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纯爱文白月光学姐 作者: 希我 简介: 【正文已完结,番外三章不定期掉落】 舒希穿书了,成了她睡前还在骂的那本耽美文里,主角受的早死白月光…… 回想方才在灯火暗沉的小巷,主角受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眸,面染红晕地递给她一封情书,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大喊:“学姐,送…送给你!!” “……” 那模样,活像一只勤勤恳恳竖着耳朵, 鼓起腮帮子叼萝卜给她的乖巧小兔子。 作孽啊! 她记得后面剧情是,她刚跑出小巷,便被精神变态盯上,最终死于非命,成功奠定她在主角受心中的白月光形象。 想到这,她要迈出小巷的腿一缩,在主角受落寞地注视下,跑了回来,歪着脑袋笑得花枝招展:“沈学弟,可以送我回家吗?” 沈岚清听后眼眸闪亮,脸色瞬间红了几分。 — 自此,她身后多出一条小尾巴。 全校都知晓高三的温柔女神舒希,与高二画画很好的清秀学长沈岚清关系密切。 所有人都觉得,两人性格相仿,都是两朵娇花,且舒学姐追求者众多,像沈学弟这种肯定会被一拳十个,打得眼角泛红。 舒希也是这么想的。 可…就是这位沈学弟,用那双保养得只会用来画画的纤纤玉手,笑着掰断了她某些追求者的手指。 舒希: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2021.0715已截图 [万分感谢碧水咕咕的封面,鞠躬]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校园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希,沈岚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纯爱文白月光女神 立意:愿一切皆被温柔以待 第一章 昏黄的灯光,暗沉的小巷。 虽说看了许多年,但今天打在地上的那两束,踩在脚下的这一条,她却觉得格外刺眼。 仿若刻印在骨髓深处。 灯光,少年…… 舒希再往前试探着走了两步。 迎面一位面相清秀俊雅,身着白衬衫的少年,正乖巧地靠在青灰色的墙边,埋在一旁厚重的电线杆阴影下,被遮挡的不露痕迹。 少年似是有所感知,那一头清爽细碎的短发,恰巧被此时的穿堂风扬得七零八乱。他原本低垂的眼眸,也在蓦然间掀了起来,携着眼中的灼热与金亮,淅淅沥沥传进她的眼里。 熟悉,很熟悉。 是舒希魂灵深处告知自己千万遍,不能忘记的场景。 他睫羽纤长,面庞白净,通身骨架虽瘦弱,却不瘦小。巷子口那注暗沉灯光的打压,并不妨碍少年此时通身清爽气质的散发,反倒衬出他几缕忧郁哀伤来。 只撇了她一眼,他便又敛起眸子。 舒希每日回家,都必经这条路,想来这少年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 少年手中小心攥着一张粉色信封,看起来还紧握着什么。他手指很是白嫩纤细,骨节分明,那是一双人们一看就会觉得,‘很适合弹钢琴’的手,因为某些原因保养的极好。 朦朦胧胧中,她尝试着开口:“沈……沈学弟?” 方才也是这里,两个以往互无交集的人,头次有了羁绊。只是这春枝尚未抽芽,便被号称“温柔一刀”的舒希,整枝掰了个彻底。 可她刚准备出巷子口,头脑便蓦然昏昏沉沉起来,隐约有一些不属于她的碎片,在脑中涌动着,阴错阳差之后,她便又退回了巷子里。 想确定一些事情。 眼前小巷,少年,信封,攥紧的手指,这些通通在她封存的魂灵中,串联成一把钥匙。 现如今她已经可以无比肯定,她这十几年来,生活在一本书里。 再确切点说,那便是……她是穿书来的。 只是她穿来时尚在襁褓,灵魂受到了世界的压制,因而前世记忆被封存了起来。 而时隔不久,就在这条小巷中,她拒绝了这本书中主角的示爱。 “……”造孽啊! 少年约莫心情极差,也不理她,只默默垂着头想自己的事。 舒希翻找着记忆,并没有多少关于面前少年的信息。她不懂,这位校园中人人追捧的清秀男神,画画好,长得也好,干净漂亮,为何会喜欢八竿子打不着的她。 而且原书中,他不是喜欢……男生的吗。 不过喜欢这种事情,也不是可以随意控制的,舒希也没再多想,犹豫片刻又走至他身前。 沈岚清以为方才她又走了,眼中浸染了些许难过,但低垂的视线中,猛地又一次出现了,那双棕色的小皮鞋。 她今天就穿着一双粘有白色玉兰的红棕色低跟小皮鞋,她的腿很细很直,好似就剩里面的骨架支撑,但却好看的紧,搭配上他们连城一中特制的校服裙,配得统一的雪白衬衫与及膝的蓝色格子裙,整个人都仿若一朵遗世独立的娇花,需要人小心捧着,供着。 但她冲你笑时,却又将这身凌厉衣裙,穿出了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想到这里,他面带希翼地抬起头。 她为什么……又回来了…… 见他看着自己,舒希斟酌再三,才道:“沈学弟,其实你之前说的话,我还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你能再复述一遍吗?” 她眉眼弯弯地歪头望他,被灯光点亮的眼眸仿若在染明温柔,耳旁齐整的发丝也如杨柳拂风般,顺势千丝万缕地坠着。 就那几个字,但凡长点心的都能听懂,她却只能努力勾起嘴角,保持一个礼貌得体的微笑,继续装聋作哑。 因为这本书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她刚跑出小巷口没多久,便被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变态给盯上了,用白布将她捂着嘴,拖进了无人问津的巷子角落里,活活被折磨至死,死状十分凄惨,引起当地政府与群众的广泛关注。罪犯被抓获后,还登上了连城当地的头版头条。 众人在哀叹惋惜这个无辜美丽的生命逝去的同时,却并不知晓她只是一本耽美文里,主角受暗恋多年的白月光,而她的死亡,也成功奠定了她在主角受心目中的白月光形象。 想到这,舒希浑身忍不住一个激灵。 不能单独出去,不然会重蹈覆辙。 面前少年作为那本耽美文《明月照孤城》里的主角受,绝对有主角不死光环,和他一起的话,应该能逢凶化吉吧。 没错,她穿的是一本,名副其实的耽美文。 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言情作者,费时五年写出的华丽逆转“巨作”。 作为这位作者一路走来的粉丝,她每天兢兢业业打榜,她所有书籍看了不下十遍,还购买了一系列周边,但凡出什么,她都一样不落,后援会也是按时完成每日签到及其各种任务。 就是因为如此,因为太过喜欢她的文字,喜欢她笔下刻画的每一个人物,这本《明月照孤城》完结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她,才心碎了一地,没忍住发了两千字长评,内容直抒胸臆,表达自己无限的愤慨。 那分明就是一篇打着校园纯爱文的幌子,打着爱他的名义,而写的一本三观不正的囚禁施虐文。 最让她愤怒的是里面的主角攻陈疏易,仗着自己家中有钱,祖辈在连城扎根三代,又有着连城一中的股份,居然滥用私权,打压主角受,逼迫他与自己在一起。 最终大学时主角受沈岚清,因为主角攻某些仇家的原因,被车祸陷害至死,掉下悬崖尸骨无存。而陈疏易在书中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没多久又另找了一个,至此完结。 全文不光贯穿一句“好人活不长,祸害遗千年”,还无脑玛丽苏,毫无逻辑性。 苏是主角攻陈疏易一个人苏了,毫无逻辑的事情全发生在主角受沈岚清的身上。 就离谱。 她觉得全文最可怜的,还是主角受沈岚清,仅仅只是长得好看的原因,就被主角攻看上,年仅十七八便要担着一系列思想的担子与精神的压力,身旁也没有一个朋友真心帮助他,都是想利用他,作为飞黄腾达的桥梁,最终他还丧命于此。 自小到大,没有一件事情顺风顺水,皆是逆来顺受,很苦。沈岚清如今最爱的绘画专业,后面也会被陈疏易打压的不得不放弃,他少年时期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生,却也因为某些原因遇害去世。 很不幸的,她就是那位女生,而再过不久,没准她就要遇害了。 而另一个主角陈疏易,玩世不恭,放任自流,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堆人为他鞍前马后,身上毫无当代新青年的三观,满身被权利铜臭味污秽的纸醉金迷,舒希一想到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就忍不住拧起眉毛。 “舒学姐?”看她温柔眉眼上拧起的雾,沈岚清唇色露出些苍白说,“你别皱眉…是我扰乱你的生活了,我以后再也不会……” 他想抬手抚平她眉宇间的雾气,却在举到半空时顿了顿,仓惶收了回去。 看着面前慌忙安慰她的学弟,舒希心中霎时清醒多了,还蒙了层蜜感慨,这是什么神仙小天使,明明前不久是他被拒绝,现如今还反过来安慰她。 舒希想,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等过了今晚,如果她还活着,她定会尽自己所能保护沈岚清,不被主角攻陈疏易肆意践踏,舒希暗下决心。 “没有,我没有生气。”舒希连忙解释,“只是刚才,在外面碰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跟着我,有些后怕。” 之前她出去时,确实眼角余光瞥见一处人影,虽说只恍惚了一瞬,她却如临大敌。 如果她猜的没错,十有八九是那位患有精神疾病的变态人士了。 “沈学弟,能求你……送我回家吗?”她真的还不想死,在生命面前,她真的再也做不到风轻云淡。 但凡有一点希望,她必须抓住。 “好。”他闻言乖巧点头,只背后的手微微颤抖。 舒希掩下眸中情绪,心中却羞愧万分。 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带他往出走。 因而刚出巷子口,她便时刻警惕着周遭动静。 她祈祷沈岚清的主角光环能庇佑她逃过此劫,却也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毕竟现如今她已经算是欠他良多。 舒希身体紧绷地攥紧衣角。 果然,没多久旁边的巷子里便猛地窜出一道身影向他们奔来。 此时舒希因着四面楚歌,故而早已觉察到这抹动静,在一个宽厚手掌快要塔上她肩膀的同时,她低头矮身错过这一触碰,而后自沈岚清身前绕过,一把将沈岚清拽过身后。 万幸,躲过一次攻击。 看来书中内容都是真的。 她抬眼看清来人手中正拿着一把带有刀鞘的水果刀,另一只手还紧握着一块染了黄色药水的白布。 这些只消一眼便知晓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头,舒希在争分夺秒的头脑风暴,计算如何寻找破绽躲过他的下次攻击后成功逃脱,而那头,沈岚清不知被吓傻了还是如何,竟紧盯着身前的少女出神不语。 舒希眉头一跳,在那人又扑过来前,下意识便按着沈岚清的肩膀,飞起便是一脚,直冲那男人的面门而去。 她这一世没学过跆拳道,但刚刚那男人,却偏偏激发起她上一世的潜能来,沈学弟看起来骨瘦如柴,很是柔弱,那只能她上了。 这一脚用了她一半的力道,将鞋子上原本粘着的玉兰花都踹了下来,那患有精神疾病的壮汉,瞬间便眼冒金星的跌坐在地。但很快,他便恢复过来,发了疯不觉疼痛与疲惫似得又要追过来。 而沈岚清此时却矮着身子,不知在寻找什么。 “沈学弟,快跑,他追过来了!”舒希说着如一阵风般,抓起他的手腕便跑了起来。 看着前方发丝飘扬的背影,沈岚清面庞骤然染上红晕,小心捂住心口。 那里正跳的飞快。 “洋娃娃!你还我的洋娃娃!!我要我的洋娃娃!!”那人在后面追着他们跑,拼命喊叫着,沿途众人都看得傻了眼。 “抱歉,让你受惊了,他精神……不太正常……”舒希边跑边满脸歉意向他解释道。 柔和却笃定的话语回响在他耳畔,而被她牵着的沈岚清,回过神在想,学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是这个人早就开始跟踪学姐了? 一想到这里,再回想那只仿若能轻而易举掰碎舒希肩膀的粗壮手臂,少年眼中便满是晦暗不明。他不敢想,如果今天没有在这里等着她,如果舒希选择默默隐忍,没有回头,那他是否还能再见到她。 思及此,他原先被她牵起手时,怦怦狂跳的心脏也清醒了不少,只轻车熟路地松开了手,在她愣神间复又穿过她的指间,十指紧紧相扣。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带着她又飞奔起来,嗓音清朗平静:“去警察局。” 在城中巷子里弯弯绕绕,但那人依旧穷追不舍,只是手上的水果小刀不知何时,丢了刀鞘,刀刃正暴露在空气中。 围观众人看着这一幕,都不敢上前阻拦,猜测甚多。 “警察叔叔,警察叔叔!”舒希一进来便大喊道,“救命啊!” 值班的民警闻声急忙赶来,便见后面举着刀子向他们跑来的人,赶忙又想叫几个人出来。 但那人动作也是极快,就在他们要跑去警局内的功夫,不知何时那人已经跑到他们身后,趁着舒希还在愣神之际,一把掰过她的肩膀,那刀子便冲她眼睛刺了过来。 避无可避。 恍惚间,舒希冷汗直流,只觉已经看到了自己那时的命运,跑不出,逃不掉。 却猛地看到在一旁沈岚清抬起手的影子,极快,想去抓那把利刃。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门开了,里面冲出几个持枪武警,直接一脚上去,踹在那人的臂膀上,他立马扔下了刀子,捂着手臂哀嚎满天,倒地不起了。 夜晚八点,连城警察厅内。 一男一女两人,乖巧的坐在质感坚硬的红木沙发上,认真听着面前身着警服的青年男人,劈头盖脸的教诲。 “小朋友们,刚才太危险了。” “尤其是你这个小同学。”青年警察将矛头重点转向沈岚清道,“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危险关头也知道出面保护女同学,勇气可嘉。” 话到这里顿时变了味道,还透着些赞赏。 “只是以后在保护别人的同时,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 二人乖巧地点点头。 “看你们身上的校服,是连城一中的吧,都是好孩子。” “小希?”那个青年警察还没说完,门口便响起一道磁性好听的声音。 舒希抬头,便见一个穿着警服,挺拔俊俏的年轻男人正冲她招手。 作者有话说: 【看前必看】 去留随意,我们都不必勉强自己好吗。 我之前好像说的还不够清楚,是我的问题,所以我再重申一遍。 本文女主穿的并非一本纯正的耽美文(结尾会解释清楚),我并不想剧透任何情节,但总是有人来问,里面的人物性取向怎么怎么样。 本文全文,不管男生女生都是异性恋,不存在双性恋或者是同性恋,也并不存在掰弯掰直的问题,这是我设置剧情的原因,所以我说过我不会多说这方面的内容。 去留随意,大家都文明一点,我写什么是我的自由,你看不看是你的自由,我无法干涉你的自由,我也并不想勉强你们去看我的文。 谁也不需要要求谁变成自己心目中的理想样子,我也不会,鞠躬。 第二章 “贺队。”青年警察见来人,颌首打招呼,来人也点了点头。 “小刘,他们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就…两个孩子,谈恋爱路上遇见了个变态,被追着打……” “……”舒希见贺连城看过来,额上出了些冷汗,赶忙纠正,“警察叔叔,我们没谈恋爱。” “叫什么叔叔,叫哥哥!” “……” 贺连城进来转了一圈,冲舒希道:“好好学习,不要成天搞对象谈恋爱,你看现在,回家晚了,出事了吧?” “我没有。”舒希委屈巴巴。 “还说没有,都一块进警察局了。” “……”这位表哥真是脑回路清奇,舒希也懒得再说,只赶忙转移话题。 几人其乐融融,舒希也忘记了旁边还有沈岚清,只撒娇让贺连城别告诉她爸妈。 贺连城聊了一会,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打量沈岚清,沈岚清也只静静的看着他们,仿若透明人一般,并未打破这融洽的气氛。 “你看这小身板,好好练练,别未来成妻管严。”贺连城猛地拍了拍一旁沈岚清的肩膀,没忍住出言调侃道。 “不会的。”沈岚清笑笑。 “哥,你瞎说什么,你以为谁都是你啊。”舒希急得额上冷汗直流,求求了别说了,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 “哎,你这小丫头片子,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你不是跟人家没什么关系吗?”贺连城嘴角一勾,调笑道,“欲盖弥彰?” “……”不说了,心累。 舒希恢复了往日礼貌微笑的模样,逗她几句,问她什么,都回以微笑,贺连城顿觉无趣,给他们填了手续,便让他们早点回去。 沈岚清也早已出了警察厅,只等在檐下,见舒希出来时,清冷的面容才和缓了起来,露出舒缓的笑意。 “学姐。”他叫了舒希一声,舒希转头,便见他眼下升起一对可爱的卧蚕。 随后便见他捂着肚子半跪下去,身体微微颤抖,起先她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伤,想扳过他的肩膀替他看看,随后便发觉他是在笑,而且已经笑得没声了。 “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舒希没好气问。 她可没忘记,刚才情况那么危急,虽说那把刀快要刺中她的眼睛,但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徒手就要去握那把水果刀的刀刃吧。 她看的很清楚,那刀刃在月色下泛着银光,肯定是开过刃的,锋利极了。 “学姐,咱们刚才跑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围观吗?”他忍住笑,站起身问,“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虽是问句,但估计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看他憋红的小脸,舒希下意识问:“什么?” “他们说,这肯定是父亲抓到女儿早恋,威胁他们分手,女儿不听,就和这小伙子跑了,父亲气得直接举起砍刀狂追五条街。” “……” “不好笑吗?”见她一脸沉默,沈岚清止了笑,低头问她。 “好笑吗?”舒希抬眸反问,两人对视半晌,她才慌忙转开眼,带着命令的口吻道,“手伸出来。” 对方乖乖照做,将左手伸到她面前。 “另一只。”舒希言语清冷,透着层霜。 因为有前面“生死时速”的革命友谊,再加上舒希比他年长一岁,便自觉站在长辈的立场,想去关心他。毕竟这件事后,未来她还得罩着他呢,可不能马虎。 她不客气地抓过那两只瓷白细腻的双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仔细检查,温热的气息也在不经意间,洒在他的指尖。 她不敢想,若是他真的握上那把利刃,那他往后该怎么办。 手不要了?理想也不要了? “学姐?”他感受着距离指尖的温热呼吸,忍不住想蜷起手指,随后两人皆是一愣。 纤长的手指迅速划过她的唇角,带着一连串连锁反应,温润清凉,却又酥酥麻麻的。 所幸之前那件被沿街追逐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并没有掀起多大的市民恐慌与波澜,相关消息也很快便被连城市警方压了下来,将追逐他们的犯罪嫌疑人进行了刑事拘留及观察。 出了警察局很久,沈岚清很自然地牵着她,不知要到哪里,因着前面的事情,她也不好追问,只跟着他走了大约十五分钟,便停了下来。迎面一家带有木制清漆匾额,店面晕染着浓浓复古气息的店铺,正立于二人面前,约莫有些年头。 他松开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对着路旁的灯光辨别了片刻,便上前去打开了店门。 “学姐,稍等一下。”他拉着她走到一边,又道,“你在这别乱跑,我拿点东西,很快出来。” 过了一会,他手上拿了一卷白色针线,和两个马扎走了出来。 马扎的支架刷了绿漆,上面还铺有用厚毛线编织的柔软坐垫,手艺精细,一看便很舒适。 舒希不明所以间,便被他默不作声地按着坐下,他才坐在另外一边,手里拿着那卷针线,只是目光低垂,放在她脚上的那一双鞋子上。 此刻那对鞋子,一只还很规整,另一只却光秃秃的,如枝头桃花已落,徒留枝丫。 她见状,急忙将穿着那双少了一只花的鞋子的脚向后藏了藏,淡然道:“这没什么的,你别担心。” “学姐,你脚背没事吧?”他只礼貌问,也不敢直接脱下她的鞋查看。 闻言,舒希连忙讪笑摆手:“没事没事,学姐小时候可是练过的,专业的。” “你把鞋子脱下来让我看看。” 舒希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毕竟这次是她连累了他。 似是怕她不信,舒希连忙掀起袜子,只见脚背光滑如初,不见任何红肿与淤青,她皆是用的巧力,不会伤害自己分毫。 见状,沈岚清才放下心来,继而在舒希惊愕的目光中,拿起她的鞋子仔细查看着,还递给舒希他的手机:“密码是980621,点一下上面的手电筒。” 舒希照做,却猛然反应过来,那串数字,不是她的生日吗…… 她不自觉咬住唇,却也没说什么。 此刻道路两旁清冷肃杀,周遭柏树上藏着微弱的暖黄光束,偶尔街道一两阵汽车的灯光闪过,却透着温馨感。 只静静看着少年手上的动作,吹着耳旁路过的风,便觉得岁月静好。少年不知何时,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舒希一下便认了出来,那是她鞋子上的花,虽说沾染了些许泥土,却被少年指腹轻柔地掸落。她忽得想起少年慌忙找东西的身影,一下顿悟过来。 穿针引线皆是一路顺风,少年动作及其认真的在白色丝线上打了个结。她呆呆地举着手机,一会儿看看少年晕了光的柔和面庞;一会儿又望向他举着鞋飞花引线的纤长手指;一会儿又撇向他以往棕色薄雾的眼眸,此刻云开雾散,飞鸟逢春,透着实打实的认真。 光亮爬上他的眉梢,舒希想,以往常有人说她如何如何温柔,但她从来都付诸一笑,却不曾想,原来温柔碰上丁达尔效应,具象化以后,便是这样的。 竟不禁让她看愣了眼,谁人不喜美好的事物。 “学姐?你再穿上试试。” “学姐?” 舒希回过神来,便见自己手里打着的手电筒也早已歪在一旁,只顾着看少年清澈的眸子,而自己也不知何时,早已不自觉凑近了他,眼睛深深地望向那对浅棕色瞳仁。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抱歉,我不磕他俩的CP》,喜欢的小可爱可以点个收藏~ 徐又止百无聊赖之际,点开一本某江.大女主穿某点男频.升级修仙文。 看完发觉评论区,全部是刷‘傲娇炸毛貌美男配真的好受,小师弟快点投入主角师兄的温柔怀抱’! 徐又止皱眉,发了句:“我没觉得,我不磕他俩的CP。”就这一句,被众人喷到置顶。 【好家伙,您没看见易师兄给封零小天使疗伤时,那视若珍宝的样子吗?】 咩有。 【易初宁每次和封零有分歧,都是他先低头,好有爱!】 尊老爱幼? 【女主与零零遇难时,男主第一反应居然去看零零,肯定是有奸情!】 关爱同门罢了。 …… 【姐妹们别狡辩了,万人X书送她进去!】 然后,她穿了。 但她丝毫不慌。 徐又止:无聊,我就不磕 她才不会承认, 她不磕是因为看上那个傲娇炸毛呢。 — 男弟子云集的仙门宗里,罕见地收了个凡间来的小师妹。师兄们磨刀霍霍,小师妹却性情冷淡,从不爱多说一句。 可…为何,往日冷淡如霜的师妹,却对口头上百般嫌弃他的封零穷追不舍。 徐又止问他功课。 “你别过来!”(害羞) 说漏嘴他的秘密。 “不许说!”(面色通红) 徐又止给他道歉。 “哼。”(心如擂鼓) 徐又止:? — 某日。 徐又止与封零罕见地产生纠纷, 正巧赶上她要出门历练。 临行前,却被他从背后伸手,猛地揽过抵在身前,脑袋埋在她颈间,声音喑哑中裹着狠戾:“你敢走!” 而后渐渐染上哭腔道:“我不许你走……” 徐又止无奈,纵容地摸摸他的头。 【小甜饼,已截图】 【傲娇害羞男主X冷淡专一女主】 【封面来源:不爱说话的果酒】 【文案全为剧情需要,请勿深纠】 第三章 回过神来,舒希便见自己手里打着光的手机,歪在一旁,映照着乌泱的夜。而自己也不知何时,只顾着看少年如水的眼眸,竟早已不自觉间,凑近了他,深深地望向那对似琉璃又似琥珀的浅棕色瞳仁。 月色莹莹,舒希蓦然又觉得,琥珀与琉璃,都不及他眼眸此刻内里流动的光晕,那是月光石独有的青白光彩。 如今见他猛地靠近,舒希不由深吸了口气,略微攥拳后仰。舒希就是这样,很别扭,她喜欢她接近别人,去观察他们,却不愿意别人接近她,了解她。 “缝好了,穿上吧。”沈岚清远离,将皮鞋贴心的放在她脚边,起身悉索去关店门。 很多时候,他的话真的很少。 而那朵白色玉兰,仿若从未自枝头摘下,只齐齐整整在棕色皮鞋上灼灼而立。 舒希站起时,才发觉自己落下什么:“沈……沈学弟。” 她有些无措地提着那个军绿色折叠板凳。 接过她手上的小马扎,放到了门边,沈岚清出声道:“这是我姥姥的店面,明天早晨她会来收。”一切都不言自明了。 “走吧。”他冲她招招手,“送你回家。” 舒希有求于人,态度还是要摆正的。 一路无话,因着之前的种种,两人皆没再言语,气氛一度低至冰点。 见沈岚清寡淡疏离,舒希以为他又回想起之前被拒绝的事情心情极差,想安慰他两句,却也不好开口,只得作罢。而沈岚清也只低头,始终跟她保持很远的距离,因而沿途无话。 舒希是在小区门口停下的,这一路她想了很多,想了很久。她觉得沈岚清很好,各方面都很不错,她也不排斥。她对感情方面向来是随遇而安,一切由缘。既然她要帮助沈岚清,摆脱主角攻陈疏易的控制,与其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帮助他,惹来众嘲,不若顺理成章。 舒希不喜欢拖拖拉拉,当断则断最好。 她转头,眼角似一抹月夜映照的鸿沟,温柔无际。平常她都是嘴角弯弯,但眼角平静,但以往她预谋什么大事时,都会下意识弯起眼角,弯成一计圆月的弧度,变为这样。 她瞳色很浅,薄薄的月光透过她的眼眸,都能折射出浅淡而明亮的目光。 “沈学弟,你之前在梧桐小巷里与我说的话,能再说一遍吗?” * 翌日。 时至六点,凉叶大道上雾雨朦胧,满街银杏。 沈岚清握着自行车手柄,徐徐而行,忽得望向远处,栗色卷发披散过蝴蝶骨的背影,霎那间眼眸明亮中迸发着碎星。 她的长发散至腰间,又带些天然的微卷,一身裁剪得当的校服衣裙,衬得她整个人高挑细瘦得如枝头淡雅高洁的玉兰花般。但了解她的人都知晓,她如春风般温柔,明朗至极。 沈岚清从未想过,自己默默注视多年的背影,有一天会如此触手可及。 他跨上车子,悄无声息地行至那人附近,才又上前去,像个恶作剧的小孩。 “舒学姐。”沈岚清轻轻拍了拍她肩,在她惊愕转头时,露出早已挂上眼的招牌微笑,“一起走吧。” 舒希望向高她很多的沈岚清,错愕过后,多出些茫然,蓦地又想到什么,问:“沈学弟,你家也住这边?” 她怎么记得原书中写过,就是因为白月光与主角受的住所相隔两地,因而主角受才没有及时知晓白月光遇难的事情。 “没有,我顺路过来。” “顺路……想送送学姐。” 沈岚清倒是说了实话。 两人很默契,都没有提昨晚的事情。如果忽略他此刻早已爬上耳廓的红润,就更好了。 看得舒希很想出言逗弄他几句。 面皮很薄,但沈岚清动作却很自然,二话不说径直从她手上提过那个用来装课本的棕色皮包,舒希看了看也没说什么。 半晌,他低头又道:“发夹……学姐戴上很好看。”他的嗓音很透彻,隔着清晨特有的薄雾,反倒多出份不怎么真切的韵味。 “啊……”舒希抬手间,不自觉摸向头顶的兔子发夹,颌首道谢后,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这算是变相夸自己吗?” 兔子发卡的底座,是用特殊的丝线材料一针一针穿插起来的,特别结实精致,上面还坐着一个指甲盖大小,泥塑的粉色兔子雕像,手工着色,一看便是花了巧心思的。 这件杰作正出自一旁推着单车,红着脸冲她傻笑的沈学弟沈岚清之手。 戴着立体可爱的兔子发卡,舒希又眉眼舒展的那么一笑,便多了些邻家女孩的娇俏可人,让人不经意想亲近。 说实话,她是很不喜欢在额前留碎发的,但她又很朴素,从来不戴任何装饰品。但今日她权衡再三,还是戴了沈岚清送的发夹。 目的不言而喻。 到了教学楼门口,沈岚清叫住了她。 “学姐,你第二节 大课是体育课吗?”沈岚清愣愣地眨巴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睛看她,生怕她说个不是。 舒希兀自搜索记忆,还真是。 连城一中是一所综合化高中,面向的未成年人群很广,有作为资助生与投资生所在的国际学院;也有德智体美劳全方位发展,面向高考的公立院校;还有想走艺术特长路线等加分项,进行高考的艺术学院。 三大校区实际上也就分为几栋教学楼,虽说离得远些,但也在一片区域。 舒希成绩名列前茅,因而所在的校区是直面高考的。虽说她如今高三了,学校也很人性化,并未取消其他课程,一切按照课表走。 而且舒希上个学期,因为成绩优异,早就保送了连城大学,本质上来不来学校,都无所谓。 但沈岚清不一样,他是艺术生,并且他很奇特,绘画方面是拿过省级奖项的,还陆陆续续得过很多奖,国家级的都进过几次。但与之相反的是,他文化课极差,即使日夜苦读,依旧增加一两分的那种。 因而,他高二起,便不怎么去教学楼了,只全身心投入绘画,想通过这个专业保送。 “来画室吗?”沈岚清顿了顿,思忖片刻道,“看我画画?” 是了,原文里就有这么一个情节,沈岚清画的画很好看,当然,画画时认真的样子更好看,整个人都在散发着耀眼闪亮的光。所以凡是体育课,只要抽出时间,女生们都会去画室碰碰运气,看看自己能否偶遇沈岚清。 想不到他还挺招人待见。 “我去干嘛,算了吧。”舒希没多想,摇摇头随口回绝。 都是小姑娘去,她去算怎么回事。 时隔一晚,舒希显然已经忘记昨天自己的所思所想,自己计划的“宏图伟业”,想着如何如何接近他,帮助他,又想着如何如何拯救他脱离不好的剧情。 “可是……我想学姐去。”沈岚清眨眨眼,又眨眨眼,抿着唇,满眼的无辜委屈。 “……” 他是在撒娇吗… 舒希一向吃软不吃硬,没坚持一秒便立刻妥协。 仅隔一夜,舒希眼里刻板印象的沈学弟,前后竟判若两人。从刚开始的漂亮草包,一路逆袭至昨夜的多才多艺,今早的面皮薄到傻fufu,如今又撒娇粘人,难缠至极。 骤然发觉,她枯燥暗沉的生活,飘了一只忽明忽暗的萤火虫,冲她顽皮的闪着光。她竟也不排斥,只想静静看它浑身散出的光束,迷人又夺目。 似乎就这样生活下去也未尝不可。 同时,连城一中的论坛也跟着炸了。 帖名:【论两个空调在一起大夏天吹暖风,攻击力有多大。】迅速置顶加红。 【1L:让本就炎热的夏季,雪上加霜。[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如今虽是八九月份,奈何连城的夏很长,秋来的也晚。 上面那些图片中,便是某些关注他们二人的有心人,偷拍沈岚清与舒希一起来的画面。此刻因着拍摄角度有些刁钻,显得二人很是模糊,但确实是那两个人没错。 两栋教学楼离得最远,横跨两个操场,一个篮球场,两个网球场和一个射击场,外加一个体育馆,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突然一起上学,还停留了好长一会儿才分开,任谁都觉得很奇怪吧。 【2L:啊啊啊啊啊啊我,这…,三楼来!】 【3L:不是吧不是吧,这才刚开学,他俩啥情况?四哥来!】 【4L:可能只是单纯的互相碰到,然后礼貌say hi的关系?五弟展开说说?】 【5L:对对对,绝对是假的,他俩现在就算盖着被子,躺一张床上,我都觉得是在互相问好。六弟你觉得呢?】 【6L:小六觉得很扯淡,小七你来……】 …… 一个帖子在十分钟内盖起一百多楼,从头到尾分析的面面俱到,最终统一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高三的温柔女神舒希,与高二的温柔学长沈岚清,可能有一腿儿了…… 【125L:不是吧!我求求你们了,别说了别说了,我的梦……啪……碎了……还碎了两个,一百二十五楼很想去哭会儿。】 舒希刚迈进教室,便觉得众人看她的样子都很怪,像是想从她脸上扒出些,蛛丝马迹?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抱歉,我不磕他俩的CP》 徐又止百无聊赖之际,点开一本某江.大女主穿某点男频.升级修仙文。 看完发觉评论区,全部是刷‘傲娇炸毛貌美男配真的好受,小师弟快点投入主角师兄的温柔怀抱’! 徐又止皱眉,发了句:“我没觉得,我不磕他俩的CP。”就这一句,被众人喷到置顶。 【好家伙,您没看见易师兄给封零小天使疗伤时,那视若珍宝的样子吗?】 咩有。 【易初宁每次和封零有分歧,都是他先低头,好有爱!】 尊老爱幼? 【女主与零零遇难时,男主第一反应居然去看零零,肯定是有奸情!】 关爱同门罢了。 …… 【姐妹们别狡辩了,万人X书送她进去!】 然后,她穿了。 但她丝毫不慌。 徐又止:无聊,我就不磕 她才不会承认, 她不磕是因为看上那个傲娇炸毛呢。 — 男弟子云集的仙门宗里,罕见地收了个凡间来的小师妹。师兄们磨刀霍霍,小师妹却性情冷淡,从不爱多说一句。 可…为何,往日冷淡如霜的师妹,却对口头上百般嫌弃他的封零穷追不舍。 徐又止问他功课。 “你别过来!”(害羞) 说漏嘴他的秘密。 “不许说!”(面色通红) 徐又止给他道歉。 “哼。”(心如擂鼓) 徐又止:? — 某日。 徐又止与封零罕见地产生纠纷, 正巧赶上她要出门历练。 临行前,却被他从背后伸手,猛地揽过抵在身前,脑袋埋在她颈间,声音喑哑中裹着狠戾:“你敢走!” 而后渐渐染上哭腔道:“我不许你走……” 徐又止无奈,纵容地摸摸他的头。 【小甜饼,已截图】 【傲娇害羞男主X冷淡专一女主】 【封面来源:不爱说话的果酒】 【文案全为剧情需要,请勿深纠】 第四章 没在意教室众人的目光,她转头便奔向自己的座位。 她的座位临近过道的窗口,舒希刚准备迈步上前,便被人揪着后脖子衣领,她始料未及,被生生自教室提溜至过道,硬拖了好几米。 舒希所在的班级是高三A班,刻苦之人不在少数,因而早晨六点半这个时间点来的人,更不在少数。 此时,教室里十几双眼睛,正静悄悄盯着他们,约莫知晓来人不是善茬,因而这时没人敢出声。 舒希有些恼火,那人手劲很大,她身前纽扣都险些崩落几颗,刚攥紧拳头转身,便被那人按着肩膀,锢在A班门口的墙壁上。 这栋楼是连城一中专属的高三冲刺楼,历经百年沧桑,在市里都赫赫有名,专门为国家输出人才。自这栋楼走出的卓尔不群之人,不在少数。因而前任市长亲自下访,提名育才二字,便成了如今的育才楼。 这栋楼里都是备战高考的学子们,此时学生很多,皆是分秒必争。众人面对A班门口正发生的事情,有些是来来往往并不在意,有些是惹不起,因而避之不及。很多A班的学生看见来人,都绕道而行。 前任市长可能挠秃脑袋都不会想到,连城一中这栋誉满天下的育才楼,会用钱砸进来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你要干嘛!”舒希恼火地看向来人,推他也没推动,咬着唇踩他,也不见他起来,当自己拍偶像剧呢! 当着众人的面被这么粗鲁的对待,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想骂人。 “舒伯父让我告你,晚上去我家吃饭。”来人面容冷峻,满面的桀骜与张扬,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 他一甩碎发,抬脚刚准备走人,便瞥见她头顶的那一抹粉,格外刺眼。 “哪儿来的?”他语气蛮不讲理,伸手便想取下来,却被舒希死死护着,挣脱开他的桎梏。 “丑死了,还护着?” 舒希张口,刚想反驳这大少爷两句,便见他也没再为难,只蹙着眉就走了。 有病治病,多吃药!舒希暗骂。 这人不在大海里买栋别墅可惜了,管的真宽。 望着那人向悠长走廊的另一端而去,舒希有些庆幸,所幸他父亲只是捐了个射击场与体育馆,要是再多捐几栋宿舍楼和教学楼,不得把他直接分配进A班? 思及此,她一阵恶寒,使劲拍打着肩膀处,那块被他触碰过的衣角,整整衣襟才拐进了教室。 连城一中论坛刚炸完,连城一中A班班级私聊群紧跟着又开始了激烈讨论,内容瞬间奔向99+,往常他们都是日日面对课本,枯燥乏味至极,好不容易有个八卦来消遣娱乐,放松心情,当然不容错过。 【高三A班私聊班级群内】 【程雪雪1303050133】:人齐了吗人齐了吗? 【程雪雪1303050133】:这群没有校花吧? 【言语1303050262】:没有没有,快说说,什么情况(゜ロ゜),不是校花早晨才和高二的学弟官宣吗? 手机后面的程雪雪,等的就是这一句,刚准备把自己早就复制好的添油加醋小作文,粘贴进对话框,便眼尖的看了眼前面说话那人的名称。 一般他们群聊都有严格要求,为保证必须是本班人,名字后面必须要加学号,才会通过申请。 他们这一届的学号,前缀都是130305,13代表他们的入学年份,0305是他们连城一中的建校日期,而紧跟其后的便是他们的班级与入校时的班级名次。 再看那人,前缀130305都对,紧随其后的是02? 【程雪雪1303050133】:这人谁邀请的?不是……你一个二班的,凑我们一班的八卦干嘛? 他们一班与二班,往常就不对付。 【言语1303050262】:这你就不对了,校花是大家的校花,学校是大家的学校,我们做学生的,要秉持着,有福一起享,有难你们当的宗旨,你们一班的八卦,只要关于校花的,我们大家都责无旁贷呀! 懒得与他论长短,程雪雪坐在高三A班教室角落里,高举着课本,看着手机屏幕中的一大段话,蹙眉无语,转而猫起腰,飞快地点击着手机按键,一眨眼便编辑了一长段话语向好友吐槽。 这特么二班的鸟人,哪儿都有他! 【万年青1303050123】:行了,你别理他了,快说吧,待会儿就该早自习了,大家抓紧时间讨论。 看见后面那句,不知情者,还以为他们在讨论什么奥数难题,国家大事。 【群主已将用户言语13030500262移出了群聊】 距离早自习还剩十分钟,程雪雪将自己编辑的那一大段小作文,赶忙发了过去。 这段话,转而便被舒希的某些狂热粉,又添油加醋,粘贴到今早还热乎的帖子里,美名其曰,辟谣。 帖名:【论两个空调在一起大夏天吹暖风,攻击力有多大。】 【233L:你们是不知道,听闻今天早晨,就陈校霸那黑着脸的样子,比咱隔壁食堂二楼农家餐厅的锅底还黑,吓得方圆百里寸草不生,人畜当场质壁分离。因为这个帖子,舒学姐当场被他拉出去,堵在墙角威胁,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让她家破人亡,父母工作不保。大家也知道,舒学姐人很温柔,依照这位陈校霸三天两头往他们A班跑的趋势,本人猜测,没过几天,舒学姐便会被他扭转乾坤的钞能力所屈服。】 【234L:楼上高二几班的,报上学号,饶你一条小命,不懂别乱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明是他陈某某暗恋我们女神,本来欲擒故纵,现在又来了一招得不到就毁掉!好卑鄙阴险。】 【235L:楼上二位?连城一中出门右拐一百米,看到一个站牌没?坐二路车第五站下车,连城市第一精神病医院,欢迎你们。】 而舒希因为刚才的事情,被扰得有些心烦意乱,三天两头要上他家吃饭,进行一系列精神压迫,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错,之前揪着她后脖领,对她毫不客气的那人,便是原文《明月照孤城》的另一个主角,陈疏易。 舒父舒母都是生意人,世代都在连城扎根,因而与同为龙头企业的陈氏有生意往来,并且来往也很密切。 尤其这个陈疏易,高二起便变着法的纠缠她,她真的有些不甚其扰。 他但凡态度好些,她也就不说什么。但陈疏易每次见面都我行我素,根本不顾及他人的感想,动辄动手动脚,还强势霸道,想侵占她的生活,最后还想控制她。 舒希并不觉得,陈疏易与她的塑料关系,会使他产生这种古怪的念头。 那人约莫有病,好窒息。舒希想到这里。长舒一口浊气,又翻了一页课本。 她不是没跟父母提起过,只是这人太会伪装,人前一个样,人后又一个样。估摸之前将她从教室拖出去的这次,还算是他最客气的一次。 因为她心里装着事情,时间过得也很快,转眼就第二节 大课。 舒希走到教室前排,看了眼张贴的课表,吓了一跳,今天正好星期二。 陈疏易他们班也是体育课。一想到临近体育课,每每这时候,陈疏易就要过来轻车熟路拉着她,去体育馆看球赛,强制性让她端茶倒水,她就又一阵恶寒。 这位约莫上辈子是她命里克星,这辈子才派来反复折磨她,就离谱。 她赶忙出门,扫了辆教学楼下的共享单车,马不停蹄就往最远的艺术楼赶。 灭是灭不掉了,有主角光环,躲总能躲掉吧。 她踩着脚踏板,在宽敞的梧桐大道上骑行,随即又黯然神伤。自己都不甚其扰,这怎么才能保护好沈岚清。 第五章 自高三的育才楼,到连中的星海艺术楼,途经两个操场,一个篮球场,两个网球场和一个射击场,外加一个体育馆,弯弯绕绕,路途遥远。 舒希蹬着脚踏板,绕了二十分钟,才到射击场外围,架起车轮才发觉,小腿已经有了些密密麻麻的酸痛感涌来。 虽说自己平常也有体能训练,但在蒸笼里反复翻滚,还要顶着团火苗再蹬十几分钟,是个人都想撂摊子不干。 望向穹顶,太阳依旧烧得火热。 幸好她随身带了瓶防晒。 舒希停下车,在射击场外围的小超市内,买了两杯鲜榨的冰镇柠檬水,喝了几口又放进车筐里,喷了点防晒,才稳稳当当驶出。 还没到体育馆附近,远远一个白色挺拔身影,往她这边行走。 舒希视力极好,隔得极远也一眼望到了他。 二十五分钟车程,两个人见面,搞得跟鹊桥相会似的。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挺热的。”舒希说着,从车筐里递给他一杯柠檬水。 沈岚清边捧着柠檬水喝,边笑:“我怕学姐没有走过这条路,不习惯。” 看他站在树荫下,阳光与树隙斑驳在他白衫上形成强烈色差,清爽的少年气息扑了满面,竟一时让舒希也不怎么热了。 舒希反问:“你天天也走这条路都能习惯,我怎么习惯不了?” 沈岚清答:“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舒希逗他。 他这裤腿卷起来,骨架都不一定有她手臂粗,居然还嘴硬。 “你都说了,我天天来这。” 天天来这,所以习惯了吗。 “……”很好,聊天结束。 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的同时,又替他暗含一丝心酸。 这个天天……是她理解的意思吗。 舒希胡思乱想地跟着他到了星海艺术楼。 星海楼大厅内,迈入霎那,将翻腾热气隔绝在外。舒希这三年来,头次进这栋楼,便是这次与沈岚清一起。 大厅里目不暇接,墙上角落满是展览的挂画,吊顶也绘制的眼花缭乱,艺术气息十足。 舒希虽说看不懂好赖,但也觉画技非凡超群,巧夺天工,不自觉看花了眼。 又想起画家作画,大约都会在画布上做特殊标记或署名,便将大厅内自上而下的每幅画角角落落都扫视一遍。 “学姐。”身后那人扯扯她的衣袖,指了指刚进门时最显眼的那副,“这个是我画的。” 舒希没说什么,过去就一顿细瞅,内心狂喊,这可是被众多画作大师点评,未来前途璀璨之人作的画!可遇不可求,全国都没几个,她得好好观赏观赏。 一幅油画如何,关键点有很多,构图,光影处理,质感,你要营造的氛围,甚至于你的颜料以及画布,以及作画之人的心态等等。 往常见得最多,便是画得花鸟鱼虫,这次沈岚清却画的是人物。 画面很简单,少见的复古穿堂门厅里,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侧身摆弄着手里的喇叭花,风吹叶簌簌。 沈岚清这副画虽然结构简洁,却胜在手法细腻,线条处理很干净,颜色调和温润适中,用细腻诠释简洁画风,堪称完美。 画面营造着最早以前的岁月感,那是一种想冲破画纸束缚,从条条框框里跳脱出来的,很遥远,却心向往之的意境。 “这画的什么意思,你能给我讲讲吗。”舒希在这方面,是真的一脸懵,但又对新奇事物充满好奇。 “一幅画而已。”沈岚清含糊其辞,刚绕过这个话题就抓着她衣袖往长廊那边去,“学姐,走,我带你去画室。” 被他带着,穿过幽深的长廊,又上了一层楼,来到最里面的一扇木门前,打开豁然开朗,屋内三扇大窗,外面栽着墨绿的云杉一清二楚,一派清闲舒畅。 室内架了七八副画架,沈岚清带着舒希来到最里面,被安排着坐在他旁边。 教室前,桌面上摆放着一枝沾染露水的向日葵,很常见的油画素材,却被他画出别样的美感。 沈岚清没画完,回来后便带着舒希来到他的座位,给她安排好座椅,提起画笔,继续沾染颜料作画。 眼前画布上的画作,纹理清晰,质感极好,线条处理得也很干净,尤其光影处理,将窗外透彻的阳光与向日葵上的露珠紧密融合,只一眼便知,在这里面当属上乘。 沈岚清胸有成竹,只满心满眼都是眼下这副画作。他笔下生出的线条,就如他的人一般,侧面轮廓棱角分明,下颌骨线条曲折流畅,惹人注目。 她常听别人提起,作画之人最忘我时,满身满地都是颜料污渍,他却干净的孑然一身。 似是猜到她想什么,沈岚清扭头笑道:“今天特意换了套新的。” 原来如此,舒希了然一笑。 下一刻,门开了,进来一人,在她愣神间坐在了不远处。 鼻尖上被对面人用画笔点了一下,拉回了注意,不轻不重,却平白让人心悸。 “职业假笑。”沈岚清评价。 “……” 其间进来的那人,只坐了不到几分钟,便又出去了,两人也没理会。 舒希看了没几分钟,过了那新奇劲,又看不懂,再默默瞅了两眼少年干净的面庞,与专注的眼神和挺翘的睫毛,还有握着画笔时纤长好看的手指。 好看,有点看不够的意味。 舒希甩甩头,强迫自己回神。 直勾勾盯着人家看,太丢人了,被人看见笑话死,也太不矜持了。 随后便转移注意力般,低头摆弄起他的绘画工具。 沈岚清画了一会,伸了下腰,看她手指机械式地涮着笔刷,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学姐,玩吗?”他手机朝向她,“钢琴块。” 舒希转眼一看,那梦幻的背景,熟悉的可爱粉黑小方块人。 她惊喜道:“这个我玩过。” 舒希接过,先试玩了一首《青石巷》,感官不错,只是后面无限模式时,很吃力,没坚持到最后。再准备选歌时,划了几下后发觉,歌曲居然全部解锁了,她不敢相信,又猛划到底,没有一首不解锁的。 舒希惊讶:“这……得玩多长时间啊?” 沈岚清说:“挺简单的小游戏,无聊的时候会玩一下。” “……” 这回舒希挑选了个普通模式,《克罗地亚狂想曲》,虽说听过,但她举着手机,两根指头还是很忙碌,根本点不过来,再加上它里面有长音符,没三十秒就落败了。 沈岚清给她演示了一遍,她全程眼花缭乱看完,满脑子全是引人深思的歌曲,他赏心悦目的手指,看完甚至有些餍足。 但她胜负心起,在钢琴块上的挫败,舒希决定在其他上面找回点场子。 “面对面五子棋,玩吗?”动脑子方面,她总不会输了吧。 这个游戏很简单,五个白子或者黑子同时连成一条直线,就算赢。舒希很有一套自己的策略,自从二年级开始被贺连城碾压过一回后,她便再没输过。 同时,连城一中匿名论坛内。 帖名:【论两个空调在一起大夏天吹暖风,攻击力有多大。】销迹一上午,又被置顶上去,并且还加了红字。 【335L:我……giao!我看到了什么!我眼瞎了,有必要这样?艺术生画个画都能强行被喂一嘴,顺便为大家送上第一手情报。[图片][图片][图片]】 图片里,背景里满墙的油画与艺术气息,很显然是了无人烟的艺术楼。面容清秀的男生正手拿画笔,宠溺地敲着一旁女生的脑袋,而女生只一脸纵容,脸上溢着柔和笑意。 【336L:你们发现没,以前舒学姐从来不戴装饰品的,现在……你们看第三张照片,舒学姐的头顶,绝对是沈同学送的!!!并且有目击者称,星期一晚,还见沈同学手里攥着什么,拖拖拉拉最后才走,很大可能是去表白舒学姐的啊! 并且显而易见的,他们二人以往并没有任何交集。但是据我了解,沈同学自高一起,总是会绕最远的距离,每日舍近求远,早早去育才楼那边的食堂吃饭!那边有什么!当然是可以看到我们美美的舒学姐用餐啊! 再看那几组照片,他们两人的姿态。舒学姐很依赖沈同学,手臂靠近沈同学的距离小于半臂,并且头部还微微向沈同学那侧倾斜,这是一种信任与依赖的体现,大约是一起经历过很多,患难之交。 最后,层主默默磕了两年的CP,居然是真的!!激动!我老早就觉得他俩配了,一个温柔一个治愈,简直就是感化天下的一对Cp,有生之年终于被我等到,西兰花原地螺旋升天!】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事件总体是被猜对了一半。 经历很多,假的,共历生死倒是属实。 【337L:好家伙,我都怀疑楼上是一个组织了,这都能被你磕到?显微镜磕学家啊,这谁看了不说一句牛。】 【338L:挺无语的,求求这帖能别顶起来了吗?校园论坛又不是八卦胜地,前面的能不能都出去看看版规再来评论,心累。】 【339L:楼上不爱看自己出去啊,又没人逼你看!】 【340L:服了,这舒大小姐给你们灌迷魂汤了?】 此楼后,风向逆转。 【341L:都长了张婆婆嘴?好好学习不行?人家谈个恋爱你们都参与,那别在连城一中呆了,当狗仔去好了,烦死。】 …… 【365L:话说,大家发现了吗?今天管一,异常平静。。。】 【366L:其实我也想说,往常这个时候,只要一传sx在帖子里不好的语言或者造谣言论,管理员一号,火速赶来删帖,今天却不见动静。】 【367L:行了,大家散了吧,他们是真的,粉头子都伤心欲绝,不出来说话了。】 【368L:哭哭,我们大家的青春,就这么结束了,郁郁而终……】 第六章 世人常说,棋如人生,子如人。一局棋,总要在层峦叠嶂中摸清很多,曲折环绕的,一马平川的,终归会压在山下,扬在尘里。 例如沈岚清如今这般,皱着眉头思索,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生怕失去,每一步都在用力思考,已经是谨慎到如履薄冰的境地。 舒希不行,她喜欢言出必行,为人也更加果决毅然,离子落定皆是愈挫愈奋,披荆斩棘。 “畏畏缩缩干什么,选好就下。”舒希道,“没有谁能一直等你。” 沈岚清输了很多局,像只受伤的小兽,委屈叫她:“学姐……” 舒希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只是再看他时,话到后面软了些:“落子无悔,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这次输了,下次再赢回来,懂吗?” 沈岚清听罢认真点头。 在棋局上,不论对方是何人,水平如何,舒希“怙恶不悛”,用实力去诠释尊重。 几盘五子棋,被舒希下成了人生指导课。 很欣慰的是,沈岚清已经被完虐五局,竟然还要求再来。 舒希感慨,孩子大了,学会逆境而生了。 一码归一码,舒希认真看他,突然说:“再输可不许哭啊。” “……” 见沈岚清凝视她不语,她才咳嗽两声想翻页,刚才那话有点欠揍是怎么回事…… 沈岚清前五局落子错综复杂,毫无章法,像是在隐隐约约的试探,舒希也没想,全线出击,提子便下,勇猛得很,与她往常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但这局没几分钟,局势便僵持不下。舒希执白子,此路不通,另辟蹊径,沈岚清便围追堵截。整局表面上看起来,沈岚清很被动,实则舒希被他打压的喘不过气,走哪儿都不对。 远观再看,十七道横纵落满,白子也已被分散压迫至各地,包裹围绕,老死不相见的那种。 罕见的平局。 舒希玩得忘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将近正午,便问:“还玩吗?” 他摇摇头。 舒希问他:“你饿吗?” “还行……,学姐饿了?” 舒希点头。 . 原书很少介绍沈岚清的家庭背景,但从书籍里细枝末节的描写,与沈岚清平日作风来看,他家应当是挺艰难的。 此时,沈·艰难·岚清领着舒希,正准备往艺术楼食堂的顶层去。 路上注意他们的人很多,但舒希想得更多。 连城一中作为一所综合性学校,各方面管理严格,因而各方面花销都很昂贵,花销排名最大的,当属艺术楼那块区域。 不仅因为他们的各方面学习费用,他们其中还有很多或是青训队运动员,或是省级,或是国家级别运动员,演奏家,画家等等,所以尤以星海艺术楼餐厅最为昂贵,饭菜也最为合理,全部都是科学配比,特殊供应。 那艺术楼餐厅顶层更不用说,环境雅致,流觞曲水,还独立包间,分分钟刷爆几张饭卡。 看着他指腹按下的电梯楼层,舒希欲言又止。孩子第一次和她吃饭,想吃顿好的,可以理解,但不能因为她,把一个月伙食费花掉,到头来当一个月食草动物吧。 此刻沈岚清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犹如地里小黄花菜,孤苦伶仃没人爱。 沈岚清一上顶楼,也不点菜,拉着她直奔里面的包厢。 估计是怕她看到周围价格。 包厢内很高级,墙面上有显示屏菜谱,可以直接点菜,它会一道道传输到显示器下面的窗口内。 沈岚清站在屏幕前,随手划着,知晓舒希饮食清淡,于是说:“他们家的清水鱼还不错。” 估计是听别人提起过,舒希想。 “再来一份,清炒竹笋。” “西兰花炒牛肉。” “学姐你想吃什么?” “学姐你想吃米还是想吃面?” “学姐………” 沈岚清拿着菜单点得正欢,舒希却一阵胃疼,“噌”的一下站起身:“小沈,你看着点吧,学姐去个洗手间。” 沈岚清听她的称呼,呆愣地点头。 舒希出去半晌,途经后厨准备付钱,顺便想好了个善意的谎言,却被厨师长告知,沈岚清来这里吃饭不用付钱。 于是舒希回来第一句就问:“你付过钱了?” “恩。”沈岚清含糊其辞,支支吾吾说,“我教他家孩子画画,他们叫我免费吃饭。” 她瞬间了然,未来书画界的冉冉之星,可不是谁都请得起的,约莫也不亏。 这一顿光盘行动,二人吃的很香,便各自提议随便走走,消消食。 舒希路上想,她现在没有功课压力,这段时间很闲暇,很自由,而沈岚清也天天埋在画室,不舍昼夜。但她调查过,干他们那行,要想考一个好大学,不光要专业过硬,文化课也不能落下。 想起原书里沈岚清不画画后的境遇,舒希为他捏一把汗。 “小沈,你觉得文化课难吗?”虽说舒希如今的模样很像慰问下属,但沈岚清也不排斥,相反,感官很好。 闻言,他猛点头。 他要做一件事情,便不能三心二意,因此沈岚清决心要画画,眼里就容不下别的,很执着,也很专一。 他大部分时间醉心作画,但显然这种专一这样用很不好。 沈岚清腼腆的笑:“学姐,你忙吗?” 舒希答:“挺闲的。” 沈岚清眼睛一亮:“那学姐,你能教我文化课吗?” 他又再接再励:“如果是学姐教我,我绝对能考好。” “恩。”舒希本来就有此意,便顺势应了下来。 人都是他救的,这点小事又算什么。 “那学姐,咱们今天下午就开始吧。”沈岚清摇了摇她的衣袖,“我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学姐你选。” 他就像邻居家小孩,问你要完糖,约莫看你好欺负,又蹬鼻子上脸,问你要一堆东西,又是布偶,又是玩具。 还能怎么办,惯着呗。 “折中吧。”今天蹬自行车的记忆很深刻,要是这小孩天天如此,学习兴趣在这路上被磨灭完怎么办。 “去网球场吧,那有接待室。”舒希又提醒道,“记得带上课本。” “恩”的一声,沈岚清开心地应承下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一天叫我写的,度日如年。 晚上还会更。 第七章 艳阳悬空,舒希是被一名学妹,一脸懵地领去体育馆的。她原本只当沈岚清有什么事情,因而迟到十几分钟,约莫耽误在路上,却不想是半道被人截胡,拐去了体育馆。 连城体育馆,早已坐满了围观人群,绕场一圈的座椅上,甚至还有人高举字牌,赫然四个大字,陈哥最帅。 陈疏易对舒希因爱生恨,打击报复沈岚清的“光荣事件”,迅速在连城一中论坛广为流传。他本人听后,也只是冷笑,不做任何答复。 虽说临近午后,但还是惹来很多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围观。 不得不说,陈疏易人是浑蛋,不学无术,但一手最基本的三步上篮,打得是真的没话说,多次帮助连中赢来全市联校篮球赛第一季,第二季冠军。 不过他真正篮球技术如何,还有待商榷,毕竟那两季篮球联赛,都是他投资并且组织举办的,其中是否有水分,还犹未可知。 反正私底下里,是有人传他打篮球也就凑合,中上游,要不是脸还能看,家里有钱,也没人愿意捧他。 但今天不同,陈疏易一惯恃强凌弱,如果往常他打篮球,十分只能打七分,那对上沈岚清这种小白,十分便能打十分,百分百赢他。 “行了。”陈疏易嗓音淡漠却暗含轻佻,他随意地拍打着篮球,任由它在地上弹得很高又落下,发出一下又一下沉重响亮的“咚咚”声。 体育馆刹那安静。 “对于对手,要有最起码的尊重。”陈疏易漠然道,“我叫你们去,随便给我找个对手,不是叫你们真这么随便。” 他眼中的“没眼力见”四个大字,都快抬手贴在抓沈岚清进体育馆的,那两个小黄毛脸上了。 那两人讪笑着,也不好多说什么。之前叫他们把沈岚清带来体育馆的是他,现在又是他说他们办事不力。 有钱人的世界真难懂。 “算了,凑合打吧。”陈疏易嫌弃地撇了眼沈岚清,又很快移开目光,只仰着头,将手中球扔了过去,满眼轻狂,“篮球,敢不敢比。” 沈岚清笑得牵强,任由那颗篮球错身而过,只是红润的嘴唇,没几分钟便透了白。 他说:“不好意思,我不玩篮球。” — 舒希赶过去时,那场所谓的“由爱生恨”篮球赛,已经开打了。场上,球鞋摩擦,篮球落地,一声比一声嘹亮,还隐约伴随着肢体与肢体的接触碰撞声,声声入耳。 走到外场边沿,舒希试图在众多奔跑中,分辨出沈岚清的身影。 沈岚清其实很好认,他很高,与陈疏易不相上下,在众多参差不齐中,好似鹤立鸡群。沈岚清也很白,尤其近两年,每日坐在画室的原因,比平常男生白皙得多,与旁边众多古铜肤色比起来,他奔跑起来也格外突兀。 往常只穿白色衬衫的少年,早已换了一身红色球服,只是这球服约莫是陈疏易的,宽大的能一眼望见衣服里面的光景。 沈岚清一早也瞥见舒希,顺手投了一个三分蓝,早早下了场。 他不经常玩,不代表他不会。 沈岚清中场休息,舒希赶忙上前去,只是她此刻两手空空,略微有些失职。 他从座椅上拿起毛巾擦着脖颈,弯弯眼,朝她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唇红齿白间,透着一分憨气叫她:“学姐。” 舒希脸皮很厚,但对上他纤白的脖颈与滑动的喉结时,还是不自然将目光移至一旁,却正对上他结实的手臂。往常他都穿一件白衬衫,遮挡的严严实实,此刻却完完整整展露出来,带着少年蓬勃的朝气,还附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直至沈岚清将毛巾搭在手臂上,她才回过神来,也没发觉少年离得她很近。 沈岚清垂眸,看着她明知故问,一步步引诱上钩:“学姐,你刚看什么呢?” 舒希闻言暗暗抿唇:“没什么?” “那…学姐刚刚在想什么?”他又问。 这句话问得,任她以往再直来直去,也不能直接说,把你衣角撩起来,让我看看? 她可真是疯了。 第八章 中场休息。 场上很多人都在偷瞄舒希二人,转瞬又看向陈疏易的脸色。 他很自然地接过周遭女生递过来的水,面庞淡然到满不在乎,似乎真的只是随手招人,想打一场球赛。 连城一中论坛。 帖名:【现场转播,连中三人那些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横空出世。 【1L:兄弟姐妹们,如果我说出这些秘密,再过二十分钟没有回帖,就说明我已经被陈总的秘密组织暗鲨了,记得逢年过节,给兄弟我在这栋楼里问个好就行。】 【2L:帮顶,好家伙,勇还是楼主勇,楼主你“英勇就义”那天,我们帖子里所有人都会给你送上一句墓志铭,逢年过节还会为你祷告祈福,歌颂你的“英勇事迹”,让更多连中人看到,前一辈连中人在这种艰苦环境里的勇猛坚毅。】 【楼主回复2L:hhhhh,心领了,开个玩笑,duck不必。】 【3L:目测会火,小明他朋友系列,收藏了。】 【4L:一群戏精,快说,别逼我大义灭“亲”!】 …… 因为舒希这三年来只顾学习,并不知晓连城一中有论坛。故此并不知,她早就在‘连中论坛校花校草投票选举’中,被广大连中学子们封为连中校花,更是被很多人奉为心中的温柔女神。 不论气质,身形长相,行为作风,她在旁人眼中,皆是无可挑剔,举手投足间浸着丝丝缕缕温和,似承和煦。 沈岚清看着她,看她紧锁的眉:“学姐,你在担心我?” 舒希面露无措,继而点头。 看来剧情还是在按照原著走,虽说改变了她的结局,但陈疏易与沈岚清,还是因为一场球赛相识了。 沈岚清安慰她:“没关系的,我们就随便玩玩,不作数。” 可她方才分明看见,那些人有意无意撞他,因为撞的地方是腰腹部,被衣服遮挡着,不会有人发觉。因而场上的人更加肆无忌惮,裁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这场球赛后,沈岚清很有可能面临的,是无止境的折磨。 看着舒希眼中失了的光,沈岚清骤然说:“学姐,你把手伸出来。” 舒希或是肌肉意识强烈,又或是很信任他,闻言照做。 “另一只手,这样,我送你个礼物。” 给她示范着,沈岚清两只手做“西子捧心”状,放在面前。 只是此“西子捧心”,非彼西子捧心。 他是真的让舒希在面前,用手捧出一个与地面平行的心状。 舒希照搬复原。 “当当!”手上倏然一重,触感柔软,一个放大的笑脸冲她扬起,携着满眼温柔与肆意的笑,闯到她面前。 西子捧心蓦然变为舒希捧他。 这个傻子。 舒希嗤笑一声,眉眼弯弯地笑骂着松手,不过心情……确实比之前轻松多了。 再怎么样,至少还有她,大不了豁出去,和他一起承受。 舒希想到一出是一出,当即便觉得可行。 沈岚清也笑着,捂着肚子歪在一边,而后又歪着脑袋,润红的耳框不知有意无意,蹭了蹭她的肩膀。 舒希心思纷乱,忽得想起他那个三分球,问他:“想不到你还会篮球?” 除去学习方面,沈岚清好像生活技能点满,什么都在行。 舒希好奇:“你还有什么特长呀?” “我?…活儿还不错?” 舒希反应过来,鄙夷地撇他。 “我针线活呀,脏活累活,都干的不错。”沈岚清一笑,问,“学姐,你那么看我干嘛?” 发觉自己想多了,但舒希仍就理不直,气也壮:“我看你一下都不行了?” “可以啊。”他又笑,“学姐想怎么看怎么看。” 一拳打在棉花云上。 他们两人笑逐颜开,另一边的陈疏易,面庞却越来越黑,当真是山雨欲来。 连城一中论坛。 帖名:【现场转播,连中三人那些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还在酝酿,气氛灼热。 【36L:到底是什么?楼主呢?出来!!!】 【38L:完了,这就是一个骗论坛经验的帖子!!!大家别回复了,不能让小人奸计得逞!!!】 【40L:三十七弟呢?】 【41L:三十七,三十九被吞了,石沉大海。】 【42L:我觉得墓志铭,现在就可以安排了……】 这帖子的楼主,拿着手机苦不堪言。 就在方才,他看气氛不错,刚准备把自己准备好的话语发上去,结果就被系统吞了。他不信邪,又发了一遍,还是被吞,正准备再发,账号已经被禁言三百六十五天…… 上面还在讨论,许久,一层层黑字中间,多出了一段白字黑色背景的话语。 【管理员一号:此帖经判定,为不属实言论,予以楼主封号365天处理。希望大家在连.中.论.坛.积.极讨论学习知识,共创和谐论坛,为.连.中.共.尽.一份力,再创佳绩。】 【66L:怕了怕了,赶紧溜。】 【67L:我就说嘛,管管怎么可能纵容这些人来肆意讨论舒学姐,管管V5!】 【68L:惊,管理员一号头顶青青草原后,竟重出江湖。】 这群人真闲。 沈岚清无语,看到最后那条,直接点击删除。 后半场时,沈岚清打得全神贯注。 他喜欢摸透敌人,之后猛攻。陈疏易擅长的,是近距离策略的三步上篮,那沈岚清就远程输出,一个接一个的三分球。 不过沈岚清细胳膊细腿,体力有限,再加上他们队也与他摩擦甚多,这局还是输了。 十二比二十九,碾压性的胜利。 陈疏易打败对手,心满意足地运着球,走了。 “小沈,你也别太难过。”看着沈岚清无力地躺倒在座椅上,她小声安慰。 “没有……就是有点累,好久没玩篮球了。”他说。 舒希不自觉接了话茬问:“多久?” “学姐,你别嫌我烦。”沈岚清拉着她坐下,又双手撑着脑袋。 半晌,他才抬起头。 这个动作,舒希很了解。 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很多时候,她都在认真倾听别人的故事。 高一到高二期间,她住过一段时间的校。当时宿舍里面,下午无人时,总会有人找她来谈心,让她帮忙出主意。 大概是看她长的正直,不像是会说出去的样子。 事实上,她也确实不会说出去。 舒希觉得,未来她学个心理学专业,约莫也不错。 “我弟,九岁,我十二岁那年,我们家还住得很远。附近有个小型篮球场,晚上经常有很多人跳广场舞,周围很不安全,杂七杂八还堆积了很多沙土与石块,盖在篮球框下面。我们附近的小孩,经常会结伴到那里玩,我那时还小,刚好踩在这些沙石上就能够到上面的篮筐,但我弟不行,只有我抱着他,他才能够到。”沈岚清眼神挣扎着,很是灰暗。 他一阵苦笑:“我弟从小被家里人宠着,性格挺急躁的,说啥是啥,他让我干啥我就照做,也没有点当哥哥的样子。” “他说,哥你抱我上去,我就抱他上去,他高兴我就高兴。”沈岚清头一次说这么多,他没再说,舒希也没再问。 这是舒希第一次知晓,他家里的情况,书中都很少提及过,只言片语。 他抬起眼:“我不讨厌篮球,但我也不是很想再继续碰它。” “你明白吗?” 他如今做的,与他此刻的言语相悖。 但很多时候,甚至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会走上一条,与想象相悖的道路。 在未知与未来面前,很多事情,很多因素,我们都是不可控的。 后面的一切,沈岚清没说,舒希也并不知晓。但她还是决定抱抱他,表示理解与尊重。 愿他某一日,终将能与过去的自己,达成和解。 作者有话说: 沈岚清:笑死,我绿我自己? 哈哈哈哈哈,晚上六点更。 这小说里的一天确实有点漫长,我觉得可以十章,哈哈,快乐就好。 【备注】:篮球比分乱写的,因为我对这方面真的一窍不通,鞠躬抱歉。 第九章 今日发生的事情很多,沈岚清刚打完球,心里也装了很多,看上去极累。舒希征求他的同意后,便帮他给老师请好假,让他先回家了。 舒希是保送生,也不住校,便也回了家。 她家在连中附近,一所老式小区内,是舒希用父母的钱买的房,六十平小复式,欧式简约风,简单温馨,就她一人居住。 最重要是,社区内安保设施,是真的没得说。因为是老式小区,里面居住了很多孤寡老人,变为了重点帮扶区域,所以小区正对面,便是连城市易安区警察厅。 她上高中后,除老师外,就再没人知晓她的具体家庭情况。舒希每日上学或是回家,也是步行或者自行车,或是坐一分钟公交车,与普通家庭情况的学生无异。 舒父舒母每次出差,都会给舒希留好几张银行卡,但舒希也用不上,就一同用橡皮筋捆起来,攒起来,放在床头米白色的柜里积灰。 只是这次不同,这次除却茶几上冰冷的银行卡外,还端端正正的,摆放了一个绸缎礼盒。 连城时至六点,昼长夜短,外面天光大亮,空气却仍旧炙热。 舒希一进门,便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呆呆望着桌上锦盒。吹风机的轻微轰鸣,卷着热风与草木气息,伴着她的思绪飘散,散至她的鼻尖,自然清爽。 电话铃响起,舒希点了接通。 对面是一个柔和女声:“小希,看见桌上的盒子了吗?” “恩。” “打开看了吗?” “还没。” 对面女声说一句,舒希答一句。 作为舒希的父母,陪伴她的时间,还没有学校老师多,舒希一年都见不上他们几次,此刻也更说不上什么话。 电话里的舒母,虽然声音柔和,但本质上舒希也与她最像,以柔克刚,笑里藏刀。 而舒父则是性格直来直往,坚毅果决。 舒希继承了他们俩的全部优点,但她未来也并不想当个每日在飞机上度过,不陪伴家人,只会工作的工作狂。 “小陈同学今天跟你说了吗?” “恩。” “希希,你要理解我们。”她道,“我们没法陪伴你,是因为我们工作忙,忙着挣钱养活你,养活这个家。” “我明白了,你们辛苦了,注意身体。” 舒希早已习惯成自然,刚应完就问:“还有事吗?” 那头一愣,道:“你打开那个锦盒,里面有一套礼服,你穿上去陈家。” 电话那头解释说:“今天是你陈伯父的生日,你得穿得隆重些,好好感谢人家,里面还准备了礼物,你一块带过去,顺便代我们问个好,知道了吗?” 舒希应承了下来。 “对了,小陈说了,待会会去……” “噔噔噔”三声,手机电量过低。舒希也早已吹好头发,赶忙说:“手机没电了,我先充上电,有事微信说吧。” 说完便挂了电话,拿去充电。 锦盒打开,一件吊带的露肩流光黑色纱制短裙被她拿起。 敲门声响起,舒希以为是邻居热心大妈,叫她去隔壁吃饭。 刚打开门,一个人影猛地冲进来,关上门就钳住她的手腕,往墙壁上怼。 就这一下,撞得她指骨生疼。 与此同时,微信上,一个备注为“贺女士”的人,发过来一句,小陈说待会要来接你。 但舒希没有看到,她正想着如何摆脱面前的人。 陈疏易低头,肆无忌惮地看她:“礼服呢?” 不愧是玛丽苏贵族文学主角攻,出场方式都和别人不一样。 “你先放开我。”等陈疏易松开禁锢,她才道,“在盒子里。” “你去换上,让我看看。”他说。 “什么叫……我换上让你看看?”舒希站在门口不动,揉着手指疑惑,“或者说,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陈疏易看她,挑眉重复,嘴角勾着一抹嘲弄:“凭什么?” 舒希直接问:“凭你陈家?还是凭你?” 脑瘫也得有个限度,中二到真以为,全世界就是他的? 陈疏易说:“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现在不凭借我陈家,给你换上礼服?” “神经病。”舒希面庞冷峻的陈述,径直错身过去,一把抓过桌上礼服,进了一旁房间,反锁换衣。 过去一年下来,陈疏易的神经质早已药石无医。舒希明白,她要是不去,他真有可能会亲自动手。 这个陈疏易,她越来越不懂了。分析以往他做的每件事情,好像都想惹她生气,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到些什么,他所期待的东西。 不过舒希不会,长久以来她明白,顺着他来,他还能正常,要是逆着他,他就会疯狂的采取强硬措施,直到你顺着他。 是个疯子,舒希想。 反正在舒希脑内,世间所有贬义词,都像是为陈疏易量身定做的,都与他有关。 身上这件礼服设计很巧妙,漆黑反而称得她更为白皙透亮。肩膀的吊带上有一小朵黑色纱花,花蕊用珍珠镶嵌替代,夜晚流光溢彩。黑色的布料星星点点,闪着流光,裙摆刚刚至膝盖上方,周围坠了一层流沙,让细瘦的小腿若隐若现,更添婀娜旖旎。 舒希出去时,陈疏易正背对着她,站在电视柜前,摆弄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抱歉,我晚了,对不起!!!!!! 第十章 “陈疏易?”舒希声音很冷。 “好了?”陈疏易转身,在她狐疑的目光下,无所谓地耸耸肩,“可以走了吗?” 舒希披散墨发,躁动的空气,携着刚洗完发的草本香,随着她的步伐,一下又一下。 再配上她对他惯有的清冷,还挺撩人。 无视他的赤.裸目光,舒希撞开他,径直取走电视柜上的手机,摔门而出。 走个过场,没必要多说什么。 楼下停着陈家派来的车,舒希与司机打了个招呼,坐到了副驾驶,避免与陈疏易接触。 她很少坚定一件事,一但坚定便不可撼动,沈岚清是一件,陈疏易是一件。 舒希的处事原则,很简单,人何以待我,我何以待人。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在陈疏易下楼前,点开手机。 现在手机电量显示百分之二十,不出所料,指腹刚按上识别按钮,屏幕还在锁屏界面,只骤然伴着突兀震动,显示一行提示。 ‘密码输入错误次数过多,请过30分钟后再试。’ 这个浑蛋! 看着坐在后座,欠揍表情的少年,舒希蓦然想起,她的跆拳道课程规划,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陈家作为社会名流,陈疏易父亲的生日,当然会被各路商政人士追捧。上流社会最喜欢以此,来“广结善缘”。 舒希下车后,被陈疏易领着,去跟陈父打了个招呼,献上礼物后,便坐等宴会结束。 有些百无聊赖,看那个讨厌鬼没跟过来,舒希找了个偏僻地界,惬意地翘着腿,端着小糕点,品着葡萄酒,悠哉悠哉。 夜风起,荡漾着一镜秋波。 她此刻在陈家后院,不知哪儿来的泳池,映照着月色与池水。 安静的环境,很适合自己发散思维,以至于有人接近都不知晓。 娇俏的女声,响在她身后,语气轻蔑:“你就是那个一中的那个…希什么的?” 舒希侧身望去,见她一愣,又说:“长得也很一般啊,也就一中某些蠢货捧你,居然把陈大哥也迷惑了。” “真不知道陈大哥看上你什么,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说到那,她目光还鄙夷地撇到舒希身前。 舒希闻言满头黑线,刚准备张口,那人便侧身看向她身畔的桌面,赫然一系列小糕点与几杯葡萄酒。 “呵。”她走过来,端起那杯葡萄酒,笃定说:“法国的罗曼斯特,拿这么多杯,肯定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吧?” 女生一脸施舍:“真可怜。” 舒希:“?” 请问你谁? 可女生说完这句,直接举杯朝舒希泼了过来,措不及防。 夜里,一道显眼的白色身影窜了出来,猛地抓住那女生的手。 那女生原本约莫想泼她的脸,却被这一变故慌了神。虽说泼得歪了,但此刻杯低光洁透亮,显然一滴不剩。 嘶。 舒希看着身前,黑色纱裙倒是不明显,但那深紫色液体,却顺着她脖颈处向下蜿蜒,一对漂亮锁骨也承了点滴深紫,风一吹,葡萄的香气瞬间覆了满身。 舒希蹙眉看向那个女孩,这人什么毛病,上来就自说自话一堆,还一言不合举杯泼她。 又抬眼望向白衣男子。 很好,陈疏易。 舒希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更惨。 于是不顾众人的诧异目光,与陈伯父打过招呼后,迅速动身回家。 而舒希回去后,陈宅。 陈疏易眼神发狠,望向那个女生。 那女生没发觉,只当陈疏易看她,忽略手腕逐渐加重的骇人力道,害羞地垂着眼。 “知道这是哪儿吗?”他语气轻佻。 闻言,女孩更加害羞地点头。 他冷笑,直接抬手捏上女生的后脖颈,押着那她到了池边,另一手握着不知从哪来的未开瓶的红酒,语气漠然:“刚刚听你说,喜欢喝法国的罗曼斯特?” 女生这才发现不对劲,却怎么挣脱也挣不来,险些哭喊出声。 早就听过,陈疏易报复起人来,不分男女,她色胆包天,以为传闻都是假的。 想不到都是真的。 她仰面,被少年狠戾的眼神,吓得噤了声。 陈疏易冲她微妙一笑:“法国喝腻了,英国的有没有兴趣尝尝?” 说完,轻描淡写地徒手开了面前的酒瓶,在女孩的惊愕茫然中,兜头就往她头上浇,笑得恶劣:“我请你啊。” “免费的。” 一声尖锐喊叫刺破暮色,自陈家后院传来,等再看时,便见一个湿淋淋的人捂着脸,哭喊着跑了出去。 — 第二日。 一夜无梦后,舒希早已将昨夜的所有抛之脑后,早早接到群组通知,来了连中办公楼,为接下来的工作准备材料。 新的学期,意味着新的朝气蓬勃,新的活力注入。为了促进新活力融入连城一中这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连中每年这时候都要举办一场运动会。 这原本是个自发性活动,后来校方领导看着不错,积极向上,便直接交由学生会组织。由各年级选举人才,鼓励连城学子们积极踊跃,自觉报名参加。 舒希高一年级时,抱着尝试的心态,加入了连中学生会,成了宣传委小小的一员。却不想学生会要求众多,吃力不讨好,周遭很多人坚持不下去,离开了很多。到了高二时,她便慢慢被推选重用,当了个二把手。 舒希作为连中这届的学生会副会长,却是学生会里面最为悠闲的人。但现如今会长忙着备战高考,一切重任就交由她的手上。 这组织连中新生运动会的担子,自然也压在她身上。 连城学生会虽说条件艰苦,但意义重大,因而校方特别在他们教师办公楼里,划了一层出来用。 舒希将手头按照会长信息的吩咐,打印出来的表格交给面前几个人。 “小何,你们把这些资料分发下去,抽时间组织一下各班班长,商量协调一下这次运动会的事宜。”很公式化的口吻。 众人闻言点头。 等这间教室彻底悄无声息时,舒希才掏出手机,里面赫然躺着十几条消息,都是出自一个名称为【沈岚清沈学弟】的人。 【沈岚清沈学弟】:学姐~你待会儿过来吗? 【沈岚清沈学弟】:学姐~你在干嘛? 【沈岚清沈学弟】:学姐~你现在在哪儿? 【沈岚清沈学弟】:学姐~学姐,你中午想吃什么? 中间十几条,琐碎事情很多,舒希逐字逐句看下去,发觉他每次一叫她,后面都会跟个小波浪,还挺个性。 最后一条,十分钟前。 【沈岚清沈学弟】:舒希,你不理我,我生气了。 舒希看着这句,额角突突直跳,她想不到一个比她小,还一直乖乖叫她学姐的学弟,竟然某天直呼她的大名。 很微妙,很不习惯。 舒希刚在对话框输入‘皮痒了’三个字,上面自动分出一系列表情包,舒希觉得有趣,随手点了一个,发了出去。 【舒希】:你离挨打就差这么点了.jpg 表情包里面的黑白人物,带着滑稽的表情,将食指与拇指间,一条缝隙的距离,比在眼前。 对面几乎秒回。 【沈岚清沈学弟】:小猫咪又做错了什么.jpg 他第一个回复的表情包,里面的橘色猫猫垂着头脑袋,乖巧地立着,一幅认错的姿态,画面里贴着四个白色的楷书方正体,低头认错。 舒希弯起眉眼,便又见他发来一个。 【沈岚清沈学弟】:满脸写着高兴.jpg 他第二个回复的表情包,是一只丧系小橘猫,吊着眼睛,明明愁绪满眼,却还故作牵强。 舒希罕见笑出了声,真有意思。 这也太可爱了。 第十一章 抬起手指,她在手机屏幕上戳了好久,发过去一段话。 【舒希】:我中午不吃了,要物资采买,还要监督布置操场,下个星期运动会开幕式,时间紧,任务重。 又是秒回。 【沈岚清沈学弟】:那……下午。 【舒希】:抱歉,可能要失约很多天了,我这段时间都会很忙,下午还要去帮忙拉赞助。 【沈岚清沈学弟】:哦…… 舒希反复咀嚼那个字,与后面的省略号,居然悟出一份失落的意味。 下一秒,手机亮起。 【沈岚清沈学弟】:那我等下能去看你吗? 【沈岚清沈学弟】:猫猫期待.jpg 【舒希】回复:可以啊,把作业带上。 【沈岚清沈学弟】:…… 正午,艳阳高照。 舒希在操场上,给连城学生会众人发着水,示意他们找地方休息。 此刻的连城学生会中,除去舒希与另外一个高三保送生外,高年级的同学很少,其余都是想出教室溜溜的低年级,或者刚加入学生会的新同学。 “舒希姐真好。”操场座椅上,高二年级的小男孩,喝着水,望着不远处还在发矿泉水的舒希感叹。 她今天特意穿了及膝的黑色直桶裤子,配耐热的白色短袖,方便帮助搬运物品。 原本早晨太冷,她白半袖外面,套了件蓝白色宽大的格子衬衫,现在也不知随手被她扔去了哪里。 “小伙子,清醒点。”一旁高三的学长闻言,拍拍他的肩感慨,“好看的玫瑰,她带刺呐!” “学长你怎么这么说学姐,舒学姐大中午又给咱们发水,早晨还给咱们所有人买饭,每件事情都亲力亲为,真的超级温柔。”另一旁的小学妹捧着脸,星星眼,“也不知道舒学姐累不累。” 她说着,就要起身去帮忙,后面的小男生也跟了去。 高意:“……” 你们难道忘记,自己一上午惨绝人寰的遭遇了吗? 高意平常最怕舒希举办活动,舒希简直比他们会长还要丧心病狂,跟强迫症似的,决定一件事情,就要做到极致,死磕到底。 现在再看,阳光下笑得满面温柔的女生。 舒希那张脸,可真的害人匪浅啊。 — 沈岚清提着饭过去时,便看见舒希里三圈外三圈,围了很多人。 他习惯性咬唇,站了片晌,见人少了才上前。 舒希此时也发得差不多了,看有人影,抬手就给了他瓶水:“辛苦了。” 见来人不接,她罕见地抬起头,眼睛一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早了。”沈岚清指指悬挂高空日头,“都中午了。” 舒希随口问:“你报名参加什么项目了吗?” “还没。”沈岚清说着,轻车熟路放下手中物品,帮她整理起桌子,疑惑,“学姐,你多会儿结束?” “把这些桌子搬过去,收拾收拾就能走。”舒希低头忙着,指了指手下几张放过矿泉水的课桌。 沈岚清见她收拾完,故作轻松地单手扛起课桌,问:“搬哪儿?” 他今天换了件单薄的白色连帽卫衣,前面还印有两只不同花色的猫,书中说过他怕冷。虽说如今也已入秋,但连城昼夜温差大,故而他们两人穿得,像两个季节。 他扛着课桌的肩膀上,白色布料蹭了些灰,舒希看着格外别扭。 她有些错愕,手指向十步远的操场边,轻声答:“……那。” 沈岚清:“……” 周遭还有人没走,在偷偷打量他们。 那天的篮球比赛,让人很深刻,都说沈岚清是个艺术生,虽说瘦瘦高高,但面相柔弱,也不见他运动,却不想他还会打篮球。 高意坐在不远处,望见那里,也觉得休息的差不多,便起身过去:“舒希,你先去忙吧。” 他调笑着,轻抬下巴指指沈岚清方向。 见沈岚清看过来,高意自来熟地锤了下他肩,夸赞:“篮球打得不错嘛?有时间一起?” “他没时间。”舒希没与他客气,与众人打了招呼就走。 走到一半,舒希自随身带得小包中摸索着,抽出一张纸巾,而后冲他招招手:“过来。” 沈岚清不明所以地靠近。 “低头。”他乖乖低头,离她白皙面庞近了几分。 舒希见状睫毛一颤,微侧过身,认真地帮他擦拭掉白色连帽衫上的灰迹。 而后冲他颌首,去扔纸巾。 等沈岚清反应过来时,连忙跟上前去,在后面低声叫她:“学姐。” “恩?”舒希转头。 “你下午还有事吗?” “没了,一早晨超额完成。”她笑,“厉害吧?” 沈岚清认真点头:“嗯嗯。” “作业带了吗?”舒希问。 “带了,我还给你带了午饭。”沈岚清问,“学姐,你想去哪儿吃啊?” “你下午还练画画吗?”舒希问。 沈岚清认真说:“我打算以后上午就把绘画作业交了,下午跟学姐补习。” “恩。”舒希点头,笑道,“那去我家好了,正好昨天新买的一大堆蔬菜,准备实验一下。” — 说不紧张是假的,沈岚清提着舒希现买的蔬菜与物品,跟在她身后。 本来想着,舒学姐能给他补习,他就很开心了,还可以日日看到她,很知足。但人总是贪心,拥有越多,便会想要更多。 舒希边输入开门密码,边问他:“你喜欢吃什么?冬瓜挺好吃的,要不我做个简单又好吃的吧?冬瓜鸡蛋可以吗?” 沈岚清红着耳垂,左耳进右耳出,只一顿猛点头。 一进门,舒希就把刚买回来的拖鞋拆封,放到沈岚清鞋边,转而换自己的鞋,却听一道不合时宜的突兀声音响起。 警察厅今天案子少,贺连城想着好久没看他便宜表妹了,就顺道来对面坐坐。 结果还没坐几分钟,便听见开门声。 此刻,贺连城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喝着水,转头看清来人,愣了一下,吹着口哨调侃:“呦,舒大小姐本事了,还学会带男朋友回家了?” 沈岚清乖乖巧巧站过去,笑着叫了声表哥。 安置好物品,舒希抬眼便望见,贺连城把腿大摇大摆搭在茶几上,还穿着鞋。 她有洁癖,最受不了这样,舒希就那么直直站在他跟前,声线头次这么冷,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警告出声:“腿。” 舒希很有自知之明,打肯定是打不过,装样子唬人总还是可以的吧。 可贺连城什么没见过,转而便耍起了无赖逗她:“哎,你敢打我,我告诉我姨去。” “……”真欠。 要不是他身上还穿着警服,舒希当即就想从厨房抄起扫把,将他“驱逐出境”。 这个哥,真是上天派来磨砺她的。 作者有话说: 舒希“大义灭亲”:我思来想去,陈疏易挺适合你的。 贺连城:? 沈岚清:哭哭,根本没机会在学姐面前表现!OTL难过。 舒希:…… 第十二章 “咳咳咳。” 看着满家满眼从厨房门缝里,钻出来的烟雾,贺连城掩着口鼻进去,边咳边问:“你造核弹呢?这么呛……” “舒希,油烟机放那里是摆设吗?”贺连城抬手点了几下,面前的机器立马开始运作,没几分钟,烟雾少了许多。 “真当自己小仙女,搁这创造仙境呢?” 舒希轻描淡写:“哦,忘记了。” 平常就给自己煮个面,加个煎蛋,哪里能用到抽油烟机,但舒希不说。 “小沈,你也不知道进去看看她,还关着个门搞神秘,煤气中毒都不知道。” “少在这危言耸听,这是天然气。”舒希蹙眉,“你快出去吧,别吵我。” “天然气更危险!”贺连城滋哇乱叫,“小沈你快来,管管她!” 沈岚清坐在沙发上,拿着课本苦笑:“舒学姐说我不背完这篇文章,不许帮她。” “你就妻管严吧你。”贺连城鄙夷。 舒希忍无可忍,用膝盖顶了他腿弯一下,冷哼出声:“爱吃不吃。” “小白眼狼,敢这么对你哥!” 沈岚清听着厨房里的叫声,望着那里热气腾腾,心里却觉得格外餍足。 半晌,舒希凝视着灶台上,那盘饭菜很久。最终又在锅里舀了几瓢水,开火,干起自己老本行,生无可恋甩了一袋子挂面下去,又煎了五颗鸡蛋。 许久后,贺连城瞅着桌上三碗面,苦大仇深:“一个小时,你做了三碗面?” 舒希含糊其辞,随便点头。 沈岚清跑走,拿来一个保温袋打开:“学姐,这是我找你之前做的饭菜,你先将就着吃点。” 见舒希不语,沈岚清又说:“没事,学姐现在吃不下,留着晚上吃也行。” 说着,他就要将桌上的两盒子米饭,与两盒色香味俱全的青椒木耳炒豆皮,与西红柿牛腩再放回去。 “别介啊!”贺连城拦下他,“你们还小,吃不下这么多,表哥替你们代劳。” 舒希:“……” 舒希也走了,去厨房端出来一盘菜,撂在贺连城面前:“你不是好奇嘛?” “吃呀?”舒希看他,眉眼弯弯地笑,“吃不完,打断你的腿哦。” 贺连城:“……” 接下来,贺连城一阵鬼哭狼嚎,挑三拣四:“能把冬瓜炒成黑色,你也是个人才。” 沈岚清看着,夹了一筷子,评价:“还不错啊,可能是火候太大,油放得也少,才会这样。” “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他笑道,“面也很好吃,煎蛋也是炉火纯青,学姐很厉害的。” 舒希听着一阵感动,也没再管贺连城的话语,埋头苦吃起来。 期间还不忘偷偷夹点沈岚清做的饭菜,味道没话说,是真的好吃到起飞。 一素一荤,光一道木耳青椒炒豆皮,贺连城就吃了大半,还不忘问配方,准备回家做。 “说实话,吃过舒希做的饭后,我顿时感觉什么都是香的。”夹着沈岚清做的饭,贺连城边吃边赞叹,“小沈,你这厨艺可以啊,可以开个饭店了,绝对能火,到时候我第一个光顾。” 最终,或是因为舒希的饭菜,食之难咽的原因,亦或者沈岚清做的饭菜,当真一绝的原因。那两盒他带来的米饭,全进了贺连城的肚子,及时慰籍了他的五脏庙。 门厅里,舒希满脸微笑地挥手告别贺连城,心里一阵关于他的腹诽,还有松下来的一口气。 可算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贺连城走之前,拍拍沈岚清的肩膀,一脸珍重:“你小心她,说不准哪一天就暴露本性了,平常她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最后在舒希逐渐快僵硬的笑容下,他又默默加了句:“小沈,你要随时注意自己的安全。” 说完就溜之大吉了。 留舒希在一旁很是无语。 — 舒希午饭后格外困,眼皮子耷拉着,命令好贺连城洗碗,又送走这尊大佛后,她强忍着睡意,想教沈岚清做题。最终还是沈岚清看不下去,让她先去休息。 她买的这套房子,还算宽敞,又是小复式,除却楼下面的六十平,楼上面还有二十平米的空间,被舒希改成了她的卧室。 安排好沈岚清后,便上了楼,阵阵困意袭来,她再也耐不住,倒头便睡。 意识越发混沌,记忆反而逐渐清晰。 浮于表面的褪去,沉着的慢慢被揭露。 她梦见自己意识混沌间,又回到了孩童时。 只是这回她,拥有身体的自主支配权。 “叮叮”两声,手上的儿童手表提醒,夜晚六点。 二零一一年,八月八日。 再打开手上的手提纸袋,一套黑色练功服,她应该刚练完舞蹈,准备回家。 今夜的连城格外冷清,一叶知秋。 她记得自己从小学到初二,一直在学舞蹈,只是后来没了时间,就逐渐停了。 她放弃舞蹈的那一天,正巧也是八月八日。 正翻开手表的通讯页,询问父母详情,才反应过来,梦境而已,何必如此较真。 忽得想起什么,舒希开始沿着街道行走。 她记忆力很好,即使来过一遍,她也能一清二楚。 走了许久,她才看见不远处。 木制清漆匾额四平八稳地挂在上面,用了阴刻的手法,潦草却遒劲有力,字字精彩。 “观锦阁?” 第十三章 那正绕着一圈圈暖黄色的光晕,舒希立时便迈步朝里面走。 店面不大,胜在精巧,五脏俱全。 里面久远年代的木制架子上,搭着各色布料,如湖色潋滟,荡着一层层波纹。 再回想那匾额上的三个字,这些布料,应当就是锦锻了。 举目四望,所过之处无不用木料所制,空气中萦绕着沉沉的木香,岁月冲刷的香气。 “小朋友,你找谁啊?” 舒希惊吓转头,迎面立着一位约莫五六十岁,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穿着花布衬衫的妇女。 她笑起来,眼角刻着细细的纹路:“你是阿岚的同学吧?” “阿岚?”舒希呢喃出声。 “哎,我们岚清。”她挥挥手,边往里面走,边絮絮叨叨,“这孩子还不让我叫他阿岚,嫌女气。” “这孩子脾气倔,我也就敢他不在的时候,这么叫他。”她冲舒希眨眨眼,俨然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舒希认真回答:“没有,我觉得很好听。” “你是个好孩子。”她笑眯眯地,才想起什么,“阿岚说他要回家,去看他弟弟。” “他弟……”舒希脑中飞速旋转。 这个梦的时间是一一年,她十三岁,那沈岚清十二岁,他弟在他十一岁时…… 那个事件,刚过去一年。 说到这,看到她的疑虑,老太太叹了口气:“他弟前些年摔了脑袋,医生说压了神经,又陆陆续续发了几天高烧,把耳朵烧坏了……” 舒希张口,撒了个谎:“奶奶,您能告我他去哪儿了吗?我有作业想问他。” — 虽说只是个梦境,却很真切,让舒希禁不住去探究,琢磨他的真相。 舒希过去时,没看见沈岚清的影子。 当然,就算沈岚清此刻,站在她眼前,她也不一定能认出。 倒是不远处,一个黑色T恤的小男孩,在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前,不知在比划什么。 舒希悄悄靠近,想看看是不是沈岚清,但那银色面包车,却猛地自车上下来几个人,径直就要把人往上拽。 见这一变故,舒希懵了。 还未待她清醒过来,远处又冲过一个小孩,白衣如雪,一张脸雌雄莫辨,只眼睛淅淅沥沥拧着股子倔强劲。 虽说与柔和的他不同,但很神奇,舒希还是能认出,是沈岚清。 车上下来的那帮人,也不敢大声喊叫,只沈岚清独自叫嚷着,像个孤注一掷的困兽,想做最后一搏。 舒希觉得,既是自己的梦境,那还是有必要负责一下的。 沈岚清再怎么样,也是个孩子,轻轻松松便被人捂着嘴,准备一同带上了车。 在他快上车的一刹,舒希蓦地冲出去。 那帮人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一个孩子。 “沈岚清!”她扑上前去,奋力一抓,欲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想将他拽下车。 他身形与以往无异,很单薄,手腕骨节瘦削凸起,将将能被舒希握住。 车上的沈岚清,也在霎那,携着满眼的疑问和惊愕,朝她望来。 四目相对间,舒希倏地透不过气,骤然惊醒。 睁开眼,便见自己面前,柔和的清俊面庞。又看了两眼,遂反应过来。又眼神慌乱地胡瞟,便又见自己脑袋两侧,白皙到透着青色血管的手臂,正有力地撑着。 舒希强装镇定,抬眼迷惑:“沈岚清?” 他并没在意她称呼的变化,只声音轻柔如落羽,拂过舒希的面颊:“学姐,我来喊你吃晚饭的。” “晚饭?”舒希撇向一边,问,“几点了。” “七点。” “七点?!”她居然休息了五个多小时。 舒希想拄着胳膊肘起身,却满身无力酸疼,头昏脑眩,眼皮也肿着,裹着滚烫。 沈岚清忽然垂眸,身子越压越低,面庞也越离越近,最终在舒希不停眨巴眼地注视下,侧过脸,将面颊贴在她额上。 触感柔嫩又冰凉,让舒希产生过分贪恋的心理。 “学姐,你发烧了。”沈岚清说。 作者有话说: 舒希垂眸:[害羞.jpg.] 抱歉各位,明天再更。 第十四章 “发烧?”舒希依稀忆起,之前那个梦。 思绪纷乱,面前少年已然起身,踱起步子,分外惊惶,自楼梯口爬进来的一星半点光亮,也被他扰得乱窜。 他着急忙慌问:“学姐,你家有药箱吗?” “应该……没有。”舒希似朵快要蔫巴的娇花,奄奄一息,只张着嘴,尽力呼吸着最后一口空气。 “那个……”嗓子冒烟,呼吸不畅,舒希声音轻哑,微蹙眉瞅他,“电视柜,从左往右第一个抽屉,有温度计。” 他闻言跑下去,没过会端来一碗白粥,须臾,又打了盆子凉水,手里攥着块干毛巾。 舒希已经犯了迷糊,影影绰绰里,触感温凉的手钻进凉被,继而额上贴了一小块冰冷,口中零零碎碎灌了点粥食,又被人嘱咐了些什么,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所幸她烧得温度不高,沈岚清叮咛两句,出门临街买了盒退烧贴,便已经好了大半。 第二日,天还未亮。 舒希是被热醒的。 她盖着三层凉被,周遭被捂得密不透风,昨夜突发的烧,也彻底退了去。身后额上汗津津的,她转眼想去浴室,便看见屈膝埋着脑袋,坐在楼梯口的少年。 拂晓的第一缕天光,豁开重重阻碍,打在少年明暗交错侧影上,为这如梦光亮,清了数十层薄薄的银灰,勾勒出副秀丽澈然的山水。 此刻,珠玉扫了尘,明月散了灰。 许久,舒希才醒过神来,小心给他盖了层簿毯,绕过他下了楼。 舒希沐浴完出来时,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 昨夜到今天,舒希迎面,像是夏日炎炎里吹拂着干燥铺热的强劲风,猛烈而克制,处处蔓着恰到好处的温柔。 他真的很好,舒希这样想。 看着忙碌半晌的少年,舒希说:“你去洗漱一下吧,卫生间有备用的洗漱用品。” 沈岚清颌首。 只是等沈岚清再出来时,舒希却被一通电话喊了出去,换上衣服就要走,饭也没吃几口。沈岚清问她去哪儿,她只说是长辈邀约,不好推辞,让沈岚清先去上学,下午给他补习。 连城一处颇为偏僻的咖啡馆,一位温山软水,眉眼轻柔的女子,正坐在窗边,淡然如水地等待。 每次见到这位女子,舒希都有些不可置信,明明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的模样,年轻又温柔,却摊上陈疏易这么个儿子。 没错,陈疏易亲生母亲找上了她。 因着父母生意上的往来,陈家与舒家也算交好,偶尔逢年过节,舒希也见过几次陈疏易的亲生母亲。 之所以说逢年过节,那便是,陈疏易他母亲,与陈家之间早已断了联系,只逢年过节,才出来走动走动。 她不是没见过陈伯伯如今另娶的那位,虽说也温良贤惠,但到底不如眼前这位,端庄又大气,年纪看上去还比这位大,各方面没一样比得上的。 “小希,这么早就把你叫出来,真的麻烦你了。”女人眼睛泛着温柔涟漪,笑着看她,话里行间,举手投足之中,都流露出一种很想接近的亲切。 舒希摆摆手,单刀直入:“阿姨,您叫我来,是为了……” “你也知道,疏易这孩子平常人虽然顽劣些,但本质并不坏。”说到这,她低落地紧握汤匙,一下又一下搅动着眼下茶水,“若不是我……” 舒希听她讲了很多,关于陈疏易的成长琐事,自初中起的三好学生,奖学金,竞赛金牌,却独独不说,为何是因着她,陈疏易才会如此。 追根溯源,这也本不是舒希该涉及的事。 这次她来,只是听了那日宴会上的风声,以为是陈疏易使的坏,便来与舒希道歉。 舒希回家,刚到楼下,便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正的堵在单元楼门前,蹙着眉绕过,又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眼车牌号,心里一咯噔,猛地往家跑。 一开电梯门,果然。 家门大敞着,陈疏易正懒懒地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一只腿曲起,鞋跟抵着门框,装叉地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头顶门框,只是眼神却很是狂狷轻薄,嘴角勾着抹笑。 目之所及处,沈岚清也在不动声色观望他。 作者有话说: 滴,好人卡。 沈岚清:? 舒希:呵,累了,毁灭吧 第十五章 时至上午九点零八分,惠风和畅。 沈岚清靠坐在进门那块,一眼便瞧见的白漆餐桌上,将手蜷在裤兜里,双腿在黑色长裤的修饰下,笔直颀长地交叠着,眼睛熄了光般,照直望向陈疏易。 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他反过劲,只慢条斯理问:“喝水吗?” 未等回应,他低头绕至桌前,动作不疾不徐。晨光沿着窗边与雪色飘纱,如临神眷地打在他分明的指骨上,手指指腹撩着细碎星火,莹莹点点洒金般,注入杯中,似海市蜃楼般,触不到底。 自桌上倒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又加了些什么,他转身朝门口这边走来。 陈疏易掀起眉眼时,沈岚清正谨小慎微地捂着水杯,似掌中珠,只顾看路与杯中摇摇晃晃的热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到他眼前道—— “劳驾,让让。” 说着迈开长腿,径直绕过了陈疏易。 先前舒希站在门外,置身事外多时,却不想这杯热水,原是倒给她的。 来到舒希面前,他温声细语地嘱咐:“你早晨没吃饭,加了点糖。” 也没问他为何没去上学,舒希笑着接过,举起水杯,正打算一饮而尽时,却察觉到门口陈疏易灼灼的目光,当即反应过来,拽着沈岚清就往家里带。 哪儿有主人在外面,让客人在家的道理。 “她来找你了?”陈疏易散着冷气,也跟着进去,问出了此行的目的。 消息真够灵通,那个“她”,不言而喻。 见舒希淡然喝着水,顺手打开电视,他丝毫不馁,又问:“她找你干嘛?” 知道舒希不在外面吃早餐的习惯,沈岚清又将热在微波炉里的餐点给她端来,让她边看边吃。 没理陈疏易,舒希只默默看着电视,画面正放着一期春晚小品,她又喝了口沈岚清端来的咸粥,看到搞笑处,轻笑出声。 陈疏易隐忍半晌,再听电视与客厅回荡的笑声,只觉刺耳,抬手便过去关了开关,再看向舒希,愁绪眨眼爬上她的眉梢,又鬼使神差地按下开关键。 舒希猛地起身,按了暂停,嗓音很冷:“伯母说,她儿子天纵英才,是她耽误了你。” 陈疏易一顿,问:“她说这些干嘛?” “伯母让我体谅你做的混蛋事,并代你向我道歉。”舒希说到这,带着些嘲讽一笑,“抱歉,我不是你,我并不知晓你发生的事情,我也感同身受不了。” “在我眼里,你无礼就是你无礼,那对我而言,你就是一个无礼的人,我并不想深究什么原因。” “你也别在我面前摆什么样子,我不是伯母,我不会惯着你。”舒希终于说出心中所想,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只心情舒畅地长舒一口气。 陈疏易思索片刻,这回竟罕见地点了头。 见他转身要走,舒希叫住他。 “还有。”她目光不善,“出去前,把地拖了。” 他没换鞋,踩过的地方,有些浅显的印记,不明显,但舒希却看得刺眼。 陈疏易又恢复老样,轻狂一笑:“你觉得我会?” 舒希咬牙,眼角弯弯:“你可以试试。” “……” — 中午贺连城又来蹭了顿饭,调侃了几句。 只是沈岚清与贺连城这二人,似乎有所预谋般,坚决不让舒希动手,甚至连贺连城都挽起衣袖打下手,美名其曰,不来看看她,怕她那天饿晕过去没人管。 舒希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打开电视,正巧看到XX传第二十多集,便一发不可收拾,吃饭时手机里还在放。 贺连城也头次见这样的舒希,也听了两耳朵,笑道:“确实该多看看这剧,你要是进了宫,估计第一集 就搭进去。” “……借您吉言,我绝对会活到最后。”舒希漫不经心答。 半晌,舒希看贺连城,又看看屏幕,将手机画面转过去:“你看这人。” 沈岚清也凑过去看,舒希捂着嘴笑,问他:“你们觉得像谁?” 沈岚清摇摇头。 舒希憋着坏心眼,想扳回一程,顺便逗贺连城几下,说此图是他的自拍照。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贺连城也不傻。 “少卖关子,像谁都不可能像小爷我,半点没有小爷我的风姿。”贺连城扬起下巴,露出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角度。 “……” 饭后,这篇翻过去。 舒希不知怎么,又点开一个校园剧,看得忘我,对着屏幕星星眼,头次这么反常般,一顿圣赞男主的美貌,却被贺连城冠了个花痴的名号。 贺连城伸过头,看了一眼,评价:“还是小沈更好看,这人都没我帅,什么眼光?” 舒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被说得拉不下脸,但也不想承认贺连城说的是对的,不想向他低头。 便轻声回怼了句最近很流行的一个词,吐槽贺连城大猪蹄子,虽说声音很小,却还是被耳尖的贺连城听到了,他转而一脸的莫名。 “说谁大猪蹄子呢?”贺连城叫着,转头就搬救兵,“小沈,你快来,舒希看电视看傻了,还见异思迁,看上别人了。” “你小点声!” 这回舒希急了,做贼心虚的急,悄悄看了眼书房门口,生怕那个如玉少年出来误会什么。 见贺连城还想叫,舒希失了态,赶忙丢下手机,跑过去抬手就想去堵贺连城的嘴。 贺连城像条泥鳅,转眼便绕过沙发,换上外套,溜之大吉了。 沈岚清放下课本,从书房出来问原委,得到舒希支支吾吾地回答。 被追问的没办法,舒希只能硬着头皮,讪笑着冲他强行安利那个剧里男主的照片。 典型的校园文男主,薄薄的单眼皮,眉眼舒朗,气质清爽,人缘也很好,学习第一还很受欢迎的类型,除去通身气质,眉眼间倒有些像陈疏易。 他不做任何回应,点点头又回了书房。 原本的相谈甚欢,也成了相顾无言。 又回想起沈岚清转头时候,略带僵硬的步伐。 很好,今天又是她疯狂作死的一天。 这事情,换谁谁难受。 沈岚清他,肯定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修了】 第十六章 舒希望着禁闭的书房门发呆,她也有些不确信,不知晓自己的决定,到底正确与否。 况且绘画,包含很多不稳定因素,也是个日积月累不断探索的过程,几天不练,即使天赋再高,也会有所欠缺。 再论如今,沈岚清的学习状况,经过这几日短暂的摸索,舒希发觉他十分理性,记忆力极强。但有时过于冲动,保守起见再结合他的意见后,为他选择的科目为政治,地理,再加一门物理。 连城一中如今实行的是“3+1+2”模式的走班制,除去语文,数学,英语这必考的三科外,再另从历史,物理这两门中选择一门,最终在剩余的科目里,选择两门选考科目,组成高考考试科目。沈岚清要走的是艺考路线,明年下半年十二月就要报名,参加艺术统考,后年上半年一月份,又要参加各大艺术院校校考,若专业特长成绩优异,在其中显露头角,相关院校会破格择优录取。若是没有被保送成功,便可以如现在般,确保在成绩上有所突破,做两手准备。 但以沈岚清现在,平均每门五十分左右上下浮动的分数,有点悬。 “咚咚。” 没等回应,舒希便端着一块质地水润纯黑的茶盘进了书房,摆置在窗边高脚透明的圆桌上,又出去拿什么东西。 听见动静,沈岚清抬起头远远观望,只消一眼,便看出那茶盘质地,温润雍容,虽通体乌黑却闪着金属纯光,上好的乌金石,粗略估计为蒙古黑。 与窗外潋滟秋色相得益彰,宽长,底平,边浅,色白,其上只刻着几道弯曲,组成万里层云与群山绵延,清风吹遍,描画的格外意境深远。 沈岚清握着笔,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茶盘,目光想烫出个洞般。 直到舒希再拿着东西进来时,他才放弃窥视,眼中尽是白纸黑字,一颗心却被紧紧揪起,耳中满是叮当作响声。 舒希回想着之前查阅的泡茶资料,如同稚童学步,一步一步回忆着来,白玉的茶盏,茶叶八两,“清宫迎佳人”…… 舒希很聪明,学得也快,半晌已泡了好几杯。 “喝茶吗?刚泡的。”舒希叫沈岚清,又拍了拍对面座位,“等下教你地理。” 见沈岚清低着头还不来,舒希自知“罪孽深重”,不应该强行给他推荐,他可能不太喜欢的明星,又过去哄了他两句,沈岚清立马飘飘乎地坐到圆桌前,只等喝茶。 其实沈岚清很会泡茶,并且开学时还报名了门庭冷清的茶艺社团,风雨无阻地参加茶艺活动,足以说明他对茶道的执着喜爱,舒希留心观察,自然知道其中关键。 舒希端着茶盏,说:“明天我要去上课,下午你来班里找我吧。” 每节课舒希都在A班,原因是,她有洁癖,而走班制需要跑班,那势必会有人占用她的位置,她不太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侵占。 所以别人走班制,她却只在A班上课,老师讲什么她学什么。 A班座位多,也有很多旁听生,并且A班最近实行了新的教学制度,一带一模式,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优等生领着一个差等生学习,互相进步。 并且高三下午也由讲课制变为自习模式,因为他们早在高二下半学期,已经学完了全部课程,只需要自己复习,反复刷卷子与熟悉题型。 沈岚清只思索须臾,便轻“恩”一声,算是回应。 — 翌日一早,舒希早早便去了学校,核实下星期的运动会相关事宜。 举办运动会之前,还会有一个迎新晚宴,到时学生们身穿礼服登场亮相,寻找舞伴跳交谊舞,互相增进友谊,这更是他们连城一中多年不变的传统,如今也是由学生会负责。 舒希任务繁重,更不喜欢攒着,因此也跟着早早准备起来。 回教室路上,班主任叫住了她:“舒希,老师现在有点事抽不开身,你帮我去教学楼下面接两个人。” 见她疑惑地目光,班主任连忙解释:“两个新转来的学生,马上就到,在咱们班。” “我知道了。”舒希颌首,下了教学楼。 同班的程雪雪刚来,便见舒希亭亭玉立于教学楼前,右手握着左手手腕,形如彼岸伊人,只是眼神呆滞空洞。 “舒希?”程雪雪上前打了个招呼,一脸八卦问,“等人?” 舒希笑着解释:“班主任让我接两个学生。” “以老李头那副“自私自利”的样子,出马让接的人,绝对是咱们班的,而且还让人亲自接,那人绝对不认识路……”程雪雪低头小声嘟囔几句,舒希却哑然,听得一清二楚。 程雪雪顶着舒希惊艳的目光,试探问:“转校生?” 舒希点头,难掩眼中崇拜目光,还不忘夸赞她两句。 被学习又好,性格又温柔,长得又美的全校女神毫不吝啬的夸赞,饶是程雪雪往常“刀枪不入”,也立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飘飘欲仙,当即决心留在这里,与舒希一起等,顺便与她多聊几句。 以往还觉得舒希高岭之花,不好接近,虽说传闻性格温柔,但程雪雪觉得自己大大咧咧,还是不要招惹人家为妙。 现在却觉得她太有意思了,人也很亲切可爱,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喜欢看罪案侦探类型的小说和电视剧吗?”程雪雪盯着她的漂亮眼睛问。 舒希答:“挺喜欢的,小说倒是看了不少,《追踪》那本书写得很好。” “追踪!!!”程雪雪惊讶,语气却激动,“追踪我的最爱,写的超级好,段昭我男神,yyds!!!” 说完她叹口气:“可惜最后一册是限时典藏版,太火了,根本抢不到。” “你想看吗?”舒希转眼,“我家有最后一册。” 程雪雪立马挽着她手腕,猛点头。 “让开。”一道沉闷男声闯进来。 陈疏易气势汹汹,看都没看堵路的二人,径直就往教学楼走。 舒希蹙眉,便听程雪雪说:“舒希,你别理他,他就是仗着自己家里有钱。” “恩。”她回以一笑,显然并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舒希,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吗?”程雪雪突然低声问她。 舒希摇头,程雪雪又道:“听说,他爸前几天跟校方领导商量,要把他调来咱们班呢,所以他才这么生气。” “不过他说的话又没用,关键是,校方居然同意他入咱们班了,就离谱。” “程雪雪!!!滚上来值日!!!” 育才楼的窗口上方突然一声吼叫,程雪雪吓得一个激灵,马不停蹄地告别舒希,三步并做一步猛往上奔。 舒希望着那个背影,叹了口气。 转头便见自己眼前,悄无声息站着个人。 第十七章 “同学,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舒希抬眼,面前是个少年,笑眼盈盈的,眼中透着清纯,白色外褂配着墨绿色连帽卫衣,又蔓着阳光气息,隐约在哪里见过,眉宇间倒是有些像…… 陈疏易? 少年见她呆愣,笑着问:“这位同学,或许…你看过我拍的剧?” 舒希“偶”一声,温柔眼眸倏然放大,犹疑回应:“薛……” “重新认识一下,薛琢仁。”他笑着,身后又走出一个女生,薛琢仁介绍,“她叫梁黎里,我们一起从连十三中转来的。” 他身后那个女孩,自始至终都悄无声息,仿若橱窗里待展示的商品般,只是静静用中指推着灰色眼镜框,礼貌颌首。因为那嵌的镜片厚重,女孩的脸庞又很小,加之在外面天光大亮,所以遮挡的很严实,舒希并不能认清女孩的具体样貌。 “我叫舒希。”舒希展颜,露出标准的礼貌微笑,“李老师让我来迎接你们的。” “舒希?”女孩声音很轻,直勾勾看向她,舒希敏锐地感知到,她在被毫不留情地上下打量,只是那镜片后如同悬崖深渊,她看不真切。 “是的,跟我来吧。”舒希说。 一路上,很多人认出了薛琢仁,更有甚者,也不怕走廊严防死守的监控,直接祭出手机,心满意足地一顿猛拍,打算晒朋友圈,发连中论坛。 以前早有传闻,薛琢仁要来连中上学,过去只以为是谣言,毕竟像他这种前途大好的新生代流量,事业正值上升期,又怎么可能放弃似锦前途,再来高三读书,到头来指不定会鱼与熊掌皆失。 却不想竟是真的。 舒希领着两人进了A班教室的这段视频,瞬间被传遍连中各大小论坛及班级群,连请假逃课的都赶忙回来,只为看一眼薛琢仁,可见其魅力之大。 只是画面中,众人只注意到一前一后的玉树临风与花容月貌,并没有过多关注跟在最后面的戴眼镜女生是谁。 而早在他们之前,陈疏易已经进了A班教室,将书包直直扔到最后一排课桌上,趴下埋头就睡,周遭一片寂静,众人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上课铃响,舒希他们进来。 薛琢仁像是个自来熟,三句话有两句眼睛带着笑意,径直迈上讲台:“大家好,我是薛琢仁,请多多关照!”说完,自然地眨了下眼,惹来一片低声尖叫。 程雪雪本来身后坐着尊大佛,还觉得如芒刺背,如今再看见自己的偶像,直接放飞自我,也跟着尖叫起来。 “小声点。”霎时,她身后穿来的低闷嗓音,不光让她噤了声,还让整个教室都莫名安静下来。 舒希转头,望向那处声源。 这一霎那,舒希疑问立现,也想了很多。 原著中,似乎并没有提起有转校生,也没有提起,陈疏易会转来A班。 但这一切,都发生了。 她再怎么蝴蝶效应,也不太可能扇动着,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吧,两者之间毫无逻辑性可言,让她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她觉醒前世记忆,以及长年生活在一本书籍里,也是解释不通的玄学。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也算逻辑自洽了。 梁黎里没介绍,只默默坐到舒希的斜对面,拿出书包里的书籍,埋下头去。 她身形娇小,埋下头去时,如同一个小鹌鹑被大树遮挡着。 只是与陈疏易的“埋头苦睡”不同,她是埋头苦学,俨然一个学霸。 薛琢仁似乎与梁黎里很熟,他介绍完就坐到了梁黎里旁边,这两人成了同桌。 课间时,陈疏易终于抬起来头,拿着校服西装外褂,随手搭在肩上,只是这回,他居然朝她这边走来。 班上人都默默关注着这位大佬的一举一动。 他在梁黎里桌前停下,抬手轻轻敲了两下桌沿,梁黎里闻声,中指习惯性推着厚眼镜框,抬头:“有事?” “出来。”陈疏易冷冰冰丢下这句,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说: 【字数不多,零点再更一章】 第十八章 梁黎里起身,薛琢仁骤然拉住她,目光复杂:“不想去,可以不去。” 梁黎里颌首,跟着陈疏易出去,教室瞬间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连中论坛。 贴名:【育才高三A班新来的转学生,什么来头?】 【1L:别问,问就是不知道[狗头保命]】 【2L:薛琢仁你都不知道?太OUT了吧,没看过《学习与你兼备》?现在贼火的校园剧,吐血推荐!】 【3L:我们仁仁!!!花生仁永远支持你!!!】 【4L:......】 【5L:话说,你们没注意到另外一个女生吗?】 【6L:谁?舒希?】 【7L:梁黎里,十三中转来的,本来也没什么,就是刚刚,她被陈疏易叫出去了。】 【8L:我天!刚来就惹了大佬!刺激啊,蹲个后续。】 【9L:蹲蹲!】 【10L:蹲蹲!!】 梁黎里回来,面色如常,也没说什么,又照常埋头苦读起来。 放学,程雪雪拉着同伴,邀请舒希去校外的聚福楼吃饭,舒希果断拒绝,称自己已与转校的女生约定好。闻言程雪雪只得作罢,邀请她下次再聚,舒希欣然接受。 先前下课时,舒希接水,经过梁黎里的课桌,看着她安静的背影,突然发问:“一起吃饭吗?” 梁黎里答应了。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育才楼一旁的食堂,这里只有育才楼的学生才会来,一般很少如沈岚清般舍近求远,但打饭的人依旧很多,将将能放下。 舒希一眼就注意到,陈疏易占领了育才楼食堂的一小块地方,周遭一众头顶红橙黄绿的“妖魔鬼怪”环绕,很是众星捧月。 只是……以前他身边有这么多人吗? 她搜索回忆,莫名多出些不熟悉的记忆,是错觉吗? 还有,平常食堂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见陈疏易一次身影,他什么时候想来食堂了?像他这样的娇贵公子哥,平常不都是回家,独立包厢,“皇家”御厨,山珍海味伺候着吗? 舒希也没再管,独自一人,径直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额上清风徐来,罕见得转着风扇,这种舒适的环境让舒希很满意。 先前要过来时,梁黎里不知怎么,突然说有东西忘拿,要回一趟教室,让舒希不用等她。 因着她的原因,周遭也空无一人,只边缘坐着陈疏易那伙人。 舒希低头,掏出手机,跟沈岚清聊着天—— 【舒希】:我中午来育才楼食堂吃饭了,你别等我。 【沈岚清沈学弟】:我过去吧? 舒希刚碰九宫格的按键,便被人喊了一声。 “舒希!”她转头,便见戴着眼镜的梁黎里,又跑回来,猛地叫住她,说,“到这边来吃吧。” 舒希还没回答,连饭菜也没端,就被她强制性挽到了一边,手上的禁锢带着不容抗拒。 “那个……”舒希尝试指着身后,梁黎里充耳不闻,额上不知何时,发了一头虚汗。 舒希还在观察她,身后骤然一阵巨响,梁黎里也不知怎得,倏然拉着她跑起来,舒希下意识跟上,等停下来,再转头时,被眼前景象惊得毛骨悚然。 方才,她还坐着的位置,那里…一架歪曲的变了形的风扇,还在依靠惯性,微弱地摆动着扇叶,座椅也因着骤然坠落下来的风扇,被砸成两瓣,餐桌也被压得凹陷很深,变了形。 这……舒希只觉天旋地转,向后倒去,关键时刻,梁黎里退后一步,扶住了她。 只是梁黎里在退后时,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经过,因而直接将经过那人端的餐盘,给撞得歪向另一边。 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碗盘碎裂的声响,两人闻声再回头时,隔着一条过道的陈疏易,正一脸不耐地看向她们。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方才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跑到了陈疏易的餐桌前。 经过的那人,懵逼地望着手中空空如也,又看了看对面陈疏易与他身后小弟们一脸不善的眼神,与对陈疏易鞍前马后的样子,当即吓得就差跪下求饶。 “陈少!!!我不是故意的!!!”那人嚎了一嗓子,急急地转头就指向舒希与梁黎里,惊慌失措,“是她们!!!是她们绊我!!!” 一个小橘毛察言观色半晌,站出来说喊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舒希学姐是我们老大的女神,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陈疏易也不回应,嘴角勾起玩味的笑,静观其变。 那人刚才急糊涂了,再转头一看,还真是舒希,立马指着舒希旁边的梁黎里:“是她!绝对是她!” 梁黎里闻言点头,“恩”了一声,中指推着眼睛,面容平静问—— “有事儿?” 与此同时,论坛贴吧。 贴名:【育才高三A班新来的转学生,什么来头?】再次被置顶。 【72L:兄弟姐妹们,我刚打听清楚了,这个梁黎里,与陈疏易大佬,“关系匪浅”啊!】 作者有话说: 是她!是她!就是她! 第十九章 【73L:展开说说?】 【74L:听说陈家这几年资助过一批贫困生,里面不会就有梁黎里吧?】 【75L:楼上的友友猜对了,但是没说完,友友们,知道陈家为什么这次让梁黎里转学吗?】 【76L:监督陈疏易……的学习?[狗头]】 【77L:论坛真是一群神仙,连中已经容不下您们了,直接飞升吧,天庭需要你们这种探究型技术骨干。】 【78L:大家别理楼上,阴阳怪气的,已经举报了。】 【79L:呵呵,陈疏易需要学习?绣花枕头一个,那考的分还没沈岚清高吧?】 【80L:沈岚清:你礼貌吗?[微笑]】 — 连中育才食堂。 “有事儿?”梁黎里挽着舒希,一脸平静问,仿若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就像个桃花源里的旁观者,始终很淡然。 舒希环顾一圈,倏然发觉,有很多事情,被深埋在泥潭湿泞的层土下,正待她挖掘,只是在这之前,她必须静观其变。 “没事,不过……”陈疏易慢慢悠悠地伸手,拇指捻着食指,一下又一下,解着身前纽扣。 连中食堂,如今早已人满为患,却没有一个敢停下来,生怕卷入这场漩涡。 只是,尽管事件四周,被陈疏易小弟虎视眈眈,严防死守,仍旧有些不要命的,握着手机偷拍。 陈疏易将纯色的校服衬衫脱了下来,露出里面一件白色短袖,仔细看,校服衬衫上面,还沾染了一星半点的褐色汤汁。 “撞了人,不道歉,总得把衣服给弄干净吧?”他指指校服上明显的污渍,笑得肆意,那双黑曜石般通透的眼睛扫过去,不知是在看打翻饭菜的那人,还是在打量梁黎里。 梁黎里面色如常,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下午还你。”说着从他手里过去拿过那件衬衫,拉着舒希赶忙远离了他们,像躲瘟神,生怕他再粘上来。 今日早晨时,沈岚清就注意到,连中论坛横空出世的那篇视频贴,画面里是舒希,与跟在她后面的一个男生。 他神色幽邃,只一眼就认出,是昨天舒希在他面前再三强调的“男神”级别人物。 沈岚清咬着唇,拿出手机就要登录管理员账号,删除那篇帖子。 只是……这帖子才发出十五分钟,管理员版本的连中论坛后台,足足有十几分钟网页都提示,信息显示错误。 十几分钟后,沈岚清再次登录,一切如常,只连中论坛敏感词汇里,多出三个字—— 薛琢仁。 整顿来的真快,能越过他,就是版主了。 — 梁黎里提着纸袋,挽着舒希走在路上,舒希脊背僵硬,只口中还笑吟吟地说着什么,反正自己也听不懂。 未曾想过,这位梁黎里看似沉默寡言,性格稳重,却与薛琢仁一般,也是个自来熟。 不,似乎比薛琢仁,还要自来熟些。 “你刚刚……”梁黎里转头,看她,“没吓着吧?” 舒希不知晓她说得,是风扇那件事情,还是她硬刚陈疏易那件事情,只胡乱点头。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她自言自语地轻笑。 “那你怎么办?”舒希就着她的胳膊,向上提提她手中的纸袋,语重心长,“梁黎里,千万不要轻易招惹陈疏易,他可是会……睚眦必报的。” “恩。”梁黎里没放在心上,只随意应答。 “学姐!!!” 听着这脆生生地喊叫,舒希调头,手腕上猛地一股力道牵引着她,迎面扑着不属于夏末的清气,混合着草木冷香,撩拨环绕。 再垂眸,她正跌在一个清冷怀抱。 “沈岚清?” “学姐,你没事吧?你受伤了?”沈岚清着急问。 先前他还在画室创作,抽不开身,只微信和舒希聊了几句,等再反过劲来,已经中午一点。 他再打开手机时,消息提示已经充斥整个屏幕,内容是论坛发来的,称今天中午育才楼食堂年久失修,线路电器老化,风扇直接从头顶掉了下来。 沈岚清点开那段风扇掉落的视频时,只看见一抹紫色的身影,在风扇附近跑动,而那架风扇在掉落下来的一霎那,就快要接近她。 她好像今天……就穿了一身紫色连衣裙。 温和的深紫色吊带绕着脖颈,配着一字肩柔善的浅紫色及膝纱裙,露着精细小巧的锁骨,腰间又束着一抹紫。 沈岚清攥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只上下打量着她今天的装束,又伸手整整她眉上两排中分的刘海,捋着她耳畔的碎发。 舒希看着他情绪不太对,问:“沈岚清,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梁黎里:七夕节刚过,这就……大可不必吧。 【抱歉,这篇有点短短,晚上会更】 第二十章 沈岚清站在那里,仍由阳光与她恣意侵蚀,只敛着眸子,目光经不住坠在她光滑的锁骨上,那里正平平静静缀有一颗淡红色的小痣,如山川在侧的碧波孤舟,没有多少凋敝肃杀,更多的只是恬静闲适。 “沈岚清,你怎么.....” 面对舒希的众多思疑,沈岚清又上上下下,仔细端详她半晌,才笑着解释:“没事,只是太久没见到学姐了,有点想......” “咳咳咳咳咳。”梁黎里忽然掩着面孔,呛咳不止。 舒希见状,才想起旁边人来,赶忙顺着她的背,介绍:“他是沈岚清,.....高二的学弟。” “这位是从连十三中转来的,梁黎里。”舒席说。 沈岚清听完,骤然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扬起甜到刺眼的微笑,问好:“梁学姐好!” 舒希皱眉,怎么平常不见他这样叫自己。 打了个招呼,梁黎里临时有事先离开后,氛围感倏然冰了下来。 舒希张口,刚想尝试着说点什么,沈岚清就低头先开了口。 他瘪瘪嘴,眼睛大大地睁着,散着柔弱可怜的光:“说实话,我有点生气,舒学姐。” 舒希见不得他这样,本来还想质问一二,现在只鬼迷心窍,顺势问:“有点是多少?” 他答:“你随便哄一下就能好的那种。” 说完,他苍白着嘴唇,像个琉璃美人,直捂着心口,被风吹拂的发丝间,都零散着细腻的破碎感。 舒希看他的样子,只以为他心脏不好,忙问:“心脏不舒服?要不要去那边坐坐。” 沈岚清没忍住轻笑,指着嘴唇问:“学姐,你见过哪家心脏病犯了,嘴唇是这样的。” 若真是那样,他也不会说出来,平白惹她担心。 舒希又问:“那你是怎么了?” 沈岚清只鼓着腮帮子,不知是装得还是真的,道:“我生气了。” “你还生气?”舒希冷哼一声,有些不可思议,先前只以为他在逗自己。 转而内里腹诽,见了别的女生,笑得花枝乱颤,他生什么气。 未等她答,沈岚清便问:“学姐,你先前是不是...不说先前,就说你刚才,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我们之间的....” 见他不说话,舒希顺着他问:“告诉她我们之间的什么?关系?” 见沈岚清点头,舒希也有些气了。 “我和你一起,还是和他们一起?” 舒希丢下这句,转身就走。 虽说她也是……没说出口,但两个人之间,本身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其他人。舒希不认为,这是什么可以拿来夸耀的资本,她只想低调低调再低调的,渡过高中这三年。 “果然……”沈岚清单薄地站在原地,睫毛颤抖,“还是不在乎吧。” 一路上,头顶骄阳,沈岚清只寻着记忆遮蔽,也不知自己走的是哪儿,他每走一步,都会回想方才,暗骂自己贪心不足。 这些日子,每尝到一点甜头,他就想忘了本般加厉,舒学姐总想方设法惯着他,纵容他。 仔细想来,是他得意忘形了。 沈岚清形单影只地落寞着,人也早已走到罕至的隐蔽角落,这里应当是连中一处犄角旮旯,不远处灰色石砖上刺眼的反光,都能与他脚下的阴冷形成对比。 他长舒口气,也没再往近去一步远的拐角,只调头往回走,却猛地,被一只手死死攥住,往拐角处拽。 作者有话说: 小沈的学习【危】 第二十一章 沈岚清觉察到手腕上的力度,松了手劲,逐步减轻力道顺着趔趄过去,只心脏胡乱咯噔着,一阵心悸。 紧接着,面前出现一张惑人的熟悉小脸。 舒希将他一把按到墙壁上,五指死死裹着他的手臂,举目直勾勾看向他,瞳色清澈逼人,身前一字肩荷叶边的纱裙,也如蜻蜓点水,荡出道道涟漪。 但沈岚清此时与她对视着,根本不敢到处乱看。 “乱跑什么?”她问。 “怎么没跟上?”她又问。 只是嗓音较上回轻柔不少。 “我……”沈岚清嚅嗫,许久才说,“我怕你生气,不理我。” 吹着楼底背光面阴冷的风,但舒希此时的话,却像击碎冻结的坚冰,笑得格外温暖:“到底是怕我生气,还是怕我不生气?” “啊?沈大少爷。” — 秋风和煦。 衣服洗完干得也快,梁黎里将衬衣小心叠放进纸袋,一早便去了教室,准备拿给陈疏易,却不料他早早便等在那里。 梁黎里随手将纸袋放在他桌上,转身抬脚便走,却反被他叫住:“等等。” 见梁黎里探究的目光,陈疏易问:“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事?” 陈疏易咬牙:“一百万,离开我身边的事。” 今早陈疏易想了很久,才把梁黎里叫出去。他不喜欢被安排,转来A班是他自己的主意,谁知陈父老谋深算,讨价还价,硬是要再塞给他个“辅导老师”。 表面是辅导老师,实则是监视他的人。 梁黎里闻言,伸手捂着嘴轻嗤一声,道:“陈少爷?一百万也想打发我?” “那你要多少?”陈疏易反手伸出两根指头,问,“两百万?” “你打发叫花子呢?”她挑着眉问,“知道陈总叫我来这,给了我多少钱吗?” 迎着陈疏易的目光,梁黎里缓缓冲他舒展开一根手指,轻笑着走远了。 只留陈疏易曲起手指骨节,敲着桌面沉思。 — “快点,作业带了吗?” 舒希立在育才楼门厅,回眸冲他勾勾手:“杵在那干什么呢?过来啊!” 沈岚清只攥紧书包带,咬着唇推辞:“学姐,要不我……还是回去吧,这样进去,对你影响不好。” 少年执着地烤在烈日下,似白杨般直挺挺竖着,碎发被罕见的风拂得根根分明。 舒希逗趣:“站那里半天,你还怕影响?” 这人什么时候面皮子这么薄了。 这哪里是怕影响,这是生怕没有影响吧,舒希腹诽。 舒希转而又开解:“要学习还是要面子?” 小心思被看穿,沈岚清也不恼,思忖墨迹半晌,等育才楼门厅人稀疏了,才跟着进去。 — 排在舒希座位后面的薛琢仁问:“舒希,这位是……?” “我家小孩。”舒希说完,安排着沈岚清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忽略周遭一众惊讶的面孔,又是接水,又是递笔。 “舒希,这么年轻就……”薛琢仁愕然,语气透着可惜。 沈岚清闻言转过身去,笑着提醒:“学长,马上上课了,请安静一下。” 舒希收拾好一旁的座位,坐下拿出一册试卷,放在他面前。 那一摞试卷,白纸黑字,纸上字迹娟秀,似簪花小楷,但墨迹通透,显然是一字一句抄写出来的。 “你先写地理吧。”她道。 舒希说完,侧身往沈岚清方向倾斜,在他眼前的背壳里小心翻找着,栗色的发丝倏然披散在沈岚清眼下,带着清浅的兰香,沈岚清措不及防,脊背僵硬着不敢动。 “你真的太幸运了,正好我的地理笔记本一直放在学校,你地理方面太过薄弱……” 她又将板凳向他这边移了移,嘴上仍旧喋喋不休,沈岚清却面色通红,一句都没听进去。 却蓦然地,舒希侧着身子,整个人朝他身上倒下来。 作者有话说: 【抱歉各位,头很疼,明天再更】 第二十二章 似断还连的清幽兰香萦着他,不绝如缕。 她的肩峰线条处理柔嫩,笔触细润地蘸着纯白颜料,描画出一幅嶙峋的肩。 沈岚清神色耽溺,不由得探出手,扶住那片瓷腻如玉,别开眼低声提醒:“小心点。” “谢谢。” 道过谢后,舒希也没在意,还准备翻找最里面的书籍,却骤然察觉他指腹,似按压又似轻抚,擦过她肩上的骨骼。虽说动作幅度很小,但舒希却感知得很清楚。 无心再做一番探寻,舒希只愣愣地摆正坐姿,那只手也扶着她,收回,那么自然顺遂。 舒希滞了半晌,才转过头去,问梁黎里:“小黎,你有地理笔记本吗?” 梁黎里闻言,停下笔,在课桌下的收纳柜里,也翻找起来:“你等等。” 百无聊赖,舒希面朝着梁黎里的方向,支起脑袋东瞅西望,努力忽略耳垂热度。 目光却碰到了,梁黎里桌上整齐摆放的一沓纸张,方才还未察觉,粗略估计为半指厚。上面的字体,点横撇捺间秀丽非常,是舒希所比不了的,一横一竖挺立细瘦,是宋徽宗瘦金体的版式,力透纸背。 舒希猝然抓住纸上几个字,还待细看,却被梁黎里的笔记本盖住。 “拿去用吧,记得还就行。”说完,她将桌上的笔记本,向着舒希的方向一推,又奋笔疾书起来。她头垂得很低,眼上厚重的发丝,死死掩住舒希的视线。 “谢谢。”舒希轻声道谢。 — “刚才给你讲了迎风坡,背风坡,等下把这两道选择题做一下,顺便把我出的那几份地理卷子里面,几个大题写了,最后再分析一下连城东山的降雨与光热资源。” “……” 舒希噼里啪啦讲了很多,她讲一句,沈岚清就半懂不懂,只乖乖地点头,握着笔,身体挺直,眼神认真看着卷子。 态度是有的,只是…… 舒希扶额,无力地拽过他:“字挺好看的,写的很满,很认真。” 继而抬头看他,道:“恭喜你,完美的避开所有正确答案。” “啊。”沈岚清眼睛熄了光,有些失望。 舒希拿过试卷,接着说:“连城东山就是一座小山丘,你看看你分析的……连城东山位于我国北方地区,相临锦城,属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很多世界自然遗产……” “你想当导游?”舒希一脸疑问。 …… 课间时间,舒希久坐很久,很想站起来舒展筋骨,无奈今天穿着裙子。薛琢仁此刻正巧在舒希斜后方,看出些舒希侧脸的愁绪,也正巧他外面套着衣服,就直接脱给她。 “不用不用。”舒希推脱着,余光却斜睨着一旁,乖巧握笔的沈岚清,生怕他又误会什么。 “那算啦。”薛琢仁作罢,始终笑眼盈盈地,看到舒希谨慎的样子,骤然道,“不会吧,舒希。” “什么?”舒希疑问。 “现在不会还有人,不顾及对方的感受,还需要人哄的吧?”他说完,又笑着看向前面少年的背影。 “真不用。”舒希只接前面话茬,转了过去。 沈岚清也正巧,今天没套校服外衣,只着一件薄薄的衬衫。 “学姐。”他凑近,呼吸拂在她的耳畔,低声细语,“要不,我把我的衬衫脱下来给你……” 他说着,透亮的指尖,剥莲子般,自上开始解着钮扣。 “你……说了不用。”舒希命令,“你快扣上!”他脱完这件衬衣,岂不是一.丝.不.挂。 薛琢仁在后面捂着肚子,笑得都用手捶起桌子:“沈学弟真不禁逗。” 舒希耳朵红得滴血,没再理他们,掏出手机,开着静音刷朋友圈。 手机蓦然震动一下。 【侦探程雪雪】:舒希,你晚上吃什么呀!!! 【舒希】:都可以。 【侦探程雪雪】:舒希,你想好明天校园宴会找谁当舞伴了吗?感觉好难啊,我衣服都没找好,就又要找舞伴,鲨了我吧! 【舒希】:没关系,我也没有。 【侦探程雪雪】:不会吧,舒希你可是…… 舒希还没看完,桌沿就被敲了两下,抬眼一看,是陈疏易。 “出来一下。” 作者有话说: 陈疏易一成不变的话,莫名戳中我笑点,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能换句话说,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晚上再更一章,可能凌晨。】 第二十三章 A班教室外。 沈岚清态度毅然地挽住她的手腕,决意表明,自己与她一同出去。 陈疏易此时正慵懒地倚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一直鞋尖顶着地面,有节奏地敲打。 某些时刻,忽略这人眉宇间肆虐的邪气,倒也没那么令人畏惧。 沈岚清紧扣着舒希手指,开门见山:“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陈疏易闻言,斜晲向他:“找你,找你什么?” 他嗤笑出声:“找你当舞伴吗?” 舒希听罢,心中警铃大作。 许久,她才垂着眸子道:“再说吧。” 舒希转而又说:“不要抱太大希望。” — 放学后,夜风荒凉。 一想起下午被陈疏易叫去的那段谈话,沈岚清心里就被吹得没底。毕竟往年两届宴会,只有他孑然地远远观望着,舒希挽着陈疏易出场,众星拱辰,引人注目。 月色里,沈岚清晃着她的纤细手臂,轻声呢喃:“学姐,我有礼物送给你。” “什么?”舒希好奇。 见她没拒绝,沈岚清喜气爬上眉梢,说:“你跟我来。” 兜兜转转,又来到那处堪称熟悉的店铺,遒劲的字体,复古的修饰,沈岚清拿出串铜钥,磕磕绊绊打开店门。 “进来吧。”他道。 舒希还是带着新奇的,毕竟虽说也梦到过,却不知是否属实。 进了里面,焕然一新,木架上的锦缎也被换成现代常见的布料。 屋子里又新隔断添置了一处里间,用薄薄一层门帘竖着。 “学姐,你喜欢什么颜色。”沈岚清顺手给她搬了个板凳。 说完,没等她答,进了那处里间。只一会儿,就陆陆续续搬出七八个一人高的模型衣架,但舒希却看花了眼,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衣架。 只见那排架子上,稀稀疏疏垂着各色的纱制礼裙,精致典雅,任人采撷。 没有人不喜欢好看的事物,舒希也难免不落俗。眼前七件礼服,舒希流连忘返,每一件都挪不开眼,精巧的设计,肉眼可见制作之人的用心。 第一件是纯白色,修身设计,只肩膀与手臂上,多出如透明纱制的短款叠袖,两袖之间又多出层叠纱连接,光这一层设计,就典雅到近乎浪漫。 第二件为一字肩雾蓝色渐变纱裙,没做任何特殊设计,裙摆也从腰间直直落下去,只是面料十分特别,随着光线渐变色彩,还如星空般坠着星星点点碎钻,漂亮夺目。 …… 舒希还没看完,沈岚清便道:“喜欢哪件,你选一件。” “送你。” “送我?”舒希有些不可置信。 再看这些礼服,件件不俗,估计是沈岚清将店里的成品拿出来,让她挑选。 虽说舒希都很喜欢,但回想起梦里那日的店铺里,那位笑眼和蔼的老人,她就觉得此事不妥。 “太贵重了,要不我……” 舒希是打算出钱购买下来的,但平白说出口,又怕抹了沈岚清的脸面。毕竟这些礼服,都莫名很合她的眼缘与心意,她总不能每件都抱走吧。 再说,她要是真这么想,真这么做,他们家还做不做生意了。 沈岚清看她犹豫踌躇,连忙道:“学姐,你别有负担,” “这都是我亲手给你做的,所以……别有负担。” “这些都是你做的?”舒希惊讶,转而站起身,在灯光下仔细抚摸端详着。 这些礼服有些针脚十分细密齐整,因着相隔间距很近,近乎像是一整条线,上面还有很多细碎的纹样,并不是机器可以完成的。 “可能也会有些不合适。”沈岚清从柜台上拿过一卷软尺,在她面前晃了晃,落下的阴影有些恍了神。 “胳膊麻烦抬起来一下。”他道。 第二十四章 未等舒希反应过来,沈岚清就已抬手,捏起那卷软尺,环在她的腰上。 腰间骤然的力道,让舒希措不及防地向前跌了一小步,赶忙抵住少年胸膛,冰凉又结实,反应过来时,舒希急急地收回手。 避无可避,她只得配合着,手指紧握放在身前,任由那软尺自腰间缠绕至身前,逐步收紧,才敢放下手臂。 挨的人很近,舒希趁他不注意,轻抬下巴,仰头启唇,任由潮湿空气自口腔中流动进来,却还是感觉鼻腔闷闷的,喘不过气。 这间店铺里,还在用着老旧的白炽灯,昏昏地散失着火焰色的光,晦暗得很。 此时,沈岚清只得极力佝偻着背,才能看清搭在她腰际软尺上面的数字。 舒希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又望着昏黄灯光下少年纯粹的侧颜,眼前的他,安静得整个人都柔软了很多,眉眼间带着很奶很萌的认真,与他撒娇时的语调一般无二。 鬼使神差,舒希很想帮他拨乱那满头碎发。 感受到发上的动静,沈岚清眼中载着光亮与惊喜,小心叫她:“学姐?” 舒希定定神,收回手提醒:“发型乱了,帮你整理整理。” 触感很不错,黑发软软地贴在额上,舒希又装模做样拨了几下,才心满意足收回手。 顶着比来时凌乱不少的脑袋,沈岚清红着面颊晕晕乎乎找出个硬壳笔记本,胡乱记下尺寸。 只是……沈岚清盯着那串数字感慨,她好瘦好瘦,明显已远远低于正常人的腰宽。 “学姐,你多重多高啊?”沈岚清问。 舒希以为需要用到,如实相告。 “学姐,你太瘦了,这样下去不行。”他语调认真,像个小大人提醒,“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舒希点头,沈岚清却只以为她随便听听,应付敷衍,毕竟现在很多人,特别是女孩子,为了漂亮,总喊着减肥。 舒希学姐这么漂亮,绝对也会那样。 想到舒希如果某一天,一脸憔悴地卧在病床上,孤苦伶仃……到时候如果再碰见个贪恋她美色的男护工,对她百般羞辱…… 舒希望着沈岚清神游天外,蹙着眉抿紧唇,有口难言的样子,过去轻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却不想这孩子抬起头,对她讲了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话。 少年攥着落在他肩上的手,捧在掌心里,无比认真说:“学姐你放心,如果未来你生病了,没有人照顾你,我也会为你擦身体倒夜壶,事事都会亲力亲为,绝对不会假手于人,让别人碰你,羞辱你的。” “?”擦身体?…倒夜壶? 呸呸呸,她这得是病到什么程度。 “学姐,以后让我给你做饭吃吧?”沈岚清恢复正常,态度极其认真。 想到沈岚清做的美味佳肴,但权衡再三,舒希还是拒绝:“会不会太麻烦你,还是以学业为重,我……”不打紧的。 “不耽误的,我每晚都会挑灯夜读,可认真了我,一点都不耽误学习。”沈岚清诉说着,头次傲娇地扬起下巴。 舒希听他的话,又想到他的试卷,道:“也别读得太晚……” — 舒希一早便钟意那件纯白色礼服,沈岚清再问时,她也没再推辞,伸手选了那件。 她坐到外间的沙发,歪着身子塞着耳机听歌,估计是等得时间长短的原因,又或是歌曲实在舒缓,舒希竟迷迷糊糊着,昏昏欲睡过去。 等再抬眼时,暮色笼罩,身上,额上都发了很多薄汗。 打开手机,光亮充斥起来,时间只过了短短的十几分钟。 虽说身上还盖着毛毯,额上发着热汗,心里却很虚弱,心悸心慌。 方才隐约间聚拢起来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那阵平白的心悸,烧得稀碎。 梦境? 一片黑色的梦境。 只是不如上次记得清晰,却依旧能听见,类似……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待舒希细想,里间里也停止了“咯噔咯噔”的机器运转。 不多时,沈岚清提着一个打包好的杏黄绸带礼盒,交到舒希手中,让她务必回家再打开观看。 不用想也知晓,是那件纯白礼服。 腰际因着改造过的原因,圈着一圈平整的黑色丝带,后腰处结出一只黑色蝴蝶结,翩跹而至。 他在绘画与设计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也真的很用心。 第二日,舒希早早去了学校。 今日星期五,又正值连中校园迎新宴会,来往的人很多,甚至最热闹时,连外校的学生都会混进来参观参与。 连中校园少了些平日里肃穆的氛围,多出些多元化的俏皮与活力。 舒希一早便提着礼服来了学校,又对着手机,敲了几个字,先是发给陈疏易,而后又给沈岚清发了几个字。 而另一边,沈岚清刚拿出振动的手机,就被人拍了下肩膀。 “沈学长,陈学长找你。” 作者有话说: 【抱歉,昨天我不小心睡着,没更新】 【今天还会再更一章,最近更的有些少,是想等个榜单,希望有!!!】 第二十五章 沈岚清一愣,问:“哪个陈学长?” “还能哪个?陈疏易,陈学长啊!”那人低着头嘟囔一句,往他手中塞了团纸张,转身便落荒而逃,跑前还不忘丢下句,“地点刚给你了,别忘了去!” 沈岚清展开掌中的纸条,望着那上面的墨色字体,思忖再三,还是往出迈开了步伐。 — 沈岚清消失了,整整两个小时,舒希与他打电话手机关机,发短信也无济于事,发微信更是杳无音讯,石沉大海。 可他分明清晨时,早已给自己打过电话,说他人就在连中,好端端怎么会消失。 舒希起初不信邪,只以为他在逗自己玩。于是骑了半个小时单车,跑去星海楼画室,画室里没人;又骑了半个小时,跑遍连中大小食堂,也没见到人。 舒希赶回育才楼教室寻找,人还是没找到,倒是一群学生围在她课桌四周。 舒希跑过去看,便见梁黎里正脊背挺直地坐在座位上,她的桌面一片狼藉,破碎的黑色布料堆了满桌,摞成一座小山,那些碎片切口平整,倒像是利用工具切割而成的。 周围学生还在讨论。 “这究竟是谁弄的啊,这么缺德?” “咱们A班人一心向学,绝对不是咱们班人弄得,肯定有内鬼!” “对啊。” “这些人可真恶毒。” 班里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女生,向前一步问:“梁黎里,你再想想,你最近得罪谁了吗?” 梁黎里用中指推着眼镜,面色沉静地摇头。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道弱弱地嗓音:“会不会……是陈疏……” “不可能。”舒希推开人群,对他们反问,“陈疏易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 陈疏易睚眦必报,但有仇当场就报了,虽说不分男女,但也不可能这么自私自利,做剪坏女生裙子的事情,他图什么。 并且他现在就是再浑蛋,做过最过份的事情,也不过是与道上的混混打群架,原因还是那群混混欺负他们连中的学生。 舒希能看出他如今本质还不坏,只是因为某些她看不懂的执念,与外界抗争罢了。 至于他那些所谓的控制欲,可能也是出于对以前的某些原因,只是她现在还不清楚。 “怎么不可能是他……”有人弱弱问。 “就是不可能。”舒希立场坚定。 谁都未曾想过,以往最是和煦待人的舒希,头次为了那个全校心中隐约憎恶,敢怒不敢言的校霸陈疏易说话。 众人没见过这样的舒希,霎时噤若寒蝉。 梁黎里闻言起身,似是一眼看出她藏于表面的心事,突然将她拉出教室,问:“怎么了,什么事情慌慌张张,心不在焉?” 舒希反问:“先说说你的事情吧?” “没什么,迟早都这样。”梁黎里无所谓答。 满脸疑惑,舒希却也没说什么,赶忙又问:“你见沈岚清了吗?” “沈岚清……”梁黎里想了很久,才推推眼镜道,“今早似乎……被陈疏易叫去了。” “陈疏易吗?” “恩,刚听同学说,他现在在校门口。” 舒希闻言点头,狂奔了出去。 她很怕,很怕剧情会提前发生。因为她的原因,剧情已经再一次让陈疏易与沈岚清对立,又因为陈疏易的身份原因,沈岚清更有可能会遭受他们的伤害。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 她的本意是保护他,兜兜转转,却还是因为她,他可能已经在遭受伤害的路上。 想到这里,舒希加快了步伐,她一定要找陈疏易问个清楚。 — 时至九点,连中校门口。 陈疏易正蹙着眉头,一脸不耐望向自己浸湿的黑衬衣前襟,那里黏糊得紧贴着细腻皮肤,很不舒服。鼻尖处还散着一股子甜过头的奶香,他又漫不经心撩起眼皮,懒懒地撇着那个扑向自己的女生。 穿着外校的制服,手里举着的半杯奶茶还在往外滴落水渍,另一只手紧握着手机,面色涨红地低着头,满脸的害羞花痴样。 这女生撞了他,弄脏他的衣服也不道歉,只握着手机,欲情故纵地退后两步,垂着脑袋不敢看他,小心翼翼红着脸问:“同学,能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少女面颊如初春枝头刚发出的花苞般粉嫩,让人看得赏心悦目,只陈疏易除外,这种女人他见多了,根本没心情欣赏。 陈疏易轻笑着,嘴角却泛起冷冽弧度:“你是外校的?” 他说着,不以为意的自胸前衣服口袋里,优雅地取出一块巾帕,擦拭着身前那片甜腻。 那女生以为他对自己感兴趣,连忙害羞应答:“恩,隔壁国际女子学校的。” 他听后点点头,掏出手机,发个短信出去。 女生只觉得他同意了,欣喜若狂地冲身后人群中眨眨眼,忙报出一段数字,等他拨过来。 — 舒希赶到时,正看到这样一幕。 一群校园保安拼了命围在那里,四周又里三圈,外三圈绕着很多连中学子,都在围观陈疏易与… 一个女生。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六章 “国际学校也不过如此,你外教老师都没教过你,撞了人……要道歉吗?”陈疏易忍了很久,也没客气,将那块擦了奶茶污渍的巾帕,径直便朝那女生脸上甩去。 那女生可能是个娇贵的大小姐,平常在学校都是被捧着,原先只以为他谦逊温和,却哪里见过这样的男生,变脸比翻书都快。 再对上他的眼睛,顿时觉得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都格外骇人,又像是恶心,似是在看淤泥恶臭里的污秽。 措不及防间,外校女孩被那块带有水渍的手帕甩中,吓得当场跌坐在地。 望着这一幕,围观的连中学子愈发得多。 今天本就是连中举办的迎新宴会,全天休息且开放校园,有外校生好奇来参观,很正常,但偏偏这个外校女生,看中的是他们学校肆无忌惮的校霸。 连班规校规都不放在眼里,一切都随心所欲的陈疏易,估计除了他爸,没人能管得了他。但就是因为他爸陈总事务繁忙,抽不开身,陈疏易才会变成如今这样,更加无所顾忌,为所欲为。 “落落!你没事吧?!”望着狼狈跌落在地的少女,人群中猛地冒出一个女孩,跑过去就去扶那个女生。 骤然冒出来的女孩,满脸柔和的长相,却与舒希的柔和不同,舒希是柔和且坚定的面庞,眼神中透满果敢坚决;而这个女生则是更偏向清纯无害的感觉,面相又颇为秀丽,长发飘飘如仙,举手投举都散着柔弱,柔弱到让人见了,就很想保护的地步。 倒地的女孩看向来人,满脸憎恶,也顾不上分寸,张口便大骂:“谁让你来的,滚啊你,抢了书棋哥哥还不够,又来这边刷存在感,好人都让你做了!” 骂了许久,骂累了,地上的女孩才问:“瑶瑶呢?” 她耍起大小姐脾气,也不起来,就那么跌坐在地,似乎非要有人来扶。 柔弱女生垂眸,睫毛颤抖:“瑶瑶她有事先走了,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 “滚行不行?!”跌坐在地的女孩,披头散发地又发起疯,“你以为你是谁,我唐家真正的大小姐,用你看!” 柔弱女孩见劝不动她,便上前两步,对陈疏易鞠了一躬,诚恳地抬起头道:“抱歉,是我妹妹先冲撞了同学你,还把你的衣服弄脏的,如果需要赔偿,随时可以找我。” 她眼神不变,态度极其认真,仿若陈疏易在她眼中,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 柔弱女生说完,怕他不信,翻转掌心拿出一本便签,将上面的笔卸下来,眉眼认真地写了几个字递给陈疏易,并再三强调她绝对会赔偿。 陈疏易全程挑眉,不做言语。 倒是坐在地上的女生,先发了疯:“用你道歉吗?!你眼睛呢?是他先推我的,你看不到吗?!” “哦?”听及此,陈疏易露出颇为诡异的一笑,“既然是我先推的这位同学,不如……为表歉意,让我亲自送这位同学去医院?” ‘去医院’三个字发音咬得格外重,仿若不是带她去医院,而是要送她“下地狱”。 陈疏易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往他头上乱扣帽子,说一些他从来没做过的事情。 方才,他分明未碰到过她,是这女人胆小如鼠,自己吓破了胆子,往地下窜,现在还伪装受害者,试图碰瓷,能怨他吗? 柔弱女生见状,连忙摆手抢了话头:“不用不用,这位同学,太麻烦你了,我等下会送妹妹去医院检查的,到头来总归是她的错,真的抱歉。” “……” 围观的舒希都看得叹为观止。 想到自己要问的事情,舒希也顾不得什么,一面不停道歉,一面拼命从外圈往内围挤,朝着陈疏易的方向努力挥手。 陈疏易似是有所感知,扫了一眼人群,在舒希的方向顿了下,突然说:“让我原谅她,也可以。” “我觉得你很不错,你来当我的舞伴,我就原谅她,不过份吧?” 作者有话说: 低情商:同学,能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高情商:找我赔偿。 【先写到这,下午或者晚上还会更!】 【不出意外,以后中午十二点,晚上不定期。】 第二十七章 陈疏易大庭广众之下,第一次邀请除舒希以外的女生当舞伴,还是外校生,这让围观众人皆是一惊,目光都不自觉放在那个柔弱女生身上,偷偷打量她。 似乎人确实还不错的样子,样貌鲜明整洁,楚楚可人,站在那里便如弱柳扶风般,平白惹人怜惜。 柔弱女生听及此处,也察觉到周遭一众人的打量,没再管坐在地下滋哇乱叫的女孩,只垂着眸,攥紧手指死死握住那沓便签本,微微咬唇,面露纠结。 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陈疏易又展开那张天蓝色便签纸,一一扫过上面方正秀丽的墨迹,不确定道:“……唐司薇?” 唐司薇启唇,正准备说什么,舒希已经挤出人群,对身后众人连连说着抱歉,跑到陈疏易的身旁,就要将他拉到一边。 陈疏易怔住,似是没想到舒希会这样失态的出现,霎时只满心满眼盯着她,来回打转,生怕错失她面上任何一帧,除微笑外的罕见细微神色。 对面的唐司薇也没料到这样,还想再说什么,可望着眼前突然跳出的惊艳女子,与那个此时面色云开雨霁的高冷男生,看着他们那么自然的聊天与互动,她话就被咽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舒希终于看向她,提前对她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找他有急事,请稍等一下。” 陈疏易只任由舒希拽着自己,也没动,立在原地笑着问:“怎么,幡然醒悟了?” 他说的是早晨,她给他发简讯,回复舞伴的那件事情。 自从上次见过陈疏易母亲,舒希在家又当着沈岚清的面,把话与陈疏易说清楚后,陈疏易便再没做出什么过份举动,只如平常人对待她一般,也没再纠缠。 应当是恢复了些正常。 舒希没接他的话,表情格外严肃问:“你叫沈岚清出来了?” “没有。”陈疏易否认,又蹙眉,觉得事情不简单,“怎么了?” “不是你……”舒希呢喃踌躇,一时不知晓该信谁。陈疏易不是会说谎的人,难道是梁黎里骗她,可就这几天的观察,梁黎里看样子,也不似个会因此就骗她的人。 只是那人似乎知晓得太多,很让人摸不透。 两人都不会这样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舒希没再问他,连招呼都忘了打,只失魂落魄往回走。 “舒希!”陈疏易不由自主叫住她,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腕。 舒希转头,一脸不明所以。 他顿了许久,才缓缓叙述道:“刚才听你说,是我把沈岚清叫出去,但绝对不是我。” 舒希点头:“我知道。” 陈疏易也没想到她这样回答,又道:“那绝对是有人想害沈岚清,转而嫁祸给我。” 头次见陈疏易头脑如此清醒,舒希问:“那你有什么办法吗?他已经消失很久了,我怕他……” 舒希没往后说。 排除梁黎里,也不是陈疏易,也不太可能是有人很讨厌陈疏易,转而嫁祸他,如果这人用这种方法的话,以陈疏易的财力,查清楚这人只是时间问题,这应当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难道是她的某些爱慕者? 舒希虽说不上网,现实校园也有些许风平浪静,但也知晓连中论坛一多半帖子,都是表白她的狂热爱慕者。 很有可能。 陈疏易说:“你等我打个电话。” 见舒希颌首,他才走到一旁,拨通一串号码。 “找个人,恩,对,帮我查沿途的监控,越快越好。” 半晌,陈疏易挂了电话,报出了个地址—— 连中地下二层仓库。 名副其实的探密圣地,是每个连中学子口口相传的神秘地点,承载了许多诡秘虚幻的经典故事,是每个学校都曾有过的。 不过舒希不信这些鬼神怪力。 她是一个人去的。 虽是白天,但因为这里靠近地表低层,电梯里的光亮闪着微光,很是昏暗,安静的宛若无人之境。 地下二层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弄坏了墙上的吊灯,舒希只得打开手机手电筒,一晃一晃的灯火,摸索着前行。 这里很大,门也很多。 舒希正不知从何找起,却骤然地,猝然听见那声熟悉的声响。 类似树叶的沙沙作响声,虽细微,却不绝于耳。 第二十八章 连中地下室很黑,很空荡。 似乎以前是放置教学器材的,后来几年临城锦城遇灾,又用来放置储存起救援物资,是近几年无灾无难,才被闲置出来。 青灰色墙面是暗沉斑驳,年久失修,墙上掉了漆,卷着漆皮,一照便又是层层狼藉。 舒希指腹摸索着斑驳墙壁,也没管墙皮与墙灰染了满手,只舒展脚掌迈着步子,尽量减轻低跟皮鞋接触瓷砖地面时“咔哒、咔哒”的声响,渐渐向散着声源的方向探去。 那微毫动静,宛若秋风摇曳中,枝头上残留的枯枝烂叶,一下又一下,丝丝缕缕。 舒希顺着声源,寻到不远处的一扇破旧木门前,驻足将手电筒亮度调到最高。 细看这扇木制门的门把手上,与其他不同,很奇怪,被不知哪里来的三指粗细的铁链,里外缠绕得很死。 舒希将手机光线晃了一遭,发觉被铁链缠绕着的,只有面前这扇红棕木门。 下意识将耳朵贴在门上,先前那道声响,正是这扇门板后传出来的。 总觉得哪里听过,会是什么呢…… 舒希贴着门面,试探开口:“沈岚清?你在里面吗?” 没人应答,她又问:“是你吗,沈岚清?” 这句话刚完,约莫几秒钟,“沙沙”声响彻底停止。 等了许久,门上才发出敲击木板的细微“咚咚”声。 舒希惊喜,又问了一遍。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又是敲击门板的“咚咚”两声,虽说那声音轻细,却在这片黝黑中格外瞩目。 在这阴森又暗无边际里,独自被笼罩很长时间,舒希不确定沈岚清情况如何,只能用极尽轻柔温和的嗓音说尽她有史以来,最轻柔温柔的话语,来安抚他的心灵。 “沈岚清别急,学姐马上就会进去见你的,只需要一会儿,你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打定主意,舒希将手机横竖在木门旁墙壁上,两指宽凹陷下去的装饰槽里,这地下室采用的是西方建筑风格,手机放在里面刚好,还隐约透着些光。 这就够了。 舒希就着光亮,仔细端详着铁链上面捆绑的规矩,一条条追根溯源,回归本位。 原本应当十五分钟才能解开的铁链,被舒希硬生生三分钟拆除。 刚开启木门,门后一个黑影,倏然间朝舒希扑倒过来,带着舒希很是熟稔的清冷香气,是沈岚清。 他始终很安静,只是双手用力,紧紧锢着舒希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横在她的腰间,弯着身子,自始至终都将头埋在舒希脖颈上,不发一言。 舒希艰难地抬手,帮他梳理着凌乱发丝:“岚清,已经出来了,别怕……学姐在呢。” 沈岚清听后依旧不做言语,始终跟她保持这个姿势站在原地,只是舒希发觉,锁骨上有一道细微而舒缓的力量,轻轻扫过,酥酥麻麻地,不由得带来一阵战栗。 舒希脖子被他扑闪的睫毛扰得有些难受,悄悄后退一步,却被沈岚清拥得更紧了些。 一转眼的时间,脖颈上砸下颗颗冰凉,越来越多,逐渐堆砌成一片火热。 就着手机光亮,眼前少年微微直起身子,想对她说什么,却始终颤颤巍巍,不敢抬眼。 可能是怕她看到,自己如今落泪的样子。 以往舒希再如何打趣他,说他这样别哭,那样别哭,他都一笑置之,他不会辩解说,自己平时很倔强,根本不哭,因为他知道,一但再碰上那些事情,那些与回忆里有关的事情,他还是会蜷缩在墙角。 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改不掉的。 似乎又有些抱歉,自己的泪水滴落在舒希的皮肤上,怕她怪罪。沈岚清不假思索,在舒希还没反应过来前,低头轻吻上了那里,而后慢慢失控,愈演愈烈。 这与其说吻,更像是舔舐,扶着她的双肩,虔诚又动作轻柔地扫过那片湿润,又留下阵阵温热。 舒希愣了,不由得秉住呼吸,默默被动地承受着,脑袋一团浆糊翻天覆地的熬着。 这到底怎么了,这孩子怎么…… 舒希抬手摸向他的手臂,措不及防间,他猛地直起身子将手背在身后。 察觉到不对,舒希连忙问:“你手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晚上再更一章!】 第二十九章 沈岚清听罢,背着两只手臂慌张摇头,连连后退,右手手臂却在退后过程中,骤然撞到一旁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极力咬着唇,紧闭牙关,强忍着疼痛,从未自嘴角溢出一丝声气。 舒希无奈,只得先妥协道:“咱们先出去吧。” 迫于沈岚清真的很想对她掩盖什么,舒希只得打着光在前面走着,也不转头,只伸出一只手让他攥住,千叮咛万嘱咐。 沈岚清点头牢牢跟随,一刻也不放松,似乎真的很怕,也不敢左右乱看,只呆愣地望着眼下之人逆着光的背影。 刚出电梯,电话铃响起,舒希将沈岚清安排在一边立着,接听了电话。 她没开扩音,虽在接听电话,眼神却上下打量着沈岚清,最后落在他背在身后的,那一双手臂上。 他无时无刻不在乖巧地穿着校服衬衫,因其纯白的颜色,因而掩盖的并不完全,还是露出了一处端疑。他左手臂膀的一处衣角上,带着点点鲜红,似寒风霜雪中的簇簇红梅,悄然开在那里。 舒希很自然地避开那处,只接连应答着手机里的声音:“嗯嗯,找到了。” “他就在我旁边,等下我们就回去。” “谢谢,还有件事情拜托你,对。” 全程只能听到舒希一个人的话语。 舒希一顿,似是想起什么,最后对电话里那人嘱咐道:“再拜托你一件事情,如果见到梁黎里的话,让她去学生会的储物室里,那里有很多以前学生捐赠的礼服,很多都是没开封,没穿过的。” “好的,谢谢你。”舒希郑重道谢,而后轻笑起来,“欠你一个人情了。” 沈岚清听到这里,漂亮眼睛蓦地睁大,脊背僵直,偷偷竖起耳朵仔细再听,便听见手机那头,自带电流穿透而来的低沉男声,在轻笑中挂断电话。 沈岚清正准备张口说什么,却很多话哽在喉头,不知从何说起,他面色倏地苍白如纸,不自觉伸手探向自己的脖颈,尝试着张口再说什么,却是头脑发热,一句话也说不出。 舒希一直注意着那边,如今见他惨白着脸,神色异样,伸出的手臂上,外面的白色衣袖透着道道血痕,在校服衣袖上凝固出鲜红。 “你的胳膊……”舒希抓住他的手,便见他捂着脖颈,蹙着眉摇头。 “你……”舒希这才察觉不对,赶忙道,“我送你去医院。” 沈岚清摇头,指指她的手机,舒希递给了他,沈岚清忽略那个屏幕上第一排显示的号码,只找出便签,敲了几个字上去。 舒希在一旁,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半晌,沈岚清递给她手机,上面静静躺着几个字,‘学姐,我好像……说不出话了。’ — 去连城人民医院的出租车上。 舒希回想起在连中医务室里,校医给沈岚清小心卷起的衣袖,满眼的骇心动目。 一道血痕叠着另外多道血痕,层层叠叠。 沈岚清伤的是左手手臂,自己抓的血痕,已经去连中校医务室包扎处理过,轻微皮外伤,一不留神却还会留疤,还是得十天半个月才能痊愈。 舒希方才也问过他,为什么伤自己,沈岚清却面色十分平静,想了一下,便又稀疏地回了句,‘可能只是想用身体的疼痛,暂时麻痹内心的自己吧。’ 舒希看到后,很是心疼,而后又义正言辞地教育了他一番,内容围绕“自爱”展开了一系列的举例说明。 沈岚清的手机早已没了电,怕他有话要说,舒希将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他,沈岚清顿时忘记手臂上包扎的层层束缚,玩得不亦乐乎。 沈岚清在车上听着她的话,又缓慢地敲出几个字:‘那学姐离开我,我也不能难过吗?’ 舒希愣了一瞬,张张口,目光坚定看他:“不管是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可以成为你伤害自己的理由,懂吗?” 沈岚清听后,眼睛细细碎碎闪烁起亮光。 — “啊啊啊。” “张开嘴。” 医生放下医用手电筒,又问面前精致少年道:“近期有没有什么精神上的压力与重创之类?” 沈岚清思忖片刻,点头。 舒希在一旁见状愣了愣,却回想起之前,他的泪水。原书中都并未描写过几次,沈岚清落泪的场景,可以说他几乎不落泪,却不想这始料未及的事件,对他重创如此之大。 医生查看着面前检查单子,一张一张扫过,道:“你这咽喉,呼吸,听力,各方面都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舒希急了,问:“那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平常不会这样的。” “初步诊断,并不是器质性方面的疾病。”男医生将化验单递给了舒希,“你带他去精神科看看吧。” — 看着挂有精神科三个字的墙壁,沈岚清死死拽着舒希的衣服,向后退着,很不想进去。 舒希动作轻柔地挽着他的另一只手臂,嗓音如杨柳拂风般:“刚刚医生说了,你这只是暂时的,就是受了点惊吓,散了点癔症罢了,一点都不碍事的,进去只是再确定一下结果。” “我刚刚查过的,你这各方面都很正常,适当地做些心理上的疏导与暗示,你自己就会慢慢恢复的。” “一点都不可怕的。”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章 医院幽暗的长廊里,舒希坐在蓝色靠椅上,攥紧手机,焦虑地等待。 方才她已经将这件事情,前因后果发给了贺连城,请求他帮忙立案调查,只是到现在也没有回应。虽说舒希对这一方面还不太了解,但如今事态已十分严重,且给沈岚清身心遭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她认为,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校园暴力那么简单了。 — 望着面前白板上的墨迹,对面的中年女医生问他道:“你怕黑?” 沈岚清很配合治疗,闻言连连点头,看起来乖巧至极,如果不是他真的说不出话,突发失语症,现在应该正坐在教室里念书吧。 女医生尽量态度平和,很怕吓到沈岚清。 “这种情况,持续多长时间了?” 沈岚清右手拇指弯曲,骨节放在唇珠前面几秒,思索着,比划出个数字—— 六,是六年。 看他的小动作,很认真在思考,应当也很想早点痊愈。那女医生也是头次,遇见这么配合治疗的孩子,言语方面也渐渐从旁敲侧击,变为直接了当。 “你平常会不会产生一种,很暴躁阴暗的情绪?” 听罢,沈岚清迟缓地颌首,而后又反应过来,急急地一再摇头,他不能有这种情绪。 会被讨厌的。 “没关系。”中年女医生把他的情况尽收眼底,包容地开导着这个与她儿子年龄一般大的少年。 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怕黑?” 沈岚清闻言,嘴角勾起的笑容,恍若错觉般,停滞了一瞬,而后又眉眼舒展地提笔,写下几个潦草的字:“对不起,我忘记了。” — 神经科科室的木门被打开,沈岚清冲舒希招招手,让她进来。 那中年女医生瞥了一眼进来的年轻女生,而后扯出刚打好的诊断单,递给她嘱咐道:“问题不大,也不用来心理治疗了,药物就可以控制,可能是他最近学习压力太大,又受了刺激,压迫到神经了,注意不要再让他受到刺激就好。” 女医生又打印出一张单子递给她:“这个上面的药品,下去每个开两盒,差不多喝两个星期就能痊愈。” “谢谢医生。”舒希礼貌颌首。 这女医生刚四十出头,也是结了婚有家室的人,看舒希比沈岚清的气质成熟很多,只以为是他姐姐,于是又道:“你们爸妈是干什么的,这孩子这么乖,还让姐姐带来医院?” 舒希愣着,也没解释,随意答了几句,领着沈岚清下楼开药。 出了医院,沈岚清拿着刚买来的小白板,低头擦擦写写了几个字,而后戳了戳舒希,将板子递过去。 ‘学姐,我这样是不是挺没用的,根本保护不了你,还需要你来保护。’后面又添了句放大版的自我鼓励,‘我会努力好起来的!^-^’ 舒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安慰:“这不怪你,也别想太多,放平心态,做你自己就好。” 沈岚清微笑点头,而后又拿过白板写了句:‘学姐,你还会去参加舞会吗?’ “恩,晚上还得和会长他们主持开幕,毕竟这是学生会办的。” ‘那我和你一起。’ 舒希点头,而后想起什么,问:“你还记得自己之前为什么去的地下室吗?我想告诉表哥,让他帮你立案。” 沈岚清眉眼舒展,在舒希期待的目光下,提笔书了几个大字:‘我也不清楚。’ — 【程雪雪】:啊啊啊啊啊啊舒希,我听说你们出事了?怎么样了?都没事吧?!!! 【梁黎里】:谢谢,衣服拿到了。[图片] 【陈疏易】:多会儿到? …… 看着舒希手机里弹出的一个个消息,沈岚清转而听话地递到她面前。 暮色苍茫,时至夜晚十八点三十分。 舒希看了眼手机,转而又拿给他一瓶酸奶,问:“吃好了吗?” 沈岚清颌首,贴心地一件件拿起桌上的物品,跟着舒希往连中校园赶。 舒希换好那套纯白色礼服刚赶到会场,但还是迟了,迎新宴会刚打开序幕。 宴会是在学校大礼堂举办的,此刻礼堂中央,两个有些熟悉的人影正翩翩起舞。 作者有话说: 【抱歉,写了个寂寞,鞠躬,有点卡,晚上再更一章。】 第三十一章 沈岚清手臂伤了,也没执意跳舞,舒希也没了太大兴趣,便双双找了处座位,安静的忙里偷闲,“品茗阅报”。 倒是舒希看累了杂志,手机也不在身边,便转而望向礼堂大厅中央,正在舞蹈的两人。 每年连中的迎新舞会,都会有一对打头阵,跳舞开幕。 以往这二人都是陈疏易与舒希,如今再看,大厅正中央翩跹的,还是白色西装的陈疏易,只是对面的舞伴换了人。 是今早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柔弱女生。 隔的很远,舒希并不能看清他们面上的神情,倒是觉得他们二人这么远远一观,很登对罢了。 那女生满身的浅绿色柔纱,只露出洁白的手臂与纤长的脖颈,浅V宽肩吊带设计的纱裙完美贴合着她,裙摆蓬松至膝间,清纯中不失俏皮,仿若深林中第一滴晨露坠落心尖。 打头阵的领衔舞蹈过后,便可以再有两对舞蹈者,随着大厅曲调步入舞池,一曲毕后,众人便可自由舞蹈。 沈岚清见她放下杂志,看得津津有味,十分入神,不免在一旁端详起她。 纯白的礼服,独特的衣袖装饰,束腰的衣带,将她修饰的袅袅婷婷,洁然玉立。 ‘学姐,你想去跳舞吗?’沈岚清在她手机上敲了几个字,递了过去。 “你呢?”舒希问。 沈岚清垂眸少顷,又眼含期待地伸手,递到她面前:‘如果你想的话。’ 舒希低头拿起桌上的杂志,眼神却不经意间扫过他受伤的手臂,笑着道:“算了吧,当个旁观者也挺好的,对吧?” 她转而望向舞台中央那两个人。 ‘学姐开心就好。’ 舒希反复咀嚼着那几个字,又看向他的眼睛,骤然又问:“那你呢?” 沈岚清回避着她,犹犹豫豫打了几个字:‘学姐开心我就开心。’ 说谎。 舒希单刀直入:“那你想不想去跳舞?” 沈岚清敛起眸子,生怕她担心自己手臂,又敲打了几个字过去:‘平常也不怎么参与这种活动,也不太想,一点也不感兴趣。’ 又说谎。 “恩,…我突然又想去了。”舒希甩下杂志,看向他亮晶晶的双眼,冲他伸出手掌,“走吗?沈公子?” — 陈疏易还在舞厅中央翩跹,眼角余光突然触到不远处正缓缓走来的一对身影,男生黑衣似墨,女生白衣如雪,远观那两人,就连衣着方面都如此相衬。 沈岚清手臂只是得了些皮外伤,抹上药膏再轻微包扎后,便无什么大碍了。 此时一曲刚毕,正是要后面两对出场时。 舒希环顾一圈,朝观众席的会长使了眼色,便随着音乐与沈岚清入场了。 两人携手,贴的很近,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香气与呼吸声。 他们配合的很默契。 只是舒希未想过,梁黎里与薛琢仁是第三对进入舞池的人。 可能因着梁黎里与陈疏易,私下里被广为流传的某些“怨恨”,两组气氛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立马忘了他们这边。 较量者变为了陈疏易与薛琢仁。 在华尔兹悠扬动听的乐声中,陈疏易与薛琢仁两人共同牵着自己的舞伴,在手臂下旋转起来,少女们如百花般绚烂的裙摆,也随之飘散开来。 梁黎里转到第三圈准备往回撤步时,一旁骤然横过一只修长的手臂,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毫不客气地将她一把拽过,随之腰间也被这人紧紧锢住。 她抬眼,眼神平静地望着那个熟悉面庞,状似疑惑:“陈疏易?” 任谁也不会料到,梁黎里不戴眼镜时,眼睛就如一潭无人问津的平静湖泊,凉得很,却也美丽到无与伦比。 陈疏易也将之前的舞伴,毫不犹豫地推给了薛琢仁那边。 薛琢仁看着梁黎里转眼间,翩翩然远离他的身边,有些茫然地注视着地面,空荡荡双臂瞬间扑过来穿着青绿纱裙的唐司薇,只礼貌性散着和善微笑的与他问好。 薛琢仁便是满脸无奈,却也很是绅士的打算继续跳完这一曲。 舞会也正式开始。 还没跳完一曲,陈疏易便直接牵起梁黎里,在舞蹈的人群中隐匿着身形,悄悄跑出了大厅。 昏暗的校园礼堂外,只有里面墙面上几柄明黄的烛火还竭力散发着微光。 少年逆着光,也未转头,只问了句:“是不是他让你做的?” 第三十二章 “谁?”梁黎里语气疑惑。 “谁和你来的?”陈疏易反问。 见她不答,陈疏易转头,又问她:“得到那老头的命令,来时时刻刻监督我,拿到你的高额报酬,难道这还不够?” 梁黎里怔住,而后掩着唇轻笑起来,说出了有史以来最长的话,声音却轻如鸿毛,可有可无:“怎么?陈大少爷也有烦恼的时候?做了那么多事,骤然就想幡然醒悟,就想变好,让其他人原谅你,谅解你?” 那语调气质,仿若变了个人。 “好像不能就这么简单吧?”梁黎里笑着,眼神里闪烁着纯粹的光,以往平静的面色,在同样平静的月色下,隐隐透着诡异。 陈疏易以为自己听错,目光严肃,盯着她问:“什么事情?” “没什么。”梁黎里又嗓音平静道,“看来晨欣的少东家,也不是个草包……” “还有。”陈疏易隔着一整个清冷月色,随意地撇向她,嘴角勾着奚弄地冷笑,“谁跟你说,或者…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变好了?” 陈疏易将手中的纸条,团成团,再转身时,已经丢到她的脚边,顺带还落了句:“垃圾。” 见他走后,梁黎里才似提线木偶般,背靠在窗外的墙壁旁,而后倏地挣脱着卸了力,垂着头,深吸口气。 许久,她才蹬着墙角,暗骂了一句。 — 连中礼堂内。 舒希抬着手,小心回避着沈岚清手臂的伤痕,尽量不与他接触过近,却还是有似有若无属于他的气息传递过来,惹得她头脑更加发懵,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 “唔。”沈岚清闷哼一声。 舒希也是慌不择路,多年来头次出现这样的错误,将鞋跟从他脚面上移开后,连连道歉。 随后她反应过来什么,又抬头惊喜道:“你刚刚……发出声音了?” 沈岚清颇有些无奈地宠溺望她,眉眼弯弯,嘴角抿起温柔的弧度,而后嘴唇一张一合,对她比着口型。 他“说”了两遍,舒希第一遍还有些半知不解,等他又重复一遍后,舒希才看懂了。 他说她傻? 他说她傻瓜?! 感觉自己当学姐的“威严”有被冒犯到,舒希也不说话,回怼了几个字的口型。 认真对他一遍遍道:‘你也是。’ 沈岚清盯着她看,眉眼的弧度又弯了不少,嗤笑时喷洒出的温厚舒展的气息,尽数都环绕在她的周遭。 真要了命了。 “闭嘴,好好跳。”舒希低着头,却从耳框一路红到脖颈。 — 倒是薛琢仁与唐司薇,没跳完便坐到了一边,彼此三言两语的,也算能说上话。 陈疏易再回来时,便见唐司薇正僵硬着嘴角,看着面前几个女生端着酒水到她面前,似乎要请她喝,她面色变得有些为难。 薛琢仁见不得女生多的场景,在她们几人靠近时,就已经默默走远了。 陈疏易走过去,将酒杯又端回去:“拿走吧,她不喝。” 见她们走后,唐司薇才松了口气。 唐司薇抬头笑着道:“谢谢你。” “真蠢?”陈疏易说了句,“不会拒绝?” 舒希平常性格再怎么柔和,也会想着拒绝。 “啧。”陈疏易见她这样,头次有些烦躁道,“好歹是我带来的,出了事自己负责。” “抱歉。”唐司薇听罢,失落垂着头,态度却谨慎极了。 “挺奇怪的。”陈疏易看着她疑惑。 唐司薇仰头下意识问:“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人为什么总是喜欢自不量力。” 唐司薇眼神迷茫的想了会儿,答:“…不知道,是挺奇怪的。” 宴会进行的很顺利。 收拾好会场,回到家后洗漱完后,舒希躺在床上,又在微信里,跟那几个熟人解释了好一会儿,她们才逐渐消停。 舒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想了很久,又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敲敲打打了几个字。 【舒希】:那你说,突发性失语症,要怎样才能好? 【侦探程雪雪】:啊呀,你学习成绩那么优异,怎么关键时刻变得这么笨? 【侦探程雪雪】:医生不是说了吗?受到刺激才会这样的,我刚刚已经查过了,这病你得再受点刺激,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舒希看着这一大段话,被绕得云里雾里,细想后又觉得在理,还准备再问,屏幕上又出现一句话—— 【侦探程雪雪】:我有一个办法,明天不是星期六?你玩没玩过密室? 作者有话说: 【思绪很乱,明天再更。】 第三十三章 初秋的朝晨雾色朦胧,空气阴冷潮湿,却慢慢有金色光线探出云层,极力减轻阴暗。 舒希到达目的地时,沈岚清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他并没有看到她,只侧着脸,直挺挺地立在路边,却举手投足间将慵懒随意与俯首帖耳,交融的严丝合缝。 此刻,他就很像一只睁着水润润大眼睛,立在门厅随时等主人回家的乖巧小猫猫。 不过以往他都很像软萌温柔色的乳白英短,散播各种治愈,如今却非比寻常,看上去又似冷静色调的英短蓝白猫,只是眼睛依旧如天蓝色琉璃珠子般,溢满懵懂。 因为他今日,罕见得套着件精巧的黑色西装外褂,衣服很宽大,却不突兀,肩膀处巧妙舒适的下垂设计,以及袖口处折叠着裸露出的条纹深蓝,让整个人看上去,都乖巧听话的不像样。 舒希过去,抖了点小机灵,手指点着他的左肩,却在沈岚清看过去时,又在他右肩处唤了句他的名字。 沈岚清见状,眯起眼睛装模作样地蹙起眉,嘴角却满是无奈的苦涩微笑。 舒希问:“吓着你了?” 沈岚清连忙摆手,并打字表示,自己根本没被吓到,到头来,还给舒希冠了个“幼稚”的名号。 “沈岚清,你脑筋急转弯怎么样?” 她走在路上,倏然转头,沈岚清鼻尖便飘散来清浅淡雅的气味,似茶香般,悠然徐徐,还带着甜腻,好闻至极。 舒希对待每一件认定的事情,态度都无比认真且当机立断,因而在决定去玩密室后,第一时间便去问了沈岚清的意见,且很快就与沈岚清在网络上达成一致,这才促成今天二人的碰面。 而且她今天,动用了校庆晚会时才会用到的化妆品,久违地画了个精致又心机的素颜妆容,璞玉经过细微雕琢,显得整个人明亮不少。 ‘学姐,你知道的,以我的智商,……你是不是又在打趣消遣我?[猫猫超凶]’ “啊,没关系,那我就负责解题好了,应该也不会很难吧……”舒希说到这,骤然想起什么,断了话茬。 众所周知,密室……貌似不光是解题的,不会突然蹦出什么吓人的东西吧? 她倒是无所谓,沈岚清可能会害怕。 舒希又转念一想,自己本不就是来刺激沈岚清的失语症的吗?至于还有什么被抛之脑后的,她暂且还回忆不起来。 — 舒希他们思虑半晌,选择了连城新开的一家情景密室里,正巧他们二人是店内第一对客人,店长便极力推荐他们去惊喜模式。 这惊喜模式的页面上打着个黑色问号,舒希却兴趣更大了,这种未知她倒是还可以接受,再反观沈岚清,面色也还好。 可能是舒希在她身边的原因,他也少了些惧怕,多了些期待。 “二位跟随工作人员更换衣物时,请将眼罩佩戴好,随身物品会妥善安置在工作室内。” 给舒希更换衣物的是一位女生,舒希蒙着眼罩,听着她的惊喜赞美,又抬手轻抚着前襟光滑衣料上的刺绣花纹,感受着头顶被束起的发丝,以及摇摇欲坠感。 刚装扮好出了门,舒希便被带上一辆车,前往目的地,耳畔有一道声音一直打转。 剧情已经开始。 那是一道年轻的娇俏女声:“孀儿,今日对你来说意义非凡,我本不该说你,但你……” “选谁都好,为何就是,就是要偏偏选择与我们志不同道不合之人,而且,他身份来历不明……你……” “我就叫你当初不该救他的,你偏生不听!正邪本就不两立,迟早有一天……唉,算了,反正我说的你也不听。” 说完那段,她声音变冷:“祁孀,你,好自为之。” 祁孀?她现在的名字吗? 那个“他”?谁?沈岚清? 什么正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关心,很开心,我会注意哒!】 第三十四章 舒希面上蒙着眼罩,伸手一片漆黑,头顶着繁重的珠钗玉饰,耳畔叮铃咣啷地轻响着,一步一摇,却步步生莲。 虽说她如今看不见,被强行关上一扇门,但除却视觉以外的其余五感,已变得分外灵敏,时刻捕捉着空气中任何的蛛丝马迹。 例如此时,她被人搀扶着,却能感知到四周环境嘈杂,人流纷乱的嬉笑怒骂声一阵接着一阵,迎面还飘散来滔天的酒气,舒希抑制不住的头晕目眩。 竟然还有个嗓音一听,便醉得不轻的人,到她面前来装熟络攀谈:“祁少宗主,恭喜你啊,本以为你会是咱们宗门最奇葩,最特立独行,最……,那个叫什么?什么情什么爱?” 舒希问:“断情绝爱?” 那人一听,立马挑声道:“对,就是断情绝爱!跟武功秘籍啊,绝世功法啊什么的,打一辈子交道的那种,谁知少宗主你…竟也早早便结了道侣,英年早婚,铁树开花头一回啊……” 她断情绝爱在宗门内是奇葩,是特立独行,那他们其他人是…… 祁孀,听起来性格很冷淡,却还待在不符合她的宗门里,因为她是这宗门的少宗主,还有服饰与环境,这个世界可以结交道侣,她还热衷于功法秘籍。综上所述,她似乎正处于一个—— 仙侠修真的古代世界。 “孀儿是你一个不入流的弟子可以打趣的?”扶着舒希的女子,又捏起娇俏的嗓音,只是这回却在骂人,“滚远点,下次再见你,仔细你的舌头!” “对…对不住,徐小姐,我…嗝,我这就走!”又是乒呤乓啷碗碟碎裂的震耳响声,先前那人霎时脚底抹油地溜了。 — 开门闭门声,她又跨过一个门槛,温度也低了不少,应当进入了室内,被安置着坐下。 “孀儿,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可千万别被他蛊惑……”女子又恋恋不舍的道别,舒希只觉她字里行间的口气,很像与她相识很久的人,想来应当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 另外,蛊惑是什么用词? 舒希很是惴惴不安,周遭很安静,眼前又很是黝黑,骤然处在陌生的环境里,她一时不知该当如何。 倏然地,鼻尖喷洒过热气,接着蔓延到了耳垂,面上一轻,光亮透了进来。 舒希睁开眼,就见沈岚清在帮她整理耳畔散落的发丝,态度极其郑重严谨,这样的眼神,恍若在那里见过。 似是那天清晨,风摇着窗外棵棵墨绿的云杉时,少年握着他的锦绣河山,描画着未来的场景时,那种专注的眼神。 “你多会儿来的?”舒希问。 而后她又注意到什么,牵起他的手,让他站起身来,眼神散着光地围着他,跑了一圈感慨:“想不到,沈岚清你穿上古装很好看啊,瞬间变了个人,活脱脱一个不诸世事,只会舞文弄墨的富家贵公子,……只是这红衣艳丽,衬托得你整个人唇红齿白,明眸粉腮,有气色多了。” 沈岚清听得整个人晕晕乎乎,而后后知后觉也望向她。 紧接着又是红着脸,一阵晕晕乎乎。 第三十五章 沈岚清穿得上衣下裳制的礼服,鲜红色的交领短褂,配齐腰襦裙,宽肩窄腰,满眼夺目的绯。 见沈岚清看她,舒希抬起手臂,白纱质感的宽袖垂下,白绢衫,其上盛着朵朵用纯白丝线绘制的纹样,自然无瑕,翩跹似仙。 似乎想求证什么,舒希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环顾四周。此刻依旧如深夜将至,黑得很,只头顶映着脚底一小片光亮。他们立在床榻边不远处,正巧旁边便有一处木制梳妆台上,置着面铜镜。 舒希跑过去再看,虽说有些许模糊,却还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满头的珠钗翠玉,顶上凤冠配着纯白纱衣,多少有些突兀。 不,是很突兀。 舒希冲沈岚清招手,稀疏平常道:“岚清,快过来,帮我把这卸下来,太难受了。” 不光重,还别扭。 见她说重,还伸手解着头顶凤冠,沈岚清赶忙过去帮她,也没注意她称呼的转变。 “为什么,我会穿着白色的衫裙。”舒希对着铜镜,一点一点拆解着,禁不住嘟囔。 按理说,方才外面的酒气与嘈杂声,与中途那人的“恭喜祝贺”,再加上这房间床塌的设计与沈岚清所着的服饰,都昭示着,这是个成亲婚礼现场。 她知晓,似乎古代封建制度时的某个时间段,也崇尚过用这白衣当婚衣的习俗,象征着纯粹自然,返璞归真。 可,她着这白色,沈岚清满身鲜红,这就多少很怪异了,关键她还头顶凤冠。 舒希拆解得差不多,等满头墨色秀发再披散下来时,原先安静的室内,“吱呀”一声,骤然间响起开门声。 “二位,您们还没走这民间婚礼的习俗,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就寝啊。”来人急忙道,听声音是个偏向中年的女人。 “……” 他们这样哪里像就寝的了。 舒希还没无语完,便见来人踩着头顶突加的一束光走来,虽说舒希没玩过密室,但也查阅过资料,这应当就是触发剧情的NPC。 沈岚清听见黑暗中的声音,低头摸索着,而后从善如流地握住舒希的手掌,十指紧扣,舒希没看他的表情,只以为他害怕,又反握住他的手。 舒希抬眼问来人:“什么习俗?” “合卺酒,还没喝吧?” 舒希一愣,继而反问道:“既然这样,那你可知,我们二人为何不按照那民间婚礼的习俗来穿衣,而只穿一红一白?” “这老奴自然知晓,孀儿姑娘不记得了?” “我在问你。”舒希道。 那人听后也没多想,顺着答了下去:“孀儿姑娘,这可是您亲自嘱咐的啊。” 舒希心思细腻,因而注意到她称呼的变化,孀儿姑娘?方才在外面时,那个外门弟子不是唤她少宗主吗? 这“仆人”这么称呼自己,很有可能是两种原因。 一,她根本不知晓自己的身份。 不过,像祁孀这种有门有派还有身份地位的,不被人知晓也不太可能。 所以只有第二种可能性了,这位祁孀,是故意隐瞒她的新婚夫君的。 想到这里,舒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看来,她有支线剧情啊。 可真有意思。 “我亲自嘱咐的?” 第三十六章 “老奴以前听院里的几位姑娘们提起过, 说是……您说自己往日里都穿红色,穿腻了,沈公子平日里也只着白色, 也看腻了,所以今儿个才调换着穿的。” “不伦不类。”舒希低声吐槽。 虽说如此, 但她还是扑捉到一点信息。 祁孀平时喜穿红,那位沈公子爱着白。 一个平常的修仙世界,衣着方面也各有讲究, 祁孀爱红,再结合她在宗门内断情绝爱, 被归为“异类”这点来看,舒希脑袋里首当其冲想得便是,她不会是某种魔教圣女一类的反派人物吧? 或者妖界? 再说那位沈公子, 喜着质朴的纯白, 一般修仙剧本里,什么人会穿得朴素淡雅? 正道修士啊! 说不准还是位隐居山林的修仙大能。 舒希撇撇嘴, 又抬头望了眼沈岚清,她霎时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 如果她的隐藏任务是“打败”沈岚清, 那这样会不会对他不太友好?毕竟这孩子现在还瞪着湿润的眼睛,一脸迷茫的样子。 但祁孀的青梅, 那位徐小姐前面提过, 这位沈公子是祁孀救回来的, 且两位均作为剧情关键人物, 总不能平白就让祁孀救了沈公子,两人举案齐眉, 婚后琴瑟和鸣, 结局幸福美满? 那还能叫情景密室吗? 所以剧情绝对没有现如今想得这么简单。 并且第六感告诉她, 沈岚清的身份,也绝对不普通。 上辈子舒希就时常爱看小说,而今又是这样一副局面,舒希猝然便脑补出好几百章爱恨情仇的大剧。 一位非比寻常的魔教女子,外出时救回位默默无闻或隐姓埋名的正道居士,两人在你来我往,朝夕相伴,情愫暗生中,最终排除万难,殊途同归。 当然,前面全是舒希主观臆测,不准确。 也有可能,人家祁孀这人,单身久了,日日被周遭成双入对的同门整烦了,正巧救回个看得过去的男子,便死缠烂打与他成亲了? 这谁又能知道呢。 不过,前面有人说祁孀时常穿红,且‘断情绝爱’,‘日日与功法秘籍做伴’,看样子应当会是个枯燥刻板之人,这样的人,轻易不会为另一个人的改变。 可这样的祁孀,却为这位沈公子置办民间习俗的成亲仪式,为他破戒,为他从俗。却也不拘泥于俗,而是从心从情,也并没有因为这些事物,迷失自己的本真。 舒希最会察言观色,因而猜测了很多。 “孀儿姑娘?孀儿姑娘?” 还在愣神,舒希眼前猛地覆上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正曲起指骨,鲜明白皙的骨节晃荡在她面前,因为离得很近,手指一下又一下,恍惚间,轻扫过她的睫羽,麻麻的,酥酥的,沁人心脾。 “别闹……”舒希抬起手臂,擒住那双分明的手指握在掌中,指腹忍不住细细擦着那滑滑嫩嫩的骨节,才反应过来那人在唤她。 舒希问:“还有事情?” 那自称“老奴”的仆人,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互动,一时竟忘了说辞:“方才说到……说到……” 沈岚清反应迅速,用另一只空出的手,指向房间正中央复古红木四脚圆桌上,木制托盘里的两小杯酒水。 远观那杯中还泛着光亮,近看却透着丝丝诡异,那杯中的酒水,泛得竟是纯粹的红光。 深红色的,红得心悸。 舒希呆愣,问:“那是……什么?” “合卺酒,这可是我们合欢宗特有的酒水,从每一位宗门女修出生起便埋在院里的桂花树下,再到找到道侣时,放可取出……” 后面的话语,渐渐散在舒希耳外,她有些不可置信,她刚刚听见了什么?她在什么宗? 是她想的那个宗吗? 不自觉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那妇人反应过来,立马笑逐颜开回道:“对啊,我们合欢宗,可是修仙界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大宗门,它凭借着阴阳调和,两两双……” “好好好!”舒希连忙伸手制止她的话茬,面色透着点红道,“别说了……” 好羞耻。 抬眼偷偷看向一旁,沈岚清依旧瞳色如初,闪烁着单纯的光,舒希立即安下心来,他看起来应当也不像是知道,‘合欢宗’是什么的人。 舒希犹疑:“就……喝掉那两杯酒?” “孀儿姑娘别急,这两杯酒完了后,这里面的门道还多着呢。” “……” 舒希与沈岚清按照要求,坐在有些咯人的床榻上,不用想都知晓床褥下面撒了什么,送佛送到西,既然要模仿民间的成亲仪式,当然要事无巨细,一样不差。 可没一会儿,舒希便有些受不了,也没管站在旁边的NPC,只掀起床褥,先帮沈岚清那边的花生桂圆一类的扫了扫,又用手将自己这边的坚果也往外拂过,才肯坐下。 只是…… 舒希盯着眼前银制小盏中,不停倒腾的红色汁水,满头问号。半晌,又隔着与沈岚清纠缠的那只手臂,将它伸到鼻尖下,轻轻一嗅,是属于水果气息的甜香,应当只是样子吓唬人,实则是用水果汁水制成的。 沈岚清见她万般纠结与嫌弃的样子,拧紧唇在舒希没反应过来时,用另一只手拿过舒希手中的酒杯,舒希始料未及地望过去,看他“视死如归”地仰起头便一饮而尽。 当即舒希便愣住,原本他蹙眉仰着头,可再低下头时,却没了半点惧怕恐慌,红润的嘴唇微张,只满眼闪着惊喜的光,献宝似得将手上没碰过的另外一杯,抵在舒希的唇齿间,似乎只是想单纯地邀她共同品尝。 舒希见状,身子不由得向前倾,冷不丁细软的腰间,攀上一只精瘦的手臂,骤然收紧,而后他便用另外一只手,仰起酒杯慢慢喂她,动作很轻,生怕撒了。 最终舒希只皱着张苦巴巴的小脸,稍微抿了一口作罢,她实在不喜喝这玩意。 沈岚清这人可能害怕的厉害,方才放在腰间的手掌,搂她搂得很紧,迫使她无奈只得双手撑在两人之间,尽量减少相互间的肢体碰触,才得了口喘息的机会。 那杯酒舒希喝着很怪,抿了一口便作罢,沈岚清也没勉强,转手便又将那合卺酒放回托盘上,只是再回头时,却径直将纤长手指,轻轻刮拭着她的唇珠。 饶是舒希不手控,也觉得此刻面前这人的手指触感很细腻,鲜明骨节划过她的嘴唇,整个人仿若过了电般,心脏隐隐约约颤抖着。 对这种感觉不明所以的舒希,却在他手指指腹缓缓摩擦她嘴唇时,面色瞬间爆红。 两人气息纠缠,他也越来越近。 只是舒希抬头反观沈岚清时,看他眼神中透着实打实的专注与认真,仿若只是……真的,单纯且认真的为她擦拭着唇上残留的汁液。 两人动作旁若无人的“如胶似漆”,反观一旁的NPC,倒也乐得悠闲自在,只要他们喝了这酒,谁喝谁的都无所谓。 看着另一杯中还剩很多的合卺酒,旁边的妇人也没管,只满意地颌首道:“接下来是我们合欢宗成亲必须的习俗,交颈之欢。” 话音刚落,舒希整个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急得很。 鲨了她吧! 这人还是她带来的,这么一看,她是有多居心不良!!! 经历方才的事件后,这词一听便不是什么正经词汇,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关键她还一下就get到了对方的点,没救了…… 舒希有些绝望,她来这里,是来“刺激”沈岚清失语症的,不是给她来寻求刺激的…… — 事实证明,没有刺激,只有更刺激。 两人叽叽歪歪被NPC差点按着亲了后,舒希有些心累,没想到惊喜模式这么惊喜,早知道密室管理人员问是不是情侣时,应该不回答的,舒希很是后悔。 所幸那人已经走了,留下房间正中央木架子上的水晶球,貌似像监控,探查他们的一举一动,可随时终止密室。另外还塞给沈岚清一块羞耻的纯白锦帕,说什么明天要上交。 另外还有一个最扯的,方才这房间里,又出现了一张床,隔着灯光与纱帘影影绰绰显现出两个人影。舒希掀开帘子一看,是两个诡异笑容的纸扎人,如果是沈岚清过来,舒希料想他肯定会吓得半死,两个小人的样子很诡异,姿态也很诡异,一个叠着另一个,就…… 没一会儿,他们便被“隔空传话”说,这两个小人是用来教导他们房事的。 要命。 舒希当即面无表情地关了帘子,并且还把那床上的所有帘子都放下来,遮挡的很严实。 然后跑到床边,去看方才缩在被窝里,说自己肚子难受的沈岚清。 面色潮红,脸颊微烫,看来病的不轻。 舒希打了退堂鼓,想到了终止密室的好办法,却措不及防,被沈岚清捉过放在她脸上的手,准备写什么话。 好烫。 ‘学姐,难受……’沈岚清躺在床上,手指发烫地在她掌心歪歪扭扭地比划着,不自觉出口的哼唧声,也染了层暧.昧。 “哪儿难受?”舒希赶忙扶着他肩膀问,却又被他猛地抓住手腕,还慢慢伸进被子里,寻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往下探。 舒希始料未及,面色霎时染上春晕。 这…倒也不必这么真实吧…… 饶是舒希对待任何事情都这么认真的人,也禁不住有点撒手想逃。 看沈岚清眼神逐渐迷离,意识有些模糊,舒希红着脸被按在那里,不上不下,有些急了:“你…你先放开……” 最后,舒希开始胡言乱语,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是话便张口就来,强行给自己洗脑。 “这不行这不可,这坚决不可。” “他还是个孩子……” “他还那么单纯……” 也可能是沈岚清平时,给她的单纯方面的刻板印象真的很强,舒希脑袋里全是他不诸世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等等。 舒希大脑飞速旋转,肯定是那杯酒! 作为合欢宗的一员,现在这个密室里,肯定是有所谓“解药”的吧。 犹疑半晌,舒希撒开他的控制,象征性安慰了两句,转头便搜寻起来,却久久未果。 “在哪里呢。”听着床榻上沈岚清难挨的□□,舒希有些慌不择路,冷不丁便看见,摆在木桌上还剩半杯的红色酒水,正闪着光。回想自己抿了一小口,倒没什么异样。 就它了,死马当活马医。 扶起沈岚清靠在她的肩上,忽略他到处作乱的双手,舒希快速的用手撬开他的牙关,给他猛灌下去,却还是撒了好多。 沈岚清迷糊中,骤然地吐着热气,在她耳畔轻声呢喃:“学姐,你好软……” 舒希:“……” 小沈,你清醒点啊! 喂完他后,舒希顺手拿过沈岚清枕边的白色锦帕,帮他擦擦嘴,而后后知后觉,表情又活像见了什么不该见得,赶忙悄悄地藏了起来。 没脸见人了…… 这么面无表情地想着,她表面越发稳如老狗。舒希受了堪称“致命”的刺激后,越发没皮没脸,不慌不忙。 所幸那杯酒真的管用。 拿了块不知哪儿来的布子,遮盖住那枚水晶球,又闭着眼帮沈岚清处理干净,舒希才又在这房间搜寻起来。 毫无线索,毫无出路。 舒希这才想起最后那个床,被她遮挡地严严实实的床榻,还没有检查过。 会不会有什么暗道。 等等,方才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舒希转头,看向另一个床榻上,悠然转醒的沈岚清,唤了他一声。 她问:“沈岚清,你刚刚……是不是开口说话了?” 沈岚清睁着单纯无害的双眼,缓缓摇头,而后抓过她的手,一笔一划写着:‘不记得了,刚刚发生什么了,学姐?’ 舒希面无表情:“没事,你好好躺着吧,等会儿要出去叫你。” 沈岚清眯起眼,乖巧颌首。 舒希在那个床榻上摸索半天,在终于快放弃时,看向了那两个纸扎人,而后鬼使神差间用手将它们或撕碎,或抓破。 果然,那里面藏了一个红棕色的小木块,与床榻原本的木色对应上了。 又摸索半晌,舒希索性一把掀起床褥,一下便找到了关键处,将木块推了进去,原本密不透风的床榻,猝然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乌漆麻黑的密道。 “沈岚清,快过来!”舒希有些兴奋,“咱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漆黑的密道里,正巧能一次容下两人通过,还狭窄逼仄,期间这里面吹着阵阵阴风,时不时伴随一两声惨绝人寰地鬼哭狼嚎。 他们俩是爬过去的,伸手还能摸见什么滑滑腻腻的东西,饶是舒希心理素质再高,也有些忍受不了,时不时残叫哀嚎几声,洁癖真的要犯了。 可能舒希在一旁的缘故,沈岚清倒是没什么反应,始终很安静,两人就这么走完全程,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这里竹木制的书架上置了许多书籍,案台上也摆放着各色笔墨纸砚,卷轴典籍。 他们两人,是从书架的一个小角落里,钻出来的。 舒希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桌前找纸,不管什么都好,先把手上的粘腻擦干净。 她猜测,这东西应该是什么洗洁精一类的物品,方才密道里,散发着浓浓的柠檬薄荷香气,虽说很好闻,但太过浓烈,熏得舒希差点没过去。 忽略桌上的什么东西,舒希伸手便捉过镇尺下压得一张信纸,忽略上面的内容,抬手便擦起来。 想来这纸应当是宣纸,还有了些年头,纸色微黄,质感略微粗糙不平,应当是手工制得,柔韧度倒是不强,薄薄一层,尤其擦过她的手后,霎时就被揉成了一团。 沈岚清看着她着急忙慌的动作,原本想递给她手帕的手一顿,又默默收了回去。 这间应当是个书房,此刻外面天光大亮,日上三竿,与之前的黑暗完全不相符合,宛若两重天地。 舒希刚处理干净,书房的门响了,原本紧闭的房门被开启,房间内两人措不及防,与来人撞了个满眼。 那人是个年轻俊秀的儒雅男子,看上去比她与沈岚清年龄大一些,身着青绿色的衫裙,头戴玉冠,手握折扇。 舒希想,若是沈岚清换上这一身,是否也如这般,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来人一愣,完全忽略旁边的沈岚清,径直便走过去,抓起舒希的手就问:“孀儿,你不是有意要失约的,对吗?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舒希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旁边的沈岚清见状,面色很是阴冷,盯着两人紧握的手,对那人道:“放开。” 没等那人答,沈岚清已经伸手,掰开了来人的手指,又拿出一块不知从哪儿来的帕子,细细给舒希擦着。 舒希一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淡淡地道了句谢,继而又不可名状想,他居然学会骗人了,之前分明就已经能说话了。 而后又想,这密室果然有效。 其实沈岚清在之前,就已经能说话了,只是回想起自己脱口而出说的那句话,不想给学姐留下什么不美好的印象,故而才想着先伪装起来,就和他现在一样。 也可能是他私心太多了,太过贪恋学姐无休止的纵容,宠溺与照顾,想渐渐沉沦,才鬼迷心窍说了谎。 来人张口质问:“孀儿,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舒希微微一笑,礼貌性搬了个凳子给两人,也不管他们坐不坐,自己先坐下,才托着腮好奇道:“他是我新婚夫君,我怎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谁知这话刚说完,竟直接逗傻一个,又气疯了一个。 “你!祁孀,你当我赵奕然是什么?”这位自称为赵奕然的人,有些恼怒,“祁孀,你耍我吗?分明是你说的,新婚当晚来彼岸桥上找我,你亲口说的话,我等了你一晚,你现在告我……” 他愤而用折扇指向沈岚清:“你现在告我,他是你新婚夫君?” 赵奕然愤怒:“那我又是谁?” 哦吼,舒希有点意外。 转念一想,你问我,…我问谁? 有些无奈,舒希点头,嗯了一声。 “嗯?”赵奕然道,“想我天海阁名誉天下,贸易互通大江南北,仙界魔界都有分阁,再论我堂堂天海阁的少阁主,一表人才,还为你付出这么多,换来你一声…嗯?” 看来这位表面温润如玉的公子,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善茬。 舒希身临其境,听得有些头疼,手拄着脑袋,倏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帮她轻柔的抚着额,动作很舒缓,舒希忍不住眯起眼。 赵奕然:“祁孀!我问你话呢!” 舒希:“我在听,你说。” 赵奕然:“我的信你看了吗?” 沈岚清低头,从舒希手边,拿起一团揉得辨不清样貌的纸团,幸灾乐祸问:“是这个吗?” 赵奕然:“……” “你就听他的吧,他根本就不是你想得什么好人!”赵奕然一甩衣袖,气得开门便想走,临走前还甩在桌上两本册子。 撇了一眼,舒希默默地想,真的要命,别又是什么不可言喻之物吧? 她已经隐约有了些心理阴影。 最终两人成功将来人气走,还留下了一本自称祁孀以前给他写过的“情书”,声称要物归原主,今后老死不相往来。 舒希翻开一页页地查看,发觉只是祁孀每日记录的手札装订而成的罢了,翻到最后,还被撕了几页,留下明显的痕迹。 这被扯下来的书页,绝对至关重要。 舒希现如今不想别的,只想快速找到破绽,逃脱出去,她并不知晓这次密室逃脱的目的会是什么,只想赶紧在这本祁孀遗留下来的手札上,寻找些答案。 第一页到第二十多页都记录的很平常,几乎都是某某功法如今已臻破到第几层,到了第二十五页,上面记载了一个诡秘的功法。并且上面祁孀说,除去她外,宗门内其他的人,都在练习这个双修功法,并且境界都大有所成。 舒希看不懂,又翻了一页,沈岚清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指着上面一页道:“学姐,你看这里。” “上面记载说,不久前,赵奕然所在的天海阁,贩卖了一种可以直接将修为,化为己用的灵珠,起先还价格很低,无人注意,后面不知怎么,突然被哄抬高价,销售一空。” “再看这页。”沈岚清说着,神情专注地又往前翻了一页,“不久前,仙盟大会的人发布通令,称天海阁私自售卖魔族禁品,若天海阁再次售卖此物,则公开与仙盟为敌,到时他们将召集各个门派,一举歼灭天海阁。” “你再看这页,咱们宗门里,几乎人手一个这种珠子,起先还相安无事,几天后发现宗祠内,很多弟子的魂火骤然灭了大半柱香的时间,祁孀听到消息再去查看时,却一切安然无恙,自以为是错觉。” 舒希听着,满脸疑惑:“难道这次的逃脱,与天海阁售卖的那颗珠子有关?” 沈岚清回答:“很有可能,并且远远不止那么简单。” 看着舒希不解的目光,沈岚清又分析道:“因为后面又说了,仙盟众人不知为何,骤然取消了讨伐天海阁的主意,而将主意打到了合欢宗的头上。” 舒希问:“他们是觉得,那珠子的事情,是合欢宗的人干的?” 沈岚清摇头:“目前还不清楚,这也只是祁孀的一面之词。” 沈岚清头次表现的出乎平常的机敏,舒希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可置信,转而却调侃打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在这故意诓我呢?” 自从前面一系列离谱事件后,舒希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不想思考任何问题了。 “学姐,你不信我?”沈岚清原先沉淀的气质被抹去,眨眨漂亮水润的眼眸,又变得有些无辜,“我怎么会害你呢……” “……” 以前的沈岚清说这句话,舒希还会傻傻的相信,现在……莫名就不相信了。 总觉得这孩子……很不简单。 舒希只得先随意点头,糊弄过去。 — 两人无所事事的在书房内晃荡着。 半晌,舒希建议:“书房的门是开的,要不你先去外面看看?我在里面找找线索?” “恩。”沈岚清很快就答应了。 听着书房门关闭的声音,舒希偷偷从衣袖里,拿出原先夹在这书籍里的一页纸,准确来说,是张被火烧焦大半页的纸。 那是从另外一本薄薄的书里落出来的,也是赵奕然方才扔给她的,只是她还没有看。 因为从那页烧焦的纸上,舒希看见‘仙盟’,‘里应外合’,‘一举拿下’的字样。 沈岚清绝对接了什么特殊的任务,所以之前才一副掌握大局的模样,故意瞒着她。 虽说天海阁的事情很有蹊跷,但沈岚清方才条理清晰,故意望天海阁上面引导她。 又为什么呢?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灵敏。 翻来那页薄薄的书页时,等舒希看完后,猛地一怔。 原来,沈岚清现在的身份,真的是正道大能,还是仙盟大长老的得意弟子,正巧他渡劫失败,流落至魔教领域,便被祁孀当做普通修士救了回去。 因着那位沈公子功力深厚,又“巧言令色”,祁孀一直没勘破他的伪装。 直到仙盟对天海阁发出警告通缉令,赵奕然求助到祁孀脑袋上时,她才知道沈公子是仙盟的人。 并且那堆很是邪性的珠子,刚开始也是从合欢宗流出来的,全名合心珠,寓意永结同心,白首相伴,是他们合欢宗每对新人成亲时,都必备的珠子。 功能是,可以将两个心意相通之人的法力储存在里面,必要时,或者一方遭遇危险,弹尽粮绝时,便可借用里面的法力,暂时为自己所用,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起先合欢宗的祖先,创造这颗珠子,目的只是希望夫妻之间,不要出现“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景,不知被赵奕然的天海阁,从哪里发现这一玄机,经过改良后便成了如今三界疯抢的“魔珠”。 也不知道这鬼珠子里源源不断的灵力,是哪里来的。 舒希对着窗外的光,又仔细查看着那页烧焦的纸张,上面是仙盟传给沈公子的消息,内容大抵是—— 你先养好伤,先不用回来了,稳住那个妖女,等我们在你大婚第三日后,攻上魔教合欢宗,到时我们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届时你就是大功臣,到时说不定还能当个二把手做做,佳人也任你挑选,不差那一个妖女。 舒希感叹,狗还是你们狗。 幸好这祁孀也不是傻的,某日发现这个秘密后,转而便告诉了合欢宗宗主,打算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 这位祁孀表面上是“暗恋”赵奕然的魔教少宗主,实则是与赵奕然暗通曲款,两相勾结,想借助那位沈公子之手,再联合天海阁,给仙盟包个饺子。 只是…… 有一点,舒希实在想不通。 这仙盟为何好端端放着出售邪物的天海阁不铲除,而突然转了念头,要来灭许久不做乱的合欢宗? 也许…… 合欢宗有什么他们,共同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位赵奕然赵公子,在这个故事里,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或许……赵奕然是双面间谍?! 想通事情后,舒希将这些东西又藏了起来,出门去找沈岚清。 似乎是在印证她的猜想,她刚行至长廊拐角处,外面的声音突然传来。 是赵奕然? 舒希不知怎么,悄悄躲了起来,便听见赵奕然道:“东西找到了吗?” 没声音,他在问谁? 赵奕然又道:“你别鬼迷了心窍,那魔女有什么好?等我们仙门的人攻上这里,有可能还会留她条狗命。” 得,她又成魔女了。 这赵奕然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想与仙盟里应外合,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呸! 见那人还是不说话,赵奕然又劝解道:“别妄图跟仙盟作对,你斗不过的……” 舒希很好奇,偷偷把脑袋探出去看,便看见灼灼红衣的少年,顶在清风烈日下,长发飞扬,皮肤白得晃眼,一时竟看得舒希又呆住了。 还真是全员恶人。 她玩个寂寞? 都想来灭她。 舒希此刻很想掏出手机,在浏览器里输入:玩密室逃脱,我身边的人,包括我的队友,都想灭了我,怎么办,在线等,急!!! — 舒希回到了书房,不一会儿,沈岚清也回来了,是端着两碗清汤面回来的。 沈岚清将一碗散着香气,还带着一颗圆溜溜荷包蛋的面,放在她面前:“学姐,饿不饿,吃点吧。” 见舒希满眼疑惑,沈岚清又道:“我刚看这里有厨房,又找不到什么线索,正巧看到有面,觉得学姐也应该饿了,所以临时起意,做了两碗面。” “谢谢。”舒希笑着调侃道,“你做得面,还和我解释这么多啊。” 沈岚清闻言,不自觉咬着唇:“学姐你先吃,待会儿有事情跟你说。” 方才脑子里,还盘算着该怎么处置他,如今眼里却只剩下这碗面了,自从吃过沈岚清做的饭后,舒希觉得自己的胃被养刁了,不管沈岚清做什么,她都爱吃。 以前她细嚼慢咽时,还很不理解有些人为何吃饭都快如闪电,现在她理解了。 “嗝。”舒希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吃饭快的问题,打过嗝了。 沈岚清怕她噎着,连忙又跑出去,给她端了碗水回来,舒希说话一顿一顿地道着谢接过,喝了一口顺过气儿来,才笑着对他道:“沈岚清,你得感谢你的面救了你。” 沈岚清眯起眼,看着她此刻有些憨憨的样子,没忍住笑着明知故问她:“为什么啊,学姐。” “你说为什么?”舒希吃完一口面,抬头道,“坦白从宽。” 沈岚清问:“那抗拒呢?” 舒希没想过这个,顺口道:“抗拒?你还敢抗拒?” 而后她又佯装生气道:“还能怎么办?看在你每天给我做饭的份上!” “怎样?”沈岚清好奇。 舒希道:“那就从你吧。” 沈岚清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哈哈,那我先提前谢谢学姐了。” 舒希抬起头,从善如流答:“别客气。” — 酒足饭饱后,舒希打算制定一个计划,一个让三方自相残杀,而他们桃之夭夭,归隐山林的计划,她可不能被NPC们耍得团团转。 “你发才说,那个赵奕然让你找什么东西?”舒希问。 沈岚清用手抵着下巴,仔细回想:“我目前清楚的事情也不多,就只知道,他们让我找一个珠子,我猜测,这个珠子绝对与他们最近在售卖的那堆存有修为的珠子有关。” 舒希猜想,赵奕然让沈岚清在合欢宗里寻找一颗珠子,但沈岚清是仙盟的人,所以这必然是得到了仙盟的赞许。 世人总是贪得无厌的,贪欲不断,痛苦愈多,很有可能先前,赵奕然不被仙盟通缉的原因,便是出在这,可以无限储存灵力的珠子上。 修仙之人,灵力总会有枯竭衰弱,穷途末路之时,仙盟在此方面,苦心钻研数百年不得其法,骤然遇见一处可以储存其灵力的秘法,储存在里面的灵力,还不是自己的,这种好事,那当然是舍我其谁。 估计之前仙盟态度强硬,是与赵奕然谈崩了,便直接联合各派百家来讨伐天海阁,企图将那灵力珠子的秘法独占。 且那珠子里源源不断的灵力,很有可能与合欢宗祠堂里熄灭的多数魂火有关,并且那些魂火之主都有一个特质,他们都是成了亲的。 合欢宗有规定,凡是合欢宗内成了亲的修士,都会与妻子或者丈夫,共用一颗可以储存对方灵力的珠子。 很有可能,赵奕然那边那些魔珠里的灵力,就是他们合欢宗之人的,并且赵奕然想找得那颗珠子,就是用来控制合欢宗所有合心珠里面的灵力的。 思及此,舒希倏然想到什么,转头道:“沈岚清,咱们可能要回去一趟。” — 两人再一次穿过那条狭窄的过道,舒希本来是想一个人去的,奈何沈岚清怎么也要跟上,两人又爬了回去。 舒希是来取东西的,来取那颗被她亲手蒙上锦布,放置在卧室正中央的水晶珠。 其实,是时候结束了。 舒希拿起那颗珠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望远处墙壁上直接掷去,瞬间碎片纷飞,眼前原本黑漆漆的卧室也大亮起来,卧室的门自动被打开。 原来,最后的门在这里。 舒希拉起沈岚清就往门外跑。 她是合欢宗宗门的少宗主,只有她成亲时的那颗合心珠,才可以控制合欢宗里所有合心珠的灵力。 所以赵奕然与仙盟达成一致,打算擒贼先擒王,将祁孀手里的合心珠,利用沈岚清之手,骗到手。 可他们棋差一招,没想到沈岚清是她这边的,心也是向着她的,所以她才能找到那张火烧过的残页,知晓仙盟围攻他们的消息。 并且他们合欢宗内,很多成了亲的修士,可能都已经被那颗从赵奕然那里买回来的“魔珠”,无休止的吸取过灵力。 既然源头都出自她这颗珠子,那索性便砸了它,一了百了。 舒希牵着沈岚清逃了出去,外面一片原野,此刻天色正好,惠风和畅。 反正只要出去就好了,剩下什么仙盟,合欢宗,天海阁,她也懒得再管,她只是来密室逃脱的,不是去拯救苍生的。 “恭喜两位玩家逃脱成功。”不远处工作人员正等在那里,手里还拿了两本“证书”。 舒希没想过自己密室逃脱都能得到证书,有点快乐,转头就对沈岚清说着各种感慨。 反正一切全靠她脑补。 两人离开密室逃脱基地时,已经暮色笼罩。 走在路上,舒希骤然想起什么,有些好奇问沈岚清:“你运动会,报了什么项目吗?” 沈岚清转头也问:“学姐报什么了吗?我可以去陪学姐。” “女子三千米,根本没人跑,只能学生会的人顶上了,正巧我也没事,就接下来了。”舒希转而感慨,“好久没跑了……” “那到时候,要不要我陪学姐去?” 作者有话说: 舒希有渣女潜质。 不想设置太复杂,所以有点不太像密室,大家就当个小副本看好了。 第三十七章 早晨, 天昏昏暗。 舒希去学校的路上,人很少,一片雾色, 放眼能看过去的,只有两三个忙碌的影。 教室走廊外也披了层雾蓝。 她到连中时, 教室门已经开了,放了书包,舒希想先去办公楼的学生会里整理名单。 刚出教室, 发觉浅绿色栏杆外,还淅淅沥沥飘着点蒙蒙细雨, 又折返回去,取了把透明雨伞以防万一。 一切顺利。 只是,在路过长廊的卫生间时, 却罕见地听见里面的吵闹声。 舒希本来是没兴趣偷听别人私事的, 奈何那些人可能觉得这个时间点还早,教学楼里的人也寥寥无几, 所以争论的嗓音有些尖锐,那些话语, 便轻而易举被舒希的耳朵捕捉到脑袋里。 争吵声持续不断,听嗓音, 舒希分辨出应当是三个女孩。只是这三个女孩语调一致, 对面却始终安静如初, 不知道还以为她们在与空气对话。 舒希没有那份闲心, 也不想管那个闲事,抬脚就想走, 却猛地又被灌了一耳朵话语。 “喂, 我上次不是说过吗?叫你离薛琢仁远点?听不懂?”这女孩嗓音像结了冰, 又道,“梁黎里,你不过就是陈家资助的一个穷学生,我劝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梁黎里? 舒希迟疑,随后握着伞悄悄溜进厕所外间的洗手台那一块。因为还隔着一道门帘,所以里面的人,并不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所幸白布做的门帘并不低,舒希微微蹲起身子,便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此刻梁黎里正侧脸对着她,被三个女生围在厕所的小隔间外。 那几个女生校服裙子穿得极短,纯白的衬衫长袖也被他们剪成不伦不类的短袖,衣服扣子开到了胸口那块,蝴蝶领结也打得歪歪扭扭坠在胸前,发型倒是还算正常,只是妆容像鬼画符,很是浓郁。 另一个嗓音纤细的女孩挑音道:“就是,你再怎么飞,也只能在垃圾堆里转悠,飞不出去还妄图攀高枝,笑死,我们可见多了,还是低调点,少耍你那花花肠子的好,别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嗓音冰冷的女生接着警告:“不然上次是件礼服,下次可没这么简单了。” 礼服? 舒希回想起梁黎里桌上堆积成小山的碎布。 那是她们干的? 说话这人嗓子很冷,各方面看上去却拽得很,且她说话时,旁边站得那两人都不敢吱声,想来应当是这两人的头头。 梁黎里始终不发一言,高高的天窗外,冷光静静洒在她白皙的面上,便如同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般,在光的折射下丝毫看不出任何瑕疵,仿若一件收藏价值极高的艺术品。 这么看,舒希头次发觉,梁黎里的睫毛很长很卷,因为平时那副雾蒙蒙的黑色眼镜框遮挡,平时高挺的鼻梁,完美的侧颜弧度也被她忽略了个彻底。 眼下再见她用中指推着鼻梁上的眼镜框,有些从前忽略的优点,便骤然一下被放大出来,让舒希久久没回过神。 梁黎里掀起眼眸,淡然推着眼镜,露出抹挑衅的笑,而后又语出惊人地看她们:“大姐,你们谁啊?我凭什么听你们的?” “大姐?!”先前挑着嗓子的那人,气得霎时龇牙咧嘴尖叫,“我还是你大妈呢!!” 梁黎里不动如山:“也不是不可以。” 那第三个女生只负责拦着梁黎里,防止她逃跑,还时不时讨好安慰着另外那两人。 “呵呵。”嗓音很冷的女生嗤笑着,表情仿佛在看什么好笑好玩的东西,“你皮很紧?需要我们帮你松松?” 梁黎里没理她,又习惯性推着眼镜,刚准备张口说什么,那个很冷的女生二话不说,往梁黎里头上招呼去。 这猝不及防地伸手快速一挥,将梁黎里的脑袋瞬间打歪在一边,头发有些散乱地遮着眉眼,黑色眼镜也被拍飞在地,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发出孤零零的落地声。 这样还不够,那女生又抬手,手掌用巧力轻轻拍打着梁黎里歪在一边,用碎发遮挡住的脸颊,样子猖狂:“我在跟你说话,要听啊。” 那拍打声很刺耳,力度不大,伤害性不高,侮辱性却极强。 莫名地,梁黎里突然就不想忍了。 “喂。” 她猝地握住那只拍打她脸颊的手,慢慢收紧力度,抬起眼看过去。 那是一潭冻到彻骨的冰泊,被沉在无边际的汪洋里,看不到底。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三个女生都愣住了。 刚准备做些什么,一道浅紫色身影骤然撞开她们,不留神间,拉着梁黎里逃远了。 两人跑得很慌乱,连梁黎里被摔在地下的眼镜,也在逃跑过程中被踩得五马分尸。 那三人懵了,等再回过神时,只剩地下破碎不堪的眼镜框,与面面相觑。 许久。 三人中最安静的那人,颤颤巍巍道:“那个……好像是……舒希?” 舒希在心情愉悦或者重要节日时,很喜欢穿浅紫色的衣服,裙子,裤子,这一点早在前几年,就在连中的论坛上被扒了个遍。 并且连中管理严格,除去舒希这种保送生与星海楼常年要出去竞赛训练的艺术生等等外,其他还在正常上课的普通生,是不允许在校内穿私服的。 “好好说话,抖什么啊你!”另一人尖锐的目光刺过前面的人。 那人又颤抖着嗓音担忧道:“她会不会去向老师告状啊。” “那也得有证据才行。”另一女生冷着声看两人,又回想起那双冰冷的眼睛,与手上不停收紧的力度,以及后来的那个浅紫色身影,默默咬起牙关。 — 舒希抓着雨伞,又握着梁黎里的手腕,连着往下跑了好几层,慌乱得差点左脚拌右脚,跑到育才楼大厅才作罢。 停下脚步,松开梁黎里,舒希用手抚着自己的心口,扶着墙微弓下腰,大幅度喘着气。 或许是太久没有这么心慌的缘故,舒希现在脑子里还绷着一根弦,等梁黎里用手碰到她的肩膀时,她才惊吓地转过身,而后长舒了一口气。 梁黎里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害怕,还敢帮我?” “不是害怕,是嫌麻烦,引火烧身的道理懂不懂?”舒希古灵精怪地冲她眨眨眼,又顺手拍拍她肩道,“再说了……我后桌,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还嘴硬…… 她知道舒希活得这十几年来,都没遇见过这样的场景。从小被当成公主一样捧着长大,一路顺风顺水,无忧无虑,骤然迈入凡间,触碰到她们这些凡人的人间疾苦,不死可能也会为此掉层皮。 “扯平了。”梁黎里轻声嘀咕一声,如寒山雪水的眼神里,少见得荡起圈圈涟漪,抬眼笑着,“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 “不用了,我有约。”说完,舒希撑起伞,跑到在门厅外笑着冲她挥手,“快来,有兴趣去学生会逛逛吗?” — “不用不用,你放下吧,这是我的工作。”舒希低头整理着文件,而后自我调侃,“你这样一来就帮我这,帮我那,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以为我专门拉你来做苦力的。” 梁黎里喝着舒希倒给她的茶水,找了个地坐下,面无表情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是啊,您倒是从沙发上起来再说话啊。” 梁黎里还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敲响了。 迎面进来的小男生,手里提着装食物特有的保温袋。 他穿着清清爽爽的校服衬衫,另一侧手臂上挂着校服西装,没有打领带,墨发微湿,一缕缕贴在他的额际。 如果单看身材,而忽略那双小鹿乱撞,莫名让人产生保护欲的眼睛,确实初出些矜贵儒雅的气质来。 少年对着舒希的方向,慌忙解释着:“学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梁学姐。”舒希抬抬下巴,指向对面沙发上的梁黎里。 少年这才看过去,冲梁黎里礼貌颌首。 梁黎里看着他来了,也不好再打扰两人,随便找了个借口又回了教室。 沈岚清轻车熟路的跟舒希聊着天:“学姐,你上回不是说你早晨想吃油条吗?但外面卖的不健康,我就专门给你炸了好多。” 舒希听后,瞬间两眼放光地盯着那个天蓝色保温袋,下意识舔舔嘴唇问:“那…有粥吗?” “有。”沈岚清笑着说完,又从天蓝色保温袋里,拿出一盒子色香味俱全的皮蛋瘦肉粥,一脸柔和,“特意熬了点粥,预祝你今天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 舒希抬眼:“谢谢,你吃了吗?” 沈岚清道:“学姐吃吧,我吃过才来的。” “那…”舒希嘴角勾着笑地坐在桌前,单手撑着下巴看他,又问想他什么。沈岚清提前一步拿出来,一脸宠溺:“有。” “知道你每天必吃,特意煎了两颗。” 舒希看见桌上一盒盒美食,先前不好的情绪也瞬间治愈,高兴地慌不择路,直接扑在他身上,语调上扬:“哇,小沈,你真的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好了解我,我太爱了。” 沈岚清被她跳起来勾着后脖颈,身体还紧紧贴着她的,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脊背僵硬,只怕她摔倒,连忙抬手扶住她的腰,面色通红地低头,却神色慌张,不敢看她。 方才沈岚清一进门,眼睛就放在她身上,她眼角今天特意点了颗深黑色的泪痣,倏然多出些妖娆妩媚的气息来。 刚才还没发现,舒希虽然没有穿上回的浅紫色露肩裙,只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纱裙,但他刚抚上她的腰际时,却触到一片柔嫩冰冷的肌肤,隐约还感知到她凹陷下去的腰窝。 沈岚清顿时觉得冰冷的手指,也被晕染上了一层滚烫,慌忙收回手,扶着舒希站好,在她一脸懵懂地注视下,取过旁边凳背上挂着的校服西装,给她披在肩上叮嘱。 “天冷了,多穿点,小心着凉。” “谢谢。” 舒希道了谢,轻嗅着西装上温凉无害的气息,与空气中温馨飘香的粥食气交相辉映,只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坐下开吃。 看着她鼓着腮帮子,慢条斯理一嚼一咽的模样,沈岚清用备用筷子,往仅剩一根油条的盒子里夹进两颗煎蛋,笑着问:“学姐……你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意思吗?” 舒希一脸懵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只听他笑吟吟道:“这是100分的意思,寓意满分的爱。” 听着他的话,低头一看,果然铝制盒子里面,油条与煎蛋摆放的形状,确实像阿拉伯数字里一百,还真是一百分的形状。 她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寓意,慌忙间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每到比赛与考试时,不论任何节日节目,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银行卡,电脑里的数字,与电话里故作关心的电流。 很多时候,坐在公交车上的舒希,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小吃摊上,父母陪着孩子的背影,以及快到考试时,家长们领着孩子去早餐铺子里,只为吃一碗香肠加鸡蛋的面条。 以前舒希还可以欺骗自己是个唯物论者,相信科学,不相信这些,但说到头,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羡慕,羡慕他们有父母的陪伴与关心,羡慕他们可以染上烟火气。 而自己,只能故作清高,想东想西,想一堆借口,为她的‘得不到’开脱。 那些父母这样陪伴孩子们,图什么,只不过是期盼他们能变得更优秀而已,于是她觉得,只要自己优秀,只要自己足够优秀,他们就会回头看她一眼。 吃一顿饭,对自己真切的一句关心,一句问候。 没有,除去冰冷的数字,什么都没有。 这么长久一来,她想要的,也无非是这些,看起来别人可以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得到的东西。 舒希在心底自嘲的一笑,随后满眼微笑地抬起头,对沈岚清郑重道谢。 他真的很好。 似乎察觉到舒希眼神里挣扎的迷离,沈岚清连忙摸摸她的头,转移话题:“舒学姐,你昨天不是问我运动会什么栏目吗?” 而后,沈岚清嗓音轻柔地靠近,问:“想知道吗?” 舒希瞪大眼睛,感知着他近在咫尺的目光,不自然地眨着眼,颌首。 沈岚清调侃:“我报了陪跑项目,全程陪伴舒小仙女,为舒小仙女护航,到时候学姐记得来看。” 舒希没忍住笑了:“你就逗我吧。” — 运动会开幕式没舒希什么事情,她这个代理会长也乐的清闲,去看完程雪雪扔铅球,又去看别人长跑。 沈岚清报得是跳高项目,几人正巧都在上午场,她看完程雪雪的铅球,再赶到沈岚清那边时,跳高项目已经进行了大半场。 沈岚清个子长得高,人又细瘦,肢体协调能力也好,选跳高再合适不过了。 舒希与其他同学围的跳高杆周遭,一片密密麻麻。可能因为沈岚清的原因,来这里观摩的人很多,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幸好沈岚清帮舒希提前占领了前排的一个位置,不然她挤都挤不进来。 看了一小会儿,眼下沈岚清还没上场,舒希虽说没学过跳高,但也知道他们其中有些人,绝对是有过系统化训练的,动作极其流畅。 所以她很担心沈岚清,平常也没见他跳过高,却丝毫没想到如今杆子高度到达一米八,为何沈岚清还没被淘汰。 舒希还在愣神期间,一道极速的影已经从自己身边飞速地略过,如离弦之箭,她不自觉再看过去—— 那是奔跑中的沈岚清。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八章 舒希还在愣神期间, 一道极速的影已经从自己身边飞速略过,卷着疾风,如离弦之箭, 她不自觉再看过去,那是奔跑中的沈岚清。 少年迈着瘦长的双腿, 助跑,加速,远离栏杆处的小腿有力地后蹬, 起跳,手臂摆动的幅度与力度也加重, 肢体之间相互带动着,随即身体便顺势绕纵轴旋转过来,而后身躯如鲤鱼般灵活悬空, 背对栏杆。① 动作流畅到场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目不转睛,想移都移不开目光。 少年身上换了身鲜红色的球服, 配着脚上的白色球袜与额际蓝红字母的发带,霎时多出很多朝气蓬勃的运动气息来。 舒希捂着嘴, 眼神透着止不住的震惊。 她何时见过这样的沈岚清。 少年先是脑袋越过横杆上空,继而是宽阔的肩膀, 瘦弱的躯干。 他仰着头倒过肩, 极力舒展着身体, 微微挺胸, 稍收后腿,直到整个人如弹簧般, 越过横杆又完美落地。 因为沈岚清只穿着层单薄的暗红色球服, 越到半空时, 虽说只是短暂的一瞬,却依旧露出一小截精瘦的腰腹。 健硕紧实,毫无赘肉。 沈岚清翻腾落地的瞬间,周遭绕着的人群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声。而且已经有很多同学,不怕死的打开手机摄像头,偷偷记录下方才那完美的一跳。 这样赏心悦目的一跃,舒希没有福气再欣赏到第二次。因为沈岚清同期的对手,都是体育部的高手,于是沈岚清很有“自知之明”的直接选择放弃比赛。 可饶是如此,最后公布结果时,沈岚清还是以第三名的成绩获了奖。 此刻,两人走在梧桐大道上。 舒希还穿着那件浅紫色的露背纱裙,外面披着沈岚清给的校服西装,有些万众瞩目。沈岚清换着的那身球服,眼下也湿了大半。 舒希握着那块铜牌,仔细端详上面的校徽纹路感叹:“可以啊!沈岚清。” 半晌才反应过来,顺手想去拍功臣的脊背,却被他讪笑着躲开。 沈岚清慌忙道:“学姐,我们赶紧去换衣服吧,等下你要上场了。” 舒希颌首,而后握着奖牌跟在他身后,没想通什么,又好奇地追上去问:“沈岚清?你学过跳高?” 之前沈岚清的背越式跳高动作,几乎流畅到完美,舒希觉得没有上千遍的系统化训练,是达不到这样的专业水准。 沈岚清答:“小时候学的,学过一点。” 舒希点头,骤然发觉沈岚清似乎除去学习外,生活技能点满,样样精通;而再反观自己,似乎除去学习这项的特长外,再没什么专长可言。 少有的,舒希垂眸,情绪有些低迷。 一贯藏傲的她,头次觉得自己,似乎一无所长,什么都不会。 “学姐?” 舒希看去,少年正站在她面前,给她攥拳打气:“加油!” 舒希了然,冲他扬起一个微笑颌首,进了更衣室。 — 清晨的细雨似是打了个过场。 舒希到连中操场报道时,已经去换好了一身灰白色的运动服。 美观大方,既奈脏,又不吸热。 舒希参加的是女子三千米长跑,寻常不是体力好的,根本没几个跑得下来。 舒希接过沈岚清递给她的水瓶,连喝了口水,听到场边传来的口哨催促声,跑到操场边,在脚踝上圈好计时芯片过去站队。 她所在的三千米这一队里,很多都是瘦瘦高高的女孩子,只有她一个半高不高,被排在了里圈。 不过正好,沈岚清想,方便给她打气。 口哨吹响,舒希始终处在中间位置,不紧不慢地跑着,余光看着身后的背影一个个掠过,也无所谓,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貌。 很快,舒希身旁的人都渐渐掠过她,一个个变得稀少,到最后慢慢只剩下她一个。 程雪雪不知何时来得,拿着不知哪儿来的摄影机,到处乱拍,偶尔给跑过去的舒希加油助威。 而沈岚清,则在舒希身边不紧不慢地陪跑着,画面一片温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舒希由原本的末尾,渐渐弯道超车,领先于整个队伍一小点距离。 沈岚清被舒希安排去终点等她。 最后一圈时,舒希的腿脚如同同时绑了一圈沙袋般,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莫名地心悸心慌。 快到终点的那段操场路上,不知怎么,舒希骤然看见一个女孩,爬倒在操场的跑道边沿。 舒希头脑风暴半晌,还在想……要不要去扶她,没怎么看前路,在又一次接触地面后,脚后跟骤然一阵刺痛感。 后知后觉,她疼得额上发汗,一下子跪倒外地。 而此时操场地下,她经过的跑道那边,哪里还有什么女孩子的踪影。 抬眼再看,操场跑道上不知谁放的绘画专用图钉,七凌八乱,散落了一地。 舒希疼得过头,被路过的人惊呼着,送去了医务室。 —— 上午场的比赛过后,吃饭时间点。 一班教室里也热闹非常。 “兄弟姐妹们,我刚打听清楚了,就是二班那群人惹得鬼!” “士可杀,不可辱,他们就是利用舒希这件事情,在向咱们班示威呢。” “对啊,他们二班要学习成绩,学习成绩跟咱们比不上,要颜值,颜值又达不到咱们这水平,那只能借这次运动会,来出一出风头。” “舒希真惨,为咱班效力,还受了伤,这明显就是二班比不过咱们,就使这些阴谋手段,真卑鄙!” “行了。”始终坐在座位上的陈疏易,也站起身,随手拎起旁边板凳的靠椅,冷着声,表情罕见的狠戾骇人,“是一班的爷们,就都把桌子板凳腿儿什么的卸了,拿上家伙事跟我走。” 他目光扫过周围一圈人,又狠声道:“谁他妈不去,回来第一个灭谁!” “加我一个。”门口响起道清朗的嗓音。 作者有话说: 好瞌睡,我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个啥,明天再完善一下吧,晚安小可爱们! 第三十九章 半个小时前, 连中校医务室。 舒希仰躺在整洁的病床上,偏头望向旁边。 沈岚清正削着苹果,侧颜认真, 动作不疾不徐,随即又垂眸看向自己, 被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脚趾,此刻正被供在一个洁白的枕头上,有些讪讪。 回想之前, 她在连中操场踩着图钉摔倒,虽说医务室送得及时, 却依旧流了很多血,很是骇人。 舒希只记得那时,那个摔倒的女孩, 脚底骤然的刺痛, 以及在医务室时,被硬生生按着拔去三个图钉的痛。 想到这, 舒希长舒口气感慨,校园医务室真的是校园文的必备场所, 前不久她才陪着沈岚清来过一次。 望向外面,云开雨霁, 飞鸟争鸣, 光线透过薄薄的绿色纱窗, 飘了进来。 沈岚清坐在她床边, 看似在削苹果,但被窗外光亮映照的琥珀眼珠, 却罕见地熄了光。 他已经坐在那里, 眼神无光地削了十五分钟, 显然是在想什么事情。 舒希踌躇再三,张口道:“不用那么麻烦的,只是脚上破了点皮。” 她说着小心起身,尽量不牵动伤口发出声响,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学姐,小心点。” 听着她隐忍地轻哼,沈岚清慌忙丢下苹果,从身后的病床上又抓过一个靠枕,扶着舒希起身,垫在她身后。 “谢谢。” 许久许久,沈岚清落寞地垂着眸,张口欲说什么,半晌,却还是抬手,拿过床头柜上的苹果与水果刀,慢慢地削着皮。 “学姐,给你吃。”终于递给她那个削好的苹果,而后沈岚清有些难过地自责道,“学姐,当时我就不应该……不应该离开你身边的,那样你就不会……” 他低声呢喃,垂眸又看向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右腿,睫毛微乎其微地颤抖,但舒希还是一眼捕捉到了。 “你没错的,你别自责。”舒希扬起抹灿烂的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真正的凶手都不一定自责呢。” 沈岚清抬起头道:“可是……如果当时我在学姐身边的话,学姐绝对会没事的。” 舒希又安慰:“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绝对,一点小伤罢了,学校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看着沈岚清深陷自责的样子,舒希思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小沈,我希望你是可以永远无忧无虑,永远快乐的。”舒希抬眼,对上他的眼眸,嗓音柔和徐徐,态度极其认真,“可似乎自从和我在一起后,你越发多愁善感,面上也是愁绪不断,身边的麻烦也越来越多,这与我最初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 “学姐……”听及此,沈岚清想解释。 “小沈,你先听我说一下好吗。”舒希打断他,认真道,“我很感谢你当初从歹徒手中将我救下,我也能明白你那份时时刻刻为我操心,身心全寄托在我身上的心情,但是……你真的太累了。” “要满心满眼装着我,情绪时刻被我左右,渐渐还会失去你自己。”舒希垂眸,“对不起,我不想看你这样的,是我害你这么累。” 舒希的初衷,只是想帮助沈岚清,想顺理成章的帮助沈岚清,摆脱原文的悲惨命运。 可似乎因为她的介入,沈岚清虽说没遭遇什么实质性的侵害,但心理方面,却因为她的原因,变得患得患失,变得思虑甚多,也变得越来越乱,越来越迷失自己。 舒希不想他这样。 “我们……要不要分开一段时间?”舒希说出心中所想,又尝试与他沟通道,“你还可以继续来找我学习,但除去学习以外,我们还是……暂时先不要有来往了。” 沈岚清闻言慌了,张口又想解释什么,却被咽在喉咙口上,死活接不上话。 回想自己近期来,似乎确实因为她,因为她而被牵绊左右。 但…… “学姐,我尝试过的,但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沈岚清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头次直直望向她的眼眸,不参杂任何杂质,“你觉得我被你所束缚,可我认为,感情方面,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互相牵制,你刚才…又何尝不是在自我责怪。” 舒希一愣,继而嗓音轻柔道:“我知道,但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一下了。” “我也需要,好吗?” — 沈岚清如往常一般走出房间,却始终垂着头,有些行尸走肉地去了画室。 在这段感情里,他始终没有任何把握,他成了“被操纵者”,他成了最被动的那一方。 付出的努力与回报也完全不成正比。 是,他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卑微的不求回报,但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就是那么一个自私的人。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看不透舒希的心。 浮于表面的还可以猜透,但她内心,又是怎样的想法。 又或者,真的因为他,觉得很累。 觉得他的喜欢,是一种负担累赘。 神情迷离地握着画笔,等沈岚清再抬头时,纸上一片乌漆麻黑,很脏的线条与配色。 如同他的内心一般。 沈岚清很尊重他画得每一幅画,即便是这样的一幅凌乱的草稿,他也会小心从画架上拆解下来,一视同仁地放进画册,悉心收藏。 一直以来,对人对事,他都是这样的,自以为大度包容的一视同仁,得到的是什么。 家人的不理解,父母的不支持,同学的不认同,老师的不赞赏,还有舒希的反感。 他自以为的温柔善良,他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视若珍宝,被别人当做理所当然,与到头来的不值一钱。 那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所坚持的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一视同仁,在面对舒希时,还会有所偏颇,但舒希的一视同仁,那便是真的一视同仁。有时候沈岚清也会感知到,除去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身份外,本质上,他与她对待的任何一个朋友,都没有什么不同吧。 一样的口吻,一样的关心,一样的问候,一样的…… 敷衍。 沈岚清坐在画架前垂着头,眼神暗淡,神色里头次出现刺痛般的锐利。 — 丢下画笔出了画室后,沈岚清走了很久,弯弯绕绕,也不知自己走在哪里,只跟着人群,呆呆地默不作声。 再反应过来时,是听见耳边传来舒希的字眼。抬眼再看,他居然跑到了舒希的教室。 教室内,吵吵嚷嚷,很多种声音,但沈岚清却独独听见陈疏易的。虽说他平时面上不显,但话里话外,都是在袒护舒希。 那他,又是以什么心态来看待她的。 任劳任怨,无怨无悔,不求回报? 沈岚清不理解。 罕见地,他迈入那间教室,举手示意:“加我一个。” “我和你们一起去。”话是这么说,但沈岚清却始终看向陈疏易。 有人忍不住质疑:“你去……不合适吧?” 陈疏易被沈岚清看得一愣,那眼神,与平日里带着暗戳戳的敌意不同,还隐约透着抹探究,随即陈疏易被看得有些心烦意乱。 身边人还在说:“况且你一高二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再给你打坏了,那我们岂不是……” “随便。”陈疏易拖住那把凳子,越过他,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沈岚清闻言,眼睛泛着光,跑到教室里,也照着陈疏易的样子,拖了一把板凳过去。 — 另一边,正值中午。 医务室内。 舒希思索半晌,还是觉得要和老师请个假,她这几天也不太想在学校待着。 请完假又看向自己的脚踝,立马又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尊敬的希希小公主,什么事儿让您想起我了?”贺连城拿着水杯,百无聊赖地靠在警察厅的办公室门口,俨然一副退休老大爷的模样,但本质上还是个混世魔王。 什么事情都不能请动他。 舒希嗓音带着哭腔,装委屈祈求:“哥,你什么都别问,来接我,好吗?” 贺连城一听,立马上了当,放下手头的茶杯,马不停蹄就往学校赶。 到了医务室门口,贺连城连跑带喘,看着她的右腿,语气慌张问:“怎么回事啊?谁把我们小希打成这样,别怕,告诉哥。” 舒希伸手连忙拉着他坐下,解释道:“没有,是我自己报了个三千米,不小心摔的。” 见贺连城还想再问,舒希连忙道:“我饿死了,先回家,我请客好吧!” “你这怎么回家?”贺连城明知故问,又道,“要不你留在这里,我给你买饭带过来?” “……”舒希无语,“你是想让我在这过年吗?” 贺连城半开玩笑:“某些人就是心机,不会想让我抱她回去吧?然后趁机占我便宜?” “谁稀罕你,我自己走行吧,有病治病!” 舒希恼羞成怒,气得化悲愤为力量,立马下床,踩着鞋不顾疼痛,一蹦一跳的往外走,想把贺连城甩在身后。 “行了。”贺连城有些看不下去,几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边为她套上一只鞋,才又打横抱起她道,“长大了,还学会骗你哥了?” 舒希只能歪过头,鼓起腮帮子不语,撇开这件事不提,也不发一言。 “你不说我也能知道。”贺连城抱起她,边说边往停在楼下的车边走,“怎么不见小沈?” 舒希回答的极快:“他有事,他要去画室画画。” 作者有话说: 【舒希: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卑微小沈在线黑化。 我最近好爱玩这个 明示一下—— 【沈】时雾里风萧 【兰】芷枝头遍数 【清】风不见春柳 【舒】眉笑对千般 【希】年与子同游 【甜】于茶水须信 【不】若吹尽三山 【?】我都不押韵 李弘茂 〔唐代〕 甜于泉水茶须信,狂似杨花蝶未知。 第四十章 这句话完, 贺连城也没再说什么,两人相安无事的回了小区。 扛着舒希来到门前,贺连城如往常般输入她的生日, 机器却显示密码输入错误。 贺连城不信邪,又输入了一次。 ‘密码显示错误, 请重新输入。’ 贺连城不信邪,又输入了N次。 ‘密码输入错误次数过多,请三十分钟后再试。’ “舒希, 这…”贺连城调转了个身子,将密码锁对向舒希, “你自己看,你这太过份了啊?” 见她不理睬,贺连城接着埋怨:“当初我给你找的房子, 现在又是我好心送你回来,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个白眼狼, 居然把密码给换了?!” 舒希闻言,翻了个白眼:“早换了。” “那现在好了, 刚才输入错误次数太多了,给锁定了。”贺连城有些无奈, 转身又将她抱起, 往出走。 舒希一愣, 问:“去哪儿?” 贺连城无语:“舒大小姐, 您说呢?密码锁定三十分钟,先赏个脸, 去我办公室坐会儿呗。” — 连城警察厅。 “呦, 贺队。” 一进大厅, 前台的值班小何就从盒饭里抬起头:“您不是去吃大餐了吗?怎么……” 而后又看向他怀里,穿着灰白运动服的少女,以及少女腿脚上缠着的绷带:“贺队?见义勇为去了?” 贺连城有些悻悻答:“算是吧。” “先回办公室了啊,小何。”打了个招呼,没再说话,贺连城抱着舒希,往二楼最里面的办公室迈步走去。 舒希不知是怎的,自从贺连城提过一遍沈岚清之后,她就再不想说话了。 — 另一边,连城市第一中学。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点,育才楼里面的高三学子,却依旧坚守在备考阵地,只不过不是人手一本书,而是人手一套桌椅,浩浩荡荡就往走廊另一边赶。 “大家伙们!”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看着走廊那边气势磅礴的众多身影,逮着机会就往二班教室冲,喘着粗气大喊,“一班,一班那群人疯了…,拿着东西正朝咱们班这边来呢!” 两个班级“积怨颇深”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起因还是因为上上上届一班与二班的故事。 原本如今二班的班主任韩女士,一直带着的是一班尖子班,那时还没有他们一班老李头的什么事情。因为老李头压根还没来他们学校,一切也都相安无事,万事大吉。 上上上届的一班还正值高三,还有半个学期就要面临高考。就这时候,老李头来了,还是上级教育部从别地特别委派来的,优秀教育骨干,是专门请他来为连中培养人才的, 也正巧,高三二班的班主任骤然卸任,班级无人看管,校长及学校领导各方面一权衡,决定让老李头去担任管理连中高三一班的担子,将韩女士调去高三二班。 老李头一听,拍着胸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立下一堆保证,保证比韩女士做的好。 这老李头一来,不光抢了韩女士辛辛苦苦培养了两年半的“劳动成果”,还“出言挑衅”“明里暗里”内涵自己工作做的不好。 这韩女士对老李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并且韩女士还大放厥词,一定要将二班培养成连中顶尖班级。 起初老李头对待韩女士的示威,态度还无所谓,也没表态,后来看着两个班朝好的方向暗暗竞争,他就更不会说了,还乐见其成。 一步步就演变成了如今的局面,连双方学生都开始示对方班级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超越之而后快。 正因为如此,高三一班与二班如今的班级位置,如同楚河汉界一般,隔着条悠长的走廊,遥遥相望。 “大侠们,大侠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二班的班长“当仁不让”的被迫推出去协调,一脸的和善微笑,“这是干啥啊?还专门抱着搬凳来交流学习……” “我呸,交流学习个屁!”陈疏易身边的体育委员,对着二班的班长叫嚣道,“挑衅挑到老虎脸上了还,识相点把伤了我们女神的渣渣交出来!” 一班人附和道:“对啊,交人不鲨!” “各位,各位~,淡定,淡定。”二班班长伸手擦了擦额上虚汗,又劝解道,“咱们相亲相爱一家人,万事好商量,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一班众人忍无可忍:“婆婆妈妈的,我们不跟你说话,把你们班能说话的叫上来!” — 另一边,连城警察厅。 贺连城看着沙发上一脸失魂落魄的少女,骤然问道:“手机呢?” “啊?”舒希摸向口袋,没有,随即叹口气道,“可能丢了吧。” 那部手机是初中时,舒父舒母为了奖励舒希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连中,二人特意为她挑选的,舒希宝贝的不行。 如今却一脸的无所谓。 舒希并非无所谓,潜意识里,她的第一反应是,丢了?里面有他和自己的合照吗? 第二反应是自暴自弃想,丢了也好,连老天都乐见其成,让他们断了联系。 “这呢。”贺连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部白色手机,递给了她。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他又试探道:“和小沈吵架了?” 见舒希又开始不发一言,贺连城又试探道:“要不要我去给你说和说和?” 舒希骤然抬眼:“你别去。” “还真被我猜对了?” 被贺连城套了话,舒希也有些有心无力。 “随便什么都行,别去打扰他。” 贺连城没叫外卖,两人就这么干坐着,等三十分钟后,又带着她准确无误回了小区。 “密码你输吧,我不看。” 贺连城将她放在门口,背过身去,随即满心感慨,孩子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抱着问她要糖的小妹妹了,都有心事了。 进了家,放下舒希后,贺连城直奔厨房。 并不是他急于展露一手隐藏厨艺,而是他真的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出警,得快点吃完饭才有力气工作。 舒希本身还没觉得什么,但到了这个点,厨房里没有熟悉的人影,面前也没有熟悉的人,心底莫名又产生更大的落差。 与前面莫名的有心无力相互辉映,抽打得她根本喘不过气。 “舒希,那个凉菜怎么调来着?”厨房传来贺连城的疑问声。 舒希随口道:“不知道,你问……”说完,她察觉出什么,又咽下了要出口的话。 这个时候,舒希倏然就觉得,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她就像个矛盾体。 因为想着剧情,想着自己与沈岚清的安全问题,想着各方各面,她有时夜不能寐,睡不着地盯着天花板,又看向手机,生怕他又出什么事。这些事情挤压在心里,日积月累,让她不堪重负。 但真的到了与沈岚清断绝关系,让他独自去面对,选择放手的时候,她又开始操心这个,又担心那个。 其实,她这么殚精竭虑又有什么用处,总归也帮不到他什么,还需要他来照顾,明明比他大,还替他招惹了一大堆麻烦。 舒希长舒一口气,打消自己有些动摇的想法,她以往不会这么犹疑不决。 过去的事情就已经变成过去,她不想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 想到这,舒希暗暗在心底肯定了一遍自己,强制性压下那个又想冒出来的念头,带着伤一蹦一跳去了厨房。 半晌。 “别切了,再切就成蒜水了。” 贺连城看着少女机械的动作,无神的双眼,直接将案板与她手中的菜刀夺了过来。 舒希手上没了东西,也不动,脑子里想东想西地呆滞在原地。 不一会儿,又被贺连城以妨碍家务的罪名按到了沙发上,强制性让她看电视。 此时,电视机里很巧不巧的,演得是薛琢仁的那部校园剧。舒希就猛然想起,上次他还因为这个,跟她吃醋来着。 说起来自从舞会后,就再没见过几次薛琢仁,据说是又进了组拍戏。 但舒希脑子里根本不想想这些。 又想到什么,她下意识低头。 只见纯白茶几下面,还摆放着那套蒙古黑的茶具。那是她花费很长时间研究茶道,精心挑选给沈岚清的,但现在也因为没怎么使用,乌黑发亮的材质上面,积了层薄灰。 鬼使神差的,她就将那套茶具又搬出来,细心擦拭,摆放齐整。 舒希蹦哒到厨房,指了指灶台上的那个银色的热水壶问:“壶里有水吗?” “有,你要干嘛?”贺连城警惕地看向她。 舒希轻描淡写:“渴了,喝口水。” 贺连城态度强硬:“我帮你倒。” 舒希摆摆手:“放茶几上吧,我自己倒。” 贺连城搬着水壶过去,就看见茶几上满满当当摆放的茶具。 在他印象里,舒希从来不会喝茶,这一套茶具,他曾见沈岚清摆弄过。 垂眸再看,舒希如同着了魔般,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热水壶,生怕它长腿跑了。 “吃饭了喝什么茶啊!”贺连城有些怒其不争,“舒希,别作了成不,为了个男人失魂落魄成这样,给谁看?” “那个沈岚清又不在这!” 贺连城试图唤醒她。 听他这么说,舒希愣住,继而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险些绷不住。 “我知道,我没作。”舒希咬着唇,极力的想控制自己颤抖的嘴角,眼神倔强。 只是这句话说出口时,却没勇气对上贺连城的双眼。 半晌,又蜷缩在沙发角落,开始喃喃细语。 “我也不想的,明明是我先说的,我以为我总能坚持很久的,我以为我不会这样的……”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明明可以的。”舒希情绪上头,很难过,头一次这么想哭。 她很失落,她总觉得心底少了什么,但又碍于自己曾经说出的话,又觉得无法挽回。 “你以为,你以为,你听听你说的话,你以为就可以解决问题了?”贺连城皱着眉放下水壶。 见她眼神头次那么黯淡,贺连城连忙坐过去哄她:“行了,乖,别哭啊,是哥错了,哥不该说你的,哥是坏人。” 本来她还觉得没什么,可贺连城安慰的话一出,霎时舒希抱着他就是一阵稀里哗啦,泪水泛滥。 拿过桌上纸巾,给她轻轻的擦着眼泪,贺连城又道:“行了,我待会儿就去找小沈,质问他,我妹妹这么好,怎么你一来,就把她欺负哭了。” “你别去!”舒希立马变了脸,表情严肃,“你要是去,以后咱俩再也别见面。” “……川剧变脸都没你变得快。”贺连城无奈扶额,“你就作吧你,迟早有一天把我也作没了。” 舒希破涕为笑:“你把话说清楚,我哪儿作了?” “哦对,你这不叫作。” 舒希刚想点头,贺连城又补充道:“你这叫矫情。”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一章 正午连中, 事态还在继续。 因为大中午,老师都去吃饭的缘故,教师办公室空荡荡的, 连带走廊都没几个人。 有人也被这阵仗吓得只剩七七八八了。 “对啊,把你们班能说话的叫上来!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舒希单独的问题了, 这已经公然上升到班级之间和谐相处层面了!你们要摆正自己的态度!” “冷静,冷静,霸霸们。”二班班长满头大汗, 就差给这群凶神恶煞们跪下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思虑再三提议,“您们看这样行吗?” “反正舒希的事件,学校是肯定会有一个严肃的处理结果, 既然你们非要与我们班比, 那就你们这群人里派出一个代表,我们相对应也派出一个代表。” 有人问:“比什么?” 二班班长眼光一闪, 对着人群中一指:“我觉得这个小伙子就很不错,又高又瘦又帅, 非常适合我们这次比赛的项目。” 一班众人一看,沈岚清? 那比赛体育项目的话, 再回想沈岚清之前, 那跳高水平, 也还可以的。 一班体育委员有些不服, 上去质问:“为什么要是他?他又不是我们班的。” 二班班长态度强硬答:“是你也可以哦,但你跟舒希貌似没什么关系哦, 亲亲。这件事情因什么起, 就要因什么结。” 那样子, 有够欠揍,但众人无力反驳。 “那到底比什么?” “当然是比我们最擅长的,考试。” 一班人一听,怒了。 沈岚清是什么成绩,全校皆知。 这人一坐到教室座位上,看着背影挺直,长身玉立,不给自己歇息的机会,态度比谁都认真,还以为是个学霸级别男神。 一到考试,幻想破灭,原形毕露。 但每次考砸,他还是照常如以往一般认真。 这份坚韧不屈的态度是值得学生们学习歌颂的,如果忽略他惨不忍睹的成绩。 二班班长又抛出条件:“科目你们选,人你们选。” “沈岚清,你最擅长啥科目?”一班人立即将沈岚清拽到中间,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沈岚清有些愣怔,他听出来他们让他出席比赛的原因,但是…… 沈岚清抿起苍白的唇,有些为难与踌躇,他想着要不要说出来早晨那件事,可面对起这么多人的质问,他还是嗓音弱弱地答:“地…理?” 这么多科目里,他最喜欢的就是地理,但他同样清楚,喜欢和擅长是两回事。可如果有提升空间的科目的话,也应该是地理。 毕竟触底反弹。 “除了他,一班里面选。”陈疏易发话了,冷着脸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是否,也能随机抓个路人来比赛?” 二班班长嘴硬道:“他不一样,他是舒希的……” “哦,那你们班,谁又敢替那个凶手出来?” 最终这个事情,以老师的到来不了了之。 悠长的走廊里,一班众人又搬着桌椅浩浩荡荡往回走。 沈岚清看着前面挺直的背影,赶忙又追上去 “陈……疏易,抱歉。”沈岚清垂着眸子,很诚恳道,“我从来最讨厌以有色眼镜来看人的,但我却这样看你……” 陈疏易一愣,随即淡淡说:“没什么好道歉的,你本来就是对的,我就是那样的人。” 沈岚清追上他,眼神认真:“我可能也不对,不然舒希学姐也不会和我分手了。” “哦?” 他听着些许讶异,继而有些想笑,这人除了平时爱耍些小聪明,争风吃醋外,脑袋似乎不太灵光。 舒希那人,看样子不是挺喜欢他的吗,怎么说踢就踢了? “她跟你分手,跟你观点对不对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心情有点不太美丽,写了一点点,抱歉 第四十二章 沈岚清突然眼眸发亮说:“我画幅画给你吧。” “为什么?”陈疏易蹙眉, 半晌,似乎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不确定道, “该不会…你是有什么事求我吧?” 陈疏易随即眉宇间又变得冷了几分。 真麻烦,他可并不想帮他什么。 见沈岚清听后讪笑, 陈疏易一脸的无语。 这人该不会被分手受了什么刺激吧? 居然对他的表面情敌有事相求? 陈疏易最近很心累,连最基本的样子都懒得装,张口就拒绝:“不去, 不要,不想。” 说完, 大长腿一迈,径直往教室走去。 — 虽说沈岚清没被“赶鸭子上架”的推选出来,与二班进行考试比赛, 但这几天莫名的, 总是抱着课本缠着陈疏易,私底下不知道被一班的同学嘲笑了多少回。 倒是舒希, 很久没来上学。 那次事件后,连中效率很高, 凶手很快被查了出来,是三个女生。 本来是只会给她们给予通报处分的, 但后来不知怎的, 因为这件事情被捅到了教育部, 事态瞬间变得严重, 通报处分也直接升级为了退学处理。 论坛里都在猜测,是陈疏易做的手脚。 陈疏易也不出来解释。 但他很清楚, 他并没有那闲工夫向老头子低头, 只为舒希这件事情。 所以并不是他。 极大可能是舒希的父母出手干预了这件事情。 但坐在家里的舒希, 却全然不知晓这件事。 自从这件事情后,她就再没去过学校。 不是看书喝茶,就是看电视听音乐。 悠闲得很。 沈岚清自这之后,也变了很多,经常去找陈疏易,不过是带着课本,去找他学习。 陈疏易不堪其扰,时常躲着他。 两人就这么一天到晚玩猫捉老鼠。 不过很奇特的是,沈岚清的成绩确实比以往高出不少。 两人的事件又迅速在连中论坛出了名。 — 自从不去学校后,舒希每日穿着家常服,散着头发去买菜,学做饭,报绘画班,上钢琴课,日子倒还算充实。 心里的事情却在日积月累中多出不少。 人一但悠闲下来,就会异常焦虑不安。 比如舒希,成天想东想西。 结果星期天下午去完绘画班回来后,又去了趟超市买东西,要付钱时,才想起自己将手机落在家里,压根没带。 舒希看着面前一堆蔬菜,头次有些尴尬,抬头对超市售货员说着抱歉,解释:“那个……能帮我把这些退一下吗?我忘记带钱了……” 售货员一听,扬起一个礼貌疏离的微笑:“抱歉,我们这边,散装蔬菜是不可以退的。” 正在舒希想要不要借别人的手机,给贺连城打个电话时,眼前骤然伸出一只手,骨骼鲜明的手指握着纯白手机对售货员道:“扫我的吧。” 听着这熟悉的嗓音,舒希身体一僵,赶忙想拒绝:“谢谢,不用……”她抬眼,话说到一半愣住了。 人家表情很正常,压根就没看她,还是以前单纯的小白兔样,似乎真的是因为她没付钱,有难处,两人又恰好认识,才出手帮得忙。 让舒希不禁怀疑,就算此刻前面是别的人付不起钱,他也会很好心的去帮忙。 沈岚清像往常一般,睁着双单纯的大眼睛好奇问:“舒希,怎么不去学校?” 舒希闻言,嘴一瓢,嘴巴比脑袋更快的说出心中所想:“怎么不叫学姐了?” 说完,舒希觉得不妥,但表情还要故作笑吟吟的伪装。 沈岚清听罢,只赶忙低头将收银台上的蔬菜,替她装进环保布袋,递给她道:“那学姐还说要帮我补习,不是也溜得没影了吗?” 言外之意就是,你先食言的。 “而且……”他说着,拽着她的衣袖将她拉到一边,踌躇半晌又轻声道,“我以为学姐你不喜欢我叫你学姐,所以故意躲着我的……” 她嚅嗫着,而后微笑的点头。 先前还有挺多话的,但现在一面对沈岚清,舒希就不知道说什么。 她干脆自暴自弃想,那就不说了。 随后自我催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对自己的看法,她总能全部改变吗? 是沈岚清又怎样,几个月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没有她以后,他看样子比以前过得更好。 他照样在生活,照样过得很好。 现在对他来说,她就是个无关痛痒的人。 并且她也,根本不值得。 舒希头次,选择了逃避。 或许只有逃避,才能让两个人真正得到解脱。 分明对别人来说是一点小事,对以前的舒希来说也是,并且以前并没有这种感触。 但恰恰就是常年累月来在心底积攒下来的这些小事,很多时候,在家里面,自己一个人消化得了消化,消化不了就攒着。 表面还可以伪装,内心却一片荒凉。 舒希想,这样的她,根本就不值得原文里本就很美好的沈岚清喜欢。 舒希头一次想将心底的想法,原原本本的揭露出来。 或许,在原文里面,沈岚清喜欢的人。 是原主,而根本就不是她。 作者有话说: 【此条快乐魔咒,看到就会快乐开心!】 【沈岚清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第四十三章 “学姐, 我还能叫你学姐吗?”沈岚清睁着双澄澈的眼眸,无关任何的坦诚问。 这个称呼,对于别人来说稀疏平常, 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代表了很多。 舒希没听见, 兀自神游在刚才的情绪中,直到手上提着的东西一轻,方才反应过来。 沈岚清笑着道:“学姐, 我帮你提吧。” 舒希礼貌一笑,顺口想推辞:“不用了, 也不是很远……” 还未说完,沈岚清已经两手提得满满当当跑远了,在超市门口冲她招招手, 示意她快来。 舒希有些无奈,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快拒绝, 快远离他,但行动与思想方面, 还是想着就这样吧,就最后一次。 回到家里, 舒希本来是不打算留他的。 毕竟没有她在, 沈岚清会过的更好。 但沈岚清还是顺势到了家中, 又顺势找出那双她藏在鞋柜里很久的蓝色拖鞋, 又顺势将一众瓜果蔬菜摆放齐整,还顺带帮她整理起冰箱。 “学姐, 少吃点膨化食品, 对身体不好。” 沈岚清站在冰箱柜门前, 对她嘱咐着。 “啊……”舒希略显尴尬,明明是自己家,却还要在原地踌躇徘徊,弱弱辩解,“那不是我的……” 刚说完这句,转而便对上他探究的双眼。 好吧,那是她的。 舒希叹气:“那扔了吧。” “扔是肯定是要扔的,都过期了。”沈岚清无奈,“学姐难道还要留着过年?” “……” 舒希不想说话,也没再回答,任由他一个人收拾,转而又猛地想起什么,趁他不注意,赶忙跑去客厅的露天阳台上整理东西。 那清一色纯白瓷砖铺陈的阳台上面,正摆置着幅原木画架,画架上还贴着张待完成的油画。 虽说还只是幅炭铅描画的线稿,但舒希还是屡屡心慌地回头张望,继而又赶忙藏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往下揭。 揭到一半,清澈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学姐,想吃什么?” 舒希额上出了层虚汗,赶忙勾起嘴角迅速转过身去,双手背在后面,也没注意他的问话,讪笑着随口应答:“都可以,你看吧。” “那好。”沈岚清点点头,围着围裙又回了厨房,舒希这才松了口气。 揭下来那幅画,打算悄悄藏了个地方,藏好东西之后,舒希才慢慢回想起刚才与沈岚清的对话,转而有些懊恼。 她怎么就又答应了呢。 底线太不坚定了,再这样下去,沈岚清会不会因为她的缘故,最后连大学都去不了。 舒希有些害怕。 但她跑去厨房,在看到那个忙碌的单薄身影时,贪婪的心理又出来作祟,再让他待一下又怎么样。 毕竟你不是…… 很想他吗? 沈岚清虽说还在厨房忙碌,却时刻注意着身后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又消失不见,又怕自己下次,还会不会有这样好的运气与理由,再来光明正大的见她。 沈岚清不会做什么大餐,都是从小和外婆学的一些家常菜,他老家在南方那边,所以做的饭菜口感方面十分细致,回味无穷,菜肴也是相当精细,让尝过的人见之难忘。 所以沈岚清这次特意煲了个汤,冬瓜虾仁豆腐汤,连外婆喝了都赞不绝口。 舒希倒是还没尝过他煲的汤呢。 更何况,趁着汤在锅里的功夫,他还可以和舒希再聊会儿天,两全其美。 “学姐,家里什么时候多了架钢琴?” 沈岚清眼睛亮闪闪的放着光,目光自打触碰到客厅角落那架纯白色钢琴琴身,就再没离开过。 舒希转而想起他那双纤长的手,那双十指沾染阳春水却依旧让她见之难忘的手。 “你可以去试试看。”舒希眼睛里揉杂着无限包容。 孩子有这方面的条件,看样子也很感兴趣,为什么要扼杀他这方面的天份。 她记不清原书中沈岚清到底会不会弹钢琴,但她就是很想看沈岚清脊背挺直地端坐在洁白钢琴前,看光芒打在他身上,与他融为一体,看他十指优雅的弹奏着钢琴,不自觉散着自身的魅力。 沈岚清坐下时的架势倒是像模像样,刚开始的几个音符也很是流畅。舒希一听便知晓,是莫扎特的第十五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 只是……后面音符突然变得愈发毫无章法,杂乱不堪,但舒希方才分明听得一清二楚。 是…错觉吗? 没多久,沈岚清面容带着些委屈,有些难过的对舒希抱怨:“学姐,钢琴太难了。” 舒希转而顺口安慰他,说出一系列托辞:“没关系,万事开头难,勤学苦练才是最好,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我可以教你。” 刚说完,再对上他明眸皓齿的脸庞,舒希如梦初醒,继而有些许后悔。但说出去的话,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她只好点头表示赞同。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四章 沈岚清听后兴高采烈追问:“真的吗?” 见舒希点头默认, 他高兴极了。 “那……学姐。”沈岚清如同琉璃珠子般清澈动人的眼睛,似永远发不够光般,又亮晶晶盯着她, 迫不及待追问,“我什么时候来学钢琴啊,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 舒希此刻脑子一团浆糊,这一点是真没想好,于是抿唇转移着话题, 继而眼光一闪,想到什么, 指着他身后问:“那个饭是不是快糊了……” 见她有意转移话题,沈岚清无奈,只得先去厨房照料吃食方面。毕竟也不能把人逼得太急, 适可而止, 量力而行才是最好。 打定主意,沈岚清更加专注地做着饭。 沈岚清觉得, 他的厨艺方面还是不太精进,如果真的令人回味无穷, 舒希也不会毅然决然选择弃他而去。 还是应当徐徐图之。 沈岚清很清楚地记得舒希的每一个习惯,小到吃饭就喜欢喝些汤汤水水, 不怎么嗜甜;大到总是彬彬有礼, 待人真诚却也疏离。 表面礼貌柔和, 但她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子疏离, 就好似天上月,雾中花, 若即若离, 似有若无, 真实存在却又不那么真切。 她总是在那份时常挂着又让人不透的微笑中,与你画清着界限。 “学姐,吃饭吧。” 沈岚清将厨房的饭菜端到纯白纹理的餐桌上,望向客厅里专心致志看电视的少女。 一切看上去好像都没变。 餐桌上,两人都异常沉默。 但很捧场的,舒希用行动阐述着,沈岚清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并且有涓涓暖意涌上心头。 饭后,舒希很自觉的去洗了碗筷。 临近离别,沈岚清低头准备换鞋,骤然间想到什么,对上她的眼睛问:“学姐,过几天我就要去参加考试了,你能去送送我吗?” 他站在门厅,面上眼中透着许多无助:“很多人都夸我有天赋,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 这孩子,很不自信啊。 舒希问道:“什么考试?” “美术统考,我想测测自己的水平。” 舒希看着站在门厅的少年披上一身浅棕色风衣,又听他说的话,才恍然大悟起来。 如今早已几个月过去,时至凛冬。 寒冬腊月的时节,少年却好似不怕冷般,还穿着身单薄的白色衬衫,又在外面单单披了身浅棕风衣,单薄到好似风一吹,就会被刮跑。 “你等一下。”舒希似是想到什么,赶忙叫住他,而后急匆匆往卧室赶。 沈岚清还没换鞋,就乖乖立在门厅里,半晌没等到人,便跟着她过去。 一进卧室门,便看见她弯腰蹲在卧室的一处衣柜前,慌忙在柜底翻找着什么东西。 她身后浅蓝的传单也霎时堆积很多衣物,从炎热时期到现如今的,通通都被她翻找了出来。 “穿上这件再走吧。”舒希蹲着身子递给他,随后又没忍住似抱怨似担心道,“外面都快下雪了,你还穿得这么薄,感冒了怎么办?” 沈岚清想拒绝,说自己不怕冷,转念一想,又接过那件衣服,道了谢。 手上这件是一套极其宽松的纯白棉服,宽肩窄腰,看样子应当是男士的款式。 舒希看他接过后愣住,随口解释着:“贺连城以前的衣服,正好落在这里。” 其实这件衣服是之前逛商场时,舒希偶然间看到的,纯白色很乖巧的版型样式,就那么呆呆地挂在橱窗里,罕见得等人来取。 舒希进去一问,店里很凑巧的刚挂上去,并且只卖那么一件。舒希一听也没管合不合适,立马就买了下来,抱回了家。 幸好她提前剪掉吊牌拿去做了干洗,还可以谎称是贺连城的,不让他多想。 沈岚清听完眉头皱得更深,踌躇半晌,还是叹了口气颌首应承下来。 “外面还挺冷的,都要下雪了,而且你穿得太单薄了。”舒希再次试探性地张口,“要不…你先穿上试试?” 话是这么说,舒希已经伸手从他手中接过那件纯白棉服,眼睛亮闪闪的透着希翼的光,指挥他脱下那件浅棕风衣,再展开那件纯白棉服往他身上套。 沈岚清低头看着她这样,缓缓张口道:“我自己来吧。” 衣服是均码,沈岚清身板又单薄,但他换上后,竟然罕见得不宽不瘦,很合身。 有亿点点可爱,舒希想。 “我看看。”她悄悄踮起脚尖,扳正他的肩膀面向自己,继而眉眼和善地点头。 舒希给他整理了多久的衣服,沈岚清就这么低头看了她多久。 他搞不懂,他实在搞不懂。 明明现如今也是满心满眼都在看着他的舒希,为什么就是要离开他的身边。 “头次有除外婆以外的人这么关心我。”沈岚清穿着厚厚的棉服,拉链拉到脖颈上方,脸也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出口的话却很是心酸。 他闷着声刚把这句话说完,转而便抬手,在舒希措不及防间,一把将她抱住:“学姐,谢谢你,我很喜欢。” 这个拥抱很轻,却猛地咯噔一声,在舒希心底炸起一片水花。 反应过来时,沈岚清已经松了手,那双泛着澈然光华的浅棕色瞳仁,正散着光,眉眼弯弯的对着她一个劲地傻笑。 看得舒希整个人又是一愣。 不一会儿,沈岚清突然半蹲下身子,视线平齐对上她慌乱的双眸,无辜地眨巴眨巴眼,问道:“学姐,你脸好红,发烧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五章 见她如此, 沈岚清之前脑中的疑问全部灰飞烟灭,云开雾散。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心底就是有一个声音很坚定的告诉他, 舒希很在乎他;舒希可能未来也会离不开他;舒希这几个月过得很充实,但可能心底也像自己想她一样, 也想着他。 感情是相互的,沈岚清不傻,他能感觉到。这么长时间来, 他仔细回想,即使舒希再怎么伪装, 他还是能从细枝末节里盘算出很多。 既然她需要那个时间去适应的话,那他也很愿意陪着她一起等。 彻底摸清楚底细,也得到这份莫须有的肯定后, 沈岚清这几个月逐渐消瘦的身板, 也愈发挺直起来,再换上这身纯白的棉服, 活脱脱一棵小白杨转世。 沈岚清不再逗她,拉下棉服的拉链, 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自己的脸颊,不知是闷得还是怎样, 有些发烫。 他转而勾起嘴角, 笑得一脸认真:“学姐, 衣服也穿了, 人你也看了,钢琴什么时候学, 艺考还陪不陪我去?” “能给个答案吗?” 见她垂眸思索, 沈岚清等在原地, 也不急,转头望着窗外。 冬日负喧,这样繁盛的日头放在冬日里是很好的,放在夏日却让其有些苦不堪言,但没有这样好的日头,也成就不了夏日的清风。 总之各有各的好。 沈岚清看得出神,冷不丁又被唤回心神。 “你想我陪你去吗?”舒希问。 如果他想,她该怎么回答…… 他来主动问自己好多遍,应该是想的吧…… 舒希潜意识里已经有些动摇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运动会受伤时,沈岚清那个担忧的眼神,到再往前沈岚清被关在学校地下室时因为害怕而抓破的手臂,舒希眼睛又变得坚定。 “学校附近有一家免费的钢琴行,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去。”舒希又道,“艺考我也会送你去,但你要心无旁骛的好好考试。” 舒希的神情很严肃,语调也是毋庸置疑。 沈岚清眉眼柔顺地点头,得到保证,他又开始狡黠地得寸进尺:“那……我想学姐亲自教导我钢琴,可以吗?” “可以。”舒希这回想都没想就点头。 将他推到门厅时,舒希突然半开玩笑地问他:“那用不用学姐再把你送回家,帮你写好作业,给你热好饭,给你烧好水,给你盖好被子,最后再给你讲个睡前小故事?” 沈岚清闻言,眼神发亮,转而摸着下巴思索:“学姐不愧是学姐,这些提议听上去就和学姐是一样的颜色。” 舒希本就逗他一下,没想到他是这种回应,疑惑地掀起眼皮,问:“什么颜色?” 她前面说的那些话,和她本人有什么区别吗? “夕岚色。”沈岚清抬手指向窗外天边。 此时那里正夕阳西下,雾霭柔善,蓝紫辉映,一派的温柔缱绻。 夕岚?希岚?惜岚? 舒希美术刚入门,但文学方面还是懂一点的。 夕岚吗? 送走沈岚清后,舒希又坐到露台的画架前,先是用手机定格下天边的那副美好画面,再拿出先前急匆匆藏起来,有些许皱皱巴巴,用炭铅描绘的草稿画纸。 原本她还在发愁用什么配色,现在有了。 舒希就着暮色里的最后一屡亮光,在画板上调制着颜色,画架上置着的手机骤然响起,舒希一惊,无意间点了接听。 无奈开了免提打着招呼。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传声筒缓缓淌出。 舒希低头急着调色,生怕错过哪个步骤,竟愣是没听出来手机里的声音是谁,又问了声。 “这几天在干嘛?”那嗓音接近话筒,低沉到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怎么不接电话?” 这回舒希听出来了。 “忙着丰富自己。”舒希随意答着,敛着眉在旁边的水桶里涮着笔刷,又问,“有事?” 估计又是他们两家的事情,不然陈疏易这尊大佛也不会找上自己。 这么长时间以来,舒希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陈疏易对抗陈家,肆无忌惮的挡箭牌。 陈疏易嗓音中透着些漫不经心:“陪我参加个考试。” 舒希问:“什么考试?” 他什么时候还亲自参加考试了? 舒希又想到什么,急忙说明:“违法的事情我坚决不做!” “啧。”陈疏易嗓音渐渐不耐,“谁说让你违法了,帮我挡个人,反正你跟姓沈的也分手了……” 姓沈的?沈岚清? 沈岚清招惹他了? “他有名字的人。”舒希强调,而后又拒绝,“不行,我那天有事。” “什么事情,推了。” 舒希翻了个白眼,隔着电话她也不打算委屈自己,直接放下画笔举起手机问:“您让我推我就推,您让我干嘛我就干嘛,从来不听我的想法,我是您的免费劳动力吗?” 他不就欺负她手无缚鸡之力吗? 这么一想,越想越气,她又道,“陈大少爷,我不是你家的佣人,你也没给过我任何报酬,要不是看在陈伯父的份上,我是不会纵容你的。” “你刚才不是问我最近都在干嘛吗?” “我想您也不是三岁小孩,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最近正巧都在努力学习跆拳道,现在跆拳道黑带。” 说完舒希直接挂了电话。 当她是包子吗。 陈疏易听完她的话,先是一愣,继而嘴角勾起抹罕见的真实笑意。 舒希刚挂了电话,被陈疏易压榨这么久,怒气有些上了头,又听见电话铃声,顺手接听就想骂他几句,那头却先开了口。 像山泉水一般舒缓柔和又透着清澈的嗓音迎面而来,兜头将舒希浇得措不及防,但成效斐然。 舒希立时便瞪着懵懂的眼睛,愣怔在原地。 “学姐我到家了。”话筒里清澈的嗓音传来,继而又带着些许小委屈道,“学姐骗我。” 舒希本能想“恩”一声,反应过来又是满脸疑惑:“我骗你什么了?” “学姐说要送我回家,帮我写好作业,给我热好饭,给我烧好水,给我盖好被子,最后再给我讲个睡前小故事,抱着我哄我睡觉。” “我现在回家了,一个都没有。” 舒希没忍住,笑着问:“你都几岁了?逗你的话都当真?” “只要学姐说的话,我都当真。”少年信誓旦旦,听他这认真的语调,舒希仿佛都能想到他正襟危坐的样子。 傻乎乎的,不用想也知道,应该很可爱。 “还有,最后那个我可没说啊。”舒希勾起嘴角,“那可是你自己杜撰的。” 沈岚清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道:“可我明明记得学姐说了……” 舒希眉眼溢着水光轻笑出声,转而便愣住。 她笑什么…… 这么长时间不笑,为什么和沈岚清打电话就要笑! 舒希懊恼地抓抓头发,思绪混乱,努力控制住自己起伏的情绪,匆匆答了两句,挂断电话。 似是察觉到舒希情绪上的变化。 没多久,沈岚清又打了过来。 “哦,对了学姐。” “什么?”舒希这次冷静多了,举着手机满脸的公事公办,私事勿扰。 但沈岚清又看不见。 “那件事情你知道真相了吗?” 见舒希不答,沈岚清又提醒:“脚伤好的差不多了吧,留疤了吗?” 舒希问:“是关于我上次受伤的事情吗?听说过一点……” “对啊,都处理完了。” 沈岚清叹口气,见舒希又没声音,又问:“学姐,今天下午的夕阳美吗?” “……挺好的。” 不得不说,那是舒希这么长久来,看过最美的光景,高楼林立中也不失其纯粹本真。 真的很美。 “其实仔细一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美的夕阳了,也好像很久没欣赏这么美的季节了,以至于冬天了,都还不知道。”他似乎颇为感慨,又道,“因为我们一直想着,期盼着春的到来就忽视此刻的冬日可爱,得不偿失。” 舒希头次听他说这么多,也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话语思考起来。 一直以来,她又何尝不是殚精竭虑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以至于处处如履薄冰。 这么想着,她真的忽略了很多。 永远担心今天是最后一天,反而永远活在今天。 沈岚清清澈的嗓音又缓缓响起:“学姐,不要总想着未来怎么办,要多考虑考虑当下,路是我们一直在走的,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舒希双眼无神,自欺欺人:“我们还有回忆可以……” “可是你就能保证,你会永远记得吗?”沈岚清道,“反正我做不到。” “如果学姐真的想那样的话,想遇到更好的人,那我会默默祝福你。” 两人不知道怎么,话题越发沉重。 沈岚清越说话越多,舒希反而愈发沉默。 “你难道真的想,我们就这么一直维持下去,然后错过很多吗?” “但总有一天,只靠着回忆的我们,活的时间越长,很多事情反而会越发模糊。” “甚至连声音与那份最初的感觉,都会记不清楚,也会渐渐忘记,那时候的回忆,真的还会被……珍惜吗。” 沈岚清嗓音带着哭腔,有些颤抖,仿若魔怔了般:“学姐我真的不想那样……” “我真的不想再靠回忆活着了,那种感觉,真的很累……” “……你能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祝我们伟大的祖国繁荣昌盛,越来越好!祝各位小可爱们阖家平安喜乐,天天开心! 保佑大家都无病无灾! 最后,保佑世界和平! 爱你们呦! 第四十六章 还未等舒希想出答案, 那头发颤的声线已经冷却下来,裹挟着寒冬里的冷若冰霜,道:“抱歉学姐, 是我思虑不周,唐突冒犯了, 我尊重你的每个选择。” 舒希不语。 没有追究他突如其来的话语。 什么都没有,自始至终都很安静。 两人就在这片无形的沉默声中,结束谈话。 对于包含不确定因素的各种事物, 舒希给不了他承诺,也给不了任何人承诺。 承诺, 就意味着要兑现。 她不敢打保票说,她的承诺就一定会兑现。 所以她不会给任何人承诺。 也并不想承诺任何。 长舒一口气,反过劲来, 原本调色的画板, 低头再看时,色调七零八乱, 已是昨日黄花。 抬眼望去,夜幕初垂, 夕岚已散。 她不知道,过了今日, 还会不会看到那样好的风景。 就算是用照片定格下来, 但当时那个氛围与那份感觉, 以及那种心态, 也会判若两人。 舒希笃定地想。 才过了不到一日,昨天刚聊了深刻话题的两人, 便又要不尴不尬的见面。 说是不尴不尬, 其实只有舒希一人在思来想去, 反观沈岚清的精神状态,好得很,那胃口能生吞活剥一整盘子大虾。 “学姐,你尝尝。” 沈岚清边说边笑,献宝似的将一小盘剥好的虾肉往她面前推。中午这顿饭是他做的,光闻着味儿都知道那滋味如何。 只是舒希又开始担忧。 自己才刚花几个月时间戒掉他的饭菜,转眼他又拿着一大堆蔬菜上门来。 放着蔬菜也是浪费,只能现吃现做。 “你中午就吃这个?” 舒希本意是想他们去外面吃,谁知沈岚清竟听出几分抱怨,赶忙抹抹嘴,指着厨房解释道:“锅里还炖着汤,等会儿再给学姐下碗面吃,不能白让学姐教我。” 舒希没忍住,嗤笑出声:“你倒是挺会省吃俭用,借花献佛的。” 用着她的厨房,给她做饭。 饭后,舒希背着画架,准备出来消消食。 她是个有着固定规划的人,决定好的事情,从不会轻易打破,只能在沈岚清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将画板带出来。 时隔几个月来,这是两人再一次并肩而立,行走在午后的街道上。 冬日的空气越是冷冽,反倒衬得正午的阳光越是鲜活与灼热。 舒希悄悄从身侧轻微舒展开手掌,食指与拇指的指节相互摩擦着,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想抓住一缕阳光。奈何没走几步,便被一个不识趣的阴影挡个正着。 舒希下意识抬头,见他咧嘴就笑问:“学姐,先去写生还是先去学琴?” 她有些许无奈答:“学琴吧。” 学琴先将这位祖宗送走再说,她可最不喜欢班门弄斧。 只求他别再问多余的问题。 可似乎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沈岚清笑得一脸无辜又问:“学姐什么时候学的绘画?以前怎么没见学姐画过?” 她突然有点后悔将画板带出来,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闻言,舒希只能面容冷静地注视前方,木着眼睛扯谎:“以前就学过,只是不常画。” 总不能说因为你我才学的吧? 两人相安无事先去了琴行。 舒希决定先送走这个祖宗再去绘画创作。 这个琴行开在连中附近,也有特定的经营活动,说的是免费,只是里面有提供免费的琴房。舒希自小到大都在这里练琴,于是舒父舒母便投资又多盖了几间,所以这间琴行很大,舒希还有独立的琴房。 跟着舒希弯弯绕绕到了二楼最里面,打开房门,迎面就是一架纯白色钢琴沐浴在午后的暖阳里,摆置在玻璃做的落地窗边,特别美好。 还没等两人欣赏多久,一个穿黄裙子的小女孩跑过来,抱着舒希的小腿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叫道:“大姐姐,你终于来啦!” “小爱?”舒希低头有些惊讶,随即蹲下身子抚摸她的头发问,“怎么这么早就在这边等姐姐?你妈妈呢?” 小爱又脆生生道:“妈妈又去上班了,让小爱在这里等姐姐。” 被叫做“小爱”的小女孩眼睛很亮,乖巧的齐刘海,面庞肉嘟嘟的,非常可爱,很听话很懂事的一个孩子,模样也才四五岁的感觉。 几个月前刚被她母亲带来这个琴行,哭着喊着就是不肯进来。直到看见舒希,她立马就停止了眼哭泣,脸上挂着泪,一颠一颠地跟在舒希身后,像个小傻瓜。 舒希问她为什么跟着自己,她回答的文很干脆:“因为大姐姐好好看啊!” 自那时起,小爱就一直跟着舒希学习钢琴。 小孩子嘛,还小,钢琴什么的如今只是当个兴趣爱好培养。 小爱母亲的本意也是让她消磨时光,毕竟他们夫妻两人都得忙工作赚钱,根本没时间陪伴孩子,所以只能让小孩子自己找点乐趣。 况且舒希也不收钱,她也只有来琴行练琴时,才负责教教小爱一些基础。 小爱眯着眼,像只懒洋洋的小猫咪,快乐的用脑袋蹭蹭舒希的手掌。 直到看见舒希身后的沈岚清。 小爱奶声奶气的疑惑:“一个大哥哥?” 看着眼前高大的少年也蹲下身子,清澈的眼睛盯着她,小爱面庞发热,瞬间慌了。 她,她还没和男孩子说过话呢! 好害羞,好害羞。 还没等沈岚清笑着将手指放在她头顶,小爱“啊”的一声,用双手捂住脸,跑到舒希身后,只捂脸的手还漏了两条大大的缝隙,用来正大光明的偷看沈岚清。 这个大,大哥哥好好看啊! 舒希没忍住笑了,只以为小爱怕生,低头轻声安慰:“乖,大哥哥不可怕的。” “小爱小朋友是吗?名字真可爱。”沈岚清毫不吝啬的夸奖,随后嗓音格外温柔的哄她道,“小爱知道桂花糕是什么吗?” 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好奇心又格外强,一听漂亮哥哥夸自己,飘飘欲仙,又听桂花糕,没听过,赶忙往前挪了两小步,捂着脸问:“桂花糕是什么?” 沈岚清道:“是一种特别好吃的糕点哦,香香糯糯的,有花的味道。” “啊。”小爱惊讶,花的味道,那是什么味道,她睁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唇。 好想次,好想次…… 沈岚清看着上钩的小馋猫,终于抛出最后条件:“你教哥哥学习钢琴,正好哥哥会做这种糕点,下次来带给你好吗?” “嗯嗯!”小爱听后用力点点头,连舒希的大腿都不抱了,转头就投入沈岚清的怀抱,“哥哥好好看啊!像……” 小孩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憋红脸奶声奶气道:“反正就是好看!” 小孩子就是好哄,一点美味的吃食就能被引诱上钩,沈岚清笑着抱起小爱,撩拨着她额上的碎发,要是舒希学姐也是这么好哄就好了。 舒希听着二人的对话,一愣一愣的,敢情沈岚清还这么会哄小孩吗。 见舒希还在一旁看,沈岚清抬眼又散着一脸温柔问:“学姐知道桂花糕是什么吗?” 舒希没忍住问:“你把我当小孩哄?” 小爱听后,在一旁气鼓鼓地抗议道:“小爱不是小孩子,大姐姐才是!还要小爱哄……” 舒希:“……” 她什么时候! 好吧,前段时间,好像确实有过…… 学姐她……哭过吗? 沈岚清心里百感交集,面上依旧不动如山,好似未闻。 随即他又垂眸笑着问道:“那舒大小姐,可曾听闻过知芳斋的桂花糕?” 舒希笑容僵硬:“没有。” 她不怎么关注这些。 沈岚清笑着又道:“小生不才,恰巧做过那里的学徒。” 舒希笑得一脸无奈:“所以?” 沈岚清眨眨眼:“作为舒希学姐教我学习钢琴的补偿。” 还没学钢琴,给的补偿倒是不少。 舒希答应了,不吃白不吃。 反正也能想到,不吃他也要做,与其浪费粮食,不如直接放松心态享受来得靠谱。 午后的琴房里,舒希看着坐在黑色钢琴皮质凳子上一大一小的两人,笑得一脸欣慰。只是还没多久,原本相当和谐的两人,一个被气的半死,一个像木头一样,只进不出。 “大哥哥不会这个,听我的。” 小爱一脸倔强,随即便又孜孜不倦教了他几遍,两人一板一眼的,只为弹奏一曲完整版的《茉莉花》。只是沈岚清刚学会,弹奏了一遍,没多久就又忘记了。 小爱教学半晌,验收成果,得到的又是零零碎碎的《茉莉花》,顿时气急败坏,一甩肉乎乎的手臂直接气得坐在地上,不干了。 “姐姐,你教吧!”小爱嘟着嘴坐在地下,越说越想哭,想不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带着哭腔又道,“大哥哥太笨了,小爱根本教不会。” 漂亮哥哥就是个大笨蛋! 越说越气,最后眼泪竟然真的含在眼眶里:“小爱好没用,呜呜呜呜呜呜TAT。” 沈岚清也没想到会这样,居然还把人家孩子给气哭了,他没应付过这样的场面,顿时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先摸头安慰,还是先轻声哄她。 “好好好,不哭不哭,他坏,居然把我们这么可爱的小爱气哭了。”舒希蹲下身子扶起小爱,又擦擦她眼角的泪水哄骗她道,“姐姐保证把他教会,好吗?” “嗯嗯!”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小爱听完她说的,满脸期待,用力的点头。 看样子很是相信舒希。 那模样别提多认真了。 搬了个小板凳让小爱坐在一旁听,舒希叫过杵在那里还在愣神的沈岚清,让他坐在钢琴凳靠近小爱的那一边,随后她坐在另外一边。 “沈岚清,手指自然舒展,放在钢琴上。”舒希道。 他闻言照做。 看着面前纯白钢琴上白净纤长的手指,舒希一时愣住,当初第一眼就觉得特别适合弹奏钢琴的手指,如今真的在她面前抚上了钢琴。 他指甲修得很干净,甲片粉嫩的色彩下面是传闻象征健康的月牙,五指的尽头与骨节处都微微泛着淡粉,别提有多可爱。 面庞长得清澈见底,没想到那双手单拉出来,却格外显得苏。 此刻,她知道该看钢琴,可眼睛就是忍不住想欣赏他那双梦寐以求的手。 “学姐,然后呢?”沈岚清问。 他这一问,唤回了舒希,她瞬间清醒,转头对坐在钢琴旁边的小爱说:“小爱乖,姐姐施展一个魔法,大哥哥立马就会弹钢琴了。” 小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点头附和:“嗯嗯!” 她转头就将手伸出来,一根一根覆在沈岚清的手指上,携着他的手放下,适应了一两个音符,没几下,《茉莉花》的曲调,便从纯白钢琴中淌了出来。 说是立马教会,实则是利用小孩子的视觉盲区,制造一个沈岚清在弹钢琴的假象,也就用来骗骗小爱这种个子矮的小孩子才管用。 感受着他手指的细腻,舒希没忍住神游了一瞬,立时便漏了一个音符。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纤长好看的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居然恰巧就补上了那个音节。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你……” 舒希还想说什么, 沈岚清修长的五指直接覆在她手背上,表情格外严肃:“学姐,你认真点……” 要不是感受到耳垂上喷洒的热气, 舒希还真信了他的邪。 明明很会还要装作不会。 她又被骗了…… 没再管手上的动作,任由他攥着自己的五指, 在钢琴上一遍遍的游走弹奏。只是身体很不自然的,又轻微向外倾斜靠拢,刻意躲避着他不经意间的碰触。 所幸他的肩膀没再挨过来。 此时, 温暖闲适到昏昏欲睡的阳光,纯色钢琴上折出的镜像虚影, 窗明几净的天空,都分外恰到好处。 思绪纷飞,舒希猛地忆起彼时, 某个午后, 也是这样的艳阳天,浮云连绵。 她嗅着身旁的淡雅气息, 望着窗外是非纷扰,品着清水煮得茶, 回想起一首奇妙的诗。 “白驹过隙,不过尔尔。‘对一张琴, 一壶酒, 一溪云。①’” 不自觉间, 舒希已经缓声念了出来。 等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她才回过神来,知晓自己说了什么, 只好厚着面皮涨红着脸撇他。 很好笑吗? “学姐, 人生感悟?很有意境啊。”沈岚清笑, “但我倒觉得,‘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②’更为唯美,更加贴合生活。” 他末了又添了句:“毕竟我会煮茶,学姐你负责收集露水就好……” “……” 谁要你煮茶! 谁要给你收集露水! 舒希瞪着明眸,有些恼羞成怒想,从来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 虽然他说得也是事实。 舒希倏然想起,他学习成绩的事情。 他不会是什么隐藏学霸,所以总是考同样的分数吧?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舒希像是终于抓住些什么,满脸得有理有据,表情变得凌厉起来,打算占据话语主导地位。 她骤然问:“沈岚清,你学习成绩,是不是也和钢琴一样瞒着我?” 沈岚清被问得懵了,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支撑在钢琴凳的间隙里,蝴蝶振翅般扑闪着明亮的眸子问:“学姐为什么这么问?” “就因为我会弹钢琴,瞒着学姐?”沈岚清转而便敛起眸子,可怜兮兮地吸吸鼻子,任由纤长的睫羽耷拉下来。 像只不被信任,无依无助的小奶猫。 这层打击无异于,‘很多人觉得你做了这件事,而你却百口莫辩’。 大部分人们只相信自己认为的,不会去在意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每一次对于事情的“揭露”,对他们来说,都像是“水落石出”。 就像现如今大多数人的理念,“一个人觉得你错了,你可能还是对的;但一群人觉得你错了,你就肯定是哪里有问题。” 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但沈岚清知道,舒希不是这样的大多数,任何事情她从不会盲目跟从。 她是他的唯一。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沈岚清神色哀伤,“我只是控制不住想……接近学姐。” 他真的已经很久没看到学姐。 他真的很想她。 很想见她。 哪怕手段卑劣一些。 但学姐不喜欢他说谎。 可他却说了慌,学姐现在一定更讨厌他了。 沈岚清垂眸,头低得像个鹌鹑。 舒希没想到会这样,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偏头便见少年无声无息的泪水,顺着睫羽,一颗一颗如珍珠般滴落下来。 一滴又一滴,圆滚滚,晶莹剔透的。 这一出“鲛人泣珠”是舒希万万没想到的。 沈岚清什么也不说,静静的,没有一丝气息渗出,但如落雨成冰般,砸在他黑色长裤上的泪水,是切切实实的。 舒希有些默然,前脚哄完小的,现如今又要哄大的,果然自作孽啊。 默不作声,舒希扳过他格外瘦弱的肩膀,将他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顺着背。 沈岚清低下头折着腰,时隔数月,再次将额头抵在她肩上,一声不吭。 许久,久到舒希顺着他背的手臂都有些麻了,沈岚清才将手紧紧环在她腰际,将脑袋放在她肩上,呼吸响在她耳边。 “学…姐…”他委屈地吸了下鼻子,带着浓浓的哭腔,格外喑哑的语调,断断续续道,“你不要…讨…讨厌我,好不好?” “我以后就只远远地观望你,不会再打扰你,茶我也不煮了,也不会做饭再让学姐为难了,我会认真考试,努力复习。” “但学姐,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他低声喃喃着,“我不想学姐讨厌我…” 舒希不说话,等他冷静下来。 凳子上的小爱看着钢琴前相拥的两人,很乖巧的没出声打断两人,她知道大哥哥心情不好,姐姐在安慰大哥哥。 很久之后,舒希才道:“岚清,你看。” 听见她的称呼,沈岚清有些愣怔。 舒希指着玻璃窗旁边有阳光掠过的一堵墙上,沈岚清抬眼望去时,天上浮云正巧遮住了那扇阳光,留下一片暗色的影。 “就像偶尔掠过墙面的阳光,像天空说来就来的浮云,说下就下的暴雨,都是须臾片刻,转瞬即逝的,很短暂,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 “你我也是。” 人生也是这样。 短暂到一片虚无,黄粱一梦罢了。 “学姐,你不能这样想。” 他觉得舒希最近很是消极,看透一切的消极。 “人生是很短暂,但我们不能因为这短暂的一切,就否定他们的存在。”沈岚清抬起头,含着泪,望向她的眼睛,认真答道,“任何人,任何事物,任何的一切,都曾以最美好的姿态出现在这个世界,它们都曾被冠以‘美好’一词,我们不能因为它们短暂的美丽,就借此来否定它们的一切。” “当然。”沈岚清想到什么,破涕为笑,“蚊子除外。” 听着他这席话,舒希也没忍住勾起嘴角。 他说的很对。 小爱被家长接走后,又送走了沈岚清。舒希一个人坐在空荡的琴房里,对着空白的画板,望着清澈如洗的蓝天思考。 她一个人的时候,很喜欢发呆,冥想,想一堆杂七杂八,不怎么现实的虚幻问题。 有些偏近于哲学方面,对人生价值的思考。 例如,一些人人都会摇摆不定的,我是该珍惜当下还是展望未来,仰望星空还是脚踏实地。 舒希摇摇头,拿起画笔笑了笑。 不过现在,与其浪费时间争论些莫须有,不切实际的问题,不如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更好。 她回想着那天映在她脑海中的夕阳,取出夹带在画册里的那张未完成草稿,拿起画板调色,开始一笔一划描绘下来。 她决定等沈岚清绘画专业金榜题名时,她就将这副画认真地装裱起来,送给他。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初。 初雪已过,气温骤降。 舒希裹着层厚厚的到小腿的黑色棉服,站在家门口的公交站牌前。 她出门走得急匆匆的,只带了手机与一个蓝色保温袋装的饭盒,却忘记戴手套。无奈,此时只得将手指蜷缩在黑色大衣口袋里,把手机音量调大,就怕误了沈岚清的来电显示,错过他的考试时间。 “学姐!” 闻言望去,沈岚清正坐在一辆出租车上,头与手臂还伸到车窗外,冲她挥手。 他保暖设备很齐全,戴着织有兔子配饰的纯白毛绒帽子,可可爱爱的,又戴了双手背织有白色兔子的手套,面上还戴着兔子口罩,脖子里围着兔子毛绒围巾,满头满脸,衣服上手套上都有脸蛋红彤彤的白色兔子,好像生怕别人认不出他似的。 舒希暗戳戳将他头顶的兔子,与戴着兔子帽子的他对比了下,别说,俩长得还真挺像的。 脸蛋上都是两团子红彤彤。 估计是冻的。 他双手乖巧地扒在车窗上,颇有些“耀武扬威”道:“学姐,上车。” “你赶紧把头伸回去!很危险知不知道!” 舒希厉声说着,上了车。 沈岚清闻言乖乖将毛绒绒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有那么冷吗?”舒希笑着看他。 身上穿得是那件舒希当初买给他的白色棉服,脸周围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这么怕冷吗? 之前看他穿风衣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也不是很冷,就是学姐当初让我多穿点…” 沈岚清说着,摸上她的手,还没等她挣脱就放开,从脖子上卸下那条带绒线连接的兔子手套,给她:“学姐,你带上。” “你手好冷,我觉得你更需要它。”他继而又解释道,“我天生体热,不戴手套也不碍事的。” “你真是胡闹。”舒希蹙眉,“我无所谓,冻着就冻着,但你的手很宝贵,是要细心保护的。” 沈岚清依旧不屈不挠的倔强道:“我有口袋,也很暖和。” “那你这些绘画工具,是打算让我拿吗?”舒希问。 转而又看向他座位旁边堆积成一座小山的画板笔筒笔刷颜料一类。 沈岚清:“我自己拿。” 舒希还想说话,前面的司机师傅最先看不下去,带着口地地道道的连城口音开口:“行了,不就是副手套吗?争来争去的。” 他接着道:“俺们连城大学门口就有卖的,十元一副,纯手工织的,贼厚,保证冻不坏你们。” “……” “……” 下了车,买好手套围巾口罩后。沈岚清卸下脖子上脑袋上的毛绒绒,还是将自己带来的那一系列保暖用品,戴在了舒希身上。 毕竟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织给舒希的。 舒希这回倒是没再推脱。 送到沈岚清教学楼门口不久,舒希便顺势等在大厅里,找到一排座椅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玩起来。 打开微信,便看见一堆消息弹了出来。 点开一看,全是陈疏易的,问她在哪儿。 舒希礼貌性回了句话,问他什么事情。 陈疏易立马发过来语音电话。 舒希接起:“喂?” “你过来吗?”还是那道低沉的嗓音,只是时隔数月,音调变得柔和不少。 让舒希险些没听出来。 舒希一脸懵问:“我过哪儿?” 随即反应过来,之前陈疏易说也要来连大,陪伴别人参加艺考。 “算了,我过来找你吧。”他问,“你在哪儿?” 舒希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你和谁一起?” “唐家的人。” 唐家? 她没听父母说起过,也没在原书中看到过。 如果能让陈疏易都乖乖听话,那这唐家,家族实力绝对是不容小觑。 “我在一教。”反正现在也没事,好奇心作祟,去看看是唐家的哪个人吧。 — “这里。”舒希裹着满头和满手的兔子标志,站起身冲陈疏易挥手。 他看到后,朝她这边迈步走来。 舒希注意到,陈疏易身后跟着一位眉眼柔和的女生,仔细一看,有些许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 走近时,那女生微笑着冲舒希打着招呼,舒希一下醒悟过来,惊讶道:“你是…舞会那天那个女生?” “唐司薇。”唐司薇介绍着自己,继而满眼微笑回应,“对,我来陪我妹妹参加考试。” 是个骨子里浸满礼仪与教养的女生,舒希想。 “你好。”舒希道,“我是舒希。” 唐司薇了然地颌首。 “认识完了?”陈疏易走近舒希,伸手想拽她帽子上镶嵌的小兔子装饰,被舒希偷偷躲过。 陈疏易轻声嗤笑:“品味和某人一样,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某人? 舒希没再理他,只尴尬的和唐司薇对笑。 两人待了一小半会儿,都是四目相对,一个冰冷着脸,另外一个笑眼盈盈。 三人无话可说,没多久便散了。 快中午时,一大批艺考生涌出来。舒希找了半天,才看着从考场里出来到现在,一直垂头丧气的某人。 马路上,舒希不停得找着话题,问他吃什么,喝什么,他都默不作声,不回答。 许久,舒希才面露担忧问他:“题很难吗?” 沈岚清只沮丧个脸垂头,又不答,反问她:“学姐,你知道我们今天考得什么吗?” “什么?”舒希下意识问。 “就……”沈岚清憋了一路,险些绷不住,此刻下垂的嘴角转瞬便上扬起来,“就……以前学的内容。” 随即他小声嘟囔:“一点创新意识都没有。” 这话听得舒希直想笑。 本来还担心他,现在才知道她简直是瞎操心。 美术领域学神级别人物,哪里是她能琢磨透的。 沈岚清还在说,舒希跟着就想评价两句,一恍神便看见斜方向马路边,距离舒希几步远的地方,一个小男生戴着耳机,没听见过来车辆的鸣笛声,抬脚就要往出迈。 舒希眼疾手快,跑过去拉起他的书包带,就猛地往回拽。 “过马路戴什么耳机?”舒希生气,继而语气不顺。 她要是再慢一点,这孩子估计直接就和大地母亲亲密接触了。 那小男生被拽得转过头,眼神恍惚一阵,忽而望着她身后,惊讶的瞪大眼眸。 后面跟上来的沈岚清也是同样错愕,满眼不可置信开口:“春书?” 舒希再仔细看,哪儿有人把“耳机”戴耳廓上的。随即她轻轻放松力道,只单单将手放在男孩书包上,闭了嘴。 被叫“春书”的小男孩,在解脱桎梏后,依旧瞪大眼眸,看着他们一张一合的嘴唇。 可等他们都没反过劲时,小男孩便直接背起书包,健步如飞,落荒而逃了。 说是小男孩,其实也是高中生。 面容干净俊秀,只比沈岚清小一岁,应该刚升高中,力道大的惊人。 舒希手还放在他书包上,被他向前的力道带得一个踉跄,差点以头抢地。 被反应过来的沈岚清扶住,还没等他想明白,舒希已经带着人往前跑,要去追那男孩。 沈岚清被她牵着,但速度不紧不慢,语调气馁:“学姐,别追了。” 舒希态度强硬:“不行。” 随后左手扬在空中,冲沈岚清挥了挥:“他东西还在我这。” 这是舒希刚被高中小男生力道带的,直接脱力,一不小心从他书包上拽下来的。 是一只毛线织的黄色小熊。 从织线的颜色与破损的程度来看,应当是老物件,虽说编织的款式简单,但从齐整到严丝合缝间,还是能看出编织之人的用心,以及保留之人的细心呵护。 应当是被少年长久的挂在书包上的。 刚才舒希观察过,他的书包很新,但这物件是老的,所以这东西对他来说肯定十分珍贵。 沈岚清看着她手里的黄色小熊,又看向远方还在跑的少年,将手中画板之类的东西往舒希怀里一塞,嘱咐她在路边等自己。 说完便拿过她手里的小熊,直接追了上去。 在一个破旧巷子的拐角处。 被围追堵截的少年。 很恰巧的,撞到了穿着黑衣的陈疏易身上。 少年一下子被力道冲得跌坐在地。 跟在陈疏易身后不远处的唐司薇,见状赶忙上前去,想去搀扶起那个跌倒在地的少年。 她朝倒地少年伸出手,露出标准的礼貌微笑问:“能起来吗?” 而跟在后面的唐司落,里里外外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又背着厚重的大提琴,迈步间很是气喘吁吁。可见前面两人停了步子,还是赶忙快步追上去,看着矗在那里的黑衣少年微笑道:“我就知道陈疏易你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倒地的少年被这一撞,撞得眼冒金星。 背包滑落肩膀,用手捂着耳朵,蹙着眉头。 但仍然不忘,跟面前之人道歉,致谢。 “蟹,蟹,姐姐。”少年抬起头,嗓音很轻,一字一句,虽说发音不怎么标准,却很认真的在说。 唐司薇未达眼底的笑愣在脸上,眼底又多出些不知所措来。 越是纯净的东西,反而越发衬托出那些虚伪背后的窘迫。 看着他纯净的眼眸,唐司薇扶着他肩膀的手很是僵硬,半晌才扯起嘴角,拉他起身。 “不客气。” 可惜少年听不见她说什么,只能依靠多年来练就的唇语,才能勉强分辨一二。 作者有话说: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是苏轼先生的《行香子·述怀》,意为有琴可弹,有酒可饮,赏玩山水,就可以了。 “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黄钟人月圆山中书事》张可久 【抱歉各位,最近真的很忙,这篇文灵感也是断断续续的,所以未来可能一周一更或者两更吧。 写得也不是很好,浪费大家时间了,真的很抱歉,鞠躬。】 第四十八章 耳朵上有短暂的撕裂般的疼痛, 伴随着阵阵尖锐耳鸣,沈春书抬手小心翼翼罩上耳背,企图缓解这种触碰神经而带来的无力感。 再抬头时, 沈春书退无可退,只剩眼前那只伸过来的纤长手指。 他的手在摔倒时因为惯性撑在了染满灰尘的地面, 不用想也知道上面应当满是脏污。 面前的手掌如月光般白皙,是轻易不能玷污的。春书这样想,没有将手伸出去, 只是抬起头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道着谢谢。 嗓音软糯,眼神干净澄澈, 人畜无害,骨子里却客气又疏离。 只是春书没有想到,面前的少女会主动朝他迈步, 继而很自然地伸手, 拉他起身。 虽说是个很简单的动作,两人都面色如常, 但不妨碍春书心里惊涛骇浪,悄悄红了耳尖。 很少有人带着纯粹的善意帮助他。 她算一个。 沈春书有些不好意思, 想问她的名字,又不怎么敢表露, 只能佯装抓过身后的书包, 低头拍打上面的灰尘, 心里很是紧张。于是又习惯性的准备抓过书包上挂的小熊玩偶“/蹂/躏/”, 却扑了个空。 再一抓,又扑了个空。 低头一看。 噗噗熊, 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 沈春书急得“啊”了一声, 被烫着般收回了手。 表情严肃地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转,没有。 在面前书包里翻找,没有。 地板,刚摔倒的地板上,也没有。 春书心里顿时很慌。 那个物件,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唐司薇看着少年骤然间急促的样子,四处乱转,似乎在翻找什么。她想问,可还没开口,少年便招呼都不打就慌张地往回跑,丝毫没有给她叫住的时间。 好遗憾,还没有问他的名字。 唐司薇本来伸出去想要喊住他的手,也在忽得想起身后两人时,慢慢收了回来,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掉头往回走。 “好人好事做完了?”陈疏易站在巷子口,逆着光挑眉问。 她微微颌首。 “切,假惺惺。”唐司落看着那一幕,轻声嘟囔着,转头便伸手想抓面前黑衣少年的衣袖,却被少年躲过。 看着黑衣少年头也不回的背影,唐司落气得跺脚,也没管那位名义上的姐姐,赶忙又追了上去大喊大叫着,还背着厚重的大提琴奔跑,样子别提多难看。 而另一边,往回跑的少年,在见到不远处追来的沈岚清时,心情复杂地定在原地。 一方面,他心里是不想两人这么快见面的,至少不是现在。 沈春书想再跑,却架不住东西还在他那里。 那只噗噗熊陪伴了他很长时间,他一时还很难割舍。 另一方面,他心里其实也很想沈岚清。 但家里的态度…… 他不想让哪一方面都因为他而为难。 下定决心,等沈岚清停下脚步远远观望他时,沈春书直接快步冲过去,没敢看少年的眼睛,伸手就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编织小熊,抬腿又往出跑。 只留下沈岚清在原地暗自神伤。 春书肯定很伤心,自己最近没去看他。 春书是不是生气了。 心里胡思乱想的回去找舒希,舒希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问什么。两人结伴去连大附近的美食街,潦草地吃了顿清汤面。 作者有话说: 憋了很久没憋出来,就先把这个放上来吧。 今天如果可以的话,再更一章,不行就算了。 【道歉信,2021.11.11,09:29】 真的很抱歉,各位,写的不好还拖更。但我的本意不是敷衍了事,我是很想认真且满意的完成我笔下的每一个作品的。我写文章真的很注重灵感,有灵感的时候能写很多,像上一章,没灵感时候真的硬憋也憋不出来,但不想敷衍大家,所以先把写完的放上来吧,没写的再努努力,争取完成。 这本书写的时候,本意是放飞自我,所以没有任何大纲和思路,只有一腔热血和一颗冲动的脑袋。但我发现我做不到看着笔下一个个人物跟着我面目全非。在我眼里,她们都是有各自灵魂的,我只是用我的话语来描述出他们的故事。所以我会努力斟酌每一句话,认真推敲每一个字眼,看看到底合不合适,适不适用。 所以真的很抱歉,毕竟大家都是愿意花费心思与时间来看我的文,这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拖更我很内疚,觉得很对不起各位。我知道我说出来的话可能略显矫情,有这时间不如去更文,但还是想说声抱歉,让大家等这么久。 最后,请大家容许我立最后一个flag【不是】。 我立志今后每一本文全文存稿,不存稿不发上来的那种。 鞠躬,退场。 第四十九章 正午后, 原本浮云阴沉的天色,罕见得晕了层暖意,携着云层中千万缕光亮, 义无反顾扑进大地的怀里。 因着沈岚清下午时还有情景素描和速写要考,舒希只得又等在了教学楼里。 谁知没多久, 去个洗手间的功夫,便又因着缘分,遇见了上午才见到的俩人。 此刻, 舒希正立在考试教学楼卫生间的隔间里,出也不是, 待着也不是。 最后权衡了一番出去的代价,无奈只得先等在原地,待外面俩人说完话再走。 日头亮堂堂的, 印在青石灰刷的墙壁上, 偶尔一两缕沾染在,染着水的瓷白洗手台, 灰败又希翼。 石灰墙上的阳光愈刺眼,反倒称得这冬日空气愈发阴冷冰冻。 此时洗手间外, 满脸柔和清纯的少女,正一反常态地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 慢条斯理地补着妆。 只是少女本就皮肤自然白皙, 就算是涂脂抹粉, 不仔细看也丝毫看不出。 “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见自己说这么多, 对面的人依旧无关紧要的态度,唐司落情绪继而有些暴躁,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们吃你这一套, 我唐司落不吃!” 二人剑拔弩张,气氛愈演愈烈,见她依旧漫不经心,唐司落耐心耗尽,有些怒不可揭。 唐司薇惯会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在家时就把她的亲生父母哄得五迷三道;出来又骗得外人以为她唐司薇纯善可欺;现如今,见自己喜欢陈疏易,又来横插一杠。 是不是只要是属于她的东西,她唐司薇都想分一杯羹。 唐司落本意并不是想看她在这里摆这些臭架子的,唐司落来这里,就是想告诉她唐司薇,不要肖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譬如她的家庭,譬如纯善的品德,再譬如陈疏易,这根唐司薇想极力抓住的“高枝”。 想通这点后,唐司落眼里染上惯常的嚣张得意,出口的话也变得铿锵起来。 “别以为偷走我这几年,对父母亲人百般讨好,你就真能成为唐家的……” 还不待这道声音完,对面自始至终毫无反应的少女,骤然“啪”的一声扣上化妆盒。随后,少女转过头时,过于骇人的眼神,让唐司落慢慢住了嘴。 还不待唐司落张口再说什么,厕所隔间的门板倏然间,开了。 舒希尴尬地听着卫生隔间的自动抽水声,无奈,只得就这么硬着头皮往出走。 “舒希?”唐司薇有些惊讶,但也迅速恢复常态,冲她和善地笑道,“ 好巧啊,看来我们这么有缘分。” 舒希不知道该回她些什么,无奈,也只得习惯性挤出一个礼貌微笑道:“对啊,真的好巧。” 唐司落似是对这接连的变故有些没适应过来,转身见到舒希后,整个人还是呆愣的。 三人相顾无言,过了半晌,唐司落才彻底反过劲来,向舒希礼貌性颌首。 舒希一愣,也点头问好。 接着便见唐司落警告性地撇了一眼对面微笑的唐司薇,随后话没再说半句,便抬脚直接走了出去。 舒希自然没说什么,又寒暄了几句便也跟着出去了。 这次让舒希没想到的是,这位唐司落小姐往常对陈疏易的不同态度,明显是有些好感的。再结合陈疏易在外人面前对自己的“特殊态度”,以及陈疏易想传达给他人他们二人的那种“暧昧情绪”,竟然让唐司落这样“得理不饶人”的人,没有选择刁难她? 反而只是转头走了? 方才在隔间里这种情绪更是如此。 按理说,唐司落如果真的喜欢陈疏易,那么对于陈疏易故意营造的好感对象,舒希本人,才最应该是唐司落找麻烦的最佳人选。 但人家没有,并且对待舒希的态度很正常,及其礼貌客气,再正常不过的一个点头问好罢了。 舒希很意外。 但也只是意外罢了,毕竟她只看到的是所谓的表象,并不清楚这个人的真实性格与内心想法,所以更不能凭借这些所谓表象而武断的评判一个人。 并且舒希长久以来还注意到的一点是,唐司薇唐司落这一对姐妹,是肉眼可见的关系极差。 从第一面到方才,一直都是。 但舒希不傻,任何事物都藏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譬如看似柔弱到需要呵护的唐司薇,实则方才却用一声不吭,死死压住了气愤至极的唐司薇。 又譬如唐司落,看似刁蛮任性,实则也并不像表象那般跋扈。 因着方才唐司落的离场,此事也算彻底告一段落。 舒希能察觉出来两姐妹与寻常姐妹之间的异样氛围,只是她不想想,不会问,也不愿管。 并且这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有时还是会禁不住好奇,像陈疏易这样性格的人,是怎么与唐司薇,唐司落两姐妹,和平相处起来的。 但这件事情也没在舒希心里激起多大的水花。 眼下,舒希正等在连大专供艺考学子参加考试的教学楼前。 刚刚看了眼手机,时间不多不少,十七点整,沈岚清再怎么样也该出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学姐,等久了吧?”沈岚清肩膀上背着画架画板,双手又提着画筒颜料,但走得步伐却一刻都没停下来。 “抱歉学姐,刚刚在教学楼卫生间清理了下调色盘,但教学楼里人太多了……”沈岚清有些愧疚地垂下眼道,“让学姐久等了。” 舒希丝毫没在意,眼睛染着笑说:“没耽误你考试就好。” “东西重不重?累吗?”舒希抬眼,下意识问。 沈岚清乖乖地站在那里,把双手的东西往后面藏了藏,竭力摇摇头。 舒希看他这动作一顿,继而笑问:“饿了吗?” “学姐这么说…”沈岚清一笑,“好像有点?” “那去超市逛逛?”舒希道,“不让学姐帮你提东西,那做顿饭恭祝你艺考顺利,总是可以的吧?” 连城大型超市内。 舒希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推着购物车的沈岚清。 此时二人已经来比此转悠了整整一圈,但那辆购物车里始终空空如也,只简单的买了些调味料及必需品。 并不是舒希不知道具体饭菜的食材,而是…… 长久以来,她并不知道沈岚清到底爱吃些什么饭菜,爱喝些什么汤。 往常与沈岚清一起时,她从未操心过这些,都是沈岚清问她的口味爱好一类。后面他不在的几个月,自己一人学习做菜时,她也只是回忆着以往沈岚清做菜的口味,做菜的样式,原搬照抄罢了。 但被供在温室里的舒希,根本没有过多注意过,也从未想注意过,一直在默默为她付出的小沈,到底爱些什么。 舒希以往没想过,也不知道,但她现如今却很想知道,但猜是肯定猜不出的,于是舒希打算直接了当的问他。 “岚清,你有什么爱吃的菜吗?”舒希转头,拦在他身前,伸出一只手指摩擦下巴做思考状,又仰起头继续问,“或者,喜欢的菜系?” 她不是全会,但她学习能力强啊,估计以她这几个月的做菜经验,就算原本是个厨房杀手,现在磨砺得也能看一遍就能学会了吧。 在烹饪方面的自信感,骤然递增。 沈岚清笑:“都可以吧?” 见舒希面色僵硬下来,他才又补充了句:“清淡点的算吗?” 清淡点的? 舒希失笑。 果然,像沈岚清这么干净清澈的少年,连饭菜的偏向都喜欢清淡的吗。 “好呀。”舒希暂时放过他,边朝前走着,边选购食材,转而又问,“米饭,面还是粥?” 许久,见他不答,舒希气得转头,便见沈岚清眼底带着小心翼翼问:“可以面食和粥两样吗?” 舒希不答,只问:“为什么没有米饭?” 沈岚清听后,抿唇一瞬,便认真道:“可能……我比较喜欢面食和粥顺滑的口感?” 舒希见他认真想问题并回答的样子,有一点憨憨的傻气,没忍住又是一笑。 “逗你的,我只是随口一个问题,你不用回答的那么认真的。” “芹菜,吃吗?”舒希拿起一捆绿油油,卖相很好的菜向他挥了挥。 蔬菜独有的清雅朴素之气扑鼻而来。 少年愣愣,想点头,既而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 学姐不爱吃芹菜。 舒希看出他那一瞬间的小动作,也没拆穿,以自己爱吃的名义买了一捆。 沈岚清张口,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虽然知道这样想很病态,但此刻看到想尽办法满足自己,眼里盛满自己的舒希学姐,沈岚清说不喜欢都是假的,并且心里还生出一丝丝控制不住的小窃喜。 “丝瓜冬瓜吃的吧?” “嗯嗯。” “再买点牛肉怎么样?” “可以呀。” “五花肉呢?五花肉切片和蔬菜炒起来怎么样?” “我觉得特别好。” 总之这一路就是,舒希问什么,沈岚清都认真答好。 回到家,指针也不过指向六点整。 舒希坚决不让沈岚清进厨房,并且还告诉沈岚清说,自己给他准备一个礼物很久了,如果他进厨房帮助自己,那她有必要考虑一下,这个礼物该不该拿出来了。 沈岚清愣住,似乎也没想到,一天之间,他能像中彩票一般,降临两件好事。 但礼物是礼物,他虽然很好奇舒希学姐给他准备的礼物会是什么,但比起这个所谓的礼物,当然还是舒希学姐的安全最重要。 厨房是很危险的地方,舒希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罢了,即便是比他大一岁。 在沈岚清的坚持下,舒希无奈,只得让他在旁边打个下手,剥剥蒜什么的。 此刻难得的宁静安心,让沈岚清都快忘记正午时的他,再见到挂念许久的亲人出现时,又是怎样的忧心忡忡了。 可能心里偶尔也会想,但沈岚清已经学会适当时候,将情绪刻意隐藏。 为得就是不让别人再为他担心。 手上的动作不停,嘴角还勾着适宜的弧度,但只要他想,可能连近在咫尺的舒希都不会察觉出他情绪上的变化。 况且他也不会让舒希察觉出,他不想表达的情绪。 这就是他这几个月以来,想的最明白的一件事。以前只是潜意识,现在他觉得,可以适度示弱,但不能一直。 不然会被厌烦,会被抛弃。 可以显露自己的情绪,却不能永远。 适可而止,才最重要。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本特别卡,所以打算隔日更或有灵感写完就发,勿念。 祝各位2022万事胜意! 第五十章 晚饭准备煲汤, 也没炒几道菜,主要怕吃得太过油腻,不好消化。 恰好时值冬日, 寒冷冰冻,买多了的蔬菜和肉类, 便是直接处理好放在厨房通风处,或是贮藏在冰箱里,这么放上一夜, 也不会放坏,影响新鲜感。 沈岚清喜欢清淡, 所以舒希又调了个凉菜,切了盘外面买的熟牛肉,好凑个荤素搭配。 看着忙里忙外, 依旧有条不紊的舒希, 沈岚清不由得感慨:“学姐,你真的变了好多。” 舒希微微一笑, 便听他继续道:“不管是做饭方面还是其他。” “你的意思是……”舒希骤然转头,问他, “现在的我比以前的我更好?” 一道“送命题”。 如果让贺连城一类没有情商的直男来答,他们肯定会不假思索道, 当然。 如果让陈疏易这种猜不透心思的人来回答, 估计他连答都懒得答。 答她以前好, 便是否定她的现在;答她现在好, 乍一听还行,细品便又是否定她的过去。 但有思路活泛之人便会另辟蹊径, 说她现在和过去都好, 却久而久之, 又会让人有种此人油腔滑调,不着调的意味。 所以这道题的关键不在于答案本身,而在于答题之人的态度。 但沈岚清是谁,心思细腻缜密,最怕别人因为他而多想或者难过,宁可苦了自己,也不能委屈别人的“老好人”。 那答案必然是要让舒希满意,又不能让她觉得敷衍,还必须让她看出自己真诚的态度来。 所以让他回答,绝对是选项三。 并且沈岚清于舒希的问题上,便从来没有敷衍一词,且在这些问题的回答上,他也不必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哄她高兴,因为他会很真诚的,从心的告诉舒希。 在他眼里,不管任何,不论如何,她都是最好的。 总而言之,舒希在他心里,就是一道不可比拟的存在,谁都不能代替。 所以在真心话方面,他并不会用那些所谓的花言巧语,不入流手段去选择“蒙骗”舒希,因为他每一句关于她的话,都是他发自内心,最真诚的想法。 是他赤诚之心的公之于众。 舒希此刻,在煎先前短视频里学过几次的酿豆腐,口味倒算不错,所以打算让沈岚清也尝尝。 今晚这几道菜里面,属这道酿豆腐要废些功夫,调陷,下锅煎也罢,还要开火煲制勾芡。 所幸包在嫩豆腐里的肉馅,是沈岚清调得,所以舒希对这道菜有绝对信心。 只是此酿豆腐,非彼正宗酿豆腐,其中为了方便,舒希还照着改良了些情节,味道还算不错,倒也不算正宗,却是一时不知道叫什么,便暂时还称它为酿豆腐。 如今酿豆腐到三分之一的阶段,舒希分不出心神再与沈岚清说笑,见他不答,也没再接着说什么,只默默转过头去,继续做菜。 回想以前在家里时,时常只剩自己一人,自己总是不注意吃食方面,觉得能吃饱,营养均衡就好,不注重任何感官。 经常不是出去胡吃海喝,就是泡面或者煮碗面随便应付,有时贺连城来了还好,可以吃上一顿他做的饭,虽然口味与沈岚清做得相比,有些差强人意,却比外面做得饭菜不知好了多少倍。 可能家庭还算圆满,物质有绝对保障,所以比起物质方面,她更注重自己精神层面的享受。 比如如何让自己快乐。 于其他而言,她是个自私的人,因为她的生活里,只有她一人,现实里的种种因素,只能让她顾全自己,分不出心神来想别人;但于孤独而言,她是个矛盾的人,她既会享受孤独,也会害怕孤独。 同样她于孤独而言,也是个自私的人,想要的时候会享受它,不想要,就避之如蛇蝎。 可能人类这么这么矛盾和复杂吧,想一出就是一出,舒希想。 父母总是很忙,虽然现如今依旧见不着几次面,不过舒希已经变得不再期待他们的出现。 有了富足的物质生活,人便开始贪心不足,期待其他,譬如亲情…陪伴…,但这些于她而言,宛如奢望。 道理她都懂,也知道鱼与熊掌是不可兼得的。 只是偶尔会抵不住思念。 是她自己加注在父母他们身上的期待值过高,所以舒希不愿,也不想再对他们怀有任何情绪。 只是她心里是这么想得,如果再让她和父母见面,那种心底油然而生的委屈感,还是会控制不住,泛滥成灾。 舒希眼神涣散,看着锅里煎好的豆腐,木愣地拿起旁边调好的汤汁淋上,再关了火。 转头却看见沈岚清还呆呆得站在那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沈岚清先前被她问得陷入沉思,回过神来,刚想说句什么回应她,便听见门铃突兀的响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舒希心里已经有了个答案。 但沈岚清却眼神迷惑地先做出了反应,边往出走,边让她安心道:“学姐,我去看看。” 舒希应了一声,转头又在橱柜里拿出个盘子,将锅里的豆腐盛出来,又在橱柜里取出个新买好的砂锅,放好,倒入盛出的豆腐,开火。 “破天荒啊!” 舒希一听这道调侃的声音,便知道声音的主人接下来想说什么。 “想吃饭就安静点。”舒希头也没转便威胁道。 只要这俩人一见面,就跟天生不对盘似的,颇有些一物降一物的架势,不是互怼,便是互掐。 贺连城“切”了声,撇撇嘴,还想说什么,却在触到余光里的沈岚清时,乖乖闭了嘴。 像他这么炸炸呼呼的人,也能忍住一句话也不说,直接闭了嘴坐到沙发里看电视去了,也算是罕见。 沈岚清暗暗松口气,同时又叹出口气,他知道,他们兄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虽然时常斗嘴,但却都把对方看得特别重要。 刚才贺连城看到自己时惊讶一瞬的样子,却还是压下他眼底的阴翳,就说明,舒希在贺连城心底,特别重要。 贺连城不想让舒希陷入为难。 毕竟自己消失几个月,以舒希的性格,贺连城也可能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他还是没做到更好,让大家都寒了心。 直到目前为止,一遇事沈岚清还是会不停的从自身找原因,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好,自己做的还是不够好。 如果舒希知道沈岚清此刻的想法,绝对会后悔不已。 一个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她以为沈岚清变了,实则沈岚清只是将自己的真实性格隐藏了起来。 他学会了隐忍。 其实分手那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舒希想让沈岚清不要想太多,想让他放松心态,接纳更美好的事物,而不是让他总在害怕失去的担惊受怕里渡过。 人不能总是停留在回忆里,就算你在原地,但时光是会推动我们向前的,只在于你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一切。 虽说过去也会有很多美好与感动,各种情绪交织,才组成现在的我们,但我们也总不能只顾着回忆这些感动与美好,从而忽略掉时光带着我们向前时,那一路绝美的风景,以及前方的光亮与希翼吧? 我们可以怀念昨天,追忆过去,但我们生活的全部,不是只有昨天啊,还有无尽的今天和光亮未知的明天。 双方都没有错,出发点都是好的,可能道理他们谁都懂,只是找寻那条路的方法太难。 一切也都太无奈罢了。 生活处处透着无力感,但沈岚清还是想试一试,努力冲破这层隐形的束缚,即使明天光亮未知,他任愿为此奋斗。 看着一言不发进了厨房,又默默帮舒希打起了下手的沈岚清,听着大厅里的电视声响,贺连城倒是没再说什么。 约莫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掰着手指头数着时间,终于在贺连城看到第十五条广告的时候,舒希端着菜出来了。 “过来吃饭吧,正好你来了,菜还做的有点多,要不剩下的菜就该倒了。” 贺连城知道她说要倒,但也不会真倒,只是习惯性想隔应隔应他。 “听过一句话没。”贺连城习惯性接茬,没打算听到她的回应,继续道,“浪费,可耻的犯罪。” “你在一个人民警察面前说浪费?舒希,你胆子很大啊。”贺连城说着坐到了桌前,接着又道,“现在国家提倡光盘行动,你倒了粮食,就属于浪费。你知道你倒的那一碗,可能是那山区的孩子一年都吃不上的一顿嘉肴” 舒希从厨房又端出一盘菜,颇为无语道:“行了行了,别说教了,逗你的你都信,怕了你了,最近总是说教,我明天再去给山区孩子献爱心,好吧?” 贺连城欣慰地点头,刚想再说什么,便听舒希话茬一转:“我犯不犯罪我不知道,但如果贺大警官再不来帮忙,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了。” 沈岚清端着几个空碗碟出来,直接交到贺连城手上:“连城哥,你把这些碗摆一下就行。” 还没等贺连城答应,他又进了厨房。 沈岚清知道,贺连城不想和他说话,那他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青翠拌凉菜,特色酱牛肉,翡翠冬瓜汤,丝瓜炒鸡蛋,一道酿豆腐,最后又煮了锅大米粥,也算齐全。 虽然舒希很想将清淡无味的大米粥改为鲜香的虾仁粥之类,但想到沈岚清说喜欢清淡的,并且桌上已经有几道菜是有油有盐,舒希便只好作罢。 上了桌,三人静悄悄的,沈岚清只低着头一个劲夹自己面前的饭菜,贺连城筷子动得飞快,舒希也不打算说什么。 一时间,空气异常安静。 舒希骤然间有些后悔,平常这时候贺连城都会来家里做饭或者蹭饭,早知道就带着沈岚清出去吃了。 随即又将这个想法pass掉,毕竟两人迟早要见面,且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要是没她之前“作天作地”,也不会有现在几人的相顾无言。 倏然间,想到什么,思索良久,舒希想着如今不问,可能下次再问也不是时候了,于是便很稀疏平常地开了口:“岚清,你弟弟,他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哗哗哗哗,终于五十章了,嘎嘎嘎嘎,拖更作者发出欣慰猪笑。 第五十一章 贺连城也听到这句, 吃饭的速度变慢下来,带着些探究的目光看他。 先前时候,沈岚清是很想跟舒希说些他弟弟沈春书的事情, 让她放宽心的。 但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并且其中牵连甚多, 错综复杂,人家也未必想听,便没再提起这件事情。 现下舒希主动问起, 沈岚清垂着眸,又只得扬起头, 勾着嘴角露出一个巨大的微笑,笑着说没事。 至于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二人心底也算有了个谱。 悄悄听着俩人的对话, 一旁的贺连城有些云里雾里, 两人对话简直就跟加了密似的。再加上现如今,人都到家里了, 舒希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贺连城一瞬间便多了些气急败坏。 自从贺连城面对舒希那场大哭以后, 她便什么事情都选择自己藏着掖着,心事也憋在心里不和他讲, 表面依旧像没事人似的嘻嘻哈哈, 他怎么能放心下来。 看着自己保护这么多年, 那个曾经开朗到无话不谈的妹妹, 变得愈发寡言少语,贺连城那叫一个急啊。 最近在局里, 他接连接手好几起青少年因心理健康方面引发的一系列纠纷和惨案, 他能不急吗? 家里就这一个妹妹。 真是看在眼里, 急在心里啊! 可是他这个“太监”再急又怎么样?舒希这个“皇上”又不发表任何意见。 贺连城叹口气,觉得心里像打了个结,这顿饭是真吃不下去了。 但他还不能走。 他走了不就留这俩人在这了吗? 现在外面又黑灯瞎火的,想到这他暗暗摇头,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没管俩人诧异的目光,贺连城寻了个由头,放下碗筷,抄起手机就去电话里交代工作去了。 餐桌上只剩舒希和沈岚清两人,贺连城在沙发里坐着发语音。 沈岚清看着舒希不经意间,悄悄望向沙发的目光,瞬间便知晓了什么。 看着俩人互相关心,又不想对方发现的样子,沈岚清莫名感慨。 曾几何时,他何尝不是如此呢,关心的话说不出口,想说出口时,却没了那个能说的人…… 电视机还在播放着声音,桌上两人却依旧握着筷子心不在焉。 “有可能,尝到别的激情后,他觉得跟你只剩平淡。如果是这样,建议你不要硬熬了,因为不是每一段恋爱都可以谈10年。如果错了,不能延续上一个错误,来避免下一个错误。”① 这道声音自音响里徐徐道来,贺连城可能专注于工作没听见,但沈岚清是听见了的,目测舒希也是听见了的。 “不能延续上一个错误,来避免下一个错误……”舒希口中念念有词,陷入沉思。 沈岚清已经放下碗筷,早一步开口:“学姐,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舒希一愣,还没从那句话里回过神来,只迷茫着双眼看向他,轻声道:“你说。” 沈岚清攥紧不安的双手,放在桌上,鼓足勇气郑重其事道:“学姐,如果我艺考顺利的话,今年会直接参加高考。” “啊?”笃定的语气,让舒希懵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脑子里边想边思索这个事件的合理性。 沈岚清紧张地又下意识抿起嘴唇,毕竟除去这件事,他还没说自己已经破格跳级到高三的事情。 主要还是担心她,或者怕她多想,但事情发展的这么快,舒希想不多想都难。 一方面是在想他怎么做到的,不过艺考都能提前参加,高考想必也…… 另外一方面是,他参加高考,那他的成绩岂不是…… 不过思索半晌,她好想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高二生可以提前参加艺考和高考吗? 舒希百感交集,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我给你拿个东西,你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上吧,算是送给你艺考顺利的礼物。” 舒希二话不说进了房间,出来时拿着一个手臂长,三个手指宽的礼物盒,上手一摸索,让人想不猜出来都难。 与美术打交道这么长时间,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但里面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沈岚清也不知道。 “谢谢学姐。”他伸手接过,郑重其事地摆放在自己座椅空余的后面,让它靠着椅背。 沈岚清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坐椅子永远只坐它的一点边缘,有时候是三分之一,背挺得笔直,关键是就算这样那椅子也不会倒,舒希对于这点还挺佩服的。 随后两人就是安安静静的吃饭,相顾无言,因为贺连城在,又或者其他缘故,两人原本满肚子话也没有说出来,等沈岚清与贺连城站在门厅时,舒希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挥手道别。 以后除去她空余时间去教导小爱练钢琴,她们应该很难再见面了吧。 舒希这样想着,收拾完洗漱过后,什么也没想,直接盖好被子躺上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睡眠。 这回,她又罕见得做了一个梦。 并且这个梦给人的感觉,特别真实。 又是那个类似秋风扫落叶的声音。② 眼前一片黑暗,但那个沙沙声却不绝于耳,上一次梦见这个情景,还是几个月之前,貌似是在…… 沈岚清外婆的店里? 舒希头次在梦里的感官又这么清晰,但这回却还是一片黑暗。 尝试着努力冲破黑暗,均未果。 听着耳畔无休止的声音,舒希头次感到特别烦躁,她很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再次想要睁眼时,骤然感觉到头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做梦还会头痛…… 舒希来不及思考,捂着头起身,却在睁开眼猛地触到眼前的状况时,倒吸了口凉气。 她目前正处于一个破败的小屋里,眼前还是一片黑,但好在离她头顶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有一扇类似监狱风格的小窗。 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还有从外面呼呼涌进来的冷风告诉她,这间不到十平米小屋的架构。 门是破木板做得,上面喷了蓝色的,已经褪了皮的漆,墙是土墙,屋顶很高,上面是用原木色的长木搭建而成,还能看见屋顶的麦秸秆和茅草一类,再看地板,地板还算里面材质最好的,是水泥地,上面刷了…… 目测她当前不是在乡下的某间废弃屋里,就是在城中的某间废弃屋里,不过舒希更偏向于乡下或者郊区,因为窗外除去风声,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哎,沙沙声不见了…… 舒希还没转头找寻声音来源,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某些与以往不同的变化,比如,本来她为何衣服穿的很薄,却不算太冷。 毕竟再怎么样,现在的天气也是冬天,可……如今似乎除去窗外的冷风外,并不怎么冷。 并且自己这身衣服…… 记忆太久远,舒希没记起来,但隐约觉得,身上这一套并不是自己这个年龄段会穿的衣服。 舒希想不到就没再管这些,站起身走到门口准备去看看,拽了半天门才发觉门不知被谁给锁住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被人关到了这个破旧不堪的小屋里。 倒不是说怕,毕竟未知必然是恐惧的,但怕也无济于事,关键是头脑清晰,怎么从这里出去才是上上策。 一瞬间,舒希脑袋里的声音呼啸而过,想了很多。 譬如,谁把她弄到这里的,这人的目的是什么,谋财还是害命。 不过若是谋财的话,门外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显然这里是只有她一个人的。 舒希思绪还卡在那里,没有思索过来,就听见角落里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僵硬地转头,便看见一个黑影埋在角落里,因为斜上方的窗户实在太小,光照到的地方有限,所以舒希并不能看清那个黑影具体的样貌。 不过,看样子,是个蜷缩起来的小人总没错了。 她刚刚那么多动作,都不见这人有任何反应或动作,可见他也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在惧怕自己。 所以舒希猜测判断,他应该构不成威胁,毕竟这个环境摆在这里。 他应该是与自己“同病相怜”,也许……还能在他身上获得些什么线索,比如他们现在为何会在这里。 舒希暗暗松口气的同时,也生怕惊动了他,压低音调打着招呼。 “你好,请问你是……”舒希试图靠近他,却发现他又往后靠了靠。 见他下意识的动作,舒希尽可能又放低语调。 “我不会伤害你的,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也被关在这里……”舒希嗓音轻柔的循循善诱道,“也许,我们是可以互相帮助的人。” 时间过了很久,就在舒希快要放弃劝说,准备找个地方坐下的时候,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起。 舒希转头,便听见那个声响越来越近,似乎,有隐隐向自己靠近的现象。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舒希还没缓过神来,就见自己的手指,被一抹冰凉的触感覆了上来。 此刻,借着窗外的月光,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眼前的人。 像琉璃珠子一样纯洁清澈的双眼,惹人怜惜的神情,眼底闪烁的泪花。 是……沈岚清? 舒希心底几乎立即给出了答案。 但面前之人,又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①“有可能,尝到别的激情后,他觉得跟你只剩平淡。如果是这样,建议你不要硬熬了,因为不是每一段恋爱都可以谈10年,如果错了,不能延续上一个错误,来避免下一个错误。” 这段话引自电台互动真人秀综艺《朋友请听好》里何炅何老师说过的一段话,由于事件详情本人未知,也没了解过,不发表任何看点。 只是偶然听到某音视频剪辑后单拎出来的后半段话(“如果错了,不能延续上一个错误,来避免下一个错误”),思索过后,觉得很有道理,望周知。 ②上次梦境衔接处,第二十四章,一个黑色梦境,上上次是第十二,第十三章,即使重来一次。 第五十二章 一但接受梦境的设定, 一些潜藏在脑海深处最基础的逻辑,就很容易被主人忽视,或者被丢弃出来, 视而不见。 比如说,她目前的思路, 只能被所处的环境所局限,思绪无非是她为何在这里或者她怎么离开这里,却从来没细思过, 她在这里的合理性。 或者明知道自己正处于自身的梦境之中,为什么不能试着去依靠自己想象出来的“武器”一类, 去摆脱梦境的控制,用自身主宰梦境呢? 这些问题和思路,通通在舒希脑子里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就无疾而终了。 举目四望, 一片萧条。 舒希再低头,却还能看见面前泪眼汪汪的沈岚清, 但似乎,哪里又有些不同。 月光下, 沈岚清的眼睛像颗清澈动人的琉璃珠子,脸小小的, 握着她的手时的样子, 像个惨兮兮没人要的小奶猫。 小奶猫? 舒希一愣, 这才反应过来。 沈岚清怎么变得这么小一只! 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骨架也瘦瘦小小的,穿着白色的短袖, 整个人稚嫩了很多, 却又变得比往常可爱了几分。 舒希还被他软绵绵地握着手, 接收着他的眼泪公式,一颗心瞬间的化得渣也不剩,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了,满眼都是面前这个小男孩。 “怎么了……”舒希反握着他的手,蹲下身去,朝他那边靠了靠,轻声问道,“是害怕吗?” 他还那么小,在这么阴暗的环境里,也不知道待了多长时间,最后像是忍无可忍才握住她的手,可想而知心理是有多害怕的。 沈岚清咬着唇瓣,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可能是关乎到自己的尊严问题吧,舒希问他这话,他便低下头不语。 舒希忽地就想到不知是哪一次,在沈岚清家的店里,一个老奶奶和她说,她叫沈岚清小名叫阿岚,只是沈岚清嫌弃这小名太过女气,便再不让她叫了。 等眼神再清明过来时,舒希便握着他的手,径直坐在他对面,又朝他无限接近,看着面前还只有十二三岁的沈岚清,认认真真地轻声道:“刚刚谢谢你啊,我实在太害怕了,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人,幸好有你握住我的手,不然我真的会受不了的。” 他亮晶晶的眼珠子就那么直直地望了过来,却早已没有了先前满眼的阴翳,剩的只是单纯的希翼。 舒希接着道:“我还是有点害怕,能再靠近你一点吗?” 沈岚清这回迟疑了片刻,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们俩人已经靠得很近了,再近就要脸贴着脸了,可舒希不知怎么的,就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她像个贪婪的小偷,喜欢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他过分好看的眼睛。 像是山涧一汪清泉,又像是干燥空气中呼啸而过的冷风,总能给人枯燥无味的现实生活里,增加几分独特的色彩。 舒希觉得以自己过分贫瘠的想象力,已经形容不出这种感觉了。 如果硬要用两个字概括,就是惊艳。 以前没遇到过,所以想象不出,如今惊鸿一瞥,自觉可抵万年。 一眼万年说得就是这样吧,舒希觉得,如果以后有人问她,有没有惊艳了她时光的人,她可能脑子里第一个画面,就是十二三岁的沈岚清,白色的短袖灰蒙蒙的,全身脏兮兮地在干草堆上,却依旧闪烁着干净的眼眸,握住她的手。 舒希自问,他美吗? 他并不美,甚至看上去像个未熟透的果子,稚嫩又青涩。 但他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人特别安心又舒服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沉沦。 此刻,舒希盯着他的眼睛正兀自沉沦,小岚清却觉得格外格外不好意思。 舒希在观察他,他却不敢观察回去,只小心翼翼缩进壳子里,只敢探出一点点头考量四周和这个刚醒来的少女。 但尽管只探出一点头,他也知道,面前的女生很漂亮,是他无法形容的漂亮。 沈岚清想垂下眼睛,却万分纠结,一方面想着人家在看他,他却不看回去,这样下去会不礼貌;一方面又因为内心腼腆的情绪,而上下踌躇,结果踌躇来,踌躇去,到头来还是咬着唇,弱弱地望了回去。 沈岚清其实是有些莫名的,因为少女灿烂的眼睛里,除去善良的笑意外,还浸染了些沈岚清看不懂的情绪。 但他能分辨出,那种情绪是好的,并且给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甚至于,那种情绪是近乎热烈的,温暖的。 像是他记忆深处见过,却再不敢触碰的,……满满的喜爱。 沈岚清思及此,又死死地咬住唇,手臂上的伤痛告诉他,一切都没了。 回忆是真的,那些爱也是真的,却也是短暂的,但就是因为这些短暂的喜爱太过真切,才会显得现在的伤口更加撕心裂肺。 想到这,近乎自虐般,沈岚清又下意识的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挖上了手臂。 舒希从方才开始,一直零距离观察着他的眼睛,正所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里想什么,眼睛总是会下意识流露出相关的情绪,所以舒希在察觉到他眼神里的变化时,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他的行为。 继而又是那个沙沙声。 只是,她想制止时,就着月色却发现,他的伤势早已不是那普普通通的一两道口子的事情了,是伤口叠着伤口,伤口上又建立伤口,长长久久,层层叠叠,便成了他满手臂鲜血淋漓的样子。 对自己,他是下了狠手的,不然舒希在醒来时,也不会听到那一阵阵不绝于耳的沙沙声。 那不是什么秋风扫落叶一般,轻飘飘的声音,那是手指拼了命摩擦皮肤时,指甲撕裂皮肤时混合着血液而发出的声音。 他一定很痛吧。 他一定特别特别痛吧。 她早该发觉的…… 在那次他被人关到地下室,在密室里,在这次他当着她的面,在医院里。 舒希百感交集,见他还在进行下意识的动作,赶紧握住他的那只染满血的手,但因为他力气太大,舒希实在控制不住他的手又往那只手臂上跑,她无奈,干脆直接分开他的双手间距,低下头,径直扑进了他的怀里,找了个绝佳的位置,死死抱住他的腰。 舒希想,有她这个人的身体隔着,分开他的双臂,这样,他应该就挖不着自己的手臂了吧。 没再管怀里人的表情,舒希又挪动着位置,尽量让她整个人抱着舒服,挪到最后,她直接像只猫一样的,窝在沈岚清的怀里,舒希可能想得是,这样就算待会儿她睡着了,沈岚清的两个手臂也不会碰到了吧。 舒希刚钻进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馨香,又听着他胸口“砰砰砰”快要飞出来的心跳,竟觉得格外安心,不知不觉眼皮子便一下又一下地耷拉开来。 当然,舒希受制于梦境,自然没想到一点,在梦里的她,怎么会有想睡觉的欲望,自然也更没想到另外一点,譬如她快要十九岁的身体,为什么能钻进一个十二三岁小男孩的怀里,还能躺的这么稳稳当当。 而反观十二三岁的沈岚清,就没有舒希这么淡定了,早在沈岚清感知到怀里扑进来一团软绵绵的小人时,他便已经停了所有动作,面颊骤然变得又热又烫,等这团软绵绵又带着香扑扑的清新香气的小人,在他怀里调整位置时,他更是手足无措,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她怎么…… 她怎么能…… 沈岚清红着脸,下意识想将她推开,却终究下不去手,只能感受着她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身上, 两人就这么拥抱到了天亮,只不过沈岚清是一夜未眠,舒希是乱七八糟地抱着十二三岁的沈岚清睡得正香。 直到第二天的后来,还在睡眠状态的小女孩被接走时,十二三岁的沈岚清才彻底缓过神来。 他想冲上去叫醒她,却不知该以何种理由,毕竟两人再怎么说,至多也只是患难与共的陌生人。 两人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这次吧。 或许……她还没有亲口告诉他,她的名字,又或许,她想知道他的名字,也不一定。 不对,她之前被劫上车前,好像叫过他的名字? 随即沈岚清否定地摇摇头,毕竟他从未见过她,可能是错觉吧。 总之不论如何,十二三岁的沈岚清,对舒希的全部印象也就止步于此。 美好又短暂这五个字眼,已经像是烙印在沈岚清的骨子里,他的一切,都像是紧紧被这几个字掌控。 若是这一份份短暂的美好,从未来到过他的生命里,若是他能像刚开始一样,从未得到过,那如今的他,或许会截然不同吧。 可很遗憾的是,生活没有如果。 * 沈岚清提着舒希送的礼物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 一路上冰冷的雨雪,并没有冲刷他对舒希送给他礼物的热情。 他将礼物郑重其事的放在桌上,去卫生间仔仔细细清理了好几遍手指,又从卧室和橱柜里拿出吹风机和保鲜膜放在桌上,才算满意。 第五十三章 他一系列动作很轻, 因为外婆这个时间点,估计早就已经歇下了。 准备工作就绪后,沈岚清迫不及待将礼物包装袋小心翼翼地拆开。 在灯光下, 闪烁着浅蓝色流光的包装袋被打开的那刻,绕是沈岚清本人在心底猜测过无数遍, 在看到这个礼物的一瞬间,还是整个人呆愣住了。 他看过很多人画得画作,各式各样的, 或抽象,或精美, 都有。 但唯有眼前这副,是让他看到,会心跳加速的画作。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 这是舒希画的, 他不自觉带了滤镜去看;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构图与配色之间,洋溢了很多情感, 就像是他们正在风中飘扬的青春,特别缤纷。 沈岚清从色彩的笔触之间, 能看出舒希是没有任何停顿,一蹴而就的。 绚烂之中, 主人公很多个人懵懂的情绪也在翩跹而至, 跃然纸面。 沈岚清猛地想起上次去她家做饭时, 随口和她对着夕阳说得两句话, 却不想她竟听了进去,还学会了学以致用, 举一反三。 毫无疑问, 舒希各方面的学习能力是惊人的, 甚至可以说是极有天赋的,从这一副简简单单的画作中就可以看出。 构图还算其次,沈岚清料想,她这副画作的上色方面,看上去应当是仅仅只用了一次,便成了如今的样子。 欣赏很久,但沈岚清还不忘在家里找了几个钉子,将已经装裱好的画作准备找个好地方挂起来。 虽然沈岚清学习的美术,但家中从里到外,墙面上都干干净净,鲜少挂他的画作。而他的大部分画,都被他自己收了起来,或是被展览在学校,或者被举办方拿去做了展览。 要不挂在客厅?然后每天都能看着? 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姥姥没怎么看过他的画作,但……还是算了。 沈岚清随即摇摇头。 挂在门厅,或者厨房过道这种人流量密集的地方? 这么想着,沈岚清继而叹口气,万一给他弄脏或者摔坏,他找谁说理去? 不行不行! 思来想去,还是挂在他的卧室最保险,总归没什么人去,自己还能欣赏。 这么想着,说干就干。 但为了不让画框上面布满灰尘,沈岚清先前拿得保鲜膜总算派上用场,撕扯整齐往上面贴,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总归是要试一试。 所幸用吹风机吹过后,粘合性勉强还算可以,像是形成了一层天然的保护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破绽。 挂好画以后,沈岚清看着桌上剩下的包装袋,思来想去还是将它们叠起来,同自己的画放在了一处。 洗漱完上了床,沈岚清默默闭上眼,眼前一片漆黑,想得却全是今天的遭遇。 虽说后来碰上了春书,变得忧心忡忡,但反观从头到尾的一天,还是很开心的。 沈岚清在陷入朦胧的睡意前,想到了今天的那幅画,画面一转,又想到在小巷刚见面时,舒希盯着他的眼神,继而又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舒希的姓名,但舒希却能从容不迫地盯着他的眼睛,异常坚定的给了他很大力量。 从那时起,沈岚清就在想,如果他的生命里,有这么一个人,能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能不要只是短暂的出现,那么现在,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怕黑暗了。 一夜无梦。 翌日,舒希是被一阵阵扰人清梦的电话铃声,和双管齐下的门铃声一起吵醒的。 带着撕裂般的头痛起床,也没看备注,抬手就抓起手机按了接听键,而后又扶着脑袋下床,踢踏着拖鞋去开大门。 刚起床的舒希,炸着个脑袋,整个人要多颓废有多颓废。 还没到门口,门铃被按了几下就停了,随后电话里熟悉又冷静的声音,就自手机里传了出来。 “小希,起床了吗?” 舒希一秒清醒,没再管门铃,咬着唇回答:“醒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于她而言却说得相当沉重。 以往时候,只有到了年关,他们才会想到自己还有舒希这么一个女儿,而后让她带着他们准备的各种礼品,独自一人,挨家挨户的“走亲访友”,生怕不能让他们那些合作伙伴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他们口中的为了她好,实则只是利用她,将她的价值在他们的领地内最大化,最后好给他们派上用场。 何其讽刺。 在他们眼里,所谓亲情,所谓温情,可能就是一种特别可笑的东西,天下什么事情,能有利益来得更实在呢。 舒希极其僵硬地扯起一边嘴角,态度清冷问:“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舒母也不是个喜欢藏话的,即使刚刚舒希不问,她也会主动提起,有事说事才是她的准则,于是她也没管舒希同不同意,直接通知道,“听说你最近和认识的几个晚辈们走的很近,还照顾了他们,正巧快过节了,大家都想着聚一聚。” 舒希并不记得什么时候照顾过什么晚辈,不过一般家族之间的聚会,不都是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吗?舒希也没在意,心沉下来,开了门接过母亲派来的助理手中的礼盒,随口应了几声,关了门,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抱歉,又卡文了 明天再更 第五十四章 “可是他才上高一啊!” 舒希死死握着手机, 另一只手撑在饭店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才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失态。 这分明就是无限献殷勤,专门给她摆好圈套, 让她傻不拉叽往里头钻的一场鸿门宴。 舒希觉得这顿饭委实是有些吃不下去了,甚至她胸中莫名憋出股郁结之气, 很想不顾什么礼仪教养问题,直接冲进那间包厢,将桌布连带着桌上的一堆饭菜掀了走人。 一群无时无刻不想要支配她人生的人, 通通都见鬼去吧! 舒希忽然觉得,自己未来工作, 绝对要做公司老总,再不济就是自己当老板,自己创业开工作室, 反正她再也不要让人压她一头管着自己, 她真的太过讨厌那种万事都得服从别人,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滋味, 真的受够了! 还有这个婚姻问题。 小时候在家听父母的,在学校听老师的, 长大出门在外又要听公司老板的,听甲方爸爸的, 一想到未来结婚如果还得听父母的, 和父母不知从哪儿塞过来的老公结婚, 她就真的想发疯。 总之舒希就是要自由, 完完全全的自由,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约束的自由。 “舒希, 你跟我说实话, 你是不是觉得沈春书耳朵不好所以才……”手机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舒希已经没有心情再听。 “您这说得是什么话啊!”舒希拍着洗手台怒道,“请不要混淆视听,我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嫌弃沈春书的话!” 抬眼望去,洗手间镜中映照的礼服衬得她很是耀眼,但此刻,愈发美好热烈的颜色,却愈压得舒希喘不过气。 “那你在这里和我辩论什么?”舒母嗓音也冰冷下来,“你只需要清楚,我们供你吃供你穿,我们绝对不会害你。” 她只是来通知你的。 舒希心里这样想。 舒母见她不回话,柔下嗓音转而循循善诱道:“又不是让你们现在结婚,只是双方先定下来,等过几年,他上大学了,再安排你们的事情,到时候……” 还没等舒希回话,舒母又接着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干得好事,先前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嫌人家年龄小?也不看看你自己找得那个年龄是有多大。” 舒希听到这里,下意识开口问:“你怎么知道的。” 继而反应过来,骂自己蠢,他们又哪里有什么不能知道的事呢。 “你别管我们怎么知道的,我就问你是不是。” “是,也不是。” 毕竟现在,人家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就这样,明天沈家会把春书送到你那里去,也是一个学校,离得也近,上学也方便,你也好继续照顾他……” 电话挂断,舒希六神无主的回了包厢,脸上除去当初的客套外再无其他表情。 这场以“感谢她照顾”为名的宴会,是由沈家,也就是沈岚清和沈春书的爷爷举办的,舒希从来不知道沈岚清家里这么有权有势,也不知道原来连城市大名鼎鼎的沈家,居然就是沈岚清的家。 只是不知为何,沈岚清似乎不常与沈家来往,因而舒希以为沈岚清家庭困难。 席上坐着沈家爷爷,沈春书,还有唐家两姐妹及其亲人,倒是没见着陈疏易家的人。 沈,唐,陈,舒,金融贸易界大名鼎鼎的连城四家,倒是让舒希认了个全。 只是舒希恍然察觉到,若是沈岚清家真的这么有权有势,那么她看得那本原小说《明月照孤城》里,当初沈岚清为何还会被描写的那么凄惨。 家里有权有势的沈岚清,再怎么样,下场也不会是惨死吧。 舒希脑中的疑问还未继续,一道浑厚且充满阅历的嗓音响起。 “小舒和他媳妇倒是放心啊,把舒希这么小的娃娃留在我这里,我当然要尽好这个做长辈的义务。”沈爷爷发话了,毕竟他这么早就安排自家和人家女娃娃的婚事,让自家猪去拱别人家的白菜,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虽然很气,但在长辈面前还是要有该有的礼数,舒希听着话题转到她父母身上,扬起抹礼貌微笑道:“沈爷爷您慈眉善目,是连城出了名的大慈善家,我家里人自然放心。” 任何方面都没有纰漏,沈复山满意的点头。 怪不得驴脾气的大孙子铁树开花喜欢这女娃娃,他也喜欢。 从小到大还藏着掖着,还不是让他找到了? “舒家姑娘,还有唐家两个姑娘,一看就都是好女娃娃。”沈爷爷高兴道。 桌上的人闻言连连附和,毕竟沈复山做金融贸易时,剩下三家现如今的当家人都还没出生呢,论资历,论辈分,他都首屈一指,自然是有这个资格去说教他们,更妄论这些小辈。 就是舒家这两口子总是太忙了,没时间照顾小希这娃娃,人看上去也太过懂事,沈复山感慨。 “谢谢爷爷的夸奖。” “春书这孩子回去都和我说了,三个姐姐对他都很好……” 沈复山说了多久,舒希就发了多久的呆,往常学生演讲,老师校长讲话,她最是有心情有余力去听,但今天舒希却一点心情都没有,心里乱糟糟的像团乱毛线。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烦乱什么,但就是烦,就是乱,就是憋屈,舒希没忍住叹出口气。 “舒家娃娃小小年纪心事很多啊。”沈爷爷听了话茬,转头笑道。 “过几天要是春书过去,可得仰仗你这个小大人的姐姐照顾了,当然还有唐家两个姑娘……” 舒希回了个微笑也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浅发一下 第五十五章 草长莺飞的三月春, 舒希在连城市的某个小县城里,已经独自打拼,独自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她初来时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但那时吹着海县轻柔绵密的海风, 舒希却觉得,她似乎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 海县正如其名,入目皆是无垠的大海, 广袤辽阔,秀丽非常, 阳光、海浪、沙滩带动着这个小县城的发展。这里的物价相对连城来说极低,相当物美价廉,当地人也是特别热情好客, 待人真诚。 自己独自出走, 租房打工的这段时间,也是自己在连城众人面前消失的一段时间。 宴会后的日子里, 舒希深觉只要她在舒家一天,头顶无时无刻不悬着重达千斤的鼎, 就算那日后沈家并未将沈春书送来,但这鼎只要一日悬在头上, 舒希便一日一日的喘不过气。 并不是说她嫌弃沈春书, 觉得他如何如何不好, 沈春书他很好, 真诚又礼貌,只是她今日推辞了沈家, 明日又会有李家, 张家, 王家,只要她在舒家一天,各个豪门世家的贵公子便会一个个的冒出来,被父母推到她身边,她就必须因此妥协。 只是那日后沈家并未将沈春书送来让她照顾,所以除去银行卡里每月流入的固定金额外,舒父舒母并不关心舒希去做什么。 她所有的钱,在消失的几个月,当钢琴老师与家教老师时,都已赚好,够自己用。她想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家中床头柜里那摞银行卡返还给他们,顺便再申请助学贷款,总能偿还清他们的恩情。 只是舒希还未挑选好合适的时机爆发,却听闻陈疏易家中出了大乱子,原来那日鸿门宴他家不来,竟是有原因的。 更让舒希没有想到的是,往日还算相敬如宾的陈父与陈疏易的继母,竟办理下离婚,而陈疏易那位温婉的继母,居然还爆出陈家的一系列豪门丑闻。 陈父隐瞒多年,到底是没瞒过来,舒希惊讶,实在太过惊讶。 以前她只以为陈疏易的亲生母亲保养的好,所以看上去二十七八那么年轻,她以前问陈疏易时,陈疏易只会皱眉说“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已经死了。” 舒希一直以为那只是他赌气的话,没想到事实竟真是这样。 或许陈疏易知晓真相,或许他真的不知道,这谁又能清楚呢。 陈疏易亲生母亲早已不在人世,因为某些原因身亡,但舆论各方揣测是因为陈父的那些事情才导致陈母的死亡,而以前总约舒希出来的那位温柔又年轻的女人,是陈疏易的小姨。 陈疏易亲生母亲的亲妹妹,为了能更好的照顾陈疏易,与陈父装做夫妻多年,直到陈疏易初中毕业,俩人才分开。 却被各方媒体扭曲成昔日豪门姐妹争一男,姐姐去世后,妹妹二十岁再嫁姐夫…… 舒希皱眉,明明那位看上去并不像那样的人。不过这条爆出来没多久,就被压得毫无痕迹了。 而那位看上去长得很像陈疏易的新晋流量薛琢仁,并不是陈父的私生子,私生子另有其人,这两件事都被陆续打压的很死,媒体爆出来没多久都被压了下去,因而只有圈内人才会关注到。 而陈家一手创办的晨欣集团的“欣”字,有人揣测是陈父那位别世已久的白月光的名字。 这两件事情的陆续曝光,竟还纠连出陈父年轻时的风流艳事。 看着名媛群里的消息,舒希心中五味杂陈。 只是她还未出神多久,便被班上的老师叫了出去,说是有人找。 她如今在海县的一个小幼儿园当幼儿教师,教孩子们钢琴,音乐,美术这些,一个月维持生计的同时,勉强能攒下一笔钱。 向日葵幼儿园门口。 “阿衍?”舒希惊讶,迎上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道:“给你送饭。” 门口皮肤黝黑的少年低敛着眸,浑身肌肉紧绷,上身穿着件略微有些褶皱的杏色短袖,靠近时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皂香,很清爽的味道,长长的碎发遮挡住他的表情,但舒希比他矮很多,歪头稍微一打量,便知晓他想说什么。 虽说少年皮肤黝黑,五官却极为明晰立体,让人一看便会夸赞是个俊朗精干的年轻人。 只是略微有些沉默少言而已。 “你是来接萌萌的吧?”舒希说着,冲他挥挥手道:“我带你去见她吧。” 走在幼儿园宽敞的大院里,正午毒辣的阳光毫不客气的挥洒下来,少年低头,不动声色的遮挡住她的身形,继而又神色认真地听她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萌萌今天很乖,有乖乖吃饭,乖乖喝水,也有认真完成功课,连小庞老师都奖励了她三朵小红花呢。” 话到这里,舒希笑着转头,却并未察觉到名为阿衍的少年目光一顿,不慌不忙的移开视线,再没有望向过身侧。 只是他仍侧耳倾听舒希的话。 阿衍全名周衍,是个孤儿,也是她租的那所房子的房东奶奶从小看大的少年,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与这片居民区的邻居关系都特别要好,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作为纽带,但在时光的更迭下,他们早已胜似亲人。 她住的那片居民区,大多都是退休或者留守的大爷大妈们,子女不是出国就是在外地,特别的忙,因而很少有人陪伴他们,便有人将坏主意打到这些有钱没处花的老人们身上,所幸他们有阿衍在,那些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三四个月来,因为房东奶奶担心舒希的个人安危,所以总是派遣阿衍来接她上下班。 刚开始她还因为一些事件,对这个冷着脸的黝黑少年有些不敢靠近,但久而久之,随着两人生活上的一些接触,也让舒希渐渐了解到身侧的少年。 最开始时,舒希也只是偶尔见过几次阿衍,不过每次都是他冷着张脸,帮卖鱼摊子上的阿姨,毫不留情地挥刀杀鱼的情节。 动作干净利落,却略微可怖,这是舒希对阿衍的第一印象。 第二日便是房东奶奶介绍他们认识,让阿衍负责保护她的场景,舒希再三推辞无果后便答应下来。 于是某次提早下班的舒希便看到这样一个场景,幼儿园门口的不远处,来接她的少年,弓着身子一下又一下帮流浪猫顺着毛发,动作轻柔又认真。 爱护流浪小动物的少年,应该是个好人,这是周衍留给舒希的第二印象。 事实证明舒希是对的,周衍是个外冷内热,心底特别柔软的人,他是个即使自己吃不起饭,也要留一口给亲人和流浪小动物的人,阿衍很热心,他总是默默在做一些事情,不求回报。 他给小区里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搭建属于它们的窝,定时去养老院看望那里的老人,会帮助年迈的孤儿院院长料理一些琐事…… 舒希已经对他产生很多好感,虽然他皮肤不白,虽然他不善言辞,虽然他家境并不富裕,虽然他没怎么上过学。 但也只限于好感,仅此而已。 舒希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回连城的,未来也会定居在连城市。 阿衍这里有很多“亲人”,小区居委会的大妈,菜市场的阿姨们,楼上楼下的邻居,和蔼的房东奶奶,以及可爱的萌萌。 阿衍不会离开这里,而舒希也不会留在这里,所以仅此而已。 舒希忽得又想起那个她刻意忘记很久的名字,只是她还是不想面对那些,因为她自己也并不清楚,自己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所以又一次选择逃避。 像对待寻常人? 可舒希对他的上心程度,那些历历在目的事情,却都不是假的。 像对待亲人? 可舒希偶尔对他也会有脸红心跳,怦然心动的时候。 像对待男女朋友? 可她的初衷,只是想报巷子里患难与共的救命之恩,仗着男女朋友的名头去保护他,却还做得特别不好,最后也给不了他与之对等的情感,伤害了他。 又或者说,舒希痛苦的想,也许她根本就是给自己寻求一个借口,一个心安理得能借此苟活下去的借口。她表面大义凛然说要保护他,要报恩,实则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她心里那最隐晦卑鄙的想法,因为害怕死亡,因为知道他是主角,所以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想待在他的身边寻求庇佑。 舒希试图通过人性最卑劣的地方去揣测自己,却无果,脑袋依旧白茫茫一片,每次想起他时,舒希心中都是一团乱麻,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每次回想起他时,舒希脑子里的想法真的特别的多,特别的乱。 可能从那份不对等的感情,堂而皇之的冠上“保护的名义”起,这一切就已经开始不纯粹了。 “阿希?”周衍在不远处牵着萌萌,略显担忧地望向她。 舒希已经愣在原地很久了。 “小希老师!”萌萌挣开周衍的手,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泪汪汪的道,“萌萌以后都会乖乖吃饭,小希老师一定要好好的啊!” 面前可爱的小女孩泪眼汪汪,单纯的小脑瓜里装了很多奇思怪想,以为舒希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呆住的,但不得不说,有时候小孩子的感官还是很敏锐的。 周衍也有些不安地看她,他不知道舒希能在这里待多久,但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周衍就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毕竟…… “没事。”舒希微笑着看向他们,而后蹲下身子,宠溺地抚摸着萌萌毛绒绒的小脑袋道,“等晚上回家,老师破例,请萌萌吃好吃的冰激凌好不好?” 萌萌犹豫一下,转头看向周衍,得到周衍的肯定后才欢呼起来,别提多开心。 萌萌和周衍一样,也是孤儿院的孩子,是自小被周衍带大的。 “好!” 作者有话说: 鱼:原是我不配! 第五十六章 舒希在前往海县前, 独自面对的冲击和要思考的东西很多,心路历程也较为崎岖,消化与解决不了自身情绪, 但逃避无罪,于是她便在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情况下, 离开连城前往海县。 而戏剧化的是,沈岚清才暗自窃喜完舒希与他主动联系,与他做饭吃, 还收到舒希作为他暗恋多年白月光送的祝福礼物,转眼却等到的又是人走茶凉以及贺连城几句无关痛痒的嘲讽。 乐极生悲莫过于此。 想来也是她蓄谋已久。 舒希不说, 他又怎么好去多问。 于是从严冬到酷暑这整整几个月里,沈岚清不是在学校里拼命学习备战高考,就是在不停的掏手机、看手机, 微信也是一直停留在舒希的聊天页面里, 生怕错过她任何一条留言信息。 连城一中高三A班的众人是眼睁睁看着沈岚清学习成绩发生质的飞跃。虽说还是比不上他们任何一个人,属于开火箭都追不上他们任何一人尾巴的程度, 但沈岚清却丝毫不气馁,也仍旧不放弃, 孜孜不倦地时常来班级里一遍遍询问他们“难题”,态度极其诚恳认真, 让人不好拒绝。 有时一些在他们眼里很简单的问题, 但在沈岚清眼里, 却是要很有耐心的钻研十多遍, 甚至几十遍才会完全消化下去。 连城一中这群从各地而来,自出生起便是学习上的天之骄子, 以往随便一考就排名第一的A班学子们, 是从未见过像沈岚清这样脑袋跟锈住似的, 如此不开窍的学生。 绘画上有多高的天赋,学习上就有多差的天赋。 但人沈岚清好歹懂得坚持与努力不是。 事实证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努力是不会亏待一个意志坚定的人,虽然与他们的差距还很大,但对于他的目标来说,是只近不远。 舒希被保送的是连城大学,若是以前沈岚清还懵懵懂懂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那么现在的沈岚清想也没想只想考上连大,不光是连大很好,还是因为里面有他一直想要努力见到的人。 因其学习态度特别积极,效果又“一骑绝尘”,其热情的学习态度迅速赶超连中高三A班的学子一大圈,以至于A班的一群天之骄子们除去有种莫名养成系快乐外,也隐约有种水滴石穿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团体里,只要有一个人在卷,即使成效甚微,但长期卷下来,也会渐渐带动整个团体的积极性。很显然,沈岚清属于这天之骄子团体里的异数,也是成功混进他们团体里开卷的第一人。 于是在并未有任何言语的情况下,A班众人即使拥有再高的天赋也不敢懈怠,每天清晨夜晚教室图书馆里全都人满为患, 以至于连中A班次次成为校长老师讲话时的优秀代表,又努力又优秀的团体,试问谁不喜欢。老李头脸上也是红光满面,以前只想着这群祖宗在高三期间别整些幺蛾子就好,能努力撑到高考他就放一百个心。 现如今人不光乖巧,还认真听话懂事,态度认真,让他脸上也很是有光,进办公室也敢跟其他班老师炫耀说,看,这都是我的好学生们,学习好还努力,关键还听话,你说气不气人。 五月中旬。 距离高考还差一个月,学校提议带全体高三学子们去旅游放松身心几天,总怕他们天天待在教室里学得茶饭不思,昏天黑地。 当然,高三还是会有心理课程与各种体育、手工、烹饪等兴趣课程去放松身心。 但出去玩不一样。 连中高三的众人早已在三点一线的枯燥学习生活中感到疲惫,这次正是一次放松调节身心的机会。 学校安排有登山,郊游,野炊等等,只要学生们提议过的,学校都会提上日程进行合理安排。 沈岚清看着手机里的短信通知,又点开微信那个熟悉的界面开始等待,又开始想。 这次,她会回来吗。 第五十七章 二零一七年五月快中旬。 海县, 习习海风,日头灼热。 因未至暑期,加之目前来海县游玩的旅客也并不算很多, 所以在知晓向日葵幼儿园提早放暑假后,萌萌早早就和她的小希老师约定来海县著名的海滩玩乐。 人少, 天气好,又避暑,舒希自然不会拒绝。 她自出生起就在连城, 大学也是要回连城市上的,根本没去过别的什么地方, 加之到海县后天天又要早出晚归的上班,现如今终于空出时间,自然对海县的一切都颇为好奇。常年生活在内陆, 见惯了巍峨高耸的山峰, 倒对包容辽阔的大海向往很多。 萌萌和周衍都是很小就在海县的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周衍比萌萌整整大下十一岁, 也因此早早承担起当哥哥的责任与义务。虽说周衍自小便靠着社区里好心的爷爷奶奶冬□□夏天饭的拉扯长大,但萌萌说到底只是个未满六岁的孩子, 正是需要家人满满关怀与温暖的时候。 尤其是不久以前,舒希教幼儿园孩子们弹钢琴时。萌萌略显孤单地一个人缩在角落。 问她什么她都不答。 后来舒希带萌萌去吃她最爱的那家冰激凌时, 萌萌流着泪问她:“小希老师, 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好。” 舒希将她抱到怀里, 轻轻地替她擦泪, 温柔的夸奖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小朋友。 那时的萌萌依旧泪眼汪汪,嘴里吐着小泡泡, 声音糯糯地又问她道:“小希老师, 如果我真的特别特别好, 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 “幼儿园的小伙伴们说……,说,他们的爸爸,每次回家都会给他们带好吃的,虽然他们妈妈有时候很严厉,但……” “小希老师,有爸爸妈妈是什么感觉啊。” 舒希愣住,又听她用稚嫩的嗓音嘟囔道: “我不想吃好吃的了,我以后再也不吃好吃的,但我想要爸爸妈妈。” 等周衍喘着粗气找到她们时,舒希正抱着萌萌,倔强地仰着头望向店里的天花板。 周衍第一次看到舒希红了眼眶。 自那以后,萌萌再也没说过想要爸爸妈妈。 那时候,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一下子止了泪,模糊的看见阿衍哥哥跑来,担忧地抚摸她的头,笑她小哭包,小希老师紧紧地环抱着她,一下又一下轻柔地安抚她。 他们都在尽力呵护她。 她想,她永远忘不掉这个炙热的午后。 有小希老师,有阿衍哥哥。 就算没有爸爸妈妈,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她也会特别特别快乐。 周衍经历过那段兀自孤独的时期,他最懂。 所以他时常约着与舒希一起带萌萌出去玩,不想萌萌因为这些而受到伤害。 本身舒希未来海县前的生活也不是特别丰富多彩,以往的她除去那段时间和沈岚清外,便只剩尚有血缘关系的贺连城可以说话。 自海县长达几个月的相处下,舒希早已将周衍划分到好友的行列。 他们年纪相仿,同样鲜活热烈,都在迎着朝阳生长,一拍即合。舒希想要自己的生活变得丰富,自然同意去海边。 后来,舒希问他难道不好奇自己为什么流泪。 周衍认真看她:“你说,你说我就听,不想说也没关系。” 舒希闻言浅笑一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个精巧的粉色纸盒,在周衍略显惊愕的目光下打开,踌躇半晌又塞了回去。 “想什么呢?”舒希没忍住笑看他。 “你抽烟?”周衍直接了当地问道。 “抽过。”舒希一本正经,满意地望向他呆愣的样子,半晌才笑道,“唬你的。”这人真不经逗。 “有时候想,但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我知道,人只有一个,命也只有这么一条,我可不喜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很少见她有这么俏皮且话多的时刻,大多数时间,周衍眼中的舒希都是安静的,更像一株从后花园里精挑细选采摘来,放在别墅精致的琉璃瓶中,被修饰的一丝不苟供主人们赏心悦目的花束。 随时准备枯萎的样子。 她难得鲜活,周衍自然不想戳穿什么。 即使他心里很笃定,舒希绝对不会那么做。 在周衍眼中,她是值得被供奉起来不染一丝尘垢的,舒希配得上所有美好的一切。 那天,她说了很多。 她对他道:“我从未向别人提起过我的原生家庭,说了,人家会觉得你矫情,想,有钱不好吗?我要是有钱爸妈天天不回家都没关系,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孩子流离失所,你还嫌这嫌那。他们会觉得你凡尔赛,会觉得你在炫耀,我以前很委屈啊,心里委屈,还怨,但我从不会说,我就一直憋着,因为我要宽容又大度,因为我要证明我能包容一切,因为我要证明没有他们……我、舒希,依旧可以光芒万丈,闪闪发光。你知道吗,一旦期盼匮乏到一个境界,物质需求也会变得模糊起来,所以我从不在乎这些,因为我也可以凭自己得到。” “但我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舒希垂眸,继而浅笑,释然道,“虽然偶尔想起来还会流泪,但我知道,我已经不再需要他们。” 周衍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膀,真挚道:“为什么总说他们觉得,总活在他们口中不累吗?” 舒希笑着回:“不在乎他们目光的都是真正自由洒脱,超凡世外的人,都在少数,可归根结底又有几个人能真的不在乎他人目光,绝大多数人类身在红尘,我是个俗人,注定落俗。” 周衍道:“我不懂这些大道理,但我知道有时候你会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放轻松点,舒希,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有时候并没有那么糟糕,关键是你怎么看。” “一切将要打倒你的困苦潦倒的灾难,最后都会化为你身边最柔厉的一缕清风,等待合适时机在背后推动你去到更光明灿烂的未来。” 他说:“舒希,会迎刃而解的,……只要你想。” 舒希第一次听周衍认真对她讲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也是第一次从周衍口中听出大道理来。 她很开心,以前总是孤身一人,她宁缺毋滥,所以从不接近他们,也从不主动交际。 但现在,她有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谢谢你阿衍,谢谢你听我讲这么多,也谢谢你给我讲这么多。” 她知道在周衍面前说这些很不好,但她真的很需要一个能倾听她的人,哪怕一次。 舒希向他道了歉,她从不想把自身任何负能量传递给任何人,尤其是她最在乎的人。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们受到一丁点伤害。 周衍头一次笑,笑得很好看:“朋友之间从不需要说谢谢,阿希,有时候可以先把你的礼貌和涵养放一放,你可以适当的依靠下我。” “好。”舒希笑,继而又道,“你知道的,我没有很多朋友,即便我有很多朋友,你也会是我最好的那个朋友。” 舒希道:“我很珍重我们这份友谊,心理学上说,超过七年的友谊,会持续一生。” “我们会超过七年吧?”舒希带着期盼的目光看他,“我想我们的友谊可以一直走下去。” 周衍看着她,相视一笑,道:“我答应你。” * 看海浪那天,风和日暖。 海流带来缓缓的海风,令人舒适。 这是海县最好的时节。 两人牵着萌萌在海滩上漫步。 萌萌看着一朵朵海浪,突发奇想问:“小希老师,你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会有这样的大海吗?” 舒希看着她,想了一会儿,笑道:“我从小……我从小在连城市长大,虽然现在那里满是高楼大厦,但是在很早以前还是很热闹的,我们会乘着晚饭后去爬山消食,等到春季快五月份的时候,又可以乘着周六日去山顶看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开,也挺美的。” “海棠花是什么花?”萌萌不解。 “海棠花是一种很美的花,开在树上,有红色的,粉色的,紫色的,白色的,还有绿色的。” “哇,听起来好好。”萌萌一脸渴望,“好想去看看,等萌萌长大赚钱了就去!” “现在也可以去啊。”舒希道,“小希老师带萌萌去。” 萌萌一脸惊喜:“真的吗!” 继而想到什么,看向身旁的周衍。 得到周衍的点头才松开手,开心的跑到前面,欢呼雀跃。 “正巧快酷暑,可以去我们那边的山里乘凉,阿衍你也去看看吧,我一个人看不来萌萌。” “去连城爬山,去看海棠花开。” 周衍想着最近萌萌和舒希的精神状态,很适合去放松,于是道:“好。” 萌萌很开心,又道:“房东奶奶也能去吗?” “房东奶奶当然可以去啦。”舒希闻言,轻柔地抚摸她的头,“但我们萌萌已经是个小大人啦,我们是不是该去问一问房东奶奶,遵循每个人的意愿呢?” “小希老师,怎么才是真行每个人的医院啊?”她嘟起嘴,一脸的不解。 这些词汇串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她还没学过。 真行是什么?医院?房东奶奶要去医院? 舒希蹲下身,抓着她的小胖手,平视她的眼睛,风马牛不相及道:“萌萌想吃冰激凌吗?” “想!” 舒希闻言,又问:“那萌萌想去坐船吗?” 萌萌猛地摇头:“不要,坐船晕,萌萌不想。” “萌萌可以去问问房东奶奶,问她愿不愿意去,这就叫遵循每个人的意愿。。”舒希语重心长对她道,“也许就像萌萌不喜欢坐船一样,房东奶奶年纪大了,不喜欢飞机或者火车的感觉呢。” 萌萌闻言有点小难过,但一想到房东奶奶可能要经历她坐船时的感受她就不要不要。 她不要房东奶奶受到一点难过。 周衍看到不远处她们两人交谈的身影,蹲下去对萌萌喊道:“萌萌,想要一座城堡吗?” 说着拍了拍海滩上松软的细沙道:“哥哥给你堆一个。”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萌萌闻言立马抬起头来,阳光灿烂地奔去寻周衍。 回到出租房的夜晚。 舒希忽得想到少时跟着人流独自爬山的自己。 连城山顶,海棠盛放,已是多年未见。 时过境迁,不知道会不会有以前的感觉。 此时的舒希丝毫不清楚连中要去露营的事情。 舒希在网上查看着露营攻略,不知看到哪,舒希骤然有些想他。 开头还只是隐约,直到夜晚要入睡时,闭上眼就成了无孔不入的思念。 她有点想他了。 泛滥成灾。 舒希拿过手机,看着微信置顶的聊天界面,翻看着两人之前的回忆。 上一句是好几个月以前。 两个人没有一句话,都怕让对方生活感到困扰,因此互不打扰。 因为太在乎,所以不敢随意触碰。 舒希泄气,扔掉手机闭上眼又开始想。 他是开始新生活了吗?应该。 听说要高考,备考怎么样。 在学校有没有认识新的同学,他的性格,应该和新同学们相处很好才是。 明明当初她们也很快乐的啊,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一起在校园,骑单车,看风景,打篮球,同桌做题,弹钢琴,画画,玩游戏,还一起参加舞会,交换礼物,去密室,运动会,很多很多,怎么现在反而变得疏远了呢…… 哦,原来是她。 什么时候的事情,仿佛是上个世纪,舒希也记不起具体原因了。 舒希想,舒希啊舒希,你可真够矫情,人家在的时候你不珍惜,需要人家的时候是个宝,想这想那想人家一堆好;不需要了就是根草,对人家若即若离,可有可无。 舒希又自暴自弃想,舒希啊舒希,真搞不懂你,还有什么脸想人家,当初哭哭啼啼把人家推开的是你,现在伤春悲秋想人家的又是你,你贱不贱啊你!我都替你烦人。 舒希狠狠呼出一口气。 她算看开了,人就不能想太多。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大不了脸皮厚点,还能做朋友不是。 她都城人的格局还是得上来,“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是,总这么子也不是个事儿,人还是得洒脱点不是,过啥不是个坎儿,去哪儿又不是个坎儿,这算哪门子艰难困苦。 大不了她多费些脸皮和口舌把人哄回来就是。 再大不了,死缠烂打,征求原谅。 总归都是她的错,这年头,什么都比脸皮值钱,她还矫情个什么劲。 他提早一年高考,很多事情偏离轨道,也不知道陈疏易那个仇家追杀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舒希老母鸡护崽的心态瞬间开启。她不知道别的,但她一定不能让沈岚清出一点意外。 不行,到时候她一定要回去看着他。 当初发过誓要保护好他的。 她舒希向来就不该是这么个瞻前顾后的人! 于是舒希的思考模式终于从林妹妹黛玉葬花版本转变为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不可谓不惊悚。 作者有话说: 纯友谊,舒希终于有个好朋友啦!快乐! 久等啦,最近开始更! 写得不好完结会修。两人马上见面。 舒希有点精神焦虑,毕竟也只是个刚成年的人,很多事情或者情感,以她十几年来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人来说,根本处理不好,还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本能的传递给他人 说得易,但做起来很难 焦虑,所以想得就很多,精神压力大,处理不了就很想逃避,于是她去了海县,但她表面看似没问题,心里还是会一直记得这些事,所以有时候,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快乐,强颜欢笑吧 舒希是逃避型的人 听了很多人的故事,会给其出谋划策的舒希,却还是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医者不自医 就像从没有感情经验的人,却很会给别人支招 这可能是旁观者清吧 沈岚清也有点,但不多,大多数还是会用行动来治愈心理伤疤 另外,俺是怎么把一个穿书文,写成介个样子,我说我不想讲道理了,我不想写鸡汤了,我又讲了一堆道理,我真的恨,就是忍不住写一堆道理,真的,真的痛哭流涕TAT 真就没忍住,一写就偏 我要快乐轻松的小甜文啊!!!!!!! 第五十八章 五月中旬, 连城市清寒山景区,连中众人穿着连中特质校服,排队往大巴上走。 上了大巴的众人一阵遗憾。 “没意思, 还以为能边走边看,话说这里什么时候修了条水泥路, 真的,一点游山玩水的感觉都没有。” “都AAAAA级景区了,你纯走?”他旁边的小胖墩嗤笑道, “你脚不要了?” “我觉得能来都不错了,管它大巴步行, 看了乐呵总是好的,反正不是在教室就行。”那人继而哀怨道,“你们一班实在太卷了, 让我们这些小虾米跟着遭殃, 我都快学吐了。” 一听到这,众人又是一阵哀嚎, 继而庆幸,他们终于出来了, 还差一个月彻底解放!欧耶! “咱现在就是一个纯纯晕字。” “学习学吐了真的。” “哥们现在少说那两个字,我听不得。” “哎哎哎, 出来玩就要有出来玩的态度, 现在说个正事, 你们不是连城本地的, 听过这些山的那个传奇故事没?特别玄幻的那个。” “什么什么!” 众人嘈杂的声音瞬间停止,目光都被站在大巴最前面的瘦高个女生吸引。 一男生闻言, 接话道:“别说不是连城本地的, 就是连城本地的, 满脑子都是学习,哪儿记得这些杂事啊。” “是啊是啊,我隐约记得一点,但早忘光了,到底是啥啊!” “这座山有神仙那个?。” “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不过应该就是神话故事吧,毕竟神啊仙啊这种现实根本没有。” “听闻在群山环抱的杏花岭里许愿,如果心诚,大部分都可以实现,这可是好多连城人都知道的事情。” “这我知道,这貌似像真的,我也不确定。”有学生道,“但我听人家说,有一户人家里的儿子出了车祸,花了不少钱,几乎倾家荡产才救回条命,却成了植物人,整整两年,这俩人是什么办法都用了,都没让儿子醒过来,一家人没办法,听了别人的去杏花岭许了个愿,回去人就好了。” “虽然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我觉得这杏花岭真的有点那个意思,咱们待会儿可以去探探真假。” “唯物世界拒绝一切怪力神学。” 有人开玩笑接道:“哎,那还说不准呢,毕竟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嘛。” “吹吧你就,这人最会吹,就听他吹吧。” “我怎么吹了!” 原本被带过来的话题瞬间跑偏。 “咳咳!!!” “史书上说,现在的临城市泗水那块,也就是曾经晋朝的锦州地界,地势极其空旷,了无植被,但因其最后一任知州治理有方,百姓夜不闭户,虽未曾栽过桃花,却堪称乱世的世外桃源,令人神往。”瘦高个女生又道,“他不光治理有方,对爱妻更是体贴入微,只因爱妻甚喜江南地界的杏树,他便在那一块空旷到不适合植物生存的地界,栽下了几十株杏树,建成历史上著名的杏花岭,也算一段佳话。” “好浪漫啊。” “确实。” “没想到古人也这么有情调,还深情。” 有人感慨:“繁荣昌盛的大晋朝骤然覆灭后,后人又在饥荒战乱里新建起蠡朝,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想得这个国号,蠡,可不就虫咬的空壳吗。” “所以,这跟咱们去的清寒山有啥关系吗?” 众人:“你小子别卖关子了,说重点。” “滚!”傻高个女生怒骂,接着又道,“这就可以接到咱们这里家喻户晓的传说了。” 她道:“锦州的杏花岭是史料,是事实,但这些杏树在那以后的史料里再没出现过,凭空消失一般,而我们连城紧随其后的传说里却有过。” 连中的学子,又有哪个是傻子,立马反过味来:“你的意思是,锦州的杏花岭,被人移植到相隔千里的玉京清寒山脚下?” 这不扯淡吗? 人挪活,树挪死。锦州那么大一片杏花岭,又经历过战乱,怎么可能。 再说都过了快一千年了,几十棵杏花树罢了,恐怕早早就埋没在历史长河中了吧。 “哎,这我可不认为,毕竟记载的锦州那边总是饥荒战乱,还被屠过城,相当惨烈,那些杏树估计早就被叛军们砍完了。” “也不尽然。”她又道,“这清寒山,去过的都知道,从山顶看,群山环绕,山连着山围成一个大圈,山脚下正巧就有道杏花岭,还是锦州那边的杏花岭消失后才出现的,并且这清寒山,自史料记载,在很久以前是一座大山,里面全是高山积雪融水,但锦州被灭后没多少年,清寒山里的水没了,那么多水也凭空消失,并且大山变成很多小山,群山怀抱里就多出了这条杏花岭。” “并且啊,在传闻里,古代皇帝大多追求长生不老,史料记载,清寒山顶的高山积雪融水被称为山海池,池底有狐瑶芳,凡人食之可百病孽障全消,羽化而成仙。并且当时蠡朝的小皇帝定都清寒山下的玉京,外面战火纷飞,里面却是世外桃源,怎么都攻打不进去,很有可能真的是因为清寒山有仙人庇佑,史料说清寒山有仙,有仙山,有狐族瑶芳。” “所以啊,很有可能,仙人将池底的仙草全摘走,池水消散,又将锦州的杏花岭移植到清寒山里,不然那么多消失的池水也没法解释啊,还有锦州消失的杏花岭。” “这你都信?还是不是我们连中学子?” “你傻啊,过了快一千年了,地势能不发生变化吗?” “总结就是清寒山有神仙,许愿灵呗,说一堆史料传闻的,还以为啥稀奇事呢。” “许愿灵就许愿灵,一堆史料一堆传说,不知道以为要干啥。” 学傻了,众人想。反正他们就听个乐,于是这件事很快被他们抛之脑后。 “哎,听说蠡朝的天都玉京城还有残存的遗址,前不久刚被发现并且开放,咱们待会儿可以换汉服去逛,顺便多拍点照片啥的。” “可以可以!这个可以!”众人附和。 “正巧山上的海棠和山底的杏花都开了,听说现在那道杏花岭的杏树上满是红绸,许愿可灵了。” “那去啊,那还等啥?我都已经准备好我的愿望清单了。” “咱们去玉京城逛一晚上,今天正好,听说有花朝节,有灯会,还能猜灯谜啥的,明天去杏花岭,咋样。” “可以可以可以!” “哇,花朝节。” “可以,咱后天还可以去山里露营,顺便烧烤啥的,我还带了望远镜,正好三天假期,咱们晚上可以看星星!” “我带了指南针,罗盘,塔罗牌,到时候迷路了可以用。” 可以可以,众人越听越激动。 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距离清寒山脚还有一段旅程,学生们倒是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毕竟有好玩的东西,就有好看的照片可以拍。 而此刻的沈岚清,正静静的坐在大巴最后一排的角落,手臂撑着脑袋闭着眼假寐,仿佛一切热闹都与他无关。 从背包里抽出卷子和笔,距离清寒山脚还有二十分钟,他打算乘这个时间做份卷子。 等下要爬山时再坐缆车上去,估计也有二十分钟,顺便听几个英语单词也是够的。 狂欢对于连中学子来说是放松,因为他们都是天之骄子,根本不需要为自己的成绩发愁。 于沈岚清来说就是时间,大把大把的时间。 如果不抓住现在的时间,未来就会失去更多的时间,所以他要拼命让自己学。 他要去连大。 * 此时,舒希、周衍带着萌萌三人也从机场出来,坐上去清寒山的出租车。 看着沿路熟悉的风景,舒希恍然,甚至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兴奋。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洁白柔软的面颊,她恍若隔世想,终于还是回来了。 她心里迫不及待想去连中看看,但却不能,她要带着萌萌他们来连城游玩,尽地主之谊。 而在同一时间,连中的大部队已经向清寒山出发十几分钟,马上就要到目的地。 沈岚清是跟着陈疏易,梁黎里,唐司薇,唐司落,沈春书几个人一起的。 沈春书不知用什么方法请了假,自请前来。 等舒希他们到达清寒山景区时,六人已经穿上汉服,乘着花朝节在玉京城里游玩。 因为花朝节的原因,城中大部分人都身着汉服,倒是有了种梦回蠡朝的味。 玉京建得与江南地界相似,古时便有着“江南小云天”的美称,时过境迁但风韵犹存。 大片大片的青石板铺陈着玉京的古巷,四季常金的银杏树叶子纷纷扬扬,跨越千年飘落在沈岚清的手中。 沈岚清并没有穿风度翩翩的宽袖交领汉服,而是身着红色圆领长袍,头顶一冠乌纱帽,一身文臣装扮,他身板虽瘦弱,骨架却匀称,兀自走在玉京大街的正中央,加之近日情绪的熏陶,倒是有几番“虽千万人,吾往矣”文人风骨之姿。 唐司落穿得一身鲜红,颇有些侠女的味道,一脸无语道:“我就觉得咱们来早了,应该先去登山的,这古城晚上有灯会才好看呢。” “现在也很不错,白天看也别有风味。”身旁一身湖蓝襦裙,目光柔和的唐司薇打圆场道。 沈岚清漂了一眼说话的女子,想,他是看过学姐穿汉服的,在密室里,一身魏晋时期的白色婚服,但从未见她穿过轻纱薄薄的襦裙。 若学姐也来这里,换上襦裙后,会是什么样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见面,多写点游玩的吧 顺便来点刺激的 估计第60章完结,然后三章人物番外揭晓第一章作话 最近复健,写的就跟以前的风格有点不太一样,有点囫囵吞枣的感觉 最近废话真的特别多,希望见谅,未来有更好的想法的时候会修 第五十九章 玉京淮水河畔, 人流交织。 十里长街上,灯光辉煌,人声鼎沸。 舒希是于万千灯火中, 一眼看到沈岚清的。 此时沈岚清正独倚于阑珊之处。 褪下正午时的文臣装扮,如今不远处的少年郎衣着翩翩, 高挑秀雅。虽是夏日,但他却着了件秋日里的墨蓝色对襟宽袖大氅,配纯白上衣, 一条齐腰浅蓝襦裙间系玉带,衣襟上又绣有冰蓝色祥云花纹的滚边, 与他高高束起发丝的冰蓝云纹发带交相辉映,手持一柄镶嵌白玉的折扇,一派的风流倜傥, 富贵端庄。 他此时一改常态, 像极了那种出来游山玩水,寻欢作乐, 附庸高雅的艳丽贵公子。 只是……舒希担心,这夏日炎炎却穿得如此厚重, 闷出一身痱子就不好了。 那么多花灯中,他一眼便瞧中那处小摊前朴素淡雅的白色荷花灯。 两人此刻都是落单, 只是舒希是一人前来, 而沈岚清是刻意落单。 舒希没有上前, 只是远远观望。 沈岚清此时格外的耀眼瞩目, 因而早已吸引了一众人等围观,只他意兴阑珊。 他此时正手拿一小张宣纸, 蹙着眉在那处花灯小摊前, 兀自思索着。 垂首望去, 便见那张小纸上,工工整整的小楷写着一小行字。 “九十九,打一汉字?”他淡淡开口道。 “正是。”那小贩高兴的喜笑颜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自打沈岚清来他这犄角旮旯里的小摊子后,生意好了不止一倍。早已看出沈岚清喜欢那盏荷花灯,于是小贩便特意挑出个最简单的灯谜给他。 小贩双眼放着灵光,抬眼看向他,带着闪烁其中的希冀问:“郎君可知这是何?” “不知。” 意料之外,小贩一愣。 沈岚清摆手开扇,挡住眼中落寞,遗憾地放下那纸条。 “不知也无妨,可提示一二。”小贩见他要走,赶紧出言道,毕竟是块行走的活招牌。 这花朝节很有意思,沿路的小摊都仿制的栩栩如生,衣着谈吐更仿古而为之,如临其境。 沈岚清自然不会拒绝,便听那小贩道:“郎君可从‘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中所得。” 沈岚清如玉指节摩挲着下巴思索,久到众人以为他已睡着时,方才问道:“是白字吗?” “正是正是,此乃‘九十九差一便是白’,恭贺郎君喜得花灯一盏。” 小贩心中大汗,这要是再答不出来,他可能要放一大海了。 提着那一盏璀璨夺目的花灯,沈岚清独自漫步于古街长巷上,望向不远处星火连成线的河堤,一盏盏清秀的小荷花灯照映着河两岸,以及两边放灯之人的笑颜。 舒希原本是躲藏在众人身后的,后来见他拿上花灯,便想着上前打个招呼,可没等舒希上前去,却见几个与大街上清一色汉服格格不入的黑色身影,正在不远处尾随沈岚清。 而刚巧,他也越走越偏。 她不清楚那些人为何鬼鬼祟祟跟着他,看起来也不像保镖之类的,这些人倒是引出舒希脑子里封存的一段陈年旧事。 她儿时曾被绑架的记忆。 当时也是这样穿着的一群人,帽子,口罩,纹身,一样不差,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思及此,舒希不动声色地悄悄跟上。 沈岚清早已发觉那群人,先前是街上人太多,加之心情不好,因而懒得搭理,如今见这群来历不明的人穷追不舍,他眼神愈发阴郁。 装作发现他们,沈岚清快速奔跑起来,衣袂翻飞,裙摆飘逸,格外引人瞩目。 舒希见那群人跑去追他,赶紧跟上。 少女早已入乡随俗般换上身齐胸对襟薄衫裙,手握着绘有大片桃花的团扇也遮挡不住她分毫的容颜,朵朵似莹雪中浸过的玉兰花盛开在清绿的裙摆间,柔顺青丝简单的在两边挽成个髻,再配一对沧蓝芯的桃花流苏玉簪,秀丽明晰至极。 沈岚清在前面跑,舒希隔着那黑衣人群在后面悄悄地追,两个放在人群里本就瞩目的人,霎时间惊起一众水花,像极了古时富家风流公子与痴情千金小姐私会,被家丁发现,追着捉拿回去的桥段。 众人脑补甚多,倒也没觉得哪里违和,于是纷纷拿出手机来拍,一时间街上行人都让出一条道,好不热闹。 但舒希没有时间管这些,她只在想,这些凶神恶煞的人为什么追他。 难道是剧情又提前了?陈疏易的仇家已经盯上了沈岚清吗? 想到这舒希悄悄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但警察来这里最快也得一个小时,现在有谁能帮她吗?她没有几个朋友,第一个就想到周衍,但想拨出去电话的手指却停在上空。 不行,她不能让周衍涉险。 她曾经因为自己的安全,已经让沈岚清冒险了一次,还差点搭上他一只画画的手,如果让周衍跟着冒险,后果是她无法想象的。 舒希准备将手机放回衣服暗兜里,却被从巷子里跑出的黑衣人撞了下,手机啪得摔在巷子口的青石板上,而那通电话也拨了出去。 舒希看到,急忙在电话被接通前关掉。 如今歹徒已将沈岚清堵在巷子里,她左看右看,拿起巷子口的几根修长的竹竿颠了颠份量,又拿起一根颠了颠。 应该够了,一个给她,一个给沈岚清。 等她在巷子口抬眼再看时。 沈岚清在一众黑衣人中鹤立鸡群,舒希第一次意识到他个头很高,甚至在一众黑衣人的包围中也不逞多让。 此刻,他正单手握着一个黑衣人的手指,其力道之大,让黑衣人都痛苦地弯了腰,其他黑衣人见状纷纷后退,而他却看不出表情。 沈岚清将他们引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一次性解决掉他们。 这巷子在玉京的偏僻之处,远离繁华。这里既安静也黑,再细微的声响都能清晰入耳。 只听“咔嚓”一声,手骨碎裂的声音传至舒希道的耳中。 等舒希再回过神时,只剩下满地哀嚎的黑衣人与独立于黑衣人中,一脸淡然的沈岚清。 舒希惊讶至极,手中竹竿也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地。 她没认错人吧? 可不远处熟悉的眉眼正是沈岚清啊。 这是她那“柔软不能自理”,“迎风落泪”的沈学弟? 虽说舒希有些夸大,但沈岚清在她心中的形象大致就是这些,柔弱,脆弱,需要人呵护。 难不成他以前在她面前都是装的? 细思极恐,继而有些害怕。 可还没后退几步,沈岚清已经发现了她。 不知为何,舒希见他看过来,转身就想跑,可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沈岚清钳住手腕一把抓了回去,抵在小巷口的墙上。 背后的竹竿纷纷滑落下来,头顶巨大的声响吓得舒希急忙闭眼,却没感受到一丝疼痛。 抬眼一看,是沈岚清护在她头顶。 “你没事吧?”舒希紧张得盯着他,却被他与以往纯澈截然不同的晦暗眼神盯得发毛。 舒希不自然地低头,躲避着脚下的竹竿,想把手腕从他手里挣脱,无果。 沈岚清盯了她很久,看她青绿的裙摆与自己墨蓝暗纹的衣摆交织,看她两边摇曳的珠翠,看她精心编制的发髻,从头顶到脚踝,就是不敢看她的眉眼。 他怕不是她。 舒希被盯得直吞口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听他道:“学姐?” “嗯嗯嗯,沈学弟,你好啊,好久不见。” 他不会毁尸灭迹吧,舒希脑子意外的短路。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里特别紧张,生怕他一个不顺心,连带把自己也凉凉掉。 第一章她居然还敢利用他,简直自寻死路。 这哪儿是朵娇花啊,这分明就是朵出其不意的霸王花。 这哪儿需要自己保护啊,自己没给人添乱就算不错了。 “你都看到了?”他冷冷道。 舒希吓得闭眼,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路过而已。” 这样的学姐与以往很不同,似乎活泼了些。 沈岚清嘴角不动痕迹地扬起,半晌又落下。 见他没反应,舒希睁眼一脸真挚看他:“是真的,我真的路过。” “……是真的?”沈岚清眼神深邃地轻声道,嗓子里带着疑问,像是自言自语。 舒希耳朵很灵,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于是疯狂点头:“真的真的,比真金还是真。” 但俩人显然不在一条脑回路上。 他没理会她的回答,而是陷入沉思想,难道他刚刚在河堤旁许的愿成真了? 沈岚清怕她跑,却又感觉到她不舒服地挣扎手腕,于是放松力道,不由分说的带她望前走。 舒希被牵得一个趔趄,心跳跟着加快,很快被沈岚清扶住:“小心些。” 看着在灯火中带她向前穿梭的少年背影,又看了眼被他牵着的手,舒希心跳又有些快,紧张地道:“沈、沈学弟,小沈,我们去哪儿?” 想过很多次两人重逢的场景,但从未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马上就到。”沈岚清转身笑着看她。 人群里很多人又认出两人,没忍住又拿出手机偷偷拍摄,不能发出去,留个纪念也是好的。 这种感觉新奇极了,舒希虽是在网络上见过很多此类场景,但并非局中人。 如今含有古韵的街道,身旁穿梭而过的行人,以及少年朝气蓬勃的背影,都让她惊奇。 *** 将小荷花灯轻轻的放入缓缓流淌的古淮河河水中,夜光下静谧幽深的河水载着很多小花灯,浪漫又神秘。 沈岚清来还愿,自然也要放一盏。 顺带着给舒希也放了一盏。 原来他是带她来河边放花灯的。 舒希看着他安静的侧颜,心安不少。 再怎么样也还是那个不诸世事的少年,心中想法太过梦幻,竟连花灯许愿这种骗钱的伎俩都信服,还如此虔诚。 而后又想,他如此虔诚,难道此时双手合十,闭眼轻声呢喃心中所愿,真的会实现吗? 舒希鬼使神差下便这么做。 “学姐许了什么愿望?”沈岚清笑着问。 舒希完全忘记几秒前自己怎么腹诽沈岚清的,如今也少女般的许起愿,闻言竟还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机灵道:“保密,没听过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句话吗?” “可我的愿望已经灵了。”他道。 “什么?”舒希顺嘴接道。 沈岚清逆着岸边灯火,逆着河中彩灯,逆着人流,扬起笑意对她道—— “想见你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更 第六十章 “想见我?”这算什么愿望。 “对, 想见你。”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 晚风拂过他高竖起的墨发,他清澈的眉眼,看得舒希没忍住勾起嘴角, 分了神。 这是和他浑身纯澈气质截然相反的模样。 他做了回符合这年龄的最肆意张扬的事,仿若他本该如此。过去那些压抑、克制, 孤独的他,随着今晚见到舒希后,杳无踪迹了。 看过很多风景, 很多人,但舒希得承认, 她停留在沈岚清身上的目光永远最多。 他有着看她时最真诚明亮的眼睛,最深沉柔和的目光,以及最干净通透的气质, 即使他目前一反常态, 强制性箍着她的手腕,舒希也升不出半分厌恶。甚至于在他牵过她的手, 走在人流交织的古街,感受着行人放在他们身上惊艳的目光时, 舒希还会有些压抑不住的窃喜。 她窃喜想,她的明珠没有蒙尘。 他在发光。 自他们第一次见面起, 从第一眼到现在, 她就暗暗生出个隐晦到见不得光的想法。 她想把他介绍给自己认识的所有人看。 她想将他打上属于自己的标签。 一直都想。 此类情绪更像是一种克制不住的冲动, 又恍若与生俱来, 自小在她体内扎根。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后破土而出。 在日积月累的思念中蓬勃生长。 而今参天。 舒希觉得她现在就像一个画家,他的每一个动作, 神态, 飘逸的发梢, 在她眼里都是属于她的艺术,她都在用眼神仔细临摹。 但必须是这副画,这个人,也必须是现在,或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容不下旁人。 她喜欢这种状态吗? 不,与其说是喜欢这种状态,不如说喜欢和这个人在一起时的状态,和他在一起时的自己。 想到这情绪忽然有些激动。 她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一口口地深吸着气,闭上眼不去看他,强撑着身子忽略自己有些缺氧的大脑。 这一刻,她得承认。 她是有点喜欢他的。 或者说,她是非常喜欢他的,只是这种喜欢已深入骨髓,和她的一切融为一体,让她认为理所当然的程度。 在她看来平常到仿似空气,因而她会下意识无视自己这份喜欢。 每天都会呼吸到,所以她会忽略,但彻底离开他后,她将无法生存。 舒希释然一笑,这一刻的她,忽然不想再逃避了。 他那么好,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他那么好,又有谁会不喜欢他呢。 他可是在她危险关头不惜挚爱的绘画生涯也愿意为她握刀的沈岚清;他是会给她手写情书,会送她亲手做发夹的沈岚清;他是会为她拿起针线,给她仔仔细细修补皮鞋上落下的饰品的沈岚清;他会陪她游戏,照顾她心情,永远以她为先;他会每天为她洗手作羹汤;他会在宴会时亲手替她缝制七八套礼服;他会因为她的礼物开心很久。 这些她明明都知道的啊。 她怎么能不心动呢? 她明明第一面就已经心动了。 他那么好,那么多的优点,她又怎么会不喜。 这一刻,玉京古城的金色银杏隔着重重院墙飘落在她掌心。 她只是怕,怕他知道自己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好,怕自己有天会伤到他罢了。 沈岚清仿佛在经历审判般,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他不想打扰到学姐的思绪。 他会等。 等她愿意回到他身边。 或许会有人觉得他的爱太过卑微,太过小心翼翼,又或是太过脆弱,只有他一个人在经营。 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很清楚,并且非常明确,他们是双向奔赴。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 他感受得到。 或许他们的爱区别于常人,没有特别亲密的互动,没有太多爱的表达,甚至很久没有沟通。 但他们的爱是即使隔着万水千山,再见面仍然一见倾心,相见如故。 他们的爱是互相尊重,是相互理解,是包容谅解,是默默付出。 她想要自由,他不会给她太多的约束,甚至不想让她有任何心理负担;她喜欢到处游山玩水,他就陪她去游山玩水,保护她的安全;她没怎么吃过家人做的饭菜,那他就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饭菜吃。 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 沈岚清眼里带着温柔笑意看她,这一刻的他,没有比哪一刻更加欣喜,更加坚定。 他想,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 舒希被沈岚清眼眸中的雀跃感染到,眉眼弯弯,笑意浓重道:“我也是。” 她也是什么? 沈岚清忽然脑子发懵,便听她用和悦地嗓音言笑晏晏道—— “我也是,想见你。” 末了又附上句:“很想很想。” * 一七年六月初,热浪拂面。 连城的烈日炙烤着大地,但依旧挡不住街上纷纷的人流和来往的车辆。 连城大学和连城一中外挂满红色的横幅,这是高中学子们三年当中最重要的一天。 自那日从清寒山回来后,沈岚清与舒希两人言明了心意,舒希也彻底打算好,告别周衍和萌萌两人,回到连城给沈岚清补习功课。 周衍明白过来,知道沈岚清马上要高考,也没打算多留,只嘱咐舒希忙完别忘记他们。 舒希表示当然,几人还约定好等高考结束去海县一起游玩,沈岚清也欣然接受。 回来后舒希才惊觉,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 例如,陈疏易与沈岚清的关系,似乎很不错,甚至私下还有些来往,没有她想得那般恶劣,陈疏易也并没有百般刁难过沈岚清。 再例如,唐司薇和唐司落两姐妹,关系虽不算温情,但也不会时时剑拔弩张,甚至还能说上一两句话,也有了些平常姐妹家的温情。 再再例如,沈家和舒家,自她回来摊牌后,也没反对过她与沈岚清往来。 真是稀奇。 还有最最让舒希震惊的两件事情。 其一,陈疏易居然和唐司落关系越来越好,唐司落整日粘着陈疏易,也没见陈疏易有多厌烦。往常他可是最烦别人接近的。 舒希想,难道是因为上次在玉京古城,沈岚清没被那些可疑的黑衣人绑架,再加之剧情也已经到大结局的程度,所以直接开始放飞自我了吗?那她这蝴蝶翅膀煽动的效应也太大了些。 其二,当红小生薛琢仁,没错,就是被传陈家私生子的薛琢仁,不是陈家的私生子。而这个另有其人连舒希都未曾想过,是梁黎里。 那个曾经被当做陈疏易“陪读”,戴着厚厚眼镜,舒希从未看清过正脸的梁黎里。 她犹记得自己参加陈氏的宴会时,梁黎里穿着礼服闪闪发光的样子,不亚于在场任何一人。 明明人很好看啊,为什么要藏拙呢。 舒希虽出生顶流世家,但接触的是常人,出去时常要去上流圈子的一些宴会,自小的生活也与常人无异,因而有些不懂其中关窍。 也只能说陈疏易的父亲对这个女儿筹谋太多,父母之爱子,则为谋其深远,为了能保护好她,竟不惜找个养子当挡箭牌。 不过这也不是舒希该操心的事情。 她真正该上心的是—— 不论是小说还是现实,她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她都是确确实实有过情感的人。 她要做得只是,把自己的生活好好过下去。 不愧对自己爱的人,不愧对爱自己的人。 也许是那次玉京古城的古街上,舒希与沈岚清两人手牵手奔跑太过扎眼,也许是两人看上去太过般配,颜值太高。两人身着古装牵手奔跑的视频在网络平台上收获了好几千万的播放量,好几百万的点赞量。 还没进连大便早已火得人尽皆知。 网上很多人磕他们的CP,纷纷期待他们能进自己的大学,简直活的招生简章。 但舒希与沈岚清从不去理会这些。 一七年六月七、八号,舒希打着太阳伞,手里拎着矿泉水一类,等在连大的门口。 此刻门口人还不多,因为距离考试结束时间还很远,媒体们早早等在连大门口,期待第一个出考场的人来接受采访。 闲来无事,加之舒希颜值颇高,又一脸的根正苗红,因此很多媒体早早就注意到她。 “同学你好,请问可以接受个采访吗?”中心电视台的人快,火速将话筒和机器挪过去。 舒希向来与人和善,见是中心广播电视台的,晚上固定七点播放国家民生的时事,应当是很官方的采访,于是答应下来。 此时中心广播电视台在直播考场外画面,人数很多,所以舒希的样子也被实时播放进去。 弹幕沸腾。 【好漂亮的小姐姐。】 【中心电视台的镜头下也拍的好美,好温柔的样子,爱了爱了!】 【我发现了什么宝藏!会播多播!】 记者问:“请问您现在是学生吗?” 舒希点头:“我是学生,今年高三。” 记者惊讶:“高三?” 高三不应该都在里面考试吗? 舒希笑,知道他想问什么,毫不避讳道:“保送了,连大。” 【大佬,受我一拜!】 【人美话不多。】 记者好奇:“那请问您在这里是在等……” 舒希道:“等我喜欢的人。” 接连重击,记者哑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勇,这可是中心电视台!】 【爱了爱了,期待小姐姐喜欢的人。】 【这是可以播的吗?】 【爱了爱了!】 舒希并不知道在直播,只以为是要拍几个素材,看着黑漆漆的镜头对着自己,又见摄影师和幕后的工作人员们在烈日下汗流浃背,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得一兜子水道:“我特意准备了些矿泉水,买得有些多了,分给大家几瓶吧。” 说着从塑料袋里掏出矿泉水分发给大家,只给自己留了一瓶。 “谢谢,谢谢。”众人接过道。 记者也在道谢。 【小姐姐好好,更期待她喜欢的人了。】 【啊啊啊啊啊,是我最爱的那个古风小姐姐,我磕的CP要BE了吗?】 记者好奇,道:“你这么优秀,想必他也应该很优秀吧。” 此时距离高考结束还有二十分钟,已经有一些学子提前交卷出来,陆陆续续往出跑。 “学姐!” 舒希刚准备回答,沈岚清的喊声就传了过来。 沈岚清不愧是世界主角之一,虽然学习成绩还有待商榷,但却可以在一众学神当中第一个冲出来,也是难得。 其实沈岚清成绩不算太差,不然也不会考进连城第一中学,只是在连中吊车尾罢了。相对于连中其他人,他算是很差的那一批,但连中可以吊车尾的成绩也还是很可以的。 他与舒希一样穿得连中特质校服,背着不怎么重的书包,步子迈得很大,发丝散乱,迫不及待的往舒希这边跑。 再加上长得好看,满满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记者们一窝蜂的围上去,但沈岚清一出连大却直奔舒希。 “你好,请问你第一个出来是什么心情。” “你好,请问考完是什么心情?” “你好,请问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你好,请问现在感觉如何?” 沈岚清眼神示意稍等,然后很自然得接过舒希手里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又拿过舒希手中的太阳伞为她打好,才弯着眼睛转头道:“就是看见我学姐的心情,雀跃,开心,兴奋!” 【好帅!!!!个子好高,我爱了!!】 【妈耶,这个喝水的动作,这个喝水时候的眼神,清澈少年yyds!!!】 中心电视台的直播间炸了。 【高中生YYDS!满满的少年感!!】 【秀色可餐是真的!!!这个男生好好看!!!】 【这就是小姐姐喜欢的男生吗?他们俩的互动好自然。】 “这次的考试难不难?” “难,很难,特别难。”沈岚清愁眉苦脸道,“我学姐知道我的,学习成绩特别差,不然我也不会第一个出考场。” 舒希实事求是道:“也没有太差,可能是我学习比较好,所以要求严苛了些,但他学习的态度和积极性很好,很认真,值得表扬。” 末了又觉得不够,加了句:“我相信他一定可以。” 【突然很官方,是怎么回事?】 【有点领导表扬那味儿了。】 “刚刚采访这位小姐,她说她也是这届高三的,那你为什么会叫她学姐。” 沈岚清道:“因为我在高二的时候升了一级,虽然我现在高三,但她依然是我的学姐。” 【高二升级?打扰了打扰了。】 【谢谢,我也想学习成绩这么“差”】 【第一中学的又能差到哪去?】 【我就知道不简单,告辞。】 “那考得怎么样?” 沈岚清握拳,奋发图强道:“明年还来!” “不过是已经考进来的来。”沈岚清开玩笑道,“虽然门槛很高,但我腿也不短。” 大家啼笑皆非。 【够了啊,别得瑟了[笑哭]。】 直播间众人“气愤”。 “考完之后心情怎么样?” 沈岚清道:“雀跃,开心,兴奋,连大!” “高考完要做什么吗?计划规划做什么事?” 沈岚清兴奋:“和我学姐一起去旅游,和我学姐一起画画,和我学姐一起弹钢琴,和我学姐逛街,做饭……” 【……打扰了】 【这波狗粮我措不及防】 【别说了,吐血】 【欺负我没喜欢的人是吗?】 “最后一个问题,高考完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沈岚清拿着话筒真挚道:“我想对我喜欢了很长时间的女孩告白,告诉她,她是我的从始至终,我一直都很喜欢她。” 转头又对镜头笑道:“虽然她很早就知道。” 有新过来的记者问:“这女孩现在在现场吗?” 沈岚清牵起舒希的手道:“她一直都在我身边。” 舒希抬头望向他,沈岚清也笑着低头看她。 彼时风过林梢,一切颜色都好。 浮光惊掠,树影摇晃。 人流中的少年和少女相视一笑,青涩稚嫩的时期过后,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更潋滟的春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打完这三个字后,心情十分复杂 有舍不得,但也必须舍得,毕竟写了挺长时间了 然后这个写完了,但是不敢发,怕被骂,因为我觉得写得不好,又断更【我罪大恶极,轻轻跪下】 但又怕不被骂,因为很长时间了,估计都没读者骂我了_(:з」∠)_ 可以心里骂我或者嘴上骂我,或者和别人吐槽我,怎么都行,在论坛吐槽我也行,随意,但千万别发出来评论骂我,因为我真的特别玻璃心【求求了,痛哭TAT】 我真的在绞尽脑汁想,奈何水平在这 和很多好文比起来,我写得有很多不足,也有很多不好,但往好了想,也算是世无其二吧【苦笑】【默默宽慰自己】 另外,我真的不会写结局,因为也没完结过十几万字的文【对我来说字数很多,所以打算接下来写快穿试试】想结局想了很长时间,最后就这样了,略微仓促,有更好的想法的话,会修_(:з」∠)_ 但也算我完结的第一本完整的书,虽然还没彻底完结,还有三章番外【解第一章作话】 感觉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到这吧 祝大家诸事顺心,万事胜意吧 【还没完,哎,又是我(探头,戏精),正文完了,还有三张人物番外,我第一章作话肯定揭晓(暗暗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