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路人大佬的冒牌白月光(穿书)》作者:析诉诉 【本文文案】 白萋穿了,嘴里塞糯米,脸上贴黄符,从地里爬出来的。 白萋:开局没充值,玩了一个初始号? 半路被人捡回家,发现自己是美丽动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开局就有屠龙刀的反派女配……她姐。 白萋果断扔掉剧本,紧抱路人大佬大腿,演起了痴情大佬借尸还魂的冒牌白月光。 * 白萋抱紧顾寒尘的脖颈:寒尘哥哥,人家好想你。 顾寒尘摸着她的小脸:本王知晓 白萋指着倒在地下的炮灰1、2、3:寒尘哥哥,他们都欺负人家。 顾寒尘将她搂在怀里:本王知晓 白萋指着顾寒尘的鼻子:顾寒尘,老子演够了,其实我是假的。 顾寒尘把她逼到墙根:本王早就知晓 白萋:??? --- #金银珠宝给你,荣华富贵给你,日月星辰给你,但,你是我的# 食用指南 1、女主金手指开的大,男女主合璧,所向披靡 2、架空勿考究,放松心情,快乐你我他~ 3、女主智商=作者智商,能力有限,请见谅 4、男主前期残疾,放心会好,下地乱窜的那种好~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寒尘,白萋(qī) ┃ 配角:连载中《穿成大佬心肝宝贝》 ┃ 其它:预收《垂涎将军人鱼线》 第一章 (改) 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白萋醒了。 门口一阵细碎听不清的言语传来,白萋坐起身,看着昏暗的茅草屋里一道光投了进来。 “姐姐可好些了?妹妹给你送药来了。” 逆着光,妖艳美丽的女子缓步走到白萋身边,笑盈盈的将手上的食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白瓷碗。 “姐姐今日可还有不适?若是有,定然要与妹妹说,妹妹好找府中郎中为姐姐诊治。”嘴角带着笑容,可眼神里却是阴狠恶毒。 白萋看着她没说话,轻轻地摇了两下头,女子见她不依,将食盒里装着浓黑药汁的白瓷碗拿了出来,笑容又重了两分,用力拉住白萋的手腕将汤药硬塞到她的唇边。 “姐姐来吃药。”纤纤玉指和浓黑的汤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萋牙齿抵在碗边,刺鼻的味道冲了上来,药有问题! “兰儿好不容易才求来这副药方,就是希望姐姐早些好起来。”楚湘兰一脸关切,而白萋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模样,强忍着嘴角的笑意,希望她早些好起来?是希望她早些见阎王吧! 白萋别开脸,挡开了药汁,想她穿来这里之前就是端这碗饭的,这个楚湘兰居然还想用这一招害她。 “姐姐不吃药,伤就不会好。”她说完,给旁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丫鬟也走了过来按住了白萋的肩膀。 “大小姐还是把药吃了吧,不吃药病怎么能好!” 白萋死抿着嘴唇,第一次没杀死她,这么快就准备第二次了? 白萋用力推搡着,不住地扭着头,楚湘兰想把药强灌下去,白萋用腿一蹬踹在了楚湘兰的肚子上,楚湘兰痛的惊呼一声,手一侧药也撒了干净。 丫鬟将她扶起,用眼睛狠狠挖了一眼白萋,“二小姐这里就咱们两人,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掐死!” 楚湘兰刚刚还温和的面容上阴鸷可怖,她愤愤地叹了口气,甩了下手上的汤药。 “不行,万一暴露了麻烦,府上人这么多,别出意外。” 白萋听了这话,抬起脚又是一腿踢在了丫鬟的腿弯上,丫鬟趔趄一步跪在了地上,白萋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疯子,命怪大,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楚湘兰咬着牙咯咯作响,眼底浮现阴狠的杀气。“主子,就是一个疯子,您别和她动怒,老爷都说了,这样的疯子得锁起来才安稳。” 楚湘兰阴笑一声,甩了甩衣袖,将身上的药汁掸去,“来日方长,我自有办法,春花好生看住了,今晚家中有贵客,莫要惊扰。” “那是自然,主子您放心,春花一定把她好好的看着。” 楚湘兰迈步离开了茅草棚,白萋刚刚还痴傻疯癫的眼神随着门的关上,凝上一抹阴狠,楚湘兰啊楚湘兰,真不愧是楚湘兰,居然一开始就下手这么狠。 白萋靠在床上,看着简陋的渗出几缕天光的草棚顶,谁能想到这个地方居然是太守府。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一天一夜,她的身份却已经出现了起承转合好几个版本了。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是个无人认领的弃尸。 一睁开眼,躺在乱葬岗上,嘴里塞着糯米,脸上还贴了黄符,旁边只有野狗和几只虎视眈眈的乌鸦。 再之后,她以为自己是某国的藏匿身份的暗探。 在她从坟里爬出来没多久,就遇到一个受伤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衣,人似修罗,见她举剑便刺,还好她脑子灵光,脚底抹油跑的够快,不然就真的变成了无人认领的弃尸了。 最后,她的真正身份竟然是太守府的痴傻疯癫的大小姐。 从凶神恶煞的手里逃脱,白萋打算藏匿身份,找个地方落脚,好伺机寻找自己的同伴,了解现在的状况,却意外幸运的被人半路捡回了家。本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可以享享清福,可谁知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之中。 在白萋经过几番了解,才知道自己穿了书,穿书不可怕,重名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本书里压根就没有你这个名字,这才尴尬! 书,不是好书,毒的简直跟谋财害命一样。 男主和女主第一次见面,是男主杀了女主全家,见女主国色天香楚楚可怜,男主动了凡心饶了她一命。 男主为了知道女主真心,居然拉着反派女配当着女主的面XX了。 反派女配为了报复男主,和某个奴仆XX,大了肚子说是男主的。 反派女配嫉妒女主,带着人把女主给XX了。 男主为了给女主解气,把怀着身孕的反派女配给XX了,让女配流了产。 丧心病狂的女配和男主的爹XX,当上了男主的小妈,还给男主生了个弟弟…… 要不是几度确认这本书的来源是正经网站,白萋一度怀疑,她是在某个盗版网站上看的狗血三观废的小黄文。 也就是因为这么毒的剧情,让白萋带着极其猎奇的心理,疯狂的想知道结局,以至于她通宵“服毒”。 可是—— 最关键的是,白萋熬到两眼通红,口干舌燥,被毒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作者烂、尾、了! 反派女配和男主的爸以及出生没多久的小弟弟,一夜之间突然暴毙。 一点都不happy的happy end 一篇毒文,毒到就连最后作者结尾的方式都是毒的! 作者脑子里的坑,打算种树吗? 作者这么能制/毒,难道不怕过海关被扣押吗? 白萋气到气结,怎么穿就穿,穿到了这么一本“毒”文里啊! 而且,书里又没有她啊! 当白萋接受现实,做好准备,为男女主神奇的爱情,鼓掌喝彩,展臂高呼时,峰回路转,急转而下,她终于找到了她和这本书最最密切的切入口。 那就是刚刚给她送毒药,妄图想要害死她的,美丽动人,白莲本花,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宝贝妹妹——楚湘兰。 在原文中,作者为了凸显反派女配的心狠手辣,在她一出场就讲述了她待字闺中时,亲手杀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并将她弃尸荒野,强占姐姐的未婚夫,成功从偏僻边城到了京中,开始了她的旷世大戏。 而白萋这个从始至终不配拥有姓名,连炮灰都算不上的一溜烟,在故事还没开始,就光荣领了盒饭,排队投胎去了。 人生处处有惊喜,所以白萋真的是一具无人认领的弃尸。 只不过,万幸,没死成,害得她老妹,还得继续想方设法弄死她。 白萋叹了口气,楚湘兰第一次失手,第二次失手,第三次绝对会是狠招,定要将她彻底置之死地,那么她现在困在这个地方,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正当白萋一筹莫展之时,外面传来了两声争辩,她悄悄走到门边,去听外面的动静。 “大小姐昨天刚回来,怎么能锁在这里!”说话的人中气十足,白萋记得她,这是她的奶妈,也是昨日把她捡回来的郑嬷嬷。 “这是老爷的意思,大小姐痴傻若是惹了麻烦谁能担待!”春花说话咄咄逼人,一点都不把府中的老人放在眼里,有那对母女撑腰,她的胆子可比天大。 郑嬷嬷气哼哼的攥紧拳头,“不行,我得看看大小姐,你把门打开,若是你不开门,我就去老爷那里告你,欺负大小姐!” 白萋因对这里并不熟悉,依然表现的痴痴傻傻,好让旁人放松警惕,听到门上的锁链声响了,她转身坐回了床上。 “我的好小姐身子好点了吗?”郑嬷嬷一看到白萋,摸着她的小脸,仔细端详,白萋冲着她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看着白萋,郑嬷嬷圆胖的脸一横,低声咒骂:“都是一群没良心的白眼狼,夫人在的时候对他们都不薄,就这么欺负咱们大小姐,都不怕以后走夜路撞见鬼,阎王殿前下油锅!” 她将食盒里的吃食拿出来,舀起一勺喂到了白萋嘴边。 “好小姐,我给你熬了鸡汤,你喝点补补身子。” 白萋小口抿了半勺,伸手去抓她放在食盒里的包子,看她这样郑嬷嬷心疼的跟针扎似的。 “这包子是大小姐最喜欢吃的酱肉馅的,嬷嬷带了好几个呢!” 白萋从穿来到现在都没有吃一口丫鬟送来的饭,生怕里面有问题,早就饿的不行了,一个包子三五口咽下了肚,看她吃的急,郑嬷嬷又给她喂了两口鸡汤。 “别噎着了,慢慢吃。” 郑嬷嬷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看得出郑嬷嬷是真心待她,大概也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待她好的人了。 “你看也看了,送也送了,赶紧走吧,到时候老爷夫人怪罪下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春花靠在门边嚷着,郑嬷嬷刚想骂她,白萋抓住她的手腕冲着她嫣然一笑。 “什么夫人夫人的,不就是个唱歌的贱妓吗?”郑嬷嬷小声嘟囔一句站起身。 春花不耐烦的继续催着,说出的话也越来越不中听,白萋眼神中笑意一敛,一个阴狠的目光投了过去。 春花被这个凶狠的眼神震慑,话在嘴里没说出来,郑嬷嬷交代了好几句,把食盒留下,依依不舍的跨出了门。 春花见郑嬷嬷刚走,急不可耐的想要锁门,白萋一步上前,拉住了春花的衣袖。 “夜路走多了,总能遇到鬼,今晚小心你床边。”低沉的声音阴暗可怖,一直痴痴傻傻见谁都笑的大小姐忽然换了一副嘴脸,春花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早就听说大小姐死了。在乱葬岗上,被野狗啃得只剩骨头,还有小厮从山里带来了找到的骨头,可还不出一个时辰郑嬷嬷就领一个活生生的人进了府中,春花也不确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人是鬼? 白萋看她这么不经吓,继续装出痴傻的模样,乐呵呵的坐在床上晃着腿,冲她笑。春花吓得脚软,走出门险些摔倒,正好碰到楚湘兰,她躲过楚湘兰的目光,怯怯的站在门口,楚湘兰没太在意进了房中。 “我的好姐姐,你这儿太暗了,又冷,我专门给你拿来了火盆和烛台。” 白萋看着下人端进屋的火炭,一股怪异的味道飘了出来。 “姐姐好生休息,妹妹就不打扰了。”楚湘兰这次没有耽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完快步离开房中,将门锁上。 白萋捂住了口鼻,走进了火盆边,火盆里放了迷香,只是现在火盆还没有烧起来,所以效果尚不明显,一旦火烧起来了,她定然会晕死在房中。 白萋将水桶里的水舀出一瓢浇在了火炭上,只听得“滋——”的一声,火炭熄灭了。 再看烛台,也是楚湘兰精心设计好的,烛台大多用金属底托,而这个烛台却是木头的,细细摸上去,在蜡烛的下面还垫着一层叠好的草纸,只要蜡烛燃尽,就会点燃草纸,烧到烛台,烛台点燃,烧到房间,那时自己被迷烟熏晕,火势熊熊,她肯定逃不出去。 最后,火炭烧了干净,烛台也没了,一干二净,证据全毁。若追究起来,大不了说是白萋疯了,自己点着了火,命丧火海,大家也不会怀疑。 白萋看着手中的烛台上跳动的火焰,嘴角一扬,好,那她就将计就计。 第二章 (改) 白萋看着蜡烛一点点的燃尽,外面的天光也渐渐暗淡下去,只要茅草棚烧起来,她从窗户溜走,到时候扑灭了火,等到楚湘兰向楚老爷说起此事时,白萋届时出现,揭穿楚湘兰,就万事大吉了! 火烛只剩最后半寸,白萋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这屋里能燃的东西不算太多,为了让火烧的大一点,白萋将几身旧衣,在桌上铺展开,然后找出了一沓草纸,准备引火,楚湘兰想让她烧死,肯定会故意将这边的人调走,加之听说今晚贵客临门,大家肯定聚集于前堂,她这时候溜走,是绝佳之策。 将桌子上搬了个板凳,确定自己可以从狭小的窗子逃出,白萋跳了下来,开始引火,天干物燥,草纸燃烧极快,落在了衣服上的火花也迅速蔓延,白萋丢了一块燃起的衣服到了门口,以便外面的人不能轻易进入。 不消霎时,火焰迅速在房中蔓延,白萋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桌子,透过小窗看了出去,外面的人确实不多。火舌在房间中任意舔舐着房内的家具,火以及漫上了大半个桌面,若是再不走,白萋可能就走不了了。 不管三七二十,跑了再说! 白萋将手臂从撑在窗框,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子,窗子狭小,好在原主身子极其瘦小,若是再胖半点,许是都能卡在窗子上。 一个翻身,白萋跌坐在了茅草棚外的草地上,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白萋站起身,火焰已经烧到了茅草棚的屋顶,滚滚浓烟从四面八方飘了出去,不少周围的下人急忙赶了过来,白萋躲在茅草棚后,准备趁机逃走。 “怎么烧起来了,快些救火!” “没多大事,可能就是小姐烧火的烟气大了一点。”春花的声音在众人中格外醒目,丝毫没有紧张之意。白萋将她的话一字不漏的进了耳朵,撇了撇嘴,这火光都开始窜了,怎么还没多大事,等她出去,看她怎么收拾这个死丫头。 “大小姐出来了吗?快些救人!” “老爷说了,门锁不能拿下来!”春花似乎铁了心想让白萋死在屋里,白萋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来日方长,最好你别落在我手上。 人围聚的越来越多了,白萋看此时正是最佳逃离之时,从屋后一阵小跑,躲过前来救火的小厮侍女,往这个府邸僻静之处而去。 太守府着实大,楼台水榭,湖光山色一应俱全,俨然一个现代公园,白萋这副身子记忆全无,在这个太守府想要辨别方向,着实不易。 天色渐渐暗淡,回首看去远远看去,燃烧的茅草棚火光冲天而上,火焰将茅草棚包裹,吞噬,犹如暗夜中绽放的火莲,鬼魅之色,妖艳之至。 白萋快步离开,迎面几盏灯笼在夜色里尤为醒目,白萋左右看去,周围全无藏身之处。 “姐姐!” 是楚湘兰! 白萋心中一紧,一时间进退两难,只得站在原地,灯笼向她不断靠近,白萋也看清了来者何人。 “惊扰了王爷大驾,微臣罪该万死,这是我家不争气的女儿,一年前失足落水撞到了头,变得痴痴傻傻,还请王爷息怒。” 楚老爷拉着白萋跪在了地上,硬按着她的头往地上磕,白萋身子挺得笔直,她怎么也想不到,今日府中的贵客就是昨日要杀她的黑衣人。 “楚白萋你好大的胆子,惊扰了王爷的大驾你担当得起吗!还不快给王爷磕头!”楚老爷说着,手上力气更大,白萋这小身板可抗衡不了,匍匐在了地上。 “你是太守府的人?”黑衣人终于开了口,冷彻销骨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白萋今日方才看清他的脸,呼吸已有些不平,心中思虑着如何应对这群人。 “姐姐,听说你住处着火,吓得爹爹和娘亲急忙就赶来了,这位大人可是摄政王,你可要好生给王爷陪个不是。”她说完,盈盈跪在了男子面前,向他磕了一个头。 “王爷,我姐姐自从一年前落水后,便痴傻愚笨,不懂礼数。湘兰在此待姐姐给您请罪,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姐姐。” 楚湘兰又开始给自己树温柔知礼的大小姐人设了,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看她抬头时迟迟缓缓的模样,还有抬眸时,勾人的眼神,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 白萋白了她一眼,不过,刚刚楚湘兰提的那个名字,好像很有趣。她从楚老爷手中挣脱昂着头看着面前的男子,顾寒尘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扫过面前的人,平静的眼瞳里有了几分摇动。 像,真像。 尤其是眼角的那颗朱砂痣,和她极像! 朱红灯笼下白净素淡的脸上蒙上一层红纱,一双柳眉下明眸中晕了万点星辰,眼角朱砂平增三分垂怜,樱色的唇瓣微启,语言又休,凌乱的发丝在晚风中摇摆,弱柳扶风,楚楚动人。 “阿湄……” 顾寒尘喑哑的嗓音轻唤着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手不自觉的按在心口,双眸中有几分失神。 白萋听到这个称呼,一个激灵,脑海中浮现出书中情节,紧绷的嘴角不禁扬起,她粲然一笑,扑到了顾寒尘的怀里。 “寒尘哥哥!”清亮的嗓音雀跃欢喜,带着少女三分羞赧的娇甜,只一个称呼就能喊到人心坎坎里。 所有人脸色陡然一变,旁边的侍卫也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楚老爷看白萋这般不敬,上去就要抓人,白萋搂着顾寒尘的脖颈转到了顾寒尘的身后。 “寒尘哥哥,人家好想你。”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顾寒尘有几分恍惚。 白萋看他失神的双眸,惊异的神色,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作者成不欺她,命不该绝,好死不死就真的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寒尘哥哥,你怎么了?腿不好吗?为什么坐着轮椅啊!”软甜的声音在耳边萦绕,顾寒尘握住了白萋圈住自己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顾寒尘还未来及开口,楚老爷跪在地上拼了命的磕头,给顾寒尘请罪。 “惊扰了王爷大驾,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白萋一脸天真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楚老爷,“爹爹,您怎么了?寒尘哥哥这么凶吗?”她说着还不忘看着顾寒尘,拉着他的衣袖乱晃。 楚湘兰听了这话和母亲相视一眼,又打量着楚白萋,咬着唇,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于是上前一步,跪在地上。 “王爷,家姐神志不清已经请许多名医诊治,今日之事,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看楚湘兰反复向顾寒尘强调自己脑子不正常这件事,白萋也知道她的心思,如果她真的抱上了顾寒尘这条大腿,她这位亲爱的反派妹妹不就没戏唱了吗? 虽然可惜,但白萋没打算留机会。 “寒尘哥哥别听他们乱说,阿湄好着呢!” 她柔软的手指缠在了顾寒车的大手上,公然在人前拉手,简直就是极为不雅之举,可顾寒尘也没甩开她,就代表有戏! “寒尘哥哥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了,我陪你回去好不好?你怎么来府中了,昨日的事啊,你可吓坏我了,当时都没看清就偷跑了……” 白萋一路上喋喋不休,顾寒尘则一路沉默,余光扫过旁边的侍卫,一个个严阵以待,将两人包围其中,大有一种只要白萋有一点点越轨之为,就将她碎尸万段! 一直走到一个偏僻的小院方才停下,侍卫拉开了小院的院门,过了影壁墙,是一个非常规整的四合房。 “寒尘哥哥住在这里啊,还挺好的,这么宽敞,这院子也漂亮,比我住的地方好多了!”白萋说个没完,一点小事都能念上半天,推着顾寒尘进了前堂,身后的侍卫将房门关上。 一直沉默的顾寒尘,终于开口了。 “你不是阿湄,你是谁!” 第三章 (改) 楚白萋心中一慌,瞪大眼睛,指着自己,向顾寒尘解释,“我是啊,我是阿湄,也是楚白萋,阿湄是我小名。” 楚白萋笑眯眯的说完,拿来茶盏倒了一杯水送到了顾寒尘的手中。 顾寒尘和门口的侍卫相视一眼,接过茶盏,心中疑虑万千,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一道银光架在了白萋的脖子上。 “你说谎!”沉默不语的侍卫开了口,他带着杀气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白萋,白萋手一软,手中的水壶摔在了地上。 “我没有!”楚白萋大声的喊道:“我就是阿湄,你为何不信我!” “阿湄姑娘早就已经离世了,你怎么可能是,你又有什么本事证明自己就是!” 白萋看着顾寒尘,他神色淡然的望着二人,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楚白萋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我是的,我就是阿湄,十年前,淮水河畔,我和娘亲救了寒尘哥哥,难道寒尘哥哥都忘了吗?” 白萋越说越伤心,话都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拿着杯盏的顾寒尘微垂眼眸看不出眼神里的思绪,白萋抽泣声不绝,跪坐在了地上。 “你若不信就杀了我吧,我无话可说,寒尘哥哥,当初你我二人在淮水河畔,一起唱歌你忘了吗?你教了我一首你们国家的小调,还说我唱的不好听……”楚白萋掩面痛哭,顾寒尘一直落在别处的目光回到了她的身上。 楚白萋哽咽着,用手背蹭了下脸上的泪水,手上的灰摸脏了白净的小脸,委屈的眼泪不住,凭生许多可怜凄惨。 “我也不知要怎么证明,当时我们分别的时候,我送你的平安扣你还记得吗?可能已经扔了吧,他们说你是王爷,对,你是王爷,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这样的人……” 白萋越说越伤心,颤抖的肩膀摇晃不定,顾寒尘轻叹一声,手搭在胸口,那个平安扣,自分别之日起他便一直随身携带,从不曾遗落。 “你知道平安扣的模样?”顾寒尘声音轻柔许多,白萋哭红的小脸望着他,拼命地点着头。 “知,知道啊!平安扣上面刻着两只老鼠,因为我属鼠,所以,所以……”后面的话都藏在了不住地抽噎里,顾寒尘冰冷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不舍,他轻叹一声。 看顾寒尘还不开口放她,白萋心一横。 “寒尘哥哥不信我就罢了,我今天就死在这儿,我去见我娘亲,我和娘亲说,我见到了寒尘哥哥,但他已经不记得我们了!” 白萋说完用力向刀刃撞了过去,侍卫看她此举猛收回刀,白萋失去重心摔在地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寒尘哥哥,若有来世,我希望还能遇到你。” 她爬起身冲过去和侍卫抢刀,本就是女流之身,加之白萋瘦弱,自然没什么力气,侍卫都不需费力,就让白萋毫无办法。 “罢了,我信你。” 顾寒尘看她这般认真,又一声长叹,看着眼前的人儿,心有千千结,却无人能解。 “真的?”白萋收回了手,看着顾寒尘,已经停止的眼泪再度决堤了。 “真的吗?寒尘哥哥,你真的愿意相信我?” 顾寒尘微微颔首,深沉的双眸抬起,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白萋。 “信你。” 白萋的嘴唇抖了起来,扑到了顾寒尘怀里,头埋在他的脖颈间,不住地哭泣,“寒尘哥哥,我好想你啊!” 顾寒尘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本王知晓,莫要哭了。” 白萋抽泣声不断,顾寒尘轻声安慰,靠在顾寒尘怀里的楚白萋嘴角漫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眼神里透出精光。 小说里对顾寒尘着墨不多,可是却绝对称得上是大佬中的大佬, 顾寒尘是邻国质子,十五岁时归降渊国,第一次领兵出征就身受重伤。被路过的一对母女搭救,捡回了一条性命。 此后数年,精于排兵布阵,用兵出其不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成为了渊国鼎鼎有名的一代战神。渊国先帝驾崩托孤,将四岁的小皇帝交由他照顾,原本是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邻国质子的顾寒尘摇身一变成了渊国摄政王。 好景不长,新皇登基,边境苍国接连来犯,顾寒尘亲自带兵出征,伤到左腿,此后岁月只能轮椅出入,腿伤加之连年征战留下的病根,在他成为摄政王仅一年后,就薨逝归天。男主代为监国,从原本的一个将军,成了国公,楚湘兰看男主飞黄腾达,红杏出墙,故事由此进入了高潮。 原文中,在顾寒尘去世前,一直在寻找这对母女下落,但一直无果。当时分别之际,女孩将自己随身佩带的一个平安扣赠予,愿他岁岁平安,顾寒尘也将此物贴身佩戴,睹物思人。 少年时的感激,化作了日久经年的思念,短暂的相逢,也成了照射在顾寒尘寂凉一生的白月光。 而最让楚白萋意想不到的是,顾寒尘居然会自己开口喊出白月光的名字!这么好的大腿,怎么能让他跑了? 如果能把这个人拉成自己的靠山,别说在太守府,在这个国家,白萋都能横着走。 白萋慢慢抬起头,眼神里是欣慰,是满足,是欢喜,是得意,她终于可以翻身了! “寒尘哥哥,你受伤了!”白萋看到自己靠着的肩膀上一大片的洇湿一下子从顾寒尘身上弹起,顾寒尘略有几分惨白的容颜,浮上一抹浅笑。 “不碍事。” “不行啊!受伤就糟糕了,你何时受的伤?为何会受伤?谁伤的你?上药了吗?”白萋的问题就像是一个连珠炮一口气全喷了出来,顾寒尘不好解答,将身上的鹤氅紧了几分,挡住了伤处。 “不碍事。” “不行的,寒尘哥哥我照顾你沐浴更衣,然后给你上药好不好?” “此事属下做就行,楚小姐还请先行回去休息。”身后的侍卫对白萋的态度好了不止一点点,白萋现在怎么可能回去,她是要在顾寒尘身边贴住了的,再说了,万一顾寒尘真的眼一闭腿一蹬上了西天,她不就完蛋了吗? 想要自己活得好,顾寒尘一定要长命百岁! “男子怎么能和女子相比,若你真的照顾妥善,寒尘哥哥会受伤吗?” 一句话把侍卫堵得,连一个音都冒出来。 “寒尘哥哥,我来照顾你吧!我看你这儿都是男人,男人肯定没有女人心细,我还和母亲学过医术,一定能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说完不等顾寒尘回答,楚白萋推着顾寒尘就往正房走,刚出去两步,顾寒尘就喊住了她。 “男女授受不亲,阿湄已经是大姑娘了,此事还是交给北燃吧!” 说罢,北燃一步上前,从楚白萋的手上夺下了轮椅,快步将顾寒尘推进了房中,楚白萋站在原地,看着高升的明月,脸上的烂漫无邪顿时一扫而光。 “天不灭我。”她手背在身后,望着天上一轮明月,月辉似水,浸透大地,望着隐隐能看到的点点灯火,想来,那群人正聚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想着怎么把她杀了。 白萋哼着小曲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正月的夜晚还有些冷,白萋目光锁在正房,要主动一点,才能有机会。 “寒尘哥哥,我来啦!” 一声巨响撞开了门,顾寒尘被突如其来闯入的人吓了一跳,旁边给他净身的北燃身子一颤,急忙将自己手中拿着的绸布扔到了水中,盖在了某个部位。 “寒尘哥哥,我来帮你洗吧!”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还真希望两个人“授受”一下,要两人真的有了点什么,放给楚湘兰三个胆子也不敢再陷害她。 顾寒尘脸色一凛,看着站在门口的楚白萋,责备道:“我是男子,姑娘家怎能进来!” “寒尘哥哥在府中难道就没有服侍的侍女吗?没关系的,我来吧!”她说着拿起一块干净的绢帛走上前,北燃抢先一步已经做了某些防御措施,当白萋靠近,最先入眼的是他左腿的伤疤。 歪歪曲曲的伤疤就像是一只面目狰狞的蚣虫趴在上面,让人触目惊心。 伤疤表面虽已愈合,可情况极不容乐观,伤疤附近覆着一圈坏疽,若想知道伤处内部的情况,只有将皮肉切开,白萋面色凝重,撩起衣袖,手指探入水中由下到上摸过骨头,轻叹一声。 “寒尘哥哥,疼不疼?”她刚刚没了眼泪的眼睛,顿时又充满了泪水,白萋偏过头,小声念叨:“寒尘哥哥不让我来,是不是担心我看到伤口会伤心,我明明叮嘱过你,让你好好照顾自己,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看他又哭了,顾寒尘刚刚的几分火气也消减下来,缓缓道:“已经好了,不疼了。” 他只是宽慰,白萋怎会听不出,白萋小心地拿着绢帛擦拭着旁边完好的皮肤,小声道:“寒尘哥哥,你可能伤到了骨头,莫要骗我,和我实话实说便是。” 这伤口是导致顾寒尘去世的最大元凶,白萋趁着给他擦拭的时候摸了下骨头,很明显骨头并没有接好,而是自己愈合,变形严重,所以才导致他现在只能坐轮椅出入。 顾寒尘没有接话,白萋也不敢多说,接好骨头,谈何容易,尤其是现在这样已经扭曲愈合的骨头,更是麻烦。 顾寒尘肩上的伤比白萋想象中还要严重,伤口周边有一圈极不自然的红晕,白萋伸手探去,周围一片滚烫,再看他身上,伤痕交叠,许多陈年的旧伤叠落,看得人心惊胆战。 白萋素白纤细的小手,从他精壮紧实的肌肉滑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数不胜数,或浅或深,每一条都是曾经血雨腥风后留下的纪念,也是他走到今日所铺就的大道。 白萋的手指停在了心脏的一处伤痕,拿到伤疤看起来已经过了很久,可从伤口的痕迹来看,似乎当时伤的很重,顾寒尘觉察到她动作的停滞,将身侧黄梨衣架上的中衣扯了下来披在了身上。 “害怕吗?早些休息。”顾寒尘起不了身,衣服被水浸湿,贴在了皮肤上,白萋拉住了他的正在系带子的手。 “不怕,只是在想,你受伤的时候有多疼,心里很难受。” 白萋默默抬起眼眸,微红的眼睛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白兔,乖巧软弱,却还在担心别人。 “不疼了,已经好了。” 白萋轻叹一声,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绢帛,低着头走到了后房门口。 “北燃大人,您帮王爷擦下身子更衣,我去取药。” 第四章 (改) 听她说取药,北燃上前一步拦下了白萋,他越过白萋看顾寒尘,见顾寒尘微微颔首后,方开口道:“王爷的伤势,不想外传,还请楚小姐谨记。” 白萋听后有几分奇怪,却不再多问,点头应下,白萋步出房门,月亮已经升至中天,回想当时与顾寒尘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白萋渐渐了然。 顾寒尘当时以为她是细作想要杀她,白萋趁其不备逃走,而今日再遇到,身上的伤口还很新鲜,很有可能就是在此地遭遇了细作的埋伏,受了伤。 而看他这个样子,似乎到达此地不是一两日了,今日才来到太守府说明之前的住处暴露了,来到府中不透露伤势,也不找郎中,说明顾寒尘不想让人知道此事。 将事情想得差不多明白,白萋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本以为自己这一身的本事就要无用武之地了,却不想,现在成了她的制胜法宝。 前世她生在中医世家,祖上好几代都是宫中御医,之后不堪官场黑暗,游历山水,集结整理了大量民间关于各种病症的治疗资料。 幼时年少,家中也没有年岁相仿的孩子,无聊时白萋就翻看这些东西或者是跟着祖父给病患看诊,久而久之,尚说不清一句话,便熟知各种药材的药理,走路还不稳当,就开始学着摸脉看诊。 现在最最重要的就是少和楚府的人接触,这样才能避免自己在顾寒尘面前暴露。 白萋和门口的侍卫说了去处便离开了小院,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黑夜里一个人头晃动,白萋穿来几乎没有承继原主的半点记忆,很多时候都是靠一些衣着行为辨别身份,白萋有意忽视晃动的身影,低着头往前走,希望躲开这个麻烦。 “姐姐!”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白萋停下脚步,早闻得郑嬷嬷说,她还有一个胞弟,不过郑嬷嬷总是“小少爷”,”小祖宗”的喊,白萋也不知这个弟弟究竟是什么样。 “姐姐!”幼童清脆的喊声靠近,一个穿着竹青色夹袄外面披着纹金绣球大氅的男孩跑了过来。 “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爹爹说我功课不好,把我关在房里,不许我出去,今日我看你的住处着了火心急的要命。”幼童仰着脖子看着他,眼神里的欢喜藏也藏不住。 白萋蹲下身子,心里隐隐有几分暖意,本以为这个孩子也是和楚家人一样冷血无情,可看他匆忙而来,关切无比的样子,便知他对这个姐姐极为挂念。 “姐姐,你受伤了吗?身上疼不疼?冷不冷?能不能吃饱?” 小娃子年岁不大,却就像个老人家,张口闭口问的没完,比白萋还啰嗦,白萋看着他微微一笑,摇摇头。 见白萋一直不说话,小娃儿叹了口气,甚是认真道:“姐姐,你是不是又忘了我叫什么?我叫楚攸宁,姐姐叫楚白萋。我们俩的名字都是娘亲取得,出自《诗三百》。我是‘哕哕其冥,君子攸宁,姐姐是‘蒹葭萋萋,白露未晞,你可记得了?” 楚攸宁说的万分娴熟,不知和楚白萋说了多少遍。 白萋听后,不自觉摸在了胸口,原主一直贴身带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两句话便是这两句,原以为有着什么别用,而今听完,许是家人的美好希冀,便犹如护身符一样随身携带。 看着不作答的白萋,攸宁并没有丝毫泄气,反而拍着胸脯对白萋道:“记不得也没关系,姐姐若忘了,攸宁会一直记得,每日说给姐姐听。” “记得,你是攸宁,姐姐是白萋,姐姐记得。”这个孩子不过是六七岁的年龄,长得圆润可爱,胖乎乎的小脸就跟刚出笼的包子一样,又软又绵,白萋情不自禁的摸着他的小脸,忍不住想与他亲昵。 楚攸宁听了这话,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忽然喜从天降一般,开心的直跳,“姐姐你好了?姐姐你知道我是谁了!”白萋看他开心,欢喜也掩盖不住。 “好了,以后都不会忘记了。” 原文里,楚攸宁这个名字也从没出现过,可能在他提及之前也被人加害,从这个故事里消失了吧! 白萋心中漫过一丝酸楚,自己莫名其妙的闯入这个世界,四周都是豺狼虎豹,她做好了和世界为敌的准备,居然还会有人走到她身边去牵她的手。 “你怎来了?若是爹爹找你,你该怎么办?”整理着他跑乱的头发,声音都温柔许多。 “我偷听下人说你在这里就从房里溜出来了,姐姐不必挂念我。姐姐,这里住的可习惯?你此时出来,是要去什么地方吗?今日可用过膳了?”攸宁问的没完没了,白萋听着心底漾起一股温暖。 白萋生怕给这个小弟弟惹来麻烦,“我要去药房取些药,攸宁先回去吧!” 楚攸宁不依,道:“不要,我和姐姐一起去!” “不必担心,都已安排妥当,攸宁不必挂念姐姐,好生读书,好生习字。” “我今日默书先生又夸奖我了,他说我聪慧机敏往后定然能高中状元。” 自从一年前白萋受伤,就再也没有人与他说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楚攸宁事无巨细都想和白萋一一分享,白萋也不打扰,就安静的听着。 “姐姐为何要去药房?可是生病了?还是受了伤?姐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附中的郎中喊来!”楚攸宁说着就要跑走,白萋一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王爷的侍卫受了点轻伤,安排我去拿药,不打紧。” 攸宁这才放下心,点了点头,“那便好,那便好,我陪姐姐一同去。”说着楚攸宁拉起了白萋的手,往药房方向而去,白胖的小手软的就像是一团棉花,将白萋的手紧紧包裹。 药房中只有两个值夜的郎中,白萋开口要了两次药,两个郎中都故意装聋作哑,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白萋深知原主在这个地方并不受人待见,却没想到,就连下人都是这般态度,想来原主定然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被坑害到这一步。 见白萋受了委屈,楚攸宁火冒三丈,三五下爬到了药房的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把昏昏欲睡的二人惊醒。 “我姐姐在和你们说话呢!你们都没看见吗!一个个懒懒散散躺在软榻上,我等会就去爹爹面前说,将你们此时丑态告诉爹爹!” 楚攸宁是府上楚老爷捧在手心疼的宝贝疙瘩,虽是一母所生,楚老爷对楚白萋简直弃若敝履,而把楚攸宁视为掌上明珠。小少爷一发话,谁敢不从,手脚麻利的给楚攸宁送了过来,白萋伸出手,将他从柜台上抱了下来,这个小弟弟着实可爱至极。 原来背后有靠山,竟让人这般得意,原本还有几分不快,看到攸宁一扫而光,楚攸宁却还气哼哼的。 “悬衡而知平,这群人往日里懒散惯了,也没点规矩,我回去定要让父亲严加管教,好生约束,姐姐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他自己气的不行,还不忘安慰白萋。 白萋拿着药拉着攸宁离开药房,药不多只能用今晚一次,明日一早还要出府,夜色已深,白萋担心攸宁别被楚老爷逮着,到时候二夫人再说两句风凉话,让攸宁受过,催了又催,让攸宁早些回去。 “我要将姐姐送到别院,姐姐不必担心,攸宁没事的。” 白萋担心顾寒尘看到楚攸宁再多疑心,距离小院还有十余步的地方停下,撵楚攸宁离开,楚攸宁甚是不愿,却耐不住白萋连连催促,只好与她告别,还不忘反复交代,左右叮嘱。白萋见楚攸宁身影消失,含笑折回小院,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黑夜中一个声音直插入耳。 “那是你弟弟?” 白萋都不知北燃何时待在这里,她稍稳心神应下,继而又道:“是啊!攸宁六岁了,当时我遇到寒尘哥哥的时候,还没有他呢!” 北燃冷冷扫了一眼笑的眯起眼睛的白萋,阔步向院内而去,离开时还小声嘀咕一声,白萋没听清快步跟上,直奔顾寒尘的房间。 顾寒尘披着一件墨色金狮滚绣球的大氅,安静的坐在灯下翻着书卷,火光投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灯影光斑,低垂的眉眼杀气敛去,多了两分温润儒雅之气。 “取药去了这般久?”顾寒尘慢慢的放下书卷,看了过去,白萋没多言跨进了房中。 “遇到我弟弟了,和他说了两句,不过寒尘哥哥你放心,你的事儿我一句话都没说。”说罢,白萋俯下身,将顾寒尘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头。 顾寒尘的左腿几乎完全丧失用处,整个人只能靠右腿支撑,极为不便,可却依然执拗的将白萋推开,一手扶着桌边,强忍痛意坐在了床上。 “不碍事。” 看他逞强,白萋嘟着嘴巴坐在他对面,极为认真道:“寒尘哥哥,别逞强,你是伤者,阿湄会好好照顾你的。” 顾寒尘淡淡一笑,白萋伸出手解开他脖颈上的扣子,她的手碰过他的皮肤,顾寒尘别开头,有一种不自然的炙热烧灼着脸。 看他微红的耳朵,白萋窃窃一笑,顾寒尘是个情痴,一辈子都惦记着那个淮水河畔的女孩,终生未娶,就连一个暖床侍妾都没有,虽说这年岁在古人早就可以子女满堂,而顾寒尘却一直孤家寡人,直至离世。 自然,也纯情得很。 “不必,本王自己来。” “不行!”白萋看他微红的脸颊,多了几分玩心,她将顾寒尘的手反手按在了床上,柔软的小手将他带着粗茧的大手压着,就像是手心里化了一滩雪水。 “你要听话!”白萋微抬下巴,神色认真,顾寒尘眉目舒展,“好。” 白萋看他应下了,继续给他接着扣子,古人的衣服穿的就是麻烦,左一层右一层,害白萋弄了好久,才终于看到了月白色的中衣。 伤口的血水将中衣浸湿一片血红渗了出来,白萋动作轻缓的将衣服拉开,看到了血淋林的伤口。 “是不是很疼?”她柳眉紧蹙,小嘴嘟起,轻轻地吹着风,带着两分凉意的风吹在伤处,伤口好像真的不疼了。 顾寒尘不自觉的抬起手,抚摸着她细软的长发,低哑温柔的嗓音,轻声道:“不疼。” “说谎,肯定疼得要命,我最怕疼了,要是疼你和我说,我给你吹吹。” 顾寒尘点了点头,“好。” 第五章 (改) 包扎好伤口,已经到了三更,顾寒尘靠在床上,安排北燃送白萋回房,白萋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叮嘱着。 “寒尘哥哥等会别乱动,今晚最好保持平躺的姿势。明日我去外面给你买些药。”她乖巧懂事的模样让人毫无戒心,顾寒尘微微颔首,对她此举极为满意。 “楚小姐,我送您回去。” 北燃打断了二人对话,略有些强硬的将楚白萋带走,她站在门口恋恋不舍的和顾寒尘告别,然后才快走两步追了过去。 楚白萋的住处和正房相距不远,过了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就是,住处已经打扫干净,房间里连炭火都烧了起来。 “多谢北燃大人。”白萋俯身行礼,而北燃却并不领情。 “别耍什么小心思!” 白萋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双明眸不解的看着他,随后眼眸微垂,低下了头。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北燃大人不高兴的事了?您和我说,我一定改!” 北燃看着面前柔柔弱弱的女子,一双剑眉冷锐如峰,话在喉头却说不出来。 “算了,你早些休息。” 说罢一个轻功飞上了屋顶,白萋看他消失,关上了房门,身子靠在了门上。 “哎……”白萋长出一口气,抬起手拍了拍脸,幸好幸好,自己演的够像,没有被识破,要是真的被顾寒尘抓住了把柄,白萋这条命就真的能交代在顾寒尘的手上了。 用力的摇了两下头,白萋恢复了平日里正常的模样,踱着步子坐在了床上,身子一歪躺了下去。 真累,这才第一天呢。 看着桌子上跳动的火苗白萋有几分失神,眼下已经应付过去了,还要想办法对付楚家人,这段日子尽可能的能躲就躲能避就避,总之,在顾寒尘对她完全信任之前,决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眼前有几点亮光,白萋猛然坐起,没想到昨日躺着躺在就睡着了,看已经大亮的天色,白萋快步跑出厢房,见顾寒尘的房间大门大敞,白萋三两步跑了进去,北燃正在给顾寒尘更衣。, “阿湄,怎这般鲁莽!” 顾寒尘目光仓促收回,白萋低着头看了下自己,急忙转过身,一口气跑回房,去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 跑回房中对着铜镜才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衣裙上还沾着顾寒尘的血,衣摆上脏污一大片,昨日和衣而眠,衣服睡得皱皱巴巴,可惜她睡姿甚差,衣服也变成乱糟糟一团,领口敞开一直咧到前胸,如此不雅,白萋重重的怕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打来水,简单梳洗,此处也没有合适的衣物,白萋对古人的衣服穿着也并不习惯,侍弄了好久方才看起来差不多了,简单梳理长发,用昨日用剩的棉布撕下一段,从背后将长发系起,方再度跨出房门。 还未到顾寒尘的房间,就听到门口传来人声,细细听去,这声音还有几分熟悉。 白萋走到门口,见楚湘兰正在和门口的侍卫交涉。 “还请二位大哥让我进去,我奉爹爹之名来给王爷送早膳,若是没有亲自送到王爷手中,爹爹定会恼怒的。” 说话一句三颤,尾音带着几分鼻音,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门口的两个侍卫面露难色,白萋不想这个时候招惹楚湘兰,谁知她急了能干出什么事,装出没听到的模样闷着头往顾寒尘的正房走,却被眼尖的楚湘兰发现了。 “姐姐!” 白萋脚下一顿,周围人都看着自己,她不耐的脸色抬起瞬间换上了一副欢喜。 “妹妹!你怎么来了!” 白萋迎了过去,楚湘兰见白萋这样,急忙道:“你也知爹爹的脾气,若是我不将早膳送到肯定会挨骂的,姐姐,你和侍卫大哥说一声放我进去吧。看昨日,你和王爷好似认识,甚是熟悉啊!” 昨日场景历历在目,她楚湘兰终于有了一个攀高枝的机会,却莫名其妙被楚白萋横插一刀。 “我知道我知道,妹妹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送到。” 说着白萋就要去拿食盒,楚湘兰身子一闪躲开了。 “这哪行啊,爹爹交代要我亲自送!”她故意咬重了字音,可是楚白萋还是准备揣着明白装糊涂。 “对啊,你是亲自来的啊,我们都看到了。” 楚湘兰脸上的笑意已经僵硬了,楚白萋明摆着人前装傻,她又不能直接闯进去。 “好了,我知道了。放心吧,姐姐怎么忍心让我的好妹妹受责备呢。”楚白萋不等她开口,就以为识相道。 楚湘兰眼睛一亮,还有机会,不枉她天不亮就起来梳洗打扮。 “那……” “那就让妹妹进来啊!”白萋看着旁边的侍卫,侍卫有些难办,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白萋立刻了然,“可是啊,王爷的住处哪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随便来的,那王爷也太没身份了。” 楚湘兰刚刚转好的脸色,陡然一变,楚白萋这是拐着弯的骂她! “要是放进来了,你们也不好交差,对不对,万一王爷一生气,给你们治罪了,哎呀,那不就都完蛋了吗!” 侍卫一听急忙点头,白萋递了个眼色。 “那还不快些帮二小姐把手上的东西接过来?亲自给王爷送去?” 侍卫听有道理,上前将食盒全部接了下来,侍卫们个个人高力壮,楚湘兰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眼睁睁看着手上的食盒被抢走,只能在原地踩脚,还不能说一句。 “妹妹放心,姐姐一定不会向父亲告你的状,等会也会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好了你们快些带二小姐回去休息吧,这么冷的天万一冻着了,你们这群丫鬟都得挨打!” 白萋说完莞尔一笑,转过身带着两个提满了食盒的侍卫去了正房。 有她在,楚湘兰就别想跨进这个门一步! “寒尘哥哥,用早膳啦!” 白萋推开门,看顾寒尘坐在桌边,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还带着热气的饭菜,飘出了诱人的香味,一块块肥美的肉上蒙着一层发亮的有光,晶莹剔透。 白萋咽了一口口水,昨儿就吃了两个包子,早就饿的她前胸贴后背了,楚老爷对顾寒尘也真是舍得,送上来的菜,五湖四海,山珍海味,样样俱全。 “大胆!敢动王爷膳食!” 白萋盛了一碗鹿肉汤,放在了嘴边就要喝,北燃一声高呵,吓得白萋险些把肉汤撒了出去。 “你吓坏我了。”白萋嘟着嘴巴一脸委屈,北燃对女人这样毫无办法,扭开了头不去看她。 白萋看北燃沉默了,转而对顾寒尘道:“寒尘哥哥,这个是鹿肉汤,你不能喝。鹿肉虽好,益气补虚,可外伤者不宜食用,娘亲教我的。”白萋说完甜甜一笑,一口气把汤喝了大半。 顾寒尘现在情况特殊,伤口刚刚开始恢复,若是因饮食除了差池岂不凭添麻烦。 北燃扫了桌子看到一个烧乳鹅,撕下来一个乳鹅的鹅翅膀放到了顾寒尘的碗中,鹅翅膀才刚落下就被白萋捞走了。 “寒尘哥哥!不能吃!”白萋咬了一口,乳鹅肥美,翅膀上的肉更是劲道,皮连肉,肉脱骨,咬下一口,肉丝里浸了汤汁,也不知烧炖了多久,就连骨头缝里都是满口汤汁,回味无穷。 “烧仔鹅,鲜香肥美,可惜引发肝火,寒尘哥哥自然也不能吃,娘亲教我的。” 北燃见顾寒尘沉默相待,也只能隐忍不发,将一盘芙蓉虾球端了过来,还没落桌,白萋就探身取走。 “虾也不行啊!”白萋拿起一个塞到嘴里,“虾子,营养丰富,可惜,鱼、虾、羊肉、牛肉、驴肉,都是发物,寒尘哥哥伤口已经隐隐发炎,若是再吃了这些,就是雪上加霜了。娘亲教我的。” 顾寒尘放下了筷子,淡淡道:“你娘亲是个好师父,教了你不少东西。” “那是自然,我娘虽然是大家闺秀但深藏绝技,当时若没有她寒尘哥哥的伤也不会好这么快了。” “那本王能吃什么?”顾寒尘声音中没有丝毫恼怒,看着她吃的油光光的小嘴,竟还有几分可爱。 “我娘亲说了,早膳清淡些,你吃个馒头配点素菜就好啊!等我从外面回来,会专门去厨房和厨娘说以后给寒尘哥哥准备什么膳食,今早就只能委屈一下了。” 白萋细长的眉毛成了八字,顾寒尘不忍责备,简单吃了两口青菜,白萋看着自己脏污的衣服,对顾寒尘说:“寒尘哥哥,人家的衣服脏了。” 顾寒尘早就注意到了,昨日白萋直接跟来,这里也没有女子的衣衫,于是道:“等会去买几件成衣。”说着将一个钱袋放在了白萋的手里,白萋垫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满意极了。 “寒尘哥哥真好!”她说着冲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顾寒尘措手不及,手上的筷子险些落下。 自从昨日给他上药脱衣看他脸红的样子,白萋就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你娘亲难道没说,男女授受不亲,万不得与男子交往过密吗?”顾寒尘筷子一摔,啪的一声排在了桌子上,白萋低着头,手指捏着自己衣角,嘴唇抿了起来。 “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我以为寒尘哥哥见到我,就像我见寒尘哥哥一样开心呢……” 她声音发颤,又要哭了。 “我没生气。” 她一哭顾寒尘就受不了了,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没生气,只是看你这样轻浮的举止,为你担心。” “是不是在你眼里,阿湄已经不是一个好姑娘了,寒尘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冲动……” 她说到最后已经哭出了声,北燃一听女人哭就头大,碍于顾寒尘还不能开口,只能急的跳脚,还硬忍着。 “罢了罢了,对其他男子万不可这般,知道了?” “我只喜欢寒尘哥哥,不会对别的男子好的!”楚白萋就像是发誓,极为郑重。 有了这话,顾寒尘嘴角不自觉浮上浅笑,“去吧,早去早回,北燃跟着,别出意外,遇到喜欢的多买些。” 第六章 (改) 白萋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见到什么都好奇。 这个摊子站站,那个小店看看,北燃抱着刀站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脸黑的都快下雨了。 “你快些买,早回去。” 北燃受不了她耽误时间,出言提醒,白萋转过身面对着他,“怎么了?你放心,我这也是为了给王爷选更好的东西嘛!” 北燃避开他的眼神目光,白萋衣服上沾着血迹,不时有人对他们戳戳点点,北燃早就已经忍受不了了。 “你一个女子,也不注意一些,穿着这样不干不净亦不整洁的衣服,走在街上成何体统!” 白萋一听他提到了衣服,饶有兴趣的看着北燃,这人也真有趣,自己就是扛着大刀,跟着顾寒尘打打杀杀,刀尖上舔血活命之人,竟还管起来她了。 “寒尘哥哥虽然把钱给我了,可是我也不能乱花啊,对不对?” “钱袋在你手上,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别耽误时间!” 白萋眼睛一亮,“你说我可以随便花?”她话音一落就钻进了旁边的灵绣阁,这家店看店面就不错,想来里面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 打算盘算账的掌柜看来了一个穿着破烂身上肮脏的女子,又低下了头,白萋张望一圈,朗声问道:“可有成衣?” “左边架子的你看看吧!” 白萋都不用走过去,看到的都是麻布粗衣,她晃晃悠悠走到了老板面前,拿出一块银子拍在了算盘上。 “这银子能买几件?” 掌柜看来了一个大手笔,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忙不迭从后面的柜台跑了出来,讨好问道:“姑娘随便看,随便看,这边是江南最好的绣娘绣的石榴裙,您穿上立马风光无限,婀娜多姿啊!不是我吹,整个岭山郡,就我们这家小店有,就连太守府的夫人小姐都常来我家,要不您试试?” 白萋眼珠一转,嘴角勾起,“太守府的夫人小姐都来啊!” “那还有假?您看的这一件,二小姐就定了一条同样花式不同颜色的,二小姐喜艳,定了茜色,不知这位姑娘是何喜好?” 白萋摸了下布料,绢纱细软,里面有一层袄裙也不显厚重,在这隆冬之际穿上这样既保暖又飘逸的衣服,自然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茜色灼烈,应配牡丹,幽兰清雅,自然配水绿,我就要这一件。” “姑娘真是好眼……” “等等!”老板都没说完,一步跨入殿内的北燃就将白萋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王爷的钱虽在你手上,也不能任意挥霍!” “不是你说让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吗?”白萋一脸无辜。 北燃嘴抿成了一条线,只怪自己当时在人群中过于紧迫,一时失言。 “那,那你可以选一个普通一些的,这身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 白萋笑意更深,眉毛一挑,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还配合着叹气,“我懂了,放心。北燃大人,我这就去让掌柜把衣服收起来,寒尘哥哥很穷,阿湄也要学会勤俭节约。” 她一脸哀伤,万分同情,说着就往老板方向而去,北燃拉住她的手臂将她硬扯了过来。 “此话何意,王爷乃是渊国最为尊贵之人,怎会因一点钱财而计较!”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能买?”白萋强忍着才没笑着蹲在地上,这位北燃先生,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啊。 北燃有口难辨,他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意思。 “不,不能。” 看着凶神恶煞的北燃纠结成这样,白萋心里满满的成就感,顾寒尘这么大方,她也不能小气了。 “那你说说我这一身血如何是好?我总不能不穿衣服吧!就买个换上,省得你也总是造人眼色。” 北燃听着也很有道理,愣愣的点了点头。 白萋转身去找掌柜,“掌柜,帮我装起来吧!可还有好看合身的,我要多拿几件。” 北燃一听,情况不对,上前拦住了她,“你怎还多要几件?” “寒尘哥哥说了,我遇到喜欢的可以多买点。”白萋将顾寒尘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那起桌上的一对金簪在头上比划,这对梅花簪,真是好看。 一进一出,白萋在灵绣阁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买了不少,小到首饰肚兜,大到衣裳鞋子全有涉及,北燃脸黑的都成了檀色,拿着楚白萋买的一堆东西,狠狠开口。 “若再耽搁,王爷会生气的!” “北燃大人莫要着急,前面就是药铺,我需要的东西已经烂熟于心了。”白萋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新月,说完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看有人来了,伙计出来招呼,白萋扫了一眼墙上的药斗子,这家店铺一一俱全,甚好。 买了药,又备下了一套针石,白萋还买了一对柳叶刀和一个药碾子。北燃物尽其用,双手拿的满满当当,白萋迟迟不想回去,还在街上乱转。 “都过了辰时了,该回去了。” 北燃连连催促,白萋好似没有听到,这家看看那家瞧瞧,忽然听到一阵吆喝声,白萋快步而去。 “爷爷,这是鲶鱼个头挺大啊!” 叟捋了下胡子,把一条鲶鱼拿了起来,鲶鱼有力的摇晃甩动,“那是自然,这是我清鱼池时找出来的,又肥又香!” 白萋看着强壮有力的鲶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点了点头极为满意。 “这两条我都要了,别杀,我要留着养两天。” 身后的北燃对此话全然不明白,养鲶鱼?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白萋提着鱼篓要走,被北燃拦了下来,今日一上午买的正经东西不多,乱七八糟的不少,这个楚白萋到底是何打算。 “你养鲶鱼作甚?” 白萋略略思索,甚是郑重道:“可爱啊,你不觉得鲶鱼特别可爱吗?” 吃淤泥秽物长大的东西,有什么可爱的? “快些走吧,别让寒尘哥哥等急了。” 说着白萋提着鱼篓蹦蹦跳跳的跑远了,鲶鱼当然可爱了,鲶鱼不仅可爱,用处还大着呢,不是喜欢神鬼传说吗?刚刚好她就陪他们玩一玩。 “寒尘哥哥!我回来啦!” 白萋第一件事直奔顾寒尘的房间,顾寒尘坐在床边看着书,闻声抬头就看到了白萋跑了进来后面跟着拿了一堆东西的北燃。 “我买了好多好看的东西,给你看看!” 白萋献宝一样,一样一样拿出来在顾寒尘面前展示,顾寒尘对这些也不甚了解,却依然极为捧场的看完了,还不时加上几句夸赞。 “寒尘哥哥,我去换身衣服,等会给您熬药,午膳已经交代过厨娘了,您放心,等会就能午膳了。” 白萋说完也不留恋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顾寒尘靠在轮椅上看着她,眉目都舒展了。 “王爷。”北燃上前一步拱手一拜,顾寒尘眉宇间的轻松顿时消失殆尽。 “王爷,属下认为此人有问题。” 顾寒尘眼神里的温柔瞬间凝结成雪山之巅终年不消的寒冰。 “何意,可有证据。” 听他冷至彻骨的声音,北燃心中也略有不安,他低下头,缓声道:“还没,只是当初属下调查时……” “北燃。”顾寒尘制止了他的话,“本王不想听。” “可是,王爷……” 一道冷锐的目光投来,北燃心头一紧,把头埋在了胸口,顾寒尘的声音犹如一根冷锥插进了北燃的胸口:“闭嘴。” 第七章 (改) 白萋没想到楚湘兰的毅力这么大。 换好衣服走出房门就又看到了拿着食盒而来的楚湘兰,楚白萋本不想搭理,可是再一想若是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主动走上前和楚湘兰攀谈。 “哎呀!我的好妹妹啊,你怎么又来了,这正月天,风刺骨的,你来这一趟真是辛苦了。” 楚湘兰比早上泰然的多,她一步上前将一直站在身后的人显露出来,白萋一看此人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 “妹妹听说,昨日姐姐和攸宁一同去药房取药,说是小院里有人受伤了,所以妹妹特带郎中来看诊,姐姐不会不答应吧!” 郎中走上前,对着楚白萋拱手一拜,“昨日大小姐带着小少爷来取药,说是王爷近旁的侍卫不小心伤着了,担心有事,特地前来诊治。” 白萋和楚湘兰四目相接,想来楚湘兰这般聪慧怎么可能察觉不出自己已经与之间有所不同。 若楚湘兰在顾寒尘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顾寒尘对她还没有到完全的信任,再添油加醋的说上几句,让顾寒尘误解她四处宣言自己受伤之事。怕是白萋这条大腿,就要将她无情踹开了。 “你们先把午膳送到王爷房里,别耽误了王爷用膳。”白萋故意把门口的侍卫支走,楚湘兰抬手制止饶有兴趣的看着楚白萋。 楚湘兰狭长妩媚的眼底透着几分玩味笑意,等着楚白萋新的招数,她倒要看看,楚白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不必了吧,反正都要进去,何苦辛苦侍卫大哥。”楚湘兰看样子势在必得,白萋避开了她的目光。 “妹妹何须多此一举,姐姐对包扎伤口什么的都非常熟稔。”白萋走近一步,和楚湘兰几乎是脚尖抵着脚尖,淡然一笑,极为平静。楚湘兰别开头,眼神忽然一厉,用力将白萋推开。 “我可不知道我姐姐会医术,你是什么人在这儿装腔作势!” 周围的侍女顿时哗然一片,白萋就知道,楚湘兰就是在这儿等着她的。 “我是谁,妹妹不知道吗?”白萋揉了揉被推疼的胸口,也不气恼,慢悠悠的靠在楚湘兰耳边,低声细语,“毕竟,当时你打我的那一下头,现在还疼着呢。” 春花站在楚湘兰身后,回忆起昨日楚白萋陡然大变的脸上,拉着楚湘兰的衣袖往后扯,楚湘兰狠狠瞪过去,将春花甩开。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妹妹听不懂啊!”楚湘兰装聋作哑的本事也是一流,白萋也没打算让她现在就承认。 白萋点了点头,往后撤了一步,垂着头一言不发,冬日暖阳驱散了些许阴寒,但冷风侧侧而过,打在身上却有一种刺骨锥心的寒冷。 “对啊,妹妹不知道。那我想问问,你知道,我是怎么从坟里爬出来的吗?” 楚湘兰双瞳紧缩看着面前一脸坦然的楚白萋,胸口剧烈起伏,目光也无处可放,她急促的眨了几下眼,立刻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掩饰内心的波澜,白萋看她这般,在心里为她暗暗鼓掌,当时她吓唬春花的时候,春花坐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她这个妹妹真不是一般人物。 反派就要有反派的样子,至少心理承受能力上,楚湘兰着实略高一筹。 “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春花指着白萋的手上下颤抖,另一只手死抓着楚湘兰的手臂,指尖都开始发青泛白,白萋闻后朗声笑起,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在胡说八道?哈哈哈哈,真是好笑至极啊!没关系,妹妹不记得姐姐了,姐姐会有办法让你好好记得。”白萋故意在后面几个字咬重了几分。 旁边人的脸色都略有不佳,他们低着头不敢搭腔,楚湘兰也不愿事情声张,退了一步,佯装自然。 “若是不用,妹妹也不便多扰,有劳姐姐了。”说完楚湘兰不等白萋回话,转身就跑,白萋站在原地盯着这群人。出锅前药还差点火候,要怎么样烧一烧,熬一熬,才能将这副药才能煎得醇,煎得好,将药效煎制出来呢? 白萋轻咳几声,眼神里的阴霾可怖荡然无存,她甜甜一笑看着楚湘兰。 “妹妹辛苦了,姐姐要去给王爷送膳了,春花,你可要将咱们二小姐照顾好,你知道,爹爹和二娘最疼她了。” 说完,旁边的侍卫将食盒全都接下来,白萋带着他们去了正房,她颔首轻笑,故事有了个开头,就要想办法续下去。 白萋折回厨房,紫砂泥炉上的药壶咕咕作响,自小白萋煎药就比煎蛋拿手,碾药要比切菜利索,闻了闻飘出来的药香,再拿起蒲扇扇扇火,差不多已经行了。 将药汁倒出,放在了食案上,白萋忽然想起今日在集市上买的几个雪花糖球,拿出了几颗糖球放在了小碟中,随着药一起端进了正房。 午膳摆满了桌子,每道菜都很完整,顾寒尘还没用膳,白萋将药放在靠近暖炉的地方,走到了顾寒尘的身边。 “寒尘哥哥,身子不舒服吗?怎么没有用膳?” “在等你。”顾寒尘说完拿起了筷子,白萋抿着笑坐在他对面,出去跑了一上午,她早就饿了。 “寒尘哥哥,这些你都能吃,多吃些,吃饱了才能吃药。” 顾寒尘虽出身武将,但无论相貌还是举止都像个文士。墨色的发用玉冠束起,斜飞的硬朗剑眉下微垂的眼眸被长长的羽睫遮挡,棱角分明的唇,细嚼慢咽。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端坐在轮椅上,清冷孤傲带着几分凌人气势,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矜贵之气。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看我作甚?”一直认真用膳的顾寒尘忽然开口,楚白萋这才注意到,自己半天一口都没吃。 她捧起碗,往嘴里扒了两口白米,目光不自觉又看向他。 真的太好看了,就这样看着就是一副极为优美的图画,让人移不开眼。 “觉得不可思议,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白萋低着头,用筷子搅和着碗里的饭,小声回答。 顾寒尘轻笑一声,好像在笑她的幼稚,白萋夹起一口菜放在了碗里。 “不必多想,好生吃饭,有本王在,便不会有人欺负你。” 白萋听了这话,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她快速的夹起了不少菜放到了自己碗中,用力的扒了两口,“嗯!”嘴角还站着米粒,傻气可爱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慢些吃,别噎着了。”顾寒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旁边的北燃看着二人,目光深邃。 用力膳,白萋跑到暖炉边摸着药碗,药已经不烫了,只有几分温热,白萋将药递了过去。 “寒尘哥哥吃药。” 顾寒尘眉头都没动一下,一碗药一饮而尽。白萋拿着糖球送到了他面前,顾寒尘摆了摆手。 “寒尘哥哥,糖球可甜了,吃一个,去去苦。” 北燃插进话来,“王爷可是驰骋疆场,威震四方的赫赫战神,又不是三岁小孩,吃药还要糖球哄着。” “多大年岁都会怕疼怕苦的,不就是个糖球和战神有什么关系?”白萋看着北燃,怕疼怕苦人之常情,为何还要强加要求。 白萋说着拿起了一个放到了自己口中,悻悻拿起旁边的药瓶,“寒尘哥哥,我先回房中准备晚上给你上的药,伤处是要好好休养的,若是下午没什么事,便小憩片刻。” 白萋说完,离开正房,北燃看着白萋的背影,又看了看顾寒尘,他跟了顾寒尘这么多年还是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北燃,你说,我还能活多久?” “王爷与天同寿,只是此地不宜久留,没有尚好的金疮药为王爷疗伤,而且您离开京中已经半月有余了,再不回京……” “本王知晓,不过,”顾寒尘说着从书中拿出一封密函,递给了北燃,“本王暂且不能走,顾清泽还没死心,不过是亡国之奴,阶下之囚,还敢和本王叫嚣,若不是有那群愚忠蠢物搭救怕早就死在狱中,几次三番挑衅,还以为自己是平阳之虎吗?” 北燃看过密函,拿出随身火折,将密函点燃,天下看似平静,实则风起云涌。 ”王爷当真信她?” 顾寒尘默默转过身,看着残碎的宣纸落在火盆中,随着飘起的一缕烟冉冉升腾继而消失,顾寒尘看向窗外。 信?或是不信? 第八章 (改) 白萋回到房中,将衣服收拾整理好,这些衣物足够她近期内使用的。还买了一些首饰,以备不时之需。许久没穿这么舒服的衣服,总是让人犯困,可晚上用的药还没配好,白萋用凉水净了颜,打起精神开始磨药。 顾寒尘到底信不信她,白萋也不知道,不过以目前的情况而言,顾寒尘还没有能怀疑她的理由,仅凭这一点她就能再多坚持几天。 一直到了傍晚才把东西准备妥当,白萋将房间稍作打扫,拿着药去了顾寒尘的房间。 轻叩几声,门慢慢打开,顾寒尘看到白萋冒出了一个小脑袋冲着他傻笑。 “怎么现在这么乖,没有闯进来。” “今日都惹寒尘哥哥不高兴了,不能总是犯傻。”白萋说着坐在了顾寒尘的身边一手扶着顾寒尘,将他搀扶到了床榻上。 “寒尘哥哥,我交代府中的下人了,今晚和乳鸽汤,晚上少吃一些,避免积食,上完药后就要不在乱走动了,好吗?”白萋声音又轻又软,就像是在和一个小孩子说话。 顾寒尘颔首答应,白萋冲他一笑眨了眨眼睛,拿起了一个糖球塞到了顾寒尘的口中。 这糖球甜的刺痛了喉头,这些年他吃了太多的苦,连着个味道都已经忘记了。 “奖励你的,因为寒尘哥哥很听话。”白萋小身板坐得笔直,歪着小脑袋看着他,一笑起来眼睛眯着,房中灯火摇曳,映在她的眼中,就好像她眼底细碎的阳光。 “真甜。”顾寒尘喃喃自语,糖球在唇齿间游戏,肆无忌惮的释放着自己的甜味,齿间稍稍用力,糖球就被碾碎,顾寒尘拿来茶水,用茶水混着碎了的糖球,全部咽了下去。 这味道,不适合他。 白萋将他衣服解开,有了昨日的经验,今天顺手多了,扯开衣襟露出了大半个肩膀。白萋仔细检查伤处,那血已经止住,白萋看伤处红肿已经消下,伤口的颜色也变得鲜艳,将他上衣衣物褪去,拿来干净棉布为他擦拭伤处周围残留的血痕。 紧实精壮的肌肉上布满了累累伤痕,许多伤疤看似已经过了很久,只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痕迹,却还是让人不禁心头一紧,白萋不自觉放轻了动作,“你受过这么多伤。”难以想象,这一条一条的伤疤累积,到底是多么腥风血雨的过去,“疼不疼?” 顾寒尘波澜不惊深瞳转向了她,“只要不死,多疼都无惧。” 白萋眼眸一暗,顾寒尘觉察到自己失言刚想改口就听白萋道:“若是我宁愿死了,也不要受这么大得罪,我最怕疼了。可是,我一想,寒尘哥哥幸好只是受了伤,没有死,不然我就见到你了。” 她眼眸晃动,顾寒尘万千思绪于心头竟说不出半句话,白萋看到他挂在脖颈上的平安扣,眼神里尽是欣慰。 “我就知道,寒尘哥哥不会忘了我。”她柔软温热的小手按在平安扣上,他胸口沉稳有力的心跳震动着她的手,白萋笑容那么温柔,孩子气的目光有几分消散,转而是少女柔嫩和羞赧,修长的指尖贴在他的皮肤上,眼底漫上一抹羞涩腼腆。 “自那之后,我一直随身带着。” 白萋听了此话,抬起头和他目光相接,“嗯,要一直带着,这样才能保佑寒尘哥哥永远平安,这些年,即使我们分开,可是……你一直带着它,好像,好像……” 白萋低着头,声音细软的就像只猫儿的叫声,挠着心窝,贴着他胸膛皮肤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些羞怯与不安,却又不忍心放手。 “好像……我和寒尘哥哥一直在一起一样。”她说完迅速收回手捂着脸,不好意思窃笑起来,顾寒尘看她这番,不禁哑然失笑,好像伤口的痛意都消失了。 “往后,便跟着我。” 白萋拿开手,小小的点了下头,动作又轻又慢,却极为郑重。 “不能再说旁话了,要给寒尘哥哥上药才行。” 她红着脸拿起药,尽可能的小心将药慢慢敷上,这药药性猛了些,不过对于恢复伤处有着奇效,小时候翻看家中医书,无意间看到的这副药,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用到。 看他平静的面容上额角泌出薄汗,白萋轻轻吹着伤处,微凉的风吹在皮肤上,灼痛的伤口也清凉几分,痛意好像也缓和了不少。 “这个药会有些疼,寒尘哥哥受苦了。”她轻轻为他拭去额角的细汗,声音里满是心疼,顾寒尘缓和几分。 “无碍。” 白萋小心的用干净棉布包扎好,若是恢复得快明日伤口就能愈合了,白萋转身收拾东西,顾寒尘靠在床上看着她背影。 “你娘亲为何会精通医术?” 白萋手上的动作停了下,继而笑言道:“她从小就爱这些旁门左道,我大概也随她,从小也喜欢,尤其对医术颇有精通,只是我在家中不受宠,所以家里人也不关注,自然也不知道。” 白萋尽可能将话说的圆满简单,免得引起顾寒尘的怀疑,顾寒尘没有继续追问,白萋方才放下心。 “寒尘哥哥,晚上不宜过食,喝点乳鸽汤就好,睡前烫烫脚对您的伤腿有好处,活通筋脉。” 白萋说完,便要离开,顾寒尘喊住了她。 “本王还未休息,你就要走?” 白萋踩了两下脚,娇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北燃站在门口,看她出来了,与他相视一眼。 “寒尘哥哥已经覆好药了,劳烦北燃大人照顾。” “照顾王爷是属下分内之事。”北燃依然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白萋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天色已晚,她还有别的事没干呢。 匆匆跑回房中将东西放下,立刻跑去了厨房,今日新买的鲶鱼在水里翻腾,白萋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只。 尚好时机,转瞬即逝,怎能耽搁? 二更更鼓刚落,一个侍卫站在门口,隔着门对房内的顾寒尘道:“王爷,楚小姐出了小院。” “去作何?”顾寒尘问道。 “说是今日少买了一味药,要去药房取药,还说要去厨房知会一声明日的早膳。” 听起来,并无异常,顾寒尘颔首回应,侍卫退下。 “王爷对此人不放心?那为何还要将她招入房中,万一她是刺客……”北燃并不甚明白顾寒尘的用意,即使服侍在他身边近二十年,北燃还是猜不出顾寒尘的真正心意。 顾寒尘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阖目养神靠在床上,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木香,能让紧绷的神经缓和,闭上眼,眼前还有她巧笑倩兮的画面。 “北燃,万事小心皆可,莫要草木皆兵。” 第九章 白萋哼着小调慢悠悠的往自己的住处而去,刚过垂花门就看到黑暗中一个人影靠在自己门边,她停下脚步看着前方,脸上的轻松渐渐隐去,门口的人就像是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白萋稍稍调整心情,继续向前而去。 “北燃大人,还未休息啊!”她一蹦一跳的跑上前,主动和他打招呼。 一声黑色劲装的北燃站在月光下,硬朗的五官被月光雕刻的更为深邃,黑彻的眼瞳犹如黑夜,直直地锁在白萋的身上,而白萋却无惧色仰着头看着他,一双明眸写着疑问,嘴角带着乖巧的笑容,一言不发。 “你去了何处?”通体漆黑的刀鞘在月光中泛着冷光,不寒而栗。 白萋将身子一侧,将怀里抱的东西在北燃眼前一晃,大木盆里放着两根又粗又壮的大萝卜,还有两包包扎好的草药。 “去了药房又去了厨房,和厨娘交代了明早给寒尘哥哥送的早膳,今日去街上有一味药忘记买了,正好去药房看了看,没想到还真的有,看有不少萝卜又拿了一些,俗语道‘冬吃萝卜夏吃姜,侍卫哥哥们也很辛苦,自然也要吃些补补。” 白萋清脆利落的回答,没有半点迟疑,清脆声音婉转明亮,在小院里打着旋儿。 “王爷的名讳不可随便提起,是大不敬!” 北燃斜某看去,白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暗,低下了头。 “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了?” 听她声音不对劲,北燃退后两步,姑娘难道真的都是水做的,说哭就哭。 “你别哭!好端端的说话,有什么好哭的!” 北燃最受不了女人哭了,女人一哭他就没招了。 “我不哭,只是心里难受,多谢北燃大人提醒,寒尘哥哥是当朝摄政王,是我不好,总以为和从前一样,我以后一定注意,寒尘哥哥……不,王爷大概碍于情面不好同我说,阿湄真是太不懂事了。” 白萋虽说不哭,羽睫上已经挂上了晶莹的泪珠,月光下,泪珠犹如枝头未融的残雪,带着几分清寒零落的美。 “哎!”北燃气的重重踩了下脚,一个轻功飞走了,白萋用余光小心侦查周围,确认没人后才慢悠悠的抬起头。 装柔弱,装可怜,装清纯,装白月光…… 呵!这还不简单? 想当初,要不是有家产要继承,白萋都打算考戏剧学校了,毕竟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本事,她可是锤炼的炉火纯青。 将东西放到了厨房,白萋回到房中,简单梳洗躺在床上,翘着腿看着床顶,这两日在顾寒尘这儿,楚湘兰他们也不敢作祟,攸宁偷跑来过几次来看她过得如何,白萋都装成没看见的样子刻意避开。 要想办法,尽早让顾寒尘好起来,早些回京,才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白萋这一夜睡得极好,直到门外有人敲门才把她喊醒,匆匆忙忙整理好衣服跑了出去,就见北燃正在练刀。 天气尚寒,檐角存有冰凌,北燃只穿了一件薄衫,手中长刀割破寒风,发出阵阵响声,银光晃动犹如银河上下翻舞,行若游龙,够狠够快,不是那种赏玩的游戏,而是真真正正杀人夺命的招式。 白萋不自觉往后撤了两步,担心北燃别一个“脱手”就不小心瞄准她了,北燃对她怀有戒心,昨日也被她搪塞走了,今早在她屋前练刀,就像是一个警告。 “寒尘哥哥……不对不对,王爷醒了吗?”白萋站在柱子后面探出头小心询问。 北燃收回了刀,沉下一口气方才回答:“已经梳洗妥善,往后你早起些。” 白萋跑回到了厨房,药昨晚已经熬好,今早只要热一下就行,顾寒尘的早膳,白萋昨日已经安排给了厨娘,端着药白萋进了正房。 “早膳应该快送来了,王爷……先把药吃了。”白萋端着药碗,怯怯的望着她,顾寒尘没有接过,眸色一转看向她。 “怎忽然改口了?” 白萋将汤药放在了桌子上,手指绞着衣服,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道:“多亏北燃大人提点,阿湄不懂事,让王爷生气了,王爷是尊贵之人,阿湄不能乱喊您的名讳。” 白萋刚说完,北燃踏进了房中,还没来及请安就正对上顾寒尘一个略带杀气的眼神,北燃闭嘴退了出去,顾寒尘将眼神中的冷锐隐去,将白萋的衣服从她手中解救出来。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无需顾虑他人。” 每次和她说话,顾寒尘的声音都格外轻柔,好似声音稍微大一点都会吓着她。 白萋垂首低声窃笑两声,绕到了顾寒尘的身后给他揉捏着肩膀,“我就知道,寒尘哥哥最好了,才不会在意这些呢!” 顾寒尘拿起汤药嘴角擒着笑意,一口将药饮下,白萋看着盘子里的糖球放在暖和的屋里都有些化了,拿起了一个塞到了嘴里。 “寒尘哥哥若不爱吃糖球,我要不给您买点酸梅?” “不必,你若喜欢,买给自己吃便好。” 白萋应了一声,将碗接了过去,“我去放碗,顺便看看早膳来了吗?” 说完向屋外而去,路过北燃感觉到了他灼灼的目光,白萋依然挂着明媚的笑容,没有回应离开了正房。 刚出了正房就看门口有人影晃动,白萋知道定然是送饭的来了,她放下手上的碗,快步迎了过去。 “妹妹来了!”与之前不同,今日的白萋万分热情,而楚湘兰却萎靡不振。 每日都打扮得美艳无比的楚湘兰今日发簪微斜,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疲惫。 见白萋靠近,楚湘兰身子一怔,白萋看她目光躲闪,昨日气焰不再,关切上前。 “我的好妹妹,怎么了?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穿的衣服依然光鲜亮丽,却也藏不住发青的眼圈和憔悴的神色,白萋靠近,楚湘兰后退一步。 “多谢姐姐关心,湘兰并无大碍。” 白萋接过了饭食,“若是妹妹辛劳何必自己送饭?让下人来就是。” 楚湘兰即使此时精神不济,可还不能在楚白萋的面前失了面子。 “爹爹安排,女儿自当竭力。” 白萋看她故作坚强的样子真是心疼,将食盒给了旁边的侍卫,款款走到楚湘兰的面前。 “妹妹身子要紧,怎么能累着呢?好好睡觉。” 后面那四个字让楚湘兰全身一震,她吓得将白萋的手猛地推开,身后的春花扶住了楚湘兰。 “小姐,咱们走!” 白萋拿着食盒哼着小调往正房走,今日顾寒尘的早膳更是上乘。昨儿和厨娘说,这些都是王爷喜爱的,厨娘听后恨不得跪下领旨,家里来了贵客,不止楚老爷想讨好,就连下人路过别院都恨不得三鞠躬。 “寒尘哥哥,今早的早膳给您备了海带鸡蛋汤,除了这盘苦瓜,您都可以吃。” 白萋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了桌边,然后端起苦瓜给了北燃。 “北燃大人,苦瓜降火,我看您目赤易怒,多吃些苦瓜对身体好。” 北燃看这一盘子苦瓜眉头一皱,还未开口,白萋就继而道:“我说的是真的,苦瓜降火,是极好之物。” 北燃看了一眼顾寒尘,顾寒尘小口喝着汤,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北燃一歪头,冷声道:“王爷在用膳,属下怎可一同。” “无碍。”顾寒尘放下了碗,北燃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坐在了桌边,拿起筷子夹起苦瓜塞到了嘴里。 苦瓜都没咀嚼,就顺着塞进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白萋站在旁边,好心提醒。 “细嚼慢咽,北燃大人,细嚼慢咽!” 北燃颤抖的手夹起一片苦瓜放在了嘴里,刚用前牙咬下一点,迅速扔掉筷子跑了出去。 “淘气。” 白萋小心思被揭穿了,冲着顾寒尘吐了下舌头,坐在北燃的位置上,又拿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口苦瓜放入口中。 “寒尘哥哥真是的,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小心思。” 顾寒尘看她也不否认,耐心道:“北燃追随本王多年,担心本王出现意外,因而疑心较重。他怀疑你,并无恶意,只是你出现的突然,他对你不甚了解,以后莫要淘气。” “寒尘哥哥就是聪明,那你猜猜看,我是如何知道北燃大人不爱吃苦味呢?” “因为糖球。”顾寒尘的眼眸好似能将人看穿一样,“糖球少了。我不喜甜,糖球偏偏少了,在本王房中只有北燃,肯定只有他会吃。喜甜的人一般惧苦,” “寒尘哥哥这般聪明,往后阿湄可要小心点,什么小心思都被北燃哥哥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 安静乖巧的小白兔,忽然摇了摇尾巴变成了一只占尽便宜的小狐狸,得意洋洋的模样,却让人对她厌恶不起来。 “莫要胡闹便好,北燃忠心耿耿,假以时日,多加了解,也不会再对你敌视。” 白萋用力的点了下头,将一个鸡腿夹到了顾寒尘的碗中。 “阿湄知晓了,寒尘哥哥放心。” 北燃回到房中,白萋还未来及开口就看到身后跟着两个小厮,看这打扮,是府上的衣着,白萋脸上的笑容敛起。 “楚老爷请大小姐去前堂议事。” 第十章 白萋站起身,看着面前垂首而立的小厮,莫名觉得有些许古怪,她扫过旁边的顾寒尘,他看着白萋,并未多言,白萋点了点头。 “走吧。” 楚老爷传召,白萋还没有不去的理由,跟着小厮离开了别院,小厮走的急,脚步迈的极大,白萋一路小跑才能跟上,走到前堂时,白萋后背隐隐有了一层汗气。 “老爷,大小姐带来了。” 小厮跨进门仓促一句就站到了一边,白萋站在门口看着前堂内的人,心里的疑惑更甚,一大早前堂就围了这么多人,楚老爷二夫人还有楚湘兰都在,白萋跨进了前堂刚上前两步都未来及问安,忽然一团蓝绿色的火焰顿时从脚底而起。 白萋被火吓到,不停的用衣袖去扇大灭火,这火却一点都不烫,白萋还没回过神,一个重力压了过来,硬是将自己按在地上。 “大胆妖孽,今日就让本道将你打的魂飞魄散!” 白萋扭过头,身造的火焰已经散去,一个穿着黄色道袍,手里拿着桃木剑的道人将她按在地上,周围哗然声不绝,小厮侍女三五围在一起,楚老爷也变了脸色。 “你个妖女!赶来太守府作祟!” 楚老爷声音洪亮,指着白萋手不住颤抖,白萋想要起身,却被那道人压着,动弹不得,鼻尖蹭过刚刚燃烧过的地方,一阵刺激的味道冲进了鼻腔,白萋眉头一紧,没想到她在这里被算计了! “妖孽还不快速速现出原形!” “爹爹,爹爹!我是楚白萋,我是人,我不是妖怪!”白萋大声嚷嚷,努力想要从道人手中挣开,可道人身强力壮,白萋就是一个瘦弱女子,毫无招架之力。 二夫人站在楚老爷身后恳求道:“老爷啊!快些请大师除妖吧!”楚湘兰掩面跑到了楚老爷的身后藏了起来,不时还用衣袖擦着眼泪。 “爹爹,这不是姐姐,这是一个妖怪!”楚湘兰哭的戚戚怨怨,白萋死挺着脖子看着楚湘兰,恨得牙痒、 “大师!除妖!快些除妖!” 楚老爷也不再犹豫,那道士听到楚老爷的话,将手上的桃木剑拿起抵在了白萋的后背心脏的位置,这桃木剑前端削的锋锐,就算只是木片,若真的插进去,白萋也定然命丧于此。 “爹爹!我是楚白萋!我是你的女儿啊!你难道要在这里杀了我吗!白萋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着,她努力的昂起头看着前面的楚老爷,那眼神里分明就是厌恶与憎恨,毫无一点对着生女的怜悯之情。 “妖怪!”楚老爷指着白萋怒骂道:“你别喊我爹,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死便死了,我楚青山一生磊落光明,怎会有一个妖怪孩子!” 白萋死咬着牙,后背被尖锐的桃木剑剑尖抵着,疼意袭来,可心中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个男子的憎恶。 “你放开我姐姐!”稚嫩的童声闯了进来,楚攸宁用力的撞在了道人的身上,道人看又来了一个狠狠将他推了出去。 “攸宁!” “姐姐!姐姐!”楚攸宁摔在了地上,迅速又跑了过来,他用力的捶打着那个道人,誓要将白萋从他手中解救。 “不是让把小少爷看好吗!”楚老爷对着跑进门的丫鬟怒喝一声,追着楚攸宁的丫鬟急忙将他抱开,楚攸宁使劲的推着她,跪在了白萋的身边。 “爹爹,爹爹救救姐姐!”楚攸宁跪在白萋的身边,哀求的看着楚老爷,楚老爷快步上前将他抱在了怀里。 看楚攸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楚老爷着实心疼,擦着眼泪对他道:“攸宁啊,这不是你姐姐,你姐姐上次上元灯会时跑丢了,你忘了吗?这个是妖怪,攸宁的姐姐,可不是妖怪啊!” “姐姐才不是妖怪,她就是我姐姐!”楚攸宁气极了,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上前抱住了白萋。 “这是我姐姐!她不是妖怪!” 楚老爷看楚攸宁执迷不悟,怒火中烧,又不忍对爱子责备转而将火气撒在了楚白萋的身上。 “你这个妖怪,蛊惑人心,祸害攸宁,今日若不将你打的魂飞魄散,我楚青山就已死告慰列祖列宗!” 白萋狠咬着牙,奋力的挣扎着,旁边的攸宁泣不成声,却死死地将她护着,白萋的心猛地抽痛,她对着楚老爷吼道:“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你算什么爹!” 原主这些年受的委屈,白白所蒙受的冤屈,她今日算是领会到了,这个太守府,就是一个吃人的鬼窟,说什么妖魔蛊惑人心,人心最毒,何必嫁祸! “老爷啊!”郑嬷嬷听闻后也赶来了,她跪在楚老爷的面前,不住地磕头。 “老爷啊,她是大小姐啊,她不是妖怪,她是我在郡内找了四天才好不容易找来的,她带着夫人的心牌,她是您的孩子啊!” 楚老爷对郑嬷嬷可不会像对楚攸宁那么温柔,他一脚将郑嬷嬷踹倒在地。看着摔在地上又迅速爬起跪着往楚老爷脚边爬的郑嬷嬷,白萋心里一阵抽疼,她就是将白萋当亲生女儿一样保护,死死地抓着楚老爷的腿,不断地恳求他扰过白萋。 “你这个妖孽蛊惑人心,留你一日,都是我楚家之灾!” 楚老爷夺下了道人手中的桃木剑,对着白萋刺去,白萋死咬着牙,紧闭上眼。楚湘兰三番五次的陷害,都一一躲过,没想到居然会死在亲生父亲的手中,这样想来,原主还不如死在乱葬岗上,也要比现在要舒服的多。 “爹爹若要杀姐姐,就先杀我!”楚攸宁冲了过来,挡在楚白萋的身前,身子挺得笔直,眼神里带着决然和对楚老爷的恨意,郑嬷嬷站起身,死抓着楚老爷的手。 “老爷,您想想过世的夫人啊,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您的孩子啊,错不至死,您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就不能饶了小姐一次吗!” 二夫人看楚老爷多了几分迟疑,一步上前,重重的打了郑嬷嬷一个耳光。 “一个下人,也敢碎嘴!就算夫人在又如何,知道自己的女儿都成了妖魔鬼怪,大义灭亲是为民除害!老爷忍痛杀女,为的是不祸害苍生,此乃天下之福,老爷也定然是玩家传颂的英雄!” 楚老爷被这两句煽风点火又烧了起来,通红的脸杀气不减,白萋趁道人不备,从他手中挣开,她将摔在地上的郑嬷嬷扶起,把楚攸宁拉到了身后。 “郑嬷嬷,攸宁,不必多说了。”哀莫大于心死,对这个家,无论是她的心,还是原主的心都彻底死了。 白萋抬眸看着面前杀气汹汹的三人,往日里伪装的柔弱消散,眼神里的倔强与痛苦就像是一张网,铺天盖地的将一颗心缠绕包裹,死死地勒住,一口气都难以舒缓。 “我这辈子最失败的一件事,就是做了你的女儿!”楚白萋在为原主说。 承接了这副身体,她想努力的的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可是这个世界似乎永远要将她拒之门外。 既然要死,那也要死得漂亮一些,何必苦苦求饶,何必执着不放,何必纠缠不休! “楚青山,我真希望自己不是你的女儿!要将自己的女儿置于死地,你这样的爹,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楚白萋嘶吼着,她要将这具身体里所有的不甘全都说出来。 原主的委屈,难道他不知道吗?为什么同样是他的孩子,有人就视如珠宝,有人就形同弃履。 “你污蔑我是妖怪,我真恨不得自己是妖怪,这样我就能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我能将你带入地狱!” 白萋步步紧逼,通红的双眼全是杀气,牙齿摩擦的声音,带着不寒而栗的恐怖。 不值!她为自己不值!为早死的母亲不值! “反,反了!” 楚老爷被这眼神扼住,手上的桃木剑也开始颤抖,身后的楚湘兰和二夫人看楚老爷顿时失了阵脚,急忙上前。 “老爷莫要动怒,小心伤了身子。” 二夫人和楚湘兰扶着楚老爷,温柔的声音都能揉出水来,白萋看着两人,这个时候当好人了,这些不都是他们布好的局吗? “老爷,妖孽一日不除,楚家不得安宁!今日,青荷要为楚家除妖孽,就算和她一起下地狱,青荷都无怨无悔!”二夫人说的情深意切,夺下握在楚老爷手上的桃木剑向白萋刺来,就在此时一个小厮跳进了前堂。 “禀告老爷,摄政王来了。” 第十一章 白萋听顾寒尘来了,顶在心口的那口气终于消解了,至少顾寒尘来了,她就不会轻易被杀。 北燃推着顾寒尘进了前堂,墨色的披风上绣着金丝云雷纹,垂地的衣角上沾了几点寒雪,顾寒尘看着周围一片躁乱,眼神里透出几分凌厉,眸色一转,停在了身子挺直的白萋身上。 白萋和顾寒尘目光相撞的一瞬间,腿上一软跪在了地上,捂着脸痛哭不止,郑嬷嬷看白萋哭了,将她半搂在怀里。 “我的好小姐,怎了?” 白萋不说话,就是一直哭,攸宁也蹲下身子,抱着白萋。 “肯定是那个老道士刚刚打了姐姐!” 黄衣道士一听这话,刚想辩解,就撞上了顾寒尘的目光,这眼神犹如三尺寒冰磨就的利刃,直直地插入了黄衣道人的心口,他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知王爷而来,有失远迎。”楚老爷恢复了几分神志,上前请安,二夫人和楚湘兰也相继跪在地上。顾寒尘推着轮椅到了白萋身边,伸出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出了何事?”寒冰出现了裂缝,顾寒尘只有对她说话时,才会多几分温服。 白萋抬起头,看着顾寒尘,颤抖的手刚刚放在他的掌心,就滑了下来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罢了,我死了算了。” 旁边的郑嬷嬷听了这话吓坏了,急忙拉住了白萋的手,“小姐啊,你别想不开啊,没事的了,没事的了。” 白萋推开她,望着楚老爷,一双眼眸噙着泪,在眼眶里转,没有落下。 “我万一真是妖怪该怎么办?我听人说过,有些人死了,都不知自己死了,大抵我也如此,若我真是妖怪,让爹娘蒙羞,爹爹杀我,就是为名除害!” 白萋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手,二夫人的眼角都开始抽搐,这个楚白萋在顾寒尘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不就是故意卖惨,让他们难堪吗! “妖怪?”顾寒尘声音低哑,眸光一转锁在了楚老爷的身上,楚老爷顿时冷汗直冒,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楚老爷跪了半天,也没敢出一点音,他偷偷的看向青荷,此事是今早她说的,道士也是她找来的。 “说!” 一个字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了楚老爷的身上,楚老爷身子又低了两分,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白萋注意到刚刚楚老爷的举动,楚湘兰想害死自己,八成是二夫人指示,这个女人也着实了得,楚老爷好色,娶妻不到三个月就将一个歌妓的肚子搞大了,不得不纳入府中做了个妾,往后几年,进了楚府的有九个女人,只可惜,楚老爷好色,妻妾不少,可惜子息尚薄,只有两个女儿,年过不惑终于得了个儿子,从此正妻才稍稍蒙受一点宠爱。 三年前,正妻离世后,二夫人终于有了施展拳脚的地方,不出半年,就把那些莺莺燕燕全都撵出了府,自己一家独大,从原来的不入流的歌妓成了太守夫人。 “寒尘哥哥,不必问了,父亲也有难处。”白萋小小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摇动,顾寒尘的目光停在了她温婉的小脸上,手指抽出,将她眼角的泪拭去。 “莫要哭了。”白萋羞赧一笑,却也不打算今日再战。 郑嬷嬷和攸宁都与她极为熟识,要是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么自己就功亏一篑了,好在顾寒尘此时出现,也能让楚老爷多几分警醒,往后若再发生这种事情,至少楚老爷碍于顾寒尘,也不敢随便作祟。 “我陪你回去吧,外面冷。” 白萋说着,将轮椅从北燃手中接了过去,慢慢地往外走,旁边的小厮也不敢拦路,悄悄退到一侧,白萋跨出前堂,与攸宁相视一眼,她眉头一挑使了个眼色,攸宁极为机敏,拉着郑嬷嬷跟着白萋跑了出去。 今日府中极为清冷,大抵下人们都围到了前堂看捉妖,几人一路缄默,走到了别院。 北燃看着两人,冷冷道:“王爷住处闲人不得靠近。” 白萋忙道:“北燃大人,求您让郑嬷嬷和攸宁来吧!” 如果不给这二人找个好的藏身之所,二夫人没有得手,肯定会先拿他们下刀。 北燃眉头紧皱看着楚白萋,一言不发,白萋求他无用,只好转而去求顾寒尘。 “寒尘哥哥,求你,让郑嬷嬷留下来。” “人多眼杂,不便。” 顾寒尘亦无多言,白萋看着郑嬷嬷,狠下心。 “寒尘哥哥,那日你我初见,我被埋在乱葬岗,今日又有道士来捉妖。郑嬷嬷是我的奶娘,一直看护我长大,若是没有她,我大抵早就死了。” 顾寒尘不想说太多,淡淡道:“回房中谈。” 北燃推着轮椅掠过楚白萋进了小院,白萋起身,用唇语和二人道:“在此等我。”也追了过去。 这次顾寒尘为她出头,所以二夫人没有成功,以她的心性不可能简单的就将此事作罢,若是想彻底将白萋扳倒,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离间她和顾寒尘。 如果,真是如此,郑嬷嬷就是最有利的一把刀。 攸宁年岁尚小,对母亲的记忆极少,郑嬷嬷早年丈夫战死,撇下了孕中的她,可惜祸不单行,幼子夭折后进了楚府做了白萋的奶妈,一呆就是十七年,对白萋更是犹如己出,对白萋的了解也最为多,一旦她说了什么也是最为令人所信服。 因而,白萋必须先下手为强,郑嬷嬷说的就是真的,那么将郑嬷嬷拉入自己的麾下,白萋才能真正在顾寒尘的心中站有一席之地,不被人所怀疑。 进了正房,白萋一直沉默站在门口,顾寒尘拿起书卷看着书,也不多言。 时间不断流逝,白萋心里也越发没底,无奈之下还是要主动出击。 “寒尘哥哥。” “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阿湄,此事不可。” 顾寒尘的拒绝,让白萋一下子就没了立场,她现在也是依附顾寒尘,若真将她惹恼,那么就彻底的完了。 但,即使如此,白萋还是要争取一下。 第十二章 “寒尘哥哥,我明白,阿湄不能给您惹麻烦。” 白萋走上前,跪在了顾寒尘的旁边,向他磕了一个头。顾寒尘放下书卷,看着窗外,对于接下来白萋要做的事情,他也能猜出几分。 “阿湄,不要做傻事,只要本王在一日,便不会有人欺你。” 白萋抬起头,心底有些意外,没想到顾寒尘已经猜出她的打算。 不过,这又有何用呢? “阿湄知晓,不过阿湄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也有自己的打算。” 顾寒尘听着,目光望着窗外有几分恍惚,白萋见他不语,继续道:“寒尘哥哥,能见到你是阿湄的福分,在这个府上有许多人恨不得阿湄早些死去。三年前娘亲离世,一年前我被人陷害推入水中,神志不清混混沌沌许久。上元夜,被人陷害埋在乱葬岗,今日又有人说我是妖魔,要除妖害我性命,活和死,对我而言,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阿湄。” 顾寒尘听着这些话,心中也有几分动摇。她每日笑嘻嘻的跑来,与他说话,给他上药,好似无忧无虑的一只雀鸟,却没想到,这些年她所生活的就是这般辛苦。 “阿湄不怕,也无惧。只是,郑嬷嬷和攸宁是在府中唯一待阿湄好的人了,阿湄不傻,今日之事肯定是有人故意所为,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没得手,还要继续,所以……” “所以,你只能在此处。” 顾寒尘转过身看着她,往日里一点事就哭鼻子的她,今日竟一滴泪也未落下,只是直直的看着他,眼神里的坚定就像是窗外冬阳,即使寒风刺骨也发出灼烈耀眼的光芒。 “和我亲近的郑嬷嬷和攸宁肯定会成为被伤害的目标,阿湄做不到躲在这里,眼睁睁看他们被人伤害,所以……我要走了,寒尘哥哥。” 白萋向他磕了一个头,再直起身子时,眼圈开始泛红。 “寒尘哥哥,药都在我房中,已经配好。每日两次,切莫忘记。伤口已经渐渐愈合,平日里不要有什么过大的动作。”她说着站起身,走到了门口,顾寒尘没有开口挽留,白萋的脚步极为沉重,从北燃身边走过,低着头出了房门。 外面寒风呼啸而过,枝头的腊梅开的正旺,她沉下一口气,向小院外而去。 郑嬷嬷和攸宁都在门口等她,看她出来了,眼睛一亮,再一看白萋脸色不佳,眼神里的神色很快就黯淡下去了。 “姐姐,怎么了?”攸宁快走两步迎了过去,白萋对着他淡淡一笑,没有出声。 郑嬷嬷看她不说话,有几分着急,“小姐,您是怎么了?您说啊,没事,郑嬷嬷在,不会有人欺负你。” 白萋抬起头,硬挤出一抹笑容,“没事,就是,就是以后我不服侍在王爷身边了,咱们走吧!”白萋说着拉着攸宁就要离开,郑嬷嬷忙把她拦住。 “到底是因为何事?小姐您说啊!” 白萋低着头,缓了好一会,方才终于开口:“我担心二夫人他们对你们不利,想求王爷把你们留下……” “王爷把您撵了出来?” 白萋忙否认道:“没有没有!王爷没有撵我走,是我自己要走的。我在这里二夫人肯定不敢对我怎么样,但是你和攸宁不同,尤其是您,郑嬷嬷。” 白萋捧起她的手,“您待我就像是亲生女儿一样,母亲过世后,我就把您当成我的母亲,可是现在您有危险,我怎么能只顾自己呢?反正,我命大,逃过了几次劫难,你们也不必为我担心,我会好生照顾自己的。咱们走吧,别留在王爷这儿了。” 郑嬷嬷听了这席话,心里难受的要命,她拦住了白萋的去路。 “我一条老命害怕什么,小少爷有老爷撑腰,二夫人不敢对小少爷下手,您才是最危险的。她们两次都没得手,到时候若是她再有意加害,您该如何是好啊!” “就是的,姐姐,您就留在王爷这儿吧,我来照顾郑嬷嬷。” 白萋心意已决,不在与二人多言,“走吧,别扰了王爷清净。”白萋径直离开,留郑嬷嬷和攸宁二人急的踩脚。 白萋知道,顾寒尘不会让郑嬷嬷和攸宁入府,可是却没算到,顾寒尘会连一句挽留都没有。 不过,白萋并不害怕,以今日之事看,顾寒尘对阿湄似乎还是存有旧情,若不也不会赶来相救,白萋依附顾寒尘,若这样一直下去,到最后被动的只能是自己,白萋不甘于受人掌控,她所要的是去掌控大局。 “小姐,你走了,就麻烦了,二夫人他们不会饶了你,你快些回去吧!算我求你了!”郑嬷嬷为白萋担心,不住地劝着她,白萋不再多言自顾向前而去,事已至此,早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她正好趁这个时机和郑嬷嬷好生谈谈。 房内亦不轻松,白萋走后,顾寒尘依然坐在窗下翻看着手上的书卷,只是目光一直锁在小院门口三人身上,从他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动向,从始至终,白萋连回头都没有。 “王爷……真让楚小姐走吗?要不,属下去把她追来。”跟了顾寒尘这么多年,北燃也能知晓几分主子的心思,看他目之所及从未改变,有些话有些事只能他来。 顾寒尘叹了口气,将手上的书卷摔在了桌子上,现在情形极不乐观,偏偏还在这时给他找麻烦! “不去!” 顾寒尘心里也有些烦乱,若刚刚白萋多说两句,或者是再卖卖可怜,可能真会让二人进来,可谁知,往日爱哭胆小的白萋,今日竟会做出这种事。 “可今日在前堂中,楚大人对楚小姐的态度……”北燃欲言又止,当时,只要在场都能发现,今日如顾寒尘没有赶来,那么楚白萋肯定就是剑下亡魂了。 注意到顾寒尘放在桌上的手,北燃不敢再说下去,手紧握成拳,上面青筋暴出,若这一拳下去,这张桌子,怕是就要成为一堆柴木了。 “属下……去给您熬药。” 北燃说完快步走出房间,房内压迫的气氛,让他头皮发麻,顾寒尘现在盛怒之下,楚白萋在还能有人敢上前,现在就他在此,怒火伤及,就完了。 没想到,楚白萋走了还没有一个时辰,北燃就开始想她了。 第十三章 白萋的小茅草棚被烧了,也无处可去,好在郑嬷嬷所住的下房在原先白萋母亲住处旁边,自从大夫人去世后,此地没了主子,她也没有搬出去。 白萋跟着攸宁和郑嬷嬷进了房中,郑嬷嬷的住处非常简单,烧的碳也最下等,刚点燃火,就不停冒黑烟。母亲去世三年,此处无人修缮,郑嬷嬷所居之所更是简陋。 白萋一直惦记着自己都没有想过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郑嬷嬷以为白萋是嫌这个烟气,急忙道:“等房中暖和点,就把这个给熄了,我这地方太冷了,别冻着小姐和少爷。” 白萋回之一笑,走上前跪在了郑嬷嬷的面前,“郑嬷嬷,不必这般辛苦,母亲不在了,往后我要把您当母亲侍奉。” 郑嬷嬷这哪承受得起,拉着白萋要起来,白萋将她的手抚开,温声道:“我吃着您的母乳长大的,这些年,您一直保护我,照顾我,白萋不是没良心的东西,自然知道您的辛苦。也知道您为我蒙受的委屈,叫您一声母亲,是我的福分。” “小姐您这是折煞了我啊!” “姐姐喊您母亲,我也要喊您母亲啦!”攸宁学着白萋也跪在了地上,郑嬷嬷急忙把他抱起,放在了床上。 “小姐,您的心意我领了,我没什么大本事,反正只要我有一口气,都一定好好护着您和少爷。求您,起来吧!” 白萋慢慢起身,把炭火拿了出去,不能充分燃烧的炭火,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死在房中。 “姐姐,你不能和我一起住吗?我住的地方大着呢!”攸宁坐在床上晃着腿,这房间虽然简陋好在被郑嬷嬷搭理的很干净,白萋摸着攸宁的小脑袋,他胖嘟嘟的小脸软的就像是一块水豆腐,让人总是想掐一掐。 白萋自然不会跟攸宁走,她现在就想知道,阿湄到底对顾寒尘而言到底有多重要,她也好知道以后对顾寒尘到底到什么程度才是最好的。 其次,她也不可能在这里住。 “没事,姐姐不能给你惹麻烦,我就在郑嬷嬷这里就很好。攸宁今日怎没去学堂?” 攸宁听了这话,忽然眼神黯淡几分,她低着头坐在床边,摇着腿。 “我听说姐姐出事了,就跑回来了。” 攸宁毕竟年岁小,还不会隐藏自己心事,白萋看他这样也知道这绝不是唯一的原因。 “谢谢攸宁。” 攸宁抬起脸对白萋咧嘴一笑,白萋心里掐算着时辰,从顾寒尘那里离开也快半个时辰了,不该没人找来啊。 就当白萋还有几分疑惑之时,门猛地被推开,白萋看着不速之客,紧抿的嘴角舒缓了几分。 “夫人派我来接大小姐。” 郑嬷嬷看到春花,心里有几分忌惮,白萋按着她的肩膀,轻拍两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缓步上前。 “二娘要我去何处?” “老爷和夫人都在前堂呢,听说,大小姐从王爷身边走了,也不能没地方去,正商量着,给大小姐找什么地方呢!”春花往后退了一步,白萋看她极为警惕的模样就知晓现在全府上下还以为她是妖怪。 白萋跟上去,对春花道:“请带路吧。” 攸宁从床上跳了下来,拉着白萋的衣袖,“姐姐别去,他们是坏人,说姐姐是妖怪。” 白萋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柔声安慰,“不打紧,姐姐不是妖怪,不怕这些。” 攸宁见白萋不依,拉着白萋的手多了两分力度,“我随姐姐一起去,若有人欺负姐姐,攸宁要好好保护你。” 白萋没有拒绝,拉着攸宁跟着春花去了前堂,那个黄衣道人已经离开,楚老爷看着白萋,眼神里尽是戒备。 “姐姐你来了!”楚湘兰快步过去拉着白萋走到楚老爷面前,“我劝了爹爹许久,爹爹都不听。姐姐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妖怪呢?” 白萋心中冷哼一声,诬陷她是妖怪的人就是楚湘兰,现在见风使舵居然还在中间演起了好人。 可惜,白萋没打算给她表现的机会,“多谢妹妹替姐姐说话,有你这么好的妹妹,真是我三生有幸,就算真是成了鬼,都舍不得离开你。” 楚湘兰脸上笑容一僵,脸色陡然间也多了几分惨白,她拉着白萋的手不自觉的也开始发抖,白萋就知道,其实在楚湘兰的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你着实该谢谢湘兰,湘兰听说你离开了王爷身边没有去处,特地来求我,让你住回蒹葭阁。” 楚老爷正眼都没有给白萋一个,白萋款款俯身,“谢过爹爹,谢过二娘,谢过妹妹。” 攸宁一听欢喜的要命,拉着白萋的手不停的甩,从二人进来楚老爷就注意到了攸宁,他厉目看去,“攸宁,为何今日没有去学堂?” 攸宁脸上的笑一下就散了,悄悄地往白萋身后躲,“我听说……姐姐出事了,就回来了。” “那也不许旷课!管家,把少爷送到学堂去!” 攸宁拉着白萋的手,白萋看着他皱巴巴的小脸也极为不舍,可学子就要按时去学堂读书,白萋虽心疼,但也不能多说。 前堂的气氛有些尴尬,楚老爷冷静之后也有点后怕,今日顾寒尘亲自找来,说明对这个丫头还有几分惦念,要是当时自己真把白萋杀了,怎么给顾寒尘交差。 但,若是说,把她当成心肝宝贝捧着……也绝不可能。 “女儿近旁一直没有服侍的人,能不能开口求爹爹赐个下人日常服侍?” 白萋说的可怜又卑微,楚老爷不想和她久耗,不断点着头答应了。 “郑嬷嬷就跟着你一起去蒹葭阁。” “蒹葭阁许久没有没人住,女儿能不能再要两个人?” 楚老爷放下杯盏,看着白萋,她怯生生的望着他,楚老爷心底对这个女儿还存有几分愧疚,也就应下了。 “说吧!” “请二娘随便赏两个就好。” 二夫人一听,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和旁边的楚湘兰相视一眼,楚湘兰目光一晃,嫣然一笑。 “如此甚好,春花和秋月服侍我良久,若不就让这二人近旁伺候,可好?” 白萋眉梢一挑,颔首回道:“甚好。” 第十四章 “姐姐也辛苦了,春花你可要好生服侍,快送姐姐回蒹葭阁。”楚湘兰字里话间,欢喜之色难掩,白萋淡淡扫过二人,春花似乎有几分不情愿,可又碍于主子不好说,只好走到了白萋的旁边。 “大小姐,奴婢送您回住处休息。” 春花语透不屑,白萋也不和她计较,楚湘兰三番两次的害她,甚至把自己最为亲近的丫鬟安排在她身边,目的不言而喻。 蒹葭阁所处之处也较为偏僻,不过旁边环境甚是雅致,两层阁楼建在一片水塘旁边,水塘边长者茂密的苇草,冬日枯黄的苇草多了几分萧索,水塘上结着一层薄冰,之前听郑嬷嬷说,这蒹葭阁原是母亲修养之处,水塘与苇草和门匾上提的名字都出自母亲的手笔,母亲原是大户人家的闺秀,自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心思通灵,才有了这样一处别致之地。 屋里已经打扫干净,可还没有放上炉火,水榭边冬日更冷,屋子里冷意不断,白萋微微颦眉,扫了下四周,冷然道:“房子的炉火呢?” “回大小姐,您来得突然,还没备好。” 说话字字客气,只是这语调极让人不快,白萋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不卑躬,不屈膝,一脸傲气的丫鬟。 “郑嬷嬷,现在去给管家说,把春花逐出楚府!” 春花一听吓得瞪大双眼,她直直的盯着白萋,厉声质问:“我是夫人安排的!你,你凭什么撵我!” “我是这个府里的大小姐,难不成我让一个不懂规矩的丫鬟从府里离开,都做不到吗?”她双腿交叠,靠坐在蒹葭阁门堂正中的贵妃榻上,美目流转看向旁边的郑嬷嬷。 “郑嬷嬷,把管家喊来和二娘还有妹妹一并叫来,我就问问二娘,这样一个没规矩的丫头,该不该撵走。再好生问问我家妹子,她手下□□出的丫鬟,就是这么无礼?” 春花仍欲辩驳,旁边的秋月觉察事情不妙,急忙跪在地上。 “大小姐您息怒,春花口直心快,说话也不动脑子,惹了您生气,还请大小姐大人有大量,饶了春花一次。” 二人的小动作,白萋不是看不到,拉拉扯扯,嘀嘀咕咕,春雪显然还不知错,秋柔硬将她压了下来。 白萋嘴角凝起一抹冷笑,招呼一声,在外庭打扫侍奉的丫鬟小厮也进了房中。淡淡扫过一眼,白萋默默起身。 “各位,我在这府上日子也不短了,往日里的事儿,就不和你们计较,不过,也请你们自己好生想想,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宅子里,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她有意把奴才咬的极重,咬牙切齿,目光直直投在春雪身上,下人们不曾想,往日里胆小懦弱的大小姐,现在竟然说了这么恨得话,一时间大家纷纷跪下磕头,以表自己忠心。 “秋月,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秋柔不敢抬头,声音略带颤抖。 “奴婢,奴婢怎么敢妄自猜测主子的喜好呢!” “我喜欢你这样的。”白萋上前一步,将秋月从地上扶起,“我喜欢你这样的人,聪慧机敏,识时务。” 白萋不露痕迹的看着旁边的春雪,她嘴角拧的厉害,楚湘兰主动提出这二人来到她房中侍奉,肯定这二人就是她的心腹,日常之中观察自己,及时汇报,好让她想法子把她再从这个地方赶出去。若是能将她们之间的关系挑拨,她们自己窝里斗,就没有什么精力和想法针对自己了。 秋月佯装的欢喜看起来不堪一击,白萋盈盈一笑,对脚边的春花道:“春花,我现在来的也不突然了,你去帮我把炭火备上吧!” 春花白白受了气,正是恼怒的时候,现在白萋还安排她干活,自然不乐意。 秋月陪着笑把春花从地上拉了起来,紧握着她的手,“春花快些去,夫人都交代了,要给小姐用最好的。记住,问管家要银丝碳,是银丝碳!” 秋月有意提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萋现在性清大变,可真是惹不得。 春花恶狠狠的瞪了秋柔一眼,白萋注意到这个目光垂首掩唇低笑,随即掩去,她默默的起身往楼上的闺房而去,秋月跟在她身后,心中七上八下。 房间打扫还算干净,床榻上的锦被也是新棉,摸起来厚实柔软,白萋站在窗边淡淡扫过楼下,看起来并无异常,白萋收回目光,垂在地上,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说话声。 白萋悄声靠近门口,屏息静听,对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春花和秋月,距离甚远,只听得只言片语,白萋上前推开了房门,对着外面大声地喊着:“秋月!秋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白萋急忙退回床边安坐,秋月身后还有春花,春花一直沉着脸,就连请安问好,也极为勉强。 “秋月,以后你留在这儿,春花就在楼下吧。” “夫人安排我们二人贴身侍奉,这……不太好吧!”秋月用青荷压白萋,若白萋因此事找上青荷,青荷肯定袒护春花秋月二人,白萋听后眉梢一扬。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近旁伺候,春花就随便打理打理杂务便好,你住楼上,春花住楼下也方便。” “大小姐,我与春花住一间就好。”秋月不想和春花分开,二人在一起也好相互谋划商量,若真是隔开了,看起来不过是楼上楼下,可是走动多了,难免被人发现。 白萋挥了挥手,一副大方的模样,这蒹葭阁三间下房,楼上两间,楼下一间。而我这儿就你们三人,何必还要挤在一间房内?” “郑嬷嬷是我的奶娘,一直照顾我,对我最为体贴照顾,我总不好让她住楼下吧!秋月我也不瞒你,我对你,就是打心眼里的喜欢,其实早前并未说过,我早就想从妹妹那里将你讨来,你看看,你又聪明,又懂事,还有眼色,为人机敏,识时务。留你在楼上,是我的私心。” 白萋说完冲着秋月眨了眨眼,一脸堆笑,极为谄媚,恨不得把秋月塞进自己的房中藏起来,旁边的春花听得脸色甚是不好,嘴唇紧抿,一直低着头,秋月什么都好,什么都有,她呢?难不成她就是那个不聪明,不懂事,没有眼色,不机敏,还不识时务吗! 春花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往日在二小姐那里,二小姐总是夸她,怎么来了这里,就恰恰相反了? 白萋虽和秋月说的火热,可一直没有放过春花每一个小表情。 为人医者,就要善于观色,也叫望诊。患者的脸上有许多病症的呈现,当时祖父教她,她不仅仅习得了如何诊断,还学会了怎么样看出一个人的小心思。 看样子,春花和秋月友谊的小船,马上就要翻咯! 第十五章 “对,大小姐说的对!秋月就是这样的人,特别识时务,特别聪明,和我不一样,我就是一个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的笨蛋。” 春花恨得牙痒痒,秋月居然才不到一日就背叛了原主,她春花才不屑于和这种人狼狈为奸! 春花鼻子高挺且无肉,并且鼻梁骨起节,这种面相一般内心骄傲,性格暴躁,而且,看她面红耳赤,眼底带着红血丝,眼底还带着淡淡的淤青说明她睡眠不好,这些都是肝火旺盛的表现。 加之今日,三两句话就挑拨了她和秋月的关系,更能间接应证她所有的判断,从春花下手,才是最为合适的。 “你看看,春花都这么说了,你就别推辞了。”白萋甜甜一笑,这笑容让秋月更安不下心,春花看这二人主仆轻声啐了一句,白萋看着还在秋月身后站着的春花。 “你怎么还不走,春花你快些去收拾整理吧!晚点的时候,攸宁说要来我这里用晚膳,可要布置好了。” 春雪连问安都忘了,转身就往外走,白萋也不多计较,随着门合起不着痕迹的放开了秋月的手。 “帮我把郑嬷嬷喊来,你先把楼上整理收拾妥当,楼下有春月布置,我也放心。” 秋月现在骑虎难下,点头应下踏出了房门,很快郑嬷嬷叩门而入。 郑嬷嬷对白萋此举并不甚明了,为何要将这二人留在身边,二夫人安排她们就是别有居心,这般明显,怎么她家小姐还看不出来。 小姐……”郑嬷嬷走上前迟疑许久,目带愁色,白萋看着她,笑眯眯的看着她。 “小姐,这两个人都是二夫人安排的,您要多小心。” 白萋看着她,明眸一转,眸中满布愁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二娘说一不二,她定下的事,我又能有何?” 听了此话,郑嬷嬷更加担忧,她拉着白萋到了一侧,压低声音,“小姐,您还是回摄政王那里吧,有王爷在不会有人对您怎么样。” 白萋长眸微暇,瞟向窗外,不自然的一阵树叶摇动,让她会心一笑,她拉起了郑嬷嬷的手道:“不许再提了,我已经说了,您在哪,我在哪,我以后就将您当母亲待。” 她说完,伸出手臂,将郑嬷嬷轻轻抱在怀里,郑嬷嬷被这个举动,弄得眼眶一热,将白萋抱住。 “我的好小姐,您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就一定护一日你的周全!” 白萋含笑点头,算是回应,郑嬷嬷轻轻将耳边碎发整理,白萋拉着她坐在了旁边的八仙桌边。 “郑嬷嬷,有些事……您得帮帮我。我自那时落水,头脑就越发混乱,许多事记不太清了。我记得少时母亲带我省亲,不知您还是否有印象……我不太记得您是不是也跟着一并去了。” 白萋看着郑嬷嬷,只要想要揭穿她,郑嬷嬷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如果不能和郑嬷嬷把话对上,那么往后都是天大的麻烦。 郑嬷嬷仔细思索后答道:“有些印象,那时候小姐还小呢,夫人带您回去过几次,我只在小姐尚小的时候跟去过一次,往后几次就没再跟着去了。夫人娘家在滨郡,距离咱们这儿很远,能去一次挺不容易的。” 白萋笑意更深,缓缓道:“那便好,我生怕自己记错了。当时就是和母亲在那时遇到的王爷,我这些日子啊,总是惦记着此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了。” 有了郑嬷嬷这话,白萋愈发的有自信,“我怕自己记错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不就犯了大罪了。” “小姐,您这是什么话,我是您的奶妈,若真是有什么事,我肯定也会帮您担待着的,你且安心。” 没想到,郑嬷嬷也是一个及其明事理的人,简单几句,就打消了白萋的顾虑,想来原主的母亲是大家闺秀,对于一些事,只是不屑,而非不知。跟着母亲这么多年的郑嬷嬷,肯定也对一些深宅之事,有所了解。 白萋轻声道谢,不再多言,既然已经有所通联,多说总是累赘,反而容易暴露。 白萋默默起身走到了窗外,望着蒹葭阁周围的矮丛不自然的风动停了下来,这个距离,谈话若想听到绝非易事,不过能在顾寒尘手下差遣的也非常人,白萋对来者还有几分不定。忽然,两个熟悉的人影从房里跑了出来,白萋盯着二人,似乎之间的误会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了。 春花秋月,本是一动一静,一个内敛灵慧,一个有勇有胆。这一里一外,按照楚湘兰的打算,是双方压制将楚白萋彻底掌握其中,好让她伺机而动,可惜,楚湘兰似乎没有算到,白萋先下手为强,将二人离间了。 白萋嘴角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事情的发展还好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只是不知刚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那人,到底会不会按照她的想法去转述。 第十六章 别院的空气就像是湿黏的土,让人喘息都不顺畅,北燃只敢站在门口等待顾寒尘的调遣,一步也不敢踏入,更不敢多说一句。 自从今日白萋离开,这才短短不到一日,整个小院就压抑的让人发狂,往日也不觉得王爷阴沉,可今日就算冬阳耀眼,可依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北燃悄声离开了正房门口过了垂花门和抄手游廊去了白萋的原先的住处,桌子上的药包一个一个摆放的极为整齐,上面还认真工整的写着药包里的药材,甚至还有服用的时间,旁边的瓷盖碗里放着好几颗糖球,房间里的炭火已经熄灭,糖球安安稳稳的躺在盖碗里,北燃捏起一个放在了口中,虽只有两日相处,竟不知自己对这个小姑娘还有几分想念。 将今日的药取走去了厨房,厨房里的东西一一俱全,点火烧炭,放上药壶,小火熬煮,北燃百无聊赖的坐在小炉边坐着,这种无趣又磨人的事情,不适合他做,正好从旁边路过几个巡查的侍卫,北燃招手将其喊来,交代后,一个飞身上了屋檐。 今日之事,虽顾寒尘已经不再过多安排,可北燃仍放心不下,顾寒尘找阿湄找了这些年,一直无果,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若是因为此事二人再此断了联系,岂不是可惜了。 白萋的踪迹不难寻找,北燃一路跟着她,从正堂去了蒹葭阁,又见两个侍女跟随左右,原以为是楚老爷良心发现,可却见一个人是整日跟着楚二小姐张扬蛮横的春花便知此事不对。 一个轻功飞到树丫上藏匿其中,静静看着周围动向。 位置略远,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形,正想靠近听听二人说些什么,就见到春花秋月二人结伴而出,春花口中咒骂不绝。 “春花,这是人多眼杂,你莫要再说了!” 穿着素白色衣裙,上面套着一件墨蓝色的小袄,秋月拉着春花的衣角不断地提醒,春花用力甩开手,将秋月推到了一边。 “你别在这儿当好人了,怎么了,看到那个楚白萋得到了摄政王的赏识,就想要捡高枝飞了?秋月,我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人,主子安排你我在此,仅一日你就成了楚白萋的走狗!” 秋月一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春花用力甩开。 “怎么了?担心我声音大,让那个傻子知道了你的想法?我这就要去告诉二小姐,赶紧将你撵出去,连主子都不认得狗,谁爱要谁要!”春花越说越过分,一直冷静的秋月听了这话也恼怒了起来,恨不得给她一耳光,原本素净的小脸被火气染红,她紧握着拳头,隐忍着。 “春花,你我相识至今少说也有六七年的时间里,还请你说话过过脑子!”秋月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森,春花看她这般,知晓她定然是真生气了,努了努嘴,将话咽了下去。 “这事我给你记着,我且告诉你,你若敢做一丁点对不起二小姐的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秋月冷笑一声,看着春花,“你放心,我自有打算和安排,还有,你往后做事,莫要拖我后腿。” 二人背道而驰,不欢而散。 白萋站在窗边,将二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听不到说什么,不过看二人最后的场面,定然知道,二人心中已经凭生隔阂,就算秋月再怎么解释,春花肯定不会相信,人心这种东西,一旦有了裂缝,就再也难以愈合。 距离她们更近的北燃一字不落听得清楚,他脸上一绷,眉头一紧,楚白萋就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现在这二人若真是要针对她,楚白萋孤立无援,就犹如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北燃躲起,悄悄回了别院,刚刚跨入小院,就遇到了端着药要进正房的侍卫,他上前将其拦下,接过药碗,推门而入。 顾寒尘依然坐在原地,看着窗外,一枝腊梅印在床框上,犹如一幅活的画,嫩黄的花瓣绽开,花蕊上还沾着雪色,硬朗的细枝,一朵独绽,却是一种肆意奔放的美丽。 “王爷,请用药。” “去哪了?”顾寒尘没有看他,目光钉在了那朵腊梅上,看起来娇弱纤柔,却能凌寒而立,本是不起眼的一朵,却在此时,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北燃有些错愕,他沉默的立在门口,久久不言,顾寒尘推动轮椅转过身,看着北燃,淡淡道:“发梢上粘了一片枯叶。” 北燃几乎本能,听了此话立刻抬手拂过发梢,空无一物。 “去阿湄那里了。” 顾寒尘的话语极为笃定,北燃放下碗,跪在了顾寒尘的面前。 “王爷息怒,属下是担心楚姑娘会有不测。” “当时,你劝告我说此人有假,今日为何反而担心起她了?” 北燃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去说,原先他着实怀疑白萋,看她动机不纯,心术不正,担心她故意借此名号,哄骗顾寒尘,可现在他宁愿楚白萋在这里,省得他在顾寒尘面前遭罪。 “只是王爷寻人多年一直无果,好不容易有点线索,若是断了,岂不可惜。” 他低着头声音僵硬连声调都极少,顾寒尘轻笑一声,眸光一侧看向了北燃。 “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肆意揣测,还请王爷恕罪。”北燃自知自己有错在先,不敢多言,先认了错,低着头等候顾寒尘的发落。 “把药拿来。” 北燃起身将药送到了顾寒尘的手中,顾寒尘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不由颦了颦眉,今日的药好像格外的苦。 “楚府之事,往后不要干涉太多。再过三日,待到肩伤稳定,就动身回京。” 北燃本想点头应下,可心里却还记挂着白萋,想那二人说的话,一句句都这么凶狠可怖,他提起几分胆子,对顾寒尘道:“王爷,真不管楚小姐了?” “若她愿意跟着,本王可以带她回京。” “可……”北燃欲言又止,刚刚顾寒尘才提醒,自己就这般莽撞,会不会…… 北燃武艺高强,但心性单纯,心里的事都写在脸上,从他踏入房中,顾寒尘早就看出他有事想说。 “有何事,你且说。” “属下,属下刚去了楚小姐住处,她现在身边服侍的人,是原先跟在楚二小姐身边的两个侍女一个□□花一个叫秋月。” 顾寒尘对除白萋之外的其他人并不熟悉,对于刚刚北燃所提到的人,想了许久顾寒尘都没想到。 “就是一直服侍在楚二小姐身边的,有一个蛮横无力的丫鬟。”北燃开口提醒,想帮顾寒尘多唤醒几分记忆,顾寒尘懒得再多想,靠在椅背上。 “继续。” “那二人是楚二小姐的心腹,今日属下听到二人在说关于楚小姐之事。好像就是要怎么加害楚小姐,楚小姐现在住在蒹葭阁,近旁只有一个郑嬷嬷服侍,若是他们真的有意加害,只怕在劫难逃。” 北燃一口气说完,低着头看着地,静候着顾寒尘的发落,他心跳的奇快,比躲在草丛里暗杀时还要紧张慌乱,而顾寒尘却一言不发,屋内的气氛诡异又压抑。 “不必多虑,你好生做你该做的便好。下去。” 终于,顾寒尘开了口,北燃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也终于舒缓了几分,他抱拳退下,站在门口,才忽然想起,顾寒尘所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做好该做的事?是指在这里好生伺候顾寒尘,还是要去多看一看楚白萋的动向? 北燃用手指用力的按了按太阳穴,自从这个楚白萋出现之后,顾寒尘说的话,一日比一日让人摸不透了。 北燃在小院里转了一圈,也想不明白顾寒尘话中意思,又怕自己做错了事惹了责罚,几个侍卫从旁边路过,看他一筹莫展,也上前关切询问。 “北燃大人为何事烦忧?王爷可是有了什么安排?” 北燃看着那人,绞尽脑汁将话换了一种说法。 “我且问你,若王爷安排了一件事,你不清楚究竟是这一件还是那一件,会如何做?” “若二者都可兼顾,全做了便是。”侍卫断然回答。 北燃恍然大悟,拍了下小侍卫的肩头。 “甚好,你先在王爷门口守着,我去去便回!” 若王爷当真问起楚白萋之事,自己好歹也要有个应答,刚刚王爷并未责备,想来就是王爷也极为赞同。 北燃心中大喜过望,飞上屋顶,脚尖一踩,不见踪迹。 既然有了王爷授意,必定要更加详细探查周围,以防楚白萋不测。 第十七章 蒹葭阁比北燃想象中的还要风平浪静,一天下来都不见一个人出来,白萋也就在窗边出现了两次就退了回去,北燃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在树上蹲守了一天,也挺累的。 在房间的白萋早就注意到了藏在树上的北燃,她不知道北燃出现是顾寒尘安排的,还是他主动来的,也不便与他见面,就佯装不知。 傍晚,楚攸宁跑来了蒹葭阁,白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故作不知,在蒹葭阁再待上两日,正好,也借此机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楚攸宁从学堂回来换了身衣服就匆匆赶往了白萋的住处,白萋看着攸宁心情大好,抬手给他整理了衣服,喊来了秋月。 “秋月,快些将腌渍的梅果拿来!”秋月不似白天这般拘谨窘迫,从容的取来梅果送到了白萋的手边。 白萋拿起一个梅果放在口中,又捏起一个放在了楚攸宁的嘴边,人多眼杂,就算秋月有心害她,还没有胆子敢害楚攸宁,二夫人虽然一家独大,可还是碍于楚老爷的面子,这也是为何这般久了,二夫人从不向楚攸宁下手,只拿自己开刀。 “秋月晚膳准备妥当了吗?” 秋月俯身一拜,“妥了,就等您传唤。” 这架势,搞得白萋真跟太守府的大小姐一样,看她骤变的态度,以及果断干脆的行事,白萋知道,秋月定然有了一套自己的打算。 白萋缓缓起身,走到了秋月旁边,目光淡淡扫过春花,如果这样下去二人各自为营,对自己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有她们两人内部争斗不断,自己才能安稳。 白萋拉着攸宁坐在了桌边,心里还想着外面的北燃,如果北燃告诉顾寒尘自己在这儿过的很好,那以后想要回到顾寒尘的身边岂不就更困难了,想到这里,白萋不由觉得有些头大。 要想办法自己搞点事情出来才行。 “咱们以后都要在这儿同吃同住了,你们原先在妹妹那里,肯定比我这儿要好上许多,我也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们,身上连点银子都没有,今日不如大家一起上桌吃饭,咱们主仆同乐,如此可好?” 春花鼻子出气,喷了个响鼻,坐在了楚白萋的旁边,狭长的眸子一侧,看着旁边的秋月。 “大小姐好心邀请,秋月可不能驳了大小姐的面子。” 秋月看着楚白萋,眼神里有几分复杂,刚刚强势有力,誓要将春花撵出去,可现在居然还装出一副纯良亲和的模样和她们说什么主仆同乐。 秋月觉察此时不对,拉着春花站起来。 “大小姐厨房还有几道菜没端过来,我和春花去去就回。” 说完,不等春花再言,秋月就将她拉了出去。 刚踏出房门,春花就甩开了秋月的手。 “你不是刚刚还说和我再无关系了吗?怎么现在还要将我拉出来,怎么看我坐在了你主子旁边心里不痛快吗?” 春花话里带刺,听得极不顺耳,又尖又细的嗓音,扎的人耳膜疼。 “她是大小姐,怎会主动邀请我们,我是说你我无关,可是二小姐吩咐你我要将大小姐的动态一字不漏的汇报,难道你要我告诉二小姐,第一日你就与我不和?” 听她搬出了楚湘兰,春花眉头一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秋月道:“你别胡说八道!那个妖怪都说最喜欢你这样的了,我对二小姐忠心不二,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和你斗嘴,只是刚刚大小姐说要让我们入席一同用膳,难道你不觉其中有诈吗?她早上还说要……” “你闭嘴!”春花恼羞成怒,“她是怕二小姐和夫人,她今日做的那些荒唐事若是让二小姐和夫人知道了,肯定会狠狠地罚她,她现在请我们入席,是怕我们将此事告诉了夫人,才故意巴结我们拉拢我们。” 白萋和郑嬷嬷相视一眼,郑嬷嬷悄悄从门边走到了楚白萋的身边,靠在她耳边细语,看着二人神神秘秘的模样,楚攸宁也站在了椅子上,凑过小脑袋去听。 白萋轻笑一声,是她高估了这二人,没想到他们这场窝里斗到现还没结束。 “姐姐你和郑嬷嬷在说什么?” “在说一些坏事。攸宁可要替姐姐保密哦!”白萋伸出手指抵在唇边,接着对着郑嬷嬷使了个眼色,郑嬷嬷默默离开从蒹葭阁旁边的小门出去。 攸宁还是个孩子,听说有新奇事,极为激动,他拉着白萋的手臂,不停问道:“姐姐是什么事?你说你说,攸宁也能做。” 白萋捏了捏他的包子脸,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还不用攸宁,需要的时候姐姐定然要去找你的。” 攸宁使劲的点头,二人说话间就看春花秋月端着盘子进来了。 白萋还给春花留着位置,她拉开椅子,请春花坐下。 春花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白萋的旁边,秋月立于一侧,无论白萋怎么说,秋月都是委婉谢绝。 白萋看她这般坚持也不多说,热情的给春花撕下了一个鸡腿放在了碗里。 “你们跟妹妹这么多年,肯定感情深厚,若我不待你们好些,让你们总是想着旧主,也是我的照顾不周。” 秋月扫了一眼房中,刚刚还在这儿的郑嬷嬷,什么时候离开的。 “郑嬷嬷怎没来用膳,奴婢去请来。” 秋月说完便要走,白萋抢先一步将她拦下。 “不必了,郑嬷嬷年岁大了,身子有些不痛快,想要在房中休息下,我们先吃。” 秋月与春花不同,白萋将她留在自己近旁,更要小心才是。 秋月颔首一笑,“若不,我将膳食送去,郑嬷嬷是您的奶娘,大小姐宅心仁厚,肯定不忍郑嬷嬷挨饿。” 秋月低着头,缓缓道,白萋看着她,眸子一转,眉间微颦,用她说过的话,来压她,这个秋月着实了得。 “嗯……秋月说的,着实有理。”白萋眸色微沉,话音一落,就听到一声巨响,秋月一惊,本能看去看到攸宁把旁边的椅子踢翻在地。 “我不喜欢这些菜!我要吃鹿肉汤!”楚攸宁不停的嚷起来,坐在椅子上,全身就跟上满了刺一样,不停的扭着身子看什么都不顺眼,大发脾气。 “攸宁,不能任性,姐姐给你盛碗鸡汤,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喝鹿肉汤!给我做!”攸宁死活不依,白萋看着秋月,面带难色。 “秋月,你去给攸宁准备鹿肉汤吧,攸宁这孩子的脾气你也知道,若是吃得不如意,爹爹会心疼的。” 郑嬷嬷哪能和楚攸宁比,秋月听了这话,又看楚攸宁怎么都不能安稳下来,拉着春花跑了出去。 看二人一走,闹腾的攸宁也安静下来,白萋宠溺的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攸宁对着白萋偷偷一笑,捧起碗喝了两口鸡汤。 二人离开没多久,郑嬷嬷回来了,低声告诉白萋外面的情况,白萋眉梢一扬,眸带喜气,还好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折腾了一圈,春花秋月终于将鹿肉汤端来了,楚攸宁手抱在胸前,头一扭,“哼,不想喝了!” 小少爷脾气大又任性,春花秋月二人也只能忍着,白萋看这上好的鹿肉汤,“送到郑嬷嬷房里吧,鹿肉温补,正好适宜郑嬷嬷,我和攸宁吃好了,送他回去,你们用吧。” 秋月瞟了一眼从椅子上跳下来的楚攸宁,这个小孩子别看年岁小,心思可不少,整日里都不知想些什么,刚刚此举,定然也是为了楚白萋出头。 秋月忍气将鹿肉汤送上了楼,春花看在一旁,白萋指着她刚刚坐的地方。 “春花,你先吃吧,给你夹得鸡腿你都没吃完呢。” 春花也不客气,坐下便开始用膳,白萋拉了拉楚攸宁离开了蒹葭阁。 嘴角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这顿饭,可不是一般的饭,趁春花不在,她在鸡腿上抹上了一层薄薄的巴豆粉,今晚可有她受得了。 第十八章 北燃守了一天,脚步沉重的往别院而去。 他竟不知,白萋这一生这般凄惨荒凉。 “北燃大人,王爷一直在找您!”看到北燃,侍卫赶忙上前,北燃一听此话,猛然回神,快步往正房而去。 顾寒尘坐在灯下身上披着狐裘,北燃看着他有几分局促尴尬,不敢上前,顾寒尘听到门响,将手上的书一摔,“啪”的一声,随着书响,北燃跪在了地上。 “本王说过,不要管楚家的家事。” 顾寒尘的话语里难掩恼怒,北燃身子伏得更低,犹豫再三开口道:“王爷,属下对楚小姐之事一直放心不下,所以才想尽办法调查。” “你所担心的,无非就是楚白萋究竟是不是阿湄,可现在是与不是又还有什么关系。” “属下今日拦下了楚小姐的奶娘,此人和楚小姐朝夕相处多年,对楚小姐之事最为清楚,所以……” “所以你问道了什么?” 北燃极为果断,“楚小姐好像就是阿湄,是您找了多年的那个女孩。” 顾寒尘沉默了,心里多了几分犹豫纠葛。 回想着郑嬷嬷的话,北燃心里极为不忍,想到自己居然还怀疑楚白萋,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自责。 “王爷,楚小姐这些年在楚家过的非常不好,一年前楚小姐落水就是被二夫人陷害。上元夜,二夫人和二小姐故意带着痴傻的楚小姐出去,想将她害死。这些年,楚小姐在这里处处受人排挤,腹背受敌,若不是您来了,还不知她要蒙受多少委屈。” 顾寒尘话语里却鲜有情绪,“此事你如何而知?” “郑嬷嬷说的,她和楚小姐相处时日醉酒,所说的话,和楚小姐所言也是一一吻合。” 顾寒尘余光瞥向北燃,指尖轻轻敲在轮椅的扶手上,北燃万分笃信这么多年所寻之人定然就是这个在楚府困束已久的大小姐。 顾寒尘轻叹一声,目光绵远看向窗外,北燃看他不言,心里着急万分,往日里王爷对楚小姐方方面面都算上心,就算楚小姐有错,也罪不知此。 更何况,还是十年前的救命恩人。北燃刚想再规劝几句,就被顾寒尘抢先。 “北燃,莫要再去蒹葭阁,就在别院,三日后,我们便动身回京。” 北燃摸不透顾寒尘的想法,却也不敢再多问,颔首应下,抱拳行礼,离开了房间。 白萋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一轮残月,愣愣出神,北燃看似刚武实则思想单纯,顾寒尘这么多疑的一个人这么多年将他留在身边,看中的应该也是他的忠心不二,轻捻指尖,白萋嗅了下残存在指尖的味道,眼底浮上一抹浅笑。夜晚寂静,蒹葭阁边的水池上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白萋听到楼下似乎传来一声脚步声,她拿起挂在衣架上的一件白色长袄,悄声离开了房间。 巴豆放的不多,力度却不清,还没刚躺下春花的肚子一刻都没消停过,咕噜噜的响个不停,痛得她坐立难安,跑出房间匆匆赶去如厕,才刚刚消减缓和几分,还没躺下,又疼了起来。 周而复始几次,春花整个人都已经快虚脱了,走路脚底发飘,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骨头,每走一步都必须扶着点东西,不然就能跌在地上。 白萋看一个人影缓缓地靠近,将准备好的热水泼在了蒹葭阁外的水池上,安静的夜晚,这声极为明显,踱着步子往房间走的春花,猛然抬头看去,一阵阵升腾的热气飘了出来。 夜晚的风将雾气吹气,月光下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春花定睛,就看一个飘飘渺渺的白衣人影从窗外飘了过去,她吓得头皮发麻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想要大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白萋躲在房柱后面悄悄地看着春花的一举一动,看她吓得全身抽搐的模样,白萋捂着嘴窃笑了好久,这个死丫头和楚湘兰狼狈为奸想尽办法想要害死她,今日也是对她的教训! “救……救命……”她好不容易发出了点声音简直比猫叫都要轻,坐在地上,全身上下不住地在抖,想跑可是两条腿却没有一点力气。 “救命……”眼泪不断地涌出,她趴在地上,奋力的往外爬,想要逃离,白萋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她慢慢的走到了大门口,站在那里,模糊的人影,缥缈的身姿,偶有风来,衣袂飘飘,清寒的月光映出她的轮廓,白萋一言不发,站在她对面。 “说吧……”白萋压低声音,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房中,更为可怖。 “我说,我说,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白萋本就是想吓一吓她,可是没想到还真能问出点什么。 白萋看着趴在地上的春花,“不说,我就杀了你!” 春花吓得缩成了一团,一个翻身跪在了地上,不停的对着白萋磕头。 “夫人,大夫人饶命啊!大夫人饶命!”她一边哭,一边磕着头,白萋听她提到了三年前去世的大夫人,心中疑惑丛生,早前听闻郑嬷嬷说,大夫人一直身体不好,三年前重病去世,难道说,还有什么蹊跷? “不是我啊,不是我干的,是二夫人让我干的,她让我把药送过去的,我也是到最后才知道,那碗药有毒。”春花声音抖得不行,头砸在地上“咚咚”作响,一股热血冲到头顶,白萋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竟然,竟然母亲的死,是青荷的杰作! 白萋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既然今天有这个机会,她也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行。 “为什么杀我!” “二夫人说,说,说您是她的绊脚石,她还想要害死大小姐和小少爷,是她的错,是她不好!” 果然再忠心耿耿的丫鬟,在这个时候都会叛变。 白萋向前靠近一步,吓得春花头低的更厉害了,白萋靠近她的耳边,“如果你敢加害白萋和攸宁,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她说完,将手里握的一把曼陀罗粉对着春花脸上一洒,春花还没来及开口说话就昏死过去,白萋拍了拍手上的曼陀罗粉,盯着躺在地上的春花,眼神里的戏谑散去,多了几分阴狠。 她曾猜想,母亲的死是否与青荷有关,也多次找郑嬷嬷询问,郑嬷嬷说大夫人一直身体欠佳,尤其是生了小少爷后,亏得厉害,经常卧病不起,没想到,这一切还能寻到一个根由。 白萋回到房间,外面的月儿已经升至中天,水池上的热气散了,一切恢复了平静,没人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只是,今日之事在白萋的心里难以消除,她一直想保全自己,可现在看来,不主动出击,永远没有办法真正的保全。 白萋叹了口气,却难以入眠,躺在床上,看着床顶,愣愣出神,前路一片迷茫,去找顾寒尘可以免签保住性命,但顾寒尘不会帮她对付青荷母女,若不去找他,自己却连一个靠山都没有,白萋翻了个身,微合起眼睛,一切先等到明日看看春花的反应再做定夺。 第二日,白萋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还没披在身上,就将它塞进了衣橱,换了一件黛蓝色的大氅离开了房间。 也是惊奇,居然二楼一人都没有,白萋扶着栏杆下去,看到不少人围聚在楼下,就连在外围打扫的小厮侍女也跑来了。 见到白萋来了,郑嬷嬷慌慌张张跑上前去拉着白萋去了旁边,小声道:“春花昨晚好像见到大夫人了!” 白萋故作不解,“我娘?” “她就说了这一句,说大夫人昨晚来了,就不说话了,有小厮说,昨晚听到蒹葭阁有动静,看到一阵白烟,有人私下说,好像前段日子在二小姐的住处听到了奇怪的叫声。” 白萋若有所思点着头,随即拍了下郑嬷嬷的肩膀,“娘亲来,定然是想我和攸宁了,郑嬷嬷莫要担忧。” “可大夫人都走了这么些年了……” 就算之前再亲密,一旦人鬼殊途,总归还是惧怕。 “无碍的,娘亲不会害我,我去看看。”她拂过郑嬷嬷的手走到了春花旁边,春花看见楚白萋,吓得整个人瘫在了地上,爬起来就给她磕头。 “大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白萋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春花的后背,仅一夜春花就已经憔悴不堪,头发蓬乱,白萋盈盈一笑,将她碎发撩起。 “怎么了?难道这次真的见到妖怪了?” 春花吓得身子猛然一缩,白萋看她这副模样,心中一阵快意,不过,春花这步棋还不能折损。 “春花,只要为人心底纯良,莫做坏事,问心无愧,何惧鬼神?” 春花默默抬起头看着白萋的脸,昨日种种眼前浮现,她颤抖着嗓音,喃喃对白萋道:“奴婢一生侍奉大小姐,不敢再有二心。” 第十九章 这次,不能淡定的人是秋月了。 春花和自己不同,春花一根筋,认死理爱钻牛角尖,从不懂得以屈求伸。 现在她说出这种话,是她学聪明了?还是她真是此意? 白萋将春花扶起,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只要你在我这儿好生伺候,我一定会好生照顾你的。” 这仅一夜,春花就对白萋这般死心塌地,秋月不安的看着二人,不知到底是何意,白萋看她几度欲言又止,也故意不多言,只是不停的安慰春花,让她放宽心。 “秋月,去准备一碗安神茶,你们姐妹多年,要互相照顾才是。” 白萋喊了一声,秋月回了神,匆匆应了一句,快速离开。 蒹葭阁闹鬼一事,没有太闹开,大家似乎对大夫人都有几分忌惮,只是在私下传了传,就连楚老爷二夫人那里都没听到任何风声。 转守为攻的第一步是先将楚湘兰身边的人一一剥离,现在春花怨恨秋月,秋月怀疑春花,失去了这二人楚湘兰定然短期内对自己难以下手。 整整两日,白萋都留在蒹葭阁,早先请安时,看楚老爷对自己态度极为冷淡,二夫人明上亲切,实则厌恶,白萋也不想去给自己找晦气,索性第二日就称病在房中休息。 连着两日北燃都未再出现,白萋也再未听到与顾寒尘相关的消息,她隐隐有些不安,掐指退算着时日,顾寒尘的肩伤差不多已经逐渐恢复,现在应该提笔用膳不是难事,也就是说,顾寒尘快离开了。 这条大腿,白萋还不打算将他扔了,可现在若主动去说总觉得往后低人一等,白萋不由去想,难道对于顾寒尘而言,阿湄真的这般无关紧要? 左等右等,白萋坐不住了,翌日一早天刚蒙亮白萋就匆匆起身,还没换好衣服,郑嬷嬷就推门进来。 “小姐也知今日来了贵客?”郑嬷嬷看她正在梳洗极为惊异,白萋不明她此话何意,看她一脸懵懂,郑嬷嬷快步上前。 “小姐不知道吗?昨日晚上温衍公子送来拜帖,今日登门。” 温衍?这个名字让白萋有些疑惑,此人登门与自己何干? “小姐换身利落好看的衣服吧,来,老奴给您梳发。” 不等白萋再问,就将她按在了梳妆镜前,蒹葭阁是曾经白萋的住处,存留了不少往日里的首饰衣物,郑嬷嬷手艺尚佳,三五下就给白萋盘了一个堕马髻带上一对白玉簪。 “小姐和夫人有八分像,都是一等一的美人。”看着镜中落实粉黛的楚白萋,郑嬷嬷满脸怜爱。 白萋现在心思不在那位温公子身上,这个连名字都没提过的人和顾寒尘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白萋换好衣服,匆匆离开蒹葭阁,无论如何都过了两日了,随便找个借口也要去看看。 蒹葭阁到别院想去甚远,别院有很偏僻,少有人去,白萋提着裙摆,脚步匆忙,绣鞋踩着布满薄霜的青砖,不太好走,白萋走的甚是小心,不觉竟出了一层薄汗。 “哎呦!”脚下一滑,白萋一声高呼,一个素白衣角翩然入眼,白萋被一人扶起。 “地上布有寒霜,行路时要多加小心。” 声音清澈犹如山间清泉,一句入耳好似都耳清目明了许多,白萋缓缓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狐裘,面容温润的男子立于面前。 这是个极好看的男人,眉若远山,眸若平潭,风姿特秀,爽朗清举,指尖微凉撑起白萋温热的掌心,白萋猛然收回手,身子一侧,避开了他。 “小女唐突了,还请公子恕罪。” 男子见她此举,默默收回了手,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一年多未见,萋萋比往日还要内敛温柔,出落得也更加美丽。” 白萋听了此话,不解抬头看去,他嘴角扬起,眼神里带着柔情万种,白萋眸底闪过几分疑惑,这人不像是楚府的人,应该和自己并不认识,为何说话这般亲昵? 很快不解消散,白萋恍然大悟,“温……公子?”白萋试探的询问。 “我其实还是喜欢听你唤我‘衍哥哥’,许是再过不久,还能听你唤我一声‘夫君’。”温衍抬手将白萋头上的玉簪扶正,白萋惊得瞪大了眼,原文中,楚湘兰害死了姐姐,抢走了姐姐的未婚夫。 姐姐的未婚夫? 姐姐的未婚夫! 难道说,温衍就是自己的未婚夫!? 白萋觉得自己脑子里“轰”的一下噼里啪啦炸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很快闭上嘴,大脑就像灌进了浆糊,怎么都动不了了。 “可是我唐突吓着了你?攸宁前日修书于我,说你的身子好了,我思来想去,你我婚事自夫人过世后,就再无人操持,而今你身子康复,正好又过了三年守孝,所以今日决定登门前来与楚老爷商议你我二人婚事。” 温衍说话不急不缓,一句句都说的清楚仔细,白萋头低的更厉害了,结婚?她现在一时间还想不清楚,怎这般突然,就要结婚了? 温衍以为她是女儿心思有几分羞涩,也不难为她,低声一笑,“你我二人,总角之宴。婚约是幼时定下,若非夫人离世,你早已经嫁入了温家。你且放心,你家中之事,我也知晓,此事交由于我便好。” 温衍说着将她鬓边的长发稍稍整理,动作轻柔的就像是对待一个婴孩,生怕不小心伤到她分毫,白萋呼吸都变得短促,可现在如果拒绝,只会是更多更多的麻烦。 原文中,楚湘兰害死楚白萋,嫁给了温衍。同年,温衍高中状元,楚湘兰随温衍入京,结识男主,不久顾寒尘去世,男主辅国,楚湘兰踹掉了温衍,转而勾引起男主。 温衍一家是门阀大户,家中男子人人入仕,温衍曾祖父更官拜京兆尹,而温衍最有曾祖遗风,才貌双全,家中翘楚,若是嫁给他,离开这里,去往京城,也就等于和楚家断了关系。 白萋想到此处,深觉如此更好,与其在顾寒尘的身边演一个冒牌白月光,倒不如跟一个有才有德之人,往后的日子也不会继续担惊受怕。 “嗯。” 她颔首应下,抬起头,一双明眸笑成了新月。 “我等着你,衍哥哥。” 第二十章 白萋与温衍拜别之后,脚步轻快的向蒹葭阁而去。既然找到了更好的去处,也没必要再去找顾寒尘,反正她无根野草一根,去哪,跟着谁,都一样。 白萋没走出多远,迎面看到一面移动的墙挡住了自己去路,没想到消失了几日的北燃竟然出现了。 “拜见北燃大人。”白萋俯身行礼。 人靠衣服马靠鞍,北燃平日总觉得楚白萋样貌清淡,没想到换了身衣服,就有了几分眼前一亮之感。 北燃站在她对面,欲言又止,刚刚那男子看的面生,今早来府中北燃担心此人不善,于是悄悄跟随调查,却没想到遇到了白萋,还听到了,那段对话。 “北燃大人在此,可有何事?”白萋一双明眸紧盯着他,北燃被这眼神注视的有几分不自在,他不自然的轻咳两声,转过身。 “嗯,无事,就随便逛逛。” 白萋听后,险些笑出声,北燃这人撒谎都这么牵强。 “哦……”白萋故意拉长声音,“如此就不多打扰了,北燃大人祝您逛的愉快。”白萋声音一扬,随之附身拜别,脚步都没迈开,又被北燃拦住了。 “等等!” “大人还有何事?”白萋笑眯眯看着他,从前看北燃整日冷着一张脸,眼神凶狠,总不敢接近,而今看来,北燃不过是冷面心热,反而觉得他甚是可爱。 “嗯……我奉王爷之命,调查各路不明之人,嗯……为了王爷安危,身为王爷近卫定然要多加警惕……”北燃不会说谎,说的话都结结巴巴,一句话颠来倒去怎么都说不清楚,白萋双手抱在胸前,听他说话都觉着累,索性替他说。 “所以,你是问我刚刚那男子是何人?” 北燃听白萋此言,用力点了点头。 白萋嘴角扬起,随即笑容散去,看着北燃问道:“此人不过是个不足一提之人,北燃大人不必忧虑挂念。” 白萋故意知而不告,让北燃的好奇心顿时被激了起来,楚白萋为何故意隐瞒二人关系?他思索了许久开口:“我是王爷近卫,府中所出现的不明之人都要探查清楚,而刚刚楚小姐与此人似乎极为熟识,不知二人是何关系?” 白萋饶有兴趣的望着北燃,也不打算隐瞒,“他是温氏门阀长子,温衍。与小女幼时定下婚约,如今母亲孝期已满,今日前来,是准备向家父谈及婚事。” 北燃听她说的如此坦然,脸上的表情更为精彩,他好几次开口欲言,又闭上了嘴,周而复始几次,憋得整张脸通红,白萋看着他这精彩的表情,心中早就笑翻了。 “你要成亲了!” 好久,北燃才终于讲一句话完整说出。 白萋微微颔首,“自然,小女年岁也不小了,若不是因为母亲过世,大抵早就成亲,也见不到王爷了。” “可是,可是,可是……”北燃“可是”了半天,都没讲话说出口,白萋悻悻的挥了挥手,不想与他继续纠缠。 “烦劳北燃大人替小女转告王爷,小女多谢王爷恩情,往后若有机会定然结草衔环相报,只是现在小女将嫁做人妇,不便与王爷再有交集,还请王爷恕罪。” 白萋说完,俯身一拜,提着裙角,脚步轻快离开,北燃还未将事情问个明白,自然不会轻易放她离去。 北燃正色道:“不可!你,你说你要给王爷治病的!” 白萋略略思量,“王爷的伤势还未好转吗?” 北燃想都没想,点了下头,“没什么进展,因而我特地来寻你,找你给王爷看病。” 北燃的话漏洞百出,白萋看着他眸色一晃,如果今日不去小院,北燃肯定会一直跟着,“若是这般,小女着实应该去为王爷诊治一二,不知是不是药不对症,还是别有缘由。” 北燃见她应允,一步上前,“嗯,早去早好。”说罢,半推半赶着白萋往别院而去。 白萋跟着北燃走到别院,门口几个侍卫见到她还有几分惊奇,一个往日与白萋较为熟络的侍卫见白萋来了开口道:“几日未见,楚小姐怎变得这般好看了!” 往常楚湘兰来,侍卫们总想接个由头站在门口,就算不能放她进去,能多看两眼美艳动人的二小姐也能一饱眼福,而今日,比起明艳妖娆的二小姐,温婉秀丽的大小姐更是出落不俗,一看就有大家风范,犹如一块上等美玉,可远观而不敢亵玩。 白萋轻声道谢,随着北燃步入了别院正房,房中的顾寒尘就好似在时光中定格了一样,俊秀的面容印在了陈旧古朴的花梨木家具上,就这样看着,都会有一种隔世之感。 “王爷,楚小姐求见。” 白萋来时,顾寒尘就看到了,手中的书卷没有翻开,就静静的躺在他的膝盖上。今日的白萋穿着一身翠萝水玉裙,外面是一件紫薇色滚着兔毛的披风,远远走来,轻灵的好似寂冷小院中照射的一道春光。 “拜见王爷。”白萋按照寻常向顾寒尘行了个礼,继而道:“我听北燃道,您的伤势情况并未好转,今日特来看看。” 白萋说完,走上前,看着面前的顾寒尘,白萋几乎本能避开了他的眼神,顾寒尘和温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顾寒尘就像是寒冬雪夜藏在厚厚积雪等待时机捕猎的一只雪豹,眼神里看似平静却藏着一种野心与欲望,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让人不安,让人害怕。 顾寒尘没有说话,微微侧眸看向白萋身后的北燃,北燃垂首站在一边,有意避开了他。 白萋刚要抬手解开顾寒尘身上的衣服,就被顾寒尘抓住了手,白萋的手冰的就像是握住了一把白雪,稍稍用力都能融化在他的掌心。 “伤已无大碍。” 顾寒尘低沉的嗓音让白萋手指一僵,她从他掌心抽搐,应了一声,退了一步。 “那就好,阿湄先走了。” 白萋说完,不等顾寒尘回话,就离开了正房,北燃想喊住她,却碍于顾寒尘,没有出声。 房间里的气氛让人害怕,顾寒尘看着一抹春光照入小院,随即消散,恢复了贫寂。 “王爷。”北燃为难许久,方才开口,这话压在他的心上就像是一座大山能够将他摧毁,顾寒尘目光仍停在窗外,没有搭腔。 “王爷,今日温氏门阀长子温衍登门拜访楚府,打算向楚老爷提亲!”北燃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思来想去许久,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对楚白萋还记挂的顾寒尘,偏偏要说出不要多问这样的话。 顾寒尘无懈可击的脸上露出了破绽,他犹如深渊的眼眸中出现了一层涟漪。 “王爷,楚小姐要出嫁了!” 第二十一章 顾寒尘的呼吸声都重了。 北燃头低的厉害,几乎快贴在胸口,只听一声碎瓷声,刚刚还安好躺在顾寒尘手边的白玉盏碎成一片。 “王……爷……”北燃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顾寒尘双眸紧缩,盯着窗外,平静的眼眸中波澜四起。 顾寒尘良久后方才开口,“把楚白萋给我找来。” 不出一刻,白萋再次站在了顾寒尘的房中,只是房中的气氛让人极为压抑,顾寒尘背对着她,光投射出他的剪影,隐在光中的黑暗,更为阴沉。 “寒尘哥哥,你找我?” 白萋稳了稳心神终于开口,顾寒尘滚动轮椅转过身,看着面前的楚白萋,白萋迎上他的目光,心里有几分不自在,转而避开,看向周围。 “温衍是谁?” 白萋对他的提问并不意外,只是白萋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他解释,当初不知温衍存在,将顾寒尘作为依存的一个浮木,眼下,想扔开这个浮木,似乎并不容易。 “温公子与阿湄尚小定有婚约,今日方才到府中。” 白萋坦白回答,说完后就有些后悔,顾寒尘如果真想留她,那么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可说真的,白萋现在还不想把温衍丢弃,更不想让楚湘兰白捡了这个便宜,温家是高门大户,也不知青荷和楚湘兰到底是什么本事,能让这样门第出身的世家公子迎娶一个庶女为妻。 “订过婚约?”顾寒尘眉梢一扬,冷锐的眼神犹如屋檐冰凌,锐如断刃。 白萋没有回答,静默的站在那里,现在的情形她也摸不清楚,顾寒尘若即若离的态度,让白萋也找不到自己的定位,说深了怕物极必反,说浅了无关痛痒。只能闭上嘴,沉默相对。 房里压抑的气氛愈发沉重,北燃站在一侧,都不敢抬头看二人,不禁开始后悔,不该将此事告诉顾寒尘。 一阵敲门声,将房中的沉闷打破,白萋本能看向房门,心里怯怯希望能有人将她解救出去。 “何事。” “禀告王爷,门口有一位温公子求见,说,来找楚小姐。” 白萋一怔看向顾寒尘,她眼神里的惊恐被顾寒尘捕捉到,顾寒尘收回目光,开口道:“让他进来。” “王爷,生人入院,多有不妥。” 北燃出言提醒,现在的顾寒尘对此人怀有几分怨念,现在招来,岂不是让顾寒尘凭生怒气。 “不妥么?”顾寒尘对着白萋问道,白萋看向他,亦不知要如何作答,只是若是不见,似乎真的好想自己心中有愧一般。 白萋甜甜一笑,眼神里的沉郁一扫而光,美目流转,“寒尘哥哥与我旧识,与衍哥哥见面也是好事啊!” 听到“衍哥哥”三个字,顾寒尘眼眸里的隐晦似乎又深了几许。 “召他进来。” 门口的侍卫应下,快步离开,白萋往一边靠了靠,不断的思索如何和温衍解释顾寒尘的存在。 很快,温衍步入了房中,白色狐裘换下穿了一件苍翠色文竹袍,整个人显得愈发挺拔。与白萋站在一起,简直一双璧人,他上前向顾寒尘作揖行礼,礼数周全,举止得当,无懈可击。 “我去蒹葭阁寻你,听说你来了此处,特来寻你。” 和顾寒尘的阴郁不同,温衍明朗的犹如春风拂过,不由心生亲近,白萋回之一笑,二人一举一动都扎在了顾寒尘的眼中。 “温公子着实情深义厚。”顾寒尘悻悻开口,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即使坐在轮椅上,仍然气势不弱,二人不动声色间,大有一种樯橹灰飞烟灭之感。 “王爷谬赞,在下与楚小姐总角之宴,她是在下尚未过门的妻子,自然好生照料。” 一句话将顾寒尘驳的一句立场都没了。 白萋悄悄看向旁边的温衍,他依然笑容谦和,也不知这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顾寒尘微微颔首,却又再言道:“是吗?那本王是不是要祝二位,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了?”顾寒尘目光从温衍的脸上,移到了楚白萋的身上,楚白萋听这话极不顺耳,赔笑两声,闭上了嘴。 “如此,便先谢过王爷,到时在下婚宴,不知王爷可否赏脸。” 温衍说完拱手一拜,白萋看着旁边这个男子,心里不觉多出更多的疑惑,看似温柔却坚若磐石与顾寒尘说话不卑不亢,字字句句间,不但谦和有礼还步步不让。 这种人会容许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 顾寒尘碰伤了这样的一个软钉子,心里自然不快,他看着温衍,嘴角挂着冷笑。 “若真有那日,本王定然到场庆贺,只是可惜,似乎温公子的喜酒,本王暂时喝不了了。” 顾寒尘话语不容回旋,白萋茫然的看着他,心跳骤快,阿湄在顾寒尘心里的地位到底有多深,就看现在了。 “在下下个月就要进京赶考,短期内王爷这杯喜酒确实喝不上,在下打算先取得功名再来迎娶,也能让萋萋风风光光的嫁入温家。” 温衍揣着明白账糊涂,寸步不让,顾寒尘看他有意回避,轻笑一声。 “楚小姐医术出众,不知温公子可知晓?” 温衍看着她,微微一笑,“在下竟不知萋萋有这等本事,真是为夫之福。” 每一句都在宣誓主权,顾寒尘心中愠怒不断攀升,他找了这么多年的女子,竟然就这样轻易被别人摘取。 “本王的腿伤,楚小姐已经包揽,此事温公子不会不允吧!”顾寒尘强忍着怒火故作平淡,却不觉自己把每一个字都咬的极重,就好似要啃食人骨一样。 “自然允,能为王爷诊治是萋萋之幸,也是我大渊之福。” 顾寒尘看向楚白萋,白萋只是后悔怎么没有早点将温衍这人想起来,早知道抓住温衍,就不要去惹顾寒尘这个麻烦了,问题是…… 顾寒尘这个麻烦她现在摆脱不了了啊! “本王伤愈之前,楚小姐就留在本王身边照料。至于婚事,温公子莫要着急,若急需寻一个佳偶作伴,以温公子之才,自然会引来佳人无数。” 温衍云淡风轻的神色渐渐消散,一个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顾寒尘的话字字句句都别有深意,温衍上前一步将楚白萋挡在身后。 “成亲后再医治也不迟,这两件事不冲突,王爷放心,温家虽无大财,但尽忠之心人皆有之,王爷是我朝功臣,战功赫赫,能为王爷排忧解难,是温家之幸。” 温衍已经将楚白萋纳为了自己家人,誓要将白萋好好保护,不让顾寒尘靠近分毫。 “是吗?阿湄,你如何想。” 顾寒尘将问题抛给了楚白萋,白萋看着二人,嘴角还挂着僵硬的笑容,嘴角抖了抖,眼睛看了看顾寒尘又看了看温衍,她就是个活背景啊,干嘛把她拉出来当垫背啊!? 第二十二章 楚白萋沉默了很久,现在说什么好像都不对,她轻轻用手拉了下温衍的衣角,现在最终的是先把二人分开。 “衍哥哥,你今日才赶来,一路辛苦,不如先去休息片刻。” 温衍听了此话,猜出楚白萋的想法,没听到有几分遗憾,但此地着实不宜久留。 “楚大人为我安排了一件客房,说今晚备下了晚宴,你忙完再来寻我。” 白萋点了点头,拉着温衍往外走,北燃让开路,让二人离开。 顾寒尘看着将温衍送出小院的白萋折了回来,很快门再度推开,白萋进来了。 “寒尘哥哥怎么了,不为阿湄欢喜吗?” 楚白萋在短短的时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即使知道现在已经漏洞百出,可还是要佯装轻松,好应对顾寒尘。 “阿湄,你可是在逼我?” 顾寒尘看着他,眼神里的愠气消散,转而是一种无奈与惆怅,白萋不明他此话何意,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寒尘哥哥说什么?阿湄听不懂。” 顾寒尘看她不接话,慢慢靠在轮椅上,冬阳照在他身上,玄色衣裳透出暗暗红光,白萋看了看身后的北燃,也不知现在究竟该做些什么。 “阿湄,不是一个傻姑娘。” 顾寒尘声音极轻好似在喃喃自语,白萋眼瞳一缩,心头一紧,顾寒尘这话是说给她的? “因为郑嬷嬷与楚攸宁二人之事,你有意从别院搬出,即使知道身处险境还是要住在蒹葭阁,而现在又来了一个订过婚的夫君,阿湄,你想作何?” 白萋呼吸轻了几分,顾寒尘不是傻子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低下,这些小把戏于他而言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白萋咬紧唇儿,嘴不住地发抖。 “你当真以为,这样的一个男子能护你周全?” 温衍在文中出现次数不多,出场时也不过一句带过,比起早死还有大段文字渲染的顾寒尘,着实显得无足轻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湄也不好拒绝。” 白萋小声的念叨着,她没什么别的想法,也不管什么古代女子的什么廉耻之心,首先她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才有资格继续在下面的游戏中拿到胜利的筹码。 好在,顾寒尘刚刚和温衍的一席话,让白萋也明白了自己在二人心中的地位。 顾寒尘听了此话,眉目舒展,白萋紧接着道:“阿湄年岁不小了,也该嫁人了,好在我与衍哥哥自小相熟,往后他也不会欺负我。” “阿湄,他能给你的,本王都能,本王能给你的,他未必可以。”顾寒尘眼神里带着几分讥讽,温衍与他相比,天壤之别,一个尚未取得功名的儒生与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孰重孰轻,任谁都有掂量。 白萋手心冒出了汗,顾寒尘说的不错,他和温衍相比,对自己更有用处,若是想知道母亲的死,为母亲报仇,借助顾寒尘的力量是最有力的。 “寒尘哥哥,阿湄不是只身一人,这几日不在您身边,阿妹纸的了一些事情,难以放下,所以……” “你担心的人,本王会帮你安排好,回到京中与现在便是不同光景。” “不,您误会了,阿湄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阿湄现在不能死,也不敢死。母亲去世,不是因为顽疾,而是有人蓄意陷害,若是不知也便罢了,而今知道,为人子女又怎能袖手旁观?” 现在和顾寒尘谈条件不是一个好时机,可错过了现在,白萋也不知道自己还会有什么机会站在他对面说出此番话。 “你想为母亲报仇?” “就算不报仇,也要让母亲死的明白。” 顾寒尘垂眸细思,他向来谨慎就算此时冲动了些许也不会盲目应下什么不该应下的事情。 “寒尘哥哥,就算您不说,阿湄也不会着急出嫁,阿湄答应您要为您治疗腿伤,您一日不康复,阿湄一日放不下心。而现在,母亲之事牵扯众多,若王爷能为阿湄查出母亲去世的真相,阿湄愿意终生侍奉您身边。” 白萋身子挺得笔直跪在了地上,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寒尘,她与顾寒尘之间,除了十年前的那场救命之恩没有什么瓜葛,失而复得的喜悦已经消散,现在的就是顾寒尘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条件了。 “本王知晓了。” 简单的五个字,让白萋安下心,可另一种不安猛然而生,她不能嫁给温衍,那这个“温夫人”的位置空着,楚湘兰就有办法占了这个位置,如果她占了这个位置,白萋这些努力又还有什么意义? “衍哥哥此事,今晚家宴之时,阿湄会亲自和他说。” 白萋声音极轻,她知晓,真心想要娶她,对她毫无戒心的人便是温衍,只是可惜,二人此生缘浅,无幸共度余生。 “婚约已经作废,就不必喊得这般亲热,男女之间,应有分寸。” 白萋眉梢一扬,瞟了一眼顾寒尘,却也懒得与他争论,诺诺的应下一句,便先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别院。 走出小院,白萋心里闷得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就连呼吸都闷在胸口,套着这个冒牌白月光的名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何事这般忧虑?”她低着头往前走,一个声音将她惊醒,看着面前的温衍,不知道为何白萋的心里总是有一种无端的愧疚。 白萋还不知如何说才不会太伤人,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没什么事。” 温衍将她心事看穿,早就知道她所说的话不过在可以隐瞒,他不过多询问逼迫,抬手轻抚过她的长发。 “萋萋,不用将事情都压在自己身上,若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尽可以交由于我,我会帮你的。” 和顾寒尘的强硬相比,温衍温柔的如同冬阳,可惜二人错过的这些,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了。 “衍哥哥,我真没事,就是前段日子身子不好,可能还未痊愈,你一路辛苦了,也早些休息。”白萋不着痕迹的从他的手中溜走,看着空空的掌心,就如同有几分失落的心,他缓缓放下手。 第二十三章 今日家中有客,攸宁很早便从书院回来了,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奔白萋住处。 “小姐,少爷来了。” 郑嬷嬷领着攸宁进了白萋的房间,今日自从白萋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好像有许多心事,郑嬷嬷问她,她也不作答,只是一个人闷在房中不出来。 “姐姐!”攸宁兴冲冲的跑进去,看白萋神色忧郁,上前一步,“姐姐不必担忧了,我给衍哥哥写信,衍哥哥来了,二娘她们不会再欺负你了。” 白萋所烦恼的并不是温衍,而是楚湘兰母女,现在温衍在楚府,这二人肯定想尽办法靠近,故事中楚湘兰嫁给了温衍,白萋要想办法在这个时候将这个苗头掐灭。 只是要如何做呢? “无碍,就是昨晚受风,脑子有些混沌,攸宁先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下,今日家中有客,不要唐突了。”白萋说话有气无力,挥挥手将攸宁支走,有顾寒尘在,她和温衍的接触要小心为上,不能让顾寒尘怀疑自己,更不能让楚湘兰有可乘之机,白萋一动脑子头就大,怎么这般麻烦事都堆在了一起。 郑嬷嬷懂白萋心思,带着攸宁离开,攸宁扶着门站了许久,满目担忧的看着楚白萋,依依不舍的跨出蒹葭阁,白萋思来想去,有些事还是要和温衍说才行。 白萋起身,匆匆跑下楼,正好遇到了春花和秋月二人,二人神色里都有几分怪异,尤其春花的脸上,一个红色的手指印触目惊心。 白萋道:“我现在要去一趟温公子处,秋月你随我同去可好?” “自然,奴婢跟着您,您想去哪,奴婢便跟着。”秋月说完笑盈盈走上前,白萋看这春花,指着她问道:”春花怎了?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不是大事,主子咱们快些去吧,过会该用午膳了。” 秋月连连催促,白萋带着她离开了蒹葭阁,温衍歇息之处并不难找,问了两个小厮便找来了。温家好歹是门阀大户,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石青衣衫的小厮守在门口,见有白萋拜见公子,急急忙忙赶去通报。 虽只是短暂停留,可温衍的房中却极为讲究,青金玉面兽香炉口中吐出绵绵烟雾,温衍连夜赶来,一路辛苦,正靠在榻上小憩,听人说白萋来了,披了件衣服跑来迎接。 “此时前来,可是冒昧打扰了。”白萋软糯的嗓音带着几分歉意。 温衍伸手放在她面前,笑言道:“萋萋来此,何有冒昧” 白萋伸手要放上,还未沾到手猛然缩回,也不知有意无意她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秋月,温衍对此人有几分记忆,亲自推开房门,“你们在门外侍奉。” 秋月不知温衍所说包含自己,两步跟上,被温衍挡在门外。 “在外面侍奉。” 秋月退下,温衍随即关上房门,引着白萋进了房中,白萋苦笑一声:“谢过衍哥哥。” “那人是跟在二小姐身边的吧,怎现在在你左右侍奉?郑嬷嬷呢?” 白萋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这一年多,我混沌度日,前些日子才朗明,却不想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白萋说的卑微可怜,几欲垂泪,温衍见她这般,心中疑惑纵生,可更多的是一种愤意。 “夫人走后,你的日子愈发艰难,往常还能与我传书说及身边生活,二夫人念及楚老爷也不会过于苛刻,一年前……” 温衍说着停了下来,白萋落水受伤后,楚老爷嫌她惹事,将她日日关在房中,每日只有郑嬷嬷一人照顾她日常起居,白萋从窗户偷跑,不小心撞到了来府中做客的贵客,被楚老爷关在房中不给饭吃,那时还是郑嬷嬷托人代笔写信寄来,求他登门替白萋说话,白萋那时已经饿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若是那日温衍不来,白萋早就没命了。 “我今日来,不为别事,只为将你带走。”温衍将白萋的手攥住,温热的掌心有无尽的力量,字字句句都极为坚定。 白萋在这里所蒙受的委屈他全都知道,接到攸宁的信,温衍也是又惊又喜,原来走路都不稳的小娃儿,现在还能提笔写字,本想这样能更好的了解白萋的生活,见到信中所写,更是让他欣喜若狂。 “之前我说要娶你,祖父极为反对,说温家不能有这样的长媳,可你现在已经痊愈,便再无顾虑了。” 温衍已经勾画出美好的未来,眼神里的欣喜难以躲藏,白萋看他这般真诚,心里凭生了许多不忍。 能看出,温衍对原主的情谊之深,可白萋不忍告诉他,原主可能早就已经死在了那个乱葬岗,而她不过是一个套着去壳的别人。 白萋叹了口气,“不可。” 她的话就像是倾盆大雨浇熄了温衍所有的热情。 “王爷说的不假,我现在还不能成亲,我答应王爷要服侍在他身边,照顾他的腿伤,短时内,不会成亲。” 与其让他抱着不该有的期待坚持,不如让他不要抱有幻想,就算没有楚白萋,以温衍的人品、学识与家世,找个世家小姐一生琴瑟在御,不是难事。 温衍眼神里,汇集了淡淡的阴暗,他淡然一笑,轻轻将白萋耳边的碎发梳理整齐,“无碍,我会等你。” 他眼神里的光,犹如夜空沉郁天空中斑斓灿烂的银河,温柔明亮,白萋心里闷闷一击,痛的难以呼吸,原主的身体对他有着本能的依赖,这可能是原主无形的攻击。 “别等我。” 白萋忍着胸口的痛楚,吐出了这三个字,“前路漫漫,人生遥遥,没有必要为我等候和停留。”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你不必因我而忧虑,你且做你想做的便是,若是有一日,想要停息,随时来找我。” 白萋抿着唇低下头,她居然现在反而希望温衍是一个小人。这样她可以更无顾虑的去说去做,畅快行事,即使是他真的迎娶楚湘兰为妻,她也能狠下心与他们抗衡到底,可现在,白萋心中万千不忍,温衍是君子,是真君子,行事为人磊落光明。就算是白萋真的死了,他也不会迎娶楚湘兰,这一切肯定还是楚湘兰母女布下的局。 只是可惜,当时的温衍落入局中,没有还手之力。 “衍哥哥怎说得这般悲戚,人生还长,未来尚不得知呢!”白萋仰起脸冲他一笑,温衍回之一笑,颔首应许。 “是啊,前路漫漫,若是王爷腿伤好了,你就又是自由身了。” 白萋轻轻点头,没有回答。 “今晚晚宴,我会同你父亲说你我二人婚事,此事你无需担心,交由我便好。” 白萋不敢看他,他温柔雅润,就像是明媚的朝阳,而在他面前,白萋感觉自己灰暗的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温衍站起身,“早些回去吧,晚上换身漂亮的衣服,萋萋天生丽质,有出水芙蓉之色,定然要配以最好看的衣装,才能与你相持。” 白萋也不想久留,微微俯身拜别,刚转身,就听到温衍喊住她。 “多保重。” 第二十四章 白萋从房中出来,带着秋月回自己的蒹葭阁,秋月静默的跟在她身后,还未走出多远,白萋喃喃开口道:“今日春花出了何事?” 秋月看着白萋的背影,故作不知,“不知大小姐所说何事?” “春花的脸上有个巴掌,我看到了,二小姐打的?” 白萋的话语极为肯定,秋月沉默相对,不知要如何去说。 “秋月,你为何跟着二小姐?” “奴婢现在侍奉的是大小姐。”秋月偷看着喜怒无常的楚白萋,也不知这个大小姐怎么会问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白萋停下脚步,看着秋月,“我知道,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春花今日挨打,你应该也在场,其实大家都是一条命,往前推一个月,我的这条贱命还不如路上的一条野狗呢,不是吗?” “小姐您是尊贵之人,怎能说出这番话。”秋月听得心里发毛,楚白萋的深浅她不知道,这两天,春花疯疯癫癫,老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今日在二小姐面前口不择言,惹了二小姐怒气,挨了打,可尽管如此,这个文文弱弱的大小姐显得比二小姐还要可怕。 难不成,这个大小姐真的是妖魔变得? 白萋看她眼神里的惊恐,掩唇轻笑,秋月后背一直在发凉,白萋看她战战兢兢的模样,笑问道:“怎了?还真以为我是鬼怪?你看,”白萋指着地,“我若是鬼怪怎会有影子?” 秋月低着头,不敢说话,白萋拉住她的手,万分诚恳,“秋月,我感觉咱们有几分相像,才不由想与你说两句心里话,人的命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你聪慧机敏,应该选择自己的路。我之前几度临死,我才终于觉悟,我活着不为其他,之为自己。我希望你也是。” 秋月心里有几分动摇,她是奴才命,生来就该是个奴才,爹娘是贱民,她也只能当个贱民,家里孩子多,没有饭吃,就把她买了换了一个月的口粮,当时进府,看她长得秀气做事又麻利,就安排去服侍主子,她想她就该这样活着。 “你若有什么想法,可以说与我知,我也会帮你想办法,你我虽是主仆,我把你和春花都是当姐妹看待,咱们年岁相差不大,不该命数不同。” 白萋捕捉到秋月眼神里的一丝犹豫,立刻继续煽动,秋月和春花不同,春花是死脑子一根筋,可秋月却灵活多变,就算不能将秋月收入麾下,也要让楚湘兰痛失这名爱将。 “你若是有需要尽可能来找我,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白萋说完,默默离开,留秋月一人在原地,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战斗总是会有诸多艰难,她必须善于利用自己手上的资源,才能将一切打点妥当。 回到了蒹葭阁,白萋直奔春花住处,轻声叩门许久房门才打开,春花看到白萋吓得往后一缩,白萋将一瓶玉容膏给了她。 “先热敷伤处,再涂上玉容膏,一夜就能好。” 春花没有伸出手,小心询问:“这是给我的?” “自然,我看你脸上有伤,特地去药房要来的,快收下。”白萋说着将药塞到了她手里,春花看着药,打开嗅了嗅,警惕的看着白萋。 “你……你为何给我?” “哪有什么原因,看你受了伤自然要给你啊。”白萋说的理所当然,春花看着她眼睛骤然就红了,白萋挥手催促。 “你今日好生休息吧,这几日都憔悴不少,晚点我让秋月陪我去晚宴。” 白萋说完就要走,春花从房里出来追了过去。 “大小姐!” “可还有什么事?” 春花握紧了玉容膏,狠了狠心开口道:“大小姐不怪我?当时把您锁在茅草屋里的人是我,明知房内起火故意不救的人是我,故意给您拿馊饭馊水的人是我,甚至……甚至当年给大夫人送药的人,还是我……您,您难道都不怪我吗?” 白萋嘴角抖了两下,然后转而笑道:“这些事,咱们以后再说,你也是听人行事,我不怪你,你现在在我这儿,我自然要好生照顾。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别往心里去。” 白萋反而安慰起她了,春花一听此话,眼眶泛了红,她低着头小声啜泣,白萋看她此番拉着她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你怎哭了,受了什么委屈?” 春花用力摇着头,白萋看她哭的这般伤心,将自己的锦帕拿出为她擦着眼泪。 “莫要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是不是脸疼?我去给你打些水来。”白萋说着就要起身,春花拉住了她的衣袖。 “春花是恶人,是罪人,竟然会害您这样的好人。”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打紧。”白萋给她擦着眼泪,趁机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可是有人欺负你?” “是二小姐打的,二小姐招我们问话,我说,我说我见到了大夫人,前些日子发生的怪事可能是大夫人的鬼魂。我和二小姐说,先收手,莫要再加害大小姐了,二小姐生气就打了我……”春花脑子一热一股脑全说了出来,白萋听后佯装愤慨,怒拍桌子。 “怎能这般!你是湘兰最最贴心的丫鬟,劝她也是为她好,怎么能一时生气就打你!” 春花看白萋为自己鸣不平,更是难受,哭的更厉害了。 “行了,莫要哭了,以后你就在我这儿,放心,以后我有护着你,不会有人打你了。” 白萋拍了拍春花的肩膀,比起蛮横的二小姐,温柔细腻的大小姐更加让春花安心。 “嗯,奴婢以后就是大小姐的人了,谁要是欺负大小姐,奴婢绝不饶了她。”春花心思单纯,跟着好的学好,跟着坏的学坏。 白萋神情温柔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这儿永远欢迎你。” 春花激动地眼泪又开始泛滥了,她攥紧了白萋的手,对她道:“有件事我要告诉您。” 白萋没想到,在春花这里还能有意外收获。 “今晚晚宴,温公子的酒有问题。” 白萋一听此事关于温衍,顿时警惕,追问道:“你此话何意?” 春花狠下心,决定将一切都告诉白萋。 “二小姐和二夫人在房中商议温公子一事,二夫人说温家门阀大户,如果能够让二小姐嫁入温家,以后就是大家夫人再也不是庶出小姐了。所以……所以她们想……” 春花靠在了白萋的耳边,悄悄的告诉她。 “就是这样。” 春花还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们说的那些,她听得自然脸红。 白萋眼神一暗,随即嘴角一扬,她终于知道,原文里的楚湘兰是怎么样攀上温家这个高枝的了。 可惜,这一次,她们的计划要落空了。 第二十五章 月升星暗,小厮点燃了灯笼,整个楚府灯火辉煌。 白萋换好了衣服安坐在房中,春花的手艺不错,盘出的发型比郑嬷嬷的要新奇好看得多,戴上了一对金钗,不用傅粉就白嫩细腻的皮肤只需点上朱唇便是美艳明媚。 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春花翻着她的衣物择了一身最为相宜的衣服给她换上。 “这身衣服二小姐也有,不过颜色明艳,配以幽兰有些不妥。” 白萋对着铜镜将衣服换上,轻轻拉了下衣领,稍作整理,这身还是当时和北燃一起出去买药品的时候坑来的,今日第一次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动身吧!” 白萋刚刚走到门边,春花就拉着她的衣袖,眼神里有些犹豫,白萋浅笑握住她的手。 “不必惊慌,有我在,不会有人动你分毫。” 有了这话,春花也有了些底气,点了下头,跟上了白萋的脚步。 “大小姐今日小心。” 春花提点一句拿起了旁边的花灯,用火折点上,在前方引路,前堂里温衍和楚老爷二夫人早已经到了,楚老爷对温衍是怎么看都喜欢,不停与他攀谈,见白萋来了,楚老爷站起身热情的将白萋招到了身边。 温家是大户,和这样的家族攀上了亲戚,在官场中也有了照拂,楚老爷现在看白萋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将她按在了温衍的旁边,让二人好好接触。 温衍看白萋来了,极为有礼请白萋入座,白萋含笑谢过,坐在他身侧,缄默不言。 “我这个女儿,平日里话就少,性格温顺,像极了她母亲。我也最为疼爱,小姑娘偶有些小性子,还请温公子多多担待。” 楚老爷不停的在温衍面前卖好,白萋也只是听听不多说,众人眼睛雪亮,楚老爷到底是如何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向爹爹谢罪,女儿来迟了。” 轻灵一声,引来了众人目光,前堂中所有人目光皆投在了飞入前堂的楚湘兰身上。 说也是巧,今日楚湘兰竟和她穿了一样的衣服,姐妹二人衣装一样,除了颜色之外处处相同,也让人不由比对起来。 “衍哥哥,许久未见,哥哥愈发俊朗了。”楚湘兰走到了温衍身边,盈盈一拜,抬手挡住半张脸轻笑一声,温衍起身拱手一拜。 “在下温某,见过楚二小姐。” 看他这般客套生疏,楚湘兰有些不太高兴,她嘟着嘴唇身子一晃,娇声道:“才多久未见,衍哥哥怎这般生分,往日你总是叫我湘兰的。” “楚二小姐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同往日相提,少时无知,说了冒昧之言,还请楚二小姐多多包涵。往后直呼姓名便好,无需客气。” 说的是不客气,其实已经客气到了极致,白萋看着楚湘兰略有不快的表情,心中大快,举起杯盏小口啄抿,将笑意藏了起来。 看女儿碰了个钉子,二夫人自然也要为女儿出头,急忙道:“你们年轻人坐在一起,多说说话,免得听我们这些老人家多言,心里烦。” 楚湘兰坐在了温衍的另一侧,姐妹二人一左一右,温衍淡淡扫过,眼神里已然有了几分不快,却并无多说,安坐于此。 看人已到齐,楚老爷张罗着要开席,还没站起身,就看到小厮匆匆跑来。 “老爷,王爷来了!” 楚老爷一惊不自觉看向旁边的青荷,青荷也不知此事,忙道:“还不快请。”然后拉着楚老爷跑出去迎接,前堂的人纷纷站起,却只有白萋还安坐在位子上,这个顾寒尘,心眼也太小了,难不成还担心婚约不解开,他的阿湄要跟人跑了不成? 北燃推着顾寒尘走向前台,楚老爷站在门口,向他行了个大礼,“拜见王爷。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餐食简陋,还请王爷稍后,下官这就去安排厨子再多加几个菜。” 顾寒尘抬手打断,目光掠过众人看向了坐在座子上,偷偷捏花生米的白萋。 “不必了,只是前些日子本王身体欠佳,一直在别院休息,今日见好,专程拜谢。” 顾寒尘说的极为客套,楚老爷受宠若惊。 “王爷来到小人府中是小人的福分,您这样说,可是折煞小人了!” “看来本王来的时候不巧,楚大人有客。” “家宴,家宴而已,若王爷不嫌弃,请王爷入席。” 就这样,顾寒尘大摇大摆的进了前堂,楚老爷将自己的位置让那个给了他,顾寒尘看着旁边的白萋,嘴角一扬,白萋小小努了下嘴巴,又把一粒花生米扔到了嘴里。 “楚大人无需客气。” 楚老爷点着头,坐下了,屁股还没刚沾到椅子就又站了起来。 “下官这就安排开席。” 不等小厮去传唤,楚老爷自己跑出了前堂,白萋悄悄看向旁边的顾寒尘,看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眼神未免有些太过激烈,白萋将头偏开,看着旁边的温衍,他也一样,白萋索性低下头,这一左一右,让她着实不太自在。 饭菜一一上来,今日款待温衍,餐食色香味俱全,楚湘兰目光在温衍和顾寒尘身上乱跳,明明自己比白萋强上无数倍,为何着两个男子的眼神里都只有楚白萋,楚湘兰愤恨的恨不得将手中的筷子折断。 前堂的气氛诡异又尴尬,没有顾寒尘开口任何人不敢动筷,温衍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餐食,抬手将楚白萋盘中的麻辣肚丝拿了出来,将自己的蜜饯苹果放在了空出。 “萋萋自小不爱吃辣,喜欢甜。” 他一边换着一边解释了一句,他着实心细,白萋软声道了声谢,顾寒尘看着二人眼神里的不快又多了几分。 “那我将我的蜜饯苹果给衍哥哥吧!楚府的蜜饯苹果做的可好了,衍哥哥若不尝尝,真是可惜了。”楚湘兰说着将自己的蜜饯苹果送了过来,温衍抬手一摇,谢绝了。 “我不喜甜,多谢二小姐美意。” 一直看着这三人的顾寒尘开了口,“温公子来楚府一趟不易,又是府中贵客,怎么能尝不到府中最佳菜品。”说着,顾寒尘亲自出手,将温衍给白萋的那一份蜜饯苹果拿起,还给了温衍。 “楚府不会只有这几份蜜饯苹果吧?”顾寒尘看向楚老爷,楚老爷拼了命的摇头。 “自然不会,自然不会。来人,把所有的蜜饯苹果都拿来!” 白萋暇着眸子看向顾寒尘,合着今晚她什么都别吃,光吃这个蜜饯苹果了,她撇了撇嘴,开口提醒:“王爷若再不说开席,桌上的饭菜可都凉了。” 顾寒尘拿起筷子,随便夹起了一口菜放入口中,算是开席,白萋还没拿起筷子,旁边一碗鸡汤放在了她面前。 “吃饭先喝汤,对身子好,你自小身体弱,喝点鸡汤补补。” 温衍贴心的程度,让白萋都有些无所适从,可是他温柔的话语却又让她无法拒绝,放下了筷子接过汤,小口喝了起来。 “萋萋越发好看了,今日这身衣服,清淡别致,与你极为相配。” 白萋嘴角僵笑着,慢慢将汤喝完,才放下碗,碟子里又多了一块鱼。 “这鱼腹刺最少,肉质也最好。” 白萋想要拒绝这热情,可温衍就好似看不出一般,不停地为她夹菜。 “衍哥哥,我吃不下了。” 白萋小声的说道,越过温衍,楚湘兰的脸已经黑的不成样子了,再瞧瞧看向旁边的顾寒尘,这眼神凶狠,神情紧绷,让白萋真是左右为难。 看二人这般亲昵,楚老爷怎么会放下这么好的机会,赶紧问道:“不知这婚事……” 提起婚事,白萋的心猛然提起,她不自觉看向旁边的顾寒尘,顾寒尘同样也看着她。 “大人不提,温某都忘了,在下与萋萋的婚事,许是还要再拖延一段时日。” “这是为何!”楚老爷一听婚事耽搁极为紧张。 温衍看向旁边的顾寒尘,“萋萋为王爷诊治,是楚温两家百年之福,王爷身体大安,也是我朝百姓之福,温某自然要牺牲自己,成全千家百姓。” 楚老爷有些失望,转而又得意起来,温家和摄政王,这二者女儿跟着谁都不亏,对他都有好处。 “衍哥哥真是令湘兰佩服!”楚湘兰站起身,端起酒盏到了温衍面前,“这杯酒,湘兰替万千百姓谢衍哥哥这般深明大义。” 温衍抬手接过酒,白萋猛然起身一步上前将酒夺了回来。 “这杯酒,该是我敬你的。”白萋说着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将自己桌上的酒倒了一杯送了过去,“这杯我敬你。” 温衍沉静的双眸看着她,将酒一饮而尽。 第二十六章 白萋接过酒杯对着温衍轻柔一笑,旁边的楚湘兰神色大变,她看向坐在楚老爷旁边的母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白萋却极为镇定,坐回了位子上继续用膳,顾寒尘将一切看在眼里,目光在前堂几人的脸上来回流转。 整个前堂一晚都极为沉闷,白萋淡然自若的模样更是让青荷和楚湘兰心里难受的跟猫抓一样,顾寒尘简单用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先行回去,温衍也借口先行离开,不多久前堂只剩下楚家四人,楚湘兰计划失败,心里愤恨不已,扔下了手上的筷子,也跑了出去。 “女儿用好了,先告退。” 白萋起身向楚老爷和二夫人俯身一拜,说罢便要离开,还未出门就被楚老爷喊住了。 白萋看着楚老爷眼神里尽是警惕,她对楚老爷心中有无数疑虑和警惕,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爹爹何事?” 楚老爷看白萋这般警惕,也自知因为何事,他清了清嗓子,犹豫道:“你与摄政王究竟是何关系?” 白萋冷笑一声,楚老爷怕是早就想问,但折腾了一圈到今日方才开口,白萋看向楚老爷,眼眸一转,转而笑道:“不过是故人罢了,爹爹不必多虑,女儿自有分寸。” “什么分寸!”楚老爷断然开口,白萋听了此话眉间一紧,眼神里透出几分不悦。 楚老爷快步上前抓住了白萋的手臂,白萋硬挣两下,未成功逃离,“爹爹是何意?” “傻丫头,你若是能跟了摄政王,咱们楚家就飞黄腾达了!” 白萋怎么也想不到,楚老爷自私到了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爹爹,我是女儿家,您此话不妥吧!”白萋耐着火气和楚老爷争辩,楚老爷一听愤然甩开。 “你这个傻丫头,楚家养你这么多年,难道为家族这点牺牲都不愿意?再者说,若能让摄政王收入府中,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就你这副模样,若真有个达官贵人看上,也是你娘在天有灵!” 白萋手攥成拳,恨不得一个耳光扇过去,这样的父亲,简直就是一个恶魔,为了自己前途,妄图送上女儿,真是可怜她娘亲,这般好的女子,白白糟践在这种人的手上。 青荷看白萋不悦,上前宽慰,“白萋,你爹爹并无恶意,你爹虽是太守可是长年在这样的穷山僻壤之地,一辈子也没有翻身之地,你与摄政王早有渊源,这就是老天给咱们楚家的大好时机,再者说,王爷年轻有为,权倾朝野,你跟着他肯定是吃喝不愁的啊!” 白萋冷笑,自己就像是一个货物一样随意转送,还要让她感恩戴德的接受。 真是抱歉,她还真的做不到! “爹爹和二娘不必多说,女儿和王爷不过当年一面之缘,王爷心怀仁慈,念及旧情对女儿多加照拂,并无男女之意,还请爹爹和二娘断了这个念头,女儿先行告退。” 白萋不等二人再说,甩开了楚老爷大步离开前堂,这个家确实让人待不下去,就算白萋真的能跟着顾寒尘离开这儿也绝不会让楚老爷和青荷他们随之一同去京城。 白萋走回自己的蒹葭阁,路过温衍住处时,看到楚湘兰站在门口和小厮交涉,白萋知道她的心思,决不能让她白白祸害了温衍,快步上前,将楚湘兰拦下。 “妹妹怎么大晚上的来这儿了?” “今晚妹妹见衍哥哥吃的甚少,怕他夜里肚饿,送了些宵夜,可是这些人就是不让我进去,姐姐你快和他们说一说啊!” “孤男寡女,怎能让你进去,妹妹好歹是楚家二小姐,若是这样的话传出去,可是要污了妹妹声誉。” 被白萋责备,楚湘兰有些不悦,可还是装出一副无知烂漫的模样。 “姐姐这是什么话啊,你我二人还有衍哥哥一同长大,咱们是兄妹之情,怎么能说的这般龌龊?” 白萋对着楚湘兰翻了个白眼,就算是一同长大,现在这个男人也是你姐姐的未婚夫,你这样大半夜上赶着过来,真的合适吗? “确实不错,不过妹妹,姐姐还请你注意下分寸,别总是衍哥哥,衍哥哥的叫着,毕竟,温衍与我定下婚约,妹妹若是这般轻薄随意,往后说出去,大家都不好看。” 白萋正色斥道,楚湘兰强忍着怒气,拿着食盒的手攥紧了几分,白萋淡淡的看着她,眼神冷漠。 “是,姐姐是和衍哥哥定过婚约,可是可有想过妹妹的心意?”白萋被楚湘兰这副模样搞得措手不及,怎么说着说着楚湘兰还哭起来了? 旁边的小厮看着二人,白萋思来想去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现在这楚湘兰哭的不能自己,就好似白萋让她蒙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姐姐和衍哥哥天生一对,可妹妹的心意谁能明白,湘兰爱慕衍哥哥多年,可衍哥哥眼中永远只有姐姐!”楚湘兰越哭越伤心,白萋听了这话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的不解和怒火不停攀升,她现在恨不得把原文拿出来锤爆她的头,喜欢温衍还能红杏出墙?喜欢温衍还能背着温衍和男主搞在一起? 这喜欢的也太廉价了!这个楚湘兰怎么还好意思说出口! 楚湘兰哭哭啼啼个没完,门慢慢打开,穿着月白色中衣披着狐裘的温衍站在门口,白萋开口想要解释,却听温衍道:“送二小姐回去休息。” 楚湘兰愤愤的将手里的食盒塞到了白萋的手里,转身跑走了,白萋看着温衍,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萋萋,你进来。” 温衍说完,将门打开,白萋缓步进入,房中灯已熄灭,只有床榻边的孤灯独明,温衍拿出火折将房中灯点燃,白萋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那个……这是湘兰送来的。” “你要走吗?” 温衍站在她旁边,墨色长发披散肩头与白狐裘黑白相应,白萋垂下头不敢看他,自己无法回报他的爱意,也不该给他不切实际的幻象。 “今晚的晚膳,你用的也很少,若不一起吃点?” 楚湘兰敢把饭菜塞给自己就代表这饭菜应该没什么问题,白萋摇了摇头,“我不饿,你若饿了你就吃吧!” “那我也不吃了。” 房间里安静的让人尴尬,白萋站在原地,全身都不自在,想开口说离开,就听温衍道:“在你病中,我曾收到过二小姐的信。” 这个开场让白萋一怔,这是什么神展开,难道无情风流的反派女配楚湘兰还真对温衍有爱意? “她假借你的名义给我写信,邀我去同游碧潭,你我尚小时,曾在碧潭赏花游戏,你说你最爱那里的枫林照晚,那时正值十月金秋,枫林红遍,我以为你病已痊愈,甚是欢喜便去了。” 白萋听着他说话,心咚咚跳的飞快,这个神奇的关系圈,难道是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楚湘兰才想要杀了自己? “然后呢?” “然后知道,不是你。”温衍看向白萋,就算温衍不再说下去,白萋也能猜出来了,温衍肯定那时勃然大怒,将楚湘兰怒斥一通,将自己真心实意全部说出,断了楚湘兰的念头。 白萋看向温衍,眼眸低垂,竟然对楚湘兰多了两分心疼,可能是爱而不得,从而爱而生很,以为是楚白萋的存在让温衍看不到自己的好,所以杀了楚白萋,想尽办法嫁给了温衍,可没想到,温衍与她相敬如宾,即使没有楚白萋,也没有丝毫爱意,楚湘兰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一直卑微,索性红杏出墙男主,让温衍顶了一个绿帽子。 白萋看着温衍,以这个人的脾气性格,就算知道此事也不会声张,更何况自己对楚湘兰又没有一点情谊,一纸休书,一拍两散,各生欢喜。 “你放心,我心里从未有过别人,你因我生气,斥责二小姐,其实我挺开心的。” 温衍说着抬手抚摸过她的小脸,只要白萋康复,就算在等她几年又何妨。 白萋嘴角抖了抖,微微侧头躲开了他的手,“衍哥哥,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白萋说完,向屋外而去,站在门口忽然停下。 “今年进京赶考,要好生准备,以你的才学人品,金榜题名绝不是问题。” “借吉言。” 温衍拱手一拜,白萋悄声从房中离开。 爱与不爱,从来都没有对错,温衍和楚湘兰这段孽缘,在现在切断,白萋心里也舒服了不少,如果能顺利跟着顾寒尘去京城,温衍考取功名在京城为官,也算是彻底和楚家断了关系。 白萋想着觉得全身都轻盈了许多,总之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么晚去了何处?” 一个声音伴着冷风扎入耳中,白萋吓得一个激灵,她猛然转身看去,不知何时顾寒尘和北燃就跟在她的身后。 第二十七章 白萋拍了拍胸口,顾寒尘简直阴魂不散。 “寒尘哥哥怎么这么晚没有休息?”白萋整日在两种状态反复切换,自己都担心自己别被自己搞出什么毛病出来。 “你去了何处?” 顾寒尘没有理会白萋的问题继续追问,白萋看着他,直言道:“去了衍哥哥那里。” 月光下的顾寒尘眼底一片灰暗,白萋急忙捂住嘴,“是温公子。” 顾寒尘眼中的隐晦散去几分,继续问道:“你为何没事?” 白萋望着他,顾寒尘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白萋猜不出此话何意,顾寒尘解释道:“酒有问题。” 白萋恍然大悟,却更为意外,没想到顾寒尘竟知道此事。 “什么酒?” “你莫要装傻,当时二小姐送上的酒水不正常,你知道才会将它接走。” 白萋嘴角一扬,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帕子上酒味扑鼻,还要些地方没有干透。 “看似饮酒,不过是将酒倒在了帕子上,寒尘哥哥真是聪明,怎么会知道这事?” 顾寒尘将手帕还了回去,眼前的白萋愈加让他捉摸不透,“楚二小姐端起酒杯时,从指甲里放了东西进去。” “我听别人说了,不过,此事已经过去,王爷就别再过问了。外面天凉,王爷的伤还没有痊愈,若是染了风寒,只会让伤势更加严重。” 白萋说着抬手从北燃手中接过了轮椅,亲自推着顾寒尘往别院而去,看今日顾寒尘的气色和拿筷子时手的动作,肩头的伤势应该好了不少,应该已经结痂,以顾寒尘的脾气,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要回京了。 “阿湄,明日本王便会差人告诉楚老爷,两日后回京,到时你与我们一并离开。” 白萋果然猜得不错,她微微颔首,思考片刻开口道:“阿湄有……” “你想带郑嬷嬷和楚攸宁一起走。” 不等白萋说完,顾寒尘抢先回答,白萋点了点头。 “我不在这里,我担心他们会被伤害。我的事情,您也清楚,王爷带我走,让我脱离苦海,可是这儿有我最挂念的人,我不能抛弃他们,只顾自己。” 白萋的话顾寒尘明白,他沉默片刻,“可以,明日本王会和楚老爷说及此事。” 白萋释然一笑,终于放下了心。 “多谢寒尘哥哥,等到了京城,我就可以帮您治疗腿伤了。” 顾寒尘没再接话,三人行至小院前,白萋站在门口和二人告别。 “楚小姐还要回去吗?别院也有你的住处,不如就在此处休息。”北燃看白萋要走开口挽留。 白萋摇摇头,俯身一拜,“不便叨扰,北燃大人照顾王爷早些休息吧!”白萋说完转身欲走,顾寒尘开口喊住。 “慢着。” “寒尘哥哥,还有何事?” 顾寒尘抬手按在自己的伤处,“这儿今日隐隐作痛。” 北燃一听此言,甚是紧张,“楚小姐还是进府给王爷看看吧,王爷这几日都有我照顾,我是个粗人,肯定会有照顾不周之处。” 白萋听了此话也不敢耽搁,随着二人一同去了正房,房中炉火烧的正旺,北燃帮顾寒尘将外衣脱下,搀扶坐在了床上。 白萋将存放在原先自己住处的那些东西取来,将顾寒尘的衣服褪去,肩头的伤疤正在慢慢愈合,摸上去上面已经长了一层薄薄的痂。 “没有发炎,伤口恢复的也不错。” 白萋将药覆在伤口上,轻轻用棉布包扎,顾寒尘靠在榻上,看着低垂眉眼认真包扎伤口的白萋,低声道:“比起金银,你更适宜白玉。” 白萋一愣,抬头撞上顾寒尘的目光,莫名其妙说此话是何意? 顾寒尘觉察失言,掩唇轻咳一声,“不打紧。” “寒尘哥哥可服过药了?” “今晚的还没用,我这就去取来。”北燃说完,跑出了房门,白萋将衣服给他重新穿好。 “伤口作痛可能是这段时日右手使用太多,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若有大动作可能会牵扯,在伤处彻底好了之前,还是莫要经常使用。” 白萋交代完,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房间里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安静的房间尤其会让人胡思乱想,尤其是刚刚顾寒尘的那句话。 “莫名其妙。”白萋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低着头想要离开。 “去何处?” 顾寒尘再度喊住了她。 “去把这些药放好。”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匣,装着配置好的药,背对着顾寒尘没有回头。 “阿湄,过来。” 清冷的夜,顾寒尘的声音却极为温柔,白萋脚上好像生了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顾寒尘见白萋没有过来的意思,轻叹一声,“可是因为温衍之事,与我怄气?” 白萋转过身看着顾寒尘,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了温衍身上了? “寒尘哥哥说什么呢,阿湄今日不过是因为事情太多,心里烦乱才有些失神。” 顾寒尘看着她,好似这眼神能见人看穿了一般,白萋不自觉的避开他的目光,总觉得顾寒尘这样看着自己,让她心里发毛。 “是吗?” 他收回眼神,看着自己的手,白萋猜不透顾寒尘的心思,放下了小匣坐在了顾寒尘的榻边。 “我答应寒尘哥哥,要治好您的腿伤,好好照顾您。寒尘哥哥待阿湄这般好,若是没将您照顾好,您没有彻底康复,阿湄会良心不安的。” 白萋只能继续演着天真烂漫的阿湄,伴君如伴虎,和顾寒尘在一起就像是与猛虎同眠共枕,若是有一日,猛虎觉察到身边的人气味不对,白萋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等本王伤好之后呢?” 白萋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意外,伤好之后?按照正常来说,不就该和温衍成亲了吗? “那都是后话了,眼下还是您的伤势要紧。” “伤好之后,你便会和温衍成亲。” 白萋想不明白,顾寒尘为何这般在意温衍,现在温衍和自己的关系已经被他搅的快一干二净了,怎么他还是对温衍念念不忘。 “婚约是小时候定下的,也不能违背……”白萋小声念叨一句,若是说起来,跟着温衍,总要比跟着顾寒尘让她有安全感。 顾寒尘听了此话,脸上一变,白萋一惊不知他因何事忽然生气,“阿湄,你就是因为这个想法,所以才去找的温衍?” 白萋这才听懂,原来顾寒尘问了这么多还是惦记着晚膳后,自己去找温衍一事。 “我找他是因有要事要谈,又不是什么苟且之事,寒尘哥哥怎么就是不信?”今日去找温衍的目的白萋还不能说,更不敢将楚湘兰登门找温衍,透露给顾寒尘。 日思夜想十年的姑娘终于找到,无论是出于那种感情,顾寒尘都不希望在这个姑娘身边有任何男子存在。 “他主动说起婚约一事,让我不必为此担忧难堪,我专程致谢何错之有?” 顾寒尘盯着白萋的表情,想要多了解一些信息,还没真正探查到,就看白萋怒目而视。 “寒尘哥哥怎总是将我想成那些手段卑劣,行为放浪的女子,我与衍哥哥总角之宴,娘亲为我二人定下婚约,今日婚约作废,难道于情于理不该登门说明缘由吗?” 白萋一句话,堵上了顾寒尘的嘴,白萋故作生气,将手上的小匣子往桌上一扔。 “寒尘哥哥若不信我,明日也不必和爹爹说要带我走一事,更不必提郑嬷嬷和攸宁,反正你也不信我,带我在身边,就像是看管着一个犯人,那我不如早些收拾收拾,嫁进温家,好歹温衍真心待我。” 白萋说完,不等顾寒尘再说,用力推开门,跑了出去。 北燃一直站在门口听着二人对话,不敢进去,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就看楚白萋跑走了。 “王爷……” 北燃端着碗进了房中,神情有些为难。 顾寒尘自然不是此意,白萋曲解本意,将他说得犹如一个卑劣小人,顾寒尘坐在床上,气的微合眼眸,楚白萋若不是十年前淮水边相遇的小姑娘他大可不必为她打点考虑这般多! 白萋跑出去,才发现自己好像说话太过了,怎么一时冲动就对顾寒尘说这些话,今日顾寒尘一直苦苦相逼,非要将温衍的事情理得一清二楚,让白萋总是觉得极不自在,说话时也多了几分恼怒。 白萋站在原地,心里烦躁无比,温衍已经拒绝,若是又丢了顾寒尘这边,岂不是自己左右为难。 无奈重重一声叹气,白萋向蒹葭阁而去,只能寄希望于顾寒尘不要这般小心眼,别与她一般见识为好。 不然,赔了夫人又折兵,横竖都是自己倒霉。 回到蒹葭阁,春花在门口恭候多时了,白萋见楚湘兰在温衍歇息处时,将她先遣了回来,这一耽搁近大半个时辰了。 “大小姐您终于来了。”春花见到白萋来了急忙迎了过来,那瓶玉容膏将春花的心,收的死死地,现在她对白萋忠心耿耿。 白萋微微颔首,进了房中,还没上楼就想起今日温衍和楚湘兰之事,春花跟着楚湘兰甚久,对于此事肯定最为清楚。 “春花,我有一事想问你,二小姐和温公子究竟是何关系?” 春花一听她这般问连连否认,“没什么的,真没什么的!” “你且放心,只是今日见二小姐在温衍房前苦苦等候,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春花对白萋现在毫无芥蒂,开口道:“其实,二小姐一直喜欢温公子,可是您知道,二小姐是庶出配不上,所以……” “所以今日想出了一个这样的法子?” 春花点了点头。 “这早不是第一次了,二小姐曾经在您生病的时候,以您的名义给温公子写了信,当时我跟着二小姐一起去的,温公子见不是大小姐,是二小姐,气的马都没下转身就走了。” 温衍的行为比白萋想象中的还要决然,满心欢喜期待的人,来到之后一句话不说便离开了,当时的楚湘兰肯定又羞又恼,将所有的恨意转嫁到了白萋的身上。 “二小姐一心想要杀我,是不是也和此事有关?” “定然是,自那以后,二小姐性情大变,一点点事情不顺心就要打人骂人,周遭服侍的人都被她撵光了,只有我和秋月,秋月为了不被二小姐打,就和二小姐说,肯定是因为有您在,温公子有念想,若是您不在了,温公子肯定会看到她的好。” 白萋轻笑一声,怪不得那个秋月见到自己和她亲近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原来当初她出过这样一个馊主意。 白萋也没什么心情再听了,她看着春花,这个小丫头心性耿直,想让她当个眼线安插在楚湘兰的身边,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露馅,与其这样,倒不如先留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行,我知道了,春花你好生休息,晚上莫要忘了用药。” “我服侍您休息。” 春花对白萋热情的厉害,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供起来,白萋挥了挥手。 “没必要,我一个人惯了,被人伺候还有些不舒服呢,明日你来为我梳发更衣就好,时辰不早了,先歇下吧。” 这一夜,白萋睡得并不好,心里一直惦记着顾寒尘,只希望他别闹出什么花样,又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提了太多的要求,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睁开眼,天光大亮,白萋觉察不好,匆匆起身,还没穿上衣服,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大小姐,醒了吗?老奴进去了。” 郑嬷嬷说完,推门而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笺。 “温公子已经走了,这是他交给老奴的信,让转交给小姐。” 白萋心里一沉,本想早起送送他,可怎么自己一睡就没了时辰,将信笺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白萋看完后,塞回了信封,放在了妆匣里。 “温公子说了什么事?” 郑嬷嬷看白萋脸色不佳,不免担心起来。 “没什么,郑嬷嬷,帮我去打些水来吧。” 郑嬷嬷应了一声,悄悄关上房门,白萋目光定在妆匣上。 眼前脑海耳边都是温衍和那句话。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第二十八章 白萋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白萋必须也只能依靠顾寒尘,如果没有他,自己则一无所有。 一声门响,白萋以为是郑嬷嬷来了,看她良久不上前,转身看去,一个穿着朱红衣裙,外面披着一件白鹤氅的女子站在门口。 “看看我们大小姐,就是不一般啊,天生的美人,惹来众人追捧。” 不速之客登门而来,肯定没有好事,白萋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檀木梳给自己梳理着长发,不做理会。 见她根本不搭理自己,青荷有几分不悦,可又不好和她撕破脸,晃着步子走到了白萋身边,从她手里将木梳接了下来。 “大夫人不在了,我这个做二娘的没能好生照顾大小姐,真是罪该万死啊!” 白萋不知她突然造访所为何事,从头至尾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风凉话,让人听得极不顺耳,白萋从她手中夺回了梳子。 “二娘来所为何事?” 青荷看着白萋的眼睛,这双眼睛变了,曾经的白萋眼睛里是躲闪是恐惧是不安,而现在她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对自己的不屑和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 看到这种眼神,青荷恨不得一个耳光扇过去。 青荷嘴角动了动,强忍下心里的念头,白萋现在可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了。 “白萋,你这孩子,这么大的本事也不和家里说,让你爹爹和我这般担心。” 青荷笑着扶住了白萋的肩膀,一副万分亲密的模样,白萋不自在的想把她的手甩开,可青荷就是不想让她如意,这手好似粘在了她身上一般,紧紧贴着,就是不放下。 “二娘说什么呢,白萋再大的本事也比不了您啊。”白萋忍无可忍,抬手檀木梳重重拍在了桌上,一阵响声后,房间恢复了安静。 青荷看白萋这个反应,冷笑一声,她拉了拉身上的白鹤氅,对白萋道:“我总是感觉你变了,但我还特别庆幸,你变了。” “二娘一早来我这儿就说了这些事吗?那还请二娘恕罪,白萋真不知您在说什么,还请二娘先行离开,等白萋收拾妥当再去请安。” 白萋下了逐客令,青荷不急不恼,站在白萋旁边,她眼眸一厉,声音都重了几分。 “翅膀硬了,就厉害了,是吗?” 白萋坐在镜前,拿起一根玉簪将长发挽起,冷冷的看着青荷,直面迎上她的目光,毫无惧色,“二娘此话何意?白萋听不懂。” “白萋,别装了。今日一早王爷就来了。”青荷不再绕弯弯,她看着白萋,这个小丫头,在她面前装模作样还嫩得多呢!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白萋对此并不意外,只是让她无法确认,顾寒尘究竟和楚老爷说了什么话,让青荷一大早就跑到这里兴师问罪。 “王爷说,要带着你和郑嬷嬷还有攸宁离开此地,去京城。” 白萋心中一喜,很快喜气消散,青荷出现在此,肯定不会是单单想说此事,白萋故意不看她,淡淡道:“王爷的想法,我们怎能知道。” “白萋,这不都是你在王爷旁边扇得风吗?你本事也真大,一心想逃离楚家,甚至还能让摄政王出面,真是了不起啊!” 白萋冷笑一声,青荷现在无非是来向自己耍耍威风,可现在顾寒尘在,青荷怎能奈何得了她? “二娘说的什么话,白萋不知道啊,您一早来这儿就和我说这些吗?”白萋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青荷,她万分希望能够看到青荷脸上郁闷愤怒的表情,可真令她失望,青荷也非常人,大风大浪见识的不少,在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恨。 白萋不得不感叹,不愧是上一届的宅斗冠军,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能保持这般平稳的心态。 “白萋,你还在装不知道吗?你要明白,攸宁是独子,楚老爷宠他恨不得宠到天上去,你想把攸宁带走,你认为楚老爷会答应吗?” 青荷眉梢一扬,白萋心头略略一怔,她随即笑道:“二娘一早就会说莫名其妙的话,这都是王爷的意思,白萋能有什么办法?许是王爷看攸宁有前途,想要留在身边好生管教,往后攸宁在朝为官,有摄政王关照,今后前途岂不是一片光明,也是光宗耀祖了。” “对,不过你可知,你爹爹心疼这个儿子心疼的紧啊,自从知道攸宁要走,茶不思饭不想,不出一个时辰就心痛成疾,卧床不起了。” 白萋真是佩服青荷这种胡说八道的本事,还没笑出来,嘴角笑容猛然一敛,看向一脸得意的青荷。 白萋心头一阵愤懑,嘴角不住抖动,青荷这是在给她挖坑的! 攸宁是楚老爷的心头肉,强行将攸宁带走,楚老爷生病,到最后落得一个不仁不孝的名头,无论是攸宁还是她,都会被这个时代的人指指点点。而一直侍奉在楚老爷身边尽孝的楚湘兰则就成了表率,这样一捧一踩,即使楚湘兰出身不好,但有一个好口碑,想要嫁入名门也不是难事。 青荷看她眼神微变,也明白白萋想清楚了她的意图,她浅笑一声,看向白萋。 “走与不走,我可管不了,但若是你想要赔付上自己弟弟一生声誉,我是求之不得。” 青荷已经不再和白萋玩什么情深意切了,撕破了最后伪装的面具,这样□□裸的威胁,白萋不由攥紧了拳。 “以大小姐聪慧应该明白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吧!” 白萋看着她嗤笑一声,青荷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竟然以攸宁来威胁她,白萋知道她的想法,楚老爷削尖了脑袋想要进京城,现在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白萋,你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怎能光想着自己呢?你爹爹等这个时机都等了十多年了,而你和当朝摄政王有这么多联系,不应该帮着家里多多提携吗?” 白萋嘴唇抿起,看样子自己怎么也逃脱不了了,她轻轻长出一口气,“二娘想作何?” “这还不简单,你去和王爷开口,求一求让王爷将你爹爹调入京中,到时攸宁不也一并入京了吗?” 白萋看向青荷,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没想到在家中最不受宠的是她,到最后为这个家鞠躬尽瘁的还是她,楚家简直是不将她榨干不罢休啊! “这是王爷的意思,我也不好插嘴。”白萋将事情甩给了顾寒尘,青荷锲而不舍。 “你又没去说过,怎知王爷不答应?你爹爹这些年在此地为官,勤勤恳恳,就算你不想想你爹爹的辛劳,也不想想攸宁一直留在此地,往后该如何是好?” 白萋恨的攥紧了拳头,青荷算准了攸宁是她的软肋,对于这个随书附赠的小弟弟,白萋是打心里喜欢,短短几日相处,也能知道,攸宁对她这个姐姐,也是百般维护。若是白萋离开,将攸宁留在此处,不敢想象往后的日子青荷母女对怎么对他。 白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狠狠的瞪了过去。 “好,我知道了!” 第二十九章 说得容易,可真让白萋去对顾寒尘开口,简直比登天还难,顾寒尘良心发现,接受了郑嬷嬷和攸宁,现在开口求他带着楚家一起去京城,简直就是得寸进尺。 白萋左右为难,青荷之意哪里是楚老爷能不能入京,这里天高皇帝远,在这儿称霸一方,简直就是只手遮天,到了京城不过是个名不转经传的小官儿,头顶上的人个顶个的比他大,还要被人压着。 说到底,青荷就是不想让白萋和顾寒尘牵扯关系。 可是现在白萋硬着头皮也得上,她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离开房间,脑海里想的全是该如何和顾寒尘说起此事。 白萋踱着步子,心里忐忑不已,加之昨日和顾寒尘置气,心里更是没底,如果顾寒尘真的追究下来,或者一怒之下,将自己撵走,那么自己可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若不……等攸宁散学归来,和攸宁去说一说,再联系下温衍,择日成亲算了…… “楚小姐?” 头顶一个声音响起,白萋吓得一个激灵,这离顾寒尘居住的小院还有不近的距离,怎么会在这儿遇到北燃。 “北燃大人,怎么再此?”白萋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北燃俯身行礼,见到北燃也比见到顾寒尘要好,至少给了她一点点缓冲的余地。 “王爷已经和楚大人说了,在下是专门来告知楚小姐,尽快准备东西,咱们最迟两日后动身。” 白萋略有些吃惊,顾寒尘竟走得这般着急,她咬着下唇,心里思付着是否先谈谈北燃的口风,可又担心,说的太多了,让北燃对自己生疑。 “楚小姐还有何事?” 看白萋低头不语,神色也有几分不对劲,北燃率先开口询问,白萋现在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与其在心里纠结倒不如先找北燃说一说,他跟顾寒尘久了,对顾寒尘也更加了解。 “楚小姐可是担心楚少爷和郑嬷嬷?王爷也说了,楚大人没说什么,您和二人也说一声,到时候一起回京。” “北燃大人,攸宁……可能暂且走不了了。” 北燃有些意外,白萋也不知要如何去说,刚刚青荷说的那些话,白萋也没办法说与北燃知,犹犹豫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是二夫人说了什么?”北燃微微颦眉,面容上多了几分冷峻,白萋看着他,还真是小瞧了他。 “王爷曾说过,带走郑嬷嬷容易,带走楚少爷怕是较为困难,楚老爷爱子如命,怎会舍得这么小的儿子,背井离乡。” 白萋点了点头,心里竟有几分暖意,没想到顾寒尘早在她之前就设想到了这一点,却还是为她开口,去找楚老爷,带攸宁走。 “是啊,爹爹对攸宁宠爱有加,就算是答应了王爷,也不过是碍于王爷身份不敢拒绝,可今日二娘来找我……她说,她说爹爹不忍攸宁离开,心痛不已,都已经卧床不起了。” 白萋叹了口气,心里对顾寒尘有几分歉意,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顾寒尘对阿湄是真真的记挂在心上,自己还这般小心眼,担心这个,又怕那个。 “也能理解,此事楚小姐莫要着急,我回去和王爷说一说,您先去收拾东西,两日后动身,已经定了下来,我也已备好车马,此去山高路遥,楚姑娘准备周全便好。” 白萋谢过北燃,相处几日,白萋对北燃也有了许多改观,本以为他是一个五大三粗,杀人不眨眼的罗刹鬼,没想到竟还有这般热忱之心。 白萋回去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刚刚到蒹葭阁就看到春花跑了出来,春花跪在了白萋的面前,一个劲的给她磕头。 “大小姐,您要走了是吗?求求您,求您带我走,我求您了,我留在这儿肯定会被二小姐杀了的,求您了。” 她不停地给白萋磕头,白萋将她拉起,看她额头上已经红了一片。 “春花,你不过是服侍在我身边几日,若是我开口让你走,怕是妹妹会舍不得的。” 白萋早就将春花忘了,于她而言,春花不过是个棋子,有没有都无关紧要,棋子已经尽完了自己的使命成了弃子,还有什么必要在意她的死活。 春花挣开了她的手,跪在了地上,拉着白萋的裙摆“大小姐,求您了,要是您不带我走,二小姐肯定会要了我的命,秋月什么都告诉她了。我知道,您是因为我害死了大夫人,可是,可是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是到事后,二夫人才跟我说的,当时我也吓坏了。” 春花对着白萋,不断哭求,白萋扯了扯裙摆,心里却有了几分快意。 当初她对自己恶言相向,而今跪在了自己的脚边求自己救她的命,要怨只能怨她,当初过于无情。 “王爷也不会乐意我带太多人的,要不我去给妹妹说,让她莫要怪罪你。” 白萋无关痛痒的说道,春花整个人都临近崩溃了。 “您带着我,我保证能帮到您,我知道二小姐和二夫人干的所有事,我都告诉您,只要您愿意留我一条命,行不行?” 关键的时候卖主保命,白萋饶有兴趣的看着春花,忽然觉得这个交易好像还不错。 “你说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只要您愿意留我一命,我什么都能帮您。”春花不断地向白萋保证,白萋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苦苦哀求的春花,若是她还有什么能用的资源,再留她几日也无妨。 “你这样我心里都不舒服,你这脸都没好,若是伤到了额头,岂不更糟?” “大小姐,求您了,留我一命,我对您有用处。” 春花病急乱投医,早就忘了当初是怎么对白萋的了,现在还来寻找白萋帮忙,白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我主仆一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会尽可能的保全你。” 春花从地狱升到天上,顿时神色朗晴,白萋点了点头,“自然,自然。” 春花抬手蹭了下脸上的泪痕,“我和您说,大小姐,二小姐和二夫人干了好多事,我都能告诉您,只要您救救我,带我去京城。” 白萋笑意更深,“我会去求王爷此事,不过,现在你要和我一同先去看望爹爹,我也得正大光明的把你要来,这样才算是名正言顺。” 第三十章 白萋知道现在攸宁跟自己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不过攸宁留在楚老爷身边,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青荷还要将攸宁攥在手里,作为威胁白萋的筹码,虽不能将攸宁带在身边,但至少攸宁还算安全。 至于春花…… 白萋看着一脸恳求的春花,若是春花留在这儿,定然死路一条,青荷母女不可能放过知道了这般多事情的春花,只是想要将她带走,似乎也不容易。 白萋带着春花去向前堂,听小厮说,楚老爷自顾寒尘开口要带走楚攸宁就一直在前堂,不曾离开,白萋悄声步入前堂,楚老爷的脸色着实难看。 “女儿给父亲请安。” 见白萋来了,青荷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她热情上前将白萋搀扶,说着贴心话将她拉到了旁边。 白萋坐定,将手从青荷的手中抽出,旁边的楚湘兰看着春花跟着白萋,脸色极为不佳,白萋装作没见到,对楚老爷道:“听闻今日王爷来了。” 楚老爷甩给了白萋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攸宁是楚老爷的心头肉,即使对方是当今摄政王,要把他的心头肉割下来,也让楚老爷疼的锤心刺骨。 “女儿知道爹爹对攸宁爱的极深,所以女儿特地去求了王爷,说攸宁年岁小,怕是跟着王爷不习惯,不如先留在父亲身边照拂,等年岁大些了,跟着王爷,也能成为王爷的有用之才。” 听说儿子不走了,楚老爷眼睛里蹦出了光亮,青荷知道这不过是白萋找来的漂亮话也不揭穿,笑盈盈的拉着楚老爷。 “我就说,就算老爷舍得攸宁,攸宁也离不开老爷。您还不放心,早膳都没好好用。” 白萋看着青荷的得意的神色,心里闷着一口气,可现在也不是能和她计较比试的时候,若是青荷在中间使了什么绊子做了什么多余之事,耽误了行程,白萋就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两日后王爷就要动身了,女儿还请父亲通融一件事。” 现在楚老爷满心欢喜,自然是对白萋说的话满口答应,白萋微微一笑,看向旁边的楚湘兰。 “妹妹这个侍女服侍的特别贴心,姐姐喜欢的不行,能不能请妹妹割爱,将这个侍女转赠姐姐?” 楚湘兰想都没有,脱口而出,“不可!”随后觉察自己鲁莽略略停顿,补充道:“春花跟在我身边跟久了,我也舍不得。” 白萋目光扫向春花,她低着头步步紧跟在自己身后,白萋浅笑一声:“妹妹不还有个秋月吗?姐姐身边连个近旁服侍的人都没有,若是这样走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府里面这么多丫鬟,姐姐为何偏偏和妹妹争?”楚湘兰说的委屈,好似白萋干了一件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白萋讪讪的瞟了一眼青荷,看她也是一脸紧张,而她们越这样让白萋对春花的兴趣越大,本来就是想争取一下,现在看她们这般,好像非抢来不可了。 “可是,只有妹妹这个最合心意啊!姐姐之前的那些侍女都被二娘嫌弃不会伺候人,撵走干粗活或者是打发走了,难道我这跟着王爷入了京,还要带着不会伺候人的傻丫头?那不是给爹爹丢人吗?” 白萋说着看向楚老爷,楚老爷没将她们的话听的多仔细,反倒是后面那句扎进了心里,忙道:“跟着王爷岂是小事?你好歹是太守府的小姐,自然不能落人下风。” 白萋笑意加深,对着楚老爷俯身行礼,“就是,京中多名贵,若是爹爹以后也去了京中,就因为一个服侍的下人,让爹爹蒙羞,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楚老爷被这几句话话真煽动了起来,对往日这个并不受宠的楚白萋也多了几分好感,以后要真是进了京,是不是还要受她的照拂? 想到此,楚老爷对白萋的话极为赞成。 “有理有理,白萋你看看还需要备些什么,湘兰不过是个丫鬟,何必计较,你姐姐现在非比往日,楚家以后还要仰仗照顾呢!” 楚老爷说着对白萋讨好一笑,做了他这么多年女儿,到现在见到她有利可图才对她有了点好脸。 “要不,之前安排的秋月也一并带上,郑嬷嬷年岁大了,有些时候照顾不周,换两个年岁小的也能与你多说说话。” 白萋漠视了楚老爷的讨好,拉着春花。 “春花灵慧,一人就够了。” 楚老爷开了口,湘兰也不好多说,可心里却极不痛快,本来想硬抓住了楚攸宁,阻拦了白萋的道路,现在白萋不要攸宁反而换了春花,又让自己陷入了不利的局势。 今日春花所说,白萋本以为不过是春花想要保命的说辞,再一看楚湘兰和青荷的反应,好像还真如春花所说,青荷一心想让湘兰寻个好人家,百般布局,步步为营,而湘兰不负重托,也一直不懈努力,现在命脉都让白萋抓着了,这二人往后应该也会消停些吧! 刚踏出前堂走了不远,春花跪了下来,不断的给白萋磕头,要没有白萋,她肯定死定了。 话都没说完,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春花吓得猛然看去,楚湘兰气势汹汹大步而来。 “春花!” 她声音又尖又细,刺的人耳朵疼,她用力将春花从地上拉了起来,强忍着火气。 “我和自己曾经的侍女说几句话,姐姐不会不答应吧!” 白萋伸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楚湘兰拉着春花扭头就走,春花不断地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白萋,想让她快些来救她。 “大小姐真是菩萨心肠,竟然这样以德报怨,真令人佩服。” 青荷挡住了白萋的去路,说的话酸的让人牙疼。 白萋看着她,微微一笑,故作不知。 “二娘说什么呢?您说不想让攸宁走,我就不让攸宁走了,难道我带个丫鬟随身伺候都不行吗?难怪有些人看低了楚府,说了一些碎语闲言,我这个大小姐,竟然连个丫鬟都比不上。” “谁说的?说的什么?楚府上上下下,哪一处不好?我不过是夸耀大小姐心肠柔软,连坑害自己的歹人都能原谅,怎么大小姐就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青荷佯装无辜,好像白萋凭白误了她的清誉,白萋对她这套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把戏早就看够了。 “我什么都没说,二娘紧张作何?以二娘为人磊落刚正,又何惧背后人言,不过是一些蜚语流言何必计较,谁人前不说人,人后不被人说?” 二人一来二去,含沙射影,明捧暗贬还要装作毫不知情。 青荷在白萋这儿没捞着好,心里有几分不快,转念一想,攸宁还在自己手里,还有能够牵制她的筹码。 “今日之事,就请大小姐多多费心了,老爷舍不得攸宁,攸宁也舍不得老爷,大小姐定然是不忍父子骨肉分离,才让攸宁留在的,对吧!” 提到攸宁,白萋就闷着一口火气,今日攸宁知道此事又会是何反应,这才是让白萋最为担心的。 “我只劝您一句。”白萋走到了青荷身边,压低声音,“若您还想安安稳稳做楚夫人,就别打攸宁的主意。” “怎么心爱的弟弟不在身边担心了?” “爹爹对攸宁的宠爱,二娘也清楚,只是提醒二娘莫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三十一章 白萋越过青荷径直离开,看着白萋的背影,青荷暗暗的握起拳头,白萋说的没错,攸宁就算在她手里她也不敢对攸宁做什么,现在她还是依仗楚老爷才能有现在的地位,若是因伤了攸宁,让楚老爷勃然大怒,到最后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 明明占据了所有的优势,又顺着自己的心仪将攸宁留下了,为何还是这般愤怒。 白萋顺着楚湘兰拉着春花走的方向一路向前,还没见人影,就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白萋闻声而去,躲在一棵树后,看楚湘兰气势汹汹,春花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 “你这个小贱胚子,楚白萋给了你什么好处,就让你这么心甘情愿跟着她?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楚湘兰气极了,口不择言,白萋躲在树后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顺便看看春花是不是如她所说的那么忠心不二。 “二小姐,二小姐是奴婢不好,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不想噩梦缠身了。您住处的怪叫声和我前些日子看到的大夫人,都是大夫人的鬼魂所为啊!求您,求您别再继续了,求求您了!” 春花说的结结巴巴,嘴巴不住地打颤,白萋以为这段日子湘兰看起来神清气爽,当时留下的那两条鲶鱼没起什么作用,看样子,是她自己没有将火候控制好。 “胡说八道,什么鬼魂,你自己想有投靠到大小姐那里,还借由鬼魂说话,真是愧对二小姐待你这般好。” 秋月也来了,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说上几句,将湘兰的怒气又逼上一层。 “你肯定是在撒谎,想要哄骗我,你看楚白萋有了摄政王作为靠山,就想要跟着她了,我真是看错了你!” “就是,二小姐,这种丫鬟,就要好好教导,见谁得势跟着谁,我看什么鬼魂都是她胡说的,若是真有,为何只有她一人见到了,别人就没有看到?” 秋月在旁边帮腔,湘兰听了她的话,抬手又要打,春花吓得跌坐在地上。 “阿兰。” 低哑的嗓音唤着楚湘兰的名字,楚湘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这个名字已经三年没人喊过她了。 “阿兰,几年未见,你越发好看了。”低哑的嗓音沉重迟缓的脚步,低垂的眉眼带着温柔和安静,楚湘兰看着面前的人大惊失色,这是大夫人! 不,不对,大夫人不可能这般年轻,这是楚白萋,可是,为何她会这样,这个人,到底是谁! “阿兰,太久没见大娘,不记得了吗?”白萋好不容易走到了楚湘兰的面前,拉起了楚湘兰的手,楚湘兰整个人已经僵硬了,这个动作,说话的语气,包括她临死前段时日的举止,都和已经死了的大夫人太像了! 楚湘兰甩开了她的手,吓得躲到了一边,光天化日,怎么能平白无故见鬼了! “二小姐,这……这是……”秋月也吓得不行,她拉着楚湘兰步步后退,这个人到底是谁! “听说,身子弱的人容易被鬼魂附身,然后变成那个人的样子,难道大小姐被大夫人附身了?!”秋月看着一脸惊恐的楚湘兰,楚湘兰哪里还有什么判断能力,可却不甘在人前表现的怯懦胆小。 “别在这里装神弄鬼!你难道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把戏吗!”楚湘兰指着白萋,声调提高了不少,春花看着旁边人,吓得坐在地上,两条腿都是软的。 “阿兰,怎么火气这般大,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白萋说着步步靠近,楚湘兰用力将她推开,白萋摔坐在地上,楚湘兰转头就跑。 白萋看楚湘兰跑了,两眼一闭,假装昏了过去,春花心有余悸,但还是强忍着恐惧将白萋扶了起来,轻声唤着她。 白萋睁开眼,看着春花被湘兰打的全是手指印的脸,“二小姐又打你了?” 听她声音恢复了正常,春花长出了一口气。 “大小姐……您,您怎么在这儿?”她小心翼翼询问,白萋看着她又看向四周。 “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头很晕,想要回蒹葭阁休息,怎么就到这儿来了。” 春花回想着刚刚秋月说的话,肯定是大夫人附到了大小姐的身上,她小声问:“大小姐,我对您好,能补偿我做的那些事吗?” “只要你心地善良,多做好事,肯定可以的。” 有了白萋这话,春花的恐惧减了几分,她把白萋扶起往蒹葭阁而去。 前些日子听郑嬷嬷说她和大夫人越来越像了,有时郑嬷嬷见她都会想到大夫人,回过神才想起来,都过了十几年了,大夫人也不在了。又听郑嬷嬷提起,楚湘兰的名字是当时大夫人取得,择了“芙蓉泣露香兰笑”,芙蓉过于庸俗,就选了香兰,可二夫人嫌弃香兰像是个丫鬟的名字,硬是将“香”字换成了“湘”。 大夫人将楚湘兰当成女儿一样看,对两个孩子都极为喜爱照顾,全家也只有她一人喊楚湘兰“阿兰”,两个女孩同吃同用,从没有嫡庶之分。 白萋幼时,教她写字读书时也要喊来楚湘兰一起学,但二夫人却在楚老爷那里咬舌根,说大夫人是要夺她女儿,楚老爷将大夫人狠狠责怪,从此楚湘兰再也没有跟着白萋一同读过书。 本来不过是郑嬷嬷的闲聊,竟不知今日就用上,看楚湘兰吓成这般,也真是可怜大夫人心肠柔软,竟是一出农夫和蛇的故事,到最后反而将自己害死。 春花看白萋有些晃神,以为真是大小姐被大夫人上了身,不敢多说话,她心里有愧,无论是对大夫人还是大小姐,白萋偏偏就看中了这一点,才将她留在身边。 “你好生打点,此去路途遥远,往后许是也不会回来了,需要带的都带上。” 白萋说完,就上了楼,郑嬷嬷等了她许久,看白萋来了急匆匆赶来,王爷找楚老爷要人一事,全府上下皆知,郑嬷嬷知晓此事,却没有什么喜悦。 “小姐啊,您终于来了。” 白萋见到郑嬷嬷,开口将今日之事告知于她,才刚开口就被郑嬷嬷打断。 “我知道,我知道,老奴就是为此事才专程在这儿等小姐的。” “怎了?” “小姐,我听说少爷不能走了?” 白萋轻叹一声,目前的情况确实如此,她微微颔首,“往后我还会想办法的。” “少爷不走,老奴也不走了,少爷年岁小,在这儿我不放心啊!” 白萋冷静道:“爹爹对攸宁宠爱之至,攸宁不会出什么事,可是您是二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您在这儿不仅不能保护攸宁反而还会害了自己。” 郑嬷嬷也知这个理,可当时夫人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她,她不忍心把攸宁丢在这儿。 “郑嬷嬷,您放心,我定然会想办法好生护着攸宁,您先与我一同前去京城,跟在王爷身边,总会有合适的机会。” 郑嬷嬷欲言又止,转而想到了春花,大小姐带不走少爷,要带个仇家,她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个春花不是个好东西,您怎么能带着她啊!万一……万一……”她压低嗓音靠在了白萋耳边,白萋知道她担心什么,不过现在的春花,已经是断了牙,折了爪的丧家犬,早就没了抗衡的本事了。 “春花的用处大着呢,郑嬷嬷难道您真的以为娘亲是因为病重而亡吗?春花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也就是二夫人和楚湘兰的软肋,这次咱们不能再当任人宰割的鱼肉了,咱们要想办法反击!” 郑嬷嬷看到白萋眼神里迸出的光芒,心跳陡然都快了起来,她紧抿着唇,用力的点了点头。 “小姐,您放心。上刀山,下火海,老奴都跟着您!” 第三十二章 白萋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楚攸宁从书院回来了哭了一路跑到了白萋的住处,白萋看着一边走一边哭,两颊被冷风冻得通红的攸宁,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姐姐,你真不要攸宁了吗?” 攸宁哭的衣袖都湿了,白萋心都被揪了起来,上前一步将攸宁拉到了身边。 “说什么傻话呢,姐姐怎会不要攸宁。” 满是眼泪的小脸被风吹过红的发紫,白萋温热的手贴在他的小脸上给他取取暖,攸宁不住哽咽,话也说不清楚,白萋拉着他进了房中,春花将一个手炉递了过来。 见到春花递来的手炉,攸宁小少爷脾气上来了,将手炉扔到了地上,手炉里的炭火掉在了地上,春花急急忙忙去打扫。 “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出去!” 白萋并不常见攸宁发火,她将攸宁拉到了怀中,不知他怎么平白生了这么大的火气。 “攸宁!怎么了?今日在书院谁惹你不快了?” “姐姐你为何要她不要我!”攸宁抬头看着白萋,指着春花,气的小脸涨了起来。 白萋挥了挥手,示意春花退下,春花将洒出来的炭火整理好,离开了。 “攸宁,你听姐姐说。” “姐姐不要攸宁了对不对,姐姐不喜欢攸宁了,姐姐宁愿要一个丫鬟,也不要带攸宁走。”攸宁推开了白萋,从她怀里挣脱,头扭向一边,不去看她。 白萋眉头紧皱,看着攸宁,这个孩子性子拗,也任性,家里宠着惯着,万事顺他心意,而现在他认定了此事,定然将白萋想成的极为不堪。 “攸宁,此事你万不能任性。” “姐姐都要走了都不和攸宁说,宁愿带个下人都不带攸宁,现在又说我任性,姐姐心里难道有我这个弟弟吗!” 白萋心中火气丛生,这个孩子也不知怎这般不讲道理了,还说出了这种伤人的话,白萋起身,拉着他逼迫着他直视着自己。 “攸宁!” 她声调提高不少,攸宁刚刚平复的眼睛现在又满溢泪水。 白萋看她这样,心就软了,攸宁还是个孩子,现在找上来定然是因为被不知何人挑唆了,白萋长出一口气,半跪在他身边。 “攸宁,姐姐当然想带你走,可是姐姐也没办法啊!” “姐姐都能带一个丫鬟走,为何不能带我走。”攸宁低下头,话语里全是鼻音,这个孩子虽然年岁小,可心里什么事都知道,白萋有苦难言,抬手将攸宁抱在了怀里。 “姐姐何尝舍得留攸宁一人在楚家,可是攸宁知道吗,娘亲的死不是意外,姐姐受伤也不是意外,姐姐必须要为娘亲报仇。攸宁,你我姐弟二人,短暂分离,姐姐向你保证,只要还有一分能力,就会拼尽全力带攸宁离开,攸宁给姐姐点时间好吗?” 攸宁看着白萋,心里五味杂陈,他死死的抓着白萋的衣袖。 “姐姐,攸宁害怕,你走了,郑嬷嬷走了,攸宁怎么办,攸宁不想在楚家,不想去学堂,攸宁想和姐姐在一起。” 他扑在了白萋的怀里痛哭起来,白萋死咬着牙,强忍着心里的愤恨,青荷肯定和攸宁说了什么,不然攸宁不会这般激动,白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从桌上端来了一杯安神茶送到了攸宁唇边。 “攸宁听话,在楚家只要跟着爹爹没有人敢伤你分毫,爹爹宠爱你,不会有人对你不利,姐姐保证三个月内,一定想办法带攸宁走。” 听到了白萋的再三保证,攸宁这才安下心,他看着白萋,还有些怀疑,小心翼翼的询问。 “当真?” “姐姐不会食言,这三个月你不要惹二娘和二小姐生气,跟着爹爹,用心读书,好好去学堂。” 攸宁迟疑地看着白萋,“嗯,攸宁听姐姐的,只是……姐姐明日能不能送我去学堂……” 白萋刚想答应就又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里攸宁不该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白萋细想他刚才的话。 “攸宁,学堂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攸宁沉默片刻,默默点了下头,“他们说姐姐是疯子,我是疯子的弟弟,我和他们说我姐姐早就好了,他们不信。” 即使攸宁在此地身份尊贵,可是孩子们不会在乎这些,童言无忌也最为伤心,白萋暗暗自责怎么没有觉察出攸宁的这些小心思,爽快应下。 “放心,明日姐姐会送攸宁去学堂,到时候他们见到姐姐,流言不攻自破。” 第二日,白萋起的极早,喊来了春花给她梳妆打扮,今日要给攸宁撑个场面,自然是越美艳夺目越好了。 攸宁担心白萋不去,吃过早膳就跑到了蒹葭阁,白萋换好衣装出来,攸宁见到眼前一亮,欢喜的险些跳起来。 “姐姐真好看!” 柳叶眉,桃花眼,粉颊香雪,轻点朱唇,冬日未过,昨夜还飘起了雪,新雪白衣,就好似踏雪而来的仙子。 白萋握住了攸宁的小手,与他慢慢往外走,今日时辰还早,白萋心里想着回来的时候再去趟医馆,准备些药材,当时给顾寒尘准备的那些也快用完了,万一路上有需,也得提前备下。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穿着黑色劲装的北燃,见到白萋换好衣装和攸宁一起像是要出门。 “北燃大人,王爷可是有何吩咐?” “并非,是在下特来寻楚小姐,后天动身,不知东西可否备下,路上随行之物是否充足。” 北燃没有点明,白萋也知他话里的意思,正好与她想到了一起,倒不如再多带个人给攸宁壮壮气势。 “正好小女要送攸宁去学堂,回来时打算去集市转转,不知北燃大人可有闲空与在下一起?” 北燃对此并没什么意见,正好他也需要准备一些路上的东西,于是跟着白萋攸宁一并走到府外登上了马车。 北燃天生带有一种肃杀之气,坐在马车里安然不动,都让攸宁神经紧张,白萋看攸宁不自觉的往自己怀里钻,浅浅一笑。 书远距离楚府并不远,不到一刻便停在了书院门口,红漆圆月门,多了几分别致素雅,穿儒生青衫,头戴纶巾的学子纷纷步入。 白萋先下了马车只在门口一立便引来了周围人的驻足而望。这马车分外熟悉,只是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极为面生,一条海棠红金枝绣球花石榴裙,上面是一件滚着白色兔毛的夹袄,足蹬一双小羊皮的毛靴,长发挽起一对翠玉流苏簪配于左右两边。 皓腕上一对鸡血玉镯子尤衬她肤如白雪,不言不语立于此处便是桃花映面,暖春将临。 “攸宁。” 她伸出手接过楚攸宁,扶他下了车,攸宁嘴唇抿起,但嘴角笑意难藏,他早就注意到周围人艳羡的神色,心中自然极为骄傲。 白萋跟在攸宁身后步入书院,学子们正穿过前院往各个学堂而去,两个小娃儿跑的急,险些撞上了白萋,北燃上前一步将二人拦下,看到这个一身黑衣,神情冷峻的男子,两个小娃神色一敛,规规矩矩拱手向白萋致歉。 “无碍,学堂人多,走动时多加小心。” 白萋声音温柔,两个小娃儿顿时红了脸,再此拱手一拜,低着头快步离开。 二人将攸宁一直送到了学堂内,学堂中的学生已经安坐,见有人来,纷纷望去,小声议论起来。 书院的先过对白萋此人并无印象,白萋对他俯身行礼,缓步走近,先生回礼一拜,白萋引着先生去往旁边,拜托先生好生照顾。 北燃站在攸宁旁边,双手抱在胸前,腰间配着一柄大刀,学堂内的议论声骤然小了下来,一个距离攸宁近的学生,轻轻怕了他的肩膀,正对上了旁边北燃的双眼。 学生吓得迅速缩了回来,攸宁脸上的得意不减,端坐于桌前等着先生,今日这二人跟着自己来了书院,看往后还有谁敢说那些流言蜚语。 “攸宁。” 攸宁猛然站起,看到站在门口的姐姐,快步跑了出去,白萋轻抚过他的头,“攸宁好生读书,姐姐还有别事先走了。” “是。”攸宁拱手一拜,白萋喊来了北燃一起离开了书院。今日一访,流言不攻自破,往后攸宁也不必为此烦恼了。 管家站在门口恭敬等候,从这儿回楚府也要不了多久,加之还要买些东西,便将管家先打发走了。 白萋走在前,北燃跟在后,忽然白萋脚步停下,北燃猛然回神,站住了脚,才没撞到她身上。 “你为何今日要与我一同送攸宁?” 白萋转过头看向他,北燃故意避开眼。 “凑巧。” 白萋一看就知他在撒谎,对北燃也多了几分好奇,他似乎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冷漠不近人情。 “我发现你对攸宁总是特别照顾。上次还问我,我姐弟二人的关系好不好,为何?” 白萋转过身面对着他,按理来说,像北燃这种人,不可能会在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可偏偏白萋却总觉得他似乎对他们姐弟二人都极为关注。 北燃嘴唇动了动,慢慢的转过眸看向白萋。 第三十三章 北燃犹豫许久,才默默点了下头。 “你姐弟二人看起来似乎关系很好。” 白萋并不否认,无论是她还是原主对这个弟弟都甚是疼爱,白萋原本也不喜小孩,可是见到攸宁,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让她怎么也抑制不住。 “我曾经也有个姐姐。” 白萋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此话,一个不小心笑出了声,“你该不会把我当成你姐姐了吧!” 北燃顿时红了脸,眉头一紧,“不,只是看到你二人想起了往日与阿姊一同的时光。” 一直冰冷眼神的北燃,目光变得温柔许多,凭生了几分好奇,“若是你不介意,和我说说?” 二人并肩而行,北燃思索许久方才开口。 “我对阿姊的记忆不深,只记得阿姊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小时候总是护着我,什么好东西都让着我,之后家中变故,阿姊与我分开,便再无音信了。” 北燃说的极为简单,可从他深沉的眼眸中能看出对曾经的无尽的怀念。 “其实,我连阿姊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就是那日见你弟弟寻你时,忽然和幼时的记忆重叠,因而想到许多。” 白萋记得当时北燃和攸宁第一次见面是她去药房取药,她再三规劝攸宁早些回去,可攸宁死活不依,当时白萋担心北燃会对攸宁不利,因为对北燃极为防备,想来也就是因为那时候对攸宁的维护,让北燃想到了自己。 “你姐姐去哪了?以后可还有她的消息?”白萋小心询问。 北燃默默摇首,“不知,王爷说会帮我寻人,可天下这么大,寻找一个人难如登天,加之我与阿姊并非渊国之人,希望更是渺茫。” 北燃说完沉沉的一声长叹,白萋看向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倒有些后悔自己不断追问,让他想起了伤心事。 “此去回京,最快也要月余,王爷伤势虽已稳定但还需要多加照料,马车已经备下,路上需要的东西多备些。” 北燃很快调整过来,和白萋说着回京一事,白萋微微颔首,默默点数着。 “王爷腿伤最近我先给他简单治疗,回京之后才能仔细医治,一路上途径的城镇不少,所需的药草也不是特别稀有珍贵之物,都能买到。” “一一备齐,王爷的意思是尽可能快的赶往京城,此去已经快两个月了,王爷对朝极不放心。” 白萋听后也多了几分紧迫,要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可能到时候连在路上停靠歇息都很少,白萋心里思付着是否还要将药炉一并带上。 这次白萋不像上次那般轻松自在,一直在药铺选买药品,药所需量大,白萋一人处理不完,便交给店里的伙计将草药碾碎包装,方便携带。 忙忙碌碌一直到傍晚才终于将东西准备妥善,白萋点数着日子买的药,尽可能的精简可还是有几十个药包,将药包一一串好,幸而今日北燃在,不然白萋将它们带回去都极为困难。 “回去之后,你将药炉也装好放在车上,王爷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药不能停,我回去再去准备些药膏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二人在府门口告别,北燃抱着药包直奔别院,白萋走了一天,脚都疼了,踱着步子回了蒹葭阁。 蒹葭阁冬日蒹葭萧条,前几日因传出闹鬼,很多侍女小厮都跑走了,白萋揉着肩膀进了蒹葭阁内,春花一直在楼下等候,见白萋来了才松了口气。 “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白萋看她一脸轻松,本有几分疑惑,转而心知肚明,春花许是怕她偷偷跑了恨不得走一步跟一步,白萋靠坐在贵妃榻上,春花殷勤的给她捶着腿。 “衣服还未备下,明日还有一天,春花你帮我想想还有什么要带的。” 古代人出行哪有这么方便,白萋也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准备,她思来想去就想到了带几身衣服,其他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春花一听急忙道:“此事交给奴婢就好,主子不必担忧,奴婢一定为主子将东西都备下。” 有人干活何乐不为,白萋也不推辞,点了点头,眯着眸子小憩,没想到一睁眼都已经掌灯了。 白萋掀开身上的薄被,今日跑了一天也累了,明日是留在此处的最后一日,白萋还想和攸宁再聚聚,叮嘱几句,又想到顾寒尘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就没怎么接触。 本以为顾寒尘小气,就故意不遂她心意,不带郑嬷嬷和攸宁走,可他还亲自为二人开口,白萋总有几分歉意在心中,想着是不是也该前去道谢。 毕竟,往后攸宁的事还要拜托他。 “几时了?” “回主子刚过酉时。”春花将旁边的笼纱灯点燃,时辰还不晚,白萋起了身。 “我出去一趟,你不必跟着了,帮我备下洗澡水,去去便回。” 趁着心里还有几分冲动,白萋匆匆往外跑去,春花见她穿的单薄想给她送件披风,还没喊住她,白萋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白萋刚一出去没走多远就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衣服,脚步加快往顾寒尘的住处而去。 顾寒尘坐在精致的紫檀水晶灯下,翻看着手上的信,离京时日越久,京中之事便越麻烦,若不是伤势缠身,自己的腿诸多不便,不然他恨不得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禀告王爷,楚小姐求见。” 顾寒尘随手将信扔在了火盆里,烧成了灰烬,白萋推门而入,白皙的小脸冻得通红,她双手握在一起,不断地摩擦着。 “这么冷的天,穿的这般单薄。” 顾寒尘一如既往,声音清冷疏远可字句里暗藏关心,白萋听了此话心里多了几分暖意,笑回道:“心里急,就跑来了。” “何事着急。”顾寒尘声音淡淡的,抬手将披在身上的墨色披风扯下盖在了白萋身上,他身上的热度透过披风传来,厚重温暖的披风,披在身上一下子身子就暖和了。 “我听北燃说了,你和爹爹说了,要带郑嬷嬷和攸宁走。” “北燃也告诉本王了,你不打算让攸宁先离开。” 当时事出紧急,白萋没来及和顾寒尘亲自说起,今日来着实有些迟了。 “嗯……攸宁且不能走。” “可是还有何事,你直说。” 顾寒尘此话一出,白萋有几分为难,她想说的话,压在心里她也不知说好还是不说好,当时二夫人的意思极为明确就是要白萋通过摄政王将楚家举家迁到京中,但就连白萋自己都极为纠结。 白萋轻叹一声,也不知从何说起,她思绪许久,喃喃开口:“其实,我也不知要如何说,也不知此事该怎么办,所以想来问问寒尘哥哥。” 白萋悄悄看向他,顾寒尘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他安静的等着她的下文,白萋纠结许久将那日二夫人来房中一事全告诉了顾寒尘。 “二夫人是通过你借本王之力,让楚老爷到京中为官?” “寒尘哥哥,我不是想要替爹爹说话,可现在他们用攸宁威胁,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我听春花说,我娘亲的死并非恶疾,而是有人故意毒害,攸宁年岁尚小,我不在身边,真是着实让人担忧。” “你的意思是想让楚老爷调入京中任职?”顾寒尘的语气依然淡淡的,白萋听他这个没什么语调的声音就觉得心里没底,她努了努嘴,小声回道。 “不,我不想让爹爹入京,就因为两难,才来找寒尘哥哥的。” 白萋现在没有办法,但顾寒尘一定有办法,既然自己解决不了,索性就扔给顾寒尘。 “你这样,可不好办。”顾寒尘嘴角微挑,白萋坐在了他面前,这几日白萋也试出了顾寒尘对自己还有几分记挂,索性对他耍起了赖。 “不晓得,我心里也很难办,二娘他们抓着攸宁不放,可是若是他们来京中肯定还会找我麻烦,寒尘哥哥你一定要帮我。” 第三十四章 顾寒尘看这白萋,目光玩味,捉摸不透。 白萋眉梢微微一颤,却没有移开目光,白萋的意思显而易见,但是要是她自己说出来,总觉得不断索取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顾寒尘如果能替她说出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顾寒尘一手撑着头,懒懒目光望着白萋,“阿湄,何时起你多了这么多小心思?” 白萋一听嘴角笑意倏地消失很快再度扬起,笑眯眯的看着顾寒尘。 “因为担心说的太多,寒尘哥哥会厌烦我啊!” 白萋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想法,直到现在只要接触到顾寒尘白萋还是会极为紧张,她笑容加深几度,想要让自己显得更加真诚。 顾寒尘看着白萋一言不发,空气凝固,让人喘气都觉得困难,白萋不自觉抿了抿嘴唇,呼吸都浅了几分。 “其实,此事不难。” 良久沉默之后,顾寒尘先开了口,白萋这口气终于能吐出来了。 “我就知道,寒尘哥哥一定会有办法。”白萋奉承一句,笑眯眯的看着他。 “阿湄不知道吗?” 顾寒尘似乎非要白萋自己说出来才罢休,白萋答应了攸宁要带他走,她迟疑片刻,看着顾寒尘,小心翼翼开口。 “有没有什么职务,官职不大,人在京中,没有职权?” 顾寒尘微微颔首,“有,多得是,不过你要让楚老爷去做个闲职?他是你父亲。” 白萋不太明白他此话意思,“是我爹爹又如何?我现在一心只想让攸宁回到我身边,让我好生照顾,我娘亲的死虽不是他亲手所害,可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白萋向来爱恨分明。 顾寒尘眸底闪过一丝赞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多人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抓到了救命稻草,就开始肆意妄为,眼前这个少女似乎心底还有几分思量。 “此事,回京再议。” 白萋微微俯身向他行礼,“阿湄今日而来,并非要王爷定下此事,是专程来谢过王爷的,王爷知我心意,特地向爹爹开口,攸宁虽不能与我一同回京,但阿湄依然感谢王爷。” “许诺过你,自然要去做。” 白萋嫣然一笑,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披风还未离身,顾寒尘便开口道:“衣服不必还了。” 此话一出,白萋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她转身出了房门脚步轻盈许多,北燃站于一侧,看着二人不觉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白萋脚步轻快许多,回到蒹葭阁天空刚好飘下几片白雪,春花在门口等候,见她来了急忙相迎,雪花落在墨色披风上,墨池白花,又晕染成水韵。 “大小姐,往后您去哪和奴婢说一声,奴婢跟着您一起去。” 春花帮她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搭在了榆木衣架上,白萋轻轻掸下发梢的残雪,将自己的衣襟松了几分。 “热水烧好了吗?” 春花不住点头,“早就好了,在后房了,特地多烧了点,天冷,您暖暖身子。” 白萋靠在浴盆里,温暖的水浸泡着身子,春花给他揉捏着肩膀,白萋眯着眼睛享受着。马上就是一路风餐露宿,想要这个舒服的地方就要等到进京之后了。 一天转眼而逝,白萋的行李也已经收拾整顿好,北燃傍晚时专程来告诉她们明日五更一过便动身。 行李已经放在了车上,白萋只留了一件披风放在房中,路上备下的东西不少,宽敞的马车一半都是行李。 “大小姐,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早些休息吧!”郑嬷嬷毕恭毕敬的到了白萋身边,白萋微微颔首,心思却不在此。 “我想再去看看攸宁。” 此去山高路远,顾寒尘的心思难猜得要命,白萋对攸宁难放下心。 郑嬷嬷有些犹豫,她站在原地低着头,半晌不答,白萋看她这般犹豫,心中有了几分不好的念头。 “郑嬷嬷,有话直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要隐瞒的。” 郑嬷嬷福了福身,缓缓抬起头,看着白萋劝道:“大小姐,老奴说此话,是越矩了,可是,您现住去,若是小少爷的脾气上来,又开始闹,您该如何是好?” 白萋轻叹一声,心里也多了几分顾虑,攸宁若闹起脾气谁都管不住,到时候若是闹大了,岂不是对谁都不好。 “你说的不错。”白萋叹息声重了几分,她轻轻抿唇,在原地站了良久,她心里的纠结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乱麻,攸宁一人在此,她还是有些不安,若是不告而别,心里总有遗憾,可若是…… 白萋又是一声叹气。 “小姐,先歇下吧,不如明日一早再和小少爷告别。” 白萋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明日还要早起。” 春花听了此话,心中还有几分不快,转身推开门,门一打开,便怔在原地。 “老……老爷?!”她低下头跪在地上。 白萋失神的眼睛回了神,她猛然看去,楚老爷竟然在门口站着。 “要和摄政王走了,见了爹都不知行礼了。”楚老爷负手站在门口,话里带着不满。 白萋默默起身,对着楚老爷俯身屈膝。 “不知爹爹晚上到此有何事?” 楚老爷环顾四周,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白萋站在原地看着他,心想,这个爹也真有趣,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自家女的闺房里,也太于理不合了。 “白萋现在跟着摄政王以后也是飞黄腾达了。” 话里总带着酸味,让白萋听得极不顺耳,难道大晚上就是来这儿就为了跟她说酸话? “这都是爹爹的功劳。”白萋懒懒散散的回应,可真是亏了这个爹,要不是这个爹渣成这样,她也不会这么费心一定要跟着顾寒尘离开。 楚老爷冷哼一声,啐了一句,“知道靠家里,还没有一点良心!” 白萋听了此话,狠得攥紧了拳,刚要开口顶过去,楚老爷又道:“我知,你心中一直不满,不过你说楚家何曾亏待过你?吃穿用,都是顶好的。我虽偏心几分攸宁,不过攸宁年幼失去母亲,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就得多关心爱护些吗?” 白萋冷笑一声,看着楚老爷,“爹爹今日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些?时辰不早了,爹爹还是早些休息吧!” 这个时候,白萋也懒得和他争吵,下了逐客令,楚老爷一听,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白萋也不搭理他。这个爹要甩掉早好。 “爹爹,明日一早女儿就要动身了,若是耽误了行程,王爷迁怒,您说谁有这个脑袋赔罪?” 白萋自己说没用,就搬出了顾寒尘,顾寒尘真好用,随便提个名字,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你……!”楚老爷攥紧了拳,狠了狠心,“萋萋,你好歹也是楚家人,你能跟着王爷进京,也是楚家之福啊!” 这脸变得比翻书都快,白萋看着楚老爷,神情不耐,恨不得拿根棍子把他撵出去。 “你往后也多多照应家里,楚家地位高了,你也有面子。” 绕了一圈居然是说这个,白萋懒懒散散看着自己的指尖,“对,楚家好了,楚家人也就好了。” “你在王爷面前也多替家里美言几句啊!” 楚老爷看白萋居然这么了然,赶紧加了一句。 白萋轻笑一声。看着楚老爷。 “放心爹爹,女儿一定为爹爹,多,多,美,言。” 第三十五章 离开比白萋想象中要简单许多,简单和楚家人告别后白萋便跟着顾寒尘等人离开了楚家。 白萋自觉的带着春花和郑嬷嬷登上了后面的马车,还未上车,就被北燃拦下。 “楚小姐,您跟着王爷坐一辆。” 白萋有几分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转而上了顾寒尘的车,轻轻推开马车车门,顾寒尘居于中间,见到白萋默默合上眼眸,继续静修,白萋本打算行礼,见他这番索性直接坐在了旁边。 马车缓缓使动,白萋端坐在一边,北燃找来的马车并不华贵,不过里面极为宽敞舒适。 白萋百无聊赖,看看这里,摸摸那里,顾寒尘眼眸合起,好似已经入睡,白萋也不折磨自己,揉了揉坐酸了的药,靠在了马车边,两个眼皮黏连的厉害,昏昏欲睡。 “若是困了,便披件衣服,马上就要进山林了,山风肆意。” 顾寒尘的话让白萋陡然精神,她忙坐起身,看着顾寒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我以为寒尘哥哥睡着了。” 顾寒尘没说话,黑彻的眼眸缓缓张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昏暗的马车内也多了几分光亮。 “未曾。” 良久的沉默,车厢内尽是尴尬,白萋僵硬的撩起车边的窗帘,一早动身走的快,周围以及不见村居和人家,偏远之地的冬天极为漫长,冻得硬邦邦的地,反而好走许多。 “昨日楚老爷找你何事?” 白萋缓缓放下窗帘,看着顾寒尘,这人整日足不出户,居然什么都知道,自己简直就是生在他的眼皮子低下,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知道。 “寒尘哥哥真厉害,什么都知道,我真是以后要谨言慎行,万一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说了不该说的,不就完蛋了。” 白萋歪着头看着顾寒尘,书里把这个人塑造的就是一个悲剧英雄,身世悲惨,经历悲惨,到最后死的都很悲惨,极为可怜,真是足足让人捏了一把眼泪,想不到在作者塑造的另外一面,他还是一个这么神通广大的人。 “本王不会与你计较。” 白萋听了此话,心里多了两分得意,倒不如现在要个保命护身符,往后还能有个东西制衡一下。 “寒尘哥哥当真什么都不会计较?” 顾寒尘羽睫抬起,幽深的眼瞳注视的白萋,带着暖意的阳光披在他身上,可这个眼神还是让白萋不寒而栗。 “本王讨厌被欺骗。” 白萋脸上陡然一变,心猝然一沉继而疯狂跳起,顾寒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对自己的警告?! “所以,只要阿湄对本王真诚相对,本王就不会为难阿湄。” 顾寒尘说着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在白萋看来这个笑容简直太过狰狞就像是瞄准了猎物的野兽,正在思考从什么位置,用什么方式把列撕碎。 “阿湄能有什么事瞒着寒尘哥哥呢?”白萋笑的嘴角都僵硬了,两手不自觉撑在身后不听往后撤,急不可耐的想从顾寒尘身边逃跑。 顾寒尘抬手,轻轻拂过她的长发,只是冰冷的指尖无意触碰到皮肤时,白萋身子一抖,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甩开。 “寒尘哥哥,我,我要不帮您看看腿伤吧,我备下了不少用于腿伤的草药,回京的路上,大多都在马车上,敷敷药,也便于回京治疗。” 顾寒尘没有拒绝,白萋半跪在他的脚边,将他的羊皮毛靴脱下,行至山林,路颠簸不平,白萋好不容易才能稳住自己,白萋站起身想将鞋子先放在旁边,正巧此时马车轧过石头,剧烈晃动,白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倒下,顾寒尘迅速拉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扯,白萋摔在了顾寒尘的怀里。 顾寒尘的怀里,比想象中要温暖许多。 白萋慢慢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寒尘,刚刚平复几分的心跳又开始疯狂起来。 “王爷,前方山路极为曲折颠簸,还请小心。” 北燃听到了车内动静,在外面提醒,白萋用力推着顾寒尘的胸膛从他的怀里逃了出来。 “王爷,等过了这段路,我再给您看。” 白萋情急之下,忘了称呼,拿来短靴给顾寒尘穿上,然后又缩回了角落。 顾寒尘看着白萋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嘴角不自觉轻扬笑起,倏然察觉抬手掩唇轻咳两声。 “去后面取些茶水来。” 白萋听了此话如释重负,就像是一只猫,从门缝钻了出去,北燃见她出来了,刚要开口,白萋道:“王爷让我去取些茶水。” 北燃勒住马,想要去,白萋先他一步跳下了车,此次回京一共有三辆马车,白萋和顾寒尘在第一辆,郑嬷嬷和春花在第二辆,还有一辆放着白萋买的一些药草还有她的一些随行的东西。 “后面有小火炉,楚小姐一并拿去吧!” 北燃也跟了过来,将准备熬药的小火炉找了出来,白萋抱着茶壶,动作慢慢腾腾。 “北燃大人,我不去王爷的车上了,你把茶水带去吧!” “王爷亲自安排的,怎么能……” 一阵利风划破空气,从白萋眼前飞过,直直向顾寒尘的马车而去,北燃眸色猛地一变,迅速将腰间长刀抽出。 “有刺客,保护王爷!” 白萋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她混沌的大脑,在第二枝羽箭向她射来时,忽然清醒她扔下水壶迅速跑到顾寒尘的马车,现在顾寒尘就像是一个活靶子,动也不能动,只能任人宰割。 外面的躁乱顾寒尘也已经听到,见到白萋推开马车跑了进来,一根羽箭紧随其后。 顾寒尘将身上的披风一甩,飞入马车的羽箭断成两截,白萋上前将顾寒尘紧紧抱住,往旁边侧身倒下。 “放开!” “不行,你在这儿坐着就是一个活靶子,你又跑不了,活命重要!” 顾寒尘不能死,若是他死了,自己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了,他一定要活下来,只有他好好的活着,自己才能好好的活着。 即使在马车中,外面厮杀声不绝于耳,羽箭的位置偏高,并未伤到二人,顾寒尘抬手按住白萋的肩膀,将她推开,慢慢起身。 “本王还不会因这一两个刺客殒命。” 他将长剑抽出,昏黄的车中,冷锐寒光灼目,白萋不能见他送死,她拉住了顾寒尘的衣袖。 “王爷,难道您以为这只是刺客吗?” 顾寒尘看着白萋,抬手挡开羽箭,现在哪里还有闲工夫想这些,眼下只有先将歹人杀死,才能有机会回京,回京之后便是另一番光景了! “你留在此处。”顾寒尘扶着旁边的侧壁起身,他只有一条腿能用,即使武艺再高,有这条废腿拖累,也发挥不了所有失礼,白萋起身拉住了顾寒尘的衣袖。 不能让他走! “王爷,外面交给北燃。您不能有任何意外,对方就是针对您来的,您若是出去了,到时候只会更加麻烦。知道今日动身的人少之又少,肯定有奸人作祟!” “内奸?!”顾寒尘早已想过,只是身边的近卫都是自己亲自管教训练出来的,至于谁有嫌疑,他也拿捏不准。 “肯定是,我有办法,王爷您别走,今日就能将内奸抓出来!” 顾寒尘看着白萋,只见她拿起旁边的一枝羽箭,往自己的手臂上狠狠一扎。 尖锐的箭头撕裂了皮肤,鲜血满溢,她吃疼的咬住了嘴唇,一时间手心里全是血。 “你在作何!” 顾寒尘放下剑,看着白萋,白萋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拼命忍住,摇了摇头。 “没事,伤的是手臂,你,你,在这儿待着。” 白萋疼的整个人一后背全是冷汗,血不断地流出,衣袖上满是鲜红,外面的厮杀声不断,白萋慢慢直起身子,推开车门。 北燃还有其他几个侍卫守在马车旁边,看到车门推开,纷纷看去,就见半身血的白萋从里面出来了。 北燃大惊失色,明明将马车保护的很好,为何车内还是有人受伤,他厉声道:“顺着箭的方向追,不将刺客杀尽,提头来见!” “北燃大人,已经有人追去了。” “去,全部都去!” 几个侍卫一个轻功飞起,直上旁边断崖,白萋疼的满头是汗,顾寒尘将车门推开,见顾寒尘出来了,北燃跪在地上。 “属下有罪,还请王爷治罪。” 顾寒尘看着旁边的白萋,“你究竟何意?” “等他们来了,就说我受了重伤,要找一家客栈养伤。” 白萋疼的眼前发黑,说出的话,细若游丝,顾寒尘从她背后扶住她,可自己的伤腿却支撑不住,北燃看到此景,起身上前,将白萋搀扶。 顾寒尘无力轻叹,吩咐道:“就按阿湄说的。” 说完对北燃使了个眼色,北燃将白萋扶进了车中,白萋一咬牙将羽箭从自己手臂上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顾寒尘迅速扯下一条布带将她的手臂扎好。 “用力,扎进一点。” 不够紧不能止血,也不能止疼。 “你为何要伤自己。”顾寒尘扶着她的肩膀坐在自己旁边,白萋顺了好几口气。 “只有这样,才能将内奸抓住。” 第三十六章 很快追出去的侍卫们全部回来了,顾寒尘将白萋安放好,推开车门慢慢出去。 “属下失职!”侍卫们纷纷在地上,顾寒尘身上被血沾染一片,竹青色的长衫大片大片的血迹极为触目惊心。 “北燃!你可知罪!” 北燃自然知道。他对着顾寒尘重重叩首。 “属下有罪,还请王爷降罪。” “免去你近卫之职,不得靠近本王!” 顾寒尘说完摔了马车车门,旁边的侍卫看着北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跟着顾寒尘十几年的北燃,居然因为一个女人受伤就被顾寒尘撵走了。 “北燃大人……” 北燃站起身默默往车后而去,侍卫追了上来,刚要开口便被北燃打断。 “楚小姐伤得很重,和郑嬷嬷说一声去马车伺候,然后将的金疮药送去,尽快找个驿馆或者是客栈。” 说完北燃不再多说,直接退到了最后。 白萋靠在门侧,手臂的痛慢慢适应了,她眯着眼睛看着顾寒尘,想要喊他,可是一开口出口的都是哼哼。 “疼吗?” “疼,特别疼。” 白萋看着身上顾寒尘的披风,想要拉一拉整理下衣服,却抬不起手。 “知道疼,往后就莫要胡闹。”顾寒尘看她苍白的小脸,叹了口气,明明最怕疼的就是她,居然还敢干这种事。 “王爷,听说小姐手上了,老奴来照顾小姐。” 郑嬷嬷的声音传来,白萋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寒尘,顾寒尘推开门,看到门口的郑嬷嬷。 “不必,本王来便好。”说罢将她手中的药拿了过来,催促侍卫快些驾车。 白萋听郑嬷嬷来了,慢慢坐起身子,顾寒尘强壮的手臂扶住了她的后腰。 “我给你上药。” 白萋对这般亲密的接触有些不习惯,她想从顾寒尘的怀里逃离,只要一动就会扯到伤处,痛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乱动。”顾寒尘移到了她的旁边从背后抱起了她。白萋整个人贴在了顾寒尘的身上,他身上的热度传来,蒸的白萋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白萋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么靠近,她僵硬的想和他拉开点距离,可刚刚起身就被旁边的顾寒尘按住了肩膀。 “你自己说过,受了伤,就别逞强。” 白萋身子僵直的就像是一根棍子,她长出一口气,平复自己波澜起伏的内心,自己现在是伤者,再说,这一切也是为了能够将内奸引出。 白萋也不再坚持,整个人靠在了顾寒尘的怀里,顾寒尘将她身上的系带解开,白萋抬手挡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直起身子,咬着牙,硬将自己的左边的衣服褪下,恨只恨自己干嘛这么狠心,对自己也下得去手,这一箭扎的不浅,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可还是要她多养几日。 抬手时,不小心扯到伤口,疼的白萋叫出了声。 “别动。”顾寒尘拉住她的手腕,举起长剑。 “不至于就一个箭伤就要把胳膊砍掉吧!”白萋眯着眼睛看着长剑,这个羽箭扎下去前她检查过,确实无毒才敢对自己下此狠手,可看着顾寒尘举着剑,这就真能要命了。 “这时还敢胡言。” 顾寒尘将衣服的衣袖直接截去,光洁白皙的手臂露了出来,鲜血顺着伤口还在不住留下,白萋看着自己破烂的衣服还有点心疼。 “这衣服是北燃买的。” 顾寒尘看着白萋,眼神里满是疑惑,继而眉间一蹙。 “回京后,整个京城随你喜欢随你挑。” 若不是伤口疼的着实让她真的难以笑出来,要不白萋早就笑癫了。 顾寒尘担心她受凉将披风盖在了她身上,白萋心疼衣服染了血,用手推开,顾寒尘硬将衣服盖上。 “莫要乱动。” 白萋撇了撇嘴,自己就是大夫还需要他来交代?想要反驳,可顾寒尘毫不理会,拿着金疮药给她上药。 药粉撒在伤口白萋疼的叫了一声,本能抽出手臂,还好顾寒尘将她的手臂按住,没让她逃跑。 “知道疼还做这等荒唐事!” 顾寒尘言语中满是责备,白萋手臂疼,听了这话心里还委屈,想自己这般拼命为的不就是顾寒尘能抓住内奸,早些平安回京,竟然还要被他责怪…… “唔——” 白萋哭了。 顾寒尘看白萋不知怎么哭了出来措手不及。 “疼吗?” 他从未给人上过药,更没给过一个女人上药,也从没有因为受伤哭过,伤处蚀骨的痛楚总是在忍耐之中挨过,女人这样软软小小的身子,忍耐这么大的痛苦对他来说着实困难许多,可…… 可伤处疼,他也没有办法啊。 “忍一忍,不用药,好不了。” “太疼了。”白萋一边哭一边说,她抽噎两声,看着顾寒尘,她平时最怕疼,被一张纸割破手指都能让她难受好久好久。 “不疼不疼,若不,我轻点。” 白萋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胡乱点了两下头。 顾寒尘说着又往伤处撒了点药粉,伤口刚接触到药粉痛意刺骨锥心,白萋豆大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疼,太疼了。” 顾寒尘想要作罢,可看着伤处只有一点点的药粉,完全覆盖不住伤口,流出的血又将药粉冲掉,刚刚全是无用功。 “回京之后,给你买新衣服,可好?” “不要了,太疼了,不用药了。” 白萋的小脾气冒了上来,疼的直扑腾,顾寒尘将她钳在怀里。 “胡闹,不上药怎么能好!” 白萋红红的眼睛看着他,疼真的疼,她宁愿忍一忍挨一挨过去,也不要上药了。 “寒尘哥哥,好疼。这个药好疼。” 这金疮药是宫中太医配制,药效极佳,就是痛了一些,沙场上都是男人,谁会在乎这点小痛。 可是。 听这个女人的喊声,就跟要杀了她一样。 “不疼,今晚住下给你买好吃的。” 顾寒尘没有应对过女人,对白萋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想想平日里那些嫔妃逗自己的小皇子小皇女,好似也爱说这样的话。 “不吃了,不想吃好吃的。太疼了!” 白萋不依,眼看着血顺着手臂滴在了车厢内,顾寒尘拿起旁边截断的袖子轻轻将旁边血迹擦拭。 “你说想做什么?药一定要上!” “你给我吹吹。”白萋看他一脸愁容反而觉得伤口不是那么疼了,顾寒尘平日高傲冷峻,周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竟会被她这三五句话说的眉头不展,看他这副模样,还有点好玩。 顾寒尘眉头紧了两分,尽可能温柔的吹了吹伤口,然后轻轻将药粉撒上。 白萋疼的倒抽了一口气,虽然没有喊叫,可顾寒尘还是觉察到了她的小动作,一边撒着药粉一边轻轻吹着。 “不疼了,不疼了。” 顾寒尘小声的念叨着,白萋看他这样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上好药用干净的棉布包扎好伤口,顾寒尘用自己的披风把她裹了起来, 山里温度略有些低,一行人走的极为匆忙,白萋窝在角落睡会,可是刚一合眼,就想到刚刚飞来的羽箭。 “歇会。” 顾寒尘安静的居于马车中,神色平静,白萋经历了刚刚的生死一线,还做不到他这么气定山河。 “会不会还有刺客?” “不知。” “那你怎么这么冷静?” 白萋把头缩了起来,只露出两个小眼睛乱张望,回京路程才第一日就出了这种事,往后路途漫漫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意外。 “你不是说,能抓到内奸吗?” “我其实也只是猜测。” 白萋压低声音,悄悄靠到顾寒尘身边。 “你说,你这些人里面谁最像内奸?” 顾寒尘看着白萋,没有说话,白萋翻了一个白眼指了指自己。 “你怀疑我?” “你着实最可疑。” 行吧,白萋也感觉自己可疑。 “寒尘哥哥,你怎么能怀疑人家。” 顾寒尘冷笑一声,白萋乖乖闭上嘴,刚刚情急之下喊错了嘴,现在想弥补也弥补不了了。 “好好歇会,刺客不会这么快回来。” 顾寒尘也没追究,白萋也不敢多说,和他接触的越多,自己暴露的越多,反正无论怎么样,还是得把这个白月光的皮抓紧一点。 手臂的疼让白萋根本没有办法休息,心惊胆战的挨了一天,终于在天黑前到了一个城镇。 “各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掌柜热情迎接,郑嬷嬷按照刚刚白萋的交代对掌柜道:“我们一家随老爷出行到此,路遇歹人,小姐受了伤,还请掌柜将店门关上,怕又遭不测。” 说着,将一块金锭送到了掌柜手里。 掌柜看着身后穿着黑色劲装的几个人,又看了看晃眼的金锭心一横。 “行!我这就把店门关上。小二——” 店小二跑了出来,看到这群人微微一怔。 老板拉着小二道:“去备几间上房,再去备点尚好的酒菜。”冲着小二使了个眼色,拍了拍后背把小二撵走了。 “路过此处也不想给掌柜招惹是非,多谢掌柜收留,不过今晚若是有什么动静,掌柜还是不要出来为好,明日风平浪静,定然重金答谢。” 第三十七章 就算郑嬷嬷不说,掌柜也不敢随便出来,看着又一块金锭落在手里,急不可耐的点头。 “是是是,您放心,小姐伤的如何?还需要请郎中来看看吗?” “不必了,送来饭菜,早些休息。” 说完,郑嬷嬷折过身到了马车门口,将白萋从车上扶了下来。白萋整个人靠在郑嬷嬷身上,站在旁边的春花也跑了过来,帮着郑嬷嬷扶住了白萋。 白萋脸色惨白,眼睛眯起,气若游丝,全身的体重依靠在两人身上,掌柜看此情况亲自跑去引路,带着三人上了楼。 郑嬷嬷扶着白萋躺在了床上,帮白萋把外面的披风脱下,看着衣服上满是血,郑嬷嬷心疼的心都在滴血,帮她把系带解开,还没褪到一半,就 “郑嬷嬷。”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郑嬷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匆忙起身。 “不知王爷驾到,老奴该死。” 顾寒尘坐着轮椅进了房中,对郑嬷嬷道:“本王守着,你先下去。” “小姐身上有伤,老奴想帮小姐先换下衣服。” 顾寒尘滚动轮椅背对着二人,郑嬷嬷看他只是转过身,有些为难,白萋毕竟还未出嫁,更衣时房中有一男子极不合适,可自己也不能多说,只好加快速度。 “王爷,小姐衣服换好了。” 郑嬷嬷恭恭敬敬走到顾寒尘面前,顾寒尘推动轮椅,到了白萋床边。 “你先下去,今日本王照顾阿湄。” 郑嬷嬷面露难色,开口道:“王爷身份高贵,这可是折煞了小姐。” “下去,没有本王传唤任何人不能进来。” 郑嬷嬷慢慢走出了房间,顾寒尘坐在白萋床畔,白萋身子柔弱,受伤之后失血过多,脸色极差,一路上一直昏昏沉沉。 “郑嬷嬷走了。” 顾寒尘把她身上的被子盖好,“嗯,让老板熬了补血的汤药,若真如你所说今晚注定不能好好休息了。” “北燃呢?” 白萋最担心的还是北燃。 “按你说的,让北燃在下房休息,不必担忧。” “北燃肯定很受伤。” 没办法,只要北燃在,内奸就不会这么轻易下手。 “往后再告诉他就好,伤处还疼吗?” 自白萋受了伤顾寒尘对她极为小心,说话都轻柔许多。 白萋刚想摇头,稍稍迟疑,非常用力的点了一下。 “疼。” “今日太过莽撞。” 白萋就知道,顾寒尘肯定会教育她。 “我都受伤了,寒尘哥哥就不能哄哄阿湄吗?阿湄做这些也是为了您啊!” 白萋索性跟他撒起了娇,现在自己身上有伤,顾寒尘不会为难她,相反还会更加小心照顾,肯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喽! 顾寒尘轻叹一声,“等会多吃些。” 白萋努了努小嘴,说的她好像是一个馋鬼。 “我是小二,来送饭了。” 白萋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寒尘,顾寒尘应了一声,小二推门而入。 “爷,小姐,您都在啊!”小二眼头活,看到白萋躺着,顾寒尘坐在轮椅上,把桌子搬到了床边,将饭菜一一摆放好。 “小的先下去了,那个,要不我把外面的人喊来?” 小二指了指门口,顾寒尘抬手一挥,将店小二谴了下去,小二也不久留,拿着食案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吃药。” 白萋怕疼,还怕苦。 “不吃。” “你自己就精通医术,这样的道理还要旁人说?” 顾寒尘看她任性,眉头紧锁。 白萋缩进了被子里,整个人藏在了里面。 “不想吃,太苦了。” 顾寒尘又是一声叹气,女子,真是麻烦。 “有糖。不苦。” 这家店极为细心,还准备了几个糖丸,白萋撇了撇嘴,有糖丸也不想吃。 “吃药!” 顾寒尘语气重了几分,白萋知道自己拗不过他。 “吃吃吃!吃还不行吗!” 她不情愿的从床上起来,左臂受了伤,使不上力气,只能慢慢晃晃悠悠的挪起来。 顾寒尘扶着她的肩膀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白萋拿过药碗,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 嘴唇刚刚离开碗就急不可耐的把糖丸塞到了嘴里,她煞白的小脸皱皱巴巴的拧在了一起,真苦。 顾寒尘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唇边,“漱漱口,用膳。” 白萋顺从的接过碗,有了糖丸和清水,嘴巴里的苦涩清爽了不少。 晚膳极为清淡,一大碗白粥,还有几道小菜,白萋靠在床边,看着桌上的饭食,眼珠一晃,对顾寒尘道:“寒尘哥哥,我想吃蒸鲈鱼还要那个三鲜丸子,清汤白菜也要。” 顾寒尘拿了一个小碗将她点的一一放在里面,送到了她面前。 “啊——”白萋张开嘴巴,顾寒尘端着碗看着她。 “人家手受伤了,不能拿筷子。”白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 顾寒尘脸色一言难尽,白萋锲而不舍。 “寒尘哥哥,人家好难受,身上好痛。” 她说着,还不忘小声的抽泣一声,顾寒尘依然端着碗看着她。 “寒尘哥哥,你就不能喂人家吃吗?要是伤口再裂开怎么办,阿湄最怕疼了。” 顾寒尘转过身拿来了筷子,夹起了一个丸子送到了白萋嘴边。 白萋心满意足的张开嘴,把丸子咬了一半,本来身子还有许多不痛快,可这丸子做的着实不错,肉香四溢,弹滑爽口,白萋趁伤,好不容易能够翻身农奴把歌唱。 “只吃菜也吃不饱啊,寒尘哥哥我想喝粥。” 顾寒尘沉默着放下碗,又端来了粥,舀起一勺还不忘放在嘴边吹了吹。 白萋嘴角不自觉一扬,小口抿下,今日一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伤口太疼,实在是没有心情,晚上吃了药,伤口止了血,好像胃口也好了起来。 “寒尘哥哥,想吃鱼。” 顾寒尘拿起筷子,将鱼刺剥开送到了白萋的嘴边,鲈鱼肥美,蒸着吃保留了鲈鱼的鲜香,白萋吃的极为开心。 “又哭又笑,就是个小孩子。” 白萋吃到一半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她没笑啊。 “路上饭食简陋,回京再吃些好的补补。” “挺好的了,主要是有寒尘哥哥在身边,阿湄就特别开心。” 白萋不忘趁机和顾寒尘拉近关系,今天情急之下做的傻事她到现在都胆战心惊,靠的太近,离得太远总担心会不会不合适,让顾寒尘发现,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和顾寒尘套套近乎,以后不看过去看现在,也不能被她随便咔嚓了。 用过膳,顾寒尘将房中的几盏灯先行熄灭,只留了床边的一个笼纱灯,城镇并不热闹,入夜后四下寂静,白萋微微阖眸养神,顾寒尘则坐在床边,等待着。 “二更的更鼓响了。” 白萋喃喃道。 夜越深,顾寒尘的神色越凝重,白萋也不由紧张起来。 “寒尘哥哥,你害怕吗?” “不怕。” 出生入死这么多次,顾寒尘从未有过畏惧,只是相比与从前,现在的顾寒尘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心凉。 这些侍卫跟在他身边多的已经近二十年,少的也有七八年的时间,这些人,无数次对自己舍身相救,顾寒尘不希望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白萋察觉了他的异样,也能明白他此时的心情,她从被子下伸出手,覆在了顾寒尘的手上。 “寒尘哥哥莫要担心,过了今夜若是没有事,可能一切只是巧合。” 月升中天,冷风吹动着窗子发出响声,门口有三个侍卫守着,到时候便会换岗,房间中光极暗,白萋躺在床上,看着床顶。 “你先睡下吧,身上有伤,不宜劳累。” 顾寒尘做在轮椅上,一手撑着头目光定格在门上,白萋看着他,灯影下,硬朗的五官没有表情,冷峻的双眉一如往常,只是眼神里隐藏着的情绪耐人寻味。 “没事,不困。” 白萋睡不着,她的心跳的奇快,伤口随着心脏在跳动,窗外传来了几声野狗的叫声,让她全身一颤。 “有……” 细弱的人声混着落地声,白萋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向顾寒尘,只见顾寒尘微暇着眸子,看着门,似乎在等待着。 “吱——” 推门而入。 昏暗的房间中看不清来者的容貌,白萋攥紧了被角,来人了,真的来人了! 一到冷光滑过,白萋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竭力的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躺在床上无处可逃,后背和床板紧紧贴着。 寒光直直投来,白萋猛地闭上眼睛只听一阵碎瓷声。 “啊!!” 迅速从旁边抽出长剑,白萋都没注意到顾寒尘何时将剑藏在的床帏后面。 打斗声这般激烈,都没有人赶来,白萋回想起刚刚的落地声,心中一凛。 顾寒尘武艺高强,可坐在轮椅上大大的约束了他的行动,刺客见对顾寒尘无法下手转而对旁边躺在床上的白萋出手。 白萋躺在床上就像是钉在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顾寒尘侧身挡在了白萋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何人行刺!” 顾寒尘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怒火,白萋努力起身躲到了床最角落的位置,努力不成为顾寒尘的负担。 刺客不多话,举剑便刺,顾寒尘抬剑挡下,就看刺客另一只手里出现了两个梅花镖,白萋看他行为不轨,拿起旁边的枕头往顾寒尘的身前挡。 自己错身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刺客的目标! 第三十八章 白萋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她咬紧牙准备迎击冲击和疼痛,却只听“当当”两声,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白萋睁开眼时,黑衣刺客手上的冷刀已经落地,他的脖子上架着一把银晃晃的大刀。 白萋看着站在刺客身后拿着大刀的北燃,眼底充满了喜悦。 “北燃!”她惊喜的喊出了北燃的名字,幸好幸好,北燃及时来了! “属下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顾寒尘没有应答,抬手撕下了黑衣刺客脸上的罩布,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顾寒尘眼瞳一缩。 “杀了我!” “如你所愿。” 顾寒尘看着他,抬手拿剑直接从他脖颈间抹过,鲜血肆意喷出,白萋拿起被子盖在身上,才没有被溅的一身血。 第一次和杀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白萋一时间难以适应,房间里的血腥味冲入鼻腔,一阵阵的寒冷从脚底一直窜上头顶。 “为什么要杀了他……不应该问问……幕后主使吗?” 白萋小声的说,声音还发着颤,顾寒尘拿起旁边的布,将剑上的血拭去。 “没那个必要,反正都是该死的人。” 白萋听了这话,咽了一口唾沫,顾寒尘说的话云淡风轻,好像他身上的血不过是下雨时溅的雨水,不足为奇。 白萋看着北燃,又看了看顾寒尘,心里犹如乱麻,不由一阵阵后怕,顾寒尘杀人不眨眼,对于生死不过是指尖一瞬,不足挂齿,她看着顾寒尘,又怯怯的把目光移开。 她不敢看他,眼前的顾寒尘就像是一个地狱修罗,她了解的顾寒尘太过片面,以至于现在才会这么害怕。 她开始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招惹他。 北燃注意到顾寒尘身后的白萋神色不太对劲,他看着地上的尸体,直接扯下床边的床帏将尸体包裹,扔到了一边。 “寒尘哥哥,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身上都是血……” 白萋好不容易才开口对顾寒尘说一句完整的话,想刚刚撒娇闹着顾寒尘给她喂饭,就好像在老虎的嘴上拔毛这么大胆。 北燃正欲开口,却想起自己现在是戴罪之身,他跪在顾寒尘的面前,对顾寒尘道:“请王爷容许属下,先送您回房更衣。” 顾寒尘微微颔首,北燃紧绷的嘴角舒展,刚刚将顾寒尘推到门边,又想起了房中的白萋和那具尸体,停下脚步。 白萋赶紧说道:“没事没事,换衣服重要,我不怕。” 比起一个躯壳,白萋更害怕那个杀人眼睛都不眨的顾寒尘。 房间中只有白萋一人,她疯狂跳动的心脏还不能安静下来,她抚摸着胸口,深呼吸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都没有办法,恢复一个正常的呼吸。 刚刚顾寒尘的表情太过恐怖了,没有留恋,没有恐惧,没有憎恶,这个人好歹是跟在身边的近卫,他最为信任的人,可是将他杀了,却没有丝毫的留恋。 白萋靠在床边,看着床榻上的鲜血,脑子里嗡嗡作响,所有的气力瞬间抽离,她整个人瘫在了床上。 她不禁去想,会不会有一天顾寒尘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知道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编造出来的,也会这样不留情面的一刀要了她的性命。如果只是杀了她,到还简单了,还有攸宁,郑嬷嬷,会不会顾寒尘会一怒之下,把他们全杀了,是不是有可能痛下杀手,杀了整个楚家? 想到此处,白萋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蜷缩在了一起,她全身上下冷的就像是结了一层冰,将她彻底冰封,让她动弹不得,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冒了出来,其中最强烈的居然是——逃! 白萋用力的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不行,如果逃跑了,肯定还有更多的麻烦,就好像间接承认了一眼,不能逃,要在这儿乖乖待着。 白萋长叹一声,屋里的摊在床上,左臂的疼痛愈发强烈,手心里湿黏一片才注意到伤口裂开了。 可能是刚刚给顾寒尘递枕头,挡暗器的时候扯到了,太过于紧张都没有感觉到疼,现在平静了一些,这疼痛卷土重来,真是让她全身乏力。 懒得去动看手臂的出血量似乎不是特别严重,白萋现在已经无心顾及这个伤口了,她更为迷茫的是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顾寒尘,也不知要如何面对以后的未知的前程。 北燃推着顾寒尘踏出房间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侍卫,北燃一步上前,探了探鼻息,幸好只是昏了过去。 越过众人,北燃将顾寒尘推进了房间,房间古朴简单,不过打扫布置的都非常简约干净,顾寒尘一言不发,北燃一时间也不知要如何是好。 “王爷……属下先给您换身衣服。” 顾寒尘依旧坐在那里,手却攥紧成拳,手背上一条条青筋爆出,北燃跟着他多年,看他此番也明白他因何如此。 “王爷不必动怒,幸而有惊无险。” 顾寒尘轻轻长出一口气,道:“不必管本王,先去阿湄那里看看,今日她定然吓坏了。” 北燃没有推辞,检查下火盆里的炭火烧的如何,又将一件狐裘披在了顾寒尘的身上,转而离开了房间。 顾寒尘的房间和白萋的房间正好是客栈二楼的两端,路过郑嬷嬷的房间时,北燃还特地进去查看了下郑嬷嬷的情况。 听到门响躺在床上的白萋犹如惊弓之鸟飞快坐起身,看着门口站着的北燃,长出一口气。 “……寒尘哥哥歇下了?” 她嘴唇颤抖许久才喊出了顾寒尘的名字,北燃上前将旁边的尸首放到了门外,折回房中。 “王爷担心小姐,命我先来看看小姐情况。” 白萋听了这话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受,刚刚那一幕在她眼前反反复复出现,即使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顾寒尘还是让她极为恐惧。 “小姐受惊了,我去找掌柜熬点安神汤来。” 北燃说着就要离开,白萋一口喊住他。 “刚刚杀过人,四下都是血,怎么和掌柜解释,没事我还好。” 白萋心神不宁不是因为死人而是那个操控别人生死的顾寒尘。 北燃自然不知白萋心中所想,开口宽慰:“王爷也因此事万分恼怒,幸好没有伤到小姐,不然今日所有随行侍卫都要拉着陪葬了。” 北燃不爱说笑话,白萋听了此话心里更是不安,她长眉紧蹙,问道:“你们都是跟着王爷十几年的亲信,说杀就杀,王爷难道就没有点留恋?” “小姐不知王爷处境,自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即使身边都是十余年追随的亲信,也会出现今日之事。不过小姐不必害怕,王爷对您着实不一般,往日里,不曾见王爷发这么大的火气。” 北燃说话时神色里有些失落,白萋看着他又想起今日在山林遇刺一事,解释道:“其实北燃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今日多亏有你来了,不然我和王爷肯定不能全身而退。” “是属下失职。”北燃拱手一拜,白萋看他这样更是内疚。 她坐在床上,犹豫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把今日之事的原委告诉北燃。 “今日革去你的职务,只是为了想要引内奸出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一直追随王爷左右,而且你武艺非凡,刺客不敢行刺,只有将你调离才能让刺客现身。王爷说要革职什么的,都是我让他说的,你别往心里去,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明天又会和往常一样了。” 北燃听完白萋的解释,愁苦的脸上顿时云开雾散,他又惊又喜,上前握住白萋的手。 “当真!” 白萋受伤的手被他这样一扯,伤口裂的更大,她吃疼的叫了一声,北燃一看急忙放心。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我给你拿药去!” 北燃看起来人高力壮,可心里还是一个小孩心性,单纯的要命。 “没事没事,小伤。”大晚上的也不想再大费周折了,白萋现在心思不在伤处,在心里,痛意虽然强烈,却也不能舒缓紧绷的神经。 “小姐要不您换间屋子住,这里刚死了人,你住的也不踏实。” 活人比死人可怕的多,白萋挥了挥手。 “没事,不打紧,只是心里烦得慌。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去伺候王爷吧,要是王爷问起就说我睡了。” 北燃猜不透白萋的心思,只好点了点头,应下了,刚走出房门又想起白萋全都是血的被子,急急忙忙跑到旁边的空房包了两床被子进了房中。 “换个干净的被子,明早走的早,小姐早些睡。” 北燃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房间,白萋看着门重又合上,摔在了床上。 手臂的痛意越来越重,可是白萋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伤口不大,只是有点深,也不是什么要害,白萋觉得头晕,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慢慢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白萋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缓缓地睁开眼,看到郑嬷嬷匆匆忙忙的赶来。 “大小姐快逃吧,王爷要杀你!” 第三十九章 白萋看着焦急如焚的郑嬷嬷,有些迷茫,顾寒尘为何要杀她? “小姐王爷在房中的大怒,砸了房里的东西,北燃拦着门不让他出来,您快点跑啊!” 郑嬷嬷都快跪下求她了,白萋看着郑嬷嬷,揉了揉太阳穴。 “王爷为何要杀我?” “小姐难道您不知道吗?您身份有假,王爷勃然大怒,他最恨别人骗他,小姐假冒救命恩人,王爷怎能不恼!” 白萋混沌的大脑一片空白,越害怕什么越会发生什么,白萋急忙从床上跳下,都来不及穿鞋就往屋外跑。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巨响,穿着一身玄衣的顾寒尘一脚踹开了房门,他手持利剑,寒光灼灼,白萋连连后退,顾寒尘却步步相逼。 “楚白萋,你好大的胆子!” 锋利的剑尖指着白萋,白萋看着与自己只有分寸的长剑,两腿发软,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 “你居然敢欺骗本王!” “王爷,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白萋央求着,这一切都太过突然,她也想不出好的对策。 “你假冒阿湄,罪该万死,不必解释!” 说完,寒光急速飞下,白萋看着长剑向自己劈来,她大脑一片空白,她大喊着想要解释。 “啊!!” “小姐!” 白萋大口喘着气,抬手扶住了头,阳光此言,自己躺在床上,刚刚的那些难道是一场梦吗? “小姐,伤口还疼吗?难受吗?”郑嬷嬷坐在床边极为关切,白萋看着大亮的天光,脑海里梦境的画面和现实不停的堆叠,她一瞬间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是梦是实。 “郑嬷嬷,我,我怎么了?”她看着郑嬷嬷眼神里有些迷茫,郑嬷嬷看她这样心疼的将她碎发撩到耳后。 “我的好小姐啊,你可吓坏我了,今早来到这儿看您一直不醒,本想喊您,却发现您的头烫的像个火炭,伤口也开始发烫发红,嘴巴里还念着胡话。” 白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果然还带着烧,她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刚刚的种种真的只是一场梦。 “郑嬷嬷几时了,是不是耽误了行程?” “王爷来过了,听说您病了,就说在此地再多留一日,早上郎中来了已经给您诊治过了,也喂了药,到了晚上应该烧就会退了。” 郑嬷嬷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安稳的躺在床上,白萋看着郑嬷嬷拉住她的手腕。 “王爷今日……如何?” 白萋小心询问,郑嬷嬷细细回想,“倒没什么异常,还是和往日一样,小姐您再睡会,刚刚安排小二去熬了些白粥,等会我喂您吃点东西。” 白萋默默颔首,微合起眼睛,梦里的画面太过真实以至于她闭上眼睛眼前都是那些画面。 “小姐身子弱,受了伤也没及时处理,是老奴粗心了,没有好生照顾小姐。” 郑嬷嬷给白萋掖着被角,一边在嘴里念叨,白萋听了这话,回想起刚刚梦里的场景,心里一酸,她必须要活下去,她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要为了郑嬷嬷还有攸宁。 门轻轻推开,白萋迷迷糊糊睡着,郑嬷嬷好像在和谁说些什么,应该是小二来送白粥,白萋微微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白萋面前,白萋身子一僵,看着面前的顾寒尘,吓得打了个寒颤。 白萋这么明显的反应全都留在了顾寒尘的眼中,顾寒尘拿起旁边的白粥轻轻搅动,“昨日吓到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白粥,不时还轻轻吐气将上面萦绕的热气吹开,白萋移开了目光,摇了摇头。 “只会逞强,昨日本王鲁莽,盛怒之下,没有控制自己,往后不会在你面前杀人了。” 他说的轻柔,好似在安抚白萋,白萋目光慢慢移向了这个男人,话在心头口难开。 “喝点白粥。”顾寒尘亲自将白萋扶起,给他的背后垫上了枕头,旁边的郑嬷嬷想要接过碗,却被顾寒尘挡开。 “本王来。” 顾寒尘细心地将白粥搅拌好,舀起一勺送到了白萋的嘴边,白萋小口抿下半勺,咽了下去。 “王爷还是让郑嬷嬷来吧!” “怎么不喊寒尘哥哥了?”顾寒尘没有将碗交给郑嬷嬷,还是端在手中,白萋看着他咬着嘴唇,可能出于对顾寒尘的恐惧,以至于让她的嘴和大脑不能顺利连接了。 白萋低着头看着手指,“是我冒犯了,不该不守规矩。” 顾寒尘放下手中的碗,看着白萋,郑嬷嬷站在一侧看着二人神情奇怪,也不知能说什么,只好先行退下。 “无碍,本王准你不守规矩。” 白萋默默抬起头看着顾寒尘,她没想到顾寒尘对她如此纵容。 “不,不是的。” 白萋心虚,听顾寒尘此话还有几分内疚,她咬着唇坐在床上,闪动的眼眸倒映着冬日投入房间的暖阳,碎了一片的阳光在她的眼底是一片潋滟的湖水。 “本王昨日过于冲动了,忘了你在房中,往后此事不会再发生。” 顾寒尘的道歉格外真诚,白萋越听心里反而越难受,顾寒尘对阿湄是真的好,只是这种好,不是对她的。 “寒尘哥哥,不是的,是我,是我自己。”白萋不敢说出真话,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丢掉性命,还害怕丢掉顾寒尘对自己的信任。 “阿湄不必想太多,好生休息,养好身子,你早晨没有醒的时候请了郎中已经诊治过来,你身子亏欠太多,等回到京中,好生补补。” 白萋一时都不太清楚,到底是他是病人还是她是病人。 白萋嘴角扯动,眼角多了几分笑意,顾寒尘看她渐渐舒缓的神色,舀起一勺白粥送到她嘴边。 “来,吃点东西。” 白粥已经凉了,温热的白粥带着稻米的醇香,吃到口中心里暖暖的,肚子也很舒服。 顾寒尘一口一口喂着白萋将白粥吃完,放下了餐具,拿起帕子轻轻给她擦拭了唇角。 “再睡会,晚些的时候再服药。” 白萋点了点头躺在了床上,刚要合眼,想起那具尸体,拉住了顾寒尘的衣角。 “怎了?” “那个尸体……” “北燃已经解决了,也已经知道此人的底细,不会有刺客了,好生睡下吧!” 顾寒尘帮她把身上的被子盖好,白萋微微合起眼眸,她虽然闭上了眼,可脑袋极为清醒,对外界的一举一动都能听到。 轻轻地门响,房间安静下来,顾寒尘离开了房间,白萋睁开眼,看着床顶,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她曾经最希望的方向在发展,可为什么她却更加不安。 在床上躺了一天,吃了药,又睡下,第二日天没亮白萋就醒来了,匆匆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郑嬷嬷趴在床边守着,白萋拿起旁边的衣服给她披在了肩上。 “小姐!” 郑嬷嬷没有熟睡,白萋刚碰到她她就醒了,她看白萋起了身,赶忙坐了起来。 “小姐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想要如厕?” 白萋摇了摇头,轻声道:“郑嬷嬷明早就要出发了,您躺在床上睡会吧。” 路上颠簸,也没办法好生休息,看着夜色大概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会亮了,趁这个时候赶紧休息下,省着累着身子。 “不累不累,小姐怎样了?” 郑嬷嬷抬手试了试她的体温,看一切正常之后才终于放下心。 “郑嬷嬷,我已经好了,你躺床上睡会。” 白萋说着站起来,却被郑嬷嬷又推回了床上。 “小姐身子刚刚痊愈,怎么能把床让给老奴?老奴身子骨贱了,不打紧,小姐金贵可要好生养这才好。” 白萋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她微微颦眉,退到了最里面。 “咱们一起休息如何?你一半,我一半。” 白萋大方的让出自己的半张床铺,郑嬷嬷不停的摆手,可白萋不再听她说那些不喜欢人的话,不由分手拉着郑嬷嬷躺在了床上。 “我是小姐你得听我的,明日您还要照顾我呢!睡觉睡觉,天色不早了。” 说着白萋把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郑嬷嬷身子冰凉,白萋握着她的手帮她取暖,郑嬷嬷刚开始还在不断地推辞,可扭不住白萋,也就依她了。 “小姐是心善的菩萨和夫人一样,只是夫人这一生太苦了,小姐以后一定要享福才行。” 白萋靠在郑嬷嬷身边,她身上是一股好闻的草木的味道,可能是皂角,白萋私心想着,刚刚还没有什么困意,靠在她的旁边,却觉得乏了许多,不知不觉逼上了眼睛。 往后的日子果真如顾寒尘所言,一路上再未遇到刺客拦路,除了连日奔波的辛苦,没有了提着脑袋的害怕,反而心情也轻松许多。 “北燃大人,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这是白萋这几日问的最多的话,自从那日找了个地方歇脚后,听顾寒尘说离京城愈发近了,白萋就日日惦记着,想要早些到达京中。每日坐在车里,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松了。 “最迟再过两日,如果今日连夜赶路,可能明日傍晚前会到。” 这些日子,北燃和白萋的关系融洽许多,自北燃知道,那时不过是为了引出刺客所用的计谋,原本隐晦的心情顿时明朗不少,回京的路中整个人也越显得轻松自在,还带着几分得意。 白萋默默退回车内,郑嬷嬷看着白萋拿着旁边的披风,“小姐,天气冷,您穿的太少了,把披风披上吧!” 已经是二月天,暖和了许多,加之京城本就不是偏远之处,也不像岭山郡这般寒冷,白萋将衣服推辞,坐在车里扭力扭腰。 “不冷的,郑嬷嬷你担心的太多了。您看看春花,穿的不比我还单薄。” 郑嬷嬷不喜欢春花,扫了一眼,闷哼一声移开了眼,春花有求于白萋,这段日子,就像是在伺候两个主子。 晃晃荡荡到了深夜才找了一家驿馆休息,白萋本想提议索性直接进京,免去麻烦,罪都遭了,何必还怕这一点,可似乎顾寒尘还有别的打算。 “北燃带着阿湄她们先去休息。”顾寒尘故意支开白萋,白萋不是听不出,她跟上了北燃的脚步,到了一间干净的住处,北燃刚要离开,白萋就拉住了他。 “北燃大人王爷为何要专程在此处停留?” 北燃抬起手抵在唇边,小声“嘘”了一声,警告白萋不要多问。 “王爷在此自有安排,你们在此好生休息,记住别多问,也别多说。”北燃说完,离开了房间,听了北燃的话,春花多了几分紧张,白萋也注意到她的变化,就连春花都能意识到,就代表这一切都太过于明显了。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说的还挺渗人的。” 白萋微微摇首,“莫要多问,莫要多说。” 京中,肯定出现了什么情况! 第四十章 果然不出白萋所料,在驿馆一呆就是三天。 这三日,每日北燃都会送来饭菜,可北燃却一句都不多说,送完饭菜就离开,白萋想问几句,北燃都只是在警告她。 不要多问,不要多说。 白萋连着几日都没有再见到顾寒尘,每日都被困在房间里,驿馆不大,右面有个小花园,眼看着花园里的花都快开了,可顾寒尘好像还是没要走的意思。 一声门响,门开了,白萋看着端着食案的北燃,心生一计。 “北燃大人。” 北燃收好了食案,看着白萋,神情里有些不自然的局促。白萋前几次只要找他就不停询问何时能够回京,以至于现在北燃看到她都开始害怕。 “楚小姐,何事?” 白萋眼眸一晃,巧笑倩兮。 “没事,就是在房间里闷得慌,想要去外面的花园转转行吗?” 北燃长出一口气。 “行,莫要待太久,您的伤刚刚痊愈,别再染了风。” 北燃不是善于隐藏自己心绪的男子,所有都写在脸上,白萋从他几个小小的动作和眼神就大概能猜出几分。 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悄然跑到后面的小院,迎春已经开了,桃枝上打了花苞,白萋无心赏花,四下看去,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一切如常,除了院子冷清些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白萋站在院中颦眉沉思,这驿馆是距离京城最近的地方,听随行侍卫说再走五十里就是京城,因而这里不过是车马的停靠,并不会有大批人马停歇,可在此处停留的三天,别说大批车马,就连一个外人的影子都没有,而且就连当时接待的官员现在也不知所踪,白萋随便寻了一个八角亭坐下休息,好不容易出来透透风,白萋还不想这么早回去。 “真是的啊……什么时候才能走……”她托着腮百无聊赖的坐在小亭里,现代无聊的时候还能打打游戏,看看电视,古代好像除了发呆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白萋闲的发慌,想着要不要回屋里睡一觉,到了古代,总觉得自己的皮肤都比以前好了,可能是这位楚小姐天生丽质,也可能是没事的时候睡了太多觉。 打了个哈欠,白萋撑着石桌懒懒起身,还未迈出步子就听到一阵细碎的说话声,几乎本能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多日不见的顾寒尘和一个男子相继从后面的厢房走出。 白萋瞬间蹲下身子藏到了桌子下面,刚蹲下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现在见到顾寒尘就本能的想要藏起来?她嘟着嘴巴沉思着,怎么样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想悄悄绕行回到住处,可还没想好路线就听到头顶声音传来。 “你怎么躲在此处?” 白萋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寒尘,干笑一声,指了指地。 “我看到有小蚂蚁。” 顾寒尘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极为精彩的神情,白萋慢慢转头看向旁边是一个穿着暗红色金玉袍意气风发的与楚老爷年岁差不多的中年男子。 “这位是白将军。” 顾寒尘开口介绍,白萋从地上爬起来,俯身一拜。 “民女楚白萋给白将军请安。” “白萋?!”白将军听到她的名字陡然一惊,他看着白萋眼神里写满了诧异与好奇。 白萋也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些奇怪,解释道:“是,娘亲喜读《诗经》就给小女取名‘白萋。” “哦……在下唐突了,只觉姑娘与在下一位故人极为相似,如有冒犯还请姑娘海涵。”白将军身居高位,却没有什么架子,拱手一拜,向白萋致歉,白萋说了两句客气话,眸光一斜看到了旁边的顾寒尘嫌弃的目光。 “王爷和将军应该还有要事商议,小女不再打搅,先行告退。”白萋脚底抹油就想跑,顾寒尘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 “余下的是就有劳白将军了。”顾寒尘交代一句,白将军行礼后匆匆离开驿馆,白萋被顾寒尘拉着,试了几次想从他手里挣脱,都没有成功。 白萋看着旁边的顾寒尘,他可不像北燃这么好猜,什么都写在脸上,相反顾寒尘的表情沉静的有些过分了,除了极为细微的动作,很少在他脸上看到多余的表情。 “寒尘哥哥,您忙,我先回去了啊!”白萋试探的望着顾寒尘想要先跑,可顾寒尘还是没有松手。 “蚂蚁看完了?” 别说顾寒尘,连白萋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 “看完了,看完了,小蚂蚁可可爱了。” “惊蛰都没到,蚂蚁就出来了?” 白萋怎么感觉在顾寒尘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得意? “寒尘哥哥,花都开了,小蚂蚁也要开始辛苦劳动了,惊蛰虽未到,可也快了啊,提前工作嘛!” 顾寒尘懒得和她贫,“再过几日便会回京了。” 白萋点了点头,“多谢寒尘哥哥体恤,知道我在这儿闷坏了。”白萋想起了刚刚那个人,书里面好像并没有一个姓白的将军,看刚刚二人的举动,似乎顾寒尘和此人的关系还不错。 “寒尘哥哥,那个白将军是谁?他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本王第一次出征打仗就是跟着白将军做副将,白将军舍身相救本王方才能顺利走到今日。白将军草民出身却一身侠胆。先皇在世时对他就极为赏识,封为骠骑大将军,先皇驾崩,新皇登基,敌国屡次来犯,白将军率兵出征,三战三捷,封为当朝国公。” 白萋有些惊异,没想到随随便便来的一个人竟然都是这么大的来头,她微微颔首走到了顾寒尘的身后。 “这人还怪厉害呢。”白萋喃喃念叨,之后转而继续道:“难道京城出事了?” 顾寒尘脸上神色一凛,白萋看他目光陡然锐利,吓得往后撤了半步,都怪自己最快,在顾寒尘的面前越发大胆了。 “你如何而知?” “白将军是寒尘哥哥的亲信,咱们在此地停留多日,今日又见到了他,肯定说明京城出事了,对吧!” 白萋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了顾寒尘,顾寒尘凌厉的目光渐渐柔和,“说的不错,你确实聪慧。” 白萋推着顾寒尘在小院里逛了一圈,春来雪消,暖阳下也不觉得寒冷。 “京城一切安好。” “嗯?” 白萋顿时反应过来,赶紧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为何顾寒尘要对她说。 “京城无事,在此地停留不过是要先了解一些京中情况,白将军今日而来,便是将最近一些军务奏折送来。” “没事最好啊,咱们回京后,就能想办法医治腿伤了,到时候我找宫里的太医一起想个完全的法子,这样可能到了明年今日寒尘哥哥就又能正常行走了。” “等回到京中便安排你父亲的职务。” 白萋听后稍稍一怔,没想到顾寒尘还记得。 “你一直惦记着你弟弟,本王知晓。本王已经和白将军说起此事,他说回去安排,寻个合适的职务,等到回京便可下旨。” 白萋脸上抑制不住的欢喜,青荷她们心思歹毒,诡计多端,留攸宁一人她始终不放心,从岭山郡回来的这段日子,她日思夜想,终是安心不下,今日顾寒尘说起此事,真是让白萋心里的一个大石头落地了! “多谢寒尘哥哥!” 白萋一步上前跪在了地上,顾寒尘抬手将她扶起。 “地上凉,回房里去。” 白萋推着顾寒尘进了房间,火炉里的火炭还烧着,房里已经有些燥热,白萋将窗子打开,一阵凉风吹走了房里的燥热。 “寒尘哥哥,通通风,等会再关上。” 白萋说着将顾寒尘推到了摆满了奏折的书桌后,看着满桌凌乱的奏折白萋也深知顾寒尘的辛苦。 “寒尘哥哥,国事繁忙可也别累着身子,箭伤顽疾都要小心,若是身子虚弱,到时也不能治疗。” 顾寒尘看着奏折符合点头,白萋知道他没怎么搭理自己,看他也没有再多说的想法,索性先行告退离开了房间。 空气里带着几分春暖可每当风过还有些寒冷,白萋缓步穿过花园,看到小院门边一个人影浮现。 白萋快走两步,那人正是刚刚告辞的白将军,白萋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和顾寒尘谈,对他道:“白将军,王爷在看奏折,您若是要去找他,直接过去便好。” 白将军年过百半,鬓边已经出现几率霜白,左颊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趴在脸上,可白将军眉目和善,即使多了这条伤疤,也不显他可怕。 白将军一动未动,看着白萋,似乎话在嘴边口难开。 “白将军可是找小女?” 白将军一听稍稍一怔,看着白萋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白萋看他此番也不由一笑,没想到他身居高位,竟然还会因这点事和不好意思。 “在下冒犯了。” 白将军对白萋拱手一拜,白萋赶忙道:“白将军这可是折煞了小女,小女听王爷说,将军出生入死,为国立下赫赫战功,令人万分敬仰。” 白将军抬手一挥,笑容里流露出些许无奈,白萋看他此般觉得有些奇怪,古代人最讲究的就是建功立业,光耀家门,可是为何他提起此事,竟然会这般无奈和心酸。 “都是过去事了,说起来,我更喜欢以前做一个小兵的时候,即使没有一身威武铠甲,只有长刀□□,却也觉得那时候的岁月更令人怀念。” 白萋听了此话,也明了他的苦衷,想来这么多年沙场沉浮,定然是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条路他走的应该是极为艰辛与痛苦。 “还请王爷宽心,不要总念及过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万事万物自由定数。” 白将军看着白萋,笑容更加深几分,“想不到你小小的一个姑娘家,竟会说出这番话,老夫真是佩服啊!” 说着白将军从腰间取下一个玉佩,递了过去,“姑娘和老夫的一个故人眉眼相似,刚刚冒昧了,与姑娘攀谈几句,为姑娘才情钦服。此物赠与姑娘,若是他日有事需要老夫,京城城东白国公府。见此物,如见人。” 白将军说完,不等白萋开口,吹响马哨,一匹通体全黑的健壮骏马伴随着长嘶停在了他身边,白将军翻身上马,对着白萋拱手一拜,双腿夹紧马腹,只听又一声长嘶,伴随着踏起的飞尘而去。 第四十一章 在驿馆停留六天后,终于顾寒尘下达了回京的命令,从这儿到京城不出两个时辰,白萋简单收拾带着郑嬷嬷和春花登上了后面的马车。 连日来的赶路已经消磨掉了即将入京的欢喜,白萋坐在车上有些困倦,而郑嬷嬷和春花却极为兴奋,白萋知道郑嬷嬷对春花并不喜欢,可是这些日子春花也自知之前所做之事极为卑鄙,因而无论是对白萋还是郑嬷嬷都是百般依顺,好生伺候,郑嬷嬷见她比在府中老实不少,渐渐地二人关系缓和了不少,郑嬷嬷对春花也就不再处处刁难。 京城着实大,白萋他们从进了城到赶往摄政王府居然又走了足足两个时辰,眼看着从天亮走到了天黑,白萋坐在车里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摄政王府位于皇宫的西南边,与皇宫相隔不过是只有一条官道,摄政王府前京城内河双鸢河缓缓流过,后靠紫云山。 白萋本以为向顾寒尘这样的人应该是一个极为低调的人,所住的地方,即使是摄政王府也应该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但自从到了摄政王府白萋所有的想法全部被颠覆,摄政王府已经不仅仅能用华丽来形容了,处处都是奢华的气息。 金玉栏杆,琉璃飞甍,朱红圆柱,处处都是一种奢华糜乱的风气,白萋从马车上下来,转而坐上了步辇,看着四周甚至可以堪比皇宫的奢靡,真是对顾寒尘有了新的看法。 “北燃,带阿湄去她的住处。” 顾寒尘下了步辇,去了一处叫“漱寰堂”的地方,交代了北燃一声,白萋让小厮放她下来,快步到顾寒尘身边。 “寒尘哥哥,我也要住在这儿吗?” 顾寒尘看着白萋,目光里写着理所当然,白萋忙补充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不是说我爹爹他们也要来了吗?我认为,我到时候还是跟着我爹他们住比较合适。” 顾寒尘之前杀人的模样依然浮现在白萋眼前,白萋小心翼翼的对他道,生怕惹了他的火气,顾寒尘收回目光声音浅淡。 “到时再说,这段日子你还得给本王诊治。” 说完,顾寒尘不等白萋再说,被身后的小厮推进了漱寰堂,白萋站在门口,无奈叹气,转而又登上了步辇。 接触的越多越容易露馅,回京的这段日子白萋已经非常小心不再顾寒尘的面前出现太久,能躲着就尽量躲着,常言道,距离产生美,离得太近,都太真实,反而就不美了。 “王爷让你留在此处,便留下就是,楚老爷来了,你跟着过去他们也未必会念及你的好。” 北燃跟在旁边话语里有些不悦,白萋伏在步辇上看着他,转而问道:“你认为我是不知好歹?” “楚大人之前所为,你应当知晓,更应该心知肚明你在楚家的地位,王爷三番两次的退让,可不是让你继续留在楚家的。” 北燃已经非常控制自己的说辞了,可白萋还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悦,白萋眉梢一抬,眼底带了几分戏谑笑意。 “北燃大人,是不是觉得小女特别不知好歹?” 北燃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直视前方,冷冷道:“知道便好。” 白萋听了此言,不再多说,她心里对这些事自有分寸,顾寒尘她要疏远,但楚家她要靠近,只有靠得越近才能知道对方的秘密,才能找到机会反击。 既然老天爷没让她死在楚湘兰的手上,不就是让她找机会报复的吗? 摄政王大的出奇,有山有水不说,竟然在府正中还有一片碧波荡漾的碧落湖。夕阳余晖照在湖上,波光粼粼闪着红光的水波犹如水中嬉戏锦鲤的鳞片。好似有一条巨大的锦鲤正欲越水而出,旖旎梦幻,凉风搅动着暖阳,湖水边缘还有未消化的薄薄浮冰,湖边垂柳开始泛绿,一切都好似新生一般。 白萋的住处距离碧落湖不远的地方,掩映在一丛丛矮花丛后,有一个小院,小院比前堂的华贵奢侈相比要淡雅素朴许多,简单的竹制牌匾上面写着“虞园”,往内进去,是一个一进院,前面有一个小小的水塘,水塘里种着荷花,春未到,花还沉睡着,静谧美好的好似世外桃源,另一侧种着两排湘妃竹还有几株垂丝海棠,房间不多,足够主仆三人居住,白萋对这个地方极为满意。 “王爷交代,楚小姐不喜吵闹,因而给楚小姐备了一处安静雅致的住处。从院门出去向东一里,就是府中的药房,小姐若是有所需要便可过去。” 府中的管家王巡王大人一一交代道,白萋跟着他将小院前后转了一边,外面虽然显得简单一些,可屋内的陈设却一点都不简陋,房中的家具都是上好的花梨木,焚的香也能闻出是上等的檀香。 “下官安排了几个照顾楚小姐的侍女,跟着郑嬷嬷和春花一同侍奉小姐,平日里也能做些周围扫除的工作。” “有劳王大人了,老奴是小姐的奶妈,照顾小姐多年,小姐在家中便一直是个不喜见人的性子,平日也是我一人随之伺候。多谢大人美意,这几个侍女就不用了,偶尔来打扫下就好,小姐还是由我来照顾。” 郑嬷嬷站了出来,对着管家俯身行礼,言辞恳切,王大人没有推辞,交代了几个侍女几句,然后便离开了。 白萋看着郑嬷嬷上前挽住她的手,刚刚那些话也是白萋教给她的,顾寒尘生性多疑,白萋担心那几个侍女名为照顾实为监视,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都报告给顾寒尘,那么自己的处境可就岌岌可危了。 小院里的每个房间都收拾打扫一新,白萋看着小院中的各个房间,对郑嬷嬷道:“郑嬷嬷,你住在东厢房,春花,你住在西厢房,东厢房朝阳,暖和些,郑嬷嬷年岁大了,住暖和点的房间。” “使不得!小姐这可使不得!”郑嬷嬷一听冲上了抓住了白萋的手,“我和春花是下人,哪有下人住在厢房的道理,我们去后面的下人房就好,刚刚我看了,下人房正好有两件,里面也有床,很好的。” 下人间多为阴暗潮湿之处,白萋听了这话,劝道:“郑嬷嬷,你的腿本就不是很好,已经落下病根了,若是还不好好保护,再过几年可能走路都困难。” “那也不能住在厢房,厢房是给主子住的地方,我们下人不能去啊!” “那有什么下人不下人的,咱们这儿就三个人,你们去下人房,这两个反而要空中,放着好房子不住,去住破旧地方,何必呢?” 春花也想住好地方,厢房这种地方,平日里进的多,可是却没住过一夜,更何况是摄政王府里的房子,更是布置极为舒适,床上的被褥不用摸,看着就能感觉到肯定是又松又软,若是躺上去肯定能陷入棉花里。 “郑嬷嬷,小姐都这么说了,咱也不能拒了小姐的好意,这样小姐也不高兴啊!”春花在旁边也开口劝道,白萋听了这话就知道春花哪里是在乎郑嬷嬷,明明就是自己想去。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先把郑嬷嬷全赖才是重点,白萋也没和她计较,顺着她的话道:“就是,郑嬷嬷你若再不依我,我便要生气了” 郑嬷嬷耐不住白萋的死缠烂打,最终才点了头。见郑嬷嬷点头了,最开心的不是白萋,而是一边站着的春花,她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白萋做了一天的车也累了,匆匆进了房间中,一头闷在了软绵绵的被子上,红丝缎面的被面上绣着一对喜鹊,驿馆虽不差可和摄政王府可是万分之一不及,白萋躺着躺在昏昏沉沉两眼发涩。 “小姐,小姐。”郑嬷嬷唤着她,把她摇醒,白萋揉了揉眼睛看着郑嬷嬷,不知她究竟为何事。 “王爷刚刚差人传话,再过半个时辰在清月楼用膳,请小姐一并过去。” 白萋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声音懒倦。 “我好困,做了一天的车,身子都软了。”她黏黏糯糯的嗓音带着点撒娇的慵懒,听得人心都酥了。 郑嬷嬷也做不了顾寒尘的主,只能拉着白萋起来,将刚刚打来的水倒入盆中。 “就换身衣服,咱们快点吃,就回来,好不好?”郑嬷嬷和白萋说话,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白萋坐在床上,任凭郑嬷嬷给她擦脸擦手,春花给她梳发更衣,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木偶。 “奉王爷之命,来接楚小姐去清月楼用膳。” 门口传来了小厮的声音,郑嬷嬷扶起白萋走出了房间,夕阳已经落下,只留了淡淡绯紫的余韵,白萋缓步下了几阶台阶,坐在了步辇上。 清月楼距虞园不远就在碧落湖的旁边上有清风揽月,下有碧波荡漾,若是等到秋来,万里无云,明月当空,清风徐来,湖水荡漾,到时月影落湖中,定然是一件极为闲情雅致之事。可此时的白萋并无什么心情对这番美景欣赏,她整个人犹如失了魂,靠在步辇上迷迷糊糊,直到到了地方被人放下,才知道原来已经到了。 “小姐,您快醒醒,到时候用膳可不能睡过去。”郑嬷嬷拉着白萋,摇了摇她的身子,想让她赶快恢复些神志,白萋吹了吹冷风,清醒了几分,点了点头,跟着小厮上了楼。 清月楼一共五层,最高一层是一个露天平台,天气还未回暖,晚上尤为寒冷,白萋跟着小厮去了四楼,顾寒尘已经在此处等候。 “寒尘哥哥,小女太过困倦,来迟了。”白萋打着哈欠对顾寒尘道,顾寒尘知道她这一路辛苦并未怪罪,抬手喊来小厮上菜。 “困了便吃快些,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 白萋刚刚坐定听了此话,不解的望着顾寒尘,她才刚刚来,又有什么事了? “不知明日是何安排?” 顾寒尘眼眸微抬,墨黑的眸子看着白萋。 “明日,随本王入宫” 第四十二章 入宫?白萋脑子宕了一下,恢复了几分神志,为什么要入宫?! “寒尘哥哥,为何我要入宫?” 白萋指着自己,极为奇怪,她不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对皇宫充满了向往,被太多影视作品植入了很多对皇宫的负面思想,白萋的脑海里,皇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 “到时你便知道了。”顾寒尘没有回答太多,将一份清淡的白玉汤盛了一碗递了过去,顾寒尘说话只说一半,白萋心里肯定会不安,顿时不仅睡意全无,连面前的饭菜都毫无吸引了。 “你不是说,你困了吗?快些吃,今日做的都是你爱吃的。”顾寒尘催着白萋,白萋拿起筷子,满桌的菜确实都是她喜欢的,只是今日一点胃口都没有。 白萋看着一脸平静的顾寒尘,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对明日入宫一事还没去就有许多抵触,顾寒尘看她端着碗食不下咽的样子,淡淡道:“不过是入宫一趟,不是大事,不必担忧。” 白萋没办法和顾寒尘解释,他不懂她心里的烦躁,顾寒尘看这样说白萋似乎并不接受,继而道:“皇帝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皇宫现在也没有什么大事,明日不过是带你去宫中见见人,往日许是会多入宫走动。” “为何还会多入宫?等我爹来了,我就从府中搬出去了。” 白萋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去宫里走动,难道府里走不下她吗? “到时你自然会知道。”顾寒尘不愿多说,白萋也没法多问。 旁边的郑嬷嬷轻轻碰了下白萋,小声道:“可能是王爷想让您去见见太医,商议一下治疗之事。” 白萋听了这话,顿时心里云开雾散,若真是此番白萋自然义不容辞,顿时心里的迷雾散开,眼前的饭菜好像也有了许多滋味。 “明日所需的衣服饰品,本王会让下人明早带去给你梳洗换上,明日寅卯交接之时起床梳洗,莫要迟了。” 用过晚膳,顾寒尘交代后带着北燃回了漱寰堂,管家则留下送白萋回去。 “下官先行告退。”将白萋送到院门口,王大人俯身拜别,白萋却喊住了他。 “王大人,明日我第一次入宫,怕会有什么失仪之处,请问府上有没有精于此事的嬷嬷,能来教习一二?,免得给王爷丢人。” 白萋虽然对皇宫有千千万万的不喜欢,可是还是要将自己分内的事做好,第一次入宫又有诸多不熟悉之处,白萋自然要好生的讨教学习,免得给顾寒尘丢脸。 王大人听了此话,哈哈笑了起来,白萋看他这样笑,也不知他究竟在笑什么只能陪着笑,咧着嘴,干笑两声。 “楚姑娘有心了,您稍后,下官即刻去安排嬷嬷,不过小姐也不必担忧,有王爷陪着您,不会出什么事的。” 白萋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顾寒尘是什么人,是摄政王,现在的皇帝才是一个几岁的小毛孩,所有的事情都听顾寒尘安排,顾寒尘虽不能叫一手遮天,但在朝野之中皇宫之中的地位绝对是无法撼动,所以有顾寒尘给她当靠山,谁敢为难她啊! “多谢王大人,礼数不能丢,小女跟着王爷入宫更不能持宠而娇,折了王爷的颜面。” 王巡和白萋不熟,拿到信笺也不过是安排一件小事,今日初见,就觉这个女子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孰轻孰重都能心知肚明,对白萋更多了两分赞许和好感。 教习嬷嬷来的很快,白萋学的也极为认真,明日郑嬷嬷和春花肯定也要跟着她一并入宫,就算是学不了完全的娴熟,至少照葫芦画瓢,也要有点模样。 白萋学习时很是认真,对教习嬷嬷也恭敬有礼,教习嬷嬷原本就是宫中的老人,当时王爷受赏封爵时被先皇赏赐来了此处,宫中的规矩她自然最为清楚,教导起来一板一眼处处都要求极高。 “俯身之时,脖子是直的,即使是低下头脖颈也不能蜷起来,腿下蹲的要再深一些,宫中苛刻,若是遇到了一些娇蛮的太妃娘娘,到时候责罚起来,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多说。” 白萋悉心听着教导,跟着去做,俯身,起来,俯身,起来,周而复始,反反复复,郑嬷嬷看她这样极为心疼,房里的火炉已经息了,白萋的棉衣也已经脱下,可还是能看出鬓边被汗水染湿。 “小姐,歇歇吧,您这身上都是汗。” 白萋依然一遍一遍按着教习嬷嬷教的去做,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无碍,我还不累。” “您身子本就不好,若是累着了,病倒了,岂不麻烦。” “没这么弱,我心里有数,今晚要学的东西多着呢,没事的。” 春花和郑嬷嬷在楚府就是下人,平时磕头跪拜什么的也都有在做,宫里的规矩不过苛刻一些,她们只要稍作注意便好,而自己对许多东西都不了解,若是今晚不加强练习,明日肯定要出差错。 郑嬷嬷见劝不动白萋,甚是无奈,只好先去给她烧洗澡水,等会练完了一身都是汗,肯定要沐浴更衣。 “李嬷嬷,这样可好?” 白萋又对她做了一遍,教习嬷嬷看她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微微颔首,“小姐聪慧伶俐,又认真肯学,我原来在宫中也曾派去教一些大臣家中采选入宫的姑娘,许多都是怕苦怕累,练记下就不愿意练了,明日您好生跟着王爷,您放心,王爷自会照顾您的。” 白萋谢过后道:“明日不知可否请嬷嬷随小女一同入宫,宫中人多,我也不认识,若是行错了礼,不就惹了大麻烦吗?” 李嬷嬷停顿些许,白萋见她有些犹豫,“此事我明早会同王爷说,听王爷安排,还请嬷嬷受累,明早来虞园一趟。” 白萋说话客气中听,李嬷嬷虽然忙了这么久也不觉得累,心里反而还有些欢喜,“小姐这话简直折煞了老奴,小姐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老奴再来。” 春花将披风披在了白萋身上,刚刚郑嬷嬷交代过了,等白萋练完就送她去后房沐浴,将白萋送到后房,春花又折去拿衣服,白萋泡在温暖的水里,将脚翘出了浴盆,看着自己发红发烫的膝盖,用热水往上淋着。 “小姐等会老奴用些消肿止痛的药膏给您揉揉吧,要不这两个膝盖,明天肯定又红又肿,走路都难。” 白萋微微颔首,没有逞强,整个人靠在了浴盆里,何止是膝盖她感觉她现在全身上下都要泡在消肿止痛的膏药里才行,全身每一处都又酸又痛,简直就像是被车碾过一样。 许是真的累了,白萋洗完澡换了衣服,郑嬷嬷还没给她揉好药就睡了过去,本以为会揣着心思睡不着的一夜,白萋睡得极为香甜,直到郑嬷嬷唤她说送衣服的侍女来了,白萋才醒来。 几个侍女捧着衣服进了房中,白萋坐在床边回神,就被一个侍女拽起了手臂,将衣服一件一件的往身上穿,白萋只觉得自己身上是左一层,右一层,被绫罗绸缎包裹了起来。 刚刚穿好衣服,白萋就被按在了梳妆镜前,顾寒尘极为细心,妆匣里还有胭脂水粉,白萋闭着眼任由侍女们给她浮粉描眉,梳发挽发,眼看着外面的天边出现蒙亮,才终于折腾好。 换好衣服的白萋站起身,觉得全身就像是扛了一个大山,头上的金银玉饰,身上的宫绦玉佩,每走一步都是一阵清脆声响。 刚刚走出房间,就看到顾寒尘站在门口等候。今日的他一身黑色官袍,中间绣着一直张牙舞爪的蟒龙,走近时才能看到,衣服上细致柔滑的光泽下是用同色丝线绣的万寿纹,领口袖边金丝银线看似低调简单,却处处流露出难掩的贵气。 “拜见王爷。”白萋按着昨天学的模样对顾寒尘俯身行礼,顾寒尘看她此时步伐行礼已经初见模样,有些意外。 “仅仅一晚,就能学到八分模样,许多妃子入宫前未必有你做的得体。” 被顾寒尘夸奖白萋甚是得意,趁顾寒尘高兴,问道:“寒尘哥哥今日入宫,我想带着李嬷嬷,她对宫中礼数最为明了,在一旁也能对我指点一二。” 顾寒尘没有犹豫点头应下,“不如就把李嬷嬷赏给你,往后若是入宫,有她跟着也放心。” 白萋谢过顾寒尘,随他一起上了车,昨天还对入宫兴致缺缺,可怎么今日一踏上马车,心中就难掩激动。 “等会本王要先去上朝,你和李嬷嬷等人跟着北燃在偏殿等候,等本王下朝再带你去见见皇太后。” 白萋一怔,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见皇太后,可想要追问,却发觉追问太多也没什没意思,反正就算她千万不乐意去见皇太后都是被顾寒尘敲定不能更改的。 顾寒尘的腰牌在皇宫可谓是通行自由,一直到大殿前,白萋方才下车,大殿门紧闭,围满了大臣,有人见到了顾寒尘,纷纷向他迎来,俯首行礼。 北燃趁人多之前带着白萋先去了旁边的偏殿,顾寒尘现在才是真正的幕后皇帝,大臣们敬他畏他也是理所当然,北燃脚步快,殿前人也多,白萋提起裙摆追着北燃的步子,听到一声珠钗落地声,折回去捡,看到有人先她一步,将珠钗捡起。 “……你的珠钗。”男子看着白萋,面生的厉害也不知如何称呼,索性只说了一个你。 墨发束冠,虽是武将却爱玉钗,一身墨蓝官袍中间绣着一直腾云麒麟。 白萋看着面前的人,虽是陌生人,可是却有几分熟悉,眼前陡然一闪,猛然意识到。 这人就是本文男主!! 第四十三章 男主,自然是男主,相貌身形在一众人之间鹤立鸡群,白萋低下头,将他手上的珠钗接下。 “多谢将军。” 魏擎上下打量,这一身衣装华美,茜色衣裙外面还披着皎鹤氅的姑娘面生的很,仔细审视,问道:“姑娘为何在此处。” 白萋不自觉看向顾寒尘的方向,她也不知如何回答,今天莫名其妙的把她拉到宫里,谁知他究竟是何想法。 “魏擎。” 听到身后有人叫他,魏擎回首看去,拱手一拜。 “拜见白国公。” “不必不必,早与你说过,喊我将军就好,国公国公,听着都是生分了。”白将军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白萋见到白将军开了,顿时雨过天晴。 “拜见白将军。”她声音清亮,极为悦耳,白将军对白萋也甚是喜欢,见她被魏擎为难特来相助。 “几日未见,楚姑娘越发风姿动人了。” “白将军谬赞。” 白将军侧过身将白萋挡在自己身后,对魏擎道:“这是摄政王府上的女官,今日随王爷入宫是来找老夫的。” 魏擎听了此话对白萋拱手一拜,“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说完,没再久留,转身离开,白萋向白将军俯身作揖,多亏他来了帮自己解围,不然自己真的不知该如何和魏擎说起自己。 “魏擎谨慎些,见到面生的人,总喜欢盘问一二,楚姑娘莫要与他计较。” 白萋微微颔首,笑道:“白将军客气了,今日王爷带我入宫,说实话我也不知所为何事。多谢白将军为小女解围。” 白将军对此事并不在意,随手挥了挥,“确实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姑娘。北燃。” 北燃上前拱手一拜,“王爷安排你照顾楚姑娘,定要好生侍奉莫要出现差池,若是有何麻烦,就让他们来找我便是。” “多谢国公。”北燃双手抱拳,白将军手背在身后,看着偌大的殿门缓缓打开。 “上朝了,我先走了。” 说罢,他缓步跟上了人群,进了大殿。 白萋看着白将军的背景对这个慈祥的老人心中不免对他产生好感,为人谦和没有架子,还出手相助,白萋跟着北燃走向旁边偏殿,不由想多问些和白将军有关的事。 “北燃,你与白将军也如此舒适?” 北燃目视前方,点头回应,“与白将军相识十几年了。” 白萋默默点头,回想起往日顾寒尘说起的他,继而追问:“听说白将军是草民出身,能走到这一步着实不简单。” “都是拿命换来的,当时认识白将军时,白将军已经是左厢军副将,可白将军总能和士兵同吃同住,上阵杀敌也是奋勇冲锋,因为白将军带兵都生猛有力,气势十足,所以邻国曾有些人称他为‘盲虎,一味拼杀,就好似看不见的老虎,逮着谁咬谁,所以都很怕他。” 白萋听了这话,不由轻笑出声,看起来雄壮威武,却是个瞎子。说起来,有趣可又极为无奈。 “过了这个小花园就是偏殿了,此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楚小姐可以再睡会,今日早朝少说也要一个时辰。” 白萋还想多问些关于白将军的事,可北燃似乎没有多说的意思,跟着北燃进了偏殿,皇帝年幼,宫中的妃嫔多为先皇妃嫔,现在也都是太嫔,太妃了,更不会来前朝打扰,整个前朝除了正在早朝的沐旸宫之外,都极为安静。 宫娥们对北燃还算熟识,见到他纷纷跪拜行礼,白萋跟着北燃进了殿内也无人敢拦,北燃交代一个宫娥,伺候白萋去内殿休息,宫娥对白萋俯身行礼,带着她前往了内殿。 白萋初到宫中,对一切都很陌生,昨日已经见识过了摄政王府的华美,今日看皇宫觉得一切都还在承受范围内,宫娥引着白萋往内殿走,白萋看着门口的北燃,小声问道:“你不进来?” “我还要去王爷那儿,你在此处休息,等王爷下朝,我带他过来。” 白萋一人在皇宫,对所有事都不熟悉,万一冒出了什么皇子,妃子,自己又不认识岂不麻烦。 “你别走了,万一等会来了什么不认识我的人,把我当成刺客抓走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白萋极力想把北燃留下,北燃上下打量白萋,淡淡道:“你且放心,刺客不会穿的这么衣着华丽,过于吸引人了。” 白萋被北燃这句话堵得心口都疼,这个人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我只是打个比方,万一出现什么人我表现的不过尊敬,你说说我不是给王爷惹麻烦吗?” 北燃看着跟白萋来的李嬷嬷,对白萋道:“李嬷嬷在宫中二十余年了,不懂得问她便好。” “可是……”白萋还想再说,可是北燃已经不等人,转身就离开了偏殿,白萋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的李嬷嬷。 “李嬷嬷,你说万一来了什么太妃,我该怎么办?是行那种礼何事?” “姑娘虚心好学,真是让老奴欣慰,不过姑娘也不必过于担忧,就如昨晚王管家所言,在宫中有王爷在,不会有任何人为难您。” “任何人?”白萋对这话有些不太相信。 而李嬷嬷却极为坚定,“是,就算是真的来了什么王爷太妃,只要知道您是王爷身边的人,也不会有人责难您。” 李嬷嬷不像是一个会随便夸下海口的人,听了这话确实还让人有几分信服,白萋迟疑着跟着宫娥的脚步踏入了内殿,圆月架子床上挂着月白色的帷幔,枕头被子一一俱全,屋里燃着安神香,一个无人居住的殿宇竟然都这般讲究。 “此处平时无人居住,也要这样精细打扫,焚香点灯?” “回姑娘的话,摄政王偶尔会在此处小住,王爷不来时,奴婢们也是会按照往日打扫。” 白萋点了点头,坐在了床边,柔软的褥子能让人陷进去,白萋只是坐在上面就觉得困了。 李嬷嬷和春花将白萋头上繁杂的头饰取下放在了旁边的桌上,往日在此住的人是顾寒尘,房中没有架设梳妆台,只是在床的正对面有一个条几放着些书卷和一个铜镜,厚重华美的披风脱下,白萋躺在了床上,靠近枕头时,嗅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和顾寒尘身上的味道确实有几分相似。 昨儿睡得少,今天一早就开始折腾,白萋本来还精神头挺足,可躺到了床上就架不住周公传召,喊她下棋,眼皮越来越重,本想小憩片刻,没想到刚一合眼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还不忘交代旁边人,时辰差不多了要喊她起来,可当白萋睁开眼,外面天色大亮,不远处的书桌边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浮现。 “寒……尘哥哥?”白萋揉着眼睛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形,懒声询问。 顾寒尘看着手上的奏折,应了一声,白萋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说让他们喊我,怎么没喊。”白萋理了理衣服急急忙忙站起来,头脑还有些混涨猛一起身一阵眩晕,幸而旁边的宫娥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摔倒。 “莽撞,若是伤着了如何是好。” 白萋坐在床上回了回神,确定自己清醒后再度起身披上了外衫走到了顾寒尘身边。 “寒尘哥哥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睡得太久误了时辰?” “不打紧,本王交代她们不要打扰你的,不晚刚过午时。膳食已经准备好了,让小厨房热下端来。”旁边侍奉的宫娥行礼后缓步离开内殿,白萋没想到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 “寒尘哥哥,咱们到底要去哪?” 白萋今天已经见到了男主,心里想着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人,想想书里的情节,好像也就男主那乱七八糟的一家子的破事,皇宫里的危险人物还真没几个被提上名的。 “去见皇太后和太皇太后。” 这个名头听起来着实够唬人的,不过细想下皇帝年岁小,皇太后可能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太皇太后可能也就四十岁上下。 “去见她们干嘛?” “到时你便知道了。” 正好宫娥进了殿内,说已经将饭菜布置好了,白萋早晨就吃的仓促,睡醒一觉也饿了,坐到了桌边。 “寒尘哥哥,等会我想去太医院看看有没有适合的草药,还想和太医们谈谈你的腿伤。” 顾寒尘没有拒绝,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在了白萋碗里,白萋看着碗里的鱼肉,“不用帮我弄,我自己来就好。” “你平日里吃鱼不多,可是却受伤时说要吃鱼,是不是因为刺多,不敢吃?” 白萋看着顾寒尘满脸诧异,他们俩才相处几日,他竟然把她这样的小习惯都摸出来了。她确实爱吃鱼,可是鱼刺多,经常卡着,于是渐渐地就少吃了,那次受伤缠着顾寒尘给她剔鱼刺才敢安心地吃。 “没想到寒尘哥哥这般关注我。” 白萋话音一落,顾寒尘夹菜的手僵在半空,白萋看顾寒尘忽然停下了动作,也不知是怎么了,茫然的看着他,他抬手掩唇轻咳一声。 “快些吃。” 午膳并不繁杂,菜品简单但味道不错,白萋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 “寒尘哥哥咱们早去早回,然后好快些去找太医,给你治伤。” 北燃拿来了顾寒尘的鹤氅,李嬷嬷和春花给白萋梳理睡乱了的长发,发饰一件一件又带了上去,白萋的脑袋也越来越重,换好了衣服白萋跟着顾寒尘就要离开,顾寒尘看了白萋一眼淡淡道:“口脂没了。” 睡了一觉还吃了饭,唇上的口脂都擦掉了,可顾寒尘的住处怎会有口脂,白萋上下扫了一圈,用牙齿轻轻咬在了唇上,嘴唇内侧淡淡红晕,配上 步辇已经在殿外等候,二人登上步辇往后宫而去,此时正值午后,不少太妃太嫔趁着阳光尚好带着孩子出来游戏,路过御花园时,不少人注意到了坐在步辇上的陌生女子,巴掌大的小脸素白干净,细长的柳眉,灿若星辰的双眸最让人惊喜的是微红的唇瓣,唇内色深,唇外渐淡,好似花瓣晕染唇上,楚楚可怜,惹人垂爱。 一时间,不仅是婢女,就连妃子们也积聚在一起,看这个陌生却又极为温婉美丽的女子,纷纷私下议论这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会来宫中。 穿过了御花园,到了崇慈宫,门口的宫娥急忙跑进殿内向主人禀告,很快一个穿着华贵衣装的女子,从殿中出来。 “微臣拜见皇太后。”顾寒尘身子不便,只能坐着行礼,而皇太后毫不介意,看着顾寒尘满眼欣喜。 “哀家听说王爷病了,可要好生照顾自己啊!” 白萋走上前,对着皇贵妃行了一个大礼,皇贵妃早就注意到这个女子,故意无视她,见她主动走上前,随口应下挥手让她退下。 “王爷快些进来吧,春寒料峭,王爷大病初愈,要好生照料才是。” 白萋推到旁边看着皇贵妃,确实不出她所料,这个女子确实年轻,应该也就二十多岁,加之妆容精美,衣着华贵,真可谓风华绝代。她和顾寒尘站在一起竟有种般配的感觉,更何况就凭刚刚三两句话,以及她对顾寒尘的态度,要说二人什么都没有,白萋才不相信。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原来是一部宫闱秘史啊! 顾寒尘还没进入殿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寒尘哥哥!” 白萋听后头皮一麻,猛然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烟粉罗裙的少女正跑过来。 白萋看着顾寒尘,又看了一眼皇太后,以及这个正在奋力跑来的少女。 呵呵,顾寒尘的宫闱秘史,不是一般的精彩啊! 第四十四章 少女的声音和相貌一样,甜的都可以挤出水来,她一路跑来极为仓促,刚刚站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顾寒尘,满眼笑意。 白萋往后撤了两步,看着这出宫廷大戏,想来顾寒尘相貌英俊,位尊权高,引来众多少女爱慕本就不是稀罕事。皇贵妃年纪轻轻,贵族少女风华正茂,谁不想想这样一个男子走得近些。 白萋咂咂嘴,厉害了,真是厉害了。 “长公主尊贵,这样称呼微臣,微臣担待不起。”顾寒尘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 皇太后看她这般也甚是不悦,眉头紧皱,正色斥道:“静怡长公主碧玉之年,怎还做出这般小女孩之举,若是被外人知道,岂不是折损了皇家的颜面。”静怡长公主听了此话嘴角一沉,可碍于身份还是只能先向皇贵妃俯身行礼,乖乖认错。 “微臣身子不便,不能给长公主请安,还请长公主恕罪。”比起两个热烈如火的女子,顾寒尘冷漠的就像是一座万年大冰山。 “寒尘哥哥,不都说了吗?别喊我长公主,就喊人家静儿就好。”长公主对顾寒尘似乎爱意浓深,听了顾寒尘此话,一步上前握住他的手,不留余地展示着今天的自己。 白萋看着长公主将自己身上的皎鹤氅紧了两分,今天春光明媚,可静怡长公主这一身也太不合时宜了,裸露的肩膀上就披着一件薄薄的烟罗纱,曼妙的身姿,盈盈一握的腰身,一看便知穿的极薄,为了能够博得顾寒尘一丁点的好感,竟这样拼命,白萋也着实为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寒尘将手抽出,原本平和的神色变得多了几分冷峻,白萋看着长公主脸上快哭了的表情,着实也为她心疼一波。 “先进殿吧!”皇太后看静怡长公主吃了瘪,嘴角一勾,从北燃手中接过了轮椅扶着顾寒尘进去,白萋跟在了顾寒尘身后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静怡长公主拦下。 “你是何人,本宫怎从未见过你。” “她是……”顾寒尘刚开口,白萋就打断了他,她上前一步对着静怡长公主俯身一拜。 “小女是王爷府中女官。” 静怡长公主眸子一厉狠狠瞪了过去,“本宫可不知道摄政王府中还有什么女官!” “她是本王的人,长公主有何疑义?”顾寒尘声音低沉,静怡被此话骇住不敢再说,主动让开了路。 皇太后看着白萋,这人跟着顾寒尘她早就看她不对劲了,可是顾寒尘身边的人,她向来不多过问,所以二人之间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她是保护幼子仰仗摄政王的皇太后,而他是位尊权重万人敬仰的摄政王。 皇太后的居处并不奢华,处处都是一种简约质朴之感,白萋站在顾寒尘旁边,一言不发,白萋真的想不明白,顾寒尘拉她来这里难道就是向她炫耀一下,这种极为尴尬的宫闱秘史吗? “本宫还不知王爷身边有了这样一个女官,不知这位大人在府中担任何职?何时入的府?”比起静怡,皇太后问起话更为委婉,顾寒尘不等白萋开口,在她之前道。 “此人就是本王寻找许久之人。” 他说着拉过白萋的手到了自己面前,白萋看着顾寒尘,一时间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 “寒尘哥哥你是说他是你找的多年前的救命恩人!” 静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调极高几近吼叫,白萋嘴角僵着,笑也笑不出来。 “正是,本王寻觅许久,终于找到她了。”顾寒尘说着还一脸情深义重的看着她,白萋努力让脑袋清空,清空,再清空。 难道今天这位摄政王大人,是把她拉来挡桃花的? 顾寒尘,这不太地道啊,你这一句话出去,我就是众矢之的了! “王……王爷……”白萋想要抽手,可顾寒尘死死地捏住她的手腕,白萋眉毛一扬,示意他看看身边一脸杀气的二人,她怕不是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甚好啊,甚好。王爷寻人多年,竟能找到,这可是老天开眼,菩萨保佑。”皇太后虽是这么说,可是她的眼神简直是要把白萋生吞活剥了,白萋百口莫辩,她也不打算抢她的心上人啊,可是耐不住顾寒尘就是不撒手怎么办? “微臣今日而来,就是想请皇太后赐婚的。” “什么?” 不对啊,剧情里没这个啊,顾寒尘回京不久就一命呜呼了,哪里还有时间娶媳妇啊! 白萋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懵圈,其实如果按照书里的剧情,她也已经翘了辫子,可是好死不死她还活的好好的,那是不是顾寒尘也能活下去? 白萋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能拍着胸脯保证,可如果顾寒尘真的一命呜呼了,自己不就是寡妇了吗?白萋美好人生规划里其实是把温衍作为首选,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和楚家也是门当户对,二人又是青梅竹马,肯定比顾寒尘感情深厚得多。 “既能寻到便是命定的缘分,自然不能错过。” 白萋已经快坚持不住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神展开,顾寒尘也没有知会她一声,张口就来,白萋看着顾寒尘,嘴角挂着极为勉强的笑容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王爷真是这般打算?小女……小女真是意外。” “怎么喊起‘王爷了?平日里不都是‘寒尘哥哥这样喊的吗?今日午膳还让本王给你剔鱼刺,怎会有意外。” 白萋百口莫辩,他说的句句都是事实,自己毫无立场反驳,只是旁边静怡长公主的脸上已经阴沉的快要下暴雨了,白萋看着顾寒尘,不停的用眼神制止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本王寻你这么多年,失而复得,心中万分欢喜,正好府中也无家眷,阿湄入府,刚刚好。” 顾寒尘好像接收到了莫大的鼓励,滔滔不绝,白萋瞄了一眼静怡,你看你看,她都哭了啊! “哼!”静怡听不下去了,狠狠踩脚跑了出去,皇太后也受不了这二人情深意切的在这里你侬我侬,努力维持的面具也即将崩塌。 “摄政王婚事岂能儿戏,本宫怎么能随便定夺,还得和辅政大臣商议后决断,本宫倦了。来人,送王爷回去。” 皇太后说完迅速起身进了内殿,白萋看着顾寒尘,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甩开他的手跑了出去。 “你这是何意?” “阿湄不想嫁给本王?”顾寒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白萋瞥开眼,离开他的视线。 嫁给他?嫁给顾寒尘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顾寒尘就算以后知道了,也不至于会杀妻,但是,白萋依旧火气难消,她极不喜欢这种被利用的感觉。 “你又不是真心想娶我,不过是用我来拒绝长公主的爱意,干嘛还要说的,这么情深义重?”白萋心里无名火直冒,说话也没有什么避讳,想什么便说什么。 “你怎么知,本王不是真心想娶你。” 第四十五章 白萋想要反驳,红唇启张继而闭起,一双明眸,瞪着顾寒尘,嘴角不住发抖。顾寒尘看着她,竟有几分胆怯,往日不曾见过她如此生气模样,怕是今日,真将她惹恼了。 “先去太医院。” 顾寒尘岔开话题,北燃看着情形也极为尴尬,只能默默推着顾寒尘往太医院的方向而去。 白萋现在原地,顾寒尘的话让她心中怒火丛生,她心口死死压着一口气涨的她胸口隐隐作痛,走出十余步远,顾寒尘看她依然一动不动,主动开口。 “早些去,早些回。刚刚不过是句玩笑话。” 白萋在宫里也没个依靠,来到京中也是完全仰仗顾寒尘。郑嬷嬷在她背后轻轻一推,小声道:“小姐,咱们去吧。” 白萋有几分不情愿,还是追上了二人,不过两人距离拉的远,郑嬷嬷生怕北燃他们走的快了,就将几人撇下了。 幸好,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控制的很好,穿过御花园又过了两个殿宇终于到了太医院。 见到顾寒尘来了,太医们纷纷跑出跪拜迎接,走了一路白萋也冷静了许多,压在心里的火气稍稍缓解,自己只有顾寒尘这个靠山,自己还藏着不能告人的秘密,若是做的过分了,到时候顾寒尘彻底对自己不闻不问,这么久所做的努力不就付之东流了吗? 既然有了台阶,太把自己当回事,到时候人家手一挥,头一扭,就为时已晚了。 白萋上前从北燃手中接过了顾寒尘的轮椅推着顾寒尘进了太医院,太医们追随其后,有几个蓄着白髯的太医围了过来。 “王爷,在下新配置出了一种药,对缓解腿疼有奇效!” 白萋闻言微微颦眉低声道:“缓解一时,难以治根,想要腿伤不疼,要彻底医治才是良策。” 太医听后有些不悦,可又碍于顾寒尘在此不能直言,腿伤已伤及筋脉,想要痊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爷金贵之躯怎能妄加诊断,自然是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极力而为,姑娘不知情况,还是莫要乱说。” 白萋听了此话,直言道:“对,王爷金贵之躯,自然要好生治疗,而太医只想着缓解,而不彻底根治,是没有能力还是明知却不作为?” 白萋的话让老太医勃然大怒,他站起身指着白萋怒道:“老臣为王爷鞠躬尽瘁,你怎能在此信口雌黄!” “王爷的腿伤真的无法医治吗?伤处确实是陈年旧伤,可是却不是没有医治的可能,只要将伤口切开,将腿骨打碎重新拼上,那么断骨就可以恢复,腿伤自然能好。” “一派胡言,你可知这样做的代价会有多大,只要一个不甚,那,那王爷……”太医气的满脸涨红,指着白萋的手指上下颤抖,旁边年轻太医将他搀扶,不断宽慰他。 “王爷啊!这女子所言大为不敬啊!您,您一定,一定!咳咳!”老太医跪在地上,恨不得用头在地上锤个坑,顾寒尘抬手让旁边的太医把老太医拉了起来。 “刘太医,本王知晓,本王且问你,阿湄所言是否可行。” 大家低着头谁也不敢多说,对方不是别人,可是一个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决定生死的摄政王,万一有一句话说的不对,岂不是全家遭殃。 “无碍,你且直说。” 刘太医思考许久,慢慢直起身子,小声道:“风险太大,王爷,王爷您……” “能与否,只给一个字便是。” “……否。” “能!” 白萋和刘太医一个斩钉截铁信心百倍,一个犹犹豫豫举棋不定。 “把握有几分?” 白萋沉了一口气,缓缓道:“五分。” “王爷,风险太大,万不能轻举妄动啊!” “好!” 顾寒尘似乎心意已决。 “五分变五分,本王出征时,活下的把握有时连三分都奢侈。” 顾寒尘话语里带着笑音,好似说起的并非自己的事,刘太医见他似乎真有所打算,慌忙阻止。 “王爷万万不可,您是金贵之身,怎么能做如此风险之事,王爷请您三思啊!” 顾寒尘对白萋道:“你若有何打算和需要,这太医院随你挑。” 白萋眸子里闪着几分疑惑,她不明白为何顾寒尘对她这么信任。 “王爷,请您三思!” 太医们依然不断地劝着顾寒尘,可顾寒尘心意已决。 “不必多说,此事就按着阿湄说的办。” 白萋只觉自己身上的责任又大了许多,若是真是没将顾寒尘治好,害他白白丢了性命,自己就成了最大元凶了,到时候生死事小,辜负了他此番心意,更让白萋觉得愧疚。 “阿湄一定不辜负王爷所托。” 顾寒尘看她小脸紧绷,浅然一笑,“本王还是爱听你喊‘寒尘哥哥。” 白萋脸上一热,放开了手上的轮椅,一股脑往太医院里面跑去,太医院不同于别处,一个个整齐的斗柜上面写满了药材名称,中间长长条几放着正在称配的药,白萋长出一口气回想着曾经看到的内容,拉开斗柜开始配药。 “你一个姑娘家,这种东西万不能乱动!” 白萋甚是讨厌别人说这样的话,眼眸一暇,“哼,就这些我从小玩到大,来个人帮我配药。” 太医们都不太愿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都等着谁愿意做出头鸟。 白萋甚是不满,可却不想所有事都依赖顾寒尘,索性自己将自己厚重华丽的皎鹤氅脱下放在一侧,拿来了椅子一步踩了上去,踮着脚尖取药。 北燃看他摇摇晃晃,上前要去帮忙,顾寒尘拦下了他。 “王爷!” “嘘!” 顾寒尘站在门口看着白萋,太医院的太医不是那些官场上溜须拍马的官员,他们这些人就算顾寒尘硬压着他们认可了白萋,接纳了她,也不过是表面的接受,想要真真正正的获得他们的认可和接受,只有靠白萋自己。 摇摇晃晃的白萋终于将上面的斗柜中的药取了下来,不用称称,直接捏在手中估算,然后包成一个药包,动作熟练轻松,万分娴熟,刚刚还对她极为不屑几个太医眼神里的神色有了几分变化。 “你这是要配什么药?” 刘太医站了出来,质问道。 “一分活血的药用于泡脚,王爷腿伤已经伤及经脉要疏通化瘀,方才能着手准备接骨之事。” 刘太医看着药,闷哼一声:“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旁门左道,取药随意,说的话也大言不惭,你可知要靠泡脚疏通经络要多久?” “自然明白,所以还要配制汤药。” 白萋说罢又拿出几味药放在了桌上,刘太医看她随手抓取大为不满。 “你这是要给王爷煎制服用的!怎能如此轻浮怠慢!” 白萋随手捏起当归,对刘太医道:“当归二钱,要不您那个称出来,咱们量量?” 看白萋胸有成竹,有几个好奇的太医围了过来,拿来了称,递到了白萋面前,白萋将手中的当归放在了称上,不多不少正好二钱。 “黄芪三钱。”白萋说完又将黄芪放在了称上,果然如她所说。 “姑娘年岁不大,取药竟如此精准。” 刚刚对白萋极不信任的人,也对她渐渐信服,这种抓药的本事有些几十年的老大夫都未必能有,她小小年纪竟然计算的这般精准,简直就是天才!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药方里还需一剂人参,不知可否告诉小女,人参在何处?” 不等白萋亲自去取,就有一个小太医急急忙忙跑去将人参拿了过来。 “姑娘,人参是珍贵之物,都是放在后面斗柜的。” 白萋笑着接过,道了声谢,小太医听了这话不小心红到了耳根子,白萋迅速配好了药,推到了刘太医面前。 “还请刘太医过目。” 不仅刘太医,周围的几个太医也都围了上去,药配的着实和顾寒尘极为相投,与之前的药也相差不大,其中有几味药更换了,反而会有更为奇异的效果。 “姑娘师从何人?这样的药方从不曾见过。” 刘太医拱手一拜,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刘太医不是坏人只是在宫中多年身为太医院提点在宫中颇受追捧,更是太医院首屈一指,今日见到白萋定然会有些轻视。 白萋刚要开口,余光看到门口的顾寒尘迅速闭上了嘴,幸好自己没有乱说,不然的话,到时候就真的把自己坑了。 “没什么,就是,就是喜欢,平日里看了不少杂书。” 白萋随口搪塞过去,将药包了起来,往后还要等顾寒尘不在时再来此处和这些太医商议如何治疗,她真怕自己一个嘴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去了。 “那姑娘可是得天独厚,老夫从医快五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姑娘这样的人啊!” 白萋被捧得有点飘飘然了,她笑着挠了挠头,抱着药包往外走,“过些日子我再来和各位大人研究如何治疗王爷的腿伤,今日且先告辞。” 白萋说完,将药包塞给了北燃,推着顾寒尘往回去的路走。 “开心了?”来的时候一直沉着脸的白萋,现在难得展露笑颜。 “嗯,这些太医还挺好的,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了,舟车劳顿回了京中,等你休息几日,先吃点药补补身子,然后才能决定何时接骨。” 白萋细心地交代着往后注意的一个个事项,顾寒尘喊来北燃,将一个玉佩递了过去。 “见物如人,有此物在,宫中无人敢拦你。” 白萋将玉佩戴在腰上,柔声谢过。 “楚小姐,王爷的腿伤很严重吗?” “太医说的没错,腿伤是陈年旧伤,而且骨头已经长好,想要重新接骨并不容易,不过既然有一分希望,自然要百倍努力才是。” “若是如此,不如楚小姐到王爷寝殿服侍,如此一来也方便照顾。” 白萋猛然停下,看着北燃,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王爷身边从没有侍女,府上侍女虽然心细,可不懂医术,楚小姐医术高超,伺候王爷也更加方便。”北燃洋洋得意,好似自己想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不行!” “甚好!” 第四十六章 白萋瞪着顾寒尘,小嘴努了努,千万句话在心头,就是开不了口。 顾寒尘也看着她,不同于她的不解与愠怒,而是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意。 “我为何要照顾你。”她别开眼,小脸涨的通红,即使是来自一个知识文明开放的世界,可男女授受不亲这种道理还是人人都知,跟何况还是一个如此封建的时代,她贴身伺候顾寒尘,往后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你要给我治腿,自然还是同吃同住比较方便。”顾寒尘声音平缓,好似说的是一件极其无关紧要的事。 “可是,可是!”白萋能言善辩可在他面前怎么就词穷了,她脸烧的越发的烫,春日始至,空气燥热,回去后要让下人多煮点降火的茶水备着。 “可是,我是个姑娘家啊,传出去了,我还怎么做人……” “心底无私天地宽,楚小姐是医者,照顾病人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况且,您侍奉王爷,不会有人敢嘴碎。” 对!就是没人敢嘴碎才麻烦啊! 白萋心力交瘁,平时北燃嘴笨成那样,怎么今天也是这般能言善辩了? “可太医院这么多太医,怎么就不能侍奉。” 白萋极力的找寻各种理由,可无一例外,均被二人驳回。 白萋重重的叹了口气,脚步都沉重了,她春秋大梦被顾寒尘撕的粉碎。 回到府中已经临近傍晚,白萋昨日才到了虞园今天就要收拾东西搬出来,这床铺都没捂热乎就要换地方了。 跟着王管家带着侍女一行人去了顾寒尘的清泰殿。 顾寒尘的所居的清泰殿,殿宇宏达雄伟,与宫中的宫殿几乎无二,白萋看着这座华丽到有些过分的宫宇心中困惑丛生。 顾寒尘是邻国质子,背弃家国,为渊国鞠躬尽瘁,终于得到了渊国皇帝的信任封为异性王。先皇驾崩前独独将他喊到身边,临终托孤,将从没有人见到过的传位圣旨交给了顾寒尘,并将他封为摄政王,亲授国玺。 也确实因为顾寒尘的存在,不少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望而却步,即使对当初之事百般猜疑,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有顾寒尘在,渊国并为因传位一事闹出太多事端。 只是……白萋看着被金红夕阳染色的琉璃瓦片,阳光下眩目的光芒好像凤鸟腾飞展翅下飘然而落的金羽。 美好的几近于幻梦一场。 可这些对于顾寒尘而言,又意味什么? 他不应该保持低调,尽可能的不引人注意吗? 白萋猜不透顾寒尘,很多事似乎都非常正常,可是却又有一种极为不舒服的诡异。 “大小姐,咱们进去吧。”郑嬷嬷对顾寒尘有些惧怕,看白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慌神,在身后小声提醒。 白萋迈开了脚步,向清泰殿而去。 整个宫殿宽敞明亮,布局也非常简单,东西两侧分设东西暖房,明间正中放着富贵花开的屏风,屏风前是八宝玲珑榻,镶玉圈椅左右各六把,分别排列,圈椅旁边的矮几上还放着新鲜的瓜果,供访者享用。 “楚小姐,王爷在书房。”北燃亲自为白萋引路,白萋收回目光跟在了北燃身后。 顾寒尘处理公务一般在东暖阁旁边的书斋,来时听王管家说,王爷自从腿伤后大多时候都在此处处理公务,路过东暖阁时白萋心生好奇,悄声往里看了下,不同于外面的奢华,暖阁内的陈设却极为简单朴素,就连床榻都是最简单的架子床,没什么特别的装点。 “王爷,楚小姐到了。”北燃站在书斋门口拱手一拜,顾寒尘没有回应,只是将手上的笔放下。 顾寒尘已经换下了官服,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长衫,长发用玉冠束起坐在书桌边,阳光透过纸窗微微渗入,刺眼明媚的霞光化成了淡淡温柔的光源,白萋站在门口看着他,深吸一口气。 “寒尘哥哥,我来了。” 书斋不大,里面的东西却不少,高高的博古架上陈设这满满的珍贵藏品,窗边的条几放满了各种奏折,顾寒尘坐在南边,书桌上东西不多,只有一个雨荷笔洗和几个奏折,身后的巨大檀木书架上却堆满了东西,书卷奏折无一不放在身后,因他腿脚不便,大部分的东西都放在较矮的位置,方便他拿取,书架上的书也多存放于下端,上面放着不常用的笔墨纸砚等物。 “寒尘哥哥,我……我要不住在你殿门口的耳房吧,我刚刚来时看到耳房空着,还挺好的。” 白萋笑容里藏着几分尴尬,顾寒尘淡淡道:“耳房是下人的居所,阿湄怎能去住。” 白萋抿着唇,目光晃动,她着实不愿意和顾寒尘同住在一个殿内,一来是二人不清不楚的关系,让自己以后极为难办,二来,靠的太近,她也担心顾寒尘知道自己的秘密。 “没事啊,只要能方便照顾寒尘哥哥,我住哪儿都可以的!” 白萋对住处毫不在意,她笑了两声摆了摆手,顾寒尘垂眸细思片刻。 “北燃,差人去把西暖阁收拾下,让阿湄住在西暖阁。” 虽然清泰殿很大,二人分住于东西两侧也很方便,可是这样也太过暧昧,若是让旁人听得,肯定会想入非非。 “这多不方便啊!”白萋拉住了要离开的北燃,想要再争去争取。 “有何不便?你在西暖阁,本王居于东暖阁,若是有什么事,阿湄不就可以及时赶来了吗?” 白萋正欲开口反驳,就听顾寒尘又道:“你说,住在耳房方便。可住在耳房再方便,也不如住在同一个殿内方便。” “王爷所言甚是,刚刚在宫中听楚小姐所言,王爷伤处若想治愈,极为麻烦,您留在王爷近旁若是有什么需要也能及时赶来。” 北燃在旁边添油加醋,白萋咬着牙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眉头紧皱,死抿着嘴唇,事到如今,也只好再争取一次了。 “可是……”白萋低下头,捏住了自己的衣摆,身子左右扭动,衣服小姑娘的娇嗔模样。 “可是阿湄尚未给出嫁,也已经定下婚约,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会伤了寒尘哥哥声誉。” 白萋看着顾寒尘,看他刚刚还平静的眼眸陡然间掀起了轩然大波,白萋心中一紧,难不成说错了什么话? “看样子阿湄还惦记着温公子啊!”顾寒尘靠在椅子上,白萋看着他的表情,迅速的躲开目光,这个眼神犹如猎食的猛兽注意到了猎物,带着凶光正在步步逼近。 “不,不……不是。”白萋舌头就像打了结,说话都不利落了,“我和温公子的婚约已经暂且放下,这事寒尘哥哥不也知道吗?” 白萋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房间中昏黄的光晕渐渐暗淡,和白萋的心情一样,渐渐的自己的立场逐而消失。 “不过是暂且罢了。”顾寒尘言语平静,他越平静,白萋反而越害怕,当时他杀那个侍卫的时候,神情也是这般平静,可在眼底却有着一道杀气浮现。 白萋见他对此事死抓不放,也没有办法,索性轻哼一声。 “我和衍哥哥之事,寒尘哥哥清楚,却偏偏刁难,寒尘哥哥怎么不说说今日宫中之事。阿湄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也没有什么仰仗家世,寒尘哥哥可不同,爱慕之人都是达官贵族,甚至……” “阿湄!” 顾寒尘声调提高,打断了她后面的话,白萋心跳的飞快,一扭头不去理他。 顾寒尘看着白萋使起了小性,却也没有生气,嘴角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扬,一个极浅的笑容浮在唇边。 “阿湄吃醋了?” “我有什么好吃的醋的,王爷身份尊贵,和阿湄可不同。” 顾寒尘看她此般,刚刚那些话也不能继续,索性就此停下。 “罢了,安排人收拾西暖阁,阿湄以后就留在此处。” 这次白萋没有阻拦,好不容易扯开了话题,若是再继续僵持怎么都对自己不利。 顾寒尘看着白萋,抬手轻拍了下自己身边,白萋目光越过桌子看过去,原来他旁边还有一个小矮凳。 “过来。” 白萋乖乖走了过去,坐在了矮凳上,矮凳真是矮,可能平日就是给顾寒尘垫脚用的,白萋坐在矮凳上,双手托着腮,眼睛看着前方愣愣发呆,顾寒尘余光看向白萋,她安静乖巧的就像一只猫儿,看着白萋这副模样,顾寒尘嘴角笑意渐深,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整理。 觉察到旁边人的举动,白萋猛一回神,身子抖了一下,顾寒尘看她这样惊恐,收回了手。 “在想什么?” 白萋望着他,顾寒尘着实生的极好,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可挑剔,白萋抬眸望着他,轻声问:“害怕吗?” “害怕?” “断骨重接,很疼恨疼的。” 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都没有办法完全将这样的痛苦扼制,而在这个世界,大概也只有麻沸散这样的东西,就仅凭想象白萋也知道,这种痛苦,肯定难以想象。 “本王不怕疼。” 顾寒尘神色平静好似再说别人的事,白萋避开了他的目光,一阵阵心酸。 她声音又轻又小,难以察觉,喃喃道。 “其实,你可以害怕。” 第四十七章 “比起怕,本王更愿意去赌。”顾寒尘眼底眉梢带着笑意,他目光投向白萋,白萋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总觉得在他的眼中自己好像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白萋不多言,心里有些难以平复,她将旁边的水壶拿了过来,送到了顾寒尘的旁边。 “断骨再接,极耗内力,寒尘哥哥这段时日,切莫太过操劳,我会配置一些养生茶,您平时引用,那些茶叶,这段日子就先别喝了。” 顾寒尘对此没什么异议,抬手喊来了侍女将茶水倒掉,白萋默默居于一侧,百无聊赖的站在那。 “你父亲的职务已经安排妥当,两日后即可宣旨。” 白萋错愕的看着顾寒尘,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她微微颔首,轻轻俯身。 “多谢寒尘哥哥。” “不是什么好职务,还不如在天高皇帝远的岭山郡做个太守舒服。” 白萋对此并不在乎,相反,职务越差她反而越开心,说到底,她还是希望攸宁能到自己的身边来,让自己好生照顾,至于其他人,早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多谢寒尘哥哥,阿湄认为如此甚好。” “你倒也有趣,许多人认为攀龙附凤都想要贪慕多些,你却满足于此,你要记得,你是楚家人,楚家若是显赫,你自然显赫。” 白萋听后,冷笑一声,“寒尘哥哥怕是忘了,楚家显赫,才是阿湄的悲哀。” 顾寒尘讪讪一笑,白萋着实是个明白人,对自己和对楚家了如指掌,也确实因此,才让顾寒尘如此没有顾及的将她留在身边。 “再过二十日左右,就是科举了。” 白萋听后身子一怔,她细小的动作都落在了顾寒尘的眼中,顾寒尘眼底漫上一抹不满,他有意半侧过身,意图避开白萋,白萋眼眸一转,看到了他这个细小的反应。 “哦……对啊,马上就去科举了。” 白萋有意拉长声音,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然后和旁边的侍女攀谈闲聊。 “不知今年哪位才俊才能摘得状元之名啊!” “楚姑娘您说笑了,状元之名可不是青年才俊能够摘得的。”旁边的侍女不知她话里藏的意思,恭敬回答。 顾寒尘手中的笔停下,整个人绷直坐在原处,墨凝在笔尖,白萋嘴角微微扯动,想他身子不适,也不与他胡闹,于是随着侍女的话继续道。 “如此便可惜了,我听那些说书的,都是才子佳人,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位列三甲……” 她话音未落,旁边的顾寒尘嗤笑一声,白萋嘴角一垂扯了个鬼脸。 “都是说书的胡话,多少老明经,一辈子捞不到一个进士,更何况那些年轻人。不过是说书先生编撰的话本罢了。” 屋子里哄笑起来,白萋也不觉尴尬,反而三两句间死气沉沉的屋里多了几分生气。 “王爷。”北燃进了屋内,陡然整个屋就像是沉寂了一般,侍女纷纷退至一侧,白萋跟着往后退了两步。 顾寒尘抬手将房中下人遣去,白萋跟着众人准备离开,还未走到门口就被顾寒尘喊住。 刚刚看北燃拿来的不像是寻常奏折,虽看似朴素,上面却印着一方红印,若白萋没猜错,奏折定然是军中传来。 军中之事无论大小皆为军密。顾寒尘此时留她想来若不对她打消了怀疑,若不对她慎然试探。 其实,无论哪一个白萋都不喜欢,她不想牵扯太多,纠缠太深,她的目标就是早点带着郑嬷嬷和攸宁隐居山林,省的惹来这么多麻烦。 “我留在这儿……不好吧。”白萋看向北燃,希望北燃开口阻拦,谁知北燃拱手一拜。 “王爷认为楚小姐适宜才会将您留在此处,楚小姐无需多虑。” 白萋心里无奈叹气,只好稍往旁边靠,就见顾寒尘翻看着手里的奏折,低声问道:“腿伤何时能痊愈?” 白萋看他眉头紧缩,眸带愁色,想必奏折上的内容并不是什么好事。 “您现在的状态接骨都难,若说痊愈少说也要半年以上。” “太久了。” 顾寒尘不假思索道出这三个字,白萋闻言,迅速反驳。 “时间是必然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你这伤势都已经耽搁了这么久了。操之过急,不仅仅会留下病根。最难办的是,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白萋气势极高,清脆声音坚定响亮,顾寒尘眉间又紧了几分,握着奏折的手,慢慢握紧。 白萋见他此态,心头猛然一颤,自己说的是不是有些过了?惹了顾寒尘生气。 “寒尘……” “啪——”的一声,顾寒尘将手上的奏折甩了出去,“不准。” 北燃听了此话,脸上的不安更甚,他上前捡起奏折,跪在了顾寒尘的面前。 “王爷,此事不能耽搁。当时残存余孽,今日不除,往后定然后患无穷。” 白萋听了二人这几句对话,方才长出一口气,看来顾寒尘恼怒之事,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奏折上的战事,北燃万分诚挚的恳求顾寒尘再多加考虑,可顾寒尘心意已定。 “此事,不必再提,下去。” 北燃丧气的将奏折放在了顾寒尘的桌角,拱手告退,白萋看顾寒尘心情不佳,也不想在这儿吸引火力,索性跟在北燃身后悄悄溜了出去。 刚刚离开大殿,北燃停住脚急问道:“楚小姐,王爷的腿伤当真要半年才能治愈?” “半年是短的,若是有什么差池,一年半载,三年五载都有可能,甚至……”白萋没有继续说下去,任何一个医者都无法拍着胸脯向病患保证病一定能好,现在面临的形式严峻,白萋再做刻意隐瞒,只会让事情发展更加糟糕,只好向北燃坦白。 “接骨是唯一的方法,同时也极为危险,王爷的伤若是不碎骨再接,仅用药物也能缓解,但伤腿一直伤,不可能好。接骨有了治愈的希望,同时也面临着最高的风险,为何迟迟不敢动手,也是担心出现意外。” 白萋的话北燃并不意外,就算是一个门外汉,北燃也能猜想出其中的困难。 见北燃如此惊惶不安,白萋犹豫片刻小声问:“可是邻国战事又起?” 北燃对白萋已经非常信任,直言道:“若是邻国便简单多了,是……是易国。”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白萋稍加回想,顿时脑子就像是炸开一般,难怪顾寒尘这般反应,原来此事牵扯的是他的故国。 “可是……易国不是已经亡国了吗?” 而且,当时亲自带兵踏进易国国都的人,就是顾寒尘! “可是余党仍在。王爷这么多年忍辱负重,为了能够打出一片自己的天下。所做之事北燃也知,许多人极为不齿。可当时之事,错不在王爷,王爷也已经手下留情,但那些人,将这些怨恨全都转嫁在了王爷身上。” 北燃想起曾经,硬朗的眉眼间陡然多了几分无奈与愤恨,曾经的事白萋尚不明白,也不好多言,但见今日顾寒尘的反应,应该易国余党已经不是小小的余孽了。 “现在说此事还有何用?王爷想要亲自镇压,为的不也就是能够让自己的族人残存一口气。他……并没有他所表现的这么冷漠。” 白萋目光停在了紧闭的朱红殿门上。书里的情节对顾寒尘的着笔不多,可就今日北燃所说再结合书中的内容,即使没有亲身体会,白萋心底也漫上一阵心酸。 出身卑微,无依无靠,来到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做了一个质子。从此生死只在他人一念之间,忍辱偷生终于有机会崭露头角,第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就是对着自己故国兵戎相向。 当顾寒尘举起手中的长剑时,那时到底是带着童年离索的恨与无奈,还是带着曾经无限怀念的感叹与伤怀,已经无人能知了。 百般纠结间,进退维谷中,顾寒尘带着众人的憎恶与咒骂走到了今天,就算是渊国肯定也有诸多人在背后说他是卖国求荣,更何况那些易国人。 心头就像是闷闷的扎上了一针,又疼又酸,好似呼吸都会扯动着伤处,白萋不自觉将呼吸放缓了几分,可心头的沉闷与难受却无法消解。 “楚小姐,王爷就有劳你了。” 北燃恭敬行礼,白萋看着他,心里苦笑一声。 交给他,就算她有信心有能力将顾寒尘的腿伤治愈,可顾寒尘的心结却任何人都难以打开。 白萋目送走了北燃,抬手喊来了旁边的侍女。 “请府中的太医来,我要与他们会诊,共议王爷伤势。” 第四十八章 更鼓已经敲过,大殿外星辰泛泛,偌大的殿宇在星空下由显伟岸气派。 白萋站在书房边,整个人靠在旁边的门栏上,明眸中神采不再,游离的目光,投向地面,整个人就像是抽了魂魄。 “倦了,就去休息。” 坐在灯下的顾寒尘执笔书写着,白萋站直身子回了回神,摇了摇头。 “不去,你不睡我也不睡。” 白萋樱色的小嘴嘟着,置气扭开头,明明今日还问她什么时候腿伤才能痊愈,就他这样的,活该他好不了! “还有些军务没有处理,明日便依你。” 顾寒尘声音轻柔,在昏沉的夜色中,他低沉的声音少了平时的冷然与凌冽带着几分温柔和妥协。 “不要,才不信你。” 白萋才不理会,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今天这话不过是宽慰她罢了,怎知明日又有了什么说辞。 顾寒尘看她不依,放下了手上的笔,白萋站在门边,纤细的身子就像是挂在门边的一幅画卷,低垂的头,柔软的发,安静不语时柔软的就像是娉婷而开的一朵水莲。 灯影下,她的轮廓有些模糊不清,眉眼都不是那般清晰,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 感觉到有一束目光投向自己,白萋默默回首本能的看向旁边的顾寒尘,与他目光一对,仅在电光火石一霎那,就猛然收回。 “你快些处理,早点休息。” 她静默安静的模样打破,不自然的扭动了下身子,多了几分灵动,顾寒尘手中的奏折忽然失了魅力,难以分散他的注意,眼前的这个女子,却犹如漩涡,不断的吸引他。 “你别看了,都快三更了。” 白萋说他别看自己,快些处理军务,可顾寒尘却把手上的奏折合了起来。 “不看了。” 他收拾着桌上的笔墨,顾寒尘是一个生活极为规整的人,也不喜依赖别人。腿伤后,无奈之下才会依靠北燃,而这些日子的接触中,白萋也发现他和下人间并没有太大的架子,亲力亲为的事,从不假他人之手。 白萋催了这么久都没有用,却这句让他入了心,为了早些休息,白萋上前帮他见到收拾着旁边散乱的奏折。 “早点休息。”白萋能做的不多,许多奏折顾寒尘会将它们清楚分开,自己碰太多,反而害怕别帮了倒忙。 将地上的东西随便整理,白萋站起身打算离开 “这就要走?”坐在书桌后的顾寒尘,见白萋要走开口将她留下,白萋疑惑转过身,看着顾寒尘。 顾寒尘坐在桌边,眼底已经有些倦色,但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勾起望着白萋。 “寒尘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你是本王贴身侍女,本王还未休息,你怎能先走?” 白萋对“侍女”这两个字不能苟同,虽说顾寒尘是摄政王,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但二人好歹是互帮互助的合作伙伴,凭什么她是侍女? “寒尘哥哥,阿湄是大夫,今日白将军对旁人介绍我时,说我是您身边的女官。” 白萋耐心的纠正他的错误认知,顾寒尘对比似乎并不在意,他懒懒托着头,看着白萋。 “不管是什么,都是你贴身侍奉本王,不对吗?” 白萋叹了口气,他说的没错。 “对!”白萋用力点了下头,顾寒尘长命百岁,她才能万事无忧,算了算了。 看她这副模样,顾寒尘不由轻笑出声。 “那你是不是应该侍奉本王休息后,再休息?” “对!”白萋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被人操控着,僵硬的点了下头后,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如此,你留在此地,可有异议?” “没有。” 白萋歪过头看着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的顾寒尘,美丽的眼眸微眯,上下打量一番。 “我要贴身侍奉寒尘哥哥,因为我是寒尘哥哥的女官,负责照料寒尘哥哥的身体,让您尽快痊愈,此话可对?” 顾寒尘猜不出这个小丫头又在想什么把戏,稍稍思考,微微颔首算是肯定。 “若是这样说,我是大夫,寒尘哥哥是病人,此话可对?” 顾寒尘看她杏眸带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不知她在何处挖了坑等着他。 “不假。” “病人是不是要听从大夫的安排?” 终于绕了一圈,顾寒尘才终于把白萋的话听明白,反反复复横横竖竖就是要他乖乖听她的话。 见顾寒尘不作答了,白萋却不依了。 “寒尘哥哥,我说错了吗?我贴身侍奉您是为了让您更好的恢复,那你是不是也要乖乖听话?” 顾寒尘哑然失笑,将桌上的摊开的奏折合起,阿湄这个姑娘,看似人畜无害,就像是一个弱弱小小的小白兔,可惜,狡兔三窟,藏在乖巧惹人怜爱的皮囊下,心眼子多着呢! “本王虽是病人,但也是摄政王,朝中事务繁多,怎能轻易许诺。” 白萋了此话,小脸猛然一绷,“寒尘哥哥你刚还答应我了!”白萋没想到顾寒尘居然这个时候反悔,她双手重重拍在桌上,整个身子撑在了桌子上放,逼着顾寒尘正视自己。 顾寒尘看她忽然这般认真也不知要如何说,他不自觉的稍稍避开,可白萋并不打算放过他。 “寒尘哥哥,你是摄政王,出尔反尔,会被天下人耻笑!” 白萋整个身子伏在桌子上方,眼睛紧逼着顾寒尘,迫使他必须直视自己,顾寒尘面上带了几分窘色。 “阿湄,不许无礼。” 他故意冷下声音呵斥,却对白萋一点用处都没有,说出的话轻飘飘的,好似也没什么分量,白萋不依不饶,不断追问。 “你还说想要早点痊愈,还有这么多事等着你,你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凭什么要求我好生侍奉!” 她娇颜一怒,顾寒尘被她怒斥两声竟有些惧怕。 “你若是想好,便好生听我的!”白萋才不理他那些说辞,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病人,尤其是顾寒尘这样的,明知自己情况,还要故意为之。 “哎……”顾寒尘拗不过她,一声长叹,也不知是妥协还是放下,只能点头答应。 “听你的。” 白萋猝然紧皱的眉头舒展了,染着愠怒的眉眼,多了几分笑意,顾寒尘看她变了脸,只觉她极为可爱。 “小孩子脾气,一会哭,一会笑。” 白萋听了此话有些不满,哼着小嘴,扭过头。 “寒尘哥哥不听话,阿湄自然生气。” 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笑声,白萋有些惊讶,平日从不见顾寒尘这样笑过。 “整个天下,也找不出一个像你这般和本王说话的人。” 顾寒尘的笑,她见过。 狞笑,冷笑,嗤笑,讪笑……但唯独今日,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不同的笑容,原本冷厉的眉角都没了杀气,柔和温柔就似三月春风染上人心,他本生的极好,眉目硬朗,是世上难得的美男子,只是这些年被身份困束,被境地所困,所以才慢慢变得冷峻孤傲。 白萋看着他,眼神有些失神。 甚至,心里不由去想,如果他一直都是这样笑的,会不会更简单快乐一些。 甚至,心里不由涉外,以后在他旁边,能经常看到他这种自然放松的表情。 眼前一晃,白萋回了神,她看着顾寒尘,迅速的眨了两下眼睛,才注意到,二人靠的这么近。 “额……!” “小心!” 白萋迅速从桌上抽身,猛撤回头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笼纱灯,还顾不得疼,摇晃的灯燃让白萋吓了一跳,立刻去扶灯,顾寒尘虽然腿脚不便,但反应极快,抢在白萋之前将灯抚稳。 白萋揉着碰疼了的后脑勺,这阵子惊慌过去,头疼的愈发厉害,她用手不断地揉着,顾寒尘拉住了她的手腕。 “过来,本王给你看看。” 白萋迟疑在原地,想开口拒绝,还没开口,就被顾寒尘拉了过去,刚碰上去的猛劲带着几分晕眩,脚步都有些晃动不定,整个人都有些混沌。 “来,趴下。” 白萋看向四周周围也没有什么能坐的地方,“不用了,应该不厉害。” “你还说病人要听话,自己撞到了头,怎么就不愿好好医治?” “可你也不是大夫……”白萋小声嘟囔着,顾寒尘居然会用她的话来堵她的嘴。 “就算本王不是大夫,但现在本王可以帮你看看伤处,如此说来,本王与你之间,算不算病人与大夫了?” 白萋头疼的要命,说不过他,索性蹲下身子把头顶给他,愿意看就看呗,这个时辰了,可能春花和郑嬷嬷都睡下了,有人看看也让她安心。 “起来,趴在我怀里。” 白萋猛抬起头,看着顾寒尘,不知是不是自己脑袋撞坏了,耳朵都有问题了。 “你这样,本王看不清。”顾寒尘坦然自若,白萋上下看了一遍,确实这样让顾寒尘极为不适,天黑灯暗,自己伤处又在头上,白萋想了想,稍稍站起了身,弯下腰把头伸了过去。 “这样看得清了。” 让她趴在顾寒尘的怀里,她才不愿意呢! 顾寒尘轻轻撩动她的头发,他的指尖从她的发丝间穿过,白萋弯着腰的姿势极不舒服,没一会整个人腰酸的要命。 “还没好吗?” “没呢,头发密,不好找。” 白萋继续弯着腰,不仅腰酸,腿都开始发软,顾寒尘到底找了多久? “还没好吗?” 也不知有意无意,顾寒尘撞在了白萋撑在扶手上的手肘上,手肘一软,整个人失了重心摔在了顾寒尘的怀里,顾寒尘抬手将她扶住。白萋刚要起身,就听顾寒尘道:“别动。” 时间拖得要久,白萋越觉得顾寒尘在戏弄她,刚要再度起身,质问一二,顾寒尘指尖在她伤处一点,白萋疼的抽了一口冷气。 顾寒尘举起带了一点血丝的手指,放在白萋眼前。 “稍稍破了点皮,要不本王给你上点药?” 第四十九章 白萋捂着头从书房跑了出来,刚刚到明间就见到了在此处把手的北燃,北燃刚刚也听到了房中的动静,不过顾寒尘没有传唤,他自觉守在原处,见白萋出来了,上前询问。 “王爷可休息了?” 白萋没有理会,快步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北燃见她脚步如此匆忙,也不知发生何事,上前拦下。 “王爷出事了?” 白萋头疼的要命,心里还有几分羞恼,“你去看不就行了。” 说完快步去了自己房中。 北燃被莫名其妙的呵斥一声,也有些奇怪,不容他多想,快步去了书房。 白萋回到房中,郑嬷嬷还未休息,见她捂着头,上前询问:“小姐,怎么了?” 白萋慢慢把手拿开,顾寒尘真是她的灾星,怎么自打遇到了顾寒尘,自己就没有一件事能顺心。 “没事,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头。” 伤是小伤,和之前那根羽箭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不过伤的地方让白萋极为恼怒,她平日最爱干净,头上撞伤了,往后几日洗头梳发都极为麻烦。 听她受了伤,郑嬷嬷紧张起来,上前就要查看,白萋心里闷闷的烦,拒绝了郑嬷嬷的好意,让她帮她去打水洗脸,早些休息,郑嬷嬷刚应下,一阵敲门声传来。 “王爷让我来送药。” 门口的人是北燃。 白萋听到顾寒尘,刚缓和几分的小脸陡然又皱了起来,她大声嚷着,“不要!你走吧!” 北燃受顾寒尘安排,不敢回去,只好再度敲门道:“王爷说,小姐伤到了头,特地让属下来送药。” 白萋无奈的扶额长叹,这般丢人的事,顾寒尘也都给她抖了出去,郑嬷嬷看着白萋,以为她头疼,急忙绕到她半边细心问道:“怎么了小姐?可是伤的太重,头疼?” 北燃在门口听到了二人在房中对话,敲门声渐高,急声询问:“可是撞出什么病症?我去把府上的大夫喊来!” 白萋一听此话,三两步奔到门口,拉开房门,要是再把府中太医喊来,岂不是搞得更是满城风雨,见白萋给他开了门,看起来神色还算正常,北燃略略心安,将手中的金疮药送了过去。 “楚小姐伤势如何?这是王爷特地安排送来的药。” 白萋将药从他手心里夺下,爱屋及乌,恨屋及乌,现在连带着北燃都让白萋不爽。 “知道了,你走吧!” 白萋说完就要关门,被北燃挡了下来,北燃认真上下审视白萋,适才长舒一口气。 “我听郑嬷嬷说你头疼,以为真的撞出什么事了,想来应该没有大碍。” 北燃这人心思单纯,一心一意满脑子想的都是顾寒尘,察言观色,为人处世都极为浅淡,白萋看他此番,也有几分心软,想刚刚这般态度,有些抱歉。 “没什么事,就是撞得有些猛,用了药就好了,让王爷早些休息吧!” 北燃听后郑重的点了头,“幸而有楚小姐,往日王爷从未这么早休息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寒尘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为国为民,操劳之至,只可惜,上上下下却没有几个真真正正信服他接纳他的。 “休息太晚对伤口也不利,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不用挂念。” 北燃退后一步,拱手一拜离开,白萋将门轻轻合起,把手中的金疮药的药膏交给了郑嬷嬷。 “帮我打点热水找点干净的棉布擦擦伤口上药。” 郑嬷嬷接过金疮药,喃喃自语“摄政王原来也并非什么虎豹之人。” “此话怎讲?” 郑嬷嬷见白萋听到了,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低声对白萋道:“大小姐,此话咱们在房里说说就罢了,若是让摄政王听到,可是要把咱们的头都砍了!” 白萋自从遇到顾寒尘,只见过一次他杀人,便是杀那个叛徒,手起刀落,冷酷无情,但也是事出有因。 “郑嬷嬷言重了,王爷哪有这么吓人。” “小姐,您天天跟着王爷,其实老奴心里就跟被提起来一样。亡了自己的国,来帮自己增加功绩,捞得名位,这种人,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 郑嬷嬷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句句中都是对顾寒尘的不屑,白萋听了此话,心里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秀眸中多了几分愠怒。 “郑嬷嬷,王爷这样也是被逼无奈,易国待他不好,渊国也从未将他当回事,他不想办法为自己谋划,一辈子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白萋本无意说的太重,可话出口后,才觉察到说的有些厉害,以至于郑嬷嬷迅速低下头,低眉顺眼,恭敬站在她身侧。 “老奴多嘴,小姐息怒。” 白萋轻叹一声,郑嬷嬷何错之有?不过是提醒自己要要小心罢了。 “不,我是不是这个意思。”白萋想要解释,可是却极为无力。 “郑嬷嬷,王爷一路走来有许多不易,他有些事也许做的并非能让大家接受,但王爷并非是冷血无情之人。这些话,在我这儿说没什么,切莫在外人面前念叨。” 郑嬷嬷点了两下头,端起了旁边的铜盆。 “老奴给小姐接水去。” 白萋没有拦她,看着门开又合上,郑嬷嬷一直在岭山郡,对顾寒尘的了解和认识都是这般的歪曲,想想京中那些在顾寒尘手下的人,想必更多的人,盼着他早点死。 在自己的故国没有得到一丝温暖,来到异国他乡也只能卑微的活着。 耗尽最后一点点气力,为了这个国家殚精竭力,可惜,却没有人念他一个好。 白萋躺在了床上,看着床顶的红幔,床上的红幔让人晃眼,偌大华贵的殿宇彰显了顾寒尘显赫的身份,却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空虚,白萋似乎明白为何这个殿宇要修的这般华美奢侈。 “真是一个大笨蛋。” 白萋目光游离,眼角有点发热,睡意朦胧,眼前浮现出顾寒尘的轮廓。 “傻子,大傻子,你做再多都没有人会在意的。” 她自言自语,她从不干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可却有一个傻子,居然甘心这样,还要背负骂名。 “值得吗?” 没有人回应理会,值不值得,白萋不知道。 郑嬷嬷回来之前,白萋就睡着了,蜷缩在床上就像是一只熟透的虾米,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白萋猛然起身,房中一个人都没有。 “顾寒尘。” 她急匆匆从床上下来,顾寒尘要她侍奉在左右,就一定会将她从早束缚到晚,就算是去上朝,也一定会来喊她,难道今日顾寒尘没有去早朝? “楚姑娘,您醒了。”门口的侍女见白萋从房里踉踉跄跄跑了出来,俯身行礼,白萋扶着门框回了回神,旁边的侍女上前将她搀扶回了房中。 “王爷呢?” 睡得昏沉的头脑,清醒的第一刻白萋脱口而问。 “王爷去上朝了,看时辰许是快回来了。” 侍女回答后,白萋撑着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顾寒尘还真没喊她。 “郑嬷嬷呢?” 平日都是郑嬷嬷在房里服侍,今日起床没见到郑嬷嬷,让白萋有些不太习惯。 “郑嬷嬷去取早膳了,奴婢服侍您更衣。” 白萋没有拒绝,侍女将旁边衣柜打开,白萋方才看到原来这衣柜里这么多衣服。 “这些衣服是谁的?” 她昨日第一次来这儿住,这原先放在柜子里的衣服不可能是她的,而且这些衣服做工花样都极为精美,不是她这种不受宠的小姐能有的衣服。 “都是您的,王爷专程为您准备的。”侍女笑眯眯的将衣服一件件取出,白萋看着衣服有些奇怪,顾寒尘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她随他入京才两日,这些衣服居然就已经备齐了。 白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入宫时,顾寒尘拿来的衣服,又是何时准备的?白萋心里充满了疑问,顾寒尘难道还能掐会算,知道她何时会来,一定缺和身得体的衣服,然后早早备下? “这些衣服何时备下的?” “王爷每年都会准备几身衣服,冬装夏装一一俱全,奴婢来王府时间极短不过最近两年,听早些年跟着王爷的人说,王爷许多年前就有备下女装的习惯了。” 白萋听后,只觉脑子蒙了一下,许多年前就开始备下女装,难道……都是为了她? 想到此处,白萋心底顿时有几分难言的情愫,算起来若是从初见到现在,顾寒尘每一年都为当时的那个女孩准备几身衣服,只为了某一日得意相见。长久的希望和思念层层堆叠与累加,变成了顾寒尘苍白岁月里唯一的一点点颜色。 白萋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为了能够更好地生存,她占了这个位子,假装情深意切的在顾寒尘身边,而其实自己不过是一个利用他感情的小人。 自己真是卑鄙。 心头就像被剜了一刀,痛的好似锥心的长针直直插了进去,还不断地在里面搅动翻滚不能平息,白萋捂着胸口坐在了床上,第一次她开始对假冒白月光的事产生这么深切的自我怀疑。 “楚姑娘,您没事吧!”侍女看白萋脸色不是很好,急忙询问,白萋强扯出一个笑容,微微摇首。 “不打紧。” “您肯定是听了王爷的事儿感动的,王爷面冷心暖,府中人说王爷这些衣服都是留给当初那个救命恩人的。” 白萋淡淡一笑,没有多言。 侍女说到此恍然大悟,“我懂了!您就是王爷的救命恩人?难怪王爷要您一直服侍左右。” “先帮我换衣服吧。” 白萋打断了她的话,她现在还不知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 郑嬷嬷带着春花去拿早膳,提着食盒进了房中,看白萋换好了衣服,将饭菜一一摆上。 “请姑娘漱口。”侍女端着茶水和痰盂到了白萋旁边,白萋漱了口走到了盆架边洗了脸,还未坐定就听外面一个侍女匆匆跑来。 “楚姑娘,白将军要见您。” 第五十章 白将军? 白萋起身迎了出去,还没出殿门就看白将军穿着官袍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拜见……” “楚姑娘,老夫有要事找你!” 白将军极为急迫,白萋将她请到旁边安坐,吩咐侍女送上茶水,白将军看样子一路奔来,见侍女端来茶水,不等茶水入杯,提起茶壶抿着嘴“咕嘟咕嘟”喝了一气。 “将军匆忙而来所为何事?” 白将军顺了口气,重重一声长叹,“老夫真是走投无路今日才来叨扰姑娘。” “白将军但说无妨,只要是小女能做的,自当竭尽所能。” “易国残党一事,不是姑娘是否知晓。” 白萋有些惊异,没想到他居然主动和她说起如此重要的军机大事,白萋扫过旁边,身边的侍女也非常识相,早就退了出去。 “不知将军所言何事?” 白萋没有明说,追问一句。 “最近易国残党勾结邻国,扰乱边境,老夫请命前去镇压,但王爷就是不准!” “可能王爷有自己的打算。” “老夫怎能不知,只是此时不是儿女私情能够解决的事啊!” 白将军又是一声长叹。 “王爷当时也是迫不得已,那场战事,老夫本没有安排王爷前去,但当日清晨,王爷带着魏擎和一队兵马直杀入易国国都,等老夫知晓,已经整顿队伍出发了。” 白萋看着白将军,之前听顾寒尘所言白将军对顾寒尘应该极为照顾,肯定也非常明白顾寒尘那时的处境,顾寒尘带兵大抵有两层意思。 一来向渊国表明自己归顺之心,二来也为了能够刀下留情。 “王爷肯定有王爷的打算,白将军就莫要再难过了。” 白萋走上前,将茶水轻轻递了过去,白将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老夫懂王爷的难处,王爷也正是因为那场战事才伤到了腿。此后军中一直有人谣传,说王爷腿伤是遭的报应。现在易国余党搅动周围邻国,此事若是不压,到最后只会对王爷更加不利。王爷走到这一步,着实辛苦啊!” 白萋听了此话,心里极为感动,白将军为了顾寒尘设想的如此深厚。 余党不除,流言四起,余党剿灭,罪无可赦。 顾寒尘留不留人都是错,这件事不能让他去做。 “白将军,王爷身边能有您,真是王爷的幸事。” 白将军挥了挥手,笑言道:“丫头,老夫见你觉得你机敏灵慧,觉得你与老夫故人有几分相像,不由心生好感。王爷对你,不一般,所以想让你帮老夫劝劝王爷,箭在弦上,已经不能不发了。” 白萋微微垂眸,白将军交给她的任务过于艰巨,她也没有办法去左右顾寒尘的想法,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垂眸细思良久,忽然一个人名浮现在眼前。 魏擎。 “白将军,为何不能让魏将军前去镇压?” 白将军听到了魏擎这个名字,面露难色,“魏擎……不太合适。” “为何?” 白将军看着白萋,重重叹了口气,“这个小子啊!哎!” 看白将军这般为难,白萋嘴角微微扬起浅浅的弧度,她心里极为清楚,魏擎的特殊,可就是因为他特殊,所以才在此时显得尤为重要。 魏擎是本文的男主,而本文的女主叫顾柔,也就是顾寒尘的妹妹。 而当时顾寒尘和魏擎带着兵马杀入易国国度,正是魏擎见到顾柔美若天仙,生了凡心,将她搭救,好生留在身边照顾,而顾寒尘确实也因为此事,对魏擎极为排斥,若不是顾寒尘死了,怕是魏擎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楚湘兰他们应该短期内就会来到京城,为了不让故事重蹈覆辙,让楚湘兰和魏擎搅和在一起,如果现在能把魏擎支开,让他去镇压余党,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小女也曾听过,不过,小女觉得,正是因此,所以魏将军才最为合适。” 白将军看着白萋,等待着她的下文,这个小姑娘语出惊人,每每听来却总觉得有几分道理。 “将军您想,魏将军因易国公主一事和王爷生了间隙,若是这次将功补过,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是,是好事,但是,魏擎这个小子,心眼实,怎么可能真的带兵讨伐?若是那个公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扰乱了军心,到时候岂不就酿成了大祸!” 白将军的担忧自然有理,白萋继续道:“对,将军痴爱公主,所以不忍心对易国人下死手,可是您想一想,为何王爷不让您去?也不派其他人镇压,反而是这样放着?” 白将军对顾寒尘极为了解,白萋没有明说,意思已经非常明显,白将军听了此言,微微颔首,“你的意思是,王爷其实……” “王爷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就算年幼时遭遇不幸,可是说起来也是自己的同乡,真的片甲不留的杀光,王爷下不了手。” 白将军听了此话陷入深思,若是这样停下来了,好像也有些道理。 “王爷要的不是彻底镇压,而是让那些余党不要再屡次犯禁,让魏将军主动向王爷请命前去边关驻守,这样还能弥补几分之前过失,而且那个公主在京中总是个麻烦,让她跟着魏将军到边疆去,也了了大家的一件心事。” 白将军越想越觉得白萋说得有理,他连连点头,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对!老夫这就去交代魏擎,将功补过,驻守边疆,只要边疆太平,就完事简单了!” 白将军风风火火,说完站起身快步离开了大殿,白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有顾柔在,魏擎不会下死手,顾寒尘不会背负上更多的罪名,而且从书中对魏擎的了解,这人对国忠心耿耿,也不会做出和易国余党同流合污之事,现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局面,由他出面解决,是最简单的。 白萋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手臂,一早上连水都没喝一口,就一直纠结此事,现在事情了解,没了心事,肚子也饿了。 “小姐,早膳拿去热了。”白萋回了房,郑嬷嬷缓步走来,白萋看着桌上还放着几块荷花糕拿来过先垫垫肚子。 “郑嬷嬷,爹爹他们要来了。” 昨晚都没来及和郑嬷嬷说,白萋现在想起来,将此事告诉了她。 可郑嬷嬷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她皱紧眉头看着白萋,“小姐,您这是何苦啊,明明能把楚家摆脱掉,现在这又粘了回来,以后您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郑嬷嬷真心的替她着想,可白萋不能将攸宁丢了。 “攸宁还在楚家呢,我就这一个弟弟,心里怕。” “不能想法子只把小少爷接来吗?二夫人不是省油的灯。” 郑嬷嬷再三劝着,白萋却并未动摇,她要将攸宁接到身边好生照顾,同时也要想办法,将青荷当时杀害母亲的证据找到,她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那些曾经加之在她身上的,她往后都要一一还回去! “楚姑娘,王爷回来了。”白萋猛回过神,放下了手中吃了一半的荷花糕,站起身迎了出去,刚刚到门口,就见北燃推着顾寒尘进了殿内。 “刚刚白将军来了。” 顾寒尘的消息很快,白将军前脚刚走,居然后脚就有人将事情汇报上了。 “白将军也是担忧您。寒尘哥哥昨日睡得晚,今天起得这么早,中午最好休息一下。”白萋从北燃手中接过顾寒尘的轮椅,顾寒尘抬手止住,将白萋喊道面前。 “白将军说了什么?” “没什么,白将军对您忠心不二,所来之事,也是希望您好啊!” 白萋没有明说,此事由魏擎直接说最为合适,虽不知汇报的人是否已经将此事告诉了顾寒尘,不过,能拖一秒且先拖一秒。 顾寒尘抬起手指蹭向白萋唇边,白萋先他一步,将嘴边的碎渣擦去。 “和白将军说话说久了,没用早膳,吃了两块荷花糕。” 白萋的回答让顾寒尘眉间微紧。 “往后若有人拜访,且先问好是何事,不是大事便不要耽搁太多,要好生用早膳。” 被顾寒尘教育,让白萋有点不服气,他才是最不在乎自己身子的人,居然还有闲情去管她吃没吃饭。 “好,不过寒尘哥哥也要好好吃饭。” 白萋声音清甜,推着顾寒尘往书房走,刚到门口就听顾寒尘喊来了管家。 “送些饭食来书房。” 管家稍稍一怔,应了下来,小步跑了出去安排,白萋推着顾寒尘进了书房,北燃将今天的奏折放在了桌上,白萋乖乖坐在旁边。 管家很快将饭食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寒尘哥哥,你饿了?” 距离用午膳还要再过一个时辰,不过顾寒尘走得早,肚子饿也正常。 “快些吃。” 顾寒尘翻开了奏折,白萋听了此话,嘴角弯的更甚,打开笼屉,一个个晶莹可爱的水晶包惹人垂涎。 北燃悄悄上前,小声喊着白萋,“楚小姐……您……” “北燃去将圣旨取来。” “是!” 北燃快步离开,白萋三两口将手里的一个水晶包吃了下去,肥美鲜香的汤汁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好吃!” 她笑嘻嘻的转过头看向伏案工作的顾寒尘,顾寒尘看她笑的这般满足,轻轻一笑,垂眸批阅奏折。 两笼包子对白萋而言还是多了的,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今天的松茸鸡汤也特别鲜香,白萋心满意足的合上食盒,蹭了下嘴。 “我吃好了!寒尘哥哥我去给你配今日要服用的药。” 说完,白萋挎着食盒欢喜的跑了出去,顾寒尘看她轻快的脚步,心里都朗晴了。 走到殿门口,白萋看到了去取圣旨的北燃,想起刚刚北燃似乎有话要说,白萋停下脚步问道:“北燃大人,您刚刚喊我所谓何事?” “并不是说什么大事,只是王爷不喜人在书房用膳,就连他无论多忙都不会在书房吃一口东西,属下担心您不知情,惹了王爷不快,所以想提醒一二。” 白萋听完细细回想刚刚顾寒尘的表情,只怪她吃的太用心了,都没注意到那时候的顾寒尘有没有生气,本来还笑眯眯的小脸,顿时笑容不复。 “北燃。” 身后传来了顾寒尘的声音,白萋猛然回头,不知何时顾寒尘在她身后。 刚刚白萋走的时候还是笑逐颜开的模样,怎么在门口小站一会神情就如此不悦,顾寒尘眸子一转看向旁边的北燃,北燃只觉自己后背一阵发凉,快步到了顾寒尘的面前。 “王爷。” 白萋看着顾寒尘,也看不出他喜怒,她也不敢多问,提着食盒匆匆离开了大殿。 “你们二人在门口说什么。” “刚刚楚小姐在书房用膳,我提醒楚小姐往后在外间用,您不喜欢。” 北燃话音刚落,就只撞上顾寒尘冷锐的目光,他倏地低下头。 “属下多嘴,王爷息怒。” 第五十一章 白萋在顾寒尘近旁服侍已经有十余日了,顾寒尘这些日子着实听话,按照白萋的安排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天气好的时候白萋还推着他到外面晒晒太阳。 魏擎向顾寒尘主动请命前去镇压易国余党,白萋还担心顾寒尘不答应,没想到顾寒尘极为爽快,毫不耽搁就让他去了。现在没了男主,就算楚湘兰以后再造出什么花样出来,也没人搭理了。 “本王的腿伤,何时可以治疗?” 顾寒尘对自己的伤腿依然非常在意,这些日子虽极为配合,但心底早就有些急躁了。 “寒尘哥哥稍安勿躁,这些都是为了到时能更好的治愈,有句话,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身子骨硬朗了,到时候为您接骨的时候把握才会更大。” 顾寒尘轻叹一声,抬手轻轻点数着日子,喃喃道:“再过几日就是科举了,此事非比寻常,本王必要亲自过问。” “您总是将自己逼的这么紧,朝中有内阁学士,有翰林学士,有这么多官员,您总把事情放在自己身上,难怪辛苦。” 顾寒尘刚要开口解释,就被白萋打断。 “就算现在给您接骨,到时候您也未必能起床,科举考试一耽搁又是劳神劳力的事,寒尘哥哥您就在最近两日,将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到时候好生治病,好生养病。记下了?” 白萋正对着他,认认真真的对他说,旁边的太医站成一排,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可谁敢这样和顾寒尘说话,再说若是耽误了国家要务,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阿湄,腿伤这般难治?”顾寒尘极为认真,白萋小脸猝然一紧,她总是告诉顾寒尘,有她在不用担心,可其实,真正做起来,她也不能有十全的把握。 “我会努力把你治好。” 白萋看着顾寒尘的眼睛,一字一字说得极为坚定,她明亮的眼眸中是自己的倒影,坚定的神色似乎早就做好了一切打算。 顾寒尘薄唇慢慢放松,微微扬起,这般认真又努力的白萋,自己不该怀疑她。 “本王有些等不及了。” 顾寒尘靠在了轮椅上,看着枯枝上绽开的三片绿叶,不知不觉间,春日气息已经这般浓重了,王府花园里的花草也已经复苏,春光漫漫,一幅生意盎然。 “嗯!” * 顾寒尘按照白萋所说将朝中事务尽数安排出去,军中之事交给了白将军,朝中政务交给了两个辅政大臣。若无大事,皆交由臣子自己决定,忽然无事一身轻,顾寒尘连早朝都不去了,每日早起的习惯没有变,起床后便等着白萋一同用早膳,服药,虽只有短短几日,却着实让他有了难得的轻松。 “寒尘哥哥。” 白萋推开门,探进来半个身上,顾寒尘将手上的书卷放下,“你起的越发晚了。” 他话语里不带责怪,白萋也并不在意,她将汤药端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女。 “这药是我昨晚亲自熬得,就是为了熬药才睡迟了,寒尘哥哥只会怪人家。” 白萋将药递了过去,顾寒尘身怀武艺,身子本就强壮,只是因为受伤搁置,加之这么多年辛苦操劳才有些损伤,这些日子好生补养,随时都能疗伤了。 顾寒尘接过碗将药一饮而尽,“这种事交给下人便是。” “这药极为麻烦,所以还得我亲自看着才安心。” 前几日就有太医说,顾寒尘的状态已经极佳,最近就可以考虑安排治伤,可白萋还是想等一个更好时机,尽可能的将断骨再接时对顾寒尘的伤害降到最低,只是这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白萋也不知何时才算绝佳。 “最近有什么心事?” 白萋本能摇头,“没有。”立即否定。 “担心家里?” 家里她早就不想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楚家也不是她能随便躲过的人,而且就算楚家人都来,少说还要再过一个月,白萋从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没事,就是没睡好。” 白萋不想让她再猜了,她不敢为顾寒尘接骨还有个原因就是最近她的心情总是很奇怪,她忽然有些害怕,不敢给顾寒尘疗伤,可太医大多都没有做过这个,白萋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 “本王难道……命不久矣了?” “胡说!”白萋声调提高,明眸圆瞪看着顾寒尘,“你好着呢!以后会长命百岁,说什么晦气话。” “为何本王这般好,你却不愿意为本王接骨。” 白萋没想到顾寒尘会直接问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时间拖得越久,她越害怕,其实不接骨,就这样下去,顾寒尘也没什么大事,命肯定能保住,大不了以后她就永远跟着他呗,帮他推一辈子轮椅。 “因为……因为……” “阿湄,本王早就拟过旨意了,若是此次出现任何事都与你无关。” 白萋死咬着嘴唇,头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闷闷的疼。 “阿湄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本王也不是。”顾寒尘越轻松,白萋越不安。 “寒尘哥哥……我,我会和太医……” “不必再商议了,明日便接骨。”他平静的语调好似在谈论今日的天气,白萋心陡然揪在了一起,明天,明天太快了。 “不行。”白萋站起身,她不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就不能下手给顾寒尘开刀,她现在越来越害怕,就像是个胆小鬼,有关伤势的一切,都让她惧怕。 顾寒尘看着白萋,轻叹一声,“早晚都有这一步。” 白萋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像是一根针,直直插入她的皮肤上,疼的让她呼吸都带着一种灼热撕扯的痛意。她转身快步离开大殿,她需要冷静一笑。 “王爷。” 白萋刚刚异样的表现,北燃也看在眼里,他走上前,却被顾寒尘拦下。 “不用去。 白萋不在,桌上的饭菜都索然无味了,顾寒尘将碗放下,一点胃口都没有。 白萋匆匆跑出了大殿,直奔府中药房而去,几个太医围聚在一起,见到白萋来了,大家纷纷上前。 “楚姑娘脸色有些难看,可是昨晚染了风寒?”太医看她神色不对,关切询问,白萋摇了摇头,看着放在桌上的药,头疼欲裂。 “王爷的病案在哪?” 听她要病案,一个太医眼疾手快将放在一边的病案全拿来了,摊在白萋眼前,白萋看着上面记录的诊断,微微合起眸子。 “王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李太医,刘太医,明日要给王爷接骨。” 两个太医一听,愣怔在原地,这也过于突然了吧! “怎这般突然?姑娘昨日说,不是要再观察几日吗?” 白萋狠了狠心,这一条路是一定要走的,早走晚走,都要走一遍。 “王爷最近的身体不错,正好这几日天气回暖,就定在明日。” 二位太医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二人原是军医,常在战场上为手上的士兵将领诊断医治,接骨这种事也做了不少,白萋特地让这二人协助自己,也是为了能有更有经验的人在旁边帮助,更为稳妥。 “那今日要做些什么?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小太医高声询问,房中顿时热闹起来。 古代能用的东西很少,止血钳什么的也找不到能代替的东西,在打算给顾寒尘接骨之后,白萋他们几次聚在一起商议要用到的东西,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白萋特地将原本定下的麻沸散的剂量又多加了几钱。 将事情安排好,接近晌午,看着桌上摆放的东西,白萋的心又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成败就在明日一举,顾寒尘的腿伤已是顽疾,还要做好将里面腐肉割去清除的准备,干净的棉布剪好叠好阵阵用了三尺,确保每样东西都充沛白萋难得才有了一点点的轻松。 在药房一呆就是一日,白萋将东西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想起来就点数一遍,想起来就翻看一遍,夜色渐浓,李太医见她还未离开,上前劝慰。 “姑娘今日就不要再操劳了,早些休息。” “李太医明日就辛苦您了。” “哪里话,姑娘才是辛苦,安神药已经煮上了,等会差人给王爷送去。” 白萋看着旁边炉火上熬煮的安神药,稍稍思量,“等会我去送。” 李太医拱手一拜与白萋告别,白萋俯身行礼目送李太医离开,煎好药慢慢向顾寒尘的寝殿而去。 书房的灯光从门窗透出,白萋轻轻叩门,房中传来了顾寒尘的声音。 “给您送安神药。” 顾寒尘放下手上的笔,从白萋手上接过药,安静的房中没有一点声音,过于安静,让人反而觉得不安。 “明天,我一定,一定会将你治好!” 白萋这话,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顾寒尘,只是听了此话,顾寒尘淡淡一笑,将汤药一饮而尽。 “好。” 第五十二章 “王爷已经醒了。” 李太医低声对坐在殿门口台阶上的白萋道,白萋目光注视着远方,默默点了点头。 “姑娘进去看看吧。” 白萋依旧目视前方,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也没有回应。 “楚姑娘无需挂念,此次断骨再接,极为成功,这都是姑娘的功劳。” 白萋听了这话嘴唇不自觉的又抖了起来,素静的小脸皱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圈。 “可……麻沸散……” 见她哭了李太医急忙安慰。 “姑娘不必自责,麻沸散本就因人而异。” 白萋非常斟酌使用麻沸散的用量,可没想到顾寒尘还是比预想中的迟了近一个时辰才醒。 看着天光,又亮转暗,白萋不敢在房里呆着,生怕因为自己的错误,害死了顾寒尘。 “楚小姐,王爷请您进去。” 北燃也来传话,白萋慢慢站起身,才注意到自己连衣服都没换。 “我……我先去换件衣服。” 手上的血是郑嬷嬷拿着锦帕坐在她旁边一点点擦干净的,郑嬷嬷想拉她换身衣服,可白萋却没有一点力气,她满眼都是顾寒尘的伤还有他迟迟没有睁开的眼。 “先去看看王爷吧,王爷刚醒就要见您。” 北燃怕顾寒尘等急了,恨不得将白萋直接扛进去,而白萋犹豫不决,让北燃极为心焦。 “我……我不去了,你让王爷好生休息吧!” 白萋承认她就是在不该怂的时候怂,她没有勇气面对顾寒尘,甚至连简单的一句让他好好休息都说不出口。 北燃见白萋犹犹豫豫,也着实为难,顾寒尘的命令他也不敢随便耽搁,可是白萋不去,他也不能真的就把她绑过去。 “楚小姐,您去看一眼王爷吧,王爷刚醒就找您……万一……万一是伤处不舒服呢?” 白萋听了此话,满是犹豫的双眸,顿时多了几□□材疾步冲向了殿内。北燃见她如此匆忙,也紧追其后跟了过去。 “怎么样?难受吗?疼吗?” 白萋冲破众人,撞开门扑在了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顾寒尘满脸忧色。 顾寒尘脸色煞白,墨黑的长发散在枕头上,他微微抬起眼眸看着白萋,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 “没事没事,你动动手指都行。若是难受,你就动一下,若是疼,就动两下。好不好?” 白萋将他的手紧攥在手中,顾寒尘微微摇首,白萋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的跟要滴血似的。 “你现在身子虚的厉害,先睡会,我让厨房去煲人参鸡汤。”她说着就要走,顾寒尘无力的手将她的手指勾住。 “在这……” 他用尽所有力气,才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 白萋点点头,半跪在床边。 “好,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守着,哪也不去,好不好。” 顾寒尘似乎满意了,轻轻长出一口气,眼睛微微合起,白萋摸着他冰冷的手,用自己的小手将他的大手紧紧包裹着想多给他点温度。 “楚小姐,坐在椅子上吧。” 北燃悄声进了房中,拿了一个圆凳放在了白萋旁边,白萋摇了摇头,“我坐在地上这个姿势,王爷舒服。”北燃见她不依,拿了一床被子帮她铺在地上,初春天气尚寒,在地上坐一夜,怕是会冻出病来。 “李太医那里有补血的药房,你拿去给食堂去炖鸡汤,王爷明早喝。” 白萋脱不了身,只能把此事交给北燃,北燃微微颔首,悄声而去。 夜晚极为安静,白萋攥着顾寒尘的手,靠在床边,终于能稍稍平静一会,顾寒尘的手已经不似刚刚那般寒冷彻骨,慢慢有了些温热,这温度让白萋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明日,顾寒尘应该就会清醒,到时候腿上的痛肯定会让他难以附加,白萋想过许多办法,要不然给伤口敷麻沸散,要不就将麻沸散按时服用,保证每日休息,养伤,可是太医对此都并不建议,最好的办法,只有让顾寒尘自己忍过去。 想到往后的一段日子,顾寒尘都会和这种痛苦相伴,白萋的心就难受的被人揪住一样。 转念一想,也是好事,书里的顾寒尘直到死都是孤家寡人,现在腿伤好了,还有爱慕他的公主,到时候娶个皇亲国戚,在朝野中的地位更加稳固,往后一家子女其乐融融,多好。 那时候,自己也能够把这个假装白月光的身份卸掉,回到普普通通的楚白萋的位置,安安心心嫁给温衍,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疼……白萋揉了揉自己的心口,什么时候,这副身子这般脆弱了,还是为了顾寒尘操劳一日,奔忙太久让这具羸弱的身子无以复加,旧病重发? 白萋轻轻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脉上,脉象一切平稳,没察觉到有什么意义,可是心里那种闷闷的疼,却让她难以忽视。 按着自己的胸口,趴在了床边,白萋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哭什么就是无尽的委屈缠绕着她,眼泪忍不住的往外涌出。 * 眼前微微发亮,白萋慢慢睁开眼,没想到已经天亮了,昨天她好像趴在顾寒尘的床边哭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明媚的春光照进了房间,白萋慢慢抬头,眼前就是顾寒尘的睡颜,她缓缓起身披在身上的一件狐裘掉了下来,许是昨晚北燃进来时帮她盖上的。 顾寒尘还在睡,脸上依然没什么血色,白萋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查看顾寒尘的伤势,右腿上触目惊心的伤疤旁边一条精细缝上的伤口显得柔和许多,白萋用手轻轻试了下周围的温度,还好,并没有发炎。 生怕把顾寒尘吵醒,白萋小心翼翼的给他换好药,重新包扎起来,但麻沸散的时间已经过去,即使动作极为轻微,还是让顾寒尘惊醒过来。 “寒尘哥哥。” 见顾寒尘醒了,白萋放下了手上的事,急忙询问。 “头晕不晕,能看清东西吗?我现在伸的是几根手指?”她的手指在顾寒尘眼前晃,古代的麻沸散白萋是第一次用,掌握的并不纯熟,昨天就已经算错时辰导致顾寒尘迟了一个时辰才醒,生怕别出现什么别的毛病。 “能。”顾寒尘把她在眼前晃小手握住,手无力的落在床上。 “伤口现在肯定很疼,不能再用麻沸散了,你得自己忍过去。” 白萋看着顾寒尘这副模样,眼看着眼泪又要出来了,顾寒尘微眯着眼看着白萋,扯出了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 “哭什么,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白萋用力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别哭,我现在没办法抬手为你擦眼泪。” 顾寒尘眼神里带着几分心疼,白萋迅速擦去泪水,对他抿唇一笑。 “我知道寒尘哥哥什么都不怕。” 她认真又幼稚的模样把他逗笑了,白萋将他的碎发轻轻整理,然后道:“我去喊人上鸡汤,今早你就喝点鸡汤就好。” 顾寒尘微微颔首,白萋跑了出去,很快就又折了回来,身边还有几个太医。 太医见到顾寒尘纷纷跪在地上行礼,白萋喊来侍女拿来垫枕放在了顾寒尘的身后。 “我刚刚检查过伤处了,并没有发红发热的情况,也已经给王爷换了药。” 白萋极为小心地将伤口慢慢取开,几个太医稍加诊断之后,拱手对顾寒尘道:“王爷昨日接骨极为顺利,楚姑娘功不可没。这几日还请王爷不要随意下床走动,尽可能静养。” “赏。” 几个太医跪成一排谢恩,白萋都没让他们说完,就把他们都撵了出去,房里顿时恢复了安静。 “往后还是不让他们跟着了,闹哄哄的一片。”白萋坐在顾寒尘旁边,小声抱怨着,顾寒尘看她这副模样,轻笑出声。 “笑我作甚?” 顾寒尘没有回答,整整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使顾寒尘极为虚弱,他靠在垫枕上,目光却一直落在白萋身上。 侍女轻轻叩门,送来了鸡汤,白萋盛了一碗,轻轻搅动,吹散热气。 “喝点鸡汤。”她用嘴唇试过热度,送到了顾寒尘的唇边,顾寒尘慢慢将鸡汤喝了下去。 两碗鸡汤下了肚,顾寒尘觉得身子暖了几分,白萋撤掉了垫枕,让他好生躺着,继续休息,顾寒尘却拉住了她的袖角。 “阿湄,为何昨日我醒来时,你不在。” 顾寒尘看着白萋,即使昨日种种都极为模糊,可是当他刚刚睁开眼,满心期待的人没有出现时,那种难言的绝望,让他瞬间回到了刚来渊国时,举目无亲,孤立无援时。 “是我不好,我错了。” 白萋向他认错,而顾寒尘却并不想听这些。 “阿湄,陪在本王身边哪都别去,好吗?” 往日里显赫冷漠的顾寒尘,此时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让白萋无法拒绝。 “好,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第五十三章 顾寒尘卧床几日,白萋陪在身边,悉心照顾起居日常,就连一日三餐都不假他人之手。 顾寒尘腿上的伤口恢复的很好,没有发炎也没有其他症状,白萋看着日渐恢复的伤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心里极为欢喜,只是伴随着腿伤慢慢的痊愈,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越发明显。 “寒尘哥哥,参鸡汤您怎么又没喝?” 看着碗里放的好好的鸡汤白萋责怪道,顾寒尘这段日子越发的不听话了,昨儿的鸡汤只喝了半盅,今天竟一点没动。 “……还不饿,等晚些再用。”顾寒尘有几分窘迫,这段日子喝的鸡汤比他这几十年喝的都多,府中的厨子厨艺不错,但也忍受不了没完没了天天顿顿喝。 “不行,中午还有中午的。现在就要喝了!” 白萋坐在他对面,直直看着他,顾寒尘面带难色,手指微颤将鸡汤接了过去。 “快些,现在刚好入口。” 顾寒尘端起鸡汤长处一口气,一仰脖将一碗鸡汤喝下了肚。 “喝鸡汤又不是让你服毒,为何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白萋将瓷碗接了过来小声责怪,顾寒尘连喝了两口茶去了去口中的油腻,方才开口。 “往后不用再烹煮鸡汤了。” “鸡汤温补,也不油腻。这鸡汤还早着呢!” 白萋才不理会,扔着碗一蹦一跳跑了出去,顾寒尘喊来了守在旁边的北燃。 “去厨房和厨子说,以后不要再炖鸡汤了。” 北燃应下,随即要走,顾寒尘迅速喊住了他。 “等下!避开阿湄,交代厨子不许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更不许和阿湄说。” 北燃茫然看着顾寒尘,却并未多问拱手应下,离开了书房。 顾寒尘无力长叹,没想到竟有一日沦落到这般境地,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让他如此紧张。 白萋哼着小调往药房走,迎面见到了前来找他的郑嬷嬷,郑嬷嬷见到她极为欢喜,拉着白萋就往大门口走。 “大小姐快跟我来!您看看谁来了!” 白萋有些奇怪,但还是跟上了郑嬷嬷的脚步,从寝殿到大门足足走了一刻,才终于见到了偌大的门阁。 “郑嬷嬷,谁来了?我还要去给王爷拿药呢!”白萋走的有点发喘,一路小跑到了门口,看到一个纤瘦颀长的身影,白萋顿时停下脚步。 “郑嬷嬷,那是……” 白萋指着门口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来这里。 “是啊,是温公子!温公子来京城了!” 白萋猛然想起,对,温衍该来了,当时顾寒尘和她说过二十日后是科举,现在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按照故事的剧情推进,温衍应该在这时考取状元,一夜成名天下知,白萋这些日子都陪在顾寒尘的身边把这等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温公子专程来找您的,您快去吧!” 郑嬷嬷极力想要撮合二人,温衍往后定然是飞黄腾达,前途无量,如果白萋跟着他,往后还有什么要操心的? “不行,不能见!” 白萋往后撤了几步。 这儿是摄政王府,上上下下都是顾寒尘的人,她只要过去和温衍说一句话,就一定会被人发现告诉顾寒尘。 顾寒尘对温衍本就敌视,若是想现在惹了顾寒尘的霉头,往后温衍绝没有好日子过。 “郑嬷嬷,我不能见他,你让他快些离开。” 郑嬷嬷有些奇怪,她刚刚看到温衍专程来找白萋的,怎么现在偏偏不能见了。 “温公子对您一片痴心,王爷的腿伤也渐渐痊愈,您现在还在担心什么?” 白萋担心的事太多了,温衍是个好人,她不能将他拉下水,无论以后是否嫁给他,温衍都值得一个光明的未来。 “郑嬷嬷,此事回来再说,我先去药房,现在人不多,你快些告诉温衍,赶快离开王府,不要在此处久留。” 白萋说完,不等郑嬷嬷回话,迅速躲在了一个假山后,往药房的方向而去。 郑嬷嬷站在原地极为难办,也不知该如何回话,看着门口还在等候的温衍,狠了狠心,走了出去。 见到郑嬷嬷来了,温衍拱手一拜,郑嬷嬷面带难色,犹豫许久慢慢开口道:“小姐有事脱不开身,公子先回去吧!” 温衍满是期待的目光顿时黯淡下去,他微微颔首拱手再度一拜。 “多谢郑嬷嬷,帮在下转告萋萋,好生照顾自己。” 郑嬷嬷心有不忍,却也只能点头答应,生怕温衍过于失望,对温衍道:“小姐在给王爷治疗腿伤,已经快好了,王爷恢复的也好,小姐很快就能回去了。” 温衍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看不出他的情绪,再度拜谢后离开了。 郑嬷嬷看着温衍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长叹,温衍对白萋是人人皆知的好,对她的眷顾与照料,比楚家的那些有着血缘的亲人更甚,只是二人一直这样兜兜转转,就连郑嬷嬷这个外人都为他们着急。 白萋走的很急,几乎是跑的到了药房,站在药房门口顺了顺气,幸好这一路都没见到什么面熟的下人。 药房里的药已经开始烹煮,药香渗入了药房的每一个间隙,几个太医在给顾寒尘配药,见到白萋来了,大家拱手行礼,继续自己的事情。 白萋查看熬煮的汤药,拿起小勺点起一点放在唇边,然后拿来白瓷碗将汤药倒了出来。 “王爷的药煮好了,我去给王爷送去。今天王爷腿上的药还没有换,等下准备好了,送到寝殿。” 白萋交代后端着药离开药房还没走出几步,一个小侍女慌慌张张跑来了。 “楚姑娘,您来门口看看吧!” 白萋一听心头一惊,难道温衍闹出了什么事?他一直是极为稳妥之人不该出现什么过分的事情,那到底是怎么才专门让她去? 白萋越想心里越慌,急问:“怎了?出了何事?” “是公主来了,我们不敢拦,但是王爷交代任何人不许进府。管家也去了,等会再找人去找北燃大人,您也帮着劝劝吧,我们都拦不住。”小侍女说着就要哭了,白萋听不是温衍的事,心安了大半,将手上的汤药交给侍女。 “王爷的药你送去,我去门口看看。” 小侍女听白萋说要去,开心的要命,连连答应,感谢,白萋快步奔向门口,大门口果然极为热闹。 白萋站在不远处伸长脖子看着前面的情况,郑嬷嬷和温衍都不在,让她安下心,白萋稍稍整理下衣服,快步向门口走去,看静怡长公主被一群人围着,气的要发疯。 “你们谁再拦着,本宫就砍了他的脑袋!” 静怡气急败坏的打骂道,周围人纷纷跪下将她包围,静怡看这群人死活不让路,气的直踩脚。 “民女拜见长公主。” 白萋走上前向静怡行了个大礼,静怡看到白萋火气更甚,指着白萋道:“她为何能在王府,本宫就不能进去,你们这些下人也真是瞎了眼,看不出谁尊谁卑!” 白萋被这句话说的有些不高兴,不等静怡让她平身自己站了起来,静怡看白萋起来了,更是恼火。 “本宫让你起来了吗?你这个没规矩的丫头!” 白萋看着静怡,上前一步,对跪在旁边的管家道:“大人,您先起来吧。” 静怡看白萋这般简直怒火中烧,“你这个贱民,居然敢这样对本宫说话,你这是大不敬,本宫要砍了你脑袋!” 白萋微微抬眸看着静怡,上一次初见看她活泼可爱喜欢缠着顾寒尘白萋也没想什么,毕竟顾寒尘天生长得就惹人喜欢,加之年少有为,少女怀春极为正常,可今日见她这等蛮横无理,之前的那点好印象瞬间烟消云散。 “静怡长公主要砍民女的脑袋?” 白萋看着她目光轻佻,极为不屑,静怡被这样眼神看的极不舒服,掐起腰指着她。 “你对本宫大不敬,本宫当然要砍了你,以敬后效!” 白萋冷笑一声,将管家从地上扶了起来,面露愁色,“王管家,您也听到了,长公主要砍我脑袋,小女可能无福服侍王爷了。” 王管家被白萋拉了起来,见白萋还隐隐红了眼眶,急忙对白萋道:“楚姑娘您若是死了,老臣该如何向王爷交代啊!” “交代什么?就跟王爷说,是我不懂规矩冒犯了长公主,来世再来服侍他吧!” 白萋说的真切,马上就把自己感动了,周围的人一片肃然,静怡这话明显就是气话,接她三个胆子也不敢杀顾寒尘的人,现在这个女子说的就跟要交代后事一样,简直让静怡骑虎难下。 “我去求王爷!我这就去求王爷!”王管家听不出真假,还真以为白萋在交代后事,静怡要杀人,推开白萋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静怡有些后怕,想要开口喊住王管家,可惜王管家早就跑没影了。 “本宫何时要杀你?你在此信口雌黄,离间本宫与王爷之间情谊,心思叵测!” 白萋的计谋简单又粗鄙,静怡不是傻子一眼就看穿了,可即使看穿,也是百口难辨。 白萋嗤笑一声,眸光流转,随手将耳边的碎发稍稍整理,一副全然无畏的模样。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 第五十四章 白萋回答的坦坦荡荡,让静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白萋问身边的人。 “你们听到了吗!这个女人心思何等之深!” 王府的人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跟着静怡从皇宫来的人,也不敢惹盛怒之下的静怡,两边的人都闭着嘴不说话,静怡气的对着旁边的一个下人扇了一个耳光。 “民女劝长公主冷静一点,等会王爷就来了,无论您是打您的人,还是打王府的人,都不好交代。” “你这个毒妇!离间本宫与摄政王,是何居心!” “长公主此言差矣,我可什么都没说,说不懂规矩要好好教训我的,是您,说我不尊重您,要砍了我的人,也是您,怎么您现住不认账吗?咱们这么多人都听着的。” 静怡狠得死死地攥成拳头,她恨不得这一拳就打在白萋脸上,她听说顾寒尘接骨,带着太医前来探望,打着探病的名义接近,谁知,现住被白萋三两句一说,变成了她登门找事。 “长公主,王府不适合您,民女劝您快些走,不然等王爷来了,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 白萋双手抱在胸前,目光轻蔑,居高临下的看着静怡,想和她斗,她还太嫩了。 “本宫前来探病,岂有说走就走的道理,而且是你这个小人在此处搬弄是非,怎么还是本宫的错了,本宫今日还就好好教训教训你,本宫就不信,本宫帮王爷管理管理下人,还有人敢拦着吗!” 静怡伸手要来了一根马鞭,白萋看着马鞭,心底有些发慌,这一鞭子打下去可不轻,现在静怡大抵也想清楚了,反正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还不如好好出口恶气。 白萋两眉微微颦起,很快就平缓下来,现在若是怕了定然会被这个公主耻笑,就算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她也决不能退让。 “长公主以何身份教训小女?无故登门,没有拜帖,还出手就要打人,难道身为公主,就是如此放任粗鲁吗!” 白萋声调极高,三两句话,说的静怡颜面大失,她拿着鞭子就要往白萋身上甩,白萋没有躲开站的笔直,一阵疾风飞驰卷起,一个人挡在了白萋身前。 “静怡长公主,楚姑娘是王爷身边的人,您连王爷身边的人,都敢动吗?” 北燃抓住了马鞭,声音冷的就像是彻骨寒冰,他阴狠冷静的目光锁在静怡身上,静怡握着马鞭的另一端,脸涨得通红。 “她出言不逊,本宫教训她情理之中!” “长公主来此,就是为了教训摄政王府的人吗?” 顾寒尘的声音直插而来,静怡手猛然收回,鞭子落在了北燃手中。周围跪着的家丁侍女纷纷退避旁边,顾寒尘眼带寒锐,慢慢靠近。 “不,不是,寒尘哥哥……”静怡项为之强解释一二,可是任她如何去想都没有能够搪塞过去的说辞,白萋缓缓吐出一口气,也退到了旁边,没想到顾寒尘来的这般快。 顾寒尘看着嘈杂一片,眸色一转看到了握在北燃手中的鞭子,寒锐的眸底带着几分杀气,静怡看他这般吓人颤巍巍道:“寒尘哥哥,她刚刚……羞辱本宫。” “长公主来本王这里,又是打人,又是吵嚷,本王真没看出此地还有何人敢羞辱公主。” 顾寒尘压抑着怒火,一字一顿,令人不寒而栗,静怡指着白萋,“就是她,她污蔑本宫!” “长公主到此处,吵吵嚷嚷闹个不休,整个摄政王府鸡犬不宁,这可是污蔑?” 白萋偷偷瞟了一眼顾寒尘,往他旁边挪了两步,有顾寒尘做靠山,她天不怕地不怕。 静怡一句好处没落到,反而被顾寒尘教训一顿,心里火气极盛,她狠狠瞪了一眼白萋,“本宫听闻寒尘哥哥……” “长公主言辞注意些,本王和您并无兄妹名分。” 静怡脸红的更厉害了,这么多人面前,顾寒尘毫不顾忌她的颜面处处袒护着那个死丫头,静怡气的牙痒,狠狠一踩脚跑了出去。 闹哄哄的大门前顿时少了大半的人,顾寒尘从管家手中接过轮椅,推着顾寒尘往寝殿而去。 “……你这样说长公主,没关系吗?” “谁惹出的麻烦?” 白萋听了此话,立即闭了嘴,顾寒尘原来都清楚。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袒护我?静怡长公主岂不是会更生气?”白萋偷偷看着他,希望从他的神色里捕捉到一丝丝的破绽。 顾寒尘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白萋悄悄吐了吐舌头,推着他继续往寝殿而去。 “寒尘哥哥,要不咱们去后面花园转转吧!” 白萋突发奇想,今天天气不错,也挺暖和,去晒晒太阳,赏赏花草愉悦心情也是好事。 顾寒默许了,白萋推着他往寝殿后面的小花园而去,桃花已经卸了,满园花色多添绿,白萋看着周围的花花草草心情极佳。 “寒尘哥哥你看这个小花真好看!”她摘下了一朵草丛里的小花在指尖轻轻一转,粉色的花瓣转开好似少女的裙摆。 “嗯。”顾寒尘眼神里的冷锐也被春阳温暖。 白萋折下一根柳枝双手转动□□,不一会柳枝变成了一个柳条帽,白萋蹲下身子将小花采下插在上面,粉粉绿绿极有生气。 “好看吗?”白萋将柳条帽戴在了头上,墨色的长发上没有多余的配饰只有一个柳条帽,鹅黄色的衣裙和这帽子极为相合,顾寒尘靠坐在轮椅上看着她,微微颔首。 “好看。” 白萋听他这话笑的眯起了眼睛,她将柳条帽拿了下来戴在了顾寒尘的头上。 “好看!” 顾寒尘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异样的窘色,与平日里的他都大不一样,顾寒尘抬手要将柳条帽扯下,白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行!这样好看!” 顾寒尘不依,白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啊!真的挺好看的!” 她娇嫩的小脸带着几分不满,嘟着嘴巴声音带着几分撒娇一样的甜软,顾寒尘心一软,将手放下了。 “哎。”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坐在轮椅上,看着喜笑颜开的白萋,心里却没有丝毫愤怒与烦忧。 “寒尘哥哥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几岁。” 白萋重新将柳条帽整理,水灵灵的双眸带着笑意,顾寒尘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萋,心好似都跳漏了两下。 “本王本就不老。” 看他好似对此还有些生气,白萋不禁哑然失笑,她没想到顾寒尘还会在乎这等事。 “是,寒尘哥哥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她笑盈盈的推着他往旁边的水榭小亭而去,暖春已到,水面上不时冒出几条锦鲤,每有风来,摇动着刚刚舒展的荷叶,别有一番风味。 白萋坐在亭边,看着吹皱的春水,暖风吹拂在脸上,极为舒适,白萋伸了个懒腰,真是春困恼人,这会子太阳又好,晒得她困得不行。 “喜欢这儿的话,本王就在此给你修一个楼阁,本王记得你在楚府时住的地方,就是在水榭旁边。” 顾寒尘在楚府时大多在他的小院,没想到还对她的住处有印象,白萋有些窝心,没想到顾寒尘默默关注自己这般久。 “在寒尘哥哥那里住挺好的,往后有空你多陪我来这儿坐坐就好。” 白萋话一出口,立即闭上嘴,得意忘形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死死抿住嘴,看向别处,都怪春天太容易犯困,才让她开始说梦话。 白萋别开目光看着水榭里的鱼儿,绞尽脑汁想怎样才能将话圆过去,可是舌头打结,脑子迟钝,一句话都想不出来。 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翩然而落,白萋小心地看向旁边的顾寒尘,他将头上的柳条帽取下带在了白萋头上,深邃的眸光注视着她,白萋心跳的飞快,脸也开始发烫。 “那就永远留在摄政王府吧,这样本王才能一直陪着你。” 第五十五章 顾寒尘的腿伤恢复的极快,除了还不能下地行走,至少之前伴随的腿疼,已经不再烦恼他了。 在府内休息的第十日,几个辅政大臣一起来到了王府,请顾寒尘早日回朝主持朝政,白萋想与他们理论,却被顾寒尘拦下,万般无奈下,白萋也只好勉强答应,只是多加叮嘱让他不要过于操劳。 那日温衍之事,白萋一直忐忑不安,好在顾寒尘并未询问过,白萋也只当是他不知道,将此事瞒着,想来顾寒尘回到朝中,考卷也已经批阅好,就算顾寒尘见到了也总不能驳了主考官的意思,到时候顺理成章,就把温衍拟为状元,白萋才算不愧对于他。 一早,白萋听到外面的轻声门响就行了,顾寒尘今日就要去上朝了,当日那几个辅政大臣曾说,顾寒尘不在,没人能起草圣旨,这一群考生已经耽搁数日,不能再拖延了。 也就是说,今天顾寒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那便是去钦点状元。想到这儿,白萋不由心跳加速。 白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开始担心,担心顾寒尘小心眼,故意挤兑温衍,又不断自我否定,顾寒尘就算对温衍没什么好感也不至于这般针对,好歹他也是位高权重之人,不值得为这样的小事,坏了自己声誉。 白萋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不断的吵吵,让她头大,烦得要死,索性坐起身来,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 平时这个时候自己还呼呼大睡,郑嬷嬷他们自然起的也比侍奉顾寒尘的下人要迟些,白萋自己穿好衣服,净颜漱口,悄悄推开门走了出去。 殿外要比殿内热闹许多,天刚蒙亮,下人们就纷纷忙碌起来,这么大的摄政王府,每日仅是打扫就要耗费极大的人力和时间,在寝殿周围服侍的下人,见白萋出来了,向她跪拜行礼,白萋越过众人,漫无目的的溜达出去。 在摄政王府内闲逛着实无聊到发慌,白萋索性折回了药房,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开始煮药,等顾寒尘下朝回府就能用,值夜的太医见到她极为惊奇,白萋开口道:“刘太医您一宿没睡,先休息吧,我来熬药。” “姑娘怎么今日来的这般早?” “睡不着就醒了,您歇着吧,我来便好。”白萋将刘太医劝走,自己拿着小扇坐在小炉边扇火,药香四溢,顾寒尘的腿伤渐渐好转,等到骨头结实了,就要开始进行一些康复训练。 一直坐到了天彻底大亮,几个侍女跑进来找她,白萋才终于挪了个位子。 “楚姑娘,郑嬷嬷四处找您呢!” 白萋起先还有些疑惑,再一想自己一起床就跑了,找不到她的郑嬷嬷肯定极为担心,于是将蒲扇交给侍女,交代如何熬药,快步走了出去。 郑嬷嬷许是也猜到白萋没去处,定然会来药房,白萋去找她时,郑嬷嬷已经在药房门口了。 “我的小姐啊,我看不到您心里都慌得要死啊!” 郑嬷嬷捂着心口对白萋说,白萋扶着她的肩膀帮着她顺了顺气,陪笑道:“我早上睡不着就起床了,见你和春花还在休息就没有打扰。” “小姐这是什么话,您对老奴哪有什么打扰,往后醒了,就喊老奴一声便是。可用早膳了?” 白萋摇摇头,郑嬷嬷扶着她往寝殿走,一边走一边对白萋道:“我想您还没用,就安排春花去取了,您先在房中歇息片刻,喝点茶水润润嗓。” 白萋心不在焉,端着茶水目光绵远,郑嬷嬷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担忧询问:“小姐怎了?可是身子不爽利?” 白萋摇摇头,正好现在房里也没别人,小声询问郑嬷嬷,“郑嬷嬷那日温衍来所为何事?” 听白萋提到温衍,郑嬷嬷适才安下心,她还以为白萋对温衍真的已经无心无情,她忙对白萋道:“温公子来就是想和您说他已经参加过科举,等出了结果,您治好了王爷腿伤,到时便能迎娶您,不用再受楚家的委屈了。” 郑嬷嬷说的万分欢喜,白萋终于熬出了头,可白萋对此却没有什么开心可言,曾经她确实希望通过嫁给温衍离开楚家,离开顾寒尘,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在观察身边呆的越久好像越难以抽身。 心里一直塞着事,白萋也不觉得饿,眼看着就要到中午索性等着顾寒尘回来,和他一起用午膳,还能旁敲侧击打听打听宫中事务。 “楚姑娘,王爷派人从宫里传话来了,说今日有客来府,请您换好衣装,等他午膳。” 白萋有些奇怪,常来府里的只有白将军,而白将军见过数面也算熟识,没什么必要还特地打扮,思来想去一个人冒了出来。 “不会吧……” 那天她羞辱了长公主,长公主找自己的母亲告状,然后今天来兴师问罪? 白萋越想越笃定,输人不能输阵,她迅速钻进房里,喊来了春花来帮她更衣梳妆。 * 顾寒尘刚刚回朝,就见到一个极为熟悉却又不想见到的人。 翰林学士极力推举,说此人才华横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草民拜见摄政王。” 醒有朗月清风之姿,醉则玉石崩塌之态,虽还没穿上官袍却已经有了一身浑然正气。明明垂眸敛眉,却有一种难掩自信与贵气。 在楚府初见,并不觉他甚是引人注目,而今再看,顾寒尘嘴角一扬,眼底藏了一抹冷笑。 “温公子在考试时所写的《□□志》字字句句颇有先人风范,我等极为推举!” 大臣将他的考卷拿来,呈了上去,顾寒尘拿着考卷眸子一撇,随便扫过。 “若是摄政王没什么问题,老臣就安排人拟旨,昭告天下将温衍公子点为状元。” “不急。” 顾寒尘淡淡扫过众人,将手中的试卷合起,臣子对他多有惧怕,顿时大殿内鸦雀无声。 “温公子,今日早朝之后,请留在殿内和本王细谈。” 臣子们面面相觑,温衍上前一步,对着顾寒尘行了一个大礼。 “草民遵旨。” 魏擎前去镇压易国余党,几次传来捷报,军中事白将军自有分寸,顾寒尘也从不多加干预,早朝比预想中的事少了不少,早早散了朝,可大家还是在宫中漫无目的假装忙碌的闲逛,都特别好奇顾寒尘和新科状元之间会发生什么? 偌大殿宇庄严肃穆,温衍眉目收敛,却不见卑躬屈膝之色,顾寒尘缓缓下了高座。 “本王府中有一坛陈年佳酿,想与公子一品,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温衍听闻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颔首应下,随即回神发现自己有些唐突,往后撤了一步,拱手一拜。 “多谢王爷。” 白萋也在王府,之前他特地去寻并未见到,他一直心中挂念放心不下,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踏进王府,温衍自然不会拒绝。 顾寒尘嘴角微扬,让北燃备下马车,特请温衍与他同坐一乘,二人坐在同一个车厢,气氛有些尴尬,顾寒尘闭目养神,温衍缄默不言。 白萋早在府中等候多时了,安排小厨房做了不少好菜好饭,公主人家是有靠山的,她只能倚仗顾寒尘,顾寒尘还是个外姓,为了能弥补自己之前的莽撞白萋尽可能的把能想到的都安排妥当,生怕有一点漏洞。 “姑娘,王爷回来了!” “谁和王爷来的?”白萋急忙问。 小侍女细想片刻,“不知道,没见到别的车子。” 白萋长出一口气,要是太后太妃来肯定早就让人来让男丁回避,不见人提前通告,也没有其他车,可能太后太妃有别的事,不来了! 白萋越想越开心,让下人们把银质的餐具撤下,换上了平日用的白玉瓷,还交代厨房那只没杀的老鳖也别杀了,已经满桌的菜品无需再加了。 白萋伸了个懒腰跑出去接顾寒尘。还没到门口就看到顾寒尘和另一人一并进了府中,熟悉的人让白萋瞬间被定住,怎么可能!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阿湄,今日温公子来府,可要好生款待。” 白萋看着二人木讷的点了下头,温衍拱手一拜。 “萋萋近而可好?” 白萋比在楚府时明朗许多,看着身衣装打扮每一样都不是寻常物,他眸色暗淡,知她过的好,本应开心欢喜,可是为何心里竟是这般难受。 第五十六章 白萋目光扫过温衍随即躲开,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温衍,也不知要和他说什么,明明只是隔了几个月,却像是隔了很久很久,甚至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生疏。 “那个……饭菜已经备下了。”白萋迟疑了好半晌才终于开了口,她转过身,脚步走的很快,大步往摆下饭菜的清月阁而去。 本以为来的人是太妃太后,白萋准备的饭菜很多,安排的地方也是府上的豪华之地,现在温衍来了,在此等豪华之地,总让人有一种刻意炫耀之感。 “阿湄知道今日有客,竟安排的这般妥当,真是为本王省了不少心。” 白萋听了此话,顿时心里更为烦闷,顾寒尘的话说得由显暧昧,可白萋却完全无力反驳。 “以为是什么太妃太后来的,所以……所以……提前让人准备了下。”白萋小声为自己解释,可却不敢抬头看温衍的眼睛,她能感觉到有一束目光注视着她,而她却无法回应。 “阿湄在府上越发有模样了,放心,若真是来了太妃太后,本文也不会让你独自操劳。” 顾寒尘话里有话,白萋干笑两声,拉开了旁边的椅子,“怎么你们今日会在一起?来,坐下一边吃一边说啊!” 气氛尴尬的让人窒息,白萋坐在椅子上觉得全身上下好似有无数根绳子将她牵引着,动也不能动,怎么样都不舒服。 “温公子年少有为,才华横溢,被众臣推举为金科状元,本王有许多事想与他公论,因而特地请进府中小坐。” 白萋看着顾寒尘狡黠的目光,心里暗骂他骗人,什么想请温衍来府中小坐,都是骗人的鬼话,他明知道温衍对她还存有情谊,说了这一通如此暧昧的话,岂不让人误会? “恭喜恭喜,那这杯酒就是庆贺之酒,白萋敬您。” 白萋端起酒杯,强装笑脸,唯一好事就是温衍的状元之名没有受她影响,他还是他的金科状元,往后还是有光明的未来。 温衍脸上的表情极淡,看不出什么喜怒,客气寒暄两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餐极为压抑,白萋无论吃什么都形同嚼蜡,温衍亦是如此,只有顾寒尘一人吃的怡然自得。 终于熬到午膳结束,白萋如芒在背,几乎是逃走一般离开了清月阁,郑嬷嬷也见温衍来了,一直没有机会询问白萋,终于见她出来了,忙将他拦住。 “大小姐,温公子来啦?”郑嬷嬷又惊又喜,白萋种种一声叹息看着郑嬷嬷神色复杂。 “怎了?出了什么事吗?”郑嬷嬷看出了白萋的难色,关切询问,白萋现在百口莫辩,只是一种愤而无力压在自己的心口,难受的要命。 “心里烦。” 白萋和郑嬷嬷说话间,顾寒尘和温衍走了出来,白萋默默推到旁边,低着头不再说话。 “温公子还有要事,不能在王府久留,阿湄和本王一起送送他,可好?” 白萋刚要开口拒绝,余光看到了温衍的目光,他眼神里藏着许多话,白萋若是现在严词拒绝,温衍只会更为难堪,勉强点了下头。 一路送到府门口,春光温暖,却让白萋全身上下冷的要命,目送温衍登上马车,白萋径直离开。 “舍不得?”顾寒尘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白萋深吸一口气,她和温衍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决定依附他,为的也是能更好在此处生活,但温衍是个好人,待她是真心的好,好到让白萋认为自己粗鄙的想法极为卑鄙,而现在顾寒尘这般愚弄他,白萋着实看不下去。 “王爷这是何意?” 白萋对顾寒尘的称呼极为疏离,不是之前那样甜甜的喊着“寒尘哥哥”,顾寒尘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一沉。 “王爷不就是在怀疑我吗?何必将温衍搞得这般难堪,您把他带到府里,为的难道就是用我来羞辱他吗!”白萋心头压抑的火喷涌而出,她不顾身份的对着顾寒尘吼道,他可以怀疑,但为何偏偏要这般者辱温衍,好似他们两人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北燃看顾寒尘情绪有些不对劲,上前阻拦白萋,白萋用力甩开他的手,“王爷这般怀疑我,何必留我在府中,放我走便是,现在你的腿已经好了,只要假以时日休养往后与常人无疑,我的用处也就该到此为止了。” 白萋说完,大步往大门外而去,顾寒尘看着白萋的背影,心头火气不休,他高盛怒道:“楚白萋,给本王回来!” 白萋心意已决,她本来已经感觉顾寒尘和曾经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摄政王,开始变得有血有肉,从天边到了眼前,可是现在看来,是她太傻太天真了。 “楚白萋!” 顾寒尘坐在轮椅上,狠狠的拍着轮椅的扶手,看着白萋决然的背影,他从没有这般痛恨过自己的残废无用,居然连一个想追回的人都追不到。 “楚白萋!” 顾寒尘愤然起身,拖着病腿追了出去,北燃见状急忙上前搀扶,顾寒尘推开北燃,一瘸一拐追了出去。 “楚白萋,你若不停下,本王便杀了所有楚家人和温家人!” 白萋猛然停住,回头要与他争论才看到顾寒尘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从大门口到这里少说也有十余丈远,看着还在府内的轮椅,白萋嘴唇微颤,想要说的话却难说出口。 “你……你怎么,走出来了……”好不容易白萋才终于将这句话问出口,腿上的痛意让面目阴沉的顾寒尘眉头紧锁,看出他的不适白萋寂寞喊着北燃。 “把轮椅送出来,王爷的腿不能站!” “回去!”顾寒尘分毫不在意自己的断腿。 白萋看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眉头蹙得更紧,“你坐着,你难道还要再断一次吗!” “若是它再断一次,你就留下,那便再断一次,十次,本王都不在乎!” 顾寒尘说的笃定坚决,白萋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她强忍着心头的怒气上前搀扶住顾寒尘想帮他的伤腿分担点重量,却被顾寒尘甩开。 “楚白萋,回府!” “你够了!”白萋气的冲他怒吼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杀人就杀人,自己也不爱惜,心眼小不懂事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做小孩子的蠢事,我告诉你,你这条腿若是再断,老子就给它砍下来!往后你就只有一条腿了!” 北燃推着轮椅到了二人身边,这个世上还没有人敢对顾寒尘这样大吼大叫,看白萋气的脸涨得通红,顾寒尘居然一言不发。 “给我坐上去!”白萋指着轮椅,对顾寒尘命令道,北燃看着顾寒尘又看了眼白萋,放下轮椅,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只希望顾寒尘真的恼怒起来,不要迁怒于他。 顾寒尘沉默良久,默默坐在了轮椅上,北燃看到这一幕极为惊奇,他对白萋不由更为赞叹,这个女子究竟是何本领居然能让顾寒尘乖乖听话。 “我告诉你,腿伤完全痊愈之前,不许随便走动,不许离开轮椅,不许不喝鸡汤不吃药!”白萋指着顾寒尘的的鼻子一个一个点数,顾寒尘默默收回目光,将目光投在别处,默认了。 这些年北燃还是第一次见顾寒尘这般吃瘪,一句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白萋重重斥责一通,而这个女子看起来瘦弱,身体里却有着极大的能量,这种能量足以让顾寒尘未知恐惧。 “回府。”顾寒尘的歧视较之白萋若了一大截,郑嬷嬷也追了出来,拉着白萋往府内走,白萋有些不甘愿,可是火气过了冷静下来,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现在走了身无分文又能去哪里 心不甘情不愿,白萋踏进了摄政王府的大门,顾寒尘看她进来了安下心,往寝殿而去。 和顾寒尘回了殿内,刚到明间白萋就呆不住了,她现在还不能很好的和从前一样与顾寒尘相处,也不请示转身就往自己的住处而且。 “站住。” 郑嬷嬷刚刚也听到白萋怒斥顾寒尘的那些话,当时白萋说的时候郑嬷嬷差点吓晕过去,白萋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对顾寒尘发火,还好顾寒尘没有怪罪,她拉着白萋衣袖,小声劝告,让白萋别为此事生气,保住性命才是大事。 “我累了,想休息。”白萋随口回答,快步而去。 郑嬷嬷拦住了白萋,陪着笑对顾寒尘道:“小姐昨儿休息不好,王爷莫要怪罪。” “过来。” 郑嬷嬷推着白萋往顾寒尘的旁边靠,白萋极为不愿意,想甩开郑嬷嬷,可力气没她大,拗不过她。 跟着顾寒尘进了房中,白萋一直摆着脸色,连个正眼都不给顾寒尘,顾寒尘也不多说,几人到了书房,桌边放着一个食盒。 “午膳你没有好好用,专门让管家备下的,再累再困也要吃了东西再休息。” 第五十七章 白萋看着他,狠得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一口。 干嘛还要在意她吃没吃饭,在乎她累不累困不困,就好像他们真是那个关系,这岂不是更说不清了。 “你这么在乎我干嘛,等你腿好了,我就走。” 白萋扭开头就是不看他,她心里就像是有只猫,上蹿下跳,就是不安生,她明明气的要命,可为何在顾寒尘被她备下饭菜时还会开心。 “你去哪?” 顾寒尘身子挺直看着白萋,白萋嘴角动了动,小声嘀咕一声,顾寒尘没有听清,声音严肃起来。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温衍?他有什么好!不过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学子,难道你以为现在他取得状元往后就会有大出息了?” “才不是!”白萋迅速否定,她现在也嫁不成温衍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能去什么地方,反正她不会在这个王府久待,就算为了保全性命,白萋也不会一直留在这儿。 顾寒尘眉目肃敛,眼神中带着几分愠气,他不说话端坐在那里,白萋心知肚明,她又将顾寒尘惹恼了。 “那个,你,你,你还没吃药,我先去拿药。” 房内的气氛尴尬的让人头疼,白萋找了个借口跑了出去,顾寒尘对着北燃使了个眼色,北燃翻身冲到了白萋面前,挡住了门。 “我去拿。” 说完,北燃离开了房间,并将房门关上。 房中只有顾寒尘和白萋两人,这几日天气转暖,就连之前放在房中取暖的火盆都撤了下去,可白萋还是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钻,冻得她整个后背都瑟瑟发抖。 “阿湄,你到底想怎样?” 顾寒尘叹了口气,话语里尽是无奈,白萋看着他带着几分愁色的面容,心里一阵阵发酸,他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为何还会有这样的神情。 “没想怎么样,只是,只是希望你不要这样,我和温衍没什么。” 白萋声音很小,但还是进了顾寒尘的耳中,顾寒尘长出一口气,自从在楚府第一次见到温衍,他就对此人难以放下心,而今再见,更是让他担忧,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为一个这样不足挂齿之人担心,却怕极了白萋见到他时欢欣雀跃的模样。 “本王唐突了。” 顾寒尘的道歉,让白萋一怔,顾寒尘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随便说出道歉的话,白萋看这他,阳光在他的脸庞上留下了温柔的痕迹,春日午后的阳光明媚却不刺眼,阳光下的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都多了几分温柔,从脚底向上的寒冷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温暖在骨子里来回流动。 白萋看着顾寒尘,总觉得往日里,高高在上的顾寒尘从天上下来了,他不是高不可攀,他和她一样,有血有肉,会说会笑,也是一个普通人。 白萋缓步走到他旁边,蹲在他身侧,小心问道:“腿疼吗?”她轻轻抬起他的脚踝,现在正是骨头愈合的时机,顾寒尘刚刚跑了出去,只希望没有再度受伤。 顾寒尘拿来一个矮凳放在了白萋身边,白萋坐在矮凳上,小心将他的衣服撩起,腿上的伤疤依然可怖,但却慢慢向好的方向发展,白萋心里寻思,等再过几日伤彻底愈合了,骨头接好了,就调配一个祛疤的药膏,这样他这两条腿就真正一样了。 “疼不疼?” 她轻轻按在旁边,摸着骨头,好在骨头摸上去并没有问题,顾寒尘看着垂眸的她,愣愣有些出神。 “疼吗?” 见他不答,白萋又问了一遍,顾寒尘回了神,答了句,“不疼。” 骨头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白萋将他的衣服整理好,为他穿上鞋子,抬起头望着他。 “伤口痊愈之前不可能再这样胡闹,若是再伤了,就不好治了。” 她话语里带着几分撒娇的娇软,顾寒尘看着她圆润灵秀的小脸,不自觉抬起手轻轻在她脸上一划。 “你答应过本王,要留在此处。” 白萋不敢注视他的目光,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给她的,顾寒尘心里惦记的是那个真真正正的阿湄,那个和他在淮水边相会的女孩,而不是她这个冒牌货。 白萋心里一阵阵酸楚,却无人能说,她躲开了他的手,小声道:“寒尘哥哥照顾我,其实只是因为少年时的一次相遇,其实,你我之间都清楚,那时不过是年少无知罢了。” 顾寒尘听了这话,眼神里蕴着几分愤然无奈,他抓住白萋的手腕,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真是这般想的?” 白萋不知他为何生了这般大的火气,她怯怯的看着他,眼神里写着不解,顾寒尘觉察到自己的举止过于激动,轻叹一声,放开了手。 “阿湄,本王待你不是因为曾经。” 顾寒尘徐徐道,白萋看着他,心口好似被胀满了,闷闷的有点疼,有点暖。 白萋躲开他的目光。目光里闪烁的神色她无法回应,她低下头,看着脚尖,万千思虑在心头,难开口。 “我去送药箱。”拿着桌上的药箱,白萋从房中逃跑,她跑的太急,到了殿外整颗心“咚咚咚”跳的奇快,白萋捂着自己心口,剧烈的跳动带着点疼,每一口呼吸都拉扯着神经让她闷闷的隐隐的疼,更加明显。 “是不是病了。”她抬手捧着因为心跳加速而灼烧的脸,摸了摸脑门,不像是发烧了。 “天干物燥,上火了。” 白萋找了一个极为满意的理由,慢慢往药房而去。 脑海里,顾寒尘刚刚的话不停萦绕,白萋努力找些旁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别老是惦记着顾寒尘。 “哎呀!”白萋狠狠砸了下桌子,心烦意乱,让她静不下心。顾寒尘的话就跟魔咒一样,什么叫,不是因为曾经,那是因为什么?还把她当干闺女了不成? 其他太医见到她极为奇怪,纷纷跑了出来,白萋看被自己打翻的药碗,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时冲动居然抱歉的看着周围的人。 “抱歉,打扰各位了。” 她蹲下身子拾起破碎的碗,都怪自己,才会犯下这样低级错误。 “姑娘没有伤着吧!”王太医细心询问,白萋摇了摇头。 “没事,就是刚熬好的药得重新熬了。” 白萋拿着小扇坐在了小炉边,将药重新放进了药炉里。 “姑娘,熬药还是奴婢来吧……”小侍女战战兢兢的看着白萋,王爷和她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怎么熬个药跟要杀人一样。 白萋看着被自己扇的都快烧到顶盖的火焰。乖乖把扇子交给了在药房打下手的侍女。 她实在闷的厉害,从药房跑了出去,顾寒尘不负责任的胡言乱语让她超级不爽。 凭什么她要留在这里,他们俩不过是合作关系,怎么搞的跟卖给他了一样。 难道以后他结婚有了孩子,她还得一直伺候着? 她才不要呢,一定要和他理论清楚! 白萋这般想来心里舒坦多了,想着就跑去了顾寒尘的寝殿。 “楚小姐,王爷正要去找您。”北燃站在门口,见白萋来了快步上前,白萋疾步从北燃身边走过。 “正好我也有事去找王爷。” 看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北燃怎敢让她过去,将她路拦住,小声提醒。 “王爷今日心情不佳,您……” “我还不佳呢!” 定然是温衍之事让他不快,可顾寒尘的所作所为白萋也难以苟同,为了试探她和温衍,做出这等事情未免太小气了! “王爷。”白萋推开门,看到顾寒尘正在伏案工作,白萋有点后悔,不该这个时候打扰。 顾寒尘抬眸看向白萋,白萋自知唐突,没有与他直面相对,顾寒尘缓缓开口。 “本王有事同你说。” “我也有事和王爷说。” 白萋心里闷不住事,尤其是在顾寒尘面前,她也不知为何,自从自己来到了这个摄政王府,和顾寒尘之间,似乎心底的那种情愫就变了。 顾寒尘看着她,缓缓长出一口气,“你说。” 白萋刚要开口,立即将嘴闭上,看着顾寒尘,“你先说吧。” 顾寒尘没有推辞,将手上的一个奏折扔到了白萋旁边的桌上,白萋拿起仓促扫过,是一个大臣上奏,请顾寒尘将温衍定位状元的奏章。 上面对温衍的赞美之词不胜累举,简直就是将温衍说成了天上下凡的文曲星,就是救世主,白萋看到一半,就感觉这些话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这哪里是奏折,就是写给温衍的赞美诗嘛! 别说顾寒尘,就是她看,都觉得实在是太过于吹嘘了。 白萋还没看到最后,就在心里下定决心,如果顾寒尘对此不满,要驳回,她就帮温衍说上两句,不能因为她的到来,导致温衍以后光明的未来也被抹杀,不再看那些华而不实的语气,白萋目光直直投到最后,朱红色的笔,飞扬有力的两个字,看的她心头一颤。 “准奏?” 白萋有些讶异,她捧着奏折茫然的看着顾寒尘,顾寒尘居然会准? 顾寒尘看着她这般诧异的神色,有些不满,眉间微聚,看向白萋,“难道本王就像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吗?” 白萋一时间也不知要如何作答,顾寒尘确实有时候挺小心眼的,不够大气,斤斤计较,可是,现在又觉得,之前对他的误解很深,他虽然有诸多问题,但其实他也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 “没有啊,我就知道寒尘哥哥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白萋笑了,眉眼弯弯犹如新月,顾寒尘看她灿然一笑,一直不安的心,好像也稳当了。 “你有什么事?” “我……”白萋本来是来为温衍说话的,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一阵肚饿,“我饿了,想找寒尘哥哥吃点心。” 第五十八章 顾寒尘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时候,白萋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她笑他似乎也会开心,她皱眉,自己心情也会低沉。 “想吃什么?” 白萋心里记挂的事儿都放下了,没了心思,自然吃什么都好,想起今日中午的白凉粉,冰冰凉凉,甜甜蜜蜜,有点嘴馋。 “寒尘哥哥想吃白凉粉吗?我给你做!” 春日午后,天气晴暖,吃点凉的也没什么不好,顾寒尘喊来外面服侍的侍女。 “准备两份白凉粉,再拿点别的糕点来,白凉粉少弄些。” 顾寒尘特地交代。 白萋喜甜还喜凉,听顾寒尘说少一点,自然不满意,拉住小侍女。 “王爷那份少点,我那份多点。” “都少,天还未热,不可贪凉。”顾寒尘声音提高几分,白萋放开了小侍女,悄悄吐了吐舌头,顾寒尘不会真想把她当闺女养吧!怎么比她爹当初管的都多。 白萋不吭声坐在了旁边,百无聊赖的撑着头,心里盘算着,大概再过一个月,楚老爷他们就来了,等他们来,顾寒尘的腿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腿伤还要靠养,她就能顺利完成任务,回楚家。 顾寒尘看着奏折,目光却不自觉往她身上瞟,明媚的阳光在薄薄的窗纸下变得柔和,暖融融的光照在她的身上,白萋平日不喜艳色,今日却穿着一身茜色衣裙,石榴裙边滚着鹅黄色的绣球花纹饰,俏丽可爱,一对蝴蝶华胜戴在发髻两侧,静静的坐在那里,好似两只蝴蝶在发髻边小憩。 看着,竟有几分出神。 “王爷、楚姑娘,东西备好了。” 坐在一旁发呆的白萋猛然回神,顾寒尘也匆匆躲开了目光,看着手边奏折上不小心滴落的一点红墨,他轻叹一声,将笔放下。 白萋将两碗白凉粉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并没有给顾寒尘端过去,她拿着放在果盘里的小刀小心翼翼削着果皮。 “来,给本王。” 顾寒尘看她削的这般费劲,将小刀要了过来,白萋稍有犹豫,踱着步子将刀和苹果给了她。 “削个苹果手都抖成这般,当时把本王的腿割开,将里面的骨头敲碎,重新拼连,岂不是手摇抖成筛子了?” 白萋嘟着嘴有些不满,“才不,当时你不知道我又多利落,旁边的太医都看呆了。” 白萋此话不假,当时的太医来给他汇报过此事,将白萋当时的种种行为一一向顾寒尘讲述,就连白萋拿刀,是如何切开皮肉,断骨的模样都事无巨细一一讲述。 顾寒尘将苹果切下一块,用小刀插着递给了白萋,白萋拿着那块苹果跑到旁边,将苹果切碎放到了白凉粉里面。 “等到了夏天,弄点芝麻,蜂蜜,西瓜,都拌在一起那才好吃。” 白萋端着自己重新加工的白凉粉到了顾寒尘面前,她不善于做饭,只会弄点这样的小玩意,苹果切得大大小小,也不一样,顾寒尘没有责怪,拿着勺子仔细搅拌,小口抿了一口。 “如何如何!”白萋像是个邀功的孩子,满脸期待看着顾寒尘。 苹果酸甜清脆,白凉粉细滑绵软,两者在一起有一种不一般的味道。 “尚好。” 听他这样说,白萋笑的眉眼弯弯,她端起自己那碗,连吃了两口,冰冰凉凉的口感,软滑的白凉粉顺着喉咙滑了进去,别提又多享受了。 “好吃!” “吃点糕点,今日早吃会晚膳。” 白萋拿起红豆糕咬了下去,软糯的一个个红豆用嘴唇一抿就能化开,米糕的米香和黏软在唇齿间流转,三两口一块下了肚。 “慢些吃,还有很多。” 顾寒尘看她狼吞虎咽许是真的饿了,交代侍女再送一份来,侍女听命后,急忙跑了出去。 日子过的也快,自那日之后温衍再也没来过,听郑嬷嬷说,温衍是新科状元,王爷赏识他的才华,给了他个正五品的员外郎,之前的那些状元最好的也不过是个正六品。 顾寒尘公私分明,让白萋安下心,却也对他极为抱歉,她一直以为顾寒尘故意针对温衍,刻意挤兑,担心温衍以后只能默默无闻的当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官,谁知顾寒尘对他这等赏识,她最为放心不下的事,终于不必再牵挂了。 “小姐,听说老爷他们再过几日就要进京了。” 这件事白萋并不惊异,楚老爷他们早来晚来都得来,早点来,她也能早日见到攸宁。 “好事啊。”白萋叹了口气,天气愈发暖了,顾寒尘这些年为她准备的衣服,还有自她来府中就一直不断添置新衣,她丝毫不用担心没有衣服穿。 郑嬷嬷看她这样,怎么也不想是有好事的模样,与她生活这么久,郑嬷嬷也能猜出她的想法,什么好坏,走到这一步了,哪还顾得好和坏。 “小姐,老爷他们来了,您就留在王爷这儿吧!” 郑嬷嬷的话让白萋极为诧异。 “老爷他们来了,肯定还会有各种事,尤其是那个二夫人,不知还能干出什么来,小姐您就在王爷身边,有王爷在任谁也不敢动您分毫!” 白萋尴尬一笑,是,有顾寒尘在确实没人敢动她分毫,可是现在顾寒尘的腿伤治好了,她好像也没有留在这儿的理由了。 “郑嬷嬷,王爷毕竟是王爷,我……我就是给他治疗腿伤,现在腿伤已经治愈,再留在这里,不太合适了。”白萋小声提醒。 郑嬷嬷弯下身子,低声对白萋道:“王爷这儿也不差您这一人,再说,王爷对您也痛旁人一样,您和王爷说说不就好了。” 白萋越想越头大,重重叹口气,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在这时候苦苦纠结。 晚上用完晚膳,白萋推着顾寒尘在小院里闲转,顾寒尘还不能下地,这些时日,担心他心急,白萋总是将他看的紧紧的,除了晚上休息,早上上朝,恨不得就黏在他身上。 “楚大人最迟五日便会到京中。” 已经听郑嬷嬷说过此事,白萋并不惊讶。 “到时候的宅院会安排在京城城西。”顾寒尘的王府在城东,这四周院坊大多都是朝中官员,西城虽也有,却只有寥寥几家,白萋听顾寒尘这样安排,心知肚明。 “多谢寒尘哥哥。” “你作何打算?”顾寒尘问道。 白萋对这件事并未多想,楚家还是王府,那一个地方都不是她真正的容身之处,顾寒尘腿伤好了,往后成了亲,她在这府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 “不知道。” 白萋如实回答。 未来太远,她不想去想,但是有感觉所有一切都这么近,让她不得不去想。 白萋的回答,让顾寒尘有些不满。 “你爹这样待你,你还要回去?” 白萋看着顾寒尘,抿着唇,半晌没说话,静默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这有什么办法呢,我好歹还是楚家的女儿,还没出阁总不能老是在外面待着,而且,我弟弟还在呢,我总不能把他扔了吧!” 白萋说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她的小动作顾寒尘看在眼里。 “到时将你弟弟接到王府便是,到时候本王安排他入宫和宫中的那些世子皇子们一起读书,总比那些书院要好得多。” 白萋有些动心了,若是顾寒尘提出将攸宁接来,就算楚老爷千千万万个不愿意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白萋刚想开口答应,有件事一直让她割舍不下。 “如此先谢谢寒尘哥哥,只是,还有一件事,我还要去做。” 顾寒尘看向她,白萋刚刚的犹豫不决消失,眼神里充满坚毅。 “我要给我娘亲,讨回公道。” 第五十九章 时间总过得奇快,日子不知不觉过去了,白萋日日在心里掐算,前段时间还有些紧张担心,现在日子到了,反而心里平静了。 昨晚听顾寒尘说,今日楚老爷会进宫面圣,该来的事总是躲不掉的。 白萋思来想去,就是再不想见出于礼貌也要今晚去拜访一下,只是仅仅是靠想白萋都能知道,楚老爷对这个职务定然不会满意,白萋自知,去了也是挨骂,想来又不如不去,可是…… “哎……” “小姐何事烦心?今日小少爷就要来了!”郑嬷嬷还沉浸在攸宁将至的欢喜中,白萋并没把楚老爷安排之事告诉郑嬷嬷,白萋苦笑的看着她,心头万般苦,却有口难言。 “我知小姐烦心,也难怪,家里总是这样乱糟糟一片,任谁都烦,王爷腿伤还未痊愈,要不今日安排人去传个口信,就说要照顾王爷,不便去。” 白萋摇了摇头,“无论如何还是要去的,至少也得看看攸宁如何了。若是不去,到时候落人口实,更是麻烦。” 郑嬷嬷心疼的看着她,白萋这几日明显不如前些日子欢喜活泼,每当闲下来之时,便是唉声叹气。 “无碍的,郑嬷嬷无语替我担心,我娘亲的事还没解决。我怎么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在王府过好日子。” 即使面前千难险阻,白萋都有一定要做的事。 郑嬷嬷攥住白萋的手摇了摇头。 “小姐错了,夫人千难万难,为的就是您和小少爷好,这些年夫人的委屈我看在眼里,她不是傻子,但不争不抢,为的就是让这个家祥和。” 白萋苦笑一声,不争不抢,为了祥和?但楚老爷和青菏真的懂她的良苦用心吗! “郑嬷嬷,我不是我娘亲,属于我和攸宁的我一定会夺回来!” 郑嬷嬷面露难色,她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缄默不言。 “郑嬷嬷您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分寸。” “老奴是怕,您离开了王府,往后想回头就难了。” 听她又说起了顾寒尘。白萋神色里也有些为难,若是没了顾寒尘这个靠山,肯定以后只会更加艰难,楚老爷不会把她放在眼里,青菏也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我会想办法的,郑嬷嬷您无需多虑。” 白萋宽慰的话没什么能说的出口,她没有什么话能安慰郑嬷嬷,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剩下的事只能交给命运了。 顾寒尘回了府,白萋门口等候多时,顾寒尘见到她,目光里带着几分同情,白萋知道他眼神里的深意,叹了口气,果然楚老爷对此极为不满。 “我爹……来了?” 顾寒尘微微颔首,“不打紧,你留在王府,他不会怎么样。” “我打算今晚去楚府。” 顾寒尘看向她,沉默片刻,“去吧。” 白萋轻叹一声,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她点了点头,随即听到。 “晚上让北燃陪你去。” 白萋本打算拒绝,再一想,颔首接受。有北燃在,楚老爷不会说什么太难听的话。 硬生生挨到了晚上,顾寒尘帮白萋把东西都备下了,全放在了马车里,白萋反而犹犹豫豫举棋不定,下不了决心。 “大小姐,时辰差不多了。”郑嬷嬷在一旁小心提醒,白萋叹了口气,慢慢起身。 “走吧。”晚痛不如早痛,楚老爷这口气没撒出来,闷得越久越是麻烦。 北燃按照顾寒尘的嘱托,亲自为白萋驾车,郑嬷嬷和春花随同。 从王府到楚府,走了近半个时辰,白萋坐在马车里晃晃荡荡,天色越来越暗,昏暗的车厢总让人心绪难安。 终于在听到“吁”声后,白萋缓缓抬起眸。 “到了?” “楚小姐,到了。” 车外传来了北燃的声音,白萋抬手撩开了车帘,缓步下了车,这门头比曾经的楚府想把要低调了许多,门口也只有两个小厮守门,看到白萋二人上前相迎,想要询问来意,北燃上前一步。 “楚大小姐要见楚大人。” 小厮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即可点头应下,快步跑去通报,白萋长出一口气,向前一步,做好了心理准备。 “楚大小姐,老爷说,今日累了,不想见人,您先回吧!” 白萋想过诸多结果居然楚老爷见都不见,挂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闲差,本打算接着女儿攀上高枝,反过来却被女儿将了一军。 “摄政王带来的贺礼,也不见吗?” 北燃面色凛然,小厮不敢怠慢,急忙道:“奴才再去通报。” 很快,青荷带着几个侍女走了出去,见到白萋,青荷冷笑一声,甩了下帕子,高抬着头,一脸不屑。 “呦,什么风把咱们大小姐招来了?咱们大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啊!” 话里藏话,暗藏冷箭,白萋本就不是来见她的,眼神一转,避开了她的眼神,小厮上前请安,按照北燃的指示将东西卸了下来。 “咱们家的大姑娘啊,对谁都好,是摄政王身边的红人,可惜了,就是对自己家不好,你爹爹的前途,可就毁在了你手上了!” “我爹呢?”白萋不想搭理她,白了她一眼,她今日是来给楚老爷请安的,至于青荷,与她无关。 青荷哼笑一声,看着白萋,眼神带着几分诧异,她阴阳怪气的声调让白萋全身都不自在。 “你怎还好意思提老爷子?老爷子因为你这个不孝女都快气死了,你今日来,难道就是来气你爹爹的?”青荷说话极不好听,白萋心中有火,却也不好发作,默默隐忍着,手攥成拳。 “我是来拜见爹爹的,二夫人没什么资格拦我。” 白萋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 青荷白了一眼白萋,冷哼一声:“你想见老爷,不见得老爷愿意见你啊!” 北燃上前一步,问道:“若是王爷见不见?” 青荷脸色一变,看向二人,随即目光流转看向后面的马车,这马车不像有人的模样,她稍稍稳了稳心神。 “王爷大驾自然要见,但若是让王爷居于这样的小地方,岂不是折了王爷的身份?” “王爷派属下送来贺礼,二夫人打算让此物卸在此处?那若是让王爷知道,何止是折了身份这般简单。” 北燃的声音鲜有起伏,平静的语调带着一种不容违背的力量,青荷嘴角颤抖,眉头紧皱,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去请老爷。” 说罢,回了房中。 白萋见青荷离开,轻声一叹,对自己的处境更为明了,她不过是在顾寒尘身边侍奉,和顾寒尘也无关系,青荷自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若是真的离开了顾寒尘,回到了楚府,关起了门,青荷有千千百百的法子等着招待她。 很快楚老爷跑了出来,见到白萋,将头扭到一边,似乎有益于他拉开距离,对着北燃拱手作揖然后叩首一拜。 “王爷送了些乔迁之礼。” “微臣叩谢王爷。” 管家走上前帮着从马车内卸货,楚老爷缓缓站起,请北燃进了府中,却全程无视了白萋的存在。 白萋自知不得人喜欢,轻叹一声,却也跟了过去,郑嬷嬷上前微微扯动了白萋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莫要久留,白萋轻轻拂过郑嬷嬷的手,跟了过去。 今日而来的目的不为其他,抛却自己,就是为了能够见一面攸宁。攸宁多日未见,白萋极不放心,若是能今日将攸宁接走,这才是最最好的事。 宅院有些陈旧和曾经的太守府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处处显示出一种破败之感,也难过青荷和楚老爷这般生气,满心欢喜来到京中,到最后见到这等场景,心中何止是一落千丈。 “姐姐姐姐!”听到熟悉的喊声,白萋紧蹙眉间舒缓,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万分期待寻找着声音来处。 “姐姐!”攸宁直直地向白萋扑来,却被一只手臂拦下,青荷拦住了攸宁,恶狠狠的瞪着白萋。 “攸宁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你姐姐得道,却压着全家人,若是你爹爹有个好官职,有个好去处,攸宁也就显赫了。” 白萋看着攸宁,这段日子,肯定攸宁没少听她坏话,白萋看着攸宁,他纯净的眼眸里写着几分不解和犹豫,白萋心中万分纠葛,她看向攸宁,却被眼前的一幕刺痛了双眸。 “走,跟二娘到房里去。”青荷抱起了他,跟上了楚老爷的步伐,白萋站在原地轻叹一声,事情远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白萋已经没有什么心力继续往前走了,今日的打算现在全部落空,攸宁现在必然不会跟着她去王府,那他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小姐,小少爷还是想着您的。” 郑嬷嬷看出她神色不安,出言安慰,白萋木讷的点了点头,一点点头绪都没有。 第六十章 楚老爷来到京中有些时日了,顾寒尘以赏赐之举,让攸宁到宫中读书,白萋承认自己胆子小,不敢和攸宁太多接触,偷偷跟着顾寒尘去了两次宫中,看看攸宁的情况,也只敢远望,不敢接近。 顾寒尘的腿伤愈合的不错,魏擎在边关处理战事,一时半会回不来了,至少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楚湘兰勾搭不上温衍也认识不了魏擎,顾寒尘死不了,魏擎也不可能独揽大权。 总归事情都是在向好的发展。 是的,在向好的发展,白萋抬头看着枝头上的桃花已经落尽,茂密的叶子遮住了眼前的天,游云细丝从湛蓝天空滑过,一切安静祥和的极不真实。 郑嬷嬷看着坐在桃树下的白萋,神色忧愁,她缓步走上来,将一碗益气补血汤送了过来,白萋这段时日脸色差不了不少,她本来身子就不好,自从楚老爷来到京中,攸宁对她又生分许多,白萋总是揣着心事,寝食难安。 “大小姐先把汤喝了吧。” 白萋没有拒绝,端过碗小口吃下,每每想到攸宁,心里就极为不适,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看她这般忧虑,郑嬷嬷接过碗,蹲下身子小声道:“若是……若是实在不行……小少爷留在楚府也没什么坏处。” “不可,楚家都是什么人?就算他们不会把攸宁怎么样,万一把攸宁教坏了怎么办!” 白萋的反应极为激烈,郑嬷嬷吓得将碗握紧几分,面容中带着几分慌乱,她低着头捧着碗,慢慢站起身。 “小姐身上的木牌还有吗?” 白萋一听楞了一下,摸向胸口,那块小木牌确实还在。 “有。” 郑嬷嬷点了点头,“小姐好生留着,这个……是夫人的东西。” 郑嬷嬷说完,低头离开,白萋隔着衣服摸出了木牌的形状,顿时有些不解,夫人的东西?这个是她母亲的? 将身上的木牌慢慢拿了出来,小心地抚摸着上面的字,仔细端详。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雕刻这八个字的人,应该并不是什么名家甚至可能连握笔写字都不是非常熟练,虽然雕刻的每一下都非常认真,但刻出的字却极为生硬,甚至一些该连接的笔画都是断开的,好似就是在照葫芦画瓢将什么东西映刻上去一般,而且雕刻之人的力气也很大,这块木头白萋认得,这是苦楝木,木制很硬,不易磨损,而且也不名贵,想要在这上面刻字要废上很大的功夫,尤其是刀刀下笔还极深,个别笔画甚至差点将木头刻穿了。 白萋从未这般细致的观察过这块木牌,心中陡然间升起了许多疑问,她第一次看时,以为只是刻上了带有她名字诗句的一块木牌,而现在再看,才发现上面有着诸多问题。 听郑嬷嬷说,母亲曾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被父亲许配给了楚老爷,楚老爷能走到今天,多亏了这个妻子,一路从一个穷酸书生摇身一变成了一方太守。但可惜母亲娘家几个兄弟都不是什么才俊,挥霍无度,纨绔度日,母亲出嫁不久,家道中落,没了娘家作为靠山,家中又有许多妻妾,母亲地位一落千丈。 母亲出阁前,家中应该还在鼎盛之时,不该带着这样廉价的木牌,母亲出阁后,生了一个女儿,楚家也算是高官门第,不可能给自己家中长女带这样一个廉价木牌,横竖都是说不通的。 白萋想炸了脑袋都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木牌摸在手里,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眼前却一片迷茫。 “楚姑娘,您在这儿啊!”白萋看向来者,竟然是王府的管家,白萋急忙起身,向管家俯身行礼。 “姑娘无需客气,今日收到姑娘一封信函,特来给姑娘送来。” 白萋从管家手中接过信函,甚为奇怪,她来到这儿也没什么朋友,怎会收到信函?看着上面写着自己的大名,白萋确认多次,才慢慢将信打开。 刚刚瞥到一个字,白萋就对这封信函没了任何兴趣,管家看她脸色不对急忙询问,白萋摇了摇头,勉强撑出一个笑脸。 “有劳了。” 管家看她无意多说,也不便过多打扰,只能默默颔首,退了出去,白萋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信函。 千算万算,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青荷会给她送来信函。 白萋将信函扔到一边,一直守在她旁边的春花看着她的举动也不敢多问多说,这些日子,她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尤其是当二夫人他们来了之后,她整日草木皆兵,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疯了。 “春花。” 正当春花正在写心里盘算,白萋忽然开口,让她吓了一跳,她疾走两步到了白萋面前,小心问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还记得当初为何带你来吗?” 白萋目光停在信函上,春花跪在地上,伏在白萋脚边。 “小姐所为何事,您说,只要春花能做的一定竭尽所能。” 白萋看着她,淡淡道:“二夫人送了封信给我,说爹爹今晚家中宴客,身为长女定要到场,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春花把头低的更狠了,几乎整张脸都快贴在地上,“不,不清楚……” 白萋悠悠看向她,眼神流转看着春花颤抖的身子,摇了摇手上的信函。 “春花,你跟着二小姐这么久,肯定对她有所了解,那我问问你,你说这样抛头露脸的好机会,不让二小姐去,让我去,你猜猜他们是何想法?” 春花哪敢猜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她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地上,身子抖得厉害。 “这儿就咱们俩,再说了,难道你还打算再回到二夫人麾下?你离开二夫人这么久,难道二夫人对你不会生疑?” 白萋连连逼问,春花架不住了,只好道:“肯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是自然,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我也好做好准备,以免杀我个措手不及不是?” 春花摇摇头,“主子的事,我们这些奴才怎么好说,二小姐喜欢的是秋月,秋月聪明,我不过是她手上的一把刀。” 春花说起来也极为委屈,自己就这样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害死了大夫人,仗着二小姐,去欺负大小姐,可到头来,却没有一人为她出头。 白萋也能猜出一二,也不多逼她,若是今日不去,定然会落人口舌,青荷这人大面上的事都做得极好,反而将白萋逼的无路可退,白萋重重叹了口气,站起身。 “今晚你随我一起去楚家吧。” 春花连连点头,白萋去往寝殿,顾寒尘今日传话,说宫中要务,不能会府,白萋早上吃的晚,刚刚还喝了益气补血汤,也没什么胃口,懒散的躺在贵妃榻上,心里还在想自己的的木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早前已经派人通知了管家,提前备下了车马,今日既然要回府宴客,白萋也不能过于寒酸,王府里的衣服琳琅满目,皆是上等货色,那些珠钗首饰许多是进贡宫中的稀罕物,春花手艺不错,简单盘转就完成了一个极为灵巧可爱的发髻,头上带着翠玉流苏点翠钗子,整个人灵动许多。 天色微暗,白萋便上了马车,今日只有她带着春花郑嬷嬷而来,每个北燃,心底还有些紧张,到了楚府,门口灯笼刚刚挂上,守门的小厮已经见过一次白萋,见她来了上前行礼。 “奴才这就去禀报夫人,大小姐回来了。”小厮跑了出去,白萋站在门口,让马夫去马厩拴马,自己则站在门口静候。 明明是宴客,可这个时辰了楚府依然冷清,住这儿附近的官宦不多,还有几件宅院空着,平白又多了几分萧索。 “咱们大小姐回来了,怎么也没人引府中?在门口这样等着,多不好啊!”青荷一身朱红,艳艳的红色比灯笼都要显眼,白萋刚刚还有些疑惑,现在看她这身打扮心中疑虑少了大半。 许是时辰未到,人还未来吧。 跟着二夫人进了府中,一路走到前堂,楚湘兰在门口静候着,今日的楚湘兰大半素淡了许多,鲜少见她穿如此清淡颜色的衣装,楚湘兰面容灼艳,往日穿上那些艳丽的衣服多了几分张扬之美,而现在一身寡淡,虽不是不美,却总显得平淡许多。 “拜见姐姐。”楚湘兰向白萋行礼,白萋目光远眺看向房中,也不见什么人,颔首应下,慢慢往内走,见到偌大的前堂布置的极为华美,一看便是有贵客,楚老爷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见到白萋也不似曾经冷漠,招呼她过来。 “萋萋终于来了,等会来的可是贵客,你要好生招待,毕竟,毕竟你是楚府嫡女,攸宁还小,我怕冒失出事,切记,要好生侍奉,不得有半点差池。” 心中疑惑丛生,白萋极为不解,却也只能先应下,楚老爷看她点了头,方才安了心。 小厮匆匆忙忙跑了出来,跪在门口指着门外对楚老爷道:“老爷老爷,人来了!” 第六十一章 说话间,一个穿着织锦云纹紫袍,头戴金光,大腹便便的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着实胖,走路时肚子都会跟着左右摇摆,一身衣装何止贵气二字可以形容,简直就是富丽堂皇,手上把玩的把件是上等翡翠调成的一只麒麟,纹路清晰,栩栩如生。 楚老爷见到他,急急忙忙跑了过去,白萋跟在楚老爷身后去给那人请安。 “朱公子到府,让微臣之处顿时蓬荜生辉,微臣有失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白萋听这个称呼有些奇怪,公子?说明并不是官宦,顶多是个官宦子弟,楚老爷宴客,不请官宦,请人家家孩子,这到底是是什么打算? “拜见朱公子。”白萋跟着开口。 朱公子见到白萋,就好似在见到了宝贝,拽着肚子,走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白萋往后撤了半步,躲开了他的手,慢慢起身垂首立在楚老爷身边。 “这是楚家嫡女,楚白萋。萋萋,这是朱公子,朱丞相的次子,在京中甚有名气啊!” “在下朱才,拜见楚姑娘。” 朱才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边了,平日里见到的美人可真不少,可是京中的美人,张扬浓烈,性子也硬,他不喜欢。 可这个楚姑娘,看起来瘦瘦弱弱,说话也是细声慢语,一副捧心西子之态,可真真是看到他心坎儿里去了。 这副身子,不就是江南拂柳美人吗!看她跪在地上,都让朱才心疼的更宝贝掉了似的。 “朱公子快快入座,萋萋,还不快给公子斟酒。” 青荷将她往前推了一把,白萋踉跄两步,差点摔到朱才的怀里,朱才张开手臂,都准备迎接美人的投怀送抱了,可惜白萋在前一脚停了下来。 白萋看这副架势,也能猜出几分今日将她找来究竟何意了,她冷冷的看着旁边的楚老爷,端起桌上酒壶,冷淡道:“朱公子,请入席。” 没必要逞一时之快,白萋只想速战速决,早些回去,今日北燃不在,若是惹出事端,只会自己吃亏。 顺从的倒上了酒,朱才的眼都已经直了,恨不得眼睛里掉出两个钩子钩在白萋身上,白萋故作不知,安坐在一边。 朱才和楚老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朱才所有的心思都在白萋身上,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白萋被他看的不太舒服,起身借口离开了前堂,刚刚走出去青荷就追了过来。 “萋萋,这位可是朱丞相的儿子啊,朱丞相是朝中重臣,极受拥护,若是咱们家能和他攀上亲,你说往后楚家是不是就有了靠山了!” “是啊,二娘说的不错,正好我湘兰妹子尚未婚配,若是人家不嫌弃,许了就是了。” 白萋看都没看青荷一眼,真是没白冤枉她,一心想的都是这种事,果然将她从王府喊来,不是什么好事,想把她许给朱家,来给楚家光宗耀祖? 白萋才不会答应。 “你是嫡女,人家朱家位高权重,湘兰配不上!” 白萋哼笑一声,楚湘兰配不上?这个时候青荷想起了长幼尊卑了,怎么以前都故作不知呢? “妹妹怎么配不上,大抵是二娘不乐意吧,二娘咱们大开天窗说亮话,何苦在这里装腔作势?你今日找我来,为了何事,您心里最清楚吧!” 白萋想起那个朱才就恶心,刚刚倒酒的时候他还故意去摸她的手,白萋现在整个手的汗毛都是立起来的,堂堂丞相之子,竟然就像是一个酒色之徒,着实丢人! “楚白萋,你以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白萋看向青荷,看他稳操胜券的模样,就知道,青荷不会随随便便的放过她。 “你看这是什么?” 红色金文贴上写着“生辰贴”白萋没想到,自己的生辰贴竟然在青荷手中。 “你怎么会有此物。” “你疯傻之时,我特地登门归还温衍的生辰贴,请求退婚,你想想看,温家门阀大户怎么会要个疯子?温家甚是爽快便把婚退了,可能此事连温衍都不知晓吧。” 白萋抬手将她手中的生辰贴拿来,确实是自己的生辰贴不假,她淡淡扫过上面的字字句句,直接抬手放在了灯笼里,灯笼的火焰迅速点燃了生辰贴。 “你干什么!” “我若是烧了,还有谁知道我的生辰贴在哪?” 青荷没想到白萋居然做的这么绝,她上前去抢,白萋抬手挡开,看着生辰贴烧成灰烬,白萋扔在地上。 “现在,我的生辰贴到底是在何处,有人知晓吗?” 青荷气急败坏的看着白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白萋快意一笑,转而进了前堂,无论楚老爷说什么,只要一口咬定,生辰贴就在温家,就算是朱丞相来了,也没有用。 朱才看到白萋进了前堂两个眼睛都冒光,他急不可耐的站起来迎了过去。 “楚姑娘扶柳之姿,甚得在下喜爱,明日在下就送聘礼!” 白萋退后两步俯身一拜,“多谢公子错爱,只可惜白萋已经许了人家,不能成就公子美事了。” “胡说!” 楚老爷急忙上前,将白萋推到身后。 “朱公子啊,小女曾经确实有一门娃娃亲,不过早就已经退婚了,都是她娘亲在世的时候定的,女人家不懂这些,胡闹着玩的。”楚老爷匆忙解释,生怕少说一句,就会被朱才误会。 朱才微微颔首,细小的眼睛擒着笑,直勾勾盯着白萋,白萋注意到着目光,轻咳一声。 “我的婚约何时解除的?爹爹,这样不好。万一朱丞相知道,我的生辰贴还在人家那里,说不清的。” “生辰贴早就要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爹爹拿来看看?” 说话间,青荷走了进来,靠在楚老爷耳边小声嘀咕几句,楚老爷脸色大变,白萋无所谓的看着二人,又瞅了眼一脸茫然的朱才,冷笑一声。 “这个……生辰贴……” “爹爹,你这样蒙骗朱公子可不好,万一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您该如何是好?” 楚老爷好不容易挽回了局面,又被白萋拆了台,甚是恼火,朱才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嚷不休,听得也头疼,他仗着他爹是丞相在京中横行霸道,可若是做出了出格的事,到时候他爹可是会揍死他的。 朱才不敢惹麻烦,摆手道:“你们家里事,都没弄明白,就跟本少爷夸海口,楚大人,您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爹?” 楚老爷一听吓得跪在地上,急忙解释,“朱公子,误会啊,误会!” “不说了,我走了,别说了!”朱才站起身,甩了甩袖子从前堂跑了出去,这摊浑水,他才不趟呢! 楚老爷一路追到了大门口,又是作揖又是赔不是,然后还送了不少东西,将朱才送走,白萋心中火气未消,大为不快,转身离开了前堂,准备回王府。 “你这个不孝女!” 一个耳光打在了脸上,白萋趔趄两步摔坐在地上,楚老爷这个耳光下手极重,白萋眼前一片雪花,耳朵也嗡嗡作响。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当初你没淹死的!” 白萋在地上做了好久才慢慢恢复点神志,郑嬷嬷扶着她,白萋摆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 “当爹的,就这样咒骂自己的女儿吗!” “女儿?你若是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其会这样坑害楚家!” 白萋知他恼怒,却不想他今日会卖女求荣到这种地步。 “坑害?你有何颜面说我坑害!你当初将我许给温家,是为了你自己,而今又要将我嫁给那个朱公子,还是为了你,你的前程从不是我毁了的,楚家也不是我坑害的!为人父母,竟然能做到这般地步,我还真是另眼相看了!” 楚老爷气急败坏又是一个耳光,白萋这次早有防备,往后撤了一步躲开了,楚老爷指着白萋,气的手不断地发抖。 “你,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不用你打死我,更别说什么要将我赶出楚家,往后我绝不会再踏进此地半步!郑嬷嬷,去把攸宁找来,我要将他带走。” 郑嬷嬷看着白萋,又看了看楚老爷,也不知如何是好,战战兢兢站在旁边,点头也不是,推辞也不是。 “快!快去把攸宁找来!” “谁敢碰小少爷!”青荷站了出来,一个眼神瞪了过去,郑嬷嬷还是怕她,立刻缩手缩脚的回来了。 青荷扶着楚老爷,凌厉的眼睛看向白萋,“攸宁少爷是楚家长子,谁敢带他离开楚家!大小姐,您也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再来这儿说话,谁不知道你娘亲当年的事儿,要不是老爷心肠好,早就该将你们娘俩赶出家门!” “你别在这儿信口雌黄!”白萋最听不得青荷说自己母亲的事。 青荷高抬着头颅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萋,“信口雌黄?谁知你是谁的种,大夫人暗地私通的丑事谁不知道,老爷宅心仁厚,养你长大,你竟然不知报恩,还在这里大吼大叫,真是给你死去的娘亲丢人!” 第六十二章 “胡说八道!”白萋一步上前,狠狠扇了一个耳光。青荷捂着自己的左脸看向白萋,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吃了她。 “你竟敢我!” “你诽谤我娘亲,我杀了你都不足惜!我警告你,你以后把嘴给我放干净点,不然,我割了你的舌头!” 白萋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她本不想和楚家彻底撕破脸,居然今日不得不和楚家争执到这个地步。 “真是翻了天了!楚白萋,你现在翅膀硬了,敢打你二娘!”楚老爷环顾四周,从旁边抄起一根碗口粗的棍子,郑嬷嬷跪在地上,死死抱着楚老爷的腿。 “老爷啊,您饶了大小姐吧,这棍子下去,可是能要人命的啊!” “我今日就是要打死这个不孝女,她死就死了!她就是楚家的污点!没了她,楚家才能更好!” 白萋看着楚老爷,不知这话到底是气话还是出自真心,她是楚家的污点,难道她真的不是楚家人? 回想穿越来的这些时日楚老爷的所作所为,回忆起郑嬷嬷所说的关于母亲的事,白萋的心飞快的跳起,青荷的话在耳边不断回想。 若是……青荷说的是假的,楚老爷一定会过问,可是刚刚…… 白萋看着楚老爷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她指着自己,问道:“难道就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才这般厌恶我吗?”喑哑的嗓音带着几分撕心裂肺的痛楚,白萋一时间,竟没有一个可以应对的表情和心情。 她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还有着这样的身世之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来,小小的身影跪在了楚老爷的面前,“爹爹,爹爹求你,求你饶了姐姐。” 白萋看着跪在地上的攸宁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些事攸宁究竟知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楚家人,若她不是,她的生父是谁? 白萋重重叹了口气,累了,她真的和楚家纠缠够了,她不知道母亲是否真的对父亲不忠,也不知楚家对她的恶意,是否因为她的身世,她脚步极为沉重,每一步都要耗尽所有的力气,灵魂都被抽离,剩下的躯壳只是一具尸体。 “姐姐,姐姐你别走,回家好不好,求你了,回家吧!” 攸宁抱住了白萋,白萋低下头看着哭的脸颊通红的攸宁,眼泪顿时夺眶而出,那个木牌贴在她的胸口,她没有办法去证实这一切真假,她缓缓地蹲下身子,看着攸宁,数月不见,他好像长高了。 “攸宁……” “你是我姐姐,你是‘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我是‘哕哕其冥,君子攸宁’。娘亲给我们取得名字,姐姐忘了吗?” 白萋擦拭着他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母亲留下了许多秘密,她带着秘密从这个世界离开,白萋抬起头看着灰沉沉的夜空,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攸宁……”看着楚攸宁白萋狠不下心,她死死的攥着攸宁的衣服,痛苦的低下头,攸宁抱着白萋,扶在了白萋的肩头。 “你是我姐姐,你永远都是我姐姐。”攸宁哭的不能自己,白萋抱着他,自己肩膀的衣服被攸宁的泪水淋湿,白萋眉头紧紧皱着,攸宁的哭声响彻在楚府。 “姐姐!姐姐!!”攸宁被清荷拦腰抱起,攸宁伸出双手想要抓住白萋,白萋起身上前却被楚老爷按住了肩膀。 “爹!你相信这些吗!” 这些话肯定是青菏捏造出来对娘亲的污蔑。 “你走吧。”楚老爷叹了口气,转身从清荷怀里抱走攸宁,白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大小姐……” 郑嬷嬷把白萋从地上扶起来,白萋趔趄一步险些跌倒,所有的事情放在了一起,那么微妙之间又冥冥中似乎早有定数。 “走吧。” 白萋勉强直起身子不让自己太难堪,还没刚刚站直,身子就像一边倾斜。 “大小姐!”幸好郑嬷嬷及时扶住,白萋才没有摔倒。 “没事,咱们走。” 白萋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可能是刚刚楚老爷打的那个耳光太狠了,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糊。 迷迷糊糊往外走,这院子真大,白萋感觉自己怎么也走不到边,眼前开始模糊,脚步也轻飘飘的,好几次差点摔倒。 “大小姐。” 郑嬷嬷担忧极了,白萋现在这副样子。就像是一个失了魂魄的躯壳,她茫然空洞的眼神,没有一点神采。 “回去。” 白萋喃喃念着,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前行着,春花早早喊来了车夫,车夫已经在门口恭候了。 “小姐,哪儿不舒服,您和郑嬷嬷说。” “郑嬷嬷,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使没有接触过,但从她留下的东西,还有别人口中的描述都能感觉她应该是一个温柔敦厚的女人。 郑嬷嬷面露难色,沉默昏暗的车厢内,白萋的叹气声尤为清晰。 马车忽然停下,白萋木讷的看向外面,不知发生了何事。 郑嬷嬷仓促下车,就见一架华贵的马车停在对面,马车上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是顾寒尘。 第六十三章 “小姐,王爷来接您了!” 郑嬷嬷拉着白萋的衣袖,白萋目光钉在对面马车的人身上,心中刚刚平息的那些翻涌,瞬间再次涌起,翻滚搅动着撞击着她的心。 顾寒尘看着对面的白萋。 昏暗的夜晚,沉闷压抑,她的轮廓在夜色里模糊不清,只是单薄的身体伏在车门边,她明亮的眼眸没有光彩,身子倔强支撑着,随时可能坍塌。 “阿湄。” 他的声音穿过了茫茫夜色,犹如天外来音,白萋陡然间眼眶又积满了泪水。 马蹄哒哒两声,靠近了。 顾寒尘在她的身边,白萋看着他,眉间聚了又开,开了又紧,顾寒尘伸出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来。” 白萋看着近在眼前的手,想要放上,却迟疑了,她是谁,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第一次这般迷茫。 “来。” 顾寒尘又说了一遍,白萋颤抖的手轻轻放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猝然大手猛然一缩,将她冰冷的手指握紧。 白萋慢慢起身还没站稳,顾寒尘用力一扯,白萋本能的握紧了他的手,身子一斜,一步跨到了对面的马车上。 “小心!”顾寒尘用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白萋被一个强大的力量拦住,稳稳的靠在他怀里。 “小心些,从马车上摔下去,会受伤的。”顾寒尘低下头看着她,墨色的眼瞳映出灰青色的天,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使得她眼中的天空明朗纯粹。 白萋躲开他的目光,用手推了下他的胸膛,和他拉开点距离。 顾寒尘没有坚持放开了她,白萋默默退到了车内,顾寒尘拉动马匹的缰绳。 马儿慢慢的走着,白萋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发。 “脸上的伤,谁打的?” 顾寒尘的声音传进了车厢内,白萋默默的看向他的背影默默低下头。 “不碍事。” 她喃喃出口,双手将自己的双腿抱紧,将自己圈了起来,手里攥着的是那块木牌。 顾寒尘见她不言也不追问,今日回复才能管家说白萋回楚府了,顾寒尘放心不下还没来及更衣便急忙赶来,刚刚她无助落寞的模样印在他的心里,原来无意间,她对自己已经这么重要了。 到了王府天色已晚,北燃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王爷。”北燃跪下行礼,将顾寒尘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坐在了轮椅上。 “王爷去了何处,刚到府中便不见您了。” 白萋推开了门,北燃见马车里居然还有一个略略一惊,郑嬷嬷的马车跟在这辆车后面也到了王府,北燃回来后一心都在找顾寒尘都没见到原来这些人也不在府中。 “回房歇息吧。”顾寒尘说罢,自己推着轮椅往殿内而去。北燃不知发生了何事,看看白萋又看了看顾寒尘,快走两步,扶住了顾寒尘的轮子。 “小姐。”郑嬷嬷掺着白萋下来,白萋这一路上想了许多,有些事她必须要问个清楚。 “郑嬷嬷我有事问您。” 郑嬷嬷自然知道她所说何事,犹豫良久始终没有回答,见她不言白萋对刚刚楚府中清荷的话更为相信,她沉声道:“郑嬷嬷不答应,可是因为二夫人所言句句属实。” “老奴不知。”郑嬷嬷急道:“老奴来府中是小姐出生后,那些事老奴真的不知道啊!” 白萋摇了摇头,不可能郑嬷嬷不会不知道,她应该清楚得很,不然不会提醒她让她注意木牌。 “郑嬷嬷事已至此,我只想问个明白,您且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便是。” 白萋说罢不等郑嬷嬷再多说拉着她往旁边无人处而去。 北燃走了一路,一回头发现白萋等人并未跟上,有些奇怪。 “楚小姐去了何处?怎么这么远了也不见人影?” “无碍,先回寝殿。” 今天的白萋让顾寒尘很在意,那双眼睛闪动着无助和惊慌让人心疼,那个重重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究竟是何人所为。在楚府究竟发生了何事,而今日白萋那种神色她从没见过,惶惶不安,欲语还休,希望她没遇到什么特别棘手的事。 白萋和郑嬷嬷到了一处安静地,郑嬷嬷不安的扣着手指,白萋轻叹一声,缓缓道:“郑嬷嬷您告诉我吧,这些……是真的吗?” 郑嬷嬷左右为难,“小姐,这,这……” 白萋知道她不好开口,她上前握住了郑嬷嬷的手,尽可能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想的很清楚,也不会责怪谁,您不用担忧,只要将您知道的告诉我就好。” 郑嬷嬷慢慢看着白萋,她被楚老爷打过的半张脸已经肿胀起来了,原本清秀灵秀的小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尤为明显,郑嬷嬷心疼的捧着白萋的小脸,死抿着唇。 “唉……”她叹了口气,“小姐,老奴只求您一事。无论您是谁,夫人都十分眷爱您,小少爷也很喜欢您这个姐姐,您和小少爷是真真正正的手足,这件事毋庸置疑。” 听到此,白萋差不多也明白了郑嬷嬷想说什么,胸口疯狂起伏着,这颗心就好似要从胸膛里飞出一般,白萋郑重的点了下头,她需要一个准确的答复。 郑嬷嬷小心翼翼看向周围确定没人后才终于开口,“小姐,此时是夫人临终前告诉我的。夫人去世的前一晚,把我拉到了床边,将这个木牌给了我,让我给您戴上。” 白萋将木牌从脖颈上取下,借着昏黄的石灯光芒,上面的字清晰可见。 “她说,这个是您生父亲手刻下的,您其实……并不是老爷的孩子。” 即使白萋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还是全身一颤,她眼前猛然雪白一片,双耳嗡嗡作响。 “生父……?!” 原来楚老爷讨厌她不是没有原因,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楚老爷对她定然恨之入骨。 “夫人告诉我,您的父亲当时是个小卒,因为受伤夫人将他带回家中医治,二人一来二去,情愫暗生。小卒不识字,夫人就叫他读诗,背诗。背《蒹葭》时,他第二句总是记不住,夫人恼他不认真,他为了能记下,连夜刻了这个木牌……” 白萋苦笑起来,后面的事她已经能猜想到了,这本书真是有毒,不仅仅女主女配身上都是毒,剧情满满毒点,就连她这个无辜路人的身世都有毒。 “母亲惦念他,就把它随身佩戴,并且择了里面的字给我取了名字。” 白萋看着木牌,又是一声叹息,万事万物自有定数,白萋心知肚明,当初母亲的选择,无论正确与否,而今都走到了这个地步她和楚家也真的没了关系。 也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曾经这么想和楚家摆脱关系,现在真的拜摆脱了,竟然心里是这种感觉。 “还有一事,当时夫人和老奴说这些老奴甚是恐慌,这件事我不敢告诉您也是夫人的嘱托。她怕您知道后,与楚家没了关系,小少爷无人照拂。” 白萋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两个孩子都是她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白萋走了,攸宁只会更加无依无靠,“娘亲说的时间真好,若是晚一点点,大抵这个秘密就无人知晓了。” “老奴也很奇怪,那日夫人说了好多,就好似交代后事一般,老奴见她此般甚觉不安,还劝夫人少说着话,可夫人说,若此时不说,往后就再无机会了。” 白萋看着郑嬷嬷,眉头紧皱,难道母亲早就知道了自己要死,所以才特地将所有事情都告诉郑嬷嬷吗? “夫人聪慧,心思通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多说,只是那日夫人所做所为,确实古怪,第二日用了药就去了,当时得知时,老奴也怕的很。”回忆起当时,郑嬷嬷还有几分后怕,夫人的音容笑貌皆在眼前,却已经物是人非。 白萋看着郑嬷嬷,说的再多问的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她目光久久的留在木牌上,愣愣出神。 “也不知,那人是否还活着。”郑嬷嬷喃喃自语。 白萋将木牌挂在了身上,摇了摇头,“许是已经不在了,一个小兵想在战场上活下来,太难了。” 郑嬷嬷看着白萋难掩愁色,她小心翼翼上前对白萋道:“小姐……小少爷是您的亲弟弟,楚家您离开便离开了,小少爷……” 郑嬷嬷担忧的看着她,白萋回之一笑,淡淡道:“无论如何攸宁都是我的弟弟,我定不会不管不问他的。” 有了这话郑嬷嬷安心多了。天上厚厚的云渐渐散去,月亮露了出来,清冷的月光照在白萋身上夜风卷来,有几分清寒。 白萋真的希望这个人已经不在了,若是还活着与别的女人生儿育女才是真的卑鄙,枉费她娘亲一片苦心。 “郑嬷嬷,我爹爹知道此事吗?” 若是知道为何会留她,若是不知,今日为何没有回答。 “小姐,这些事您就别在想了。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就让他们都过去吧。” 郑嬷嬷劝慰道,白萋微微颔首,郑嬷嬷所言不错,何苦苦苦纠结那些过去的事。 无论当初是母亲自己选择死亡还是清荷的故意加害,事已至此,都无法挽回了。 现在最为重要的,是攸宁。 第六十四章 乘月而归的白萋推开了寝殿的大门,看到顾寒尘正坐在轮椅上等她。 白萋勉强支撑的笑容不堪一击,她低声道:“怎还没休息。” “你无需这般。”白萋看着他,摇曳的灯光下,顾寒尘的目光中透着几分忧虑。 “你无需在我面前强颜欢笑,若是有什么不快不安,直说便是。” 白萋已经平复的心情陡然又起了波澜,她紧抿着唇眉头紧锁,眼眶陡然红了。 “你想要的,本王都可以给你。来,到我身边来。” 顾寒尘伸出了手,白萋好似着了魔一般脚步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疼吗?”顾寒尘捧着她的脸,脸上的红印未消,肿胀的脸颊,看的人心疼。 白萋抿着唇,看着顾寒尘,想把满腹牢骚说与他听,她心里的委屈与无奈,却在唇边流转又咽了回去。 “谁打的你?”顾寒尘低沉的嗓音隐含着怒气,白萋长叹一声,摇摇头。 “不重要了。” 郑嬷嬷说得对,拿着老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与她无关。 顾寒尘听了此话,有些不悦,白萋看他眉头微紧,笑道:“我没事了,真的。而且我和楚家也没有关系了。” 顾寒尘一听此话眉梢一扬看向白萋,问道:“二夫人又做了何事?” “不是她,”白萋说着将脖颈上的木牌拿了出来,“我并不是楚老爷的孩子。” 顾寒尘略略一惊,看着木牌,继而看向白萋。 “原来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子。”她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脸上的笑容透着自嘲的无奈,顾寒尘将木牌还给白萋。 “王府就是你的家,正好往后就留在王府,哪都别去了。” 白萋承认,顾寒尘这样说话时还真让她有些动心了,第一次让她有了一种难得的归属感。 “谢谢你啊,寒尘哥哥。” 白萋看向他,忽然有些庆幸,幸好当初抱紧了顾寒尘的大腿,不然现在的自己肯定就像是无根漂泊的野草一般了。 * 白萋病了。 许是心情起伏太大,又染了风寒,整个人烫的就像是一个烧红的碳块。 迷迷糊糊她好像做了场梦,梦里人来人往。有许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真真假假间,好似看到了曾经,又好像梦到了未来。 睁开眼,模糊不清的眼前有两个人形。 “小姐,您终于醒了。”郑嬷嬷都快急死了,白萋烧的厉害,还不停说胡话,郑嬷嬷真怕是她昨日说的话让她受到了刺激,才变成今天这样。 “我没事……”白萋笑了笑想要起身,却被顾寒尘按住了肩膀,躺回了床上。 “本王说了,你无需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故作轻松。” 顾寒尘坐在自己床边,白萋不再坚持,她确实很难受整个身子就像是被车轮撵过,大象踩过一样。 “嗯,我想睡会。” 头脑懵懵的就像是钻进了棉花套,她躺在床上喃喃念叨,顾寒尘将她身上的被子盖上。 “好生休息,先把身子养好。” 说话间,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北燃进了房中,顾寒尘看了他一眼,北燃退了出去。 “没事,北燃你说吧,我没事的。” “白将军来了要见王爷。” 顾寒尘似乎有些不悦白萋拉着他的衣袖,“我没事,郑嬷嬷守着我呢。” “王爷……白将军说……” “本王知道了,让他去前堂候着。” 北燃应下,离开了房间,白萋微抬眼眸看着顾寒尘,这才注意到,顾寒尘自从每日早朝后,整个人明显消瘦了许多。 “怎么了?朝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寒尘将她的碎发稍作整理,“不打紧。都是公务,好生休息,我去去便回。” 顾寒尘离开了房间,白萋看他这样着实不像只是公务的样子,顾寒尘是异性王,在朝中根基并不是很深,小皇帝也就是个娃娃,肯定又不少人说顾寒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想到这儿白萋头剧烈疼了起来,她痛苦的狠狠的砸了两下自己的脑袋,郑嬷嬷看她这样自虐攥住了她的手。 “我的小姐啊,你对自己也好些,干嘛对自己这么狠。” 白萋把手放回了被子里,生病真不适合动脑子。 门声响起,白萋睁开眼。自从顾寒尘离开,白萋就没睡着,只是闭上眼养神休息。 “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就是一些公务,今日王爷没去上朝。”北燃不善于撒谎。目光躲闪不定一看就暗藏秘密。 白萋慢慢坐起身子,斜依在床上。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耽搁了王爷。” “楚小姐好生休息,王爷会处理好这些事的。”北燃一板一眼的回答。 “哦……那究竟是什么事?” 北燃正要开口,立即闭上了嘴,原来白萋早就留了陷阱,他面露难色,也不知怎么说,只好闭上了嘴。 “宫里出事了吧!” “小姐别问了,王爷追究起来,属下也很难办。” 白萋无奈一笑,顾寒尘说的好听,让她无需在他的面前强颜欢笑,可顾寒尘才是那个把自己伪装起来,躲藏起来的人啊。 “没事。昨天……王爷和我说了,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同一件。” 北燃有些迟疑,白萋顺着话继续说:“是不是宫里的事?”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几个皇子不太老实。” 第六十五章 白萋默默躺回了床上,顾寒尘是异姓王,独揽大权,肯定会让皇子不服,原文里对书中的皇子介绍不多,可是从剧情的推进来看——顾寒尘去世后,大权落到了魏擎的手上,那就代表皇子当中肯定没有人可以胜任。不管是作者当时为了凸显男主也好,或者是忽略了也罢,总是原文里的那些皇子们肯定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能力。 这样想来,白萋刚刚的不安少了不少,这些人,白萋全然不必担心,顾寒尘的能力和作为所有人心知肚明,就算那些皇子真的坐不住了,想要来争个一二三,也极为困难。 “白将军来就为此事?” 北燃认真的点了头,“应该如此。” 白萋稍稍安下心,“我没什么事了,你和王爷说一声吧。” 在这种时候,顾寒尘抛下朝政陪着自己,让白萋着实安心不少,昨晚若不是顾寒尘来接她,想来她可能连回去的路都不能找到。 白萋颔首,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抹浅笑。 北燃按照白萋的安排先离开了房间,郑嬷嬷试了试她的体温,小声道:“小姐可能是昨晚怒气攻心病的,太医给您配了药,可是药三分毒,我交代了小厨房给您熬了一碗安神粥,等会您吃点粥,再休息休息。” 白萋感激的看着郑嬷嬷,这么多年定然是郑嬷嬷小心护着她,若不是有她,怕是自己早就命丧黄泉了。 “郑嬷嬷,谢谢您陪着我。” “小姐这是什么话,夫人对老奴有恩,老奴照顾您是应该的。” 白萋轻叹一声,她眼神带着几分忧虑,自己和楚家算是彻底没了关系,往后想要见攸宁怕是更难了。 “郑嬷嬷,我有一事相求。” 白萋狠了狠心,开了口。 “小姐且说,只要是老奴能做的,定然全力以赴。” “我求您回楚府。” 郑嬷嬷先是困惑,随后不安起来,她跪在了白萋的身边,白萋看她这样,急忙起身扶她。 “小姐,是不是老奴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您别嫌弃,直说便是,怎么好端端让老奴回去?” 白萋身子弱,拉不动她,她扶着郑嬷嬷,开口道:“郑嬷嬷,您待我犹如己出,我白萋就是再没良心,也不会嫌弃您。我求您回去,是因为攸宁在楚府,我现在的身份怕是往后再也踏不进楚府的大门了,您去帮我陪着攸宁,我也能放心。” 有了白萋这话,郑嬷嬷安心不少,她看着白萋,老泪纵横,“苦了你们姐弟了,您放心,等您病好,我就回去好生护着小少爷。” 楚府水深火热,白萋怎会不知,让她独自回去,白萋也甚为担心。 “您和春花一起去。” 郑嬷嬷摇摇头,忙道:“不可啊!小姐您忘了,春花是二夫人他们的人,她是有求于您现在才忠于您,您闲杂让她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白萋从容一笑,“不会的,郑嬷嬷你带着春花,平日对她好些,二夫人和楚湘兰生性多疑,不可能重新接纳她。” 郑嬷嬷还想多说几句,白萋微微摇头,就听门声响了,见到春花端着食案进来了,“大小姐,粥熬好了。” 春花说完,看到房内情景眼神闪过困惑,白萋将郑嬷嬷扶起,趿拉上鞋子,缓步走了过去。 “春花,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春花放下碗,站在白萋面前手足无措。春花当时说,二夫人和楚湘兰的事她都知道,其实是假话。 二人谨慎的要命,只会吩咐她办事,从不会将真正的想法告知于她,当时为了活命,扯了谎,跟着白萋一路来到京城,每次都是小心在周围侍奉,生怕白萋提起,难得过了几天安稳日子,现在二夫人他们来了,昨日白萋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肯定是想要借她的手,来想办法扳回一城。 “小姐何事,请您吩咐。” 春花声音不自觉的都在发颤,白萋看着她低垂下的小脸,淡淡道:“昨日的话,你也听到了。” “嗯……听到了……” 白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春花的脸上,春花躲闪的眼神,不安的神色,白萋都看在了眼里,她轻咳两声,郑嬷嬷将她扶到床上,白萋坐在床边,声音有几分飘忽不定。 “春花,你应该知道我想干什么吧!” 春花一听头低的更厉害了,她不敢看白萋,小声道:“奴婢怎么敢猜主人的心思。” 春花的性子绝不是这样,之前泼辣刁蛮的模样白萋历历在目,就算是来到京城之后,虽春花收敛了几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时若是遇到不合心意的,还是会摆出脸色,而现在看她竟是这般唯唯诺诺,白萋嘴唇勾起。 “什么敢不敢的,咱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的心思你应该明白。” 白萋故意不说明白,对她而言即使是离开了楚府,春花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笔,她早就想过,以二夫人和楚湘兰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下人,但日日朝夕相处,难免会听得一些,再说做贼心虚,二人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看到春花和自己亲近,肯定会大为不安。 只要不安,就会露出马脚。 白萋从没打算真正通过春花扳倒二人,她要的是离间。 “是……是关于二夫人的?” 白萋淡淡一笑。 “是……是二小姐?” 白萋笑容加深。 “她们之前,之前,那个……” 她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白萋带着浅笑看着她,让春花后背一阵阵发毛。 “你说吧,这里反正就咱们三个。” 春花也编不出来,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 “她们,她们之前说,小少爷碍事,可老爷喜欢小少爷喜欢的要命,又没办法。” 她慌慌张张的模样,让白萋眼底笑意加深几分,看来果真如自己所想。 “啊?!这样啊!”白萋故作惊慌,“她们不喜欢小少爷?” 看白萋这么大反应,春花心中大喜,急忙补充,“对,她们特别不喜欢小少爷,可是碍于老爷不敢说,也不敢做什么,当初她们蓄意害死大夫人,二夫人就是想把小少爷接到自己房中。” 白萋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你可真是说到了点子上了,春花,我还真不能没有你!” 春花听了此话,紧绷的脸顿时舒缓了,她看向白萋,连忙表达忠心。 “大小姐,春花一定好生服侍您,在您身边好好伺候。” 白萋轻轻摇了下头,“不,你不用伺候我了。” 春花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个大小姐现在说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就像是留了个圈套一样,每次和他说话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我要你回楚府,好生侍奉二小姐。” 第六十六章 春花一听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她神色惊恐的看着白萋,眼圈骤然红了,爬到了白萋的脚边抱着白萋的腿,哭求道:“求您了,大小姐,您饶了我吧,二小姐见了我肯定会杀了我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跟着我这些时日并未告诉我关于二小姐的事,何必担心呢?” 白萋两手一摊,故作不解,春花吓得身子发抖,她看着白萋,不住的磕头。 “小的知错了,小的撒了谎,大小姐打我骂我都好,求您别送我回楚家。” 白萋猜想没错,她嘴角微扬看着趴在地上哭泣不止的春花,笑问道:“撒了什么谎?你又知道了什么事?” “奴婢虽然跟了二小姐多年,但二小姐行事一直小心,只是让奴婢去干了什么事,从不和奴婢说是什么事。就像当时给夫人送药,也只是让我去送药,从没告诉我,送的是什么。” 提到了大夫人,白萋嘴边的笑意猝然散去了,她回忆起郑嬷嬷所说的话,一声长叹。 当时的大夫人真的不知道药有问题吗?为何偏偏选在这样的时候告诉郑嬷嬷关于自己的身世,这些只是巧合,还是大夫人一心求死。 “还有什么,你说。” 春花思来想去,猛然想起,可即刻闭上嘴,白萋捕捉到了她这极为细小的举动,质问道:“你直说便是,现在咱们只有把事情说清楚了,往后才会简单一些。” “当初您落水……其实……其实也是我推下去的。” 白萋早有这种想法,可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她抬眸看向春花,春花与她目光一对,吓得急忙低下头。 现在不是和她生气的时候,白萋稍稍平缓心情,继续问:“还有吗?” “没什么了。” 白萋对她的话并不信任,她瞪了过去,追问:“当真?你没对攸宁做什么?” 春花哀声道:“大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小少爷是老爷的心肝,平日都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上,二夫人确实不喜欢小少爷,也想过不少法子,可是碍于老爷,总是不敢下手的。” 春花现在所言应该不假,白萋也早有准备,想要再逼她一次,就想看看是不是还有机会榨出一点点信息。 “春花,你既然也不知道什么至关重要的事,何必害怕二小姐呢?” 春花有苦难言,她看着白萋,眉头纠缠在一起,眼看就要哭出来了,白萋也不多言,就等着她。 “大小姐您有所不知,二小姐是一个极为多疑猜忌的人,就算我和她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告诉您,她还是不会信我,早前的时候,我见到过一个服侍在外围的消失小侍女,那时候大夫人还在,就是因为那个小侍女家境贫寒夫人接济了些钱财,让二小姐知道了,二小姐以为她是大夫人安插在身边的耳目,差点将那个小侍女打死。” 白萋听后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楚湘兰竟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当时我们都知道,那个小侍女和夫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夫人交代管家月钱里多加了几文钱,就差点丢了命,当时是大夫人出面将她撵出了府,不然那个小侍女肯定就死了!” 春花越说越害怕,想起自己的处境,只会更糟,现在大夫人也不在,白萋和楚家也没了关系,自己这段时间一直跟着白萋,二小姐对自己肯定百般猜忌,若是自己回去了,要不了三天就会被打死的! 白萋面无表情的听她说完,淡淡的看向了春花,春花看她这样眼神,心都凉了,她跪着移上前,抱住了白萋的腿,“求您了,大小姐求求您了!” “你放心,二小姐不会对你下毒手的。” 春花哭的两个眼红红肿肿,她看着白萋,不明白她究竟何意,白萋看了一眼旁边的郑嬷嬷,对她道:“你去服侍二小姐,郑嬷嬷也会回楚家。” 春花看着郑嬷嬷有些犯难,郑嬷嬷不就是个老仆吗?就算她跟着她一起回去又能如何? “我放心不下攸宁,拜托郑嬷嬷去帮着照顾,到时候你也跟着回府,跟着郑嬷嬷,有郑嬷嬷在二夫人她们总不敢太过放肆。” “大小姐,您不了解……” “我明白你的顾虑。” 白萋刚刚就已经想过了,郑嬷嬷若是这样回去,肯定不会受人尊重,既然如此,那便是要给郑嬷嬷安上一个头衔,让郑嬷嬷名正言顺的回楚家,这样楚老爷就算再有不满,也不敢太过分。 “我会求王爷给郑嬷嬷按一个教习嬷嬷的身份,算是王府里的人,虽然身份不高,可好歹也是来自王府,就算她们有再多不满,也不敢造次。” 春花听了此话,看了一眼郑嬷嬷。郑嬷嬷站在一边也注意到了春花的目光,刚刚春花说的那些话,她只觉自己都停在耳中,想不到这个小丫头年岁不大,却帮着二小姐干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 “哼!”郑嬷嬷扭过头不去看她,春花跪在地上,低着头,对自己前路极为担忧。 “春花,我答应过你留你一条性命自然不会让你出事,我要你在二小姐的身边帮我办事,你自己考虑下,若是你不答应,我也不留你,王府大门打开,你爱去哪就去哪,咱们互不亏欠。” 春花拼了命的摇头,有白萋在她才能安安稳稳在王府待着,现在白萋和摄政王的关系,大家有目共睹,说不定哪一天白萋就成了摄政王的某个妾室或者是暖床,就算身份不高,可靠山大,跟着白萋总比跟着没有什么前途的楚家人好。 春花狠了狠心,点了头。 “行,我这个命就给大小姐了,大小姐说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白萋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春花的手一直在抖,白萋没有多说,端起了粥碗,粥放了一会已经凉了一些,刚好入口,她小口吃着粥,房间里安静好似没人一般,春花全身上下抖个不停,白萋故作不知,吃完粥躺在了自己床上继续休息。 顾寒尘很快回来了,白萋听到动静,刚要起身,就听到相继的一声推门声。 “王爷,白将军……” 是北燃的声音。 “嘘,不必再说了,若是再提及此事,便请白将军回去。” 顾寒尘声音压得很低,白萋也从中听出了不悦,顾寒尘对白将军极为尊重,怎么现在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 “出去!” 顾寒尘声音有几分压制不住的怒意,北燃长叹一声,随即是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伴随着门响消失了。 白萋细细回想刚刚二人简短的对话,三人间似乎隐含着许多事情。过了一会,白萋才缓缓睁开眼,顾寒尘坐在她旁边,看到白萋醒了顾寒尘自然伸手试了下她的体温。 “不烧了,用过药了?” “不是大病,吃了安神粥,就睡下了,白将军走了?” 听她提起白将军,顾寒尘脸色稍有变化,很快恢复默默点头,“嗯,先离开了。” 白萋心里记挂着楚家,想来趁现在自己身体虚弱,顾寒尘可能心一软就答应了,开口道:“我想让郑嬷嬷和春花回楚家。” “我知道你担心你弟弟,他的事,本王会想办法,你好生休息。”顾寒尘的口气不容拒绝,白萋迟疑片刻,坚持开口。 “我想让郑嬷嬷和春花回楚家,我毕竟不是楚家的人了,她们也没必要跟着我,不如回去。” “你别胡思乱想,有些事尚不能定下。” 白萋知道顾寒尘在安慰她,她摇摇头,“寒尘哥哥,你不用安慰我。有些事冥冥之中就已经有了定数,只是我担心,她们回去别因我被楚老爷刁难,还得请寒尘哥哥费心。” 顾寒尘看她此态着实不忍,也不再多与她争论,“你且放心,若是你真心如此,本王会帮她们安排好。” 白萋淡淡一笑,“那就有劳寒尘哥哥了。” 第六十七章 顾寒尘似乎情绪不佳,说话做事总有些倦怠之感,白萋借口累了先歇下,并未多问,躺在床上看着房门,心里却一直记挂着。 “郑嬷嬷什么时辰了?”白萋辗转反侧,看着天从亮到暗,郑嬷嬷点上了旁边的笼纱灯放在了白萋床畔。 “戌时两刻。” 白萋掐算着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平时,顾寒尘按理说最多一个时辰就会找她了,即使现在她生了病,顾寒尘却不闻不问她两个多时辰,白萋越想越感觉不对劲,坐起身,郑嬷嬷看她起来了,忙把旁边的衣服拿来披在她身上。 “小姐大病初愈,小心别受凉。” 白萋谢过合衣下了床,春天地气还未暖,白萋趿拉着起身往外走,郑嬷嬷三两步跑了过来。 “小姐您有何事?” 白萋站在门口愣怔片刻,也不知怎的自己就下床到了这儿,她长出一口气,白萋讪讪一笑,默默退了回去。 “没事,就是……就是,想动一动。” 白萋扯了一个理由,又坐回了床上,郑嬷嬷看她这样有些担忧,往后不能陪着她了,想来心里还有些发酸。 郑嬷嬷想了想,狠下心,开口对白萋道:“大小姐,您要不就跟了王爷吧!” 白萋猛然回首看着郑嬷嬷,郑嬷嬷看她这个神态急忙解释道:“眼下这是最好的法子。王爷府中尚无妻妾,您若是能进王府,就是王府的主子。总比现在无根漂泊要好得多。” 白萋眉头紧皱,这个时代果然还是女人要结婚生子才算是圆满,白萋心里有些难受,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局,只是这个人是顾寒尘…… 她目光移向紧闭的门上,略略出神。 整整一晚上顾寒尘都没来,房里的灯已经熄了,白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是白天睡久了的缘故,还是怎了,居然一点困意都没有。 白萋穿上衣服下了床,躺在床上睡不着,索性出去转转也好,脚步轻缓的踏出了房门,门口守夜的侍女见到她刚要开口,白萋“嘘”了一声示意他们不要声张。 “姑娘您去哪?” “我睡不着,想出去转转,不碍事,不走远。” 白萋冲她们甜甜一笑,小侍女还有些不放心,白萋道:“我很快就回来,睡不着,走一走累了可能就想睡了,没事,不用担心。” 好说歹说,她们才终于答应,白萋悄声除了大殿,外面明月高悬,月明星稀,白萋将身上的衣服紧了两分,彳亍着往前走。 已经到了暮春,空气里弥漫着暖意,白萋漫无目的的在王府闲转着,却又觉得全身不自在。 “真的病了。”白萋喃喃自语,坐在了小花园的秋千上,夜风息息,白萋靠在秋千上看着天空,无边无际的天空那么大,容纳万物,可是渺小的她却还在为各种繁琐小事担惊受怕,白萋慢慢起身,自嘲一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好像对这个世界就会有越多牵挂。 “小姐?”听到熟悉的声音,白萋猛然回神,四处看去,看到郑嬷嬷就在身后不远处。 “郑嬷嬷,你怎来了?” 白萋站起身,昏暗的灯火映出她的面容,郑嬷嬷提着灯笼慢慢走进,对白萋道:“老奴担心您夜里别起热,就去您房里看看,见您不在,听守夜的侍女说,您出来了,便来找您。” “睡不着,就想出来转转,不碍事的。” 白萋淡淡一笑,郑嬷嬷看她此番心里也不舒服,她小心问道:“是不是老奴今天说的话,让您不高兴了?” 白萋一怔,不明白她此言何意,郑嬷嬷补充道:“就是我说您和王爷的事。” 白萋听她提起了顾寒尘,表情肃敛几分,安静的夜让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却从中得不到任何答案。 “您也是为了我好,可是关于王爷,此事……我还要再想想。” “是老奴多嘴了,只是担心您在这个地方无依无靠,所以……”郑嬷嬷说着跪在地上,白萋上前将她拉了起来。 “郑嬷嬷,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对于王爷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可能等到王爷的腿痊愈了,我收到了赏识往后进宫做了个医女什么的,不也是吃喝不愁吗?” 她故作轻松的和郑嬷嬷说着,郑嬷嬷神色里却没有什么欢喜,她默默的点点头,低声道:“老奴是不是多嘴了,夫人的事……” “就算您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我只是奇怪,爹爹为何清楚,却一直没有提起。” 原主的记忆很浅薄,但是从郑嬷嬷处听闻,楚老爷对夫人不算太糟,至少大面上还过得去,他是如何容忍这样的事存在,还能隐瞒这么多年? “小姐其实您不清楚,老爷对夫人还是有情的。这件事若是夫人不说怕是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您刚出生的时候,老爷极为欢喜,但没等您满周岁,老爷便明显更为喜欢二小姐了,但对夫人却依然如常,夫人心性冷淡,不喜争抢,顺其自然,老爷许是赌气,又纳了两房。” 白萋听了此话极为诧异,这个楚老爷心多大,居然能甘心带着这顶绿帽子这么多年。 “小少爷出生后,夫人对老爷缓和了许多,老爷极为喜欢小少爷,可能因为您不是己出,总是带着敌意,所以您在家里确实受了苦。” 白萋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楚老爷对大夫人一直有情,因而即使是大夫人给他带了帽子,也忍了下来,小少爷是自己的亲儿子,所以特别喜爱,偏偏自己倒霉,两头不占,到最后落得孤苦。 “您知道也好,往后和楚家没了关系,楚老爷这些年的怨气也不会再撒到您身上了。” “那些过去的恩怨情仇,和我无关,现在我是我,和曾经已经不同,您回去帮我好生照顾攸宁,若是有机会,我想办法把攸宁从府里接出来。” 郑嬷嬷抬手擦了下眼泪,她看着白萋拼命的点头,“您自从那次之后就变了,老奴一直害怕没了夫人您和小少爷以后该怎么办。” 白萋没有说话,回之一笑,眼看天色越来越晚,白萋催着郑嬷嬷快些回房,刚刚走到寝殿,就看到殿中的灯火尽数点燃,白萋心生疑虑,快走几步,刚推开门就看到顾寒尘焦急的双眸。 第六十八章 “大晚上的,去了何处?”顾寒尘坐在轮椅上,向她过来,白萋看着顾寒尘,在原地站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 “我……我睡不着出去转转。” 顾寒尘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什么事,白萋看他这番有些奇怪,小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寒尘摇了摇头,北燃走上前,扶住了顾寒尘的轮椅。 “楚小姐早些休息,天色不早了。” 白萋茫然无措站在眼底,目送着二人离开,郑嬷嬷扯了下白萋的衣袖。 “小姐早些休息,生病的人,不能晚睡。” 白萋点点头往自己的住处而去门口的小侍女低着头小声抽泣,白萋看她哭得这般伤心,悉心询问:“怎了?出了何事?” “王爷知道您不在发了好大的脾气。” “你可和他说,我睡不着出去转转?” 小侍女点着头,“说了,王爷还是很着急,还要北燃大人喊人找您。” 白萋听了此话,更加疑惑,好端端的为何顾寒尘这般反常,以前她悄悄跑出去闲逛也没什么要紧事,可现在居然草木皆兵,让白萋想破脑袋都没想清楚。 “姑娘,往后您别再乱跑了,求您了,晚上就在这房里好生休息吧。” 小侍女显然被吓的不清,白萋满口应下让她安心,还让郑嬷嬷给她端了碗茶水,安安心。 “王爷也不知怎了,来了这里看您不在也不听我解释大发雷霆。” 白萋缓声安慰,小侍女冷静下来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 “姑娘,您千万别跟王爷说,王爷会打死我的。”小侍女抽噎着求着白萋,白萋满口答应好不容易才把小侍女安慰好,推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北燃。 “冒昧打扰,不知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小侍女拉进了白萋的衣服,白萋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不知北燃大人有何事?” “这段时日,小姐最好不要乱走动,若是可以就留在府内,别让王爷找不到您。” 昏暗跳动的火光映在北燃的肃穆的脸上,空气里的气氛陡然凝结,白萋不自觉的心跳加速,呼吸都浅了。 “为何?” 北燃沉默的面对着她,北燃不擅长说谎,编不出来理由就选择沉默,白萋深吸口气,追问道:“和……楚家有关?” 北燃摇摇头。 不是楚家的事?白萋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会和她有关。 “这是王爷的意思?” 北燃极为郑重点头,“王爷也是为了小姐的安危,还有这段日子最好不要见外人,郑嬷嬷和春花二人之事王爷会安排妥当,这几日先让她们陪着您,等事情过去,再安排她们回楚家。” “等什么事情?” 北燃抿着唇,一言不发,白萋叹了口气,想撬开北燃的嘴是真难。 “我知道了,不早了北燃大人早些休息。” 白萋回了房中,郑嬷嬷迎了过来,白萋刚关上房门,就迅速靠在门边,耳朵贴在门上,郑嬷嬷刚开口,白萋抵住唇示意她莫要出声。 “……这段时日楚姑娘的饭菜都送到房内,让姑娘尽量不要出门。” 北燃的声音。 “是。” “若是楚姑娘问起,便说不晓得。” 白萋听得云里雾里,郑嬷嬷也听到了几句,甚觉奇怪,她小声询问,白萋默默退回床边摇摇头。 “我也不清楚,只是看刚刚王爷和北燃的样子都不像是小事。” 白萋沉思许久,想来想去自己长居于王府,也少与人来往,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扯上了麻烦?回想今日顾寒尘在殿中的样子,白萋不禁往坏处去想。 “小姐,难道是!”郑嬷嬷猛然记起,白萋侧首看去,忙问道:“郑嬷嬷你可有什么眉目?” “老奴没什么眉目,只是想起前段日子长公主来过……” 白萋一听此言,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淋到了脚,若是说得罪,她还真得罪过人,静怡长公主便是第一个。那日她让公主颜面大失,这口气出不来,公主肯定心生怨念。 “小姐,咱们是寻常人家不能和这些皇亲国戚相比,您当时过于冲动了。”郑嬷嬷急的不行,白萋长出一口气,若真是这样好像还真说得通了。顾寒尘本事再大也当不了长公主的家,长公主找太妃撑腰,顾寒尘也只能干着急。 白萋耷拉着脑袋坐在床边,“我知道,是我自己过于冲动,一时得意,给后面埋了祸根。” 白萋是心里放不了事的人,现在想明白了反而心里自在多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寒尘既然决定将她藏起来,也就代表,这些事他能解决。 看白萋一副高枕无忧的模样躺在了床上,可急坏了郑嬷嬷,郑嬷嬷心里难受的就跟猫儿挠了似的,看着白萋这副模样急的不停的转圈圈。 “郑嬷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公主若真想抓我,我也没什么本事逃,您就别担心了,好生休息吧!” 郑嬷嬷刚要开口规劝两句,就看白萋闭上了眼,郑嬷嬷重重叹了口气,从房里离开。 白萋醒的时候天已大亮,昨日睡得晚,今晨有些贪睡,白萋喊来了郑嬷嬷和春花为她梳洗,郑嬷嬷愁眉不展。 “郑嬷嬷,您放心,既然我还在这儿说明公主还没有法子,再说,您怎知就是公主要刁难我?” 郑嬷嬷脸皱成一团,“小姐,我心慌的要命啊,顶撞公主,这可是死罪!” 白萋冷笑一声,“死罪?我楚白萋的命还不是谁想拿就能拿的,郑嬷嬷,你好生将心放在肚子里,就算真的是公主要来拿我,也不敢在王府造次。” 话虽这样讲,但郑嬷嬷还是难以平复内心,她放下了梳子,喃喃道:“我去给小姐拿早膳。” 春花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多问,小心给白萋梳着头,白萋看着镜中的自己,回忆起昨日郑嬷嬷和她说的话,轻轻地拿起了桌上的口脂点在了唇瓣上。 “大小姐生得好,稍加妆点就是倾城倾国的美人。”白萋淡淡一笑,拿起手边的簪子自己戴在了头上。 “不好了不好了!”郑嬷嬷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长公主来了!” 白萋猛地起身,长公主居然会真的来! “小姐,您找个地方避避把!”郑嬷嬷拉着白萋,声音都在发颤,白萋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无碍,郑嬷嬷不必惊慌。” 说话间,静怡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进了寝殿,门口传来了侍女请安的声音。 “让开,本宫要进去!” “侍女们不敢长公主,王爷……” 侍女们哆哆嗦嗦跪成一片,白萋上前大步走到门边,郑嬷嬷快步将她抬起的手拦下。 “大小姐,现在王爷不在府中,您不能这般冲动。” “公主都到这儿了,难道您以为我躲得了吗?”白萋从容一笑,好在现在还在王府,就算公主真的是来擒她的,实在不行搬出顾寒尘,她应该也会有所顾虑。 “公主!公主!” “碰”的一声门被推开,白萋站在门口,看着面前打扮的雍容华贵的静怡长公主,俯身一拜。 “不知长公主大驾光临,民女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恕罪。” 静怡头颅高抬,眼神里尽是得意,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萋。 “真是没规矩,见到本宫竟不跪下!” 身高一阶压死人,白萋自知前段时间的做法让她不快,现在也不是逞强的时候,跪在地上,再次请安。 “民女给长公主请安。” 静怡得意洋洋的围着白萋绕了一圈,就不让她起身,白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群人围在门口,却鸦雀无声。 “这样吧,你对着我磕三个头,然后说,自己愚昧无知,不知体统,求求我放你一条生路,我就饶你一次。” 白萋低下的头缓缓抬起,她看着静怡,身子虽低,身造气势逼人。 “长公主刺此言何意?” “你难道不知道吗?十日后本宫就要嫁入王府,寒尘哥哥就是本宫的驸马了!” 第六十九章 血液冲到了头顶,白萋眼前就像冬日纷飞的雪花,花白一片。 “你现在跪下来求求本宫,本宫大发慈悲让你在这个府里做个烧火丫头,不然……哼!”静怡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白萋,白萋微微合起眼眸深吸一口气,疯狂跳动的心和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冷静。 “长公主身份高人一等,就以为能够为所欲为吗?” 静怡看她还不低头,心里的快意变成怒火,她手紧握成拳,盯着白萋。 “本宫是长公主!本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奈我何!” 静怡气的明丽双眸带着血丝,白萋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讥讽。 “公主身份高贵,白萋自知比不得,不过公主嫁入王府,说到底还要看王爷……” “你居然敢拿寒尘哥哥压我!” 静怡被白萋的话气的手攥成拳,本来跟着她前来耀武扬威的那群下人明显气焰减了一截,白萋跪在地上,但腰挺得笔直,眼神里毫无惧色。 “大胆!太大胆了!” 静怡气的直踩脚,白萋看她此番,笑容漫不经心,眼神里带着几分嘲讽。 “公主今天来,没让王爷知道吧!看这个时辰,王爷还没下朝,若是王爷知道,定然不会让您来。” 静怡被她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她抬手就要打,还好旁边贴身侍奉的宫人将她拦下。 “主子息怒,若是王爷知道,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声音虽小,白萋从只言片语间也听到了几分,顾寒尘对静怡还没到这个程度,只是静怡今天敢开口说出这样的话绝不是胡言乱语,若是她无中生有以顾寒尘的脾气怕不是往后静怡就连见到他的衣角都不可能了。 静怡这口气咽不下去,怎可能善罢甘休。 “好!好!”她在殿内跺了一圈,又看向白萋,冷笑一声,“本宫记得,楚姑娘医术不错。” 白萋一听此话,心中暗道糟糕,静怡这话显然是话里有话,挖着坑等着她往里跳呢! “本宫进来有些头疼症,日日纠缠,让本宫难受的要命。本宫找王爷借个人,王爷不会不答应吧!” 白萋抬头看着静怡,她嘴角的弧度出卖了她的内心,只要到了宫中,就是她的天下,任由顾寒尘怎么努力,白萋也只能任她宰割, “宫中的太医医术绝佳,还用不到小女子这样的乡野大夫,来为静怡长公主如此尊贵之人看诊。” 白萋冷冷回绝,静怡却显然不加理会。 “怎么会呢!楚姑娘的医术现在是满城皆知,王爷的伤腿这般严重宫中太医束手无策,你一来,断骨重接,竟然好了!本宫听不少太医对姑娘赞誉有加,若是治得好,本宫封做女太医如何!” 静怡所言句句有理,白萋毫无回旋余地,郑嬷嬷在一旁看着二人,想要上前,却心里还有几分忌惮。 “多谢公主赏识,不过小女喜爱无拘无束的生活,宫中虽好,但小女志不在此,还请公主莫要怪罪。” 只要白萋咬紧了不走,就算是静怡也奈何不了她。 “这可由不得你。”静怡压低了声音靠近两步,她弯下身子抬起了白萋的下巴,宫中的女子哪个不美,静怡在此之中也算拔萃,张扬的眉眼,皇家贵族与生俱来的傲气与贵气,就好似百花竟放时傲然一枝的牡丹。 “公主……要来强的?”白萋的下巴有些微痛,她细长的眉微颦,眼神里极为镇定。 “那又如何?” 她甩开了白萋的脸,她不喜欢这样的长相,娇娇弱弱的样子好似别人欺负了她一般,一双明眸蕴着一湾秋水,好似说上两句就能哭起来一般。 “是……是我家小姐不懂事,不小心顶撞了公主,还请公主……”郑嬷嬷跪在了白萋面前,白萋看着郑嬷嬷挡在自己身前不住的给静怡磕头,将她扶住,郑嬷嬷没见过什么世面,一直在楚府这个小地方待着,今日公主勃然大怒,还要将自己带走,郑嬷嬷定然是吓坏了。 “郑嬷嬷!郑嬷嬷!”白萋好不容易扶住了郑嬷嬷,郑嬷嬷刚刚起身,被静怡一脚踢开,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郑嬷嬷。 “哪来的不懂规矩的老嬷嬷!本宫这里还敢这般无礼!拖下去!给我打!” 静怡不敢动白萋,但不代表她动不了其他人,正好现在拿郑嬷嬷下刀,白萋迅速起身,拦住了上前的几个宫人。 “谁敢!” “你算什么东西,在本宫面前大呼小叫!” “我什么都不算,但是公主我告诉您一声,天子一怒,伏尸百具,流血千里,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您的命和我的命到底谁的重要,还请公主三思而后行!” 白萋字字铿锵,周围人被她的气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静怡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白萋双眸圆瞪,眼神里毫无惧色,她嘴角抿起,气息平淡,这一身杀气,好似真的要与静怡同归于尽的一般。 静怡刚刚嚣张气焰顿时折了大半,她看着白萋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怕和敌意,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呼吸声。 “今日谁敢带郑嬷嬷走,我便与他拼到底,我这条贱命不足挂齿,但我要看看,公主的命是不是也是一样!” 白萋说着转身将身后的花瓶扔在地上,“啪”的一声,让在场的所有人打了一个寒颤,没人想到这个瘦弱的女子竟然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和静怡长公主在这里针锋相对。 白萋弯下身子迅速从破碎一地的瓷片中拿出一片握在手里,将郑嬷嬷拉到了自己身后,拿着碎片的手指着面前的人,素净的小脸血色全无,就连浅樱色的唇瓣也变的煞白。 “小姐……” 只有和她最近的郑嬷嬷能够感觉到白萋整个人不住地在抖。 静怡盯着白萋,若是今日被她呵住,她这个长公主的颜面到底还能放在何处!以后岂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她面前放肆。 稳了稳心神,静怡看着白萋,不难看出白萋也并不是真的敢和她硬碰硬,静怡抬手一挥,上来两个侍卫。 “居然敢威胁本宫,速速将此人带走!” 两个侍卫抱拳应下,向白萋靠近,白萋刚刚松弛一点的神经又陡然绷紧。 “对公主不敬,此乃大罪!”白萋怎是这二人对手,仅仅一招就把白萋制服,手上的瓷片落在地上,由于握的太紧,瓷片割破了手,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静怡看着被侍卫按在地上的白萋,悠哉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看着白萋,“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你乖乖跟我入宫,可能事情还会简单些。” “本宫带犯人走,谁敢拦!” 门口的侍女们面面相觑,白萋若是走了王爷那边没法交代,可是若是拦着不让走,公主也没惹不起。 “让开!” 静怡怒吼一声,小侍女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白萋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却不想还是被静怡制住了。 即使心里极为不甘,却只能自己认亏,这个时代身份高人一等便压人一头,更何况对方是个公主。 白萋被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几次想要挣开都无能为力,她抬起头对静怡说:“怎么还真怕放了我,我会杀了你?” 静怡嘴角一抖,随即满面笑容看着白萋。 “你有这个本事吗?你敢动本宫一根头发丝,都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白萋也不示弱,反正走到这一步了,死之前好歹也要过过嘴瘾。 “那你干嘛让这两个人押着我?我一个弱女子被两个大男人押着,难道这就能彰显公主厉害了?” 白萋的激将法用在静怡身上格外有用,静怡果然让那两人放开了她。 “给她三个胆子她也跑不了,放了吧。” 白萋活动了下手腕,心里疯狂想着对策,她回头看了一眼郑嬷嬷,希望她能明白,尽快入宫找顾寒尘,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别妄想了,不会有人来救你,就算寒尘哥哥来了,你今日的罪证也无处抵消。”请依靠在白萋耳边低声道,她想看到白萋绝望的哭求,跪在她的脚边,可是她却一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好似,从头至尾的失败者是她,而并非这个罪孽深重,生死都掌控在她手里的女子。 “带走!给本宫带走!” 静怡吼道,身后被一个重力猛推一下,趔趄两步。 白萋轻笑一声,没想到自己竟将局面搞砸到了这副地步。 自诩聪明又有何用。 她低着头看着脚尖,心里却没有多少恐惧,若是结束在此好像也是一件好事。 “站住!本王看谁敢带她走!” 第七十章 玄墨朝服绣着飞扬的蟒龙,肃敛冷峻的隼眸死死盯着静怡,春日微暖的风陡然潇飒,一阵疾风卷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粉碎在疾风之中。 静怡看着顾寒尘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她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脸上,此时笑容全失,她看着阴沉的顾寒尘,几度想要开口,话都没说出来,就又咽了回去。 “本宫……”她稳了稳心神,刚开口,就听到顾寒尘一声嗤笑。 “公主好大的威风,来本王府中抓人,这摄政王府,何时变成闲杂人等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了。” 静怡听了此话,眼圈蓦的红了,她快走两步跑到了顾寒尘的面前。 “寒尘哥哥,你怎么能说我是闲杂人等,我们明明订了婚事的啊!”昨儿太后和她说时她欢喜了一宿,她思慕顾寒尘多年,终于有一日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为何今日顾寒尘就对她这般冷漠。 婚事二字,扎入了白萋的心里,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可不止为何现在看到顾寒尘在眼前,进有了几分难言的思绪。 “长公主就因一件还在商议之事就直接登门入室,来抓本王的人吗!” 顾寒尘气势汹汹,在她面前,伶牙俐齿的静怡被说的毫无回嘴的余地,周围都是侍女小厮,静怡被顾寒尘这几句话说的颜面尽失,堂堂一个公主,竟做出这等不知体统之事,真是丢了整个皇家的脸! “不,不是……”静怡委屈极了,嚣张跋扈的气焰陡然消失,委屈的模样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 “长公主请回吧,婚事还需再议。” 顾寒尘下了逐客令,静怡没想到他竟对自己这般冷漠,她颤着嗓喊道:“寒尘哥……” “还请长公主注意身份!”只是话没说完,就被顾寒尘打断了。 顾寒尘眼眸一侧瞪了过去,静怡打了个寒颤,立即住口,北燃推着顾寒尘往寝殿而去,路过白萋时微微一停,站在白萋身后的两个侍卫立即退下,管家走上前,对着静怡等人恭敬一拜。 “长公主,这边请。”静怡咬着嘴唇眼泪不住地留,她低下头迅速擦了下眼泪,抬起头跟着管家向大门而去。 聚在寝殿的人骤然少了,郑嬷嬷走到了白萋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白萋跟着她回了殿内,顾寒尘居于大殿正中,玄墨衣衫犹如一团升腾的烟雾将顾寒尘围绕,一种冷峻疏离的气息萦绕他周围。 “今日……谢谢你……” 白萋沉默许久才幽幽开口,若不是今日顾寒尘及时赶来,自己肯定凶多吉少。 “你也真是胆大!”顾寒尘狠拍了一下扶手,白萋缩了下肩膀,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害怕。 盛怒之下的顾寒尘与她躲躲闪闪目光相撞,忽然间火气陡然消失,竟然还有几分心疼。 “我……我错了。”白萋怯怯的看着他,今日长公主要带她走的时候,她真的怕了,只是当时情急之下,又听到她说要嫁入王府,白萋只觉自己所有的理智都荡然无存,就算只是争得一时口舌之快,也绝不能让静怡如意。 顾寒尘看她认错这般积极,也不好再说,他叹了口气,挥挥手,“你先下去。” 白萋停在原地,纹丝不动,顾寒尘见她不走,问道:“还有何事?” 白萋自然有事,还有大事,昨儿顾寒尘一直没来,她心里就有几分惦记,今日听静怡所言更是心中不安。 “有……” 白萋轻轻开口,道出一个字,顾寒尘等待着她的下文,可白萋却开不了口。 “何事?” 见她久久不言,顾寒尘追问道,白萋盯着自己的脚尖,手指绞在一起。 她要如何问?问他是否要与静怡成亲?自己不过是医治他的大夫,若真说起点关系不过是她假借了阿湄之名留在他身边。 那自己又有何立场来询问他的婚事? 白萋纠结不已,不问心里难安,问了只怕更加难堪。 “有事你且说。” 顾寒尘看她如此为难,再度询问,白萋被顾寒尘连连追问心中更是犹如乱麻。 “我……我就是想问问……”白萋稍抬起眼睛看着他,顾寒尘刚刚那股冷峻不可亲近的气势消减了不少,可白萋还是不敢靠近,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 “我就想问问你今天的药吃了吗?” 该死! 白萋问不出口! 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怎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口的竟是这话。 顾寒尘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淡淡回答:“还未,闻得长公主来府就放下公事赶来了。” 白萋听后有一丝窃喜,是不是因为她在府中,顾寒尘才这般匆忙而来? “你昨日说不让我离开,是不是也是担心静怡长公主来找我?”白萋不时地偷看着他,顾寒尘极适合穿黑衣,沉稳内敛,与顾寒尘往日的行事也极为相合。 顾寒尘看着她,幽深的眸底让白萋看不透,她与他目光相撞,匆匆收回目光。 “算了。” 白萋有些丧气,嘟囔了一句,“我去给你煮药。” 白萋说着踱着步子从寝殿离开,顾寒尘看着她的背影,长出一口气。 “北燃。” “在!” “明日起,你便在府中寸步不离守着阿湄。” 北燃看着顾寒尘,他目光停在白萋消失的方向,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担忧。 “王爷若是真担心楚姑娘为何不和她明说?要不先让楚姑娘出去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跟着顾寒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顾寒尘对一个人这般在意,今日听闻静怡出宫往王府而去,顾寒尘甩开了众臣立即往王府赶来。 “不行,她必须留在王府。”顾寒尘非常坚定。 今日来时,看静怡气势大有一种要将白萋除掉的势头,今日顾寒尘赶来的及时,白萋无事,可若是真是将静怡惹急了,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就不得而知了,“可是,现在的形势看……” “不必说了。”顾寒尘心意已决,“阿湄只能在府中,她离开此处才会有更大的危险。” 北燃不敢忤逆顾寒尘,只能推到后面,顾寒尘的目光依然停在那个方向。 “王爷对此事,是何想法?” 顾寒尘收回目光,淡淡扫过停在地上,冷声道:“何意?” “如今朝中动荡不安,大皇子私下结党营私,不少朝中臣子已经开始偏向大皇子。昨日白将军所言着实有理,王爷应该三思。” 北燃很少干涉顾寒尘的想法,多数时他大多都按照顾寒尘所说的去做,当一个安安静静的下属,如今,顾寒尘面临的问题极为严峻,若是众臣皆反,那顾寒尘即可间就会被推翻。 “难道,本王还要依仗这些人才能立足?”顾寒尘细长的眸子一转,看向了北燃,“本王还不是他们能拿捏在手中的人,修书给白将军,婚事,本王不允。” “……是。” 第七十一章 白萋慢慢悠悠的往药房而去,她踢着脚前的小石子,嘟着嘴,极不开心。 顾寒尘总是这样,什么事也不告诉她,什么事都瞒着她,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总是瞒着她,她自然会不开心,再说了今天静怡自己找上门来,若是自己真是那么怕她,岂不是就像自己心虚理亏任她摆布。 她才不要呢! 哼! 石子一脚踢飞了出去,撞到了一棵树上落了地,躺在了草丛里,天天在王府待的都快闷死了,若不等顾寒尘腿脚好了,她就背上行囊以后仗剑走天下,没钱了就去看看诊赚几个铜板,管它什么王爷公主,什么皇亲国戚,达官贵人,都和她楚白萋没关系! 这样想后,白萋心里舒坦不少,心里一直压的一股火气顿时消解了,顾寒尘这腿也已经有月余了,最多再要两月,就能痊愈,那时候,问顾寒尘多敲点诊费,说不定她还能找个地方买块地,往后做个包租婆也是件不错的事。 白萋虽在心里不住地安慰自己,可是心中仍然闷闷不乐,想的那些事,也没有提起她的几分兴致,满脑子还都是刚刚静怡的话。 “楚姑娘。” 白萋一个激灵抬起头,看到白将军就在自己面前。 “给白将军请安。”白萋急忙俯身行礼白将军摆手,将她扶起。 “楚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来此是想见王爷的。” 白萋默默颔首,指向寝殿。 “王爷在寝殿,白将军去寝殿找他吧,我要求药房给王爷熬药。” 白萋说完,刚要离开就又被白将军拦下,白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这才注意到,白将军许是匆忙赶来,脸上还挂着汗珠。 “长公主今日来了?” 白萋听他提起静怡,嘴角微微一动,随之点了下头,她细小的动作也被白将军捕捉在了眼中。 “长公主来到此处,可有何为难之处?” 白萋轻叹一声,“公主所来,大抵就是来宣布,往后她便是王府新主了。”白萋话语里带着一股酸酸的味道,白将军看她此番,又细想公主以往的做派,重重一叹。 “朝中党羽分割,摄政王是异姓王,诸多臣子极为不满,而今大皇子二皇子各立门户,不少大臣随之投靠,皇帝年幼,皇太后年轻,虽身份尊贵,但在朝野中也毫无立锥之地。而今,若是王爷想稳固地位,也只有与皇室结亲,这样一来,大臣们自然便不会这般抵触。” 白将军也不知为何会和白萋说这些,只是见到这个女孩便有一见如故之感,总想与她多说一二。 白萋也明白其中缘由,想必这些时日顾寒尘在朝中,虽然表面平静,但肯定私下暗波涌动,白萋幽幽叹了一口气,心却沉了两分。 “确实只有这一个法子。” “边疆战事有魏擎看着,闹不出大事,但朝中不平,邻国趁虚而入,所有臣子都明白,除了摄政王,朝野中无一人能有治国之能。可是……” 白萋听不下去了,她打断了白将军的话。 “白将军,王爷在寝殿,我还要去熬药,抱歉不能久留了。” 白萋说完,匆匆俯身离开,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害怕白将军在说下去,对啊,顾寒尘确实有这个能力,他只是可惜没有一个身份,他辛辛苦苦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成就自己一番事业,站在权力之巅吗? 现在,机会来了,娶个公主算什么。 白萋心里不住地发酸,她眉头颦蹙着,嘴唇也紧抿起来,有一股火气直窜在心口,心口疼的好像是要撕裂一般。 白将军跑到了寝殿,左右张望,就看顾寒尘正往寝殿而去,白将军迅速上前,脚上踩到了什么,俯身拾起,是块木牌。 他匆匆一眼,被木牌上的字一惊,听到了门口动静顾寒尘停下,转过身正对着他,白将军疾步上前,甚至连行礼都忘了。 “王爷!木牌!木牌是何人的!”白将军指着木牌不断询问,情绪极为激动,拿着木牌的手都不住颤抖,他看着这木牌好似都要将木牌盯出一个洞来。 顾寒尘从未见过这般的白将军,就算是大敌当前都面不改色的人,竟然因一块小小的木牌这般惊慌失措,他定睛细看,缓声道:“阿湄的。” 白将军听后随即一怔,猛然惊醒,高声,“楚……楚姑娘!” 北燃上前一步挡在了顾寒尘的身前,顾寒尘也对现在的白将军极为陌生,他硬朗的眉目压低,将旁边的北燃推开,北燃往旁边稍稍退了一步,时刻警惕着白将军。 白将军将木牌捧在掌心,小心翼翼的犹如对待一个稀世珍宝,白将军浑浊的双眸顿时老泪纵横,一个堂堂八尺硬汉竟对着木牌泣不成声。 “白将军……”北燃轻轻开口,可白将军却毫无回应,他跪在地上,痛心疾首的模样,着实让人不忍。 北燃与顾寒尘相视一眼,谁都没再多说,白将军哭了许久,支撑着身体站起身,北燃上前搀扶,白将军摆手谢绝,慢慢站直了身子。 “王爷恕罪,老夫……老夫失态了。”白将军干哑着嗓子抬手蹭了下眼泪,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木牌,脸上流露出两分苦笑。 “楚姑娘……这些年过的好吗?”他看着顾寒尘,红肿的双眼有几分恳求,卑微的模样,让人心头一紧。 “楚家待她并不好,楚老爷几次想要致她死地,那次幸好王爷在,不然……楚小姐……”北燃想起当时不禁还有几分后怕,若不是顾寒尘赶来的快,可能楚白萋当时就成了剑下亡魂了。 白将军一听,双眸陡然圆瞪,眼神里竟有几分杀气,他不自觉抬手握住了佩在腰间的刀柄。 “杀她?!” 北燃看白将军情绪不太对,上前两步站在白将军面前,与白将军已经近十年的交情,从未见到过白将军竟会有这般激烈冲动的表现。 “白将军,究竟是何事?这木牌……到底是怎么了?” 白将军重重一声叹息,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牌。 “老夫一生未娶,就为了这个人。”他眼神温柔许多,含着泪的眼睛看着手中的木牌,回忆起了曾经的事。 “那是十多年前了,我还年轻,是个刚刚入伍的小兵。” 说起往事,白将军眼神里带着无限的向往 “家里吃不饱饭,就入了伍,当了兵,那时军晌极少,每日也只有两个馒头,太苦了,我就想跑。天刚破晓,我从军营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可惜还没到跑到城门口就被发现,一群人围着我打,逃兵啊!是要杀了的!那时一个姑娘跑了出来,将那些人拦下,将我救了下来,她是大理寺卿的嫡女,那日随母亲省亲,出手相救。” 北燃一听此言,也是一惊,他看向顾寒尘,顾寒尘微微颔首,北燃沉默不言。 “姑娘将重伤的我带回了府中,我知道自己是个逃兵,丢人极了,那个姑娘说,军中太苦,难免让人想走,可正是因为军人苦了,百姓才能幸福,她会让父亲向朝廷提议多加点军晌,至少让士兵能吃饱饭。我在府中一呆就是半年,她每日都会来见我,教我背诗,教我识字,她说要成将军只会冲锋陷阵不行,还要文武双全。她教我的第一首诗便是蒹葭。” 白将军将木牌拿起,看着上面的字,喃喃自语:“蒹葭萋萋,白露未晞。这句我当时怎么都记不住,她生气了,说我不够用心,我便用自己的军牌切下一块,将这几个字刻在了上面。我对她心生爱慕,她是那么美好,她对我也有情愫,我便对她的父亲求亲,她的父亲告诉我,他才不会将女儿许配给我这样一个没用的人。” 往事如烟,如今想起好似历历在目,浮现眼前。 “我便说,我要回军营,用自己的手,给她打下一片天下。可是,当我功成名就时她早已许配人家远嫁,我们二人从此再未相见。我说过,我一生只会娶她一人,若是没有她,我便一生孤寂之死。” “听说,楚姑娘并不是楚老爷亲出……若是这样的话,楚姑娘是您……”北燃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没想到,兜兜转转竟这样绕了一圈,又见了面。 白将军目光如炬,看向北燃,然后慢慢收回又放在了手上的木牌上,嘴微微咧开一笑,笑容里有几分欣慰,更多的却是一种苦涩与无奈。 “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七十二章 若说万事皆有因果,北燃竟没想到,白将军与楚白萋之间还有这样的一段缘分,他看着白将军,又看了看顾寒尘,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是好。 “王爷,若刚刚北燃所说属实,这木牌又是楚姑娘的,老夫恳请王爷,让老夫将她带走,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我如今也不年轻,想趁最后的时间好生补偿。”白将军拭去了泪,那些抓不住的往事,而今留下了一丝回旋的余地,上天对他也是厚爱,大大小小上百次的战役他都保全了性命,而现在竟还有一个女儿。 顾寒尘冷峻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看着白将军,沉思片刻。 “将军所想,本王明白,本王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们父女二人终能团聚,也是一件好事。不过……”他拉长声音,欲言又止,缓缓吐出一口气,默默摇了摇头。 白将军看他此般以为他不想放人,“老夫知道,楚姑娘还要为王爷治疗腿疾,将军府与王府也不远,老夫就是想趁自己还活着多补偿一二。” “白将军此言差矣。”顾寒尘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父女刚刚得以相认,本王若是因这些小事扣人不放岂不是心如玄铁,无情无义。将军可知,今日公主来府所为何事?” 白将军木讷的摇了摇头,顾寒尘继续道。 “今日若不是本王赶来的及时,阿湄怕是早就被公主抓入宫中了。” 白将军陡然瞪大双眼,身造多了几分气势,“为何要抓!” “静怡长公主的为人,白将军应该明白,这些年将军与本王甚是亲近,绝算不得上是外人,而今公主到此,对阿湄处处针对,将军,若是阿湄被你带走,公主要人,您给不给?” “不给!” 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白将军就算自己挫骨扬灰也绝不会把女儿送进去。 “那便是了,阿湄在王府,静怡不敢擒人,就算擒本王也不会放。但若是将军不放人,惹了静怡盛怒,到时候,随便扣上了什么帽子,您说该如何是好?” 白将军眉头紧皱,嘴角绷的厉害,大有一种大敌当前之色,顾寒尘现在是摄政王,虽是异姓王,身份在,就算那些皇亲国戚不满,也不敢当面翻脸造次,但若是他的话…… 白将军只恨自己无能,无法与皇家抗衡,纷纷叹了口气。 “老夫无能啊!” “白将军不用自责,至少本王在,便会好生护着阿湄。”顾寒尘声音缓和,白将军看着顾寒尘,跪在地上。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老夫一声无以为报,当牛做马任凭王爷差遣。” 北燃将白将军扶起,顾寒尘摆了摆手,“将军对本王之恩,本王不过做了分内之事。只是本王有一事担心,怕往后出现祸端。” “王爷何事担忧,且告诉老夫,老夫不才,但也愿尽绵薄之力。” 顾寒尘苦笑一声,连连摇头,“将军帮不了本王,本王担心,若此事成了,以后阿湄会更加危险。” 白将军听他提及到白萋,上前两步,好不容易才寻得到的女儿,白将军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静怡生性娇蛮,生于皇家,生母尊贵,自小娇生惯养,回京之时,阿湄随本王入宫,二人偶有不合。前些日子本王府中静养,静怡硬闯被阿湄拦下,二人结下梁子。本王担心,若是娶她入府,往后……” 白将军没有紧皱,顾寒尘所言不差,以静怡的性子,大抵是会将白萋赶紧杀绝也不好说,但…… 顾寒尘见他如此为难,也不强求,淡淡道:“因而本王说,将军帮不了我。白将军莫要再劝了,本王不会娶静怡,大皇子,二皇子结党营私,不是和本王为敌,而是在和当今圣上为敌,本王一身清廉,为国鞠躬尽瘁,将军不必担忧。” 白将军没有再多言,他拱手一拜,离开了寝殿,看他刚跨出门,北燃上前。 “白将军,真不劝了?” “人人都有私心。对白将军而言,阿湄现在重过一切,静怡之事不必担心,明日早朝之后本王便会去找太后将此事说清,你这段时日好生守着阿湄。若有人敢硬闯,就杀了。” 顾寒尘语气平淡,看着微敞的朱红殿门,慢慢悠悠道。白将军和楚白萋竟是父女,他轻笑一声,这世上还真是什么巧事都会出现。 白萋坐在药房百无聊赖的煮着药,她心情极差,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都听不进去,刚刚有几个小侍女在那里说,王爷娶了公主,就是驸马,往后这里是王府还是公主府,听得她一通火大,将那两个多嘴的丫头撵到了后院去切药。 什么公主府,摄政王府,与他们何干,又不能到近旁做一等丫鬟,天天就知道说这些有的没的。 “楚姑娘?” 白萋猛地回头,看到白将军站在门口,刚刚白将军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她爱听的,心情极差,连笑都笑不出来,懒懒回了一句,继续扇着药。 “白将军王爷在寝殿。” 白萋懒懒散散开口,托着腮。 “我知道,那个……楚姑娘,你在这儿过的如何?”白将军搬来了一个小椅子,坐在了白萋旁边,白萋虽说不上喜欢,可是平白无故和一个人这么亲近,心里也着实不舒服,她往旁边靠了靠,警惕的看着白将军。 “挺好。” 白萋应付回答。 “之前在楚府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白萋不太想提关于楚家的事,也没有喜欢将自己伤心事尽数说给人听的性子,而且……白将军今日无端问起这么多,白萋长眉微蹙,疑惑地看着他。 “将军可有何事?” 白将军看她此般,才觉察出自己的异常,急忙摆手。 “不不,就是,见到楚姑娘极为亲切,想与姑娘多说一些。这个……”他摊开手,木牌在掌心。 白萋看到木牌本能的摸着胸口,匆匆将木牌拿来,戴在了身上。 “多谢将军。” 白将军摇摇头,看着白萋,眼神里满是垂爱。 “这是……你娘亲的?” “将军怎么知道?” 白将军一怔,急忙道:“听说的,我在寝殿捡到的。你娘亲,近来如何?在楚家过的怎么样?” “娘亲两年前去世了,将此物交给我了。在楚家……听郑嬷嬷说,楚老爷不算亏待,虽然人生诸多不如意,也算是有了一个了解吧!”白萋捧着木牌,母亲当时喝下有毒的汤药时,是什么心情白萋不得而知,但至少那时候对于她而言,活着似乎比死了还要辛苦。 “能……能再给我看一眼吗?”楚老爷恳求的看着白萋,卑微的模样让人不忍,白萋将木牌摘下来给了他,不知为何看楚老爷这副模样,总觉得极为心疼。 “我年轻时遇到过一个女子,她最喜欢这首诗,她逼着我背,可是我这个榆木脑袋怎么都记不住,便将诗刻了下来。”白萋一听心头一紧,木牌上生疏的线条,刻意模仿的字,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极为擅长工艺之人所作,木料粗糙也不是官宦人家会有的东西,难道…… “白将军,那个女子呢?” “嫁人了,我没再见过她,不过……只要她过得好,就好,见到此物,又让我想起了她,心里难免酸楚。” 白萋看着白将军,他小心翼翼捧着木牌犹如一件稀世珍宝,他沧桑的面容里藏着款款深情,纵使年轻不复,可是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珍爱与怀念,却随着时间刻在了骨头上,永难磨灭。 “将军若是喜欢,就留着此物吧!” 白萋缓缓开口,白将军看着她难以置信。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可我觉得,将军会更好保存照顾,那段感情如果没能善终,只希望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们能有朝一日相见,若是可以,就将此物作为相认的信物吧!”白萋心里一阵阵发酸,白将军眼泪又充满了眼眶。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与曾经的记忆堆叠,她们的眉眼之间极为相像,尤其是笑起来时的模样,那时的她极爱芍药绢花,陪在发髻边时,白将军的心都化了。 “楚姑娘,老夫可唤你的名字吗?” “小字萋萋,芳草萋萋。” “萋萋。”白萋的名字在他的唇边喃喃而出,他看着白萋,笑容慈爱,“出了王府一路向南行二十里外,便是将军府。那里,也是你的家。” 第七十三章 太后没想到,今日这般早就来了客人。 顾寒尘坐在她对面,金瑞兽的嘴里飘着袅袅烟气,他坐在烟雾之中,冷然的眉目肃敛,一言不发。 “不知今日摄政王到访所为何事?” “是您告诉静怡婚事的?”顾寒尘抬眸看着她,鹰隼般锐利的眼眸,让太后呼吸一滞,随即她扯动嘴角微微一笑。 “哀家,不知王爷所谓何事?” 顾寒尘听了此话,端起茶盏,笑容隐在了茶盏便,他漆黑的眼瞳看着太后,“不知吗?” 殿内安静的出奇,顾寒尘见她不认,继续开口。 “静怡闯王府,到了王府便要抓人,难道太后不知吗?” “静怡这孩子,天性娇蛮,王爷也是知道的,哀家没想到她竟做出这样无理之事,您放心,哀家一定和梅太妃说此事,让她好生管教。” 太后有意揣着明白装糊涂,顾寒尘也猜到几分用意,碍于身份高低,也不好咄咄相逼,放下茶盏。 “有劳太后了。臣今日而来,还为一事,那便是臣与静怡的婚事。” “此事礼官已经筹办了。” “不必了。”顾寒尘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婚事无需再议。” 太后听后极为惊异,她急忙问道:“王爷所谓何事?此事当时不是白将军已经说好了吗?白将军对此事也极为支持,王爷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您且和哀家说,哀家定然会尽力所为。” 最近关于顾寒尘的传言愈发的疯狂,甚至有人说,顾寒尘手中暗兵数十万,已经将整个京城包围,太后年轻孤儿寡母,只能仰仗顾寒尘,若是顾寒尘真是有意谋反,那么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娘俩。 可若是让其他的皇子登基,做了皇帝。 到最后,他们娘俩,可定然是第一个下刀子的人。 夜不成寐,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这个法子,说动了白将军,可是明明眼看着大功告成,怎么偏偏功亏一篑! “本王心不所属,便无心耽误公主另寻良人。” 顾寒尘无意久留,喊来守在门口的随行侍卫,侍卫上前扶着顾寒尘的轮椅,太后起身走到了顾寒尘的面前,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公主身份尊贵,虽然行事莽撞,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成家后自然会好,静怡母亲出身尊贵,是周桓公的嫡孙女,和您也相配。若是真有所属之人,难道还能尊贵过长公主?” 顾寒尘看着太后,她的心思,顾寒尘怎么会不明白。静怡心性单纯,冲动莽撞,但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可不是,她手段高明的厉害,她知道静怡对自己的心意,故意用静怡做饵,来钓自己这条鱼,静怡如愿以偿,对她感恩戴德,而她正好稳住了地位的同时,还能让小皇帝得到周桓公一家的支持。 深宫中的女人,有几个是心性纯善,即使是自己心仪之人,也要步步为营,精于算计。 “所嫁之人,对她无心,公主也不会开心。臣身体残废,自知尚不得公主,还请太后为公主另觅良人,臣先告退。” 说着顾寒尘不再留恋,离开了太后寝殿,刚刚离开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静怡。 静怡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看着顾寒尘两个眼红红的,她跑了过去,看着他,嘴唇不住的抖着。 “你为何……为何说不娶我了。” “公主身份尊贵,臣不过是个质子,高攀不起。”顾寒尘话语极为冷漠,静怡听着这话,顿时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不在乎这些,我倾慕你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就是因为那个小小的侍女,所以你才不愿意娶我?” 顾寒尘本来缓和的表情猝然一变,他声音压低,开口道:“长公主说话也要慎言几分,那位是我专程请来的医者,医术高超,公主若是不清楚,还请不要信口胡言。” 静怡没想到顾寒尘竟会这般责怪她,她心里更是委屈,顾寒尘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看她梨花带雨的哭着,顾寒尘没有丝毫关心,冷漠的从静怡身边离开。 静怡看着顾寒尘,心底的不甘瞬间澎涌而出,她狠得咬紧牙看着顾寒尘,为什么她这些年所付出的就都是泡影,她堂堂公主,居然比不上一个小小的丫头! “你这样侮辱我,难道就不怕我报复她吗!”静怡对着顾寒尘大喊道。 顾寒尘停了下来,侧过身冷眼看着静怡,她气的脸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顾寒尘冷笑一声。 “你试试。” * 刚回到府中,北燃就跑来迎接,见北燃来了,顾寒尘眼底有些奇怪,随即问道、 “阿湄呢?” 北燃有些为难,跪在地上,低着头,“楚姑娘和郑嬷嬷一起出去了。” “我让你留在府中好生保护她,你为何不跟去。” 顾寒尘对北燃颇有不满,北燃也极为冤枉,解释道:“楚小姐不让属下跟着,属下说要去,她几次将属下撵了回来。” 顾寒尘停下眉目低垂,细思片刻,顾寒尘在京中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和楚家彻底决裂之后,接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现在唯一能让顾寒尘想到的只有一人了!! “去了哪?” 见顾寒尘神色大变,北燃更为忐忑“属下不知,楚小姐不让属下多问,郑嬷嬷陪着一同去的。” 顾寒尘心如火焚,却无从下手,整个京城这么大,想要找人犹如大海捞针。 “北燃,备车。去温府。” 跪在地上的北燃看着顾寒尘一怔,顾寒尘见他迟迟不动,自己推着轮椅要走,北燃将他拦下。 “王爷,不知楚小姐去了何处,可能是进宫了也说不定。” “不可能,本王刚从宫中回来,静怡没这么大胆子敢再来抓人,现在就去温府,本王要见温衍。” “王爷,贸然而去多有不妥,还请王爷三思。” 顾寒尘一刻也等不了,他只要想到白萋和温衍在一起的场景,心中醋意翻波。 “王爷!”北燃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北燃快走两步跑出了大门,看到马车上,白萋和郑嬷嬷一并下来了。 “王爷,楚小姐回来了!” 顾寒尘一听缓缓出了一口气,还未将心完全放下,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温衍! 顾寒尘正欲出去,看着自己坐着的轮椅,竟油然而生一种屈辱之感,他右腿用力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左腿还未痊愈,不能让它再度受伤,顾寒尘身子笔直,一步一步走到了门口。 白萋看到北燃,冲着他挥了挥手,“王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 顾寒尘从府内走了出来,他脚步还不稳,但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走起路还有些跛脚,但他头颅抬得极高,睥睨众生的目光,看着温衍。 “拜见摄政王。” 温衍跪在地上给顾寒尘行了礼,顾寒尘将他全然无事,径直向白萋走去。 “你现在还不能随便走路,北燃把轮椅推开。”白萋上前两步想要搀扶他,顾寒尘抬手将白萋挡开。 “不用,本王可以走。” 白萋心里着急,也不知他逞什么强,顾寒尘走到了温衍的面前,淡淡道。 “温大人,起身吧。” 温衍站起身,萧然孤松之态,不卑不亢。 “温大人,若无它事,还是不要来寻王府女眷,楚小姐尚未婚配,有损姑娘声名。” “王爷大抵忘了,下官与萋萋总角之宴……” “年少无知之时,总会有些不懂事之举,温大人请回吧,本王要休息了。”顾寒尘听他说起此事便不由生气。 顾寒尘说着,挺直了身子往府内走,白萋看着他,又看了看温衍,匆匆跑到了温衍身边。 “路上慢些。” 说完转过身去扶走路一瘸一拐的顾寒尘,还没碰到他,顾寒尘迅速将手甩开。 “你明明清楚现在静怡对你极为不利,你还敢四处乱跑。” 白萋被他莫名其妙凶了一句,无辜的看着他,略带歉意道:“因为有些事一定要和他说,所以……所以才会这般突然。” 顾寒尘听到此,火气更甚,剑眉紧蹙,冷厉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白萋还从未见到他这般生气的模样,心下有几分害怕,缩着肩往旁边挪了半步。 看她这个举动,再想起刚刚出现在门口的温衍,顾寒尘手握成拳,才将自己心头火气压制,他看着白萋,一字一字咬的极重。 “你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个温衍,是不是。” 白萋看着他,拼命摇头急忙否认。 “不,我今天见他,其实是想……” “不必说了!你若是想走,现在就走,何苦非要瞒着我悄悄去见。” 白萋听了此话,看着顾寒尘,柳眉微微一颦,明丽的眼眸积满了泪,顾寒尘心尖一颤。 “你若撵我,我走就是,干嘛惹你的火气!我做错了什么?温衍今日而来,问我楚家一事,我正好将生辰贴退还,往后男婚女嫁,再无牵绊,而你竟这样说我……”白萋越说越委屈,抬手擦了下泪。 顾寒尘听了此话,脸上的怒气消散,无措的看着白萋,想开口,却看白萋狠狠地踩了下脚。 “我走了,我再也不来了!” 跑出了王府。 第七十四章 “喂!唉……!” 顾寒尘没喊住她,白萋跑的奇快,不过弹指就没了人影,顾寒尘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心急如焚,快步去追,左腿剧烈疼痛,让他腿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王爷!”北燃见他不对劲,急忙搀扶,顾寒尘推开了北燃的手。 “去追!” 白萋自从到了京城,从没有离开过王府,现在自己跑了出去,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王爷……”北燃又上前一步,顾寒尘撑着腿,狠狠瞪过去,北燃脚下一滞,即刻跑了出去。 顾寒尘坐在轮椅上,狠狠锤了下自己的腿,看着敞开的大门,自己却无能为力,顾寒尘重重叹了口气,他从没有这般痛恨自己这条伤腿,骨缝之间直刺入心口痛,让他无法站起来,整条腿好似碎裂一般,他死咬着牙,强忍着痛意,恨不得将这条腿砍了得了。 “郑嬷嬷去喊管家,派人去追!”顾寒尘缓了一口气,对旁边的郑嬷嬷吩咐道,郑嬷嬷点头应下,急急忙忙去找管家。 顾寒尘缓了一口气,推着轮椅往外走,管家速度很快,召集了府中所有能用的小厮侍卫,冲到了门口,见顾寒尘在,上前行礼。 “日落之前,把阿湄找来。” 管家应下,亲自带人去找,郑嬷嬷放心不下也要跟着去,管家怕人太多,别再出现差池,让郑嬷嬷在府中等候,眼看着一群人,涌出了大门,四散而去。 郑嬷嬷心急万分,旁边的顾寒尘也是一样,郑嬷嬷看着顾寒尘,他眼里的担忧不像是假,刚刚他痛苦的神色,郑嬷嬷也还记得,她缓步上前。 “王爷,先回寝殿休息吧。” 顾寒尘默默应下,心里甚是自责,明知白萋心性高,便不该对白萋说那些话惹她不快。 “郑嬷嬷,今日阿湄……” 郑嬷嬷以为顾寒尘怪罪,跪在地上,不住地向顾寒尘磕头,不断解释:“王爷,小姐和温公子真的是清清白白,小时候二人心性相投,夫人见二人有缘便定了娃娃亲,今日小姐是专程给温公子退生辰贴的。” “我并不是不信她。”顾寒尘淡淡道,却也不知,刚刚自己为何这般大的火气,好像见到温衍的那一瞬间,自己就变得不受控制。 郑嬷嬷听了此话,微微抬起头,顾寒尘眼眸微垂,神色黯然。 “王爷不必担心,小姐就是小姑娘脾气,等会就回来了,您别生她的气。”郑嬷嬷不断地劝慰着,生怕顾寒尘发怒,给白萋治罪。 顾寒尘听后苦笑一声,生她的气?顾寒尘哪里敢生她的气,反而是自己天天怕惹她不快。 “小姐对王爷真的忠心耿耿,自从开始为王爷治腿,每日都要亲自去药房熬药配药。经常有时候想起了什么好用的能用的房子,都睡着了还会起来写下来。” “郑嬷嬷,不必说了,本王并未生阿湄的气。” 或者说,比起生气,顾寒尘此时更担忧她的安危。 郑嬷嬷看顾寒尘没有生气,也心安不少,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他,安静的寝殿,顾寒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顾寒尘余光扫了一眼地上的郑嬷嬷。 “郑嬷嬷,你可知道淮水一事?” 郑嬷嬷心中一紧,看向顾寒尘,默默点了点头。 “知道……” * 白萋从王府了出去,顾寒尘的话让她心里难受的要命。除了没命的奔跑之外什么也不想做,就想立刻逃离那个是非之地,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只知道一股脑的往前跑,当两条腿终于酸软无力,胸口胀满了空气,闷闷作痛,她才终于停下。 她大口喘着气,抬手蹭了下脸边的泪痕,心里一阵阵的委屈,顾寒尘凭什么这么随意猜测她,凭什么肆无忌惮的说出这等伤人的话,她也只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偏偏想要将生辰贴退还。 耷拉着头,在小巷子里走着,周围都是高高的院墙,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这儿……是哪?” 她看着四周相似的环境,每一个巷口都极为相似,这里是达官贵族聚居的地方,每次从这里路过白萋都是坐在车内,鲜少去看周围的景物,而一时冲动跑了出来,现在又迷了路,白萋心里的委屈愤懑顿时消失,留下的只有一阵后怕。 “喂!”白萋高喊一声,也没有人回应,空荡荡的街巷传来了阵阵回声,白萋不禁有些害怕。 “有人吗?”白萋又喊了一声,依然是一阵阵回音。 白萋转过身,按照来的路往回走,可是无论走多久,好像都在原地打转,四周都太像了,白萋完全无法靠周围的景物辨别方向,无奈停下,看向四周,白萋咬着唇看着周围,心中恐惧蔓延。 “有人吗?”她又喊了一声,声音不住的发抖,这种地方,连个鬼影都看不到,眼看着天色开始变晚,白萋的不安就像是落在水中的墨滴,不断地晕开,晕开,不断的扩大。 肚子空空,本打算等顾寒尘来一同用午膳,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加之心中恐惧,白萋无助地坐在了地上,想着空空的街巷,多希望能有一个人出现。 “顾寒尘……你这个大坏蛋。”她抱住自己双腿,把脸埋了进去,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都怪他,都是他凶她,惹她生气,误会她,不然她也不会跑出来。 “顾寒尘,你这个大坏蛋,大笨蛋,谁要为你治病,谁愿意平白无故挨你的骂。”白萋越说心里越委屈,嘴里不住的嘟囔着,却不自觉的看向周围的路口,暗暗期待着能有一个人从那里出现,把她带回去。 白萋看着无尽的小路,青砖铺成的道路,不断地向远处延伸,夕阳渐落,昏黄的余晖洒在这条小路上,白萋吸了吸鼻子,看着小路。 “顾寒尘……你怎么不来找我……” 期待渐渐消失,失望犹如夜幕降临,白萋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都要走回去。 只要能找到一家的门院就不怕找不到摄政王府,白萋扶着墙,顺着小路继续向前,天色暗的极快,深沉的夜色犹如一件华衣从天而降。眼前的路开始模糊,青砖地被车轮压碎留下的一个个裂痕,让路坎坷不平,白萋脚上撞上了一个矮阶,随即一个身子向前扑去,她急忙扶住旁边的墙,才没有被绊倒。 天黑了,就连一些翘起的石头都开始欺负人,白萋迈了过去,在上面狠狠踩了两脚,继续往前。 “顾寒尘,顾寒尘,顾寒尘……”白萋在心里默念着,她期待的看着前方,希望有一点灯光,却只有越发浓重的夜色。 “阿湄。”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白萋猛抬起,她看着小巷尽头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拿着一个火把,站在那里。 白萋的嘴唇不住地抖着,迅速向他跑去。 顾寒尘看到一个人影靠近,挪着艰难地步子向前,还没站稳,一个巨大的力量冲到了他怀里,他被白萋用力抱在了怀中。 “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这里好黑,也没有人,好怕。” 白萋所以的坚强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彻底的击溃,她好怕,这里的每条路都好像,她真的好害怕,她怕她再也找不到王府,更害怕顾寒尘生气了,不再找她了。 顾寒尘感觉自己胸前一片温热,他扔掉了手中的拐杖,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抚摸着她细软的长发,在她耳边低声安慰。 “不怕,本王在这儿,什么都不怕。” 白萋哭了好久,哭的声音都变得些许干哑才终于停下的哭泣,她抬起头,看着火光下的顾寒尘,他距离自己这么近,原本高挺的鼻梁此时看起来更加挺拔,硬朗的眉眼,棱角分明的颌骨,所有都是那么的近。 白萋心间一颤,迅速从他怀里逃离,怎么自己这般冲动,就这样冲进来了。 白萋离开顾寒尘的一瞬间,顾寒尘的身体,摇摇欲坠,白萋一步上前,将他扶着。 “你腿明明没好,干嘛逞强!”白萋横眉一瞪,方才注意到地上扔着的拐杖。 顾寒尘手臂搭在了白萋的肩膀上,几乎将她瘦弱的身子整个揽在怀里,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却极为好闻的味道,不是宫中那些妃子的香膏口脂,就是一直淡淡的清香,问起来让他安心。 “轮椅太不方便,尤其是晚上,所以撑着拐杖来找你。” 白萋一时间心底也不知是感动还是生气,她抿着唇,低着头,喃喃:“往后不许胡闹。” “你才是,不许胡闹。” 顾寒尘今日在府中,从天亮等到天黑,等到整个人几近崩溃,若是再有半个时辰找不到她,就算是动用顾寒尘也在所不惜。 “你胡闹了腿断了,我就不给你接了。”白萋调整好了姿势架起他,顾寒尘靠在白萋的耳鬓边,淡淡的香味萦绕鼻尖。 顾寒尘一天的疲惫此时尽数消失,他嘴角微微扬起,在她耳边道:“不可,若是腿断了,你跑丢了,往后就没人找你了。” 第七十五章 “李太医,腿伤真的这么严重?”白萋坐在旁边,看着满面愁容的李太医,担忧问道。 李太医捏着自己的山羊胡须,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略有些严重。”李太医偷偷看着旁边的顾寒尘,顾寒尘目光微移注意到他,轻咳两声,李太医立即道:“不仅是腿伤,王爷,王爷还有些感染风寒。楚姑娘也清楚,伤筋动骨一百天,上次王爷找您,走了太久,站了太久,这伤腿还未完全康复,加之疲惫,肯定对其不利啊!” 白萋听后眉头紧皱,她看着顾寒尘,指着床,“你先躺下,我要摸摸骨头。” 李太医赶忙起身,“老夫今早看诊已经帮王爷摸过了,骨头摸起来还好,不过,不过细细抚过腿骨正上方,能感觉到,裂痕有些严重。” 白萋看着顾寒尘,眉头紧皱,她抬手摸在了顾寒尘的腿上,正抚过腿骨上方,就碰到一块膈人的痕。 白萋顿时脸色大变,她看着顾寒尘,问道:“疼吗?很疼吗?” 顾寒尘绷着脸,认真的点了下头,白萋重重叹了一声,看着他,“你把衣服脱了,我要看看伤势。” “楚小姐,这,这不太合宜,若不让李太医帮王爷看伤吧!” 白萋看着北燃,不以为然。 “我是大夫,再说我一直给王爷看腿伤,为何现在就不能了?” 白萋不看着实不能安心,顾寒尘看着白萋,柔声道:“不打紧,其实并没有特别疼,休养几日就好。” “不可,刚刚我摸到的那一块着实太严重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想要补救就晚了,你让我看看吧!”白萋坐在床边,顾寒尘的腿伤是她的一块心病,加之顾寒尘腿伤恶化,都是因为自己,这让白萋更为不安。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若是需要自然会喊你,你先去歇着吧。” 顾寒尘喊来北燃,将白萋送出去,白萋不依,就是不愿意走,顾寒尘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自己的鞋袜褪去。 将月白色的里裤向上慢慢撩起,腿伤还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李太医指着一处。 “就是这儿,楚姑娘您摸下。” 白萋轻轻地覆在他的伤处,尽可能轻柔的拂过,刚碰到一处硬处,立即抽回了手,看着他的伤腿,眼睛说红就红了。 “我就说不许胡闹,你就是不听,现在严重了,该如何是好。” 顾寒尘看她哭了,手脚无措,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一个帕子,索性抬手帮她把眼泪擦去。 “就知道你会哭,才不敢让你看。” 白萋看着他,气哼哼的扭过头。 “无碍了,我和李太医有事要说,你先去吧。” 白萋被顾寒尘支开,顾寒尘看白萋离开了暖阁压低声音,对李太医说:“不可和阿湄说。” 李太医拱手一拜,“自然自然,王爷放心。腿伤并无大碍,楚姑娘许是担心心切,没有察觉,所以……” 顾寒尘心知肚明,“等会写个奏折,就算本王伤势严重,近期不能入宫主持朝政,让白将军和辅政大臣代为处理吧!” 李太医一听,极为愕然,北燃也对此极为惊异。 “王爷,没到这么份上。” 顾寒尘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按本王说的办。”顾寒尘似乎早有打算,北燃见他以为说下去的打算,不好继续追问,李太医拱手应下,离开了寝殿。 顾寒尘站起身,拿着拐杖往房内走,北燃急忙推着轮椅过来,“王爷腿伤还未痊愈,千万小心啊。” “本王自己有数,征战多年,断了的骨头还是好的骨头,本王还是摸得清。” 北燃一直追着他进了书房,顾寒尘的速度比前几日还要快,拐杖对他而言不过是个辅助,看着样子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到曾经的样子了。 “王爷,为何不去早朝,大皇子二皇子岂不更是无法无天了。”这段时间朝野不稳,顾寒尘不在,那些人定然更加嚣张。 顾寒尘淡淡一笑,“难道本王去了,他们就会消停吗?” 北燃自然知道不会,他愤愤叹了口气,“王爷为了他们毫无保留,他们却猜忌怀疑,真是不知好歹。” “无碍,本王不去,就让他们肆意而为,本王就是想看看,他们能做到何种地步。” 北燃猜不出顾寒尘的心思,也不懂他所想,为他将桌上的檀香点上,默默退到门边,刚要出去,就被顾寒尘喊住,一转身一封信笺扔到了自己面前,信笺上“密函”二字,让他眉头一紧。 “看看吧。” 北燃撕开了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取出,短短两行字,让他读了许久。 “这探子做事可靠,所传的信息应该不假。北苑的可能就在此处,但现在具体在哪还不能确定,不过最让本王好奇的是,为何北苑会在梁国。” 北燃将信纸收好,放在了衣襟内,他手护在胸口,淡淡道:“我最后一次见到姐姐,是她出阁之日,当时她嫁给了镇武侯。那次杀入国度,我专程去镇武侯府中看过,人去房空。” 看北燃目光有几分伤神,顾寒尘安慰道:“如今已经知道北苑所在何处,再等几日应该就能将北苑所在之地更好掌握,你若不能放心到时候,走一趟便是。” “多谢王爷,不过属下现在担忧的不是此事。” 北燃压低双眉,眼底极为忧虑,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梁国狡诈,当时渊国攻打易国,表面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却暗地在中间作梗,到最后,还分走了渊国的十余个城池。姐姐活着是件好事,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会在梁国。” “你是说……” 北燃只觉事情蹊跷,但若让她真的说出写一二三,也讲不明白,他摇摇头。 “是属下胡思乱想,属下去把王爷的参汤端来。” 北燃说完,离开了暖阁,顾寒尘垂眸细思着,北燃的担忧未免有几分道理,梁国是是非之地,北苑为何去会那种地方。 白萋坐在药房的躺椅上,拿着蒲扇乱扇着,她满脑子都是今日李太医的话,心烦意乱。 顾寒尘的腿按照她的想法,再过几日就能够开始下地,试着去走一走,动一动,逐渐的进行康复训练,可听李太医这样一说,自己原有的想法又被大乱了。 “李太医!”白萋看到李太医进了药房,扔下蒲扇猛然起身,三两步跑到了李太医面前,李太医拿着刚刚写好的奏折,看到白萋吓了一跳,急忙拱手作揖,白萋将他扶起,忙问道:“王爷如何了?当真这么严重?” 李太医微微愣怔,点点头,“王爷的腿伤是陈年旧伤,医治起来确实麻烦,那个……楚姑娘您就好生陪在王爷身边侍奉,这段日子,熬药配药还是交给老臣吧!” 白萋有些不情愿,“为何,我也很担心王爷,再说当初决定断骨重接的人就是我,王爷也是因为我,腿才……” “就是担心姑娘过于自责才这样安排的,您先去王爷身边侍奉吧,王爷身边就一个北燃,男人做事粗粗野野,伤筋动骨,最怕的就是二次受伤,您在王爷身边陪着,我们也能放心。” 白萋听此话也觉得有道理,微微颔首应下,看她答应了,李太医道:“这是一份奏折,老夫将王爷的病情全写在了上面,王爷这些时日应该不能早朝了,等会辛苦姑娘把奏折带到王爷哪儿。” 白萋满口答应,将奏折接下,往寝殿而去。 走在路上看着手上的奏折,白萋心里极为纠结,她看向周围没有什么来往的人,李太医说,这里面写的是顾寒尘的病情,那么…… 她悄悄的打开了奏折,这奏折看起来真是麻烦,白萋也不知道从哪开始看,不过看来看去,还是找到了一些关于顾寒尘的信息。 “不会吧……”上面写的怎么这般严重,今天明明李太医都没这么说…… 白萋越看越害怕,合起加快了脚步往寝殿而去。 “楚姑娘……”白萋一路狂奔,用力推开了书房的门,顾寒尘坐在桌边,看着白萋,目光有些惊讶。 “怎么这般着急?” 白萋喘着粗气,额角都是汗珠,顾寒尘撑着扶手想要起身。 “别动!”白萋指着他,高呵一声。顾寒尘果真停了下来,看着白萋。 “怎了?” 白萋慢慢缓过一口气,看着顾寒尘,“你腿这般严重,干嘛不告诉我。” 顾寒尘声音已经平静,温润低沉的嗓音,轻声道:“就怕你这样,才不说。” “你总是这样,好生坐着,不许动。”白萋自己走到了他面前,顾寒尘微微抬头看着白萋嘟囔着小脸,微微嘟起的嘴巴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这样看她也甚是可爱。 “好,不动。” 白萋搬来了一个矮凳,坐在顾寒尘旁边,弯下身子去检查顾寒尘的伤处,顾寒尘将腿收了回来,“不打紧了。” 白萋没有理会,她抬起头看着顾寒尘,想着那天他走了这么多路专门来寻她,白萋就心里难受的要命。 “疼不疼?”白萋声音又轻又软,低声询问。 看她这样,顾寒尘有点不忍心,可却在心底深处还有些期待。 “疼。” 第七十六章 “你还不去上朝?” 白萋托着腮看着顾寒尘,什么时候顾寒尘有这么大的雅兴,都开始闲来无事修剪花木了。 “之前你说让本王不要过于奔忙于朝野之事,要注意休息吗?”顾寒尘放下刚剪下的一枝海棠放在了粗瓷花瓶里。 “可是……”白萋看着他,当时说不让他去,是因为他腿伤未愈,而昨日给他检查伤势,奇迹发现顾寒尘的腿伤已经几乎痊愈,白萋欢喜的一宿没有睡觉。 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看着顾寒尘,白萋现在两个眼睛开始打架。 “你若是累了,便去睡会,不必一直看着我。” 顾寒尘昨日不慎被白萋发现腿伤已经好了大半,本想借此将她多留身边几日,可又见她此般欢喜,又有些不忍心。 “不用,我不困。”白萋嘴上这样说,可是小脑袋已经开始不停地往下掉,她看着顾寒尘,他的轮廓都有些不清楚,脑子里嗡嗡作响,随时能够睡过去。 顾寒尘抬手喊来了侍女,“回去吧,本王也回去。” 白萋木讷的点了等下头,缓缓起身,推着顾寒尘往寝殿走,脚步都有些不稳。 “送楚姑娘去暖阁休息。”顾寒尘吩咐道。 “你要去哪儿?你腿伤已经好了大半,这段日子决不能松懈,你前些天还说腿疼得厉害,不行,我不去,我得看着你。”白萋刚刚恢复了两分精神,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念叨起来,顾寒尘拗不过她,只好应下,让她跟着自己去了书房。 虽然这几日并未上朝,不过朝野之事,还近在掌握,手上有一份奏折顾寒尘一直压着,没敢让白萋知道,那便是楚父官职一事。 丞相亲自修书,将楚老爷之前在岭山郡之事,一一数列,甚至将他这几年贪的银子账目都呈了上来,顾寒尘也不知楚老爷究竟做了何事,惹了丞相如此不快,这般针对于他,不过此事,目前来看,似乎并不好办。 若是丞相不依不饶,联合百官,抄家都是小事,若是将事情说大些,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顾寒尘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萋,她靠在圈椅上,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纸窗进了房中,她微微合起眼眸,小脑袋垂向了一边,顾寒尘看她此番,将奏折放进了柜子里,此事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白萋许是睡熟了,甚至传来了轻轻地鼾声,旁边的小侍女见到,看她此般有些过于无礼,想上前提醒,顾寒尘随即制止,摆摆手,让他们从房里退了出去。 拿起衣架上的一件披风,顾寒尘轻轻上前,柔和的阳光在她的脸上留下的温柔的印记,羽睫合起,光晕在睫毛上勾勒出了美丽的弧线,未施粉黛的小脸粉嫩白净,薄薄的唇微启,安静美好的就像是一幅画卷。 顾寒尘轻手轻脚的将衣服披在了她身上,靠近时,就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这味道说不出是什么味,比花香更为清淡,淡淡的草木香还有些药草的味道,微微的苦涩又混着一种难言的清甜,每次靠近,顾寒尘都对这个气味极为留恋。 白萋忽然起身,速度太快,以至于顾寒尘无法躲闪,刹那间,一个柔软的东西与她的唇瓣相碰,白萋直直坐在椅子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寒尘,一颗刚刚苏醒的心,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我睡着了。”白萋抿起唇,低下头,刚刚是不是在自己起身的一瞬间,和什么碰到了。 顾寒尘站直了身子,把头转向一边,不去看她,他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热度从身体的每个角落往上窜,迅速向上攀升,从脖子,下巴一路向上,甚至已经烧到了耳朵。 “我,我。”白萋捧着脸,该死的,为什么顾寒尘离她这么近,为什么她起身要这么快。 “你若是倦了去暖阁休息。”顾寒尘转过身背对着白萋,他现在这副窘迫模样,定然不够好看,堂堂摄政王,竟因这点小事就红了脸,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京城的笑话。 白萋没有拒绝,她的脑子里有成千上万只小蜜蜂在到处乱飞,嗡嗡嗡的吵她的没完,刚才的那种感觉是什么?会不会只是自己的错觉?白萋不自觉抬手摸了下嘴唇,和手指触碰的感觉不一样,那个东西似乎更柔软,更温热。 “去吧,去休息。” 见白萋还未动身,顾寒尘继续催促,白萋看着顾寒尘高大的背影在自己面前,愣愣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推开了书房的门。 “等等!”白萋还没迈出脚又被顾寒尘喊住,顾寒尘见她回首,迅速转过身,扭开头不让她看自己。 “你,你在我的暖阁休息,快去。”顾寒尘不等白萋询问,立即安排,白萋心不在此,满脑子都是刚刚的触碰,她心里纠结极了,哪里知道是碰到了,还是没碰到?若是没碰到,自己少女怀春,做了春梦,梦里面和顾寒尘…… 白萋快步出了书房,将门合起靠在了门上,这是什么季节,怎么这般热,全身上下就跟火烤了一样,热的人全身难受。 “楚姑娘,您没事吧!”小侍女见她慌慌张张的模样关切询问,白萋拼命的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甩出去。 “楚姑娘?”小侍女又追问一句,白萋脑子乱成一片,晃的脑袋晕,都没把刚刚那些理清楚,她捂着脑袋迅速往外跑,小侍女看她这样,喊了好几声,可白萋都没回身。 顾寒尘在书房听到了外面的骚动,他也已经无心去理会,刚刚给白萋披衣服的时候,他不过是看她睡颜尤为可爱,就多看了两眼,可又怎知,她会猛然起身,虽然轻若点水,可是那感觉确实真真切切,她娇嫩的唇瓣比今日剪下的那只海棠还要柔软,顾寒尘抬手不自觉覆在了自己的唇瓣上,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竟然没有生气,心中雀跃难止。 坐回椅子上,看着满桌的奏折,心里也不觉繁杂,畅然之感心底而生,眼前全是刚刚白萋睡熟时的模样。 安静乖巧就像是一直贪睡的猫儿,懒倦的靠在哪儿,顾寒尘看着空荡荡的椅子,心中一阵阵后悔,应该让下人搬个软塌进来,干嘛非要让她出去? 白萋回了房中,心跳的越来越快,那时候自己睡迷糊了,感觉身边有人就醒了过来,起身的时候,似乎和顾寒尘碰到了,可是,若是真的碰到,顾寒尘不应该生气吗?看他如此平静,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萋坐在床上,用嘴唇碰了下手背,不对,这个感觉不太对。 她又亲了下手心。 好似是这样的温度,但要更加柔软。 白萋狠狠地抓起了自己的头发,该死啊,她到底干了什么? “小姐?” 郑嬷嬷在门口敲了敲门,白萋无力地摔在了床上,现在她困意全无,满脑子都是顾寒尘,还有那个亦幻亦真的吻。 “小姐?” 郑嬷嬷提高了些声音,敲门声也大了,郑嬷嬷担忧的看着门内的白萋,明日她就要和春花一起去楚家了,要是白萋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她可如何是好啊。 “小姐!” 郑嬷嬷心里急得不行,索性推开了门,房中空无一人,只有床上多了一个大大的棉包。 郑嬷嬷走过去,拉了拉被子,里面的力量和她抗衡着,郑嬷嬷隔着被子,喊着:“小姐,出了什么事?在被子里会被闷坏的,您出来和郑嬷嬷说,好不好?” 白萋哪里还能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再说当时在房中也不过是只有她和顾寒尘二人,就算真是让郑嬷嬷说,她也说不出来啊。 “小姐啊,您别在意,有事您就说吧。”郑嬷嬷用力拉了拉被子,好不容易才把被子拿了下来,白萋坐在床上,头上乱糟糟一片,郑嬷嬷吓了一跳,赶紧把她头上乱糟糟的头发稍稍整理,露出了白净的小脸。 “小姐出什么事了?您可别吓郑嬷嬷啊!”郑嬷嬷拉着白萋的手,白萋的手烫的要命,脸也红的烧了起来,白萋看着郑嬷嬷,不行了,胸口的那颗心,马上就要从胸膛冲出去了。 “可能,可能我病了,有点发烧吧。”白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该死,没有一点点热度,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可是再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个跳动频率,白萋真的害怕她会心跳过速致死。 郑嬷嬷听她这样说,立即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喊太医!”白萋迅速拉住她的手腕,不能喊,太丢人了。 “我可能昨天没睡好,我先睡会,你,你别担心。”白萋说完躺在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迅速裹了起来,郑嬷嬷看她这样极为不安,想开口多问几句,就看白萋迅速转身面向了墙内。 “郑嬷嬷,我要睡,你快出去吧!” 郑嬷嬷点了点头,从房中离开,白萋把脸埋在了被子里,想她也是一个新时代女性,怎么面对这样的事情还是怎么不淡定,虽然,虽然,这些年一直单身,可是,小说电影电视剧积攒的经验可不少,为什么偏偏这次就被根本确定不了的吻打败了。 白萋深吸好几口气,拼命的自我洗脑。 她抱住了自己的头,埋在了被子里。 完了,她感觉自己要完了! 第七十七章 从天亮一直到天黑,顾寒尘看着桌上的蜡烛都燃了一阶,侍女已经找来了两次,问他何时用膳,为何白萋还是没有来。 “阿湄呢?”顾寒尘忍不住了。 小侍女低头毕恭毕敬的回道:“楚小姐还在房中。” 顾寒尘抬手掐算着时间,从白萋回房到现在度过了三个时辰了,就算是再累,也不该这么久都没醒。 顾寒尘匆匆起身,往西暖阁而去,白萋房门前围了不少人,郑嬷嬷站在旁边,神色也极为忧虑,见到顾寒尘来了,一群人跪成一片。 “阿湄怎么了?” “王爷,小姐今日太不正常了。我看她回房了,就跟着进去,看到小姐头发散乱藏在被子里,脸红的就跟火烧了似的,她说她病了,我要请太医,她撵我走,然后就,就再也没出来。” 顾寒尘心头一颤,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怎会有这般大的事。 “可进去看了?” “门锁着,进不去啊,我拍门喊了好半天,连个应声都没有。” 顾寒尘抬脚一脚踹在门上,紧闭的大门随着一声巨响打开,房间里黑漆漆一片,顾寒尘拿起旁边的烛台走了进去。 白萋被一声巨响惊醒,再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门掉在了地上。 “门……”白萋颤巍巍的手指指着落在地上,已经扭曲的大门,惊慌失措的看着门口的一群人。 地……地震了吗? 顾寒尘拿着烛台快步走到白萋面前,看着顾寒尘如此迅速的靠近,白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顾寒尘放下烛台,看着坐在床上的白萋。 “怎了?哪里不舒服?”他接着烛光小心端详,白萋看着他眼中跳动的火焰与不安的神色,僵硬的摇了摇头。 “没……没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顾寒尘没有回答,双手捧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除了蓬乱的头发之外,并无什么异样。 “为何不应声?”顾寒尘的心终于放下,他重重吐出一口气,问道。 顾寒尘的样子着实奇怪的要命,白萋颦着眉头,努了努嘴,认认真真的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她不想郑嬷嬷他们不停打扰,索性就把门锁上了,刚刚顾寒尘好像是把门踹开…… “你怎么进来的?”白萋不解的看着他。 顾寒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破碎不堪的房门,“踹开了门进来的。” “你踹的?” 顾寒尘轻笑一声,眸中蕴着几分不屑,“何人敢在寝殿内踹门?” 白萋看着地上的门,说的不错。 “你的腿好了?” 白萋眼神里有些不解隐隐还有些欣喜,顾寒尘整个人一僵,看着白萋,刚刚担心过度,都没考虑好,就这样冲了进来。 顾寒尘迅速否认,“不,不是。没有,腿还是会痛。” 白萋眯着眼睛看着他,顾寒尘不对劲。 “你都把门踹成了这样,定然是没问题了。快快!去把太医们都喊来!” 小侍女们跑的飞快,顾寒尘再喊已经没有人回应,白萋一双眼睛闪着星星,满心欢喜的看着他。 “我都担心死了,没想到你的腿伤好的这般快,真是太好了!王爷的身体果然不同一般。” 顾寒尘脸上却没有什么欣喜,他干咳一声,“寒尘哥哥。” “嗯?”白萋小嘴闭上,立即了然,笑容满面,甜甜的喊着:“寒尘哥哥,寒尘哥哥。” 顾寒尘轻叹一声,今日竟做出这般失策之事,本想借着腿伤将白萋多在身边困束几人,多陪陪他,可谁知,竟然是自己关心则乱,坏了自己的想法。 李太医一行,急匆匆的赶到了暖阁,白萋将长发用发带系起,引着太医进了房中。 “王爷的腿伤……还有……嗯……”李太医不停的看顾寒尘,说话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白萋也不敢随便妄下定论,看着李太医这幅样子,刚刚欢愉的心情,陡然又跌了下来。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你说啊!”白萋急不可耐的想知道结果,连连催促。 顾寒尘余光看着白萋,微微点了下头,注意到这个细小的动作,李太医瞬间了然。 “恭喜王爷,腿伤已无大碍。” 白萋紧绷的小脸舒缓了,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拉着顾寒尘,想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好了好了,终于好了,你走两步让我看看。” “已经没事了,行动都很自如。”顾寒尘站在地上,按照白萋所说,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心里虽还有些不甘,可看她这般欢喜,也就算了。 白萋开心的难以自持,这段日子日日担心着顾寒尘的伤势,没想到说好就好了。 “王爷。”北燃跑进了房中,一身黑衣的北燃风尘仆仆,房内轻松的气氛倏地消失干净,顾寒尘看到北燃,与他目光相对立即了然。 “去书房。” 二人步履匆匆去了书房,房中顿时压抑许多,今日白萋去顾寒尘处,见北燃不在还询问顾寒尘,北燃去了哪里,看鞋子这样子,似乎事情并不简单。 白萋心中难安,也跟着他们跑了过去,听到有人靠近,顾寒尘二人停了下来,北燃将腰间长刀横与胸前,白萋看这二人架势,立即停下了脚,北燃见来者是白萋,长舒一口气。 “我,没事,我我到一边去。”白萋看这二人神色紧张,知道肯定说的不是一般事,虽然担心,但也不好插手,白萋自觉退到一边。 “没事,你也来书房。” 北燃对顾寒尘所言极为惊异,事出紧急也没时间再多争论,跟着顾寒尘急匆匆进了书房。 “出了什么事?要是不方便我听,我就走。”白萋站在门口,随时准备离开,她有些后悔自己冲动,怎么就真的跟了过来,指了指门,打算离开。 “不碍事,北燃你说吧。” “有两件事,一是……自从前日辅政大臣和白将军他们入宫之后,就再也没出来。”北燃沉默片刻,幽幽开口,白萋不甚明白这究竟算是什么事,进宫不出来,真的这般重要? 顾寒尘看着北燃,眸子微垂,在宫中呆了三天了,也没听说什么大事,为何要留在宫中这么久? “第二件事。” 北燃稍稍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萋,顾寒尘已经明白他想要说什么,若楚老爷真有什么事,肯定也是瞒不了白萋的。 “你说。” “今日按照王爷安排在宫门口蹲守,看到楚老爷去了宫中,但被侍卫赶了出去。” “为何?”白萋抢先问道,赶了出来?好歹也算是一个臣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被赶走? 顾寒尘靠在椅子上,默默道:“丞相又做了何事?” “属下听闻,丞相联合了两个辅政大臣,想让楚老爷……” “丞相”儿字直插入白萋的耳中,丞相?她记得当时楚老爷请上门宴客的那人好像是丞相的儿子…… “丞相针对我爹?”白萋脱口而出,北燃僵硬的点了下头。 “楚老爷已经被禁足在家中,丞相对外说要将楚老爷为官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全部找出,但其实……” 白萋叹了口气,“其实是想帮自己的儿子出气吧,毕竟当时我所做之事确实侮辱了丞相家的公子,丞相处处针对,也不是没有道理。” 顾寒尘没想到白萋竟然如此通透明白,不过眼下严重的事似乎并不在此。 “可知何人将辅政大臣还有白将军留在了宫中?” “听说是太后,可是属下认为此事多有蹊跷,最近并未听说有什么事,为何要将他们全部留在宫中,属下想不明白。” 顾寒尘微微合起眼眸,认真思考着。 不,越是这样,越不可能这般简单,肯定有事,定然有事,而且还是一件大事! “入宫!” 第七十八章 “王爷现在就要去?”北燃急忙起身拦下了顾寒尘,现在入宫绝不是一个好时机。 “必须去,越是风平浪静越代表着暴风骤雨即将来临,为何要将他们留在宫中三日,而平时回来送奏折的太监送来的奏折也越来越少,奏折上的事情,全是请安或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本王要去宫中看看。” “不可啊!”北燃看顾寒尘说走就要走,急忙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王爷万万不可,再过最多一个时辰就是宵禁,就算是您也不能入宫,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您呢,若是您贸然而去,不知那些人会说出什么诽谤之言。” 顾寒尘所言不假,但北燃句句在理,最近不少大臣等着看顾寒尘的笑话,皇子们结党营私,朝中局势不稳,顾寒尘现在去,无疑是会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北燃说的没错,不能去。”白萋也站了出来挡住了画顾寒尘的去路,“就算现在入宫又能如何,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倒不如明日一早,宫门刚开便进去,若真是有什么事,一个晚上也不能挽回什么。” 听了白萋的话顾寒尘显然安静了许多,他坐回了桌边,看着桌上的奏折,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敢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到时候她儿子皇位不保吗? “北燃你先下去。” 北燃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萋,白萋轻轻颔首,给了他一个眼神,有白萋在,就不会随便将顾寒尘放走,北燃放下心,离开了书房。 寒尘拿出了一份奏折,放在了桌上,他瞒着这份奏折因为担心白萋因此担心害怕,可白萋和楚家现在也没有什么关系,再看刚刚白萋的表现,冷静许多,顾寒尘终于放下心,将这份奏折交给了她。 “这是丞相提上来的奏折。”顾寒尘将奏折递了过去,白萋摇摇头。 “我信你,你说吧。” “丞相对楚老爷似乎极不喜欢,之前上朝时就有过几次对楚老爷恶言相向,说大臣们对他风评极差,当时并没有非常直接,含沙射影的说了几句。不过前几日竟然呈上了这本奏折,听今日北燃所说,丞相似乎不达目的是不罢休了。只是本王不明白,为何丞相这般针对楚老爷,现在丞相呈上里的东西,每一件都足矣治楚老爷死罪,甚至会牵扯满门。” 白萋没想到当时的事情竟会有这么大的牵扯,心里极为不安,若是楚老爷倒了,到最后攸宁肯定会遭殃。 “可有什么法子?” 顾寒尘轻叹一声,“丞相有备而来,而且所找到的证据都极为有力,加之不少大臣对丞相极为拥护,此事不是所想的那般简单。” 白萋听后笑容消失,楚老爷和她没什么感情,在岭山郡做的那些事,现在被人揭露也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怜就可怜在,如果攸宁这么小的年纪没了母亲又没了爹,才让她真的在意。 “你担心攸宁?” 顾寒尘总是能说中她的心事,本来郑嬷嬷早就要走的,正因为顾寒尘握着这份奏折迟迟没有放人,白萋也曾提过几次,可如今看来,这些都不需要了。 “我爹爹那些事是他罪有应得,在岭山郡作威作福,来到京中打着如意算盘,以为万事能如他所愿,到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是攸宁不该因为他而遭罪。” 顾寒尘知道白萋的心思,“若不,我将攸宁想办法接到王府。” “不可能的,我爹不会放了他,二夫人也不会,他们如果知道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肯定希望用攸宁来要挟我。”白萋算准了他们一家,青荷和楚湘兰就不必说了,肯定早就将算盘打在了她身上,上次在楚家撕破了脸,搞得大家都极不好看,可若真是有了什么事,他们一定会把自己拉下水的。 “如果……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本王可以想办法将他们保下来。” “没必要。”白萋拒绝的极为果断,“没必要因为他们这样的人,伤了你的名誉,他们不值得。要不就撵走吧,摘了他的乌纱帽,找个随便一个小地方,他们这些年敛了不少财,就当是养育之恩,让他们自己去自生自灭……至于攸宁……”白萋叹了口气,“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先让郑嬷嬷跟着,等风头过了,想办法再接回来。” 白萋既然都这么说,顾寒尘也不再多提,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为何太后为何要让那些人留在宫中,到底是无意之举还是刻意之为。 *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白萋就起了身,昨儿一宿白萋睡得都不好,早晨起来也是昏昏沉沉的样子,心里总是悬而不定,像是挂着一个重物,坠在那里惶惶不安。 起身披上衣服,刚出暖阁就看到了顾寒尘,顾寒尘已经洗漱整顿好,换上了朝服,看这样要入宫了。 “怎起的这般早?” 看着顾寒尘从房内走出,白萋还有些不习惯,她回之一笑,“睡不着,可能是昨天白天睡多了。你……”白萋看着他,心里尽是难言的纠葛,好似顾寒尘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次早朝,或是太后,而是更大更麻烦的阻碍。 “你中午若是不回来,就捎个话来,我等你用午膳。” 白萋没有多说,笑容加深几分,她对朝野之事并不明白多说总归不好,顾寒尘看着她,轻轻将她身上的衣襟整理。 “嗯,用过早膳再去睡会,楚家的事本王会安排好的。” 白萋一路将顾寒尘送到了府门口,目送着顾寒尘登上马车,顾寒尘再三催促让她回去,她就是不依,依然站在原地,直到马车行远了,消失在了视线,才默默的往府内而去。 顾寒尘坐在马车上,平缓的眉目慢慢拧在了一起,在白萋面前,他不想给她太多压力,不过他却心知肚明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绝不是一件小事。 “北燃。” 顾寒尘喊了一声,北燃推开了车门。 “王爷,有何吩咐。” 话在顾寒尘的唇边一转又咽了回去,他哑然失笑,“无碍,行快些。” 如今,已走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诸多事已经跳出了掌握,现在只能求万事祥顺,莫问前程。 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宫门口,清晨的宫门凄清沉静,犹如浸在深水之中的巨物,笨拙且阴森。距离解禁还有不到两刻,顾寒尘拿出腰牌递了过去,侍卫们相视一眼,让出了一条道。 “王爷,咱们先去哪?”北燃驾着车,穿过了宫门,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古老的宫殿,红色的瓦片蒙上了一层灰暗,好似化不开的愁绪在空中不断扩散。 “去太后处。”顾寒尘吩咐道。 北燃勒住马,面露难色,“王爷,现在去太后处,不太好吧!” 顾寒尘自然也明白何意,可现在不找到太后就不知那些大臣究竟在何处,太后将他们困于宫中定然有她的理由,比起那些虚妄的名誉,眼下这件事更为吃紧。 “先去,不能等了。” 北燃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多劝,甩下缰绳,往太后住处而去,太后所在的崇慈宫距离前朝不远,皇帝尚还年幼,由母亲照料,因而为了侍奉皇帝,让他不要误了早朝,太后每日起的也很早,崇慈宫门口的宫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见顾寒尘来了,纷纷跪在地上向他请安。 “麻烦通报一声。”顾寒尘低声道。 门口的太监应下,急匆匆跑进了房中,很快,太后亲自出来了。 “微臣参见太后。” 对于顾寒尘的来到,太后似乎并不意外,“皇上正在更衣,王爷若是不介意,还请先去偏殿稍后。” 太后说完,便要回去,顾寒尘紧跟两步,“微臣有事拜见太后。” “哀家不知摄政王所谓何事。”太后的口气淡淡缓缓,听她故意装傻,顾寒尘也没有心思与她绕弯弯,今早出门前,他特地安排小厮去了几个辅政大臣还有白将军的府中查问,这几日至今都没回府。 顾寒尘见她不打算说,也不打算遮遮掩掩,“本王想找白将军询问边疆战事,却听闻太后将白将军留在了宫中,臣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 太后听后,慢慢转过身,她不过二十多岁,若是算起年龄比白萋大不了几岁,可是在她的眼眸里早就没了女子的不谙世事与天真,一双狭长美丽的凤眸中,全是算计和猜疑,皇宫便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将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用最短的时间塑造成一个步步为营,精于算计的女人。 “是,不仅是白将军,辅政大臣也在宫中,哀家安排他们在崇慈宫旁边的静安堂休息,这几位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哀家留他们几日,也是想以表心意。” 顾寒尘淡淡一笑,拱手一拜,“太后心怀天下,是我大渊之福,早朝将至,臣护送皇上去早朝。” 顾寒尘说着就往前走,太后快步上前拦下了顾寒尘。 “等会宫人送去就好,摄政王身子刚刚安好,就赶来宫中,不如……先在哀家处小坐片刻,休息休息。” 顾寒尘看着太后,显然她有事没有说清楚,他跟着太后去了旁边的偏殿,袅袅檀香冉冉而起,宫女送上了新泡的茶水。 太后的神色有些不对劲,眼神里比起刚刚多了几分局促和紧张,顾寒尘对宫人道:“你们下去。” 距离早朝还有不到半个时辰,顾寒尘必须要在这半个时辰内找到那几位大人,他有预感,早朝时,必然会波涛浪滚,翻涌不息。 宫人们退了出去,顾寒尘亲自将门掩上,太后看着他的那只病腿,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够行走自如。 “太后,现在可以直说了吧!” 第七十九章 太后微微一怔,眼神陡然恍惚,她略有些僵硬的看着顾寒尘。 “王爷所言何事?” 顾寒尘看着面前穿着华服的女人,一字一字缓缓道:“为何将辅政大臣留在宫中这么多日,为何要给静怡赐婚,太后应该最清楚吧!” “就……” “是吗?”不等太后说完,顾寒尘打断了她的话,“太后,这四位辅政大臣辅政已近一年,您这时将他们留在宫中这么多日,说是感谢,未免有些怪异吧!” 太后轻轻出了一口气,看着顾寒尘,眼神决然,“王爷所言极是,不过哀家也有哀家的想法,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顾寒尘看着这个女人,自从先皇驾崩之后,这个女人就一直寻求各种依靠,娘家不够显赫,也没有能够倚仗的兄弟,便只能仰仗顾寒尘,时不时给顾寒尘一些授意,有意无意的暗示,而现在似乎又有了新的目标。 可怜身居高位,但却还是要受人摆布,顾寒尘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只希望她不要棋错一步,落得满盘皆输。 “本王是臣,皇帝为君,您为君母,本王受命于先皇。太后此言,真是折煞了臣。不过,国事当前,还请太后将几位大臣放了,边关战事不绝,还要仰仗几位大人。”顾寒尘说的客气,但话语中带着不容违背的强硬,太后头颅高抬看着他,从容一笑。 “不必了,本宫已经想好了对策,王爷为国操劳,也要有人分担。” 顾寒尘客气的笑容消失,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似乎忘了一点,当初是谁让她做的太后。 先皇突发疾病,驾崩突然,去世前也从未留下遗诏,按理来说应该是大皇子豫王继位,当时只有顾寒尘一人在皇帝榻前,豫王与自己一直不合,朝野之上也时常处处针对,顾寒尘偷偷拟了一份遗诏,传位给了当时仅有五岁的十皇子,自己为摄政王,与自己交好的四个大臣为辅政大臣,朝野传言顾寒尘挟天子令诸侯,确实不假。 这样不仅能够保住自己的位置,有朝一日,待时机成熟,顾寒尘便可顺利将其取而代之,这么多年被人踩在脚下,顾寒尘早就对这样的日子厌恶彻骨了。 “如此得力,定然是个能人,不知太后找了何人?” “王爷就不要深究了,皇家的事还是交给自己去解决吧,王爷大病初愈,还是别操劳过度为好。” 看样子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如此臣就不打扰了,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寒尘说罢,起身离开偏殿,北燃在门口等候许久,顾寒尘从房内出来,天已经大亮。 “王爷。” “要早朝了,太后还是先请几位大人来早朝吧!” 顾寒尘说完,带着北燃离开了崇慈宫。顾寒尘走的很快,一言不发登上了马车,北燃也没有多说,驾车往前朝而去,顾寒尘端坐在车内,脸色阴狠可怖,为了这一步他费劲心力,老天都取不了他的命,那就说明还要他继续掌握这个朝堂。 顾寒尘到时,大臣们正往殿内而去,有人见到顾寒尘,惊异万分,顾寒尘脱下身上的披风,一步步走上前,眸光扫过那些大臣,不少大臣的脸上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摄政王。”豫王走上前对着顾寒尘拱手一拜,看到他,顾寒尘便知道情况不妙,他拱手回礼,寒暄两句,豫王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顾寒尘视若无睹,走上了皇位旁边的侧座。 “时辰已到……”太监高呼声未落,顾寒尘看到辅政大臣和白将军进了大殿,看神色精神似乎都都不差,八级最先看到了顾寒尘,眉头猛然一颤,顾寒尘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有事禀告,无事退朝。” 白将军听完此话迅速上前,开口道:“敌国压境,每日一封三百里加急军书,还请出兵!” 顾寒尘一听心头一紧。每日一封?难道太后将他们等人囚禁就是为了让信息封锁,不让顾寒尘知道前朝所发生的事情吗? 如今的敌国只有位于渊国以北的云苍国,云苍国先祖为游牧民善于骑马,身体强壮,若是不尽快镇压定会酿成大祸。 “出兵!” “不可!”豫王上前一步,打断了顾寒尘的话,“渊国近年战事不断,再起战事,只会让百姓民不聊生,不如和亲。” 顾寒尘看着豫王,和亲?嫁出去的人都会是他的姐妹手足,没想到他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可若是我国兵力微弱,就算是和亲的公主都会矮人三分。” “和亲一不劳民伤财,二来能修百年之好,有这等好事不做偏偏想着打打杀杀,摄政王武将出身,可能不懂百姓之心吧!”豫王句句挑衅,不等顾寒尘发怒,白将军便已经呆不住了,他上前一步,瞪着豫王。 “豫王殿下,我们身为武将为的是保家护国,为了百姓安乐,您说我们武将不懂百姓之心,臣不服!” 自从顾寒尘辅政一来,豫王一直低调,很少在朝野上发表自己的想法,而今这般坚决还不容质疑,顾寒尘甚至不禁怀疑,是不是太后所选的新目标是这个人。 “劳民伤财,还会有大批将士血洒疆土,得不偿失,相信那些将士们也不想死吧!”豫王也不把白将军放在眼里,他眼神轻蔑的看着白将军,顾寒尘站起身,从高座之上一步步走了下来。 “将士们明白,他们所洒下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保卫这个国家,守护这个国家中的百姓,若是没有牺牲永远没有成就,他们甘心用自己的血肉铸就城池,还请豫王殿下,说话时放尊重些,也好告慰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魂!” 顾寒尘字字咬的极狠,走到了豫王面前,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豫王被顾寒尘震慑,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顾寒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迅速出兵,前去镇压!” “老夫也认为,和亲是最好的选择。”丞相从百官中站了出来,“而今我渊国近年战事不断,之前平易国之时的损耗至今都没有缓和,而今若是再和云苍国再战,只怕到时候被云苍一举拿下,到时候便无可挽回了。” 顾寒尘深吸一口气,看着丞相,“丞相可有人选。” “若是看年龄和相貌也只有静怡长公主最为合适了。” 静怡。 “太妃是否答允。” “此事已告知太后,太后对此也极为满意,昨日就将礼单派使臣送去云苍国……” “本王问的是太妃,华太妃!”顾寒尘压低的声音就像在低吼,丞相被他说的身子一颤,低下头。 “礼单都送去了,豫王殿下的速度真是让本王结舌。” 太后想要靠豫王稳住自己的地位,却不知,豫王的野心更大,他若是想要登基为皇,最快的方式就是解决掉这个碍事的小皇帝,太后也真是疯了,才会选择与他为伍。 “王爷过奖,不过是无奈之举,您放心,今日就会安排人去禀告太妃和长公主,让她们早做准备。” 豫王嘴角勾起,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主动和亲,送上礼单,这无异于是将自己的地位放低,往后对云苍只能唯命是从。 自己把自己的尊严丢出去,还为此洋洋得意,这个豫王,真是不配为王! “既然事情都已经让豫王殿下打点的这般细致了,那也没必要再说什么,散朝吧。” 顾寒尘说完拂袖而去,朝野中窸窸窣窣传来了交头接耳的声音,北燃在门口等候,没想到今日这般就结束了,刚要开口,就看顾寒尘快步登上马车。 “回去。” 顾寒尘火气很大,北燃也不敢多问,驾着马车往宫门口而行。 “且慢!” 白将军一路追了出来,北燃停下车。 “人多眼杂,回府再议。”顾寒尘坐在车内说完,北燃再度摇动缰绳,顾寒尘坐在车中,愤恨不已,豫王竟嚣张到此等地步,将几个大臣囚禁,先斩后奏,若是此事有了分毫差池,顾寒尘定然要拿他先下手! 白萋听说顾寒尘回来了,又惊又喜,往日还要再等一个时辰,没想到回来的这么早。 “去安排厨房准备午膳吧,今天早点吃。”白萋交代完,急匆匆往门口而去,刚看到顾寒尘,脸上的笑容消失,早上走时还好好的顾寒尘,怎么现在这么大的杀气。 “寒尘……哥……?” “你先回去,不必等我。” 顾寒尘压着火气说完这句,进了房中,白萋都未明白是何事就看白将军慌慌张张的跑来,白萋拉住白将军。 “王爷今天很生气,出了何事?” “豫王自作主张,安排静怡长公主和亲,连礼单都送去了!王爷在府中养伤几日,太后将我等困在宫中。要乱了,天下要乱了!” 白将军重重一声叹气,白萋心尖一颤,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顾寒尘取而代之。 “静怡不能去!” “自然,只是如今箭已离弦……”白将军眉头拧在一起,白萋知道没有回选的余地了。 “王爷刚刚进了寝殿,将军快些去吧。”白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白萋白将军收回目光。 “公主!长公主!” 没想到今日府中来了这么多人,白萋看着冲进府中的静怡还没来及俯身行礼一个响亮的巴掌声传入耳中。 骤然,脸颊火辣辣的疼烧灼起来,甚至连痛觉都没有相通,就听到撕裂耳膜的一声尖锐的怒吼。 “你为何要害我!” 第八十章 白将军迅速将白萋护在身后,白萋眼前陡然一片花白,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站了起来。 “公主何意!”白将军怒斥道。 静怡赶来的仓促,前额附上一层薄汗,她手上拿着马鞭,看样子是一路从皇宫疾驰而来。 “你为何陷害我!你这个女人心肠未免太歹毒了吧!”静怡拿着马鞭甩了出去,白将军出手握住了鞭梢。 “静怡长公主误会了!这不是萋萋的错!” 白将军挡在了白萋面前,死死地拉着马鞭,白萋长出一口气,慢慢站起身,看着几近疯狂的静怡长公主。 “长公主,我知道您现住定然万分愤怒,不过对于您所说之事,我也是刚刚知道。您对我心怀怨念,所以猜测揣摩,我知晓,不过还请公主冷静一下,现住不是您挥挥马鞭,打两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 静怡现住怎么可能冷静下来,她一路风尘仆仆,就连华美的衣服都皱褶不堪,盘起的长发散在肩上,有些凌乱,全然没了一个公主该有的仪态,静怡的双眼中充满了血丝,恶狠狠的瞪着白萋,颤抖的嘴唇紧紧抿着,满脸仇视,“肯定是你,只有你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讨厌我,所以就要将我撵走!” 静怡现住听不进去一句话,白萋对她现在的样子也着实无奈,白将军看着盛怒之下的长公主,不断为白萋解释。 “萋萋确实是今日得知,王爷这几日在府中养伤,没有去上朝。老夫和四个辅政大臣被太后留在宫中……” “你们都在骗我!”静怡嘶嚎着,她猛地一扯,马鞭从白将军手中抽出,“你们为何都护着她,你们为何都这般喜欢她!” 欲加之罪,白萋百口莫辩,现在的静怡就是认定她是罪魁祸首,越解释越麻烦。 顾寒尘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见静怡来到了府上甚是诧异,走下台阶看呗白将军护在身后的白萋,脸上红红的巴掌印极为明显。 “寒尘哥哥,是她陷害的我!是她的错!我不要和亲,我不要!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我不打扰你,求求你,别让我去!”静怡看到顾寒尘哭嚎着拉着他的衣袖,顾寒尘眼里岂还容得下其他,白萋红肿的半边脸,让他顿时怒发冲冠。 “你打的?” 顾寒尘的声音低沉,北燃一听心觉不妙,顾寒尘生气了。 “她是个坏人啊,她挑拨你我二人的关系,寒尘哥哥……” “静怡!!”顾寒尘低吼一声,静怡终于安静下来了,“我告诉你,让你和亲的是你的大哥豫王,和阿湄无关,和本王无关,你若是想要闹,也要去找你的大哥闹,而不是在王府撒野!” 静怡被顾寒尘以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顾寒尘的模样着实吓人,静怡怯生生的看着他,就像是寒风中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猫。 “你们为何都维护她,都不愿意帮帮我……”静怡颤抖的声音听得人心颤,她缓缓蹲下身子,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白萋看她这样,有几分心疼,她理解她的无奈,原谅她的莽撞,若是换位思考,在突然告知要去和亲之下,任谁都会崩溃。 “长公主,本王知你心绪不稳,但王府也不是你撒气发疯的地方,好歹是一国公主,也要万事注意些!”顾寒尘话说的很重,静怡也不知在不在听,她蹲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哭声不止,白萋从白将军身后出来,轻轻拉了拉顾寒尘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 “静怡长公主因为和亲肯定极为崩溃,情绪波澜也是人之常情,别说了,她只会更难受。” 白萋做不到喜欢她,也做不到现在蹲下身子去安慰她,要安慰她的人大把大把的在,静怡也不可能想要她的安慰,不过即使是一个陌生人,至少此时不要再落井下石,也算是做件好事。 “送公主回宫。” 顾寒尘见白萋这般说,也不再追究,今日之事,件件都让他极为头痛,不到万不得已,顾寒尘也不想让静怡和亲,委曲求全,总低人一等,往后都要受制于人。 静怡被追她来的宫人从地上扶起,白萋喊来府中的下人,低声交代:“给公主备辆马车。”说完,白萋先退回殿内。 很快,白将军和顾寒尘也回来了,白将军对白萋挨得这一巴掌极为心疼,他看着白萋白净的小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又气又恼。 “公主就算撒气,也不该撒在你身上,这一巴掌打的半张脸都肿了。” 过了刚刚那个猛劲,现在脸开始火辣辣的烧着疼,她想要扯个笑让白将军放心,可是光是抽动下嘴角,都极为困难。 “不碍事的,过两天就消了。” 当时被青荷打的时候也是这半个脸,顾寒尘送来的膏药也还没用完,白萋捧着自己这半个脸着实心疼极了,怎么自己这板着脸如此可怜,挨打的总是它。 顾寒尘也进了房中,手中拿着一块干净的绣帕,包裹着什么东西,他走上前,将绣帕贴在白萋脸上,一股子冰冰凉凉让白萋打了个激灵。 “冰敷一下,不然明日会肿的更厉害。” 白萋小心拿着贴在脸上,冰块的冷意传来,白萋烧灼之感随即消散,她看着顾寒尘,小声问道:“静怡真的要去和亲吗?没有别的法子?” “豫王在本王在府中养伤之时贸然定下这个婚事,还伙同太后将辅政大臣和白将军囚禁于宫中,目的就是不想让本王知晓,现在看来,诸多事已经难以预控,除非能将出使使节找回来,不然一切都已为定数。” “那……” “不可能的。” 白萋当开口,就被白将军打断。 “豫王极为狡猾,不可能让我们将使节找来,如今,静怡长公主愿不愿意,都必须与云苍和亲。” 白萋重重叹了口气,皇族的悲哀莫过于此,静怡即使千千万万个不想,但在此时,都还无用处,只是此事中有一事让白萋不明白,那次入宫,看太后对顾寒尘的态度,似乎并不是现在这般,为何太后偏偏在这个时候和豫王为伍和顾寒尘抗衡呢? 白萋偷偷看了一眼,顾寒尘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将军,此时还是不要当着白将军面说为好,人都说,宫闱之争,人心险恶,难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寝殿内的气氛极为尴尬,白萋自知自己在此他们二人说话也会有所顾忌,索性开口:“我去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白将军若是今日无事,便留在府中用膳吧!” 白将军刚要答应,又想起这儿是摄政王府,不敢贸然答应,顾寒尘也知二人关系,开口解围,“不过寻常家饭,白将军还是不要推辞,伤了阿湄的一片好心。” 白将军立即点头答应,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他看着白萋从寝殿离开,眼神里充满的爱护。 “王爷现在腿伤好了,若是萋萋愿意还是让她随老夫回将军府吧。老夫想了,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能活几年,想让她在身边陪陪,再多看她几眼。” 当时不知道,也不觉得有什么,自从知道了白萋就是自己的女儿,白将军日思夜想,希望白萋能和他一起生活。 “阿湄只要答应,本王没有异议。” 白将军听了此话,顿时满面笑容,激动难以自持,“萋萋年岁也不小了,和楚家脱离了关系,往后的一些杂事我也要帮她打点料理,可惜老夫独身多年,身边也都是一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相帮萋萋寻一门婚事,着实不易,若是王爷……” 顾寒尘听着忽然神色冷峻几分,他缓缓回过头,看着一直喋喋不休的白将军,眼神里的透出几分冷漠。 “你将她接走,为了给她寻一门婚事?” 白将军没注意到顾寒尘神色突变,还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他不住点头,“京中女子十六七岁便出嫁了,老夫算过,萋萋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年岁不小了,老夫虽与她分离许久,总不能误了女儿的婚事,也不求她嫁王侯将相,若能寻个心仪之人,携手一生,不至于像我这般孤寂便好了。” “白将军。”顾寒尘听不下去了,“阿湄不去将军府了,就留在王府。” “可您刚刚……” 顾寒尘有些不耐,他转身去向书房,“反悔了,她是本王找来的大夫,陪在本王身边也是理所应当。” 白将军听这话犯了难,他追了过去,“可是,王爷就算如此,萋萋也要家人的。成亲之后,若是丈夫不反对,依然可以照顾您啊!” “她为何一定要嫁人。”顾寒尘用力推开书房,门发出巨响,门框晃动着,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白将军生性耿直,他对不解的紧皱眉头,直言道:“身为女子,自然是要嫁人。不过,若是她喜爱之人是一介草民,老夫也不在乎,若能入赘,到将军府,陪着老夫,老夫更是愿意!” “不用,阿湄无需嫁人,也不用去寻什么婆家。”顾寒尘甩开衣摆坐在书桌后,眼前重重叠叠的奏折,堆成了小山,顾寒尘恨不得一把火把它们都烧了! 白将军听了此话,更为不解,他直言道:“王爷,这便是您不对了,萋萋是我女儿,我自然希望她寻得一个好人家,怎能不嫁人?” “若要嫁,她只能嫁好的!” “那是自然,老夫的女儿,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那可有人比本王更好?” 第八十一章 白萋躲在门口,听到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顾寒尘什么意思? 他在说什么? “王爷您什么意思?!” 与她一样,房中的白将军惊得两眼瞪大,吓得险些摔在地上。 “谁!”顾寒尘看到门口人影快步走到门口,迅速冲到门边,拉开书房大门,就看到白萋躲在门边。 被人抓了个正着,白萋又想起刚刚顾寒尘的话,脸不自觉的开始发热,她垂着头慢慢的站起身,轻轻缕了下耳边的头发,“那个……我不是偷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想和二位说一说,午膳好了摆在了白鹤亭。” 说完,白萋闷着头一溜烟跑走了,顾寒尘看着白萋逃跑的背影,心中就好像压着一个重物,闷闷的透不过气,白将军看着顾寒尘,对他刚刚的话,不甚了了,难道顾寒尘的意思……白将军陡然多了几分精神,他快步上前,问道。 “王爷难道您……” “先用膳。”顾寒尘没有理会白将军后面的话,快步离开书房,有一口气就闷在他的心口,咽不下,喘不出,刚刚白萋是不是听到了,那若是听到,为何要走的这般仓促。 顾寒尘脚步极快,白鹤亭中摆下了圆桌,上面布好了酒菜,白萋也是有心,菜品不是很多,但每样都很精致,青瓷酒壶放在旁边,还摆上了酒杯。 见顾寒尘来了,白萋就好似一直小兔,迅速的直起身子。 “我,我还有事,你们先吃。” 顾寒尘看着白萋这般惊慌逃走,心中竟有些失落,难不成白萋真听到了他所说的话,对他并无此意,故意在躲着他? 顾寒尘心情陡然落了一大截,满脑子都是白萋刚刚惊慌逃走的样子。 “王爷……”白将军看顾寒尘的脸色不佳,刚刚所听之话,白将军也不知顾寒尘是不是真有此意,他站在一边,大为不解的看着顾寒尘,极少见到他这般纠结。 “将军先用吧。” 顾寒尘转身离开了白鹤亭,白将军站在远处想要追过去,旁边的北燃拦下了他。 “将军再此先等候,王爷有王爷要做的是。” 刚刚白萋的模样,着实让顾寒尘太在意了,他满脑子都是白萋刚刚逃跑的样子,若是今日白萋不给他一个答复,怕是这几日他寝食难安。 可是,白萋会在哪? 第一次,顾寒尘对自己这个府邸这般讨厌,若是在寻常百姓家,三五间屋子,一会便看过来了,可是摄政王府中大大小小仅是房间就有数百个,若是一个一个找一遍,就是找到明日夜不见得能找到。 顾寒尘已经没有耐心等白萋自己出来了,他疯狂的想要找到她,问她答案,这件事在他的心里闷着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大方的男人,因此见到温衍,知道他们的故事,就让他嫉妒的发狂,他甚至厌恶关于温衍的一切,尽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就能让他失控愤怒。 “阿湄……”顾寒尘莫念着白萋的名字,她会去何处呢? 顾寒尘停下脚步,垂眸细思,白萋常去的地方无非就是厨房和药房,若是她真心想躲开他,那边不会在这些地方,白萋喜欢安静,看她刚刚的样子像是被吓着了,她会给自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那若是这样…… 她会在的地方…… 眼前陡然一亮,顾寒尘脚步加快,眼下只有这个地方了! 穿过了大半个王府路过碧落湖,金色的阳光下湖水泛起层层金色涟漪,顾寒尘也无心欣赏,他一心所系都在白萋身上,一块有些老旧的门匾挂在朴质的小院上,“虞园”二字质朴简单,却独有雅韵,顾寒尘曾听侍女说过,白萋无事时有时会在这儿小憩,对此处,她虽从未说过,不过不难看出对这儿的喜爱,顾寒尘还私下交代过管家,定时让侍女将此处打扫整理,放上干净的床褥,以供白萋休息。 穿过两排湘妃竹和几株垂丝海棠,顾寒尘的心跳都不由加快,门虚掩着好似有人来了,顾寒尘每走一步,脚步都沉重几分,心中还压抑着难言的心绪。 “谁?” 门推开,房内传来少女的声音,顾寒尘紧绷的脸骤然松懈下来,眉目舒展,他踏进房中,看到白萋就在房内。 逆着光走进房中的顾寒尘,好似散发着光芒,白萋看着他眼睛都直了,金色的阳光在他的身造镀上了一层光晕,将他硬朗的五官柔和几分,他慢慢的向自己走进,白萋感觉自己胸膛中的那颗心脏,跳动时都漏了两拍。 “你,你怎么来了。” 白萋慢慢坐直身子,褪了鞋袜的脚缩在了裙摆下,她坐在床上看着顾寒尘,他的出现让她极为意外。 “我来了。”顾寒尘慢慢的走进她,来王府的这些时日,白萋比曾经在楚府时圆润了几分,干瘦的身子多了点肉,显得也水灵了,圆润的小脸好似蚌壳里的珍珠,皮肤上细腻柔和的光芒,粉雕玉琢般惹人心怜。 顾寒尘抬起手,轻轻地蹭过她的脸颊,柔软的皮肤,犹如丝缎,她昂着头看着她,眼眸里是自己的倒影,顾寒尘的心中难掩欢喜,甚至有一种想要将她纳入怀中的冲动。 白萋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顾寒尘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好似火焰点燃,炙烤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逃离,却又忍不住亲近。 “你来干嘛?”白萋将两条腿往里缩了缩,坐在了贵妃榻上,还给顾寒尘留了一块地方,顾寒尘看着她轻笑一声,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她旁边。 “想知晓你为何喜欢来这个地方。” 顾寒尘选择了闭口不提。 在白萋问出口时,顾寒尘竟有了一丝忧虑,若是白萋给的是否定那么他会如何?以摄政王的身份强压,逼着白将军将白萋许给自己?还是选择放手,让她过自己所希望的人生。 顾寒尘犹豫了。 若是从前,他可以毫不顾忌的去选择强行将她占有,无论用尽任何手段,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但此时,面对白萋。 他看着旁边的少女,安静乖巧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白兔,却也十分狡猾,小心思颇多,让他束手无策。若不是她真心爱慕自己,愿意与自己携手到老,痛苦压抑的活完此生,那将是顾寒尘更大的遗憾。 白萋听到他这个问题,眼神里的光暗淡了几分,顾寒尘想说的难道就是这个?她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期待他说出一些别的事,别的话。 “就是喜欢,没原因。”白萋转过头圈住了双腿,她小巧圆润的下巴放在了膝上,眼睛看着前方,她期待着顾寒尘说出那些话,她也有好多话,想要说,想要问,而顾寒尘的这个开口却让所有下面的话题在此处戛然而止了。 她莫名其妙的生气让顾寒尘不知所措,顾寒尘看着她,抬手想帮她将耳边碎发整理,白萋悄悄偏过了头。 “去用膳吧。”白萋从贵妃榻上下来,脚还没踩到地,就被顾寒尘抓住了脚腕,看着她白嫩的小脚露在外面,眉间一紧。 “还未到盛夏便赤脚,若是着凉如何是好?” 白萋半个身子在外面,纤细的脚踝却被顾寒尘擒住,她想要将脚抽回,可是顾寒尘的手不紧不松的握着,让她不会被掐的难受,也不能轻易挣脱, “你放开。” 白萋的脸又不争气的热了起来。 “往后不许随便脱鞋。”顾寒尘转过身,半跪在她的面前,小心将袜套和云头绣花鞋一一给她穿上。 “我自己来就好。”白萋看他放开,想要趁机抽离,顾寒尘却比她更快一步,又将她的脚踝握住。 “在我不必遮拦,在别人面前不行。” 顾寒尘的声音压得很低,白萋看顾寒尘蹲下身子,声音有些奇怪,说出的话让人听不真切更让人想不明白。 脸烧的甚至开始发疼了,白萋捂着脸低下头,恨不得将头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她并不爱穿这样的鞋袜,总是感觉脚不舒服,因而无人时,时常将鞋袜脱去,可是在古代,女子的脚,哪里是随便让人看的,甚至顾寒尘不仅仅看了,还摸了,甚至给她穿上了鞋。 “不舒服?”顾寒尘看她烧红的脸细心询问,白萋躲开了他的手,快速从虞园跑了出去,为何在顾寒尘面前,自己就方寸大乱,心跳的太快,撞击着胸膛,隐隐作痛,暧昧撩人的小动作,让白萋完全无法冷静。 她急的踩脚,拼了命的甩头,想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袋里甩出去,可只要她闭上眼,眼前脑海就全是顾寒尘的身影。 要疯了,白萋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第八十二章 这几日,白萋总是躲着他。 顾寒尘觉察到,就算是送药定期问诊,白萋都不来了。 “白萋在何处?” 北燃上前一步,答道:“在房中休息。” 说完,他又退回原处,自从顾寒尘回府到现在,已经问了不下十次了。 顾寒尘继续看着手上的奏折,这些时日他亲自过问朝政,豫王不敢随便造次,可最令他担心的还是云苍一事,掐算时日,大抵也该到了。 豫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段时日自然会消停许多,只是看似风平浪静之下,确是如此暗波涌动。 “王爷……太后宣您进宫。”北燃匆匆赶来书房,顾寒尘看着窗外天色,暮色沉沉,霞鹜齐飞,这个时候入宫所谓何事。 顾寒尘放下手中书卷,问道:“何事?” 北燃稍稍一顿,缓缓开口道:“说是云苍使节来了。” 顾寒尘听到此话,平静的面容倏忽一变,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掐算着时日。 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备车入宫。” 顾寒尘换上官袍,来不及再盥面梳发,仓促离开寝殿,白萋听到外面又动静,本能起身,刚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她问旁边的小侍女道:“外面出了何事?” 小侍女俯身作揖,恭敬答曰:“是北燃大人来了,不知何事看起来很匆忙,还让管家备了马车,说是要入宫。” 白萋一听此话,甚是不解,这个时辰了,宫中会有何事? 她拉开房门,正看到顾寒尘往外走,多日不见,顾寒尘依旧如此,只是今日神色极为焦虑,不像他往日做派,见到白萋,顾寒尘停下脚步,不知为何,顾寒尘的眼神里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与悲壮,让白萋的心猛然提起。 “今日不知何时回来,好生在府中休息,记住,不要见任何人,更不许与任何人离开王府。” 白萋用力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天色将晚,大片的云朵遮蔽了蓝天,一种无形的压迫在王府之中流窜,一阵疾风起,树木摇晃发出沙沙声,一片肃杀之色。 “我哪都不去,等你回来。”白萋站在门边,脱口而出,顾寒尘听了这话,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几分缓和,他抬手轻轻拂过她的长发。 “等我。” 北燃亲自驾车,白萋一路目送他们离开,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心跳的太快,甚至开始隐隐作痛。 顾寒尘端坐在马车上,目视前方。静怡和亲之事已经定下,豫王亲自安排,连礼单上的东西都已经备好,顾寒尘想不明白,为何这时太后急召,只是,此行让顾寒尘心神不宁,总觉得事情不像所见的这般简单。 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在了天黑前到了皇宫,侍卫见顾寒尘来了,纷纷退让两侧。 “王爷,咱们去哪?” “太后召见,自然先去见太后。” 一路奔驰到了崇慈宫,果然太后之处热闹非凡,门口站着诸多穿着异域衣装之人,顾寒尘下了车,门口的太监早已恭候多时。 “太后在殿内等候,王爷请随奴才来。” 顾寒尘脚步奇快,一直赶到了正殿,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声,门口宫女前去通告,很快便跑了出来。 “太后请您进去。” 顾寒尘跨过门槛,绕过屏风就看到太后居于珠帘后,殿内一个穿着异域衣装的男子与她交谈甚欢。 想来,应该是云苍使节。 “这位是摄政王了吧!能和渊国结亲真是两国之福啊!”使节站起身,笑呵呵的对顾寒尘道,顾寒尘目光冷厉,扫过他,上前给太后请安。 坐在珠帘后的太后看到顾寒尘来了,淡淡一笑,轻轻抬手示意他起身,“这位是云苍使节,哀家已经让人在云华宫设宴款待,摄政王操持国事,您来此,最为合适。” 顾寒尘一听,面露不悦,随即藏住心事,再度拱手一拜,“臣定不负太后嘱托。” “哀家也累了,摄政王陪使节一同前去吧!” “摄政王,请。” 顾寒尘先他一步跨出了殿门,太后喊他来就是为了做个陪客?此事,礼部里能做的比比皆是,现在要他这个摄政王来作陪,真不知太后打的什么算盘。 “你们这儿的皇宫真不错,又大又气派,等我回去,也和我们的皇帝说,也建一个,最好,建一个比你们渊国皇宫还要大的!” 顾寒尘不悦更甚,这个使节也太没规矩了,见他一不行礼,二不问安,开口说出的话嚣张跋扈,小小的一个使节,要权贵作陪,也难怪看不清渊国。 顾寒尘不与他多说,只是脚步加快,这使节不费力气就跟了上来,顾寒尘对此人有些刮目相看,小小使节竟然有这般好的脚力,想将他甩开都不容易。 “禀告王爷,云华宫到了。” 顾寒尘微微颔首,与他一同进入了宫殿,此处原本是前朝的一个偏殿,平日多用于宴客臣子,先皇驾崩后,少有人用,今日再一进,与往日大有不同,为了这个云苍使节,太后真是没少花心思。 琉璃瓦,千灯照,云梦宫本不是一个奢华宫宇,却在这短短几日装点的豪华美丽,让人目不暇接,使节看向四周,对此极为满意,不住点头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 “使节满意就好,太后为您到此特地将此处重新装点。”太监从后面溜出来,陪着笑一脸讨好,极为谄媚。 顾寒尘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太监,被顾寒尘眼神一呵,太监缩着头退到了后面。 使节注意到顾寒尘的这个举动,他转过身,趾高气扬的模样令人厌恶,他低笑一声,看着顾寒尘。 “王爷何必如此,云苍国力强大,万国敬仰,这是事实。” 顾寒尘目光睥睨看着使节,嘴角微微扬起,他轻移脚步走到了使节面前。 “是吗?这个事实本王怎不知道。” 顾寒尘气势汹汹,使节脸上一绷,顿时脸色煞白,他目光不定,屏住呼吸。 “王爷这样不太好吧!本官是太后的客人,您身为异姓王,插手太多,不好吧!”使节往后连退几步,理了理衣服,顾寒尘再凶悍,在这儿也不敢对他如何。 顾寒尘目光冷锐,拳头握紧又松开,他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一副小人得志嘴脸的使节,目光一侧。 “使节好生休息,本王便不多陪了。” 顾寒尘说完就要离开,使节高声喊住了他的脚步。 “云苍国不愧是蛮夷之地,堂堂使节出使各国,竟然是这等无礼之人。真是令本宫刮目相看。” “静怡长公主……”门口的宫人没拦住她,眼睁睁看着她跑进了殿内,静怡头颅高抬看着那个使节,一脸不屑。 “本宫听闻使节来了,特地前来没找到,哼!当真是个蛮夷之邦,在此大放厥词,云苍的国君,岂能容忍你这样的上不了大雅之堂的粗鄙小人!” 静怡在门口听到二人对话,整个人气的发抖,怎会有这般不知好歹的人! 使节被静怡这一段话震慑住,半晌没说出话,她偷偷看着旁边的顾寒尘,发现他的目光立即躲闪。 她听说顾寒尘来了,连思考都没有就跑了出来,到了崇慈宫听说顾寒尘陪着使节到云梦宫用膳,又一路跟了过来,本打算躲在角落,偷偷看一眼就好,往后山高水长,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却不想听到了这些话。 “你……你是静怡长公主?”使节一惊,终于回过神来,惊喜万分的看着她。 静怡也不屑于与他撒谎,“是,怎了?难道本宫的画像都没见过吗?” “见过!见过见过!”使节连连回应,“只是没想到画像不及公主千百之一,公主貌如天仙,真是让小人,让小人……” 使节不时抬头看向静怡,静怡因这些话洋洋得意,顾寒尘脸上却无丝毫欢喜,此人确实有许多古怪之处,甚至言言句句尽是挑衅,顾寒尘肃敛眉眼,拱手对静怡道:“天色不早,还请长公主回宫休息。” 静怡看他此番,心中泛酸,却并未表露,自己现在已经是要和亲的人了,太多的留恋只会给顾寒尘徒添烦恼。 “本宫要走了,奉劝使节一句,莫要在别人的地方撒野,你在云苍如何,本宫不管你,也懒得管,但这里是渊国,是本宫的故国,说话小心些!” 静怡说完,拂袖而去,顾寒尘立于一侧,看着使节,诸多举动,确实极为怪异。 用完晚膳,太监送云苍使节去安排好的驿馆休息,驿馆在宫外不远,顾寒尘也正好要离宫回府,便与他一道离开。 “石公公好生伺候云苍使节,万不得出现差池。” 顾寒尘交代后,转而离开,今日在宫中之事,着实让他心中不快,可现在太后对此人这般恭敬,自己也不好多言,只能保持缄默,尽早将此人送走,方为上策。 顾寒尘还未到府,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军,奔驰而来,拦下了顾寒尘的去路。 “来者何人!竟敢当摄政王的路!” 北燃怒喝一声,那人从马上下来。 “王爷,请您随在下去驿馆一趟。” “天晚了,王爷要休息,让开。” “王爷,请随在下去驿馆一趟,云苍使节暴毙了!” 第八十三章 顾寒尘赶到驿馆时,豫王已经到了,顾寒尘心底漫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王爷。”豫王走了过来,潦草拱手一拜,他眼底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弯起的嘴角透出几分得意,顾寒尘没有心情去猜他到底如何,收回目光看着被禁军包围的驿馆。 “云苍使节如何了?” 豫王看着顾寒尘双眸圆瞪,两手一摊,“死了啊。王爷可是最后见到他的人,怎还不知他如何了?” 顾寒尘斜眸看去,冷笑一声,“何意?难道此人的死和本王有关?” “眼下确实如此啊!”豫王说完,向驿馆内而去,进入驿馆顾寒尘才发现原来大理寺等人都已经在此。 顾寒尘看着旁边的豫王,这才发觉自己在毫无意识之时,已经掉入了他的陷阱。 “豫王殿下。”大理寺卿林大人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豫王微微颔首,林大人看着旁边的顾寒尘迟疑一下。 “林大人无需紧张,本王陪摄政王上去看看。” 豫王此言一出,林大人也不再阻拦,他慢慢往后退了一步,豫王对顾寒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王爷不介意随我上前看看吧!”豫王说完,转身沿着楼梯而上,为顾寒尘引路,顾寒尘现在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他走上了楼梯,楼梯边的烛火摇曳不止,顾寒尘踩在楼梯上木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顾寒尘表面平静,袖筒中的手不自觉攥紧,他不由开始担心,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云苍使节,若他的身份有异,那只会有更多的麻烦。 一直走到二楼,看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围满了禁军,豫王一来,所有的禁军纷纷让开,豫王一抬手,“都下去,本王和摄政王有事要谈。” 禁军纷纷离开,豫王上前推开了房门,死尸还在地上,只是脸上盖了一块白布,围着这个尸首绕了一圈,豫王蹲下身子,将尸首上的白布掀开,使节狰狞的脸显露出来。 “仵作已经来初步检查过了,死因是从后背直插入腹部的长刃,今日使节好像和王爷有些过节?” “难道和本王有过节,本王就要杀了他吗?本王还没这般无聊,去杀一个使节。” 豫王低笑一声,顾寒尘已经知晓他的用意,他看着慢慢起身的豫王,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人不是什么使节吧!” “王爷聪明,此人确实不是使节,他是云苍国的三皇子,也就是这次静怡长公主要嫁的人。”顾寒尘顿时嘴角一绷,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豫王的衣襟把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是三皇子!当时说要静怡和亲,为的就是避免两国之战,你现在害死他,两国定然免不了一场战事!” 豫王被顾寒尘死抓着衣襟动弹不得,勒紧的脖子连呼吸都困难,他用力捶打顾寒尘的手臂,蜉蝣撼树,纹丝不动。 “你……你放……放……”豫王脸都憋得发紫了,顾寒尘用力一甩,把他扔在了地上,豫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指着顾寒尘,手指上下晃动。 “你,你恼羞成怒!你要杀人!” 顾寒尘看着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这个毛孩子的手里,事已至此,却也无力回天。 “你身为皇子,竟然连家国都不顾,有何颜面在这里和我谈‘羞’!” 豫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整理下衣服,看着顾寒尘,“摄政王杀了人还要把罪名推到我头上吗?” “到底这人是怎么死的谁又能说得清,王爷深夜在此所为何事?早不死,玩不死,偏偏是本王回府的路上死在了驿馆,难道这些不是豫王早就安排好的吗?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安宁不宜开战,用妹妹做诱饵引云苍三皇子来渊国,而现在设计陷害让他死在这里,豫王殿下,您究竟是什么心思?” 豫王看着顾寒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每日看着他端坐在高位上,趾高气昂的模样,令人恶心,没想到今日年能见到如此大怒,也算是值得了! “我心疼我的宝贝妹妹啊,静怡是养在宫中呵护长大的娇花,本王舍不得她去这么远的地方,如此只能杀了他了!” 他说完,又低低笑起,声音阴森可怖,旁边还有一个已经断了气的死尸,更显诡异。 “你们让开!”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豫王脸色大变,急忙推门出去,就看静怡被禁军拦在了门口。 “静怡!” “皇兄,若是你不让我进去,那我现在就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到时候您自己想一想,要如何收场!”静怡此言一出,豫王顿时变了脸色,他手一挥,禁军放开了静怡,静怡提着裙摆,一路冲到了楼上。 还未站定就看到一具尸体映入眼中,她吓得身子一颤,顾寒尘拿起白布将尸首的脸挡了起来。 “静怡你怎来了?你来,太妃会担心的。” “皇兄你到底想要耍什么诡计!我都知道了!我也听到了!”静怡质问道,豫王脸色不佳看着静怡故作不知。 “皇兄不知你所为何事,若不你说给皇兄听听?” 静怡冷哼一声,转过身不去理他,她看着顾寒尘对他道:“寒尘哥哥,皇兄要害你,他要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你身上,我听到了,他的亲信在那里谋划此事,我急忙赶来,可是……”她余光看向那具死尸,若是能早来些,使节不死,那么顾寒尘就不会这般为难了。 “不必了。”顾寒尘冷然道:“使节今日不死,豫王也会找个时机让他死,只有他死,本王这个摄政王才能不保,或者说,只有他死,豫王殿下才能离皇位更进一步。” 豫王脸色煞白,他指着顾寒尘,“你血口喷人!” “我?”顾寒尘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本就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而现在回到从前又有何可惧。 “我本就是易国质子,对我而言这些东西丢了又有何惧?只是我只问一句,豫王可想好,杀了此人如何与云苍交代吗?” 豫王一怔,看向顾寒尘,他嘴角慢慢裂开,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顾寒尘看到这个表情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让我来赔吗?” “我主战,豫王殿下主合,如今死了人,便是挑衅,自然是主战派下的手,到时候将错推到我身上,豫王殿下高明啊!”顾寒尘云淡风轻的说着,好似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静怡听得这些话,听得心跳加速,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场纷争。 豫王对顾寒尘这般气定神闲有些怪异,心中空落落的,本来胜券在握的自信,被他的三两句话顿时摧毁。 “摄政王不过是说说罢了,如今事已至此,王爷只能一逞口舌之快。” “豫王殿下此话何意?”顾寒尘慢慢转过身,眼眸里带着笑意,豫王顿时头脑一蒙,眼前黑了一片,他指着顾寒尘,嘴唇颤抖。 “脱去这身官服,本王就从摄政王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顾寒尘,和渊国再无关系。可是豫王殿下,能把自己骨血剥离吗?” 静怡听不懂两个人打的哑谜,顾寒尘话里有话,豫王也是说一半留一半,只有她前途未知。 静怡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嚷嚷:“你们在说什么?别说了,现在这人死了怎么办?” 顾寒尘看着豫王,又看了下地上的尸体,人死不能复生,豫王没想到自己还是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战,只能开战。” 豫王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他本打算让顾寒尘做替罪羊,将他交给云苍,这样自己顺理成章辅佐小皇帝,那个小玩意,随便弄弄就死了,到时候天下唾手可得。却没想到竟然还是走上了最不情愿的道路,豫王看着顾寒尘手都在抖,却只能恨自己莽撞,就这么轻易把人杀了,到最后反而自己陷入僵局。 “那就请豫王殿下下旨吧,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总好过坐以待毙。” 第八十四章 顾寒尘还没回来。 白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底宫里出了什么事。 白萋从床上起来,心绪挤压太深,让她无法安静入眠,等不到顾寒尘回府,她也无法合上双眼,披上一件外衣,白萋悄然离开房间,门口守门的小侍女已经困得点头,见白萋出来了,强提起精神。 “姑娘您怎还未休息?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 “王爷呢?”白萋轻声问道。 小侍女摇了摇头,“王爷自从傍晚离开,就没回来了,您别担心,王爷平日也时常留宿宫中,可能是宫中事务繁忙,让他无法脱身,北燃还跟着他呢,您别担心早点睡吧!” 道理白萋也明白,只是在房里闷着,不如出来,她浅笑对小侍女道:“不必担心我,我只是不困想到外面走走,可能累了,就倦了,想要休息了。” 小侍女一听有些犯难,她快走两步跟了过去,“那我陪着您。” 白萋摇摇头,“你若是困了,也去睡吧,不必看着我,王府人这么多,还有夜间把手的侍卫,不会有什么事的。” 小侍女看着白萋,她真是温柔又体贴,说话时的声音也让人如沐春风,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也不见她乱发脾气乱使唤人,小侍女心中对她不由好感丛生。 “姑娘,您若是能嫁进王府做王妃多好,也就只有您能治得住王爷的脾气。”小侍女看着白萋,小声的说,眼睛里还闪着期待。 白萋一听,脸上一热,急忙否认,“胡说什么,我才不会留在这儿呢!” “姑娘也是爱慕王爷的,不是吗?” 被她一说,白萋双眸圆瞪,“你你,你别胡说!我可没有!” 小侍女不懂这些,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啊,王爷每次不回来,您都特担心。” “只是担心,怕他出现什么意外。”白萋立即否认。 “可是您每次说起王爷都会脸红。” 小侍女一语道破,白萋捂住了脸,用力摇着头。 小侍女指了指白萋的脸,非常认真的对她道:“您现在脸就很红。” “热的,天气太热了,最近我上火,你,你,你也小心点。”白萋说完就想跑,却被小侍女拦住了去路。 和白萋说了一会,小侍女的困意全失。 “姑娘,若不我给您泡壶菊花茶去去火?” 白萋也不好驳了她的好意,坐在了外殿的雕花官帽椅上,小侍女殷勤的端来了不少糕点水果,又送上一壶热茶。 “不用这么麻烦,天色不早该休息了。” 白萋有些为难,默默说道,小侍女摇了摇头,“王爷这般喜欢您,往后您是王妃,我还能做个一等丫鬟。” 白萋笑容一僵,这个小侍女的心思也太单纯了,竟然就这样说了出来。 “我不会做什么王妃的,比起做王妃我宁愿无拘无束的生活在天地间来的自由快乐。”白萋缩起身子,蜷起腿,坐在椅子上,想她来到这里已经时日不断,开始在楚府被人困束,而现在在王府虽衣食无忧却也不能自由自在的生活,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能离开这个地方,她更希望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您在这儿就是无拘无束的啊!王爷护着您,谁敢动您分毫,不是不要命了吗!” 白萋摇了摇头,她不要人护着,也不需要人护着,她唯一想要的就是自由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做王妃就要应付那些官员,和那些夫人们假惺惺的聊天,故作高贵,做作姿态,没什么意思,我不喜欢。”白萋坦言道:“我想要的是不去顺应别人,也无需去应付别人,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日子,那些王侯将相,皇族贵胄太麻烦了。” 白萋摆了摆手,小侍女看着她,想了一会,摇摇头。 想不通。 白萋也不强求她,她嫣然一笑,拿起菊花茶小口满饮,她平日不爱喝菊花,总觉得菊花有一股子怪味道,却没想到夜深人静时喝起,竟然还觉得清新自怡。 外面一阵吵杂的脚步声传来,白萋和小侍女相视一眼,走了出去,没想到刚刚还安静的王府顿时火光冲天,举着火把的将士挤满了王府,白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白将军!”白萋高喊一声,看到白萋,白将军一怔,快步过来。 “天色已晚,怎还未休息?” 白萋看着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心神难安,来不及回答急忙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来了这么多人。” 白将军看着满院子的人,眼神意味深长,白萋看他神情紧绷,有诸多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 “要打仗了,王爷急召,大家连夜赶来的。” 白萋疑惑的看着他,云苍之战不是以静怡和亲所终结吗?怎么又要开战了? 白将军因着白萋回到了殿内,送她到了门口。 “云苍与渊国之间出了些事情,如今这一站必须要打,你好生在房中休息,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 白萋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接近战事,不由也紧张起来,白将军送她回了房转身就走,白萋抓住了他的衣袖。 “何事?” 白萋深吸一口气,“无事,无须担心我。”白萋回之浅笑,松开了手,白将军颔首应下快步走了出去。 虽然这副身子并不是自己的,但白将军是难得这世间和自己还有血缘的一个人,白萋不由得牵挂起来。 “王爷回来了!”外面不知是谁高呼一声,白萋迅速从房中跑了出来,顾寒尘依旧是那身官袍,只是眉间之间冷若寒冰,眼底布满了阴狠煞气。 顾寒尘一抬眸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白萋,他眼神一晃,阴森的眼神多了几分暖意,“怎还未休息。” 白萋着实担心他,尤其是他走来时的满身杀意,让她心惊,白萋抿着唇点了点头。 “你不回来,我有些担心。”她声音很小,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 顾寒尘听到此话,紧绷的脸上柔和许多,他走上前,将白萋身上披着的衣服稍稍整理。 “不必担心,无事。” 白萋才不会信他的无事,她不知为何,看他此般心底竟然有一阵酸意。 “你去忙吧,我回去了。”白萋说完转身就走,顾寒尘注意到她小小的情绪,转身之际拉住了她的手腕。 “阿湄。”白萋慢慢看向他,“你不必走。” 白萋听了此话,脸上的失落陡然全失。 “去把殿内灯火点上,本王要与诸位将军议事。” 顾寒尘说罢拉着白萋往殿内而去,身后的将领们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顾寒尘视若无物拉着白萋坐在了殿内高座。 “王爷此事不妥吧!” “不谈此事,眼下战事最为重要,各位将军有何高见。” 顾寒尘单刀直入,白将军上前回道:“禀告王爷,老夫已经让人修书给魏擎送去,从此处到云苍少则两月多则百日,他现在就在边关赶去方便些。” “甚好,先在周围城池安排兵马,不要强攻,守城为先。” 白萋在旁边如坐针毡,这些人的话,让她心惊,战事一触即发,白萋看着每个人不由也紧张起来。 “此战凶险,云苍强大,国民善斗,本王为主将,哪位将军愿意做副将。” “末将自荐!” “末将愿追随将军!” “老夫来!” 看白将军站了出来,白萋的手倏然握紧,白将军已经年近半百,此去她极为担心。 顾寒尘的余光看出了白萋的不安,他看着白将军,“白将军留在宫中,宫中不可无人,若是需要紧急调用兵马还要白将军出面。” 听白将军不用去战场,白萋心落了下来,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寒尘,站起身。 “民女愿追随王爷,身灭志存,生死无悔!” 第八十五章 “不可!”白将军站起身开口阻止,顾寒尘也觉此事不妥,战场刀剑无情,万一白萋受伤如何是好。 顾寒尘看着白萋,缓缓伸出手递到了她面前,“刀剑无眼,这种地方,不是能随随便便去的。” “我知道。”白萋不假思索回道,她看着在场的所有将士,将目光停在了顾寒尘的身上,“战场无情,我知晓,但我是王爷找来的医师理应陪在王爷身边,王爷的腿伤是我治愈的,时日尚短,我不放心。” 顾寒尘看着白萋,她娇丽的小脸上神色坚定,她的眼睛紧锁在他的身上,这个目光这般的坚毅,让顾寒尘内心深处都有一阵悸动。 她总是这样,看似柔弱不经风雨,却总是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她好似有一种力量,能够将他所有的坚持击倒,让自己的强大顿时在她面前变得溃不成军。 “我不怕,带我去吧!”白萋轻笑着对顾寒尘道,眼神里的暧暧流光犹如三月春花,明艳美丽,让人怜惜。 顾寒尘默默移开目光,他心底万分纠葛,他与白将军一样不想白萋涉足危险。 “不可,战场不是别处,女子岂能随便去。”顾寒尘冷言拒绝,眉头化解不开的愁思,全是白萋的安危。 白萋看他此番,上前一步,“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我可以的。” 顾寒尘厉声叱道:“胡闹,一个女子这等冒犯,北燃,将楚姑娘带出去!” 北燃也不知顾寒尘为何忽然生气,却只能顺应他的安排,走到了白萋身边。 “楚姑娘,您先出去吧,王爷还要和将军们议事。” 白萋看着顾寒尘,他双眸直视前方,对她没有丝毫留恋,她心头闷闷的,好似被一团棉花包裹,闷得喘不过气。 “出去!”顾寒尘声音提高几分,厉声道,在场的众将军顿时鸦雀无声,鲜少见顾寒尘发这般大的火气,今日这个女子,不知是哪句话触到了顾寒尘的霉头,让他这般生气。 白萋不再久留,甩开了北燃快步离开,进了自己的暖阁,北燃看向顾寒尘,却发现顾寒尘的目光也一直锁在那扇关闭的门上。 顾寒尘看着门合起,长出了一口气,眼底又几分歉意却又无从去说,他将心底翻涌不息的情绪掩藏,收敛眉目看向所有人。 “此战非比寻常,云苍国力诸位也是有目共睹,而今战事突然,本王必定要亲自迎战,各位将军都是我大渊的铮铮硬汉,诸位可曾想好,要与本王共赴沙场。” 顾寒尘的声音清朗,眼神里坚毅果决,诸位将军神色肃敛,虽未着战袍,却一个个神情紧绷,犹如大敌压境。 顾寒尘看向他们,略有些担忧,“此战起因本王不打算瞒着各位,今日驿馆之事,大家应该也有些听闻,对错且不论,事已至此,就已经无力回旋。若是各位担心因此惹怒豫王,现在便可离开,我顾寒尘不会过问更不会追究,人各有志,本王不勉强。” 将军们一听此话,纷纷上前一步,拱手对顾寒尘一拜,跪在地上。 “我等愿追随王爷,身灭志存,生死无悔!” 顾寒尘原本还有几分忐忑的心,听了这些忽而平静了,十数年的南征北伐,而今看来,也并非毫无意义。 “好,本王为主将,王将军,邵将军,石将军为副将各带兵两万人。李将军率骑兵五千人,白将军留在京中。”顾寒尘潦草安排,惹来白将军不快,白将军上前拱手一拜。 “老夫年岁是大了,可是老夫老当益壮,也可出征!” 顾寒尘并非因年岁才拒绝白将军,让白将军留在京城有两个原因。一来是因为白萋,白将军是白萋的至亲,此战凶险,白将军是凶猛之将,若是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怕是会成为白萋一辈子难以抹平的伤痛。 “白将军,本王让您留在京中并非您年事已高,而是另有原因。豫王杀使节为了引战,谁知往后他会做出何事,您是国公,身居高位,手中还有禁军兵符,九省提督与您私交甚好,本王是担心若是真是出了什么事,需要调兵遣将,或者是宫中发生什么意外,您都能使用兵权,将其阻拦或是通融。朝中大臣您也熟识,若是有人对此战不利,您也能早做准备。” 这便是第二个原因。 顾寒尘此话在场所有人听后都觉得万分有理,先帝所赐爵位,就算是豫王也要敬让三分,若真是朝中出现差池,白将军率先干预,是最好的手段,在常德人没有比他更适合得了。 白将军一听,也觉得顾寒尘此话确实有理,他重重叹了口气,“哎!老夫还是喜欢驰骋疆场的感觉。” 顾寒尘淡淡一笑,宽慰道:“白将军身兼重任,朝野与沙场不分伯仲,只不过刀枪剑戟换成了唇枪舌剑,文人儒生口诛笔伐之下可比刀剑更无情。” “事出紧急,明日一早便会将战书送去云苍,白将军也已经给魏擎传话,让他先去边城,以免云苍出其不意,伤到百姓,各位尽快做好准备,最迟两日后动身。” 热闹的寝殿,迅速平静下来,摇曳的灯火渐渐恢复平静,跳动的火苗闪烁不息,顾寒尘看着火焰,愣愣出神。 “王爷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 北燃走上前,顾寒尘刚刚起身,便停下脚步,看着白萋紧闭的大门,“阿湄可休息了?” “回禀王爷,因今日之事,楚小姐似乎有些不快,从进去现在都没有从门里出来,许是已经歇下了。” 听白萋睡着了顾寒尘心底有些失落,可再一想比起这些,白萋的安危最为重要,等过段时日,许是就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了。 “早些休息吧!”顾寒尘转而向暖阁而去,心底虽有几分不舍,却不应再多说,无论如何白萋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顾寒尘。” 一声清脆响亮的女声传来,顾寒尘身子愣怔,默默转过头,这个丫头胆子越发大了。 “你让我去,我去,不让我去,我也会去。”白萋提着两个大包袱从房里出来,将包袱扔在了地上,头颅高高抬起,看着顾寒尘,小脸上神色坚定。 顾寒尘看着她,故意眉头一簇,装出一副凶悍的模样,“没规矩!竟敢对本王直呼姓名!战场不是玩闹的地方,楚白萋你不要闹!” 白萋才不会怕他,她快步上前,走到了顾寒尘的面前,顾寒尘的眉头悄然一松,他猛然警惕再度紧蹙。 “没用的,你唬不住我,我才不怕你。” 白萋头一扭,双手抱在胸前,“你别装出这样凶巴巴的模样,别人怕,我才不怕,你要是不让我去,就把我腿砍了。” 顾寒尘对她真是束手无策,他看着白萋扬起的小脸,心底微弱的怒火,早就不见踪迹。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凶我是怕我去战场受伤。”白萋慢慢低下头,收回目光,她向前一步,头靠在了顾寒尘的胸口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顾寒尘被她的这个举动搞得措手不及,应该推开她,可是却极为舍不得,白萋靠在他的胸膛上,他胸口的那颗心跳的好快,一声声沉重有力的心跳声,这么好听,原来顾寒尘表面看起来,冷漠无情,但他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却不会骗人,她咧嘴笑了起来。 “我可以治好的你的腿伤,我有高超的医术,我虽然是个女子,但是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你什么都不用给我,给我一个营帐就好,我会照顾所有的受伤的士兵,让他们尽快恢复,我要陪在你身边,这样你在受伤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包扎,你可以告诉我,很疼,要轻一点。” 白萋靠在他怀里喃喃的说着,顾寒尘微微俯下身,将她纳入怀中,她小小的身子那么软,好似没有骨头,他只要轻轻收紧手臂就能将她整个人困在自己的怀里,她身上的味道依然是那么清新好闻,发丝上的清香混着淡淡苦味的草药味,是她的独有味道。 想要靠近一点,想要抱她紧一点,想要将她留在身边,想要每一刻她都在眼前。 看到她,忍不住想要将她占为己有,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好生保护,小心端详,免她辛苦,免她忧愁,为她挡风遮雨。 “阿湄,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顾寒尘靠在她的耳边,轻声问着。如果她喜欢现在这个样子,那么顾寒尘愿意为了她委屈自己,只要她快乐,一切都好。 “我?”白萋站直身子,看着顾寒尘的眼睛,“我喜欢自由的生活。”她说起话时,眼睛都在发光,一双明亮的眸子带着溢彩流光,目光流转,火焰的倒影在她眼瞳里绽放,就好似一朵绽放的花朵。 自由? 这两个字,顾寒尘多久没有听到了。 制于人,同时也要受制于人。 所有人都说,摄政王身居高位,手握重权,挟天子,令诸侯,为高权贵,无人能敌。 但这些,却偏偏将他困束其中,难以自拔,他的人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已,有太多的顺应时命,他一直张望着远方,渴求着自由,幼时以为只要位高权重,号令天下,就能赢得自由,赢得天下人的尊重,当时光流转却发现自己将自己困在自己打造的牢笼中难以自拔。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高山,去看看小河,去看看溪边蜿蜒处是不是真的长有灵草,想看看深山峻岭中是不是有灵芝人参这样的稀世珍宝。我想去转转外面的集市,买一串糖葫芦,还想学骑马,我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白萋认真的点数这,顾寒尘看着她如此认真的表情,心中一片柔软。 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顾寒尘则认真的听着,终于白萋告一段落,顾寒尘认真的点了下头,应了句,“好。” 白萋疑惑地看着他。 好?好什么? “你想去的,我都会陪你去,我们一起去爬山,一起去摘草药,一起去小溪边,好不好。” 白萋听他这样说,心底忽然有些难受,她看着他,眼神渴求,“不不不,我会陪着你在京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在你身边,比那些东西都好。” 虽然山河湖泊都是那么的美,可是白萋舍不得就这样和顾寒尘分开,如果是他,她愿意为了他委屈自己。 “阿湄。”顾寒尘轻轻拂过她的小脸,白嫩的小脸捧在手上,好似一团儿白豆腐,“别为我委屈自己,我会陪你去,便会陪你去,这些官场上的杀杀打打,明枪暗箭,我已经累了。” 白萋看他这样极为心疼,这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国家,先皇突然驾崩让整个渊国陷入了迷境,是顾寒尘带着他们一点点找到自己所属的方向,逐步建立起如此强盛的国家,可是就在近日,顾寒尘竟然给她说了这么多不为她所知的事。 “我的母亲本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皇帝酒后乱性,春风一度。皇后知道此事后,大为恼怒,想要将她杀死,却不想母亲怀了身孕,太后因我是皇室的骨血留了母亲一命,随便封了一个嫔位便扔到了一个角落生活。我出生后,母亲一日都没有抱过我,太后嫌弃母亲出身,将我交给了贵妃抚养,但宫中的皇子皇女并不喜欢我,时常刁难排挤,我童年的记忆,大多是一个人在自己的房中,安静度日。”说起曾经顾寒尘的眼底漫上了一抹愁绪,看着他这副模样,白萋的心就好似被人掐了一下,猛地一痛,让她连打断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我听一个老嬷嬷说了我的生母的事,我悄悄的去找过她,她大抵是世上唯一待我好的人,她关心我,爱护我,于是只要有空我便去找她,悄悄地给她送些吃的,可是被皇后发现了。皇后本就不喜欢她,因此事大做文章,后来,母亲担心影响我的未来,自尽了。” “别说了。”白萋打断了他的话,顾寒尘的眼神太过于的悲怆,他冰冷的双眸里满是仇视与冷漠,她有些怕,她怕这个样子的顾寒尘,疏离遥远,是她不曾认识的那个人。 顾寒尘看着她的眼睛,浅浅一笑,那些尘封的往事就好似是一个伤口,他小心翼翼的将伤口呵护,不让任何人看到,却在今日,将它撕开,展示在了白萋的面前。 也许,这么多年,他一直等待这一个人出现,将糜烂不堪,血肉模糊的创口展示在她眼前,可以毫无顾忌,毫不保留的将所有的创伤交给她,即使是面目丑陋的模样,也会有人为他停留。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轻声安慰,继续道:“皇后怕我报复,于是让父皇将我作为质子送到了渊国,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我摆脱,我将永远不会危机到她,但是她错了,我宁愿被伤了亡国的罪名,也要将她赠予我的那些伤口,一刀一刀,还在她的身上。楚白萋,你要知道,你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恶毒不堪,心狠手辣。你要看清楚他。” 顾寒尘说着,手一用力死死地抓住了白萋的手臂,白萋吓得身子一颤,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寒尘。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 顾寒尘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神里的恐惧难以躲藏,他的心慢慢的下坠,慢慢的下坠,终究是得不到一个人,能够将他所有的不堪包容,如此狠毒丑恶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一个人的宽恕和原谅。 一片柔软,触碰在他的唇瓣上。 顾寒尘瞳色猛缩,白萋与自己靠的这么近,她的手臂环在他的脖颈上,唇瓣贴着她的唇边,舒服的柔软与温热,和她瘦小的身体都在自己的手边,触手可及。 “这些不是你的错。你母亲的死,不是你的错,易国亡国,不是你的错。” 白萋离开了他,缓缓睁开眼,干净的眼睛是他的倒影,她眼角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满溢,她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颤的厉害,顾寒尘的心底一阵酸楚,他闭紧眼膜,眉头紧蹙,眼眶中有一种温热在蔓延。 受伤的时候他没哭过,灭国的时候他没哭过,他以为自己的眼泪在母亲投井自尽时就已经流干了,他曾指天发誓,要做一个强者,再也不被世事所束缚,他要站在最高点,让所有人匍匐在他的脚下,可现在,他却发现,这一些,都没必要了。 白萋看着他,心底的酸痛难以平复,她伸出手臂,抱住了顾寒尘,他胸口的那颗心脏,依然有力的跳动着,这是她喜欢的声音。 “放过自己吧,别总是为这些事烦恼。” 她声音那么温柔,冲刷着他污秽悲苦的曾经。 “你没有你所说的那么狠心,你明明放过了你弟弟妹妹,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不用为那些所痛苦。” 白萋抬起头,看着他凌厉的下颚,他高高在上的模样,俯瞰众生的眼神,只是为了掩藏那颗脆弱不堪的内心。 “我会陪着你,生死……” 白萋话没说完,顾寒尘的唇瓣堵住了她的嘴,他的吻绵长霸道,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拦住她的腰际,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不许说后面的话,我只要你陪着我。”顾寒尘慢慢的放开了她红艳的唇,看着她的眼睛,极为郑重。 他不许她有丝毫闪失,就算是赔付了自己的这条性命,也要一生佑她无恙。 白萋看着他,嫣然一笑,她圈住他的脖颈,“我想说的是‘生死与共’。” “两日后出征,做好准备。” * 这两日,白萋奔忙于将军府和王府之间。 “大小姐,老奴不去将军府,老奴跟您一起去战场,您去哪,老奴就跟着您去哪。” 此去山高路远,战场又非彼别处,郑嬷嬷年岁也已经不年轻,白萋真的担心她别出现什么差池。 “郑嬷嬷,您留在将军府也是为了更好的照顾攸宁。白将军也会帮着照顾攸宁,若是您跟我一起走了,攸宁怎么办?” 本打算让郑嬷嬷回楚府,但郑嬷嬷进了楚府就等于所有音信全无,白萋思来想去还是让她先去将军府,白将军的为人白萋清楚,再加上与自己的关系,绝不会为难她,还会事事帮着。 “哎!”郑嬷嬷叹了口气,恨只恨自己不能劈成两半,一边照顾攸宁,一边陪着白萋。 “郑嬷嬷,不必担忧,我不过是帮着去照顾伤员,不会有什么大事,您好生等我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郑嬷嬷只有一句珍重,白萋担心自己走时,郑嬷嬷伤心过度,提前一日派人送她去了将军府。 入夜后,下了一场雨。 白萋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整理出来的几大包东西,默默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都备齐了。 这些东西,大多都是一些草药,止血消炎的草药,大多不名贵,非常好找,但是在战场上确实急需品,白萋让家丁这几日把全京城所有的药店都跑了一遍,能卖的都买来了。 门轻声叩响。 白萋疑惑的看了一眼大门,轻步上前打开,门口站着穿着一身白衣的顾寒尘。 顾寒尘平日并不喜白,加之受伤,白色过于明显,更是少穿,今日看他一袭白衣,偶有风来,翩然之色,清雅俊逸,宛若仙人之色。 “你今日不是要住在军营吗?怎来了?” 顾寒尘微微抬眸,看着白萋,“想见你。” 白萋听到这三个字,嘴角不住上扬,她看着顾寒尘,低下头,想藏住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了。 “我也想。” “东西可收拾妥帖了?”顾寒尘悉心询问。 白萋点了点头。 顾寒尘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明日开始,她虽跟着自己一同远征,可军医是后备,行于队列中间,自己作为主将,则要在军队前列,说起来明明在一起,却中间隔着数千人,想见一面,极为困难。 二人就这样静默的站着不说话,好像时间都变得极为美好。 “那个……我要休息了,明日还要早起,你……你是在府里休息,还是要回军营。” 顾寒尘心中纵然万千不舍,却也只能藏在心中,现在的这个时候,说再多的海誓山盟,都比过战场上的一支冷箭。 “此战结束后,就结束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白萋急匆匆起身,简单将长发挽起,登上了马车,今日城门会比平日早开一个时辰,白萋要先到军营与他们会合,然后再一并出城。 清晨的街市极为热闹,白萋看着紧闭的店门,心中有些失落,来到京城这般久,都没有逛过一次京城的这些大街小巷,也没吃上一顿小吃,下次再来,都不知何年何月,白萋放下了车帘,端坐在车内,神色肃敛。 不同于安静的街巷,军营附近热闹非凡,今日跟着顾寒尘的是第一支队伍,明日一早还会有两支队伍离开京城,从另两条路去往边境。还有一个副将带领着从其他郡县的军队先行赶赴战场和魏擎他们会合。 军营门口不少士兵的家人也等候在此,战场无情,刀剑无眼,今日一别,终不知此生是否能够相见,不时有啜泣声传来,白萋的心终不是铁打的,听到这些哭声,难免难受。 “姐姐!”还未进入军营,白萋听到一声极为熟悉的呼唤,她匆匆忙忙从马车上下来,看到不远处郑嬷嬷和攸宁正向她挥着手。 白萋快步跑了过去,这么多日没见,攸宁似乎长高了一点,白萋蹲下身子,看着攸宁,一时间竟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姐姐,你真的要去战场吗?”攸宁看着她认真问道,白萋抬起头,看着他的小脸,摸了摸他的头。 “是的,攸宁要乖,若是遇到了什么事,便去找郑嬷嬷,去找白将军。” “你放心吧!有老夫在,不会让这孩子受一点委屈的!” 正说话时,白将军从军营内走了出来,今日他也换上了一身戎装,多了几分硬朗与肃杀之气。 “有劳了,白将军。” 白将军看她客气,摆着手对她道:“哪里话!萋萋,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你不用担心。” 有了此话,白萋心安了不少,白将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唇紧抿,“你记住,将军府也是你的家,无论何时,只要你回来,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 一封三百里加急的军书,犹如飞箭直入宫中,死寂的朝野顿时唤醒,穿着一身黑色战衣的驿使一路飞驰到了宫门口,将军书呈上。 白将军目光如炬,看着军书神色紧绷,一个月没有音信的战场,当所有人都以为面临死局之时,这封军书,犹如最后一丝希望,让枯槁冷清的皇宫与人心,得到了一丝丝的慰藉。 “禀告圣上,豫王殿下,诸位大人,前线大捷,云苍后退一百里,主动提和。” 一言既出,朝堂沸腾,白将军紧绷的眉角终于舒缓,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幸而还是赢了。 豫王端坐于小皇帝的身边,神色却不似其他人这般舒服,他冷峻的眉眼带着寒光,他扫向百官冷冷道:“甚好,摄政王等人何时回京。” “这……” 驿使犹豫了。 白将军看他如此,心中忐忑不安,他急言问道:“有话直说!” “回禀豫王殿下,白将军,摄政王以身殉国了。” 朝堂安静了。 所有人的脸上,从喜气中脱离,面目僵硬的看着驿使。 顾寒尘死了?怎么可能! “你再说一遍!”白将军身子摇晃不稳,他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缓缓上前一步,质问驿使。 驿使低着头,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上面的字迹明显不是顾寒尘的。 白将军拿起信,顿时眼眶就红了。 这是白萋的字迹。 上面一字一句,都在诉说着那场战役的困难和将士们的辛苦,士兵士气低落,顾寒尘亲自带兵,那一战挫伤了敌人的大部分主力,甚至拿了敌方主将的头颅,俘获了近千俘虏。 只是可惜,顾寒尘在此战中落敌陷阱,为了让将士们逃走,他只身一人对抗对面数百人,最后以身殉国。 白将军拿着信纸的手颤抖不止,他眼前一片漆黑,幸而有身后的大臣们将他搀扶,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萋……楚……楚姑娘如何了。” 他充满泪水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前方人的模样,眩晕的头脑也没有发现思考,顾寒尘的离开过于意外,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楚姑娘写完这封信后,跳崖自尽追随摄政王去了。” 胜利的喜悦都没来及让人传颂振奋,接踵而至的噩耗,让无数百姓泪落衣衫。 两个月后,远征的将士们回到了京城,暮色沉沉,橘红若火的天际下,全城缟素一片。飞扬的白布,在夕阳之下,与遥遥相望的天空相互撕扯。顾寒尘所骑得良驹上再无主人,身后拖着一个棺材。 因战场混乱,山崖丛林遍布,直到最后,都没有找到顾寒尘和白萋的尸首,将士们将二人留下的东西放在了同一个棺材里,算是生死同归。 仅仅月余,白将军消瘦了许多,他穿着战甲,站在宫门口,一路追随的百姓也只能将他们护送到此了。 “摄政王以身殉国,是我大渊英雄!”白将军底气十足的一声后,百姓们纷纷跪地叩拜,在这个世上,有太多关于这个人的传说,话本勾栏,将他说成无情无义,卖国求荣的小人,就连小孩子不听话,家里人都会唬一句“让摄政王将你抓走!” 而现在,他们误会如此之深的一个人为了保护他们,为了保护他们的家人,不惜身世,往日所有的诋毁,而今不攻自破。 太后拉着小皇帝,站在宫门上的城楼,看着百姓匍匐一地,心已然冰冷。 顾寒尘死了,小皇帝还未长大,现在豫王理所应当的接管了朝政,所有都与她预想的一样,又如此不同,她本打算让顾寒尘和豫王相互牵制,这样两方拉扯,就没有精力和心力再去理会皇位,他们娘俩在这样的朝野之中,勉强才能保住性命。 “孩子,当皇帝快乐吗?”太后把小皇帝抱了起来,幼子朦胧的眼神看着她,她回想起自己曾经的年月,物是人非,如今转念成空。 小皇帝摇了摇头,“儿臣喜欢跟兄弟们玩,当了皇帝就没人陪我玩了。” 太后眉间一簇,眼泪顿时要流出来,她要活下去,这个孩子也要活下去,“那这个皇帝,咱们不当了,好不好。” “当真?”小皇帝一脸天真的看着她,满眼欢喜,太后用力挤出了一丝笑容,轻轻将他头上的冕旒拿了下来。 “当真,来母后身边,陪着母后就好。” 她跪在地上,将小皇帝紧紧抱在怀里,眼泪不住地流出,痛心疾首。 “母后,你为什么哭呢?” “太后,你为什么哭呢?” 静怡走上了城楼,看着二人,若是当时太后没有选择将希望的赌注压在大皇子身上,大概她还是她的太后,小皇帝依然是小皇帝。 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纷纷扰扰,是是非非,害死的是顾寒尘,还是太后亲手断送了她与儿子的未来。 静怡这些日子,眼泪都流干了,她爱慕顾寒尘,从第一次看到他便是如此。她依然记得,顾寒尘初来时,那个清瘦的少年,眼底是化不开的愁绪,他的模样,不像皇子,朴素简陋的甚至连一个普普通通的臣子家的孩子都不如。 没过多久,他跟着白将军出征南北,每次出征,她都会去寺庙求一个平安符,挂在自己的床边,日日看着,盼着,祈祷着他平安凯旋。 每次回来,她都会站在这儿,看着他从城门走到宫门,他骑在马上,风姿奕奕,她甚至记得他每次穿的衣服。 却不想有一日看着他的棺椁,来到自己的面前。 静怡看着棺椁,眼底又热了,她苦笑一声,收回目光,转而离开。无数次的试探,无数次的靠近,即使每次都被他推开,却依然固执的坚持着,而现在,她的坚持再也没有了意义,顾寒尘不会生气了,不会斥责她,再也不会同她说上一句话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拒绝是这般的彻底与刻骨。 “公主。” “回去吧,本宫累了,想睡会,” 这次,她没有为他去寺庙求平安符,战事突然,自己又在漩涡之中,诸多的不便,让她无法脱身,而今,连后悔都显得那么无力。 宫中的绣球菊开了,路过御花园,菊园里芬芳四溢,静怡的视线有些模糊,恍惚间,看到了那个穿着青衣的少年手足无措的站在花园中的模样,那时尚还稚嫩的脸庞,如今依稀可见,她穿着一件彩蝶芙蓉衫向着少年跑了过去。 “我叫李月琅,封号静怡,你叫什么?” 第八十六章 番外 “今年这雪下得挺早啊!”茶棚的伙计把抹布扔在了桌上,看着外面的纷纷扬扬飘起的雪花,不由感慨着。 “废话怎么这么多,桌子擦了吗?我这茶棚,可不养闲人。” 一个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伙计拿起了抹布,手脚麻利的把桌子擦干净,拿了一壶刚烧好的茶水,倒了一杯,坐在长条凳上,小口咂了起来。 “今年雪下得早,生意都不景气,你可别偷懒,快去吆喝吆喝客人,要不,我就不雇你了。”掌柜收起了算盘,侧眸一瞪,伙计将茶碗放在了桌上,无奈跑到了外面,看看有没有过路的旅客。 “这位爷!这位爷!”看到一辆马车向自己驶来,伙计快步迎了过去,“天冷路远,要不停下来喝杯茶?咱家店里还有一些吃食,赶路辛苦,歇歇脚啊!” 驾车的男子,没有说话,车内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歇歇吧,我有点饿了。” 男子二话不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小厮看他下了车,急忙过去拉住了马儿的缰绳,车门打开,一个俏丽的女子从里面探出头来,男子伸出手臂,小心翼翼扶着她,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爷,夫人,二位先进去暖和暖和,我帮你们拴马去。” 看着二人,男子俊朗,女子美丽,一看便知是一对璧人,伙计引着路往前走,路过茶棚吆喝了一声。 “掌柜的,来客人了!” 掌柜抬眼一看,看这二人进了茶棚,快步上前迎接。 “这位夫人怀了身子,看着月份不小了吧!我去给你煮点红糖姜茶暖暖身子。” “掌柜,可有吃食?” 男子将妻子安顿好,走到了掌柜旁边,掌柜看他器宇不凡,定然是个有钱人,急忙道:“有有有,这天冷,我给二位煮碗面,我们这儿的阳春面,比京城厨子做的都好!” 听她说到了京城,女子顿时来了精神,“掌柜的,从这儿到京城还有多远?” “不远了,再走个五十里就到了。二位是要探亲吗?” 女子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就像是弯弯的桥,“嗯,探亲的。” 两年的战争,已经很遥远了,可是每当想起还是让白萋心有余悸,大战的前一夜,顾寒尘告诉她的话,更是让她吃惊。 “明日战中,我会死去,从此之后,这世上便再无‘顾寒尘’了。” 二人假死,摆脱了这些束缚,就如同他们那夜所说的一样,做一个自由的人。 北燃在回到京中复命的第二个月,悄然离开了京城与他们汇合,顾寒尘北燃夜闯云苍,将北燃的姐姐北苑从云苍搭救出来,人各有志,顾寒尘也不留他们,从此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白萋看着外面的雪,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茶棚虽然简陋,却视野极佳,白雪簌簌而落与长青的松柏遥相呼应,白萋觉得身上一重,抬头看去,顾寒尘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我不冷。”白萋想要将衣服拿下来,顾寒尘将她的手拉到了面前,双手将它裹住。 “还说不冷,手都凉了。” 他宽厚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着,温暖的掌心将她冰凉的小手温暖,心里也暖洋洋的。 “相公,你说爹爹会开心吗?” “肯定很开心,来时我去驿站寄了封书信,应该已经收到了。” 白萋眯着笑眼看着他,弯下身子靠在了他的肩上。 “真好,要回家了。” 曾经在王府时,她无时无刻想的都是离开,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当自己真的在外面生活时才知道,家是一个多么让人踏实的地方。 “还有两个月大概就要临盆了,生了孩子之后,我想在京城住一段时日。” 顾寒尘对这些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想法,全都依她。 “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俩包一个小酒馆,我以后是不是就是‘卖酒西施’了?”白萋歪着脑袋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顾寒尘眼眸一侧,看向她,淡淡道:“谁敢多看,就把他眼睛挖了。” 白萋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凶巴巴的,小心吓着孩子。” 顾寒尘也不与她置气,她整日都在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此次回来,顾寒尘确实想在京中多待一些时日,白萋有孕初期,吐的厉害,几乎什么也吃不下去,身边也没有人照顾,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面来喽!”伙计端着一碗面放在了白萋面前,白萋从筷笼里拿出了两双,递给了顾寒尘一副。 “我吃不了。”她看着满满一碗的面条,小声道。 “你先吃,吃完之后再给我。” 白萋也不客气捧着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顾寒尘看着她目光温柔,白萋是他生命里的一束光,照进了他黑暗的人生,让他卸下了所有的心防,放弃了所有,甘心陪在她身边,和她做一对普通夫妻。 “这位郎君真是好丈夫,夫人您嫁了这么好的夫君真是有福了。”掌柜的看着二人,也是满眼羡慕,男子对女子呵护备至,看这二人的打扮,肯定不是寻常人。 “这位郎君是大官吧!看起来就气质非凡!” 白萋吃着吃着,差点喷了出来,她笑着坐起身子,抬手蹭了下嘴,“是啊,可大的官了,专门管着我。” 顾寒尘轻笑一声,将她嘴角没擦干净的汤渍擦去,“管谁也不敢管你,从来没听过话。” 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羡煞旁人,掌柜的看着这两个人满脸艳羡。 “吃不了了。” 白萋将剩了大半碗的面推到了顾寒尘的面前,人都说女子有孕之后,饭量见长,偏偏白萋每次还是吃这么一点。 “再吃两口,不然等会又要饿了。” 白萋嘟着嘴,用力摇摇头,“真的吃不下了。” 顾寒尘拿她没办法,端起碗吃起面,白萋托着腮看着外面的雪,看样子下的势头减了不少。 “走吧。”白萋将钱袋子的钱拿出放在了桌上。 刚转身要走,就被掌柜喊住了脚步,“夫人,这两个糖酥饼是自己做的,你们留着路上吃吧!” 白萋看着油纸包着的糖酥饼,上面还有不少饼渣,烤的焦黄极为诱人。 “多谢掌柜!”她笑着道谢,和二人挥手告别。 “等下。”顾寒尘喊住了白萋,白萋站在原地见他走上前蹲下身子,将她鞋子上的积雪掸去。 “雪不掸干净,等会鞋子湿了更冷。” 白萋靠在了顾寒尘的怀里,跟着他走到了车边,顾寒尘将她小心抱起放在车上,随手解下了缰绳。 白萋坐在车内,也不安稳,距离京城越近,就越难掩欢喜,她将门打开,一股子暖气从车内喷出来,马车里烧着的小暖壶火正旺,她靠在车门边,看着白雪纷飞的世界。 “进去,外面冷。” 白萋不依,靠在门上,“不要,我想看着你。”看着手边放着的糖酥饼,她有些坐不住了,捧起糖酥饼咬了一口,饼渣不住的掉。 “好吃!” 顾寒尘叹了口气,“刚刚吃饭时,不好好吃,就爱吃这些零嘴。” “零嘴好吃嘛,我刚刚真的吃不下了。”她又咬了一口,酥酥脆脆的糖酥饼好吃的让人停不下来。 “你也尝尝。”白萋把糖酥饼递到了顾寒尘的唇边,顾寒尘摇摇头,拒绝了,白萋不依不饶一定要他尝。 “我吃饱了,你吃吧,到车内坐着,下雪路滑,不稳当。” 白萋应了一声,有点失落,默默退了回去,雪势小了不少,可是地上已经有了不少积雪,顾寒尘拉住缰绳,行的极为小心,白萋坐在温暖的马车内,吃完了一整个糖酥饼,看着另一个将它放在了暖炉旁。 “阿湄,到了。”顾寒尘轻轻敲了下车门,车内睡着的白萋猛然醒了过来,她急匆匆到了车门边拉开车门,一股子冷风扑面而来。 顾寒尘看她这般冒失,眉头一簇,白萋见他生气了,怯怯的看着他,“我错了,你别凶我。” 看她这幅样子,顾寒尘再大的火气都没了,他无奈的将她脖颈上的系带系紧几分,用披风将她小小的身子裹住。 “好歹也是有身孕的人,自己便是大夫,怎么还这般不小心。” 白萋吐了吐舌头,“被你护着太细了,自己反而粗糙,你说到了,我一心急不就跑出来了吗?” 顾寒尘也不多说,白雪还在飘着,雪花落在了顾寒尘的发梢上,星星点点的白,让白萋有一种一眼万年之感。 好想就这样看着他,从意气风发,到垂垂老矣,然后拉着他的手,走在雪地上。 “到家了。” 白萋看着偌大的门庭,将军府三个字刻在扁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白萋看向门内,眼前一亮。 “你怎么在?” “我与阿姊比你们早来一个多月,阿姊说,今年你们应该会回来,于是便先来了。”许久不见,北燃依然如故,只是原本鲜少有表情的脸上,现在多了不少情绪,紧跟其后的白将军也快步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二人,白将军顿时老泪纵横。 “爹爹,我回来了。” 这是白萋第一次喊他爹爹,这一幕,白将军曾经想都不敢想。 “岳丈,我和阿湄回来了。”顾寒尘放开搂在白萋的腰上的手,对着楚老爷拱手一拜,白将军急忙将他扶起。 “真是折煞老夫了,快快进来,房里暖和。” 白萋刚跨进房门,郑嬷嬷和北苑也来了,郑嬷嬷看白萋挺着大肚子,笑成了一朵花。 “小姐回来了!小心些,有了身子,可要小心些。这一路颠簸,也辛苦了,刚刚吩咐了小厨房准备写夜宵,这就送去房里。” “郑嬷嬷不必了,我在路上吃了。” 郑嬷嬷可不依,“小姐医术高超,老奴比不得,可是老奴是过来人,这些比小姐懂得多,小姐就别再推辞了,来来来,先进屋吧!” 热乎乎的茶水捧在手上,白将军有千千万万句话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这二人对他而言,都是至亲之人,顾寒尘在他身边长大,跟着他南征北战,是他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了权利的巅峰,而现在看他深藏功与名,寄情山水,和白萋二人举案齐眉,甚觉欣慰。 “王爷……” “白将军,我早已不是什么王爷,若是将军愿意,喊个寒尘,我也是深感荣幸。” 顾寒尘的眉眼中冷若冰霜的神色消失了,如今温润儒雅,谦谦君子。 “怎能这般,王爷本就位高与我……” “白将军是我岳丈,喊名字理所应当,摄政王早已死了,而今活着的人是顾寒尘。”顾寒尘淡淡一笑,拱手一拜,白将军不好再推辞,却张不开嘴。 “寒……寒……寒尘。” 看他这般困难,顾寒尘差点哑然失笑,北燃走上前,站在顾寒尘对面,数月未见,北燃比曾经明朗许多,紧绷的脸也舒缓了。 “主子,往后我还能跟着您吗?” “你以后跟着北苑就是,你从离开易国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如今好不容易与自己的姐姐团聚,还是陪着她为好。” 北苑走上前,俯身一拜,有些话,当时的她还未来及说出来,就离开了,今日难得相逢,定然要将这些尽数说出才好。 “这些年您待阿燃犹如兄弟,阿燃都告诉我了,我受困云苍您对我是救命之恩,若是您不嫌弃,往后我和阿燃就侍奉在您和夫人身边。” “您和楚小姐去哪,我就和阿姊跟着你们去哪。” “那位已经是夫人了。”北苑纠正道。 顾寒尘还有几分犹豫,雪簌簌而落,又渐渐变大,看着顾寒尘衣服上沾满了白雪,白将军主动道:“还是先去前堂吧,雪又大了。” 刚刚进了前堂,就看白萋跑了出来,她抱着一盘子的炒货,看着顾寒尘,眼睛里竟还闪着泪光。 “怎了?”顾寒尘见她此般,急忙关切询问,白萋把怀里的炒货递到了顾寒尘的面前。 “好好吃,那些山里哪里有这般好吃的东西。” 白将军看她此般,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丫头真是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 “喜欢便多吃些,在爹爹这儿,这些东西随你吃。” 白萋拿起一个炸春卷塞到了嘴里,她看着顾寒尘,“咱们不走了好不好,外面没有这么多好吃的。” 白萋想一出是一出,顾寒尘早就习惯了,但还不等顾寒尘开口,白将军疾步上前。 “好啊!就在爹爹这儿,将军府这么大,你爱住哪儿就住哪儿。” 白将军早就想把白萋留在身边,可孩子自有孩子的路,多说了怕惹她烦,而现在白萋说要留在这儿,白将军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顾寒尘早就摸透了白萋的心思,他把她怀里抱着的炒货接了过来,放在了桌上,软着声道:“晚上别吃这么多油腻的,当心不舒服。” 白萋看着心爱的炒货被顾寒尘拿走,有点不甘心,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将军,白将军哪里受得了女儿这样,急忙喊来了下人。 “不要给她了,整日不好好吃饭,就爱吃这些零嘴。”顾寒尘一句话,下人默默退了下去。 白萋叹了口气,摸着肚子,“孩儿啊,你爹爹不给你娘亲吃,你就饿着吧!” 顾寒尘眉头一紧,狠狠的瞪了过去,白萋故意装没看见,继续摸着肚子,“孩儿啊,你说什么?你说你饿了?娘亲也饿了,你狠心的爹爹……” “来人,去煮一碗白粥。” 白萋急忙打断,“我想吃炸春卷。” “吃白粥,晚上要休息了,不能吃这些,自己还是大夫,怎么对自己还这般放肆。” 白萋当初管着顾寒尘的时候,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一点点都不让他放松,可是现在到了自己身上,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想吃,嘴巴馋,你说,我怀孕这些日子,吃过什么好东西。” 听女儿这样一说,白将军心疼的心都滴血,他赶紧拉过来一个小厮,低声交代,把准备过年时用的肘子,提前炖上。 顾寒尘看她这样,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再吃一个,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只能再吃一个。” 白萋用力的点了点头,顾寒尘端起盘子递到她面前,白萋迅速左右一个右手一个,嘴里又叼了一个。 “一个,都是一个。”她嘴里有东西含糊不清,顾寒尘哑然失笑,无奈摇了摇头,把她嘴里的那个拿了出来。 “不跟你抢,慢慢吃。” 白萋冲他灿烂一笑,三两口就把手上的吃完了。 入夜,雪渐渐停了,白萋住在早就准备好的房间,小暖炉烧的正旺,房间里暖暖的。 肚子大了,行动也不方便,顾寒尘帮她脱了鞋和外衫,还用汤婆子把床铺给她暖了一遍,若是在两年前,任凭顾寒尘如何去想,也绝不会想到有一日要这样伺候一个人,还如此甘之若饴。 “你当真打算留在京中。” 白萋坐在床上,被褥暖暖的。 “嗯,在外面这些日子好是好,但也很无聊,我从小就没有陪在爹爹身边,如今他也老了,我也陪不了他多久了,不如就留在京中。” 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缱绻。 “以后有了孩子,在外面更为不便,留在京中若是什么时候待腻了,去哪儿也方便。” 倦鸟归林,飞累了,总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停息休养。 “若是你真这般想,那等过完年,我去京中看看哪里还有闲置的房子,留在白将军这儿,过于显眼了。” 白萋也明白他的用意,对此极为赞同。 “你说的不错,最好还能盘个酒楼或者是医馆,维持生计。”白萋打算了许久,在京城定居,不可能一直仰仗着父亲过活,顾寒尘这个身份让他去做官也不现实,倒不如做点小买卖。 顾寒尘将床上的帷幔放下,躺在了床上,连日赶路所路过的客栈都比不得这儿来的安稳舒服,将白萋纳入怀中,闻着她发间的味道,他有了些倦意。 “嗯,都依你。” * “这是什么?” “车前子。” “这是什么?” “嗯……当归。” “这是什么?” “爹爹……”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孩,看着眼前的这个木头块,眼泪喷了出来,朝着正向她们娘俩走来的男子怀里扑出。 看到女儿跑了过来,顾寒尘弯下身子,将她抱了起来。 白萋挺着肚子站起身,掐着腰对着女孩说:“顾未晞你下来!这些东西,我十日前就教过你了!” “爹爹,娘亲又凶我。呜呜……”顾未晞抱紧了顾寒尘的脖子,向他诉苦,“它们长得都太像了,我学不会,娘亲就凶我……” “别以为你爹爹来了,就可以躲了,我告诉你,顾未晞今儿你要是背不下来,晚上的饭就别吃了!” 看爱妻真动了怒,顾寒尘走上前,安慰道:“未晞还小,学不会就慢慢学,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顾寒尘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桌上放的大大小小的那些草药,在他眼里就是一堆木头块和杂草。 “你就会惯着她,都被你惯坏了。” 白萋小声抱怨一句,自从有了这个女儿,顾寒尘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他们俩虽然不是达官贵人,但只要是京城当真流行的布料或者花样,顾寒尘定然把裁缝带到家里给这娘俩量身制作一身新衣。 “今日怎么得空回家了?楼里生意不好?”白萋剥了一个荔枝放在口中冰冰凉凉极为舒服。 大概天天咒自家酒楼关门的也就只有白萋一个了吧,顾寒尘抱着顾未晞坐在了白萋对面,剥开一个荔枝送到了白萋的嘴边,又剥了一个送到了女儿的嘴边。 “新来了两个江南的厨子,做的松子桂鱼特别好,就端回来一盘给你们尝尝。” 自白萋说要在京城定居,顾寒尘就将城西的一家酒楼盘了下来,正好酒楼后面还有一个三进院的房子,顾寒尘和白萋也就搬到了此处,自从顾寒尘接手此地,这个酒楼的生意比往日好了太多,原本冷冷清清的一条街,因为这个酒楼,都变得热闹起来,周围不少珠宝阁,锦绣坊都在这条街上落了户,每至下午太阳落山时,还有不少摊贩沿路买些小吃,偶尔还有异国人来此处变戏法,玩杂技。 “娘亲说,今晚外公要来。” 顾未晞抱着顾寒尘的脖子一刻也不愿意撒手,生怕自己手一放开,就被白萋抓去继续记那些麻烦的药材。 “嗯,爹爹知道。”和妻子待久了,就连女儿身上也有好闻的清香,白萋看着挂在顾寒尘脖子上的女儿,醋坛子有点歪。 “去书房把今日还没写的字都写了,不许找苑姑姑帮忙,自己写。” 顾未晞怕白萋,悻悻从顾寒尘的身上下来,依依不舍的看着他,顾寒尘舍不得看女儿这么可怜的模样,替她开口。 “早上习过字了,还背了药材,还是让她歇歇吧,松子桂鱼若是凉了就不好吃了,先吃饭。” “娘亲,求求你了,人家肚子饿了。” 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白萋也心有不忍。 “行吧行吧,去吃吧!” “谢谢爹爹,谢谢娘亲!”她就像撒了欢的兔子,一蹦一跳的跑走了,看着女儿的背影,白萋无奈的摇摇头。 “一点姑娘家的模样都没有,往后嫁了人,真是让人操心。” “别操心,我顾寒尘的女儿,没人敢嫌弃。”顾寒尘从身后抱住了她。 白萋靠在他怀里,目光绵远,夏日树荫下偶有凉风吹过,白萋慢慢转过身,看着他,他不再是摄政王,只是一家酒楼的老板,不再号令天下,而是安心做了一家之主。 “相公,谢谢你。” 这个故事里,他们都不是主角,却也有了一个美满的结局。 “是该谢谢你。”顾寒尘弯下身子,将她抱在怀中,“若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 二人的命运,有意无意中相互纠缠,人生的轨迹,从一条死路,重新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晚上吃什么?”白萋昂着头看着他,满心期待的询问。 “你想吃什么?”顾寒尘拉起白萋的手,往房内去,希望松子桂鱼还没被未晞吃光。 白萋甩着他的手,脚步轻快,“好多呢!想吃西湖牛肉羹、烧鹿肉、烩三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