神来看,明显已经知道什么,但在犹豫要不要说。 少女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真诚,她为谢凌多次出生入死,想必也是为他考虑。 叶琬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在这之前,她想在结局到来的时候,最后帮他们一次。 就算改变不了那个悲惨的结局,至少得让他们知道幕后的反派boss究竟是谁,否则以后复仇都找不到人,只能一辈子守着仇恨。 “谨渊太子……当年一直在调查前朝之事,想要编著有关前朝的史书,将金凰一族被灭的经历都记录在史书里。” 两人站在亭子里,说了几句话后便坐下来。 叶琬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水中,看着跳出水面的鲤鱼,神情有了片刻恍惚。 谢昭道:“可大盛最忌讳的便是前朝之事,谨渊太子的做法,无异于将大盛的威望剥出来架在火上烤,权利中心,谁又能独善其身。” 能动的了当朝太子的人,权利定然比太子还高。 普天之下,谁才是九五至尊,答案已经非常明了。 一个不听话的皇子,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皇朝的名声,就算是亲生的孩子,高堂之上,也不是不能舍弃。 难怪谢凌那么讨厌皇宫,他自小在太子身边,定然听到了什么消息,或许小时候不明白,可随着年纪的逐渐增长,肯定会慢慢地理解当年发生的一切。 他亲眼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侥幸活下来后,一个人流落在外。 六岁的孩子,不仅吃尽苦头,还要忍受髓寒蛊带来的痛苦,要是换成叶琬,定然也不愿再回那个地方。 可当今天子却愿意让谢凌一直不回去,哪怕知道他在哪里,也从未说过打扰他。 也许当年那件事,他也是实属无奈。 君心莫测,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 谢凌的身世已经知晓,如今她非常在意魏朝衣那件事。 谢昭道:“那日下了雨,没来得及将话说完。”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魏朝衣不是普通的捉妖人,只是用朱影花幻化的一个分身,用叶琬的话来说,应该是谁的马甲,就和她一样。 谢昭当然听不懂马甲是什么意思,但理解的也和她差不多。 朱影花是前朝国花,能得到这种东西,并且种出来,说明他肯定和前朝有点关系。 如今大盛式微,民间传言,金凰萧氏即将卷土重来,就是为了灭国复仇。 叶琬思忖道:“鬼新娘一事中,那儿的机关阵与前朝有关。” 当时她在机关阵里种出了朱影花,这两种东西都是前朝之物,所以才能产生共鸣。 谢昭道:“机关阵和朱影花确实只有金凰一族的人才有能力做出来。” “萧家还有后代?”叶琬惊讶地问:“魏朝衣是萧家的后代?他想复国?” 谢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可以确定,他与萧氏定然有些关系。” “叶琬……”他支吾着,似乎想改口说什么。 叶琬赶紧道:“你就叫我的名字吧,不用改口。” 谢昭咳了一声,说道:“好。” “但是我并没有发现魏朝衣有哪里不对劲。”叶琬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他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捉妖师。 若他真的与前朝有关,就不会对镜鬼那件事如此耿耿于怀了。 除非这人换马甲的时候还失了忆,所以在柳涧村待了整整两年。 等他换回原来的身体,剧情瞬间开始。 这个想法使叶琬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无法相信,终极大boss会在自己身边。 ……但没有证据,她还不敢确定。 如果魏朝衣真的是大boss马甲的话,那她在柳涧村的那两年,岂不是天天跟一个危险人物待在一起。 想到这里,叶琬后背一阵发凉。 这个破系统,说是让她度假休息,结果却要面对这种事。 * 与谢昭从亭子里分开后,府外来了个侍从,说是叶母送了封信给她。 叶琬还没来得及回竹园,谢凌说再过几日就搬出谢府,这几天先在这里住着。 将信送到后,侍从便离开了。 叶琬望着那人的背影,总觉得从没在府里见过,但她转念一想,谢府的侍女仆从那么多,每天还搞轮班制,她不认识也实属正常。 打开信封,信上倒没写什么,只说他们在京都住不惯,过几日就要回棠州,让叶琬今日去吃顿饭,以后再聚就难了。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母,她没多想,将信收好后,换可身衣服就离开了,没来得及和小少爷说一声。 反正晚上就要回来,没必要和他说。 叶母住的宅子离谢府有些距离,但是地方很好,安静却不偏僻,很适合一家人住。 马车停下来,叶琬在侍女的带领下走进门内。 进来的时候没看见父亲,只有叶母站在门口。 等她进门,才发现叶灼也在。 他似乎正在和叶母聊天,桌子上摆了些茶水,叶母去门口等叶琬的时间,他一个人坐在窗边下起了棋。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浅浅的金色中跳动着些许灰尘,那一刻仿佛时间都随之静止。 门外忽然吹进来一阵冷风,明明吹在叶琬身上,可她却觉得悲凉的人是对方。 三年了,他们再次相见。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永远安静深沉,俊秀的眉目没有任何情绪,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她们。 叶琬觉得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死而复生很奇怪,便去主动打了招呼。 “小侯爷。” 叶灼面无表情,静静盯了她片刻,随后礼貌地点了点头,态度还是和当初刚见面时一模一样。 不过这也正常,他们相处的时间一点都不多,共同语言也没有,肯定不会多亲近。 见叶琬过来,他便回了武毅侯府,全程没和她说一句话。 叶母招呼她去吃饭,叶琬好奇地问:“父亲呢?” 叶母顿了顿,说道:“他身子不舒服,正在休息。” “没事吗?是不是旧疾复发。” 自己三年没回来,也不知道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不是旧疾,只是染了点风寒,如今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叶琬道:“那就好。” 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她们两人坐在饭桌前。 叶母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叶琬问道:“母亲才来京都没多久,这时候为什么急着回去?” 应该说只有两三日,就算旅游也不应该现在说回去。 叶母只是笑了笑,告诉她:“从前我想留在京都,只是因为自小在武毅侯府长大,那里就是我的家,可如今回来,再去看,一切都已经变了,曾经的故人一个也没有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叶母说的故人应该是老侯爷,如今老侯爷病故,她确实没什么能够说话的亲人了。 今日吃完饭后,她后天就要回去。 叶琬决定先在这里住一晚,陪一陪自己这个母亲。 将消息送回谢府后,她便让侍女打扫了一个房间出来。 叶母去了后堂念经,她无所事事,不知不觉走到叶灼先前下过棋的窗边。 棋盘还没收拾,叶琬坐下来,刚准备整理一番。 可她伸出的手忽然停在半空,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棋盘上,黑子白子完全不是围棋的棋路。 从进门看见的位置判断,叶灼执的是黑手。 白子之中,五个黑子连成一条线。 这是五子棋,她当初住在柳涧村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经常和魏朝衣下这种棋,也是她教会他的棋法。 全天下,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 第98章 昏暗的静室中,男人沉默着坐在窗边,身后只有几丝月光泄进来,屋内一片黑暗。 他不知坐了多久,拿起一块小小的齿轮,在手中翻转片刻,两块普通的木头开始旋转碰撞,形成了微型机关阵。 齿轮摩擦产生的灵力飘荡而出,被桌上的种子慢慢吸收。 绯红色的花朵逐渐生长,在花苞还未全部绽放时,侍卫急匆匆跑到他身边。 “侯爷。” 重羽气喘吁吁,进门时还被绊了一下,跌跌撞撞跑到他面前。 机关阵瞬间破碎,朱影花也化为灰烬。 重羽愣了片刻,怔怔地看着他手中的东西。 沉默了半晌,叶灼冷冷道:“第一次见吗?” 男人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仿佛是从某个深沉的地底传来。 即便是面无表情,可对上他的目光时,还是有种被深渊凝视的悚然感。 他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浑身上下也散发出一股极尽威严的帝王气场,让人不自觉心生敬畏。 重羽犹豫着摇摇头:“不…不是。”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武毅侯府的小侯爷精通金凰秘术,机关阵,朱影花,连京都的暗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叶灼垂眸,不再看他,只是说道:“既然不是,那就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重羽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是,我只是太激动了,侯爷两年没有回来,宫里已经闹翻了天,朝中格局变换,如今回去,恐怕很难应付。” 两年…… 对外说的是他在养病,但没有人知道那两年他去了什么地方。 连叶灼自己都有些恍惚。 回忆起来,只觉得那两年实在不值得,浪费光阴而已。 魏朝衣不是他,他也不会成为一个连镜鬼都对付不了的废物。 “他们翻不了天。”叶灼冷冷一笑,随后道:“备马,进宫。” * 一夜过来,谢凌总是在做梦。 他依稀梦见自己在睡梦中被惊醒,火光满天,哭喊与尖叫回荡在耳边,所有人都倒了下去。 他懵懵地看着门口躺在血泊里的两个护卫,觉得他们应该是死了。 其中一个男人面对着他,眼睛睁得很大,五官扭曲,面目阴森地望着他的方向。 他没有下床,也没有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幸好母亲赶了过来。 她好像受了很多伤,眼睛一圈还有泪痕,摸着他的脸颊,对他说:“星儿,不要怕。” 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自己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被叫喊声吵醒,有什么可怕的呢。 女人将他抱起来,藏进了柜子里。 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总是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柜子又小又窄,藏在里头很不舒服。 现在天已经黑了,母亲也从来不和他玩捉迷藏。 所以,今夜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母妃,外面怎么了?” 女人哽咽着,即使哭地浑身颤抖,却还是在安慰他。 “星儿不要怕,我知道你很懂事,从现在开始,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出来。” 他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直到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走进来。 女人关上柜子的门,从小小的缝隙里,他还是能看见,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长剑,父亲赶过来,将母亲护在身后。 然后……那把剑,刺穿了他们的胸膛。 他看不见男人长什么样。 母亲临死前还在哀求,请他放自己一条生路,说那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他是无辜的。 可他们太傻了,男人早就发现了藏在柜子里的自己,他说。 “你看,是你害死了你的亲人,如果不是为了治好你的髓寒蛊,他们不会想要调查前朝之事,更不会在这种地方遇难。” 所以…一切都是因为他吗? 这句话仿佛变成了一个魔咒,不管走到哪里,他都无法忘记。 后来,他站在苍茫的雪山之上。 少女被一剑穿心,倒在他怀里慢慢没了气息。 他拼命想留住她,但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消逝在自己怀里。 无论他如何哀求,上天都不肯将她还回来。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抓不住任何东西。 小时候,父母离他而去,后来又是叶琬。 那天,他似乎也听见了那句话。 是你害死了她…… 大雪纷扬而下,他从未觉得那么冷。 冷到全身的骨头都结了冰,身上完全没有知觉。 他紧紧抱着她,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离开。 泪水很凉,滴在枕头上,将他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睛,后背已经湿了一片,心中难过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可是三年前,她真真切切地死在了自己怀里,无论过去多久,他还是无法忘记。 转头时,身边空无一人。 这一瞬间,少年脑海一片空白,甚至恍惚地以为这些日子都是他的错觉。 重逢,新婚夜,一切都不曾真的发生过。 他无措地起身下床,刚走到屏风后,看见正在喝水的少女。 叶琬睡到半夜觉得渴,起身泡了杯茶,还没喝一口就看见小少爷脸色苍白地找了出来。 “你也醒啦。” 话音刚落,她就被对方圈进怀里。 “太好了,不是梦。” 这一次,他的怀抱和从前都不一样,叶琬僵了几秒,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不知道小少爷又怎么了,但还是安慰道:“你这是做梦了吗?” 他摇头,将她越抱越紧。 “不是。” 放开叶琬,他一遍遍打量着她,确定真的不是幻觉,这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出来了?”他有些着急,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凶巴巴的。 叶琬无语地看着他:“我突然口渴,想出来喝口水,这也不行吗。” 少年深深叹了口气。 将她重新抱在怀里,问她:“冷吗?” 叶琬顺势挨过去:“好冷,你赶快给我捂捂。” 她将手伸进谢凌衣服里,摸着他滚烫的腰腹,有意无意地捏了捏,少年小腹一紧,将她粗暴地扔在床上。 叶琬勾着他的脖子,故意道:“谢小公子,你好凶啊。” 三言两语的撩拨后,他再也控制不住。 “……” 过了很久,叶琬累得不行,连白天的事也没精神提。 等明日有机会了,再告诉他叶灼的事也不迟。 谢凌犹豫着,纠结许久后,才轻声对她说:“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叶琬闭着眼睛,喃喃道:“你说吧……” ……他沉默着,只盯着叶琬看。 感受到少年的目光,叶琬也掀开眼皮,懒洋洋地望向他。 虽然他看着单薄修长,但是肩膀结实可靠,因为常年修行,身上的肌肉流畅好看,抱起来很舒服。 从小少爷的眼神里,她大概也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吗?”叶琬先一步问他。 谢凌愣了一愣,没想过她会主动开这个口,方才产生的一点退缩心理也荡然无存了,不管怎么样,总有一天要面对的。 “其实…我不是谢家的……” 他还没说完,叶琬就道:“我知道。” “什么?”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她。 叶琬的手指轻点他的后背,从脖颈一路滑下,沿着背上那根骨头向下滑,指甲轻轻在蝴蝶骨周围绕圈。 “我都知道。” 叶琬学着他对自己的做法,吻住他的颈侧。 谢凌咬咬牙,浓墨般的眸子蕴起一层水色,先前的担忧忽然到达顶峰,但随着少女的安抚动作又逐渐平息下来。 他担心的无非就是一件事,关于皇室的诅咒。 可叶琬却说:“我相信你,可以做一个好丈夫,能够保护好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她的话无异于一颗定心丸,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在此刻终于消散了一大半。 谢凌勾起她的下巴,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昭曾说过,这件事不是秘密。 于是叶琬便随口胡诌。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很多事,如果你把我哄开心了,我就告诉你。” 只可惜小少爷根本不是会在床上哄人开心的性子,闹了半天,反而还把叶琬惹毛了。 她气呼呼地背对着他,身上某处地方麻麻地疼。 谢凌温柔地安抚她:“开心吗?” 开心个鬼! 他问:“你之前跟我说过,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我,是什么?” 如果结局到来,叶琬就会在剧情结束后离开,她这些日子偶尔会用开玩笑的方式和小少爷提,但他看起来并不能坦然接受。 在她还没有想到能让他接受的方法前,贸然说出来的话可能会更麻烦。 叶琬重新转向他,两人四目相对。 她开始转移话题。 “你之前说过的老师,是叫萧澈吗?” 谢昭说过太子太师名为萧澈,谢凌说过的老师,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他点点头,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叶琬便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萧澈…他是失踪了,还是死了?” 谢凌眼中流露出几丝迷茫的情绪:“我不知道,到处都找不到他的尸首,但是天地间也没有他的消息,我总觉得他还活着,这些年也一直在找他。” “你在找他?” 一个已经失踪的人,又过去这么多年,当时他还只有六岁,这该怎么找。 谢凌道:“他还没失踪的时候,与武毅侯府来往密切,失踪之后,也有人说过,曾见他出入武毅侯府。” 想到白天看见那盘棋的事,叶琬认真起来。 “武毅侯府?”她思索道:“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他微微拧起眉头:“我曾以为当年太子被害一事与武毅侯府有关,但老侯爷已死,查不出什么来,若想知道太师的下落,就只能从叶小侯爷那里开始查。” 他解释道,当初在康风府,解决孙玉景一事时,也是因为叶灼去了那里,他为了调查线索才跟着去。后来白家的白骨狐妖,都是因为有他在场。 叶琬恍然大悟,原来他当年跑来跑去,是在跟着叶灼,去白府也是因为他。 “我还以为你是……” “以为什么?” 叶琬摇摇头:“没什么。” 原来这小子真的一心搞事业,还以为他当年是为了追求爱情才去白府的,搞半天是为了调查叶灼。 怎么说,挺符合他的性子…… “对了,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叶琬突然想起来,当年自己被挟持去天照山,是白纯宜引来的黑衣人。 她毕竟是白家的小姐,不可能那么容易被黑衣人找到,起初叶琬没在意,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如果她与黑衣人有什么关系,那必须得提醒主角团才行。 谢凌搂着她,安逸地享受着此刻她在身边的时光。 “你说。” 叶琬道:“三年前我们成婚的时候,是白小姐带着黑衣人找到我的,后来黑衣人挟持我去了天照山,她会不会知道什么,万一她知道……” 叶琬还没说完,重点都没有说道,谢凌忽然坐了起来。 他震惊道:“你说什么?” 第99章 天照山的事像一把开了刃的剑,时刻悬在谢凌心头。 青涩高傲的少年,为她生出了一块逆鳞,不能触碰,无法提及,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满身鲜血倒在自己怀里的场景。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每时每刻都能清晰地记起。 她的生命一点点消逝在他眼前,无论如何努力,一切都变成了转瞬即逝的流沙,从他指尖慢慢消失。 那个时候,他不惜一切,只想换她回来。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知道曾经的真相。 竟是如此…… 叶琬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伸出手想将他拉回来。 他倒是听话地很,有些无力地将她抱在怀里。 少年的手很冷,紧紧环着她的后背,颤抖的指尖摩挲在她的脊骨上,想用力但又怕弄疼她。 “谢凌,那个黑衣人很危险,你一定要小心,还有白姑娘,如果可以的话,你要去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必须尽快查出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在离开前帮主角团做最后一件事。 他深深吸了口气,有些迷乱地吻住了她的脖颈,他的吻带着一些负面的情绪。 后悔,痛恨,还有夺取。 再冷淡的人也该感受到了少年的感情,那种无法克制的占有欲,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让人再也不能伤害她,再也不能将她从身边夺走。 叶琬被他箍在怀里,完全被拢住,连手都伸不出去。 她听见少年在自己耳边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 一大早,谢凌就带着金凰弓出了门,看着一时半会回不来。 叶琬一个人坐在竹园里,抬头时发现竹子突然枯了很多,感觉代表了什么不好的征兆。 那些竹子死气沉沉地耷拉着枝干,几片枯黄的竹叶被风吹到她脚边。 叶琬不太喜欢看到这种景色,干脆披了件衣裳,从竹园离开。 找到谢昭的时候,他正在和裴奚说话。 两人恰好在这时候结束,裴奚笑眯眯地跟她打了个招呼,说是还要回天照山处理一些事,今日不能留在谢府。 告别之后,他便离开了。 没有小少爷在身边,叶琬总觉得空落落的,没什么精神,不如找点事情做,也不用一直想着他。 自从昨天和他说了那件事后,他就变地很古怪。 看着好像非常生气,又很难过,一直在对她说,不想让她离开他。 为此,本该过几日才要去新宅的他们,如今直接提前到了明天。 知道谢凌马上就要搬出谢府,最不高兴的就是谢昭了。 这几日他情绪低落,往常心里想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如今竟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叶琬与他说了叶灼的事,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让他跳过五子棋相信魏朝衣与武毅侯府有什么关系。 但是魏朝衣只是魏朝衣,就算真的与叶灼有关,也并不能让谢昭重视起来。 对于反派boss的猜测,叶琬没有任何证据,她每次回想起与魏朝衣相处的那些年,就怎么也无法将他与武毅侯府的小侯爷联系在一起。 魏朝衣温润宁静,叶灼严肃深沉,一个是普普通通捉妖人,另一个是执掌皇权的权臣贵族,两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可那盘棋无法解释,不可能仅是一个巧合。 谢昭说改日会好好调查一番,但叶灼不是普通人,查他很可能会引火上身。 她能理解,一个把权谋副本刷通关,又能与小少爷打成平手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对付。 叶琬喝了口茶,谢昭怔怔看了她许久。 少女身形纤弱,温婉中带着几丝媚意,是非常好看的样貌。 她只是出现了短短几个月,却让谢府最尊贵高傲的小公子付出了所有真心。 谢昭忽然觉得有些怅然,他从小看着谢凌长大。那个青涩鲁莽的少年,竟然开始学会主动去爱另一个人。 “阿凌出去了吗?” 叶琬想起他昨晚的沉默,轻声道:“嗯,但是不知道去了哪儿。” 谢昭笑道:“阿凌很喜欢你。” 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不知怎么的,叶琬竟觉得有些不适应。 “直到现在,我还能记得第一次见到阿凌的场景。” 因为流浪太久而苍白瘦弱,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但是眼睛非常漂亮,睫毛长长的,眼珠乌黑如墨,宛如夜色中的星辰。 没过多久,他便恢复气色,随意穿一件锦缎衣裳,就变成了满身贵气的仙门小公子。 墨色的发丝高高束起,袖口利落地收紧,脚下一双月白色锦靴,走出来时,漂漂亮亮,精致地像画里的小仙君。 只是这孩子的性子有些倔强,三天过去,一句话都不肯说。 旁人主动关心他,也只能得到一个不屑的眼神,连父亲母亲都没办法靠近。 谢昭很喜欢这个弟弟,总是想跟他亲近。 他能看出来,一直冷漠地不愿搭理别人,其实并不是他心里的想法。 但他们并不了解彼此,该怎么亲近对方,谢昭没有丝毫头绪。 有时候,府里的人也会怀疑他的身世,觉得谢家的小公子应该就是死了,新回来的这个只是一个野孩子。 他小小年纪,傲慢又目中无人,像头凶巴巴的小狮子,逮谁咬谁。 府里有些下人的孩子,进来帮忙时,偶尔能遇见谢凌。 那个时候他才来谢府不到三个月,身体还没恢复,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髓寒蛊。 蛊毒折磨地他痛不欲生,但这孩子却一声不吭,问他疼不疼,他牙齿都要咬碎了,还要嘴硬地说一点都不疼。 蛊毒的疼痛过去后,浑身冰块似的谢凌坐在门外晒太阳,一个人忧郁地回忆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串母亲给他的糖葫芦。 他不爱吃,却又不肯放手。 那些下人的孩子经过他身后,叽叽喳喳地将大人们议论的话都说出来。 “听说他是外头流浪的野孩子,不是谢家的小公子。” “谢家的小公子已经死了,他跟谢宗主没有一点关系。” 谢凌回过头,望着说闲话的几人。 其中一人颤巍巍试探道:“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吗,你都不是这家人,还假装是谢家的小儿子,羞不羞啊。” 他不是他们的孩子,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谢凌垂眸,长长的睫毛投下来一圈阴影,落在他白皙的脸蛋上,手上的糖葫芦不小心掉进了湖里,瞬间没了踪影。 那个时候,他还没什么意识,但却隐隐感觉到,在这世上,他已经是孤单一个人了。 “他怎么一直都不说话,不会是哑巴吧。” “真的是小哑巴?” “没爹没娘的小哑巴,还冒充别人的身份,咱们别跟他玩。” “……” 那天,谢凌第一次开口,说的便是:“不想死就闭嘴。” 他样貌清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养尊处优的精致感,而且才刚六岁,说出这句话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对方立刻哄笑起来,可刚笑几声,就被小小的谢凌一脚踹翻在地。 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凶巴巴地冲他们吼道:“我说了,不想死就闭嘴。” 一瞬间,众人有被他震住,但是失了面子的怒火又很快翻涌上来。 “你敢打我?” 谢凌:“我就打你。” 这些孩子很快与他扭打起来,他们以为那些大人说的都是真的,只要让谢家知道他根本不是他们的孩子,就可以将他赶出去。 但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谢府所有的侍女仆从都被遣送离开,谢家又从很远的地方换了新的一批侍从。 没有人知道谢凌是谁,从他们进府开始,他就是谢家的小公子。 谢宗主想尽快与他亲近起来,每天都带着他和谢昭在一起修行练功,知道他喜欢弓箭后,不远万里找来了上古神弓送给他。 第一次去万箭场时,谢昭非常耐心地教他怎么拉弓射箭。 “你要先这样,站直身体,手轻轻地抬起来,对准靶心,一点一点地拉弓,动作不要太快,太快会伤到自己。” 小小的孩子哪有什么力气,但还是咬牙坚持,手都快被弓弦划破了,还是不肯松开。 谢昭为他涂药,谢宗主看着这一幕,突然心血来潮,对谢凌道。 “阿凌,叫一声哥哥。” “……” 谢凌抿着唇,漂亮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定定地盯着他们。 谢昭期待地看着他,可谢凌忽然把手里的弓箭扔在地上,转头就跑开了。 谢宗主叹了口气,说道:“慢慢来,不着急。” 夜里的时候,谢昭知道他常做噩梦,梦里总说什么着火了,为了不让他害怕,他便想要陪他睡。 可他还没进屋,就看见小谢凌换了一身玄色劲装,拎着行李翻墙离开了谢府。 他要走…… 谢昭害怕惊动父亲母亲,什么也没想就跟了出去。 那时候京都还不安生,郊外更是妖魔横生。 没走多久的谢凌果然遇到了狼妖,拿出符篆也赶不走它。 狼妖见到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孩,怎么也不可能放他离开,逃跑途中,他甚至扭伤了脚。 是谢昭及时赶到,将狼妖驱逐离开,背着受伤的谢凌一步步走回家。 那时候他也只比谢凌大了五六岁,对付狼妖的时候已经费了不少力气,可背着谢凌时却一声都没喊累。 他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与他相处。 谢昭告诉他。 “你就是我的弟弟,我会永远保护你。” 背上的男孩抽噎了一下,眼眶红通通的,泪水滚了一圈,最后还是倔强地没有落下来。 谢昭看了一眼,只觉得可怜又可爱。 两个小小的身影,从天黑走到天亮,直到清晨才回到谢府。 睡了一觉,谢凌终于没再做噩梦。 他开始梦见与谢昭一起练功的场景,他很有耐心,永远不嫌烦地教自己。 醒来后,看着桌上的弓箭,他攥紧手指,又独自犹豫了许久。 终于拿起弓箭往谢昭的院子走去。 彼时,谢昭还在忧郁,想着该怎么同自己这个弟弟迅速亲近起来。 谢府地方大,刚开始很容易不认识路。 谢凌走了许久,渐渐发现自己好像走错了地方。 前方正好有个小侍女,看着与谢昭一般大,他便开口道:“你过来。” 小侍女愣愣地看了他一眼,身边另一个人告诉她:“小姐,这位好像是谢小公子,今年刚从天照山回来。” 白纯宜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 谢凌冷淡地说:“带我去找……找谢昭。” 两人嘻嘻笑了一阵。 “好吧,你跟我过来。” 他也没仔细看这两个侍女的样貌,心里只想着该不该改口,不要直接叫名字。 等他们停下来,谢昭也恰好出门。 他从未见过谢凌主动与谁说话,今日却与纯宜一起来到自己院中。 他好像突然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漠疏离,甚至愿意叫他大哥,虽然还有点不情不愿。 白纯宜笑眯眯地与身边的丫鬟说话。 谢昭望着面前的三人,在白纯宜要离开时,突然叫住她。 “现在还有时间,下午再走也不迟。” 等他与谢凌熟悉起来,再走也不迟…… 那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满是疑惑的一张脸。 谢凌皱着眉,被他当成侍女的人,好像与谢昭关系很好。 后来的一段日子,不管什么时候去找谢凌,谢昭都会带着白纯宜。 虽然很不喜欢与外人相处,但谢凌从未说过。 他觉得,自己有点喜欢现在的家人,所以愿意跟他们亲近,也愿意接受他们的善意。 后来,若与他单独交谈,谢凌总是会听到这样的话。 “阿凌,我们去找纯宜一起练功怎么样。” “今日纯宜又来了,你喜欢和她玩吗。” “阿凌,保护好纯宜。” 十年来,每次听到这样的话,他都会疑惑地看向对方。 心里有一句话,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如果没有她,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说话了吗。” …… 叶琬回到竹园,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谢昭对她说的话。 后来,他自己竟想明白了。 “我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不相信自己,不相信阿凌是真的来找我,一直用纯宜做借口。” 叶琬道:“谢凌很在乎你,我能看得出来。” 虽然小少爷平时对他爱搭不理,但对待家人,他一直都很真心。 十年来,他看似被宠爱,其实也一直在迁就谢昭。 等着他真正意识到,他们就算没有血缘,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 睡到夜里,叶琬才听见门外有动静。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不禁失落地难受了一会儿。 原来自己也跟谢昭一样,没有小少爷在身边,会觉得委屈。 还好他回来了,轻轻地从身后抱住了她。 叶琬也转了个身,问道。 “你去哪儿了?” 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身边的人气息越来越温热。 他说:“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到你。” 第100章 金凰弓立在门边,叶琬意识到什么。 他一整日没出现,如果只是去问白纯宜天照山的事,不必将金凰弓带着,金色的长弓仍有光芒流转,末端的血玉不时散发光芒。 他说,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她。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连亲人都对她漠不关心。 但是现在,有一个人愿意随时将她护在身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用再受委屈。 叶琬心里热热的,忽然生出了一股归属感。 小少爷修为强大,又很有钱,必须得抱紧这个靠山。 他愣了愣,感受到少女从怀里溜下去,有些诧异地掀开被子。 “你…你做什么?” 叶琬钻进被子里,抬头望向他。 “抱大腿。” 说完,叶琬迅速抱住了少年的腰,他刚回来,身上还有一股寒气,叶琬踢着他的腿,抱怨道:“好冷,你赶紧把自己捂热。” 她总是喜欢撩拨自己,而且还是用一脸无辜的表情。 谢凌俯身将她抱起来,还没吻下去,就被她躲了过去。 他的吻落了空,心里瞬间痒起来,又热又麻,像一个仍有余热的火堆,被风一吹,立刻燃起熊熊烈火。 这把火越烧越热,已经让他到达极限的边缘。 叶琬推着他,问道:“黑衣人的事调查清楚了吗?” 她明显是故意转移话题,不让他很快得逞。 小少爷年轻气盛的,哪能经得住她三两下撩拨,叶琬越拒绝,他就越心痒难耐。 可这个问题看起来很正经,他急匆匆回答:“嗯。” “就一个嗯?” “不然呢。” 他急切地去扯她的衣衫,样子像是还没开过荤偷偷摸摸的无知少男,叶琬心血来潮,反而将他压倒在身下。 小少爷脸蛋精致地不像话,夜色下像一颗浸在水里的宝石,璀璨闪着光芒,被她吻了一下,竟流露出几分禁欲的气质。 嗯…… 长大了…… 叶琬道:“我要非礼你。” 这话本来是准备逗他,但是这小子好像十分喜欢。 他反手扣住叶琬的腰,稍微用力就将她按下来。 “那你快非礼我吧。” “……” * “小时候,第一次学剑,就是太傅教的我。” 今日太阳很好,他们坐在竹园里,谢凌慢慢回忆道。 “他的剑法我还能记得一些,但是有一个招式,与旁人都不同。” 之前叶琬在京都买的话本还没来得及看,今早意外翻了出来,准备边晒太阳边看话本。 她刚翻了一页,又被谢凌的话引起兴趣。 她将话本放下来,一手撑着下巴,专注地望着他。 冬天的太阳一点都不烈,浅浅淡淡的,只有一层白白的光,照在少年白玉般的脸颊上。 他眼睫微颤,青涩中带着一些冷淡的感觉,那光芒不像太阳散发出来的,反倒有点像冬日的寒霜。 不管什么时候,小少爷身上都有一股凛冬劲雪般的孤傲气质。 与他相处下来,叶琬也发现,他不仅仅是外表像鲜嫩的小青竹,连性子都很一模一样,永远不会低头弯腰,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会保持自己的高傲心性。 他说:“每次太傅教我剑术,都会教我破阵之法,他说剑术为武,阵法为灵,只有两者结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叶琬想起天照山的那些黑衣人,在与谢家的弟子对抗时,也是随手就能做出许多阵法。 尤其是带着金凰面具,挟持叶琬的那一个。 她忽然有了一些想法,但是又不太敢相信,只能看着谢凌,等他继续说下去。 到最后,他的结论就是,那些黑衣人,很可能与一直在找的萧澈有关。 一边是他的老师,一边是叶琬。 其实她很能理解谢凌对萧澈这个人的执着。 从他有记忆开始,父母就不在身边,都是萧澈在照顾他。 太子太师,也是他的太傅。 如果让他回忆六岁前的一切,大多数都有这个人的陪伴,况且能让他心甘情愿吃下髓寒蛊的蛊药,就说明对他有足够多的信任。 要是结果这么与他猜测的一样,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叶琬忽然不太想让他面对。 明明现在的人生就很好,仙门谢氏的小公子,身份家世样貌修为,样样无可挑剔。 偏偏有那群反派组织在他的人生中四处为难。 倒底什么仇什么怨,才让那个萧澈对一个孩子下手,而且还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叶琬不自觉卷起了手里的书本,思绪一转,猛地想起一件事。 距离自己上次挡剑,下一个主线剧情点应该又要来了。 …… 时间过得太快,她根本没反应过来,要不是今日与谢凌谈到他们,叶琬也很难想到。 原文是这样描述的,当主角团渐渐淡忘那群反派的时候,对方却猝不及防地在天照山布置了锁魂阵。 一夜之间,几乎半个仙门都魂飞魄散,连裴奚也没能逃过此劫。 昨日她还在谢昭院子里遇到他。 他笑意盈盈地对她打了招呼。 虽然小少爷与他常常斗嘴看不起彼此,但是真的知道他遇难时,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等这个剧情点过去,那群人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主角团身边为非作歹,到最后大战时两败俱伤,要多惨有多惨。 叶琬很想帮他们找出那群人究竟是谁,可原文里没有提起,系统也不知道跟原文无关的剧情。 真正身处其中,她才发现,原来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感觉这么难受。 * 也许是这几日一直忧虑,叶琬吃不香睡不好,本来就瘦的她又瘦了一圈,腰肢不足一握。 连谢凌都察觉到了,说她轻飘飘的,担心她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叶琬知道自己只是没怎么吃东西,可谢凌偏不放心,直到确定真的没生病后才松了口气。 他开始找各种补品给叶琬炖汤喝,每天都监督她好好吃饭,夜里也开始听话,叶琬说不行他就立刻停下来,有时候只是调情随口来了一句,她自己都没发现,小少爷就已经抽身离开了,还常常问她:已经停下来了,可以吗。 她从没见过做到一半这样停止的,但又不好意思说,只能自己憋着气。 没过多久,她又被养得白白嫩嫩,连肚子上都有了一点肉。 谢凌很满意他的杰作,摸着叶琬软软的小腹,认真点了点头。 随后说:“还得再养养。” 叶琬勾着他的脖子,哀求道:“夫君,放了我吧,再养我就要变成小猪了。” 他从未听过有人用这种比喻来说自己,一时间有些诧异,但片刻后,却揉着她的腰笑了出来。 叶琬道:“我现在就很好了,要是再长点肉,出去以后他们肯定以为肚子里有了。” 听到这句话,少年露出了一丝忧虑的情绪。 叶琬知道他的忧虑从何而来,他一直不太能接受那件事,总是怕他们的孩子也会和皇室的诅咒一样,活不过十岁。 从成婚到现在,他从未真的考虑过要孩子。 叶琬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如果我有了,你会开心吗?” 她认真地看着他。 谢凌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问:“你有了吗?” 叶琬道:“我说的是以后,你不希望我们有个孩子吗?” 当然希望…… 少年默默攥紧拳头。 可他更希望能永远和她在一起,不想看到她失去孩子时难受痛苦的模样,也不希望她离开自己。 叶琬捧着他的脸,让他直视她。 平时狂妄地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少爷,居然也有这种时候。 他越长大眉眼越精致,但气质又非常凌厉,有时候压迫感很强,有时候又感觉乖巧可爱,就比如现在。 被叶琬捧着脸,认真看着她的时候,像一只乖巧的暹罗猫,让人忍不住想摁着亲个够。 他的唇非常好亲,软软的,冰凉凉的,每次都很主动,让她像跌进了一团雾里。 在这世上,只有自己能这么捧着他的脸。 要是换成别人,小少爷早把对方大卸八块了。 看在这份上,今日就哄哄他。 “我都是你的妻子了,你不应该好好保护我吗。” “当然要了。”谢凌将她拉进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 叶琬靠着少年的胸膛,不安生地扭来扭去,直到舒服一些才停下来。 全程他都是保持一种姿势,就跟被点了穴一样。 他很喜欢听到她是他妻子这些话,此刻抱着她,承诺道:“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你伤心难过,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这就对了,傲娇轻狂的小少爷,就是要永远张扬自信,怎么可能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日日忧心。 他抱着她,准备进屋。 叶琬突然指着院子里的小兔子,好奇地问:“小锅是胖了吗?” 她从谢凌怀里跳下来,将小锅抱起来,左右看了一遍,确定它肚子就是大了。 前几日便听说小锅常跑到后山私会野兔,今天就遇上了这种事。 叶琬哪还有心情跟小少爷卿卿我我,抱着小锅就问他:“是不是真的怀了。” 谢凌立在院子里,疑惑道:“它不是公的吗?” “是吗?”叶琬检查了一遍:“我怎么看不出来。” 谢凌咳了一声,将兔子从她手里抢过去。 “哪有你这么看的。” “那不然要怎么看?” “你自己养的兔子,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公是母……” 小少爷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无语了。 叶琬嘁了一声:“那谢小公子教教我怎么看呗。” “你真想知道怎么看?” 虽然闻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但叶琬还是坚持不肯低头。 “你说怎么看。” 她身体忽然腾空,谢凌伸手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甚至还在怀里颠了颠,吓地叶琬赶紧抱住他。 少年露出得逞似的坏笑。 “那我现在教教你。” 话音刚落,他便踹开门,抱着叶琬走进了屋子里。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走结局剧情 第101章 “这只灵蝶留给你,如果遇到危险,就用灵蝶告诉我。” 蓝色的小蝴蝶扑闪翅膀飞到叶琬肩膀上,几缕碎光落下来,化为她衣服上的花纹。 少年眼眸随着这缕光芒,散发出不一样的神采。 偌大的竹园里,一时间只能听到竹叶的轻响。 他一脸认真,生怕叶琬出什么事。 少女踮起脚尖,勾着他的脖子,两人的气息彼此靠近,依依不舍地道着别。 谢凌皱了皱眉,手指不安地抚着她的后背,想走却又犹豫不决。 叶琬道:“没关系的,我能遇到什么危险,你放心去吧。” 离京都千里之外的客州出现了一个机关阵,阵法已经困住了许多人,谢家派了许多弟子,要去客州处理这件事。 谢昭怀疑与那群黑衣人有关,打算与谢凌一起过去。 叶琬不记得原文里有什么客州机关阵的剧情,在这个时间段里,唯一的主线剧情就是天照山的锁魂阵。 这次的阵法没有伤到谢凌,但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整个谢家都因此遭受重创,死伤近半数。 那些曾与谢凌一同长大的师兄弟,很多尸首都没留下来,天照山内,走几步就是一个尸体。 叶琬看文字描述的时候已经触目心惊,更别说如今要亲身经历。 谁也不知道,那群人是怎么悄无声息进入了天照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布下这样的阵法。 叶琬想要提醒主角团,但是系统多次警告不能影响原剧情。 就算她说了,不考虑有没有人相信她,锁魂阵布置在什么地方,他们也不会知道。 这种东西除非是布阵的人,外人根本找不到。 如果她想救人,就必须让对方带自己过去。 谢凌道:“一定要把灵蝶带在身边,在我回来前尽量待在府里。” 他说三日后就回来,三天的时间,应该影响不了什么。 叶琬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我乱跑啊。” 也许是平时嘲笑小少爷年纪小的次数太多了,他现在也开始学着叶琬的口吻说话。 她可不愿意被小学鸡教育,便说:“你赶紧走吧,天都快黑了,我还要吃饭呢。” 这里又不是待在深山老林,怎么可能遇上什么危险。 但经历了天照山那件事,谢凌总是不放心留下她一个人。 “你不能一直不离开我吧,分开几日没关系的,早点回来就好了。” “嗯。”谢凌圈着她的腰,俯身吻着了下去。 “三天,三天后我就回来。” 客州离京都有些距离,三天……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叶琬心中一暖,知道他是真的舍不得,便安慰道:“那我在家等你。” “好。” 话音刚落,裴奚就走了过来。 “谢凌,你好了没有。” 他急匆匆来到竹园,见到叶琬时笑了笑,伸手搭住谢凌的肩膀:“别舍不得了,我们又不是不回来。” 谢凌冷漠的撇开他的手,垂眸说道:“谁让你进来的,去外面等着。” 好嚣张的语气…… 裴奚道:“我可是等好久了,你一直不出来,再等估计得等到明天。” 谢凌一默,转头又看向叶琬,眼中的情绪让她心醉。 傍晚的余霞中,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少年面前,晚风微扫发丝,手心都被吹得发凉。 裴奚道:“我可是记得,从前一遇到什么事,谢小公子绝对第一个冲上前,整日就想去外头打妖怪,听说哪里有大妖,受着伤也不会放过,怎么现在连机关阵都提不起兴趣了。” 说这话时,他还特意看了叶琬一眼。 谢凌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向叶琬时又换成了乖巧温顺的表情。 “那我走了。” “快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竹园外,叶琬跟他挥了挥手,见不到人后才退回去。 她蹲下来抱起正在吃东西的小兔子,放在怀里揉了揉,像夜里揉着小少爷的头发那样。 先前也说了,总不能让谢凌永远跟在她身边,身为仙门谢氏的小公子,他总该承担一些责任。 谢凌的性子定然也不可能真的放手不管,三天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她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这几日谢凌离开,她一边可以好好休息,一边也能理一理关于魏朝衣那件事的思绪。 叶琬放下小锅,换了衣裳出门。 * 婚事结束后,叶琬的父母就要回棠州了。 这几日,叶琬总是觉得很奇怪,那天见到母亲,她的表情与往常很不一样,全程都是谨小慎微,时不时还对她使眼色。 如果问起父亲,她也支支吾吾,说是病中不便相见,叶琬提议再找老神医来看一看,叶母却慌张拒绝。 她不由得想起叶灼独自下棋的场景,他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会露出这种马脚,除非是故意让叶琬看到。 他能种出朱影花,就说明会布机关阵,这两种东西都是前朝之物,若不是与前朝有关,他不可能会知道。 今日有机会,叶琬叫了辆马车,准备去看一看母亲。 出府的时候,谢凌吩咐过的弟子一直跟着她,叶琬还没跨上马车,犹豫过后,回头对他们道:“你们不用跟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这群人紧张兮兮的,搞的叶琬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小命不保。 弟子们都是十几岁的年纪,青春自然,还有点羞涩。 “我们……我们跟着你就好了。” “是啊是啊,小公子吩咐过了,不让你离开我们的视线。” 叶琬抱着手,认真地告诉他们:“那我睡觉洗澡你们也要跟着吗?” 弟子们哪里听过这么大胆的话,一个个都结巴了,他们又不像谢凌那样,一害羞就假装生气地反驳回去,几人结巴半天,模样十分有趣。 叶琬也不为难他们,就说:“那我答应你们,半个时辰后就回来,这样行了吗。” 她已经走完了自己的剧情,也没什么仇人,不可能会有危险的。 可现在谢凌要三日后才能回来,他们也不敢贸然做决定。 叶琬再三要求,说了许多道理,比如京都最近非常安生,连个偷摸小贼都没有,更别说妖魔鬼怪了。 而且她很快就回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的,去见母亲,大张旗鼓的反而惹人注意。 听到这些话,他们也觉得有道理。 叶琬道:“放心吧,要是有危险,我就用传音佩通知你们,你们来救我就好了。” 一弟子道:“那你千万拿好这东西。” 灵蝶,传音佩,勾月手镯,这些足够保证她安全。 她要去做一件事,决不能让任何人跟着。 终于摆脱了这些弟子,叶琬离开谢府。 母亲说的是不让任何人去送,更没让叶琬过去,她突然出现,叶母瞬时慌张起来。 他们已经收拾好东西,似乎是准备走了。 先前他们刚来,谢家安排了一些弟子留在宅子里,但是叶母说人太多觉得吵闹,便让他们提前回去。 现在宅子里只剩一个侍女,冷冷清清,半点人气也没有。 叶琬道:“怎么没看见父亲?” 叶母让侍女泡了杯茶,沉默着将茶水给她送过去。 叶琬又问了一遍:“父亲还在病中吗?” 叶母终于抬头看她,眼神与往常很不一样,似乎有些…不耐烦…… 感受到这种情绪,叶琬低头咳了两声,将茶水拿起来喝了几口。 叶母坐在她身边:“你父亲昨日先走了,我想多留几天,所以才准备今日离开。” 她的语气没什么异样,只是叶琬垂眸时,注意到桌子上放着的两颗橘子,橘子皮零零碎碎,应该是想剥没剥下来。 “母亲……不会剥橘子吗?”她侧目望过去,叶母果然也注意到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匆匆将那两个橘子收拾好,扔在了外头的花坛里。 “我还要收拾东西,你先回去吧。” 她们关系一直不大亲近,叶琬能看地出来她很抵触自己,便说道:“那我走了。” 两人送到门口,叶琬又停了下来。 等剧情结束,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就等于真的彻底消失了。 她有个想法,也是想让叶母见自己最后一面。 叶母扶着门框,欲言又止了一阵。 叶琬看见她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此时天色渐晚,太阳藏进了乌云里,阴影中看不清对方的脸。 叶琬只能在黑暗中隐约瞧见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她似乎在说:快逃…… 快逃? 阴冷的寒风吹过,叶琬不禁打了个寒颤,空气中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像是察觉到什么,叶琬慢慢回头,男人高大深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她们面前。 他提着长剑,剑上寒光冷冽,缓缓抬起,抵在她的心口上。 “小侯爷。” 天彻底黑了下来。 叶灼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长剑又移到她的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 叶琬的记忆瞬间回到三年前。 那场大雪里,凭空多出来的一剑,刺穿她的心脏后,又划破了她的脖颈。 如今,一模一样的场景,再次在她身上重现。 叶灼笑着问她。 “还记得我吗。” 第102章 【宿主请注意,请勿干扰主线剧情,宿主请注意,请勿干扰主线剧情……】 叶琬的颈侧冰凉凉的,似是有鲜血流下来。 她睨着最后一丝光线,冲叶灼笑了笑。 系统继续提醒,叶琬却道:“不好意思,已经干扰了。” 如今可是大boss自己掉的马,跟她没什么关系,叶琬将灵蝶握在手心,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按照原来的剧情线,带叶琬去锁魂阵,二是杀了她,但是会被谢凌发现他的身份。 “小侯爷还是不会剥橘子。” 叶琬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好像已经知道他在这里,没有丝毫惊讶的情绪。 叶母腿软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是他威胁我的,你父亲在他手里。” 叶灼冷眼看着他们,长剑欺进一寸。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故意留下破绽,如今竟还要问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叶琬道:“我没有发现,我只是在猜,但是不小心猜中了。” 叶灼,萧澈,魏朝衣,孙天师,应该还有……前朝太子……明澈。 “问心诀是你给白纯宜的吧。”叶琬拨开了他的剑,用手帕擦去颈侧的血。 原主从棠州带来了问心诀的抄录本,说明原来的问心诀还在棠州,母亲那么重视叶灼,问心诀给他也不奇怪,若非如此,说不清白纯宜怎么能在三年前的大婚当天遇上他。 不对,应该不是遇上,是两人计划好的。 明明一剑就能要了她的命,偏偏又来一剑,分明是怕她死不了。 叶灼定定打量着她,一阵天旋地转,他们已经站在了一片大雪之中。 疾劲的风雪刮在叶琬脸上,又冰又疼,不远处就是天照山的藏书阁,脚下法阵迸出,模糊了他们的视线,将二人困在阵中。 系统炸了似的叫起来。 【请宿主不要干扰主线!请宿主不要干扰主线!请宿主不要干扰主线!】 真的要见死不救吗,天照山几万条人命,都是胸怀正义的仙门弟子。无辜惨死,岂不是太冤枉了。 叶琬干脆不去搭理,虽然不明白叶灼为什么刻意在她面前露出马脚,但只在她一人面前这样,让旁人参与的话,他很可能又会隐藏下去。 以身诱敌,是英勇的做法,她还有勾月,就算受点伤又怎么样,救了这么多人,也算功德一件。 没想到自己离开之前,真的能见到大反派的真面目,如果换成刚来这个世界的她,一定死也想不到竟然是叶灼。 他与谢家半点关系也没有,偏偏紧追不放,针对谢凌已经到疯魔的地步,能有这么大仇恨的,定然不是小恩小怨。 叶灼一身轻便的玄色衣裳,墨色的金凰面具被他拿在手上,低头看了眼,瞬间捏成碎片。 他眼眸一低,竟露出一丝悲哀的情绪。 “不只是问心诀。” 叶琬道:“还有什么?” 他淡淡道:“在归元寺,谢凌将你扔在山林里,你被尸妖捉走的时候,有没有怨过他。” “是你放出的尸妖?” 叶灼微微一笑,锁魂阵在他的操控下慢慢开启。 叶琬道:“没有。” 她问:“我为什么要怨他。” “因为他扔下了你,如果没有这么做,你就不会被尸妖捉走。” 他看起来在等什么答案,怨他恨他,觉得这一切就是应该怪他。 但这句话,却让叶琬想起来魏朝衣的经历。 虽然你没有害人的心思,但是间接害了人,就是你的错。 叶琬摇头:“我不会这么想,捉走我的是尸妖,放出尸妖的是你,救我的是谢凌。” 叶灼望向她,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回忆。 “我不是什么很能明辨是非的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谁救我,谁害我,我不会分不清,如果今天站在我面前的是魏朝衣,我会选择相信他,但是……你不行。” 虽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淡定,可真正想起那些事,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倒底是刷权谋副本的人,手段实在太狠厉,各种借刀杀人,间接挑拨,不用自己动手,别人自己就能先反水一波。 面对这种人,还是不能硬刚。 她已经知道锁魂阵在什么位置,必须赶紧告诉谢凌,只要能在阵法完成前摧毁,就可以度过这次危机。 干扰剧情又怎么样,被系统催命似的警告又怎么样,她就不信救人也不行。 现在既知道了大反派的真实身份,又找到了锁魂阵的具体位置,已经不再是敌暗我明的格局。 叶琬抚摸着肩膀上的灵蝶花纹,刚准备开口,可那灵蝶却猝不及防地从她手中溜走。 叶琬震惊地看着灵蝶飞到叶灼身边。 他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你知道谢凌的灵蝶是谁送给他的吗。”叶灼手指轻点,竟也能凭空化出几只灵蝶。 他缓缓道:“太子妃身子羸弱,无法抚养谢凌,从他出生开始,就是我一手带大,学会走路,第一次说话,生病时不眠不休地照顾他,带他去宫外,教他防身的法术,送给他灵蝶,连他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眼睛像星星一样漂亮,就叫这孩子星儿吧。 “星儿。” 叶琬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传音佩在阵法中已经失效,连勾月都不起作用。 “你真的是萧澈,太子太师?” 叶灼不说话,但表情已经是默认了。 谢凌找了十几年的人,竟然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他杀了他的父母,给他种下髓寒蛊,又害死了叶琬,若锁魂阵成功,就是几万条人命。 不…应该不止…… “你太恶心了。” 叶琬止不住后退,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恨谢凌,从他幼时就开始暗中加害,如今更是不放过,一次又一次,让他经历身心的痛苦折磨。 叶琬甚至怀疑当年天照山的那两剑不是怕她死不了,就是故意想让谢凌难过。 她死的越痛苦,他就越伤心。 谢凌过得不好,这个人心里就舒坦。 倒底是为什么,当年谢凌只是一个孩子,不可能与他有什么恩怨。 十几年来紧追不放,甚至用叶灼的身份隐藏在他身边,有什么理由,会让他做出这种事。 可叶灼却道:“我难道不该这么做吗。” 他冷冷一笑:“整个大盛皇室,就算被我剥皮抽筋,日日折磨,也偿还不了他们做的一切。” * “前朝最后一位太子,名叫萧钰,字明澈,寓为行为清明,心性澄澈。” 谢昭坐在客栈里,将手中的史料全都翻出来。 他们没想到,此次来客州,会找到当年谨渊太子留下来的东西,全都是有关前朝的书籍记载。 “书中记录着,他为人和善,才学渊博,不仅爱惜百姓,也礼贤下士,就连对待小小的宫女,都从未有过轻贱之心。” 应证了他的名字,此人性格良善,品行端正,是整个萧氏最有能力的未来帝君。 裴奚道:“这本书说,太子明澈居于永月宫,为皇后嫡出,九岁被封为太子,十六岁上阵杀敌,十七岁推行新政,减轻赋税,只可惜在二十岁那年遭遇叛军灭国,灭国那日,正是他大婚的日子。” 谢凌微微侧目:“萧钰…明澈……” 谢昭道:“金凰一族为上古神脉,几千年来从无过错,但在三百年前无辜灭国,萧氏一族,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更别说有后代。” 问心诀,金凰弓,朱凤弦,机关阵…这些都是属于前朝的东西。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曾经的上古皇族,所有的痕迹都被掩埋。 如今的仙门,大多都有金凰仙术的影子,就连大盛也是直接在前朝原身建国。 谢凌问道:“他们那么厉害,怎么会被灭国。” 谢昭仔细看了一遍,摇头道:“没有具体说清楚,但是好像是因为太子明澈。” “因为他?” 谢昭道:“三百年前,徐家的先祖还只是前朝臣子,不知为何被牵连到谋反案中,明澈太子察觉其中端倪,一直在调查此事,即便徐家快被株连九族,他也要违抗皇命,在没有绝对证据时,不愿草草定罪。” “后来他终于找到证据,可以证明徐家无罪,可皇权之下,天子又如何能承认自己的错处。” 一整夜,他们都在整理这些史料。 谢昭继续道:“赶赴刑场时,太子殿下见六七岁的孩童也要受刑,更是于心不忍,他心中所想,上位者不可蒙蔽内心,错就是错,百姓本就处于弱势,身为掌权者,更不能因为自己的错处去坑害无辜之人,徐家两百多条人命,全都不该遭受如此之刑。” 裴奚听得十分认真:“然后呢。” “他极力为徐家正名……”谢昭顿了顿:“有些事情没有记载,只知道行刑未完成时,他终于救下了剩下的人,也让徐家获得了清白。” 裴奚道:“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是啊。” 死了人,又放了他们,就算后面的人活下来,又如何不恨,哪怕萧家极尽补偿,太子为他们奔波劳碌,也抵不过行刑场上的悲痛寒心。 经此一事,太子救人,却还是失了民心,大家反而更同情遭遇无妄之灾的徐家众人。 三年过去,一切风平浪静,可就在太子殿下大婚当日,徐家带着叛军冲进皇宫。 “我看中途也发生了一些事。”裴奚指着一页道:“三年里,前朝疫病不绝,一堆的麻烦事接踵而至。” 直到萧氏被灭,疫病才消失,很难不让人怀疑什么。 可这都过去了几百年,谁也不知道当初究竟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萧氏一族,全都死在了宫中,尸首被扔在归元寺里,满山都是死人。 徐家掌权后,不到十年,宫中就开始遭遇诅咒。 只要是徐家的后代,没有一个能活过十岁。 * 叶灼轻抚灵蝶的翅膀。 “如果不是我,如果我听父皇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叶琬的勾月没有任何反应,她都怀疑是系统故意搞出的小动作。 他冰冷的目光看向叶琬:“你知道他们灭了萧氏后,对我说了什么吗。” 叶琬心中擂鼓一般跳动,紧张地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们说,斩草除根……就算是三岁的孩子,也不能放过。”叶灼眉头拧起:“真可笑,我站在归元寺里,漫山遍野的尸首,全都是我的亲人,父皇、母后,跟在我身边、总是惹祸却一直为我着想的朱喜。” “还有…我的妻子……” 叶琬突然想起来,他曾经与自己说过,他也有一个未婚妻,在成婚当天离世了。 “你能想象,一个女子面对叛军会遭遇什么吗。” 叶灼捏碎灵蝶的翅膀,她唯一能和谢凌联系的东西,变成了几缕碎光,顷刻消散在法阵中。 “那是我们的新婚夜,她满心欢喜的等着嫁给我,最后却衣衫不整,浑身伤痕地死在宫中,尸首被随意地扔在大殿里,无数人从她身上踩过去,连嫁衣都变成了一摊烂泥。” 他说过,虽然没有感情,只是父母定下的婚约,他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叶灼似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为了我的安全,她宁死也没有透露半个字。” 三百年来,他不停地用朱影花变换身份。 “既然他们要斩草除根,那就让他们也体会这样的滋味。” 叶琬道:“根本没有什么诅咒,那些皇子都是你下的毒手。” “当然了,我难道不应该杀吗。” 用诅咒这个理由,他成功以孙天师这个身份潜入皇宫,后来又是萧澈,如今是叶灼…… 三百年来,他几乎已经将整个大盛掌握在手里,复国只是弹指间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还要辅佐他们?” 叶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冷笑了一声。 “复国?我复谁的国,在这世上,萧家还有人活着吗。”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很迟,宝贝们先睡觉吧 结局快了,先把前面的坑都填上,不能落什么东西,下一章就是剧情路线,完结就在这两天。 明天家里人过生日,可能有点忙,但是一定会更~一章还是有的 么么宝贝们 第103章 锁魂阵迸发出强大的阵力,这股力量从阵眼飞出,在黑暗中卷起剧烈的风暴。 叶琬站不稳,几次都险些被卷进去。 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就算天照山的弟子都来了,也很难从他手里逃出去。 三百年的修为,再加上金凰神族的血脉,生杀予夺,早在他一念之间。 “那你倒底想要什么,永远生活在仇恨里?”叶琬用手挡住吹来的疾风,裙摆四处乱飞。 叶灼表情冷淡,一字一句道:“我要徐家…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他站在黑暗里,宛如地狱走来的恶鬼。 心性清明,眼中澄澈,那个温柔良善,为国为民,受尽敬仰爱戴的萧氏太子,如今手中沾满鲜血,再无赤诚之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谢凌吗。”他踱步绕过阵眼,来到叶琬身边。 所有人都爱他,就算谨渊太子为他而死,他还是能得到父母的爱,谢宗主,谢夫人。 还有……叶琬。 曾经他以为人心是最好玩弄的东西,归元寺里捉走她的尸妖,白纯宜拿去邀功的问心诀,天照山的那两剑,魏朝衣的陪伴…… 他做了那么多,但却完全影响不了他们任何。 他与谢凌就差那么多吗,同样的出身,同样的经历。如今他依然可以万众宠爱,做一个恣意明媚的仙门公子,自己却永远都不得到好的结局。 哪怕他想再次做一个好人,可魏朝衣的结果呢…… 真是可笑,叶灼眼眸越来越阴郁。 “既然你回来了,不妨再让他经历一次当年天照山的事。” 他来到叶琬身边,冲她扬起一个冰冷的笑容。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剧情出现意外…结局线即将开启。】 系统急促的声音被风吹散,只剩滋滋的电流在叶琬耳边炸开。 她震惊地听完,猛地意识到,这人完全疯了。 两年后才该来的结局,被他提前到了现在。 天照山被毁,所有人都会死…… 曾经在暗市里为了买朱影花留下来的印记,如今重新在手腕中出现,那道印记将她与锁魂阵联系在一起,叶琬眼前一黑,叶灼慢慢隐退出去。 已经是穷途末路。 如果她现在离开,天照山所有人都会遇难,可若不走,锁魂阵就会吞噬她的生命。 叶灼走到阵外,没有立即离开。他似乎在等她,等她选择放弃谢凌,放弃他所有在乎的一切。 但是下一刻,一道素色的身影闯进了阵心当中。 他下意识转过身,想拦住被卷入阵中的少女,但又立刻停下脚步,巨大的狂风刺着他的眼睛,男人唇色苍白。 为了谢凌,真的死也不怕吗。 叶琬浑身被刀割了一般疼痛,阵法中心不断涌出黑色的阵力,割破她的手心,划开她的脖颈,连衣衫都碎了几片,零落地挂在身后。 叶灼已经走了,他没有阻止她控制锁魂阵。 她一次次伸出手,一次次倒下,直到触碰到阵心中的长剑。 剑刃留下手心的血。 叶琬知道自己修为低,没什么大本事,不能在这里杀了叶灼。 但她已经身处局中,拼死也要为所有人争得一丝希望。 只要暂时控制住法阵,等到他们回来,一切就可以逆转。 到头来,她还是避免不了面对这样的结局。 什么人间大义,什么恩怨情仇,她只是一个破穿书的,居然要牵扯到这种事情里。 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她也只想做到这一步。 长剑被折断,阵心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叶琬立即被甩出阵外,浑身鲜血流淌,手心的伤口深可见骨。 冰冷的雪落进伤口中,刺激着叶琬醒过来。 她知道不能死在这里,还要告诉他们阵法的位置。 少女强撑着起身,向着藏书阁的方向,一点点走过去。 只要走到那里,自己就不会有事。 可是雪太大了,她根本看不清路,当摔倒的次数数不清的时候,她终于向前趴进了雪地里。 藏书阁就在前方,大雪瞬间落下,慢慢将她掩埋。 …… * 三日未过,仅一个晚上,众人已经从客州回到京都。 他们先将那些书籍全都送到了天照山。 谢凌走进藏书阁,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指挥裴奚将东西搬进去。 天照山的藏书阁分为九层,第九层无人可进,三人停在第八层,所有的书籍史料放好。 “如果叶琬说的是真的,柳涧村的捉妖人就是小侯爷,那他很可能与前朝有关。”谢昭关上窗子,将风雪拦在楼阁之外。 呼啸的冷风从他们身上吹过,冰冷刺骨,连谢凌都皱了皱眉头。 他从没见过天照山下这么大的雪,三人披上了大氅,依然冻地浑身冰凉。 “离窗户远一点吧,雪实在太大了。”裴奚合上窗帘。 望着窗外苍茫的雪色,谢凌淡然转身。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如今又是夜里,只怕她已经睡下,不然就可以与她用灵蝶说说话。 谢昭燃起一张火符,室内的温度逐渐回暖。 谢凌道:“朱影花并非所有人都能种出来,在这世上我只知道一个人。” 朱影花只能更换身体,无法续命还魂,千百年来能被种出来的寥寥无几,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同一个人时,再不相信也必须承认。 裴奚问他:“是谁?” 藏书阁的侍从为他们提着灯,将三人领出去。 谢凌道:“十三年前失踪的太子太师。” 谢昭默默叹了口气,观察着谢凌的情绪,见他面色如常,才有些放下心。 “你怎么知道。”裴奚不太相信。 谢凌冷哼一声,掸去大氅上狼毛沾染的碎雪,踏着疾风,稳稳走在长廊上。 夜色如墨,少年身形修长,在玄色衣着的加持下,更多了几分凌厉之气。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太子太师失踪数年,有可能还活着,机关阵出现的时机也较为蹊跷,最近多加小心,不要生出什么意外。” 栏杆处已经结了冰,用火符仍除不完廊下的积雪。 三人认真分析这几日发生的事,身后的侍从无所事事东张西望。 他忽然探出头,疑惑地停住脚步,往远处望了望,但见前面三人没什么反应,便缩着脖子继续走。 几人正要走过一个转弯,那侍从却因注意不集中,险些摔下栏杆。 听到动静,谢凌皱着眉回过头,不耐烦道:“你在干什么。” 侍从赶紧爬起来,颤巍巍又望了那地方一眼。 顺着他的视线,只能看见茫茫雪地。 只不过仔细看,才能看见那雪地里似有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裴奚眯着眼望了望。 谢凌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侍从怕被责罚,只能硬着头皮道:“是不是有个人……” 闻言,谢昭道:“怎么可能,这时候哪会有人站在外头。” “不是站着。”侍从道:“好像是雪太大,被埋进去了。” 藏书阁的灯火隐隐能照出一些虚影,越看越像人形,尤其是渗出来的血迹。 谢凌不由心慌起来,他皱着眉,唤了唤灵蝶,想听听她的声音。 可灵蝶刚被放出,就从他的手中离开,往那片雪地飞去。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 连裴奚都没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奔了出去。 他单手撑着栏杆,侧身一跃而下,在雪地里狂奔。 风卷着他的衣摆,玄色的披风仿佛与夜幕融为一体。 眼前的身影逐渐清晰,他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看见那枚熟悉的弯月手镯,少年终于不受控制地跪在雪里。 他头脑一片空白,将满身伤痕的少女从雪地里捞出来。 叶琬…… 他的心一瞬间坠落在地,浑身无力地跪在她身边。 少女的身体冷如寒冰,身上伤痕累累。 另外两人也赶过来,看到这一幕,顷刻间惊慌失措。 * 雪停后,风仍未停止。 少年静静站在屋外,面无表情,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他许久不说话,只是垂着眸,听着屋内来来回回的动静,直到走出一名老者,他才启唇问道:“怎么样了?” 裴奚走到他身边,有些难过地说:“谢凌…你不要这样。”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眼眶血丝浮现,脸色一片苍白。 “她没事了吗?” 拼命从法阵中拿出碎片,刚有意识就告诉了他们锁魂阵的事,可法阵的反噬之力,再加上在冰天雪地里躺了那么久,再硬朗的身子也撑不住。 “不是没事。”老者拎着自己的药箱,无奈摇着头:“恐怕就在这两日了,小公子还是想开一点……” 谢凌眼底通红,怔怔望着入膝的大雪,手上仿佛还保留着抱她回来时的温度。 那么冷…… 她明明最怕冷。 少年的心仿佛被刀割成一片一片,不停地往下滴血。 他转身进入房间,将所有人都赶出去。 叶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僵硬的身子终于可以动一动,但仍然没有任何温度。 她在睡梦中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冰凉的液体流在她的脸上,有点苦涩。 视线清晰的时候,就是小少爷那张漂亮精致的脸。 见她醒来,他也不顾什么仙门公子的仪态,紧紧握着她的手,眉头可怜巴巴地皱起来,让人心疼的紧。 叶琬不禁想,自己都这样了,他倒挺委屈,连眼眶都红红的。 “锁魂阵解除了吗?” 谢凌摇头。 果然…这东西虽然找到了,但很难立刻解决,只能暂时控制。 “叶灼就是萧澈。” 少年颤抖着回答:“我知道。” 叶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他会很伤心,但是现在,有一件更让他伤心的事,连萧澈都不怎么重要了。 她顿了顿,还是不放心,问他:“我父亲被叶灼捉走了,你们找到他了吗。” 谢凌点头:“找到了。” “那就好。” 那就好…… 还有什么要说的…好像没有了。 叶琬再次闭上眼睛,却把少年吓了一跳,他看起来心都快死了。 叶琬安慰道:“我有点困,你不用担心。” “我怎么能……” 不担心…… 谢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乌黑的眸子浸满了水色。 * 夜里的时候,谢凌始终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取暖。 叶琬依偎在少年的怀里,慢慢意识到自己的情况。 系统一遍遍提醒。 【宿主身体出现不可控状况,请尽快自我修复。】 【宿主身体出现不可控状况,请尽快自我修复。】 宿主身体出现不可控状况,请尽快自我修复…… 她怎么自我修复,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腰疼的破系统。 “谢凌,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叶琬觉得,有些话再不说可能真的没机会了。 少年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但是他时不时哽咽,想来一直醒着,不愿让她发现。 静静地听完后,只是将她抱紧了一些。 没有叶琬想象中的惊讶,也没有害怕。 他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异世之人……” “结局就是所有人都会死……” 叶琬道:“你不会。” 万众宠爱的小少爷,会好好的活下去。 可他却说:“不是。” 苦涩的吻落在她唇上,少年久久不愿分开。 直到叶琬快要喘不过气,他才缓缓道:“你不会死。” 绝对不会……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文完结 第104章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叶琬依旧在安慰他。 要是小少爷能和以前一样,随便用个理由就能骗过去就好了,可是在叶琬那么多次的历练下,他早就不会随便相信她说的没事这种话。 谢凌看着她的脸,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叶琬也有点慌, 第一次完全看不明白他的心思。 似乎是……在害怕。 高傲狂妄的谢小公子,什么时候害怕过。 可他如今紧紧握着她的手,墨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来的,分明是恐惧的情绪。 他精神已经高度紧绷,再受到一点刺激,绝对会就此崩溃。 这样一个骨头碎了都能一声不吭的人,现在却为她将自己逼到悬崖边,如果她有什么事,他定然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少年也许依然不够成熟,但对待她,却捧出了十足的真心。 叶琬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像从前那样哄他。 “我真的没事,你不要难过。” 她将他拉到身边,亲昵道:“我说了,你是我的心肝宝贝,要是你伤心了,我会难过死的。” 说着,叶琬还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你看,有没有听到我心肝宝贝的声音。” 他眼眸一颤,快有泪水要流出来。 叶琬惊了一下,自己想安慰他,怎么还把小少爷惹哭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将她抱在怀里,肩膀微微颤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 “我不想失去你……” 真的不想…… 一开口,叶琬就听到了他可怜巴巴的哭腔。 她拍着他的后背,无力的望着屋顶,眼眶热热的,对他道:“我也不想。” * 他们被困住了…… 悬在天照山上空的法阵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周遭卷着飓风,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进去。 不断涌出的阵力搅乱天地,已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所有的一切都沉在黑暗当中。 阵力的波动不断影响着众人的心脉,远在另一边的弟子也开始流失灵力。 谢凌长睫微颤,在这股力量下,逐渐被勾起长埋于心的记忆。 夜幕之下,耳边不断响起哭喊声。 蛊毒的疼痛让他只睡了一会儿,浑身还是万箭穿心般地发疼,好像有人剖开他的心脏,在骨血里放入了无数块寒冰。 他紧紧抓着被子,艰难地呼吸着。 屋外渗进来一丝红光,刺鼻的浓烟味将他从梦中惊醒。 热浪扑面而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汹涌的大火正在吞噬着身边的一切。 天地都变了颜色,他站在火海中,看着宛如炼狱的场景。 男人满身鲜血,从尸堆上慢步走来,鲜血、火光,在他身后交织奔腾,曾牵着他一步步长大的人,如今手持长剑,斩碎他所有的一切。 萧澈…… 太子太师。 门外的护卫拼命拦着他,可立刻被砍下头颅,鲜血溅在墙上,混合着浓烟的味道在屋子里弥漫。 他藏在柜子里,亲眼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 那个温柔沉静,永远会对他笑的女人,倒下去的时候连发髻都乱了,鲜血染污了她的衣裙,至死还在哀求。 “我愿被千刀万剐,偿还你失去的一切,只求你放了星儿。” 火舌爬上屋脊,在窗外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蠢蠢欲动地要冲进来,浓重的火光盖在女人身上,与她衣摆上的血色慢慢融合。 她的眼睛失去神采,至死还想为他寻得一线生机。 火光淹没了她的面容,她的模样渐渐在他的记忆里模糊。 黑雾弥漫而入,他只能瑟瑟发抖地锁在柜子的角落中。 一段冒着寒光的长剑挑开柜门,男人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那张脸。 如今的他,阴森冷郁,浑身散发着阴郁寒气。 “我要你看着,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恶鬼一样的人,曾是他最敬重的存在。 泪水凝在眼眶当中,可他不想哭,他知道,只要自己哭了,那个人会更高兴。 男人亲切地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的脸颊,被避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在这个世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太傅。” “太傅当然很好。” “等我长大了,我给太傅养老。” …… “我要杀了你。”他声音颤抖,只想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你当然要这么做。”男人苦笑道:“好好活下去,以后一定要杀了我。” 三百年来,不停地用朱影花更换身份,他早已不入轮回,无法往生。 一日又一日地生活在仇恨中,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累了。 可是谁才能杀了他呢…… 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能有这个资格。 * “谁都出不去了。” 谢昭望着天空中的黑色法阵,强大的旋风卷起地上的冰雪,身边弟子衣摆四处飞舞,耳边都是法阵传出来的轰鸣声。 叶灼控制着天照山,不让任何人离开,锁魂阵吸收着所有人的力量,多待一刻,他们就多流失一分灵力,到最后会完全成为一个普通人,只能无力地等着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谢凌眼眸如幽潭,沉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天空上的法阵,衣袂在风中飘扬,看着好像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身为仙门谢氏的弟子,每个人都有责任守护京都的百姓,他更是如此。 天色幽暗,叶琬看到这一幕时,怔怔沉默了许久。 无法再逃避,她已经知道结局是什么。 连着主角团在内的所有人,都会经历一场从未有过的劫难,虽然谢凌可以活下来,可他将要经历的痛苦,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逃得出去。 连她也被困在这里了。 原来原著里反派boss一直发疯的原因,是想和世人同归于尽。 叶灼用所有的灵力在天照山布下了法阵,如今所有人都逃不出去。 而在最后关头,谢家的弟子会以身献阵,阻挡锁魂阵吞噬京都,但是除了谢凌,大部分人连尸骨都没留下来。 如今的情况,献身已经是最后一个办法,前方只有一条绝路。 …… “阿凌,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谢昭不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如从前那般,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会挡在他面前。 身为谢家的人,他有义务承担这一切。 只是…… “……你千万不能有事。” 谢凌看向了他。 从小时候开始,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始终没有对彼此坦诚过真心。 哪怕很在乎对方,也总是小心翼翼地怕破坏这层艰难形成的平衡关系。 可是今日,谢凌却道:“你也不能有事。” 谢昭默默的点了点头。 谢凌道:“如果你有事,我会很难过。” 他认真的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忽然有了一丝光彩。 “从一开始,我想找的人就是你。” 那把拿在手里的长弓,犹豫许久,连迷了路也不曾回头的他,不是为了别人,只是单纯的想去找他。 谢昭心中一震,所有的不安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那个四处惹事,高傲狂妄的少年,在这种生死关头,却显现出不一般的责任感。 他对谢昭道:“你先过去,我稍后就来。” 两人看着彼此,信任的城墙在风雪中变得坚不可摧。 谢凌挺直脊背,静静凝视着众人的背影。 不会有事的,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 * 叶琬一直睡不着,身上一会冷一会儿热,喉咙刀割一般地疼,浓重的血腥味从心口一路涌上来,在喉间骤然停止,呛地她连连咳嗽,呼吸更加困难。 她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那点药起不了任何作用。 外头的雪也让屋子里变得如冰窟一般,直到被人抱起来,她才感受到一丝温暖。 少年缱绻地从后面拥抱着她,温热的手心不停地替她暖手。 她却始终闭着眼睛,脸上失去了所有生机,仿佛回到了当年天照山的雪地里。 谢凌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喉中的酸涩咽进去。 他将她拥在臂弯里,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垂眸凝视了她很长时间。 怀里的人冷冷淡淡的,没有任何回应,不会对他说话,也不会再甜蜜蜜地亲吻她。 可少女除了脸色过于苍白外,唇色依然红润,眉间也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给人一种只是睡着了的错觉。 谢凌低头,轻柔地吻了上去。 冰凉的唇吻着她的眼睫,慢慢移到她的唇上,撬开她的齿间,一点点感受着她的气息。 叶琬感觉有一股清凉的灵力涌进身体里,疼痛难忍的心脏逐渐变得舒服起来。 那股灵力清澈蓬勃,如山间甘泉,她坐在山林中央,感受着轻柔的微风从湖面吹来,少年的吻越来越深,几乎将她全部占满。 叶琬的气息被掠夺,血脉被融合,已经完完全全融入了他的一切。 将近一大半的灵力,全都注入了体内。 因为身子弱,只能一点一点地送给她,可他没有任何不耐烦,一直耐心地抚摸她,亲吻她。 叶琬呜咽着,眼中有些朦胧,气喘吁吁地倒在他的怀里。 水汽氤湿了她的眼睫,少年又不舍地吻了上去。 床上的被褥皱成一团,她紧紧抓着他散乱的衣襟,有些难受地,告诉他:“我很困。” 他将她拥在怀里。 不舍,难过……以及急切的占有。 一半的灵力为她续命,足够她撑到阵法被破的时候。 少年低头,再次吻上了她的脸颊。 她是他的妻子,他自然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所有的事,都由他来承担。 第105章 叶琬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身上还保留着一丝余温,嘴唇麻麻的,让她想起昏迷时少年炙热浓烈的亲吻。 她有些燥热地舔了舔嘴唇,一股疼痛感从下唇蔓延而来,腥甜的味道抵在舌尖。 叶琬有些生气,这人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个病号,平时不让他咬,这时候倒要趁人之危。 难不成是怕以后亲不到了。 叶琬皱了皱眉,她还不一定会死呢。 她睁开眼睛,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寂静地让人害怕。 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先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视线转向窗边,看到那股不一般的黑暗时,叶琬才清醒过来,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强大的结界将她与外面的风雪隔绝开来,汹涌的阵力不会伤害到她分毫。 她试着走到门边,手指触碰到结界,金色的光芒轻轻地反弹回来,将她拦在门内。 这样的结界必须耗损许多修为。 叶琬知道他已经渡了一半的灵力给自己,如今又要去对付反派boss,还偏偏不怕死的费心弄这种东西,生怕她出点什么意外。 那他呢,他还剩下什么…… 他该怎么面对那些强大的法阵。 如今的情况已经完全偏离她的预想,连系统都险些崩溃。 【宿主请注意,结局线提前到来,请宿主进入勾月幻境,主线结束后即可离开。】 谢凌给了她一半的修为和灵力,她可以活下来。 他该怎么办…… 【请宿主不要离开结界……】 【宿主一旦进入主线,偏离任务后将有身陨的风险,请宿主谨慎考虑。】 “……” 考虑……她什么也不想考虑了。 叶琬全然不顾系统的警告声,她可是有上帝视角的穿书者,不信还斗不过一个纸片人反派。 就算打不过叶灼,也不会让他好过。 勾月红光亮起…… 这个时候,她知道该去哪里。 找到阵心中的叶灼,阻止他同归于尽的举动。 难怪小少爷总是在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这种关头,死就死,有什么大不了的,总好过被大反派压着打到死。 憋屈地死,和勇敢地死,总是后者好一点。 只可惜没有见到谢凌。 他倒是亲够了,自己迷迷糊糊的,还没好好看他最后一眼。 算了,看不到就看不到吧。 要是看到了,恐怕他又得可怜巴巴地哭唧唧,自己还得哄他。 况且自己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自己,谁都不吃亏。 只是没想到平时那么爱耍帅的死bking,受了伤也要咬着牙装没事,如今居然变得这么爱哭。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好好地嘲笑他,就像他从前对待自己一样。 可是仔细想想,走到现在,她其实一点也不怪他。 为她守着灵位,一个人孤独地度过那些日子。 准备婚礼时,永远只想给她最好的东西。 不惜用全身的灵力守护她…… 就算她想离开,他也只是默默跟在身后,不责怪,不质问,一个高傲到不可一世的人,愿意为她低下头颅,每次都会温柔地弯下腰,将她抱在怀里。 还有什么可怨怪的呢…… 她的小少爷,其实真的很好,没有人能比得上的那种好。 * 从勾月一路回到阵心,涌动的雾气猛地将她扑倒在地,浓烈的血腥气从地底蔓延而上,隔着那层阵力,一个玄色的身影慢慢转过身。 叶灼有些惊讶,但只是沉默了几秒,便冷冷笑道:“你真的不怕死。” 叶琬爬起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裙,又将系带紧紧扣好,以免被风吹开。 “谁让你给我下定论了,我很怕死。” 他定了定,笑道。“是吗。” 他藏在阵心,没有面对谢凌。 叶琬道:“你不敢出去?” “当然不是。”他十分冷静:“我只是还有一件事要做。” 这些年,他一直在宣泄自己的仇恨,但真正需要复仇的,是那些惨死的冤魂。 他们无法忘记仇恨,永世不得往生。 叶琬算是听明白了,他就是想用曾经冤死的亡魂制造杀戮,让他们亲手报仇。 走出天照山,杀光大盛所有人。 “他们都是无辜的。”叶琬愤怒道:“你凭什么让京都无辜的百姓承担你的仇恨,他们做错了什么,你疯了吗。” 叶灼冷嗤一声:“可笑。” 叶琬忽然觉得书里写的都不对,反派根本没办法被感化,就算她说破了嘴皮子,他还是开启了阵眼,开始召唤冤魂。 阵眼中的狂风几乎要将她卷进去,她只能蹲下来,牢牢抓着地面的一根枯枝。 通天的黑暗下,他们周围的狂风越来越大,直到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空间直入云霄,无数人影开始浮现。 那些应该就是前朝枉死的冤魂,被叶灼封印在锁魂阵中,等待时机,让他们复仇。 他恨了三百年,就是在等这一刻。 那么久的努力,终于可以让这些冤魂重见天日。 叶琬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只能抬手挡在额前,她摇着头,突然觉得很可悲。 他倒底是恨徐家,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一直想复仇,也许只是觉得那些冤魂需要复仇。 原文里一早就写过,虽然不知道反派boss想做什么,但他并没有成功。 如今,那些冤魂在他的驱使下,没有选择杀戮,而是挣脱封印,开始走向往生之路。 空旷又阴森的法阵中,冤魂们化为一团黑气,慢慢在他们眼前消失。 对于大盛,他们没有任何仇恨,三百年的时间,已经让他们忘记了一切。 在这世上,只剩叶灼一个人记得。 日日夜夜,噩梦惊醒的瞬间,那场悲痛欲绝的杀戮。 不仅仇恨被忘记,连他坚持到现在,想要求得原谅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就算他想求得原谅,也没有再能原谅他的人。 对于前朝,对于金凰一族,他永远是一个罪人。 叶灼愣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努力了三百年,结果只有他在执着。 其他人早早放下,随着时间忘记了从前的一切。 没有人怨恨,他们只想解脱。 该恨的人不恨了,还偿还的人没有偿还。 那他是什么,一场笑话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凝滞,他所为之努力的,顷刻离他而去,没有丝毫停留。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折磨、逼迫,将自己赶上绝路。 他想让人知道他的故事,不甘心那些痛苦就这么被掩埋。 但又害怕面对,怕人们知道真相后,依然觉得他不该被原谅。 所以他放了幼时的谢凌,却杀了他的父母。 一边感激,一边逃避。 现在,叶琬知道了那些故事。 像在深渊中一样,她告诉他:“放过你自己吧。” “替徐家翻案,你没有错,你只是没有在他们谋逆时守护好自己的国家,这才是你该记住的事。” 坚持内心,你没有错,你只是没有守护好他们…… 三百年了,他好像终于听到他一直在等的答案。 也许他早就明白,只是在等一个人告诉自己。 放过自己吧。 很久很久之后,他终于再次站起来,眼神依旧冰冷。 “放过自己?”他却摇着头。 大反派果然还是大反派,叶琬也没指望他能突然醒悟。 但他没有阻拦叶琬,如今的情况下,不能再让锁魂阵继续扩大,她挣扎着往前,想让法阵停下来。 阵力带来的疼痛使她几乎站不住,叶琬鼓励着自己,死就死了,人活一世,本来就是要死的。 但当她伸出手时,却发现一根红色的绳子系在了手腕上。 叶灼站在了她身边。 叶琬吓了一跳,他淡淡道:“物归原主。” 这是…朱凤弦。 当年被他烧了的东西。 “你为什么?”她有些不明白,“朱凤弦不是被烧了吗。”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道:“就当是送你的礼物。” “……” 叶琬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是下一刻,男人的身体逐渐开始与阵心相融。 他说:“谢谢你,在深渊里愿意救我。” 没有记忆的魏朝衣,与她生活在小山村的那两年,是这三百年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系统炸了一般,尖叫道。 【反派自爆,请宿主迅速离开,不要留在阵心。】 【反派自爆,请宿主速速离开!】 她猛地意识到叶灼要做什么。 不入轮回,无法往生,生生世世,生活在仇恨中的他,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锁魂阵不是为了杀戮,他是想让自己解脱。 与其永远生活在这样的折磨中,不如化为飞灰,干干净净。 不知怎么的,她想将叶灼拉回来,质问他为什么那么对谢凌。 但是比起三百年的仇恨,这件事或许根本没有被他放在心上,要是问了,恐怕会让她更加心疼。 “帮我对谢凌说一句抱歉。” 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张开手,在阵心中化为飞灰,连魂魄都没有留下来。 游荡了三百年的孤魂,从此以后,彻彻底底地在人间消失。 第106章 天越来越暗,只有上方的法阵泄出来一丝微光。 剧烈的轰鸣声中,雪山随之崩塌。大雪顷刻如洪水般汹涌而下,天边掀起狂风骤雨,锁魂阵已经加速催动。 雪山下控制法阵的弟子们四散奔逃,却还是被掩埋在大雪之下。 谢凌飞身而下,用结界挡在他们身前。 可是没多久,阵力又缓和下来。 裴奚跪在地上,努力不让自己被狂风卷进去。 “有人在阵眼里。” 蓝色的灵蝶往阵眼中飞去,谢凌心中一震,浑身的血液在此刻凝固下来。 他几乎什么都思考不了,立即放下一切,想要进入阵心。 阵眼就在前方,已经被完全封印,黑色的阵力以极快的速度来回翻飞,靠近便会粉身碎骨。 他的手一片冰凉,再也无法冷静的面对眼前的情况。 裴奚眼疾手快,赶紧将他拦下来。 “你想死吗。” 扑倒谢凌后,这小子居然一脚踹开他,又往前跑去。 谢昭拦在身前:“阿凌,停下!” “谢凌!” 少年脸色惨白,眼眸闪出一丝崩溃的血色,他极力克制着情绪,整个人只剩一根弦紧紧崩着。 “她在里面,我要去救她。” 谢昭意识到他说的情况,又如何能放心让谢凌过去。 “不能靠近那里。” 可现在的谢凌,几乎失去理智,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没有叶琬,他就跟失了魂没区别。 谢昭紧紧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裴奚也赶紧跑出来,劝道:“现在根本进不去了,阵眼已经封住了,你要去送死吗。” 谢凌紧抿着唇,眼神悲痛。 谢昭看了心里也止不住难过,告诉他:“如果叶琬真的在里面,她肯定已经死了,你进去也救不了她。” 这句话宛如刀子一般割在他的心上。 谢凌指尖都在颤抖,他沉声道:“那我和她一起死。” 他语气坚定,不容任何人反驳。 谢昭猛地吸了口凉气,头皮禁不住发麻,不能不信的是,眼前的少年,真的可以说到做到。 哪怕已经是穷途末路,他也从未说过放弃。 可是如今,只是因为她有危险,竟能说出要与她一起死的话。 风暴越来越大,狂风卷起冰雪,砸在众人身上,天空的黑云一层堆着一层,仿佛即将要塌下来。 谢昭突然明白,他们拦不住的。 三年前的经历就应该让他们认清叶琬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果比起失去她之后的谢凌,他宁愿让他进去。 “阿凌……” 就算不让他进去,如今的情况,他们又能撑多久呢。 与其留下遗憾,不如按照本心,痛痛快快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少年旋即奔向阵心,就算粉身碎骨,他也会陪在她身边。 他说过,永远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这一次,绝对不会食言。 * “我还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告诉他,其实我很喜欢他,真的真的很喜欢,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会死呢。” 既然喜欢他,为他付出一些东西,也有什么大不了的。 少女素色的衣衫浸满血色,她闭着眼睛,等着阵心将自己吞噬。 “系统,如果我献阵后救了所有人,算不算功德一件,你该给我点奖励吧,比如让我回家,让我长命百岁,又或者……” 让我再见他一面。 她有些难受,鼻尖酸酸的,控制不住地想哭出来。 可是系统根本不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连系统都沉默了,又有谁还能听到她的话。 叶琬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 手腕上的朱凤弦翻飞而出,瞬间搅碎冲向她的阵力,红色的弓弦在阵心破开一条裂缝,就在她往前倒去时,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她。 少年扣着她的肩膀,将她从深渊中拉回来。 那双漂亮精致的眼睛,蕴藏着汹涌的情绪。 她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墨色的长睫浸了一些水色,肩头还有风雪的痕迹,他发丝冰凉,眉睫都凝着冰雪。 “你疯了吗。”谢凌哽咽道:“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他顿了顿,看着叶琬的脸,忽然又说:“不对。” “是我疯了。” 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松开。 这一刻,叶琬才意识到,她不想死,她想和他在一起。 所有的一切,再没有眼前人重要。 叶琬回应着他的拥抱,告诉他:“没有见到你,我怎么会死呢。” 她总是这样…… 不经意地撩拨他,知道他受不了更是步步紧逼,撩拨完就什么也不顾了,留他一个人沉迷进去,越陷越深。 可每次听她说完这些话,他却怎么也计较不了任何事了。 将她拦腰抱起来后,所有的攻击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少年宽阔的胸膛十分有安全感,叶琬无力地依偎着他,勾着少年的脖子,越抱越紧。 两人离开阵心,到达安全的地方,他仍不肯将她放下来。 “不要抱着我了。”叶琬挣扎着,终于重新站在了雪地里。 她的头发垂下来,被风向后吹起,少年沉迷地抚摸着她的发丝,靠在她肩头吻了上去。 叶琬捧着他的脸,安慰着受伤的小少爷。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离开你。” 他握着他的手,专注地凝视着她:“你没事就好。” * 天边灵力翻涌,控制法阵的弟子不停倒下,可依然有更多的人奋不顾身冲上前,在剧烈的风暴中抵御涌出的攻击。 即使身受重伤,即使知道前路必死,也没有一个人露出退缩畏惧的表情。 在这世上,总有人要走在前面,既然有了这份能力,就该承担这份责任。 谢昭将剑刺入地上,擦干嘴角的血迹,半跪着爬起来。 汹涌的黑气迎面而来,被他握剑劈开,不断袭来的攻击几次使他倒在地上,但还是坚持不懈地继续往前。 天边乌云翻涌,雷声阵阵,闪电从黑色的法阵中涌出,劈向天照山的雪山上,树木燃起熊熊烈火,强大的飓风将火卷起更大的势头。 裴奚扶起谢昭,与他一起挡在前方。 望着这一幕,叶琬心头弥漫起无限悲哀。 他们时刻记得自己的使命,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也从不退缩,永不放弃。 原文的结局不会改变,他们甚至会以身祭阵,平息这场灾难。 只是天照山几万弟子,如今都要葬送于此。 这场劫难注定逃不过去。 少女的身影越来越坚定,她握住对方的手,无论如何,这一次,她都会与他一起面对。 * “谢凌,你不用一直陪着我。” 叶琬的命已经和法阵系在一起,就算他给了她一半灵力也没有用。 身为仙门谢氏的小公子,他应该走出去,而不是只站在她身边。 少年学着她的动作,捧起她的脸,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叶琬的脸颊,他稍用力地捏了捏。 本来有些生气,可对上他墨色的眸子时,一股悲伤涌上心头。 他们还有多少机会能这样触碰彼此呢。 谢凌道:“如果我死了,你等一等我,不要太快忘记。” 他的吻沉迷留恋,似乎是在告别。 叶琬心中一慌,忙捂住他的嘴:“你说什么。” 少年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琬琬,你可以一辈子只喜欢我吗?”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他眼眸悲伤:“我只想让你喜欢我一个人。” 他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可是好像总不能如愿。 少年声音颤抖,几乎是哀求。 他青涩的眉目无法抑制地凝起绝望的情绪,似乎再也无法得到…… 曾经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的少年,如今却一遍遍对她说。 “我会努力回到你身边,你不要喜欢别人。” 叶琬紧紧拽着他的手,风雪落在他们身边,苍茫的夜色吞噬了周遭的一切,天地仿佛只剩他们两个人。 “你要是敢做什么,我绝对不会等你。” 她的泪水断线般落下,因为哽咽几度发不出声音。 “我会立刻嫁给别人,永远忘了你。” ……不会。 “你不会喜欢别人。” 少年堵住她的唇,最后一次,深深地吻着她。 不愿分开,哪怕一刻。 “你永远也忘不了我。” 天边阵力如潮水般倾泄而下,雪崩就在顷刻之间,天地骤然失了所有颜色,天幕阴暗,风雪肆虐,他们几乎看不清彼此的存在。 金凰弓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视野,怀里的人忽然消失。 少年玄色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一跃而上。 “谢凌!” 谢昭咆哮着想让他回来,疯狂地从雪地里想爬过去。 叶琬伸出手,却什么也没留住。 山峦震动,天地摇晃,阵法卷着风雪,将极致的黑与白交织起来,天空中的法阵仿佛垂着深色的丝绸,不停地往地面涌入阵力。 金凰弓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如拿着它的少年一般,耀眼夺目。 这一次,换他挡在他身前。 一半的灵力为她续命,一半的灵力为她祭阵…… “应该够了。” 他的命,永远只在她手里。 少年的声音在风中传来。 “你不能忘记我。” 他长发飞舞,所有的灵力凝成一根金色的弓箭,金光流转之间,与阵心的力量撞在一起。 顷刻间,阵法破碎,天地失色,强大的力量席卷而来,将众人击退数丈,所有弟子都被这股力量撞飞出去,阵法的反噬之力足以使他们粉身碎骨。 但一道蓝色的光芒抵挡住了这股力量。 叶琬倒在雪地里,天旋地转后,再次睁开眼睛。 漫天的灵蝶环绕在身侧,夜色中的天照山,仿佛坠入一片蓝色星海。 灵蝶为一人灵力所化,漫天飞舞之际,就是其身陨之时。 蓝色的小蝴蝶扑闪着半透明的翅膀,伴着雪花停在她的肩膀上,安安静静地歇了下来,就在她准备触碰的时候,灵蝶又瞬间破碎,化为一道白色的光芒。 天空中的灵蝶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光芒破碎,再也不复存在。 结局逆转,所有人都没死。 除了他…… 骄傲自负,精致漂亮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 叮——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主线圆满结束。】 一切都停了下来,天地重归平静。 只可惜,与他说的一样。 这辈子,她再也忘不了他了。 第107章 什么时候回去? 这几日,叶琬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系统因为结局逆转开始彻底摆烂,干脆接受了这个一塌糊涂的结果,甚至还想和之前计划好的一样,要给叶琬一个奖励。 但是拿了奖励就必须回去。 “我再考虑考虑,先不急着说奖励的事。” 她一直拖着时间,只要先不说出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就还能在这个世界苟一会儿。 系统对她的行为很是无语,但是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来,只能一天天地催促她赶快想。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 【请宿主尽快决定奖励内容,系统好准备发放,发送奖励后便可回到原来的世界,温馨提示,奖励只能是实物。】 那有什么用…… 叶琬心烦意乱,伤还没恢复,就从屋子里走出去,想着换一换心情。 如今天照山的残局还没有收拾好,那场大战下来,藏书阁的屋顶都不知被掀到了什么地方。 谢昭萎靡不振地消沉着,裴奚安慰了几日,也开始跟他一起难过。 叶琬花费好几天的时间,终于在雪地里找到了金凰弓,金色的长弓在即将破碎的瞬间,叶灼送给她的朱凤弦忽然接了上去。 有了弓弦的金凰弓开始绽放光芒,立刻恢复成了原本完好的模样。 平时看谢凌拿弓的时候十分轻松,自己尝试的时候才发现这把弓那么重,叶琬两只手都有些费劲。 她抱着长弓几次摔倒在雪地里,天空的阵法已经停下来,但是还没有完全消失。 叶琬抬起头,看着那个恐怖的黑色空洞,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少年离开时的身影,瞬间消散在大雪之中。 刺骨的寒风从她眼角划过,带出一滴冰凉的泪水。 * 叶琬找到了金凰弓,想要带回去。 裴奚安慰完谢昭,又觉得最需要安慰的人应该是她。 叶琬却很淡定,虽然眼角红红的,此时却很冷静地说:“我不会留在天照山。” “为什么……” 就像他当年不愿留在竹园一样吗,只要看不到,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们还真是……一模一样。”裴奚忍不住叹息。 叶琬却道:“当然不是。” 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天照山的危机已经解决,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早些回去,在家里等他。” 裴奚欲言又止,最终道:“你觉得他会回来?” 阵法之下,一切都已经消失,他该怎么回来。 叶琬握着完好的金凰弓,笑道:“当然会回来。” 裴奚皱眉,露出哀痛的表情。 叶琬对他道:“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再次见到他。” * 走过苍茫的雪山,离他消失的地方越来越远。 叶琬收拾好心情,开始考虑以后的日子,她不想在没见到他的时候就离开,最起码再等一等。 系统问:【你要等多久?】 这个问题…其实她也不知道。 一天,一个月,一年…都有可能,他早点回来的话,她就可以少等一些日子。 刚开始的时候,叶琬总觉得明天就能见到他,可是一个又一个明天过去,她始终还是一个人。 这样的等待有些难熬,让她的脑海里全都是他的身影。 从前在竹园里很不想让他来打扰自己睡觉,可是如今每天都会在同一个时间醒来,期盼他能钻进她的被窝里抱住她。 但睁开眼睛,便是希望再次落空的难过。 转头时,看到金凰弓,叶琬忽然又生出一丝希望。 一天等不到没关系,她可以等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总会等到他回来。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这还是叶琬第一次在京都看到春暖花开的季节。 她没有留在谢府,而是在新宅住了下来。 这几个月,她很喜欢躺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抱着小锅晒晒太阳睡睡觉。 小桃树下的秋千被风吹地摇摇晃晃,数千下躺着一个素色的身影,软软地陷进草地里,绽开的裙摆落了些碎花,暖烘烘的太阳烤地她额头都出了细汗。 叶琬恍惚中睁开眼睛,因为在太阳下睡了一会儿,再看外头时,天地的颜色忽然变得崭新起来,许久才让她适应。 桃花清淡的香气随风飘来,连她的头发都染上了一些这样的香气,晚上洗澡的时候还能闻到。 如果这时候他在,肯定会抱着自己又亲又摸,惹得她总不能好好享受此时的宁静。 叶琬试着自己闻了闻染着花香的发丝,却怎么也找不到小少爷亲近她的那种感觉。 甜蜜蜜的,又有点安心。 她越尝试,反而越觉得失落难受。 趴在浴盆边,叶琬怔怔地望着桌子上的金凰弓。 都说用金凰弓的人,若使出全身灵力,必会弓毁人亡,现在金凰弓还在,他一定没有离开。 总有人说她不能接受现实,叶琬却并不这么觉得。 他只是暂时没有回来…… 第一个月没有,第二个月没有,第三个月也没有…… 不过这才几个月,当初自己可是消失了整整三年,三年他能等的了,三四个月又有什么。 小年夜,除夕节,守岁拜年烧纸钱,身边一直没有那个骄矜傲慢的身影。 往常他很爱打扰她睡觉,如今叶琬睡个三天三夜也没人管,就连从浴盆里出来,都没人用浴巾替她擦干身体,也没有人温柔地将她抱上床。 一个人躺在那么大的床上,从左边滚到右边,身边空无一人yihua,房间里寂静无声。 她感觉有一滴咸咸的眼泪流下来,埋进被子里不住地委屈。 原来看不见他,自己会这么想念。 第二天,顶着微红的眼睛,叶琬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她观察着面前的桃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这花不似寻常桃花繁茂美丽。 郭瑞已经在研究新品种,说是要种个桃林。 叶琬问他:“这棵桃树结的花为什么这么小。” 香气倒是挺足的,就是花瓣不够大。 郭瑞眯了眯眼,说道:“可能是刚开,还没什么经验,以前这树都不开花的,今年才开。” 开个花居然还能扯到经验…… 叶琬又问:“为什么不开花?” 他耸了耸肩,嘿嘿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今年已经开了,明年肯定会开更多。” 明年…… 明年能有机会和他一起看到吗。 夜里的时候,叶琬梦到桃花树开了很多花,风吹着花瓣落在她身上。 她闭着眼睛,静静站了很久 突然有一个人走到她身边,从身后抱住自己,叶琬回过头,鼻尖瞬时酸涩起来。 少年轻轻笑了笑,捧着她的脸,俯身吻了上去。 他的吻温柔留恋,站在桃花树下,身边是绿色的草地和无数落花,粉色的花瓣在风中飞舞,吹起少年的衣摆和发丝。 梦醒之后,叶琬才觉得怅然若失。 她坐在床边,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失神地回忆着方才的梦境。 可他并没有回来…… 心里堵的难受,叶琬再也没有睡意。 她披了件薄薄的外衫,走到外室倒了杯茶,茶水中也沾染了桃花的香气,愈发馥郁浓烈。 门上映着粉色的光芒,是一颗桃树的形状,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 她被吸引着打开门,一股热风扑面而来,立即将她融进一片暖洋洋的氛围中。 春天的夜里总有些闷热,脚下的地板浸着潮湿的水渍。 今夜的桃花树,好像比白天更加茂盛。 几乎一整颗都开满了花,占满了半个院子,天空飘着花瓣雨,落在幽静的长廊上。 叶琬走到草地上,看着散发着微微光芒的桃树。 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景象。 热烈明媚,生机勃勃。 随着桃花落下的,还有一只蓝色的小蝴蝶。 小蝴蝶停在她的肩头,叶琬看过去时,一个修长清秀的影子也走了过来。 少年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冰凉的吻落在颈侧。 他说过,不会让她等太久,无论如何,也会再次回到她身边。 这一次,不是梦境。 夜色如墨,树影浮动,花瓣纷纷扬扬。 再次重逢的人彼此相拥。 从此以后,永远也不会放开手。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 后续会写番外,一天一更,每晚九点更 番外准备写 1婚后日常 2叶灼篇 3现代篇 4男高 5柳涧村的小日常 6迷你小少爷,幼崽形态遇到女主 宝贝们还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