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锦鲤来养猫》作者:月尾竹 【文案:】 十七岁那年,葛家终于有人想起了被丢在山卡卡里自生自灭的葛萝,把她接回去嫁人,听说对方已经几年没睁开过眼睛。 庶姐嘲笑她,姨娘奚落她,便是动物朋友们也都觉得她的好运气用光了。 路上强捡回来的小花狸脸毛透着粉,一脸傲娇地告诉她,“嫁给他不吃亏。” 葛萝的鱼尾甩着池水,抓过猫儿揉肚子,神闲气定,“没关系,咱们比他活得久。” 小花狸:“……” 后来…… 她发现植物人夫君气色越来越好,日常撸的小花狸越养越大,毛色变成了黑白二色,于某个雷雨交加的夜里,与她夫君合二为一。 白虎真君骄傲地踱到她面前,“吾乃西界白虎真君,借你气运得过此劫。你随我回西界去,随你横着走。” 葛萝气得泪眼汪汪,奶凶奶凶地捶他,“不要你!还我猫!” “……”白虎·猫·真君缓缓垂下高傲的头,化成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喵……” 道系三连小锦鲤:好。可以。没关系。VS喵精附体白虎君:吼!吼喵。喵喵喵……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甜文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葛萝,小花狸(白虎真君)┃配角:已完结《将门女匪》《长姊》《丞相的黑月光重生了》┃其它:魂穿 一句话简介:养猫看戏过日子~ 立意:珍爱当下,惜福长乐~ 第1章 养猫的第一天 捡猫 山有草木,葳蕤生芳。 一只黑棕相间的小花狸趴在琉璃瓦上恹恹地扫视四周,目光忽地顿住,一双金色的瞳仁竖了起来。 本是盛夏,四处皆是草木繁茂的景象,稀疏平常,但对面的山里那一片,明显比别的地方更繁茂许多,就好比一副清雅浅墨的山水画里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里离京城有点远,若是跑过去,会耗损不小。 小花狸缓缓拉直身子,抖一抖身上黯淡无光的毛,一跃而起,留下几根似白似棕的长毛在空中凝滞片刻,缓缓落下。 草木最繁盛的中心,有一方深潭,潭里扬起近于百年菩提树粗的玫瑰金色鱼尾,缓缓拍下,溅起的水花温柔地落向四周,带动着无形的气场,草木挂着晶莹的水珠,又郁葱少许。 鱼尾潜入湖底,散开的黑发缓缓浮起,不过转瞬,浪花从水面涌出,哗啦啦落下,现出少女婀娜身形。 水花落下之际,少女身上多了一件淡粉交领短衣,散开的长发披在身后,随风飘动,干净得好似从来没沾过水。 随着水下鱼尾轻晃,她不过片刻便到了岸边,扬起精致的小脸,看向一旁需两人环抱的梧桐木,“瞧,给它们浇了水之后,多好看?你有空的时候也去转转,给它们捉捉虫,能长得更好些。” 没有听到回音,葛萝诧异了一下,盯着梧桐树丫看了片刻,疑惑地唤了一声:“昂呜?” 昂呜是一只猫头鹰,平时就喜欢藏在梧桐树上,一身毛色与树融为一体,一动不动的时候,仔细瞧也不一定瞧得出来。 它转了转脖子,葛萝才寻到它的位置,确定它没睡着,笑着将水甩向它。 昂呜被淋了一身水,习以为常地张开双翅抖了抖,转了个身,背对着葛萝。 让它去给树捉虫?!它是枭,又不是只知道啄木头的那种笨蛋! 它一副高冷生气的模样,换了别人要么生气要么远离,偏偏葛萝一点也不在意,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会儿,自顾自地玩水去了,没有要来哄它的意思。 它习惯地垂下头,也没了脾气。自己养大的精怪,当落汤枭也得宠下去。况且,她与它之间,还不知道是谁得了更多的好处。 少女明媚的双眼透着灵动,映在水里,反射出夏日的流光,竟仿佛有七彩一般。 昂呜伸长脖子盯着水里的那双眼睛瞧,颈边横着的一串硬羽顺着脖子往下垂了垂,在葛萝抬眼看过来时,又嗖地缩了回去,仿佛与身后的梧桐木一直融为一体,从未动过。 少女的笑容收了起来,轻声道:“有人来了。” 随即又有几分疑惑扫过眉宇,“又不像是人。” 昂呜发出几声“昂呜昂呜”的轻啸,落在葛萝的耳中,是清晰无比的一段话,“此处离京路远,又处于深山,无人知晓,除了那几个不怀好意盯着你的人,还有哪个人会来?不是人的倒是多,你的朋友,都不是人。” 最后一句,藏着少许幽怨。 它只她一个朋友,她却有不知多少朋友。 想到它是离她最近的那个,它又高兴起来。 葛萝是胎穿,穿过来之前,被父母卖给了实验室做实验体,针管刺入身体后,她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已经在这辈子的母亲腹中。 她的母亲是一只鲤鱼精,所以她生下来就是半妖。 不知是半妖的原因还是那管试剂的原因,她听力比这山里任何一只动物都好,还能听懂开了灵智的动物的话。 至于妖…… 她花了十七年的时间,弄明白了,这个世界是几十年前发生异变,才让天地间的生灵有了修炼的能力,天赋最好的动物在这段时间里也只是开了灵智。这个世界除了她的母亲,并没有第二只妖,她的母亲也在生下她之后离开,所以,她不清楚自己的能耐是得益于什么,也没办法和妖比较能耐。 她如同在水雾中洗过一般的眼缓缓转了起来,盯着昂呜看片刻,跃出惊喜,“五十一个字!昂呜,太棒了!你今天一口气说出了五十一个字!” 昂呜羽下绒毛悄悄发粉,展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开,“我不是害羞,也不怕被别的家抢功,只是去巡逻……” 猫头鹰的身影眨眼不见。 葛萝愣着眨了眨眼,鱼尾在水里打出欢快的浪花,一跃起身,落在潭边,玫瑰金的鱼尾一尾淡金长裙,轻盈如纱,对着空中道,“你们都瞧过了?是只猫?” 她与许多动物都处得好,但是与猫…… 上辈子她是很喜欢猫的,想要养一只,但还没实现就穿过来了,这辈子,她的出生注定了猫遇到她便会盯着她流哈喇子,让她鱼鳞倒立,所以,她划了一片活动区域,不让猫靠近。 空中细而杂的声音落在她耳中清晰无比,她嘟了嘟嘴,“是误闯进来的吧?把它引出去就是了。” “不……不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团子扒开两根草茎,滚出来,“它……它……它……” 小兔子才开灵智不久,要将一句话说全并不容易,一着急,就结巴得更厉害了。 周围的动物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帮它补充。 葛萝总算听了个大概,“它受伤了?断了脚?伤了眼?盯着我的人?” 在这附近待着的人,是她生父派来盯着她的。以往,她觉得能在这深山老林里活下去的就是能人,况且他们只是在暗处盯着,不闹出动静,她便不管,这回得去瞧瞧。 去了,她发现其实用不着她。 昂呜低盘着,追着那人又啄又抓,比认真啄树的啄木鸟还敬业。 那人抱头鼠窜,想要逃又没个方向。 葛萝很快就找了到了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花狸,有血从它额上流下来,盖在左眼上,睁着的右眼淡淡瞥了她一眼,就如同没看到她一般,收回了视线,阖上竖起的金瞳,像个自闭的小孩子。 葛萝靠近了些,好奇地打量它。 是一只才长齐毛的猫幼崽!毛色无光,瘦得就巴掌大一小团,也不知短短时间里吃了多少亏。 见它竟然没有要对着自己流哈喇子的意思,她放大了胆子,走过去抱起它。感觉到它的排斥,她更高兴了:不想吃她的小猫咪,是值得被稀罕的宝贝! 小花狸将嘴张到最大,怒吼抗议,却听到如同细弱无力的婴儿哭声一般,顿时哑了音,更自闭了。 周围的动物们发出倒吸气的尖叫,葛萝及时止住,一本正经地道:“把凶手赶出去的事情,交给你们了,我带它回去疗伤。” 她一溜烟地跑回潭边,留下一群如同大难将至的动物。 昂呜把葛萝守得可紧,从来不许它们碰葛萝,曾经有一条小红蛇缠了一下葛萝的尾巴,就被昂呜啄了内胆,抓到高中摔死了。 有此血的教训在前,它们谁也不敢放肆。 葛萝这会儿的心思都放在怀里挣扎着要离开却又被自己按着的小花狸身上。 把小花狸洗洗干净,发现两只眼睛都是金灿灿的,完好无损,不过,她在它的额上也没找到伤口,“咦?不是你的血啊。” “看来你运气还不错。脚断了,我得给你接骨,不一定一次能接准,全看你的运气。” “你能听懂我的话吧?”葛萝盯着它的脸看了片刻,见它只是把金瞳睁得老圆,呆愣愣的,以为它听不懂自己的话,以为是只完全没开灵智的小猫,略有遗憾,随即又高兴起来。 不管有没有开灵智,能被她养的就是好猫咪! 小花狸扫她一眼,缓缓闭上眼,没有再挣扎,脑中思绪,拐过了一百八十道弯。 它忘了很多东西,但它记得,自己不是一只猫,变成这样,实属无奈,知道自己要寻找能恢复的法子,所以才会循着本能到这里来探查,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人欺负成这样,变得比之前更小了,更没想到,自己额上的伤口会好得这么快。 原本记着那人身上的服饰,打算回京后查一查,眼下,倒是不急了。 只是不知,让自己这么快恢复的,是这水还是这片地方。 小兔子跑得快,蹦蹦跳跳地过来,“萝萝,你……你……抱它?!” “对啊,它腿受伤了。”葛萝没觉得哪里不对,在小花狸的头上揉了一把,“我先前瞧见有些蓝莓熟了,今天可以摘些回来做蛋糕。” 一听到有吃的,小兔子的红眼睛亮成了宝石,只记得要采果子的事了。 小花狸眯了眯眼,这个人好奇怪,竟然对着动物自言自语! 它试着说一句话,看到睁着大眼睛的姑娘惊喜地垂眸打量自己,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好软萌的叫声哦!没关系,我不嫌弃你没开灵智。” 小花狸:“……” 一天里的第三次自闭。 第2章 养猫的第二天 留猫 葛萝在知道这是个发生过异变的世界后,对世界里会出现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都不诧异了,辩认了确实是蓝莓之后,就在屋边辟了一小块地方,将蓝莓种了起来,这些年,那片地方越来越大,种类也越来越多,叫百果园也不为过。 等她回到“别具一格”的小木屋,屋前的草棚下已经堆了满桌的果子,其中蓝莓占了大半,还有几颗在她不知道时成熟了的石榴,一桶才挤出来的热牛奶,一篮子蛋。 她刚被丢到山里时,才出生几天,不会说话,用这具身体的本能吸引了一只母猴来。 母猴身上还挂着小猴,见到一只没人要的奶团子,着了急,将她抱回去,和猴王商量着想要养她。 猴王瞧见自己的孩子被不知哪里来的人类给比下去了,心里来气,自是不答应。 两口子吵翻了天,不小心把襁褓里的葛萝摔了出去,后者好运气地掉进深潭里。 她是鲤鱼精生的半妖,渴得紧,又因才出生说不出话来,被丢进水潭里正是鲤鱼得水,欢快极了。 等到从水里冒出来时,那一群猴子都没了踪影。 几年后,她爬上岸,才知道猴群以为杀了人,在她掉入水里不久后便离开了,倒是多了一间很特别的木屋,里面摆着她的襁褓。 她便住了这间木屋,每年修一修,越修越奇怪,也越独特。嗯……有爱斯摩人风的屋形,上面盖了一层黄土,黄土上是比别处还要茂盛的青草鲜花。 小花狸狠狠地抖了抖胡须,嫌弃地别过脸。挣扎了一下,跳到桌上,不动声色地把被葛萝接歪了的腿骨接正,然后看到葛萝拿出一只小木盒子,将它放了进去。 小花狸一脸呆:“???” 葛萝安置好它,就开始做大家都期待的蛋糕了。 她上辈子是一个生活阿婆主,只要是能让她感觉到生活美好的,她都会学一学,做一做,不知不觉的,也积累了一些人气,在网友的建议和鼓励下,她做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好。 如果没有父母利用网友的善良找到她的住处,把她抓回去,她还会做出更多的生活视频。 不过,如今的生活也很好。 看起来她是被这辈子的父母遗弃自生自灭,其实,有了上辈子没有的自由和安心,她很满足。 上辈子能做的蛋糕,这辈子也能做,上辈子是自己一个人做,这辈子有动物朋友们帮她一起。 刚被挤了奶的奶牛羞涩地躲到后山去咬草。 她将牛奶和鸡蛋打发的事情交给了一只顶着大犄角的白鹿。 将出山带回来的面粉筛出低筋的,配着鸡蛋酵粉,放进自制的土窑烤箱里。 等蛋糕胚烤好,需要用到了水果也都被大家洗净晾干了,奶油也打好。 白鹿晕头转向地趴在树下,吃着小仓鼠递过来的果子,脑子清醒后,目光就不对了。马上就有蛋糕吃了,他做什么要吃这种东西占肚子?! 小仓鼠眨巴眨巴豆子眼,缓缓后退,在白鹿冲过来的那瞬,转身飞跑。 一鹿一鼠闹得欢快的时候,葛萝将一颗蓝莓摆到了蛋糕上,又取了洗净的亮白槐花点缀上去,配上松枝。昂呜也盘旋着回来了。 它在石榴树上抖落身上尘埃,才飞到屋檐上。 小花狸注意到,它一来,所有的动物都安静了。 昂呜转动着脖子,审视着屋前的动物们,很好,它们都没有要过分接近葛萝的意思,就连新来的猫,也识趣地待在盒子里。 “你要养猫?”它的语气并不赞同,“那个人已经被我们赶出山了,再也不会过来。” “它受伤了。”葛萝掀起眼皮瞧它一眼,用毛笔和密梳将玫瑰花瓣碾成的汁喷酒到蛋糕上。 雪白的奶油和槐花上多了细碎的点点艳红,比先前多了几分活力。 昂呜伸长脖子,又缩回去,“等它好了……” 葛萝用石榴抹满蛋糕侧面,缓缓抬起头,正好这个时候,昂呜也歇了音,偏着小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认真地问道:“然后呢?” 开了灵智的动物们心气也有了变化,它们觉得自己不再是动物,而是精怪,不承认那些没开灵智的是它们的同类。 葛萝猜到了,将小花狸抱入怀里,揉了揉它头,“它才出生不久。以后会开灵智的。就算一直不开,我也可以把它做宠物养。你看,它不黏我,是我非要抱它,冬天还可以取暖……” 昂呜的瞳孔在看到葛萝抱起小花狸时瞬间缩成了针尖,露出一圈橙色,“它是猫!不能待你身上!” 葛萝眨眨眼,又在小花狸头上揉了一把,“听到了吗?昂呜答应你留下来了。等你开了灵智,要好好地谢谢它。” 昂呜厉色盯着猫,“……” 她放下猫,变戏法般将一颗朱果放到蛋糕上,对昂呜道:“你的生辰,这颗朱果是你的。” 昂呜的眼神软下来。 为了给它寻朱果,她钻到深潭底去找了半天。 朱果有利于修炼,却并不好寻,潭里别的精怪想寻,从来没成功过。它出去打听过,凡人说,有些事情,要运气,相当于它们精怪所说的气运,葛萝是有大气运的精怪,所以只有她能成。 今日是它三十岁生辰,若是没有她,它应该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如今,再活个两三百年都不成问题。 飞身叼走朱果,算是同意收留小花狸,也算是开餐的信号。 葛萝的蛋糕做得大,可耐不住喜欢吃的动物们多,昂呜一个盘旋回来,就只剩下几颗撒落的石榴了。它嗒嗒嗒地将石榴啄走,认真的样子,像极了找虫子的啄木鸟。 小花狸默默地舔着面前似曾相识的东西,抻了抻脚,发现伤腿已经没那么疼了。这个地方果然有它需要的气运! 一个月后,小花狸大了一圈,失踪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葛萝对它是放养,没见着它的身影,便提着篮子进城。 她戴着面纱,城里得月楼的钱掌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葛姑娘,你可算来了。我天天伸长脖子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你的果子开张呢!” 得月楼是盛京城里的大酒楼,每日门庭若市,这会儿都已经热火朝天了,等着葛萝来开张是不可能的。 葛萝笑笑,不反驳,将手里的小篮子递过去,“都在里面,还有一罐我自己做的沙拉酱,你尝尝。我要在这里住几天,若是你觉得好……” 不等她说完,钱掌柜脸上堆满了笑,“明白明白。房间还是以前那间,一直让人打扫着,我带你上去。” “你去忙吧,我自己上去就好。”葛萝朝他福了福身,熟门熟路地上楼。 钱掌柜想要送她,是想向她示好,但眼下正是得月楼忙的时候,就不坚持了,转到仓库将篮子打开,和以往一样,一份清单,一只储物袋。 储物袋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果架上都没装满,不省着点用,不到一个月,又要断货了。 他叹了一声,觉得再难也要再找一个储物袋。 最初和葛萝打交道时,她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他对她拿出来的果子没怎么在意,只当是顺手帮了可怜的孩子一个忙。等到用了,才发现,这果子不含灵力,却自带气运,别说别处寻不着这些奇奇怪怪长相的果子,就算寻到了,也没有她这里的妙用。 后来,他对葛萝就恭敬起来,给她备好房间,不敢问来处,不敢问去路,只要她按时给他送东西来就好。 东西少,就物以稀为贵,价格也水涨船高,这些年,得月楼能成为盛京的第一楼,少不了托葛萝的福。 葛萝也觉得能遇到钱掌柜是件幸运的事。 人是群居习性的,有些事情,是她一个人办不到的,自然要进城来换。山里消息不通,也要到城里来打听。 她的母亲不是自己走的,是被人带走的,临走时给她留下了一套修炼功法,她琢磨了十七年,也没找到修炼的法子。自己在山里修炼进入瓶颈期,迟迟没有进步。倒是在这里住几天,借助母亲留下来的强大气运,隐隐察觉有了松动。 这种气运,看不见摸不着,比灵力还虚幻,可这就是她母亲沐清最强的能耐。 葛家借助沐清的气运,由小商户成了成了鸿运侯,齐国借助沐清的气运,从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小国成了诸国霸主。 不过,她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每次最多在得月楼住三日,就会离开,这一次也一样。 她抓紧时间修炼的时候,留在山里的小狸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宛如一只受惊的刺猬。 周围的气运消失了! 它这些天受借着这些气运,重新能将天地间的灵力转化为自己的生机,已经能把封闭的记忆打开,气运却突然消失了。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把这么一片地方的气运偷走? 它在潭水边踱着步子,思量着……除非这气运自己长了腿会跑! 就在它决定回京查查的时候,感觉到气运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小花狸呆。 第3章 养猫的第三天 气运 小花狸平时就能感觉到这气运时强时弱,并不是恒定不变的,它只当万物皆有浮动,抓住时机借用气运恢复便好,这回突然消失了三日再出现给他带来的刺激感,让它改了主意。 不过,它又将整片地方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更让它觉得恼火的,是葛萝百果园里的果子都被摘干净了,只余下一些半生不熟的小可怜挂着,纵是含着气运,它也嫌难吃。 葛萝回来瞧见恹恹地趴在外面木盒子里小花狸,才意识到自己一去三天,忘了自己也是有猫主子的人了。 不论猫平时多不黏她,多嫌弃她这里,真不见她时,还是会失落,会想她。当然,更会饿。 葛萝心里满满的感动,在小花狸头上揉一把,“肉多了,毛也有光了,还软了,这手感,真不错。” 小花狸刚要炸毛,却见葛萝递了一盘子肉糜过来。 它吃了一个月的素了,肉香盈鼻,在抗议与食物之间,它选择了后者。 摸就摸吧,只要这一片的气运在,它受点委屈都是小事。 葛萝弯了弯眼,将它的举止与自己上辈子在视频里见的猫咪比较了一番,觉得这就是个典型的既傲娇又乖巧性子。 昂呜不高兴地低旋了几圈,如临大敌,“你不能这样。” “没关系的,它是宠物嘛。”葛萝又在小狸猫的背上摸了一把,“我不给它吃鱼,养好了,它以后也不会想吃鱼的。就不会吃我啦。” 昂呜飞到桌上,歪着枭首,一只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控诉。 葛萝愣了愣,“你第一次离我这么近诶,给摸吗?” 在她的心里,它们还都是动物形态,都是可摸的,只是昂呜一直都显得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不让她摸,也不让她摸别的动物。 昂呜喉管发出不悦的咕咕声,在被葛萝摸到前,振翅飞了起来,险些掀翻小狸猫的食盆。 小狸猫用两只前腿护住食盆,淡淡地扫它一眼,“吼!” 它顿时僵住,本能地贴住梧桐树干隐去身形,后知后觉地抖落几根长羽。 一只猫而已,怎么会让它感觉到畏惧? 怎么会发出如老虎一般的吼声? 葛萝看得开,昂呜给摸,她觉得好,不给摸,她也觉得可以,没关系。她更不在意它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小猫咪吼得再凶,也是只小猫咪,有点脾气,她才不会担心它在她不在的时候被欺负。 将储物袋里的东西都倒出来,葛萝盯着它们缓缓眨了眨眼。 钱掌柜以前给她准备的肉,有带着灵气的,有不带灵气的,这一次的全都带着灵气,另外,还有几匹绢布,几块银子,嗯……银子比以往的个头都大。 她歪着头想了想便想出了原因。 虽然她送过去的东西分量固定,但价格会变,或许是人的世界物价上涨了,所以她的“薪水”也跟着水涨船高。 将银子放到窗上的罐子里,便打开钱掌柜为她寻来的修炼功法。 她很少用到银子,通常习惯就地取材,实在嘴馋得紧了,或是每个月身子惫懒不想动的时候,需要的东西不是山里能有的时候,才让动物朋友们取银子去城里换。 倒是这些功法,是她和动物朋友们都缺的。 大概因自己是半妖,所以修炼母亲一族的功法一无所获,修炼从人间得来的功法,倒时有收获。 人间的功法根据灵力属性各有不同,她每一种都能修炼,她的动物朋友们则根据自己的灵力属性有所偏重。 比如昂呜是金属性的,发起狠来,一爪子能抓碎梧桐木。 山里的日子很简单,养花种草撸猫之余,就是修炼了。 再一个月,小花狸的身子又大了一圈,瞧起来像是有六七个月大的样子,毛比以前又光亮了许多。 葛萝感叹它长势惊人之余,又觉得它以前那么小一定是营养不.良,六七个月的小猫……虽未成年,也该发.情了吧?也不知是公是母。 小狸猫蜷着身子晒太阳,感觉到危险,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呢,就拉直尾巴要跑。 可它还是一只刚刚解开自己身份记忆的猫咪,哪里是修炼了十七年的精怪的对手?还未跑出石桌,就被葛萝抓回来又抬尾巴又揉肚子。 “吼……喵……”小狸猫才吼出声,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变成了微弱轻缠的喵喵声。 它生无可恋地看着猫头鹰一脸妒忌,心想,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让一缕真元化成猫头鹰。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冒了头便又歇下,受辱感淡去,倒是有几分舒筋活络的舒服感,原本为了自我修复而封闭的一些感识也有了松动。 它睁开半边眼,瞧了葛萝一眼,又缓缓闭上,若是能让葛萝给自己的人身揉一揉,效果更好。 小花狸最近天天跟在葛萝身边转悠,葛萝以为是她终于把猫养熟了,其实不知猫心里想着摸清她的生活习性,好让她能恰巧捡到它的人身。 葛萝回头揉了揉它的头,“我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待着,若是饿了,喵喵叫几声,昂呜安排了朋友们给你喂食。” 小狸猫胡子颤了颤,嫌弃地甩开她的掌心,正想表达被当成宠物的不满,便见葛萝跳进河里,玫瑰金的大鱼尾激起一层浪花,将它淋成了落水猫。 它呆呆地盯着水面,好一会儿,才蹿到河边,探出大半个身子往水里扒拉,重心不自觉地前移,直到掉进水里,才惊地甩尾弹起来,慢慢地,消化了发现的真相。 一、葛萝是条鱼精。 二、气运就在葛萝身上。 小狸猫抖干身上的水,沿河缓缓踱步。 它没往人身上想过,是因为这份气运浓郁,却与齐国的气运相似,却不一样,像是天生地长的,如今齐国气运渐弱,她的气运日强,莫不是她做了什么? 它顺着河流到了盛京城外,索性回京瞧一眼,感觉到盛京城里悄然往一处流动的气运,越发觉得其中有关联。 正欲循着气运探个究竟,却被一个黑影拦住。对方长叹一声,如劫后余生,“主子,您再不回来,齐帝那里,属下扛不住了。” 小花狸转了转眼,缓缓想起来这个人是谁,蹿到那人的肩上,抬起前爪在他头上拍了拍。 后者会意,抬步向前,嘴里说着这两个月的大事,“离国国君暴.毙,国中内乱,向齐帝求救。齐帝派人带了八千人前去,失了踪迹。” 小花狸偏头看他,神色认真。 八千人派出去都失踪了,带兵的是废物不成? 崖狼似乎读懂了它的意思,道:“带兵的是皇后的侄儿宁涵,皇后日日在齐帝那里闹,如今齐帝到府上来躲清静了。” 小狸猫抖了抖胡须,别过脸去,对这件事失了兴趣。 人间的人,最怕没有自知之明。 宁涵那个人,他是知道的,纸上谈兵一套一套,但那是仅对于普通人来说,如今天下能修炼的人越赤越多,用普通人的法子,下场闭着眼睛也能想出来。 齐帝想要培养武将,也得挑挑才是。 崖狼继续道:“离帝生前不曾立太子,几个皇子为了皇位自相残杀,一些修仙的人在原离国的地界建起了宗门,不受任何国律约束。” 他跟着主子走过许多不同的世界,对于分分合合的天下大事,说得极为淡漠,但在提及宗门时,没忍住嗤了一声,“一群还没入门的凡人,也敢建宗门修仙,笑掉大牙了。主子,咱们快些把这个世界修补好,让它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去。” 小花狸的尾巴悄悄垂了下去,一双耳朵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不是它不想,而是它修补到这个世界,自身气运耗光,先得修补自己。 崖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了顿,又道:“一定有法子的。齐帝也在为主子想法子,虽然不怎么靠谱,竟然说要用人间的法子给主子选个王妃冲喜。主子是什么人?怎么能和凡人界的女子成亲?他……”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肩上一沉,小花狸在他肩头留下几个爪洞,飞蹿出去。 齐帝在琅琊王府躲清静是认真的,想要给琅琊王选妃冲喜也是认真的,不过,他没经过琅琊王的同意,不敢张扬。带着人进了琅琊王府,才知道琅琊王化出来的小花狸失踪了,寝食难安。 齐帝的才智是放在人群中会泯然众人的那种,灵力修炼也一般,过人之处在于有自知之明。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小琅琊王瞧中了他,以他的能力,根本做不到让偏隅一地的的齐国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成为一方霸主。 也是因为琅琊王昏迷了几年,他才被皇后说动,没来问琅琊王的意思就派了宁涵出去。 眼下他得知小花狸不见了,便觉是自己的举动惹恼了琅琊王,守在琅琊王身边,时而自责,时而介绍他觉得尚可的贵女。 见小花狸跳进来,他眼睛里有了光,几步过去,跪坐到小花狸身旁,“琅琊王,朕知错了。” 他瞧了瞧猫脸,没瞧出什么不高兴的情绪,略大了些胆子,“国中无人能比得过您,您这相样子几年了,朕甚是忧心。朕也是没法子可想了,听说民间有冲喜一说,便想为您选个王妃。万一能行呢?” 齐帝为了要说动小花狸,使出浑身解数,最后灵光一闪,“你可能不信,鸿运侯就是因为娶了个好夫人,才让葛家从差点要住茅草屋的处境中解脱出来,一跃成了鸿运侯。葛老夫人,本来都只剩一口气了,被那喜事冲一冲,活了。” 第4章 养猫的第四天 收获 齐帝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至于鸿运侯夫人生产身亡,一尸两命的事,他便不提了。 若早一个月,小花狸还想不起来鸿运侯是谁,现在,它恢复了不少,便把和鸿运侯有关的记忆放出来了。 葛白是怎么起家的,他不曾了解,但循着齐国的气运探查,发现鸿运侯府里的气运最浓,但也是用一点少一点。 如果齐帝所言是真,那么,鸿运侯所娶的女子,大抵也不是人。 齐帝战战兢兢,在以为琅琊王要赏他一猫爪子的时候,见小花狸一跃上了桌案,在他拟好的选秀诏书上按下了秀珍可爱的梅花印章,并卷着尾巴,加了一句。 齐帝知它这是同意了,高兴起来,一瞧,差点翻白眼晕过去,“全齐境内所有适龄未婚女子必须到场?不得以藏在深山之名避而不至?!” 这比他这个一国之君选后还要兴师动众啊! 随后,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琅琊王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小花狸歪了歪头,跳到装着画卷的瓷瓶上,回头看向齐帝。 齐帝脑子飞转,过来一面取出画一面道:“您若是有瞧上的姑娘,直接赐婚便是,不必再故意……”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小花狸已经从他面前蹿了出去,带起的风吹卷了他垂下的发,也吹起起了被猫爪挠破的画布碎片。 画上并不是美人图,而是江山图。 他将画布拼凑起来,发现那一片地方落到地面上,也有方圆几十里,若是兴师动众地寻人,寻对了还好,寻错了,怕是会惹得琅琊王怒上加怒。好在,那里离京城不远。 齐帝得了琅琊王的原谅,终于回宫了,宁皇后刚打算去闹,得知齐帝要大张旗鼓的选秀,亲自把关,顿时感觉到了要被废后的危机,收了脾气。 小花狸也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得月楼,趴在窗棱上甩甩尾巴。慢慢的,尾巴不动了。 皎皎月光从窗中洒入,落在葛萝如白玉般的面庞上,似覆了一层玫瑰金。 它明显感觉到,她身上带着的那股气运又强了些。体现得最明显的地方,便是得月楼今日的进账,让人数到手软。 葛萝一坐就是三天,再睁开眼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门适时地被敲响。 得到许可后,钱掌柜推门进来,“姑娘这回可有什么进展?” 葛萝笑着摇头,“老样子,一点收获也没有,倒不如掌柜的寻来的功法有用。” 钱掌柜闻言收了笑,“既是无用,姑娘何必在那上面花大功夫?我给姑娘再找些功法便是。如今能人多了,记下的功法也多了。” “好的,有劳掌柜。买功法的钱,就从卖果子的银子里扣。” 钱掌柜应声道好,见葛萝起身外行,跟在身边,“姑娘这就要走了?” “是的。打扰掌柜这么久了,该走了。” “不打扰不打扰,每次您一来,得月楼的生意就能翻几翻,我巴不得您日日住在这里。” 葛萝不以为意,“这么巧?” 钱掌柜连连点头,又摇头,“不是巧,是姑娘自身带福。” 葛萝心道若是自身带福,上辈子就不被父母压榨成扶弟魔,逃出去了又被抓回去卖掉。 随即又愣住。 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她的母亲的能耐就是身怀大气运,难不成她也是? 钱掌柜看她的反应,以为她不信,拿出账本来,“姑娘您看,这是得月楼里的进项,您过来的那几天,比别的时候进项都要强上许多。而且一次比一次多。” 葛萝慢慢地眨动一下眼睛。 她不擅长记账,但她认得这些一次比一次多的数字。 “若是觉得不麻烦,我想多要几罐灵肉糜。” “灵肉糜?”钱掌柜不太明白。 上一回给她带一罐,只是给她尝个新鲜,他以为她随手就能拿出那么多果子,不会看上灵肉糜才是。这一次,没给她装呢。 葛萝不好意思地垂眸,“家里养了一只猫,正是要开灵智的时候,爱吃灵肉糜。” 钱掌柜恍然,“难怪这样的东西能入得了您的眼,您等着,我把储物袋里空余的地方都装上。” 又感叹,“当您的猫可真幸福,别人要开始修炼,要挤破脑袋,您的猫有您处处为她打点……” 灵肉糜其实没多少灵肉,是用不能做硬菜的部分剁成泥制成的,也就做个辅料。但葛萝不知道,见钱掌柜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总算相信了自己身上是真的有气运的。 那么,她修炼那套功法,必然不是全无收获,而是增加了她本身的气运,只是她感觉不到。 她撸着猫,悻悻地坐潭边,入水的腿化作玫瑰金的鱼尾,缓缓晃动着,慢悠悠地将事情说给昂呜听。 说完后,抬起眼巴巴地等昂呜发出与她心底同频率的尖叫,不想昂呜只是转了转脖子,拿一只圆眼瞪着自己,“就这?!” 葛萝:“???你早就知道?” 昂呜拍拍翅膀,踱了两步,“除了那群蠢猴子,你身边的朋友,哪只不知道?” 在它眼里,她的朋友们都是心机怪,都是为了借她的气运早日修炼成人形才靠近它的,所以它才不许它们靠近。当然,得好处最多的,一直都是它。 葛萝在眼下画出两行泪的轨迹,“就没有谁是真心对我的吗?喜欢我难道不是因为我以德服人吗?” 大大的鱼尾在水中用力摆动,飞起的水花成了拿砖的熊样,仿佛只要它给出一个不合适的答案,熊猫手里的砖块就能把它砸成枭泥。 昂呜重重咽了咽,“那还是有的……” 水花落下,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葛萝笑颜如花,“我就知道,至少你和毛孩子都不是因为我的气运才留下来的。” 昂呜与梧桐融为一体,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小花狸猫脸呆滞。 毛……毛孩子? 莫名就知道她在说它。它不满地朝葛萝发出一声低吼。 葛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开心地揉揉它的头,“知道知道,你都没开灵智呢,自然和它们不一样的。” 她也没把昂呜阴阳怪气的话当真。毕竟,那些小动物们亲近她的时候,大多没开灵智。 落魄时交的朋友,一起成长起来,自己能依旧对他们提供帮助,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小花狸:“……” 葛萝抻抻双臂,将它放下,跳进水里打个转儿,“不过这气运也是有些麻烦,若是被不合适的人沾了,倒给自己惹祸事。我得琢磨琢磨,怎么能收放自如。” 昂呜好奇地偏了偏头,“怎么会有祸事?” 葛萝肩以下都布满鱼鳞,仰在潭里看星星。 现在是最热的时候,潭里凉快,让她的思路更清晰些,“有的。我的母亲,比我气运更大,可是她刚到这里,就被我的生父骗了。你们或许听说过,鸿运侯葛白。” “他骗她被人救了就要以身相许,帮扶他家……” 葛萝平静地说着沐清的故事,入了神,没注意动物们纷纷探出头来,安静地瞧着她。更没注意到,小狸猫的金瞳竖了起来。 “母亲本来想带我走的,但是来接她的人不答应,因为我是半妖,是母亲曾被人欺骗的证据,他们的族群里容不下我。但是他们又给了我一个机会。代价是让我的母亲答应被抹去与这里一切有关的记忆力。” “我满足了。” 她开心地笑着,在水中嬉戏,慢慢地,将脸也藏到水中。 上辈子,她父母的爱都给了弟弟,对她,总是无尽的要求。 她最初羡慕过,后来,放下了。 这辈子,她虽然没有父母相伴,却真切地感受到了母爱。 昂呜振翅在葛萝的上方低旋。 葛萝看到它,从水里探出头,抬起胳膊。 潭水如珠玉般落下,潺潺作响,反射出太阳七彩的流光。 昂呜落到她胳膊上,小心翼翼地不让利爪伤到她,“你有我……我们。” 这一次,它不和别的动物计较了,勉强将它们和它称呼为一体,只要葛萝能高兴。 它似一个王者,整个山头开发灵智的动物们说一不二的首领,说着要如父母亲人一般保护她的话,动物朋友们也都附和出声。 葛萝愣了一下,眼里的水汽被她笑了出来,细碎的水沫飞扬。 她低低地应道:“嗯。” 恐大家没听到,她提了音,高声应道:“嗯。” 她并不难过,说起那些事时,情绪毫无波澜,可听到人昂呜的话时,心里有些缺失的地方被一点点填满,多了些酸涩的欢喜。 她的满足又多了些。 小狸猫感觉到了危机,拍了拍水,却没能引得葛萝的注意,一双金瞳圆了又竖,竖了又圆。 这个时候,京城里已经因为齐帝要选择秀的事情沸腾起来了。 鸿运侯急匆匆地赶回家中,见赵姨娘和长女葛梦让人抬了绫罗挑选,大有要让葛梦进宫得头筹的架势,气不打一处来。 两女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在选料上,自没注意鸿运侯进来,突然见一只手把她们手里的绫罗抢走,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你……老爷……” 赵姨娘立时变了副笑脸,“老爷,咱们的好运气又来了。” 自从沐清没了后,葛家的好运气就一年不如一年,为此,鸿运侯迟迟不肯将她扶正,如今没了沐清,也能有好运气,她又看到扶正的希望了。 鸿运侯气得手直哆嗦,顾及着周围有下人,沉脸呵道:“都滚出去!” 第5章 养猫的第五天 遇扰 赵氏这些年不是没见过鸿运侯这样发脾气的时候,上一次见着,还是她不愿自降为妾,把正妻之位让给来历不明的沐清的时候。 后来,自己也因为沐清的到来而得了不少好处,她才将心情放开。 如今沐清已经离开十七年了,葛白依旧是鸿运侯,她容颜不老,衣食光鲜,一双儿女也受人追捧,可她一直是个妾室,没被扶正,心里积攒的委屈越来越多,这会儿都涌了出来,“好啊,葛白,我为这个家受了多少委屈?你不体谅我也就算了,现在我女儿要当凤凰的大好事,你发什么脾气?别再拿什么运气的事忽悠我!再大的好事,也比不上女儿的前程重要!” 鸿运侯一个激灵,连忙去捂赵氏的嘴,被她打开,“蠢妇,想害死我们一家?!” 葛梦头一回见着自己父亲这样的神色,吓了一跳,但也意识到了问题,帮忙捂住赵氏的嘴,“娘,皇后才能说凤凰,这样的话,千万别再说了。咱们听听爹怎么说。” 见赵氏听进去了,她放开赵氏,对鸿运侯道:“爹,发生了什么事?你以前不这样的?难道这件事情不是好事?” “怎么会不是好事,要进宫当贵人的事还不好?那还有什么是好事?” 鸿运侯才缓和下去的情绪,又被赵氏这句话给搅了起来,“掉脑袋的事,你也觉得是好事?” 赵氏被唬得脸色一白,语气弱了下去,“怎么就掉脑袋了?老爷,你把话说清楚。” 葛梦垂眸,“爹的意思,可是我们太张扬了?或是有外人在,咱们必然不这样,但周围都是自己人,咱们府里的人,也都是爹爹调.教过的,自然不会把不妥当的话传出去。再说,就算传出去了,又如何?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掀起眼,抬起头,满是自信和骄傲。 她天资过人,在年轻一辈中,实属佼佼。追逐她的少年朗不少,可她眼光高,一心要嫁高位的,又不知齐帝属意哪位皇子当太子,这才一直拖到二十余岁还未嫁人。 齐帝是有皇后,可是那皇后不行,推荐的宁涵带着八千人去了离国,一个都没回来。 她只要进了宫,不论是比年轻还是比容貌能耐,宁皇后都不会是她的对手,注定是要给她让位的。 鸿运侯彻底没了脾气,长叹一声,“为父起初也是这么认为,不然,也不会由着你们胡闹了。” “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说清楚,我和娘都想不明白。” 鸿运侯走到门外,见下人们都自觉地站了老远,关上门回来低声问赵氏,“当年,你把沐清的孩子扔到哪个山头了?” 赵氏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哪个山头都死了。” “你当我不知道?我一直派人盯着,只是不曾说。雁荡山是什么地方?寻常人会死,沐清的孩子可不会。若是陛下把人找出来了,我们说死了,咱们一家,就等着陪葬吧!”鸿运侯懒得再与赵氏多言,低声把要害说给葛梦听。 皇帝是要选秀,但点明了哪一片地方的女子一个不能落,就不合缘由了。鸿运侯起先也不明白,回府的路上,遇到曾经派去盯着葛萝的人,听他说了几句,才恍然想明白这个问题。 沐清身上带着大气运,沐清的孩子或许也有,不然,怎么从来没去过雁荡山的齐帝会突然指定那里呢? 一番话说下来,葛梦的脸色很不好看,赵氏的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红,终于知道了厉害,安排人往雁荡山去。 一行人才刚进山,便被一群亮着红眼的动物给赶了出去,没有惊动葛萝。 葛萝对功法有了新的感悟,没在潭水中,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终于触到所谓气运的门槛。 世间生灵,皆有气运,有好运,有坏运,有大运,有小运。 嫌运不好,有借运之法。但主人愿借,有借有还,才是正道,若是不还,便触及天道,尽早翻倍地吐出来。 葛萝感觉正要再往门槛里探探头时,嘈杂声入耳,她于水花中飞起,落到岸边,看到点点血迹,一道水蓝色的流光从眼中飞出,围着瞳孔绕一圈,又隐去。 出手之人下了狠手,即便动物们好运气地避开要害,也伤得不轻。 潭水涌动,成一片片水幕,盖上动物们的伤口,将血污洗去。 葛萝听它们说了个大概,平静地道:“带我过去。” 白鹿站起来,“我驮你过去。我伤的是角,身上的血是大家的。” 它面上的白毛呈现羞愧的粉色。 它对自己的角最为看重,就好比人的脸,断了角便着了慌,一点战斗力也没有了,亏得昂呜指挥,它之后便一直在运送伤患。 葛萝抚住它断裂的角,“它会再长出来的。” 白鹿失落地垂垂眸,刚想说不会的,就感觉到断角处酥痒痒的。 小兔子指着它的头上,反复发着一个音,“长……长……” 葛萝坐到它的背,“会慢慢长出来的。” 白鹿高兴地原地跳起来,眼里包了一泡泪,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葛萝揉揉它的毛,“咱们走吧。它们也会好起来的。” 动物们纷纷惊叹,“怎么可能这么快?!” 在白鹿跑远的脚步声中,又慢慢沉默下来。伤还在,但是身上真的没那么疼了,吸收灵气的速度也更快了! 葛萝这么厉害了,她自己知道吗? 白鹿一扫所有的疲惫,路上把这几天的事情都交待了。 “最开始是来几个人,和以前监视你的那些人穿的一样的衣服。昂呜不让他们靠近我们的地盘,就装鬼装狼把他们吓跑了,顺便把那些监视你的人都赶了出去。把整个山头都占了。不让人靠近。现在,来了个特别厉害的,昂呜都不是对手。” 葛萝时不时地应一声,等到了地方,看到歪倒着不能再战斗的动物朋友们,她不高兴了。 大水花从她身后涌起,对着正要向昂呜射箭的女子打去。 刚射出的箭还未飞出一丈,便被击落下来,箭羽从葛梦的脸上划过,冒出的血珠混在水中,破开。 葛梦闭眼退开,“谁在暗算我?” 葛萝没理她,控制着水从动物朋友们身上拂过,涌动的水离昂呜还有一段距离,却怎么也上不去了。 她仰起头,“下来,我够不着你。” 昂呜盯着葛梦,落到葛萝抬起的手臂上,被沁凉的水扑了满面,一身血渍洗净,露出几处断羽遮挡的伤口。 昂呜一身硬羽竖了起来,展翅欲飞,被葛萝抓住双.腿,“先让我给你把伤口清洗干净!” 昂呜:“……”不,不要……我是要面子的枭。 葛萝加快速度,往它身上又泼了一回水,便放开它。 它振起的翅膀扬起水珠,落入葛梦眼中。 葛萝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了葛梦,后者擦去脸上的水,瞪向葛萝,“你敢拿水泼我?!” 葛萝点头,下一瞬,便好似没见着葛梦一般,坐上白鹿,与动物们一起消失了。 白鹿缓缓前行,葛萝懒洋洋地趴着,小花狸不知从哪里蹿出来跳到白鹿背上,歪着头看着葛萝没精神的样子。 昂呜围着他们低旋片刻,难得地没有表示不满,落到白鹿完好的角上,“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们会进来的。” “没关系。”葛萝摸了摸白鹿背上的软毛,觉得还是小花狸软到骨头里去了的手感更合她意,“他们不熟悉雁荡山。” 昂呜歪了歪头,一身翎羽炸了起来,又缓缓收平。 葛萝的话攻击性不强,但侮辱性极大。 动物们沉默片刻,慢慢的,有些反应过来,嘻笑着,气氛也就变轻松了。 葛萝没有回木屋,而是回到潭边,跃进潭水里,化成一尾玫瑰金的人鱼。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这么大范围地动用过灵力,不知自己到了哪种程度,这一次将灵力用得干干的,落到水里便陷入沉睡。 昂呜见状,刚缓和下来的心情再次暴躁了。 不过,它也知道自己就算要来硬的,也打不过葛梦,葛萝说让他们迷路,就让他们迷路就好了。 葛梦从未被人这样忽视过,气不可遏,不顾旁人的意见,马上带人进山。见未遇阻碍,沾沾自喜,行了一天之后,才发现自己与随侍的人都走散了。 她过惯了受人伺候的生活,随身的储物袋里没有食物,只有高级的丹药和武器,眼下想要吃饭都不解决。但看到来路不明的叫不出名字的果子,还是忍住了不吃。 又过了几日,饿得晕头转向,模模糊糊地瞧见了果子,顾不上辨别,抓来就吃,待得半个月后,她走出雁荡山,已经没了人形。 葛萝还未醒,暴躁的昂呜顺手又指挥着大家用同样的法子将监视葛萝的人也赶了出去。 以往,是昂呜不知葛家恩怨,葛萝不在意,他们也没做什么,才能容他们在雁荡山里住这么久,如今,算是彻底惹恼昂呜了。 他们出去后,再要进来,便不容易了。 葛萝醒来,听说了这事,也就当个闲话听听,摘了百果园里的新果子。 百果园里自己长出了八月炸,园外开出了桂花,园外的蜂巢里堆满了蜜。 葛萝对自己的百果园里长出新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不知是哪位朋友发现了移栽过来的,她种就对了。 细细分辨一番。发现在大量的百花蜜旁边,还有一板桂花蜜,不算纯正。 想了想,她将桂花蜜取出,又摘了篮子桂花,几颗柠檬,做了几小罐桂花蜜酱,给大家留了一瓶,余下的,再加上新鲜采摘出来的蔬果,都带去了得月楼。 第6章 养猫的第六天 邀请 钱掌柜没在十四的那日等到她,急得冒出一额头的痘,又大又圆,触之即疼。 见到葛萝,仿佛喝了一大碗冰镇绿豆汤,整个人的火气都降下来了。 “姑娘这个月来得有些晚,这都十八了。” 葛萝“嗯”了一声,“没关系。那我这次就不在这里借住了,麻烦掌柜帮我换好,我这就带回去。” 钱掌柜用力咽下一口老血,心说:“你没关系我有关系啊,这个月你没来住,我少赚了不少钱。” 到底不想惹得招财星不高兴,话没出口。 葛萝不修炼,便寻了处两三人位的小桌等着,听到食客们在讨论葛家的事,便竖起耳朵。 掌柜的回转来时,便瞧见娇.小的姑娘坐在角落里托着腮不眨眼地侧耳聆听,略微失神。 这瞧着就是个十三四岁,什么都好奇的模样,若不是他认识她十几年了,怎么也不会相信她如今已经十七了。 想到自己认识她时,她不过三四岁的小娃娃,便慈父心涌动,第不知多少次感叹她不是自己的女儿。 他起初猜她是家中有什么难处,才让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出来挑篮卖果,心软,才在得月楼只有一个还算光鲜的空架子时买下她一篮果子,让她早些回家。却不想,自己因一时的善心,让得月楼起死回生。 后来,他见她每回过来都是同一套衣裙,便打听了她家的情况,得知无父无母,提出要认她做义女,养在膝下,被拒绝了之后,便不再提,心思却一直没断。 到如今,他只想给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自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才会生出要将仙女认作女儿的心思,幸好仙女气量大,不生气。 定了定神思,他走过去,“东西都装好了。姑娘这几日归家,可要小心些。” 葛萝诧异,“怎么?” 她第一反应,是葛梦知道了她的行踪,想要报复,再一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钱掌柜瞧了眼身后,道:“听到他们刚才说的了?鸿运侯的大小姐,可是盛京城的这号人物。” 他竖起大拇指,不掩夸赞,看到葛萝毫无波动的神色时,又觉得自己是在鲁班门口夸木匠,默默地收了手指,“她的修为,在盛京是数一数二的。公认的天才。就连她,前几日去雁荡山,都差点没了命。听说里面有古怪,早些年就是大雁也飞不过,才叫雁荡山,所以能避则避。” 葛萝笑了笑,“为何说我归家要小心些?” 钱掌柜一噎,这才想起原本要说的话,“也是鸿运侯大小姐醒来之后说的,那里面的东西若是出来……” 葛萝懂了,她不管葛梦怎么蹦哒,但雁荡山不接污水,“进那雁荡山,得看人。别人去不得,若是掌柜去,必是平安。或许还能得些好东西。” 她提了篮子,笑着福身离开,不知自己这句随意半是安慰半是澄清的话引起了怎样的波澜。 但说钱掌柜百思不得其解,旁边听到的食客却各有见解。 “钱掌柜,这哪里来的丫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鸿运侯大小姐运气不好吗?” “鸿运侯就是因为运气好才被封为鸿运侯的,怎么会运气不好?” “不好说吧?老子是老子,闺女是闺女。” “如果不是运气不好,难道是心不好?” 这个结论就下得略大,若被有心人作文章,少不得要惹出些波澜,大家讨论了几句,便将话头带转了方向。 “钱掌柜,那小丫头莫不是有什么坏心思,想要害了你吧?” 钱掌柜对别的话都没反应,唯独听到这句,立时板起脸来,“谁要害我,她也不会害我!” 他能将得月楼经营成为盛京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除了从葛萝那里得的独一无二的带气运的果子之外,自然还有他八面玲珑的能耐,大家都没见过他动怒的样子,此时愣一愣,也不会当他真的生气。 有被落了面子的阴阳怪气问起来,“不过是个小丫头,连脸都不敢露的,我说她就一定有问题。钱掌柜,我是在你家吃得多了,才多嘴两句。” “那你还是别说吧。你以后,也别来得月楼吃饭了。”钱掌柜的态度让众人又是一愣,却没有要止于此的意思,“今日,钱某人将话放在这里。若是还有人说那姑娘的不是。得月楼就不欢迎他。” 原本还在用餐的食客,闻言停下筷子,“钱掌柜这是怎么了?还有和钱过不去的?” 那人被钱掌柜下了面子,面上青一阵红一阵,“谁家吃不是吃?说得好似非得来你家吃一般。” “大家为何来我家,心里都清楚,若我知道谁买了我家的菜食给他,日后也不必来了。我家的菜,便是喂狗,也不给他。今日的菜食,我不收他银子,也不再给他吃。来几个人,把他给我丢出去。” 这会儿,都意识到钱掌柜是真的动怒了。连一时半刻也等不下去了。 若是别家的菜,不吃就不吃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这得月楼里的,和别处不一样。 连续倒霉了十几日的,凑钱到这里吃一顿,都能遇着些好事,若是能吃上这是的鲜果,更是好运连连。 别家不是没打过主意,可他们琢磨了许多日子,连钱掌柜的蔬果从哪里运来的都没弄明白,学也学不来。 得月楼在钱掌柜手里,第一次把食客丢出门,不止楼里伙计食客惊了,街坊也都惊了。 男子怒上加怒,趴在地上,吼道:“姓钱的,那丫头片子可是叫你去雁荡山。你敢去吗?只要你能活着从雁荡山里出来,我就为今日之事道歉!若是不敢去,你现在就向我赔礼道歉!” 得月楼门口的喧闹顿时停了下来。 葛梦从雁荡山回来时不成人样,动静闹得可大,谁都知道了那是人不能去的地方,就连齐帝的选秀诏令都悄悄避开那里了,钱掌柜真要去了,怕是有去无回。 众人觉得就算那小丫头是钱掌柜的亲女儿,钱掌柜也不会应下这事儿,面临着下不来台的时候,钱掌柜僵着脸,拨拉一阵算盘,“只是道歉,可不够啊!” “那你还要什么?仅管说!”男子不明白他为什么拨拉算盘,但受了启发,“若你不敢去,不仅要我道歉,还要让我在得月楼吃一个月,顿顿得有鲜果。” 抽气声此起彼伏。 得月楼的鲜果都是要预定的,一小颗就要几两银子,吃一个月?他还真敢说。 钱掌柜又扒拉了几下算盘,“若我活着从雁荡山出来了,你不仅要道歉,还要拿出一个储物戒作为补偿。” 储物戒?! 刚落下的抽气声又响起来了。 现在的储物戒也不便宜,不是光有钱就能得到的。 男子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口说无凭,立据为证。不然,你要死在雁荡山了,我和谁要赔偿去?” 还有想劝的,见脾气温和的钱掌柜一口答应下来,如同魔障了一般,也不劝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连宫里的宠妃都知道了,拿了当解闷的话磕子说给齐帝听,见齐帝对那地方有兴致,顺着齐帝的心思,央了齐帝带她去瞧。 宁皇后得知此事气得不轻,得知钱掌柜要进雁荡山的钱家人也吓得不清。 他们得到消息赶过来想要劝阻,却见钱掌柜只与妻子低语了几句,便在字据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记下男子的名字,苏夥,而后义无反顾地背着伙计给他准备的防身包袱进山了。 进山不久,他便感觉到了森森凉气,仿佛到处都有眼睛在盯着他似的。 他两股颤颤,冷汗湿后心,几次差点吓得往回跑。回头却已然分不清方向。 直到看到一只断了角的白鹿,那种感觉才消失。 那白鹿盯了他片刻,缓缓转身前行。 他艰难地吞咽一下,脚下比铅还重。 白鹿走了一会儿,停下回头,又盯着他看了片刻,便扭头噔哒着跑了。 钱掌柜更晕乎了。 不辨东南西北,完全不知该往哪边去。有些懊恼双腿不争气。 白鹿瞧起来就温顺,他应该跟上的。 坐下吃一块饼,喝一几口水,他见白鹿又跑回来了,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 一个激灵,他诡异地觉得是白鹿瞧出了他的畏惧。 白鹿歪着头瞧他,似乎有些为难。 他又一个激灵,动物怎么会有情绪呢? 就在他吓得想要跑又跑不动的时候,一边的草丛里蹦出一只小白兔,一兔一鹿互瞪片刻,白鹿从不情不愿地从嘴里吐出一颗果子,小白兔接住便用一双后腿蹦了过来。 钱掌柜睁大了眼,忙往后靠,头撞在树上,撞掉了头上的掌柜帽,眼冒金星。 一兔一鹿互瞪一眼,委屈地垂头耷耳。 它们明明是最温顺的了,有这么可怕吗? 钱掌柜醒来瞧见它们,差点又吓晕过去,见着摆在面前的几颗蓝莓,心神一震。 若是别的果子,他还不能肯定,只是这蓝果,整个大晋,都只有他那里有,也就是说,只有葛萝这里有。 再看这一鹿一兔,觉得它们身上满满的都是仙气了。 他整了整衣帽,起身朝它们恭敬地行礼,“有劳两位大仙引路。” 第7章 养猫的第七天 仙子 大仙鹿和大仙兔头一次被人这么恭敬地对待,脚下如踩了水,落不到实处,白色的绒毛微微发粉,翻着眼看天,晕乎地转身。 大仙鹿特别热情地踏了踏前蹄,大仙兔抬着两只前爪,示意钱掌柜坐上去。 为了让钱掌柜看明白,大仙兔子还跃到了大仙鹿的背上。 大仙鹿可没邀请它,一个仰身,便将它甩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 钱掌柜原先就不敢亵渎了它们,这会儿,就更觉得是大仙鹿对自己的考验,更不敢靠近了。 一鹿一兔对视一眼,长叹一声,终于想起来,能听懂它们说话的只有葛萝。 竹片在葛萝的手里飞快地穿梭着,小花狸趴在一旁仔细瞧着。 她做得很快,一点磕绊也无,很快,一只竹篓的形状便出来了。 小花狸很好奇,她好似什么都会。 跟她相处了十七年的动物朋友们都已经麻木了。 在它们眼里,只要是和生活有关的,葛萝不会才不正常。 就连那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小木屋,里面也被葛萝改造得有一种只要瞧一眼就不想离开的温馨感。 钱掌柜的身影出现的时候,葛萝正好在做收尾工作,“掌柜来了,坐吧,马上就做好了。” 钱掌柜早就觉得葛萝是小仙女了,这会儿到了这里,更加确定了,朝葛萝跪下:“小的有眼不识仙,求仙子饶恕……” 两排水幕托起他的胳膊和双膝,让他跪不下去。 葛萝平时是不喜欢用灵力的。 她喜欢体会那种动手经营生活的感觉,会有种幸福的充实感,但眼下双手不得空,只好如此,“掌柜的不必如此。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得。以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坐吧。我并不是仙子……” 最后这句话才说出来,钱掌柜又要跪下去。葛萝只得收了音,由着他唤了。左右上辈子当阿婆主时,没少被人这么叫,也不觉得有多别扭。 “坐吧。”她又道了一声。 钱掌柜依言坐下,心中依旧忐忑。 先前所有的疑惑现在都明了了。 仙人才有的东西,他们这些凡人怎么会有呢?凡人怎么配做仙子的爹呢?也幸好仙子大度。他对她能有多好?再好也比不过她带给他的好处啊。 葛萝听到他比往常都要快要猛的心跳声,微微一笑,又取了竹片开始做背篓的背带。 钱掌柜看着她极具生活气息的动作,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看看葛萝,看看她身后藏在土坡下却被新鲜花草点缀着的木屋,又看看周围探头探脑的动物,感觉到岁月宁静,田园芬芳。 恰在这时,葛萝抬眼浅笑,“果园里刚采下的果子,掌柜的放开了吃,管够。” 钱掌柜刚疑惑着不曾看到果子,便见一滴水从自己面前落下,而后是一只竹篮,而后,是一双利爪,再然后,是一只面相凶猛的枭。 他吓了一跳,见那枭只是将装着洗好了水果的竹篮放桌上便飞开,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 他起身,朝昂呜作了一揖,“谢谢这位大仙。” 周围瞧着的动物们笑得东倒西歪,各自发表着意见。 钱掌柜听不明白,入耳的只是各种动物细碎的叫声,但见葛萝神色轻松愉悦,便放心了些。 “它叫昂呜。”葛萝介绍着,“它听说掌柜来了,可高兴,亲自去摘了果子,亲自拿去清洗。这是今日才熟的一批果子,叫草莓。” 掌柜从未见过这种果子,稀罕得紧,很快就忘记了余下的忐忑和不自在,小心地捧起一颗仔细端详,舍不得张口,倒将刚刚解开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葛萝这才知道自己的果园还有这样的特点,回想那些果子的出现,多是在她念叨之后出现的,便觉得这与她的气运有关,并不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有的。心下惊异无比,面上笑而不语。 落在钱掌柜的眼里,自然是一番高深莫测不可言,不好再问下去。 小花狸眨眨眼,扒拉一颗到面前,小口小口地咬起来。 这样的好东西,吃进肚子里,化为自身的气运,才算是落到了实处。不过…… 它掀起眼皮看葛萝一眼,吃人的嘴短,更何况是借了她的气运,若她想要什么,他尽量地满足她好了。 总是要还的。 有了它带头,钱掌柜也有了吃的动作,一口咬下去,泪流满面。 葛萝颇为意外,“不好吃?” 是还没熟好,太酸了吗? “好吃!”钱掌柜将嘴里的咽下,呜呜地答,“太好吃了。口齿生津,我觉得再吃什么都会是人间美味了。 ” “我想起有一种果子,只要吃了它,再吃什么都会觉得甜。”看到钱掌柜亮晶晶的双眼,她笑了,“现在还没有。等有了,一定给你送过去。” 钱掌柜连连点头。 吃了东西,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就没那么拘谨了,把今日来的缘由说了一遍,“鸿运侯大小姐可是做了什么惹恼了仙子?” 不然,以仙子这么豁达的性情,不至于把人折磨成那样。 “她伤了我的朋友们。”葛萝将做好的背篓举起,昂呜飞来将背篓抓走。 钱掌柜的视线跟着背篓移动,心下有些疑惑,却觉得若是问出来有些冒昧。 一回头,见鹿大仙好看如梅枝的犄角顶着自己,头皮都麻了起来,顾不得那背篓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白昭的角,就是被她削断的。雁荡山永远不欢迎她!” 白昭,是白鹿的名字。 钱掌柜汗颜,这才注意到白昭两边的犄角并不对称,鹿大仙一双眼睛缓缓眨着,难过得好似要涌出泪来。 他怒道:“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仙子放心,我回去一定把原委解释清楚。” 葛萝见目的达到,便不留他,“难得来一趟,让白昭送你出去,这一篓蔬果,你带回去吃。以后想来,随时欢迎。” 幸福来得太突然! 钱掌柜抱着从空中落到自己怀里的竹篓,不知要说什么才能将感动的心情明明白白地表达出来。 仙子做的竹篓,是给他的,种的疏果是给他的,还为他安排好了证据,给了他以后进出雁荡山的资格,它觉得自己要是像猫一样有尾巴,这会儿一定会摇段花儿来讨仙子开心。 “那倒不必了。掌柜生就福相,我看着就觉得开心。” 钱掌柜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把心里藏的话说出来了,脸上发臊,闻言心花怒放,人都要飘起来了,“那是,我没别的长处,就是圆。” 气氛越发温馨了。 小花狸幽幽扫他一眼,动了动尾巴,平时挺灵活的,一想到是摇起来讨人开心,就僵硬得一动不能动。好半天,默默吐出一口气。这个法子,不合适它。 昂呜站树枝上眯着笑眼,从心底生出高兴来。 它们不排斥人,前提是会善待它们的人。 钱掌柜聊得开心,又多留了一阵,出去时天色已暗。 大多数人觉得他进了雁荡山就会没命,不过是在外面空守三日罢了,可怜了他的妻儿,因他的意气用事,要在秋夜里跟着担惊受怕…… 但见身宽的妇人半搂着十来岁的孩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钱掌柜入山的地方,突然欢呼起来,“当家的!当家的,你回来了!” 钱掌柜刚与白昭分别,一步三回头,这会儿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听到妻子罗氏唤自己,忙不迭地想要将自己的见闻与她分享。但听到耳边响起别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收了音,连带着笑意也收敛了些。 苏夥拨开众人,第一个冲到他面前,“你使诈!不可能!你根本就没进去!” 钱掌柜抱紧背篓,看向他,“大家一起看着我进去的,如何待我出来了又说我没进去?你输不起?” 苏夥黑了脸,不过天色本来就黑,叫人看不出来。 “你若进去了,怎么会这么快好好地出来?鸿运侯府的大小姐都……” “你先前不是在得月楼里听到了吗?雁荡山不是谁都能来的。鸿运侯大小姐不能来,是因为得罪了雁荡山里的仙,但凡还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也可以进去试试。” 众人一听,来了兴致,纷纷问他在这里面发现了什么。他瞧着时机正好,便将在路上酝酿好的话都说了出来,“仙人不喜人打扰,能不进去,就不进去。实在要进去了,就得把自己当成客人,对主人礼待,若是不恭敬,还想着欺负主人,真当人家凡人能和仙斗了不成?” 宠妃闻言轻轻笑了起来,“陛下,您瞧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似真瞧见了一般。这世间若真有什么仙人,也该项尊重人间的传统,到陛下身边侍奉才是。” “闭嘴!” “谢……”宠妃习惯性享受齐帝的夸赞,正要谢恩继续说道,回过神来,惊愕无比,“陛下……” 她从没见过齐帝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如同…… 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齐帝会宠她,是因为在她身边听她说话,会觉得轻松愉悦,但若是这份轻松愉悦会惹上不可低估的麻烦,那不如没有。 他没心情与宠妃多言,推开她,命人开道,缓缓走向钱掌柜,“你说你见着了仙人,可有证据?” 第8章 养猫的第八天 赌注 齐帝穿着寻常贵公子的衣饰,掩了身份,此时也没有要表明身份的意思,对钱掌柜说话客客气气的。 钱掌柜见他气度不凡,也回之笑脸,将竹篓捧到他面前,“客官,您瞧着,这就是仙人赏的。我进山时,可是只带了个小包袱,这是我从里面带出来的。除了以前能在小店里看到的疏果外,这次仙人送了一种新果子,叫草莓的。就是最上面这种。” 齐帝不曾去得月楼里吃过东西,入目所见的蔬果都是他没见过的,顿时不太高兴了。 他是皇帝,比不过琅琊王这个天外来人,难道还比不过自己治下的百姓? 苏夥嘲道:“按你说的,你家得月楼卖的东西,都是雁荡山里的仙人赏的不成?” “自然是。”钱掌柜底气足着呢,快要飘起来的样子,让大家不由自主地就信了他的话。 如果不是仙人赏的,为什么别人都找不到这个东西,只有他有呢? 他以往做什么都是点到为止,今日却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在亮堂的火光下看到人群中有几个甚是熟悉的对家,越发摆出了自己就是仙人使者的姿态,“以前不说得月楼里蔬果的由来,是不曾得仙人许可,今日我和苏公子打赌,进到雁荡山,和仙人陈明此事,得了许可,便多说几句。得月楼里的蔬果,都是仙人所赐,对仙人不敬者,自然没有资格再食。之后还有没有,会不会给别家,都得看仙人。谁要是以为得了得月楼,就能接下仙人所赐,那就错了。” 最后一句,他说得有些心虚,往入口处看了一眼,没见异样,放下心下。 “老钱,咱们是老朋友了,我就问你一句,怎么能得仙人看重!” 钱掌柜看过去,那是秋记布行的掌柜,原本他还想着与之结亲家,现在听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样的话,觉得他这个人不太地道,结亲之事,得再说了。 眼下,秋掌柜的话似引了炮仗,大家都想要知道答案,就连一看就是凡夫的公子哥,也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得仙人青眼的?” 钱掌柜老脸一红,“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有什么能得仙人看重的地方,先前还做了不少傻事。不过……” 他脑子一转,紧接着又道:“最初,我不知道那是仙人,只是觉得那孩子拎着果子冻了一下午,实在可怜,便将她的果子都买了,让她赶紧回家,之后,仙人就定时会送果子来让我卖。” 钱夫人也附和着,“是有这事儿。那天我也在。那个时候,其实得月楼已经经营不下去了,我们当家的打算把得月楼盘出去,回笼些银钱一家子回乡下去。偏和中了邪一样,遇着的都是黑心压低价的主,当家的不肯贱卖,一家人要吃喝身上也就一块碎银子和几个铜板了,那日当家的买了那篮子果子,我差点教训他,你们说一家人晚上,就吃几个果子怎么能饱肚子?哪有因为可怜别人让自家人饿肚子道理?结果那一篮子果子,还真让我们吃饱了。第二天,得月楼就遇到了转机,活回来了。” 她说起当年的事,感慨连连。如同做梦一般。 钱掌柜亦感慨着连连点头。 当年为了贱价收购得月楼而使了手段的几家差点呕出老血,觉得是他们把钱掌柜推到了仙人面前。 齐帝叹了一声,“善!” “原来如此!”他抚掌笑道,“一念之善,不计得失。” 他当年遇到琅琊王时的情景,异曲同工,追问道:“你今日既是见过了仙人,不知他是男是女,生得何种模样?” 钱掌柜想到了有人会问这样的话,也准备好要堵人嘴的回答,可眼前的男子神色真挚,威严与祥和并存,让他凝着的脾气散了去,“是位仙子,不爱被打扰,能绕道便绕道吧,免得惹得仙子不快。整个山头都是她侍者,有鹿仙、兔仙、枭仙,哦,还有猫仙。莫要冲撞。” 齐帝面上神色稍稍扭曲,“是只什么样的猫?!” 钱掌柜觉得这应该不是不能说的东西,仔细回想了一下,“是只花狸……” 他再说什么,齐帝已经听不进去了,连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仿佛得了秘法一.夜顿悟般欢喜。 钱掌柜觉得差不多了,盯着苏夥,“苏公子,不才有幸赢了,还请公子兑现赌约。” 齐帝好奇扬眉,“赌注是什么?” 苏夥瞪他们一眼,扭过身就走,“不算!” 钱夫人拦住他,一脸凶相,“你这话怎么说的?你还要不要脸呐?是我当家的没告诉你他能进,还是没和你立字据啊?你要看着我当家的人善好欺,老娘就撕了你的脸、扒了你的皮。” 她不是光说说的,音还未落,手就已经往苏夥脸上撕去了。 她嫁给钱掌柜之前,泼名在外,嫁给钱掌柜后,才在家里收了性子,但那也是因为钱掌柜值得她收性子,对外人,依旧泼辣。 先前因为担心钱掌柜,没心思来与人理论,现在什么都清楚明白了,钱掌柜就算好好地出来了,一身的泥汗味,定也是遭了些罪的,就算没有,也不能平白吃这样的亏。 苏夥没防备她,硬生生被她在脸上抓出几道血痕,破相了。 “泼妇!泼妇!”他恼羞成怒,转身对钱掌柜道,“你就由着她伤人?” 钱掌柜拉着钱夫人,“夫人,可不能再动手了。” 苏夥刚觉得满意,又听得钱掌柜道:“咱们把他送到官府去,要是把他打残了,还得咱们白送银子出去。” 苏夥一口气上不来,“就算送官府去,我也给不出那东西。储物戒,整个齐国,都只有琅琊王有一个,就算有钱也没地方买。你要那东西,让我去琅琊王府偷吗?” 钱夫人噎了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这么听起来,好像是她当家的欺负人了。随即高兴起来,她当家的也会保本了,回去之后要好好地夸! 眼下,她腰一叉,肉一横,“是我当家的逼你赌的?不是你自己签的字?” 一声枭啸破空传来,空中飞下一纸,落到钱掌柜手中。 他就着光看了一眼,正了神色,“没有储物戒,就用储物袋来换,十个即可。” “甚好。”齐帝斜眼,正好见着了那纸上一笔好看的梅花篆,以及笺纸上清晰的猫爪印,嘴角微抽,会心地笑了,“大家都散了吧,莫要惹了仙家不快。钱掌柜不必忧心,他若不给,你明白拿了字据去苏府找信义君便是。信义君定会还你个公道。” “不必寻他!”苏夥一个激灵,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我自己输的,我自己还。” 葛萝抱着猫坐在树上,歪着头看着外面的闹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猫毛,“你说,葛梦为什么要闯山?” 昂呜不知道。 小花狸有些猜测,但它从未在葛萝面前说过话,并不觉得葛萝会问自己,自然也就不会吱声了。 葛萝没等到答案,抻了抻胳膊,“曲终人散戏落幕,回家睡觉去。” 然而,她并没有回小木屋,而是回了冬暖夏凉的潭水中,一睡,又是好几日。 昂呜与小花狸一个在树上,一个在岸边,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里浮现出的淡淡玫瑰金光芒。 雁荡山上,百灵祥和,盛京城里,气氛纷杂。 宠妃在雁荡山外失宠,被直接送回宫中,想uu再见齐帝一面的资格都不成,一.夜之间,宠妃失了宠的消息便传遍了宫内外。 齐帝去琅琊王府问了问小花狸的去向,顶着一脸“果然如此”的笑意去了鸿运侯府。 鸿运侯半夜被人叫醒,一肚子脾气,听到是齐帝来了,什么脾气也没了,匆忙叫赵氏起来给他更衣。 赵氏一面忙活一面道:“陛下这个时候来,可是听说了梦儿的事?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说明陛下在意梦儿?” 鸿运侯想了想,觉得甚是在理,拍拍她的手,语气温和,“你去梦儿院里,让她准备着抓住机会,就算有伤,也不能脸上太难看。” 等他到了前厅,听完齐帝的一番话,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凉的,“陛下的意思是,雁荡山里有仙女 ?要臣去将她迎出来,安排身份参加选秀?” 他一点都不怀疑仙女的身份,只是因为齐帝明着对他提出了这件事而恐惧。 “没错!”齐帝年过四十,因为这个世界开始修仙之后,能吸收灵气的人都衰老得慢些,所以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语气威严又温和,不急不缓,但正中要害,“朕想了一路,当初封你为鸿运侯,便是因为你运气惊人。此次葛梦得罪了山中仙子,本该降罪,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泄露了仙子身份,便是罪上加罪!” 直到齐帝走了好一会儿,鸿运侯脑中还不停地回响着他的话,呆愣愣的。 赵氏与葛梦等了许久也不见齐帝要来看葛梦的消息人,派人打听,才知齐帝已走,鸿运侯已经回了屋。 等她回屋,又得知鸿运侯去了老夫人那里。 她顿觉不好,忙赶去老夫人院中。 被鸿运侯吵醒的老夫人刚刚再次睡下,没有要见她的意思。倒是打听到,葛梦这回惹的是天大的祸事,鸿运侯此去,是给她兜底呢。 第9章 养猫的第九天 弥补 随着潭水翻动,天上积云,雷声阵阵,雁荡山里热闹了起来。 微蜷的长发浮出水面,少女清亮的面容紧随其后。 她弯了弯眼,“都在这里待着,看来山中无大事。” “有桩小事。”昂呜一出声,大家的声音就消失了,“葛白来了。一直在山门外跪着。” 葛萝皱起眉,不好的记忆涌了出来。 上辈子她逃出去之后,她的父母对着摄像头下跪,博得了网友们的同情,纷纷谴责她,还将她的住址挖出来提供给她的父母。 她父母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先跪求她回家。 她开门扶人,以为在摄像头前不会有事,却没想到再醒来时已经成了被送进实验室的实验体。 她对这样的行径很反感,可是这个世界很重孝道,让葛白这个生理学上的父亲这么跪自己,怕是不妥。 “多久了?” “十七天了。”昂呜转了转头,喉咙里发出咕咕声。 不知不觉,又到九月了。 葛萝看一眼几要压顶的乌云,“让他起来吧。要么走,要么进来。” 再让他跪下去,这天雷怕是要劈到她头上了。 葛萝不想理他,提了篮子去果园里采新出的果子,发现入口处多了一株小果树,红彤彤的果子有橄榄的形状,圣女果的颜色。她摘了一颗吃下,又切了块柠檬吃下。确定是神秘果无疑,此时,也当是神秘果成熟的季节。 待她将人神秘果移入园中,昂呜已经引着鸿运侯进来了。 葛萝沉默着将园中的蔬果都采入储物袋,这才出去。 鸿运侯坐在看似坟冢的木屋外,迟迟不见葛萝出现,强撑的淡定已经维持不住了。 他站起身往外走,看到缓缓走近的葛萝,大松一口气,“女儿,爹来接你回去了。” “谁是你女儿?!” “谁是你女儿?!” 葛萝只是皱了皱眉,她身边的动物朋友们已经怒吼出来了,不过,鸿运侯听不懂它们的话,只觉得入耳的叽叽喳喳声吵得头疼,“它们怎么这么吵?想必吵得你日日夜夜休息不好。” 葛萝瞧着他一副感动了自己的慈父样,别过脸不想理他。 小刺猬团成球,滚过来弹到他脚上,疼得他嗷嗷直叫,“看我不宰了你们这些畜牲!”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行凶?” 凉如碎玉的话,让鸿运侯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来的缘由和目的,身上起了冷汗。 “女儿,你救救爹,救救你姐姐,救救……” 葛萝回转头,似笑非笑,“你一直在叫女儿,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鸿运侯哑了音。 当年沐清生产后便消失不见,他忙着去找沐清踪迹,自然没想起要给孩子起名,回来后,得知赵氏要将孩子丢山里去,他就更没想给她起名字的事了。 葛萝抱起趴在石桌上晒太阳的猫,揉了揉它的头,“你走吧。不必再来。只要葛梦自己撞上来,我也不会去招惹她。” 鸿运侯脑中回转几十道弯,看着葛萝与沐清有几分相似的容貌,长叹一声,“是为父对不住你母亲,对不住你。当时太过着急你母亲的下落,忽略了你。你能给为父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葛萝瞅着他,“说清楚,你是哪里对不住。” 鸿运侯一噎。 他扪心自问,当初娶沐清,他就让赵氏让出了正室的位置,后来对沐清也是温柔小意,不曾违过她的意,连赵氏房里都没再去过。 现在要说他对不住,他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对不住沐清了。 耳边响起这些年时有人对他提及沐清时都是说他对沐清的好,更加觉得沐清的离开就是忘恩负义。 葛萝看他的神色,也猜到了他不过是嘴上好听,“鸿运侯……” “我虽然不曾给你取名,但一直派人暗地里保护你。一直留着你母亲住的院子,让人每日打扫。一直相信,你母亲有一日会回来。”鸿运侯声音微哑,“我知道你是沐清的孩子,即便在山里也能活得好好的,还能更自在。若是在府里,没有沐清照看,少不得要被磋磨。所以,一直没来看你。” 葛萝:“……”能把监视说成保护,也够能耐了。 不过,不管是保护还是监视,那些人都没有能靠近她的机会。 “过几日,陛下要选秀,为父便想为你谋一个前程。梦儿也是因此,觉得我偏心于你,才会一时冲动,做出那样的事。” 他说得情真意切,慈父拳拳之心如出拳招。 葛萝眨眨眼,“你觉得我待在侯府里都不能自保,会有在宫里自保的能耐?” 鸿运侯噎住。 这个,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他只要想办法把葛萝哄回去参加选秀就好了。 葛萝没等他说出应对的法子,又道,“你想要我去侯府为你解眼下难处,为何不直说,反而要这么遮遮掩掩?” “这……”鸿运侯讪讪,见她神色有松动,忙道,“有何要求,你尽管提。只要为父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孩子,为父想弥补你,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你母亲若得知,一定会高兴的。” 葛萝瞧着自己这辈子生理上的父亲,不由得拿他和她上辈子的父母对比一二。 眼前的人生得眉目憨实,每一句话说出来,都似出自肺腑,很难叫人不信。倒是比她上辈子的父母段位高了许多。 若不是她是胎穿,听到了沐清和族人之间的对话,知道了这场婚姻本身就是一个骗局,她怕是真要被他感动了。 “若我过去,住哪里呢?” 鸿运侯大喜,“自然是住你母亲曾经住过的院子,那院里有一□□水池,是你母亲最喜欢的。” 葛萝点点头,对这样的安排还算满意,“我从未在盛京出现过,你要如何向人解释。” “只说你年幼体弱,不好养活,送回乡下养着,直到圣旨要求所有适龄女子入宫,才被接回家便可。” “哦,原来是圣旨要求的。”葛萝笑着弯了弯眼,开心地看到鸿运侯被自己说破时裂开的脸色,“既是从乡下回去的,院子里种点东西,养点动物,正常吧?” “正常……” “你虽生我,却不曾养我,我若是想做什么……” 不等葛萝说完,鸿运侯忙不迭地应下,“自然是依你。” “那好,在这上面签字按印吧。” 鸿运侯盯着不知葛萝什么时候拟好的父女契约看了半晌,“孩子,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知道你骗了她,很生气。若是要她知道了,必不会许我去。当然,若是你不信,大可以等她出现。” “不必了。”鸿运侯脸色发白,不情不愿地签下了大名。 一道阴影闪过,枭啸长留,鸿运侯指尖一痛,来不及呼出声,便见黑影朝自己攻来,来不及反应,便见黑影从眼前闪过,拍在自己手上。 空中片刻宁静,一只猫爪拍他的手背上,在契约上留下鲜红的指印。 小花狸挑衅地朝昂呜翻了一眼,抬着右前爪,对着葛萝喵喵叫,不知情的,还当是它被人拍伤了爪子。 偏葛萝一脸心疼地将它抱入怀中,凝起水球给它细细擦拭,“拍疼了?” 鸿运侯气不打一处来,轰然起身,“既然已经说好了,今日便随我回府。” 瞧瞧。 才应下,这语气就变了。 葛萝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你想让人都知道你曾把刚出生的嫡女丢到雁荡山来自生自灭?!” 鸿运侯:“……”自然是不能的。 葛萝收回视线,“置一顶轿子,到城门外等着。” “如此,甚好。”鸿运侯走出去几步,又转回来,“我回去就给你想名字。” “我叫葛萝。”见鸿运侯面露喜色,葛萝眉心微拧,“这名字与你不无关。” 是她上辈子做阿婆主时起的艺名,取的是虽柔却韧之意,会与鸿运侯同姓,纯属巧合。 但鸿运侯不信,认定了这是沐清还对他有余情的证明,离开时脊背都直了不少。 昂呜方才出了手,心里却并不认同她的决定,“帮他做什么?靠头半身血耀武扬威的小人。” “一是为还尽生恩。二是为母亲讨债。”葛萝笑笑,“第三嘛,我母亲留下的气运,与其继续留给他们,不如让我来用一用。” 于她而言,不过是出一趟门,除了随身的东西外,都不必带走,有大家守着,也不会出事。 稍稍检查了四周,带着银子,便往河边去。 昂呜还是不放心,“他很邪门,连你母亲都会被他骗,栽在他手里。” 这个问题,葛萝也曾想不明白,但是这些日子,她又有了些进步,“昂呜,你知道鲤鱼跳龙门吗?” 昂呜歪了歪脑袋,在她左前方的梧桐木上停下,“你和我们说过,是神仙的事,鲤鱼跳过了龙门,这成龙,没跳过,就死。 ” 还是身死魂消的那种。 “你不会要去吧?” 跟在葛萝脚边的小花狸抬起猫脸,等着她的答案。 她笑了笑,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若是寻常鲤鱼,没跳过龙门身死魂消,若是身怀大气运的锦鲤没跳过去呢?” 第10章 养猫的第十天 进京 葛萝这些年最大的疑惑,就是拥有大气运的鲤鱼精沐清怎么会遇上葛白这样的渣渣。 她自是不会怀疑沐清的身份和能耐的,但也因此,在知道自己也有这样的气运之后,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有种怀璧其罪的危机感。 她不知道沐清是否尝试过去跳龙门,只是做了个假设,突然就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跳龙门处处危机,一处纰漏,便无法跳过。 她假设沐清跳龙门失败,意外到了这个世界,被葛白所救。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人,葛白是怎么知道沐清的能耐,从而将妻降为妾,也要娶沐清进门的? 葛萝弯着眉眼问昂呜,“总不可能是他真的对我母亲一见钟情吧?” 昂呜转过脸去对着梧桐树干,好一会儿,回转脸来,“什么叫一见钟情?” 树下空荡荡的。葛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连那只小花狸也不见了。 它歪着头默了默,一想到小花狸越来越黏葛萝了,有可能替代它一直陪在葛萝身边,就觉得心里闷得慌,这可是它第一眼瞧见就觉得喜欢想要守护着的,是它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现在,这个朋友的朋友越来越多了,它从唯一变成最亲近,眼看要变成只是其中一个了吗? 它张开翅膀,压抑地低旋着,整个雁荡山都因为它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变得格外安静,直到它飞离地界,看到葛萝冒出水面的身影,才心情愉悦起来。 葛萝小心地瞧了瞧四周,听到傲气的喵喵叫,放心地飞出水面。 落到地上时,鱼尾和水汽都消失不见,只一双如蒙了雾的眼彰显着她曾在水里待了许久。 她对鸿运侯府一切未知,并不打算第一天就带动物朋友们过去,但真在这里看到等在水边的小花狸时,心里抑制不住地欢喜。 捞起小花狸,给它做了个“全身按摩”,对着它湿漉漉的可怜眼,笑得花枝乱颤。 听到枭啸声,她才收了手,仰头看向昂呜。 小花狸竖起金瞳,湿意未褪的眼中露出被打扰的凶光。 扁毛畜生,不管是哪一只,都是和它不合的! 它的目光存在感太强,昂呜想不注意都不行。 后者眯了眯眼,看在这只猫连灵智都没开的可怜份儿上,凶巴巴地回瞪一眼,落到离葛萝不远的地面上,长且宽的翅膀将地上的砂石带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小花狸挑衅地翻个白眼,闭上眼,便让原本准备将它放下的葛萝改了主意,转而将它小心地圈在臂弯里,对昂呜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昂呜:“……” 被往后排了的猫头鹰喉管里发出不悦的咕咕声,落在葛萝耳中,是完整的话,“我和你一起去。” 葛萝诧异的神色被它捕捉到,它更不悦了,“不高兴?” “当然高兴。”葛萝笑弯了眼,眼里的水雾散开,“只是刚才见你生气了不想理我,没想到你会来。” 猫头鹰心里的不悦被成功抚平了,“那些都是你猜了,我觉得还是鸿运侯有问题。遇到他,你的气运不一定能保护你。我得跟着。” 它转了转枭头,颈间的翎羽炸平,又补充一句,“你不同意,我也跟着。” “当然同意。”葛萝连连点头,“有你在,我才能安心。” 连沐清都曾在鸿运侯手里栽过,她自然不会托大。 猫头鹰转了转眼,又想去找颗梧桐树面壁了,见到挑衅地摇晃着的猫尾,好心情淡了下去,震开双翅,飞上云霄。 葛萝先进城给钱掌柜送了蔬果才回到城门处,鸿运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正招呼着人再往雁荡山去一趟,回头见到葛萝,大松一口气,“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知道我们在这里等了多久吗?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葛萝淡淡扫他一眼,“养不教,父之过。鸿运侯这是在教训我?” 鸿运侯一噎,见周围已有人听见动静瞧过来,板着脸按下不提,“上轿。” 等了一会儿,没见葛萝动,心道不好,“还有什么事?” 葛萝垂了垂眸,“鸿运侯忘了自己今日签了什么了?” 鸿运侯的脾气起不来了,放软了语气,“上轿吧。你祖母还巴巴地等着瞧你呢。” 葛萝扬起唇,从他身边走过,低声道:“以后若忘了,我还会提醒你。母亲知道的事,我都知道。如果你不想我提醒你,咱们还和以前一样,我回我的雁荡山过我自己的日子。” 鸿运侯在原地僵了片刻,额上冷汗淋淋。 这不是接了个女儿回去,是个祖宗啊! 可他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 葛萝轻言软语,看起来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并没有威胁他的意思,可他就是感觉到了不安。 葛萝狐疑地打量他片刻,见他脸上神色变化得如染色盘,笑了起来,“进城吗?” 小花狸收了眼里的凶光。 鸿运侯感觉到危机消失,松了一口气,如慈父一般颔首,“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莫再说伤感情的话。为父以后会注意的。走吧。” 不过,才进城不久,轿子就被葛萝叫停。 她冲出轿子,扶着墙根吐了个天昏地暗。 大意了,她两辈子第一次坐轿子,竟然晕轿。 鸿运侯匆匆下轿,神色古怪,“你不是喜欢坐轿?” 葛萝:“???” 她生无可恋地扫他一眼,没力气接话。 鸿运侯:“原本,我是坐马车过去的,你说让准备轿子,我才……” 先前那种危机感再一次出现,他顿时卡了壳,小心探问,“要不,我现在去准备马车。” 葛萝摇摇头,靠着墙停了一会儿,才道:“算了,走走吧。” 这若不是葛萝说出来的,鸿运侯就一巴掌拍过去了,“从这里走会去,要走大半个时辰。” “没关系。”葛萝取出水来漱净口,又将水囊收起,“不会比山路难走。你可以先走。” 鸿运侯又噎了。 他怀疑葛萝是故意在不断地提醒他作为父亲的失职,可是仔细看葛萝的神色,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能先走,也无从发作,他便闷声跟在葛萝身后。 可他养尊处优惯了,走一会儿便累得直喘,忍不住道:“路上宵小甚多,我们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葛萝已经好了许多,闻言惊讶,“天子脚下也敢行凶作恶?!陛下也不管管吗?” 鸿运侯:“……”这不是劝她听话的说辞吗? 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了。 “行吧。坐马车。我去前边看看。” 葛萝终于松了口,鸿运侯感动不已,自然应允。不一会儿,见她带了个形容可怖的黑丫头回来,三魂七魄被吓掉了一半,“我是你爹……” 你不能把我杀在巷子里。 “嗯。然后呢?”葛萝抱着小花狸,狐疑地瞧他一眼,觉得他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便不想深究,“我买了个丫鬟。” “原来是丫鬟啊……”不是要杀他…… 鸿运侯松一口气,随即瞪大眼,“你怎么买个这样的丫鬟?!” 黑丫头又黑又瘦,个子也矮,看着就觉得磕碜。 葛萝也知道黑丫头的外形不太好,不过她不在意,“不是以鸿运侯府的名义买的,我自己买的。” 黑丫头往前走了几步,一拳打在墙上,一面石墙上便裂出了蜘蛛纹,“我有能耐的。吃得多,但是力气大,姑娘说担心在路上遇到宵小,刚才就试了我的功夫,来十个八个宵小都不在话下。” 鸿运侯两眼一黑,这回是真的想晕了。 葛萝这丫头简直邪了门,说什么就来什么。这黑丫头的拳头就砸在他耳边,轰鸣作响,让他有种自己随时能变成墙的错觉,一直到回府,耳边轰响未歇。 小花狸懒懒掀起眼皮打量着这个叫锍埝的丫头,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不过,它这几个月没有头几个月恢复得快,只记得清楚这几年的事,久远些的,还封着呢。 鸿运侯身子不适,入府后便回了屋,请大夫诊治,另派人送葛萝去故苑。见老夫人的事,便安排到了晚上。 葛萝对此并不在意,第一时间将故苑转了个大概。 这是鸿运侯为沐清特别建造的院子,比鸿运侯的院子大一倍,前屋后泉,引的是活泉水,四周围得密实,只有几颗鱼珠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她瞧着欢喜,跳进池水中化出鱼尾,美滋滋地泡着打了个盹,直到听到锍埝唤她,才不舍地从水中出来。 锍埝见她无事,大松一口气,“姑娘再不出来,我就要砸了这堵墙了。” 葛萝缓缓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在这里是与在雁荡山不同的,也意外自己从才相处了不到半日的锍埝身上感受到了关切,笑了,“没关系的。有毛孩子守着。” 锍埝的精神气顿时卸了,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头,“哦。” “等等。”葛萝叫住她,“你手里拿的什么?” 锍埝复又精神起来,“是侯爷让人送来的衣裳首饰,说让姑娘装扮一番,然后去见老夫人,陪老夫人用晚膳。” 第11章 养猫的第十一天 家人 葛萝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没觉得有哪里不妥。穿得齐整,发丝无乱…… 锍埝快速眨眨眼,“姑娘已经很好看了,不装扮也没事。” 葛萝打量着衣裙,“换上吧。” 黑丫头将托盘转到身后,一脸义愤,“姑娘不必委屈自己。不想换就不换,他们要是敢欺负你,我打爆他们的头!” 葛萝错愕,随即笑了,“没关系。我本来也想看看这些衣服和我身上的有什么不同。” 她身上穿的,是她闲时自己做的。 在这以前,与她打交道的只有钱掌柜,她住在深山里,自己想到什么样子的衣服便做什么样子的,今日走在路上,发现自己的衣裳与旁人的不太一样,此时拿了新衣,更回诧异地发现,自己不会穿。 锍埝似乎信了,将托盘呈到她面前,想要给她帮忙,又无从下手,“这布料太细了,我碰不得……” 她手上许多粗砺老茧,一碰便刮丝。 葛萝瞧着衣料花样甚是看好,拿在身上比了比,便放了回去,“不必换了,咱们这就去见老夫人吧。” 锍埝不明所以,不过葛萝说什么就是什么,亦步亦趋地跟上,细细叮嘱,“姑娘,我打听到了,你以前不住在这里,一出生就被送走了。现在他们把你接回来,一定没安好心。你不必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千万别受了欺负不吭声。” 丫头个子还没她高呢,就张口闭口地要保护她。 葛萝听着觉得有趣,“你今日被人欺负时,怎么不还手呢?” 锍埝愣了一下,“不能还手。” 葛萝瞧她一眼,想问为何不能。 但想到谁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又将心思收了起来。 锍埝抬头瞧引路和的小厮,压低了声音道:“贵人说,我要在那里天天等,能等到不嫌弃我的,就是我的主人。但在我的主人出现之前,我对谁都不能还手。不然,就没有这份好运气了。我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贵人?! 葛萝若有所思。 在这个世界,似乎遇到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 她会决定买下她,一是因为看到她明明把身后的墙都按裂了却不还手,二是因为她奇怪的名字。 锍埝没等到她接话,抬头瞧她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姑娘,我不走,就算再遇到那个贵人也不走。我是签了死契的,生死都是姑娘的人!” 葛萝回过神来,哭笑不得,“我几乎花光了所有银子才买下你。” 又是正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的,自然不会不要她。 锍埝则以为她后悔了,真的要哭了,“我可以少吃点。姑娘先吃饱了,我再吃。” 葛萝:“……还不至于饿着你。” 不过,也确实觉得是要赚些钱才好,小丫头不能总抡拳头,得有合适的武器。回头要向钱掌柜打听打听。 锍埝不信,但也不敢闹着惹葛萝不高兴,低着头闷闷地跟着,羡慕葛萝怀里的那只猫。 吃得少,毛色好,什么也不用说不用做就能得主人喜欢。 第一次见老夫人,不清楚老夫人的喜好,便将小花狸放在院子里,让锍埝护着,自己走了进去。 屋里的圆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首位上一头霜雪的,自然是老夫人冯氏,她左下手是鸿运侯,右下手空了一个位。余下的位置,坐了两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女子,其中一个梳着斜髻,所有的头发都挽了起来,另一个瞪着她,似曾相识。她猜测那是葛梦。 少女的下手,又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瞧起来十三四岁,听到门声,第一个看过来,眼睛亮亮的,“你就是爹说的二姐?看起来怎么和我一样大?” 葛萝笑着颔首,这种开篇,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本以为有一场热闹,却是没有。 少年走到她面前,抬手在她的头上和自己鼻前比划,“还没我高,我可以当你哥哥了。爹让我以后护着你,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我叫葛辰,小二姐,你叫什么?” 葛萝虽因着上辈子的关系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还是被他一声“小二姐”逗乐了,也觉得有些亲近,“我叫葛萝。” 说着,向老夫人行了一礼。 “萝儿快坐过来,别理那浑小子,坐你祖母身边。”鸿运侯笑容可掬,慈爱里又多了些讨好和恭敬,让葛萝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短短的时间,鸿运侯就和换了个人似的。 鸿运侯见她肯给自己面子,心花怒放。 下午回来之后,他把这些事情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邪门,意识到葛萝可能和她的母亲有一样的能耐,就算没有,只要沐清知道他能善待她,就一定会高兴,弄不好哪天就回来了! 别人都说他运气好,可他知道,好运气之间也是有差别的。沐清走后,他的运气就一年不如一年。若早知……他就不该由着赵氏把葛萝丢山里去。 想明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将仙子迎回家中的消息给齐帝送去,很快,便得了十日后选秀的通知。 齐帝的选秀是为了谁,还用想吗? 他很快就能是齐帝的泰山啦! 他满心的算盘在看到自己母亲对葛萝冷淡的脸色时,碎裂开,“母亲,萝儿回来了。您瞧瞧。” “我瞧着呢。老婆子没瞎。”冯老夫人的脸色没有太多的变动,目光从葛萝身上扫过,往她身后看了看,“怎么没见清儿?” 得知沐清没有一起回来,冯老夫人脸上的失望流露出来。整个人也恹恹的,没了味口,得知葛萝有了婢女,不需要她安排,便没有再说别的,随便用了几口,称身子乏了,让人扶着离开。 气氛一时尴尬,葛萝却松了一口气。 她一个人待惯了,突然面对有这么多人的场合,一点都不自在,倒是桌子上的吃食比较友好。 赵氏转了转眼,笑着对葛萝道:“娘还以为是夫人要回来了,巴巴地等了一下午。这叫,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她哪里知道,人家根本就瞧不上我们。连我们给准备的衣裳都不穿。就算回来了,也没把我们当自己人。” 她慢悠悠地把话说完,却见葛萝正眯着眼喝汤,半点反应都没有。顿时觉得自己一番心思打了水漂,偏鸿运侯还换了位置,与葛辰一左一右地往她碗里夹菜。 她重咳一声。 没人理她。 她又重咳一声。 葛辰抬起头看她一眼,“娘,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让人把饭菜给你端过去。没见着小二姐都瘦成这样了吗?人家是在乡下长大的,不是在府里长大的,身体没跟上。你把大姐十七岁时的衣裳拿去给小二姐穿,人家怎么穿得了?” 葛萝被送走时,葛辰还未出生,听说被送到乡下的二姐姐回来,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见赵氏和葛梦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不欢喜样,还以为是个什么讨人嫌的怪物,真见着了,被她圆得可爱的脸和娇.小的身形惊住,只余下满心的懊恼。 他要是能早一点知道有这个姐姐存在,一定早早儿地就把她接回来了! 赵氏噎住,还未接话,鸿运侯倒是板了脸,“让你给萝儿送衣裳过去,你送的旧衣裳?!” “你是怎么当家的?” 赵氏先前的得意全然不见,瑟瑟道:“老爷,您怪我?我辛苦操持这个家十七年,你竟然为一了一点小事怪我……” 葛萝听明白了。原来不是鸿运侯的意思。 只要不是鸿运侯故意给她下马威,她就不在乎了,眼见着要起戏了,她却更想好好吃饭,“我住不了多久,穿自己的衣裳挺好。” “那怎么行?”葛辰不高兴了,“娘,你这事真的做得不地道。操持了这么多年,就算捡旧衣送人,也要瞧瞧合不合身的事。” “娘一直在照顾我。爹今日突然交待,娘哪里有时间准备?”葛梦抬头瞪自己弟弟一眼,发红的眼看向鸿运侯,“爹不是怪娘,是在怪女儿。怪女儿没早些把她带回来。怪女儿丢脸了。” 被无视的葛萝:“……” 行叭。 你们要闹就闹,鲤鱼精要吃人间饭。 鸿运侯一肚子的气,面对长女的委屈时,发不出来了。 “大姐,这件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葛辰一个头两个大,“你不是不自量力地去雁荡山里惹事丢的脸吗?说起来,如果你那几天去接小二姐,没有去雁荡山,那你也不会丢脸了!” 他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睁大眼睛,“原来是这样!你不愿意接小二姐回来,所以付出了雁荡山!那你还真是活该丢脸!” 葛梦被弟弟挑起了火气,两姐弟一句说得比一句激烈,一个面色发青,一个眼中闪雷,眼看就要打起来,而话题中心的葛萝,已经认认真真地吃掉了碗里的吃食,将离自己很近的皮冻端到自己面前。 鸿运侯挡住一双儿女,冷哼一声,“十日之内,给萝儿准备好入空选秀的衣裳首饰,要是这次再出差池,定不饶你。梦儿……”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萝儿刚回来,你带她去露露脸,让人知道,咱们葛家的明珠回来了。” 葛萝舀一大勺皮冻放入嘴中,眨了眨眼,不知道大家都在说什么,但都瞧着她,笑一笑总没错吧,“清凉爽口,入嘴即化,这做皮冻的手艺到家了,能在这个季节做出这么好吃的皮冻,高手啊。我能拜师学下这门手艺吗?” 上辈子,她见着想学的东西就会说这样的话,不知说了多少遍,这辈子,还是头一回。 说完就发现整个屋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消失了,大家看她的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第12章 养猫的第十二天(捉虫) 吃虾 葛萝从认真吃饭的状态里抽离出来,纠结地看着一桌大半未动的食物,又看向鸿运侯,不明白了,“真的很好吃啊。” 为什么他们都不吃呢? 鸿运侯对葛萝的印象还停留在被逼着签下契约和被提醒态度不够好的时刻。这会儿瞧见葛萝乖巧得不像话的样子,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他忍不住抬起手去揉葛萝的头,突然感觉到有可怕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后心发凉。警醒地收回手。 这是葛萝,不是沐清,就算是他和沐清的孩子,也不是沐清那么温和的性格。 她可以用最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却让自己感觉到脖子上有刀的恐慌。 鸿运侯重新坐下,“都坐下,好好吃饭。以后,都不许再在饭桌上吵架。不然就别吃了。” 说完这一句,那种仿佛要随时割掉他脑袋的感觉消失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果然,葛萝和沐清是不一样的。 沐清是骨子里就柔得水一样,葛萝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 这样的人要是当了娘娘,他哄好了还好,一个不高兴,翻脸不认他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他对葛萝又恭敬了几分。 葛萝不知自己被鸿运侯打上了假乖顺的标签,在自己提出要将一般还没有人动过的鸡蛋肉羹带走没有受到阻碍时,她觉得在葛家生活也不是全无好处了。 小花狸不让锍埝碰,团在窗口,见葛萝出来四下张望,便仰起毛绒绒的脸,轻轻地喵了一声。 葛萝笑容荡开,欢喜地将它抱起,“毛孩子,走,咱们回去了。” 小花狸眯了眯眼,不太高兴一直被葛萝叫成毛孩子,那只丑鸟也有毛,也该是毛孩子,却在葛萝嘴里有自己的名字。 可这点不高兴在人葛萝摸头安抚下,很快就变得一点不重要了。 有时,理智会告诉它,自己不是一只猫,不该如毛宠一般享受这种爱~抚,但在气运面前,适当低低头也是无妨的。等它恢复了,变回原来的样子,谁也不会想起来它曾经做过一只猫。 只有自己身边的神侍和齐帝…… 宁涵带着八千人已经失踪几个月,齐帝既没有再派人去,也没有要寻人的意思,得知陛下定好了选秀的日子,却没有通知自己主持,宁皇后怎么也坐不住了。 她主动去寻了齐帝,绝口不提宁涵的事,只道真心为齐帝分忧,也没能拿到主持选秀的资格,倒是被允许在正式选秀前借长公主的别庄开一个花会,让所有参选的秀女都先经过一过她的眼。 于是,葛萝就与葛梦坐上马车,前去花会。 葛萝想了一.夜的赚钱法子,没想出来,倒是差点将怀里小花狸薅秃头。一直到天蒙蒙亮才睡下,不多时就被冲进来的葛梦叫醒。 她困着呢不想理,眼见锍埝要和葛梦打起来了,一个激灵,赶紧起床。 锍埝力气大,但与天之骄子葛梦来比,完全不是一个段位,身上带了好几处伤,直心眼的丫头将后者当成了第一个要防备的敌人,对她横眉瞪眼。 眼看时辰将至,葛梦不好再发作,便将火气集中在眼里,坐在马车里一直瞪着葛萝,仿佛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给烧了,偏偏葛萝闭着眼又睡了过去,不知梦到了什么,露出甜美的笑容,还将她的毛裘披风抓去怀里揉了几把,紧紧抱着。 她愤愤地要把披风扯出,但鬼使神差地只扯了几根白毛,便别过脸去看向窗外,在下车时看到皱成一团的毛裘披风,怒吼声直冲云霄:“葛萝!” 于是还未进宫,“乡下归来”的葛家嫡小姐葛萝把庶长姐得罪狠了,在家并不受待见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齐帝闻言颇为好奇,派人打听是怎么得罪狠的。 怎奈马车周围守着一个瘦瘦小小黑丫头,一拳能把门前的石狻猊脑袋打出坑来,凶巴巴地不许任何人靠近,马车里传出来的声音,也就这两句罢了。 宁皇后却因此上了心思,不觉得齐帝会看上刚从乡下回来活的的毛丫头,倒是葛梦,是盛京城里实力数一数二的修炼者,年过二十有三,求亲者无数,却一直不肯嫁人。 回想起来,此女一直是眼高于顶的样子,不会轻易把人放在眼里,莫不是一直瞧中的就是皇后的位置? 葛梦不知自己成为了皇后的敌人,黑着脸走进别庄,脚步越走越快,等到回过头看时,已经不见了葛萝的身影。 纠结片刻,继续往前走。 她答应了鸿运侯带葛萝来,可没有答应要照看她,跟在后面走,都能走丢,怪不得她。 葛萝这会儿是真的懵了。 突然被葛梦吼的那一嗓子,她好似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个“家”中。 每每拒绝了父母的要求,便能听到父亲的喝骂,母亲歇斯底里的斥责。仿佛她做了天大的错事,天理难容。 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她有了新的人生,可那种感观袭来的时候,她脑中发空,拼命地呼吸着,她的身体仿佛成了黑洞,吸纳着周围的灵力和气运。 等到听到锍埝的声音稳住身形走下马车,正好看到葛梦走进别庄中。 别庄里到处都是人。 她不适应人多的地方,但想到自己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便鼓起为数不多的死宅勇气,叫住一个看着就不会像葛梦一样发脾气的侍女小姐姐问路到了湖中亭。 亭里已经坐满了人,自家长姐就坐在所有人的中心,被大家簇拥着,有说有笑。 她找了最偏的位置坐下,便有侍女端上茶水瓜果点心。 葛萝听力好。不必竖起耳朵,也能听到她们在说什么,有夸葛梦大度的,有夸葛梦实力的,也有向葛梦请教的,还要告诉葛梦要如何对付一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的。 葛萝对人后八卦没多大兴趣,入耳了便听一嘴,没听清也不在意,倒是桌上的白虾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今日前来的秀女都是官家女子,在家中多多少少有父母提点,要在今日的花会上注意仪容,自然不会碰这种吃起来费事脏手的东西。 葛萝就没这方面的顾忌了。鸿运侯不敢提点她,赵氏巴不得她出丑,不会提点她。 她上辈子就爱吃虾,这辈子在雁荡山上待着,还没吃过虾,正好过个嘴瘾。 水煮到肉色发红的薄皮虾蜷成了圈,一看就是新鲜活虾下锅的。 她轻轻剥开虾壳时便有汤汁渗出,入口鲜甜。 一只原味,一只沾醋,一只沾酱…… 舌尖的味蕾得到了满足,心神都变得轻快起来。 正吃着,察觉到裙摆被扯动,她便往旁边挪了挪,目光依旧停在白虾上,没有分出半点。 才又吃了一颗,一条黑棕的毛尾巴缠上了手腕。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中毒出现幻觉了,可自己吃的是白虾,又不是没熟的见手青,怎么会出现幻觉嘛。 顺着那条毛尾巴,瞧见在她宽大的袖下探头的小花狸,慈母心软成了慕斯心。 因是长公主与皇后的花会,不能带小动物们过来,她将小花狸留在故苑了。 可怜见的小猫咪,从对她不理不睬到现在一时不见都会自己寻来了,知道躲在她的袖子下不被人发现! 她几乎可以想见小花狸在瞧不见她时急得团团转咬尾巴的场面。捞起它塞入宽大的袖中藏好,继续剥虾,只是由投喂自己,改成了投喂小花狸。 小花狸在被塞进袖子的那一瞬便扭动猫身回转过来,一脸不满,弓着身子要弹出去。 它本来难得空闲一日,要回琅琊王府安排些事情,还要去见一眼齐帝,告诉他选葛萝为他的王妃,好让她在人间活得足够自在,却没想到,突然发现齐国气运和周边的灵力都朝一个方向涌去,消失了。 以为葛萝出了什么事,撇下崖狼匆匆赶来,发现象消失了,而它的“主人”在与一众贵女格格不入地在吃东西,分明没注意到自己身上气运流转得比先前强了许多,也没注意到整个盛京的动物都因此躁动了起来。 它潜过来提醒她,却没想到被她不耐烦地挥开,幸而爪子勾住了她的袖摆,又被她带了回来,厚重的袖子盖在它身上,压着它的小身板喘不过气来,只能努力抻着脸,拿尾巴去缠她。 结果这位半妖姑娘一点都没体会到它的用心良苦,竟然将它塞袖子里了! 小花狸一身毛刚竖起来,便见贴到鼻前水盈盈的虾肉,上面来裹着她的淡淡灵力与气运。 一身的毛缓缓柔和下去,就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吃了虾肉,顺便卷着她的指头舔了舔,吸收溢出的气运。 没出息地想着,就吃一颗…… 而后,又吃了第二颗…… 继续为自己找着理由:塞袖子就塞袖子吧,为了修补自己的气运,受些委屈也是没关系的。 给她做宠物,也算是一种偿还。 有它在,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动物也靠近不了她。 葛萝不知小猫咪心里也能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发现它连指尖的汤汁都没放过,惊喜不已,突然间,就发现了赴宴的新乐趣,悄悄地,把自己的身形藏到了角落里,谁也见不着。 然而,周围突然变得格外安静。 第13章 养猫的第十三天(捉虫) 抓包 齐帝盯着葛梦看了半晌,问身边的人,“不是说鸿运侯将养在乡下的二女迎回来了,葛梦颇有长姐风范,主动带出来认人吗?怎么没见着她身边有眼生的?” 鸿运侯今日伴驾,听得这句,皮子生紧,踮起脚看去。果然如此! 本该待在葛梦身边葛萝全然无影! 他不会觉得是葛萝寻了理由躲起来了,只觉得葛梦拎不清,心中甚是失望。 这里的动静传到宁皇后耳中。后者心下冷笑,自己果然猜中了齐帝和葛梦的心思! 齐帝受不过她的恳求,允她开这个花会不过是借口,怕是想要借她的口夸赞几句,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把人迎进宫里。 若没有宁涵的事情在前,她还不觉得葛梦能威胁到她,眼下,是断断容不得此女的。 湖心亭不大,但地基打得甚是夯实,在亭外还种了几丛灌木,几处可供歇息的桌椅。 宁皇后与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站在灌木后,听着葛梦对人抱怨从乡下归来的葛萝如何不懂事地在家引起她父母不合,如何毫无形象,看长公主越来越不满的脸,轻叹一声,“都说鸿运侯大小姐是个傲气的,不过是抓皱了披风,就要闹得人尽皆知。以后,咱们可得避一避她的风头。” 避什么风头? 长公主疑惑地瞥了宁皇后一眼,“本宫是长公主,嫂嫂是皇后,要避也该是别人避我们的风头。” 说完,也不管宁皇后是什么反应,从灌木后走出来,“本宫听了你满嘴的对嫡妹不满,不知在坐的哪位是你的嫡妹?” 葛梦义愤的脸色裂开,一阵青一阵红。 她的实力在齐国是属一属二的,以往长公主见她也是要给她几分礼待的,今日却是冷眼相看,神色里多有不满,甚至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落她的面子。 很自然地,她就想到了自己在雁荡山的失利。 她所有的不顺,都是从雁荡山开始的,都与葛萝有关。 她拉下脸,“葛萝进府之后就闹得家宅不宁是真,不将长辈长姐放在眼中是真,今日险些弄坏我的披风也是真。臣女不计前嫌带她出来,还要如奶妈子一般照管她不成?” “没长一副奶妈子样,倒学了一副奶妈子的口舌。”长公主冷哼一声,“那就是说,你作为长姐,把妹妹带出府之后,便可以随意丢弃了?不知进没进府,不知她身在何处,不知她是否安好。看来你对她也就那样,为长不慈不友!” 葛梦气血上涌,却又如有冰水灌顶。 长公主虽不少与人亲近,但对她一直客气,今日这般,显然是对她恼怒至极了。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人,让其这般与自己作对。 皇后从一边走出来,笑着拉住长公主,在葛梦开口前道:“今日借你的地方办花会,惹得你不高兴,倒是我的不是了。我该向你赔罪。” 葛梦听着这话,心里更加不服。心知若是现在不解释清楚,等花会结束后众人将这事儿传出去,她的名声上就要多加一败笔了。 她欲待争辩。 皇后不给她这个机会,笑意如常,“葛大姑娘,不必多说,只消回答长公主的问题,葛家二小姐在哪?本宫与她的母亲曾有些缘分,甚是亲近,当初还为她们母女的不幸伤怀许久,得知她还活着,只是体弱被送去了乡下,甚是欢喜,巴巴地想要瞧她一瞧。” 葛梦心下一沉,发现连皇后待她都不如往常和善。竟暗指她故意攀扯其它。 可她哪里知道葛萝在哪里? 她还对这次选秀抱有期待,不好驳了皇后,四下张望,却当真不见葛萝身影。 心下真的急了。 长公主冷笑,“若是她没进来,就是你当长姐不当。若是她来了,你却还在这里说这样的言论,那你的品行就更值得推敲了。在外人面前都敢欺负她,更别说人后如何了。皇后嫂嫂,选秀是大事。品行当放在前头。” 这话说到了宁皇后心里,她借着这话头便当众将葛梦除名。 葛梦气结,也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一截嫩黄裙摆。猛地扒开众人,“葛萝,你竟然躲在这里!” 她两眼发黑,指着葛萝,险些咬到自己的乱说舌头,“你分明来了……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声?!” 然而…… 专心地剥虾投喂小花狸的葛萝并没有听到她的话,只疑惑小花狸怎么还没吃完就停了,倒是被影响到食欲的小花狸金瞳竖起,朝葛梦的方向看过去。 葛梦顿时觉得整个身子都冷了下来,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掐得她呼吸不顺,她挣扎着出声,“你……说……” “话”字还未说出来,那种窒息感更强,她涨紫了脸。 周围安静下来。 有把葛萝当成傻子的,也有从葛梦的表现中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更多的则是觉得葛萝实在过分。 如果葛萝一出现就让她们知道她来了,她们最多嘲笑几句,便短了兴趣。不会再揪着她不放,不会叫长公主与皇后抓了葛梦的短处。 也有觉得庆幸的。 葛梦要颜色有颜色,要实力有实力,还有个运气惊人的爹护着,该是这次选秀的不二人选。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好运气用完了,选秀圣旨下来之后开始,她就出奇的不顺,先是去一趟雁荡山遇了挫,而后造谣雁荡山惹怒山中仙子,再到如今…… 瞧她带出来的人,也不知道先在家中好好教一教,到这样的场合还吃水煮白虾。 她们喜欢沾好运,远霉运,不自觉地对葛梦都疏离了几分。 葛萝终于从周围的安静和小花狸的异样中察觉到了异样,困惑地抬起一双水润的大眼,第一反应就是小花狸被发现了。 她快速地眨眨眼,有种被围观的不自在,“不能吃吗?” 皇后见着这种全无心机的小姑娘就觉得欢喜,怎么瞧怎么觉得比葛梦顺眼,纡尊降贵地蹲到她身旁,拿着帕子为她拭去唇边酱色,“你很喜欢吃?” 葛萝又眨眨眼,不太明白这位穿着格外华丽的妇人是谁,为什么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但瞧着不像是发现了她的小花狸,还是老实的点头,“喜欢。” 顺便,把小花狸的圆脑袋往袖子更深处按了按。 小花狸:“……” 行叭……反正没人瞧见,她高兴就好。 竖起的金瞳收起,落在葛梦身上的窒息感顿时消失。后者迟疑不定地盯着葛萝,倒是没有立时出声。 宁皇后越看越觉得喜欢,“如实回答本宫几个问题,本宫便带你换个地方,想吃多少都可以。好吗?” 众人对葛萝露出羡慕的目光。 难得皇后抛出橄榄枝,只要抓住这个机会讨好了,以后进宫也能舒坦许多。 葛梦的脸都快拧起来了,不再顾及皇后表现出来的对自己不待见,正色道:“娘娘。萝儿才从乡下归来,并未学得什么规矩,还是以后再让她进宫向您请安的好。” “是吗?”皇后笑意越发浓了,觉得葛萝就是她的福星,“连你的规矩都没学好,又能教好她什么规矩?本宫觉得,该派几个嬷嬷到鸿运侯府,好好地教你几年规矩。” 这话一出,等于说将她在这次选秀中除名了。 她是这次选秀中,最被看好的,也是第一个被除名的。 一股凉意从头顶直灌而下,她突然反应过来,抓着葛萝道:“你说,我刚才说的,哪一句话说错了?” “你说!” 葛萝被她扯得把脸皱成了包子,用力挣扎。 倒不是觉得疼,而是担心袖子里藏着的小花狸被伤到。 长公主唯恐皇后受伤,拉着皇后往后走了几步,看着葛梦眼露凶光,心惊不已,“葛梦,有话好好说。你别乱来!” 若葛梦真要在这里动手,怕是带到别庄来的所有侍卫合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毕竟,像葛梦这种天资好运气好实力也好的修炼者在整个齐国都是凤毛麟角。 葛梦不理她,只盯着葛萝,“你告诉大家,我刚刚说的都没错。” 葛萝被这么多人盯着,心里颇不自在,看着葛梦眼里一点一点聚起来的恳求,又心软了些,决定做件好事,但在这之前,她得先弄清楚,“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葛梦面上的表情凝住,缓缓裂开。周围的气氛中也变得越发古怪。 葛萝察觉到了。 原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场合,现在更不喜欢了,连虾也不要了,笼着袖子想往人群外挤,“我来的时候你们就在说故事了,我没听着头,就觉得没意思,也挤不进去,就坐在角落里吃东西。真没注意你们后来又说了什么。” 自己吃的时候没注意,喂小花狸时,更不会注意了,光防着被人发现就要费她不少心神。 葛梦如坠冰窖。 葛萝这番解释的话对于她来说如同凌迟。 葛萝都听到了,为什么还能事不关己地去吃虾?因为在她眼里,这事就与她没关系!也就相当于告诉大家,葛梦又在造谣。 是的。又。 继造谣雁荡山后的又一次造谣。 葛梦才想到,周围已经有人指出来了,一众人看向葛梦的目光都带着指指点点。 本是天之骄女,非要自降身价! 第14章 养猫的第十四天 讨债 “别怕。”皇后笑着对葛萝招手,“跟本宫走。她不敢拿你怎么样的。本宫那里有很多白虾,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葛萝摇摇头,“我吃饱了。” 若是事不关己,她还是能很开心地坐在角落里吃虾看戏的,扯到自己头上,自己好像还说多错多,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葛萝!”葛梦目光直直地盯了她片刻,转而看向四周,竖起起誓指,“我葛梦在此起誓!” 众人顿时肃然。 听说前些日子有人被逼起誓,结果那人撒了谎,没多久就应了誓,死相那叫一个凄惨。 那还是道听途说的事情,比不得亲眼瞧见的有趣。 “大可不必……”葛萝也听动物朋友们闲话时说起过听来的趣事,对起誓一事怀着敬畏,出声阻止,然而,葛梦已经顺势说出来。 “今日之事,若有半句虚言,必得天降惩处。” 葛梦心下生出一丝窃喜。 起誓应誓之事,她先前就去打听过。那人是了灵力的起的特殊的誓,她只是随便起誓,即便自己今日说的确有感情上的偏颇,有些夸大,也不可能应誓。 这样,她便能绝地反击。 葛萝坐在亭外,她走到葛萝面前,自然也到了亭外。 向天起誓,才将誓词说完,便见眼前黑影飞过,有什么落入嘴中,一股涩臭。 众人和她皆未反应过来,又有什么接二连三地落在她的额头、面上、鼻上。连呼吸都变臭了。 昂呜在空中发出一声长啸。 落在葛萝耳中,“想啄她很久了!攒了好半天的,都送给她了!” 葛萝:“……” 到底是自己养的动物朋友做了坏事,她取出帕子递过去,“快擦擦……” 看到葛梦看向自己的仇恨目光,她知道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葛梦并没有接她手中的帖子,直接跳进湖水中,游到无人看到的地方上岸离去。 葛萝叹一声,倒没有再去理会。 出去时有别庄里的侍从引路,倒也还算顺利。只是到了门外,发现葛家的马车已经离去。 虽然她得了皇后的几句好话,可她也不知好歹地当众拒绝了皇后,前途未卜,旁人自然不会来与她亲近。 葛萝也没有得他们相助的期盼,看了看四周,听到昂呜唤她的声音,高兴地仰头看天。 她将小花狸从袖子里捞出,见后者被颠得晕乎乎,缩着爪子仰着肚皮,心满意足地揉了一把。 笑容还未完全咧开,又听到有人唤她,是锍埝的声音! “姑娘,你可算出来了!我只看到大小姐,没看到姑娘,进去打听,出来发现马车没了,不过我运气挺好,追了一小段,就追上了。知道姑娘没在马车上,又跑回来,还好还好。” 她拍着胸口,庆幸自己没把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的主子弄丢。 葛萝惊叹,“速度好快!” 锍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黑脸上带点暗红,没好意思说她见那马车不停,以为葛梦绑了她家姑娘,下了狠手,一拳打坏了马车,才让马车停下来的。 那葛家大姑娘形容狼狈,正在马车里换衣服,被她这一拳打得闹了笑话。她自知不好,麻溜地跑了! 为了不让葛萝瞧见她的杰作,还刻意引路,“我知道那边有条道,比走车的道近。” 葛萝自然答应,但在经过药堂的时候,买了一盒伤药,正好将身上余下的银子都掏尽了。 锍埝目瞪口呆,“姑娘,你买伤药做什么?” 见葛萝的目光落到她破了口子沾了木屑的拳头上,她不自在地把手往后藏,“小……小伤……不打紧的。” 她都习惯了。 自小就因为生得黑,被人嫌丑,谁都欺负她,不会在意她会不会疼会不会委屈,说出来了也就是被更多的人笑话。 别人不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停下对她的欺负,反而还会因此得意。 现在谁欺负她,她都不会露出软弱,当时不能明着揍回去,她有的是法子教训回去。可葛萝不由分说让药店药童给她上药,值几钱银子的药就这么用在了她不值钱的手上……不受控制地软弱下来。 “姑娘……我这几天都吃得很饱……” 葛萝看她一眼,垂眸安抚着因被自己揉了肚皮而全身炸毛的猫,语气平静,“买了你,自然不能让你饿肚子。要是心疼药钱,以后就少受点伤。” 不过,她是该想点办法来钱的法子了。 在山里,用不上钱,在人的生活圈,处处要钱。 她在人多的地方怂成一团,离了人群,脑子又活络起来了。 药童听到她们的对话,觉得有趣,“亏得有您这样的好主子,还管着下人受不受伤。您看那儿。” 药童努努嘴,示意葛萝与锍埝看过去,“那个人,是苏家的大公子,信义君的兄长。前些时候和得月楼的掌柜打了个赌,输了十个储物袋。他家明明也不缺那点钱,偏让他去拳场赚钱,好几回都是险胜,捡回来一条命,养好一点,就又去了。人都成这样了,也不见苏家来个人关心他。” 葛萝从钱掌柜那里听说过苏夥,瞧了他一眼,便将视线移开。再好看的人被揍成猪头之后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锍埝却亮了眼,趁着葛萝出了药堂,揪着小药童追问道:“拳场在哪?” 葛萝回到府中,听说鸿运侯在书房,便抱着猫往那边去,行书房门外,听到有人声,没有马上进去。不过片刻,见葛梦哭着跑出来,来不及避开,被后者瞧了个正着。 葛梦顿住脚步,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瞪她一眼,扬起高傲的头,如得胜的孔雀一般从葛萝身边走过。 葛萝:“……” 她心间有些不是滋味,听到葛梦在书房里不甘愿地问“为什么她可以我不可以”“我哪里不如她”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上辈子,父母给了弟弟一切能给的,把原本该她的也给了弟弟,她也曾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一直到现在,她也没明白,仅仅是一个性别,她就要注定不如弟弟,什么都是弟弟可以她不可以吗? 不过,上辈子的事情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是梦一场,并不重要了。 以她弟弟那种食老受不得苦不思进取的性子,迟早会把父母吸干,等父母再也供不起他若是百年之后,会遭受迟来的社会毒打,与从小就跌打滚爬的人对比,这种毒打能直接毁了他的所有,再没有人会帮他。 葛萝能理解葛梦的心情,却也只是在精神上理解罢了。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圣母,该拿回来的东西还得拿回来,该自己的东西,不会让。 鸿运侯听到脚步声,正要发作,见是她,勉强将火气压下来,脸色精彩得好看。 “我刚才看到葛梦了。”葛萝直接开口。 鸿运侯皮子一紧,忙道:“别理她,她就是这脾气。等她想通了就好了。” “我没想过要理她。”葛萝抚着怀里恹恹的猫,声音轻轻的,似是怕扰了小花狸的好梦,在鸿运侯投来疑惑不解的视线时,解释道,“我只是想起,她每个月能从府里拿钱。我没有。” 鸿运一时无语,“我是你爹,她是你姐,你怎么要算得这么精明?爹有的还能少得了你?” 当时他跟在齐帝身边,全程瞧了这个女儿傻愣愣的样子,单纯得好似任人可欺,齐帝因此还道傻人有傻福。 这样的话,葛萝上辈子听多了,断不可能再信的,“她好像有花不完的钱,想uu用人就用人,排场也不小。而我,出门还要蹭她的马车。事实上,你有的,她有的,我都没有。你说你是我爹,哪个合格的爹会把刚出生的女儿丢山里去?十七年来不曾过问过,悄悄派人远远盯着,看我能活到什么时候。” 她说得很平静,淡漠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鸿运侯听得心里揪紧,“我马上派人去安排。” 葛萝满意地笑了,“我再信你一次,讲信用的人才能有好运气。” 鸿运侯不敢耽搁,送走葛萝便叫了家中管事把葛萝的份例都安排上,赵氏听说,又是一场闹。 他们这里鸡飞狗跳的时候,葛萝已经泡在故苑的池水里睡觉了。 鸿运侯府的气运,一点一点地从四周涌入她的身体,顾氏与鸿运侯的流动最为迅速。 小花狸趴在门口,对着空中瞧了一眼,眯起眼睛万事不理。 她吃多了发困,它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有被人摸了肚皮的颓丧…… 直到鸿运侯院里见了血,才安静下来。 鸿运侯瞪着赵氏的脸,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原本还因为赵氏诉说着这么多年的委屈有些心软,这会儿只剩下满心的厌恶,“你从沐清那里得到的是什么好处?” 当初赵氏迫于他和冯老夫人的压力,不敢明着和沐清作对,暗地里却没少埋怨,直到有一天,突然变了态度,对沐清一口一个夫人叫得贴心。 他知道沐清有很大的能耐,能让他和葛梦都能修炼,甚至亲自指点葛梦,同时沐清也说了,修炼这种事,还要看机缘。 赵氏没有修炼的机缘! 赵氏懵了片刻,随即嘶吼,“好处好处!你就知道好处!你也不想想,沐清已经走了多少年了,你又从我这里得了多少好处?!” “简直不可理喻!”鸿运侯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转身向外走,一面走一面道,“自己照镜子吧!” 他走出去时,已经有下人听从他的吩咐端了镜子到赵氏面前。 赵氏看着镜子里年过四十头发花白布满皱纹的脸,发出凄厉的尖叫。 第15章 养猫的第十五天 还债 鸿运侯很快就明白了。 赵氏最在乎的,就是钱财和美貌。 沐清给了她永驻双十年华的美貌和鸿运侯府的管家大权,她便不在乎自己是妻还是妾了,人前人后地把沐清伺候得和主子一样。 如今,他要给葛萝补偿,便是动了她的钱,她闹起来,沐清便连同给她的青春永驻都收回去了。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在收到齐帝让他在家好好教养的葛梦的通知后,第一时间去了故苑。 鸿运侯府安静下来,葛萝也缓缓转醒。 听到昂呜简单的把她睡着的时候侯府发生的事情说一遍,惊喜地发现昂呜一口气能说一百个字了。 昂呜斜眼盯,“你关注的地方不太一样。” 葛萝知道它是什么意思,把小花狸捞过来抱在怀里,“他们的事情,只要没扯上我,随他们怎么闹,咱们看戏就好。” 她只要有猫撸就好。如今天气转凉,毛孩子就是个不用加碳的手炉,走哪带哪儿,简直太方便了。 昂呜心道分明扯上她了,只是她不在意。看了看那只与自己互看不顺眼的猫,“离它远点。它今日能吃虾,改日能吃你。” 葛萝打了个哈欠,“有你在,我不怕。” 昂呜感觉被说服了,立到树丫里自闭。 小花狸掀了掀眼皮,觉得那只扁毛畜生说的话一定与自己有关,等它把人娶回家,得把琅琊王府里里外外的树都砍了。 发觉葛萝又要把自己翻过来揉肚皮,小花狸猛地弹起,发出一声惊天虎吼,落到角落里弓着背直着尾巴盯着她。 门外的鸿运侯被吓得腿脚一软,跪了下去。 葛萝也被吓了一跳,委屈巴巴地挤了一泡泪,“不让摸就不让摸,这么凶做什么?” 小花狸呆了,歪着圆脑袋看着葛萝,缓缓朝她踱两步。 它从未在葛萝面上看到过种震惊后的委屈,让它甚是不安。 葛萝转过身子,不理它,反而让锍埝把在外面等了许久的鸿运侯请进来。 鸿运侯进来时两股还在打颤,“萝儿,为父刚才听到了点奇怪的声音,你没事吧?” “猫闹脾气。没事。”她恹恹地抬了抬眼,翻看手里收到的东西清册。 鸿运侯嘴角抽了抽,“这猫叫得……不太一样……” 一只猫都能叫出老虎声音,也不知是什么能耐品种。 要是沐清在,这会儿就会和他介绍了,还会问他是不是喜欢。 可惜葛萝没这份闲情逸致,“恐怕是发.情了。回头给它做个绝育就好,不然,就放它走。” 她扫小花狸一眼,有些不舍。但总不能把一只发.情的猫拘着。真要对着她流哈喇子,那就连最后的情分都没了。 小花狸猫躯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葛萝。 发情?!绝育?!赶走?! 猫心碎了一地。然而,葛萝连眼神都没给它一个,扫了鸿运侯一眼,“就这点?” 鸿运侯自动代入了猫的角色,心里拔凉拔凉的。连天天被葛萝抱在怀里宠着的能发出虎叫的宝贝猫都能说丢就丢,他这个十七年没露过面的爹就更不重要了。 他在沐清和赵氏面前看不清自己的份量,可是在齐帝和葛萝面前格外清楚。尤其是在葛萝面前。 从赵氏屋里出来后,他就发现他的实力倒退了一点点。如果是强大的人,还不怎么能感觉到,他就那点实力,差一点点就感觉明显了。 “是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葛萝把清单推到她面前,“再过几个月,我要十八岁了,你却只给我这一个月该得的。我记得前十八年的,应该一年比一年多,一年比一年好。” 鸿运侯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女儿是来讨债的,不似沐清是来报恩的,但还有些不甘,“萝儿,我是你亲生父亲,再如何不对,也对你有生育之恩。” “所以我答应回来参加选秀。”葛萝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语气更加格外平静,“就算是报了你的生恩了。我欠你的债,还清了,你欠我们母女的叱?你欠我十八年养育债,欠我母亲的欺骗债。我母亲不在,我替她收债。” “你当时明明有妻子,赵氏,却骗我的母亲说没有,私下里降妻为妾,让我的母亲平白被人怨恨。骗我的母亲必须要以身相许来报恩。鸿运侯,还需要我说得再明白一点吗?” 鸿运侯的最后一点不甘在葛萝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后再也没有。也知道如果自己再纠缠下去,葛萝转身就走,齐帝那里没法子交差,葛家马上就要完。 齐帝一直只当葛家二小姐的身份是刻意捏出来为葛萝隐瞒的,只认葛萝这个人,不认葛家身份。 葛家这些年收入不少,但也挥霍惯了,十八年该给她的补偿送过来,想当于被啃掉了一大块血肉。 赵氏才醒,听到这样的噩耗,又晕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痴痴傻傻的,连葛梦和葛辰叫她没有多大的反应。 葛萝从昂呜嘴里听说了这事,也只是听了一耳朵,不太在意,又一天去看冯老夫人吃了个闭门羹后,便乐颠颠地抱着得的补偿往得月楼去了。 钱掌柜听到伙计禀报时,还以为伙计在和他开玩笑,直到真的见到葛萝,对着自己狠狠地来了一巴掌。疼得他嗷嗷直叫,扬起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这还有几天才到日子呢,姑娘这是打算多住几日?” 他眼里放出钱光来。 住得越多,他就赚得越多。 葛萝被他夸张的样子逗笑了,“有点事情要麻烦掌柜。” 现在是在她在得月楼的房间里,她把储物袋里的金银珠宝和银票都倒出来,“我不知这些首饰衣裳能值多少钱,有劳掌柜帮我都换成钱。另外,倾我想买把武器,这些钱能买到什么样的?” 钱掌柜盯着满桌的财物,咽了咽口水,听了意图,正色道:“姑娘想要什么样的武器?可供灵力驱使的,可不便宜。” 若是买寻常武器,这些钱能买上一车了,若是买仙人用得顺手的…… 他也没买过总归是不够的。 葛萝对武器没什么研究,扭头问锍埝,“你喜欢什么样的武器?” 锍埝呆愣愣的,没想到葛萝从鸿运侯那里挖这么多钱出来,把鸿运侯府闹得鸡飞狗跳,却是为了要给她买个武器。 钱掌柜打量她一番,“我也不太懂武器,不过这丫头看着瘦瘦小小的,应该用轻便的比较适合。” 葛萝道:“她力气不小。” 钱掌柜应着声,心下却没当一回事。身子板只这么大,力气再大想也大不到哪里去,嘱咐伙计去了买了几把武器回来,都被锍埝嫌弃了之后,才正视起来,带着葛萝和锍埝去了他熟悉的一家武器铺。 言铁匠瞧见他,动了动眼皮,“不是让人买了东西了吗?怎么还亲自来了?” 钱掌柜也有些尴尬,“那几把都不太合适,还是带人来亲自挑挑的好。” 言铁匠将敲红的铁块放出冰水中,朝他们走过来。 已经是近十月的天气,葛萝裹了毛裘披风都觉得冷,那言铁匠却打着赤膊,只挂了件打铁的皮兜兜,上身泡在汗里,荧光发亮,“怎么不合适了?” 锍埝怕他身上的汗味熏到主子,不躲葛萝身后了,站到前头,道:“太轻了。” 言铁匠打量她一眼没说话。 来的三个人,钱掌柜他知道,看着块头大,就那点子力气,灵力也不太行,所有的能耐都用来长生意经了。 可另两个,一个肤白娇软,一看就是大家小姐,不太是会用重东西的,这个又矮又瘦的,就更不可能有力气了。 钱掌柜笑道:“这丫头觉得那几把都轻了,不顺手,我带她来亲自挑挑。” 言铁匠皱眉,“也就是你带来的人,要是别人,我还以为是来踢场子的。” 钱掌柜苦笑,若异地而处,他也会把自己当成来踢场子的。 等锍埝把整个铁匠铺的武器都试过了之后,都觉得轻,言铁匠这才正视起来。 锍埝觉得自己给惹了老大的麻烦,垂着头认错,“姑娘,随便一件吧。” 葛萝一直看着,闻言不置可否,问言铁匠,“都在这里了吗?” “确实还有一件,不过,可能太重了。”言铁匠犹豫了片刻,还是带他们去了后院。 一对大锤倒立在石台上,长得比锍埝还高,从柄到头都是暗黑的金属,一看就不轻。 那是他早些年用天上掉来的两块东西打成的,就是太重了,一直摆着做镇店之宝。 锍埝提起来抡了两圈,“这个顺手,就是太大了。” 葛萝想起孙悟空当初收服如意金箍棒时也是面对太大的难题,不知这只黑猴子有没有美猴王的造化,“你试着把你的灵力输入进去,控制着它变小。” 还能用这法子?! 言铁匠肃然起敬。 然而,还没等他品过味来,就见锍埝手里的大锤发出雷鸣般的裂响,有一块掉落下来,将他的后院砸出一个大坑。 第16章 养猫的第十六天 缺钱 几人还未从惊变中回过神来,便又见一块黑沉沉的东西掉落。 这回是一大块。 将言铁匠的院子砸出个更大的坑。 锍埝丢掉烫手的山芋,跑回葛萝面前挡着,对言铁匠道:“你家的东西有问题,出了这么多坑,就是专门用来坑人的!姑娘,咱们不买了。盛京那么多武器店,偏不买他家的!让他要骗钱也没处骗去!” 瘦小的黑丫头气势惊人,凶巴巴地瞪着言铁匠,张开双臂的样子似是一只护崽的母鸡。 难得主子把那只不肯做什么绝育的猫赶走了,这几天理她的时间比较长了,她可不能不吸取小猫的教训,也被主子赶走! 葛萝目瞪口呆,默默地捂紧了储物袋。也不知这一袋的财物,够不够赔的。更不知在锍埝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言铁匠会不会与他们撕破脸皮。 钱掌柜神色尴尬,想要于其中调和。 然而,他才刚刚打算开口,就被言铁匠推到一边。 后者走到锍埝面前,却是盯着葛萝的脸,“你刚才说的把灵力输进去,是什么意思?” 锍埝回头看一眼葛萝,发现自己身量太短,没办法将葛萝妥妥地挡住,顿时气得不轻,“你有话就冲我来!是我弄坏的东西,要打要骂随对我来。和姑娘无关。” 言铁匠依旧不理她,又问了葛萝一遍。 葛萝面色平静,“我瞧着这材质有些特殊,不像是寻常的铁器。想到曾见过一位前辈用灵力控制着武器变大变小,就想试试。只是没想到……” 她嘟了嘟嘴,将储物袋递出,“不知这里面的够不够赔的。” 言铁匠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瞧见小姑娘明明心疼得紧还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哑然失笑,“那位前辈是谁?” 葛萝:“……他并不在这一方世界。” 钱掌柜心中一紧,生怕言铁匠再问下去,问出葛萝不能为人道的秘密来,忙打圆场,“你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吗?这里坏了的东西,我来赔。你要真有合适的武器,就拿出来。若是没有,我带她们去别家就是。” 言铁匠啧啧称奇,钱掌柜人如其名,那是掉进钱眼子里的,不过他现在没心思理会钱掌柜,再一次把凑过来的钱掌柜推开,“我问你,你可见过有人把灵力融到武器里锻造的?” “她一个小姑娘家,怎么懂得这些?姓言的,你可太欺负人了!” 钱掌柜脸一板,硕大的身子挡在两个丫头身前。 “见过的。”葛萝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轻不重地传来,“但是在咱们这里,没见过。” 她以前在电视里见过,在二次元的书里见过,也算不得说谎。但这个世界,修炼的时间太短,没个几百年怕是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言铁匠拍腿大笑,“敞亮!小丫头敞亮!别人做不到,我可以试试。这可是独一份的玄铁。要是我这里都做不到,你再去找别人,也是白废。” 他第三次推开挡着他碍事的钱掌柜,目光炯炯地盯着葛萝,“要什么属性?” 葛萝感觉自己被一只憨实的大熊盯住了,下意识地想去摸摸熊头,在伸出手的一瞬忍住了,庆幸有锍埝在前面挡着,并未失态,“其实,什么属性都可以,金木水火土,哪一样都是锻造过程中少不得的东西,得看怎么用,这个最关键,还是要看锻造师的悟性。” 一听就是糊弄人的说法。不过这恰好是葛萝上辈子在做一个学锻造银饰的视频时悟出来的一点心得。信不信,就看言铁匠了。 只见言铁匠念念有词片刻,忽而大笑,“好!好!等我将这两块玄铁锻造好,你们再来。现在,都给我滚吧。” 葛萝见不要赔钱了,心里大松一口气,直道运气不错。她也没指望一块玄铁有什么大变化,玄铁,说到底不也是寻常的铁吗? 经钱掌柜解释。她才知道自己想岔了,这玄铁,竟是几十年前天地异变从天而降的,不知是何材质,玄之又玄,所以就用了玄字。 言铁匠得了这东西,怕被人惦记,悄悄把东西运回去,粗糙地打制成了武器,放在宅子里藏着。 若不是知道言铁匠那里有货,他也不至于直接把人往言铁匠那里带。 这会儿,钱掌柜看锍埝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仙子身边的人,其貌再不扬,也轻视不得。 但他也提醒葛萝,武器若真能成,那一袋子财物怕也是真不够的。 葛萝揣着一整只储物袋的财物,既希望言铁匠早些把武器打出来能让锍埝用上,又希望晚一些,让她把不会归属自己的钱袋子揣热乎一点。 同时,她也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个比上辈子还要穷的穷人,连做梦都梦到天上能掉下金银珠宝来。 梦醒睁开眼,真的瞧见了一屋子的亮晶晶的珠宝时,葛萝淡定不起来了。 又躺下,闭眼。 “一定是在做梦!” 不对! 她的手触及到一片冰凉时,猛然惊起,再看周围,东西没少,反而多了几样。 一身毛乱成了窝的小花狸正叼着一串拇指大的珍珠停在她面前,一双金灿灿的眼睛瞅着她,似有光,明灭不定。 葛萝花几秒钟反应过来,盯着小花狸,不太敢认。 才几天不见,像是从泥地里滚出来的臭猫,是她的毛孩子? 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懊恼,还有些生气。 但心疼更多。 “你找这么多亮晶晶的东西做什么?从哪里找来的?” 小花狸眼里的光顿时如被吹动的火苗,窜地一烧旺了。 把珍珠往葛萝怀里丢,一面往葛萝身边走,一面发出奶声奶气的喵喵声,小心翼翼的样子,可怜兮兮的,把人心都喵喵碎了。 一开始,走得很慢,见葛萝没有要赶走它的意思,才加快了步子,到了床边停下了。 以往葛萝是会把它抱到床一边的小猫窝里的,可是现在,猫窝没了。 猫首下垂,猫眼里光亮险些熄灭,忽又再次亮了亮,翻身把白又绒的肚皮露出来。 猫肚皮上的毛最柔.软,入手的触感比最软和亲肤的棉花还要舒适。 葛萝摸过一次,就上瘾了。把它赶出去了,也还时不时惦念着,可眼下这只猫脏得让人无处下手。 小花狸仰着头期盼着。 那日它被赶出去,还憋着一股气,觉得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嫁入琅琊王府,到时人身离她近近的,并没有太大差别。 可辗转了几日,它发现自己浑身都不自在,一面骂着自己没出息,一面打听让女子消气的法子。 就当是它欠她的。 它借了她的气运,可不就是欠她的吗? 它跑遍了盛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打听到了成百上千种法子,大明殿上快要成精的盘龙告诉它,龙族的女子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它找找不到鲤鱼精打听,她跳过龙门后,就会变成人,应该差点不大吧。 又翻遍了盛京城能翻的宝库,把它觉得亮闪闪的东西扒拉了来,还没把屋子装满。 它不太满意,又去把齐帝准备给自己陪葬的那堆东西也翻了。 才叼了一串,就被她撞见,瞧她的模样,应该是有些欢喜的。可见她迟迟没有要靠近自己的意思,它又不确定了。 眼里的期盼一点点地没入深处。它的喵喵声越来越无力。 它深深地瞧葛萝一眼,扭身准备翻起,却被一股水裹住。 金瞳扩大,它呆愣愣地扭头再次看向葛萝。 水里灵力充沛,温柔细致,将它污脏的毛洗得一尘不染。 葛萝会掐着它的双腋,将它抱起,仔细瞧了瞧,“这下干净了。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快还回去。” 小花狸瞧了瞧那堆亮晶晶,又瞧了瞧葛萝。 葛萝应该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不然不会再理它。可是真的要还回去吗?它不确定了。 还回去后,它是不是又要被赶走了? “喵呜……”它低咽一声,将毛绒绒的头塞到她掌下,蹭了蹭。 葛萝心里已经软成棉花糖,将它抱到臂弯里揉了一把,“以后要是想母猫了,就自己出去,别在院子里闹。当然,也别当渣猫。要是再到我面前发.情,我还赶你。” 她可不希望自己养的猫在发情期不能控制情绪把自己给啃了! 小花狸噎了噎。 有些词语似是听过,但不是这个世界用的,一时之间,它没想明白具体的含意,但它知道,葛萝答应留下它了。 当然,它选择性地忽略了一些词语。 正当它准备气运小福星臂弯里美美睡上一觉时,被葛萝提起后颈皮,“现在,带我去把东西还给人家!咱们再穷也不当贼!” 葛萝又看了几眼满屋子的亮晶晶,闭紧眼,加重证据重复一遍,也是提醒自己,“再缺钱,也不能偷拿别人的东西!” 小花狸:“……” 知道葛萝是真的生气了,一句“不是贼”到嘴边没说出来,飕地一下蹿出去,将崖狼带来。 它是兽族之长,崖狼是它带来人间的神侍,自然也是兽族,有强大的嗅觉。 交给崖狼去辨别送还,还错了打他鼻子! 第17章 养猫的第十七天 选秀 终于到了选秀那一日,葛萝一大早被锍埝拉起来,不过给她梳妆打扮的,不是她,而是鸿运侯亲自挑选的府里最精于此道的婢女。 本该是一家当家主母主持此事,但沐清不在,赵氏成了那样,不能见人,冯老夫人这几日犯了迷糊,见到葛萝就拉着她唤清儿,所以,鸿运侯让葛梦前来盯着。 葛萝脸圆,五官精致,皮肤细白滑嫩,不施粉黛而颜色自成,不需描眉便亲和明媚,与葛梦的明艳美是不同的。 她生得娇.小,妆成后乍一眼看去,仿佛是神佛膝下钟爱的毓秀童子。 葛萝瞧着镜中的自己,见多了自己这辈子水中的倒影,唯一的感触便是与上辈子容颜相差颇大。每一次看到这张脸,就好似在提醒她,新的人生已然开启,过往一切不是是一场知疼知伤的红尘梦幻。 葛梦则呆了,盯着葛萝,两行清泪流下,不自知,也不能自抑,直到被婢女提醒,才反应过来,匆匆擦去面上的泪,冷着眼道:“我巴不得你落选,让父亲后悔他的选择,但是父亲对你寄予了极高的希望,不能出差错。” 她顿了顿,似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轻,又用更恶劣的语气道:“你在家中和花会上惹惹事就算了,若是在选秀时惹出祸事来,祸及家人,到时父亲都自身难保,救不了你。我还得受你连累,一起死!” 葛萝平静地瞧着她。 虽然听她说了这么多针对的话,能感觉到她的不满,却没感觉到敌意。 她有些吃惊,朝葛梦福了福身,将猫头往袖子里藏了藏。 小花狸回来之后,再没有与她同室而眠的待遇了,平日便比以往更要黏她。 这一回她才更好衣,便感觉到袖袋发沉。 它的尾巴紧紧缠着她的手腕,爪子扣着她的袖子,竟铁了心地要和她入宫去。 在她从葛梦身边走过时,后者突然出声叫住她,“葛萝。” 葛梦呼吸微重,似有些难以启齿,鼓足了勇气,才问道:“我娘的事,是你做的吗?” “什么事?”葛萝诧异地转身看向她。 她生得高佻,葛萝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她的眼睛,过了片刻,才恍惚想起曾听昂呜说起的消息,“我与赵姨娘,只在那顿晚饭上见过。人受其果,必是自召。不妨想想,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葛梦止了话题,“没什么了。你走吧。” 她目送着葛萝离去,心里不断回想着“人受其果,必是自召”八个字。 她虽是赵氏所生,其实是养在沐清膝下的,从如何激发灵力,如何运用灵力,到如何实战,如何修炼…… 赵氏以为自己做得完美,其实她知道,当时不是沐清要养她,而是赵氏为了人沐清那里得好处,而把她推给沐清的。 她与赵氏,并没有外人以为的亲厚。 她想要问问是不是赵氏欺负了葛萝,所以沐清出手把给赵氏的好处收回去了,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沐清,那个她曾经叫了六年母亲的人,在葛萝出生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不喜葛萝。 从葛萝出生时就不喜。甚至于怨恨。 她还想问沐清是不是就在他们身边,一直在守护着葛萝,护着她在雁荡山上活成仙女。最后也没有勇气问出来,她害怕得到她不想听到的答案,她也发现,不论是哪个答案,都是她不想听到的。 她烦躁起来,抽了鞭子往演武场走。眼看就要到演武场了,她却突然转身,朝外走去,“去告诉六皇子,一刻钟之内滚我面前来,不然,就别想再有机会。” 好几位皇子都对她表露过意思,但她从没有给过正面的答复。 慢慢的,几位皇子府中进的人越来越多,她就更不会给答复了。 不知道谁会成为未来的国君,万一押错了宝,还要在后院受与人共事一夫的气。 只有这位六皇子,后院中还是干干净净。 她给一刻钟的时间,其实等她走到府门外时,六皇子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 “带我进宫年选秀。”她不等六皇子平复呼吸,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长公主别庄上的事让她失了入宫的资格,如今她想要入宫,需要人带,不然,她也想不到这位皇子。 选秀场比葛萝以为的还要热闹,参选的秀女也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 她看着攒动的人群,茫茫然不知所措,将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到护好袖中的猫上,才没那么慌张。 听到传召声,她等众人都走了,才跟在最后,低垂着头,不紧不慢地跟着。 不远处瞧着的葛梦气得磨牙,“瞧她那副缩头鹌鹑的模样,怎么在我们面前那么张扬,到了别人面前就怂成这样?我们欠她的不成?!” 六皇子理了理衣裳,闻言朝秀女队伍看了一眼,只看到最后的衣摆闪入门内,并没有瞧见缩头鹌鹑的模样。 不过,他知道葛梦不喜欢这个妹妹。最近几日的茶花会上,葛梦一直都是冷着脸,由着别人说葛萝的不是。 “既然这么蠢,一定会落选的,指不定就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来,惹得父皇不悦,轻则将她赶出宫,重则斩了她。”他哼一声,“消消气,我回头打声招呼,让人在她出宫的路上教教她怎么做人。” “我的妹妹,用得着你教?!” 葛梦没好气地呸一声,径自往前走,心里火气更重了。 但里面的葛萝确实如他们所猜想的那般,状况百出。 等到众人都看向她的时候,她只觉得耳中嗡响,天地之间似有无数次的嘴,无数的眼。 齐帝笑着第二次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葛萝张了张嘴,摸到袖里缠在手臂上毛绒绒的尾巴,才略安定了些,“臣女,鸿运侯次女葛萝。” 她行了福身礼,才要起身,却感觉到裙摆被拉紧。 她微微偏脸,看到踩到自己裙摆的鞋,缓缓皱起眉头,低声道,“你踩到我的裙子了。” 她连说了三遍,对方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反而故意拧着脚,将她的裙子踩得更皱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别人来制止她这样的行为,但她知道,齐帝已经叫她起身了,她若迟迟不起身,必会惹得圣怒。 眼光微冷,她忽地用力,抽出裙摆,站直了身子。而踩她裙子的姑娘,摔了个四仰八叉。 场面一团乱。 葛萝快速避到人群外,皱眉盯着裙摆上的褶皱和鞋印犹豫着是否要马上清洗。 她有轻微的洁癖,受不了自己身上的脏乱,可若是现在清洗了,稍后,事情闹起来,她就辩驳无门。 她想得太入神,没注意到袖里的小花狸飕地蹿了出去,几乎是在天上掉下一团枭之精华时,左右开工给那秀女六道血爪印。 场面越发混乱了。 齐帝起先还看得直乐呵,对上小花狸的那双竖起的金瞳,顿时觉得被卡了喉咙,笑不出来了,忙命人安抚住受到惊吓的秀女。 “陛下。”皇后惊魂未定,“这里怎么会有畜生?” 齐帝面色一僵,正准备将事情揽下,便见一直缩在角落里的葛萝走到人前,朝他们跪下,“请陛下和娘娘恕罪。这是臣女的猫,因为看到臣女受欺负,才会出手。” 齐帝到嘴边的话被会葛萝抢先,愣了一瞬,随即笑道:“这只猫,倒是通人性,是只神猫,啊,哈哈!神猫!” 他尴尬地笑了几声,场中无人附和。 小花狸翻了个白眼,骄傲地走到葛萝身边,逼视着齐帝。 它自然是神猫,可这皇帝,怕是个傻子! 齐帝不明所以,四下看看,可算想起葛萝还跪着了,“方才的事,朕都瞧见了,并不是你的错,是她咎由自取,你且起来。” 原本还在低泣的破相秀女闻言愣住,脸色煞白。 皇后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她一直以为葛萝是最不可能的一个,此时才知自己看错了眼,皇帝喜欢的竟然是这种。而她最恨的是葛萝在那日的花会上瑟缩得一点不显,如今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知方才是何缘由?本宫竟不曾瞧见。”她缓缓重新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 齐帝把脸一板,“朕都瞧见了,皇后是觉得你眼瞎朕也眼瞎不成?” 他自然也是什么都没瞧见的,但他瞧见了琅琊王对葛萝的维护。唯也不用想,偏心就对了。 倒是这个皇后,越活越蠢,今天就不该让她来掺和。 “皇后若是眼睛不舒服,就回宫休息,朕在此处,自有决断。” 皇后心惊不已,唇角不受控制地拉平了,“臣妾并未不适,许是当时未曾注意才惹得陛下不快。臣妾稍后必用心些。” 见齐帝没有再提赶她走的事,皇后松了一口气,对葛萝的怨恨更深一层。 现在还没进宫呢,就把皇帝迷得魂儿都没了,等葛萝真的进了宫,哪里还有她这个做皇后的位置?! 葛萝错愕,将到嘴边的陈情咽回,悄悄地长松一口气,手心里全是汗。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那样明显带着棱角的话。 第18章 养猫的第十八天 伤人 先前踩葛萝裙摆的秀女被拖了下去,以在天子面前耍弄手段谋害同批秀女的罪名赶出宫去,再不许她踏入皇宫半步。 留下的秀女们神色各异,心惊相同。 皇帝嬉笑着,看似很随和,好说话,可惩罚起的手断不软。不仅断了她入宫的机会,也断了她能嫁入大员府上的机会。凡是从仕的人家,都指着升官,必是要娶一个还算体面的女子。她受了罚,破了相,若是没留疤,那还有副尚可的模样,若是留疤,便真的难嫁了。 接下来才艺展示,倒是难得地中规中矩了些时候。 有舞,有歌,有琴,还有刺绣。 每一个,都不比葛萝上辈子看到的专业阿婆主差。 葛萝觉得自己掉入了宝藏之地,仙女成群,随便一样都能让她学很久,拍很久,拍出来之后,粉丝们一定喜欢。 她双眼亮晶晶的,整个人沉浸在对求知的渴望中,完全忘了自己也是来参加选秀的秀女,连猫都忘了揉了。当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落到她身上时,她才慢悠悠地找回那不适感,茫然看向四周。 齐帝依旧笑着,脾气很好的样子,“你会什么?” 他的目光扫向窝在葛萝怀里小花狸,确定对方没有不满,心里暗自松气。 这是琅琊王看上的人,他可不能问出些什么让人觉得为难的话。 可葛萝还是被他的问题难住了。 葛萝会的东西很多,但都是用来装饰生活的,以让生活舒服惬意为主,与别人展示出来的才艺比,就是村姑撞仙女。 若是当场做个蛋糕,必然惊艳,因为这里不可能有人见过西式糕点。可这一时半会儿的,没蛋糕胚,也不好做。 若是做中式的糕点…… 这些日子她光顾着想赚钱的事,不知选秀还有这一环,什么准备也没做,不知这个世界里都有些什么样的糕点,水平在哪个位置。若是展示得不得当,到不如不做。 秀女们见她如此,各自放松下来。 原本她们以为葛萝能得齐帝袒护,是她们最大对手,现在看来,倒是她们高估她了。 皇后也松一口气,笑得格外和煦,“葛二姑娘被养在乡下十七年,与京中贵女不同,没有什么才艺也是正常的。陛下非得要她出个才艺,岂不是为难人?” 齐帝心里咯噔一下。他忘了这一点,这下可真是踩到老虎尾巴上了。 他的神色变化落在别人眼里,成了对葛萝的失望。 皇后觉得自己这是说到了齐帝的心坎上,有了成算,继续道:“可是陛下选妃,要的不仅是美貌和品性,才艺也是很重要的。不然,叫别人误会咱们的陛下爱花瓶,有失国体。” 她这一番话处处在为齐国,为皇帝考虑,说得没一点错处,可处处都透着对葛萝的贬低,就让葛萝心里不太舒服了。 “臣女只是在苦恼,展示什么才好。” 她话音才落,宁皇后便嗤笑出声,“你会什么?会吃吗?” 有皇后带头,秀女宫人们都放心地嘻笑起来,不约而同地想到花会那日她只顾着吃,连别人当着她的面嚼舌根,她也不在意。 齐帝坐立难安,不敢直视小花狸的眼睛,沉眼怒道:“皇后!成何体统?!” 然而,他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被葛萝的声音打断。 他看过去,见葛萝抬起头,水洗过一般的乌亮眼睛看向帝后,自信而谦和,“臣女回京不久,不知选秀还要展示才艺,亦不知在娘娘眼中,什么才艺为好。一时间难以决断。恳请娘娘赐知,娘娘最擅长的才艺是什么,臣女便不在选择上费神了。臣女以为,娘娘定是才艺远高过旁人,才能坐得稳,食得欢。臣女不才,能得娘娘指点一二,这一趟也值了。” 皇后的笑意僵住。 她在宫中多年,一耳朵就听出了葛萝话里的机锋。亏她还以为葛梦是故意抹黑葛萝,眼下看来,这个看起来呆傻的女人当真是深藏不漏。 可她是先皇挑的皇后,哪里需要什么过人的才艺?纵是有,入宫这么多年,满心都放在打理后宫上,哪里还会如曾经? 葛萝无辜地眨眨眼,“娘娘可也是才艺太多,不知选哪样才好?这可就麻烦了……” 她圆圆的脸儿皱成一团,甚是苦恼。 齐帝见小花狸将注意力都转到了葛萝身上,心头一松,笑出声来,“甚好甚好,朕看,皇后都能被你说得无言以对,伶牙俐齿无人可敌,是比皇后都能耐的才艺。是今日才艺中最为亮眼的。皇后以为如何?” 他原本是很好奇葛萝的才艺,想知道琅琊王喜欢的是她哪一点,现在只求马上将事情翻篇。 皇后大惊,忙道:“确实独特,不过,臣妾以为入宫为妃,当以和煦为上。臣妾原本以为这丫头是个憨实的性子,还想让她留在宫中,能时常见面说笑。这样一来,倒不太合适了。” 齐帝眯了眯眼,对此不置可否,但想要马上翻篇的心思顿住了,“依皇后看,哪位合适?” 他感觉到小花狸投过来的危险目光,心里发怵,但皇后这两年来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先是撺掇他不经琅琊王同意便派宁涵出战,后是在宁涵失败后不知反思,反倒胡闹,再到如今连他要选个女人也要闹得顺他的喜好,他今日不给她点颜色,他日这宫中就得姓宁。 日后,他再向琅琊王赔罪便是。 小花狸竖着的金瞳缓缓眯起来,转向宁皇后,再缓缓扫过殿中众秀女。 皇后心下大喜,觉得齐帝到底是心里有她的,先前说着不让她管,到了眼前,还是要问她的意思。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后,便放了胆子,用如同尘埃落定的语气道:“臣妾以为,七号,五号,二十三号人,三十六号,四十一号,这五位秀女才貌双全,品德敦厚,最是合适。” 皇帝要选一个与她抗衡的,她就多选几个,让那几个人窝里斗,她隔岸观火。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机灵。 皇帝听到一半就后悔了。 到得终选的,五十人。 他本就没心思选秀,只记得住葛萝的名字,所以给所有的秀女排了号,这都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被皇后点出来,一点点五个,琅琊王发怒下来,这五家都得完蛋,动荡不小,到时又得他来做和事佬。 葛萝倒是觉得无所谓。 她本来就没什么嫁人的心思,只是为了还一份生恩来参加选秀。不选她更好,回头就回雁荡山自在去。倒是与六皇子在墙上瞧着的葛梦差点没气得从墙上掉下来。 “你瞧瞧她,就她有张会说话的嘴?什么时候使能耐不行?非得这个时候和皇后过不去?皇后这是在打她的脸。哪几个,论身份论长相,论品行,哪一个能比得过她?就她蠢!” 到底还有一点理智,知道这是在宫里,压着声音的。可她的话也把六皇子吓得四下张望。 见没有被人发现,六皇子才松了一口气,附和道:“确实蠢,比你差远了。” 葛梦听着火气更旺,刚欲发脾气,便见六皇子脸色惨白地指着院中,“完了完了,你们家要有大麻烦了……” 葛梦余光瞧见,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葛萝怀里的猫突然蹿起,如一道黑光闪过,在那五个女人脸上各留下了六道猫爪血印,鲜血直流。 小花狸犹自未觉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一般,回到葛萝身边,立着长尾,昂着毛绒绒的圆脸,威风凛凛,只是被风吹动的细柔绒毛,让他的威严大打折扣。 这样的变化是葛萝没想到的,她并不是非得进宫,但她也不忍心责备处处护着她的小花狸,第一时间将小花狸抱在怀里,跪下向皇帝皇后请罪,“毛孩子不懂事,陛下与娘娘若要降罪,臣女甘愿领罪。” 小花狸收了爪子,拿小肉.球去挠她手心,怎奈她抱它抱得太紧,挠了个空。 它呆愣了一瞬,便会转动着毛脑袋在她的肘弯里蹭来蹭去。 别怕啊,别跪啊。皇帝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葛萝听不到它的心声,按往它的头,并把自己头垂得更低了,生怕帝后瞧见他们的小动作,把罪名都算上来。 周围有被秀女的尖叫声,有宫人们的□□声,有宁皇后又气又惧拍胸声,“本宫要选谁,这畜生就伤谁,莫不是只能选她?畜生都是主人教出来了,本宫偏不让她如意,来人!” “拟旨!” 皇帝的声音适时在响起。 宁皇后被身边的人扶着,闻言道:“是,拟旨。陛下,她这般目中无人,无法无天,陛下一定要重罚她!” 皇帝肃着脸,“葛家女葛萝品貌过人,才艺无双……” 从他说出第一句话时起,周围就倏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魔幻了的眼神看向他,包括葛萝,除了葛萝怀里的小花狸。 皇帝说了一大串夸赞葛萝的话,让葛萝以为与皇帝并不是第一次相见,而是相处了两辈子的老朋友,还是会狂吹彩虹泡泡的铁粉那种。 葛萝被他吹得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失真,终于,他停顿片刻,又道:“封为琅琊王妃,择日完婚。” 他将众人的神色都收在眼中,看到皇后似惊似愕,似有话要说,在作死的皇后开口之前,道:“皇后挑中的女子,即日入宫。位分和住处,皇后安排。” “今日本只选一人为琅琊王妃,是皇后太喜爱你们,朕便如了皇后的心意。朕不希望听到损害琅琊王妃名誉之事。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第19章 养猫的第十九天 奚落 众人都道听明白了,葛萝也跟着如是说,可心里迷雾一团,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发展成这样,不知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选中她…… 唯一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琅琊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皇帝一提他,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连皇后都成了木偶人,几乎是被人给架回去的。 葛萝揉了揉小花狸的头,感叹一声,“运气真好。” 反正是要嫁人,在皇帝和琅琊王之间,她更愿意选择琅琊王。若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琅琊王的后院肯定没有皇宫热闹,少了些看戏的乐趣。 她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尤其还是这种别人说话时不时看她一眼或者指向她的地方。 她才说完这四个字,就听到了周围人讥笑声。 有人说着羡慕的话,但让她本能地反感。 她压住脊背一点一点发紧的小花狸,快步离开,直到听不到周围的说话声,嘻笑声了,才松了一口气,变回活蹦乱跳的小锦鲤精。 也是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把给她引路的宫人给弄丢了。 她眉头微微一拧,复又笑开,“不就是迷路了吗?也不是第一回 了,咱们有昂呜。” 毛绒绒的尾巴从她鼻头扫过,她还未来得及仰头便先打了一个喷嚏,回过神来时,小花狸已经从跳了出去,停在前方不远处回头看着她,瞧起来高傲又冷静,可焦躁甩动的尾巴泄漏了它的情绪。 “你认识出宫的路?”葛萝弯起了眉眼,“你开灵智了,是不是?” 小花狸扭头前行,才不想回答地这个问题。 怎么可以拿它和那些需要开灵智的凡物相比呢?! 这也太侮辱它了! “毛孩子,你和我说说话,告诉我是不是?” 葛萝高兴地跟上去,她见过不少开刚开灵智又不知要怎么说话的,比如小白兔,总是需要她一点一点地引导,才会大起及胆子,有点像学英语时能听懂英语却不敢开口的感觉。 “来嘛,来嘛,和我说一句。” “母亲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人?”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亏得你运气好,不然,今日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 几个时辰前,葛萝还被这个声音送出门,所以,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懒得回头确认,提着裙子就走。 葛梦火气更大,“你什么态度?你聋了还是哑了?别和我说你没听到我说话。” 她落到葛萝面前,挡住其去路,“我是你姐姐!你这种蠢人,竟然会蠢到和一只畜生说话,带一只畜生来参加选秀,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 “那又怎么样?”葛萝感觉到她对自己没有恶意,本不想理她,但她都嘴欠到面前来了,她也没有必要一味地躲着纵着,“我就是运气好。馋你。” 她俏皮地对着她做了个鬼脸,绕过她跟着小花狸跑。 葛梦被她气得直跺脚。 她跑出老远了,都能听到葛梦大声嘲讽的声音,“什么运气好,你知道你要嫁的那是什么鬼吗?这要是也能算运气好。我跟你姓得了。” 六皇子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发脾气,一直没吭声,这会儿,没忍住,“你们是姐妹……” 不是本来就是一个姓吗? 葛梦一眼横扫过来。六皇子后面那句就没说出口,改口道:“她没听到,不算丢脸。” 葛梦:“!!!”就你会说! 葛萝还是把葛梦的话听进去了的,再回想起圣旨刚下时大家不一的神色,总觉得有些奇怪,这就导致她坐在马车里时心不在焉,把小花狸头顶上毛揪掉几根。 小花狸一度以为自己要成秃头喵了,喵呜一声挣扎着跳出去,蹲角落里防备着葛萝的魔爪。 葛萝越想越不对劲,回到院子便让昂呜去打听,让锍埝守着院门,让小花狸守着浴池门,打算先到水里泡一泡。 脚还未入水,院门处便热闹了起来。 她跳入水中,感受到由心而发的欢快自在。 有锍埝守着,谁也进不来的。 不过片刻,她又跃出水面,穿好衣裳向外走去。 赵氏不是锍埝的对手,但赵氏声音的穿透力太强,一直在院外叽叽喳喳的,吵到她了。 见故苑门大开,赵氏得意洋洋地冲进去,用看落魄狗的目光打量着葛萝,“亏你是沐清的女儿,老爷指望着你入宫当贵人,帮衬着家里,你倒好,进宫一趟,半点好运气也没用上。五个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你?!” “我家姑娘嫁给谁,要你管?” 锍埝脾气冲,一句话没说好,就提起拳头准备动手了。 赵氏不知锍埝的能耐,扫一眼她,见是个又瘦又黑的小丫头,没把她放在眼里,“要我说,恐怕就是这个黑子把你的好运气都用光了。不然,你可是沐清的女儿,怎么会这么点运气都没有?” 锍埝一震,茫然起来。 她想说不是,又觉得赵氏说得很有道理。 当年的贵人说她要遇到这个人,认这个人做主子,运气才会好,可不就是用了主人家的运气吗? 她只是黑,并不傻。 别人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丑,而是因为她黑,不仅脸黑,手也黑,不吉利…… 赵氏越说越得意,“这下,你的脸,沐清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你啊,趁早把这个黑丫头卖了,把运气找回来。兴许还有得救。” “你说我丢了谁的脸?” 葛萝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打量着她。 初见她时,若不是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她还会以为是她是葛梦的姐妹,不过十几日,她便如五十岁的妇人,头发花白,皱纹满脸,直赶冯氏的年岁。 葛萝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却不影响她赏她巴掌的心。 几个巴掌下去,痛快了,“你直呼我母亲名字三次,三个巴掌。再犯,再打。” 小花狸歪着脸瞧她,缓缓放松身子蜷了起来。原来她发起脾气来也会动手的,还好,还好…… 赵氏被她打懵了,狰狞着脸,“你敢打我?!我是长辈,如果我把这事闹出去……” “闹啊。”葛萝笑了,“就怕你不闹。” “鸿运侯家的赵姨娘,打到嫡女院门上来骂,说陛下赐的婚不是好婚,说琅琊王不是良人。说鸿运侯家的好运气都能被一个丫头用光。你觉得会如何?” “如果你三两重的脑袋想不明白,就去问一问鸿运侯,会如何。” 赵氏噎了噎。 本觉得只是一件内宅的小事,闹出去也只会坏了葛萝的名声,现在,不确定了。 葛萝笑着坐了回去,捞起小花狸揉一把,“整个葛府的人,甚至整个齐国的人,都没有资格直呼我母亲的名字。尤其是你。” “让一资质全无,品行恶劣的人十年如一日地青春不减,是最耗能力的。所以,你占我母亲的好处,占得最多。可你都做了什么?以怨报德,你真的心安理得吗?” “这发色很适合你,再白一点,就更适合了,脸上再加几道皱纹,就更好看了。你会是盛京城里最有老人味儿的老妇人。” 随着她吐出的一个个字落地成音,赵氏的头发肉眼可见地变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变多了。 赵氏看到周围的人对自己露出的惊恐目光,牙齿打了个颤。她惊恐地地发现,牙齿也松动了,眼睛也模糊了,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老人身上常会散发出来的味儿。 她抓着自己的头,“你做了什么?!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葛萝吃惊地眨眨眼,“打了几个巴掌,并祝福你。你是我母亲祝福过的人,我很乐意继续祝福你。” 上一次修炼之后,她还没机会试试自己的能力水平呢,今日试一试,发现比她以为的还要好用。 她的祝福能让人心愿成真,原本她以为只是一种帮人疗伤的能力,今日从葛梦身上得了灵感,正话反说,反话正说,就让它有了不同的作用。 “不,不要!”赵氏显然对“祝福”二字有些了解,顾不上奚落葛萝了,倒退着往外跑,“你是魔鬼,你是魔鬼!你不是来报恩的,你是来讨债的!” 葛萝一哂,“我当然是来报恩的,报你们将我丢入深山之恩,报……” 见赵氏已经跑远,大概听不到了,她收了音,意犹未尽地叹一声,“唉,算了……” 赵氏几近癫魔,这几日想必不会再来,但她不来也还会有别人,故苑肯定安静不了。 “你守着门,别让任何人进院子,有人问起,就说我在泡澡不想见人。”她见锍埝没有一点精神气,停下往水池去的脚步,“你怎么了?” 锍埝吸了吸鼻子,“我是个扫把星,害了姑娘。” 葛萝错愕,想起赵氏先前说的恶语,觉得自己不能放任小丫头的这种情绪,“你是个好姑娘。我天生运气好,你害不到我。” 锍埝眼睛亮了一亮,很快,又暗了下去,“我是真的黑。” “很好看啊!” 锍埝的黑,并不是如黑炭一般的,而是比古铜色更深一些的颜色。 她觉得这样的肤色很独特,但也知道这是锍埝自卑的根源。 她抬手抚上锍埝的头,用心祝福着,“你会白起来的,会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你的心愿会成真。” 她收回手,有些疲惫,“赵姨娘自己心术不正,遭了反噬,你不要学她。” 锍埝看着自己好像白了一点的手,连连点头。 一旁的小花狸差点将一身的毛炸起。 大量的气运啊! 葛萝竟然把这么丰厚的气运用来给一个人修复外貌!若是能给它,用不了多久,它就能复原了! 真是…… 饱汉不知饿汉饥! 第20章 养猫的第二十天 劝说 葛萝趁着夜色回到雁荡山,泡入潭水中。 尽情地运转着功法。 天地间有什么在暗暗地涌动,一点一点会汇聚到她的身体里。 玫瑰金的鱼身周围似裹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 再醒时艳阳高照。 她抻了个懒腰,从水里冒出头来。 “你终于醒了!大家都等急了。”小兔子的毛脑袋从枯草丛里探出来。 它说话已经利落了,可是急起来还是会有点结巴。 “那……那个人有……有问题。不能嫁……” 葛萝歪着脑袋,叠着双臂趴在青石上,“什么问题?人品不好还是习惯不好?琅琊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大……大……” “大坏蛋?”小白兔“大”了好一会儿都没大出后文来,葛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大……大英雄!”好不容易把这三个字说完的兔子,眼睛周围的毛都急得和眼睛一样红了。 葛萝不懂了,“是大英雄,为什么不能嫁?是因为他顾国不顾家?没关系的。我只是走个形式,他不顾更好。” 动物们叽叽喳喳,都想为小白兔补充,但是声音比以往要杂要激烈,葛萝一时没提取出需要的消息。 听到的都是她怎么这么倒霉的感慨,以及不能嫁的结论。 葛萝受它们影响,也疑惑起来,难道真是她的好运气用光了? “他已经睡了几年。”随着昂呜扑着翅膀落到梧桐枝丫上,动物们都安静了。 葛萝张了张嘴,有些惊讶,“死人?” “没死,也没醒过。” “哦。”那就是个植物人而已…… 葛萝顿时对琅琊王失了兴趣。 嫁给一个植物人,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件坏事,对于她来说,一定是件好事。不必应付丈夫,她可以认真地修炼,争取早日把功法吃透,去看更广阔的天空。 她对他本就没有感情,最近的修炼也遇到了瓶颈,就好遇到了一扇门,若要打开,只能用钥匙。若能不费心力地完成这段血亲因果,她也就能拿到这把钥匙。 昂呜见她不上心,瞪圆枭眼,“你不想知道别的?” 葛萝扫它一眼,坐到青石上,垂下的鱼尾一下一下地打着潭水,“你想说我就想听。” 昂呜噎了噎,还是尽职尽责地把查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 这绝对是它枭生以来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他是被齐帝捡回来的孤儿,来历不明,直接封了异性王。八岁开始领兵,参与政事。齐国以前就是个小国,谁都可以踩一脚的那种。他出现之后,齐国很快就吞了周边小国,和大国打仗也没输过,成了现在最强大的一国。” “这么厉害啊……”葛萝打水的动作缓了下来,觉得这好像她上辈子看的一些小说里的男主设定。 昂呜哼一声,“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几年前打了场仗,回来就晕了。一直到现在都没醒。那皇帝是想找个有福气的给他冲喜。” 它打听到这个之后,不懂冲喜是什么意思,还刻意去想办法查了。 “那皇帝不要脸,就是盯着你来的!人不能上赶着去吃亏!” 与它的气急败坏相比,葛萝就淡定得多。 她甚至想着,琅琊王能忍着没在战场上晕过去,而是等回来了再晕,真的是个狠人! “萝萝,你快想想办法吧!” 葛萝歪脸瞧向急得从树上跳下的躁毛枭,莞尔,“嫁给他,原来会这么吃亏啊……” “你嫁给她,不吃亏。”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葛萝惊讶转头,昂呜一身的鸟毛都炸起来了,防备地飞到空中,紧盯着声音来源。 小花狸缓缓从树后行出,一脸傲骄地走到葛萝面前,“他会保护你,能让葛家人不再打扰你,能满足你所有的愿望。你嫁给他,整个琅琊王府都是你说了算。” “那他能让我生小鱼?” 猫脸上写满地震惊,透着粉的脸毛有愈烧愈红的趋势。 葛萝瞧它说开灵智就开灵智,一开口说的是人话,而不是喵喵声,觉得甚是亲切,就想逗他多说几句。哪里想到这只猫一点都不经逗,竟然闭口不语了。 她将小花狸捞入怀里,揉着它的肚子,一脸平静,“没关系,咱们比他活得长。” 他不能让她生小鱼,她这么长的寿命,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有这么一瞬,她甚至觉得她的母亲会不会也是恰好要生她,才会答应嫁给葛白,一个寿元不过百年的凡人,能适时地从生命里淡去。 这个世界的生灵修炼的时间不长,寿元略有增长,也不过百年。而她有一半锦鲤族血脉,活个千岁也只是小意思。 这个念头才冒起来就被她抛开。这么狗血的剧情,段子里才会出现。 她只觉得今日的小花狸格外乖巧,一动不动,没注意到小猫儿脸毛根已经红到透亮,金瞳里燃烧起了暗火。更没注意到小花狸与昂呜对视时四射的火光。 葛萝决定要嫁,动物朋友们都没办法。听葛萝说他睡着,她就能经常回来,它们又都高兴起来。 齐帝急着给琅琊王冲喜,早在小花狸应下这件事时就开始准备了,如今人选定下,便挑了最近的吉日,七日后。 葛萝回到故苑已是五日后,被拒在门外的人都快急疯了,锍埝稳当当地盘坐在门后,身边放着小厨房里剁骨头的刀,刀上残留着血肉。 葛萝的第一反应:没出人命吧?! 锍埝见葛萝出现,跳起身,亮晶晶的眼像几日前向她邀功的小花狸,“姑娘,我在这里守着,一只苍蝇都没放进来。” 正说着话,她肚子里传出一声咕咕。 她尴尬地捂住,“院子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有只鸡偷溜进来,我就宰鸡。那些狡猾的家伙就想趁着机会溜进来偷姑娘。” 葛萝越听越觉得古怪,好在知道锍埝性子单纯,说的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然后呢?” “我发现了,没让他们进来,他们从哪里爬进来的,就从哪里把他们丢了出去,然后,鸡也不敢杀了,就在这里坐着。我保证,他们再没有进来过。”锍埝苦了脸。 她后来又在这里守了两天,那只被她斩了头的鸡怕是要臭了。 以前她常饿肚子,缺个一两顿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现在被主子养得顿顿好食饱食了,饿一回便觉得有些难~耐。 葛萝暗自松口气,将一袋果子倒出来给她吃,自己则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锍埝看见果子就两眼放光,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身看过去,就要把果子放下跟过去,犹豫了片刻,想到自家主子其实用她的时候不多,不太喜欢自己离得太近,就抱着果子到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旁边依旧摆着那把有些骇人的刀。 门外的人才露出的笑意在看到她的时候,就僵在脸上。 鸿运侯大松一口气,“你……” 刚要发脾气,听到一声捏碎核桃壳的咔嚓声,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萝儿,还有两年就要出嫁了,不比在家中,不能再这样任性。” 葛萝扫他一眼,语气平淡,“你嫁过?” 鸿运侯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起来,“琅琊王可不是为父,不会由着你胡闹。一旦出嫁,娘家人才是你的依靠。” 葛萝疑惑掀眼,“他醒了?” 鸿运侯又感觉到那种被捏紧脖子的感觉了。 他本以为葛萝什么都不知道,嫁给琅琊王的事情也无法改变,等到嫁给琅琊王之后,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感觉受了欺负就还会来依靠她,没想到葛萝风轻云淡的样子,好似早就知道了,还浑然不在意一般。 好在这一次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他板着脸,义正言辞,“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父也不瞒你。你宫里闹的那一场,梦儿都告诉我了。原本你能进宫为妃,前途无可限量,但如今陛下动怒,把你赐婚给琅琊王,这比直接杀了你还残忍。女人一嫁就是一辈子。琅琊王那个样子,你还没嫁过去就开始守寡了,没人照料你,再往后几年,没人会想起他,提到你,也不过是感叹一声大好年华可惜了。不过,为父会想办法,在琅琊王之后,重新为你选一门好亲事。” 葛萝:“……大可不必。” 这一次之后,她便还了生恩,自此与葛家无关。她有足够的独立生存能力,去哪里都可,逍遥自在。 鸿运侯皱眉,“这么油盐不进,你会后悔的!你竖敌这么多,你不靠娘家护你,靠谁?靠琅琊王?笑话!” “靠我们王爷有何不对?” 葛萝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抬眼看去,越发疑惑。 这不是前些日子被小花狸找来搬珠宝的人吗? 这个时候,崖狼已经走到了葛萝面前,朝葛萝行了一礼,看向鸿运侯,“陛下听说鸿运侯当年娶妻把老夫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才决定为我们王爷挑一位好王妃。若是成了,王爷醒来,王妃立了大功,王爷自会护王妃周全。若是不成,鸿运侯罪不可恕,满门欺君之罪,你又还能护得了谁?” 葛萝:“……”哦豁…… 第21章 养猫的第二十一天 缘断 鸿运侯冷汗淋淋。 他光想着怎么让葛萝服帖,倒忘了这一茬。 他觉得葛萝是沐清的女儿,应当好运加身,不会有什么事的。可一想到这场选秀……她若是真有运加身,那就该成为皇帝的妃子,而不是被赐婚给什么琅琊王。 沐清那是几百年的鲤鱼精,葛萝出生不到十八年,怎么能和沐清相比? 这几日,他听冯老夫人念叨着沐清,听顾氏说沐清不在了,所以保不住她的容颜了,听葛梦说如果沐清在,一定受不了亲生女儿嫁出去守活寡,越发觉得前景堪忧。 琅琊王已经昏迷了这么多年了,要醒来,早就该醒了! 他一辈子唯一坚定的一件事是娶沐清,除此之外,谁的话都能对他造成影响,如墙头被风吹动的草,每日都在摇摆中度日。 “你是……”他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气宇轩昂,气势不逊于当朝皇帝,也不知他是哪家的俊才…… 崖狼动了动鼻子,略微转向天空,“琅琊王身边第一侍,崖狼。” 鸿运侯噎了一噎,又不是给皇帝做侍卫,有什么好得意的。 但他听到后面的话,马上又改了想法。 “王爷未醒,府中大小事务都由本侍主持。今日本侍不妨和鸿运侯说个明白话。陛下不好美色,多年未曾选秀,这一次,全是为了我家王爷!” 鸿运侯默了片刻,从头凉到了脚,“若是王爷未醒,当如何?” 崖狼半点犹豫也没有,露出两颗比旁人略大的犬牙,“你没长耳朵?” 鸿运侯一个激灵,忙讨好地笑道:“请崖侍卫借一步说话。” 崖狼转眼与小花狸对视片刻,对葛萝恭敬道:“请王妃回院歇息片刻。属下稍后再与王妃说大礼诸事。” 葛萝点点头,关上门便坐在花坛边。 小花狸甩着尾巴踱到她脚边,认真地道:“别怕。” 葛萝弯起眼,抱起小花狸,揉了揉的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怕。” 她只是好奇鸿运侯有什么话要对崖狼说的,非得避开她。 她的听力甚好,纵是鸿运侯故意压低了声音,她也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 她面上的神色,也一点一点地消失,整个人变得空洞起来。 鸿运侯在说“琅琊王若故去,让葛萝一人陪葬”时的谄媚模样生动地浮现在她眼前。 她不由地想uu:上辈子的父母卖她时,是不是与鸿运侯与她撇清关系时有同样的嘴脸。 她与鸿运侯没什么感情,因为一出生就不曾对这个父亲有什么期待,但是对上辈子的父母不同。她曾反自己会亲情最纯真的渴望给了上辈子的父母,为了满足父亲的心愿,换父母一句夸赞一个笑,拼得头破血流。 软软的肉垫子按在她的手背上,小花狸的神色比方才更认真了,“别难过。” 葛萝的笑容重新扬起,“我不难过。” 小花狸盯着她看半晌,当真再没看到她流露出刚才那样的神色,可他也不相信一个人的难过能说消失就消失,想了想,又道:“琅琊王会醒来的。” “他醒不醒来,有什么要紧的?”锍埝咬着果子,从听到小花狸说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我的意思是,他醒不醒来都是以后的事的。反正姑娘嫁过去的时候,他肯定晕着,姑娘要和谁拜堂?盛京里的人,最会捧高踩低。姑娘拜堂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少不得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管是谁的主意,这个时候让我们姑娘和一个活死人成亲,都是害我们姑娘。” 她咬果子的样子格外凶猛。 她是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原来琅琊王是活死人。若是早几天,她拼了命也不能让她家姑娘接下圣旨的。 现在可好,就算她杀了狗皇帝,也改变不了她家姑娘和琅琊王定过亲的事实。 更何况她还杀不了…… “没关系。”葛萝好脾气地道,“我也不大出门,不爱与旁人打交道。” 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像上次那种花会,白虾再好吃,对她来说也是在不得不去的前提下退而求其次。 不过,这样的话落到小花狸的耳中,就成了委曲求全的意思,金瞳暗了下来。 突然觉得让她嫁给他,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了。 那边崖狼与鸿运侯谈好,敲响了故苑的门。 锍埝气呼呼地去开门,“你是主子还是我们姑娘是主子?你让人回避就回避,你让开门便开门,会把我们姑娘当什么了?” 鸿运侯冷着脸哼一声,“崖侍卫,这个丫头,也不是我们府上的,是葛萝回府时自己在路边买的。” 连丫头都撇得干干净净,是铁了心要和葛萝划分得干干净净了。 崖狼点点头,殷红的舌滑过唇角,“如此,甚好。” 他往里走两步,让开道,“把东西都抬进来。” 鸿运侯看到一箱一箱能装得下人的大木箱被抬进故苑,直了眼,“这是……” “属下向王妃告罪,方才是属下考虑欠妥当。”在鸿运侯面前差点把鼻子翘上天了的人在葛萝面前微躬着身子,甚是尊敬,但也不卑微,“王妃从乡下归来不久,又没了娘家,想必没有傍身之物,这些东西,一半是王府里的,一半是陛下赐的。王府里的是给王妃的聘礼。陛下赐的是给王妃的嫁妆,各一百二十八台。请王妃清点。” 崖狼笑着看向葛萝,将一张纸递出去,“这里还有一份,是鸿运侯方才签下的契书。您只是在鸿运侯府客居出嫁,与鸿运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他只是奉陛下的旨意让您借用了葛二姑娘的身份。” 这是葛萝刚才就听到了的消息,并不觉得吃惊,鸿运侯却睁大了眼,“不是……” “鸿运侯。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清楚楚,你若要抵赖,我们就去陛下面前。本侍曾听陛下提起,当初接王妃入京,本就是陛下的意思。” 鸿运侯听得毫毛直立。他哪里有胆子去和齐帝对峙? 真要闹起来,整个鸿运侯府的人都不够砍的。 可他一想到自己把葛萝前十八年的份例都吐出来了,最终没得到一点好处,就想呕血。 越想越觉得恼火,不敢再在葛萝和崖狼面前皮实,回头就把火气撒到了赵氏母女身上,这是后话。 葛萝淡定地接过契书,让锍埝点清楚东西,宠辱不惊地收下了一切婚礼物品,在上门的绣娘面前试了新衣,连崖狼夸她也神色不变。 直到没有任何不妥,所有人都走光了,故苑的大门关上,她才松了一口气,“哇”地一声倒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好几滚,哈哈大笑。 小花狸到这个时候,才能确定她是欢喜的,终于放心了。 葛萝笑够了,推开窗,“昂呜,你看到了吗?我运气真好!” 昂呜也吃惊不小,但它不想说话。 葛萝知他的性子,并不计较,托着腮继续道:“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你说,琅琊王真的没救了吗?” 昂呜还是没说话,直接闭上眼睛装睡了。 琅琊王有没有救,它不知道,它知道自己的地位又要降了。 以前,它是葛萝身边最亲近的。 后来冒出来一只猫,看在她实在喜欢,这只猫又没开灵智,它忍了,结果这猫灵智一开,口吐人言,天赋在它之上,它想争也没那底气。 再后来,多了一个黑丫头,那是要在凡人界照顾她饮食起居的,必不可少,它争不得。 现在,又多了一下琅琊王,还有那个叫什么崖狼的…… 恐怕以后她对崖狼说话的次数都会比对它的多。 葛萝习惯了它的沉默和惜字如金,说了一会儿,就抱起小花狸嘀嘀咕咕,能在出嫁之前就与鸿运侯撇清关系,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琅琊王昏迷着,他的手下都能把事情办成这样,说明琅琊王更好! 琅琊王对她好,她会对琅琊王更好的! 第22章 养猫的第二十二天 送嫁 到了她出嫁前一日,宫里来了十几个宫女和嬷嬷,把葛萝出嫁诸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赵氏被鸿运侯教训了一顿之后,精神状态更差,疯疯颠颠的,成天说沐清要来害她。 鸿运侯巴不得沐清出现,把她关走来让人日夜盯着,并把管家权交给了葛梦,让葛梦来安排。 葛梦嘴上不服。 她是能修炼的少年翘楚,拿宝贝的修炼时间花在打理家中琐事上,不是糟践她吗? 到底,她还是把府里最得力的下人安排出来操持葛萝出嫁的事,但这些人的能耐,在宫里过来的人面前,就拿不出手了。 鸿运侯为此刻意进宫去打听了一番,去的时候没敢见皇帝的面,出宫之后更不敢了,整个都少了几分精神气。在皇宫门口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皇帝这哪里是放弃了葛萝,分明还和以前一样看重!都怪家里的几个女人,总是故意误导他。 不过,他以为皇帝对葛萝的看重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让他悔不早知的。 葛萝发现昂呜最近有点喜欢找自己讲话了,它每天都会飞出去一段时间,然后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告诉葛萝。 葛萝得知鸿运侯的态度转变速度之快,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又接受了。毕竟,鸿运侯前几次的举止态度,都很鸿运侯。 第二日眨眼就到。 故苑这两日住的人多,葛萝不好泡在水里睡觉,躺在床上难以入眠,第二天倒是自己起来了,因着半妖的缘故,一.夜未睡也现不出端倪,直被宫女嬷嬷们夸赞皮肤好。 她寻思着,天天在水里泡着,如果不是鱼,恐怕早就皱成牛百叶了。 但她经她们提醒,想到了一个新的赚钱法子。 不待她细想,便听到嬷嬷们不苟言笑的声音里多了一点笑意,“王妃,葛家大姑娘和小公子来了。” 葛萝有些意外,通过铜镜看向他们,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葛梦一脸来要债的样子,冷哼一声抱胸站去了一边,瞧她的妆容,比往日要精致一些,也要少几分明艳。 葛萝看在眼里,暖在心里,但也知道了葛梦的性子,只要与她说话,必没什么好话。 葛辰瞅瞅她们,拉了拉葛梦的袖子,见后者一脸不耐烦,只得作罢,自己走到葛萝面前,“小二姐,咱们家没长兄,我来背你出嫁吧。” 没长兄,还有父亲。按说是不必葛辰来的。可是鸿运侯正借着这次机会与宾客们套关系,根本顾不上这边,这才落到了葛辰头上。 宫女正在为葛萝描眉,葛萝不方便笑,说话也不好将唇动得太过,有些含糊不清,“无妨的。” 葛梦一听就翻脸了,“你瞧瞧,你要来,人家还不要你呢。别做这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咱家丢不起这个人!” “哎呀,大姐,你别说话!”葛辰瞪她一眼,蹲下,仰着头看着葛萝,“小二姐,你是圆脸,我也是圆脸,我看见你就觉得亲切,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我是自己想来背你。我也不好那些交际。你放心,我比你高,力气比你大,不会磕着你。” 他语气微低,“有些委屈,我只能看着,有些委屈,我能挡着。” 这会儿,宫女给她描好眉了,她正低着头,由着嬷嬷给她整理脑后的头发垫片和头饰,看入少年的清澈的眼中,感受到少年的真心实意,朱唇微动,“好。” 她知道葛辰所说的委屈十有八.九是婚礼上没有新郎,但琅琊王府为她安排得够周到了,她并不计较。 少年的背沿尚稚嫩,但他也是修炼者,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 她面前垂着大红的绸缎,趴在少年的背上只能看到少年颈后的衣领,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略有不安。 “小二姐别怕。” 少年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葛萝就愣了。 她害怕得有这么明显吗? “怕什么呢?” 葛萝知道自己社恐的毛病,一方面是从上辈子带过来的,另一方面则是她这辈子一直住在山里,和人相处得太少。 上辈子,她父母为了逼她就范,没少到她的学习的地方,工作的地方闹事。 他们去一次,她就会面对无数人的目光,有不明真相就指责她不孝六亲不认的,有知道真相为她惋惜的。 不论是哪种目光,对于她来说,都是压力。 她害怕听到别人的指责和叹息,像是在往她身上盖一个又一个失败者的章。明明她还没有放弃对生的渴望,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学习的时候,她没办法换学校,后来,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工作,终于有一天,她一咬牙,跑到跨跃了几个省的临山小镇躲起来,开始只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闻到终于自在了的空气滋味。 她这辈子与上辈子比起来,一直都是自在的。 她笑着问道:“我该怕什么呢?” 她心情极好,声音里带了几分平时没有的软糯。 葛辰愣了一愣,也笑了,“不必怕什么。小二姐,我都听说了,陛下看重你,琅琊王府的人敬重你。若是万一,有一天他们对你不好了,你和我说。” 轻轻的一句话,落到人心里却比山石还重。 葛萝笑着应着,“好。” 葛辰松了一口气,显然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了,“还有大姐。你也可以和她说。” “我开始也觉得她对你不好,可是今日,她来找我,说咱家没有大哥,爹靠不住,让我来给你撑场面。她说,别人都有的东西,母亲的女儿一定要有。” “我不是在为她说好话,只是觉得今日这份好,不该我一个人占着。” “我没见过母亲,一直都是在大姐嘴里听说的。大姐很想念母亲。” 背上的人越是沉默,他就越是心慌,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这几日,我听到一些下人说,你是山里的仙子,不是我的二姐。但我知道的,你就是……”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不知是因为面前出现了旁人,还是他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没有足够的底气。 终于到了要将葛萝放下的时候,他有些后悔挑在这个时间点和葛萝说这些,可现在不说,接下来不知还有什么机会能说。 他是赵氏所生,可他不想与葛萝断了这份亲情。 就在葛萝踏入鸾车时,他终于听到了两个字:“好的。” 他欣喜若狂。 这个时候,鸿运侯府大门前还在念着齐帝和皇后给葛萝的添妆清单。 鸿运侯越听越悔。 这哪里只是少了一次皇帝的看重?!分明是错失了飞云直上的机会! 观礼的众人皆以为是琅琊王即便昏迷了也特别得皇上看重,上赶着去琅琊王府巴结,一时间,琅琊王府重新门庭若市,鸿运侯府冷清下来。 “父亲可要去观礼?”葛辰心情甚好,问出这句话,又自动给出了回答,“想必是不去的。小二姐又不是我们府里真正女儿,我也不去凑热闹咯。” 他在鸿运侯要动手打他之前撒腿跑开,瞧着葛梦从府后门悄悄出去,兀自一笑,也跟了过去。 鸿运侯府那边比他们以为的还要热闹。 齐帝与皇后竟然亲自观礼,两人还不坐父母位,不坐天地位,穿着一身便服站在众宾客中。 宁皇后在选秀之后一直想寻机会与葛萝修复关系,但一直都没寻着机会,还是趁着皇帝要给葛萝她安排嬷嬷和宫女的机会,才自告奋勇。 得到葛萝满意的消息,皇帝才再次出现在她宫中,与她深谈了一番。 她这才知道,自己闹的这小半年有多可笑。 宁涵领兵是败局。 齐帝知道,却依旧如她的愿派出去,一是为了看看战场能不能将宁涵磨炼出来,哪怕让他败一场也无所谓,齐国如今的国力,撑得起一次战败,二是想让皇后知道朝堂不是她一个妇人能干预的。 不过,他也没想到,宁涵连同带的八千人一去不复返了。这下,损伤的不是国力,而是国威,恐怕所有人都觉得齐国没了琅琊王就是纸老虎一只,归附于齐国的小国和部族各自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更没想到的是皇后不仅没意识到错误,还见天地和他闹。 她越闹,皇帝就越和她疏远,也就越不愿意和她说事了,两人之间的误会也就越来越深。 宁皇后在后宫听到的东西,都是经人过滤过的,知道前朝发生了一些事,但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听齐帝细说,才知道如果琅琊王不醒来,齐国面临的不仅仅是死八千零一人的事。 给琅琊王冲喜这事,她也是到昨天才知道的,连夜又给葛萝安排了添妆。 当下,她心里难以平静,偏头靠向皇帝,“你说,能有用吗?” 她问得不算明显,不过同样带着冲喜目的齐帝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搓搓手:“该有用的吧,不过大概需要些时间。” 这可是琅琊王亲自选择出来的仙女啊!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穿着喜服的男子出现在大门处,从喜婆手里接过喜绸,引着新娘踏入门槛。 那人身形挺拔,肩如刀削,五官处处透着锋利,与本该躺在后院的琅琊王一般无二。 齐帝惊讶了一瞬,随即笑道:“真是难为崖狼了,若是不出声,朕也会错认。” 偏在这个时候,男子出声了,“小心脚下。” 齐帝盘在手里的珠串蓦地落下。 他失声惊呼,“琅琊王!你醒了?!” 第23章 养猫的第二十三天 新郎 琅琊王瞥齐帝一眼,一句话没说,齐帝感觉四处袭来的压力,忙捡起串珠,往后退几步给新郎新娘让道,傻笑得像个美梦成真的孩子。 齐帝都这样,皇后和其他观礼的宾客也都不敢再做出可能打扰琅琊王喜事的举止来。 这位琅琊王的脾气可不好。平时就不近人情,若惹恼了他,那会死得不想再投胎。 大家看向葛萝的目光都变了。 有为葛萝高兴的,有惊叹她的好运气的,也遗憾自家没把这么个福星娶回去的,也有嘲笑鸿运侯府的,更多的觉得神奇和看好戏的。 葛萝看不到众人的神色,紧紧握着绸缎的一头,刚刚还在借助想着小花狸今天一天会怎么过而忽视被人围观的不适感,这会儿就光顾着吃惊了。 躺了几年的人站起来和她拜堂了,是她运气真的这么好还是他原本就是装的? 她想不出答案,也迟迟没迈步。 “别怕。”宽大的掌握住她的,“跟着我走。” 葛萝身子僵了僵。 她不适应被人触碰,尤其是异性。 可眼前这个人马上要成为她的夫君,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甩开他。 她克制自己的情绪,也忽略了这语气和自己养的那只傲娇的小花狸如出一辙。 一步一步向前,她心里的不安缓缓消失了,狐疑地看向那只还握在她手上的大掌。似乎,安心的感觉是从这里传来的。 琅琊王的掌很大,还有很多汗。 这是葛萝对琅琊王的第一印象。 她可不觉得琅琊王会和她一样因为处在人群中而紧张,一定是因为身子未好就强行起床的缘故。 她悄悄地将灵力送入琅琊王体内。既然他对自己这么好,事事为自己周全,她就会对他更好! 琅琊王神色眼中有暗光闪过,看向葛萝的目光越发温柔起来,唇角微微上扬,欢喜中有几分得意。 齐帝更加觉得吃惊了。 宁皇后惊得忘了形象,捏着齐帝的手臂,“陛下,是臣妾眼花了吗?琅琊王竟然笑了,对王妃这么体贴,若是平昭……” 她收到皇帝的视线,歇了音。 长公主齐桅封号平昭,生在琅琊王平定昭国那一年,是先帝的遗腹子。 长公主比葛萝生得华贵多了,又对琅琊王情根深种,也没见琅琊王给过一个好脸色,倒是因为长公主在他面前出现的频率太多而被他以妨碍公务为名当众杖责过,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齐帝长叹一声,“皇后,你最关心平昭,有空多劝劝她。” 他以前只当这就是战神的铁面性子,到了今日才知,琅琊王不懂温柔,只是因为人不对。 皇后:“……”不,她不想劝。她刚才就不该好死不死地提长公主。 琅琊王扫过他们,他们自觉地歇了音,看着琅琊王带着王妃行礼,进了洞房就再没出来。 齐帝搓搓手,想要带着皇后去后院一见。却被崖狼挡住去路,“王爷让属下告知陛下,请大家尽情吃喝,由陛下与娘娘主持。” 齐帝神色一僵,知道琅琊王这是拒绝见自己的意思,有些失望,随即又觉得人都醒了,不当急在这一时,答应下来。 皇帝皇后都没意见,别人就更不敢有意见了。只是还未等散了宴席,琅琊王醒来亲自拜堂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向了盛京的每一个角落。 鸿运侯听了又多一重后悔,原本浓墨般的头发生出了白丝。 葛梦和葛辰两兄妹木着脸往回走。 葛辰:“大姐,他们刚才都叫那个人是琅琊王,是真的吗?” 葛梦抿着唇,没说话,若不仔细看,瞧不出她微微翘着的唇角。她小时候被沐清带着见过琅琊王的英姿,曾得沐清提点,那是个有大气运的人,齐国只要有他,就能长兴不衰。 这份提点在琅琊王一躺数年之后,化为了清风,如今,她又想起来了。 葛辰又道:“怎么这么多年都没醒,就这个点醒了?以后,他都会好了吗?” 葛梦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那个人醒了,要是以后欺负了人,你打得过吗?” 葛辰噎住,一言难尽地看向葛梦,又听她道:“还不如不醒呢。” 葛梦不知道,琅琊王带着葛萝回房后,往床上一躺,就又睡了。 葛萝听着动静不对,掀开盖头,瞧见屋里空无一人,躺着的琅琊王脸上没有血色,唇几近透明,突然就明白了他为这场婚礼做出的努力。 他们从未谋面,他却是她所有记忆里对她最好最体贴最周到的一个人。 心里有什么悄然破土,而她的注意力,被床尾上传来的无力的“喵喵”声吸引了过去。 小花狸又变回了她最初捡到它时的巴掌大模样,一身毛色黯淡无光,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黑棕的毛湿嗒嗒的,拧巴成一搓搓的,把它身下的那一片被褥都浸湿了。 葛萝怔了一怔,回头看看让人一眼难忘的琅琊王,又看看可怜巴巴的小花狸,突然把自己刚才明白的东西都推翻了,心疼地抱起小花狸,“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灵力都用来操控他了?!” 小花狸金瞳闪了闪,把小毛头蹭到她的掌心,无力地拖长音“喵喵”两声。 不必它回答,葛萝自己会查。 灵力探入小花狸体内,发现一点修为都没有,眼泪嗒嗒就掉下来了,“你才开灵智,得这么点修为多不容易?” 小花狸慌忙把前爪往她脸上去。 原本,它长得够快,已经能在她怀里直起身子够到她的脸了,现在它回到巴掌大的样子,拉直了身子也只在碰到她身前衣襟,还险些站不稳,摔下来。 葛萝捞住它,没了脾气,哪有被别人付出所有地关心还要发脾气的道理? “现在回想起来,他说话时的声音语气,与你就是一样的。什么战神嘛,根本连我家毛孩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小花狸陷在她引来的灵水里,呆愣愣地瞧着她,刚才还听到她说要对他好,现在就觉得他远不如它了? 发生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不过,它灵力耗尽,借助葛萝气运修复的也都耗尽,脑子昏沉沉的,只觉得她怀里舒服得过分,没过片刻便昏沉沉地睡过去。临睡前,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它就是他,有什么区别呢? 葛萝将它身上都弄干净确定它只是睡着了,身体里外都没有损伤,这才放心。 看到屋里有一只猫垫子,想了想,还是一直抱着它,这么巴掌大一团的小猫咪,最是怕冷。 屋外传来一声低低的昂呜声,“琅琊王醒了?真的?” 昂呜一早就飞出去了,直到刚才才飞回来,错过了大街小巷都在传的那一幕。 葛萝推开窗,低声道:“刚刚醒的不是他,是毛孩子。” 昂呜眯着眼盯着小花狸,“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它控制了琅琊王的肉身……”说到这里,她看到怀里的小花狸动了动,便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抬首对昂呜摇摇头,关了窗。 盛京城里已经到了要烧炭火的时间了,装饰过的新房里被火光照得格外鲜亮,桌上都是桂圆莲子红枣花生等吉祥食物。 葛萝腹内咕咕,想起自己起得早,为了婚礼,到现在还未吃东西,便抓了一颗不会嚼着咯嘣脆的红枣塞嘴里。 不吃还好,越吃,越觉得饿了。 偏在这时,外面还传来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葛萝飞快把红枣盘里的枣子拖拉了一下,弄成不像有人动过的模样,弄完了愣住,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己现在已经是琅琊王妃了,是琅琊王府的主人,自己吃自己家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不待她想明白,有人敲响了门。 葛萝默了默,回转头,便看到锍埝带着几个人走进来,包括锍埝在内,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托盘。 “王妃,崖狼让我把吃食都端过来,咱们和别家不一样,不必苦着自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葛萝看到一盘盘的白虾,两眼放光,可怀里还抱着小花狸,她不想放下,“有没有方便一点的吃食?” 跟着锍埝进来的侍女都傻眼了。 这个季节,白虾不容易有了,还是宫里的进贡了一批,崖狼亲自去要回来的,说是王妃爱吃这个,结果王妃还嫌弃它吃起来不方便?! 锍埝可没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招呼着人就往外去。 正巧崖狼过来看情况,见到葛萝怀里的小花狸,笑了笑,“你们几个,把虾剥了,再去厨房里把别的吃食也拿过来。” 又对锍埝道:“王妃是嫌着吃起来不方便,不是不爱吃。” 锍埝疑惑,见葛萝对着虾肉两眼放光,才明白崖狼说的是真。 崖狼目光微动,“王妃,把猫主子交给属下吧。” 葛萝避开他,一点也不觉得“猫主子”这样的称呼有什么不对,“不必。它正睡着,不要吵醒它。” 崖狼面上多了点笑意,“它耗损过大,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也需要吃些东西。” “那给它吃虾?”葛萝见他能把小花狸的耗损都说出来,也就不藏着揶着了,“你和我们家毛孩子以前就熟悉?是不是你给它出的馊主意?” 崖狼连连摇头。 他只是侍,凡事都是由主子做决定,他只负责奉命行事。 “真的不是?”葛萝叹一口气,“那就是我家的猫太有主意了。你们都出去吧,我给它喂些吃的。” 她想到在花会上小花狸吃虾吃得挺欢畅,突然觉得或许今日的安排,都是她的猫和崖狼说的。 崖狼不知葛萝把所有的功劳都归给了小花狸,却知道若是不阻止葛萝,他家主子就要被玩坏了。 “它是气运受损,现在很虚弱,不能吃虾。” 葛萝疑惑,“那它能吃什么?” 第24章 养猫的第二十四天 食物 崖狼犹豫地看了看床上的主子, 又看了看葛萝怀里的主子,没有主子能给他指示,他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最终, 他将包括锍埝在内侍女都使了出去, 才道:“沾着气运的食物, 比如得月楼的蔬果。属下时常备着。若主子情况尚好,吃些别的食物也行,若是精神气不足时, 就只能吃那些东西。” 听他提及“气运”二字,她愣了一下,随即道:“只能吃那个?” 崖狼点头,“以前得月楼每个月都是固定时间上新鲜的, 我们命人排队买回来最新鲜的,这两个月,量多了点, 但是里面含的气运没有以前那么足,主子这一次消耗这么大,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了。” “王爷和毛孩子都是这样?”葛萝注意到他提的是主子,而不是猫主子。 崖狼汗颜。没想到一时的疏忽被葛萝发现了, 只好顺着她的话答道:“两位主子都有气运受损。只要修补了气运, 就会好的。” 葛萝盯放下手中的虾,盯着怀里的小花狸看了片刻,把它递了出去,“还是你了解它。王府里可有种蔬果的地方?” 她刚才探查过小花狸和琅琊王的身体,里里外外都没有任何伤痕,都好似只是单纯的睡着了。如果说都是气运受损,那就说得过去了。 正好, 气运这东西,她有有很多。 崖狼早有准备,“有的。主子交待过,专门为王妃辟了一处园子,就在主子的院子后头,一道门过去即可,王妃可要吃完去看看?” 崖狼指了路,她就不急了,让崖狼带着小花狸去喂食,自己吃好了才带着锍埝过去。 亲眼瞧过了,她才知道崖狼所说的一点不假,园子里有一处避雨的小亭,表面还散发着大漆的味道,园里的土都是新翻过的,靠近他们的院子之处,还有一个与鸿运侯府一般大小的水池,里面散发出来的气息,与雁荡山里的深潭甚是相似。 她让锍埝守在门外,跃进水中,疑惑丛生,化为原形,顺着水流一直前游。 再冒出水面时,看到四周熟悉的景致,弯着眉眼抿起唇。 琅琊王会是怎么样的人,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家的小花狸一定是最贴心的。 她快活地在深潭中甩着尾巴,搅动起的潭水跃上空中,化成点点雨露,飘向四周。 动物们欢快起来,趁着昂呜不在,开启了一场狂欢。 葛萝将摘下的蔬果分给它们一部分,又在白昭残缺的鹿角上下了一道祝福,挖出一些适宜移栽的植株,重新顺着深潭回了王府。 待一切忙完,舀了潭水浇灌好每一颗植物,光秃秃的园子就有生命的色彩。 锍埝老老实实地背对着园门抱胸守着,听到门开的声音,才回转身,一眼看到不一样了的园子园子,瞪大了眼,“王妃,这种体力活,你交给我就可以了!我力气大!” 葛萝笑着随口答应,“好,以后交给你。” 锍埝以为葛萝是不愿意用她,有些失落,见她马上就答应下来,又高兴起来。大概是主子一个人待惯了,真的还没习惯用她吧。 这里其乐无穷,前厅热闹非凡,一直到大街上,火红衣服的男子从酒楼里行出,坐回马车上,不一会儿,又有一玄衣男子掀帘进去,“主子,都打听过了。他们传得神乎其神,齐国的琅琊王在迎娶葛家次女的当日便醒了,竟然能下床亲自拜堂。那女子莫不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红衣男子生了一双好看的凤眼,盯着人看时,仿佛能把人看穿,不开口时,凌厉威严,“既然怀疑就追查下去,她不是齐国鸿运侯府的次女吗?长女如何?” 玄衣男子道:“长女葛梦天赋极高,曾得高人指点,如今是齐国数一数二的高手。” “到底是数一还是数二?”红衣男子拧起眉头,“你去查清楚……算了,我们过两日再去见齐国皇帝。我刚才察觉到了大猫的气息,那狗东西揍起人来六亲不认,还专往脸上捶,先避一避。你也别自己出去跑,别叫崖狼发现了。” 他说什么也不会承认他自己的气运出了问题,如果遇上崖狼主仆会打不过。 崖狼倒是真嗅着了空气的一点熟悉的气息,不过只有淡淡的一缕,来不及确认就消散了。眼下把得月楼买回来的蔬果全部碾成汁给两位主子灌下去,不见多少起色,他也没心思去想别的。 葛萝回屋里看到一个铁汉一会儿喂喂猫,一会儿喂喂躺着的人,急着头上直冒汗,忍不住笑了,“还是把毛孩子给我吧。你告诉我要喂些什么,我来。” 这只猫和锍埝实在不亲,平时都不许她摸一下,所以喂猫的事儿,她就不掺和了,只负责洗果子,把果子碾成糊糊,再用滤布把糊糊过滤成汁和渣。 崖狼本想说已经没了蔬果,回头看到桌上突然出现的满桌果子,瞪大眼,觉得不真实,“这是得月楼的?” “唔……”葛萝从雁荡山回来时,顺手带回来两个奶瓶,原本是在捡到没了母亲的小动物时用的,这会儿洗净了消毒,才给这一人一猫用。 小花狸的脸上胡须上沾着花花绿绿的果渣,身上的毛也团成了一簇簇的。 她重新引水把小花狸身上的污渍除尽,见小花狸闭着眼咬着奶嘴知道吞咽,才分出神来回答崖狼的问题,“得月楼下个月的果子有一半在这里了。我还在园子里种了一些,果子要过一两个月才用得上,小菜过半个月就成。” “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毛孩子交给我来照料,若是太忙,也可以把琅琊王的吃食问题交给我。” 崖狼晕乎乎地接过另一个奶瓶,待琅琊王把果汁饮掉了一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家主子点名要娶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宝贝。 忙啊!他当然很忙! 如今琅琊王府大小的事情都是他在出面处理,哪有不忙的道理?更何况,葛萝比他有法子! 他照顾了几年,都没想到用琉璃做个奶瓶! 葛萝摸摸小花狸的肚皮,“好了,小肚子都圆了,晚些时候再喂。把王爷的奶瓶给我吧。” 崖狼觉得今日已经受了不小惊吓,不管再发生什么都能稳得住的,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原地跳起来,把琅琊王嘴里的奶瓶都带了出来,“你……你……你怎么摸他的肚子?!怎么可以摸肚皮?!” 葛萝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比煮熟的龙虾还红,不明所以,“为什么不可以?不摸怎么知道它有没有吃饱?” 她来这个世界以后,没有饱腹感,都是摸肚皮的方式来控制自己饮食的。 她将小花狸放到猫垫子上去,引了灵水将琅琊王面上和枕上沾着的果汁渍洗净,又将奶嘴洗净,承担起了喂养琅琊王的任务。 崖狼能将琅琊王与小花狸当成一样的主子来照顾,她作为小花狸的主人,自然也不能把琅琊王给撇下,更何况,她现在还是琅琊王名义上的王妃。 又觉得堂堂战神这么大了还叼奶嘴,怪有趣的。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崖狼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对葛萝的态度越发恭敬了。 第二天鸿运侯上门来找葛萝时,崖狼没有半点犹豫地把人丢了出去,提着鸿运侯曾签下的契书,认真地告诉鸿运侯,葛萝是琅琊王府的王妃,与鸿运侯府再无半点关系,聘礼和嫁妆,都是王妃的私有物,若再胡闹,便去牢里待着去。 他身上带着一股金戈肃杀之气,说话时龇着牙,露出两颗格外大而尖的犬牙,仿佛下一刻就能咬断人的脖子,把鸿运侯吓得失了仪态。 与之同时,齐帝千瞒万瞒,琅琊王娶妻之事还是传到了长公主的耳中。 这位公主是被齐帝养大的,与齐帝之间似妹似女,直冲进御书房里大闹。 一场鸡飞狗跳之后,御书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奏折也撒了一地。 长公主气红了眼,齐帝的脸色也格外难看,“你太胡闹了!马上认错,朕就不和你计较了!” “我是胡闹吗?”长公主连喘几口粗气,骄傲地将眼泪憋回去,“你以前怎么说的?说琅琊王要么不娶妻,只要他想uu娶妻,那一定是我。结果呢?你借着选秀的名义给他赐婚,还不是我!” 说到最后一句,她再也受不了这份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个大骗子。亏我还在花会上为你开解皇后,还以为你是看上了葛梦要夺皇后的位置,帮着皇后把人赶走。哪里晓得你根本就是看中了葛萝,为什么不是我?我为什么不行?” “不行!”原本齐帝还对她有几分愧疚,听到花会上的事之后,那点愧疚就被压到心旮旯里去了,“朕和你说那些话,是因为你是平昭,是齐国的公主,即便没有琅琊王不喜欢你,你也该是骄傲的,而不是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说什么?”长公主只听到了中间那句,“你说琅琊王不喜欢我?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我哪里不好?哪里不如那个傻女人?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齐帝叹一声,心软下来,“平昭,你听朕说。琅琊王的婚事,根本就不是朕能决定的。人是他选的,所谓赐婚,只是走一个形式,为了让他的王妃身份不受人轻视。” “昨日.你不在,你没看到他看琅琊王妃时神色,那眼里,就只装得下这一个人了。他也会对人温柔,但他从来没给过你温柔。平昭……” “我不信……我不服!”长公主哭着跑出去,任齐帝怎么唤也不停留。 很快,葛萝就从崖狼那里得知了长公主要见她的消息。 葛萝在记忆里搜搜刮刮的,总算想起了花会上站在皇后身边对她露出看空气一般的神色的女子,很认真地问道:“她想见我,我就一定要见吗?” 她不太懂古代王妃的社交礼仪,若是一定要见,那她还是得收拾收拾去当个木头人的。怎么说嫁给琅琊王这一趟,她平白多了聘礼和嫁妆,暂时不需要为钱发愁了。 不过,她的问题落到崖狼的耳中,就成了反问。 后者立时挺直了脊背,利落地答道:“不必。咱们王府的王妃,在皇帝皇后面前都不必客气,一个小小的公主,算什么?” 第25章 养猫的第二十五天 喂养 葛萝自是没有去见长公主的。 她听说长公主离开前放出了狠话, 不信她不走出王府。 葛萝听了也就笑笑,觉得自己利用这个身份得了特别多的好处,明明活在盛京城里了, 还和活在雁荡山没啥区别, 别说她本就宅得可以几个月不出门, 就算要出门,她也可以游到雁荡山再出去,完美地与要找她闹事的长公主避开。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尴尬的, 是崖狼时不时地会央着她多陪陪连躺着也给她招情敌的琅琊王。 不对,不是她把长公主当情敌,而是因为这个身份,她被动地与长公主做了情敌。 行叭。 她也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 琅琊王帮她了了生恩, 她就想办法帮琅琊王苏醒。 经过几天细心照料,琅琊王还是一动不动,小花狸先醒了, 奶绵绵的喵喵声,让葛萝高兴了一整天。 第二天,她就给小花狸改了食谱。当然,给琅琊王的还是换汤不换药的蔬果汁。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 听到的消息都是昂呜或者崖狼、锍埝说的。 昂呜说司南国的国君来齐国找人没找到, 向齐国求娶葛家大小姐也不成,气呼呼地跑回司南国了。 她并不在乎这个,听了一耳朵,也就这么过去了。 以前是她无聊得总是找昂呜说话,哪怕自言自语也不在意,现在是昂呜天天主动和她说话,她却忙得不可开交。 她回想着上辈子了解的知识。 想要一个植物人醒来, 要么就要让唤醒他最放不下的念想,要么就要让他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现在就是处于一个要死不活的状态,得让他有非得要清醒过来强烈愿望。 她向崖狼打听了和琅琊王有关的所有事情,又让昂呜发动物朋友们去民间打探了一番,把所有消息整合起来,得出了一个让崖狼磕破脑门的结论,“缺爱!” 崖狼捂着额头,“王妃,咱们主子不缺这个。” 堂堂镇守西界的白虎真君,根本就没心思放在情爱上。 不过,他不能说。 葛萝顺着小花狸的脊背,“他无父无母无兄弟,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和他相处的人,要么就怕他要么就敬他,更惨一点的是直接被他宰了,他能从哪里得到爱?没爱的人,自然缺爱。我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 崖狼动了动唇,看到一人一猫叠着脑袋盯着自己,好似都在问他,“到底哪里说得不对?” 他突然就坚持不下去了,“那王妃觉得,要怎么样让主子感觉到……” 他非常艰难地吐出那个字,“爱。” 葛萝想了想,“他的生活很枯燥,除了打仗就是练兵,好像也没有什么爱好。那就让他感觉到生活里的美好,感觉到我对他浓烈的爱意。” “啊,是,很好……”崖狼瞪圆眼,僵着脸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小花狸的头一百八十度转弯,也朝她瞪圆了眼。 葛萝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让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她不是真的爱她,不过,在凡人短短的寿元中假装爱他还是可以的。 “不管是什么方法,能让他醒来就是好方法。对了,他的生日是哪一天?” “啊?”崖狼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茫然地看向了小花狸。 他家主子,有生日吗? 都不知活过多少个年头了,早就不记得自己是哪一天出生的了吧…… “我问你,我看我家猫做甚?”葛萝斜他一眼,自己给崖狼找了个理由,“王爷是孤儿,你也不是他出生前就跟着他的,所以,你也不知道他的生日吧。” 崖狼用力地点头。不管什么理由,能让他过关就成。 “行叭。既然这样,以后每一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我给他做生日蛋糕。” 葛萝拍板,说做就做。 崖狼顶了一头的问号,这样也行?! 事实上,这样确实很行,因为他的猫主子在听到蛋糕两个字时金瞳里都要放光了,还主动拿尾巴去搅牛奶和蛋清。 为了让琅琊王能感觉到生活的气息,他们把琅琊王房间的门和窗都打开了。要是放在以前,阖府上下怕打扰到琅琊王休息,从来不敢在琅琊王的院子里闹出动静。 琅琊王府里也有一个与雁荡山里类似的土制烤箱,崖狼道:“这是主子特意让属下做的,还有那园子里的水池,也是主子让我属下没日没夜地挖出来的。” 他指着葛萝能对琅琊王好一点,而不是假装爱他。 葛萝头也没抬,专心地地把凤梨切成丁,纠正道:“是猫主子吧?” 小花狸跟了她这么久,她习惯的东西他都知道,相反,琅琊王一直昏迷着,没有半点对渴望生的气息,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小花狸卷着的搅棒突然不稳,飞了出来,又在崖狼的伤处敲了一下。 崖狼心累无比,不敢再多言,更觉得自从葛萝来了之后,自己在主子心里的地位直线下降。 他想走,又很好奇葛萝所说的蛋糕和他记忆里的会不会是同一种。 等到见到半成品,他眼睛都看直了,“王妃,主子不爱吃甜食。” “胡说。”不等葛萝说话,锍埝就把他堵回去了,“你主子一直睡着,爱不爱吃甜食都吃不着。” 崖狼道:“我帮主子吃!” “不用。我根本就没给他准备。” 崖狼的耳朵耷拉下来,没精打采的,正准备转身离去,又听葛萝道,“不过给你准备了一份,你一会儿就端着到他身边吃,尽量把声音吃得夸张些,让他听到。” 崖狼艰难地咽了咽唾沫,瞥向目光幽幽的小花狸,觉得自己已经把主子得罪死了,若真敢吃,少不得要掉层皮。 葛萝见他跑了,诧异了一下,继续裱花。 小花狸被精细地养了一个月,猫身大了几圈,有葛萝的半截手臂长了,毛色也变得光亮起来,唯一遗憾的是猫肚子太小,每次喂一点点,摸它的肚子,就是硬的。 它蹿到桌上,趴在葛萝为她限定的小木盒里,叼了一小块凤梨,慢悠悠地咬,时不时地抬眼看向葛萝,又在葛萝看向自己时假装一直在认真地啃凤梨。 昂呜在树上气得跳脚,“心机猫!根本就没想吃!” 锍埝在院子里架了一口大锅,将几十斤柚子熬煮成柚子酱,不停地翻搅,听到葛萝说还能将柚子皮做成糖果,搅起来更卖力了。察觉到空中落下的几片枯叶进了锅,气得不清,抡起石头就往空中砸去。 她平日里准头甚好,砸什么都一砸一个准,今日却砸不中这只枭。她来了劲,与昂呜杠上了。 昂呜又气又恼,扑腾着翅膀就要与锍埝对打起来。 它是金属,锍埝是金与土,一人一鸟的撞击能擦出火花,飞向葛萝自在装裱的蛋糕。 小花狸一身毛都立了起来,竖起金瞳,大吼一声。 昂呜顿时觉得自己如被蜜汁黏住的小虫,动弹不得,直直从空中摔落,只能任人宰杀。 锍埝也僵住,觉得四肢如同被固定住了,空中所有的杂物火星,都往她身上砸,好疼! 一道水幕将他们包住,缓缓褪.去。 他们身上的痛楚消失不见,悄悄地看一眼抿着唇的葛萝,也不敢再胡闹。 小花狸转过身朝葛萝喵喵两声,有些不安。 它上一回吼出声时,葛萝把它当成发.情,要把它赶走,这一回…… 葛萝挠了挠它的下巴,“做得好!” 锍埝和昂呜互瞪,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小花狸得意起来,打个滚缩起四肢,露出覆着白色软毛的肚皮。 若是细看,能看到猫脸毛根入微微发粉。 葛萝诧异一瞬,笑着揉它的肚皮,“稀罕了,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小花狸眨眨眼,按住她的手,翻身远离她的魔爪。 葛萝也不生气。猫这种生物,脾气古怪得很,可以前一秒还高兴,后一秒就和主人翻脸。所以前一秒让摸后一秒不让摸也是正常的。 她的园子里,冬日里的水果以凤梨桔橙枣类为主,今日做的蛋糕是用凤梨做的夹层,侧面裱上鲜橙片,上面装上金钱桔与冬枣,还有一大片地方空着。按原意,她是要是要裱出一朵牡丹来的,但这会儿,她改了主意。 “毛孩子,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喵?”小花狸歪着毛脑袋,定定地瞧着她。 活过了不知多少万年,它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了。 脑中灵光一现,猫爪子往葛萝手臂上搭去,又轻轻地喵了一声。 葛萝疑惑,“也是今天?” 小花狸用力地点头。 它会说话,只是如果现在就开始说话了,聪明的葛萝恐怕会想到它以前是假装不会说话。心虚的小花狸决定等到恢复到和之前一样的体形了再开口。 葛萝倒没在意那么多,得了答案,果断用奶油做出了一只立体猫,“一会儿这只猫就是你的了!由你来切蛋糕,允许小寿星吃块最大的!” 小花狸悄悄地甩尾巴勾刀。 用尾巴杀人打架,它会的,一甩一个准,杀伤力不小,可用它切蛋糕,要不把蛋糕打成渣,有点难度,猫很为难…… 直到葛萝抓着它的爪子握刀,与它一起切开蛋糕,它突然想把这几万年没过的生日都补起来。 第26章 养猫的第二十六天 锅子 葛萝发现小花狸真的特别爱吃甜食, 尤其是她做的蛋糕,可是她记得猫不能吃太多甜食的,不然容易得糖尿病, 再说了, 蛋糕的香味不浓, 对琅琊王的嗅觉刺激不够强。 所以,葛萝又琢磨起了锅子。 正好,她收到消息, 言铁匠闭门一个多月,已经打好了武器,她带着锍埝去将武器取回来,顺便托他再打个锅子, 以为今日定了还要些时候,没想到言铁匠打武器打出了心得,让她们等一会儿就能把锅子给装回去。 两块大玄铁最终打成了两只人头大小的流星锤。 锍埝觉得这铁匠太抠, 先前两个锤头的重量刚刚好,只是太不结实,现在缩水成样,怕是不行。 她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葛萝也拿不准言铁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要拿起来仔细瞧。才碰到, 就变了脸色,往后退一步,“锍埝,你来。” 锍埝不明所以,不过,葛萝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提起流星锤脸色一变, “姑娘?!” 葛萝点点头,“你再把灵力输进去试试,脑子里想着你让它变成的样子。” 正如她所猜,这两个小小的流星锤瞧着不打眼,却和先前的两个大锤头一样重,在锍埝送入灵力之后,变成了先前一般大的模样,而后又能变成其它大小。 锍埝爱不释手,庆幸刚才那番话只对葛萝说了,没叫臭脾气的言铁匠听到。 长公主在琅琊王府外守了一个多月,正巧今日有事离开一会儿,回来时葛萝已经带着锍埝抱着锅子回王府,正好错过。 有锅子了,园子里的蔬果也长成了,崖狼和小花狸爱吃肉,大厨房里永远都备着肉食。 都取了来,烧好牛油,再加上茱萸、八角、棱角、姜、葱、蒜等香辛料,抓一把芝麻,香味就出来了。 葛萝如今是半妖,在凡人界不会觉得冷,饮下一碗汤还是觉得似乎散去了不少寒意。 一切都好,唯一不足的,是这世界调辣的茱萸,不及后世的辣椒凶猛。 她发现不仅仅是她好辣,小花狸、崖狼都好辣,就连锍埝,最开始吃着差点跳起来,后来却是谁也抢不过她。 锍埝的皮肤还是黑,但已经不是那种深铜色了,接近麦色,明朗的五官线条展现出来,可以想见未来的惊艳模样。许是她在葛萝身边可以放开了吃,个子抽长,颧骨也不再凸起了。但整个人还是干瘦的,若是穿一身竹青色的衣服藏到竹林里,很难被人发现。 崖狼吃得汗泪同流,两眼放光,“王妃,可还有饺子?上次冬至日的饺子,也能放锅子里煮了吃……吧?” 葛萝往锅子里放了一把面,喜欢在琅琊王府里没有什么等级,她上辈子一样可以几个相熟的人一起坐着涮锅子的感觉,“可以改日。” 今日没往饺子上想,没准备皮和馅料。这会儿吃在兴头上,她是断不会中途去包饺子的! 冬天还长,就算到了春天,也还有些冷的日子,还能再涮几次锅子,到时候可以多包几种饺子涮着吃。 崖狼用力点头,“过几日大寒,王妃代替主子去派饺子吗?可以包上次那样的饺子,用锅子这样的汤,一定特别过瘾。” 葛萝呆了呆,“王爷也要去派饺子吗?他昏迷的这几年,都是怎么安排的?” 崖狼放下碗筷,像向上级禀报一样认真,“这是主子的习惯,不管在哪时带兵,到了大寒日,都会带人派发饺子给每一个营中的每一个将士,助他们驱寒提阳,主子昏迷后,都是属下在做,还有……” 他顿了顿,略显悲愤,“长公主见属下忙,这几年还会占着属下派饺子的地方,打为咱们王爷的名义派送饺子!太过分了!” 葛萝:“???” “长公主心善,主动为你分担,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崖狼噎了噎,“她打的是咱们王爷的名义,这不是要和咱们王爷牵扯不清,毁了咱们王爷的清白吗?” 他悄悄瞧了一眼小花狸,确定自己没背错台词,继续道:“以前咱们没王妃,咱们也就这么忍了,现在咱们有王妃了,自然不能再让她占咱们王爷的便宜。” “这有什么要紧的?”葛萝掀了掀眼皮,“一国公主替琅琊王派饺子,这是她的大义,我先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更要支持。” 崖狼惊得差点咬到舌头,“也不是……以前主子派发的,都裹了主子的气运在里面!” 他一咬牙,把里面最紧要的一点也说了出来,“主子的气运保他们一年,这一年里若是在战场上遇上危险,有王爷的气运保他们一命,长公主自做主张,却让主子此举失了意义。” 葛萝终于明白为什么琅琊王会短了气运了,每年拿这么多的气运养人,天天补也补不过来吧,就算是现在的她,也觉得有压力。 “那这几年,你替王爷派的饺子里也裹了气运?你们能看到气运?你们不是凡人,是什么人?” 崖狼两眼一翻,躺地上装死,像极了惹了祸事自闭的二哈。 葛萝见他不答,也不追问。谁都有不愿为人知的秘密,她也有。 “我在家包饺子,有她替我们抛头露面,再好不过了!正好,不是所有人都好辣,她那里想必是以前的口味,咱们今年加一锅香辣的锅子水饺,到时都交给长公主去派便是。” 她语气放平静,“你若是不想让长公主去派,就单独安排咱们王府的人去派。” 崖狼欲哭无泪,“王妃,你就不想让大家都知道咱们王爷已经有王妃了吗?不想让别的女人都死心吗?” “不想。”葛萝半点犹豫也无,“王爷有人喜欢,是好事。若没人喜欢,我才要担心呢。” 小花狸目光幽幽。 片刻后转过身蜷起身子生闷气。 女人前一天还说对他有浓烈的爱意,现在却一点也不在乎别人会不会抢他。骗子,大骗子! 崖狼说服不了铁了心要避开人群的葛萝,过几天按猫主子的主意,找来一本流星锤的功法,送到葛萝面前,“王妃,这是主子让属下特意为您找来的。主子知道你正在找这样的东西,不过,很不好找。你看,能不能看在主子对您这么用心的份儿上……” 不待他说完,葛萝扫他一眼,就把他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王爷这几天从未醒过。我与他住在同一个屋子,每日喂食,你能比我更清楚?崖狼,撒谎不好。” 崖狼欲哭无泪,只好承认这是小花狸让他找来的。反正小花狸和王爷谁也不分谁。 葛萝找到了研究流星锤的兴趣,就更对是谁去派饺子没兴致了。 等到了前一天,经崖狼提醒,才赶紧派人去将食材买来,蔬菜与果子是从园子里采的,含着浓郁的气运。 一直忙到大寒这日天亮,两车饺子运出去,葛萝抽个空补眠,才躺下,就听到葛梦上门来的消息。 葛萝不太喜欢这个姐姐,也算不上讨厌。知道葛梦骄傲的性子,如果不是有什么大事,一定拉不下脸来主动上门。 她洗把脸,把自己收拾得精神些,便往会客厅行去。 琅琊王府什么都好,就是太大了点,她从院子走到会客厅,走了足足一刻钟,还没走到呢,睡意就散了一半,见到葛梦那张如同被人欠几万两银子的脸,余下的睡意也没了。 不待她开口,葛梦先一步瞧见了她,几步走到她面前,“你能不能争点气?!” 葛萝眨眨眼,不明所以。 葛梦也没指望她能想明白,一指点上她的额头,“你就没点脑子?你们王府里就没人提点你?!你是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你们王府的事,做什么要让别人出面?!” 崖狼运送饺子到半路,听说葛梦来了,立马折返回来给王妃撑场子,没想到才到门口就听到这几句话,连连点头,站到门边不进来了。 里头的两个人没发现她。 葛萝退开一步,“有她出面挺好的。” “好什么好?!”葛梦长鞭甩出,恨不得给葛萝来几下,又收了回去,“我都被你气糊涂了。你是琅琊王妃,你不要脸,琅琊王也要脸,琅琊王府也要脸,你这丢的是的琅琊王和王府的脸,回头你到大街上去听听,听到人家说琅琊王下了血本,娶回来个撑不起场面的废物。” 瞧着葛萝油盐不进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别回头了,你现在就跟我去听。你是怎么把大家的脸都丢干净的。” 她伸手去拎葛萝不成,“怎么滑得和泥鳅似的?!” “不得对王妃不敬!”崖狼将葛萝护在身后,眼中凶光乍放。 小花狸也在她出手的那一刻弹到两人中间,弓着背,凝着眸,随时要出击的样子。 葛梦气不可遏,“她都把你们王府的脸都丢尽了!你们还帮她?!” 崖狼沉了沉脸,认同她的目的,却不认同她的方法,“你吓到王妃了。” 葛萝从他身后探出头,“我不去。你要想去你也去,我不拦着。” 崖狼腰间的刀出了半寸,“葛大小姐。请吧。王府不欢迎你,以后也不必再来。” 葛梦气笑了,盯着他们看了片刻,拂袖而去。 葛萝松一口气,抱起小花狸坐到椅子上。 她攻击力很弱,真要是葛梦打起来,她只能躲,难免受伤。 在葛梦面前回绝得斩钉截铁,其实她将葛梦的话都听进去了,“我真的,一定要去吗?” 崖狼收起刀,默了默,“属下不勉强王妃。” 他看了一眼小花狸,又道:“主子也不会同意勉强王妃的。” 葛萝听出来他不是一般地希望自己去了,可她一想到要去人多的地方就浑身不得劲儿。 她握着小花狸的一双前爪,与它面对面,“你说,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只要你开口说话,我就去!好不好?” 第27章 养猫的第二十七天 出现 小花狸扭着被垂长的猫身子, 不悦地拖长音“喵”了一声。它还长得不够雄伟霸气,还不想说话! 崖狼还在,她就这么捏着它, 让它以后怎么驭下?更不想说话了! 小后腿在空中蹬了蹬, 尾巴尖伸向葛萝的鼻尖, 趁着后者揉鼻子的空档,跃回地面,行到门边扭着脸看她, “喵~” 它虽一句话没说,可它把意思都表达得很清楚了。 它想要她去。想要别人都知道琅琊王府有王妃了,不是长公主。 它知道葛萝一遇上人多就犯怂,不过, 它会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不会有事。 它用目光安慰她,用奶糯糯的喵喵声诱.惑她, 甚至歪倒在地,对她露出肚子。 崖狼不忍直视地垂眸,将视线锁在足尖上,努力降低存在感。 葛萝把嘴张成“O”形, 眼睛也瞪成了嘴形的形状, 原本因为担心小花狸磕着碰着的手悬在空中片刻,缓缓收回,“还不能开口说话呀,那就是不用去了。我回去继续包饺子,还可以做点汤圆……你们加油!” 她是鱼,撒点盐就能变咸鱼的那种,这会儿其实更该跳进潭水里躺平。但想到他们都希望她去, 自己不去也该在别的方面多出一份力。 小花狸目瞪口呆,是它表达得不够清楚吗?还是她对它的肚皮都没兴趣了? 它幽幽地扫一眼憋笑的崖狼,几步蹿到葛萝身边,迈着轩昂的步子与她同行,傲然道:“去了不吃亏。” 葛萝脚步僵住,嘴角一抽,既而加快了步子,“一定是累了,都出现幻觉了。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小花狸愣了一瞬,跳到她面前拦住她,正要盯着她的眼睛重新开口,却见下人急火火地跑进来,一面跑一面道:“头儿,不好了!出大事了!” 葛萝转身看过去,小花狸也抬起被风吹乱脸毛的猫脸看过去。 来人身上有几处新鲜的伤痕,血腥味浓郁,不止他一人的血。 葛萝几步过去,同时,那人也在崖狼的示意下说出了经过,“不知怎么回事,一群动物突然出现,袭击了我们派饺子的地方,锅都被掀了,现在乱成一团,长公主也被围住了,你快去看看吧!” 崖狼咬牙,“那个女人就会添乱!” 他朝葛萝行一礼,抬首,却见葛萝已经抱着猫骑上了马,正低头吩咐下人去通知锍埝。 崖狼面上闪过笑意,骑上另一匹马,“王妃要出去?” 葛萝的小圆脸绷得紧紧的,显得下巴比平时要尖几分,“路上说,赶紧带路!” 若不是怕自己走错方向误事,刚才交待完就拉缰跑了。 崖狼困惑地瞧一眼小花狸,诸多疑问都压到心底。翻身上马只是障眼法,灵力运转,二人一猫顷刻间便到了城门处。 派饺子的地方就在城门外不远处,每年固定不变,齐帝带着官员站在城墙上正好可以看到盛况。 他不是每年都来,今年猜测琅琊王会出现,才和皇后带着百官来观看,让大家把心拧成一股,别像前段时间一样,竟然想着要和司南国打好关系以求寻回失踪的八千零一人。 可他没想到,不仅琅琊王没来,连新入府的琅琊王妃和崖狼也没来,倒是长公主光彩照人地出现,还和以前一样行径。不,是比以前更张扬,宛如是琅琊王府的女主人。 将士们并未见过葛萝,但琅琊王娶妻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今日齐来这里,都想看一看能让琅琊王醒来的女子长什么样,很自然地以为就是长公主。 有人觉得不对,可派饺子的女子中,除了长公主之外都是下人,长公主抿笑不语的模样好似默认,也就说不出质疑的话来。 齐帝气得不轻,劝不动长公主便打算亲自上前派饺子,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祸事突发,四周尘土扬起数丈高,奔腾声阵阵,好似有千军万马来袭。 他让人立刻去将长公主救回,关闭城门,已然来不及,眼见城门外陷入混战,城门已关,他派去救长公主的人一个未回。 仓皇之间,他只能想到一件事:“快去琅琊王府报信!” 葛梦甩开鸿运侯的手从人群中走出来,“陛下,现在请琅琊王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臣女请战。” 齐帝定了定神,看到是葛梦,犹豫了片刻,“战场不比比试,你一个女儿家,莫要逞能。” 私心里,他是想要派人出去的,但有宁涵之事在前,他不敢再不经琅琊王的同意便派出不合适的人,就算要练将,也要琅琊王同意了再说。 鸿运侯松了一口气,拉着葛梦往人群中去,“你瞎掺和什么?还好陛下没怪罪你。” 他没去看葛梦和齐帝难看的神色,兀自嘀咕,“你妹妹到底是你妹妹,原本应该她来做的事,偏偏没来。没来就遇不着危险!运气真好!” 这一对比,鸿运侯府的运气就不值一提了。 想到这一点,他额上汗水直冒,担心鸿运侯府因此受到牵连。 齐帝没心思去注意他说的话,倒是站在他身边的葛梦听了一嘴,愣住。 想到不久前她还在斥责葛萝不该不来,心里甚是微妙。 趁着鸿运侯分神,她悄悄收回手,抽出长鞭正要下城墙,听到城墙下有人叫开城门的声音,转过身一瞧,竟是葛萝和崖狼。 她拧着眉头,不知这个死丫头为什么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反倒来了,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来和她做对的! 齐帝听到崖狼的声音,先是一喜,下意识地叫人开门,并往他身边找琅琊王的身影,见只有葛萝和一只猫,愣了。 不待他反应过来,两人一猫已经策马出去,城门再次阖上。 场面比葛萝以为的还要混乱得多,人与动物混乱,一时间难以分辨谁是谁。 昂呜发出一声长啸,杀入阵中。小花狸竖着金瞳盯着前方。 有一部分局势被控制住了。 葛萝听到人的怒吼,长公主的求救,动物们的嚎叫与战意,闻到鲜血的气息,分不出心思来再去注意谁是不是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对着空中打出一声长哨,掐诀掀起一层水幕,控制着水幕向战群中移去。 发现被一群士兵围护着的长公主,虽有些狼狈,却无大伤。水幕缓缓拂过,她身上擦破皮的地方恢复如初。 少女身周涌动起强大的灵力,见者震惊,天地间都嘈杂音自然消靡。 齐帝随手拉住身边一人,问道:“你可曾见过比琅琊王妃灵力更强大的人?” 那人呆呆地摇头,然后猛然想起,是皇帝在问他话,忙补充,“齐国上下,恐怕只有琅琊王可比。” 齐帝满意地松开手,“是了,难怪啊,难怪!” 不待他进一步看仔细葛萝是怎么运用灵力的,便见一只枭飞向她,而她也收了手。 齐帝脸色一板,“拿朕的弓来!” 葛萝一次性操控这么多的灵水,行到一半便觉得疲累,这样下去可不行,得先让他们停下来。 昂呜自告奋勇为她打头阵,她便也往战区行去,一面走,一面操控着灵水将人和动物一个个丢出来。 齐帝射出一箭才发现枭与葛萝是一起的,离弦的箭被昂呜一爪子抓成了渣。在与小花狸对视一眼之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差点惹了祸事,忙把弓丢开。 葛萝一心操控着灵水,发现越操控越熟练灵活,倒没注意旁的。 这个时候,崖狼已经将散乱的将士们统领了大半,他们的回击越来越有章法,只是长公主被围在动物群中,让他们放不开。 “太多了。”葛萝呼出一口气,“要弄到什么时候去?不如我去那边煮饺子,把它们都吸引过去?” 小花狸自然是不同意,“你到一旁歇着,崖狼能解决。” 只是多花些时间,它想看她的实力,也不想让她在自己不适应的场合为难。 葛萝摇摇头,“我要是来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知道是被动物们袭击的时候,她是自责的。 她在雁荡山里做吃食时,也会引来动物们,就算平时不做,也会有动物向她靠近,以前她以为是缘分,后来经昂呜提醒,才知道它们都是冲着气运来的。因为有它们守着,所以虽然有动物嘴馋,也不敢乱来。 她知道,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有提醒崖狼防备。 若是她来了,昂呜看得远,她听力好,能早些做出反应,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损失。 小花狸甩开一只飞向她的鹰,小肉垫子搭上她的手臂,“崖狼来了就不会。” 它眯了眯眼。那些还未成精的凡物,在崖狼面前是不敢放肆的。按说,就算崖狼没来,没成气候的精怪也不敢聚集起来向军营发难。 葛萝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反而觉得是因为她不来才让崖狼也误了时间,抿着唇发狠地控制灵力,意外的,一道灵水从松狮犬身上划过去,割下来了束乳白色的毛…… 周围再次响起踢踏声,有熟悉的气息。 葛萝顺着声音看去,一名白衣男子一路踩着乱战中的人或动物点水行来,跨过大半个战场,落到葛萝面前,如仙一般的容颜,似如玉公子天上来。 在看清葛萝所处的位置时,他面上的笑意淡了不少,“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葛萝:“???” 等等……这位兄台,我认识你吗?! 小花狸不悦地把眼眯成一条缝,觉得这句话侮辱性极强。 有它在身边,葛萝不管在哪里都很安全! 第28章 养猫的第二十八天 白昭 “萝萝, 我是白昭,你认不出我了?”白昭见葛萝对自己一整脸防备,哑然失笑, 露出一张鹿脸, 见她欢喜起来, 便又变回了如仙如玉的公子来。 葛萝倒不是没认出他,而是不敢认。 她一直以为动物朋友中最先成精化形的会是能威慑大家的昂呜,没想到是脾气温和的白昭。 “我自己出去。你按你们的计划来, 不必管我。” 她话音还未落,座下的马儿已经转身外行,仿佛有人驱使一般。 两人自是没瞧见会马儿眼里的惊惧和小花狸眼里的不耐。 白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化形之后, 他瞧过,不难看啊。若不是太清楚葛萝的脾性,他怕是会以为葛萝在刻意避着他。 这样的疑惑只闪了一下便先搁下。专心指挥雁荡山的动物们战斗。 自昂呜离开后, 他就成了雁荡山开了灵智的动物们的老大,这是第一次指挥这么大的战斗,甚是激动。 有他们相助,失控的动物们很快就被控制住, 白昭从动物群中把长公主带出来, 一声哨,雁荡山的动物们便把闹事的家伙们都带走了。 长公主惊魂未定,死死掐着白昭的胳膊,“怎么能让他们跑了?把它们抓回去!本宫要宰了它们!” 白昭拧了拧眉头,把她丢向一边的侍女,大步走到葛萝身边,“为什么一定要救她?我后悔了。” 葛萝哑然, “那是齐国的长公主……” 白昭不以为意地咕哝,“她说要宰我们。” 凡人公主,还是凡人,实力不如妖,寿命不如妖,现在,他觉得连品性也不如妖。 齐帝的在城墙上看得惊心动魄,一见动物们退去便带着人跑了出来,让召来的御医给给伤患诊治。 先前担心长公主,这会儿却是先跑到葛萝面前,确定她无事,才松了一口气,“琅琊王妃实力不凡,立下大功,想要什么奖赏?” 葛萝被夸得有点懵,正要推却,被长公主抢先,“皇兄,那些畜生竟然敢那样对臣妹!” 齐帝捏了捏额头,“几十岁的人了,成何体统?” “臣妹不管,它们都欺负到臣妹头上来了,就是没把皇兄放在眼里,欺负的就是皇兄!” 以前她遇到什么事,这么说就从来没失手过,她知道齐帝一直都很疼他。 果然,齐帝听到这话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语气依然硬着,却已有动摇,“你想要怎样?” 长公主傲然地哼一声,“自然是向天下的动物降罪!本宫让让它们知道得罪皇族的下场,将它们都宰了!” 白昭冷了脸,“刚才就该趁乱先宰了你。”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齐帝及站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长公主瞪大美眸,“你说什么?!” 白昭冷哼,“说你又残又丑!刚才就不该救你!” “本宫念在你救本宫一命的份儿上,你马上向本宫道歉,本宫就不和你计较。” “够了!”齐帝一眼扫过去,小花狸已经虎了脸,崖狼明显在动怒的边缘,就连一直笑嘻嘻万事不计较没关系的葛萝都把不满写到了脸上。 长公主愣了一瞬,越发不满,指着受伤的将士道:“受伤的不止臣妹一人,还有他们,就算是为了让他们消气,也该降罪!” 一声尖锐的枭啸声响起,长公主小脸一白,抬眼瞧见枭就低旋在她的头顶,吓得往齐帝身后躲,“皇兄,你看,还有……” 她止了叫嚷,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齐帝。 从小到大,齐帝一直宠着她,从来没有给过她巴掌,“皇……” “朕说,够了!”齐帝脸黑得如滴墨,怒意散发出来,跟在身后官员们都恨不得自己不曾跟过来,又或者跟过来时没带耳朵眼睛。 能见到长公主狼狈的一刻,葛梦心中畅快,觉得那只让自己丢过脸的枭都不是那么讨厌了。 长公主气势弱了下来,瞬间从一只高傲的孔雀变成了鹌鹑。 皇后半揽住她,毫无底气地劝道:“陛下,平昭大概是吓坏了。” 她嫁给皇帝几十年,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就连她找他闹宁涵的事,他也一直忍着,不曾对她动手。 “朕看她是眼瞎心盲!”齐帝横在身前的手抖了抖,似有还要动手的意思,吓得长公主小脸越发白了。 “平昭也受了伤。”宁皇后瞧出了些端倪,斟酌着用词,“旁的事情,不如容后再说,先让送平昭回去疗伤?” “除了陛下刚打的那巴掌,长公主身上并无伤痕。” 白昭原本还在生气,听倒葛萝一语惊人,没绷住,直接笑了出来,“皇帝,你不会是为了给她脱罪才打她一巴掌的吧?” “萝儿,你这朋友好没规矩,还不快快让他向陛下请罪?”鸿运侯见缝插针地站出来,“陛下恕罪,萝小年纪小,交友不慎……” 葛萝懒得理他,白昭倒是好奇地瞧了他一眼,甚是不解地与葛萝道:“我救了这女人,他们不感谢我,反倒要我请罪,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是人,还不如畜生讲道理。还当着皇帝公主,也不怕亡国?!这老头更恶心,你都不理他,他还叫得那么亲切,好似你和他很熟一般,还不如园子里的一颗果子讨喜。” 葛萝忍俊不禁,坏心情去了一半,“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叫人查验,长公主身上无伤。那几个人将她护得很好。若不是为了护住长公主,他们本可以只受轻伤。” 大庭广众之下真的查验长公主是不可能的,但长公主迅速变化的脸色,就已经告诉了大家答案。 齐帝脸上火.辣辣地疼,在葛萝与白昭连番的攻势下,皇帝的威严都撑不起来了。这世间能让他不顾皇帝威严,真心谦卑的,只有琅琊王一人。 “你怎么看?” 崖狼站在葛萝的身后,在旁人看来,他是看向崖狼,其实,他是在看葛萝怀里的小花狸。 崖狼拉着脸,“陛下和长公主同样的想法?想要对咱们王府的猫做什么?” 齐帝惊出了一身冷汗。 先前只觉长公主做得过分,说得过分,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该纵着她继续任性丢了皇家颜面,但见她受了这么多罪,这么难过,到底心中不忍,白昭和葛萝的话又确实太不顾及他的颜面,这才想到看一看琅琊王府的意思。经崖狼一句话提醒,才惊觉长公主一开始说的话就触及了琅琊王府的逆鳞,葛萝和白昭的话已经给足他面子了。 白昭正好火上添油,“萝萝,带上猫,咱们回去,再也不理他们了……” “且慢!”齐帝仿佛已经看到了亡国的一刻,对白昭都摆不出脸色了,“伤人的是动物,救人的也是动物。功过相抵。往后,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以祸国罪论处!” “皇兄!”长公主不服,但她才说出两个字就被皇后捂了嘴。 齐帝假装没听到,对白昭客气地道:“你救公主有功,自有重赏。不知你年岁几何,家住何处,家中尚有何人?” 他想要收白昭为驸马的意思很明显了,鸿运侯在一旁看呆了,恨不得把刚才数落白昭的话收回去。 “问这些做什么?”白昭转了转眼,“和萝萝差不多大,萝萝住哪我住哪。家里人太多了。萝萝就是我家人,还有天上那只鸟,萝萝抱着的这只猫,都是。要给奖赏就给,挑萝萝喜欢的赏。直接送过去就行。对了,你刚才还说要赏萝萝的,一起赏了,别和你妹妹一样动不动就翻脸耍赖!白眼狼都比她可爱!” 齐帝忍着去擦汗的冲动,默默地把嫁公主的心思收了回去,恨不得马上回宫去清醒清醒脑子。 崖狼道:“陛下打算如何罚长公主?” “啊?”齐帝显然没反应过来。 长公主就算没受伤,也出了力,受了惊,怎么还要罚了? 崖狼脸色臭了几分,“长公主日日守在王府门外要寻我们王妃的麻烦,我们王妃不想与她计较,闭门不出,今日之事,是长公主之过。因她遇到危险不知回城,反而往危险处冲,才让我们的将士平白多受伤,让我们不能放开一搏。过上加过。” 有些将士吃了长公主的饺子,本想为长公主辩解几句,听到崖狼所说,便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还以为长公主是新琅琊王妃,原来不是。如果不是长公主使坏,他们早就能看到琅琊王妃,还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长公主不服,“往年都是本宫派发,为何独独今年出事?” “是啊,这是为何?”齐帝也没想明白。 “往年,臣会带着府里的猫一起来。今年,长公主太急了。不等我们过来,便强行派发王府送来的饺子。” 崖狼理直气壮,葛萝心里直打鼓:他说的怎么和小花狸说的不一样? 不待她想明白,她已经被崖狼推了出来。她没了大事当头的紧迫感,那种被围观的不自在又涌了上来,她迫不急待地要离开…… 日头高升,被打断的饺子宴得续上,将士们未来一年的保命符还得靠她。 崖狼“体贴”地给她搭了一个营帐,美其名曰莫让面粉里搅了黄沙,好歹让她避开了众人打量探究的目光。 锍埝赶着一车临时包的饺子过来,发现打架又没她的份,新买的流星锤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一肚子脾气都放在揉面擀皮上,不一会儿,就让葛萝面前推满了薄薄的饺子皮。 “王妃,还做汤圆吗?” 葛萝想了想,摇头,“咱们换个。” 汤圆要在水和糯米粉之间来回地滚上十几次,这会儿来不及做汤圆了,但他们之前碾的馅料还在,便趁着饺子盘装满了空当,用开水和了加糖的糯米粉,揉成团,揪了剂子将汤圆馅裹进去,一巴掌将它拍扁,像还没上擀面杖的饺子皮。 锍埝跟着学,觉得最后拍的这一巴掌,比擀面皮还让她觉得解气。等到架起油锅,把糯米粑子放下去,不一会儿,就看到它们变黄变大。 她看呆了眼,顾不上生气了,“王妃,它们怎么还会在油里长个儿呢?” 葛萝笑了笑,捞起一个趁热咬下,外脆中空里糯,正是家乡年货的滋味,她不惦记上辈子的父母亲人,却时常惦记这道吃食。再一口咬下去,吃到了往外汩的黑芝麻,有点像……汤圆? 她弯了弯眼,上辈子吃过的中间都没馅,没想到歪打正着。 这该叫啥?不会爆的炸汤圆?汤扁? 第29章 养猫的第二十九天 援手 葛梦进来正瞧见葛萝双手捏着炸粑小口小口咬着的没出息样, 再一看,帐子里一主一仆一猫都用一样的姿势的啃着,“没出息的, 一个个都没出息。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小花狸动了动毛绒绒的耳朵, 在抬头和先炸粑之间艰难地选择了一瞬, 默默地加快了进食速度。 锍埝两口将炸粑塞入嘴中,打着哈含糊不清,“我能就(揍)她不?” 她早就手痒了, 天天练流星锤,还没试过。 葛萝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外头还等着呢。” “哦。”锍埝不情不愿地把一身的力气使在压糯米团上,每一个巴掌嘭嘭作响, 好似手里的糯米会团是她早就想要揍的人似的。 葛梦被她发狠地想揍自己的样子气得不轻,蹲到葛萝面前,提高音量, “葛萝,我在和你说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小花狸放下炸粑,立起身子,刚要立起身子, 愣了一下。 “吃。”葛萝趁机把一块炸粑塞进她嘴里, “好吃吗?” 她弯着眼,好似一点脾气都没有。 葛梦窒了一窒,不自在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你就是个傻子,先前该你来的时候,叫你来不来,这会儿, 大家都不愿意靠近这里了,你倒来了!一个人包这么多人的饺子,累死你!” 虽然还是说着刻薄的话,语气却明显没先前那样咄咄逼人了。 小花狸动了动耳朵,默默地趴回去继续进食。 葛萝道:“来与不来,都是我包,有什么关系?整个琅琊王府,都只有我和崖狼能包这些,你若是心疼我,出去派发,换崖狼进来帮忙。炸粑可以端出去了,要趁热吃。” “谁会心疼你?你这是自作自受!”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却端着盘子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换了崖狼时来。 锍埝看得目瞪口呆,“王妃,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明明见不得你好,怎么又帮你?” 葛萝笑了一笑,“我也想知道。” 她明明能感觉到葛梦对她的关心,可葛梦一见她就不会说好话,从第一次见面就动手,到后来的每一次针锋相对,纵着旁人说她的不是。 她不在意旁人如何说她,并不代表她听不到。让她觉得很有意思的,是不论那些话怎么传,都没达到过真正能伤害她的程度。 与其说是在背后造谣她,倒不如说是葛梦真的在发泄心中的郁气。只是个中来源,她不懂。 没过多久,白昭也寻了由头进来,动手就帮忙,葛萝刚想阻止,便见他将气运包了进去。 白昭眨了眨无辜的鹿眼,“对吗?” “对。”葛萝默默地咽回阻止的话,“你怎么会?” 白昭害羞地敛眸,“偷……偷吃了两个。” 葛萝离开的几个月,他最想念的就是葛萝做的吃食。 他是鹿,直接嚼果食叶是常事,可那些东西没有烟火气。 他本担心让葛萝知道了会不高兴,听到葛萝问自己,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他心一横,算了,说就说了,对葛萝说谎才心里更不安。 于是,他直起背,有底气地道:“就吃了两个,没敢多吃。我帮你包两万个!” 葛萝诧异了一瞬,弯弯眼,因帐篷里还有旁人,没有再追问下去。 小花狸对他来了一个死亡凝视,在他周身冒汗僵着身子转着眼珠子四下查看的时候,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猫爪子办事不便,包不了饺子,它揪了一团糯米团子,滚得溜圆。 它也不是光会吃会看的猫! 连它自己,都没想明白自己堂堂西界之主,为什么会因为一个才化形的小妖而情绪变动,分明对方与自己完全没有可比性。 十万人吃的东西,就算只是意思一下也少不到哪里去。 葛萝崖狼没想过偷工减料,但是犯了错的齐帝带着皇后和诸位大臣在旁边另寻开了一片空地,包起了饺子。 崖狼知道的时候,饺子都已经进到将士们肚里去了。他气得不轻,给葛萝安排了马车便拉着齐帝私聊去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齐帝回来之后脸色铁青,把绞尽脑汁给齐帝出了一天馊主意的鸿运侯罢官赶回府。 葛萝累得不轻,抱着小花狸上了马车就歪在松软的绒毛垫子上,紧接着又进来一人。 “咱们坐一辆马车不合适。” 经历这一次,她有了自己是琅琊王妃的深刻意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对琅琊王府造成影响。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不错,连猫都背地里跟了她,她可不能坑王府了。 可她才说完,便见白昭化为了白鹿,有气无力地道:“好累,外面那个女人太缠人了,我躲躲……” 白昭的最后一个字几乎淡到没音,还没说完便阖上了眼,两只鹿角占了大半个马车空间,还不如就人形待着呢。 小花狸眯了眯眼,语气怪怪的:“才化形。太乱来了。” 它钻到葛萝怀里团成圈,“让人把马车驶进去。没个几天醒不了。” 葛萝刚想说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听到后面一句就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总比大庭广众之下把一只大白鹿扛出去好。安全第一。名声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再说了,她以前还常坐白昭背上呢! 她太累,不曾细想白昭的话,更不曾注意到长公主盯上了白昭,见白昭落单,叫住白昭,向他道谢。 白昭起初对长公主的印象并不差,现在却是想到都满心厌恶,连表面的礼貌都不愿给,咻地钻进车里。 长公主气不过,可马车是琅琊王府的,车夫都不待见她,等她平复下来,马车已经没了影。 她拉了匹马,一直追到琅琊王府,亲眼见着马车进府,转向进了皇宫。 她脸色不对,守门的宫人拦了一下没拦住。 齐帝脸色也很黑,抬眼瞧见是她,额上青筋跳了两跳,“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已经跟不好了,跟进来听到的宫人都警觉地退了出去,生怕受到波及,偏偏长公主气在头上,毫无察觉,“皇兄,你看看你给琅琊王的选的什么王妃,就会被琅琊王护着什么都不会,还给琅琊王戴绿帽子……” 一开口就踩爆了齐帝挂了满身的雷,亏得齐帝包了不少饺子,才在用尽全力的巴掌下,没有把她打到地上去,“滚!” 许多想骂的话在脑中翻涌,半天没吐出一句。 前三十年,长公主备受宠爱,不曾听过齐帝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有什么意见的偏差,也是齐帝拿赏赐哄她。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飞在天上的,就连上次她因为琅琊王的婚事来这是大闹,齐帝也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现在却因为葛萝,一天之内骂了她不知多少句,还打了她两个巴掌,“葛萝才是你亲妹妹吧!” 她捂着脸,转身往外跑。身后传来齐帝有气无力的声音,“司离国想要联姻,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长公主僵住,不敢置信地转身,盯着齐帝。 齐帝狠心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自己养大的小奶包子,长成了倾城国色的模样,宠了三十年,什么都顺着她,他以为自己为一国帝君,宠一个公主没什么,却没想到,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今日之事,长公主做了错事,但随后,他也错了。 崖狼黑着脸把真相掰碎了说给他听,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自己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傻子! 齐国气运早就断了,是琅琊王给他继上的,但续的时间不长,后来是借的鸿运侯夫人的运。现在,借的是葛萝的运。 借了的东西,是要还的。 皇族善待葛萝,国运才能继续下去,若是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没了齐国,他就不是皇帝。他宠大的公主,也会因为曾经的张扬跋扈付出代价。 用崖狼的话说,这叫反噬。 琅琊王会昏迷,与每年派发这么多饺子有关,若是他们这等凡人都能做到的事,他们又岂会亲自动手? 想到崖狼毫不掩饰的“凡人”两字,齐帝才软下的心又硬了起来。 光他一个人有自知之明不行,皇族和臣子都得对琅琊王府敬重起来,架空鸿运侯与下嫁长公主,势在不行。 长公主眼里的期盼在久未等到齐帝回心转意后消失,哭着跑出去。 她不是没中听过司南国和齐国联姻的事,可司南国不过离国乱了之后的小国,想要联姻也得掂量清楚,求娶的只是公侯之女。所以她当时并不在意。 现在听齐帝的意思,竟然要让她去那种弹丸小国?周围还在不停打仗的鬼地方?! 她知道自己惹了祸事,皇帝铁了心的要她嫁人,她去求皇后,皇后也只是劝慰她,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与之同时,红衣男子带着侍从躲进了客栈,反复确定门窗已关紧,结界已布好。 玄衣男子长舒一口气,“好险,差点被发现!” 红衣男子沉着眼,有一下没一下抠着椅子把手,“难怪齐国这些年发展得这么强势,离国落败,原来是他们守着!” 红衣男子正是来了又走而后偷偷潜回来的司南国国君凤渊,也是离国的前国师。 玄衣男子则是他的侍从,晨风。 第30章 养猫的第三十天 名字 主仆二人在结界里藏了几日, 凤渊憋不住了,“他管西界,本君管南界, 平起平坐, 本君为何要怕他?!” 晨风一脸茫然, “不是主子说动口不动手,不和他那样的莽夫计较?” 凤渊愣了愣,敛了一脸愤色, “啊,是,不和他那样莽夫计较,咱们不是怕, 而是让。” 晨风连连点头,“主子不和他动手,只是在他动手后还手了, 骂赢了,打输了,天道降下的惩罚没差别,天道太不公平了……” “闭嘴!”凤渊连连点头, 听到最后一句, 变了脸色,“天道是最公平的,谁不对,天道都不会不对。” 听到头顶轰隆的雷声散去,主仆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抹一把汗。 凤渊嘀咕,“你再这么口无遮拦, 迟早要被你害死。” 晨风垂头,心里嘀咕:“就是主子口无遮拦地去惹得人家动手,他们才会在这里。” 凤渊在床上打几个滚,不耐地起身,“出去透气,咱们气运都不足了,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胜谁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天道总不能看着两个亲儿子死干净的。” 晨风不敢说话,跟在他身后往外走,见他走门边又退回他身后,“你,先开门,先出去。” 晨风:“……” 凤渊跟在晨风身后走出客栈,四下看了看,不禁疑惑,“安全?” 晨风道:“没发现他们来过的迹象。” “这没道理啊……”凤渊眯起眼,随即笑了,“看来两只大猫鼻子不灵了,没发现我们。或者,没想到是我们在捣乱。” 晨风动了动唇,忍着没说崖狼的本体是狼,实在要算,也是狗不是猫。 两人一路打听落到这个小世界的妖,倒是意外打听到雁荡山有个仙子,被他们拦住的路人指着才被人丢出门的狼狈少年,“仙子哪里是我们能见的?你们不妨问问他。他当初和得月楼的掌柜打赌,质疑仙子的存在,输了十个人储物袋,几个月了还没凑齐。” 路人提供了消息就走了。 凤渊眯眼瞧着苏夥,“把人带回去。” 晨风不情不愿,“主子要问什么,去得月楼问问不就知道了?何必耗损自己去救一个凡人?” 凤渊笑道:“你懂什么?那得月楼的掌柜是仙子的人,必然防着我们,不会说实情,只怕回头就把我们卖了。仙子知道是我们,必跑!”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笑意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森然。 “我猜,那仙子就是二十多年前被我们发现的鲤鱼精,要不是突然天雷劈下来把我们封印这么多年,气运就该是我们的。天道既然把她送到我们面前,就不会再做这种暗算我们的事。得弄清楚那天雷落下的原因,在此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晨风眼睛发亮,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主人!想得周到。” 苏夥醒来对上并排盯着自己的两双眼睛,警铃大作,得知是对方救了自己,才放下防备,“不知二位家住何处,姓甚名谁,待苏夥此间事了,必上门拜谢救命之恩。” “我主子家远,你去不了。” 凤渊一把推开晨风的头,“上门拜谢不知到猴年马月去了,真要想谢,你现在就能谢我。不止如此,我还能送你几个储物袋。” 苏夥才放下的防备复又垒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凤渊挑起身前的头发,懒洋洋地坐到晨风搬来的椅子里,“你的救命恩人,想要知道雁荡山里的事。” 他坐直身子,语气认真了几分,“那山里,真的有仙子?你可曾亲眼见过?” 一道黑影从他们窗前闪过,没入琅琊王府。 崖狼僵立着。 屋里只有他和踱着步子的小花狸,气压低得让他不敢发出声响。 好半响,小花狸才停下步子,转向崖狼站立的方向蹲坐着,“那两只扁毛畜生来了。” 崖狼一愣,双眼的怒火差点喷出来,“我去揍扁他们!” “不急。”小花狸的金瞳竖了又圆,“他们要去雁荡山,让他们去。把消息透露给白昭。” “毛孩子,我听到你的声音了!”葛萝推开门进来,见到一人一猫,诧异地止了脚步。 明明猫蹲在地上,人站着相差甚远,她却觉得猫的气势把人压住了。 这样奇怪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便觉得一切正常了。 她笑嘻嘻地跑过去抱起小花狸,“崖狼,你把我的猫拐到这里来做什么?” 崖狼注意着她的神色,不知道葛萝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话,“主子交待属下去办事。” 葛萝哦了一声,垂头挠了挠小花狸,“是哦,猫主子也是主子,那你们要对白昭做什么?” 小花狸僵了僵,转着眼看向葛萝,正想着要如何解释,又听得她道:“你们不要总是悄悄地想着怎么帮我,明着让我知道嘛。白昭到现在还没醒,我也想知道怎样才能让他醒来。” 小花狸把头塞她肘弯里,不想说话了。 她还以为他们在商量让白昭早点醒来的方法?那只鹿昏着都能点去她的时间,醒了还得了? 崖狼放下心来,收了情绪,勉强笑道:“王妃不必差急,白昭恢复好了就会醒来。” 葛萝狐疑地瞅他,“不对啊,你们刚才还说要告诉他呢。他不醒来怎么告诉他?是雁荡山出了什么事了吗?告诉我或者昂呜也是可以的。” 一人一猫都没想到葛萝这么敏锐,对视一眼,都没接话。 葛萝没多想,挠着小花狸的下巴,“毛孩子,他不和我说话,你和我说。” 小花狸咬住她的手指,歪着头盯她片刻,突然跳开,“鹿也有毛,枭也有毛。” 葛萝的注意力瞬间被它带偏了,“你是不高兴我这么叫你?那你有名字吗?” 崖狼得了小花狸的示意,悄悄避开葛萝的视线退了出去。 葛萝朝小花狸走过去,却见小花狸往后退,一脸不满。 面对小花狸的傲娇,她不觉得生气,失笑地蹲下,对它张开双臂,“你不告诉我名字,还是你没有名字?” 小花狸越发不满了,盯着葛萝。 它怎么会没名字呢?可要它一想到白昭昏迷时她一天进去瞧几次,却鲜少进入自己人身的房间,就觉得心里堵得慌。都把人娶回来了,也没实现它最初的目光。 它把幽怨表露得太明显,葛萝着实愣住了,“忘了,该问崖狼的。” 被提到的崖狼一只脚迈过门槛,另一只脚僵住。主子的名字,可不是他能提的。 小花狸目光一瞪,不满地喵出来。 趁着葛萝又朝小花狸看过去的功夫,崖狼一溜烟地跑出去。 葛萝听到声音,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一眼,“我又不是非得要你们说个名字,都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朝小花狸迈一步,见小家伙没有再后退,高兴起来,“没有名字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取名字啊。你看,昂呜的名字就是我取的。好不好听?!” 猫脸僵住。昂呜这名字实在算不得好,不就是那只枭的叫声吗?按这逻辑,岂不是要叫它喵喵? 葛萝随即想到什么,尴尬地笑了笑:“咱们不用叫声,取别的名字。” 小花狸傲骄地扭头,“我有名字。” “那是什么?” 葛萝亮了眼,瞳周浮起淡淡的蓝光,看起来真的对他的名字很感兴趣。 猫脸上的毛泛起淡淡的粉,略不自在地颤了颤胡须,正要开口,愣住。 它下意识地想将那个名字说出来,这会儿才想起来受到了限制。 它愣神的这一瞬,被葛萝抓住,紧紧抱在怀里,“是不是这几天陪着白昭多一点,疏忽你,你生气啦?” 她想来想去,猫咪是占有欲极强的物种,也是极缺乏安全感的。难得有一只能和她相处的猫,她愿意耐心哄,“白昭是为了帮我才这样的,我去看他只是想早点治好他,不然我就一直愧疚。” 小花狸扭了扭,一瞧就是在闹别扭。 葛萝觉得自己猜对了,在它额上吸一口,“好了好了,你只要不和白昭一样变成人,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小花狸呆呆的,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堂堂西界之主,被一条鱼也轻薄了。还不是完整的鱼。是半妖! 等它反应过来,听到葛萝道:“我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你眼睛金灿灿的,叫你金岁好不好?流光璀金岁月美,四季争色人间秋。” 小花狸又是一怔,“金岁?” 它盯着葛萝。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什么要给它取这样的名字?为什么连诗句都似处处隐射? 这目光太具审视感,葛萝心中划过一抹不安,“不喜欢吗?” 不喜欢也不用这样瞧着她吧? 小花狸扭了扭身子,却没有要蹿出去的意思,声音闷闷的,很委屈,“琅琊王对你不好吗?” 葛萝心里费了点心思才想起躺在主屋里的那个人的模样,并不觉得他对自己有多好,还是顺着小花狸的话道:“很好呀。” 随即话风一罢,又道:“但是我知道金岁更好。金岁总是借着他的名义对我好。我不会记错恩人的。” 小花狸泄气地垂下头搭下尾,连耳朵都有气无力地贴着头毛,不想说话。要说就是心梗。 第31章 养猫的第三十一天 报恩 葛萝揉了揉小花狸的头, 见它今日格外乖,倒也没多想,抱着它往回走, “你要珍惜现在的我, 每天留在府里给你们当小厨娘。过段时间, 你想见我还不一定能见到。” 小花狸猛地抬头,呆愣愣的头毛竖起,“你要去哪?” 葛萝抿抿唇, 未答。 小花狸急着又问:“你是王妃。” 葛萝不以为意地叹息一声,“是呀,王妃。我之前不明白怎么会是我,后来知道你崖狼这么熟, 就明白了,是你故意的。所以,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藏着揶着的说吗?” 她点着小花狸的额头, “我知道你心疼我,怕我在葛家吃亏,所以用这个法子,让皇帝在选妃的时候赐婚给我和琅琊王。” 小花狸愣了愣, 垂下眸子, 并不出声。 它是故意的,可初衷并不是为她考虑,甚至到现在,它想的都是怎么借得她更多的气运。 心里生出丝丝愧疚,还有些别的情绪。 它别过脸去,“你还是不愿意?” 葛萝莫名地从它嘴里听出些许委屈,“倒也不是。你说得对, 嫁给他,我一点都不吃亏,过的还是单身的日子。他虽是植物人,却不需要我照顾,反倒是王府里不论做什么都还要顾及有一个我。所以……” 她停在园子门外,默了片刻,转身走向琅琊王的房间,“我之前并不想琅琊王醒来,因为不知道他醒来之后,我要怎么和他相处。” 小花狸竖起尾巴,声音发沉,“你……不想他醒来?!” “那是之前。”葛萝推开门,看着躺在床上生命气息薄弱的人,想起那一日他突然出现在喜堂。 她没见过他醒时的模样,揭开盖头时,他又昏迷了过去,但她知道,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为此,她愿意用一些法子帮助他苏醒,但也局限于用寻常的法子。 大寒之后,她想法有些不一样了。 这几天,她天天去看白昭,因为她还未想好。刚才在门外听到他们还在为白昭的苏醒费神,便觉得自己狭隘了,“他是气运耗尽,我想,我能帮他的。” 琅琊王对她很好,对将士很好,对齐国很重要。她不能明明想到了帮他的法子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小花狸语气更臭了,“你要帮他?” 明明就是为了要从她身上借气运才把她拐过来的,可真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时,心里还是有丝丝的不是滋味。 葛萝将小花狸立起的毛抚平,放到桌上,“你在这里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小花狸有些不安,长长的尾巴卷住她的手臂,四只爪子抱住她的手,“不必。” 只要她住在这个院子里,他就能好起来,不过时间长短罢了。 不过,葛萝决定了的事情不是一只才开灵智的小花狸能决定的。 一缕水柱凭空而起,缠住小花狸。 葛萝抚了抚它的头,“乖。这是我欠他的。” 小花狸想说不对,可看到葛萝接下来的动作,瞪圆双眼,喉咙里如同被卡着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葛萝的唇轻轻贴着琅琊王的眉心,强大的气运倏然注入。 她想得很好。 就算琅琊王是妖,也不是那种有大气运的妖,最多用掉她百分之八十的气运,应该能将人唤醒,至于之后的事,等琅琊醒来之后,她再与他谈。 现在,她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琅琊王的身体就像个无底洞,贪婪地吸纳着她的气运,似乎转瞬就能将她吸干,而她想uu要脱身不得,匆忙间运转锦鲤族的功法,依旧没能止住鱼尾现形…… 桌上的小花狸慢慢长大,毛上棕色褪去,黑白分明,一双金瞳凶光里带着急色。 它大吼一声,拍碎缠着它的水柱,跃入琅琊王的身体里。 帐幔猎猎生响,虎啸声划破长空。 崖狼刚刚离府见些异变,匆忙折返。 琅琊王一掌拍开葛萝,反手又将她捞入怀中。他看着软绵绵的,连额上都布上了鱼鳞的女子,凌厉的双眸里写满复杂。 他将唇贴至她的额间,片刻,幽幽一叹,“你叫吾如何还得清?” 崖狼冲进院中,看到自家高大的主子从屋里行出,大喜。随即见到他怀里的生气微弱鳞片无光的半妖,面色一变,“主子……” “王妃醒来前,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稳当当地走进园子,将葛萝放入池中。 崖狼追进来,“王妃她……” 琅琊王挥手在园子和院子上各布了一层结界,将葛萝的气息锁住。灵力能进不能出。 崖狼不问了,肃然起敬。 白昭离去,池水边还有他趴过的痕迹。 琅琊王目光微沉,“把那只蠢鸟叫回来守着。” 平时与他争宠争气运争得欢畅,真到了这个时候,蠢鸟却不在,活该守了她十八年才刚刚化形。 昂呜此时先白昭一步回到了雁荡山。 它是雁荡山上精怪们的头头,即便白昭先它一步化形成妖,它也没觉得自己可以卸掉责任了,得知雁荡山有事,话没听完就飞回山里部署。 刚刚完成,就感觉到了一股上它心悸的威压。 立在梧桐木上的爪子微微发颤,抓得木屑簌簌落下。 它转眼瞧向四周,扑腾的鸟儿都落地,现出不安的神色,倒是在地上跑的没有太多的变化。 琅琊王落地时瞧见的就是昂呜缩着脖子瑟瑟发抖的模样,想到自己平时就是和这么个玩意儿争宠,顿时牙疼。 偏它是对于葛萝来说极为重要的,当下不作二想,拎小鸡一般把它拎走,一来一回,习惯性地收着自己的气息,四周的走兽下意识地要屈膝,看向四周,又缓缓起身。 倏时,入口处一阵巨响,精怪们脸色大变。它们匆匆赶去,发现精心布置的机关已被劈成了碎片,红衣男子一脸意犹未尽,“就这么点破玩意,还不够我玩的。锦鲤精呢?在哪?快点把她找出来弄点新鲜玩意给我玩。” 玄衣男子满头黑线,“主子,气运,气运。” 凤渊瞪他一眼,“她陪我玩,我不就可以借她的气运了?对了,我陪她玩,就还了。有什么不对。” 晨风总觉得不对,奈何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 凤渊又抓着机关,把它们弄得更碎了些,觉得颇为无聊,“不对啊,我都把气息放得这么足了,她怎么还不出来?” “他怎么不出来拜见我?” 晨风脑子灵光一闪,“锦鲤精上头,是青龙真君。” 才落音,就收到一记眼刀,他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凤渊也知他没说错,就是心里气难平。 鲤鱼本就是青龙所辖,锦鲤更是有几分青龙血脉,比寻常的鲤鱼更易成龙。 真到成了龙的时候,与他也就只有辈分之差了。 他在心里完成了这一串的唏嘘嗟叹,有些委屈,“再怎么样也是亲戚,我们来了,她也该迎接一下吧……” 晨风:“她不来,咱们可以进去。” “那多掉面子?”凤渊嘴里这么说着,身体实实在在地往里面走了。 晨风见他毫不收敛地释放着自己的威压,觉得心疼,“主子,咱们不在南界,气运用完就没了……”要不然还是收着点?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凤渊给瞪歇了音。 他本来还想说,当初那条锦鲤精从天上掉下来,本来来化了人,就是被他不收的威压给吓得缩成了一条小鱼呢…… 现在再提起这事儿,没根没据的,怕是又要招主子数落。 第32章 养猫的第三十二天 出手 凤渊行了一段, 到底还是觉得不支,收敛了些,被他吓到腿软翅僵的精怪们也终于瘫软在地, 悄悄看着他们的目光像是在看怪物, 心惧得不敢向前。 “一个个的, 都躲着不见,这东界就没有南界好!”凤渊嘀嘀咕咕,气得不轻。 “属下以为, 它们都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咱们要找的是水里游的……” “对啊!”凤渊眼睛发亮,“快飞到天上去看看,哪里有水!锦鲤精一定在水里!” 晨风也觉得甚有道理, 重新打起精神来。 凤渊又觉得不对,要是她只能待水里,当初是怎么跑掉的?! 当时他们正说着遇到落难锦鲤的欢喜, 说着气运是他们的手中物,除非天雷降落……偏偏不多时真有天雷落下,将他二人击晕,自此浑浑噩噩地做了离国国师几十年, 直到前几天记忆苏醒, 再去当时发现锦鲤精的地方,自然是寻不着人家的踪迹的。 他们沿河而下,一下追踪到大海,问及几十年前鲤鱼精,杳无音讯。 他们得出的最坏的结论,便是重伤的锦鲤精把一辈子的霉运集在一时,被人捉回去吃了。哪里想到, 又突然得了仙子的消息? 雁荡山与那条河的流域相差十万八千里,一条鱼是怎么过来的。如果是她自己过来的,那她就不一定要待在水里。如果是被别人带来的,那个人又是谁? 凤渊脸色变了几变,正欲说什么,却听一阵踢踏声急速靠近,循声看去,一只半人高的白鹿垂着头朝他们冲来,那头顶的一对鹿角如层叠的树枝,闪头金光。 “金属的鹿?!”凤渊咂了咂舌,觉得甚是难得,又本能地不喜。 再难得,这也是大猫家的,与他隔着一层。 倒是这只鹿角甚是漂亮可以用来装饰他的房间。 他信心满满地拍向鹿角,刚刚要碰到的时候,突然一阵风,眼前的白鹿不见了影,倒是旋风起,他亦不受控制地被扬上天。 晨风呆了呆,“是风属的。” 凤渊磨牙,“闭嘴!” 作为南界之主,他不仅没一眼认清一个小鹿妖的属性,还被人给掀天上去了,晨风不要脸,他还要呢! 催动灵力,很快于风中稳定身形,对着晨风大喊,“你怎么办事的?连成精都叫破猫的人抢了先!” 晨风:“……”这是重点吗? 不过,他不敢和自家主子顶嘴,只能攻向旋风,助凤渊落地。 凤渊越发恼怒,甫一落地,便吐出一把大火烧向白昭。 白昭先前就用了十成十的灵力,见火迎面扑来,大惊失色,趋风挡开火焰,却又见它烧向林木。 他连忙收手,火焰又如凶兽的舌头一般缠了上来。 眼看自己就要被火焰吞噬,白鹿无辜的眼里涌出泪水。 “出息!”充满嫌弃的声音冰冷如铁,被眼前的火焰灼出了几分温度。 火焰缠上白衣男子的手臂,慢慢没入他掌中。 白鹿眨了眨眼,似要把这个人的身影印入脑中,可眨眼间,又有另一人出现,将他的视线挡住。 他呆住,因为这个人他认得。 “你……” 崖狼没听到他的声音,纵是听到了,此时也无心在意,满眼都是琅琊王,“主子,交给属下。” 琅琊王才醒来,他担心消耗得太快,又会如之前那样长眠。 琅琊王动了动脖子和四肢。 先前来去如风,没有什么细微的动作,此时可以听到他的骨头咔嚓作响,把崖狼吓得不轻。 他犹自不觉,凌厉的双眼盯着凤渊,“扁毛鸡,来我的地盘捣乱,你当我是死的?” “怎么,还想打一架?”说着话,他眉头拧了起来。 他一直不太爱说话,与葛萝待得多了,听她嘀嘀咕咕的,也时不时地会说上几句。他以为自己已经不讨厌说话了,对凤渊说两句却烦躁起来,一如以往。 还是不如直接动手来得痛快。 凤渊瞪大眼,“破猫!你……你怎么可能还这么强?上个小世界,我分明……” “分明什么?”琅琊王眯起的眼里闪过金色。 一些记忆碎片涌入脑中,“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做的。” 上个小世界里,他先一步修补了异变的世界,这只臭鸡比不过他,便用了阴招,将他困在阵中。后来虽然得以脱身,耗损的气运却无法补回来,除非他能回到西界。 他嗤了一声,“乌龟背上的那条蛇都没你猥琐。” “猥琐?!你竟然说我猥琐!我雄纠纠气昂昂……”凤渊一双凤眼都瞪圆了。 “果然是鸡。” 凤渊:“……” 崖狼没忍住笑出声来。 凤渊气急败坏,想要再说什么,但见琅琊王已经活动好了脖子和胳膊肘,抡起拳头朝他砸来,那狠劲,比当年他们打遍四界时有过之而不及。他忙往后跑,“你疯了?!都被罚成这样了,你还打?!” “一棵树,一拳。” “滚吧你咧!我是你二哥!你非得要把我英俊潇洒祸害苍生的脸打瘸么?!”凤渊地穿梭于各个小世界,到哪里都是赶潮流的一把好手,直到这里,失忆这么些年,才落下了些精彩,嘴里还留着上一个小世界里爱挂着的口头禅。 琅琊王的拳头精准地擦着他的衣袂落下,时不时打掉几根尾羽,晨风想要救援又被崖狼缠住。 两人的长项都在天空,奈何在这个小世界里被限制了御空之能,处处落下擅跑的兽族一成。 “不打了不打了。这是青龙的地盘,真要把他引来了,我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不就是一个山头,我让给你了。再不来了,成不成?” 琅琊王没说成也没说不成,继续一拳一拳地落下,直到将他们主仆赶出雁荡山,才吹了吹冒烟的拳头,气定神闲,“我守我的地盘,他来又如何?” 他收了威压,雁荡山里的精怪们又活络了起来,纷纷出现在琅琊王身后,仿佛他是这一群精怪之主。 凤渊瞧着那些“认贼作主”的禽类,气得七窍生烟,但也无可奈何。 “等等。” 见他转身要走,琅琊王突然出声。凤渊以为琅琊王要对他说两句软话,高兴起来,笑意还未完全扬起,便听得琅琊王又道:“把那八千零一人放回来。” 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命令。 “凭什么?!”凤渊要炸毛,对上琅琊王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心中一悸,嘴上依旧硬着,“我就不放!那是我的地盘。你有本事,自己来救!” 白昭弹了弹前蹄,犹豫片刻化归人形想要上前搭话,可面前的人见凤渊离去,转身便失了踪迹,连看他们一眼也不曾。 琅琊王出现在皇宫,容貌气质不减当年,全然不像是卧床数年的人,见者惊视,一个一个地急急将消息传入宫中。齐帝带着宁后携手相迎。 葛梦站在人群中远远瞧着这道身影,神色复杂,直到六皇子在她面前挥手才反应过来。 六皇子笑道:“你那个妹妹真是走了运了。本来只要琅琊王一直不再醒,她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到时父皇再给琅琊王冲第二回 喜第三回喜,少不了让她烦心的。” 葛梦抿了抿唇,唇角不自觉上扬,“我妹妹。自然的!” 六皇子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竟然从话里听出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情绪。 琅琊王扫一眼帝后,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小心思,单刀直入,“一千人,我去把他们带回来。” 宁皇后还没听明白,齐帝已然明了,大喜过望,“宁涵和那八千人都还活着?” 见琅琊王没有要接他的话的意思,自知话太多了,忙将兵符交出,由着琅琊王自己去点兵。 琅琊王也不和他客气。 这兵符是三十年前还是皇子的齐帝谋来给他的,他前几天知道自己气运将耗尽,让崖狼送还给他,似乎他只是兵符的暂时使用者,可在他心里,各方大小世界,他是拥有兵符的不二人选。 岂不闻,兵符还有另一个名字:虎符。 他挑了十万兵里气运最强的千名将士,来去如风,不到两个月,一千人袭扫了原离国之境,出入司南国如无人这境,在司南国国君凤渊跳脚之时,带着九千会潇潇洒洒地回京城,将兵符丢给齐帝。又回府歇着去了。 空中灵力渐渐稀薄,气运集中在齐国上空。 寻常人察觉不出异样,修炼之人会发现修炼寸步难行,他们都不知道,这不过是小世界被破开的口子被修补了大半的缘故,等他完全修补完,这世界就恢复原样,再无人可修炼。至于凤渊提起的那只倒霉会锦鲤,想来是青龙真君故意为之。 凤渊气得跳脚时,琅琊王回到院中,英挺的身形晃了一晃,崖狼匆忙扶住他,“主子……” 琅琊王抬了抬手,示意他放开,缓缓走去园中。 看到池水中的鱼儿身上包起玫瑰金色的光芒,扬了扬唇,“准备些她爱吃的。” 崖狼用力点头。 不用琅琊王吩咐,他也会叫人准备,至于这位主子爱吃什么根本不必问,只要不是鲤鱼肉,她都吃。 唯一让他觉得不放心的,是王妃太爱吃,总是把肚子吃得圆鼓鼓地泡到水中长眠。 王妃没有多的心思,他家主子又满心都只有报恩,不会做多的事情,小主子岂不是诞生无望? 琅琊王不知一只狼的心里的能绕出这么多道弯,瞳仁里装满了这条鱼,不舍地抚了抚她面颊,抬手挥开不识趣的枭,回到房里重新躺下,一黑底棕毛的小花狸从他身上脱离出来。 第33章 养猫的第三十三天 白毛 他是西界之主, 身上的气运牵连整个西界,不是一只还未成年的小锦鲤的气运能填满的。 葛萝几乎耗尽全力,也只够他维持到现在, 这一躺下, 再次沉睡, 好在化出的小花狸还是葛萝睡着前的大小。 葛萝从池水中跃出,欢喜地冲进琅琊王的房间,见他还晕着, 神色有些微妙。 这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差点把她吸干了也没醒?! 虽然她因祸得福,突破了瓶颈,可甚是惜命,不敢再来一次。 小花狸趴在桌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一如她那日弃下它去帮琅琊王时那般。 葛萝靠近一步。 小花狸后退一步。 葛萝又靠近一步,小花狸索性扭头转身,跳向对面的八宝架。 面对一只满脸都写着“哄不好的那种不高兴”的喵主子, 葛萝无奈地扁嘴,“好了,我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不过,我也算不破不立, 现在的我, 能看到你们身上的气运了哦!” 她指了指小花狸和琅琊王,“你们两个什么关系?气运都是连着的。像是双生子,又像是母子……” 她把嘴抿成一条线,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越觉得自己悟得的东西有些不对。 一只猫和一个人,怎么都不可能是双生子。一个男人和一只雄猫,怎么都不可能是母子嘛! 好一会儿, 她突然抚掌大笑,“我知道了!他是人,你是修成的妖,历经一番彻骨绝恋,他受了伤,失了气运,你将自己的气运都送给了他,帮他续命,然后成了这番模样。”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这样就能解释到琅琊王府之后所见的各种疑惑。 小花狸越听脸越黑,猫身越僵,一身毫毛倒立,不知是气的还是悚的。 真不知道她那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金色的眸子竖起来,在她碰着自己那一瞬,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葛萝疑惑地打量它,“这是怎么了?” 随即,又自己找了个答案,“是吓坏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对了。是谁把我抱到池子里去的?” 小花狸扭头不看她,她偏不知羞地把脸凑得和他甚近,呼出来的热气都到了它的鼻子上,只要它伸一伸舌头就能舔到她的唇鼻! 葛萝发现了逗猫的乐趣,每每在小花狸伸出舌头时把它拉开,乐不可支。 忽然间,她发现小花狸的头顶上有一团毛色与别处不一样,变了变脸,“金岁,你长白头发了!” 棕底黑纹的小花狸额上长了一小团白毛,怎么看怎么怪异。 小花狸扒拉着爪子,奋力跳开,眉心皱起,“别揪!” 会秃头的! 它好不容易才恢复的一点点白毛! 说起来,身为白虎真君,却虚弱到只能变成一只底色都没复原的猫,想想就要自闭。 小花狸终于和她说话了,她开心起来,至于别的,便不在意了。 听说猫长大会换毛,她以前听着没啥感觉,眼下亲眼见了,才知换出来的毛可以与原来的□□差那么大。 长毛是个辛苦活,尤其是头毛,一定给好好补补。 正寻思着做点什么吃的,就闻到了食物香。 她循着味道瞧过去,锍埝正带着人把食物摆满了院子的古桌。 小姑娘比之前要白些,也更瘦了。瞧见葛萝,咧嘴笑道,“王妃,我回来了!” 葛萝不明所以,锍埝自顾自地道:“我听王妃的,跟着王爷上了战场,王爷想王妃了,先一步回来,我在最后头,今天才回来。正好看崖狼大人要来给王妃总吃的,我就抢了活。” 她抬起自己的胳膊,在手臂上捏了捏,“王妃,瞧,这两个月我变壮了。力气也变大了,还把流星锤玩出了新玩法。” 她说得起劲,抡出流星锤恨不得马上就把能耐使出来,却听得不合时宜的咕咕声,是从王妃肚子里传来了。顿时尴尬地收了锤,“王妃请用膳。” 葛萝僵硬地坐下,好一会儿,才垂头看向怀里的猫,“两个月了?” 小花狸不悦地扭头,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在葛萝看不见的角度,不自觉地扬了扬唇。 满桌的菜都是带着气运的,葛萝心情复杂,食不知味。 一会儿想到得钱掌柜两个月没等到她去送菜,该着急了,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差点死翘翘了,好歹人家醒来了两个月,又觉得怎么只有两个月……再想到这桌菜……她本想说是小花狸安排的,但鬼使神差地觉得和床上那人脱不了关系。 一只猫,总没办法把她抱进池子里的。 锍埝被支开,想必到现在都不曾见过她的本体,那就只有琅琊王了。 心头嘭嘭直跳。 她不爱多想,可这一切都在告诉她,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处处都在为她考虑,护她周全。 吃饱喝足,她泡在池水中,抬眼看向与树融为一体的昂呜,“金岁不肯说,你告诉我。是谁把我抱进来的?” 昂呜不动。好一会儿,才吐出三个生硬的字,“不知道。” 它是真不知道。那日它去了雁荡山,并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若是知道。定会阻止。偏它在雁荡山没起到什么作用就被那个男人抓了回来。雄枭的壮志被那个人摧残得支离破碎,它还未修炼成妖,便知自己永远都没有和那个人抢葛萝的机会了。 葛萝见他又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了,抿抿唇,不勉强。潜入水中,片刻后出现在雁荡山。 那里的果子已经熟了一批又一批,白昭留在雁荡山指导大家修炼,守着熟透的果子分给大家,所以葛萝来采果子扑了个空。到是听了两个月前的那场袭击,从白昭那里得知是琅琊王出手解的围。心里越发复杂。 她从园子里摘了些果子往得月楼去,锍埝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王妃,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已经与葛萝齐高,话音落下,就开始捋袖子流星锤了。 葛萝摇头,“没谁欺负我。就是觉得琅琊王对我太好了。” 路人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看葛萝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怪物。 “滚滚滚,一边去。” 锍埝把人赶开,“那为什么不高兴?他对你好,不好么?” 葛萝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别人嫁人都希望夫妻情深相守到白头,她则只是为了来了一桩因果,以后她要跳龙门,离开这里,获得更长的寿元,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并不想与夫婿有什么感情,只要和平度过些时日便好。 琅琊王做了这些,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到时,她要如何脱身? 第34章 养猫的第三十四天 奶奶 葛萝带着这样的情绪到得月楼, 勉强打个招呼,便坐到窗边,无精打采的样子把钱掌柜给吓了一跳。 钱掌柜打量她片刻, 惊觉, “姑娘, 你……你成亲了?” “啊……”葛萝更无精打采了。 她对人与人之间处理事情的方式并不清楚。钱掌柜问到,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可不待她武器, 锍埝已经先一步替她问出来了,“王妃正因为王爷对她太好而不高兴。你说说,王妃这是为啥?” “王……王妃?”钱掌柜受惊不小,脑中飞快想着种种可能, 甚至忘记了询问她这两个月杳无音讯的事。 锍埝:“我家姑娘前些日子嫁给琅琊王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钱掌柜还真是不知道。 葛萝见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也便不问了, 拿蔬果换了银钱便回去。 等她们走了许久,钱掌柜才回过神来憨笑:“好啊好啊!以后就不怕你突然不来了。” 这两个月,她一直没出现,可把急坏了。 尤其是两个人月前还听到了雁荡山不小的动静, 总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只是随后又因琅琊王突然出来带兵,闹出来的动静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他一介凡人,没她的允许入不了山,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只能干着急。 这下好了,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 去琅琊王府打听便是。 随即,他又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头。 两个月前的兽袭,可不就是琅琊王妃解决的。 那样阵仗,他当时听了就觉得乡野里长大的丫头能有这能耐,怕是仙女了,果然是! 他喜滋滋地觉得自己与仙女儿更近了一步的时候,葛萝正被两个女人拦着。 她平时就不爱与人打交道,这会儿正心情不好,更不爱搭理人了,掀起眼皮瞧了她们一眼,绕开就走。 平昭公主了几个月才遇着她出门,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 “站住!”她再次挡在葛萝面前,扬着下巴,“看到本公主还不行礼?!” 葛萝额心跳了几跳,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向平昭公主。 她上辈子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拦着人说这种话的配角智商下线了,现实中绝不会有人说这种话,没想到叫她自己给遇上了。 “我们王妃为什么要给你一个累赘行礼?”葛萝不想接话,倒是锍埝,出去一趟之后,腰板都直了不少,也沉稳了不少,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挡在葛萝的面前,以保护者的姿态瞪着平昭公主,杀气腾腾。 葛梦皱着眉,“没规矩的东西,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你们主子得罪了公主,你不知道调和调和?” 锍埝:“呸!我倒是有两根调和棒,只要公主受得起!” 她说着,拿出流星锤,摆出邀战之姿,势要叫这个不自量力的公主知道利害。 她的流星锤进战场沾染过血气之后,已有了非同寻常的气息,吓得平昭公主脸色发白,把葛梦拖到身前,“你……你不是实力最强?你和她打!” 葛萝看她们争吵得带劲,面无表情地离开。锍埝才打了胜仗回来,纵是闹到齐帝面前,葛萝也不担心齐帝会拿她怎么样。 倒是她自己。天大地大,突然不知去哪里才能心里平静,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见路边老妪倒地,伸手去扶,却反被老妪拉着上下打量。 她感觉到视线,惊回神,也打量老妪,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恶意,复又安定下来,朝她笑笑,抽手。 老妪将她抓得甚紧,似是被她急于脱身的样子逗到,笑了,“孙媳妇不必害怕,老妇人就是来瞧瞧那浑小子福气有多深厚。” 葛萝:“……孙媳妇?!” 她嘴角狠狠抽了抽, “您是……” “那浑小子竟然没与你提过我?”老妪板起脸,拉起她就走,“走走走,我非得要给他点教训!” 葛萝皱着眉,驱动灵力,却发现身周的灵力好似被放干了一样,对老妪全然使不出来。 老妪在葛萝看不见的方向得意地笑了一笑,“那小子离家多年,一点消息也无 ,老婆子不放心,特意寻来,才知他已于数月前成亲。”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琅琊王门口。 葛萝盯着王府大门,沉默了。 原本是想要一鼓作气离开这里,藏于河海,被她这么拉回来,再跑就不太合适了。 老妪继续拉着她往里走,“走走走,还奶奶去看看那皮猴。” 葛萝顿住脚步,平静地瞧着她,“你……真的是他奶奶?” 老妪微一滞,到嘴边要承认的话卡了卡才吐出来,“自……自然是……” 这丫头目光太干净,干净到让他心生罪恶。 “你在心虚。” 老妪:“……” 葛萝趁她惊讶瞬间,甩开她,“我要进去了,你别再跟着。” 老妪收回手,拢着袖子,“万一我是真的呢?” 葛萝此时已经迈进大门,闻言驻足回首,“我自会去确认,若你是真,自当迎接,若你不是,也会抓你进府。” 老妪哈哈大笑,“可你其实,是在给我逃跑的机会。” 葛萝笑了一笑,不再停留。 她如今已经能看到旁人的气运,这个老妪,就算是故意认亲,也不是什么恶人,身上的大气运深不可测,比她要强,若真能留下,对小花狸和琅琊王都有帮助。 她行到一半,突然想明白这一点,加快脚步。 崖狼听闻大喜,“还有比王妃气运更大的人?王妃可听仔细了?王爷没有祖母,可是王妃的祖母?” 他动了动鼻子,着重强调了一下,“许是外祖母?” 他是兽族,嗅觉格外灵敏,从葛萝身上闻到了不属于她的水族腥味。 葛萝一愣,忙往外赶。 小花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往她身上蹿。 她本能地抱住它,把它塞给崖狼,揉揉它的头,“乖,等我回来再给你做好吃的。” 小花狸并没有被安慰到,湿润的鼻头猛烈地收张着,喉管里压抑着低而粗的呼吸声。 葛萝没有注意到,崖狼却是一惊,“主子,怎么了?” 小花狸:“吾就只能当宠物?” 崖狼头皮一麻,“王妃还不知道……” 不等他说完,小花狸又道:“把那只泥鳅赶走!” 泥鳅?! 崖狼没反应过来。 小花狸也不多解释,蹭蹭地跃上了高墙。 王府门外,老妪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背着手看着葛萝急匆匆跑出来,目光落到小姑娘微微发红的面颊上,笑意略深。 “丫头,你再不来,老婆子就要走了。”他分明没有要走的意思,但不妨碍他说出逗弄葛萝的话来说。 葛萝倒是真信了他的邪,一站定就脾气很好地向她福身致歉,“方才失礼了。” “无妨。”老妪笑眯眯的,“可是确定老婆子的身份了?” “不曾。” 老妪意外地挑挑眉,“你怎么……这么……实在?” 葛萝听出来这不是什么好话,同时又觉得自己不说谎没错,“我想了想,不管你是真是假,就这么将你拒之门外不妥。当请你进府,歇息片刻,旁的事情,待查明你身份后再定。” “方才不曾细问,你是谁的奶奶?” 她尴尬地揪了揪手指。 实在心情不佳,才会时时处于脱线状态,不然,凭她自称是奶奶,她也会想到可能是和她有关…… 不对…… 葛萝神色僵住。 她上辈子的奶奶眼里就只有她弟弟一个,从她出生起,就不待见她,直到她弟弟出生,才见到了奶奶的真容,这辈子的奶奶,冯氏,正因为沐清的离开日益神志不清。若是说外祖母…… 她僵硬地眨了眨眼,思量着这种可能性。 她出生那日,来接她母亲的那人对她母亲甚是尊敬,却也明说,锦鲤一族容不下半妖,她的外祖母总不会来看她才是。 老妪正要回答,面色微变,挥袖去挡。 一道黑影在她深绿色的袖子上划开三道口子,“滚!” 小花狸压抑克制的怒吼把葛萝吓了一跳,“金岁……” 葛萝看看小花狸,又看看老妪,意识到这一人一猫,是认识的,选择闭嘴。 老妪面上含笑,“我来帮你们。” 小花狸咬牙切齿,“不必!” 老妪:“我若是去帮老二,他一定会很高兴。” 小花狸转身,背对着她疯狂甩尾,“慢走不送。” 看它的背影甚是潇洒骄傲,正对着它的葛萝却见到来它一脸伤怀的模样,甚是惊诧。 她抿抿唇,脑补了一场家中不受宠的孩子伤心后独自离家出走的大戏,心疼地抱起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府。 崖狼站在门后,悄悄瞅一眼小花狸的神色,硬着头皮问道:“门外的人怎么处置?” “赶走。”葛萝和小花狸异口同声,同时听到对方的声音,相视一眼。 葛萝勉力扬出一个笑,揉揉它的头,“没想到琅琊王小时候也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明明是个男孩子,还在家中处处受欺负。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不会把让他伤心的人带进来了。” 小花狸眯了眯眼,不知道它脑袋瓜子里怎么会生出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在家中无人疼无人爱是真,毕竟谁也不敢来疼爱他们的主子,但说到处处受欺…… 它轻哼一声,那也得看人有没有命欺负他。 它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横扫崖狼一眼,将后者要解释的话也逼了回去,在葛萝怀里翻个声,屈着四肢露出肚皮,奶声奶气地扬起脖子,“喵……” 第35章 养猫的第三十五天 姐姐 见事情已成定局, 老妪嗤笑一声,“不知好歹!” 转身见锍埝提着流星锤急急跑来,顿时有了主意, 摇身一变, 化作一绿衣美妇人, 走到正敲门的锍埝身边,“姑娘,这里可是琅琊王府?” 锍埝杀气腾腾地瞪过去, “又是一只母的?” 美妇人失笑,“被你看出来了?” 锍埝:“滚开!你要是和她们一伙的,趁早死了这份心!” 她一面敲门一面嘀咕,“人都还没醒, 就欠起这么多风流债,难怪王妃不高兴。换我,我也不高兴, 除了个破名声,什么都没有,还天天要防着被人又追又堵。” 见葛梦和平昭追过来,她将灵力注入流星锤中, 一锤头抡起。 流星锤上生出尖刺, 迅速变大,嘭地一声砸入地面,一地蜘蛛纹裂开,三根尖刺对准三个女人,空气瞬间凝滞。 “我警告你们,再让我看见你们纠缠不休,这就是下场。” 她的灵力波动几不可闻, 甚至,葛梦可以确定比起灵力,自己可以俯视她如蝼蛄,偏偏被她这气势给逼得忘了反应。 美妇款款上前,朝锍埝行了一礼,“姑娘莫是误会了,民妇孟章,来此,是寻我那不知归家的弟弟。” 她托了托脑后的妇人髻,“我那弟弟离家多年未归,我百般打听,才知他到了此处,当了王爷,一躺多年。想来瞧瞧他。” 锍埝愣了一愣,“你是王爷的姐姐?” 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忙把流星锤收了,“我……” “不必多说。”孟章微微笑着,一点也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开门让我进去便好。至于旁的事,我都会为你向崖狼解释。就算我弟弟不当王爷,也还不至于计较一片丑地板的事。要我说,这地板,配不上他的身份,早就该换了。” 锍埝心说这可不是一块地板的事,大水冲了龙王庙,要是龙王怪罪了要把她从主子身边赶走怎么办? 她不敢再多言,敲开门请孟章进去。 一回头,见孟章把葛梦和平昭公主也邀进了门。 她脸色一黑,正要说话,孟章先一步开口,“你们都是齐国数一数二的贵女,莫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计较。她不懂事,不知道当官的要和别人打好关系。” 锍埝觉得自己脸上被打了一巴掌,刚准备说话,见孟章又朝她看了过来,“你这丫头,还愣着做什么?我来了,崖狼得来见见我,还有我那弟妹,总得来认个脸熟。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就成。” 锍埝想想也是,琅琊王的姐姐,怎么着也该崖狼来处理才是。 这边,崖狼正在帮着葛萝准备食材,听到锍埝的话,头也没抬,“我家王爷天生地养,哪有什么姐姐?” 葛萝准备做一份冰糖葫芦,填补一下自己睡了两个月的亏空,听到这话,下意识就答了:“我也是天生地养,这样算起来,天是爹,地是母,我和你家王爷是亲兄妹?!” 小花狸一个囫囵,把咬在嘴里玩的山楂给吞到了喉管,连打了几个滚才把山楂吐出来,瞪大了一双金瞳。 神一般的兄妹理论! 周身猫毛炸起,正要发怒,被葛萝抱起轻揉着下巴和肚子,“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不能把这么小的球给你玩了。” 小花狸顿时就发不起脾气了。 自己找的傻媳妇,要是凶得更傻了,还不知道又有谁盯着来想骗。 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葛萝用了“媳妇”这个词,小花狸觉得猫脸都开始发烫了,随即更多的是恼怒和无奈。 它扭身,长尾巴在崖狼手上抽过,“去,赶走她们。” 崖狼也因为葛萝的话怔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这样算的话,自家主子还真有几个兄弟姐妹。 他艰难地咽了咽,“主子,若真是那位来了,我怕是不行。” 要真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还是女的,怕是主子的那个能笑着把人玩死的妹妹,光想想就觉得腿软。 小花狸一跃而起,先一步跃过院墙,“走。” 崖狼求救似地瞧向葛萝。 葛萝本是不好奇的,一心将一根根果串裹上糖浆,摆上盘,有些旋出了丝,缠出层叠错乱的样子,偏偏崖狼的目光太直白,让她无法忽视,只得放下手里的活,把衣袖捋下来,“必须我去?” 崖狼连连点头,又挺了挺脊梁,摇头,“主子怕是要吃亏。” 葛萝神色微变,拔腿就走。 被崖狼称为主子的,一个植物人,一只猫,现在说的肯定不是植物人,而是那个玩个山楂都能卡着的傻猫。 锍埝亦步亦趋,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有个紧要的消息没说出来,“王爷的姐姐把那两个女人也带进来了。” 葛萝听到这话就想打退堂鼓,“还是做糖葫芦重要一点。” 崖狼:“……听说平昭公主放出话来,见一只动物杀一个。” 话音未落,便见原本想要退回院中煮糖葫芦的人迈开步子大步往前冲,原本想要鼓励她的话还未成形就失了用处。 再说前厅里,葛梦和平昭公主端正地坐着,孟章转来转去,敲敲桌子,“你们齐国产的木头质量不行啊,这木头质地疏松,一看就是年岁不对的。” 平昭公主一听就来气,想到她是琅琊王的姐姐,强压着性子道:“我们大齐地大物博,东西多的是,你怎么能见着一个东西不好,就说是大齐的不好?” 孟章挑挑眉,“既然不是你们齐国的木头不行,那就是你们对我弟弟不好咯。听说我弟弟可是为了给人们齐国开疆辟土,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竟然连块好木头都不舍得给他用,真叫人寒心啊……” 平昭公主:“……你!” 孟章摇头咂舌,“这屋子里最好的木头,都比不上我家最差的一块。” 小花狸一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用怀疑猫生的目光扫过去,四肢滑动平稳身形,觉得很有道理地点点头。 青龙真君的木头,最差的都比凡人界最好的好,这是事实,就连西界,也不敢和青龙真君比木头。 可平昭公主不这么想。 她怒而起身,“别以为你是琅琊王的姐姐,本公主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在此大放厥词!这是是齐国,只要本公主一句话,本公主就能灭了你九族。” 孟章嘻笑一声,“啊,好可怕的样子。我还以为我弟弟挑了个什么明主,累得长睡不醒,原来就这种货色,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灭人九族。” 她神色一冷,“真是不值。” 平昭公主:“你什么意思?” 孟章:“说你蠢的意思。” 平昭公主扯过葛梦的鞭子就要抽人,却发现鞭子被葛梦拉住,气得给葛梦一巴掌,“你好大的胆子!是你自己上赶着来巴结本公主的!本公主到现在可还没原谅你。” 葛梦抵了抵面颊,“公主,她是琅琊王的姐姐。” “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若真是他的姐姐,他怎么到现在还不出来?依我看,她就是个想要勾引琅琊王的狐媚子!”平昭公主盯着葛梦,“放手!你想让鸿运侯官复原职,就乖乖地做本公主的一条狗!” 葛梦屈辱地抿抿唇,慢慢放开。 平昭立时一鞭子抽向孟章,鞭风狠辣,大有要将她的脸抽烂之势。 孟章一动不动,含笑的眼瞧着她,讽刺点点。 眼看鞭子抽到了孟章脸上,只听得一声闷响,孟章脸上似有一层薄膜动了一动,不见一点伤痕。 角落里的小花狸却怒而跃起,发出一声虎吼,擦擦地在平昭公主脸上留下了对称的六条爪印。 平昭公主心里生了出惧意,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却一动也不能动,呆愣愣地瞧着前方,眼里流出两滴泪。 葛梦也惊恐地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不解地看向这只猫。 屋外有脚步声响起,凶巴巴的小花狸突然就软了身子,焦急地在厅中踱步,发出不安的“喵喵”声。 孟章笑着把它抱起,“小猫儿还是这么乖,见不得姐姐受欺负。” 小花狸横眼扫过,传音给她,“滚出去!” 孟章笑意微凝,也用传音:“赶我一次了,还想再赶?” 小花狸:“你女人那么多,别打我小鲤鱼的主意。” 孟章:“不多,刚好少一条鱼。” 小花狸磨牙。 孟章:“你要是再赶我,我就真的要变成美男子来诱惑她了。你说,猫和人,她会选谁?”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火光四溅时,葛梦和平昭公主已经回过神来。 “啊!我的脸!”平昭公主尖叫一声,抡起鞭子再次朝孟章抽来,这一次,抽的是孟章怀里的猫,“小畜生,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难消我心头之恨!” 葛梦下意识地就想阻止,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冷漠地瞧着。 孟章怀里的猫咻地一声跳起,孟章也左右避开。 平昭公主的鞭子抽在桌椅上,一鞭子毁一个。 葛萝到门口看到的就是鞭子如活物一般追着猫抽,前厅里被抽得一片狼藉,她匆忙扑向小花狸,将它护在里的,挥袖去挡,声音发冷,“崖狼,去请陛下!” 第36章 养猫的第三十六天 长鞭 葛萝走到半路上, 被倒春寒的冷风一吹,生了些许退意,听到前厅传出的鞭子声, 仿佛瞧见了小花狸被抽打的惨样, 再无迟疑。 行到厅外, 正瞧见平昭公主扬鞭甩下,她的猫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小花狸身上的毛被鞭风吹得颤啊颤。它凝眸龇牙,正准备给平昭一个教训, 听到葛萝的声音,立马收了气势。 少女的怀抱温暖又安全,细腻的水波划过的它身上的每一处。 它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往她怀里埋得深了些。 它听到少女的怒声, 长长的尾巴朝着孟章得意的甩了甩。 孟章扬眉,轻嗤了一声。 这个时候,平昭的鞭子落了下来, 抽在葛萝匆忙拉起的水幕上。 水幕应声碎裂,葛萝神魂一震,脸色微微发白。 她扭脸看向那条红鞭,愤怒地瞪向葛梦。 这条鞭子上, 有她母亲的气息! 葛梦心里一慌, 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失去。她拉住平昭公主,“够了。” “不够!”平昭公主见到葛萝,当日在城门前的屈辱涌上心头,挥动赤红的鞭子抽向葛梦,终于如愿见了血之后,再次朝葛萝抽去,“听说你运气很好, 本公主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好运到抽都抽不死!” 小花狸周身的毛炸起,想要再去教训她。但它才动,便被葛萝以为它在害怕,抱得更紧了。 葛萝先前气运几乎耗尽,休养了两个月也尚未恢复完全,自然不会硬扛。可没想到,这鞭子带着她母亲的气运,一抽下来追逐不止。 孟章眯了眯眼,拉了凳子坐至一旁看好戏,眼见锍埝要上前帮忙,手指微动,将人拦住。 倒是没想到一道白影闪入,将葛萝护在怀里,硬生生扛了这一鞭。 平昭公主一愣,又挥一鞭,“奸夫□□!” “住手!”白昭接住鞭子,瞪着平昭公主正欲斥责,在看清平昭公主的脸时,惊道,“好丑!” 葛萝灵机一动,唤出一道水幕置于平昭公主面前。后者瞧见镜中的自己,尖叫着跑了出去。 锍埝突然得了自由,跑到葛萝面前,“王妃,我……” 葛萝松一口气,轻轻地揉了揉小花狸的头,从白昭手里接过长鞭。 眼看长鞭变缠上葛萝的手腕,葛梦大惊失色,“葛萝!还给我,我是母亲留给我的。” 葛萝不理她,眼见她要来抢,也只是退后一步,白昭和锍埝一起挡在她面前,让葛梦靠近不得。 直到长鞭乖巧地化成了一只软镯停在腕上,她才缓缓抬头,瞥了葛梦一眼。 目光轻轻的,似乎没有什么气势,葛梦却僵在当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孟章“啧”了一声,“借了人家的东西不好好珍惜,反拿出来给别人欺负主人家,作孽,该啊!” 葛萝闻言,瞥了孟章一眼,猜到这个人大抵就是琅琊王的姐姐了,但她这会儿没心思和他打交道,“锍埝,送客。白昭,跟我来。” 孟章愕然,“诶?!弟妹,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可是……” 锍埝的流星锤长出刺横到他面前,黑脸丫头冷冷地道:“滚出去!” 直到回到院子里,将白昭的伤处理干净,再次确定小花狸身上没有伤痕,她才重新提起精神做糖葫芦。 不过,耽搁这么些时间,糖浆已过了火候,裹不了糖葫芦,倒是能拉糖了。 她想了想,翻出早些时候磨好的黄豆粉撒盘,将半硬的糖块捏成圈丢进去。 一妖一猫不知她要做什么,但看她凶狠拉糖的模样,皆选择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葛萝拉入了神,待龙须糖几乎成形,才注意到一直盯着自己的几道视线,莞尔一笑,“糖葫芦不好吃吗?都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小花狸瞧了瞧桌上的糖葫芦,抗拒地扒了扒,蹿到葛萝怀里,仰起小脑袋看她。它更好奇变成猫胡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见她似乎没有要把自己扒拉开的意思,它伸爪子去挠。 葛萝避开它的魔爪,“等等,龙须糖还没拉好。” 小花狸一怔,竖起猫须和糖丝比了比,“虎须。” 葛萝也愣了,失笑出声,“它就是叫龙须糖。” “虎须!”小花狸固执地强调着,歪着脑袋,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但它喜欢看她笑,这样,它的心里便也觉得舒坦。 葛萝提了提手里的糖,其实已经手软,不想再继续了。 沾了黄豆粉的手指点在小花狸的鼻子上,“好,那就猫须。” “虎须!”小花狸强调着。 白昭瞧着有趣,见葛萝恢复了嬉闹,松了一口气,歪躺在一旁,还如同雁荡山里的白鹿一般的姿势,取了一根糖葫芦来吃,享受地眯了眯眼,果然是记忆中的味道,一点没差,还更好了。 “昂呜呢?”他不满地四下看了看,“以前它守着你可紧了,现在别人都欺上头了,它却鸟影子都没有。” 小花狸瞥了他一眼,一爪子拍在黄豆粉盘里,将葛萝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白昭看它一眼,倒没再追问。 锍埝嘟嘟嘟地跑进来,好似每一步都要在地上留个坑。 “王妃,皇帝来了。 ” 葛萝掀了掀眼皮,“崖狼呢?” “崖狼大人押着平昭公主呢。他们往这边来了。” 锍埝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要不,我们先收起来吧。” 她才要动,小花狸就护食般地拦住她,歪着猫脑袋盯她,不甘不愿地把一口串桔子糖葫芦推过去。 葛萝笑道:“金岁让你吃呢。咱们吃咱们的,天塌不下来。” 小花狸满意了,慢悠悠地舔着糖衣,眯眼看着院门外。 齐帝瞧见这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可不觉得这件事情了了,顿感头疼。 他年向崖狼,想让崖狼给自己出出主意,可后者不满地瞪他一眼,便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糖葫芦。 如果不是平昭公主来捣乱,现在吃糖葫芦的,就有他一份了。主子不爱吃甜食,她爱。可一看主子不满的样子,他就不敢往前凑了。 “朕把平昭带来了,任由琅琊王和王妃处置。”齐帝率先一步打破僵局。 “我要见琅琊王哥哥!”平昭公主哭得凄惨,“他最喜欢我的,要是知道我被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啪!”平昭公主的话还没说完,一颗糖葫芦便砸到她的门牙,顿时又多了几分狼狈。 齐帝顺着糖葫芦看到小花狸不悦的神色,惊了一惊,“琅琊王曾向朕提议将平昭嫁往离国,可平昭的脸成了这个样子,若是嫁过去,恐有伤国体。还请王妃出手相助。” 葛萝被他们带着这么多人盯得老不自在了,听到齐帝的话,更不自在,傻愣愣地瞅着齐帝,没想明白一个皇帝是怎么做到对一个臣子这么低声下气的,就算是她,也不会有他那么好的脾气。 平昭愣了,想要说什么,但一开口就嘴巴露风,目光越发悲戚。 齐帝等不到葛萝的回应,向崖狼求救。 孟章笑着从人后走出来,“助什么助?要我说,你就这么把人嫁过去,离国国君才高兴呢。把人治好了再送过去,你是瞧不起谁?那嘴利的,止不定要把你编排成什么样。” 她熟稔地拉起葛萝的手,“我这弟妹,前些日子才为了替你们琅琊王疗伤伤了元气,现在人还躺着没醒呢,你们倒好,逼上门来又吵又闹。要我说,就别理会这些事了,都随我回去,吃的比这好,用的比这好,还不用受这些气。” 小花狸低吼着挠她,她笑着避开,传音过去,“别闹,你这媳妇今日真要救了人,那颗妖丹都保不住。” 小花狸收回爪子,两条前腿抱住葛萝的脖子,整条猫都挂了上去,尾巴一甩一甩的,孟章碰哪里,它便甩哪里,忙得不亦乐乎。 齐帝半晌没回过神来,“琅琊王又晕了?” 他今日会来说这样的话,也是打着让琅琊王亲自出面做决定,宽恕平昭公主的主意。琅琊王处处都为齐国着想,没理由不答应这么合情合理的要求的。 可琅琊王又晕了,那就不一样了。 “琅琊王又晕了,那谁送平昭去司南国?” 不经意间,他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见周围一片安静,才回过神,重重地咳了两声,“都这么看着朕做甚?还不赶紧想办法?” 葛萝实在没忍住,一言难尽地咕哝:“难道齐国就没有别的人能用了?” 孟章拍手笑道:“是这个道理。难道就没别的人了?要是我弟弟过去,这亲事怕是要结成仇。” 齐帝不明所以,“为何?” 孟章笑一声,“弟妹,你觉得是为何?” “结亲也好,结仇也好,和我有什么关系?”葛萝皱起眉头,“平昭公主要是真愿意赔罪,那就给点实际的,十万八万两的黄金不嫌多。要是空口白牙,还要我们出人出力,我还是带着王爷回山里吧。还能得个清静,好好养养身体。”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得直白,又不婉转,十有八九要惹怒齐帝。但她这回也是真的生气了。 她一手养大的,宝贝着的猫,她自己都没舍得说句重话! 孟章显然没想到葛萝会说出这样的话,唇角僵了僵,“弟妹,咱们好好和他们说道理。崖狼,你在府里掌事,你来说说。” 崖狼脊背一挺,“王爷说了,王妃是府里最大的。王妃说得都对。自己受点委屈没关系,不能叫王妃受委屈。” 他悄悄地瞅了小花狸一眼,暗叹一声:主子,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第37章 养猫的第三十七天 周全 葛萝听得这话, 扎扎实实地愣住了。 她已经从锍埝那里知道了琅琊王醒来过的事情,又觉得小花狸再贴心也说不出这么霸气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她和琅琊王并不熟识,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脑子转过几个弯, 便认定了对方是有所图, 图的恐怕就是自己的气运,和当年的鸿运侯一样。 这样一想,她憋了一整日的心情终于畅快了。 她不是还不起, 还是相互之间的交换,那她接受这份好,便是理所应当的了。 “既然王爷说了这个话,那我就琅琊王妃的立场上多说两句。”葛萝突然转了话风, “于公,王爷是齐国的战神,才与司南国交战, 再亲自把平昭公主送过去,还是这样一张面孔,恐怕司南国的国君会觉得我们是故意让王爷去羞辱他,这样的话, 以后便会将恨意都加诸在平昭公主身上, 恐难善待。” “于私,公主对我家王爷图谋不轨,我不乐意。那王爷自然也不愿意去。别说王爷现在昏迷着,便是醒着,他若敢去,我就敢不要他。” 小花狸一瞬不瞬地盯着葛萝,目光专注得让人无法忽视。 “我说别人呢, 你委屈什么?”葛萝揉揉它的头,“你这么乖,我自然不会不要你的。” 小花狸心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听这么一番有可能被抛弃的话,能不委屈吗?不会不要它,却会不要他,对于它来说,这并没有区别。 它往她怀里扒了扒,垂着尾巴无精打采的,连它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真猫。 崖狼习以为常。 孟章差点惊掉大牙。 同样吃惊的还有齐帝。 他从未见过葛萝和小花狸私下相处的样子,此时见着,只觉得自己大概瞎了眼,看到的是梦境。 偏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指望再借着平昭的惨样来博取一点同情了,不待开口,又听得崖狼道:“平昭公主的伤,一看就是猫爪印,咱们府上的猫,从不轻易伤人。” 齐帝的心沉了又沉,抬手欲给平昭公主一个巴掌,看到她满脸血痕的脸,愣是没能把巴掌打下来。 “是朕把你宠坏了!”齐帝的巴掌落到他自己脸上,在场无人不惊。 平昭宁愿这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也比齐帝这般让她好受,“皇兄,我知道错了,你停下来。你是一国之君啊……” “平昭,朕从未严待过你,但朕也曾与你说过些道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并不是治国大才,也不是什么能人异士,能有今日的成绩,全在于臣民之力。身为皇族之人,不必卑,但得谦,可以骄,不得纵。今日,朕认错,不丢人,但你屡教不改,丢人。” “把公主押回去,从今日起,不得出府半步,公主府半数财产送来琅琊王府赔罪,另半数整作嫁妆,不日送往司南国。” 平昭公主呆愣愣地问道:“皇兄不怕臣妹受欺负吗?准备派谁护送?” “你近日与葛大姑娘交好。就她吧。她的实力也是少有,因鸿运侯之事而让她受牵连实属无辜。” “皇兄……” 眼看着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来,垂头丧气地走,葛萝抿了抿唇,对崖狼道:“把这些糖葫芦和虎须糖给他们送去,就说是我们给陛下和平昭公主的一点心意。以和为贵。” 听到“虎须糖”三字,孟章挑眉看向又得意了起来小花狸,顿时气笑了,“你就信他们真心悔过了?” “不论是不是真心,能费心演这么一场戏,也足以证明他对王爷的敬重和诚意了。他们眼下需要吃点这样的东西补补。”葛萝看到一院子人的委屈模样,笑道,“这东西吃着香,闻着不香。咱们做点别的吃,馋一馋里面的人。” 孟章没吃过,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小花狸则已经期待地瞪大了眼,锍埝和白昭几乎把脸贴着怼过来了,“做什么?” 葛萝想了想,“我这一觉睡了两个月,睡过了年节,咱们就来做一顿周全的。” 崖狼没大听明白,锍埝则直接开口问了出来,“周全?是粥宴吗?” 一言两语说不清楚,葛萝点头应道:“是有粥。” 如今已是二月,园子里还有长得正好的菠萝,采了来去皮切丁,在盐水里的泡上一刻钟,另取酒酿炒出酒香,煮至半开,加入菠萝丁,待到全开,清甜的香味便溢出来了,加入枸杞,搅拌后再煮半刻钟,院里几乎被酒香盖住,正在打下手的几人忍不住伸长脖子。 孟章也咽了咽,伸手去接葛萝盛出来的小碗,“我先来给你们尝尝。” 葛萝一勺子拍过去,“这是给我家金岁的。” 葛萝的园子里没有水稻,刚入王府的时候琢磨一切能散发出香味的东西,便买了米用潭水酿了酒,寻常的米里竟也酿出了灵酒,酒糟香气宜人。 再加上带着气运的菠萝,要不是有锍埝和崖狼看着,白昭能眯着眼把头撞进锅里。 孟章酸了酸,“我可是你大姑子,你不想着讨好我,心里就记着一只猫?!” 她就这么留了下来,葛萝猜测她的身份是真的,可真真假假,可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份真假。 她谨记沐清的教训,不会对琅琊王动心,自然也就不在意孟章会不会为难她,理所应当地把小花狸放在第一位。 “你不能欺负猫!” 她鼓腮,说得理直气壮。 孟章气笑了,忍不住伸手去戳她的可爱的双颊,“欺负他?!这世间谁欺负得了他?!” 他说的是白虎真君英勇善战,无人能敌,落到葛萝的耳朵里,是牙根发酸的反话。 小花狸甩着尾巴打开她的手,得意地瞥她一眼,吧嗒嗒地开始享用自己的小灶。 崖狼等人早已习惯,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只巴巴地等着接下来的菜。 她总共做了十道。 一道赛鲍鱼,是取了园子里新长出的杏鲍菇,小片切成十字花刀,经油煎过,加上了酱料,去年存下的干红椒,洒上葱姜蒜,加水略煮片刻,瞧着便是鲍鱼的模样,鲜香扑鼻,却没有鲍鱼的腥味。 一道爆浆元霄,本只想uu做草莓的,想到小花狸爱惜自己头毛的样子,便又做了黑芝麻馅的。 再一道麻辣火锅鸡,香煎土豆片,椒盐蘑菇,麻辣鸭血,萝卜丸子,把子肉,再一道葱爆大虾把食物的香气激发到了极致,最后又炒了份油菜花。 孟章盯着金灿灿的土豆片和葱爆大虾,直了眼,“我能把它们搬回去藏起来吗?” “什么?”葛萝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食物,又不是收藏品,拿回去收藏不怕长毛吗? 孟章也很快反应过来,很自然地转了话头,“能吃了吗?”好似先前掉智商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小花狸瞅瞅满桌的食物,面露忧伤,先前被开小灶的欢快荡然无存。 小猫的食量小,一碗菠萝米酒粥下肚,就已经吃撑了,等一桌的食物做好,腹中食物还未消化,吃下一只葱爆大虾,又撑了。 一桌子的食物都是它求而不得的气运,偏这些人没一点珍惜的姿态,一番狂抢,杯盘狼藉。若是都给他,他必吃得优雅矜贵,若是他的人身康健,这一整桌下肚当是刚刚好。 转念一想,又觉得葛萝大概是按着他的食量来做的,甚是熨帖。 葛萝吃饭甚慢,这回受他们的影响,也加快了速度,一个不小心,又把肚皮吃硬了。直接后果,便是回到园中潭水里睡大觉。 白昭被崖狼领去别的院子安置,锍埝在院外守着。 孟章给琅琊王输了部分气运,转眼瞧见身周空荡荡的,顿时没了干劲,行到后边园子里,瞧见小花狸趴在潭边慢悠悠地甩着尾巴,在听到她过来的动静时抬头瞅了一眼,复又把头趴了下去,歪着脑袋瞅葛萝。 “嚯,看不出来,万年铁树能开花。”孟章坐到小花狸身边,抬手去揉它的头,被它别开脸,一尾巴甩红了手背,“怎么,她揉得,我就揉不得?小猫,我可是你大哥!” 小花狸情绪不高,闻言只是又甩了她一尾巴。 孟章避开,嗤了一声,“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小时候是谁帮你易筋洗骨,纯化血脉的。” 说到这里,她顿住,见小花狸突然像见到美食一般看向她,忙往旁边挪了两步,“别,别打我的主意。你知道当初给你易筋洗骨费了我多大气力?!她不过就是条鱼妖。” “大哥帮我,费了老大力气,帮区区一条鱼妖,当只是举手之劳。”小花狸眯着眼,“我若是带一只半妖回西界,不合规矩。” “规矩?!”孟章甚是诧异,笑道,“你什么时候也知道要讲规矩了?” 忽地拔高了音量,“什么?!你要带她回西界?!你不会真的对她……不行!绝对不行?!且不说她是半妖,锦鲤族不认她,就算她是锦鲤族的大公主,配我们这样的身份,也只能是个侍妾!” “那就有劳大哥,再帮她塑一副龙骨。” “你说得轻松!”孟章跳起来,见小花狸走近,慢慢后退,“你一叫我大哥,我就知道没好事。她要跳龙门,你让她自己去跳去,生死有命,我不得干涉,要我给她亲塑一副龙骨,门都没有!” 小花狸慵懒地拉了拉身子,“那,我便在这方小世界陪她到寿终,她喜欢猫,就生一只猫。届时,西界的事,小猫易筋骨的事,就有劳大哥了。” 西界若无主坍塌,东界撕裂,孟章不能不管。 第38章 养猫的第三十八天 较劲 孟章大怒:“你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整个西界都不要了?天道老爹能放过你?” 小花狸嗤笑一声, 并不在意地换了一个位置趴着。 新的位置不仅能晒到太阳,伸长的尾巴还能轻轻地搭到葛萝的头上,时不时的摇一摇, 赶走闻香赶来的蝴蝶蜻蜓。 孟章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平静下来, “你就真愿意你的孩子受你当年那种罪?你要想明白了, 你诞生之初,本就出了意外,若是你的孩子母亲为半妖, 他必比你要吃的苦头更多……” 小花狸轻哼一声,“随你。” 孟章又要炸毛,小花狸的尾巴拍出一阵水,扑向孟章面门, “你若不答应,便离她远些。她不是你能碰的雌性。” 许是提到了葛萝,它这一次说的是警告的话, 却显得平和温柔。可孟章听出来了,若她真的动了葛萝,这只猫估计就要发狠了。 东南四北四界中,没有一个不怕他发狠的, 那就是个只认血的六亲不认的主。 想当初, 他就是因为发狠,与天道较劲,才会被天道责罚,污了血脉,化成杂猫模样,直到孟章为他易筋洗骨,才让他重新成为好看的黑白二色。 他受了苦, 西界也因此差点坍塌。 许是天道没想到他能较劲到这种地步,又许是天道觉得当初的处置有所不妥,而后,不论他怎么狠,天道对他都留有一分宽容。 葛萝这一睡,又半个月,小花狸趴在她身边也给逐渐进了梦境,倒是孟章,今日帮琅琊王,明日帮葛萝,不知不觉间瘦了一大圈。 她醒来时瞧见正凝神引导自己运输功法的女子,先是一惊,随即听对方道:“跟着我走,莫要分心。” 葛萝细一体会,发现她引导自己运转灵力的法子和锦鲤族的功法同出一源,又有些许不同。锦鲤族的更重于灵力,而孟章引导她的更重于气运。 几个周天之后,葛萝饥肠辘辘,一个翻身钻进池底,片刻后捧出一颗朱果,“谢谢你。” “不必。我欠你们的。” 葛萝敏锐地听出她语气不对,诧异地凝神看她,“你瘦了。” 孟章愣了一瞬,笑道:“你在心疼我?” 轻佻的语气与她以往调戏雌性时并无差别,若是小花狸在,必会炸毛。葛萝却没发现什么异样,很认真地回答,“你真心在为我好。我能感觉到的。” 孟章这回真的笑了,眼里似有水波潋动,“我欠你们的啊……” 一声长叹,她看向天边,脑中浮现出当年心急之下的一念心动,抽走沐清气运,将本该跃飞成龙的锦鲤族公主打下龙门,来救这一方小世界,导致本不该存在半妖出生。 如今这一方小世界稳稳走向另一条轨道,锦鲤族本该成龙的公主成了女王,忘了前情旧事,把小半妖丢在这里。听着好似风光无限,但于她原本要走的前程相比,好似砂砾对星辰。 一旦她知道缘由…… 她晃了晃头,觉得真要叫人知道了缘由,葛萝这里才是最不好交待的。 他来之前查了葛萝的因缘,她上一辈子遇到的父母亲人给她带来的都是无尽的的痛苦,这辈子的她本该六亲慈爱,身份尊贵,无忧无虑无疾而终,却受此牵累…… “这红果于你更有用。”他起身往园外行,到得门口的时候,终是没忍住,道,“我倒是想吃你做的食物。” 葛萝意外地眨了眨眼。 她上辈子做生活阿婆主时少不了和食物打交道,会做很多食物,不过与大厨相比还是很有差距,没想到孟章这种一看就是长年养尊处优的人会喜欢吃她做的食物。 欢喜之余,她认真地想了想,取了早先腌好的玫瑰大头菜、剁了猪肉糜,碎了青红椒,加上葱姜蒜做了一道咸酸的黑三剁开胃,又让锍埝磨了米粉加香叶、桂皮、八角等炒香裹了七分瘦三分肥的肉片上火蒸熟,不过片刻,五香粉蒸肉的香味便四溢开来。 小花狸的鼻子动了动,琅琊王的手指头也动了动。 孟章瞧他们一眼,嘻笑一声,靠到厨房门口看着葛萝忙里忙外。 葛萝想起他们的食量,又取了几根青萝卜和花菜,做了一个蔬菜沙拉,这时候,小灶里的干菇炖鸡也好了,一抬头,看到孟章看着她的专注样,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孟章笑而不答,“都是我的?” 葛萝点点头,在孟章的笑意彻底扬起来前,又道:“金岁应该喜欢粉蒸肉,我给它分了一份,王爷适合喝汤……” 孟章的唇角顿时就压下去了。 得,他的位置,排在那只猫的后面。 觉得理所当然的同时,又觉得心里闷闷的。 “你把口味做得这么清淡,也是考虑他们?” 葛萝不明白自己考虑他们有什么不对,但她从孟章的神色里看到了一点她自己上辈子时期待一句关心时的影子,“也是为你考虑,你瘦了这么多,不适合吃口味太重的东西,粉蒸肉里用的粉,是我添加了许多……” “我要辣的,越辣越好。最好能辣到冒烟的那种。” 葛萝沉默了片刻,“真是越辣越好?” “自然,你不会不能吃辣吧?”孟章轻佻地扬眉,伸手去挑葛萝的下巴。 葛萝本能地避开,似笑非笑,“等着。” 她利落地取了一只鸡斩块,泡好香菇,切好土豆,取了晒干的魔鬼椒,待食材在锅里的翻炒出辣香后,加入水焖煮。 入盘的鸡、土豆,甚至连汤汁都是金色的,干椒煮至碎开,几乎不见。辣椒的香味也被浓烈的鸡肉香菇香味盖住,倒是浮在表面的青红椒瞧着打眼。 孟章撇撇嘴,“你在逗我?”但他确实喜欢这种颜色的食物! 葛萝把黄焖鸡往她面前一放,“这一盘没吃完,余下的,便都是我的了。” “吃不完?!笑话!” 小花狸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边,目光幽幽,长长的尾巴甩过来,将黄焖鸡和别的食物隔开,“我的。” “嘿!”孟章来了劲,夹起鸡□□吃。 葛萝劝她,“这道菜,还是不要空腹用的好。” 黄焖鸡瞧着没有辣色,却是属于滇菜中最辣的一道,她又在辣上加辣,当实确实存了要与她斗气的意思,到得临前,又有了犹豫。 她上辈子往滇省去学这道菜时,也曾轻视这道菜的辣度,不顾主厨的劝导,直到鼻血横流,才知个中厉害。 见孟章不信,她也不再劝,慢悠悠地带着小花狸喝汤。 一口汤下肚,对面的人已经没了动静。 她掀了掀眼皮,瞧见孟章保持着夹第二块鸡肉的姿势,一动不动,艳丽的脸涨得通红! 不过转息,她丢了箸跳起来,连连哈气。 葛萝将一碗鸡汤递过去,她一口闷下,“不行!” “酸咸口可解辣,试试黑三剁。” 葛萝话音才落,孟章已经端着黑三剁的盘子往嘴里扒了。 小花狸直了直身子,本是要是拦下她的动作,见她身后的裙子起了火,忙挥动尾巴去拍。 葛萝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忙召了水灭火。 桌上食物未动,院里倒是因为湿嗒嗒的孟章显得有些萧瑟。 “还是太辣了些,赌约不作数,就这么算了吧。”葛萝这会儿气消了,想到的都是孟章帮自己的事,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些,想将黄焖鸡拿开,没想到一只湿手先一步把盘子护住。 孟章头发烧成了乱团,瞪着的眼眶发黑,“我的,谁也不许抢!” 不待葛萝和小花狸反应过来,孟章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葛萝:“……快把崖狼叫来……” “不必。”小花狸伸伸懒腰,“他得了好处,回头会回来感谢你的。” 葛萝不明所以,正要问,却突然见到小花狸身上一大片棕色的毛变成了白色。 顿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小花狸身上,“你进入换毛期了?” 如小花狸所料,孟章离开一个月再回来,神清气爽,缠着葛萝还要再吃那种辣度的黄焖鸡,“那一盘,我都吃完了,你再给我多做几道。” 甚至以教授葛萝更高深的功法为交换条件。 他们没想到的是,去司南国和亲的平昭长公主又回来了。 崖狼进宫一趟,将事情原委打听了个大概。 葛梦护送平昭长公主到达司南国后,凤渊没瞧上平昭,倒是瞧中了葛梦,将葛梦留下封了妃,将平昭遣回,并为了突显司南国不逊于齐国的国力,将平昭脸上的伤治好了,肌肤娇嫩更甚之前。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平昭公主不蹲守葛萝了,天天待着府外等着白昭,明里暗里的抓住一切能与白昭相处的机会。 白昭出入府格外小心,在府门外没见着平昭公主,才松一口气,大摇大摆地出城,却没想到在去往雁荡山的必经之路上被人抱了个满怀。 平昭公主如树袋熊一般挂到白昭身上,“每年的三月三会举行春蒐,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琅琊王府的人不会去的,你来陪我,别人不敢嚼舌根的。不会传到琅琊王府去。” 第39章 养猫的第三十九天 春蒐 葛萝听完崖狼的话, 沉默片刻:“一定要去吗?” 三月三的春蒐,她没去过,但在小说里见过。 对于贵女们来说, 是踏青的好时间, 对于男子来说, 则是狩猎的好时间,可以趁此机会把自己的能耐展示出来。对于皇帝来说,则是接地气立贤名的好时间。 这个时候, 冬眠的凶兽醒来,饿得两眼发绿,急着觅食,举止疯狂, 极具攻击性。琅琊王昏迷之前的三月三,都是琅琊王出手,拔得头筹。这几年, 则是崖狼坐阵。 “今年和去年一样,不行吗?”葛萝皱起小脸。 她的灵力是挺充足的,但她是奶妈啊,几乎没有攻击性, 做不到去猎击凶兽。 崖狼默然不语。 依旧让他去, 自然是可以的,可他和他的主子们都更希望葛萝去。 恰在这个时候,锍埝带着葛辰进来了。 “小二姐,这一次,你能陪我去春蒐吗?”葛辰情绪低落,“大姐被留在司南国了,这次, 我也会上场。” “以前,都是大姐上场,我是第一次,想让家人看看。我……” 他吸了吸鼻子,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你的父母呢?”葛萝甚是疑惑。 “他们……能称之为父母吗?”葛辰喃喃出声,“我想让小二姐陪着。” 葛梦去司南国时他以为只是暂别,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得到消息后,他去找鸿运侯想办法让葛梦回来,不想鸿运侯正为重新获职欢喜,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了。 葛萝长长地叹一声,妥协道:“那我去吧,但愿我不会给琅琊王府丢脸。” 崖狼惊喜异常,忙道:“自然不会!王妃只管在那里玩耍,是踏青还是放风筝都可以,余下的,属下来安排。” “只能这样了。”葛萝想到上一次因为自己不去而闹出来的妖蛾子就心有余悸。 放风筝踏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要能让她远离人群,她很乐意亲手扎个风筝。 她有意带着小花狸去,做了一只蝴蝶风筝,她去放风筝,小花狸看到蝴蝶了去扑,也是一番乐子。 葛萝还想带白昭去。 白昭是妖,万一猎场有它的同族,可以提前通知它们躲一躲。怎奈一直到三月三都未见白昭归来。 孟章倒是又回来要点黄焖鸡了,见葛萝忙着做风筝,也来了兴致:“咱们做条龙?” “不。就做蝴蝶。”葛萝眼皮都没掀一下。 “我陪你去放,做条龙。”孟章刚说完,就见葛萝抬起眼盯着自己,感觉不太妙,“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黄焖鸡的事情之后,她意识到这条鱼看起来好欺负,其实内里蔫坏着。 “你真的是琅琊王的姐姐?” 孟章犹豫片刻,还是回答:“是……” “嫡亲嫡亲的姐姐?!” 孟章:“……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三月三的春蒐,你去不是更好?!” “呵呵……”不同小世界里的习俗各不相同,孟章不知道这个春蒐是要做什么的,但不妨碍她拒绝,“要我去可以,我陪你去,你是主场,我做陪衬。” 葛萝嘴角一抽,“这……也太难为你了。” 孟章:“你是主,我是客,不难为不难为。你要是愿意让我做条龙去放一放,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 “不行!”葛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龙凤这样的图案,不能随便用,不然会给王爷惹麻烦。” 孟章摊手,“行啊,你是主人你说了算。” 瞧见葛萝吃憋,她笑得幸灾乐祸,伸手去揪猫尾巴,“你说呢?” 小花狸回头一口咬在她小鱼际上,深深瞧她一眼,往琅琊王的卧房去。 孟章收了笑,紧跟其后,进房门后脸几乎沉下来,“那皇帝又搞什么鬼?” 小花狸甩了甩尾巴,趴到琅琊王头边,“这是习俗。” “你是兽中之王,他不知道?”美妇人面上浮现薄怒,“他让你们去猎兽?!” “按你的意思,是不是吃鱼的也该死?”小花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你是鳞族之王。” 也是东界之主,东界各方小世界里的人都归他管。可他管不了天管不了地,也管不了东界之人要吃鱼。 孟章一噎,还要说什么,小花狸已经不耐烦了,“要不要开始?” 它头上的棕毛已经转白,黑色的纹路呈现出清晰的“王”字。 葛萝觉得自己的猫被孟章的勾搭走了,更加想念白昭和昂呜。 春蒐那日,她终于瞧见了白昭,见他站在平昭公主身边,甚是吃惊,白昭则是受到不小的惊吓,一路低垂着头,哪怕葛萝只在看他一眼后就收了视线,没再理他,他也不敢抬头。 待到皇帝让大家各自回帐休息,白昭冷着脸往场外走,平昭公主紧步跟上,“你答应过我的。” “你也说过她不会来的!”白昭怒瞪着她。 平昭公主默了默,“你为了她冲我发脾气?!上一次发脾气,还是……” “闭嘴!”猜到她要说什么,白昭瞪圆了眼。 “好嘛好嘛,我不说就是了,那你也别走。”平昭公主主动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早晚要让她知道的,难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白昭直瞪瞪地瞅着她,一语未发,黑亮又无辜的眼里充满了对她的控诉。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要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出来。 白昭在葛萝的帐篷外转了半天,迟迟没有勇气进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了,听到有人从帐篷里说笑着出来的声音,又怯缩到了暗处。 葛萝抱着小花狸,锍埝跟在她身后拿着蝴蝶风筝。 小花狸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白昭藏身的方向,眯着眼喵喵叫了两声。 葛萝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孟章手里捏着的青色长虫风筝入了视线,嘴角一抽,“你当真要拿着这个去放?绿色的蚯蚓?” 孟章刚要点头,听到后面一句顿时黑了脸,“什么蚯蚓?这是龙,青龙!你懂不懂?” “好吧……”葛萝憋着笑。 她是没见过真正的青龙,可连小花狸都一脸嫌弃,肯定画得不对。 心里这么想着,倒没有继续争辩的打算。 绿色的蚯蚓总比真的龙来得好。 孟章一阵牙疼。 她怎么会认不得自己的本体?可她在画画一道上着实不行,画成这样也只有咬着牙认着。 长条的风筝不如蝴蝶形的招风,一时半会儿飞不上天,瞧着葛萝的蝴蝶风筝飞得甚好,孟章磨了磨牙,对小花狸道:“还不快去扑?” 小花狸顶着满头黑线,正要迈步,听到这一句,旋身往孟章面上蹿去。 后者下意识地拉过风筝来挡,听得一声纸裂声,脸都绿了。 小花狸得意地甩甩尾巴,“青龙的威风别被臭虫糟蹋了。那边有几个雌性看着呢。” 孟章的脾气顿时发不出来了,笑道:“也是……” 不待她将话说完,小花狸翻起白眼转到葛萝身边,深吸一口气,奋力扮演一合格的扑蝶小猫咪。 蝴蝶飞上高空,小花狸放松下来,蹲着仰头去看:蝴蝶风筝有什么意思,青龙的也不好看,还是白虎威风。再不济,做只猫的也好啊。 不过,它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咪,不能对葛萝提过分的要求。 崖狼蹲到它身边,“主子,齐帝想见你。” 小花狸扭头看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到葛萝身上。 崖狼又道:“这里有青龙真君看着,锍埝守着。齐帝想要与你商量狩猎的事。” 小花狸这回连头都没转一下,矜贵地起身,朝齐帝的帐篷跃去。 葛萝回头瞧见小花狸和崖狼双双离去的身影,不自觉地涌起几分失落,忽地听到锍埝一声叫唤,抬头看到一只彩凤风筝在蝴蝶翅膀上一口,蝴蝶倏然落下。 葛萝没了兴致,丢了线圈往回走。 孟章敛眉道:“这也太故意了,我去把人抓过来。” “没事。”葛萝摇头笑道,“我也不太喜欢那只风筝了。” 她本就是想和小花狸玩耍才做的蝴蝶风筝,小花狸不喜欢就没了意义。 “我们去采些山珍回来做吃的吧。” 听到吃,孟章也不关心蝴蝶了。 他自认自己不热衷于食欲,葛萝的手艺也不是他吃过的最好的,可就是喜欢吃葛萝做的。锍埝更是欢快。 才走几步,便见平昭公主带着人拦住了她们,“那只蝴蝶风筝可是你们的?” “不是。” 平昭公主去了一趟司南国回来之后大不一样,说话的语气不可谓不好,可葛萝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点别的东西,防备地不顺着她的话说。 平昭公主微一愣,“这里除了你们,还有别人在放风筝吗?” 葛萝默了默,“先前是,现在风筝坏了,我们不要了,自然就不是了。 ” “好歹也是一番心血……”平昭公主差点没呕出血来。 “没关系,我回头做个别的。”葛萝微笑着,“那个本来就是试手的,做得并不好。” 平昭公主脸上的笑容快绷不住了,“我正好做了两个,把另一个赔给王妃吧。” 葛萝越发觉得不对劲了,看到平昭公主拿出来的金龙风筝,噗嗤一声,捧着肚子笑歪去。 第40章 养猫的第四十天 打听 平昭公主不明所以, 盯着她,“你笑什么?” 这条金龙风筝没什么不对劲吧。 她刻意找了罗子巷的叶公画的,惟妙惟肖, 若是点了眼, 就和真龙一般无二了。传说他祖上画出的龙点了眼睛真的飞出来了, 自那以后,他家画龙再不点睛,别人都抢着找他画, 葛萝一个乡野出来的丫头总不至于人说瞧不上吧。 可葛萝越笑越歪,几乎要倒在锍埝身上了。 孟章黑着脸:“什么丑八怪也拿出来丢人现眼?!” 平昭公主脸上挂不住了,“丑八怪?!” 锍埝直勾勾地盯着金龙看,明明比孟章画的好看多了, 不过,葛萝笑成那样,肯定不是赞赏的意思。 葛萝觉得不能再笑下去了, 强撑着腰,指着风筝道:“心领了,但我们不打算玩风筝了。” 见平昭公主似乎还要劝,她敛了笑, “公主还没死心吗?下次别再用这么拙劣的法子, 太掉智商了。” 平昭公主还没反应过来,锍埝便推开了她。 看着葛萝三人扬长而去,平昭公主气得把金龙风筝丢到地上,用力踩,“葛萝!” “公主……”她身后的婢女被她扫视一眼,立时瑟缩着不敢出声了。 自公主从司南国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暴躁易怒, 她们都过得战战兢兢,只有白昭公子在时才会好些。 公主明明都答应了白昭公子不再与琅琊王妃作对,却…… 平昭公主扫她们一眼,似乎就看透了她们的想法,“若是敢把这事儿告诉白昭……” 侍女忙垂头,“不敢……” 葛萝转眼就把平昭公主忘到了脑后,注意力都被冒头的笋尖椿芽给吸引了过去,还有平日里皇家不吃的蕨菜。 这里处于深山,鲜少有人来,这些宝贝都肆意地招摇着,不一会儿就全被割进了葛萝的篮子里。 回到营中,已经有人小试牛刀,打了猎物回来,葛辰也不例外。 “小二姐,这是我打的第一只猎物,你想红烧还是蒸炖?” 葛萝盯着那只被射中了脚抽搐着的小白兔,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艰难出声:“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一定要吃兔兔?” 葛辰面上的笑僵住,“小二姐,我听说你很喜欢吃的……” 葛萝将小白兔抱过来,“这只是你打到的第一只,我不舍得吃……应该留着好好养才对,留做纪念,或许……你们以后还能成为朋友。” 小白兔呜咽着,“呜呜……我才不要……坏人!” 葛萝按了按它的头,示意它稍安勿躁,“若还打了别的,咱们可以宰了吃。你想吃红烧的还是是蒸炖的都成。” 葛辰仔细瞧着她的神色,确定她真的不是嫌弃这只兔子太小了,才缓和了神色,“都听你的。当年第一次参加春蒐,就猎了一只熊,我不及她。” 葛萝诧异地眨眨眼,“那可是真厉害。” 她与葛家人都不亲近,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该和葛辰说什么才好。 葛辰沉默片刻,笑着揉了揉葛萝的头,打破这份尴尬,“小二姐一直都是这么呆呆的吗?怪可爱的样子,一个人在山里,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子的?” “一个人待着,才容易养成这样的性子。”葛萝说完,又觉得不对,“与人待着更容易。”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索性什么也不说了,调动灵力小白兔疗伤,待得事了,葛辰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呜呜……谢谢萝萝!”小白兔一扫之前颓靡,高兴起来,“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就死定了。竟然能被萝萝抱住,兔生终于圆满了!” 它挺羡慕小花狸能时时被葛萝抱在怀里,眼下即便昂呜不在,也不敢多待,挣扎着要跳桌上去。 葛萝点了点她的眉心,心知它们跟了她这么久运气不会太差,略放了些心,“还有谁来了?” “我也不知道。”小白兔揉了揉耳朵,“大家分头行动找昂呜和白昭,我在那个人身上闻到了你的气息,就跟着他,没想到他拿箭射我……哼!坏人!” “白昭就在这附近,昂呜倒是许久没见了。”葛萝细细回想,发现最后一次见到昂呜还是在自己睡了两个月醒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心里装着事儿,没注意,等到注意了,又以为昂呜是因为她身上的气运淡了所以选择离开,还因为它的不辞而别失落了一小阵,这会儿听小白兔的意思,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嗷,那我去问问白昭。昂呜和白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一趟,现在白昭不回来,昂呜也不回来了。” 小白兔刚欲跑出去,被一团水包着抓了回来。 “说清楚,什么叫白昭不回来,昂呜也不回来了?最近白昭一直都没有回去过?” 小白兔很少看到葛萝这么不高兴的样子,缩了缩,把什么都倒出来了。 白昭和昂呜在一个月前回去过一次,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各自离开,再也没回来过。 “昂呜不让我们靠近,我们都离得远远的,但他们动静太大了,我们还是听到了他们提到了你,还有什么平昭公主。” 葛萝掀开帐篷就要往平昭公主的住处去,见孟章、锍埝和葛辰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冷静下来,回到帐中,“你先回去,让大家这几日不要来这里,我寻着机会问一问白昭。” “嗯嗯!” 葛萝看着小白兔乖巧的样子,神色软和下来,微笑着提醒它,“你们还未化形,别乱跑,以后有事,到琅琊王府来找我。” 小白兔犹豫片刻,点点头。 它是不敢去琅琊王府的,那里如同神的府邸,接近都觉得是一种亵渎,但它这会儿也没敢实话实说。 放走小白兔,葛萝面上的笑意完全收起,呆坐了一会儿,走出去,“我们开始吧。” 孟章揪一根香椿,“一会儿皇帝肯定要叫你赴宴,你这会儿吃了,一会儿怎么吃得下?听我的,别急着把肚子填饱,皇帝那里的好东西多。” 葛萝垂着眸将竹笋焯水,“没关系。” 好东西再多,也缺气运,缠她这里的宝贝,只是不知道昂呜是在哪里惹了麻烦,她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孟章稍稍敛眉,“你不会又不打算去吧?” 她没有接话。用野鸡蛋和香椿摊了几个香椿蛋饼,将蕨菜、竹笋、平菇等做成了凉拌什锦,装了几盘放进食盒里,正好,齐帝派来请她的人也到了。 原本,她确实不想去这样的宴会场合,但想到下落不明的昂呜和举止奇怪的白昭,便收起了所有的胆怯。 崖狼在帐外迎她,能见到她出现已经很欢喜了,发现她还做了吃食,更是受宠若惊。 “主子在陛下身边拿主意,脱不得身。”崖狼主动提起小花狸,不放过任何一个拉近两个人关系的机会。 葛萝瞧他一眼,“是猫主子吧?你家主子还昏迷着呢。” 崖狼一噎,选择自闭。 不知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事,在葛萝进去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瞬。 小花狸“喵”了一声,蹿到葛萝怀里算是打破了这份安静。 它歪着头打量着葛萝,今日的葛萝有些不同,像是以往遇到它被欺负时才展现出来的一面。也不知它不在时发生了什么。 它转过头去以目光问询崖狼。崖狼显然也不知道。 平昭公主莞尔一笑,“琅琊王妃真有畜生缘。” 齐帝闻言,笑容便凝住,狠狠地瞪平昭公主一眼。 葛萝端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还好,比公主招喜欢一点。” 平昭公主还只是隐讳地骂,葛萝就差点着鼻子和平昭公主骂了,帐中无形硝烟四起。 小花狸眯了眯眼,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什么,猫脸臭了起来。 “葛萝!”鸿运侯送了一个女儿才重回朝堂,见葛萝要与皇帝最疼的平昭公主起冲突,甚是不悦,出言斥责。 葛萝笑了一声,“鸿运侯,我是琅琊王妃。” 她的眼里没有笑意,笑着的面庞上满了不高兴。 “鸿运侯若再不知悔改,还是继续回家反省吧。”齐帝一锤定音,将话头移开,“琅琊王妃似带了东西来?” 葛萝揉着猫头,“两道小吃,给陛下尝尝。” 崖狼紧了紧拳头,看向小花狸。后者听到这话,猫毛都炸起起来了,正要抗议,额上一疼,惊恐地往外挣扎。 它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几撮白毛,不能这样给她薅秃了! 葛萝按住小花狸,扫一眼崖狼,“还不给陛下送过去?” “慢着。”平昭公主仿佛不觉得先前闹了不愉快一样,依旧笑着,“早就听说琅琊王妃的手艺与众不同,不知我有没有这个口福?” 嘴里问着,其实已经走到了齐帝身边坐下,“皇兄,你赏我一口?” 不待齐帝说出答应的话,平昭公主已经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都说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琅琊王妃果然是个中高手。” 平昭公主说着话,又送了几筷子进去。 葛萝掀了掀眼,“公主说笑了,最常吃我做的吃食的,是公主提到的畜生。” 第41章 养猫的第四十一天 入局 平昭公主面上的笑绷不住了, “琅琊王妃……” “好了!”齐帝冷言阻止,“平昭,回你的位置上去。” 平昭公主还要说什么, 被齐帝扫一眼, 乖巧地笑道:“遵旨。” 齐帝微微皱眉。 如今的平昭公主和以前相比, 安分得不像话,反而让他觉得心里更不安了。 “哎呀……”平昭公主刚落坐,就捂着肚子, 脸色发白。 葛萝盯着她,“公主不舒服了?” 宁皇后大惊,“传太医!” 平昭公主正要说话,看到葛萝似笑非笑的神色, 迟疑片刻,道:“我今日虽然只吃了琅琊王妃做的吃食,但一定不是这吃食的缘故。” 她脸色苍白, 犹豫的时间落在旁人眼中也只是因为太过难受了,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很是微妙。 一定不是这吃食的缘故,分明是在说就是这吃食的缘故。 葛萝不怕她出招,就怕她不出。听到这话, 心里安定了一半, “食材分人,有些人吃了一些食材会不舒服。陛下与公主是兄妹,看来陛下也不吃为宜。崖狼,拿回来归你了。” 崖狼眼睛一亮,笑了,“平昭公主,送上门的口福都不要, 我就不客气了。” 齐帝闻言已经意识到不对,伸手去抢,但敌不过崖狼的速度,见崖狼似害怕有人和他抢似的把盘子一扫而光,齐帝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吐出来,几十年的帝王教养和理智劝住了他。 平昭公主显然没想到葛萝这么不按章出招,干净利落,半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愣住了,“崖狼侍卫……” 她刚才吃食物时往里面下了东西,便是做好了皇帝找太医来检查的意思,但崖狼一点不适的样子都没有,反倒让她下不来台了…… 齐帝捂着滴血的心口,“琅琊王妃只做了这一份?” 葛萝摇头,在齐帝正高兴地准备接着开口时道:“崖狼真是,三份,为陛下、娘娘和我家金岁准备的,我方才只叫他吃掉平昭公主动了的那一份,他怎么把三份都吃掉了?” 不就是装绿茶白莲吗?她不喜欢罢了,其实也会的。 平昭公主既然要对付她,肯定会抓住一切机会,她一一应对便好。若是直接去问她白昭和昂呜的事情,恐怕只会打草惊蛇。 她话音落下,崖狼就觉得齐帝和小花狸都恨不得吞了他。 他头皮紧了紧,道:“属下不知还有猫主子的一份,只想着皇族人吃不得,不能浪费了宝贝。” 平昭公主揪着腹间衣料,勉强笑道:“我吃着似是山间野菜。” 区区野菜,怎么能称之为宝贝?还是沾了毒的山间野菜。 “好了。”齐帝心里在滴血,面上憋得风轻云淡,“平昭,不可再有下次。” 平昭公主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皇兄……” “琅琊王妃的东西不可能有问题,你既然无福消受,就不要强撑。来人。”齐帝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送公主回去,让太医好好诊治,这些日子都不要出来了。” 葛萝一听,不对啊,这要是把她软禁起来了,周围是清静了,可同时也不能逼她使出后招,打探不到昂呜和白昭的事情呀。 “陛下,公主纵是有些不适,吃了我做的吃食,也当好得差不多了。天气不错,闷在帐里反而容易把人给憋坏了。” 齐帝想想也是,真要让平昭待在帐里胡思乱想,止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 到底是先帝遗腹子,又是自己疼爱了几十年的妹妹,不好对她逼得太紧。 只是听葛萝的意思,那份食物应该有祛病减灾的作用,没能进他的肚子,让他心里很不痛快,“既然琅琊王妃都这么说,一会儿让太医瞧瞧,确定无事再出来。” 平昭公主瞪一眼葛萝,不情不愿地离开。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葛萝这种啥也不会啥也不能啥也不是的人,是怎么得到这么多人另眼相待的,就连那食物,她觉得粗鄙得很,却被他们当成至宝。 当然,有了司南国一行的教训,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大吵大闹,弄得自己里里外外都不占理了。 小花狸闷闷不乐地咬葛萝的手指,觉得她今天很不对劲。 葛萝抚了抚它的头,垂着眸失神地想着昂呜和白昭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食毕,齐帝敲响了狩猎的第一声鼓,崖狼射出第一支箭,葛萝才回过神来,走向正期期艾艾地看向自己的葛辰。 她没什么好对他说的,踮起脚抚了抚葛辰的头,“去吧,平安归来,你是最棒的!” 小花狸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差点吐出来。 她就这么不把自己的气运当回事?说送就送了?! 要是给它,该多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他压了回去。还是宁愿她分点给别人,也别给他了。 她还太小了。他于她而言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只要能一直待在她身边,就够了。 瞧见齐帝在一旁对自己挤眉弄眼,小花狸傲然踱过去,不耐地甩着尾巴。 这个皇帝,是它见过的最依赖他的皇帝了,不知它走了后,他能不能撑起它给他打下的这片江山。 齐帝趴到桌上与小花狸对视,藏在袖中的手搓了搓,“咱们商量一下,让你的王妃再做一份吃的?” 小花狸翻个白眼,转身欲走。 齐帝又道:“朕待你们都不薄,这般偏袒,叫人心里多有怨怼,若你们能在明面上回馈一二,朕也好对臣民们有个交待。” 小花狸意味深长地扫他一眼,扫得他心里发慌。 他与琅琊王之间,琅琊王不欠他任何,明面上,琅琊王为齐国开疆辟土,定国□□,给了他诸多好处,暗地里,四界战神为他坐镇,让他国运亨达,将士少伤亡。而他给琅琊王的,不过是一个遮掩身份的王爵。 “朕就是馋……听说王妃做的食物是你们的最爱……” 小花狸被愉悦到了,扬着小毛脸,一脸得意,“看她的心情。” 能一次性听到小花狸说出五个字,齐帝受宠若惊。 小花狸扭头看向了葛萝的位置,猫脸沉下来一,额上的“王”字皱了起来。 齐帝同样发现了,惊道:“王妃呢?” 这个时候,葛萝正与平昭公主一前一后地在骑马在密林里走着。 葛萝一语不发,平昭公主也迟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突然,一条蛇落到的葛萝的头顶,对她吐着舌信子。 葛萝仿佛未觉,语气淡淡地道:“现在已经入林很深了,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事,就做。” 平昭公主回头朝她眨眼,“本公主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就和个傻子一样只知道呆呆地坐在那里吃虾,哪里想到,皇兄会看上你?更没想到,你最终是嫁入琅琊王府。你,何德何能?!” 随着她说话,葛萝的马发出一声惊啸。周围越来越多的蛇涌过来。 葛萝神色不变,“然后呢?” 平昭公主冷笑,“当时本公主还以为你是个乖巧的,甚至为你而不喜葛梦,没想到,你只是扮猪的狐狸!现在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葛萝当时没太在意周围的事情,但就最后自己被逼得不得不应对众人的目光时,她可以确定,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为她的心思,最好的,也不过是事不关己看看热闹的。 “我是鱼。”葛萝很认真地纠正她。头脑单纯思想直接,和狐狸不是一家的。 “不管你是什么,今天都必须死在这里!” 葛萝身周已被蛇群围成了圈。她扫一眼,抬手安抚住焦躁的马儿,“若仅仅是些蛇,你拦不住我。我身边有只枭,最爱吃蛇。” 平昭公主仰天大笑,“你说的是那只蠢枭啊?说起来,本公主能回来,得谢谢它!若不是它不自量力地来找本公主的麻烦,也不会落入本公主的陷阱里,司南国的皇帝对它甚是满意,不然,也不愿意给我治伤,还让葛梦替我留下。” “你!”葛萝压抑了半日的怒火暴发出来,身周旋转着水流,越转越快,一块块冰锥射向四周,将一条条蛇钉到树上、草地上。 她策马朝平昭公主行去,“它不会无缘无故去找你的麻烦,你做了什么?” 冰锥钉在平昭公主四周,挡住她的去路,一条长鞭从葛萝袖中飞出,抽向她。 凛冽的杀意将平昭包裹,平昭抽出身上的鞭子抵挡,但葛萝的鞭子仿佛有了灵识一般,缠住她的鞭子不再放松,随即一震。 鞭子脱手的那一刻,平昭公主慌了,“住手!你不能杀我!” 葛萝被上辈子的父母那样对待时,被这辈子的亲生父亲抛弃时都不曾有过杀人的念头,但此时,她只想杀了平昭,再去寻昂呜。 她扬起鞭子,再次抽下。 眼看鞭子就要落到平昭身上了,平昭急得大喊,“你若杀了我,白昭不会放过你的!” “白昭!救我!她要杀你的孩子!” 葛萝的手微微一顿,鞭子偏向一旁,“你说什么?!” 第42章 养猫的第四十二天 中箭 葛萝觉得自己听到了这辈子以来最大的笑话。 平昭公主竟然说她怀了白昭的孩子?! 葛萝本就不是攻击型的, 能运转灵力化成冰锥伤人已是意外,怒气转惊,身周的灵力运转便停了下来, 温柔得几乎不见半点杀伤力。 被她伤了不少退开的蛇群复朝她围来, 她无心理会, 死死盯着平昭,“你再说一遍,你怀了谁的孩子?!” 平昭公主咬牙, “你果然对琅琊王不忠,给他带了绿帽子!” 她抽出弓箭,朝葛萝射去。 葛萝脑中发空,忘了反应, 盯着平昭公主再次追问,“你怀了谁的孩子?” 一箭,撞在葛萝无形的保护壁上落下, 保护壁散开,平昭公主又朝她射出一箭。 “白昭。我就知道,你图的是琅琊王妃的身份,其实喜欢的是白昭, 所以, 我抢了他。你让我痛苦,我也不让你好受!”平昭公主磨着牙恶狠狠地道。 “所以……是因为我……”葛萝小脸倏地白了,不敢置信地摇了摇,身周的保护壁随着她迅速低落下去的情绪消失。 一箭,刺入她心口。 她摇晃着,从马上摔下。 平昭公主得意的笑容还未扬起,便听到一声虎啸响在耳边。 她微一怔, 只见一黑棕黑大尾朝她扫来,朝葛萝扑去的蛇群支离破碎地飞向她。 “啊!救驾!”她尖叫着,可脚套在马镫上,怎么也扭不出来。 她紧紧抱着马肚,吃力地往上挪,大尾再一次朝她扫去,抽中她的手臂,也抽中马背。她听到一声马吃痛的嘶鸣,未来得及反应,便双手失控,脑后吃痛,全身吃痛。除了痛,再感受不到其它。 小花狸踱到葛萝身边,朝天大吼一声。 齐帝惊得从座椅上摔下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 随即,又想到什么,变脸问道:“琅琊王妃呢?可找到琅琊王妃了?” “不好了!陛下不好了!”内侍冲进来。 “呸!陛下好着呢!”宁后惶惶不安,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皱眉纠正。 齐帝没心思想那么多,几步过去,揪着内侍问道:“可是琅琊王妃出事了?” “不是王妃。” 齐帝松开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宁皇后道:“陛下稍安,琅琊王妃贵不可言,吉人自有天相。” 齐帝点点头,“你说得对,要是连琅琊王妃都出事,那这天下就要完了。” 宁皇后不赞同地皱起眉,觉得葛萝再重要也不过是因为琅琊王喜欢,不至于影响到国运,不过她也没有要反驳齐帝的意思,严厉地瞪向内侍,“你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怎么这么一惊一乍的?” 内侍急着要说话,奈何不敢插嘴,这会才得了机会,赶忙道:“是平昭公主……” “平昭公主怎么了?” 比起齐帝,宁皇后亲手把平昭公主带大,早已把她当成半个女儿了。 齐帝不以为意,“她不作妖,朕便谢天谢地,还能怎么了?” 内侍一句话被他们打断了成了三段,自觉再拖下去,脖子上的人头都要不保,忙气不喘地道:“平昭公主坠马了,被马拖行三里地,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你说什么?!”宁皇后拔高音量呵了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平昭……我的平昭……” 齐帝半晌没反应过来,“你……你再说一遍?平昭是怎么没的?琅琊王妃呢?” 内侍苦着脸,“没见到琅琊王妃,平昭公主……陛下,您还是先去看看吧,后事怎么办,还得您拿主意呢……” 他说得算是保守的,事实上,发现平昭公主时,她的头盖骨已经从后面翻开,脑子去了一半,面目全非,只是根据所穿的衣饰确定她就是平昭公主的。 齐帝讷讷坐下,静了片刻,笃定道:“去,找琅琊王妃。” “陛下……” 内侍还想再说什么,齐帝摆手,“去吧,朕等琅琊王妃的消息。” 不等内侍行出,崖狼走了进来,向齐帝虚行一礼,“陛下不必等了,我家主子已经找到王妃,带回去治伤。” 齐帝惊立起身,“谁胆大包天,敢对琅琊王妃下手?!快去查!查出来朕必重重问罪。” 最后两句是对内侍说的。 内侍愣了一愣,没想到对于齐帝来说琅琊王妃的伤比平昭公主的性命还重要。很快反应过来,同手同脚地跑了出去。 崖狼知齐帝话里有打探的意思,默了默,道:“陛下不必费心,我家主子已经亲自处置了。往后的事,等王妃醒来再说。” 齐帝跌坐,心里生出慌乱。 不论葛萝什么时候醒来,琅琊王会和他说的,一定都不是什么好话。 “崖狼侍者,朕与你们相识有几十年了……” “如若不然,现下你们已经全族覆灭。”崖狼叹一声,“陛下当真太过忽视平昭公主,主子给过你们许多次机会。” 若是在西界,无人敢对白虎真君的话充耳不闻或是抱着侥幸心理。像齐帝这样家里有个人玩命地作死还能活到现在的,真是奇迹。 事实上,小花狸看到葛萝中箭的那一瞬,就有了要覆灭齐国皇族的念头,但只一瞬,葛萝的安危便占了上风。 它轻轻舔着葛萝的伤口,被孟章嫌弃地提溜开,“一边儿去,也不嫌脏。” 小花狸斜她一眼,倒没反驳,“你与她同源,救她。” 孟章没好气地哼一声,“怎么说也是她与我同源,你说反了。” 小花狸依旧没有反驳,只坚持,“救她。” 孟章瞧它一眼,轻轻啧声,“没救了。” “不可能。经吾治疗,她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小花狸的金瞳竖了又圆,写满了对孟章妄定生死的不满。 “我说你没救了,谁说她?”调侃完小花狸,孟章总算认真起来,“直入心脉,若不是你那根舌头,她撑不到现在。她虽是半妖,可那一半血脉来自锦鲤族,气运不小,一直以来不是吃就是睡,哦,不,是修炼,成长得很快,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射中她?咦?!” 孟章的声音顿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小花狸一尾巴拍在她脸上,“救人!” 孟章不敢再玩笑,忙催动灵力替葛萝修复心脉。一直到深夜,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白着一张脸看向小花狸,“死不了了。你……” “以这个小世界为代价为他说情,你自己掂量。”小花狸头也没抬,趴到葛萝肩侧,舔着她的面颊。 “不说不说。”孟章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一阵后怕,“你们的恩怨,我不管,只要把我的小世界原模原样地还给我就好。” 她虽是老大,却生性风流,不似老三一门心思放在修炼上,也不似他凶悍,所以真要打起来,除非老三给她放水,不然她是没有胜算的。 小花狸没接这话,“什么时候能醒?” 孟章仔细瞧它的神色,从猫脸上什么也没瞧出来之后,也就放弃了,“这得看她想不想醒来,若是想,明天就能,若是她生无可恋,就这么躺一辈子也是有可能的。” 这种话,小花狸再熟悉不过了,不过那是人间的大夫给他诊断时说的话。 它转身往外去。 孟章一步跃到门口,拦住它,“别去,说来说去,最大的问题还在你身上。你天天和她在一起,早些把她身上都做上你的标记,就算老二打她的主意,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现在她气运几乎被抽干了,你这会儿去找老二,不是他的对手,反倒平白把一个小世界的功劳让给他。” 她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这可不是在为他说话,而是为你。” “我去叫锍埝进来给她更衣。”小花狸意味深长地扫她一眼,“你留在这里不便,去前面把那些人都应付走。” 孟章尴尬地笑一声,扭成妩媚的姿态,“我现在也是女儿身。” “滚!”小花狸的长尾扫过去。 孟章跳出房间,不待她站稳,房门嘭地一声关上,将她横在身前的手撞得生疼。 小花狸在窗口冷漠地看着他,“我改了主意,你先去叫锍埝,然后再去打发那些人。” “你可真会使唤人。”孟章嘴里念叨着,人已经踏出院门。 锍埝一直跪在院门外,听到允她进去了,忙站起身,纵她体质特殊,乍起来时也几要摔倒。 流着泪把葛萝身上的血衣脱下,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裙,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自责不已,“我不该贪嘴由着主子一个人去赴宴的。” 她想着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就算有什么,葛萝叫一声,她就能赶过去。再加上跟着葛萝这么久,就一直没有真正能用得上她的地方…… 她就懈怠了这么一回…… 小花狸哼了一声,“这一天,她都见了些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 锍埝惊讶,“小猫会说话?!” 只是这么一嘴,紧接着,就把葛萝这一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小花狸眯着眼,团到葛萝颈侧蹭了蹭,“去,把白昭带来。” 锍埝正要去,小花狸又道:“你不行,让崖狼去。” 第43章 养猫的第四十三天 委屈 锍埝本以为小花狸是因为葛萝受伤之事质疑她的能力, 拍着胸脯保证,“交给我吧。我一定把他带回来,如果他不肯, 我就砸烂他的头!” 小花狸斜她一眼, “你知道他在哪?” 锍埝:“找……” “他要是躲在千里之外呢, 变成了别人的样子呢。你找他十年还是二十年?”孟章突然出现,点着锍埝的额头,打断她的话, “小丫头忠勇可嘉,却是个死脑筋。崖狼能闻到百里之内的气味,你能吗?和狗比鼻子,倒不如好好给你家主子擦身子。以我看呐, 这一回,那只没胆儿的鹿定是不敢现身了。风属的家伙,跑得极快, 就算是崖狼去,也不知要追到什么时候去。” 她斜一眼小花狸,明摆着想让它去,无奈小花狸尾巴一甩眼睛一闭, “这点事都做不好, 要他何用?” 显然还在为葛萝受伤一事迁怒。 孟章笑笑不语。 她倒是能去,但她是东界之主,真要用了能力在这个小世界里大肆追捕,这个脆弱的小世界必然伤上加伤,到时这因果,是算她身上还是算白虎身上? 白昭确实怕得不行,却不是孟章以为的害怕。 得知平昭公主死讯的第一时间, 他就赶回平昭公主府中,把里面翻了个底朝天,又抓了平昭公主最贴身的宫人盘问,可惜一无所获,正往司南国去的路上,察觉到有人追捕自己,往深山野林里蹿。被崖狼逮住时,他已经瘫成了鹿饼,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崖狼喘着气摇鹿角,“你跑啊!可把你能耐的!怎么不跑了?风属的了不起啊?我咬断你脖子,看你还怎么跑……” 无辜的鹿眼里滚出两滴泪,崖狼默了默,“算了,还是打断你的腿吧。你回去好好向主子们交待,要不是王爷到得及时,王妃都要被你的骈头给弄成鱼干了。” 原本还想挣扎的白昭听到这一句,放弃了挣扎,还是辩驳道:“不是骈头。” “不是骈头难道还是夫妻?瞧不出来啊!”崖狼心中不耐,不想再听白昭说话,一拳把它打晕。 葛萝依旧未醒,半人半鱼的样子泡在潭水中,了无生气。 锍埝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的真身,惊呆了眼,再看周围人的神色,发现孟章和小花狸都一副淡定的样子,分明只她一人不知,失落地缩在角落里反省自己。等到一只狼叼着鹿出现化成崖狼和白昭的模样时,她呆愣愣的,只觉得自己吊进了动物园,不知该有什么情绪。 白昭瘸着腿往葛萝的方向挪了挪,怒道:“谁干的?!平昭公主没这个能力!” “嘿!”孟章饶有兴致地打量白昭,“小鹿不笨啊。凡人的小公主确定不可能有这个能力,但她得了别人相助,就不一样了。话说回来,就算她得了别人相助,没有办法把小鱼引过去,一样的得不了手。我问你,平昭是用什么法子把她引过去的?” 白昭茫然抬头,“怎么会?!萝萝最烦平昭,对她避之不及,怎么会被她引过去?!” 四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他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恍然惊道:“除非……” 孟章:“除非什么?!” 白昭只是突然想到,又觉得不太可能,本不打算说出来,被孟章追问,只得道:“除非她拿昂呜的消息引她了,或者是我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没底气地自责,突然拔高了音量,“到底是谁在帮她?!” 最后一句话,他是磨着牙说出来的,这个“她”,自然指的也是平昭公主。 “扁毛畜生!”小花狸一尾巴打在潭水里,激起阵阵水花。威压释放出来,惊得白昭变回原形匍匐在地以示臣服。 崖狼跪下垂头,不敢出声,就连旁边的小灌木丛也跟着抖了抖。 孟章“咦”了一声,从灌木丛里的提溜出一只小白兔,“这只小兔子有点面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锍埝道:“葛少爷送过来的那只?王妃本来准备自家吃些野味,不去宴会,和兔子在帐篷里的待了一阵再出来就改了主意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想去把葛辰抓来,但不知为什么,一双腿如有千斤重,动弹不得。 “那好。”孟章笑道,“趁着弟妹没醒,咱们把它红烧了。” “憋吃玉莹……是萝萝叫玉莹来的。”小白兔玉莹抱着毛绒绒的小脑袋瑟瑟发抖,被孟章提溜着晃荡之际,瞧见一旁伏地的白鹿,惊叫,“白昭!白昭!萝萝可算找到你了。救救我……” 它还只是开了灵智的精怪,说出来的话只有同样依附着葛萝成精的白昭能听到。 白昭僵硬地偏头看它,“萝萝找我?” 不是因为昂呜? 孟章又笑,“看来,这只兔子有话要说。老三,我帮你代劳了。” 原本白虎真君在,点化兽族之事当由他来最为合适,但白虎真君自己都还没恢复,又是在东界的地盘,由她出手也并无不可。 玉莹突然被丢下,以为会被摔成死兔子,抱着头啊啊大叫,不曾想摔到地上一点不疼,全身还暖洋洋的。 “玉莹!”白昭指着她惊呼一声,“你……” 玉莹茫然抬头,发现白昭变小了。 白昭:“……你……你成精了……” “你才成精了呢!”玉莹觉得他这话语气不太好,没好气地反驳,“咱们好不容易有一个成精的,结果出去了就不回来,连昂呜老大也不回来了,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大事,结果不是好好的嘛……” 玉莹说着话,却发现自己脸上凉飕飕的。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一双爪子没了毛,不对……爪子变成了手,和葛萝的手一个形状。 她跳到潭边照了照,美滋滋地笑起来,“呀,我也成人了,这样子,好可爱啊,一看就是萝萝家的的。”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完全落下,一条黑棕大尾甩过来,击碎她面前的水镜,也将她抽到一边,“说。” 孟章及时把玉莹搂住,“小猫这么凶做什么?玉莹小美人,别怕他,告诉姐姐,你和萝萝都说了些什么。” 小花狸懒得管孟章爱勾搭雌性的事,沉着脸盯着玉莹等答案。 玉莹往孟章怀里缩了缩,“也没……没说什么,就……说大家都出来找昂呜和白昭了。” 她被大家盯得不自在,整张脸都埋到了孟章怀里。 孟章轻咳一声,把她提溜出来,“小玉莹啊,你不说实话的话,我也保不住你,这里狼啊虎啊的,都爱吃肉,我更爱吃肉。” “哇!”玉莹吓得差点哭出来,颤微微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听到白昭和昂呜吵架了,提到了萝萝和什么公主,后来他们都不见了,大家都出来找,我去了……” 她哗啦啦地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倒了出来,“萝萝听我说完就让我回去,说她来找人。” “好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孟章把玉莹抱在怀里轻拍着安抚,“我算到她最近会有一劫才过来,已经在她身上加了一层保护。除非她自己心神大震,不然就算是老二亲自出手,也能扛过三箭。” 小花狸这才知道孟章死皮赖脸地和他们在一起本就是为了葛萝,但此时顾不得计较旁的,盯着孟章问道:“什么事能让她心神大震?” 它与她日夜相处半年,它所知的葛萝心性极稳,大多时候都是“好”,“可以”,“没关系”,遇上不开心的事时,最常做的事也就是做一顿好吃的,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它还不曾见过她失态的样子。 一想到她会为了别人而失态,身后的尾巴就甩得特别狂乱。 “难道是……不可能!”白昭嘴里说着不可能,惨白的脸色却分明已经确定了答案,在众人逼问的目光中,艰难地道,“平昭答应过我,不告诉萝萝她怀了我的孩子的……我没脸见萝萝……那天……” 白昭回想起那一天,就觉得一阵反胃。 平昭公主出嫁那日,他与昂呜出去看热闹,回雁荡山的路上买了一碗甜酿解渴,不想喝完之后便不醒人事,醒来时与平昭衣裳不整倒在草地里。 他自觉丢了妖脸,想要自绝,被昂呜拦下,两妖大吵一架,昂呜气愤离开,说是要为他作主,却一去再无音讯,直至平昭公主回京,当街拦住他,转着昂呜的硬羽告诉他她有了身孕。 他干呕了几声,“我没脸见萝萝,也没有勇气再死,想找到昂呜,想看自己的孩子长成什么样,可是除了知道它还活着,在司南国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玫瑰金的鱼尾动了动,葛萝眼角沁出一滴泪。 小花狸见着,轻柔地舔去,“别怕,不会有事。” 孟章“嘁”了一声,“这种谎话,也就能骗过你们这样的小妖。” 白昭和玉莹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她骚首甩头,“妖本是逆天修行,自然极难繁衍,更何况人妖殊途,你和她又都不是有大气运的人,别说一次,就是一百次一百年,也生不出个屁来。珠胎暗结的话你也信?!欺负你啥也不懂。更何况,你分明还是个雏儿,就算有珠胎,也和你没关系。” 第44章 养猫的第四十四天 苏醒 孟章胆儿大, 说话“直白”,没遮没拦地把事情挑明,听得白昭一愣一愣的, “你的意思是, 没有孩子?真的吗?” 孟章白他一眼, “怎么,你不乐意?!” “自然不是!”白昭大松一口气。 不待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孟章又道:“就算你不乐意也没办法。修炼千年尚有可能, 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呢。” 白昭刚想争辩自己修成的人身是成年男子,想到昂呜与自己起争执的时候也说不可能,顿时白了脸,“是我害了他, 也害了萝萝……” 他竟然选择相信平昭而不相信昂呜…… 孟章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你说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她?是因为你们两个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昭字吗?” 葛萝眼角滑出两滴泪。 小花狸一怔,用尾巴尖轻轻拭去, 对孟章到:“继续!” 孟章一眼扫过来,心说终于有反应了,对着还在发愣的白昭道:“还是说你心里高兴和她有关系?我可就告诉你了,你和她今生没有半点缘分, 下辈子也没有……哎呀, 坏了坏了,她到死都念叨着你,这份执念足够她下辈子与你续缘了。” “不!不要!”白昭惊呼。 “不要?!”孟章眯着眼,扫向葛萝,“除非小鱼醒来,你与她结成主仆契约,从此你借她的气运庇护, 才能过此一劫。当然,一但结了这个契约,你就不如现在自由,不论你在哪里,只要你活着,小鱼就能感知到你。而你,永远都不会做出背叛她的事。你,愿意?” 最后三个字,他问得提心吊胆。 一旦白昭犹豫或是拒绝,都有可能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幸而,白昭连想也没想,“愿意!” 与之同时,潭水里鱼摆猛地一甩,激起冲天水花,冷不丁地将园中众人淋了个透心凉,又沉寂下去。 “萝萝!”白昭朝葛萝的方向扑过去,被孟章提溜开。 与旁人相比,孟章身上如同有一层保护膜,水珠从她身上滑过,却不见半点湿态,“一边儿去。” 她揉了揉呆愣愣的小花狸,难得小花狸没有抽她,可她高兴不起来,“老二抽得太干净了。她有了这么强的求生欲,还是醒不来。” “还有办法。”一双金瞳缓缓转了转,定焦在葛萝微红的眼角上。 孟章大惊,“易筋洗骨?你疯了?要是现在给她易筋洗骨,最多是褪去人的那一半,借助锦鲤族的气运助她恢复。可是整个小世界的气运怎么办?你要我牺牲掉整个小世界来救她一个半妖?” 小花狸一爪子拍在地上,方圆百里的地面上都为之一震,“那就为她陪葬。” “你……”孟章默了默,“你想清楚,她现在脑子是清醒的,能感知到所有的痛苦。而且,只能易筋洗骨一次,再要她成龙,就必须去跳龙门。” “啰嗦。”小花狸冷冷扫她一眼,跳到白昭面前。 白昭只见黑光一闪,眉心一疼,就有什么没入识海,被禁锢在一片荒芜的痛苦瞬间袭来,难受地他蜷缩起来。 “你为她仆,今日起便为她分担一切痛楚。”冷漠的音调似是来自天际的审判。 孟章“啧”了一声,“能让你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的气运也不算……” 小花狸冷眼扫过来,打断她的话,“我欠她的,你也是。” 孟章脸色一变,弃了他走到大门外。 得知琅琊王妃生死未卜,钱掌柜等人每日都会来王府门外等消息,葛辰也在。 见到孟章,他三步并作两步迈过来。 不待他说话,孟章看着众人,问道:“若是唤醒王妃的代价是让你们都变回普通人,再也感知不到灵力和气运,不能再修炼,你们可愿意?” 葛辰一愣,“为什么会这样?” 钱掌柜也很意外,随即笑了,“嗐!我们不是本来就是普通人吗?要是个能耐的,哪里还用得着琅琊王东征西讨的?”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在犹豫的众人纷纷点头。 没有琅琊王,他们纵是能修炼,也还是被人切菜的命。 还有些本来就不能修炼的,就更不在乎了。 孟章笑笑,“既是如此,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若是王妃能醒来,你们的王爷,也能真正好起来。” 不过,当孟章站在齐帝身边,听齐帝问出这样的问题,等待答案的时候,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鸿运侯几乎是瞪圆了眼,“臣不愿意!那臭丫头自己惹了祸事,是死是活皆看天意。若是天下间随便一个人昏迷了就要以天下人为代价,这不乱了套了?!” 初听葛萝出事的消息时,他惊喜不已。 那臭丫头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亲爹,回府后不仅没给他带来好运,反而让他处处倒霉,倒不如死了让他痛快。 齐帝尴尬地看向孟章,“这……” 见孟章神色转冷,连忙道:“朕是愿意的。” 孟章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这样也好。” 鸿运侯沾沾自喜,齐帝看他的目光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二日,琅琊王府遣散奴仆。 齐帝惊闻,抓了鸿运侯前去领罪,才到琅琊王府门外,便见祥光照在琅琊王府上空,靠近不得。 “完了……全完了……”齐帝脸色苍白,“琅琊王,朕……” “陛下。”崖狼开门走出,将一封信抛给齐帝。 鸿运侯看到他对皇帝这么不尊敬的模样,瞪大眼,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张嘴发不出声音。想要抬手摸颈,却发现动也动不了。 崖狼淡淡地瞥他一眼,他顿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头顶灌入,好似有什么咬住了他的脖子。 崖狼很快把视线移开,对齐帝道:“主子恩怨分明,只拿回自己该得的,不会牵扯无辜。宁涵日后可用。陛下安心回吧。” 齐帝大松一口气,“敢问侍者,大齐日后还能有琅琊王吗?” 崖狼这才正视齐帝:“主子没看错你。心有神佑。” 说完这句,崖狼转身入府,琅琊王府大门再次禁闭。 齐帝喃喃自语:“心有,神有?”没有注意到鸿运侯在恢复自由的第一时间白着脸逃离。 一条青龙突然腾空而起,绕着琅琊王府上空的双鱼图飞旋。 双鱼图越飞越快,似乎要把天地间的一切吸进去,天光骤暗,只余笼罩着着琅琊王府的祥光。 齐帝若有所思地回到皇宫,内侍疾走进来,“陛下,刚传来消息,鸿运侯老夫人,殁了。” 齐帝一惊,“那鸿运侯呢?” “鸿运侯抢马回府,在大街上坠马了!”内侍方才跟着齐帝走了一趟,亲眼见了琅琊王府门外的事情,此时听到这样的消息,心有余悸。 “哦,这鸿运侯,当不起这个名了啊。”齐帝淡定下来,“你来和朕说说,当初,朕为何要封他为鸿运侯?” “因为当时的沐清夫人……” 与之同时,琅琊王府里,孟章落回潭水边,化回人形,搂住玉莹,“小兔子,很快,你们那些开了灵智的朋友们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你呢,也会变回去。” 玉莹欲哭无泪,可怜巴巴地瞅着她,“白昭是不是也会变回去?” 孟章:“他不会。他做了小鱼的仆人,自然无事。” 玉莹眼睛一亮,“那我也和萝萝契约。萝萝抱过我,很喜欢我,一定会答应的!” 不等孟章接话,一边的小花狸一尾巴朝她抽来,她吓得往孟章怀里钻。 小花狸冷哼一声,“太没用。” 就这水准,还想和它争宠?!是瞧不起谁? 孟章眨眨眼,哈哈大笑,“别哭别哭,小心肝一哭,我会心疼的,做我的人,不用太有用,给抱好看就行。哈哈哈哈哈!” 小花狸鄙夷地扫她一眼,“专心点,别出岔子!” “出不了出不了,我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吗?”孟章知道自己碍了小花狸的眼,自觉地带着玉莹离开,把这一方空间留给一猫一鱼。 周围都安静下来,小花狸反倒不如先前那般坐得住了,时不时地站起身,围着葛萝打转转,粗长的尾巴在身后焦躁地甩着。 突然,葛萝身上的鱼鳞光芒大放,一点一点地向她的肩头、脖颈蔓延。 小花狸不踱步了,团在水潭边一瞬不瞬地盯着葛萝,只甩动的长尾彰显着不安。 当葛萝完全变成鱼形,越来越小时,它复又站起身,伸长脖子跟着鱼转动视线。 等到葛萝只有巴掌大时,它呼吸滞了滞:“真小……” 若是按锦鲤族的年岁,五百岁才成年,这会儿,十八岁的小锦鲤还只应该是个鱼苗苗。葛萝是因为半妖,才能和人一样,十八岁长成这般模样,只比正常人的年岁看起来略小些。 终于,小鱼苗苗重新长大,被小花狸一尾巴拍到按上,化成了一个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娃娃,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小花狸的脸,顿时黑了,朝天一吼,“泥鳅!滚出来!” 孟章一脸餍足地行来,定睛一瞧,哈哈大笑,“没错没错,你还得再等几百年哈哈哈哈哈!” “这个,你不能怪我,是她自己,她想成为的大小。估计这个年岁对她有什么意义。” 小花狸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听她提起过,上辈子五六岁前,没有弟弟,父母对她也算不错。 “确定不会有别的问题了?” “不会不会!” 孟章的话音刚落,就见葛萝翻个身,一把抱住小花狸:“哇!一只小猫!有人养吗?” 小花狸的表情,瞬间想吃人! 第45章 养猫的第四十五天(补全) 复原…… 葛萝把一盘玉米粒炒鸡蛋扒拉了一半, 另一半扒进小花狸的食盘里,伸手去的抓一盘红烧肉,被锍埝把盘子抢走, 顿时鼓起腮, “我的!” 锍埝苦着脸道:“主子, 不能再吃了!” 葛萝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我是你主子!” 她扭头看向盯着她看的小花狸,嘻笑着揉它的头, 道:“别怕,不是凶你。” 锍埝道:“主子,再吃的话,肚皮会撑破的。” “不会的。”葛萝拍了拍小肚皮, 顿时变了脸,“好疼。” 锍埝露出“看,我没骗你吧”的神色, 引得葛萝翻了个白眼,“可我才吃了这么点啊……” 小花狸把前爪搭到她的手背上以示安慰。 它甚是能体会她的心情。 几年前它刚由人身化出小花狸时,总觉得自己还和以前一样能吃,结果总是吃了几口就装不下了。 葛萝眨眨眼, 伸手摸摸它的肚皮, 顿时笑了,“呀,小猫儿,你也要撑破肚皮了呀?” 孟章从房间里冲出来,一身深绿色的衣裳皱成了渣,光洁整齐的头发也乱成了窝窝头,“我知道了!知道了!小猫, 你不能怪我……” 他刚准备伸手去抓烧鸡,被小花狸一尾巴抽掉了菜盘,顿时苦了脸,一墩儿坐到地上,“我是你大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葛萝从石凳上跳下去,歪着头疑惑地盯着孟章,“大哥,不是大姐吗?” 孟章一噎。 小花狸从桌上跳下来,踱到孟章面前瞪着她,“说!” 孟章长叹一声,“当年她的母亲沐清被抽干气运掉落到这方小世界的时候,失忆了以至于被葛白钻了空子,有了她。后来,你的气运几乎耗尽,也差点忘记你自己是谁,是你遇上了她才慢慢想起来一切。现在,她的气运被抽干,自然也会失忆,所以这不是我的原因,是失去气运的原因,要怪,你就怪老二,不能怪我。” 她看向桌上的食物,觉得自己应该能吃了吧,不想,她听得小花狸一声鄙夷的轻嗤,“那么,是谁把她母亲的气运抽干净的?” 孟章:“……萝萝要睡着了。” 她的话,成功地吸引了小花狸的注意力,并趁其不注意,从锍埝手里接过红烧肉狼吞虎咽。正想和锍埝说几句感谢的话,便见后者闪身而过,接住了倒下的葛萝,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入潭水中。 孟章才将最后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便见一只竖着的金瞳盯着自己,差点没噎住。 好一会儿,她才拍了拍胸口,“你还想怎么样?!” 小花狸道:“有什么办法让她恢复?” “当然有办法。”她得意起来,“一个办法,是等锦鲤族的人找来,帮她恢复记忆。另一个办法,帮她把属于她的气运找回来。” 说着,她突然察觉到不对,变了脸色,“那是你二哥!” “那又如何?” 孟章噎了一噎,“等锦鲤族的人找来最为和气。” “等锦鲤族的人来把她带走吗?”小花狸冷笑一声,“再给你一次机会。让我恢复,我便不再与你计较。” 不等孟章说出拒绝的话,他又道:“若是拒绝,我便用这个小世界的气运。反正原本就是我的。” 孟章气得直拍胸口,“冤孽啊!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嘴里这么说着,诚实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轴递给它,“不过这一次,是老二做得太过分了。要是不教训他,等天道老爹降罪,那才是真麻烦,咱们是帮他,是为了他好。” 小花狸早已习惯了她的冠冕堂皇,淡淡地扫她一眼,将羊皮卷轴拍下打开,金瞳竖了又竖,“恢复?!” 孟章卷起垂在胸前的一缕发,嘻笑道:“是也是也。小猫,护人,可不是红口白牙一句话就能成的。你得先有护人的能耐。” “说下去。” 她笑着盛了一碗肉丸汤到碗里,慢悠悠地喝了几口,挑着眼角欣赏着小花狸又想催她又有忌讳的犹疑样,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要收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不是不行,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挥挥手就能掐断了你和这个小世界气运之间的联系。你说是也不是?” 小猫儿脸上的表情被绒毛盖住,一双眼睛瞪得老圆。 孟章伸手去揉它的头,被它扭头反咬她一口,“我知你不痛快,那又如何?你心疼你家的鱼,不肯借她的力恢复,又拿什么和我斗?!就算是现在我不插手,你放出狠话来要如何如何。你去找老二的麻烦,如今的你如何能是恢复了七八成实力的他的对手?到时,只怕你什么都没得到,你家的鱼还要被他烤了吃。” “吼!” 孟章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虎吼,及时回神才堪堪稳住手里的碗,轻咳一声,“动不动就吼,吓谁呢?” “你欠的,必须要还。”小花狸沉着声,目光也沉沉的,似是随时要将孟章撕碎。 “我欠谁了我?整个……” 孟章话未说完,伸出指四方的食指被小花狸咬住,身上的气运如泉涌一般往小花狸身上涌去。 她面色大变,“你疯了!我是你大哥!” 小花狸半垂着眸子,好似什么也没听到一般,继续不断地吸纳着她身上的气运。 孟章慌了,“三弟。快停下来。我只是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不管小鱼?我欠了她母亲的,自然要帮她救她。你快停下来,我要维持不住人形了,我可是东界之主,你让我东界三千三百万的小世界怎么办?” 小花狸身上棕色软毛慢慢变白,吸食气运的动作半点未停,腹间传来话音,“你说得对,我若不强,拿什么来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不过大哥,你若不欠,我此时又如何能做到?我如今这样,我西界三千三百万的小世界又该怎么办?” 小花狸身上的一半棕毛变白,孟章化成一条巴掌大的小青龙,恹恹地抬头看它一眼,认命地垂下头去。 它叼起小青龙,丢到装着潭水的碗莲盆里。 小青龙急转了几圈,“小没良心的!你让我这个东界之主住这么小的地方?!” 小花狸转了转头,“想和我媳妇住一处?” 小青龙听到小猫齿缝里的摩擦音,顿时打了个激灵,“不……不……不……这里挺好。” 眼见小花狸走开,又好死不死地道:“你都快把我吸干了,怎么还是这么个鬼样子?” 小花狸行到池边,嘴角微扬,“我只拿我该得的,余下的,给该给的人。” 小青龙差点从水里跳出来,看到空中水珠上自己的倒影,惊直了龙身,缩回水中,“你!你你你这是暴殄天物!” 然而,小花狸不为所动。它小心地捞起玫瑰金的小锦鲤,唇对唇地将气运送入她体内。 天地间,风云色变。 小锦鲤缓缓化为人形,由小孩模样,一点一点长大。 锍埝已经完全消化了他们的身份,也想明白了自己当初为何会被琅琊王看中,指引她待在那里等待葛萝的出现。 她默然将灵力注入流星锤,在这一人一猫的头顶架起一片挡风避雨的空间。 “小猫儿~”葛萝睁开眼的第一眼瞧见放大的猫脸,开心地将它揽入怀中,在它额间重重地吸一口,“呀,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这么饿呀?” 小花狸还未送出的气运咽了回去,盯着恢复成十三四岁少女模样的葛萝,一言难尽。 该还的未还尽,倒是在它体内翻山倒海。 它挣脱葛萝,跳到不远处对天长吼。 “小猫……”葛萝伸手去捞,却见小猫儿越长越大,电光闪过,照亮它身上的猫,棕色渐褪,黑白二色分明。 雷雨交加,她被锍埝抱住,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小猫儿。 猫儿身周金光环绕,身大如虎,目光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向园外跑去。 葛萝挣开锍埝追过去,眼见白虎蹿入主卧,推开门,见一道黑白影没入琅琊王身体。 琅琊王浮于空中,睁开眼,转头看向葛萝。 他如同上天神祇,凌空踩步下行,缓缓走到葛萝面前,挑起她的下巴,见她扁着嘴,一脸委屈,微微一愣,好言道:“吾乃西界白虎真君,借你气运得过此劫。今日圆满,你随我回西界去,随你横着走。” “不要!”葛萝气得泪眼汪汪,打开他的手,奶凶奶凶地捶他,“不要你!还我猫!” 见状不妙从碗莲盆里跳出来爬到这里的孟章听到这话,一口气没吐出来,笑成了卷子,“哈哈哈哈哈,小猫,你也有今日?!” “……”白虎·猫·真君一把挥开小青龙,盯着葛萝看了半晌,缓缓垂下高傲的头,化成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喵……” 第46章 养猫的第四十六天 离开 府外传着琅琊王登仙的消息。 府内, 白虎真君在房中布下结界,温柔垂眸,“我出去一趟, 你乖乖的待在房中, 有什么想要的, 叫那条泥鳅给你去办。” 葛萝看得呆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儿来,却本能地觉得世间再不会有比这更好看的模样了,也不会遇到比这更多的温柔, 但在看到他挥手之际蹿过来的小花狸时,又把他忘到了脑后,抱住小花狸,眼里再看不到其它。 “小猫儿, 你又跑哪里去了?怎么总叫我找不着你呢?” 白虎真君转过身,温柔得似要溢出水的目光变得冷漠,“你在这里守着, 若是她少一根头发,你的二弟就变成没毛的鸡。” 小青龙没有回应,他并不在意,嗤一声, “你什么都好, 最大的毛病就是装模作样。” 小青龙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可是白虎真君已经行出屋门,没了身影。 小青龙快活地在水里游了几圈,“算你识相,知道你本君什么都好。尤其是对你好。” 突然,龙身绷直, 两眼瞪圆,“你说谁装模作样呢?!” 屋外,白虎真君走出门便看到恭敬地立在一旁的白昭。 “君上,是要去救昂呜吗?” 白虎真君打量他一圈,翻起白眼看天,“谁要救它?” 最初见到这只妖时,发现葛萝的注意力都被白昭吸引了过去,他心里甚是不平。如今再看,容颜气质,哪点如他?! 白昭无辜的眼睛眨啊眨,似是没听懂白虎真君的话,“君上,昂呜跟在主人身边良久,对主人有……” 不知为何,他觉得白虎真君身边的气压猛然变低,似是风暴将来。 话头一转,他道:“它虽看着与主人疏远,实则处处保护,像是一个侍卫,不允许任何不怀好意的人和妖靠近主人。” 见白虎真君脸色稍霁,他忙接着道:“若是没有它,君上怕是见不着活着的主人……” 白虎真君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让他喉间发紧,他臣服地跪下,哀求地抬了抬眼,迫于压力,只一瞬便将头重重地垂下。 白虎真君从他身边走过,银袖金边从他肩头拂过,一股无形的力量抽去了裹在他身上威压,“若是救这等生灵还劳本君出马,要你何用?” 行了几步,见身后无音,他不耐地回头,睨向白昭,“还不跟上?!” 听着门外两人离去的声音,小青龙咬着尾巴转圈,哈哈大笑,“小鱼,你听听,那个口不对心的家伙,多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没人回应,它好奇地探头去看,见葛萝把小花狸压在床上,拉直四肢,她的耳朵正贴在小猫儿的肚皮上无辜眨眼。被她几乎要玩坏的小花狸扭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瞅着它。 小青龙莫名心慌,卷起尾巴挡发白的小肚皮,“弟妹啊,这……” “嘘……”葛萝睨它一眼,“我听出来了,小猫儿饿了。” “不是……”你咋就听出了这个? 不待小青龙把话说完,葛萝发着绿光的眼已经朝它盯了过来,“不能给小猫儿吃鱼,可以给喂泥鳅呀!泥鳅,委屈你哒!” “不是!”小青龙急得在碗里打转转,又气又委屈,“我不是泥鳅,它不能吃我!” 葛萝手刚触及水面,小青龙倏地一下蹿出门外。 葛萝一愣,紧步追出去,“小泥鳅,别跑!小猫儿饿了……” 空中似有什么挡了她一下,很快破裂散开。 她不甚在意,把在院子里钻土的小青龙揪出来。 小青龙欲哭无泪,“鱼祖宗,我太大了,它吃了消化不良的。” 葛萝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 她是不知道撑的,更不会考虑消化不良,吃完睡就是了,一觉不行,睡两觉。 但是猫和她不太一样。 养猫的这几天,她注意到小猫儿的食量比她以为的要小得多,这么一条大泥鳅咽下去,怕是要撑破肚皮的。再说了,泥鳅身上没几块肉,都是骨头,要是刺破了小猫儿的肚皮怎么办? 小青龙不明白葛萝看它的目光怎么越来越嫌弃,但嫌弃总比要吃它好,虽不平,却也没有要扭转局面的意思,“行了行了,回去吧。要让那只猫知道我让你跑出来了,又要扒我一层皮。锍埝,把你家主子抱回去。” 锍埝进院便听到这句话,不明所以,“主子,公子来了。” 她瞅了小青龙一眼,依旧对葛萝道:“君上不允许旁人来见主子,但主子以前与公子关系尚可,或许能唤醒主子的记忆。” 说话间,葛辰已经走了进来。 十几岁的少年稚气全褪,头上臂上系着白巾,显得沉稳而沧桑。 “小二姐,奶奶没了,父亲和娘……”微哑的声音顿了顿,待平复了情绪,他才继续道,“家没了,琅琊王也没了,我想去司南国找大姐,小二姐,你和我一起去吧?” 葛萝歪着头瞧他,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锍埝急道:“我放你进来,你却想着人口拐卖?!滚出去!滚出去!” 她挥动着流星锤砸向会葛辰,葛辰抬手相迎,一串雷电砸向锍埝头顶,将她烤了个外焦里嫩。 第二道紧接而下。 眼看又要落到锍埝头上了,葛萝突然出现,推开锍埝,站在她原本站着的位置。 葛辰大惊,连忙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雷电落下,偏偏在葛萝头顶上一歪,没入她身旁的草地。 葛辰愣住,随即松了一口气,“小二姐……还好你没事。” 葛萝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笑着揉猫儿一般揉了揉他的头,“真可怜,不过,以后会好的。” “还有,没关系。你的那点雷电是打不着我的。” 小青龙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么温馨的气运祝福,给它多好?为什么偏偏要给一个渺小的凡人?! 葛辰用力地点头,“嗯。你和我们一起吗?” “不了哦。我不认识你。”葛萝抱起小花狸,往后退了几步,“我运气一直很好的,如果是我的家人,运气也一定不会差。” 言外之意,她并不承认自己和葛辰有什么关系。最多,只是有些面善的陌生人。 锍埝推开葛辰,在他的衣襟上留下两个黑乎乎的掌印,“葛家好的时候,没见着对我们主子好,现在他们都不好了,倒想叫我们主子去给你们占便宜,想得美?!滚你!” 葛辰噎住,半晌,红着脸缓缓点头,“小二姐,我……” 他没那个心思,可事实上,任谁将葛家的言行联系起来,都会觉得是有心思的,而他,明明知道葛白提出这样的建议有些歪心思,也依旧过来了。 他也有私心,不想一个人待在那种如泥沼一般的环境中。 锍埝冷哼一声,正打算劝葛萝回屋,突然见空中金光大现。 小青龙心道不好,甩着尾巴大叫,“快回去!” 然而,它的声音被丢下来的手串罩住。 这条手串是它当年因为愧疚送往锦鲤族的,里面有它的精血加持,纵是此时的它,想要破开也需要些时间。于是 ,它眼睁睁看着沐清不带任何情绪地扫了它一眼,走向葛萝。 “竟然是至纯的锦鲤族血脉?!为何会流落至此?” 葛萝茫然地盯着沐清看了片刻,摇了摇头,“你是谁?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沐清被她呆萌的模样逗笑了,“我是锦鲤族的王,是锦鲤族人永远的后盾。” 她朝葛萝伸手,“不论是何原因,既是寻到,便该随我归家。来吧,孩子,跟我回到你该回的地方。” 葛萝本能地亲近她,想也没想便点头应下,将手放入她伸出手的掌心,四下张望,“我的猫!” 小花狸蹿向她,可不待他们接触到,沐清皱眉扫开,“锦鲤族的地方,如何能有猫?!” 小花狸在地上打了几滚,抬眼时见葛萝没在金光中,复又蹿过去,然而它刚刚触及葛萝所在的位置,便穿腾而过,只余一道金光还未完全散尽。 此间异象照耀整个京城。 葛辰好半天反应过来,追着金光叫了一声“母亲”,“母亲,是你吗?” 他曾在葛梦房间见过沐清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被葛梦惦念着被赵氏嫉恨着的人,可是人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葛萝是锦鲤族最纯的血脉,那他是什么? 他失落地走出王府,葛白歪斜着嘴角盯着他,“那个死丫头呢?” 葛辰看他一眼,驾着马车往南去,不论他如何问,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齐帝带着人赶到琅琊王府时,王府里已经乱成一团,只有一个又黑又瘦的丫头与一只小花狸呆呆地看着天空中的某一点。 第47章 养猫的第四十七天 归家 司南国。 凤渊忽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雷电击中, 从凤椅上跳下,看向四方,“谁在暗算你凤爷爷?!” 葛梦惊讶地看向四周, 扶起凤渊, “许是意外?” 凤渊瞪向她, “你在心虚?!为什么心虚?” 不待葛梦说话,他紧接着又道:“你知道这雷电是哪里来的?与你有关?还是说就是你?!” “不是……” 葛梦慌忙否认。 凤渊冷笑一声,“骗子。” 看着拂袖而去的大红身影, 葛梦瘫坐在地。正如她所料,不过转瞬,便有人来将她押下去,关入不见天日的池水中。 池中不见日月, 似有什么汲取着她身上的活力,让她无法动弹,突然, 天摇地动。 她勉力睁开眼,看到穹顶裂开一条缝,银光如劈开黑暗的刀斧,勾起阵阵希望。 “救命……”一张嘴,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又低又哑, 看到银色身影离去,绝望地垂下头。 突然,天光大亮,银色身影从天而降。 她倏然抬头,正要说什么,看清光影下的容貌,喉间好似堵了什么, 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我就知道这事儿一定和你有关,你看,这不就把你的同伙给钓过来了?!”凤渊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得意地张牙舞爪,看清白虎真君的模样时一愣,“臭猫?!怎么是你?!” 他下意识逃离,却见白虎真君闪身挡在他面前,高冠银衣,甚是齐整风流,再看自己,方才还倚在树窝里整理毛发,来不及梳洗。 白虎真君竖起的金瞳锁住他,“扁毛畜生!” 恨不得把他骨头都磨碎的语气让凤渊浑身一颤。若是这会儿是真身的形态,全身火红的羽毛当是地炸起来的。 “你什么语气?!”凤渊想了想,倒退着远离,“我是畜生,你呢?” 也不知白虎真君听没听到他的话,只见那双金瞳里有火要喷出来,“敢动我的人!” 凤渊一愣,偏脸看向水池里的葛梦,“我说怎么能有雷电击中我,原来如此。” 葛梦还沉浸在琅琊王来到司南国的震惊中,没反应过来,下一瞬,却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朝琅琊王飞去。 少女年少时光,总有几分怯想。 真到了与少年时心中艾慕的英雄接触的时候,心里又多了几分渴盼,不料,眼前的人身形一闪,由着她摔落,拦住凤渊。 “抢了我夫人的气运,就想跑?!” 这一句话,让葛梦瞬间清醒了,苍白的脸上,如被火烧一般疼。 是了,他是葛萝的丈夫。 同时,凤渊也清醒了,“你夫人?难怪你能好好的!不过……” 他得意起来,“齐桅办事还真不错,让她帮我找有大气运的人,竟然找到了锦鲤族王族血脉,如今我虽然只恢复了个五六成,对付个半死不活的你,还是没问题的。” 齐桅,平昭长公主的名字。 白虎真君没再多言,用拳头告诉他什么叫自信了个寂寞。 两君在司南国国境中打了个天昏地暗。 确切地说,空中幻影可见的是一只大白虎单方面的把一只鸟按在地上摩擦,直到薅光身上的最后一根绒毛。 白昭护着半残的昂呜,打了个激灵,“昂呜,听我一句,别想和他争,你和他不是一个级别的。” “谁要和他争?”昂呜目光沉寂如水,把头埋到翅膀里缩成一个蛋样。 从它第一次见到葛萝对那只猫的反应时,它就知道自己是一定争不过的,更何况,离了葛萝之后,它借得的气运被抽了个干净,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化形成妖。 “老大,别泄气。修炼还会回来的,玉莹都成妖了。” 白昭话音刚落,原本还均匀呼吸的枭倏地颤抖起来。 白虎真君落地里扫了他们一眼,提起昂呜丢向葛梦。 葛梦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却见这只鸟突然变成了双臂抱头的灰衣男子,冷不丁地两人抱住,又匆匆相互推开。 “啧。”白虎真君齿间发出似嘲似笑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守着这只扁毛畜生,若能让它百年不逃,百年后,便可来西界领职。” 他偏头看向了白昭,“你若是想留下,也无不可。” 白昭白着脸,“我感觉不到主子了。” 白虎真君脸色大变,顿时没了调侃的心思,将崖狼留下善后便带着白昭以最快的速度回了王府。 来去不过三日,王府俨然成了朝圣之地,院墙外香火鼎盛,府里却空无一人。 他在树下的泥潭里找到了一身被淤泥裹成了泥鳅的小青龙,虽知必然是假装,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出质问的话来。 “三弟,你可算回来了。”小青龙带着哭腔,“你的分身快把我玩死了。” 白虎真君冷冷地扫它一眼,收了小花狸,葛萝被带走前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入他脑海。 听到那句不能有猫,他的脸色难看了几分,“锍埝呢?” 不过片刻,他在小花狸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锍埝的身影。 黑成了炭,头发全面炸开的小姑娘把流星锤当成了引针,不停地往自己身上引雷,没将葛萝和沐清引回来,倒将她自己给雷了个酥脆,这会儿还昏着呢。 “说来,也是你自己种的因。若不是你夺了我的气运,我为东界之主,也不至于让锦鲤族这么乱来。不过,你也别着急,你的小锦鲤能力恢复了,连雷都打不着她,回锦鲤族于她有益无害。” “上梁不正下梁歪。” 白虎真君一句话就将小青龙堵得说不出话来。 正是因为它这个东界之主喜欢去各个小世界猎美,才破开了各个小世界之间的联系,大能者可以随意穿梭,此举违规不违天道,所以天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因此,虎雀之斗才让东界的破坏度更大。 它为了遮掩一番,才有了从沐清身上抽气运之举。可它都成这样了,还没还够吗?! 此时的沐清盯着努力修炼的小鱼,目光逐渐变得困惑。 “王,听说您从凡人界带回来一个族人?” 沐清瞬间恢复清明,扭头看一眼,见是圣女梓沫,“你来得正好,我父王以前可在凡人界有过故事?” “先王与先王后感情甚好。”梓沫不明所以,顺着沐清的视线看到水池里的小鱼,愣住,“怎么会?!” “看来从你这里也得不到答案了。”沐清叹气道,“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若是父王背着母后在凡人界留了风流,倒也罢了,可这孩子瞧着人形已成年,却是真真实实的十八九岁的年纪,在咱们锦鲤族还是婴孩儿,那个时候,父王母后身体都不大好,如何可能再去凡人界给我生个妹妹?” “王……”梓沫艰难出声。 不待她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沐清又道:“我没有兄弟姐妹,若是旁系,也不至于十八九岁就成年才是。我看这丫头,天赋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假以时日,气运更盛于我,能跃过龙门也不一定。” “王可曾想过……” 梓沫的话尚未说完,沐清又开口了,“我想过了,在全族寻找她的父母,若是能找到,当赏,若是不能,想来她是天生地养,是锦鲤一族的福祉。我便收她为义女,亲自教养。” 梓沫到嘴边的话复咽下,轻轻抱住沐清,与她贴面,“除了王,无人再有资格当她的母亲。” 沐清笑道,“属你会说。王女的身份,也是枷锁。若不是成了王,我当会再试一次的。” 她的笑意黯淡下来,想到到自己那日信心十足的一跃,却不想一睡七八载,再醒来时,父王母后为救她而用尽全力。 葛萝的父母,自然是找不到的。 锦鲤一族的验亲石甚是灵验,无人能与一葛萝的血融合一半。 沐清蹲身,伸出手指在小鱼额上点了一点,“听到了吗?做王女会有缚累,你高兴吗?” 葛萝摇摇尾巴,鱼鳍划过沐清的手指,破开一道口子,血珠落下,没入验亲石上。 沐清大惊,“梓沫,我受伤了!” 她是锦鲤族的王,气运加身,平日里谁要伤她都不成,即便是意外,也会有保护层护着她完美避开,却不想能被一只这么小的锦鲤伤到。 梓沫听到这话自是不信,笑着朝她走过来,“西界的白虎真君过来了,说要向我们带回来的那条小锦鲤提亲。” 沐清也笑了,“真是个有福气的。看来也不必忙着给她找父母了,好好把她养大,让白虎真君娶回去,以后,锦鲤一族有了西界的依靠,青龙真君也要忌惮三分。” 可随即,她愣了。 验亲石红光大阵,竟是全亮,“梓……梓沫,她……她是是……” 梓沫在震惊过后飞速恢复平静,将沐清未说完伯的话说完,“嗯。她是您一个人的孩子。” 沐清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自己怎么能生出孩子的,但被梓沫提醒她先王后身上带着少许鲫鱼族的血脉后,便接受了这个事实,“是我跳龙门时发生的异事?!” 梓沫僵着笑,不愿让沐清想起那不堪的往事,默认她的猜测。 沐清忽地脸色一变,“你刚才说白虎真君要娶谁?!赶出去!” 她自己的闺女,自己都还没捧热乎呢,就算是白虎真君的老子来了也不行! 第48章 [最新] 养猫的第四十八天【完结章】(下一本《白月…… 沐清的话刚说出来, 就见锦鲤族的侍从带着一青一白两位男子到了面前。 “进都进来了,再说丢出去,晚咯。”青龙真君风流的眼挑起, 凑向沐清, 被梓沫挡住。 “君上不可胡来!” 梓沫秀丽的脸绷得紧紧的。 青龙真君不以为意, “不胡来,梓沫圣女越发好看了。” 白虎真君推开他,单刀直入, “那里面躺着的本就是本君的夫人,本君与她在凡人界的云中墟行过礼。” 云中墟是他给那方凡人小世界取的名。 沐清大怒,“她才多大?!禽兽!” “十八。一年前十七,云中墟女子十五岁嫁人。” 白虎真君说得理直气壮, 沐清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我们锦鲤族的女子十八岁还是个宝宝!你们没发觉她的智力还是个孩子吗?” “这是因为她被人抽干了气运。” 青龙真君想要拦住白虎真君的话,但没来得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沐清亲自动手把他们赶出去。 “瞧,乱说话,被赶出来了吧?”他整理整理仪容,“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赶你, 是因为你抽了锦鲤女王的气运。”白虎真君一点面子都不给青龙真君, 继续扎刀,“我们不一样。我还能进去,你不能了。” “嘿?!”青龙真君捋起袖子,“你小子这脾气越发比以前不讨喜了,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谁是你大哥。” “白虎真君,女王有请。”梓沫突然出现, 阻止了一场将要搅动的水域的打斗。 白虎真君朝青龙真君傲娇地哼一声,大幅度地甩袖进去,不忘了对他道,“想在锦鲤族门口教训锦鲤族的女婿,就不怕我借机把他们拐到西界去?” “你敢!”青龙真君额上青筋地跳起,一副要大动干戈的样子,对上一旁梓沫冷漠视线时却又换了副笑脸,“梓沫圣女,我是东界之主……” “好一个东界之主,私抽我族女王气运,害她流落凡人界受蒙骗,让我族蒙羞。我看白虎真君的提议就不错,至少,白虎真君是护着我族的。” 青龙真君理亏,脸上的笑容都僵了,“西界不好,没有龙门可跳,哪及东界适合你们?别总板着一张脸,老气横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呢。” 梓沫冷笑,“不蛮君上,鄙人已经八百又八十了。” 青龙真君噎住,拉下脸来,“好了,就算我曾抽了沐清气运,也付出了代价,你还要如何?” “好笑,所有的补偿都比不过不曾发生。”梓沫把牙齿磨得咯咯直响,“你做了那样的事,付出代价是理所应当,可加诸在王身上的耻辱是无法磨灭的,一旦她想起曾经被一个凡人蒙骗,那种痛苦必然难以承受!” 青龙真君气势弱了下来,“那你还想要我如何?让她成龙?可她不能成龙。一旦成龙,那段记忆就封不住了。” “马上让公主成龙,让她们母女不再相见。”梓沫想得很好,只要她们母女不再相见,沐清想起来的机率便会小很多。 “你也想让我给她易筋洗骨?!晚了。” 青龙真君长叹一声,简单地将在云中墟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真要想让她们母女不见,只有两个法子,要么让她跳过龙门成龙,要么让她嫁去西界。我那三弟为了她,把二弟的毛拔得一根不剩,南界怕是要乱套了。” “怕什么?北界两位真君正好不会无聊了。”梓沫犹不解气,但思绪清晰,“公主当真能嫁给西界之主?!” 当初她迷上青龙真君时,曾幻想过嫁娶之事,但被悬殊的身份阻碍,为此,她想过跳龙门,直到发现青龙真君身边美人如云,接近她不过是为了她身上的气运,才放下情爱,接下圣女重任。 “白虎真君与你性情不同,若是当真能嫁,倒是个不错的归宿。” 青龙真君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幽幽怨怨地瞪着他,“他又粗又蛮,可没我会疼人。” 梓沫睨他,“我只见过你伤人。伤人不见血。” “行行行。不说我了,说他们。”青龙真君心下暗叹,自知这朵花已经长了刺,专刺他,“我那三弟的性子,你当知道,他认定了,不会管别人如何,嫁娶是肯定无妨的。但西界主母若没自保之力,无疑是移动的活靶子。” “若公主与白虎真君圆满,那么,你该叫我一声姨母?”梓沫微笑着颔首。族中的沐清也在颔首。 “若是她能跃过龙门,往后身份实力自是少有人能敌。万一她在跳龙门时出意外呢?” 沐清没有明说,但白虎真君知道她的担忧,“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在云中墟养毛,百年内不会出来。这一趟,有我与青龙同护,萝萝必然无虞。” 沐清闻言差点笑了。 相传白虎真君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天道若是有形都能被他揪起来打。 没想到还能有被他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她绷着脸,“玄武真君性情不定……” “所以把朱雀关在云中墟,让玄武分身管两方天地,自然腾不出时间和心思。一百年不够,就再关一百年,直到萝萝成龙。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萝萝失了记忆,不似先前那般有跳龙门的念头。不如让她熟悉的锍埝和小猫留在她身边照料。” 听到他提议留旁人,沐清对他的态度又缓和了几分,“在锦鲤族留只猫……” “那是我的一缕精魂所化,形如猫罢了。”他顿了顿,轻轻地补充道,“她喜欢。” 沐清想到葛萝回来后因为被她甩走了猫而不理她,缩在水池里长睡,没有再反对。 葛萝在水池中一睡百年,揉着眼醒来,见到心心念念的小花狸,顿时开心起来,抓着它又揉又吸。 小花狸生无可恋地仰头看天,这只小锦鲤许是被天道偏爱的,仅仅是睡一个百年,就比别人辛苦修炼百年的进步还要大。 随即又扬起唇。 她修炼得越快,离他娶她的日子就越近了。 两百年后,云中墟上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云影中可见巨大的玫瑰金鲤鱼一跃而起。 昂呜仰头看去,“是萝萝!” 葛梦打了个哈欠,“还睡不睡了,就一个影子,你怎么知道是她?” “是她。”昂呜坚持着,难得地与她多说几个字,“她的气运支撑着这个小世界和齐国,所以,我们能看到她跳龙门。” 葛梦嘴里说着不信,却伸直了脖子盯着天际。 鲤鱼穿过片片云层,倏然停在某一处,忽地风起云涌,霞光万丈,一条粉金色巨龙破开霞光,直朝他们而来。 葛梦大喜,揪着昂呜笑道:“成了!成了!她过来了!” 昂呜抿着嘴一语不发,但在巨龙掉头时,眼中希冀散云,平静无波,“我该去给那只鸟拔毛了。” 两百年了,凤渊还是光秃秃的,这让它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欲望。 云中墟中响起凤渊不服又无奈地叫声…… 葛萝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个让她觉得有些亲切的方向,在众人的呼唤声中落到青龙真君面前,正要行跪礼,被小花狸撞了个满怀,“不必跪他。” 她浑身僵硬地看着怀里的猫。 成龙的一瞬,所有的记忆也都回来了,她知道这只猫与她的丈夫琅琊王的关系,也知道自己在这两百年里对一只猫都做了些什么。思来想去,她开口问道:“我……我该叫你什么?金岁一定不是你的名字……琅琊王?白虎真君?” 金瞳幽幽一转,小花狸化作一阵烟雾。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她一直以来撸猫的手。 葛萝抬起眼,白皙的脸倏然红了,“你是……” 白虎真君学着她揉猫的动作揉了揉她的头,“叫夫君。”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