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阿修罗妹砸(穿书)》 作者：长鱼即墨 越歌穿越了。 她穿越到和双胞胎哥哥一起追连载的大男主文《九方大帝》里，成了一个炮灰阿修罗妹砸，族长的女儿修越歌。 一穿越就是选夫现场，选夫就选夫吧，然而阿修罗族的特色是——女子美艳动人……男子面貌丑恶。 越歌：⊙_⊙ 面对台下一个个青面獠牙的备选阿修罗汉子，越歌视死如归地一指：“我选她！” 被指着的祝.剧情中男主后宫之一.余：？？？ ＊＊＊ 在越歌穿越前，就暗暗心疼小说中冷艳高贵奈何点背，本该为王反倒降级为妃的阿修罗妹子祝余。 内心暴打种马男主一百遍啊一百遍。 而在穿越后，她终于可以实力心疼祝余小姐姐了。 越歌（诚恳）：你我之间亦师亦友亦姐妹，正所谓好朋（姬）友一生一起走……我二人合该相互扶持，远离渣男走事业线，同证修行之道走上修罗生巅峰——你意下如何？ 祝余（面无表情）：拒绝。 越歌：？ 祝余（指）：看文案，你我之间乃是单纯的婚姻关系，谢谢合作。 越歌：…… ＊＊＊ 注：独立孤僻武力值贼高的高冷修罗女×表面温柔优雅内心热爱吐槽白切黑的穿书姑娘。 修者境界：淬体、炼心、入空、空人、空玄、空天、登云、化仙、仙人、仙灵、仙王、仙尊十二境界。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越歌，祝余 ┃ 配角：阿修罗族的吃货们，没了妹子的原男主，沙雕作者 ┃ 其它：HE，1V1 第1章 越歌 这是一座大殿，矗立于海，金雕玉砌，富丽堂皇。 越歌站在大殿正的白玉台上，表面看来一派从容，笑意盈盈，温婉端丽。 其实内心却在不停地吐槽—— ＃我一定在做梦＃ ＃哇我可以在水里呼吸诶＃ ＃等等什么择侣大典我不知道啊＃ ＃不好意思我不是你们的殿下不想选配偶求放过＃ 在白玉台下，围着一圈“人”，他们之有男有女，女子皆是花容月貌美艳动人，男子却是青面獠牙丑恶非常……乍一看，定会觉得他们不是一个种族的生物。 事实上，他们确是同族……灵渊大陆九大族群之一的阿修罗族。 阿修罗，居于西方海底，传说是水精变化而生。男子身形丑恶，骄勇善战，女子容貌美艳，擅迷惑人心。 越歌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呢？ 一本小说里。 那是她的双胞胎哥哥越武正在看的大男主玄幻。因为其有一个角色很吸引她，所以就跟着越武一起看了。 这连载了五年还没完结，作者断更断了好几次，越歌已经个月没看到新章节了。男主角叫什么她不记得，反正是姓九方……人如其姓，他集齐天族、人族、阿修罗族、魔族、鬼族、兽人族、鲛人族、木族和灵族九大种族最顶尖的美人儿作为自己的后宫，在最新一章里，他刚刚成为一统五族的圣帝，并且在最后的最后一定会一统九族，与天同寿！ 这是个狠角色啊。 在九族，阿修罗族是第个被九方什么什么收归靡下的种族，而越歌……现在貌似是族长唯一的女儿，修越歌。 ……你以为修越歌就是九方什么什么的后宫之一吗？太天真了！ 修越歌是个炮灰妹子啊！ 她早就结婚了啊！ 她嫁给族里丑爆了的阿修罗汉子了还因为自己夫君喜欢九方什么什么的那个修罗妃所以想陷害人家啊！这什么祸水夫君！ 然后就理所应当被修罗妃灭了呗。 还依据打了小的来老的定理，让阿修罗族长和族长的长老爹被要给自己后宫撑腰的九方什么什么灭了诶…… 最终，阿修罗族就归九方什么什么了哇。 —————— 而现在，越歌就站在选夫君的“择侣大典”现场。 台下那些个小怪兽似的、看久了好像也有点习惯的阿修罗汉子里，就有小说修越歌的夫君。 越歌继续维持着优雅温婉的姿态，不动声色地掐了自己一把。 贼疼了。 这么疼肯定不是在做梦…… 果然是穿书了吧，看了那么多穿书终于自己也穿了吗…… 但是说好的穿书炮灰都能遇到俊美无匹的大佬呢？没遇到啊，差评！ 算了，当务之急是应付这见鬼的择侣大典，绝对、绝对不能选那个喜欢修罗妃的汉子—— 否则，性命堪忧！ 可是台下这些小怪兽不都长一个样。 并不能分清楚小说里那个一头红发眼如铜铃鼻凹嘴凸的祸水汉子，越歌不敢轻举妄动。 正踌躇不决时，一声轻咳响起，越歌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老怪兽——他有花白的胡子——高坐于更上方的白玉王座之上，一双铜铃红眼朝她使眼色。 与此同时，越歌脑海响起一大段话，还带回声的那种。 “闺女哇，你怎么不动啦？全族的俊朗后生都在这儿啦，你还不满意吗？好了别闹，快快选一个才俊成婚吧，夫妻同心，好去别族抢更多好吃的，合族上下都会为你们祝福哒！” 越歌：“……”天哪是传音诶！ 这应该就是她的族长爹了，也就是这方世界赫赫有名的阿修罗王——修什么煌！ 至于她的执杖长老爷爷，大概不会出席这种小场面吧……？ 怎么办怎么办，不能选小怪兽，万一选就完了……可也不能不选。 择侣大典是合族的大事儿，在他们眼，是神明见证的仪式。 作为族长独女的修越歌，只要参加了大典，站在了台上，就必须选定伴侣，而且她选的阿修罗不可以拒绝——不然原着里她也不会和本就心有所属的祸水夫君成婚是不是——真是万恶的特权阶级。 同年龄段的美人儿和小怪兽都在这里，如果坏了规矩……怕不是要被绑起来祭海。什么族长之女的身份，不管用的！就因为是族长之女才不能任性破坏仪式呢！否则分分钟拿你祭神信不信！ ……可是她也忍不了和一只小怪兽喜结连理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台下的小怪兽们在骚动，阿修罗妹子们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能拖了。 在所有适龄美人儿和小怪兽的注视下，越歌视死如归地抬起，朝着某个方向一指： “我——我心悦她！” 没错！不能选汉子就选妹子啊！ 和妹子就算成婚了也没什么吧……亲亲抱抱就完了，不就是多了个好闺蜜吗！ 总比没命好！ 本来只是回族参加一下集体活动，想着再待一会儿就能离开的祝余：“……” 台下的阿修罗青年们：“……” 王座上的族长：“……” —————— 阿修罗族唯一的王女修越歌，竟是磨镜！ 她还在择侣大典上选了一个不常在族、名不见经传的修罗女！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阿修罗们倒没觉得有什么，在过去的择侣大典上，也不是没有修罗女和修罗女互生爱慕，在神明见证下订婚；更有那修罗男与修罗男意气相投，约定共度一生。 可是……族长继承人选了同性作伴侣，这还是头一遭啊。 一时间，阿修罗们议论纷纷。 同时，也有些年轻的阿修罗男女聚在一处，面面相觑。 那祝余……竟是被王女择为伴侣，在神明见证下，她自然是板上钉钉的王女妃……或者驸马了！ 若是她记恨从前的事，前来报复，那该如何是好？ 他们背后势力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阿修罗王啊…… 第2章 祝余 阿修罗王的宫殿。 老父亲修什么煌沉重地叹了口气。在他的对面，越歌和自己选的高冷小姐姐并排站着，空气弥漫着的，满满都是尴尬的味道。 良久，族长张开血盆大口，说道： “难怪你同意参加这一次的择侣大典，还告诉我你心有所属……”老父亲摇了摇青黑色的大头。“原来如此，你竟是对她情根深种，是我没有好好关心你，竟然没有察觉。难怪她离族外出闯荡时，你会哭得那么伤心。” 那位不幸被点的小姐姐听到这里，眼波微动。 而越歌则在哀叹——原来的修越歌肯定是看上了她那个祸水夫君想强选人家啊！偏偏不知道在上台前发生了什么，才让越歌进了她的壳子。 ……坑得越歌想吐血。 老父亲兀自感慨了半天，不住地以青黑大抚膺长叹。语气之恳切，神情之复杂，让越歌有一种被高班主任老师约谈的即视感。 越歌一边听着老父亲的唠叨，一边偷偷用眼角瞄身旁的高冷小姐姐。 虽说阿修罗女皆是雪肤花貌容色殊丽，但即便是在一群修罗女，也能一眼看见这名少女——她的气质和容貌，在全族美人儿之也属顶尖，一切用来形容女子之美的词语句段，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是的，越歌是个颜控。 既然一定要选个闺蜜，为什么不选最合(ga眼(yan缘(h的呢？ 更何况……当时台下的阿修罗女们，都是两两站在一处，只有她是孤身一人。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想到这里，越歌再看看未来闺蜜的脸，不由得感慨：一个剧情里没提到过的阿修罗妹子，颜都如此能打，那剧情里的修罗妃又是何等容姿呢…… 正当她东想西想时，老父亲抒完了情，拍了拍肚皮：“哎呦，说得都饿了……来人，送膳！” 越歌也觉得有点饿，便满心期待地等着吃的送上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高冷小姐姐眉心微蹙，眼里闪过一抹嫌弃之色。 ……阿修罗王，吃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片刻后，越歌眼神死地盯着面前的食物——几根海草缠绕在长约半尺的怪鱼身上，鱼尾巴还在上下扑腾。 和呆滞的活鱼眼对视的越歌：“……” 不好意思我不饿！ 她的族长爹却仿佛看到什么珍馐美味一般，用一根长长的骨刺将怪鱼一串，便大嚼大吃起来。 风卷残云地解决了怪鱼，老父亲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奇怪地看着女儿和未来女媳(或女婿：“怎么不吃？” 越歌：“我不饿！” 高冷小姐姐：“……我不饿。”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对视一眼。 越歌只觉撞进了一片冰山雪原，冷彻骨血；又像有层层云雾缭绕，看不清，辩不明。 怎么感觉这段描写有点熟悉……？ 小姐姐很快收回了视线，越歌则在冥思苦想——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老父亲左看右看，打道：“阿越今儿个这么安静，莫不是想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现？”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越歌：“……” 越歌忙作娇羞之态：“爹，你说什么呢！” 老父亲又调侃几句，才转向面容冷淡的少女，正色道：“我们修家的修罗，一向疼爱伴侣，虽然你与阿越同为女子，规矩也是同样。” 说着，他叹气道：“此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作为补偿，族内的资源会向你倾斜，助你修炼。” 虽说族长继承人的选择是不可拒绝的，但以往的继承人与他们的伴侣都是徇男女相合之道，又有神明见证，彼此之间总会生出情愫来。 而同性相亲毕竟是少数，祝余想来也并非磨镜。此回择侣大典，只怕她碍于规矩不曾反对阿越的选择，因此心生怨愤。 阿越还是太任性了啊…… “不必。”少女冷声道。“我本就是离族之人，之后也会如此。” 老父亲又叹了口气。 “既如此，随你罢。婚约已成，何日完婚由你们自己决定。阿越，以后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要好好待祝余啊。” 越歌刚应道：“是——” 就忽然一顿。 祝余…… 祝余？！ 这不是九方什么什么的修罗妃吗吗吗—— 小说的祝余是九方什么什么的学姐，他们都在大陆最有名的学院——叫洞明学院还是通明学院她不记得了——就读。 这位学姐“皎洁如月，清雅胜莲，白雪为肌玉作骨，令人见之忘俗”。九方什么什么对她堪称一见钟情，在九个美人儿，祝余是他唯一花心思追了的妹子。 难怪那段描写那么熟悉，什么雪原云雾——本来就是小说里的描写啊！犹记得当时看到那一段，她还跟越武吐槽：这位姑娘眼既有南极又有北京来着…… 越歌表面上不动声色，笑眯眯地向老父亲道别，笑眯眯地跟着祝余走出阿修罗王宫。 内心则是天塌地陷，万念俱灰。 完了。 她把主角绿了…… 虽然看修罗妃小姐姐的意思是形婚吧…… 可是形婚就不算绿了吗qaq 第3章 离族 祝余，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食之不饥。产于西海之上鹊山之首招摇之山上。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 ——《山海经南山经》 在这篇东方玄幻——《九方大帝》，以祝余为名的修罗帝妃，是一个阿修罗族的孤女。 她无父无母，在无尽海的一座孤岛上长大。当偶然来到这座岛上的阿修罗们发现她时，她已经长到五六岁。 草叶为衣，石洞为居。不通人言，不明事理，时时与鸟兽相伴。 在她栖身的石洞旁，长着大片大片的祝余草，她大概是靠这些活下来的。 阿修罗们便叫她祝余，并且带她回海的修罗族地。 在阿修罗族，只有天生身上就有繁复华美纹路的修罗女，才能修炼。而身上一道天生纹路都没有的修罗女，就被视为劣等。 祝余便是族人口的“劣等”，经常被几个同龄的修罗熊孩子嘲笑、辱骂，若不是有族规的约束，只怕早就要对她动了。 一位修罗老妇见祝余可怜，教她识字、明理。然而好景不长，仅仅年后，老妇就病故了…… 在这之后，祝余便脱离了族群。 阿修罗族基本不与陆地种族交往，她却隐藏身份，到了人族的地盘上。 接下来就是…… 进入学院——发现自己可以修炼且天赋奇高——遇见主角——被主角追求——冷漠拒绝主角——因意外和主角孤男寡女亲密接触——勉强答应主角——慢慢爱上主角…… ……这样子。 简直就是标准种马后宫里，冷漠孤傲美人儿被主角收入囊的套路！ 回想祝余的身世，越歌只能说…… ＃果然不论哪个种族熊孩子都一样熊＃ ＃孤傲冷漠的妹子都有一段不美好的过去＃ ＃九方什么什么就是个见色起意的大猪蹄子＃ 以上。 ……什么劣等修罗女，人家是天灵修罗好吗！ 天灵修罗，就是天地灵物自然孕育的阿修罗，无父无母，天生地养。祝余乃是孤岛之上，雪峰之巅，一块万年玄冰孕育出的天灵修罗女。至于为什么海上孤岛能有雪峰……嘛《九方大帝》的作者说了算哟，可能是他地理没学好。 当然，越歌也不太明白，小说里这个设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天生地养出来就能归到阿修罗族里…… 总之，天灵修罗都是万年难遇的修炼奇才，只要开启修炼之路，就能毫无瓶颈地扶摇直上，直到修炼成神。现在的阿修罗王一脉，祖先就是一位由灵石孕育而出的天灵修罗！ 越歌觉着吧，她可以叫自己这位老祖宗——修美猴王。 —————— 阿修罗族地的边缘。 越歌神游着，下意识地跟着祝余“走”。 事实上，在海走路——或者说是游走——的感觉很奇异，越歌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不显狼狈、体态端庄。 ……目光可以恍惚，内心可以懵圈，但形象绝对不能丢！ 前面的祝余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说，” 她侧过脸，冷漠的银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越歌。 “为什么跟着我？” “……” 越歌在一秒钟内反应过来，她心念一转，闭上眼笑得苦涩：“我……我有一事相求。” 祝余审视地看着她，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而是带着越歌来到族地最边缘的地带。 这里有一座狭小的石屋，正是祝余在族时住的地方。 “说吧，你想做什么。”祝余在石凳上一坐，抱着双臂，冷冰冰地说。 越歌自然是不可能说什么“我心悦你”，祝余可不像族长爹一样好糊弄。 在小说里提到过，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修越歌虽不曾在祝余年幼时欺辱她，却也是冷眼旁观其他熊孩子的所作所为，从未对祝余特别照顾。 现在忽然对祝余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所以要不顾你的意愿强娶或者强嫁你……怕不是等着被削哦。 炮灰罪行又添一条：玩弄主角后宫的感情！ 那么……越歌，卒。 越歌深吸一口气，不急不缓道：“我想要离开族地，但是你知道的，族规……还有我的父亲……” “我想要去外面看看人族，看看其他陆地种族的生活，我不想一直待在海底族地！请带我离开，我保证，我们所谓的婚约只是在修罗族内，只是在名义上的，一直都不完婚也没关系。” 祝余……祝余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女，还是正在嚷嚷着要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 “我不在意这些。”祝余冷淡地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更何况……最近学院里有个低年级的小子很烦，整日扰人清静。有婚约在身，应该能让他消停吧。 两位修罗妹子就此达成共识。 越歌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不在意，这事儿就过去了。 但她还没有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对这个世界不太了解，只得谨小慎微地表示——如果有什么是她能做到的，她义不容辞。 祝余可有可无地应了。 第4章 学院 祝余是洞明学院的核心学子，族里的择侣大典正好在假期举行，她才能如期赶来。而现在大典结束，她也该回学院继续修行了。 原本，越歌不打算与她同去。 她只是不愿待在海族地而已。等借祝余的名头离开西海，到了人族的地盘，她就可以和祝余分道扬镳。 当然，她也不觉得小说冷情冷性的祝余会允许她跟随——那可是唯一一个经常对九方什么什么不假辞色的妹子，她的人设就是冷漠孤僻诶！ 如果祝余真的邀请她去洞明学院，那就不是孤僻了，是自来熟…… 然而越歌低估了阿修罗族的吃货属性，要知道祝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天灵修罗。 阿修罗族地附近的海岸人迹罕至，只有穿过一片妖兽群居的森林，才能到达洞明学院所在的国家——圣澜帝国。 森林。 太阳升到天空正时，两人停下休整，祝余蹙眉拿出风干祝余草，越歌眨眨眼，自告奋勇烤了只鸡。 注重形象、力求完美的越歌，怎么可以有不擅长的东西——在学校家政课上，她可是最耀眼的存在！ 祝余接过烤鸡一尝，表情不变，漂亮的银眸却不动声色地亮了起来。 接着，在越歌愕然的注视下，祝余优雅而快速地干掉了一整只鸡，只留下还散发着香味儿的骨架。 “你，和我一起去洞明学院吧。”姿态优雅地咽下最后一口鸡肉，祝余的态度明显温和不少。 一口都没来得及吃的越歌：“……好。” —————— 阿修罗，一个悲哀的种族。 他们热爱美食，可又是天生的厨房杀，更何况西海之少有美味食材，而大陆上的美食就好像灯火吸引飞蛾一样吸引着这群吃货们。 在灵渊大陆的历史上，阿修罗族向陆地发动了数次战争，目的无一不是争夺领土——上的美味食物。奈何一代更比一代非，每每被打回海，吃上一段时间的生鱼海草，又打上陆地去了，如此循环往复…… 终于，有一任阿修罗王痛定思痛，对族人下了禁令，不得无故离族上岸，即便上了岸，也不能向其他族人透露陆地食物有多美味，以免再生战乱。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传位于独生子，自己隐姓埋名地混在人族吃好喝好了。 而众多阿修罗们，也就拘于海，一代代下来，再也不知人间(食物的美好…… 祝余同所有修罗一样，对美食有难以消磨的执念。在无牵无挂，自请离族后，她就再也没回去过。若不是这届择侣大典全族年轻一辈必须到场，她也不会委屈自己到这里啃干粮。 就算祝余草再怎么清冽甘甜，它也是干草啊。 只是祝余没想到，这一趟竟然能带回一个同族，重点在于她还是一个会下厨的同族—— 核心学子专有独立小院的厨房，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在两个修罗妹子离开森林前的几天，祝余吃到了烤兔烤鱼烤山羊等等，饭后还有清甜的野果。她看越歌的目光越来越缓和，几乎已经习惯被投喂了。 —————— 灵渊大陆很大，非常大。 越歌坐在巨大妖鹏的背上往下看，妖鹏飞得很高，速度亦是极快。山脉、平原、湖泊……种种壮丽景色，在此刻都仿佛是精巧的拼图，一掠而过。 她们已经在这只用来代步的妖鹏背上待了两天。 妖鹏是代步妖兽最高级的，其速度与飞相比也不遑多让。两天时间，几乎可以绕地球飞行一圈，而在这里，才堪堪飞过了大半个国家，到达洞明学院附近。 灵渊大陆面积之广阔可见一斑。 祝余修为高，不用防护符护着，也能稳稳地站在妖鹏肩颈处，远远眺望。 “就在这里停了。”她忽然开口，摇了摇的铃铛。妖鹏听得铃响，长唳一声，拍打着翅膀下落。 洞明学院恢宏的正门越来越近，越歌双眼兴奋得闪闪发光，却还要端着架子，不肯显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任谁来都要不淡定的，这可是玄幻世界的学院！单是一扇大门就比两个足球场加起来还宽敞，更别说在这里人人都学灵术而不是政史地物化生——还有人辅修炼丹炼器呢。 越歌看过的小说数不胜数，一朝穿越，得见此景，顿时大为赞叹，还暗搓搓地想着……越武要是知道自己来到这里，还不知道会有多羡慕。 两人跳下鹏背，祝余回身，准确地将几枚灵晶弹进妖鹏脖颈上挂着的口袋，那妖鹏又心满意足地叫了一声，向来时的方向飞去了。 祝余带着越歌走进大门。 “你的敛息术练得很好。”祝余目不斜视地向前走，脚步轮转间似带了一种奇特的韵律，看着不紧不慢，速度却快得很。“新生考核尚未开始，你可以选择作为杂役住进我院，也可以参加考核，再作考虑。你意下如何？” 洞明学院是大陆最好的学院之一，祝余却丝毫不怀疑越歌能否通过考核。 阿修罗王之女，天灵修罗的后裔——虽比不得祝余天资纵横，作为精英学子入学还是没问题的。 否则，倒真该叹一声阿修罗族无人。 越歌心里发虚，但面上不显。 原主的天赋是很不错啦，天生紫级灵力，单金灵根，要是不和主角团相比，也是难得的天才了。奈何自己是个半途穿来的冒牌货，这几天来倒是尽力熟悉过身体的力量，却只是勉勉强强。 想像一下，若是没能通过考核，祝余怕不是要冷斥一声“无用”，然后遣送她回族啊！ 心念电转间，越歌从容道：“先考核吧。” 左右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再努力努力，如果还不行……不行再说嘛！ 祝余点了点头，不再做声。 走着走着，就进了“月华园”——也就是学生们的住宿区。这里有一栋挨着一栋的小楼，也有掩在清幽竹林的独立小院。祝余作为核心学子，自然拥有一座小院：寒月居。 一个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站在小院门前，神情惆怅。一见祝余过来，顿时迎上前，欣喜地叫道：“祝学姐！” 越歌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就听到祝余平淡地说：“九方。” 越歌惊了。 这就是那个男主九方什么什么啊！明明渣得一匹还非说自己的爱是博爱的那个九方大帝！ ……原谅她还是想不起来这家伙的名字，毕竟这年头，龙傲天式的男主名一抓一大把，谁知道哪个是哪个。 看着他眼的“深情”，再想想小说里他是怎么一顶一顶给祝余小姐姐戴绿帽的，越歌就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不是个好的，就叫他九方渣得了！ 九方新出炉的渣什么什么：……怎么感觉背后有点凉？ 第5章 疑男 对于九方渣，越歌实在没有好感。 在小说的时间线里，九个妹子，最先与九方渣相遇的正是祝余。当时九方渣刚通过洞明学院的第一轮考核，而比他高两届的、作为核心学子的祝余则担任第二轮考核的考官。 一见钟情，惊为天人。 然后他就开始追求祝余了。 追求就追求吧，祝余身为阿修罗族有着天生的外貌优势，本身又实力强劲，她还真不差这一个追求者。 问题在于九方渣的脑回路真不是正常人能有的——他天天闲得没事儿就往人家门口蹲，堵着了祝余就塞给她一个冰属的天材地宝……九方渣那个级别的天材地宝。 值得一提的是，九方渣虽然是主角，但他是那种前期废材的主角。什么天族血脉被封印啦，什么被他爹的仇敌下毒经脉堵塞啦……反正他考进洞明学院都很勉强，足足比祝余低了四个大境界。他合用的东西，祝余一般情况下是用不了的。 遇到这种情况，祝余也不说话，只是从空间项链里取出一种适合九方渣修为的火属天材地宝，用作交换。 反正她是冰属，同属的天材地宝总不会嫌多，而火属就真的是毫无用处了，放着也是占地方。 没有火属宝物的时候，就直接给灵晶嘛。 一来二去的，九方渣就认定：祝余学姐一定对我有好感！学姐这么内敛的人，想来是不会说出口的，可我们心有灵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多！大！脸！ 你随便去学院后门哪个铺子上丢出个天材地宝，他都会找个价值差不多的东西给你啊！是不是他们也爱你在心口难开？？？ 后来，九方渣的天族血脉逐渐觉醒，开始有不同种族的妹子向九方渣投怀送抱了。拍卖会上逃出来法力全无的兽人族小公举、潜伏在学院刺探情报的魔族少主(女、外出历练时偶遇的灵族圣女……统统对他产生了好感。 想当初看到这里，越歌还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个都喜欢主角了…… 你们难道不是各个族群最顶尖的美人儿吗——怎么忽然就一个比一个随便？ 越武开玩笑似的说：可能是看脸。 ……九方渣的脸是纯金镶钻的吧？？？ 总之，对于这些送上门来的美人儿，九方渣来者不拒，一边和那些妹子卿卿我我，一边还时不时在祝余门前蹲一蹲，做做交易。 后来有一次，祝余换给他的火属宝物是颗很不起眼的暗红色小球球，九方渣一吸收，直接升了一个大境界。 然后他就更觉得祝余对他有意了。 之后，洞明学院组织组团旅游……不对，组团历练，作为核心学子的祝余学姐协助老师带队——看到这里越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秘境动荡，所有人都分开了，九方渣和祝余被困在一个地下洞穴里。 在一些种马里，总有这样一个角色，她们前期高高在上，对主角爱理不理，高冷无比。可她们会遇到一场意外，和主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然后在春药／功法／幻境作用下被主角占尽便宜。在这之后，她们对主角的态度就软化了，逐渐顺服。 从此，她的骄傲她的冷漠就都成了固化的符号，成了她们在主角后宫里一成不变的标签定位。 这一章的评论会激增，读者们纷纷激动地表示“啊终于推倒女神了”、“口嫌体正直”、“干得漂亮”……同时作者的打赏榜又多了不少新名字，数据噌噌上窜。 越歌一点都不希望祝余是这样一个角色，可作者就是要让她成为这样一个角色。 当时越歌气得险些摔了——如果不是想看她喜欢的那个角色要怎么虐主角，她早就弃了！ 至于现在……越歌冷笑着看向九方渣。这时候九方渣还什么都没做，一个后宫都没有收，可越歌还是看他不顺眼。 更何况九方渣尚未觉醒天族血脉，实力弱得一匹，比自己的修为还低一个大境界——此时不揍更待何时！ 直接针对他，将来就会被炮灰。可如果是以切磋指点的名义揍他呢？ 不仅可以出气还能让九方渣没有报仇的理由简直棒棒哒！ 越歌的斗志有如烈火熊熊燃烧，如果之前她熟悉技能适应灵力只是为了通过考核，现在就是为了揍九方渣—— 越狠越好。 —————— 九方渣……不对，九方什么什么……也不对，是九方轩凌。 九方轩凌完成假期任务归来，习惯性地在仰慕的学姐门前徘徊，正好遇到外出归来的学姐，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正当他想要上前将一只冰泊果双奉上时，忽然打了个寒噤。 有人在盯着他…… 九方轩凌警惕地抬头，才发现在祝余身后，还有一位身着蓝裙的端丽少女，那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似不经意间看过来，却又好似藏了锋芒。 九方轩凌一阵恶寒，身为主角的超强直觉在起作用，可正因为他是主角…… ＃这么漂酿的妹纸肿么会是坏人呢＃ 滤镜开满的九方轩凌理所当然地想。 “祝学姐，这位是……？” 祝余敛眸沉思，片刻后，道：“我的未婚妻，越歌。” 九方轩凌如遭雷劈。 越歌立即反应过来，祝余这是想找个挡箭牌啊——无比乐意！没错我就是！只要能让九方渣离祝余远一点，别来祸祸人家小姐姐，当场成婚都没问题！ 越歌眼珠一转，当即上前，轻巧牵住祝余镶银边的衣袖。 “是的呢，我与阿祝乃是指腹为婚，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完婚了哟。”越歌微笑着说。“这位前辈，站在阿祝门前，是有什么事要商量吗？越歌可需回避？” 事实上，越歌也担忧九方渣不依不饶。毕竟，一般来说，如果龙傲天主角感兴的妹子是百合，那必然是要弯掰直两个都收的节奏。 然而，万万没想到，龙傲天的种族特性都敌不过九方渣清奇的脑回路。 只见他抬起颤抖的指，用颤抖的声音说：“学姐……不，学长……不，你、你是男子？！” 还没等祝余说什么，九方渣就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就跑。他好像还用上了风行符，一步能蹿出去十几米，几个漂移就没了踪影。 祝余：“……” 越歌：“……” 直直的九方渣根本不知道什么磨镜断袖，未婚妻？那祝学……长必定是男子了啊！还用细想吗？ 所以说学长你为什么穿女装啊！ —————— 祝余和越歌对视一眼。 “不必在意，先随我进来。”祝余平静道。 越歌笑眯眯地应：“是” 什么傻小子九方渣，拜拜了您勒！ 第6章 考核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洞明学院的入学考核即将开始。 第一轮，自然是惯例的天赋测试。 玄幻世界嘛，测试天赋的方法就那么几个……水晶石水晶柱，放上去显颜色，要么就是强者坐镇直接肉眼观察，再来个灵力激荡，完美。 洞明学院这边呢，采取的是传统的水晶柱测试法。没有达到要求的考生，就连第二轮考核都无法参与。 越歌将放在水晶柱上，好奇地观察颜色变化。好像半透明的调色盘，五颜六色闪来闪去，最后定格在紫色，正一点金芒。 “紫级灵力，单金灵根！”考官赞叹。“很好，很好。” 在一众考生艳羡的目光下，越歌盈盈一笑，迳自往第轮考核处去了。 没错，紫级灵力和单灵根，满足任一条便能免试第二轮——由学长学姐负责的考核，他们会将修为压制到考生的同一境界，然后出……能扛下招，考生即可通过。 第轮考核，考官还是高两届的核心学子。 “……越歌，圣澜帝国边境海岩村的人。”面前，身着红衣的明丽女子看着的报名表，意味深长地说。“你们的小渔村可真养人，养出你这么钟灵毓秀的女儿来。” 越歌笑眯眯地说：“哪里，自小村野长大，怎及学姐风姿。” 其实在洞明学院，隐瞒家族出身，假造身份入学的人真的不少。一来免了麻烦，可以安心修炼，二来也是对自己的保护——外来袭击不用担心，学院安全措施极其严密，可万一家族仇人也在学院求学甚至是担任教工，找上门来，那该如何是好？ 正因如此，红衣女子噗嗤一笑：“行了，大家都知道，演什么呢。不过看你还真是水养的，半点不像修金灵根的样子。” 一般来说，玄幻小说里的套路就是如此，衣服颜色和气质就足以辨认妹子的修炼偏向了。穿蓝衣又气质温和？水属！穿红衣还热情火辣？火属！ 像金灵根，必然是锋利凛冽的。 当然，也不排除作者想来个反差萌的可能…… 越歌微笑着听她说话，她的身份是祝余帮忙写的，当年祝余入学，也是随便填了个不存在的小渔村名字……没有人会去核实真假。 学院也不会问，但若是将来要拜师，还是会弄清楚学生背后有没有势力的。 第轮考核，就是由考官施加高境界威压，看考生能否坚持一刻钟，考验的是意志力和精神力。 这倒不难，左右不过一个字——忍。 但是骨头真的疼诶…… “时间到！” 越歌身形晃了晃，取出一方帕子擦去额上细密的汗珠。 红衣女子收了威压，让越歌在一张白纸上按了印，顿时一行行字浮现出来。这就是越歌与洞明学院的契约了。 “你已是洞明学子。日后，在演武场集合，参加精英学子与核心学子的选拔。”红衣女子满意地收起契约。“我名司空月盈，若遇难事，可来宿月轩寻我。” 意思就是姐姐我有势力，看好你哟有困难找姐姐帮忙哟 越歌心一动，面上微笑：“多谢司空学姐。” 转身就忍不住露出震惊脸。 司空月盈，不就是九方渣后宫第一佳丽司空……月仪她妹妹吗？！ 司空家，圣澜帝国皇室家族。 大公主司空月仪目前在更高级副本，也就是人族与魔族鬼族的战场上，她妹妹司空月盈可不就是在洞明学院修炼嘛。 顺带一提，司空月仪就是越歌继续追的理由——那个对九方渣脚踩九条船的行为不满，因此回圣澜帝国以雷霆之势干掉不怀好意的兄弟登基为女皇，目测即将和九方渣对着干的妹子。而且从之前的伏来看，她还真有这个资本。 九族里独一个抛下九方渣扭头就走的妹子啊！ 如果说祝余——原着的修罗妃是完全不在意什么分享什么同侍一夫的高岭之花修炼狂魔，其他妹子就是“爱得太深”、“与其让九方离开，不如和姐妹们核平共处”的典范。 只有司空月仪一个妹子黑化，生出了“爱你就要独占你，你给我等着我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就好了”的想法。 不得不敬佩这位月仪公主——女豪杰，当世则天！ —————— 越歌回到寒月居时，祝余就盘膝坐在院，听到脚步声，就无波无澜地睁眼看她。 这要是旁人看了，定会以为自己惊扰了主人修炼，诚惶诚恐。 越歌倒不以为意。她习以为常地拐了个弯走去厨房：“今天吃什么……血角犀怎么样？” 祝余：“嗯。”惜字如金。 祝余的饮食嗜好与高冷外表极不相符。嗜甜，嗜辣，还无肉不欢，作为水陆两栖的阿修罗族竟然不喜欢吃鱼……反正越歌无所谓，祝余喜欢的口味，她也能接受……准确的说，她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不过巧合的是，两个姑娘都受不了酸，尤其是祝余，一点点酸都不行。之前在森林的时候，越歌找到一种味道有点像橘子的水果，祝余尝了一口，就蹙眉，将其丢到一边。 按越歌的感觉来说，那果子还挺甜呢，酸味儿不多，就这，祝余都挑剔得不愿下口。 血角犀肉质不很嫩，却有嚼劲儿，灵力也足。祝余境界高，吃半头都不会撑，越歌就不同了，半条犀腿就够她消耗。 解决了自己的那一份，越歌摆好坐姿势，迳自调息。这是修者的习惯，当然，现在也是她的习惯了。 不多时，祝余也用餐完毕，她活动活动脚，偏了偏头——这个动作有种帅气的洒脱。 “来，练。”祝余说。 越歌无奈地起身：“我和你打，岂不是毫无还之力？” 祝余不假思索：“压制境界。” ……哪怕压制到同一境界您也还是能瞬杀我啊。 越歌笑容发苦，但她也知祝余是好心与她切磋，在接下来的选拔也能更有把握。 “请吧。”越歌将长发盘起。“……下留情？” 一分钟后。 寒锐的冰锥抵在越歌咽喉。 “我认输。”越歌苦笑。 祝余收：“再来。” 又片刻。 “再来。” “再来。” “不错，再来。” “进益甚大，再来。” “来吧。” ……… ………………………… 越歌不知第几次从地上爬起，狼狈不堪。 因为家庭原因，越歌自小和双胞胎哥哥一起学习格斗术。不说多厉害，徒对付四个成年男子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在以武为尊的玄幻小说世界…… “悟性不错。”祝余停，抱臂站在她面前。“可之前实在过于懈怠。” “灵技使用生疏，灵力运转尚不如意……练过体术，这点倒不错，却不够圆融，并无大用……族年轻一代竟已如此松懈了么？” 越歌被训得低头称是，原主可能是认真修炼的，大概也没有太刻苦，否则身体反应不会这么生疏……可总比自己好…… 祝余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身，月白的裙裾如花朵般一旋，映射光影。 “随我来，为你上药。” 第7章 千乘（已修） 玄幻小说女主里的药，都是什么药？ 一抹伤口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再抹保证就算是深可见骨的伤也不会留疤。若是再厉害点，就能生死人肉白骨，从冥王里抢人，进了鬼门关都能给你拉回来。 越歌的伤并不重，但看着很是惨烈。大片的青紫淤痕，冰锥擦过的狭长血痕——当然，以玄幻世界的逻辑，只要不伤及根本阻碍未来的修炼，哪怕损筋断骨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点伤自然不算什么。 可是……嘶，真的很疼啊。 越歌盘腿坐好，看到祝余打开药瓶的塞子，轻咳一声：“还是我自己来吧，多谢。” “你不方便。”祝余用指尖挑起一团药膏，不容置疑道。“脱。” 越歌脑内自动翻译：我来吧，你自己上药可能不太方便，交给我就好…… 来自外冷内热小姐姐的关心也太暖了吧！ ……就是这个“脱”……实在有点微妙诶，越歌背对祝余，纠结着褪下外衣。内衫轻薄，阿修罗女特有的繁复纹路隐约可见，金色的纹路与泅湿内衫的鲜红血痕相映衬，有种奇异的色气。 祝余的眼睫微微一动。 越歌毫无所觉地脱去内衫，裸着背。 越歌知道自己的纹路生在背上——毕竟其他部位都找不到，也只能在背上了。可她从来都没有关注过它，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金色的华美纹路从后颈延到蝴蝶骨，又漫过腰际，最后落在尾椎。就如同蜿蜒流淌的熔金，或是白玉上精琢细雕的远古魔—— 在血里，绝艳而神圣。 祝余垂着眼，银眸清明，指尖按上一处较深的伤口。 越歌轻轻地嘶了一声。 与疼痛感相比，药膏和祝余指尖的冰凉温度似乎存在更加鲜明。 一处伤口上的药膏被均匀地抹开，又换下一处。 祝余的呼吸半点不乱，越歌倒是乱了……因为疼。 疼归疼，药膏的效果还是不容忽视的。伤口很快开始愈合，结疤，再过一晚，就会只留下浅淡的白痕。天之内，便半点痕迹也不留了。 抹着抹着，越歌开始觉得不自在。 指划过的感觉实在过于鲜明，尤其是按在某些地方的时候……渐渐的，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尽是祝余指腹的触感。 她忍不住动了动。 祝余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上不停，平静道：“纹路印记的部位，是比较敏感，忍着。” 越歌：！！！ “你怎么知道……” 越歌察觉不妥，便打住了。 祝余倒不在意，语气平淡：“总会有人说这些，他们不会刻意避着我。” 越歌沉默，祝余在阿修罗族的日子，的确…… “要么是透明人，众修罗皆当她不存在。 要么就是恶童嘲笑欺侮的对象，无人会助她。” 这是小说的原句，不知为什么，越歌记得很清楚。 “但你不是劣等修罗，不是吗？”越歌道。“你可以修炼，你比他们任何人都被好！” “我知，便是那所谓的天灵修罗。”祝余垂着眼，眸光无波无澜。“但也无甚差别。” 越歌一时语塞。 多可笑。 阿修罗族本族只知有天灵修罗惊才绝艳，却不知其特质，因此视珍珠为鱼目。 反而是与修家老祖宗打过交道的人族，记住了这族类的强大，记住了那领袖的特征，并且代代相传。 然后被伪装身份前来求学的祝余，宿命般的在藏书阁某个积灰的角落翻出…… 方才得知自己身份。 “阿修罗族类，有一得天独厚种，谓之天灵。生于灵物，无纹却绝艳，万不可小觑。” 刚知道这点的祝余，会是什么心情？ 又或许，还是心静无波罢。 祝余并不在意这个话题，抹药的轻巧平稳。 没过多久，背部的伤口就处理完了，祝余的指移向小腿……越歌轻咳一声，抓住她的：“不用了，接下来我自己来吧，不碍事。” 祝余没说什么，起身道：“记得好好休息，明日继续。”切磋……或者说单方面指导。 越歌：“……好，多谢。” 不过，祝余这么体贴人的么？小说里所谓人设果然不可尽信，看，还给她上药呢！ 越歌怀着莫名骄傲的心情，继续给自己抹药。 嘶……疼！ —————— 日后，演武场。 演武场上共有演武台四十九座，二十八座为初级演武台，十四座为级演武台，座为高级演武台。以新生的境界，当然只能用得上初级演武台。 于是……前二十八座台上，立着二十八名新生，他们是这一届天赋最佳的二十八人。除此之外的一千八百九十九名新生，尽数在台下仰望他们。 强者为尊。 越歌仍是一袭蓝衣，只不过换成了便于行动的劲装。她笑容轻浅，温婉端丽，秋水明眸漾然生光……这样一个人，赫然站在第一座演武台上，昭示她过人的天资。 而在第二座演武台上，一位身着紫衣的娇艳少女正抱着双臂，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瞪了越歌一眼，很快地挪开视线，没过一会儿又转过来瞪一眼。 越歌若无其事地微笑：“……” 她当然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也确定了。 就是辣个潜伏在学院获取情报的魔族妹子嘛！ 全最傲娇的女性角色，没有之一！ 自己的天赋竟然更胜九方渣的红颜知己之一，还真是出乎意料。不过也是，阿修罗族多彪悍啊，若不是从前每次攻打陆地种族都遭人魔兽族围攻，他们早就在陆上占有一席之地了……如此天赋异禀自是情理之。 再看第二演武台上的傲娇妹子。 千乘舞，魔族魔王的……外甥女儿。 为什么不是女儿？魔族公主不是更配主角吗？ 作者是这么解释的：魔王的女儿贼多了，人家活了千年，千佳丽给他诞下九十九个女儿，每个女儿地位都不高，不够格。 可千乘舞这个外甥女就不一样了，她是魔王唯一的亲妹妹的唯一的女儿，是她死去的母亲留在世间最后的痕迹——魔王个妹控可不得宠着她么，不是公主胜似公主，生生把这姑娘宠成了刁蛮傲娇大小姐。 这大小姐无意听得魔王与其心腹的密谋，便自作主张隐瞒身份，伪装人族来洞明学院探听情报，誓要让魔王舅舅对她刮目相看。 当然了，看原着就知道，这姑娘不仅没能探听到什么重要情报，反而把自己和自己的众多珍奇宝物都送给了九方渣，最后还帮着九方渣收服了魔族。 ……魔王可能确实对她刮目相看了吧，对外甥女儿的胳膊肘往外拐刮目相看。 千乘舞又瞪人了。这次她和越歌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愣了愣，怒哼一声，撇过脸。就这还觉得不够，又转回来扬眉示威。 越歌保持微笑：“……” 行吧，爱看就看咯，你开心就好。 选拔的规矩很简单，先由台下众新生挑战台上的天之骄子，胜了便能占据那人的演武台，等待他人挑战；败了就无话可说，继续在台下待着。 四个时辰后，就是台上二十八人之间的挑战，挑战者若胜了，即可站上更靠前的演武台。再过个时辰，按此时的位置决定核心学子之名的归属——前名为核心学子，其余二十五名便是精英学子了。 挑战过程，不得取对性命，不得服丹药，不得召唤灵兽……一旦被打出演武台、被抵在致命处或是主动认输，便是败了。 嘛，玄幻的比赛都是类似的套路。 喂喂，千乘舞小姐姐别瞪了，目光灼灼瞪得人不自在啊…… 越歌觉得，如果前四个时辰演武台上的人可以提出挑战，千乘舞定会第一个跳到她的台子上头。 她没有胡思乱想多久，只听一声尖哨，挑战开始了。 起初，没有新生挑战前个演武台上的人。越歌也乐得清闲，一边运转灵力，一边观看旁人对战。 越歌看了这台看那台，各种段看得她啧啧称奇……哇那边有个汉子举着一人高的重剑诶，哇这边有个妹子开始持大旗跳秧……不跳舞了哦！正在越歌看得欢快时，忽然瞥见了不远处登高而立的祝余。 祝余来观战了？ 祝余和她对视，片刻，嘴唇开合。 越歌读她的口型：莫——丢——了——我——的——脸。 越歌莫名打了个寒噤。 一定不会丢你的人啊姐姐！求别这么直勾勾冷冰冰地看着我好伐！ 忽然…… “我陆仁鼎，挑战第一演武台越歌！” 越歌一顿，只见一高瘦汉子跃上台来，目光炯炯，跃跃欲试。 “……”越歌转头看向一旁，二、名依然安稳地立于台上，无人敢战。千乘舞察觉她的视线，还故意冷笑一声。 越歌有点郁闷。 她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其实还真是，阿修罗女本来就自带迷惑加成，越歌还气质温婉柔和，再有那一袭蓝衣……大部分人都以为她是修水灵根的。 水灵根是公认的攻击力不足，而意图挑战越歌的陆仁鼎本身是主土灵根，土能克水。且就算越歌不是水灵根，也必然不是什么攻击性强的属性，看气质就知道了嘛。 陆仁鼎自觉悟性过人，当为魁首，自然冲着越歌来了。 双方点头行礼，齐齐出。 陆仁鼎率先在身上护了一层土铠，又扬使出灵技沙起秦州，眼露出志在必得神色。所谓沙起秦州，就是扬起无数沙土……虽然不大好看，对付水属灵技却极为好用。 越歌微微一笑，抬。金气刹那凝为千百兵刃，悬于身前。她又一挥，兵刃便尽数朝陆仁鼎去了。与此同时，又有金气结为屏障，将扬尘挡住。 陆仁鼎一边竖起土墙抵挡，一边扯着嗓子喊：“……你是修金灵根的啊？！” 越歌淡然自若地回道：“我可从未说过我修水灵根啊。” 陆仁鼎：靠！！！ 越歌出极为凛冽，仿佛最刚直的金器，最锋利的剑刃。纵是陆仁鼎防御能力不俗，没过多久，对战也结束了。 一柄金刃抵在咽喉，深知土铠抵挡不住锋锐兵刃，陆仁鼎无奈认输。 “承让承让啊陆任贾。”越歌客套话说得很溜。 陆仁鼎怒道：“我叫陆仁鼎！” “好吧，承让啦陆仁鼎……”又小声道：“差不多嘛。”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这人温婉可人的！ 陆仁鼎的落败显然打击了不少人的自信，一时间无人敢挑战越歌。直到最后一个时辰，才有一个修火灵根的上台挑战。 对这个人，越歌还是轻松获胜。原本她的修为就高，祝余的指导更是让她获益良多。对付一些高会有麻烦，可对这些初出茅庐的新生来说，可就无敌了。 四时辰过后，台上二十八人已有十人被挑落演武台，换上了新人。负责的老师一声令下，千乘舞便一跃而起，落入越歌所在的演武台。 “来，让我们看看谁更适合为魁首！”千乘舞战意昂然，她是修行魔族功法的，在洞明学院不能用魔族的那一套战斗，固然有些约束，可她认为自己的力量足以对付越歌了。 “你会成为我的下败将！”千乘舞扬起嘴角。 半个时辰后。 被打落演武台的千乘舞：“……？！！！” 奇耻大辱！堂堂魔族大小姐，魔王的亲外甥女，竟然被一个人族女孩打败了！ 越歌出次，次次获胜，之后又有人挑战她，都被她一一接了。 挑战赛终止时，第一的位置仍然属于越歌。 第8章 越武 越歌正式开始了在洞明学院的生活。 她被分在金灵班，选修炼器。 虽然越歌对炼丹很有兴……奈何天赋不在此。哪像九方渣似的，能自学成才炼成稀有丹药，隐瞒身份戴着兜帽，出没于各大拍卖场。主角嘛！怎么能不会炼药这一捞金技能？ 在学院授课的老师们，几乎都是玄幻小说标配——猥琐的糟老头，要么就是成熟性感的美女。除此之外，还有极少数肌肉壮汉和极少数英俊青年——后者可能会是炮灰。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传来了某个英俊青年老师和一个姓九方的学长打赌赌输了，不得不含恨离职的消息。 唉，和谁打赌不好，和主角赌，注定药丸。 洞明学院到底是圣澜帝国声名最盛的学院，越歌作为洞明新生魁首，待遇极好，其就包括一座独立小院。不过她没有接受校方分配的小院，还是住在祝余的院，努力修炼的同时负责两人的伙食。 每当她解下围裙，将盛满食物的碗碟递给祝余时，都会觉得自己是在投喂一只冷漠高傲的白猫，吃饱了就允许自己顺毛摸。 啊，或者说是大白狮？又强又漂亮的那种。 在修炼方面，祝余是个很好的指导者，理论与实践都是满分。尽管修的是不同系别的灵技，她也给了越歌很大的帮助。 在解答修炼过程疑难问题的同时，祝余还是经常压制境界与她切磋，毫不留情地给越歌留下一身跌打伤痕，不过，这些伤一次比一次少了。 越歌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进步，对于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她有着不同寻常的适应力。 不就是从日常做题学习练武处理人际关系变成了日常修炼练武吗？还不用费心人际关系的问题。以武为尊的玄幻世界就是这样，作为这一届的核心学子魁首，越歌哪怕成天独来独往不理人，高傲冷漠脾气差，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诟病。 多好。 然而惬意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某天，越歌正和祝余一起愉快地吃着晚餐，就见一只绢折的鹤形灵符晃晃悠悠地飞了进来。 “乙辰年火灵班九方轩凌请见！”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从灵符传出。 越歌：“……” 日哟，这九方渣怎么阴魂不散啊！ 祝余亦扬眉道：“他竟又来了。” 两个妹子均表示惊奇，谁知道这个已经认定祝余是女装大佬的主角怎么又冒出来。 祝余将的最后一块煎肉送进口，又一挥袍袖，于是桌上的餐点便尽数入了储物戒。做完这些，祝余才冷淡道：“可。” 九方渣大踏步地进了小院。 只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深深地看了祝余一眼：“祝……学长。” 越歌险些笑出声。她清了清嗓子，向祝余肩上一靠，故作疑惑道：“这位是……九方学长？来找阿祝的吗？” 九方轩凌的表情就好像吞了一根刺，梗得喉咙疼：“我只是来求个心安！” 随后，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紧盯着祝余，眼划过一道流光……没错就是一道流光，看着跟闪闪发光的猫眼石特效似的。 越歌悚然一惊，飞快地回想小说里出现过的主角技能。是美杜莎的凝视？焚月之眸？不会是永恒梦魇吧……不对记混了第二个好像是另一篇小说主角的杀招—— 不，是不是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主角与眼睛有关的技能都是大杀招——遇到仇敌或强敌时才会用的必杀技诶！夭寿啦九方渣竟然对祝余用杀招这是因爱成恨了吗！ 震惊！九方渣竟对昔日女神使出致命灵技，是修者的堕落还是良知的消弭？ 千思万绪只是一瞬，越歌足下一点，挡在祝余身前，回头一看—— 祝余安然无恙。 没有头痛难忍没有窍流血还没有原地昏迷，祝余好端端坐在那里，冷冰冰地看着九方轩凌。 她感觉到了精神力的窥伺，尽管这种探查并无恶意，但…… 未经允许，来自低级修者的精神力探查，原本就是对强者尊严的冒犯。 祝余当即挥袖，将差了四个人的大境界的九方轩凌丢了出去，顺带附赠冰属灵气入体。冰属本就与火属相克，祝余的灵力又极为纯净凝实，送入九方轩凌体内不会有太大问题，却能叫他难受一阵子，也算小惩大诫。 九方轩凌被丢出去，倒也不恼，反而忍着冰灵气在经脉流窜的痛苦，兴高采烈地冲着院里喊：“祝学姐，我就知道你不会是男子的——” 祝余：“……” 越歌：“……？！” 等等！什么叫不会是男子…… 联想九方渣莫名其妙的精神力探查，越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九方渣该不会多了一个能分辨别人性别的金指吧？原着里没有啊……这么奇葩的金指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下一秒，就听得他在外头，将拢在嘴边高声大喊：“我已明了个缘由了——学姐请放心，往后我还会再来的！” 你可别来了！ 放心个球球鬼啊！ 艾玛硬生生多出一个金指，就为了确定祝余是男是女？你可真是剧情的亲儿子啊！ 院外，九方渣志得意满地放下，转身，自言自语：“学姐一定是有苦衷的，没关系，我会帮学姐……” 一个路人甲走过，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于是龙傲天对外模板上线，只见他冷哼一声，神情秒变狂霸酷炫拽。 路人甲：啧，怕不是神经病哦。 小院里，祝余若无其事地重新拿出盛着诱人饭菜的碗碟，举筷。 “无事，且用饭吧。”祝余习以为常似的，完全不受影响。“不必理他。” 越歌：“……好。” 越歌明面上笑得温和又无害，心却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当场和九方渣切磋切磋。虽说本来也没想过小强属性的主角能就此安安分分，可金指一出万事无虞的魔幻现实，实在是将她骨子里的好胜心激了个彻底。 想把祝余收为后宫一枝花？ 先过了我这一关吧！渣渣！ 至于现在…… 吃饭吃饭。 —————— 日复一日的修炼，没有突发事件，没有新出现的奇特人物。 修炼日常平淡又单调，如果在小说里，尤其是在修真无岁月动不动就几十几百年的东方玄幻小说里，应该会被作者略写为“n年一晃而过”、“眨眼间就是n年”吧…… 是的，一年一晃而过，越歌已经是个合格的修者了。 之所以没有晃到更多年以后，是因为越歌触发了神奇事件——传说只有主角才能开启的藏书阁秘密传承晶石。 那天，祝余在院闭关，不知道要过几个月才能出来，越歌就独自一人到藏书阁找寻有关自创灵技的札、藏本。 她想知道自创灵技是不是像她理解的那样，如果是……她可就要大开脑洞，为自己加技能了。 结果她还没找到那些藏本，就先被传承晶石关到了结界里头。 越歌还真没有故意去抢主角缘。 她连主角的名字都没记清，还指望她去记那些重名率极高的碧幽谷长月关玄冥秘境之类的缘所在地吗？不可能的，都连载多久了…… 但这传承晶石就是自己撞到了越歌里。越歌也懒得考虑自己是拿了哪本书踩了哪个关才触发传承任务，反正这缘来都来了，还能让它跑了不成？ 在晶石形成的结界，一道飘渺的仙音回荡着：“吾乃武钺仙尊，于洞明福地悟道，忽有所感，故留传承于此，有缘者得之……” 特别注明：人族传承，异族勿扰。 越歌：“……对哦，我现在不是人。”靠，还真能跑了。 ……不对，这声音也忒耳熟，去掉空灵回声的音效，语气再变得玩世不恭一些，怎么那么像—— “越武？”试探问问。 那道声音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仍在继续飘渺道：“……若为他族，亦是缘分，便以天材地宝、灵丹神兵相赠……” 这就像是提前设定好的程序，一成不变地重复传承主人想要表达的话语，复读似的。 “……他族来者可尽观吾之收藏，天地奇珍、丹药、灵器可各择件带走，之后结界自开，汝等便离去吧。” 酷似她双胞胎哥哥的声音没再响起，越歌纵有不解，也只得照他所说，看看这位武钺仙尊的收藏。各择件，也就是说她可以选择九件宝物带走……万年前的大能果真大方。 嗯，散财童子……这点也很像越武呢呵呵。 越歌自然不会像土生土长的玄幻人一样，看一眼就知道哪件宝物是什么、有什么用、多么珍贵……她就是纯靠灵气感应，再看看顺不顺眼，阿修罗能不能用——就这么挑出九件合眼缘的宝物。 捡漏什么的，是主角的特权，她可看不出来。 件属冰，给祝余；六件属金，给自己用。在越歌挑选出这些宝物后，结界就自动关闭了。 方才的传承晶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是蛰伏在藏书阁的某个角落，等待真正的有缘人吧——特指九方渣。 越歌平白撞上个缘，心情有点激动，没在藏书阁待多久就回了小院。 看看这颗丹药，药香浓郁沁人心脾；再看看那件灵器，灵性十足威力无匹……越歌乐滋滋地一件一件品过来，直到那只漂亮的紫金玉壶杵在面前。 越歌：e 别问为什么选了只壶，要问就说是心头一动福至心灵。 越歌迟疑地去揭壶盖，壶盖纹丝不动。她想了想，往壶输送灵力。 这回有反应了。 一缕白雾从壶嘴里飘了出来，缓缓凝聚为人形，幽灵一样，刚成形就alaala地讲起课来。 “炼器一道，首在正心……” 越歌瞪着他。 这…… 这不就是披着假发穿着古装的越武吗？！ 第9章 逐月 越歌一连在藏书阁待了六日。 洞明学院的藏书阁一层共有书架九百九十九座，其有半数都用来摆放大陆名人传记。英雄美人、正派邪道，为王者，为佞者……峥嵘一生尽数付与薄薄纸页，自有后世人评说。 越歌将武钺仙尊的传记看了个遍，她合上书册，长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武钺仙尊其人，乃是大陆第一宗门的创立者，最年轻的仙尊纪录保持者，阵法精通，炼器大家。 这样一位仙尊，名号万世流传，偏偏记载极少，神秘兮兮的。 专门记载他的传记只有两本，看着还假的很，跟英雄史诗模板似的。想看他的其他事迹，还要去翻同时代那些个风流人物的传记……也不能保证其真实性。 比如说，在这本册子里，武钺仙尊还在为了一条赫赫有名的美人蛇，和美人蛇家师兄争风吃醋大战一场；而在另一本册子里则写武钺仙尊对那位师兄求而不得执念丛生。 有说武钺仙尊被灵猿抚养长大的，有说他炼器师从一个隐世的红胡子老头的，还有说他死过一次又被红颜知己以命换命复活了的…… 比起传记，更像话本。罢罢罢，就当玄幻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但用掉了的头发造出后代然后借后代的躯体重生这个操作也太骚了吧！！！ 越歌理清思路，将看起来比较靠谱的事迹罗列出来，越看越觉得像她哥。 再看看传记的最后一章…… 英年早逝的武钺仙尊，众目睽睽之下死无全尸，降魂术也找不到他的哪怕一丝魂魄。 却是拖着入侵人族的鬼族鬼帝同归于尽，死得其所，受人缅怀。 越歌双紧紧攥在一起。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越武…… 如果真的是越武穿越到万年前呢？在小说主线开始前就已经死在战场上，尸骨无存？ 那他是回到现实生活，还是已经—— “越歌。” 熟悉的凛冽冰冷之气近了，最终停在她身后。 越歌忙收敛心神，回头看向祝余，微笑道：“恭喜出关。” 她见祝余身上穿的还是闭关时的法袍，就善解人意地说道：“才出关便来寻我，可是想吃碧弧羹了？放心，我都没动，就等你出关呢。” 前些日子，祝余带越歌到学院附近的历练之地狩猎，猎物有一种据说肉质香滑，鲜美无比的妖兽：碧弧蛇。 碧弧蛇羹配杯物，是谁都无法拒绝的至味。祝余回到居所时便面临突破，不得不闭关。闭关前，就好像生怕越歌会忘了一样，还特意提醒她出关后要吃蛇羹。 然而，祝余破天荒地没有关心食物的问题，而是沉默片刻，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你不高兴，”顿了顿。“是因为我吗？” 越歌倒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露出茫然的神情，笑容也略微僵硬。看在祝余眼，就被理解为……越歌确实生气了，因为自己。 “因为我闭关前说要用碧弧羹？”祝余认真地思索。“你可以自己吃的，留一些与我便是。” 同族最了解同族，祝余自觉若是有人拦着她吃饭，必定会怒。同为阿修罗的越歌自然也是如此。 祝余想，自己并没有拦着她不让吃的意思，越歌要吃，吃了便是，留一些给自己就成，不够她再去捉……她不是那种为了美味佳肴不择段的阿修罗女。 但现在看来，越歌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还为此不高兴了。 于是祝余诚恳道：“若你心不快，就将碧弧蛇全吃了吧。” “……” 越歌哭笑不得，还觉得这样的祝余有点可爱。她忙解释道：“不，我的确心情不佳，倒不是因为这个……” 祝余静立不动，头发丝儿都写着不信。 越歌又是拿仙尊传记给她看，又是解释自己这些天都很好没有不高兴，才终于让祝余相信她只是在为武钺仙尊感慨惋惜，而不是因为一碗碧弧羹生闷气。 “那我们回去吧。”越歌松了口气，重又笑得无可挑剔。“我备了上好的赤心酿，正好配着碧弧羹吃。而且……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祝余也就颔首：“好。” 越歌将传记都放回书架，两人相携而去。 在藏书阁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零星的窃窃私语便响了起来。 “那是癸寅年的魁首祝余学姐吧！” “怪哉，祝学姐竟会到藏书阁一层来……照她的修为，不该去层以上吗？” “来找人的嘛，方才一直坐在那边的，是去年的魁首，叫越歌的。也不知道看那些传记干什么，一连坐了好些天呢……” 更多人选择了传音——这种八卦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谁知道哪个小道消息就惹得大佬不快。一个不小心，命丢了都没人管。 “传言果然是真，祝学姐和越歌很要好啊。她们不是还住一个院子吗？” “岂止！我听我们班上一个姑娘说了，她们关系可不一般——” “那可不，未婚妇妇啊，当然不一般！” “什么？她们是磨镜？！” “你才知道呀，消息太落后了。” “真可惜，两个好好的姑娘家……” “这是什么话！人家就算不喜欢姑娘，也看不上你。磨镜怎么了，吃你家灵米了？” “我……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较什么真啊……” ……原本，学院流传的两位魁首是一对儿磨镜的小道消息还没多少人信。可现在，最起码藏书阁里这些人是信了—— 谁见过祝学姐这么和颜悦色的模样？甚至连她身上的冰寒之气都没那么刺骨的冷了！ 就算不是磨镜，她和越歌也一定是极亲昵的关系…… —————— 寒月居里。 “你看看，这些你能不能用得上？”越歌取出在武钺仙尊传承结界里挑选的件冰属宝物。“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东西……就当你收留我的报酬啦。” 越歌将藏书阁传承晶石一事讲给祝余听，除了有关越武的那部分，事无钜细全说了。 祝余安静地听完，有感于越歌的信任，眸光微柔：“都有用处，还要多谢你。” 件宝物，一件名为“雪沾衣”，乃是一种珍奇的灵植，枝叶花皆有大用，好好养着还可能生出灵智。 一颗冰纹丹药，名叫百转月生丹，水属和冰属修者都能用的丹药，在修炼时服用可以增强对所修之道的理解，悟性好的，原地突破也不奇怪。 还有一把冰霜色长剑，样式简单，没有什么华丽的纹路。但越歌选它是有原因的——武钺仙尊可能对色彩搭配苦，大多数灵器的颜色都惨不忍睹…… 只有这把剑，可能是用一整块冰霜色材料雕琢的，色泽通透，没有一丝杂色，只在剑柄处嵌了块很像白月光石的晶石。 仔细看时，会在剑身发现极浅的阵法痕迹，比起阵法更像简单的装饰，可比仙尊的其他作品美观多了。 虽然越歌没有提到自己所选宝物的数量限制，祝余对此也有所猜测。 修炼之途，缘可遇不可求，越歌能在选择宝物时想到自己……着实难得。 “这把灵剑需要滴血认主什么的吗？”越歌好奇地问。 祝余将灵气输入剑，道：“不必，刻下神识印记即可。”又思忖：“不过，以精血蕴养倒是不错。” 越歌看着祝余将神识印记烙印在灵剑，形成一个很不起眼的月白色菱形记号。 “此剑，就名为逐月吧。”祝余平淡道。与此同时，灵剑剑锋闪过一道寒光，仿佛在应和一般。 逐月，祝越…… 越歌眸的笑意也更真切几分。 祝余见多识广，底蕴丰厚，越歌便也取出自己那六件宝物，听她讲解。 祝余比搜索引擎还靠谱，一见到这些宝物，一个个玄幻风格的名称就脱口而出： “千丝金，吸收了罢，对你大有裨益。” “吞金骨，可用作冶炼己身之物，难得。” “坠星丹，过些时日可用。” “盘龙露，伤重可用。” “两件灵器亦都是合用的……” 祝余一口气说完，见越歌听得认真，肃容道：“你该多翻阅古籍，灵植妖兽、天材地宝、丹药灵器，都要有所了解才是。” 她沉吟片刻，一挥袖，面前就出现了一大摞书册，厚薄都有，少说也有上百册。 “闲暇之余，就看看这些吧。”祝余淡然自若，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越歌瞬间苦兮兮的表情。“更何况你还修炼器之道，正该充实自身，增厚底蕴。看过之后，若还想了解更多，自去藏书阁层寻找便是。” 越歌将书册都收好，苦笑：“知道了。” 所以说，不要以为在玄幻世界修炼就比必须背课记公式的生活好多少。 作为修者，你要记灵植妖兽的特征、习性、弱点，还要记丹药灵器的特点功效，甚至还有当世大能的名字、相貌和喜好。如果你还选修了炼药炼器阵法灵符，那你要记的就更多了——比同时学医、物理和化学还要艰难。 在学校里，记不住公式单词顶多被老师训，被家长唠叨，气急了打一顿就算了。 可在玄幻世界，记不住这些是可能要命的！谁也不知道，你多了解的一点事情，会不会在哪天就救了你的命。 越歌叹了口气。 还好她记忆力不错，没法像主角一样过目不忘，但看过两遍以后，还是能记牢的。 当然还是那句老话：勤能补拙咯。 祝余见她怔怔的，出言提醒：“认主吧。” 越歌收敛心神，在一件金属性灵器上刻下神识烙印。这是一套串在一起的莹白珠子，看外表，根本想像不到它有多凶残。 用它时，只需神念一动，珠子便会尽数飞出。一旦沾上皮肉，就有万千锋锐金丝沿着血管经脉肆意横行地破坏，以人体为壤，开出漂亮的金丝花儿来。 看起来小巧玲珑，无害至极，却有如此可怖段…… 越歌：我很喜欢呀:-d 身着蓝裙，温尔雅的柔婉姑娘，不披甲不负剑，就腕上缠了一串珠链——谁会想到这是个以攻击力强著称的金灵根修者呢？ 玄幻小说里有一个很常见的词是扮猪吃老虎，那扮小白兔坑老虎的操作也完全没问题吧诶嘿！ 第10章 余歌 锋锐冰锥刺入碧弧蛇的蛇躯，噗嗤一声，将部分有毒又不那么好吃的内脏挑出。 祝余在给越歌打下。 越歌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最开始，祝余神情冷漠地站在厨房里，给各种猎物开膛破肚、去骨剥皮的场景，还会让她感到有些别扭。 ……谁能想像小龙女杀鸡宰牛的样子？ 但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祝余用冰刀对付妖兽灵植的模样也好看得紧，切菜切肉的时候都显得仙气飘飘。 但是千万注意，不能让祝余参与到真正做菜的过程……否则厨房必炸。 果然是天灵修罗，不负阿修罗族料理杀的名号！ 不过现在，越歌已经能淡定使唤祝余打下了。 “碧弧蛇的头部、皮鳞、内脏和经脉血液皆有剧毒，还需你放一放血。”越歌笑眯眯地提醒。“然后还要切段哦。” 祝余又去了蛇头，剥了蛇皮，又将蛇血冻结后尽数抖落。但她就是不愿挑去经脉。 “碧弧羹就是因为蛇脉的毒素，才更有鲜酥滋味。”祝余垂着眼，固执道。“况且我等皆为修罗，即便是碧弧之毒也并无大碍。” 毒怕什么——吃的就是毒！这才是真正的老饕精神！ 身为阿修罗，心为普通人类的越歌：“……那随你的意吧。” 祝余心满意足地将切成段的淡粉色蛇肉装盘，递给掌勺的越歌，要灼水。 越歌叹了口气。 她在现代时，也见过拚死吃河豚的食客。如今再看祝余，失笑的同时，越发觉得她虽生性冷漠孤僻，但相熟之后，才会发现她着实率真可爱。 可爱——若是让学院的其他人知道她对祝余的评价，怕是要惊掉下巴。 罢了，反正解毒丹也在储物戒里，放心吃就是了。 半个时辰后。 石锅上，香气氤氲。 越歌将碧弧羹分别舀进两个玉碗，递了一碗给祝余，忍不住叹道：“来，您要的鲜酥碧弧羹，毒作调味的。” 祝余淡然接过，银眸闪闪发亮。 吃一勺碧弧羹，饮一口赤心酿，蛇羹的鲜美与浓烈的酒香相辅相成，给味蕾带来绝顶刺激，令人沉醉。 越歌自认在厨艺上颇有天赋，但还是头一次，她吃着自己做的菜肴，会有一种即将热泪盈眶的感觉。 哭辽，那些美食番美食的描述真的没问题啊！吃到满足落泪，甚至吃着吃着就看到飞天幻觉的情况完全有可能啊！ 越歌在现代也是个所谓的豪门千金，别的不说，衣食住行都无一不精。顶级美食她尝过不少，没有一样能带来如此感动…… 这一定是世界观的锅！玄幻世界，玄幻美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一时间，两个阿修罗妹子只顾着吃羹饮酒，将食不言贯彻到极致。 没一会儿，碧弧羹就被吃了个精光。 越歌难得完全放松下来，像只波斯猫似的，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她小口啜饮杯佳酿，一边回味无穷，琢磨着哪天到圣澜帝国最好的酒楼点一道碧弧羹尝尝——大酒楼里掌勺的大厨，可是浸淫厨道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越歌虽对自己的厨艺十分自信，却也不觉得自己能与之相比。 所以一定要去啊！ 她一个从来没做过蛇羹的，都能将碧弧蛇做出这种效果……那真正的极品美味会有怎样的滋味儿？ 桀桀桀。 祝余比她更早解决完自己的那份碧弧羹，此刻正轻晃着的水晶杯，看赤红酒液如撞碎了的红玛瑙一般在杯摇晃。 修者不易醉，她们喝了不少酒，看祝余的脸色，似乎没受到半点影响。而越歌自己，也不过是微醺而已。 所以说，玄幻小说那些酒后乱x的桥段，真实性值得怀疑啊。 越歌正不着边际地想东想西，就听到祝余那碎玉流泉般清冽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 “越歌。”顿了顿。“你很适合人族的生活。” 越歌就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了。 “是啊，人族的日子过得多惬意，美食随处可见……又有各种家居用具，舒适又方便。”越歌心念电转斟酌该如何回话，面上却是真诚微笑道。“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义无反顾地离族啊。” 祝余思忖：“是么。” 越歌只觉背后发凉，心脏仿佛缀了大石般沉沉地坠下去。 是她自己大意，阿修罗族本是生活在海的族群，虽然可以像两栖动物一样在陆地生活，离开住了十八年的海水也还是会感到不适。 最初，越歌也很注意这一点。祝余的院自有一池清涟活水，两个阿修罗妹子时不时就要泡在里头，起初她也装模作样地表现出不适模样，修罗的身体本能也让她看起来毫无破绽。 可最近，她的确松懈了。 她的一举一动，或许都表现出她对人族的生活十分熟悉。 祝余只是孤僻，不通人情世故，但她不傻。 说不定……她早有怀疑。 “能适应得这么快，我也没想到呢。”越歌笑得越发灿烂。 祝余若有所思：“我到人族地盘时，年方十五。对人族之事皆是懵懂。如今在人族生活五个春秋，也不见得比你更适应……” “也罢，我本就不爱与他人打交道，在人族诸事上，不如你也是应当。” 祝余微微仰头，将杯物一饮而尽。 “或许我与人族有缘吧。”越歌轻描淡写地说。 在这个不科学的世界，遇到什么事儿，两个词就足以解决疑惑了。 一个是命缘法，一个是命有劫。 一个对应好事，一个对应坏事——然后就没人会追问了。这招屡试不爽。 祝余果然没有多纠结。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举着酒杯看了一会儿，银眸微转，望进越歌琥珀色的眼里。 “我倒觉得，我们之间亦是很有缘分。”祝余平淡地说。“总觉得，你来之后，我的心境也澄明许多。” 如果是旁人这么说，越歌还会考虑考虑他是不是在隐晦地表达喜欢。可如果是祝余……先不提她们同为妹子，就看她的性格，就知道什么缘分什么心境都是修炼用语，是学术意义上的缘，和暧昧半点不沾边。 但即便如此，越歌也不得不承认，冰山美人儿亲口说与你有缘，清透银眸满满都是你的身影——这样的场面着实令人难以招架。 如果九方渣在这儿，怕不是要兴奋地找不着北吧，或许还要来个原地跳跃旋转周半…… “我们本就有缘啊”越歌特别真挚地笑，杏眼都弯成了弦月形。 祝余眸，似是也有了隐约的笑意。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随意地交谈，从修炼，聊到佳味珍肴，再聊到一些没什么心话题的大事小事。 虽然多数时候是越歌在说，但祝余今晚说的话，恐怕比以往一个月说的话还多。 没过多久，一小缸赤心酿便饮尽了。 “天色已晚。”祝余道。 “我亦知，各自回房吧。”越歌笑着接话，脸颊红润，双眸含了水似的。 祝余细细瞧了她一眼，取出一粒丹药：“清神丹，可清心明志，正好拿来解酒。” “好，多谢了。”越歌接过丹药，收在袖，没有立刻服下。 回房后，越歌简单洗去一身酒气，躺在床上。 她没有服下丹药，自个儿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偶然抬眼，瞥见腕上缠着的珠链，忽然想起……啊，还有这灵器，未曾取名呢。 她举起臂，昏黄的灯光下，润白珠链更显柔和。 “你叫……余歌。”越歌轻声呢喃。 半晌，摇头低笑。 怎么回事……橘里橘气的，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不过余歌确实好听，就叫这名儿吧。 窗外，一轮圆月挂着，皎洁明亮。 第11章 历练 洞明学院坐落在圣澜帝国最大的妖兽森林——暮霭之森外。 此刻，暮霭之森前的大片空地上，众多洞明学子正站在这里，望着深幽密林跃跃欲试。 “六百十五名入空境学子，速来我这里集合！”一名糟老头模板的老师声若洪钟道。“找到名单上自己的队友，速速站好！” 越歌看着自己的队伍名单，深深叹了口气。 没错，此时正是洞明学院组织的大型踏青——不，是妖兽森林历练活动。 本次活动呢，是洞明学子们以小队为单位，在老师和高年级学长学姐的护持下进入妖兽森林外围猎杀妖兽、采摘灵植的历练。 队伍并非是按年级划分，而是按境界划分。在灵渊大陆，人族修者的修炼可达到淬体、炼心、入空、空人、空玄、空天、登云、化仙、仙人、仙灵、仙王、仙尊十二境界。 其余八族也大致如此，只是称号各不相同，或者干脆不分境界只论强弱——比如阿修罗族，他们才不会分什么入不入空化不化仙的，只要知道自己变强了就行，别的一概不管。 洞明学院共有入空境学子六百十五名，其二十人为入空境巅峰，五十五人为入空境高阶，这十五名学子将作为十五支九人小队的队长，带领队员进行历练。 越歌正是入空境巅峰的修者。 而在越歌的队伍名单上…… 九方轩凌四个字赫然在目。 九方渣啊！ 这是什么运道啊？偏偏就是九方渣！ 一年前，越歌尚在入空境低阶，九方轩凌则是炼心境高阶。 如今的九方渣，境界只是入空境低阶，但他应该已经遇到了他的缘——那个藏在龙鳞吊坠里的老太太，开始在对方的指导下，成天泡药浴什么的好觉醒他的天族血脉。 哦，对了，龙鳞吊坠……说起这个，越歌就想起她哥当初二时期的黑历史。 那时候的越武还是个青葱少年，接触了网络学后二病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龙鳞吊坠，郑重其事地戴着，跑来找双胞胎妹妹。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他这么说，神情坚定无畏。“小歌！在这个绝情的世界，你就是我的逆鳞——那些残忍的大人想要伤害你，就要先踏过我的尸骨！” 彼时越歌正在练综合格斗里的某个招式，闻言，笑眯眯地说：“别说什么伤害不伤害、尸骨不尸骨的……要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知道吗？” 顿了顿，又笑眯眯地加上一句：“顺便，去掉‘小’字呗，叫哥。” 是的，当年的越歌，也是个二。 “……我才是你哥！” “谁知道呢？不是有种说法，双胞胎后出生的那个才是哥哥吗？” “可你不是女孩子吗？！” “哦，那叫姐。” “……” 回忆过去，往事历历在目，越歌的眸也显出些怀念的神色。 这时，看过分组结果的九方轩凌也看到了她，拉着一个花花公子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 “越……小姐。”九方渣表情复杂地说。 越歌笑意盈盈道：“啊啦，这不是九方学长吗？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九方轩凌一见这笑容，便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在过去的一年里，越歌心情不佳之时，就会将九方渣叫到演武场上，好好切磋切磋。 越歌的开场白，就是笑盈盈的：我喜欢阿祝，你也喜欢阿祝，如此看来我们很有缘分，所以……来切磋吧！不必感谢我哟这是我应该做的！ 九方渣：…… 大概是因为从未见过如此白莲之人吧，九方渣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就被越歌揍了一顿又一顿。 不，不是揍。玄幻小说里漂亮姑娘揍主角能叫揍吗？这叫切磋，叫指导！ 更别说每次切磋结束后，越歌都会一本正经地讲一些实战要点了。 当然，这些要点用处不大，大概就和学霸口的学习经验差不多吧——多背单词、多刷题、课上认真听讲课后及时复习什么的。 九方轩凌对此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此刻再看越歌，都有种肚子还在隐隐作痛的错觉。 “这位是……？”越歌看向花花公子。 “哦，这是我的室友，萧君夜。”九方轩凌干笑着说。 “原来是萧学长，我是越歌，请多指教。” 这位萧君夜同学，正是主角小弟之一。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九方轩凌的寝室成分了…… 凭什么资质普通(最初的九方渣可以进入洞明学院呢？很简单，他家族有钱啊，他爹也宠他啊——毕竟他的天族娘生了他就被抢回天上了嘛，老父亲一腔情思尽付与唯一的儿子，当然愿意花费重金将儿子送进最好的学院了。 而与九方轩凌住同一寝室的，都是家族重金送进洞明的纨绔子弟。 不过嘛，能当主角小弟的自然不会是真纨绔。他们各自都有废柴的理由。什么幼时被父亲的小妾下毒废了啊，什么灵根与灵根属性相冲没法修炼啊，什么天生体弱活不过二十五啦……当然，在开挂后的主角面前，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了。 而这几个前纨绔，就成了九方渣最忠实的小弟，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君夜，就是那个被老爹的小妾下毒的倒霉纨绔。 “这句学长可不敢当，队长直呼我名便可。”萧君夜啪地一声合上折扇，桃花眼轻佻地眨了眨。 乍一看，就是个标准的风流浪子。 队伍里其他六名学子也陆续找了过来。在人齐之后，就可以进入暮霭之森了。 去年魁首的名头，加上入空境巅峰的实力，这让越歌在队伍极有威信。 “这次历练，能分到一队，就证明我们有缘。”越歌一边将每一个队员的脸与姓名对号入座，一边微笑着说。“大家既然认我做这个队长，我就要行使队长的职责——所以，在暮霭之森，如果你们将我说的话当做耳旁风，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没有人表达异议，也没有人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越歌还有点小失望……打脸什么的，果然是主角才有的剧情吗？ 果不其然，进入暮霭之森没多久，就有两个和越歌同届的学子表达了对九方轩凌的不屑。 “哼，为什么我们队会有两个万金子啊！” “就是，真倒霉，肯定拿不到好成绩了……” “也不一定，毕竟越歌魁首在我们队。” 万金子，就是学子们对那些世家大族付重金塞进来的纨绔的称呼。 越歌瞥见九方渣握紧的拳头，明白了。 哦，主角即将打脸。 越歌有些同情地看了眼那两个同届生，好像都是木灵班的吧。 说起来，其一个有点眼熟啊。嗯，名字也熟…… “陆仁炳？” “啊？队长你叫我啊！有什么事吗？” “你认识陆仁鼎吗？” “队长你知道我堂弟——对了，他确实说过，精英学子选拔赛上他和队长打过一架诶！” 果然。 “……祝你好运。” “队长？？？” 队长你别用这么沉痛的语气说话啊！你这样我很慌诶！！！ 第12章 灵桃 妖兽森林，一般都危四伏。 在林行走，千万要小心为上。 当然，这群学子不过是入空境，所以只在最外围的一块地方活动。这里尚且称不上危险……更何况还有带队老师在暗地里护持，一般情况下，不足以危及生命。 不过也没有人敢保证这样的历练绝对不会让人丧命。 但，修者的修行路上，遇从来都是与危险并存的。 如果连一个小小的学院历练都瞻前顾后，忧心忡忡……那还是趁早别修炼了。 一行九人，小心翼翼地在林行走。 越歌有点分心，祝余也参与了这次历练，不过她是负责整体安全的……大概不会在入空境学子面前出现吧。 忽然，九方轩凌停下了脚步。 “那棵树下的紫花，是灵植紫云株！”他示意队友们看过去。“单子上有的，可以换历练点。” 学院列出了一张单子，只要猎杀了单子上有的妖兽，或是采到上面有的灵植，都会获得相应的历练点。 历练结束时，获得历练点最多的队伍，就是最后的优胜者。 背生物知识点……不，背妖兽灵植名录的作用在这时就显现出来了！ 不过，越歌到底才刚开始记忆，了解不多——这种时候，拥有吊坠里老太太外挂的九方渣，自然成了队伍的识物担当，连陆仁炳两人都没那么明显地针对他了。 紫云株的名字一出，一个选修炼药的妹子就回想起来：“想要摘取紫云株，就必须戴上冰绸套，抓住它的根部连根拔起，再装进玉盒。” “那你快去呀！”陆仁炳性急，忙催促道。 “可是……可是这棵紫云株已经成熟了，旁边一定会有食云蚁守着的！”木系的炼药妹子欲哭无泪。 食云蚁……也是单子上有的妖兽，只是——这蚂蚁不知道为什么是个属金的，攻击力贼强，更别说金能克木，炼药妹子自认不能敌，遂退却。 六双眼睛同时转向越歌，满怀希望地闪着光。 越歌：“……那便由我出，对付这食云蚁吧。” 好呗，打蚂蚁，打就打咯。 “等等！” 九方轩凌从队伍里跃出，自告奋勇。“火能克金，我为火灵根，正好能克那食云蚁，由我来吧！” 越歌沉吟片刻，微笑：“好，九方学长请。” 六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队员：∑( ° °||| 别啊队长！让这个万金子老老实实地当灵物辨识器不好吗？！ 万一他被这食云蚁卡嚓一口，再咯吱一脚，弄得重伤没法继续历练，那可如何是好？ 越歌温婉一笑道：“我相信九方学长有这样的本事。” 当然得信了。 小说里，所有担任九方渣队长的人——除了九方渣和他的后宫——全部都是眼高于顶的炮灰，要领便当的。 他们被九方渣记恨的理由之一就是：什么？你竟然不让我参与猎杀——是不是看不起我？！好！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 炮灰队长遂卒。 越歌倒不是怕这个，但既然九方渣都主动送上来当劳力了，那不用白不用啊。 更何况，如果她没记错……这段剧情，会有个妹子出场的。 九方轩凌双燃起两团火焰，向紫云株走去。 一步又一步，他走到了树冠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只两人高的白色大蚂蚁从树冠跳下，尖锐的口器直直对着九方轩凌的天灵盖—— 六个单纯的队员们惊呼连连。 摇着折扇的萧君夜亦神色凝重。 越歌淡定地看着，还要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兴致勃勃的吃瓜表情。 果然，九方渣不慌不忙地躲过锋利口器，另一的火焰便向食云蚁胸腹间的结节攻去——那里是它的弱点。 当然，若是这么容易便被他得，食云蚁也不会有那赫赫凶名了。它飞快地护住结节，用刺爪挡住火焰，尖啸一声，又以尾部螯针向九方轩凌刺去…… 双方一来一往，九方渣口不断发出“嘿”、“哈”的低吼，食云蚁则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啸叫。 越歌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在观看现场奥特曼打小怪兽。 渐渐的，九方轩凌占了上风。 “这个万金子……还挺厉害的啊……” “这只食云蚁恐怕相当于入空境高阶！” “换做是我，怕是会被食云蚁这一招重创……他竟扛住了。” 六个队员议论纷纷，对九方轩凌的实力心悦诚服。 越歌瞥了他们一眼，笑容逐渐加深……这几个人估计不会被炮灰了，可喜可贺。 那边，九方轩凌与大蚂蚁的战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只见九方轩凌那燃烧着烈焰的拳头直直轰向食云蚁胸腹间的结节，已经失去数条刺爪的食云蚁无力抵挡，只能艰难地躲避，却也是不成…… 眼看着食云蚁就要丧命于九方轩凌拳下，众人欢欣鼓舞之时，却见一道浅紫色光芒自身后打出，将拳头挡下。 越歌笑了笑。 果然如此。 “谁！”九方渣警惕地转身。 “你做什么欺负它！”一声娇叱传来，就见他身后的林跳出一位少女。 越歌一抬眼，就看到少女肩上的一团粉色毛绒绒，顿时确定——是那位灵族圣女没错了。 灵族圣女灵桃，身量娇小，俏美动人，喜穿浅紫色的小裙子，肩头总是趴着一只毛绒绒的灵鼠。 她原本是待在灵族族地的，意外启动了族内某个传送阵法，这才稀里糊涂出现在人族帝国境内的暮霭之森。 灵桃轻盈地越过九方轩凌，一眨眼就出现在食云蚁身旁，蹲下来查看它的伤势，同时嘴里还发出奇怪的音节。 食云蚁虚弱地昂头，发出卡卡怪声。 灵桃越听越生气，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九方轩凌。 “你——你们怎么能这样呀！”小姑娘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太欺负灵兽了！姐姐说得对，你们人族都是大坏蛋！”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九方！快过来——她是异族！”萧君夜最先反应过来，焦急喊道。 在人族看来，其余八族都能用异族来称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族从来都为人族所忌惮。 “……为什么要跑？”九方轩凌不以为意。“还有你这姑娘，怎么上来就骂人？” 后面半句是对灵桃说的。 灵桃睁大了眼睛，谴责道：“你竟然还好意思问我！它都告诉我了，人家好端端在自己发现的食物旁守着，眼看就能吃到新鲜果实，你却来抢了。你来抢，它自然要反抗，你又对它痛下杀——要不是我来，你就把它分作两段了！怎么不是欺负它？” 众人：“……” 这话……听起来也没错。 可这是食云蚁啊，是妖兽！杀妖兽怎么了？ 越歌：“……噗。” 没错，这可是个名场面，灵桃与九方渣的初相见。 这一场景，奠定了灵桃在第一圣母的地位，不可撼动。 其实真要说起来，灵桃也没错。 灵族天赋乃是能与世间生灵沟通，而灵桃作为圣女，自幼与一众同族和各类妖兽灵植相伴成长，心性单纯。 在她眼，妖兽都是她的朋友。如今，她竟然看到了这么坏的人族，抢劫也就算了，还要杀妖兽，简直令人发指！ ……自然要出来阻止这个讨厌的人族了。 当然，她也没能讨厌多久。 也不知道作者是怎么想的，这样一个善良的妹子，怎么能看得上杀了无数妖兽的九方渣？后期甚至还帮着九方渣杀戮……搞不懂。 “话不能这么说，小姑娘。弱肉强食，今天就算不是我，而是另一只食云蚁来了，也会这么做的。”九方轩凌说得头头是道。 灵桃针锋相对：“行啊，弱肉强食，照你这么说，我比你强，你敢当着我的面杀它吗？” 九方轩凌语塞。 他无法探查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姑娘的境界，却又能感受到她浩瀚深厚的灵力。 他确实打不过她…… 九方轩凌蔫了。 食云蚁在灵桃身后，耀武扬威地摆着触角。 越歌清了清嗓子：“这位姑娘，可听我一言？” 灵桃一顿，转头看向她，眨眨眼。 “说吧，我听着。” 语气出乎意外地好。 “是它先下杀的呀。”越歌脸上写满无辜。“我们这边的人，甚至连都没有碰到它的紫云株——可结果呢，这食云蚁直接就下了杀，若不是九方学长反应快，现在就已经被它分作五六八段了！连内脏都会被剖出来呢……皮开肉绽，骨头翻出来，血还溅满地的那种！” 越歌表情十分到位，痛心又茫然：“我们做错了什么？一眼瞥见它隐藏在树冠的美丽身形，想要打个招呼而已……这也是我们错了吗？” 九方渣：“……” 关于我的死亡过程你可以不用说的那么详细啊！ 再说了，这么解释有什么用，这姑娘明显就是站在食云蚁那边的…… 灵桃闻言，蹙眉，低头看向食云蚁，又叽叽咕咕地说了什么。 食云蚁不明就里，卡卡哒哒回了话。 下一刻，灵桃就干脆利落地起身，让开了。 “好了，你们的恩怨，自去解决吧。”灵桃叹道。“唉，你这只食云蚁，也是不厚道。既然是你先起了坏心，那被人反杀亦是理所应当。我不管你了。” 食云蚁：？！！！ 越歌微笑。 灵桃天真没错，但她的天真也带着自然界特有的残忍。 在之前的灵桃看来，错的就是九方渣这边，那她自然要护着食云蚁。 可现在看来，先动的是食云蚁……一个弱者向强者挑衅，本就是它的错。 那为什么要管？ 灵桃只站在正义的一方呀 第13章 同行 暮霭之森，外围丛林。 灵桃随意哼着悠扬动听的调子，蹦蹦跳跳地跟在越歌身边，还一直揪着人家的袖口，小孩儿一样。 灵族和人族，从外表来看几乎没有区别。只是灵族的肌肤更加苍白，身体更加细瘦轻盈，自然走路的时候都仿佛是在跳舞，赏心悦目。 “那边，有你们要的哟，棱镜草和纹心华。”灵桃忽然停下来，抬起，指向左边。 于是一行人左转，表情跟梦游似的，看着灵桃轻快地跃过去，摸摸守在灵植旁的小型妖兽，便小心地采了灵植。 妖兽不仅不阻拦，还慇勤地摇着尾巴。 又两株灵植到。 众人：哇、哇哦。 灵桃现在和他们一同行动，兼任灵植探测、采摘、处理工作。 ……然后这支九人小队就体验到了被大佬罩着的幸福感。 作为灵族圣女，灵桃拥有对自然灵物的绝对感知力。在越歌的忽悠下，她欣然同意为小队寻找单子上的灵植，一找一个准儿。 虽然不能当着这位大佬的面主动杀灭妖兽，但主动攻击他们的妖兽是可以杀的，灵桃不仅不会制止，还摇头晃脑地教育袭击他们的妖兽要懂礼貌、做个乖孩子。 这样对着妖兽尸体“教育”的场面，着实有些讽刺。一群涉世未深、还没见过百人千面的少年少女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白这个异族到底喜不喜欢妖兽了。 其实，本质也不过是强者为尊罢。 如此一来，他们小队的历练点倒是飞速上涨，看这速度，说不得就是入空境学子的第一名了。 众人纷纷将敬佩的目光投向越歌。 这位魁首，也太会忽悠了吧！而且这可是异族——修为至少也在空天境的强大异族！竟然来帮他们赚历练点！ 越歌微笑，深藏功与名。 ——————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之前。 其实，在九方渣解决了食云蚁后，这位灵族圣女就准备离开了。 她肩膀上的粉团子发出不满的吱吱声，灵桃安抚地顺毛。 “小吱别急，我已经发出信号了，族人们很快就会找来……”灵桃停顿一下，没什么底气地说：“大概吧。” 灵鼠小吱：“吱吱吱！” “等等，”越歌叫住她，笑容真挚：“这位灵族姑娘，你要往何处去？” 灵桃对越歌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她认真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族人什么时候才会找来……” “那，不如与我们同行吧。”越歌微笑着邀请。 队员们皆是惊异，冲着越歌使眼色：别啊！若是这异族跟着他们，他们还怎么猎杀妖兽换历练点？ 灵桃想了想，好奇地问：“我知道你们人族不住在林子里，你们喜欢住在平坦原野，用土石造房子……所以，你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呀？” 越歌叹道：“唉，姑娘有所不知，我等来此，是为采摘灵植，与人救命的。” 光明正大的忽悠，但也没人能说她错，毕竟这单子上的灵植收集到之后，都是要给人用的……其当然有救命丹药所必需的药材。 灵桃吃了一惊：“啊呀，那你们找到了吗？” 越歌遗憾地再叹一声：“尚未集齐。”随就将写了灵植名称的单子递给灵桃。 灵桃一目十行地看过，欣然道：“这些灵植，我都能找到，如此……我便来帮上一帮。”顿了顿，又赞道：“看来人族也不全是大坏蛋嘛，姐姐，我很喜欢你哟” 越歌：“……谢谢。” 姐姐？ 您是认真的吗？您作为几十来岁的空天境灵族圣女，叫我一个十九岁的阿修罗女“姐姐”？！ 虽然按照灵族的寿命来算，几十岁的年龄也就相当于人族的豆蔻少女……但这也改变不了你就是几十岁的事实啊！ 越歌缓了缓，继续微笑：“既如此，我们走吧。” —————— 灵桃作为可爱萝莉型的妹子，一直很受《九方大帝》的读者们欢迎。 小巧玲珑的漂亮妹子，明明实力强大，却总是表现得小鸟依人，只要和九方渣一起走，就会牵着他的袖子，像只欢快的小兔叽一样蹦蹦跳跳。 有一位读者如此评论： “灵桃一生吹！天哪，你们脑补一下——作为实力强大的漂亮姑娘，地位崇高的灵族圣女，这个可爱又善良的姑娘就那么抓着你的袖口跟你走，还用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目光看着你——心不心动？是不是超级心动的？！” 是啊，抓着九方渣的袖子，令人心动的小可爱……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越歌回头，看着揪着自己袖口的灵桃…… 心好累，半点不想动。 “怎么了嘛？”灵桃注意到她的视线，甜甜一笑。 “不，没什么。”越歌干笑。 ＃圣女您老人家不是该去拉九方渣的袖子吗＃ ＃不过不跟他也好啊反正他就是个渣＃ ＃等等拽袖子的力气小一点啊喂＃ 灵桃又是一个旋转跳跃。 越歌沉默地，隐忍地理了理衣裳。 这姑娘怎么那么爱蹦跶啊！ —————— 在暮霭之森，常年弥漫着深重的雾霭，又有参天巨木，遮天蔽日。林行走的人们，通常只能通过光线的强弱来辨别白昼与夜晚。 光线逐渐转暗，鸟雀鸣声停歇的同时，昼伏夜出的妖兽开始发出零星的吼叫。 暮霭之森已然迎来了暮色。 “天色已晚，我们寻个地方过夜吧。”越歌一边温言道，一边观察地形，很快就寻到了一处适合生火露宿的地方。 夜晚出没的妖兽大多厌火。九方轩凌点燃木柴堆，一行人便围着火堆坐下来，各自取出干粮嚼吃。 越歌咬了口又干又硬的面饼，不自觉地蹙眉。再想想储物戒还有半截碧弧蛇，更加难熬。 好想烤蛇肉吃啊…… “不如我来烤肉吧。”九方轩凌提议。“我的艺还是不错的。” 灵桃本来正坐在越歌身旁，和肩上小鼠一同安安静静地吃灵果。听得此言，顿时怒道：“你要去杀妖兽？！” 九方轩凌遂不慌不忙道：“我用的是储物空间的兽肉，姑娘你可不知道，当时那妖禽直朝我俯冲而下，就要杀我，到底还是我技高一筹将它制服，否则我便成了它的腹食……” “如今，它进了我的肚子，也是全了我与它的一段因果，你说是也不是？” 灵桃歪头：“……是？” 越歌默默地用面饼挡住脸：“……” 这九方渣，学得还真快！ 烤肉架子在火堆上方搭起来了，足有马匹那么大的妖禽尸体横陈于地面上，被一块块地割了肉，架在火上烤。 “好香……”炼药妹子喃喃道。 九方轩凌是有一烤肉的艺，当然，读者们谁都知道这个设定是为撩妹——尤其是阿修罗族的祝余——而服务的。 不过作者还是相当严谨地给出了官方解释——盖因九方轩凌幼时最爱吃家厨娘做的烤鸡，便跟着厨娘学了这一烤肉功夫。 注：仅限烤肉。 香味越来越浓郁，烤肉表皮开始变得金黄，滋滋地冒出油珠儿。 “都不用与我客气，”负责烤肉的九方轩凌笑道，上翻转的动作不停。“我的艺，包你们满意！” 越歌：“……” 提前表示不满意，靴靴。 越歌腹诽之时，一旁的陆仁炳忽然哆嗦一下，奇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尾音不确定地上扬，谁都知道修者寒暑不侵，更何况此时正是盛夏？ 越歌一怔，当即转头，难不成……？ 衣袂雪白，银眸清冷。 祝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林，看似迤逦缓行，身法却是极快，眨眼间便站在了越歌身畔。 “越歌。”她轻声说，声音淡漠。 祝余眸从来都似一片雪原，冰冷又荒寂。正因如此，当她真正将一个人看在眼时，就显得无比专注，好像普天之下能让她在意的只有越歌一人。 “我记得，带队的学长学姐……好像不能随意出现在历练学子面前？”越歌故作惊讶，难掩笑意。“阿祝竟来了，莫不是有什么消息要告知我等？” 祝余一顿，无奈地唤一声：“越歌——” 越歌笑着点了点嘴唇，表示我明白，不开玩笑了。 “祝、祝学姐！”专心烤肉的九方轩凌紧张地叫道。“好久不见……” 祝余礼貌地颔首。 九方轩凌举起刚烤好的肉块，期期艾艾地说：“我我我……我烤好的震岩鹰，祝学姐你要不要尝一下？” “不必，多谢好意。”祝余冷淡地说。 “哦……”九方轩凌失望垂头。 然而下一秒，祝余就转向越歌，语气随意道：“我记得……碧弧蛇尚有数尺未曾入腹，此时正可拿来烤了吃，且取出来吧。” 越歌微笑：“好的，阿祝可是要配赤心酿？” “酒便不必了，毕竟是历练期间。”祝余沉吟。“待回去后，你我共饮。” “那是自然。”越歌笑得越发真挚而……甜蜜。 九方渣：“……”忽然扎心。 队员们：“……”忽然不知所措。 灵桃：“你们要吃小碧的同族？？？” 灵桃很生气，她有一个好朋友，正是碧弧蛇王，这两个人族竟商量着要吃好朋友的族属，这让她如何能忍！ 但祝余的眸光扫过，一片冰凉。 灵桃立刻发觉，这个人族的境界和自己不相上下。 同为空天境，在妖兽森林，灵桃固然可以召唤妖兽帮助自己作战，但若是闹大了，引来更多人族，作为灵族圣女的她定然讨不了好。 反正……反正那碧弧蛇只剩一截了，就算她出，也没法让它活过来呀。 于是，灵桃看着越歌取出碧弧蛇。 再看着祝余将蛇肉处理好。 再看着蛇片在火堆上翻烤。 “……” 太、太香了吧！ 灵桃震惊，眼看着祝余接过第一份烤肉片，那色泽漂亮的肉片散发着浓郁香气，仿佛在诱惑着她…… 越歌瞧了她一眼，善解人意地递给灵桃一串烤肉。 灵桃迟疑了片刻，还是将烤肉送入口。 一双美眸缓缓睁大。 …… 真、真香…… 小碧的同族原来这么好吃吗？！ 第14章 要强 半个时辰后。 灵桃眼巴巴盯着祝余面前的一大堆烤肉签子，又委屈巴巴地看了眼自己两根签子，最后可怜巴巴地转向越歌，泫然欲泣。 “……真的、真的没有了吗？” “碧弧蛇就那么一截儿，都烤着吃了。”越歌摊，笑容无辜又真诚。 灵桃鼓着脸颊。 她本来还挺喜欢那个叫祝余的白衣人族，无甚缘由，来自本能的好感。 她自然不知，祝余作为天生灵物孕育出的天灵修罗，体内那浓郁的自然灵气，较之灵族也不遑多让…… 灵桃亲近灵物，对她有好感也是应当。 可是现在，灵桃咬牙切齿地宣布——她不喜欢那个人族了！ 坏蛋人族！ 那么长一截小碧同族，做成百来串烤肉，转眼间就被祝余拢去，和越歌分着吃尽了！ 只给灵桃留了两串……还是比较小的两串。 这祝余，明明不是妖兽啊，怎的比最护食的滕罗犬还要护食…… 祝余完全不在意灵桃怨念的目光，她用一方丝帕拭了拭唇角，淡然道：“烤碧弧亦是别有一番风味，待我再猎得一条，可以试试其他做法。” 越歌笑眯眯地应是，心盘算着干煸碧弧、红烧碧弧、爆炒碧弧、汤炖碧弧…… 灵桃撇过脸，气鼓鼓地，葱白指尖对准小鼠软乎乎的肚子就是一阵乱戳。 小鼠懒洋洋地配合，戳一下叫一声：“吱，吱，吱吱吱——” 忽的一阵香气扑鼻，灵桃下意识地转眼看去，就见越歌将一签肉串递了过来。 “虽说碧弧蛇没有了，我这儿倒有其他妖兽肉，不比碧弧味美鲜香，填肚子还是可以的。” 越歌从容浅笑，看在灵桃眼，她这持烤肉串微笑的样子，简直就像是镀了一层生灵圣光，无比温暖动人。 “呜哇——”灵桃当即扑上前，一抓住肉签子，另一勾住越歌的脖颈，给了她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越歌，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族！” 忽然就被紧紧抱住的越歌：“……” 等等我只是递了串肉没做别的吧？ ＃话说妹子你才见过几个人族＃ ＃对哦真别说我还不是人来着＃ 祝余蹙眉，上前提起灵桃的后领，将她拎开。 “灵族，莫将油污沾上越歌的法袍。”祝余冷冰冰道。“既有神智，便该知礼——” 灵桃不以为然，使了巧劲儿挣脱出来，就冲祝余做鬼脸：“略略略” ……果然是个孩子啊。 越歌摇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祝余没待多久，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片刻的沉寂后，祝余在时安静如鸡的队员们炸开了锅。 “祝学姐竟会来此——还没有通知任何消息？” “是专程来吃烤肉的吗？” “祝、祝学姐竟然会吃烤肉……我还以为她只会食灵丹饮灵露……” 下一刻，数道充满求知欲（八卦心）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射向越歌。 “如此看来……队长与祝学姐，私交甚笃？” 越歌：“……” 越歌瞥了眼九方渣，羞涩：“哎呀，你们真是……这种事，怎么好对外说呢？” 众人心照不宣：“哦” 唯有萧君夜优哉游哉地摇着折扇，装模作样地急声道：“九方，九方你振作啊！莫要想不开啊——” 九方轩凌：“……闭嘴。” 又有灵桃咽下口烤肉，懵懂道：“你们在说什么？” 越歌慈爱一笑，抚其头：“小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些，乖啊。” 按灵族的年纪算，这姑娘还是未成年呢，可别让大人荼毒了去。 灵桃：“……？” 更好奇了…… —————— 天后。 越歌带领小队，在引路灵符的指引下走出暮霭之森。 本次春游——不，历练活动圆满结束，越歌小队积分第一，可获得丰厚的奖励。 然而，队员们并无欣喜神色，皆是神情凝重。尤其是萧君夜，独自一人，目光悲切。 历练的最后一天，有灵族人寻来，将他们的圣女迎走了……在离开前，灵桃依依不舍地赠越歌一枚玉佩作为信物。 “你一定要来灵族找我啊！我有好多朋友，都想介绍给你呢！”灵桃这么说。 “好啊，一言为定。”越歌微笑道。 灵植探测器没有了。 不过，在这之前，灵桃几乎将单子上的灵植寻了个遍，因此越歌小队的积分已经高居榜首，无人能超越。 他们也遇到了想要抢夺积分的小队，其不乏眼高于顶之人。 比如一个在历练突破到空人境的修者，自认比其他人都高出一个大境界，无人能敌——然后他就被主角教做人了。 越阶作战，可是主角的强项啊！ 越歌粗略估算，自己倒也能对付得了那空人境，只是少不得要动用余歌——这看似无害的珠链，一动用便是杀人段。 那可就麻烦极了，不说学院方面的责难，越歌自己也还没做好下杀的准备。 又一次遭遇战后，九方轩凌爆发小宇宙导致发狂暴走，奔入密林失踪。 直到历练结束，他都没有回来，带队老师也没能在林找到他。 所有人都认为，九方轩凌已经凶多吉少……小队成员均是愁云惨淡。 当然，越歌不这么觉得。 主角嘛，玩失踪只有一个原因——遇见缘了呀。 在《九方大帝》剧情，九方渣少说也失踪了五六次，要么误入秘境，要么被神秘高带入秘境。 每一次归来，都会变强一分。 九方渣这次失踪，再回来的时候，估计就已经晋升为空人境了吧。 但是……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让九方渣超越自己！ 越歌暗下决心—— 修炼修炼，努力修炼！ 找缘找缘，搜刮资源！ 一切为了强大—— 这就是修者的世界。 第15章 禁地 说起缘……谁都知道，缘对于天之骄子和平庸之辈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多少天才泯然众人只因难遇缘，又有多少凡人一步登天只因运道惊人？ 可缘，又哪里是能简简单单就寻到的呢…… 越歌叹了口气，在心盘算。 许是福至心灵，忽有一段剧情从记忆浮现，其遇，正是她提升所需，祝余亦可因此进益。 越歌沉吟不语，将目光投向洞明学院的心禁地。 —————— 说是要“抢走”，但其实每个洞明学子都知晓那缘在何处，何时现，只是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启。 那缘法，就如同一只硕大的甜美灵果，挂在枝头，看似近在咫尺，却无人能采撷。 众人皆知它好，却不知千万年间有多少天资纵横的学子对这缘苦求不得，为此生了心魔，境界再难突破，一生碌碌无为。 在小说里，九方渣是不小心跌入一处前朝皇室的密道，在一个布满关的房间得到那缘的开启之法，这才返回学院寻找这缘。 越歌记得这开启之法，纯粹是因为它就是全最大的笑点，作者设置这个情节似乎就是为了恶搞—— 在禁地开放之日，要有一对婚约者立于禁地正的巨木之下，花前月下、互诉衷肠…… 然后，开始打架。 不是妖精打架，而是真刀真枪的战斗。 ……没错这就是缘的开启之法。 如此一来，禁地一位大佬的魂灵才会产生兴，将这对大打出的鸳鸯摄入禁地的禁地，缘所在之处。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这位大佬生前最喜欢的，就是帮别家夫妻理是非。 仙逝后的魂灵依然如故。 不过事实证明，他没有断家务事的天赋，被他劝过的夫妻，没有大难临头也各自飞了。 那么笑点在何处呢？ 咳，九方渣得知缘开启之法时，已是登云境的强者。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与五个妹子订立了婚约……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九方渣先和明媒正娶的月仪公主假模假样地打了一架，然而爱管闲事的大佬魂灵没有反应。 又假戏真做地打了一架，大佬魂灵还是没反应。 月仪公主理所应当地以为，是那前朝皇室是在胡说八道，想骗后来人生出心魔。 但九方渣知道自己和多少妹子订过婚啊！ 他心虚地辗转反侧了一晚，第二天就将千乘舞、灵桃、鬼族鬼女和兽族小公举这另外四个订立过婚约的妹子都召来了。 忽然得知自己被戴了四顶绿帽的月仪公主：“……” 缘当前，月仪公主先忍了，和其他四个妹子同仇敌忾，将九方渣揍得鼻青脸肿、几近重伤。 然后大佬魂灵就迫不及待地将他们一众人都摄了去。 在幸灾乐祸地细数了一遍九方渣的缺点后，大佬魂灵心满意足、例行公事似的告诫他们要和睦相处，什么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忍得一日是一日…… 难怪那些被他劝和过的夫妻都要各自飞啊！ 这种话明明越听越气好吗！ 也真亏妹子们不离不弃，全是剧情和所谓“爱”的力量，否则谁能忍。 哦，月仪公主就没忍。 这事儿之后，她就回皇室雷厉风行掌了大权，和九方渣势力对着干，打算实行折他的翅膀再把他关起来的计划了。 这一大型翻车现场，大概占了五个章节的内容。评论区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夹杂修罗场、火葬场等词，欢乐十足。 那是很久之后的剧情了。 此时，九方渣还只在入空境，一个妹子都没有。 而最近一次禁地开放日，就是下个月。 嗯…… 越歌琢磨着，她和祝余那“阿修罗守护神明见证的婚约”——大抵也是作数的吧？ —————— 洞明禁地五年一解禁，据说其有一个天大的缘，引得众多修者趋之若鹜。 然而缘难求，千年来，也从未有人寻到……即便如此，在开放日赶来的修者还是络绎不绝。 每个人都想试一试——说不定，有这份缘的就是自己呢？ 禁地之外，刻印着繁复符阵的沉金大门之前，白衣女子同蓝裙少女并肩而立。 附近自有众多修者挤挤挨挨，却无人敢站在离她们近些。 “修行一事，本就是与天争命，你想借此地寻得缘，实属应当。”祝余告诫道。“但不可期望过高，因此生了心魔。” 越歌暗道：我保证能寻到这缘！ 嘴上倒是笑意盎然，老老实实地应：“我明白，阿祝且放心。” 开放日的洞明禁地其实并不危险，之所以会成为禁地，是因为它在大部分时间都如同迷宫一般，有进无出。 而在开放日，这禁地倒是比暮霭之森外围还像春游胜地，里面一排排一列列皆是各色花树，美不胜收。 五年前，祝余还是学院新生时，便来过此处，未曾寻到缘，也就没再挂念。 此次又来，不过是陪着越歌罢了。 “辰时到，解禁——” 一位大能飘然上前，瞬息之间便翻了数百道符印，将阵法解开。 禁地之门大开。 当即有人讶异低语： “竟是如此盛景……？” “小心，说不定其暗藏杀！” “莫大意、莫大意……” 只见门内一片春光，字面意义上的春光——入目皆是明媚花树，落花缤纷，仿佛世外桃源。 越歌：“……” 一想到要在如此盛世美景和祝余大打出，越歌就陡然生出某种罪恶感。 那位大佬魂灵！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呐！！！ 第16章 表演 大门既开，便有众多修者蜂拥而入，一进门，就如同踏进了传送门般消失无踪，而门后美景依旧静好。 “禁地占地极广，修者进门后会被随传送到禁地某处。”祝余快速道。“且抓住我的。” 越歌依言。 进门的瞬间，只见一片炫目白光，越歌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就已经身处花林之间了。 第一反应是，好美，好香。 第二反应——香、香过头了…… 清香甜香浓香淡香馨香暗香幽香……成千上万种花香浮动在这片天地间，半点退避不得。 修者五感本就敏锐，越歌被熏得猝不及防，险些头晕脑胀一头栽倒。 祝余扶住她，无奈道：“之前教你的化感术呢？” 越歌此时只觉得呼吸都是罪过，立时挣扎着念出法诀。 一息之内，花香便淡了，越歌调息片刻，还心有余悸：“……这也太熏人了！” 祝余平静道：“化感术在此处还算实用，但若在某些险地，则不可乱用，你当仔细分辨。” 在一些处处皆凶险的灵境，气味可能就是救命的线索。在那种地方，就算再怎么恶臭难忍，也要保持清明，分辨每一丝气味儿传递的信息，如此方有幸存的会。 越歌苦笑：“你提点的是。” 想要开启缘所在地，要先前往禁地心……那地方很好找，抬头一望，就能看到远处的参天花木。 那株高约百丈、花冠覆盖面积十顷有余的花树，正是禁地的心。 两人并肩走在林间小道上，这时节，多数灵木的花朵都开得正盛，各色花瓣轻盈地飘落，恍若仙境。 不过，还是有些灵木的生长周期与众不同，几步远的一株灵木上，就挂满了莹白的果子。 祝余脚步一顿，两道冰锥疾射而出，将两枚灵果的梗子齐齐削断。又一抬，灵果就被稳稳接住了。 “这种灵果滋味甜美，百吃不厌。”祝余介绍道，递给越歌一个。 越歌尝了尝，味道有点像李子……不过更加脆甜。 祝余又一抬，将数百个果子削落，尽数收进储物戒去了。 越歌：“……” 怕不是要攒着吃哦。 片刻后。 越歌开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削另一棵树上的果子，也都囤进储物戒里。 她不是吃货，真的不是，之所以会囤灵果，都是因为阿修罗的吃货体质影响！ —————— 这花林，听不见鸟兽虫鸣，也看不到蜂蝶身影，就好像整片天地只有灵木，再无其它。 越歌观察着，心想：也不知道生态链是怎么形成的。 不过，在玄幻世界，讲什么科学呢？ 越歌向祝余解释了应该做什么——前往心花树下的石台，先互诉衷肠再切磋，就能进入缘所在之地。 她没有说自己从哪里得知此法，祝余也没有问，看起来也不太惊讶。 大概修者之，有怪癖的大佬不少吧。 祝余只是若有所思道：“互诉衷肠？如何诉？” 越歌倒是早有准备，莞尔一笑，就递了张纸条过去。 祝余翻开一看：“……” 祝余：“真要如此？” 越歌：“当然不用，若是阿祝有自己的创意，也可。” 祝余自然是不会编这些甜言蜜语的，她默了默，最终还是同意，神识扫过，便将这些火热大胆的情话记下了。 两人越来越接近禁地心，在这里，就能看到一些半透明的小精怪出没于花林间。 这些小家伙只有巴掌大，人形，背后却生着蜻蜓似的薄翅。越歌看着它们臂弯里挎着小篮子在花间穿梭，不由得怀疑它们起的是蜂蝶的作用……授粉什么的…… 一见到她们，这些小家伙就发出惊慌的叽里咕噜声，纷纷窜进树冠躲起来。 “这里明明不见半点危险啊。”越歌感叹。 祝余道：“若是入空境以下的修者，便会被这些妖灵缠身，陷入幻境。” 越歌明白了，这地方对淬体、炼心境的修者来说尚还算险地。可对她们……一个入空一个空天而言，的确与一般的旅游景点无甚差别。 又过两个时辰，她们终于到了禁地心。 在这棵参天巨木下，已经有数十人在四处查探了。 这也是意料之。进入禁地的修者足有数千，其又有不少是这禁地的常客——他们都是为缘而来。 这巨木如此显眼，又是禁地心，不来这儿找寻缘，又要去哪里找呢？ “就在此地？”祝余沉吟片刻。“随我来。” 附近的修者警惕观望，小心翼翼地同祝余两人保持距离。 越歌轻咳一声，说实在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先表白后打架，真的很有压力啊…… 祝余倒是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无论是褒是贬、是真挚是虚伪，向来入不了她的耳。 石台上，早已聚了众多修者，绞尽脑汁地尝试种种开启缘之法。 有对着石台边缘雕刻的花纹施展显性术的，有对着花木拜九叩行大礼的，有自己和自己下棋的，还有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嘀咕什么的…… 越歌还看到一个修者，他似乎坚信巨木树干上一个拇指大小的树洞是开启缘的关键，正在执着地向里面灌灵气。 越歌也不知该作何评价：“……” 难怪祝余一点都不奇怪，和这些千奇百怪的尝试相比，先表白再互砍算什么？实属正常。 两人脚尖点地，跃上石台。 祝余凤眸半敛，催动灵力，自有冰寒威压四散——在这禁地，空天境的祝余可谓是碾压式的强大，不是一般修者能抵御的。 修者们纷纷咬牙，识些的，就自己跳下石台； 不甘心的，被威压一逼，也跌出去了。 祝余又一挥，就有冰灵之气层叠而起，将石台笼在其……这就是一个可以隔绝外界的结界了。 越歌忍俊不禁，心道，别看祝余表现这么淡定，其实也不想一会儿“表白”被旁人听到吧？ 准备就绪，越歌上前一步，与祝余十指相扣，感觉到她的双有那么一刹那的僵直，转瞬又恢复如常。 越歌清了清嗓子，戏精附体，开始她的表演。 “自幼时惊鸿一瞥，从此难忘君容颜。” “我秉性顽劣，如今洗尽浮华、沉心修炼，皆是为你。” “能与你结一生姻缘，是我此生之幸。” 祝余的十指力道下意识收紧，她敛眸，对上越歌笑意盈盈的双眸，面无表情地、念法诀似的道： “我从未动过心，直到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你是我见过最纯真善良的女子，我无法想像，失去你我会是什么模样。” “……无论如何，你是我的。” 说到最后一句，祝余的眼角终于没忍住抽了抽。 越歌拚命忍笑。 蛤蛤蛤！ 为祝余量身定做的冰山霸总经典台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时候就该加一句“我要全世界都知道，这个缘被你承包了”啊蛤蛤蛤！ 越歌暗自憋笑，却未曾注意……祝余正垂眸看着她，若有所思。 互诉衷肠环节还在继续，越歌最后设定的表演是：合诵一首《上邪》，辅以深情对视，增加可信度。 第17章 过去 上邪……是一首很美的乐府诗，越歌从第一次看到它起，就一直将之作为自己最喜爱的情诗。 于是合诵。 一婉转一清冷的声线齐声吟诵，倒是出乎意料的契合，有种难以言喻的隽永静好。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越歌演技大爆发，一双琥珀色的秋水眸凝望祝余，仿佛浸满了月光般柔和，又恰到好处地带了一点女儿家的小依恋和小娇羞。 此刻，她的内心自动播放着唯美动人的g，完美演绎无数学影视作品描绘的爱情。 祝余不着痕迹地蹙眉。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越歌眸光流转，始终深情不改。 祝余……祝余保持面无表情。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情诗合诵结束，越歌还沉浸在演技爆发的成就感——此刻，她觉得自己能走红毯，签上名，拿了奥斯卡再宣读获奖感言！ 祝余欲言又止：“你……” 越歌：“嗯？” “……无事。” 下一刻，祝余拔剑了。 逐月出鞘，寒光闪过，迳直朝越歌而去。 越歌尚未将情绪调整回来，见此情景，神色一凛，悲愤道：“这就是你口的爱吗？呵，我就知道，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吧！” 说着，化金灵之气为一柄利剑，挡在身前。“我不会放——想离开我去找她？你就先杀了我罢！” 此话出口，越歌方觉自己太过忘形。 见祝余神色无异——当然她基本也没有神色有异的时候——越歌才松了口气，执金刃认真对打。 一时间，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谁知祝余打了一会儿，又面无表情道：“你信我，我绝无二心。” 语气十分之敷衍，但她配合自己戏精举动的行为还是让越歌吃了一惊。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觉周围空间如水波般扭曲，祝余比她早一步反应过来，先来抓住她的腕。 下一刻，空间变换。 那位爱管家务事的大佬魂灵，可算是出了…… —————— 越歌再睁眼时，眼前正对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还有死气沉沉的“奠”字。 越歌一怔，动了动，又发现自己是跪着的。 “哎呦，老太爷去得太突然了……” “可不是，留下这俩孩子……唉。” “可别乱说，他们的父母不都还在吗？过得风生水起——回到父母身边也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对夫妻就是联姻的，貌合神离，在外面玩得多开……” “主要是钱啊！两个孩子，一家一个，正好分了。” 越歌冷静地听着，她已经回想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时，越歌、越武刚满十岁。 在他们过完十岁生日的两天后，越家爷爷就去世了，寿终正寝，享年八十二岁。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瞧越家那小姑娘，没良心的，照顾她长大的爷爷走了，还一脸倔，半滴眼泪都不流。” “真替越老爷子寒心呐……” 越歌摸了摸眼角，的确一点湿意也没有。 她穿越到玄幻世界时，正是十岁。时隔多年，当初有没有流泪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心混沌，胸口很疼，想哭又哭不出来，眼睛涩得刺痛。 灵堂里飘动的白幡，还有与双胞胎兄长紧紧相握的……都在记忆里浮动，尚未褪色。 越歌有些恍惚。 是了，她现在就在爷爷的葬礼上。 越武跪在她身旁，拉住她的袖口。 “别理那些人说的。”十岁的越武小声说。“她们就是喜欢嚼舌根……” 越歌转头看向他，他的眼眶红通通的，却故作镇定，紧紧抿着嘴。 “别理他们。”越武重复道。“别太难受，爷爷会担心的。” “我知道……”越歌回答，声音干涩。 她反过来握住哥哥的。 凉薄的议论声一刻不绝。 越歌继续跪着，微微垂头，理清思路。 她现在应该是身处幻境——那位大佬魂灵是善用幻术没错。 幻境考验……的确是玄幻世界的考验最受青睐的一类设定，不论何种境界，不论是刚入修行道的菜鸟还是修为深厚的大佬，都无法简单对付这类考验。 幻境问心，就算拿来当一部玄幻小说的最终考验也是够格的。 因此，早在一年前，越歌就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面对幻境该怎么办？ 越歌深知她不是那种特别坚定的人，于是，她一遍遍地从自己的记忆挖掘可能被抽出来当做幻境素材的场景，她问自己…… 当初的一桩桩一件件，你后悔吗？ 如果重来，你会如何做？ 为何？ 这样做了，会如何发展？ 越歌在藏书阁遍寻幻境破解之法，直到全部吃透，方才满意。 她一向准备周全。 跪了许久，来客渐渐散了。 双胞胎兄妹俩静静跪着，越歌还听见越武小声吸鼻子的动静。 “好了，起来吧。”一道女声在身后不耐烦地说。“别跪了，都回你们房里收拾东西，叫陈姨也帮着些。” 兄妹俩一动不动。 女声音调更沉：“我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今个儿老爷子入土，就结束了。我们晚上就得走——快回去收拾！” “我不走。”越歌深吸一口气，转过头，面对她的母亲殷盈。“我和越武都不会走的。” 穿着职业装的女人不耐烦道：“想什么呢，别给大人添麻烦。”顿了顿。“越武可不和我们一起走，他跟着你爸爸。” “我不走，我和越武，我们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越歌固执道。 她的哥哥也说：“我们才不会走呢！这是我们的家——” “这儿算你哪门子的家！”殷盈嗤笑。“越老爷子走了，走之前早有遗嘱，分得比我预想还多……你们留在这儿有什么用？” “赶快走，住这儿也不嫌晦气……” ……确实是她的母亲会说的话。 越歌沉默地拒绝，哥哥紧紧攥着她的。 另一边，又有一高大男子走来，身旁跟了个漂亮姑娘。 “小武啊，准备好了吗？”越谨绅看了看表。“殷盈，你也太慢了。” 殷盈冷声道：“我是不介意你带着这些女人出现在我面前，不过好歹是你爸的葬礼，收敛点。” “是，是，女强人说什么都对。”越谨绅一挥，那姑娘嫣然一笑，走开了。 还有些没散开的客人目睹这一幕，窃窃私语，这两人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毫不在意。 灵堂墙壁上，黑白照片的老人微微笑着。定格的冰冷目光，就好像在看着这荒唐的一切。 可越谨绅和殷盈完全没有看他。 ……多么荒诞，又无比现实。 第18章 破幻 ……这就是她的父母。 越歌冷笑。 一对表面夫妻，结婚是为了利益，比起联姻，更像合作。而他们合作过程的附带品，就是越歌和越武。 附带品也是有价值的啊……越老爷子独居于越家老宅，想必也会盼望含饴弄孙的生活吧？ 于是双胞胎兄妹在未满周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爷爷身边，一直到十岁，越老爷子离世。 比起每年只见几面的父母，爷爷才是他们认可的亲人。 绝对不要走，这里就是家啊。 当初，兄妹俩也是这么说的——绝对不要离开。 不要在失去爷爷后，再和彼此分开。 可是，小孩子的反抗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父母各自带走，在他们名下某座空荡荡的房子里独自成长。 直到两年后升入学，才又聚首。 强者才有话语权。 从很小的时候起，越家兄妹就知道这一点了。 只不过，玄幻世界的强者以自身武力为强。 而他们所处的现实……以钱权声名为强。 越歌深深看了越武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坠入幻境，切不可被勾动心神，否则越陷越深。 她必须尽快找到幻境阵结所在，然后……打破眼前的一切。 灵力运转，神识延展开来，四处探看—— 就见一株槐木，格外突兀。 —————— 阿修罗们大多住在海底平原之上，沿着海下河流，建石屋聚居。 此刻，湍急的河流边。 “你们看她，哇，连话都不会说！” “跟低级妖兽有什么区别……” “啧啧，一个不能修炼的劣等修罗，没爹没娘没教养，怎么值得宣大人亲自带她回族地？” 几个面容稚嫩的修罗孩童，男女皆有，正围成一圈，口不住地嘲笑挖苦。 而被围在正的，就是祝余。 伏低身体，十指弯曲成爪，自己幼时一旦做出如此举止，就意味着她在警惕，孤立无援地防备。 祝余难得晃了下神。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十四年前。 一个獠牙尤其狰狞的男孩伸向她抓来，却被他身旁的女孩挡住了。 “你做什么？族规不许同族相残的！”她说。“我可不想被关在禁闭石洞，太无聊了。” “我没打算揍她呀。”男孩眼珠一转，怪笑道。“我是要让她在河里待会儿，清醒清醒，说不定就开智了呢？” “别惹麻烦……这河水湍急，万一将她冲得老远，找不着了，还不是同族相残？”另一个女孩嗤笑一声。 祝余不为所动，站起身。 如此看来，是幻境了。 “哎，阿覃，你看什么啊，怎么不说话？” “呃……她身上披的，是不是宣大人的衣服啊……” 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祝余看，其一个男孩奇道：“还真是。” 他们对视一眼。 “同族是不能相残，不过……” “扒了她的衣服，不算什么吧？” 其看着最怯弱的女孩犹疑着说：“是不是有点过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帮她呀，指不定就能在哪个部位找到一两条天生纹路——那就证明她不是劣等修罗女了，那她合该感谢我们。” “找不到也没事，我们尽力了啊，奈何这小野种自己不争气——” 孩子的天真恶意最是无遮无拦，他们蠢蠢欲动，便要上前。 祝余连眼都懒得抬。 天灵修罗，诞于玄冰，将修玄冰，情淡薄，六欲近无。 眼前这荒唐景象，说是她的心结，倒不如说是她了解修行之概念，生出修炼之心的起始。 在幻境，本该寻阵结，以此为突破点脱身。 可对祝余而言，尚且不用。 能以力破之，便以力破之。 这幻境，又不是心魔之劫，非得问个心澄明。 且构建其所用灵力，显而易见的脆弱，只要将眼前一切冻结、碾碎，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多简单。 冰灵之气在掌心凝结，祝余正要抬——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一道清亮的童声突兀响起。 “倒霉，是族长家那奶娃娃。” “她都路过几回了，不会是故意的吧！” 恶童们低咒几句，一哄而散了。 祝余偏过头，看向海下河对面那个头矮矮的小修罗女。 哦，是越歌。 小女孩见她看过来，却仿佛很紧张似的，转头就是几个脚尖连点，顺着水流，一溜烟跑了。 只留下一连串气泡泡。 祝余：“……” 是了，幼时少有的几次交集，这姑娘都是对眼就溜。可若是不对上目光，就能端的一身好气派，小大人似的。 如此说来…… “自幼时惊鸿一瞥，从此难忘君容颜。” 之前，越歌是这么说的。 祝余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肯定了。 她眼看着小越歌跑得没了影儿，方才催动冰灵之气，冻结目光所及的一切。 一力破幻。 —————— 越歌警惕地睁开眼时，就见祝余抱着双臂站在一边，腰佩逐月。 她们身处一座生盎然的园子，花团锦簇，蜂蝶飞舞。 越歌心下一松，知道阵结的确是那株被她金灵之气斩断的槐木。 幻境实实在在地结束了。 真是奇怪，原着里也没说九方渣在这里经受过幻境考验啊，这大佬魂灵的考验还分人的？ 祝余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越歌有所觉察，茫然地回望。 “无事。”祝余平淡道。 越歌更加茫然，还没等她说什么，祝余便眸光倏然一厉，举剑指向她身后。 “请见前辈。”祝余冷声道，剑端平稳。 越歌的身体反应速度比精神更快，她套着余歌的对准身后，才迅疾地转身，与祝余同时警戒。 “知道是前辈，还拿剑指小老儿？” 对面的花丛，传来笑语。 在两人警惕的目光下，花丛颤动。 里面钻出个半透明的笑眯眯老爷爷，头戴半透明的花冠，穿着半透明的花衣服。 真花衣服。 越歌：“……” 第19章 警惕 花园，有一座小亭。 越歌与祝余端坐在亭，不多时，便有生着蜻蜓翅的小精怪上前倒茶……小精怪们战战兢兢，添完茶就躲开来。 一刻也不敢多待，生怕被吞了似的。 爱管家务事的大佬魂灵在两人对面，笑眯眯地飘啊飘。 这大佬魂灵可谓拒绝玄幻网套路，不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儿，也不是英武不凡的高壮汉子，还不是其貌不扬的糟老头。 怎么看，他也就是个正常老爷爷，只要不去注意那一身花袍…… 老前辈倒没什么大能的架子，就像个普通的邻家老爷爷，和蔼可亲。 这时，小精怪抖得越发厉害。 大佬魂灵悠悠然提醒：“哎呦，你看你们，对木灵一点都不友好……把周身灵气收一收？” 金克木，而冰又有冬临意象，万物凋零。 木灵——便是这些小精怪们——要待在越歌两人身边，就仿佛是在寒冬腊月还要面临剪伐断根之灾，着实凄苦无比。 两人依言收敛。 木灵们纷纷躬身以示感激，随后便飞落亭外花间，坐在大一些的花瓣上不动了。 “小老儿一看便知，你二人并无不和。”老爷爷抚着白胡子，一点都不委婉地点出：“是为所谓缘而来的吧？” 祝余无波无澜地回：“花前辈说的是。” 大佬魂灵兴味盎然：“哟，认得小老儿？” “是。” ……有那么一瞬间，越歌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只觉愧对自己穿书者的身份—— 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靠祝余认人。 花前辈更感兴：“既然认得，那也该知仙史传记都是怎么评说小老儿的吧……想来，不会介意与小老儿说道说道？” 祝余沉默片刻，平淡道：“不过寻常。” 不过寻常。 灵渊大陆亿万年仙史，出了多少仙王仙尊？能成仙王者，在各自时代皆是鼎鼎有名、独霸一方的人物，可在广袤历史之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这花前辈，名姓皆是不详，修木之道，得成仙王境大能。能成就仙王的，哪个不是气运缠身？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也是非同寻常。 其尤为与众不同之处……是他的嗜好。 爱花，浓艳的，清丽的，他都爱。 头戴花冠，身着花衣，连成就仙王的封号都是百花…… 时人皆暗自鄙夷道：“可真不像个男子。” 在他的时代，这点小癖好自是惹人非议。 可在整座大陆上，出过多少怪人大佬？与他们相比较，爱着花衣也不算什么了。 “好！”花前辈笑得开怀。“难得有后辈如此看小老儿……既如此，你二人自去罢！” 越歌难得将茫然神色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自去？去哪儿？怎么看待您老人家了？？？ 而祝余却已起身，对花前辈施了一礼。 越歌忍不住低声问：“怎么……？” “我们自去寻缘便是。”祝余理所应当地说。“花前辈是这个意思。” 越歌：“……” 转头去看花前辈，就见那半透明的老爷爷点点头，一副“是的没错就是这样”的模样。 越歌陡然有种不真实感。 不是吧……原着里不是说，九方渣和他那已经有名分的五个妹子一起经历了九重考验，才得到此地缘吗？ 大佬魂灵——花前辈是转性了吗？ 寻找缘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那缘就大大咧咧地摆在花园正，十分显眼。 祝余不过略看一眼，当即道：“此物于我无益。” 祝余可不会客套，她道无益，便是真的对她无用了。 越歌上前，沉吟不语。 容易到这种程度，反而叫越歌生出了疑心。 这其会不会有诈？ 玄幻小说看了不少，什么夺舍什么炼人丹越歌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慈眉善目的人不一定可信，万一这花前辈想重回人间呢？ 越歌全程保持警惕，试探性地与那缘……一根水晶石柱接触。 哪怕有风险，她也不能眼睁睁地放弃这个会。 原因很简单…… 这缘，作用只有一个，也只它一个有此功效—— 它可以提纯血脉啊。 第20章 顺利 血脉，对修者而言极为重要。 拥有强大血脉的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会成为人上人。他们悟性更强，境界晋升更快，就连气运……都会比寻常人更胜几分。 这是世界意志的偏爱。 九方渣运道好，其父乃是人族始皇后裔，其母则为天族神皇的同胞姐妹。再往上算，他的祖母还是鲛人族前任女皇…… 族皇脉聚于一身，又被禁地缘提纯相融——九方渣后期修为光光上涨，也是理所应当。 如今，这个缘就在越歌面前。 作为天灵修罗的后裔，如果越歌能成功吸收炼化这根水晶石柱，她那属于天灵修罗的血脉会更加浓郁。 甚至会直接觉醒，成为同那位石头里蹦出来的修罗王先祖一般的纯种天灵修罗……也未可知。 纯种天灵修罗的天赋有多么惊才绝艳？ 且来看看祝余便是了。 二十一岁的空天境何等难寻—— 要知道，灵渊大陆上的修者，达到空天境的平均年龄可是接近两百岁了。 所以，哪怕面临着风险，越歌也绝无可能放弃这个缘…… 祝余在一旁，见越歌神色严峻，便道：“且放心，我从旁为你护法。” 越歌想也不想道：“不必……” 祝余有她自己的缘。 这花园有一处寒潭，潭边生长着一株万年的玉露雪莲。 这株雪莲，其实是海上孤岛一块万年玄冰的伴生灵物，极为珍奇。 而正是这玄冰孕育了祝余…… 有此因缘，玉露雪莲对祝余而言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祝余并未开口，她轻飘飘地递来一个无波无澜的眼神，就原地盘膝而坐，阖眼。 越歌面上笑得温和又稳妥：“那便多谢了。” 其实内心已经感动得眼泪汪汪。 事实上，小说里头的设定就是——祝余可以感受到那玉露雪莲的存在。 剧情，九方渣来这儿时带了五个妹子，却没带祝余……毕竟对阿修罗来说，只有神明见证的婚约才算数。 祝余又是那么个高岭之花的冷淡性子，就算那时候已经被九方渣个渣不拉几的男主得逞了，也没和他订立婚约。 自然也就没进这花前辈的地盘了。 但九方渣发现了玉露雪莲，直觉认为它对祝余有用，便摘了带回去。 祝余隔着老远就感受到，九方渣储物戒有与自己气相连之物，与他做了交换之后就闭了死关。 如今，祝余得入此地，必然能感受到玉露雪莲所在。可她却并未去寻，而是留下来为越歌护法—— 越歌：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啊…… 越歌一个感动，越发斗志昂扬，誓要尽快将这缘拿下。 小心翼翼地试探，炼化了一丝丝水晶灵气，越歌闭眼感受…… 好像没问题诶。 再炼化一丝丝…… 还是一切正常。 这么大一块水晶石柱，一点一点炼化下去，要到猴年马月了！ 越歌一咬牙，灵气疯狂涌出，将这水晶石柱包裹、熔炼。同时，警惕心达到最高，一分一毫的异样都逃不过她的警戒。 就这样，一直到整块水晶柱都被吸收完成，越歌也没有等到意外情况。 ……反倒气运爆表地升级成了纯种天灵修罗，同时晋级空人境，一吐心郁气。 越歌：“……” 等等，没有阴谋的吗？简简单单就成功了？ 她记得，九方渣吸收这玩意儿的时候，那叫一个疼啊。 套路的万箭穿心之痛来一波，让人一听就头皮发麻的万蚁噬心之痛再来一波——至于什么一百头大象碾过的剧痛，疼带痒的折磨之痛，那更是常规操作，怎么疼怎么来。 越歌感受着体内汹涌的灵力，不由得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其实她就是穿书的主角吧？ 还是一点都不虐主的那种小甜饼穿书，升级过程轻松愉快，全程无痛，还能收获一个主角或者反派当恋人？ 越歌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打了个哆嗦。 可别吧，九方渣那样的，打死她也接受不能。 而反派呢，是个长翅膀的天族大叔……不，不好意思，还是接受不能。 这时，祝余亦是起身，问：“如何？” 越歌回神，笑道：“已入空人境，且天灵血脉臻于完满。”稍作停顿，又有点小骄傲地说：“如今，我们同为天灵修罗了呢” 祝余点头，抬起右，询问道：“可否容我一探？” 越歌自不会有所不愿，当即伸出，将衣袖撩起，露出凝霜雪般的皓腕。 祝余的指搭在她脉搏上，冰冷的神识探入体内，沿着经脉，流过五脏六腑，四处梭巡。 越歌有些心不在焉地垂眼看着，在心感叹：啊……祝余的也太好看了，五指格外修长纤丽，白玉无暇，跟精雕细刻的玉像似的。 还因着所修之道为冰灵的缘故，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这样的，别说适不适合弹钢琴了，肯定干什么都好看。 越歌胡思乱想，思维发散，直到祝余收回神识，将指挪开。 “状态极佳。”祝余赞许。“这的确是你的缘。” 越歌立刻道：“那我们去寻寻你的缘。” 祝余颔首，迳直向寒潭的方向去——她确实能感觉到玉露雪莲的存在。 越歌走在侧边，略略落下半步。 看着祝余的背影，越歌不由得恍惚起来。 若她真的是……真的是穿书主角，想来这是篇无p的升级流女主了…… 没错，这就是穿书少女与好姬友携同行，走过不那么艰难的升级之路，最终站上大陆强者巅峰的传奇故事—— 还有，顺便打击报复种马男主。 越歌记仇地想。 毕竟主角都是记仇的嘛，一个不爱打脸的修罗女不是好女主啊 第21章 亏欠 祝余并未在禁地吸收玉露雪莲，而是将它摘取，留待后用。 毕竟禁地开放日只有半月，若是闭关错过日期，便要五年后方能离开了。 两人均获得缘，也不再贪心多寻，迳直回了花前辈处，真心道谢。 花前辈捋捋白胡子，却是神色复杂，叹道：“看来你二人皆有所得……” 越歌见他一副慨叹神情，不免暗自生疑。 自她们来此处起，这老前辈脸上的慈和微笑就没卸下来过，如今却忽然流露这般神色——总不会是因为没得调和婚约者矛盾而惆怅吧？ 再仔细一想，好吧，还真有可能。 越歌不动声色地瞥了祝余一眼，这姐姐毫无反应，状若冥想。 祝余向来是个懒得与人交谈的……越歌收回目光，谨慎问道：“请问前辈还有何指教？” 花前辈又叹一声，高深莫测道：“有因必有果，如今小老儿已还了因果，便能问心无愧了。你等自去罢……” ——又是“自去”。 这花前辈，到底并非什么城府深的人，不懂遮掩。 越歌没有错过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她沉吟片刻，严肃道：“前辈，我等来此，并无不敬之意，只为修行之道圆满。若您老人家有何不悦，还请道来，晚辈会尽力弥补——” 花前辈忙不迭打断她的话，花衣服都在抖啊抖：“不不不，小老儿无甚不满！” “那前辈？”越歌露出纯良又无辜的眼神。 她认准这大佬魂灵了，他绝对做了什么。 花前辈沉默半晌，苦笑：“小老儿一辈子就做了这么一件亏心事儿……” 越歌听他娓娓道来，越听，眸光越沉。 花前辈，本名无人知晓，封号百花。 百花仙王好友没几个，但个个都是至交，其一位，就是个阿修罗族汉子。 那个时代，阿修罗族还未隐居于族地，他们的踪迹遍布陆地，哪儿有好吃的，哪儿就有他们。 阿修罗汉子不介意百花仙王对艳丽花朵近乎偏执的嗜好，百花也不在乎他作为阿修罗男子丑恶的面貌，他们便以兄弟相称。 两个大能常常聚在一起饮酒论道，偶尔互相打。 ……这是背景。 然而，某天，百花仙王那生来体弱多病的小孙女儿修炼出了岔子，陷入绝境。 要想救她，就得去寻万年也难得一遇的玉露雪莲……否则，仙尊来了都无法可救。 百花仙王惆怅，百花仙王绝望。 他可爱的小孙女儿哟，他和亡妻留在世上的最后血脉哟…… 这时，阿修罗汉子来找他喝酒。百花仙王哪里有心情，也就对着树洞似的，将小孙女儿的病情讲了一遍。 阿修罗汉子一听，哟呵，要玉露雪莲？我知道啊，我们族地附近的孤岛上就有诶！ 百花仙王自然欣喜若狂。 可阿修罗汉子很快又想起，哦，有祖训的，那株与万年玄冰伴生的玉露雪莲可不能动，那是天生灵物，受法则看重的……至于为什么，阿修罗汉子给忘了。 可是事急从权，小孙女儿已经病入膏肓，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百花仙王便央阿修罗汉子带他去摘那玉露雪莲，阿修罗汉子仗义，不假思索地应了。 可到了地方，他们才发现那玉露雪莲根本摘不下来。 百花仙王无法，只得将万年玄冰旁的整池寒潭都收进自己的百花域界，再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小孙女儿已是病逝了。 复活什么的，是主角专利，一个小姑娘可没这缘。 百花仙王失去小孙女儿，再怎么悲痛欲绝，人死也不能复生了。 这事儿还没完。 没过多久，阿修罗汉子就带着族语典找来，呼道大事不妙。 语典乃是上代修罗皇所著，其道：这玉露雪莲之所以不能擅动，是因为它和万年玄冰的灵智相辅相成，互为伴生。 伴生就伴生咯，关阿修罗族什么事？ 因为那是万年玄冰呀！ 现任阿修罗王的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最近的一位天灵修罗预言的—— 他的同类，一尊尚在孕育的天灵修罗，就会从那玄冰蹦出来啊！ 就跟他从石头里蹦出来一样一样的…… 天灵修罗是天生的阿修罗至尊血脉，他们从诞生起，就注定了会是阿修罗皇……是每逢天地大劫便应运而生的皇者，护族不灭。 可这天灵修罗吧，刚出生也同寻常婴孩无异，更是无甚力量。 万一，在回归族群之前，这天生皇者就意外领便当了呢？ 这便是伴生灵物的重要之处。 初生的天灵修罗，会自然而然地被伴生灵物吸引，以此为第一餐。 吸收其的灵气，觉醒灵智。 晓传承，明事理，开启修炼之道。 如此方为阿修罗至尊。 这般大事，百花仙王自然是压抑悲伤，和阿修罗汉子一起向孤岛而去，想将玉露雪莲归位。 可他们没能回去。 一名邪道仙尊阻截了这两位仙王。 不巧，他们素有龃龉。 仙王与仙尊之间，实力差距着实太大。 那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阿修罗汉子神魂俱灭，百花仙王肉身尽毁。 他便带着自己灵魂里的百花域界，飘飘荡荡，飘回小孙女儿的埋骨地——如今的洞明学院。 “小老儿心有愧啊……万幸……”百花仙王唏嘘不已。“万幸那位天灵修罗平安成长，小老儿竟还能见她一面，得以弥补。” 他的目光落在祝余身上。 越歌握紧拳头。 这才是小说没有提及的事实。 祝余，本该为皇。 却在阿修罗族受了数年折辱，又独自离族，孤身穿越大半个人族帝国……隐瞒身份在人族的地盘求生。 如今的辉煌，是她拼来的，九死一生地磨出来。 可她明明生为至尊啊…… 第22章 姐妹 这是个明暗交织的环。 这因果，是与小说明确因果相应的暗线——或许是世界的自动补完。 加上这条线，很多不合理之处也就不难解释了。 《九方大帝》，九位女主，个个都拥有族顶尖的血脉，可其余八位，皆是地位尊荣，千娇万宠。 唯有祝余…… 一时间，越歌心绪激荡，郁气难平。 祝余却在此时上前扣住她腕，双眸无波无澜，平淡道：“你该平心静气，切勿灵力激荡乱了修行。” 她稍作停顿，复又开口：“不过命缘劫，我已过了。” “便是生来顺遂，较之如今也并无不同。” 一族之皇和无依孤女，纵是同样惊才绝艳，所得资源却是云泥之别……这哪里相同了啊？！ 越歌反握住祝余冰凉掌，心百味杂陈。 这事怪谁……怪百花仙王吗？ 但，无论是谁，在当时情境下都会做这样的决定…… 骨肉至亲，与不知何时出世的阿修罗至尊，谁都会选择前者。 更何况，他当日并不知情。 百花仙王并不为自己开脱，苦笑：“小老儿还是明白的……错就是错，哪怕当日便明了那玉露雪莲有何等意义，小老儿也不会放过。” “小老儿如今身无他物，唯有那淬炼血脉之物最为珍异，已是予了你。其余杂物，你二人尽可拿去……小老儿绝无二话。” 说到这儿，他自嘲道：“小老儿不过一点残魂，留着亦无用。” ……自然不会无用。百花仙王这一缕魂灵得以留存万年，不只是因着自身的绝强精神力，更是因为有这园珍宝滋养灵体，否则早已散归天地了。 但如今，也算赎了罪，因果相扣，报业已偿。 灵体消散也无甚大不了。 “不必。”祝余垂眼道。“前辈坦荡，祝余承情，送我等离开便是。” “至少，带上那一处寒潭，它本也该是你的修炼之所。”百花仙王坚持道。“万年前那位阿修罗至尊，便是在伴生灵物生长的金属矿修行，进益极快且根基稳实。” 祝余并不推辞，便收下了。 百花仙王叹一声，背过身去，抬向虚空一点。 在某个瞬间，越歌敏锐地察觉一阵神识波动，错觉似的。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空间扭曲感包裹而来，再睁眼时……两人就已身处禁地心的石台了。 —————— 百花域界之。 “这小姑娘，魂魄不稳得厉害……还不要镇灵之物，哈。”百花仙王懒散地悠悠荡荡，飘到花丛，笑得像个干坏事得逞的老顽童。“想得美，我偏给。” 众多木灵扇动翅膀，齐齐聚拢到百花仙王身边。 小篮子丢了一地，它们倒混不在意，只顾着神情慌张地叽里咕噜。 “一群灵鬼，反应真快……”百花仙王笑着叹气。“唉，又丢花篮……你们以后可别偷懒啊，花儿离不得照看。” 一只个头最大的木灵上前，哀求地望着他。 “哎呦，看什么？以前不还顶讨厌我……舍不得了？” 百花仙王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那处已经完全透明了。 “还有时间……得劳你们再陪我这老头，看看花罢。” —————— 越歌两人自石台走下。 之前祝余所布的冰灵结界一直未曾消散，台下的修者们也不知她们有没有获得缘，都眼巴巴地望着。 虽说不在意他人眼光，但这些个灼灼的眼神着实太渗人…… 越歌拉了拉祝余的袖口，祝余会意。 两人使出步法，脚尖连点。转瞬之间，一白一蓝两道身影便在花海消隐无踪了。 直到一处无人的花林，她们的速度方才减缓。 越歌一边前行，一边下意识地去瞄祝余的表情——而祝余此刻的神色就是没有神色。 “何事？”祝余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偏头，银眸一片澄明。 越歌不知该说什么，她的脚步越来越慢，祝余倒不曾提醒，只是随着她放慢脚步。 良久，越歌才轻声道： “我……想与你……” 祝余脚步一顿，蹙眉。 “此为要事，需得慎重考虑。”她严肃道。 “我知，我已经足够慎重，且我二人之间，本该如此。”越歌诚恳道。 越歌的真挚眸光映入祝余眼，难得的，她有些恍惚。 然后，就听得越歌字正腔圆道：“我们，结拜为姐妹吧！” …… ……………… “……结为姐妹？”祝余极慢地重复。 “对呀。”越歌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个想法简直完美至极。 她已是大致想明白这种“因果缘劫”的套路了。 所谓的命劫数，说到底，就是为九方渣的后宫多样性服务。 这样的例子不少，小说里总要有一个后宫，是无依无靠、无族群相助的孤女。 有的是身负血海深仇，有的出生便是孤儿。 会有这种设定的原因很简单——只有这样，男主才能成为这个女孩生命唯一特别的人。 没有父母亲眷，没有知交好友，没有师长族老……只有男主。 想到这儿，越歌又开始牙痒痒。 想要祝余眼只有九方渣？ 那么，她就要做祝余的好友，做她的亲人，亦友亦姐妹。 何况，她们本就算是没有结拜过的姐妹了。如今不过是做个仪式…… “不可。”祝余断然拒绝。 越歌一怔，不解道：“为何……？” “你……莫不是忘了，我们之间还有婚契？” 祝余冷冰冰地说。 越歌：“……” 不是，你们阿修罗还讲究这个啊？ 又不会成亲姐妹——而且这不是个形婚吗？！ 第23章 买买 祝余最终也没有同意结拜之事，不仅不同意，还运起灵力加快脚程，迳向禁地大门而去……一息之间便甩了越歌十几丈远。 越歌茫然不解其意，遂追上前，斟酌用词问她何故不应。 以往越歌说话，祝余还会回上一两个单音节，此时却是冷着脸目不斜视，沉默得像个锯嘴葫芦。 闹别扭了啊…… 越歌思忖，看来是不成了。 看看祝余衣袂飘飘的身影，再看看身畔一排排飞速掠过的绮丽花树…… 越歌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有点失落。 刚才那片花林里，多是一种看着很像盛放桃树的灵木，而且地上还生着灵兰，郁郁葱葱长势极好。 想到什么？ 桃园结义，义结金兰啊！ 多好的气氛，多好的会！ 在这个世界，结拜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之亲近，比起同胞而生的亲兄弟姐妹也不差多少。 若为结义姐妹，祭过天地，便证明她们乃是心甘情愿与彼此建立无关血缘的亲缘联系，从此气运相连，祸福同担。 ……不过如此一想，祝余不应，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啊。 越歌再叹一声，不作他想。 —————— 回到小院后，祝余便闭关了。 越歌知道，她再出关时，定然已是融合了玉露雪莲，成为完美的天灵修罗。 到那时，她与祝余之间的差距又会再次拉大吧。 越歌亦是有心闭关，然而……修行与历练相结合才是正道。 她才因着血脉淬炼踏入空人境，若是不多加历练、琢磨，定会根基不稳，境界虚浮。 不可冒进啊…… 越歌拟定好接下来的历练计划，如果不出意外，这将会是越歌头一次独自历练。 没有祝余的历练。 不过在这之前，越歌还有一件事要做—— 参加灵渊大陆最大拍卖行……谜螺拍卖行举办的拍卖会。 拍卖会……这在玄幻小说可是必不可少的，多用于给主角一个慧眼识金指的会，同时也是打脸的标准场地之一。 越歌可以拍着胸脯说：任何一部长篇玄幻小说，都必然有主角参加拍卖会的片段，少则一次，多则几十次。 且主角必然从这拍卖会得到不同寻常的好处——否则还叫什么主角。 越歌有自己的考量。 大家都知道，如果在升级打怪过程组队，队伍里必得有奶妈，没有奶妈就要备药……否则打怪艰难。 九方渣后宫里有两个奶妈，一为木族小公举，一为鲛人族小公举。 一个木系一个水系，治疗补魔均不在话下。更别提九方渣本人还是个炼药师，练得一好药。 这个主角团队，要奶有奶，要药有药，无后顾之忧。 反观两个阿修罗妹子…… 祝余为冰系，冰灵之气至寒，能强攻也能控场。 而以祝余的战斗风格，妥妥的强攻命。 越歌为金系，更不用提。金灵锋锐至坚，强攻没跑。 两个强攻组队，没奶妈还没药怎么行？ 这次的谜螺拍卖会上，有一场盲拍。 足足九个上古丹瓶，由于一打开瓶塞，便会丹气溢散，渐失效用，所以这些丹瓶儿全都是没有被开启过的。 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其是何等丹药，有何效果。 这些丹药其实卖不出多好的价钱，毕竟已然到了一开瓶便会丹气逸散的程度，纵是上古神丹，效用又能剩下几成？ 九方渣呢就是笼罩在主角光环之下，一看其某个丹瓶，福至心灵就点了它。 然后在一个危急时刻，死马当活马医，启开一看…… 哟霍！ 竟然是两颗双生丹！ 所谓双生丹，只要两个人在同一时刻分别服下它们，便能在年内生命相连，共担伤害。 九方渣便是在异族战场上与月仪公主同服此丹，方才在某位魔族大能下保住性命。 除了这双生丹之外，本次拍卖会上还有众多疗伤圣药、补灵神丹，在越歌看来，这些都要买。 至于资金问题…… 越歌毫不担忧。 在她跟着祝余离族前，修罗老父亲可是塞给她无数海奇珍呢，都是能上拍卖会的好东西。 有没有觉得这个剧本很像主角？ 有就对了。 越歌此刻信心满满——她走的就是穿书升级流女主的道路，玛丽苏点很正常。 日后，谜螺拍卖会。 “众位请看，这套雪盛流仙衣乃是炼器大师云大师的得意之作，上附足足六个阵法，绝强效用不言而喻——”台上拍卖师高声道。 “各位女修，难道不想拥有这般高雅绝尘的法衣吗？各位男修，难道你们不想为你的爱侣买下如此美丽又能护她周全的法衣吗？如果想，那便举起的号码牌，喊出你心的价位！” “雪盛流仙衣，起拍价千灵晶！” 女修竞相出价。 “十六号，四千灵晶。” “四十一号，四千五！” “二十二号，五千一……” 最初竞价的，都是清脆女声，然而很快，就有男子加入了。 “六千！诸位给我个面子，我是要买回去送给我娘的！” “六千五，兄台莫怪，我家那口子非要这法衣，怕是你不能如愿了。” “千！” “千一！” 此时，便有一道温婉女声响起： “六号，一万。” “六号女修出价一万灵金，还有更高价吗？……一万一次，一万两次……成交！” 越歌从容地放下号码牌。 来拍卖会是来买药的，来买药的，来买药的…… 但是！ 看这法衣——多适合祝余。 素白冰绸镶有无数暗云纹，冰灵石被巧妙地嵌在其。乍一看十分低调，轻轻一转又有华光初绽，美不胜收。 给祝余给祝余，买买买！ 她那一成不变的素袍子早就想吐槽了好吗，白花花的布料着实看得她脑壳疼。 长得好也不能一点都不打扮啊对不对，虽然素面朝天脂粉不施是很符合人设，但至少漂亮衣服要穿起来—— 正好，这流仙衣漂亮又实用，祝余也没理由拒绝。 接下来…… “诸位请看这件莹玉灵靴……起拍价两千灵晶！” 越歌仔细观察，嗯……这靴子和方才的流仙衣很搭啊。 “千！” “四千五！” “六千——” 越歌：“六号，八千。” “六号女修出价八千……一次、两次——好，成交！” “请看这云罗玉簪……” “六号，千。” “成交！” “这墨染琉璃衣……” “六号，一万一。” “成交！” …… ……………… 越歌如愿购得所需丹药，也买到了漂亮衣服——都是给祝余的。 与此同时，她储物戒那堆成小山的灵晶……亦是消了一小半。 越歌：“……” 剁，剁。 第24章 白萦 两个时辰后，越歌默默清算自己拍了几件卖品，然后垂眸沉思：“……” 挂在六号号码下的拍卖品越来越多，从法衣灵佩到灵液丹药，再到妖兽内核灵植精华……她已是很败家地花了二十来万灵晶。 切不可忘乎所以，重头戏可还在后头呐…… 于是，越歌遗憾地叹口气，用左死死按住自己举牌子的右。 可怕。 怎么越活越没自制力，这样多不好。 在正经玄幻里，这样没有半点自制力的傻壕，是要被当成炮灰对照组，来显示主角有多么坚定不移的！ 不多时，拍卖会宣告结束。 修者们陆续离场，而越歌端坐原地，略扫两眼，同样没有起身的还有数十人。 待其余宾客散尽，不过须臾，便有侍者前来，温声道：“这位客人，请随我来。” 越歌矜持点头：“有劳。” 没错，这便是传说的暗行拍卖！ 只有在拍卖会消费满十万灵晶，才有资格参加的暗行拍卖，在那里，有众多珍奇之物，亦有不能为外界所知的东西。 若是她没记错，这次的暗行拍卖会…… 越歌随着那侍者，转过数道回廊，又从一石洞往地下而去。 地下拍卖场并不大，自然无法与它上方规模宏大的拍卖场相比。 但由于参与者数量极少，倒比之前的公开拍卖会更加显得空旷而诡秘了。 在这个房间里卖品的展台就占了分之一的面积，台下则无规则地散布着数十把木椅。 有些上面已经坐了人，有些还空着。 侍者引越歌到其一个座位坐下，刚坐定，就听附近传来一道冷漠的女子声音：“皇兄，请勿失礼。” 越歌闻声看去，只见司空月盈就坐在最近一张木椅之上，神色显得很不耐烦。 而在她身旁，坐着一名黄袍男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艳丽拍卖师女子看。 这男子听到司空月盈的话，也不动作，毫不在乎道：“怎么跟你兄长说话呢，看看都不行？” 月盈公主冷笑：“二供奉——” 黄袍男子神情一变，悻悻然收回视线，又恶狠狠地瞪了他的妹妹一眼。 司空月盈表面冷淡不动声色，却在他收回目光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随后扭头警惕地看了一圈，视线掠过越歌，半点停顿也无，像看陌生人似的。 事实上，此时的越歌在她眼就应当是陌路人。 只戴个兜帽，就能走遍天下都不怕、亲爹来了也不认识的桥段，自然不合实际。因此，越歌不仅戴了兜帽，还蒙面戴假发，顺便缠腰增高改变身形…… 能认出来，算月盈公主是个狼灭。 比狼人还狠点呢。 自开学考核以来，越歌还在学院里同司空月盈偶遇过几次，互相点点头、寒暄几句，也就各自走开。 看她态度那么平易近人，不知情的，还真看不出来她乃是一国公主呢。 不过如此看来，司空月盈身旁的男子，就是她的异母兄长……也就是炮灰人渣二皇子。 在小说，这是个毫无底线的施虐爱好者，尤其喜欢s漂亮的女孩。 他甚至想对亲妹妹月仪出……最后由于和主角杠上，而被揭发了虐杀过数十名良家女子的罪恶，成功领便当。 越歌私以为，此乃九方渣干得最漂亮的事儿，没有之一。 正在此时，一对儿男女进了房间。 越歌抬眼看去：“……” ……啊还真是只戴了个兜帽诶。 一个红兜帽，一个紫兜帽。 一个身形高大，一个身形娇柔匀称。 均露着下半张脸。 九方渣——哦，还有魔族的千乘舞小姐姐——请问你们对“伪装”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啊喂！ 然而，还真的没有人在意。 月盈公主看他们，亦是陌生又警戒。 行吧，世界观问题，世界开心就好。 待人坐满了，暗行拍卖正式开始。 第一件拍卖品尚还正常些，是块炼器用的不知名矿石。若不是有拍卖师介绍，越歌还真不知道这是何物。 果然还是要多看书，多看书……加强知识储备。 最后拍到这块矿石的，是靠近展台的一位雄壮汉子。 越歌原本还不甚在意，直到她听见，那汉子身旁的高瘦男子酸溜溜道了一句：“还真是恭喜九方家主拍得此物。”…… 九方家主…… 不就是九方渣那个宠子如命的老爹吗？ 不是，等等，我记得您老人家方才还四处张望呢——您也没认出来您儿子？？？ 佛了佛了，说不准这个世界的人都有只认全脸综合症呢——不足为奇，不足为奇……淡定。 越歌端坐着，尽量不动如山。 第二件拍卖品就有些重口味了，那是一把镶着骷髅头的染血弦琴，一看便知是邪修物件。 这弦琴，最终落于一名蒙面女子之。 接下来，又有邪异魔刀被高大男子拍走，坚韧长鞭被娇小女子拍走，神妙宝丹被司空月盈她人渣哥拍走…… 一时间，空气都仿佛活了过来，气氛热烈无比，叫价声不绝于耳。 越歌前半场安静如鸡，直到一套相对法袍来看更加修身的白底镶金边骑射装展示出来。 祝余穿这个一定很好看啊……漂亮又英气。 可是之前下定决心不可再买了…… 不到一息，越歌便举牌叫价：“六号，两万……” 真香。 众修者皆是顿了顿，有些就干脆转过来看她，神色奇妙。 看来这姑娘是真爱漂亮衣裙首饰哇，都给她包圆了…… 越歌假装没看见他们诡异的目光，淡然自若。 下一件卖品，乃是一张薄薄的淡金色玉片。 “我们谜螺商行在一处秘境发现此物，虽不知它有何效用，但其蕴含精纯雄浑灵力……说不得，这玉片之藏着某位远古大能的秘密也未可知。”拍卖师娓娓道来。“起拍价只需五千灵晶——各位贵宾，请出价吧！” 她语气把握得很好，极有煽动力，让人忍不住就想将这玉片拍下，探寻其隐秘。 但谁都不傻，不确定的东西，最不值得花费众多灵晶拍下来。 于是，气氛忽然安静得尴尬…… 然而很快，戴红兜帽的九方轩凌出价了：“六千灵晶！” 越歌挑眉，跟价：“千。” 原本也有些修者思忖着，要不要出价试试？可在越歌开口后，他们便有些哭笑不得： 这姑娘别是看这玉片好看，要拿回去打成首饰吧…… 这样想像着，修者们不由得失笑，也提不起竞拍的念头了。 越歌和九方轩凌竟了几轮后，玉片价格已涨到一万五。 九方轩凌略一衡量，便放弃了。 虽然这玉片和之前他在某个小摊上得到的玉片长得很像，他也隐约觉得这东西不简单……但如果用过多的灵晶来拍卖，就没什么意义了。 越歌放下号码牌，心情舒畅。 又几件拍卖品过去，终于，暗行拍卖也接近尾声。 “我们的最后一件拍卖品，可以说是无价之宝，拥有难以抵抗的魅力。”拍卖师高声道。 台下众修者屏气凝神，目光灼灼地盯着展台上那黑布罩着的高大物件。 这物件，从轮廓来看像个鸟笼，足有九丈高的鸟笼——笼囚着的，就是最后一件拍卖品了。 越歌冷下脸。 尽管早已知晓这笼是什么，可到了真正面对它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荒唐。 每场拍卖会，都一定会有件压轴卖品，而这次的压轴…… 就是那位兽人族小公主。 拍卖师猛地掀开了黑布。 展台上，巨大的银笼，一位娇柔动人的少女正跪坐着，被蒙着眼睛，神色茫然。 “这就是难得一见的兽人——一个美丽的狐女！” 拍卖师挑开了她的眼罩，露出泪盈盈的鲜红眸子。 五官精致妍丽，楚楚可怜，眼带泪光。雪白的狐耳垂在发间，大尾巴轻轻颤抖，还有两只被反绑在身后……简直无一处不动人。 越歌垂下眼。 兽人族公主，白萦。 一般玄幻小说的兽女，都是极具野性美的热辣美人儿，尤其是狐女，比起一般的兽族更添妩媚。 但白萦就不，她是个小可怜。 《九方大帝》的作者在女主们的设定上费的心思，远比剧情上多，且不按套路出牌。 比如阿修罗女，本应是诱惑型美人，祝余却是高冷代表。 再比如天族少女，本该是温柔圣洁的天使，可这里的天族姑娘是个妖艳美人儿。 再再比如这白萦……她是小可怜的小可怜，眼泪水从来不断，容易害羞，一害羞就小脸通红，说话又轻声细语。 但如果因为这个小看她，那会吃大亏的…… 她会一边发出嘤嘤嘤的娇弱啜泣，一边用遗传自她父亲——兽族最强大的白虎兽人——的锋利爪爪将人撕成碎片啊！ 白萦真的是个小可怜…… 但是和她对战的人更可怜呐…… 附近的炮灰二皇子……越歌决定叫他二皇渣。 二皇渣神色兴奋，令人作呕地喘着粗气，月盈公主叹了一声，放弃了和他讲理的打算。 毕竟理是给人讲的。 拍卖师“开拍”的话音刚落，二皇渣便举起牌子，喊道：“我出两万灵晶！” 陆续有人竞价，台上的白萦颤抖得更厉害。 越歌有些不忍，但…… 白萦还真不需要他人来同情，别看她现在哭唧唧的，心里却是在想该怎么划开看守的喉咙，拼着死也要逃出去。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白萦，可是兽王所有的孩子，唯一一个继承了白虎狠性的兽人。 若不是因为她随母亲是个狐女，若不是她是女孩……现在的储君就是她啊。 最后，拍到白萦的正是二皇渣。 第25章 逃脱（没修） 半个时辰过去，越歌慢悠悠走出拍卖会场。 拍卖结束了，所有拍下的卖品都被送到她上。与此同时，亦有十万灵晶从她的储物戒支出。 转眼间，一小半的资产便被自个儿败了去…… 越歌幽幽叹了口气，很是犯愁。 也该好好提升提升炼器技术，方能以此赚取灵晶。否则，只进不出非是长久之计哇。 会场外的街道热闹喧嚣，行人往来，冲淡了暗行拍卖种种恶相带给人的压抑感。 越歌原地立了片刻，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沿着街道行走。 同时，精神紧绷到极致…… 有人在跟着她。 拍卖会场内有大能坐镇，禁止武力夺宝，故而穷凶极恶之徒不敢加以争夺。 但在场外可是没人管的…… 在一些惯于抢掠的散修看来……孤身一人气息不强、还将灵晶花在华而不实法衣首饰上的越歌，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 傻白甜大小姐，出门连个护卫都不带，合该被抢。 话虽如此，实际跟上去伺而动的散修却并不多，修为亦是不如何高深。 更多人只是选择观望。 谁知道这姑娘身边，有没有隐匿气息的护卫？又或者，她本身即为大能，只是喜欢假扮弱小扮猪吃虎……皆有可能。 抢劫这行是要有眼力见儿的，与灵晶法宝相比，还是性命更为珍贵，不宜轻忽啊。 越歌佯作不知，不紧不慢前行。 没过多久，便拐入了一偏僻巷口。 身后散修互相传音道： “警惕心未免太差……” “你叹什么——这不是正好方便行事么？” “且劫杀了她，再离城往别国去！纵是她背后再有势力，也难抓我等——” 散修们商议定，便留了一人守在巷口。其余散修调整调整表情，作狞笑状，逼近越歌。 也不知道，偷个袭还摆出狰狞表情做什么。 越歌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倏然转身，似笑非笑道：“几位有何贵干呐？” 散修们对视一眼，狞笑更甚，一拥而上。 “来教你一课——财不外露啊小姑娘！” 一时间，灵技法器齐齐攻来。 血花四溅。 —————— 拍卖会场，贵宾接待室。 “二皇子来此寻心也，心也不胜荣幸。” 之前还在展台上舌灿莲花的拍卖师孟心也，此时正跪坐在圣澜帝国二皇子司空阳威面前。 她嘴角的微笑弧度完美，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上次与你说的话，你考虑得如何了？”二皇子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皇室俊逸的外表，让他看起来倒似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人模狗样。 孟心也心道。 她却是做出娇羞模样，道：“二皇子如今有了那狐女，还要心也做什么？” 关着狐女的银笼也在这房间，白萦眼泪不断，神色楚楚可怜。 司空月盈坐在一旁，闭目神游，后背却紧绷着。 不去听，不去看，不多想。 ……不可冲动。 “话不能这么说啊。”司空阳威笑着回道。“她确是楚楚动人，可又怎敌你风情？不必妄自菲薄。” 孟心也一顿，复又娇笑道：“……多谢二皇子赞赏，不过……这不好吧？” “能有什么？”司空阳威不以为然。“还是……你觉得委屈了？” 孟心也一惊，垂首道：“自然不会。” “那随我来吧。” “……是。” 司空阳威率先向房门走去，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月盈，你且在这儿候着。” 孟心也起先踌躇片刻，还是跟上了。 离开前，她扫了狐女一眼，心下悲凉。 如今这样，同这沦为拍卖品的狐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无法左右自身的玩物罢了。 镶着小片灵玉的房门阖上，发出一声轻响。 司空月盈睁开眼，静默片刻。 贵宾接待室的墙壁隔音极好，然而修者五感敏锐，司空月盈又有空人境修为……正因如此，门外压抑的尖叫仍能入她的耳。 烦躁。 “你哭什么？”她忽然冷冰冰地说。“哭有什么用？” 白萦原本就在低头啜泣，闻言眼泪流得更凶了，断了线的水晶珠般划过白净脸颊。 “你怕是不知道我那位皇兄是什么人吧？你哭得越厉害，他越高兴……”司空月盈语气嘲讽，声音轻得仿佛自言自语。“你就越凄惨。” 白萦不说话，只兀自流眼泪，发出类似嘤嘤嘤的娇怜泣声。 雪白狐尾搭在小腿上，一颤一颤的。 司空月盈觉得没话可说，她又发了会儿呆。 罢了，她不过是在迁怒。 这小狐狸灵力被封，远离族群，孤苦无依的……还被弄到拍卖会上来当成货物。除了哭，还能怎么办呢？ 反倒是自己…… 可以作为，却不敢作为。 帮凶而已。 这时的月盈公主，完全没有平日里那般以明媚笑容示人的模样了。 门外的尖叫声小了些。 啧。 更烦躁了。 ……等等。 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混在小狐狸的哭泣声里几乎听不到。 司空月盈倏的起身，不过一瞬，便注意到哪里不对。 小狐女上的绳索法器已然脱落，可这家伙仍是装成被反绑着的样子，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她的视线。 同时，她用指爪去抓挠笼上大锁，可没有灵力灌注，再锋利的爪子也只能勉强在天银笼柱上留下浅浅白痕。 而那指爪已然鲜血淋漓。 “你……？”司空月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如何说。 这狐女，眼看着逃脱之计被识破，竟是直接伸出来。血迹斑斑的纤细双，隔着银笼，向司空月盈张开来。 乍一看，竟然有些像个受了委屈，便对着大人张开双臂求拥抱的孩童。 司空月盈僵在原地。 那双泪盈盈的灰色眸子太澄透了，映着自己的倒影，却又因为泪光显得模糊而扭曲。 ——阿盈，切不可冲动。 ——可我自认为人，只要是人，就忍不了这样的事！ ——能忍的，见得多了就能忍了。 ——我做不到…… ——或者，想想母妃，想想你皇姐，总能忍住的。 ——…… ——对不起，都怪母妃，是母妃不争气！对不起…… 不去看，不去听。 不多想，不冲动…… 总能忍到那一天，到时候可以千百倍偿还！ ……可此刻难忍。 她到底还是个人啊。 “你过来。”她耳语道。不等对面的狐女反应，她便抬按住白萦右爪……送入灵力。 白萦的双眼睁大了。 司空月盈咬牙，转向另一边，抓着她的往大锁上方一挥—— 锁上横梁就如同被利刃削断的泥块一般，悄无声息地断裂，大锁当即落下。 司空月盈脚尖一抬，那锁稳稳地落在鞋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门外的声音越发低了。 司空月盈飞快地打开笼门。 白萦看似吓得不轻，刚钻出银笼，就一个踉跄摔到她怀。 司空月盈语速极快地耳语道：“谜螺拍卖行弄来的狐女，野性难驯，竟趁我不备偷袭于我。出现如此意外，是商行的不负责任——” 说着，她拽起白萦的左，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肩背处一划！ 五道足有寸余深的狭长伤痕，血珠滚滚而下，浸透衣袍。 “走。” 白萦稍作停顿，溢满眼泪的灰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极慢、极慢地放下了抵在她后心的另一只。 她微微踮起脚尖，在司空月盈耳边发出一声模糊的音节。随后便如同一只轻灵矫健的银狐般向窗边奔去。 跃出大开的窗户，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 二皇子与衣衫不整的孟心也重又踏入房间时，见到的便是如此一幅可怖景象。 笼门大开，月盈公主就仰面倒在一旁，发丝都浸在血里，而身下的血还在缓缓漫出。 还有一行零星的血迹，通往窗边。 狐女不见了。 半刻钟后，终于苏醒的司空月盈苍白着脸，怨怼地看向孟心也。 “这就是你们拍卖行弄来的狐女？”她冷声道。“之前不是说这狐女法力全封，毫无反抗之力吗？” “——我怎么看她法力尚在，爪尖甚至浸着剧毒啊？！” 站在一旁的，正是负责卖品的拍卖行人员。他毫不客气地说：“我谜螺商行亦说过，兽人少见，我们不知灵力封印对她能有多久的效用……我等也曾提醒过二皇子，早日将这狐女带回，加以禁锢。可二皇子不听，我等又有何法？” 二皇子怒道：“你竟还好意思埋怨别人么？一个空人境如此无能，竟险些被虚弱狐女夺了性命……皇家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孟心也却在此时道：“实属正常，这狐女不可小觑。当初商行一空人境强者带领十数入空境围杀此女，也是被狐女杀了过半，才将她擒住。” 二皇子一噎：“……” 此事责任不在商行，毕竟有言在先，拍卖会结束后概不负责。 且这谜螺商行也算庞然大物，皇室自不会为了一只小小狐女与它对上。 司空阳威只得忍气吞声。同时又派出护卫，暗搜查狐女踪迹。 —————— 偏僻暗巷。 十数名修者，横竖八倒了一地，暗红血色染透了地面青石板。 越歌收回余歌。 那莹白珠子上，果然不沾半点红痕。 她偏过头，对着面前举糖葫芦啃得正欢的美艳女子，诚恳微笑道：“这位前辈，终于肯现身啦？” 女子不发一言。 越歌正要再问，就听女子含糊不清道：“等会儿，等会儿再问——待我先将这糖葫芦吃尽，再与你细说。” 越歌：“……” 得啦，阿修罗女实锤了。 #这熟悉的画风# #喂喂你上不还沾着血吗# #修罗女怎么啦修罗女就可以不讲卫生嘛先去洗哇# 第26章 戳戳 修罗女细细致致啃完了整串糖葫芦，回味地舔了舔唇角糖渍，满足叹气。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吧，前辈？”越歌保持微笑。 “小少主这是以身犯险，逼我们露面？” 修罗女开门见山。 越歌不动声色：“前辈说笑了，越歌自认能敌他们，谈何犯险呢？” 修罗女哼笑一声。 “叫什么前辈，唤我浅色便是。”她眼波流转，又摸出盒云片糕，道：“怎么，少主这是不高兴啦？” “怎么会？”越歌笑得越发真挚。“有浅色前辈护着，我该受宠若惊才对。” 此话倒也是真。 从方才乱斗来看，这名叫浅色的修罗女乃是高境界的大能，粗略一看，至少比越歌高出四五个大境界。 浅色掩口笑道：“别阴阳怪气啦，谁不知小少主脾气大，到邻近海域玩儿都不要人跟着，更何况陆地？” “如今我是叫小少主发现了，不过职责所在，随你怎么不愉，我还是要跟着的” 她这么说着，美滋滋地咬下一口云片糕。 越歌：“……” 哦。 事情便是如此。 独生女儿，一族少主，却偏要离族到人族地盘闯荡——此等大事，阿修罗王怎么会轻易放心？ 一般大家族的小姑娘，出门到附近海域玩耍还得带上护卫呢！ 越歌自请离族，无要事便不可随意回归，没有人跟着护着，怎么成？ 于是，阿修罗王一拍大腿，便将两个族强者唤了来，遣她们跟随越歌，时时保护。 “然你从小讨厌有人跟着，一见护卫随同便大发脾气……族长无法，冥思苦想后，也只得令我二人暗跟随。”浅色如此说。 为了不被少主察觉，她们两个日日隐匿，时时注意，吃点零食还要小心翼翼——身为族群强者的尊严都没有啦！ 然而只要能名正言顺地离族，能吃到人族美味……这些算得了什么。 越歌若有所思：“还有一位前辈是在何处？” “那是我的伴侣，亦与我同来，此时正买人族好物，抽不开身。”浅色道。 伴侣，一个阿修罗汉子，买人族好物？ 越歌想像着阿修罗汉子的骇人模样，青黑大头，铜铃大眼…… 前辈你认真的么？！ 他们那小怪兽的样貌真的能上街四处走动，而不会被当成可怖妖兽吗…… 越歌心讶异之时，浅色的神情倏然一动，她将目光投向巷口，招呼唤：“深颜，我的糖蒸酥酪！” 巷口处，传来一声应和：“莫急，买得两盒呢。” 只见又一名修罗女款款而来，看似悠悠然，速度却不慢，眨眼便立在了浅色身侧。 她冲着越歌微微颔首：“少主。” 越歌：“……” 两名修罗女站在一处，美色双倍叠加的冲击力简直令人难以招架。 种族天赋真可怕…… “越歌见过深颜前……辈……” 越歌顿住，眼睁睁地看著名为深颜的修罗女将一块糖蒸酥酪用签子叉起，送进浅色的红艳唇瓣间。 然后，微微低头在浅色侧脸落下一吻。 短暂的沉默后。 “浅色前辈，您方才说的伴侣是……”越歌嘴角的微笑略略僵硬。 “自然是深颜啊！说来，我还要多谢你，选了个离族的修罗女当伴侣……” 浅色大方地回了深颜一个甜味儿的吻，又转头笑道：“族长觉着，我二人与你或许会有些共同话题，便派我们来了。” “人族美食实在令人沉醉，少主哇，干脆我等皆在外头呆着吧？回什么族——族长让回也不回！” 尝过了云片糕糖蒸酥酪糖葫芦水晶糕蜜饯儿金枣如意饼……谁还要回去啃生海鱼缠水草！ 越歌：“……” 这是玄幻世界的真姬友啊！ 越歌见过的真姬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尽管交集不多，但仔细想来，她们都是些可爱的女孩子，和常人没什么不同。 这么看来，负责跟踪式保护的是两个漂亮小姐姐……好像还有点开心？ “我父亲他，还好吗？”沉默片刻，越歌主动开口问道。 “族长一切都好，”浅色忙着吃酥酪，深颜便接过话。“精神尚可，胃口亦是不错，一顿能生啃二十条巨灵鱼。” 阿修罗族地生长的巨灵鱼都快被他捕光了！ 浅色咽下口酥酪，轻笑：“族长还每日都在水晶殿哀哀大哭呢，隔着百丈地都听得一清二楚，思念少主可是思念得紧。” 不知为何，越歌心下一涩。 那开朗的话唠老父亲，是这么思念他的女儿吗？ 可他真正的女儿，已经…… 深颜无奈地点了点浅色脑门：“浅色爱打，她说着玩儿的。族长最是在意形象，怎会如此？”她又正色道：“虽是这般，族长思念之心也是真。” 越歌心越发酸涩。 阿修罗族长，确是自己这身体的父亲。 但于越歌而言，是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更别说阿修罗汉子青面獠牙，状若异怪，做了十八年人类的越歌实在难以对他产生认同感。 即便如此，越歌还是放不下这老父亲。 大约是幼时执念作祟吧？ 想着为什么我的父亲有还不如没有的小女孩，已经是过去了。 ……可真是羡慕修越歌，有个父亲这样为她着想。 罢了，如果可以，回阿修罗族地看看吧。 —————— 既已被少主发现，深颜浅色亦不愿再隐匿——毕竟越歌是明确表示了不在意、或者说是万分感谢两位仙人境强者的保护。 将那些个没有眼力见儿的重伤散修丢在巷不管，人即刻往洞明学院赶去。 说是“赶路”，着实抬举。 两位大佬跟出来旅游似的，优哉游哉，路过哪个小摊，感兴了，便买下一份小吃点心，互相投喂。 “这才是生活啊……”浅色感叹。 深颜附议。 不得不坠在一旁的越歌：“……” 不好意思，也许我不是个金灵根，我是个光灵根。 亮堂堂，明晃晃的，又大又亮。 —————— 很快越歌就不觉得自己亮了……她觉得自己酸了。 “阿祝，你不是闭关了吗……？” 寒月居里，越歌佯作镇定，看向面前依旧一袭白衣却染了血迹的祝余。 甫一进门，她就见白萦可怜兮兮地躺在院石台上，呈昏迷状。 可即便是晕着，那双紧紧阖着的双眼，也是泪凝于睫，楚楚动人。 逃出拍卖会场的白小公举……她没有落入九方渣是很不错啦，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她们的院子里啊！ 祝余的指还搭在她腕上！ 祝余面无表情地收回。 “我与那玉露雪莲先行建立联系，冥冥得知，须有足量冰灵晶备着，才不易出差错。”祝余冷然道。“于是我便出关，到那灵晶兑换之所，换来些许。” 她顿了顿，银眸转向越歌身后两位大佬，眸光冰冷：“这两位前辈，又有何要事？” 浅色只觉那眸寒意刺骨，不由得赞道：“不错嘛，你这冰寒意象练得甚好！” 说着，就起了兴致，要同这小辈切磋切磋。 深颜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无奈地将浅色拉了回来：“你且少说两句吧！” 她又对祝余道：“我家这位顽皮好战，你莫理她。” 浅色不满地：“顽皮？！” 祝余倒是神色稍霁，颔首道：“无事，我该多谢前辈暗护持越歌。” “职责所在，职责所在，不必挂齿。” 越歌听了两句，便知祝余一直都明了这两位大佬的存在，只是不告诉她。 然而此刻她也不欲同祝余计较这个…… 越歌将目光投向白萦，笑眯眯地说：“这姑娘呢？” 祝余平淡道：“我在归来途，感应到浓烈血气，便去察看……发现这狐女倒在一隐蔽处，气息微弱。观其伤处，此事大约不寻常，我便带她回院。” 越歌只是有此一问，倒未曾想到她会解释得如此清楚，不免一愣。 ……她还以为，祝余会简单明了地甩给她几个字：“路上救的。” 越歌便将拍卖会上所见情景说了，祝余听罢，神情越发凝重：“既有这般牵扯……” 她袍袖一挥，便在寒月居外布下几道冰灵结界。 如此尚且不够，祝余又道：“还请前辈相助。” 深颜亦是不含糊，转眼间，便有重重结界将这小院落层层封锁。 浅色也一笑，打出一道法诀，这些结界就变得透明，隐匿不见。 二皇子大约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我探了这狐女的脉，倒无大碍，但也损了筋骨。”祝余沉吟。 越歌蹲下身，戳戳白萦雪白的两条狐尾。 没错，此事对白萦而言，既是险劫，也是遇。在生死之间，她觉醒了狐人的隐藏血脉——二尾狐血脉！ 别问为什么不是双尾狐，尾狐或者九尾狐，偏偏要叫二尾狐……可能那《九方大帝》的作者审美比较奇异。 别说，这尾巴感太好了，顺滑温软，倒着摸又绒绒的不扎。 越歌戳了又戳，心那股莫名郁气渐渐散了。 “那我给她上些药吧，我看看，那药膏……” 祝余蹙眉：“不必，她的伤痕繁杂细小，上药过程未免繁琐。我有灵丹，给她吃了便是。” 越歌想想也是，默认了。 祝余取出丹药，用灵力将其送入白萦口。 白萦在昏迷，仍是颤了颤，也不知是被苦的还是被冰的。 越歌继续戳尾巴，一边摸一边忏悔。 对不住，但是……太好摸了…… 第27章 换衣 戳，戳戳。 越歌戳着狐女尾巴，根本停不下来。 撸狐狸的愉悦感简直令人上瘾…… 然而越歌没能再戳多久，那白绒绒的柔软双尾便往上一升，离她而去。 正是白萦被祝余用灵力托起，轻飘飘地送到一空房间，在木床上躺着。 冰灵力寒意四溢，小狐女在昏迷瑟瑟发抖。 越歌追上前，道：“我先为她施个清洁术法……” 说着，便掐了个清洁术丢在白萦身上。 那零散的血污和灰濛濛尘土被除得一干二净，就显得狐尾越发雪白，狐耳垂在发间，绵软乖巧。 越歌指情不自禁地动了动，陷入挣扎：“……” 要不再摸两下？ 祝余却在此时转身，往自己房间去了。 “阿祝要闭关去了？”越歌回身问道。 “我自去更衣沐浴。”祝余头也不回。“你便继续摸你的狐狸吧。” 越歌眼瞧着，祝余素白衣袍上也沾了血迹灰尘，立时想到了拍卖会上一掷万晶买下的法衣首饰。 除了对食饮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祝余向来淡泊，亦是不会如何在意衣饰打扮…… 简简单单一根木簪束发，一袭素净白袍，这便是全部了。 即便如此，其风姿也无人能比。 可是……唔，真的很想看看她穿上这些精致衣袍的模样。 越歌跟着祝余来到房门前，脚步一顿：“阿祝，我进来咯？” “做什么？” “在拍卖会上买了几件法衣，我觉着很适合你。”越歌实话实说。 祝余偏过头，没说话，默许了。 越歌极少到祝余的房间，上次进来，还是几个月前给祝余送吃食。 如今又至，看房陈设布置，仍是与之前无异，简单至极。 一张寒石台，一套白木桌椅，一方长宽皆是丈的池子。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你瞧。”越歌取出那雪盛流仙衣，笑眯眯地展开。“这法衣虽称不上多有用，却比你那普通衣衫好些……你觉着如何？” 祝余垂眼看去，目光在层层冰罗纱、璀璨夺目的晶石和刺绣暗纹上扫过，当即蹙眉。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对上越歌欣悦期待的眸光，却是一顿，将“华而不实之物”六个字咽回肚子里。 “……尚可，只是切不可为表面华美所惑，反倒于修行无益。”祝余背过身，道。 “我自然明白。”越歌闻言，笑得愈发开心。 还没等祝余再说什么，就见越歌将流仙衣摆在寒石台上，又取出数件服饰来。 “这是云罗玉簪……” “这是莹玉灵靴……” “还有雾隐镯……” “再看看这如意蚕丝内甲……” 祝余：“……” 祝余眼看着越歌一件件往外拿，不免头疼道：“你……买了几件衣饰？” 越歌动作不停，嘴上道：“不多啊，十六件罢，正好凑了套。” 说着，她又一拍脑门：“这样，阿祝你先试试这一套，若是不喜，再言其他。” 祝余：“等——” 啪。 房门关了。 越歌在门外叮嘱：“穿戴好再唤我便是！” 祝余盯着石台上整整齐齐的一套衣饰，神情凝重。 良久，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 半刻钟后。 越歌扣了扣房门，笑着问：“我进来啦？” 静了片刻，方传出祝余的应声：“进。” 越歌便推门进去，一抬眼，先怔住了。 茫原白雪，当空皓月…… 便是月神现于此地，也不过如此了。 她还以为，之前的祝余便是她见过最美最有气质的小姐姐……然而此刻，祝余自己打破了自己的记录！ 越歌极快地回过神，便走上前，赞叹不已：“你化一面冰镜，自己看看……我正式宣布你是阿修罗族第一美人儿了！” 她原以为祝余不会睬那后半句话，谁知祝余对镜一照，神色平淡道：“难不成，以前就不是了？” 越歌：“……自然以前也是。” 只是人靠衣装，以往只穿素白袍子，美则美矣，却与容貌气质不搭调，落了下乘。 如今换上清雅端丽的法衣，更衬得容貌莹雪皎月般清艳动人。 要是……要是能拍照放在网上，该有多少妹子留评表示已弯啊！ 祝余挥，就要将冰镜重新化为冰灵之气。越歌忙叫住她：“先等等！” “还有两套呢，一一试过，再将它收回去吧？” 祝余：“……好。” 这两套衣饰，一为水墨风格。祝余将其穿戴好，冷意稍减，更多几分雅。 另一套则是方便武斗的劲装，果不其然，这套衣饰使得祝余更显英气。 “真俊。”全都看过之后，越歌心满意足地叹道。“这些果然都很适合……” 祝余冷声道：“若无事，我自去沐浴了。” 越歌应道：“无事，无事……” 说完，又神色向往道：“待我于炼器一道有所成，便为你做百十套衣饰灵器——到时候，你可莫嫌弃。” 祝余一顿，低声问：“是吗？” “那是自然！” 多少姑娘，小时候都有过服装设计师的梦想！ 越歌也不例外，在越武玩奥特曼、她玩芭比娃娃的时候，给娃娃搭配衣服就是一大乐哇…… 她越想越觉得有理，炼器可以赚灵晶，亦可满足这点小小的梦想，简直不能更完美。 祝余默了默：“有如此决心，很好。然而炼器一道到底非一生之道，万不可因此影响修炼。” “我知，且放心吧。”越歌笑眯眯地应。 祝余往前迈出几步，忽又轻声道：“那我便等着你的作品了。” 说完，也不回头，迳自往屋后浴池去了。 越歌听后，顿时豪情万丈，冲着她的背影道：“定不会叫你失望！” 到时候，别说衣饰了，什么锅碗瓢盆家具摆件都该由她包圆—— 若是到她厉害的时候，就连房屋也都一并炼了！ 这些，都是有情有义的女主该为好姬友做的事啊！ —————— 翌日，祝余便开始闭死关，炼化吸收那玉露雪莲。 越歌也走上了出外历练之路。 灵马拉着的马车上，越歌幽幽一叹。 一天前，她还以为自己会独自完成这次历练，然而…… 对面，深颜和浅色这对老夫老妻正旁若无人地你侬我侬，互喂糕点。 旁边，白萦小公举正缩在马车一角，默默地盯着自己的双发呆。 而只要自己将目光投向白萦，这小可怜就会狐耳一动转过头来，唰的往下掉眼泪。 啪嗒啪嗒的，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然后浅色便会母爱泛滥，谴责越歌道：“小少主，您也是有妻室的修罗了，莫要动不动就想着摸人家花季少狐的尾巴——耳朵也不行！看您又把人家弄哭了……” 越歌委委屈屈地放下蠢蠢欲动的。 好嘛。 不摸就不摸呗。 这时，白萦便朝浅色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坚强微笑，拿帕子拭掉眼泪，继续对着自己的爪爪发呆。 越歌：“……” 出发前。 “你与两位前辈一同去历练之地，”祝余说。 越歌不赞同道：“两位前辈皆是仙人境，我去的又不是什么大凶大险之地，不必如此劳她们同往。” “倒是你，还有这白萦……若是二皇渣——二皇子的人寻到此处，才叫危险。” 越歌坚持：“两位前辈，至少一位留在此处，我才能安心历练！” 祝余不急不缓道：“你听我说。你同两位前辈，带上白萦，一同离开。” 越歌想与不想地反对：“不可——” “白萦想来也不愿在此地久留，她伤势不重，过不了多时便能好全。到那时，她在途自行离去便是。” 祝余分析利害：“两位前辈往人族来，本就是为了护你。若在我这里留着，便是失职。” “我在人族数年，皆是独自一人。如今不过是闭关，又何须劳烦他人。” 祝余这人固执得紧，说什么也不打算改变主意。 越歌还想着，先不与她说，待祝余开始闭关，再留一位前辈在寒月居。 她又不会知晓。 祝余却道：“就这么办，越歌……莫让我生气。” 那目光锐利至极，越歌一顿，背后生出寒意。 浅色在一旁，拿芙蓉糕，撑着下巴道：“莫担忧，便是少主叫我等留下，我等也不会听的……毕竟有命在身。” 她又转向越歌，掩唇笑说：“小少主呀，也是心狠……我两个如胶似漆，一对好伴侣，你竟打算拆散了不成？” 越歌沉默片刻，仍是笑着：“行啊。” 反正你们修为都比她高，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个小小空人境还能反驳吗？ 说完，她拂袖起身，直接登上院的马车。 “阿祝想来也是盼着快些闭关吧？那便不打扰，今日早膳也免了。”越歌平静道。“此去归期不定，告辞。” 浅色见状，也跟着上了马车：“少主夫人好好闭关，我会记着带各地糕点零吃回来哟” 深颜沉默地上了马车。 白萦啜泣两声，也上了马车。 祝余一人立在院，蹙眉：“……一切小心。” 越歌头也不抬：“哦。” 浅色以灵力为套索，系上两匹灵马的脖子。 灵马有灵性，感受到驭使之意，就抬起前蹄，灰儿灰儿地嘶鸣着上路了。 祝余：“……” 感觉，有点凄凉呢。 —————— 这便是为何，会有两个修罗女前辈和一个小狐女，与越歌一同历练了。 越歌再幽幽一叹。 她换个姿势，在柔软的皮毛垫子上盘膝而坐。 修炼修炼，实力强大才是正途！ 祝余靠不住！靠不住哒！ 第28章 告辞 越歌挑选的历练之地，是圣澜帝国境内的一座秘境。 这秘境的入口位于一座沿海城池，距洞明学院不算多么遥远，坐灵马拉的马车，四五天便能抵达。 然而因着阿修罗种族特性，一行人每到一个新城镇，便会停一停，将当地特色名肴零嘴一网打尽。 就连越歌也不例外——美食的诱惑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她将自己对美味佳肴抵抗力下降的原因，归结为提纯血脉为天灵修罗带来的影响…… 阿修罗族皆是吃货，而天灵修罗更是吃货的吃货。 所以，这个原因，越歌觉着没毛病。 就这么走走停停，花了六日有余，她们方才抵达秘境入口所在之地——一座开满金色奇花的城池。 这城池名为闻曦城，原本只是一小小乡镇，默默无闻。 可在闻曦秘境现世之后，它便逐渐发展为圣澜帝国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往来修者络绎不绝。 只因，这闻曦秘境，可是被誉为空天境之下修者历练的最佳选择呢。 不会十分凶险，又不会过于安逸以至于失了历练的本意……在整座灵渊大陆上，条件如此之好的秘境可谓凤毛麟角。 几人坐在马车上，看这城往来之人，皆为修者，衣饰打扮也与之前路过的城镇不同，十分新奇。 深颜、浅色对人族的衣住行都不怎么感兴，自然，只有“食”能入她们的眼。 “找家酒楼用午饭，如何？”浅色兴致勃勃道，得到一致赞同。 便向食饮街驶去。 越歌看着车窗外，有些走神。 良久，越歌收回视线，却发现白萦也在盯着窗外看，一动不动的。 几乎是在下一秒，她就转过头来，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 越歌略头疼地别过脸。 真没想摸你尾巴啊…… —————— 闻曦城内，有口皆碑的明华酒楼。 “修罗神在上，如此鲜美滋味是真实存在的么？”浅色舀起一勺明根花粥送入口，情不自禁地露出陶醉神色。 深颜无言，只顾埋头苦吃。 越歌还算是比较能克制自己的，然而也没能抵抗全花宴的诱惑…… 唯有白萦作为标准的、不沾素的肉食动物，一只狐默默坐在一边啃鸡腿。 她的灵力已然恢复，就将狐耳狐尾都收了起来。此刻，她正看着这个沉迷美食不可自拔的修罗女，面露茫然。 越歌抽空抬头道：“种族特性——种族特性，且莫见怪。” 白萦：“……” 除秘境之外，这闻曦城最出名的，便是这全花宴了。 秘境托于此地，难免有灵气溢出……长此以往，闻曦城虽没能成为修炼宝地，却也灵气充裕，极其适宜灵植生长。 其，有着金色大花瓣的明根华最为珍奇，也数它最为适宜闻曦城的灵气环境。 闻曦城爱好生活的居民们，将这些明根华制成干花装饰、制成鲜花饼、制成贵重香料，还拿它们做饭、做菜、做粥……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慢慢的，就有了闻曦城一绝——明根全花宴。 香煎明根花片、明根花糕、炸花瓣、烩明根、明根花粥……宴上共有菜肴十道，味美量足。 阿修罗能禁受住美味佳肴的诱惑吗？不可能的。 越歌修为只在空人境，只吃了些许就有饱腹感。然而仙人境的两位前辈…… “几位客人，是小店招待不周，然店新鲜食材已是用尽了，实在无力供应……”酒楼主人都被这一桌客人惊动了，苦着脸上前解释。 这桌客人，已是点了十一席全花宴，自午时吃到酉时，还要上菜……这让店家怎么搞？ 我们酒楼是走精品路线的好吗！ 每日只招待十席全花宴好吗！ 结果您这一桌大能圈了将近一半，吃完还想吃，要我们怎么给啊！ ——酒楼主人内心如此悲愤呼喊。 然，又不能真的喊出来。 能一口气吃掉十一席全花宴，那这桌人必定有登云境之上的大能，惹不起惹不起。 浅色深颜闻言，皆露出失望神情，紧接着，齐齐用目光锁定桌上最后一点明根花粥。 夫妻本同海修罗，美味当前争相夺。 早已吃饱喝足的越歌盘腿坐在一旁调息，见此情景，摇头感慨。 阿修罗族，果然是一个可怕的种族啊。 离开酒楼前，越歌买了一些干花、花饼，放进储物戒保存。 ——给祝余那个傻瓜蛋子。 越歌板着脸想。 —————— 当晚，一行人在城一客栈住下，为明日进入秘境做准备。 越歌不打算用睡眠的方式休息，她盘膝而坐，进行冥想。 未几，又睁开眼。 此时冥想，效果不大……历练过后，方能再进一步。 越歌开始整理思绪。 之前，浅色便明确地表示，在历练过程，她和深颜不会随意出——除非越歌遇到致命危险。 “当然，若是小少主太没用，也就只能自个儿多吃些苦头啦”她这么说，笑得双眼弯弯。 ……想到这儿，越歌叹了口气，向后一躺。 余歌在她的腕上安静地缠绕着，莹莹润润，不染纤尘。 可它已经沾过血了，人的血，拍卖场外劫掠者的血。 虽然未曾当场让他们没命，但若是无人救治，那几人如今便已是几缕幽魂了吧？ 而在这次的历练，恐怕就要真的动，令人当场殒命了。 得做好心理准备。 这样杂杂八地想了许久，忽听得外面传来一声轻响。 ……子时了，虽然对现代人而言夜晚才刚刚开始，可在这儿，就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时候。 越歌警觉起身，敛息，轻轻脚地走到门前，透过锁眼往外一看…… 嘶。 艾玛门口有个白衣长发的女子啊！ 上有血！绝对不是红色灵果汁儿！就是血——血气可浓了！ 在走廊烛光的映照下就是恐怖片本片了—— 女鬼啊！ 这些胡思乱想只存在了两秒，便被她自己推翻。 ……没事儿，是白萦小公举。 只见白萦正站在自己的门前，静默地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鲜红的血珠顺着指爪流下，滴答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 越歌顿了顿，直接推开房门，问：“白萦，怎么了？” 小公举受惊似的转过身，狐耳竖起，眼泪就要往下掉。 越歌忙抬，苦笑：“有话直说便是，莫急，莫急。” 白萦沉默片刻，撇了撇嘴，表情逐渐不那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了。 可即便如此，那双眸子仍在不断地流着泪，看起来就好像故作坚强的委屈小女孩一般，更惹人怜爱。 越歌：“……” 白萦随便用衣袖抹了把眼泪——好吧这个动作也很动人——说道：“不必在意此事，我也无法控制这个……” 随即，她正色道：“总之，多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我的伤势已好全了，如今正该离去。” 越歌一顿，委婉提醒道：“此时……？” 这深更半夜的，要是不叫住你，你是不是就自己走了？ “是。”白萦冷声道。“你参加了之前那场人族拍卖会，那你也该知道，我是被人族抓来。” “如今，我已让其一个人族付出了代价，但其他人还在另一处地界逍遥……着实令我心不忿。” 越歌又看了眼白萦染血的爪爪，她想，她知道这些鲜血是属于谁的了。 兽人族向来最为记仇。 也不知是拍卖行的哪个倒霉鬼，竟也到这闻曦城来，被白萦抓了个正着——估摸着，还从他口问出了他同伴的线索。 越歌看了看一旁的房门，那边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以深颜与浅色的能耐，自然不会察觉不到白萦的行动……如此看来，她们就是默许了。 “那便后会有期了。”越歌想明白，也就微笑着说道。 心还有点微妙的不舍。 没有雪白的毛绒绒耳朵、尾巴了…… 白萦轻轻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将一根头发拔下，两下就编成个神似狐面的绳结，递给越歌。 “这代表我的一个承诺，感谢你们阿修罗的救命之恩。若有何难事，可来兽族寻我。” 白萦话音刚落，便脚尖一点，轻巧地翻出窗子。 眨眼间，纤细身影便消失无踪了。 越歌：“……” 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既然都已经被我发现了……你还做什么翻窗呢？ 还有这绳结，如果没记错，在原着里是白萦给九方渣的吧？ 罢了，毕竟救命之人也换了……可那也该让她转交给祝余不是？ 难不成忘了说…… 搞不懂搞不懂。 小姐姐开心就好。 —————— 翌日，越歌便进入秘境。 两位前辈并没有再提起白萦。一入秘境，她们便悄无声息地不见了踪影。 肯定还是在哪个角落吃吃喝喝。 比起过去，她们的气息隐匿得更为彻底。越歌放开全部感知，也没有感觉到丝毫违和感和窥视感。 果然，之前能察觉到她们的跟随，只是因为这两位没有用心隐匿吧…… 越歌一路谨慎，小心翼翼。 原本，她还以为会有修者来袭击自己。 毕竟独身一人、疑似主修水灵根的女子，应当是很好的目标。 可是，足足两日过去，也未有人来…… 甚至连实力强大些的妖兽，也未曾遇到。 越歌不由得暗自思索。 如此平淡，是否不太符合主角定律？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越歌便遇上了事儿。 第29章 蓝鲤 闻曦秘境之，多河湖溪泉。 亦有葱郁林木花草，土壤丰厚，金脉汇聚，地火繁旺。 如此五行俱全，相辅相生又相互抑制，方形成这般宝地。 然而五行俱全，却不会完全相衡。 越歌选这处作为历练之地，不只是因为它的声名，更是为着其五行之力的分布——整座秘境，都是以水灵力为上，金灵力次之。 对金系的水陆两栖种族阿修罗而言，这种环境简直称得上顶尖配置了！ 对上攻击力高的劲敌能打，秘境繁盛的金灵气能带来更多主场优势； 若是打不过，便虚晃一招，再顺着水流遁了。阿修罗在水跟鱼儿似的，也是主场。 多好…… 修罗身安全和历练效果的双重保证简直不能更棒！ —————— 这日，越歌寻摸到一处温泉边。 秘境温泉不少，皆是地下所埋藏的火灵之气造就。 这类水火和合的奇异环境总是会催生不少珍奇异宝，虽然越歌自己用不上，但拿来换灵晶也好。 她俯下身，摘取一株火心草，同时注意防范守候在旁的妖兽…… 然而没有。 她十分顺利地摘下了这株火心草。 越歌举起草，茫然地看了又看。 这别是株假草吧？ 明明是火兽们的大补草，还长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居然一只候在旁边的妖兽也无…… 形状一致，大小相近，火灵浓郁，是火心草没错呀。 越歌谨慎地想了想，将它用玉盒封住，还用灵力缠了好几圈。 若只是一株火心草，也就罢了。 可再往前走，一溜儿的珍奇水火异宝，皆是没有妖兽守着的野生宝！ 越歌试探着摘了些，毫无危险。 难不成，是被她的王霸之气震惊了，于是四散而逃，补药也不要了？ 那也该有动静啊…… 事出反常必为妖，越歌放弃了再往前探寻的打算，小心翼翼地转身，准备离开。 倏然间，她心生警兆。 修者的直觉大多准得很诶。 心念电转之间，越歌咬牙，直直地向侧边倒去。 浸没入温泉水，没有溅起半点水花。 敛息，敛气，要将自己想像为一块投入水，缓缓下沉着的普通金石…… 越歌脚尖极快地划动几下，整个人就如同灵巧海鱼般极速下沉。 几乎是在下一刻，一阵庞大威压铺天盖地地袭来，带着强烈的探查和震慑之意。 越歌身在水，仍是被镇得脸色苍白。 这威压，至少也在仙人境…… 深颜、浅色亦是仙人境，但她们从未放出过恶意的威压，就显得十分温和低调。 而此时，越歌方才真正感受到仙人境的可怕。 阔怕。 真的阔怕。 越歌沉到温泉某处突起石壁上，贴在上面不动，假装自己是一块长在温泉壁上的金属块块。 她不能再往下沉了，一块运动着的金石比一块静止的金石显眼得多。 更何况，温泉底部温度越来越高……真金是不怕火炼，可她怕露馅儿！ 于是贴着不动，等待大佬离开。 没过多久，那威压渐渐散了，强大的探查之意缓缓撤去，想来是没有发现她。 越歌还是一动不动。 也不知这大佬走了没有…… 又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仍是没有动静。 越歌精神松懈些许，便悄咪咪探头四处看。 她所在的天然温泉池子，大致占了十顷地，又有数十顷深。 越歌极目望去，上下左右，上面水色浅些，下面水色深些。 在视线所及之处，唯有清清池水，粼粼光影，连水生动物也不见。 大约是没事啦。 越歌这么想着，又贴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舒展身体。 她仍是敛着气息，顺着池壁，悄无声息地游动起来。 离水面越来越近，越歌反而更加警惕，精神紧绷到极致。 君不见多少做大事的，都是败在最后一步啊！ 若是放松大意，指不定就要功亏—— “哗啦。” 忽有轻微水声从一旁的石壁处传来。 越歌下意识地偏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对上一双双眼皮很深、眼角狭长的海蓝眸子。 越歌：“……” 对面挑眉：“……” 对面的石壁上，原本只有一个脑袋，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身体也出现了……后半截是浅蓝色的鱼尾巴，渐变到白色。 越歌深吸口气，面上镇定自若，还能平平稳稳地捻住余歌珠串子，对准海蓝双眸的主人。 然而内心已然化为尖叫鸡。 ——人鱼啊啊啊啊啊啊！！！ 长着漂亮鱼尾巴的那种…… 脸蛋美艳不过不知道声音是否动听的那种…… 话说人鱼会泡温泉吗…… 不对重点是石壁上长出来一条人鱼啊啊啊啊啊啊—— —————— 事实上，越歌有个秘密，那就是她……不喜欢活鱼。 这个秘密只有越武和祖父知道。 小时候，她还不擅长掩饰情绪的时候，就经常被锦鲤缸摇头摆尾的锦鲤吓——不，是气得直哭。 看着鱼……尤其是那种尾巴很大蓬松散开的鱼在水舒展，游来游去的模样，越歌就心里不痛快。 然后特别想将它们做成松鼠鱼糖醋鱼清蒸鱼醋溜鱼段红烧鱼尾清炖鱼头豆腐汤…… 而现在，越歌已经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江湖了。 因此，她在看到大鱼尾巴之时，表面上没有任何尖叫鸡的模样。 并且很快反应过来…… 这不是，鲛人吗？ —————— 片刻后。 越歌立在岸边，衣衫湿透，发丝儿往下坠着水珠。 如此形容狼狈，却是笑容和煦温，姿态从容自如…… 毕竟对敌着呢，决不能损了一族少主的气派。 身后，深颜浅色并排而立，抱着双臂，难得没有拿着零嘴儿互相投喂。 在她们对面，雾气蒸腾的池水，正是两尾鲛族女子。 靠前些的鲛人，是主，神色玩味。 靠后些的鲛人，为从，表情凝重。 她们那满头青丝都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身着浅薄鲛绡袍。腰部以上露出水面，而水面之下，透白如纱的层叠鱼尾隐约可见，曼妙迤逦。 此情此景，美得像幅画。 ……然而气氛剑拔弩张。 “擅闯我族公主游玩之所，还惊扰了公主——你们阿修罗族这是何意，想挑起族战么？”那尾靠后些的鲛人率先开口，冷冰冰地说。 “哟，我怎么瞧见两尾大白鱼啊？”浅色并不回答，只是冷笑一声，故作惊讶道。“还是温泉鱼，如此倒好，就地煲！” ……阿修罗族自然不会有“煲”的概念，浅色学习人族烹调用语，学得还挺快。 “在我族公主面前，你不行礼便已是冒犯，怎还敢如此大放厥词？！”那尾靠后些的鲛人闻言，登时一怒，横眉竖目道。 “我们住海里的，讲究什么人族繁缛节，可不可笑。”浅色嗤之以鼻。“就算要讲礼，也该是我们问——你搅了我们少主潜水玩儿的兴致，打的是个什么主意，是不是想挑起族战？” “你——” 越歌听着，不免心无奈。 原来之前那大能威压，正是来源于那尾靠后些的鲛人——鲛人族小公举水蓝鲤的贴身护卫。 自然，靠前些的蓝眸鲛女，便是水蓝鲤了。 ……亦是之前那“石壁长出来”的人鱼。 鲛人自然不会从石壁里长出来……越歌有所误会，盖因这处地方的温泉池子皆是天然连成一片的。 看起来各自独立，其实水下石壁之间有着狭窄石洞，相通相连。 水蓝鲤不过是仗着鲛人躯体柔软，从石壁相通之处游过，看在越歌眼，就是所谓的长了出来…… 越歌在心默默捂脸。 还好没人知道她如此误会，否则，岂不是要面子、里子都丢尽么？ 她这么想着，就见水蓝鲤玩味的目光转过来，停在她身上。 “哦，我想起来了，”她若有所思地说，挑起殷红唇角。“你……就是那个不禁打的小修罗女对吧？” “怎么，不记得我了？” 水蓝鲤笑得恣意，弯着眼，狭长的眼尾越发明显。 ……所以这是，遇到原主旧识了。 越歌一顿，随即采取了最挑不出错的应对方式——意味深长地笑着，沉默不语。 看着还高深莫测些呢。 浅色在身后重重哼一声：“多好意思，十几岁的鲛女跑去欺负九岁小姑娘，还说人家不禁打？” 水蓝鲤挪开视线，无辜摊。 “是她自己游来找我切磋，难不成要我拒绝？”水蓝鲤笑意更深。“那不是对你们阿修罗武斗精神的侮辱吗……” 浅色不忿，便反口相讥，你一言我一语地同水蓝鲤争论起来。 越歌竖着耳朵听。 信息量好像有点大诶…… 听起来，就是阿修罗小公举不知道为什么成天找鲛人小公举打架，鲛人小公举大她好几岁，所以阿修罗小公举次次都输然后哭着跑回去……的神奇故事。 听着听着，越歌终于明白…… 难怪有时候浅色对自己不假辞色，左一个“我不听你的”，又一个“没用就吃苦头”，极尽毒舌嘲讽之能事。 敢情，是嫌弃原主打不过死对头还锲而不舍地溜出去挑战，给阿修罗族丢脸了？ 第30章 宿怨 《九方大帝》，阿修罗族与鲛人族之间那叫一个势如水火、两不相容。 原本，广袤海洋除了高阶的水生妖兽，便只有阿修罗和鲛人两族生有灵智。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两族都不是什么温和的种族，也不曾有第种族可以成足鼎立之势互相牵制……自然，素来不和，时有摩擦。 不过，最难以调和的矛盾发生在万年前。 在阿修罗与人族的战争，鲛人选择去助人族——这也是阿修罗最后战败的原因之一。 人族不难打，可人家一族有难几族支援啊！就连和阿修罗本是同海生的鲛人都帮人家！ 双拳难敌四，阿修罗打输了，阿修罗认栽。 阿修罗战败归来，第一件事不是休养生息，而是拼着同归于尽，也要跑去占了鲛人的地盘。 没别的，就为了鲛人族地肥美的巨灵鱼和各式各样的鱼类。 ……你不是阻止我抢人族美食吗？ 那成，你阻止成功，我败了。 你以为这就没事儿了？呵呵哒。 我不抢人族了——我抢你。 虽然没有人族的东西好吃，但也比我们的好吃啊。 叫你多管闲事略略略！ 鲛人自然是气啊，但毕竟自己不厚道在先，也只能忍了，不与这帮为吃而狂的疯子打。 毕竟他们为了吃食不要命啊！ 鲛人可不是吃货…… 不就是鱼吗？给给给，我们不要了，我们换块海域再建族地，有什么大不了。 ——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不了？！ 这是面子问题！是整个鲛人族的尊严问题！ 从此，两族的梁子就结大了。 大打出倒是没有，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那么小打小闹一阵子。 基本都是阿修罗族占上风…… 毕竟凶悍种族，战斗欲和战斗力都不是鲛人们能比的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 事实上，在九方渣后宫和祝余关系最好的妹子，是喜爱她天灵之气的灵族圣女灵桃。 而和祝余关系最差的……就是鲛人族公主水蓝鲤了。 真相看两相厌。 水蓝鲤，是条不走寻常路的美人鱼。 其他玄幻小说的鲛人妹子，都是软萌可爱或者温柔似水。 一有个什么，便眼眸轻眨，扑簌簌掉一片泪珍珠。这还是珍贵无比的鲛珠，可以拿来给主角炼药炼器什么的…… 听起来仿佛白萦的20升级。 水蓝鲤就不一样，她是条异域风情的美人鱼。 五官立体，眼眸深邃，大胆不羁，极具野性美。 最重要的是，她特别不做作，从出场到最新章节，从未掉过一颗珍珠！ 明明是本该娇娇弱弱的水系奶妈，却同样善战，极其能打。 作为鲛人，实在是可敬可叹！ 有人在评论区这样总结： “就是反差萌呗。蓝鲤是美人鱼的野兽派，白萦是兽人族的泪美人派，没毛病啊，反差萌赛高啊蛤蛤蛤！” 这样的水蓝鲤，有一名忠犬护卫……正是那位在她的公主泡温泉之前认真吓跑了附近所有妖兽，并且探查附近是否有其他人在的仙人境大能。 其名为水墨染。 水蓝鲤的母亲——鲛人族女皇在百岁之龄收养了孤女水墨染，又在千岁之龄诞下了水蓝鲤。 可以说，水墨染是小公举的护卫，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长姐。 在小说，水墨染的台词就那么几句： “——登徒子，离我们小姐远点！” 这是水蓝鲤伪装成人族在圣澜帝国游玩的时候，怒斥的对象：九方渣。 “——登徒子，离我家公主远点！” 这是水蓝鲤鲛人族公主的身份暴露的时候，怒斥的对象：九方渣。 “——登徒子，离我族女皇远点！” 这是在水蓝鲤继任鲛人族女皇之后，怒斥的对象，还是九方渣。 到最新一章，水蓝鲤还没正式和九方渣结婚契。 因此所以水墨染还可以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叫九方渣离她家天下第一的女皇远一点。 忠诚之火燃烧得纯粹又炽烈。 这就是水墨染啊。 只要有水蓝鲤出场的地方，水墨染必然如影随形…… 当时的下评论，有多少读者嗷嗷叫着要求主仆同收。 而可以在虚拟网络放飞自我、大肆吐槽的越歌，冷笑一声，也就一个一个怼了回去。 ——这般忠义，护主之心至情至性，怎么能被脚踏九只船的滥情玷污？！ 然后就被众读者群起而攻之： 楼主s，小孩吗？ 没看过种马吗？ 就是要这样才爽好吗！没见识—— 越歌再一冷笑，斗志昂扬，一条一条点了举报。 网站删这些内含脏话谩骂的评论，删得可快了。 —————— 越歌一边用灵力蒸干自己身上的水珠，一边回忆所有与水蓝鲤相关的情节，思绪飞掠。 而这厢，水蓝鲤与浅色论够了，重又神色兴味地打量着越歌。 “小修罗女，怎么不说话？”她问。 越歌一顿，撇过头：“我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水蓝鲤若有所思：“你之前想知道的事儿，不问了？” “问了你就会说吗？” “……倒不一定呢。” “那我为何还问？” 越歌面上高深莫测：“事已至此，也无甚好说。我还要历练，不如就此别过。” 对啊我不知道你和原主有什么恩怨情仇——反正关系很差就是了！ 所以我们没什么好聊！ 走了走了…… “历练啊……这可真有，”水蓝鲤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笑起来，蓝眸显露出战意。“如今你修为与我相差无几，不如再来打一场？” “我上岸来，主场优势交给你，你觉着如何？” 越歌：“……” 历练哪里有啦？！ 而且你是怎么忽然就想到再打一场的哇！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是公平的。 越歌没有不应战的理由。 尽管水蓝鲤为空人境阶，比越歌更高几分。 但与两栖的阿修罗不同，鲛人是纯种水生种族。若是不在水，她的优势就要大大减少，让攻击力强的金系胜算更大。 水蓝鲤徐徐出水，渐变色的蓝白长尾逐渐化为修长直的白皙双腿，湿淋淋的鲛绡袍子只盖到大腿……她倒是混不在意。 她一边取出一根鲛绡发带，将湿漉漉的青丝束起，一边闲庭信步般向越歌走来。 每迈出一步，衣袍和发丝上的水分都在逐渐蒸干。 当水蓝鲤站在越歌面前时，就已是清清爽爽的了，一点潮湿气也无。 笑容肆意，眸光狮子般桀骜不驯。 尽管对这鲛女有些莫名的不爽，但越歌的目光还是有点挪不开…… 啊，又一个绝色小姐姐。 结果转眼就接收到忠犬小姐姐愤怒的警告视线。 越歌：？ 水墨染冷笑一声：“还请修少主自重，莫要对我族公主无礼！” 越歌眨眨眼，忽然反应过来…… 这句话还是轻的，人家的意思大概是：你个登徒子！把目光从我家公主的脸上挪开！也不准看腿占便宜—— 越歌保持微笑，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到一旁。 护卫小姐姐这才停止了死亡射线的攻击。 越歌不免哭笑不得。 ……如此看来，大抵是她和祝余订立婚约的事儿，已传到鲛人族去了。 先别说她并非磨镜，即便真是磨镜，她看上的也该是祝余啊…… 祝余多好，虽然面瘫了点，可她真诚又可爱—— 面无表情吃东西的模样可爱，面无表情指点人的模样可爱，面无表情杀妖兽的时候还可爱…… 等等……看上祝余？ 越歌心头一动，可还没等她抓住那一丝丝异样感，就看到对面的水蓝鲤偏过头，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 “即刻开始罢。”她舔了舔唇角，道。 越歌立时收敛心神，尽除杂念，肃容道：“请。” 第31章 武斗 在位仙人境大佬的见证下, 阿修罗族少主与鲛人族公主的战斗正式开始。 越歌不打算使用余歌。 这灵器太凶残, 尽管有大佬在侧, 必然伤不到人家性命……但若是弄得人家一族公主血淋淋的, 也不好收场是不是？ 这么想着, 越歌也并不大意。 她取出之前在藏书阁那武钺仙尊的封印，得到的一件金灵异宝——千丝金。 这块千丝金，越歌在当时并未完全吸收, 而是将其分为两半。 一半融入体内，另一半留在外，与体内的千丝金共鸣感应。 事实证明，越歌的脑洞还是可以应用在实际修炼的。 她将这异宝, 炼成了一件天然灵器—— 简单来说，便是利用千丝金与自己的灵力、神识相通相连, 织成一张可以随心而动的金灵大网。 利用此灵网，控制众多金元之灵, 进行控场、攻击。 速度提高好多！ 力度也提高好多！ 越歌可高兴了，来自吐槽爱好者的脑洞威力果然不容小觑！ 总之，她要拿这件天然灵器, 来与水蓝鲤对战。 水蓝鲤果然不愧暴力奶妈之名，她以水流凝结成鞭, 抽打得啪啪有声……乍一眼看去就仿佛一个气场米八的霸道女王s。 于是开打。 浅色抱着双臂观战, 低声问：“小少主能行吗？” 深颜冷静道：“挂心也无用，且看着便是。” 顿了顿，又有些欣慰道：“不过在我看来, 少主进益极大，也许是另有奇遇，自身也极是刻苦……如此，便是输了也不算什么，不枉费族长一片苦心、望女成才之情。” 越歌操控金灵网同水蓝鲤对战，觉得自己像个傀儡师，指上头缠着透明丝线，操纵小木偶打人的那种傀儡师。 一点都不刚。 当然，此时情况也不允许她分心，越歌心绪飞转，尽全力分析水蓝鲤的攻击方式和水鞭落下的规律。 水蓝鲤挥舞长鞭，步步紧逼。 水系强攻、金系防守的场面可是难得一见。 尽管如此，越歌却觉得，水蓝鲤并不难对付。 她攻击凌厉，却无法突破金之坚韧，造成多大的伤害；她段刁钻，却后继无力，只是看似占上风而已。 越歌心大快。 她觉得，这一场，自己能赢！ 打斗之间，水蓝鲤骤然贴近。 越歌警戒——这是要拼体术？ 鲛人躯体柔韧，极擅柔术，的确该防…… 可水蓝鲤却并未即刻出，只是红唇微启，似笑非笑道：“小越歌，你那迷迷糊糊的小问题……可是解决了？” 话音刚落，越歌下意识瞳孔紧缩之时，便见她狠狠一鞭挥下，掀起凛凛破空之声。 鲛女特有的妖魅恣意话语，余音还在空气回荡。 越歌极是警惕，但在听到这句话时，还不是忍不住分了神。 好在经历过祝余那鬼神莫测的体术训练，越歌锻练出来的条件反射还在，于是险而又险地挡下这一鞭。 越歌咬牙，指微动，就要反击。 水蓝鲤轻盈避开，动作柔软得不可思议，只在颈侧留下一道血痕。 鲛人血皆是艳红色，水蓝鲤抹了下血珠，放在唇边一抿。 “好狠。”她笑起来。“你还是小越歌吗？” 这句话是玩笑的口气，听在越歌耳却有些毛骨悚然……她面上仍是冷笑，反问：“我不是，难道你是？” 水蓝鲤偏过头看她，躲开又一次金灵网的进攻，同时以狠狠一鞭还击。 “这么看，似乎又是了……”她低声自言自语。 这段对话似乎只是战斗过程一个小小的插曲，再也没有下。 一刻钟过去，越歌渐渐占了上风。 水蓝鲤打得越来越吃力，偏偏笑得越来越开心，海蓝眸子熠熠生辉。那眼神，不像鲛人，倒像厮斗的残暴狮虎……气势正盛，咄咄逼人。 真是名副其实的野兽派。 这么个野兽派，做什么当人鱼奶妈啊！转狂战士绝对有前途！ 到最后，败局已定的水蓝鲤已是在自杀式攻击了。那水鞭挥舞得猎猎生风，每一下，都疯狂又决然。 越歌一个没避过，狠狠挨了一鞭，登时吃痛。 她也打出了真火，气势节节攀升。 打死这条就会抽鞭子的讨厌鱼啊啊啊啊啊啊！ 等着瞧，看我这次把你打成切切鱼啊瘦干鱼！ —————— 半个时辰后。 “你败了。” 越歌停，她一边忍着新伤口丝丝缕缕的疼痛感，一边微扬着下巴，傲然地说。 金丝灵网化为灵力，如半透明的金色洪流，百川归海般收回肩背处的瑰丽纹路—— 在越歌的设想，这场景应该是极其震撼人心、耀眼夺目的。 就好像天幕之上，堕天使缓缓张开六只漆黑羽翼的那种惊艳感； 抑或是苍白雪原上，忽然有庞大魔法阵从原点飞速延展开来的震撼感…… 在败者眼，应当是要铭记一生的名场面罢！ 然而…… “噗。”水蓝鲤原本伤痕累累，正懒懒地倒在地上不肯动。目睹这一幕，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对不住对不住……我着实……噗哈哈哈哈哈！” 越歌：“……笑什么？” 浅色在身后扶额：“我的小少主呀，本来在秘境里就没得新鲜吃食，你还要引我们馋！” 越歌有种不祥的预感：“到底怎么了？” 最后还是深颜好心点出关键：“不瞒少主，这场景着实太像金丝鳗归巢，引人发馋，还是莫要如此吧。” 越歌：“……” 金丝鳗，灵渊大陆深海的一种鱼类，状如金线，发微光。成年鳗足有数十尺长，滋味儿鲜美。 而金丝鳗归巢…… #论设想与现实的差距# #原主我对不住你# #把你的复仇搞成了喜剧片真的不是故意的# 越歌深吸口气，神色自若地微笑：“切磋也切磋过了，我还要历练，就此别过。” 水墨染正忙着将她的公主扶到温泉池子里，好给她上药。闻言，便恶狠狠地瞪了越歌一眼。 水蓝鲤则懒洋洋地招：“诶！等等，我还想和你打——” 越歌原本已是气咻咻地转过身，听到这话，顿了顿，笑容逐渐扩大。 她回过头，故作为难道：“不是我不愿满足你这点小小的要求，但……公主目前还是好生休养为好吧？” 目光重点关注了水蓝鲤的伤处。 水蓝鲤打起来简直不要命，现在遍体鳞伤的，越歌看了都有负罪感。 “我是说，约个时间下次打。”水蓝鲤沉在池子里，悠悠然解释道。 越歌沉吟：“是么……” 眼看着水蓝鲤心情很好似的点头，越歌才嘴角一撇，干脆利落地说完：“不打。” “诶——” 水蓝鲤用裙摆般宽大的鱼尾巴大力扑腾，拍起足有一人高的水花以示抗议。 水墨染蹙着眉头将乱动的尾巴按回去，低声劝诫：“小心伤口……” “我不会和你打了。”越歌轻描淡写地抬，撑起灵力罩子将温热水花儿挡在外面。“水蓝鲤，已经没有必要了。” 水蓝鲤沉默地看着她，眼角耷拉下来，那眼神还有点可怜巴巴的。 不过，她并未再说些什么，只是目送越歌转身离去。 浅色像自己打了场胜仗似的，高兴得不得了，哼着小曲儿，也拉着深颜隐匿不见。 眼瞧着这些阿修罗都走了，水蓝鲤才整条鱼沉入温泉水，长吁短叹。 她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周围一小片水域都染上了鲛人血的红，还毫无所觉似的。 水墨染跟着沉下水，动作轻柔地为她的公主抹药。 “殿下若想与人切磋，直说便是，属下自当奉陪……”水墨染声音低沉。“如今您受了这么多伤，让属下怎生自处，又如何向陛下交代？” “正因为可以受伤啊……”水蓝鲤无可奈何。“跟你打？给我留个伤口就能让你丢了鲛刺、低头请罪，让我怎么打？” “殿下的鲜血何等珍贵，怎能——” “行了，知道你们都这样。”水蓝鲤忽然冷声说。她翻了个面儿，咕嘟咕嘟冒气泡。 水墨染习惯了公主的喜怒无常，也就成了锯嘴葫芦，不再开口。 沉默地抹药。 水蓝鲤闭上眼，勾起嘴角。 还是那小修罗女有意思啊…… 还很小，打不过她的时候，都那么凶。拼着挨鞭子也要咬下自己一片鱼鳞来。 能打过的时候，就更凶了，出还狠。 长大以后会装得温尔雅，笑眯眯的，指不定在心里还是和过去一样骂得欢吧……？ 真有意思。 —————— 此时，真有意思的越歌已是在另一处继续历练了。 在战胜水蓝鲤之时，她心头就产生了某种明悟感。 瓶颈已然松动，再过不久，这趟历练便能圆满结束。 如此说来，指不定还要感谢水蓝鲤。 心境忽然通明许多，大抵也有她的功劳…… 难不成，是因为打得很爽？ 越歌想了又想，觉得很有道理。 接下来的历练便很符合主角定律了—— 遇到劫掠者两波，完美实行反杀； 遇到被劫掠者围杀的倒霉蛋一波，完美解救，并获得两株珍奇灵植和一瓶灵丹的好处； 遇到守候在珍奇异宝旁的妖兽十数波，皆是杀了…… 其有头妖兽名为冷谷妖熊，乃是极有名的美味，正好整头送进储物戒去，回到洞明再烹了同祝余一起尝鲜。 历练的日子充实而快乐……就这样过去了一月又日。 这会儿，浅色实在没忍住，解除了隐匿态，强烈抗议这没有热乎吃食的悲惨生活。 于是议定，每日餐由越歌负责。 她做烧烤时，浅色会来对付被香味儿吸引来的妖兽，保证她的安全。 其余时间，两位大佬继续匿着，保证越歌的历练效果。 “是谁之前信誓旦旦地说，我没有致命危险时绝不出现的？”越歌一边翻转着架上烤肉片，一边优哉游哉地调侃。 “我若再不出来，有致命危险的就是我二人了！”浅色一本正经地说，眼睛片刻也不离架上烤肉。 深颜叹了口气，表示自己同样如此。 越歌失笑，慢慢地翻转肉片。 阿修罗这个种族，真的有点可爱呢。 ——————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月有余。 这日，越歌忽觉心一动——升入空人境以来，一直都能感受到的那道瓶颈，已然消隐无踪。 历练可以结束了。 这时再运转灵力，已经没有了那种空茫茫的无所适从感。 也就意味着她的基础已经打得足够厚实，可以向上进阶。 重又冥想修炼，越歌就明显感觉到了，作为纯粹天灵修罗与过去的不同之处。 没别的，就是爽快。 她终于能体会到，祝余飞快进阶是何种感受了—— 金灵之力争先恐后地往体内经脉钻哇！ 运转灵力一周天的速度都比以前快了一倍啊！ 悟性也大大提高，修炼过程遇到什么疑惑，在脑子里转几圈就豁然开朗啦！ 原来血脉淬炼还能涨智商的！ 如此强悍的挂，作者竟然不给九方渣留着？ 哦也是，毕竟阿修罗汉子长得像小怪兽，主角怎么可能没颜值…… 越歌这一冥想，就冥想了天夜，一举突破空人境阶。 力量一点点涌上来的感觉，充实又和缓，着实令人迷醉。 整个过程，越歌只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越歌了，而是越歌20。 智商上涨，体力增强，就连皮肤都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唉，唯一不变的只有我热爱吐槽的有灵魂—— 越歌深沉地想。 当她终于从这种感觉脱离出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然身在马车上了。 “哎，小少主冥想得可好？”浅色叼着糖人看过来，态度称得上热情洋溢。“浅色在此先贺过小少主，实力更进一步。” 越歌便晓得，是她们将自己带出秘境的。 如今，大抵已在回程的马车上。 果然，一问浅色便知，她们已是坐了两日半的马车。 “我们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把你带出来的，主要啊，还是因着少主夫人的传讯。” 浅色暧昧一笑，将一只附着熟悉灵力的传讯鹤符展示给越歌看。 少主夫人，祝余…… 祝余竟然已经出关了？ 她吸收玉露雪莲觉醒传承，不是要消耗半年之久吗？ 这才一个多月呀！ 越歌犹疑地接过鹤符，还没听到传讯的内容，就先看到浅色俏美面容上的促狭神情，看得她心惊疑不定。 这表情可太熟悉，过去她还在上学的时候，同学们用来暗示谁和谁有一腿的表情就是这个——一看大家就懂，哦，又是这类粉红色消息。 所以祝余……在鹤符说什么了？ 她下意识想起之前被打断的思绪。 要看上，也是看上祝余—— ……这鹤符里到底是什么啊！ “小少主何必问我？自己听了不就什么都知道？” 浅色掩唇，笑得可开心了。 越歌微笑着记了她一。 鹤符自然是要打开的。越歌怀揣着有些忐忑又有些雀跃的心情，将灵力输入鹤符。 便听祝余清冽沉冷的声音从鹤符传出： “越歌，我已出关。” “你进展如何？” “若你历练圆满，速回学院，莫要耽搁。” “有要事相商。” 越歌继续举着鹤符，好几息的时间过去，里面没再传出任何声音。 就这？？？ 谴责的目光转向浅色：传讯就这些内容，你作甚露出那种表情？！ 浅色无辜地回望，一边又接过深颜递来的糖人。 小少主想什么呢！我？我怎么了嘛？ 越歌：“……” ……行叭，是我自己思想不纯洁，我忏悔。 于是快马加鞭，往学院赶去。 —————— 洞明学院，寒月居。 祝余端坐院，闭目修炼，冰灵之气在她的周身流转翻涌。 倏的，她睁开眼。 没过多久，就有哒哒马蹄声隐约响起，越来越近。 祝余起身，打出一道灵力，院门轰然大开。 就见两匹灵马，拉着一辆华贵马车呼啸而至，速度减缓，穿过院门。 然后迈着小碎步溜溜跶达地跑到祝余目前，才打了个响鼻，停下了。 最先下马车的是浅色，她笑眯眯地将糖糕收起，问声好：“少主夫人好呀。” 祝余颔首：“浅色前辈。” 第二个下车的是深颜，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祝余再一颔首：“深颜前辈。” 浅色同深颜立在一处，笑道：“你且与小少主商量要事去，我二人便不打扰了。” 祝余平淡地说：“我已在院开辟了一间新屋，其引入池水，两位前辈正可前去休憩。” “你有心了，多谢……”浅色笑得越发促狭，目光在马车上转了转，笑嘻嘻地拉着深颜一起走了。 祝余看向马车，沉默片刻，上前拉开车帘。 “越歌？” 车厢里。 越歌是有些尴尬的。 毕竟离开前，她那置气的小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她甚至还没有做早饭！ 原本还以为过上一年半载才能再看到祝余的，结果…… 所以说她为什么出关如此之快啊！ 忽的，车帘被拉开，越歌只僵硬了一瞬，便神色自若地抬头，笑盈盈道：“阿祝，我历练回来啦。” 又歉然道：“我只顾着冥想，一时竟忘了时辰，还劳烦你来叫我，是我的错。” ——反正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对了！ 祝余神色微缓，应了声：“欢迎回来。” 便后退一步，让开车门。 越歌走下马车，理了理衣衫道：“你在鹤符所言要事，为何事？我们快些议定吧。” 祝余偏过头，说：“……我饿了。” “哦，你饿——” 越歌一顿，幽幽道：“这就是你的要事？” 祝余瞧着她，认真地说：“自然不是，不过我腹饥饿，也是愁人。” 越歌：“……” 好吧，没做早饭这事儿果然过不去。 祝余垂眸，嘴角微微扬起。“走吧我为你打下。” 说完便转身，率先往厨房而去。 越歌梦游似的跟上。 她没看错吧？ 祝余刚才……在笑？ —————— 厨房。 越歌调着酱料，听着祝余咚咚咚剁熊肉的声音。 “我所说的要事，便是今年年末将要举行的百国天骄武斗。”祝余一边剁熊腿，一边平淡地说。 灵渊大陆共有人族国家百余，其以圣澜帝国、北泽帝国和云栖帝国最为强大，呈足鼎立之势。 其余小国，则多是依附大国而存，或是坐落于偏僻地域，较为落后。 所以这百国天骄武斗，实际上就可以说是国之争。 其余小国各派出一支十岁以下年轻修者的队伍，而大国则可以派出两支，来参加这武斗。 而这五年一比的百国武斗，也正是大国进行实力排名、宣扬国威的重要方式。 “日前，学院通知下来，要在半月后进行选拔。”祝余剁好了熊腿，便将它们装盘搁在一旁，开始切配菜。 “我当时还忧心你能否及时赶回，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思了。” 越歌听着，忽然想起祝余闭关时间的问题，不由得担忧道：“你出关后，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闭关半年和闭关一个多月，必然有所不同。 只是不知，这不同之处，是在好的方面，还是在坏的方面…… 祝余道：“并未察觉不妥。” 顿了顿，她又说：“炼化玉露雪莲，令我收获颇丰。” 天灵修罗的传承，自然不简单。 “闭关过程……可有滞涩之感？”越歌攥紧调羹，试探着问。 祝余微微摇头，说道：“并无。” 越歌松了口气。 那大约就是好的方面了吧…… 祝余沉吟片刻，又道：“不仅未曾感到滞涩，还因心境澄明，收获更多。” “说起来，还要多谢你。” “谢我？”越歌疑惑。 “还记得吗？我说过，和你待在一处，总能让我心澄明，道心通透。” 祝余这么说，眸光温和得不可思议：“若是未曾遇见你，这次的闭关可能需要更久。” 越歌被这般注视着，脸上慢慢升温。 “啊……那你可要好好谢我。” 越歌低下头，假装认真地搅拌酱料。 “那是自然。”祝余赞同。“待饭后，我们便一起切磋吧，我昨日方悟出一招，正好于你演练……” 越歌的指一顿：“……” 越歌继续搅拌：“好。” 之后，祝余便将传承事详尽道来。 越歌听得很认真。 毕竟……载有金系天灵修罗传承的伴生灵物，早就在万年前被她的老祖宗修美猴王吸收，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天灵修罗是没有的。 而祝余所得传承，不少东西对越歌也很是有用。 一时间，厨房除了肉香酱香，还满溢着知识的芬芳。 真香。 做好午饭，深颜浅色嗅着香味儿，就从房间出来。 “修罗神在上，我们小少主一定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会做饭的修罗女了！”浅色感慨万千，热泪盈眶。“太不容易了，我二人能捞到这个肥差真的是太美好了……” 越歌皮笑肉不笑：“好吃就多……不，给我和阿祝留点……” 烹饪好的冷谷妖熊肉，一半烤，一半烧。 不比碧弧蛇肉细腻滑嫩，却更肥厚鲜香有嚼劲儿。 除这熊肉之外，还有兰薯团子、干花甜饼、妖禽肉汤、霞无米粥…… 坐在桌前的四个都是阿修罗，吃货也不讲究谁让着谁。不过半个时辰，桌上美味佳肴就全数进了她们的腹。 饭后，越歌挺直腰背，盘腿调息，任由灵力在全身经脉运转……同时安逸地开始想东想西。 仿佛一条姿态端正的咸鱼。 忽的，她想到祝余之前所说的——因为心境通明，才能更好炼化、缩短闭关时日。 那原着的祝余，又为什么会闭了半年的死关？ ……想想也能猜到，肯定和九方渣脱不了干系。 这样骨子里就又冷又傲的祝余，怎么可能心无芥蒂地接受九方渣，甚至连玉露雪莲都是九方渣带给她…… 别说心境通明了，没走火入魔都是好的！ 越歌睁眼，盯着祝余的侧脸。 她亦是在调息，双眼自然地阖着，这副模样显得柔和不少。 现在祝余过得多好，和自己在一起心境澄明什么的是她的原话诶！ 所以说…… 果然不能允许九方渣靠近啊！ 九方渣靠近约等于祝余倒霉——这可是原着的真理。 就在此时，祝余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眼睫微动，银眸便睁开了。 她朝越歌看去，两人对视几秒，就听祝余若有所思道：“可是调息够了？既如此，来同我切磋罢。” 越歌：“……好。” 于是切磋，辟里啪啦叮呤光啷，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之后便能洗洗睡了。 精疲力尽的越歌觉着，好斗和吃货这两种属性，在祝余身上可谓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怕。 —————— 转眼就是半月过去，学院选拔时间已至。 这场选拔，将会选出十位修者，与圣澜帝国其他学院或宗门选拔而出的修者打斗。 最后，留下十六位优胜者，分为两队，代表圣澜帝国前去大帝国交界的心城参加百国武斗。 在选拔现场，越歌毫无悬念地发现了九方渣的背影。 然鹅，那背影是如此的深沉、萧索。 越歌：……男主还有这么颓废的时候？ 事实证明，的确是。 越歌很快便打听到了九方渣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 “魁首有所不知，这九方学长运道着实不好……”与越歌同期的一名学子很乐于分享八卦。“前些时日，他和千乘舞一同出外历练，结果遭遇魔族爪牙……九方学长竭力抵抗，重伤倒地。而那魔族，竟是不管他也要将千乘舞掳走！着实可怖，着实可叹！” 越歌：“……” 没什么可怖，也没什么可叹。 且将你那一副“花季少女被邪恶魔族掳走为哪般”的表情收一收罢！ 明明就是离家想要做出一番大事的富家女，被家里派来的人强行带回家啦！ 难怪九方渣这么颓废，嘛。 在不明真相的九方渣看来，这就是他的男主尊严被狠狠践踏了。 没有保护住喜欢自己的女孩什么的…… 唉。 不得不说，越歌心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样不好，再怎么说九方渣目前也还没有太渣，不能把里的刻板印象带到实际之…… 不行了，还是幸灾乐祸！ 蛤蛤蛤，渣人者人恒渣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越歌内心笑得发颤。 —————— 这场在整所学院范围之内举行的选拔，结束在日后。 祝余没有参加……盖因她是学院唯一一位十岁之下的空天境，刷掉谁也不可能刷掉她。 主角最擅长什么？越阶战斗。 所以九方渣也险而又险地入围。 越歌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假女主，因为她不是靠实力被选上的……她靠的是运气。 第一轮，轮空。 第二轮，轮空。 第轮，遇到一位重伤着的对，对方主动认输。 第四轮，轮空…… 就这样，一直到了最后一轮，她的对是木系，正好被她克制。 所以尽管对面的木系妹子打败数人进入决赛，也还是在越歌脑洞无敌的金灵网之下惜败。 围观修者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不免议论纷纷： “这丁午年魁首越歌，是不是运道太好了些？” “不是轮空就是对重伤，最后还来个属性克制……这岂止是运道好啊！” “我倒不奇怪，这魁首本就有实力——若是你们正好克制决赛对，你们能保证胜出吗？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哇！” 越歌：“……” 麻烦别当着我的面讨论得如此欢快好吗？ 学院内部选□□的十位修者，很快就参加了圣澜帝国全境的选拔。 这一次，越歌的好运仍在继续。 轮空一次。 轮空加一。 轮空再加一。 观战的祝余都不由得奇道：“如此运道，着实稀奇。” 越歌苦着脸：“我心不踏实……” 主角不该像九方渣那样一路打上来吗？像这样一直轮空算什么呀？ 还是她其实是那种……靠着好运苟到最后的反派？ 祝余淡定极了：“既来之，则安之。好运如此，厄运亦如此。” “若是心不安，便加倍尽力地修炼吧。在我看来，你的实力与一路打到最后的修者相比，亦是不遑多让。” 祝余这么说。 于是越歌也就真的一路苟到了最后，成为即将去参加百国武斗的优胜者之一，稳的一批。 距百国武斗尚有数月的功夫，在这期间，会有皇室遣来的大能对他们进行指导。 话虽如此…… 为什么二皇渣会站在那大能的身旁啊！ 这就是传说赞助商的内定权吗…… 这大能，抚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宣布道：“从今日起，将由老道指导各位修炼、对阵。只望众位能尽最大的努力，为我圣澜帝国摘得头名——” “若能得胜，自有丰厚奖励；可若是丢了我圣澜的脸……就别怪陛下怪罪了。” 越歌眼睁睁的看着二皇渣施施然走来，在自己和祝余之间犹豫了片刻，站到祝余身旁，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 “祝姑娘，我曾从皇妹口听到过你的消息，如今得见，果然是世间难得的佳人……” 越歌气得一噎。 好嘛，她防九方渣跟防贼似的，现在又来了个更渣的！ 她上前一步，干脆利落打断二皇渣的话：“二皇子，如无要事，还请回归你的队伍。我们队伍将要开始训练了。” 二皇渣：“……难道我同祝姑娘不是一队吗？” 显然不是。 二皇渣自诩空玄境第一人，他自然是要统领一队的。 可祝余本身即为空天境，比他更高一个大境界——若让他来统领祝余，无异于痴人说梦。 若二皇渣是个真正又蠢又毒的纨绔，这会儿就已经不管二十一，偏要和佳人一队了。 可二皇渣还真不是。 他自认是要做大事的人，有野心，有实力，还有点脑子。 二皇渣心下暗忖，这父皇派来的大能，既是他的保护伞，又是他的监督者。 他可是会向父皇汇报自己的表现的…… 要佳人，还是顾大局，从而更得父皇看重呢？ 这还用说，当然要顾大局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哇！ 于是二皇渣又天花乱坠地说了一场客套话后，便施施然走向他的队友那边去。 祝余连一眼都懒得奉，便召集队员到自己身边来。 越歌攥紧双拳，附在祝余耳边咬牙切齿道：“他若是再闹幺蛾子，这百国武斗，我们便不要去了。” 本来就是嘛，百国武斗的意义不外乎那么几种：为帝国争光彩，为了所谓的荣誉，为在大陆上扬名—— 就连最后的奖励，也是纪念意义居多。 个别有用的，也是对九方渣有用，她们两个天灵修罗还真不需要那些。 祝余颔首，默许。 —————— 《九方大帝》这篇，和寻常东方玄幻有一处不同，那就是武斗大赛的形式。 遍观玄幻，就会发现——带有魔法色彩的玄幻，基本都是团战，顶多在团战之外再加个人赛。 而带有东方传统修仙意味的，都是个人战，轮番对抗，绝无一大帮子人抄起家伙一起上的情况。 《九方大帝》就不一样，这里明明是修者主场，修灵根的……却偏偏要搞个人赛加团战。 就很不明觉厉了。 所以在这数月的时间里，众位参赛选要做的不只是修炼以提升自身实力，还要训练相互之间的配合。 祝余的作战方式一向是很独的，但有天灵修罗的挂在，她指挥团队也是游刃有余——毕竟是天生的皇者血脉，有着天生的领导才能。 一日的训练过去。 越歌舒了口气，给自己身上丢了个清洁术法，便到祝余身旁。 “感觉如何？”她递过去一张帕子，笑盈盈道。 “尚可。”祝余接过丝帕，垂眸看着，忽又道：“你很好。” 她仍是喜欢独自立于寒冰风雪之作战，可如今看来……指挥人冲锋陷阵，感觉也不赖。 尤其是越歌，可以轻易理解她的每一道指令。 每一抬都恰到好处，每一步都迈得合她心意…… 祝余抬眼，若有所思地注视越歌侧脸。 其实在玉露雪莲带来的传承，有提到所谓神明见证的婚约。 那其实是可以令双方心有灵犀的契约，不可轻立，至死不改。 唔，越歌对此似乎并不清楚…… 要告诉她吗？ 就在这时，她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越姑娘，我能与你谈谈吗？” 越歌原本正思索着祝余是在沉默些什么，闻言，茫然地回头看去。 哦。 是九方渣。 越歌此时的心情只能用我不听我不听来形容。 虽然如此，她还是起身，皮笑肉不笑道：“九方学长想谈什么？” —————— “……事情就是这样了。”九方渣失魂落魄道。 越歌面上一本正经，内心却已是笑得不行。 天呐，这是什么快落的剧情！ 九方渣这次找来，说了长篇大论的一堆，主要概括起来就只有几句话： 千乘舞走了。 她是被魔族家里人带走的吗？ 不是。 她是被老相好带走的。 她的老相好是个蒙着面纱的妹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说对了——渣人者人恒渣之啊！ 而九方渣来找她的目的，是想问： “女子同女子之间，真的有爱情吗？” “为何问我？”越歌冷笑。“你来问我这个问题，可是在质疑我与阿祝的感情？” 九方轩凌头疼道：“不会，我只是不明白……” 本来就是啊！ 他原来喜欢一个高冷妹子，然后那妹子告诉他，自己订婚了，有一个未婚妻。 九方渣失落了一阵，又看那未婚妻挺温柔可爱，心里觉着自己可以和她们成为好朋友…… 然后这温柔可爱的妹子，见他就提要切磋，搞得自己对她笑眯眯的脸都有心理阴影了。 行吧，有未婚妻就有未婚妻吧，这不妨碍自己默默喜欢啊！ 他一片痴心不改，觉得总有一天能融化坚冰。 那时候，又来了一个妹子靠近他，九方渣觉着吧，这傲娇姑娘喜欢他。 故意接近，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 结果没过多久，他又知道了那残忍的事实—— 这妹子不喜欢他，这妹子是个魔族，这妹子接近他是为了拿情报。 ……而且这妹子也喜欢妹子。 如今，漂亮姑娘都喜欢妹子了么？！ 第32章 心意 九方渣的语气太过悲怆, 神情太过萎靡, 每根头发丝儿都写满了低落。 越歌在心暗笑一会儿, 又不免生出一丢丢的同情, 觉得这倒霉孩子有点儿惨。 毕竟与原着不同, 他这会儿还没怎么渣呢。 这就让她对自己的幸灾乐祸……感到有一点点心虚了。 于是越歌努力不显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一本正经道：“那九方学长觉得，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感情该是如何呢？” 九方渣恍惚片刻, 晃了晃头，神色坚定道：“为挚友，为姐妹，为亲信, 为知音……唯独不该为爱侣！” 越歌觉着这小伙子的思想觉悟很成问题啊。 她不急不缓道：“为何如此认为？” “阴阳相合才是正道……”九方渣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说。“别说修行人, 就是寻常百姓也知道这个道理。” “阴阳相合啊，”越歌若有所思。“如此说来, 我修极阳的庚金之道，阿祝则修极阴寒冰之力——这一阴一阳，我二人岂不是天造一对, 地设一双？” 九方渣涨红了脸道：“我是说男女性别！男女双修，同证无上大道……” 越歌便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女子之间的双修之法难不成就没有了么？” “难道有吗？！”九方轩凌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怎么没有……”越歌以袖掩口, 面上浮起一层薄红。“我和阿祝, 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自然也是……过的。” 九方渣现在的表情，就好像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了。 越歌加大力度, 继续打击：“好啦，我与你说不通，就先回去了。我可是片刻都离不开阿祝啊……” 顿了顿，又娇羞地补上一句：“我不在身边，阿祝也会心不快呢。” 九方渣：“……” 于是越歌施施然走开，留下九方渣一人，于寒风独自萧索。 —————— 越歌没走多远，便撞上了祝余。 她立在一棵灵木之下，银眸半阖，露出一线银水晶样的瞳仁。 听着越歌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抬起头，平淡地问：“九方所说何事？” “不过是些小事，无足挂齿。”越歌笑眯眯地走上前，理了理祝余的头发：“簪子歪了呢。” 祝余任由她在自己头顶捣鼓，继续问：“是我所不能知晓的吗？” “怎么会，若是你想知道，说来一笑也无妨。” 越歌一边将那灵簪端端正正地戴好，一边用轻松的语气，将她与九方渣之间争论略说了说。 将这些讲过之后，越歌笑着补充：“自然，你我二人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但九方的话着实令我不快，就想着怼他一怼。” “在我看来，情之一字……是不该局限于性别。九方的观点，未免太过偏颇、狭隘。” 祝余安静地听完，若有所思道：“确是如此。阴阳相合这种说法，最初也只是指修炼之需要注意的一环，而并非指男女之别，是九方有所误解。” 她是支持我的。 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越歌暗暗地松了口气。 祝余接着道：“不过，你若是想要双修，也无不可，只是我头没有功法——” “等等，双修……？我同谁双修？” 越歌听着不太对，便打断她的话，惊愕地问。 祝余亦是不解：“自然是同我，还能有什么人？” 越歌：“……” 越歌深呼吸：“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她没记错，她俩是形婚没错吧？ 不，形婚都不算，只是形订婚。 最重要的是，女子与女子之间真的有双修功法……？！ 她只是随口说来诈九方渣的而已啊！ 见越歌久久无言，祝余的神情逐渐冷峻。 “还是说，你想与旁人双修？” ……迎着祝余冰冷迫人的目光，越歌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 要去参加武斗的队伍，训练地点就在洞明学院的演武场。 此时的演武场旁，虽然往来修者不多……但还是有的，不是说话的地方。 祝余四下望了望，也不多话，直接隔着衣袖拽起越歌的腕，就以空天境修者的速度向寒月居而去。 越歌任由她拉着，思绪飞转，回想到底是从何时起就出了问题。 讲道理，千乘舞弯了，还有个老相好，她觉着没什么。 若是灵桃、白萦、水蓝鲤都弯了，她也只会暗自发笑，为九方渣数数头上的绿帽。 可是祝余……唯有祝余，最不可能。 与其说是她不可能弯，倒不如说，祝余看着就不像是会有心仪之人的样子，与性别无关。 越歌甚至觉得她是无性恋…… 哪怕在原着，因意外被九方渣占了便宜，她对九方渣也从来没有露出过其他后宫那样的女儿之态。 她一向冷淡自持，对九方渣爱理不理。甚至，其他几个妹子在相处过程隐约可见的酸溜溜的迹象，在她身上也从未有过。 尽管她对九方渣的态度，比起最初有所软化……可那也更像是对待合作伙伴那样，不远不近的疏离。 所以，不会吧——？！ 祝余见她木愣愣的，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盘膝坐下，等她回神。 当然，越歌也没有让她等很久。 越歌在祝余对面坐下，原本是下意识地并拢着双腿，察觉不对，也赶忙换成盘膝而坐的姿态。 “祝余，你……心悦我吗？” “我不知。”祝余回答得干脆利落。 啊，破案了，果然还是不会喜欢人嘛…… 越歌垂下眼。 然而…… “我不知，你对‘心悦’、对‘爱慕’的定义，和我是否相同。”祝余接着说完。 那银眸，紧紧盯着越歌。 越歌想挪开视线，可对面的目光仿佛有魔力般，紧紧锁住她，让她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分毫。 在剔透干净的银眸渐渐沉没…… 才恍然发觉，初见时祝余那银白眼眸茫茫的雾色，不知在何时竟已消散干净了。 “我喜欢看你下厨的样子。” ——那是因为你是被赋予种族属性的吃货啊！ “我喜欢你靠近我。” ——世间仅此两只的天灵修罗，指不定再过万年都出不了第个，互相靠近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同属同族之情啊！ “我想抓住你。” ——诶……？ 祝余偏过头。 “……只是一种比喻，想让你待在我这里……哪儿别去。” 越歌好像抓到什么漏洞一般，忽然放松下来——对了，如果这么说，就肯定是在开玩笑了。 怎么可能是想让自己待在她身边呢……之前，她还毫不留情把自己往外赶着历练不是？ 哎呀，平日里不开玩笑的人，真是一捉弄人就要搞大的呢哈哈哈哈哈…… ——得了吧。 哪怕是越歌再怎么吐槽来缓解压力，也没法骗自己说这只是个玩笑。 且不说祝余是不是会有作弄心思的人，就只看她的眼睛…… 太认真了，那眼神。 越歌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问：“或许这只是你的错觉……你想想，从最初到现在，都只有我一个人在你身边，不是吗？也许你只是混淆了……” 这么说起来，她们共同度过的日子，也不过一年多而已。 祝余平淡地回了一句：“想要接近我的人从来都不少，是我不愿让他们靠近——你是不同的。” 越歌不自觉攥紧双。 从最初，不合理之处就一直都在，是她没有注意。 生性孤冷的祝余，若是那么轻易便能允许她随同来到洞明学院，入住她的小院…… 那么，她到来之前，这院就不该连一个洒扫做膳的杂役都没有。 又或者说，还在这之前，以祝余的个性就不应该允许自己……用所谓神明见证的婚约，将她绑在一处。 那时候，祝余在想什么？ 是一见钟情吗？还不了解她这个人的时候，就有了所谓的好感？ 可她从来就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东西。 祝余倾身靠近，抬起纤白指，在越歌身前两寸处停住。 等了片刻，见越歌没有反应，她才轻缓地将指尖点在越歌侧脸。 那向来清冷的眉眼柔和下来，颜色浅淡的唇瓣微启，发出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喟叹。 她在本该年少慕艾之时，心一片沉冷。 却在大多数人都已尝过情爱滋味，然后沉淀下来的年纪，动了心。 “如今，我们便正式两情相悦了。”祝余宣布。 越歌抓住她的腕，轻轻推开。 “我想，你可能对两情相悦有什么误解。”越歌微笑道，嘴角扬起的角度恰到好处。 祝余蹙眉，沉默地等待下。 “我不觉得自己之前对你有爱慕之情。”越歌继续道。 “若是我的举动，让你产生了误会……我感到很抱歉。” 祝余盯着她：“你说过从年少时就爱慕我。” 越歌烦躁道：“那只是编好的台词，话本儿里看来，摘录下的——” “可你年少时，也的确常来看我。”祝余语气执拗。 那又不是她！ 一年多以前，她才空降阿修罗族的择侣大典啊！ 越歌面上仍是微笑：“若我真对你有情——” 当时便该阻止那群恶童欺负你，不是吗？ 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出口，不然，不就好似在人伤口上捅刀子一样…… 眼看着祝余周身的气息逐渐沉冷，越歌心下一揪。 她横下心来，闭眼道：“总之，我是不会——” 不会答应你的！ 你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知道我温和微笑的外表下想的是些什么吗？ 你知道我的灵魂来自哪里吗？！ “——不会现在就给你答覆的。” 祝余微微抬眼。 越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让我想想吧，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清楚。” 她这么说着，也不看祝余一眼，就沉默着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轻轻地合上了门。 第33章 心魔 越歌关上房门。 她先是背靠着门发了会儿呆, 又晃晃悠悠朝前走了几步。 然后在床边躺下, 咕噜噜来回滚了好几圈。 一边滚一边在内心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被祝余表白了啊！ 如今, 她若还觉着自己是无p升级流女主, 那可就太心大了。 ……话说, 这别是篇百合吧？ 尖叫过后，越歌才爬起来靠坐在床上，后背紧紧抵着墙。 心绪纷乱。 太奇怪了, 对祝余的感情，她竟然会没有半点察觉。 怎么会没有半点察觉？ 因为祝余总是面无表情？ ……还是因为自己情商低？ 啊——想得头秃！ 最关键的是，接下来要怎么面对祝余？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 第二日，越歌神色如常地走出房门, 一抬眼就对上祝余的视线。 看起来，像是在院蒲团盘膝修炼了一夜…… 越歌面不改色, 微笑道：“今早想吃些什么？” 祝余仔细地看着她，仿佛是想要从那双弯着的眼睛里看出她的想法。 可若要论笑面待人、令人捉摸不透, 越歌是专业的。 最终，她也无所得。 良久，祝余才挪开视线, 缓缓道：“今日，我自己下厨。” 越歌继续微笑：“……” 暗地里则是大惊失色—— 姐姐你还是别吧！ 祝余不是没有尝试过自己下厨。 事实上, 哪个吃货未曾想过, 自己能亲自动做出一顿丰盛菜肴呢？ 她也曾野心勃勃，挽着袖口举起锅铲，可惜多少次惨遭破坏的厨房, 掐灭了她梦想的小火花…… 而这，也正是阿修罗族的种族之殇。 多么令人唏嘘啊。 后来，有越歌从旁指点之时，祝余亦是尝试着下过厨——然后寒月居的小厨房又一次遭遇大劫。 当时，越歌看了眼惨不忍睹的炉灶台，就将搭在祝余肩上，语气沉重道：“放下吧，把锅铲放下吧，听我的……以后我来做就好。” 于是祝余黯然垂眸。 焦黑的锅铲，被不讲道理地迁怒，在转眼间就成了冰雕锅铲。 越歌不由得失笑：“……” 看来是真的很气了啊。 越歌寻思着，是该安慰安慰，便温言软语，好言相劝：“厨艺不佳又如何，这不是有我在吗？” 祝余瞥她一眼：“你的终究不是我的。” 越歌便拍着胸脯打包票：“你我之间何须分得如此清楚，我在一日，就给你做一日吃食，要什么我做什么。” 祝余尾音上扬：“是么？” “那是自然，就算……就算日后你我二人修成仙尊，成就一方霸主，我也天天抓妖兽采灵植回来，给你烹一桌好菜！” 越歌继续发宏愿，豪言壮语。 祝余沉吟片刻，道：“好。” 然后又道：“倒不必你去寻食材，我负责寻，你来做。” 越歌就笑得越发灿烂：“好” —————— 往事如昨，言犹在耳。 ……字字句句都橘里橘气！ 越歌情不自禁地低头，被愧疚感淹没。 天啊。 不娶何撩哇。 如今再看，这种她以为不过是日常的场景，在祝余来看就是她们“两情相悦”的铁证了吧！ 她怎么好意思管九方渣叫九方渣！ 她自己就是个渣歌！ 虽然好像还没有九方渣那么渣…… 这时，祝余垂着眸，神色平淡，就向厨房而去。 那清冷卓绝的窈窕背影，较之以往似是无甚差别，可越歌偏偏从其看出了幽怨委屈的意味。 愧疚感越发浓郁，越歌追上前，强笑道：“我来就好，真的不必——” 祝余平视前方：“你的终究不是我的。” “若你离开，我总该学着适应。” 祝余继续迈步向前，越歌却停在原地，双脚在地上生了根似的迈不出去。 要说什么？ 能说什么？ 就算我不喜欢你我们也还是好姬友可以一生一起走？ 别说笑了，这太自私。 对谁都是一种折磨…… 然而越歌没能在这儿停留多久。 盖因仅仅一刻钟后，小厨房里就传来一声沉闷的炸响。 然后叮呤光啷咚咚锵，随即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刺啦—— 越歌：“……” 算了，当务之急是先把饭做了。 管祝余愿不愿意，再怎么说，也不能看着她饿肚子，或者吃她做出的该打上马赛克的不明物体吃出问题来吧？ —————— 今日，即将去参加百国武斗的青年英才们发现，他们的队长和另一个小队成员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奇怪。 来自圣澜帝国第一大宗门的大师兄谢尚德，一直认为自己是天才得无可比拟的大天才。 整个圣澜，当属他天资第一！ 然而，就在昨日，他见到了洞明学院的大师姐……不，是学院第一的核心学子——祝余。 他这才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于是他成了祝余大学姐的粉。 这一日，他默默地仰望着祝余，忽然发觉，那个和祝余形影不离的温婉姑娘，叫越歌的，竟然没有和她待在一处。 “奇怪……她俩怎么站那么远……？”谢尚德不禁自言自语。 他身旁一个洞明学院的少女正巧听到，朝那边望了一眼，亦是惊奇：“这两人竟还有闹别扭的时候？” 谢尚德问：“这两人平日里感情极好罢？” 就听少女感慨：“是啊，毕竟是有婚约的人，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她俩不在一起待着呢。” 谢尚德恍然大悟，点头：“原来如——稍等，有婚约的人？！” 少女反应过来：“哦，我竟忘了……你不是洞明的人，想来也不知道，祝学姐和这越歌乃是一对爱侣呢，订了婚的。” “她们向来好得蜜里调油、如胶似漆，我还以为不会有不和的时候呢……不过，反正也是旁人家事，与我无关啦。” 少女说着，走开了。 谢尚德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他他他他他的偶像是个磨镜啊！ 兀自惊了许久，谢尚德忽然反应过来，好像祝余是不是磨镜和他也没关系？ 于是松了口气。 —————— 怎么可能没关系啊！ 越大哥！ 越大姐头！ 拜托你赶紧和祝余大师姐和好，好不好哇！ 这是所有小队成员的心声。 太狠了，真的太狠了。 与训练第一天的祝余相比，这几日的祝余就是名副其实的魔鬼队长！ 她负责的训练就是地狱训练！ 队员们一致认为，祝余前后风格相差如此之大的原因就是她和越歌的矛盾。 有队员试探着旁敲侧击地问越歌，这姑娘倒好，笑眯眯的，回答得滴水不漏。 去询问的人，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被她绕到哪个方向去，更别提问出她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了。 然后祝余继续魔鬼训练。 而越歌自己都一声不吭地参与训练，所做的锻炼比起其他人只多不少。 这就让几个队友都不好意思问了。 他们自然不会知晓，这点训练量对于天灵修罗而言，只是寻常。 越歌也就做得毫无压力。 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 越歌抱着某种鸵鸟心态，既不给祝余答覆，也没有不理睬她……就这样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在寒月居微笑一如往常，出了院门，一路无话地走到演武场，又像是普通队长与队员的关系。 祝余也没有问。 然而，事情不可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 几个月后的某天，越歌独自在房修炼。 她正冥想，却静不了心。 今日，祝余比以往更沉默了。 她现在是怎么想的？ 会找自己要答覆吗？ 还是，就这样一直、一直…… 越歌没能入定，而是情不自禁胡思乱想起来。 ……然后，东方玄幻的背锅侠——心魔，就出现了。 越歌还是头一次在修炼过程遇到心魔，这让她真切体会到，所谓的心魔有多可怕。 那是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她自己的声音在脑海盘旋，厉声地斥责道： “你竟是如此卑鄙之人！” “你自诩正义，自诩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九方轩凌的行径……可你做了什么？是帮了谁，还是救了谁？可笑，你只是在伤害！” “同意是害，不同意也是害！拖着还是害——” “你这样的人，还是赶紧离开祝余的生活罢！免得害了她！” 心魔那猖狂之音，就好像动漫啊、电影啊里头的魔幻系反派似的，自带混声和回响的音效，不停地响。 渐渐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似的，什么都无法思考，全是这魔性的声音。 越歌灵力错道，经脉颤抖发出悲鸣，眼看着就要走火入魔……还是祝余将她拉了回来。 “静心！”祝余在她耳边急迫道。“静心，去杂念！将灵力导回正轨！” 被抽出属性之力的精纯灵气，顺着祝余贴在她背后的纤长掌输进体内，引导着紊乱灵气在经脉流动。 但若是越歌一直不清醒，这样做也是徒劳。 祝余紧紧抿唇，取出一粒清心丹来，用灵力送入越歌口。 冰凉的感触，丹药即刻发挥效用，令越歌灵台清明一些。 她茫然地回头，正对上祝余低垂着的双眸。 她明明是面无表情，银眸看起来也是冰冷冰冷的。 可越歌却忽然觉着，她有点悲哀的样子。 恍惚，她艰难地举起右臂，抚上祝余侧脸。 她睁大茫然的琥珀色双眸，低声说： “别难过呀……” 第34章 救她 祝余双眼微微睁大。 “别难过呀……” 这句因为神志不清醒, 而显得越发软和的低喃, 仿佛打开了祝余情绪的某个开关一般…… 让她向来无波无澜的银眸之浮现碎光掠影, 逐渐动荡。 她深吸一口气, 低声道：“你想我不难过。” 越歌微仰着头, 神色有些混沌，却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是呀！” 祝余嘴角轻轻勾了勾。 “好啊。你好起来，别被心魔搞乱了脑袋, 我便不难过。” 她用轻浅得不自然的语调这么说着，向前微微倾身。 两只掌仍然抵在越歌背上，输送灵力，寒玉般白得发冷的前额, 则贴上越歌后颈。 微微阖眼，小心翼翼地蹭了蹭。 “有点烫……不过, 无事。” “别听心魔的。” “若是想离开，直说便是, 我又不会绑你。” 她继续低声说，声音轻柔，眼的哀伤却越发浓重了。 话音落下, 越歌的双眼却倏然睁大，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祝余察觉不对, 即刻加大了灵力输入, 引导力再增一重。 同时狠狠蹙眉。 为何……经脉崩坏的情况反而加重了？ ——她都已经这么说了，为何心魔反而更加猖獗？ 祝余自然不知，此刻在越歌脑海的心魔, 声音正陡然拔高，混音更强。 一时间，竟像是有千万道心魔声音，在同时高声大笑： “听到了吧？” “祝余自己都想要你离开呢！” “你留下自然是没好处的，对她也没好处——正主都这么说了，你还想怎么样？！” “走罢！走罢！随我走便是了！” 清心丹的效用再次被打压，越歌只觉脑袋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比疼痛更甚的，是心空茫。 啊……她果然也不想看见我吧？ 和拒绝了自己的人继续做朋友，应该是一种煎熬吧？ 可就算这样，她也还是想留下。 “伤人伤己，执迷不悟！” 心魔桀桀冷笑：“若你还当她为师、为友、为姐妹，就快些离去吧——” “你就不怕，祝余日后也因你生了心魔？！” 越歌骤然一惊。 心魔仿佛抓住痛点一般，越发狂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九方轩凌所作所为，都没让祝余生出心魔来！” “反倒是你，这个自以为是要救她脱离苦海的外来人……将要让她被心魔所困，修为再无寸进？” “那还真是乐子大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越歌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 此时，祝余竟然有些无措。 万年玄冰所孕育的天灵修罗，冰灵自感，在过去二十来年一向无忧无怒，无惧无怖。 寻不到负面情感，自然不沾心魔。 这也就意味着，她没有对付心魔的经验。 越歌已是双眸紧闭，两行一刻也不断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 又是一粒清心丹送入口，却似是没有任何效果。 ……哭成这样，是因为怕，还是因为疼？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会让祝余心里好受一点。 那传承……天灵传承有没有提及？ 灵识飞快运转着检索，然而一息时间过去，两息时间过去，一盏茶时间过去…… 仍无所获。 然而越歌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躯体有了些微颤抖。 祝余的灵力，就快要无法引导越发疯狂的紊乱金灵之力重回正轨了。 快些…… 再快些！ 祝余将灵识全数扑入传承寻找，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相关描述。 ——心魔所生，唯有两大主因。 一为魂魄不稳，身灵有隙……当寻固灵之物镇之。 二为心生杂念，难以自解……如此，当任其冥想，与心魔争斗。 若不能成，便寻冰灵之血，抑或是火灵之血。以冷清冰气、阳火正气将心魔邪气压下，以助人一臂之力。 ……之后，便听天由命罢。 火灵之血，她是没有。 但冰灵之血……有的是。 祝余化出一道冰刃，向臂狠狠划下。 殷红鲜血即刻涌出。 祝余毫不犹豫，微侧过脸，改用额上阳白穴输送灵力，这样便能腾出两只来。 祝余简单粗暴地掐住越歌下颌，迫她张开嘴，同时将臂的伤口处塞进她口。 好在，越歌还没有到神志不清以至于无法吞咽的地步。 冰灵之血哺入口，顺着食道滑下。 不多时，越歌身体的颤抖便渐渐止住了。 幸甚，这血还有些用处…… 还有，魂魄不稳。 花前辈也曾这么说过，但自己头似乎没有固灵之物…… 祝余正思忖，就听房门外有人喊道：“喂！你们在里面——这灵力波动是怎么回事？！” 是浅色。 “越歌走火入魔，烦请前辈去寻些固灵之物来！”祝余抬高声音。 走火入魔！ 灵渊大陆上九大种族，每个种族都会有走火入魔的说法。 毫无疑问，不管对什么种族而言，这都是极为危险的。 外面沉寂一瞬，房门便打开了，浅色急匆匆地奔进来，面沉如水道：“深颜去找固灵之物了，我来看着。” 看见祝余的举动，那鲜艳的血色让她顿了顿，将喉咙口那句话咽了下去。 “这么久以来，你们之间的感情问题，我们看在眼里，也不打算插……但若是因此让小少主出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儿，你知道我们不会放过你——” 浅色原本是打算这么说的。 不过现在，说不说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深颜便寻来几粒固魂丹。 给越歌服下后，再有灵力引导归纳，越歌的情况便逐渐好转。 只是还未曾醒来。 或许在意识里，还在与心魔争斗吧。 “接下来，便看小少主自己的了。” 浅色说，不由得瞪了祝余一眼，不过还是没再说什么。 祝余将越歌从蒲团上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臂，沉默不语。 在她们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越歌的储物戒，正有一种清凉舒缓的灵气，向她的灵识之海涌去。 那可是最好的固灵之物。 —————— 这之后，又数天，越歌一直未醒。 皇室那大能老头来过一次。 他冷声道：“这名叫越歌的学子，到这节骨眼上竟出了这种事，着实令人不忿。” “现在再去选个学子来，多多练习，尚能赶上——” 祝余微微抬眼，声音更冷：“我拒绝。” “拒绝？若她到武斗前夕仍未醒来怎么办？就算是能醒来，她能跟上其他人的进度吗？”大能怒道。“换人！” “如果你坚持，”祝余毫不动摇。“那我也退出。” 下颌微抬，冰灵涌动，气势摄人。 “唯一的空天境，想必，你也不想看到我退出吧？” 大能语塞。 这也是事实。 圣澜帝国这一辈，人才凋零，连空玄境巅峰都没有一个。 唯有这家世不明的祝余，竟是在空天境高阶！根据他们打探来的消息，其他两大帝国，绝无能达到空天境高阶之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祝余是他们制胜的最大王牌。 大能心明白，自己不得不退一步，面上却冷笑：“那你便好自为之吧！” 说完，拂袖而去。 祝余眼无波无澜，继续盘膝而坐在越歌床边。 一边静守，一边修炼。 —————— 转眼又是两月过去，距百国武斗，只余下一月的功夫。 这日，祝余仍守在越歌房，正闭目冥想。 倏的，她睁开眼。 此刻正是辰时，该去训练那帮子队员。 祝余静静地坐了片刻，才起身，忽然察觉到什么。 她回过头，越歌正睁着眼，偏过头看她。 面上浅笑，右轻轻拉住她袖口。 “等得很辛苦吧？” 她带点歉意地说。 祝余指微微动了动。 “一点儿也不。” 她轻声道。 第35章 选择 两个月前。 越歌在暗无天日的灵识之海, 与心魔博弈了许久。 那心魔, 起初甚是猖狂。 放肆大笑着, 冲着越歌的痛处一个劲儿地戳, 一戳一个准。 什么你还是趁早离开罢…… 什么害了祝余我看你后不后悔…… 还有什么, 你知晓不知晓，祝余此刻就正被心魔缠住，这都怪你呀—— 若越歌此时清醒着, 必然能辨明心魔话语真假，对心魔这低段位的挑拨法子嗤之以鼻。 然而她正混沌，神志昏黑之际，竟也是生出了对自身的责问。 是……我的错？ 就在此时, 却有一股清凉寒流不知从何处而来，将整个灵识之海涤净。 心魔的声音陡然小了很多。 越歌灵识逐渐清明, 意识怔愣，待在原处。 好熟悉啊……这种感觉。 心魔又挣扎着喊：“哈！真是讽刺, 你又连累了祝余——你以为这清凉之意是何物？这正是她的冰灵之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为了你，失掉多少精血，如今已是垂死啦！” “你是救不了她的！” 已然清醒过来, 智商上线的越歌沉默片刻：“……” 喂，不是她说, 但你这心魔要骗人——好歹也骗得有技术含量一点啊。 先不说祝余会不会前一刻还被心魔纠缠, 下一瞬就失血过多垂死…… 深颜、浅色可也在这呢，她们会眼睁睁地看着祝余出事儿？ 可笑。 于是，越歌的意识体悠闲躺下。 心魔喊一句, 她回一句。 ——“你还不离开！祝余都要被你害死啦！” ——“我要是走了，没人给她备饭，才是害她呢。” ——“难道你就要继续以友情为借口，留在祝余身边，让她受煎熬么？” ——“这话可笑，我自个儿都还没想好是接受还是拒绝呢……你倒好，已经假定我会拒绝了？” ——“你、你！执迷不悟，执迷不悟！” 越歌嗤笑一声。 “是，我是没想好。” “而且你似乎搞错了重点……” “是我离不开她。” 越歌一字一顿，笑眯眯地说：“我是不知晓自己对阿祝抱有何种感情，但纵然心有惑，这也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 “轮不到你个心魔来置喙！” 心魔一时静默。 越歌就在此时，厉声喝道：“如此，还不退散吗？！” 下一刻，魔障自破。 只留下一句反派标配的： “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你永远都摆脱不了我！” 越歌不以为意：“你来一次，我就将你逼退一次！” 段差劲儿，还当什么心魔哇！ 早点转业才是正经…… —————— 越歌在灵识之海沉浸了许久，大部分时间都如同沉睡一般无知无觉。 有时候，又像是忽然醒来似的，能感觉到外界一些动静。 在这期间，她偶尔看到一闪而过的画面，做梦一样的。 有阿修罗王那宏伟壮观的海底宫殿。 有海成群结队的鱼类妖兽。 有少女模样的水蓝鲤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还有祝余。 小小的祝余，被十来个形貌狰狞或面美心恶的恶童围住。 若是寻常童女，早已怕得不行，只管抽抽搭搭了。 可小祝余双眼一片空茫，无波无澜，竟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一转眼，这样的画面就消逝不见。 仿佛只过了一息般短暂，又仿佛是过了数个春秋般漫长…… 越歌终于从这样玄妙奇异的状态苏醒。 祝余正坐在她床沿，一动不动，大概是在修炼吧。 灵识从墙上挂历扫过，越歌才恍然得知，啊……已是两月过去了。 越歌静静地闭眼未动，心思量。 就如她对心魔所言的那般，她并不清楚自己对祝余是何种感情。 但可以肯定的是，要离开祝余，她做不到。 或许是因为她是自己到这个世界以来，羁绊最深的人？ 越歌想了又想，无解，她不知晓。 但冥冥之，她亦是有着某种感觉—— 这一生，就和祝余交缠了。 倏的，祝余身形微动，就要起身。 越歌察觉，睁开双眼，抓住她的袖口。 ——等得很辛苦吧？ ——一点也不。 就是如此了。 —————— 越歌这一觉醒来，境界已是突破到了空玄境，快得令人咋舌。 神清气爽，通身有劲儿，连调养都不用调养的。 越歌简单活动了下，就跟着祝余往演武场去。 路途，祝余眼神片刻也不离她，越歌察觉，回以微笑。 祝余慎重道：“我虽说了——我心悦你，但其实并不强求你有所回应。” “若你觉着不妥，想要离开，回族地去……我也绝无阻拦之意。” 越歌顿了顿，啼笑皆非：“是吗？” 祝余整个人都紧绷着，嘴唇紧抿，微微颔首。 越歌忍住想要扶额叹气的冲动，继续问：“为何要这样说？” 祝余不说话。 “照实说吧……好吗？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后半句话被越歌说得又轻又柔，好似并不尖利的小爪子，在人心尖上挠了一下。 这可让祝余难以招架，只是略一犹豫，就道出实情：“你的心魔，不正是为了这事——” “若你想离开，回修罗族地也确是应当。修行之途漫漫，即便你不在身旁，我也仍是如今这般，不会受多大影响。因此，你不用介怀。” 没有谁，会愿意待在对自己怀着叵测心思的人身边，将一切都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祝余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这一点，她还不至于想不到。 越歌……又怎么会是例外呢？ 越歌闻言，若有所思：“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她兀自神游半晌，忽然低声笑起来。 “哈哈，我们两个还真是半斤八两……” 一样迟钝还情商低，偏偏喜欢自己脑补，可不是半斤八两又怎的？ 祝余是觉得，自己会在“留下来”和“离开她”这两个选项之做选择。 可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就只有那两个—— 留下来，维持现状。 以及留下来，与她成一对伴侣。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越歌将上面这段话说给祝余听，一边说，一边笑得发颤。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特别开心。 祝余认真听完，神色舒缓下来，眸亦是掠过笑意：“如此说来，你不会走了？” 越歌失笑：“走什么？我还要负责你从今往后一直到仙尊之位的所有吃食呢，你说我走什么？” 祝余没有问越歌打算考虑多久，也不打算再提起此事。 她只是偏过头，沉思片刻：“今日要吃紫松鸡。” 越歌大一挥：“做！” “还要吃洱宁果盘。” 越歌豪气干云：“做！” “还有苏获百合粥，白灼曲宁虾，温安白玉汤……” “好，都安排上，做做做！” —————— 其实，她答不答应，有什么要紧？ 只要她留下…… 只要她留下，总有办法慢慢地、慢慢地，让她的情意尽归于自己。 修行之人，悠悠岁月，千年甚至万年的时光。 便是考虑得再久一些，又何妨呢？ 第36章 约斗 为百国武斗而进行的训练仍在继续。 那皇室大能见越歌归来, 也没说什么, 只是阴阳怪气地一哼, 就拂袖自去了。 越歌错过了两个月的练习, 但她和祝余默契奇佳, 竟丝毫没有落下。 还因着境界的提升，成了团队主力之一。 队员们为此大加赞叹： “佩服，太佩服了！” “听仙人冕下讲, 这越歌入心魔劫九死一生，我还为她担忧来着……如今她完好无损归来，修为还有所进益，着实令人叹服！” 因此, 在与越歌轮过几招后，他们便对越歌担任主力一事心悦诚服了。 而另一个主力, 就是九方渣。 他也升到了空玄境…… 越歌毫不意外，虽然九方渣自己说是努力够了厚积薄发, 但—— 事实上可能就是，吃了一棵草或者莫名其妙吞了一块石头什么的。 然后便在种种难以描述的剧痛之，突破了空玄境, 简单快速无副作用。 这很正常，网界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你不知道给你的主角准备什么外挂时, 不要慌张, 让他意外发现一颗与众不同的草吧！连跳n级不是梦！” 《九方大帝》更是将这句话贯彻到了极致，九方渣总能在各种常人难以想像的地方发现珍奇的天地异宝，一吞升几级, 再吞再升几级。 含“天地”两个字的，一定不简单！ 就这样，九方渣一路吞一路升，发展模式特别好猜。 不过九方渣升级成谜，自身却甚是努力。 别人修炼的时候 他也在修炼。 别人放松的时候，他还在修炼。 看着九方渣在大太阳底下汗流浃背训练的模样，越歌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 但…… 现在是休息时间嘛。 为什么要在休息时间训练？ 是树荫底下不遮太阳了，还是阿祝身边不凉快了？ 劳逸结合才是正途哇！ —————— 如此练了几日，团队磨合得尚可。 在青年英才们紧张备战的同时，互相之间的感情也在逐渐加深。 哪怕来自不同的学院宗门，身后站着不同的势力，也丝毫无损彼此的赤诚。 这天，训练结束，谢尚德说要请客，去城最大的酒楼用饭。 越歌也笑着应了。 祝余瞥了她一眼，气息骤然低沉下来。 越歌看着有些无奈，传音道：“无碍啦，这种聚餐多多少少还是要有的，回去我再给你做啊。” 祝余权衡片刻，颔首。 气息就不阴沉了。 越歌忽然觉着，自己好像在养某种不爱情绪外露的大型猫科动物，要费心猜人家心里想什么，有没有不高兴…… 话虽如此，还得宠着不是？ 唉。 于是一行人到了酒楼。 酒楼划重点，东方玄幻的事故高发地带啊。 可能仅次于各类赛场？ 果不其然，菜还没上齐，大家斟满酒准备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没错对越歌和祝余也是称兄道弟。 毕竟妹子都是有爱人的，这群人心大，想得很开，有爱人的女子和兄弟有什么区别？ 于是称兄道弟，称兄道弟完称姐道妹。 就在这时，一旁有人高声道： “哎，快来看看，这不是那个……队长是女子，主攻还是女子的废物小队吗？” 便有人应和：“真是他们，哟，还有脸出来丢人现眼！” 众人举杯的滞住，纷纷皱眉。 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这是代表圣澜的另一支队伍，其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 两人站出来嘲讽时，有人跟着哄笑，也有零星两个退到后方，冷眼旁观。 这时，二皇渣风度翩翩站出来，温和道：“鹏生，万尤，切不可如此说。” “祝姑娘和越姑娘都是极优秀的女子，你们怎能如此说她们？还不快快道歉！” 两个方才还张狂不已的男子低头喏喏称是，便转身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二人不该口出狂言……” 二皇渣不失时地转头，露出倜傥不羁的微笑。 越歌冷漠脸。 祝余一直冷漠脸。 小队全员冷漠脸。 知道你想撩妹！ 但走过场能不能走得真诚一点？ 太尬了好吗？谁信你啊！ 二皇渣笑容僵硬：“诸位，这正是我管教不严的错，你们这一桌单，我买了！” 谢尚德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不必，不必，二皇子客气了。” 不要你买单，真不用，识相点赶紧走我们就千恩万谢惹！ 小队成员并不如何愤怒，更多的倒是哭笑不得。 另一队人取笑他们队靠女子又如何？ 我们队长！唯一一个十岁以下的空天境！是女子又如何？ 你厉害你升到空天境给我们看啊！ 就这样，其他人淡定吃菜。 二皇渣对自己被忽视的事实感到十分不满。 他站了一会儿，才抬高声音道：“祝姑娘，我们小队想着，要有实战才能看出训练效果……因此想要与你们切磋切磋，寻找不足之处！” “能否过来，我们详谈？” 所谓详谈，都是借口。 越歌冷笑，正要反驳，就听祝余冷声道：“不必，时间，地点，直说便是。” 简单粗暴！ 二皇渣一时无话，最后也只能说：“明日巳时，就在演武场。” 说完，又是一笑：“不过，为了公平，祝姑娘还是不要参加为好。” 谢尚德原本都已经坐下继续吃了，闻言，蹭的起身怒道：“二皇子，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武斗还有规定对方队长不得下场的？” 二皇渣振振有词：“可我们两队之间并非武斗，而是切磋呀。祝姑娘天资奇绝，能成空天，是我圣澜幸事——若要切磋，我们自然敌她不过，这不就注定不公平么？” 他顿了顿，嗤笑：“怎么，不敢？还是说，你们确实是靠着女子吃软饭的？” 年轻小伙子哪里经得起这般轻蔑，当即就怒目而视。 祝余没说话，她在忙着吃掉越歌夹给她的菜。 将这些都吃下肚，她才抬起头，冷漠道：“可。” 谢尚德回头：“队长？！” 祝余继续说：“不过，我会在场下指挥。” 二皇渣见她答应，就是一喜：“好，好好！还是祝姑娘爽快！” 祝余没再理他。 又说了些膈应人的话——比如规定输了的队伍要答应对方做一件事什么的，二皇渣便带着他的队员们扬长而去。 谢尚德急道：“队长，这怎么能答应呢？”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就算答应，也要让二皇子也不能上场啊！” 不然这对我们多不公平！ 越歌笑眯眯地接过话头：“当然要让二皇子上场了呀” “不然，怎么揍得了他呢？” “可我们……” “放心，不会输的。”越歌镇定自若。“想想我们平日的训练，就算阿祝不加入，我们也是奔着武斗头名去的优秀队伍。” “更何况，还有阿祝指挥，定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九方渣一听，大赞：“不错！确是如此！” 见越歌目光转过来，他先是一僵，然后便低头假装认真吃菜。 谢尚德和众队友听了，再细细一想，深觉有理，也就不说话了。 越歌继续淡定吃饭。 当然会赢了。 我们队，可是有着两个能越阶作战的主角呢！ 说起来，自己到底是不是百合主角啊…… 难不成是升级流大长篇百合？ 那可就太稀奇了。 越歌严肃地想了半天，祝余见她又神游，也习以为常，若无其事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越歌无意识地低头吃掉了。 再夹，再吃。 再夹，再吃。 祝余投喂得十分积极，尽管表情上看不出来，气息却无比和缓。 桌边的队友们：“……” 啊……我们好亮哦。 青年英才们面无表情地想。 第37章 大胜 第二日, 巳时将至。 两队人马分别站在演武台两端, 彼此对峙, 气氛凝重。 这演武台乃是大乱斗专用的演武台, 比开学时那考核用的演武台宽敞许多, 亦坚固许多。 演武场边，站满了前来观战的洞明学子，正两两立在一处, 交头接耳。 “祝学姐要同那二皇子打？” “那不是二皇子必输无疑吗……” 忽有一人大声道： “诸位怕是不知道吧，祝学姐不上场，只在场外指挥！而二皇子仍是要上场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那……二皇子那边, 不就赢定了吗？” “祝学姐一向冷淡自持，怎会做出如此不冷静的决定！” 学子们议论纷纷之际, 还有人开了赌局，赌哪方会赢。 越歌站在演武台上, 悄咪咪地用灵识观察那边的状况。 当看到睿智的学子们，一个个都将赌注压在二皇渣那边时，她不由得暗自发笑。 为了达成主角打脸的要求, 撩到读者爽点——在主角打擂台前，众人必定对他乃至他所在的团队都不看好, 甚至大加嘲讽。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开赌局, 大家一起赌主角的对赢。 而这，就是主角赚小钱钱的大好时了！ 只要暗搓搓地赌自个儿赢，他就一定能赢。在收获吃瓜群众赞叹目光的同时, 还能收回几十甚至几百倍的赌资，赚得盆满钵溢。 何乐而不为呢？ 果不其然，演舞台上的九方渣往学子们聚集之处看了一眼，便招叫他的小弟萧君夜过来。 萧君夜摇着折扇过来了…… 萧君夜又摇着折扇过去了。 自然是去下赌注，看样子在他们这一队押了不少。 越歌……越歌亦是觉着自己那颗赚灵晶的心在跃跃欲试。 她的灵晶不少，可试问，谁又会嫌钱多呢？ 正当越歌纠结要不要去赌自己赢时，就见场外的祝余转身，向那边去了。 “祝、祝学姐……？”主持赌局的那个学子战战兢兢，若不是还记得自己正在大庭广众之下，恐怕是早已往后一缩，假装不存在了。 这祝学姐，可别是想来找他算账吧？ 要死，早知道就不开这赌局了！ 祝余并不理会他的忐忑，只是取出一只储物袋来，往桌上一拍。 “一万灵晶，赌我所率的队伍赢。” 她冷声道。 那学子哭丧着脸说：“祝学姐……你也来赌哇？” 祝余抬眼：“不可？” “可、自然是可以的！” 祝余完成了要做之事，也就往回走。 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向越歌，仿佛在说：“你且宽心，我已办好了。” 越歌顿了顿，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她抬起，做出一个“多谢”的势。 祝余站在场外，微微摇头，眼也是掠过一抹笑意。 不多时，这场切磋便开始了。 不得不说，二皇渣并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对。 他天赋亦是极佳，悟性尚不错，修炼也算是勤奋……且他母家势力大，能供给他的修炼资源极其丰富。 如此凶顽，却仍被圣澜帝国帝王重点培养，看作唯一的继承人——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算在原着，九方渣也是升到了空天境，才和他对上。 面对这般强大的对，越歌谨慎之时，也觉得热血沸腾。 以前，她总会听到一种说法： 男人骨子里就流着战斗的血，而女人是没有的。因此，该由男人领导女人，这样才能大家都好。 ——可去他的吧！ 随着负责监督的大能一声令下，越歌放出金灵网，眼燃烧着熊熊战意。 总该叫这些人知道，女子的战斗，女子的血性，不是可以被他们简单否定的！ —————— 半个时辰后。 “停赛——”皇室大能气急败坏地高喊。 九方渣看着倒在地上，鼻青脸肿、满身血痕的二皇渣，不由得暗自咽了口唾沫。 #这一天# #九方渣想起了久违的# #被越歌揍得没法见人的恐惧# #阔怕# 不过想想，对比二皇子，他自己还算是好的……最起码越歌揍他没用过金灵网…… 不至于在脸上留下这么深可见骨的伤痕，这要是没有好伤药，就直接破相咯。 那皇室大能跃上台来，焦心地检查着二皇渣的状态，抽空还抬头瞪了越歌一眼：“竟敢如此重伤皇室子弟——你知道这是什么大罪吗？” 越歌早已事不关己似的跳下台，站在祝余身旁。 闻言，她奇道：“不好意思，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在切磋有不可伤人的规矩。” “再说了，这二皇子自个儿往我的金灵网上撞……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完，越歌故作遗憾地摊开。 事实也的确如此。 二皇渣在最初，的确靠着自身的强大实力逞尽了威风。 但在众人摸清了他的战斗套路之后，便在祝余严密的计算和精妙的指挥之下组阵，联合起来将二皇渣困在其。 在这阵型之，二皇渣奋力想要突破，却总是撞上出其不意隐在某处的金灵网，顿时头破血流。 自然，能选入即将赴武斗的队伍，这些修者都是英才的英才。 二皇渣的队员也不是省油的灯。 可在祝余未卜先知一般的强大洞察力之下，他们愣是没找到会救援队长，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二皇渣困在阵—— 然后腾出来对付他们。 于是，全军覆没。 皇室大能自知这边不占理，权衡再，还是忍下了这一口气。 在这节骨眼儿上，百国武斗优先一切！ 不能现在就对祝余她们出，损害了帝国利益…… 皇室大能也只能忍气吞声，带着二皇渣下去治疗了。 大胜利！ 祝余一队也没什么损伤，一个个的兴高采烈，高叫着再去酒楼吃一顿，好好庆祝。 越歌微笑着推脱：“我同阿祝还有些私事要办，便不去啦。你们尽管好好庆祝一番，灵晶我出。” 有个大块头汉子不明所以，想再邀请一番，却被其他队友拦住，他们嘴八舌道： “我等晓得了——我等都晓得，你们自去吧！” “不必劳越姑娘付灵晶，你和祝姑娘才是这场切磋获胜的大功臣哪！” “我们走了，明日再见……” 说完，就连拖带拽地拉着大块头汉子离开。 走得远了，还能听到大块头迷惘的大嗓门：“怎么了？你们挤什么眼睛呀？不再说一说？？？” 看着这群人远去的背影，越歌不免失笑。 她拽了拽祝余的衣袖，莞尔道：“走罢，今日便不同他们出去胡吃海塞……回寒月居，我给你做。” 祝余垂眸，应道：“好。” 顿了顿，补上一句：“今日该有暗月飞驼。” 暗月飞驼乃是一种大型妖兽，其背上负有重驼峰，还生有肥厚肉翅。 它们是北方沙漠修者的昂贵代步工具，亦是极美味的食材。 尤其是驼峰和肉翼的滋味儿……堪为一绝。 越歌想起典籍对飞驼肉的描述，也不由得口生津。 ……两颗吃货的心同时蠢蠢欲动。 —————— 在回到寒月居后，越歌便迳自向厨房而去。 祝余却在此时叫住她，轻声道：“我瞧你受了些伤，可要抹药？” 越歌脚步一顿。 再怎么顺利，面对与自己同级别甚至更高级别的对，受伤还是不可避免的。 此时，她身上零碎的伤口，与初到洞明学院时和祝余切磋留下的那些伤口，程度相差无几。 可如今过了近两年，越歌……已经习惯受伤，连疼痛的感觉都显得微乎其微了。 这点儿小伤，完全不影响任何行动，连疗伤用的丹药都不用吃，隔几天就会自己复原。 原则上来讲，自然是不需要抹药的。 但是…… 越歌回身，望进祝余清冽澄透的眸子。 她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好。” —————— 好什么好！ 真该穿越回过去，捂住当时那个点头说好的自己的嘴！ 越歌抱着衣袍挡在胸前，背后则光溜溜地裸着。 明明之前祝余为她上药时……也是这个姿势，也是大片露着背。 可当时明明觉得很是自然，根本不算什么——现在却窘迫得只想把头埋进膝盖间，假装一只鸵鸟。 尽管内心已经羞窘到这种程度，越歌却仍是没有将情绪表现出来，面上一派镇定自若。 祝余在她身后盘膝坐下。 越歌微笑：“哎呀，这伤口零碎，也不如何碍事儿，意思意思抹点药也就足够了……我们不是还要吃暗月飞驼吗？” 想想你身为吃货的尊严！ 想想那美味的飞驼肉！ 千万不要在抹药上耽搁太多时间呀姐姐！ 祝余平淡道：“此事，较之飞驼更重要许多。” 说着，就在纤纤长指上沾了药膏，往越歌背上抹去。 越歌愈来愈不自在。 那指每点一下，越歌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像这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祝余的那么漂亮……想必，哪怕是抹药的动作，也是像弹钢琴一般优雅动人吧？ 一时间，祝余沉默不语，越歌则保持着微笑神游天外。 原本以为，会一直沉寂到结束，祝余却倏的开口道：“你知道，你背上的修罗纹是何种模样吗？” ……什么？ 越歌莫名其妙地半偏过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先下意识地溢出一声：“唔——！” 指轻轻划过的触感。 大概……是沿着修罗女感觉最敏锐的那一处纹路…… 若即若离，却又清晰，惹得人心痒。 越歌很快反应过来，是背上那片修罗纹！ 作为天灵修罗，自然是不会有修罗纹的。 但越歌自出生起，就带着这些纹路，它们也不会自己隐匿掉。 如今，这些艳丽的金色纹路，就只是花纹一般的装饰品，没有任何象征意义…… 可谁能想到，那一片纹路印着的地方……还这么、这么敏感啊！ 越歌不自觉地抿唇，低声说：“我不知道——抹好了吗？再磨蹭可是要错过饭点了——唔啊！” 祝余收回，语气淡然：“不急。” “你不想看看……这些修罗纹是何等模样吗？” 第38章 冥冬 越歌心的天平不停摇摆。 想？ 不想？ 话说祝姐姐这是何意啊…… 为什么问她要不要看这修罗纹——？ 疑问一层层堆叠, 越歌动也不敢动, 僵硬笑道：“看不看有什么要紧？族修罗的天生纹路我也见过, 无非就是那样罢了……” 那些个修罗女, 在海时穿得随性。纹路生在臂上腿上的, 哪个不是到处招摇。 远的不提，就谈近的，浅色的修罗纹可是生在左臂上, 一路延伸到指尖……穿着人族的袍袖亦是能看见。 初时越歌看着也觉绮丽非常，后来看得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不觉有异。 祝余认真道：“你的与旁人都不同, 格外动人。” 越歌略纠结。 说不好奇是假的，可要是说想…… 要是说想, 会怎么样？ 莫名期待啊。 她轻轻点了下头。 越歌未尝不知道，祝余这般问法……不管意义何在, 都散发着某种暧昧的信号。 祝余在问她是否要接受，是否选择尝试迈出那一步。 而她点了头。 原本正正坐在她背后的祝余，便微微偏头, 往一旁让了让。 “看好了。”她说。 只是一眨眼的事。 一面面冰镜拔地而起，将两人围困在镜面与镜面之间。 越歌就眼睁睁地看着, 自己面前微侧着的冰镜里, 在映出自己和祝余正脸的同时…… 也映出了身后那面冰镜上照射出的，两人挨在一处的背影。 还不止。 四面八方的冰镜，折射出许多不同影像, 是不同的角度，有的还相互重叠。 的确，看得很清楚。 金色华美的妖异纹路，从肩颈一路延伸到尾椎，祝余的指偏偏搁在上头，晶莹的冷白同金纹交相辉映……漂亮得紧。 越歌下意识地挪开视线，可还能对上另外几个角度的影像。 ……总觉得，其某一个角度的祝余，明明也是无甚表情，却显得眼角挑起，眉眼更为惑人。 话虽如此，这还是…… 祝余恍若无事，继续抹药。 越歌纠结半晌，还是没忍住提醒道：“阿祝，并非我多言，只是这镜像着实有些——有些吓人。” 祝余一顿，透过镜子观察她的神色：“……” 越歌无辜地回望冰镜里的祝余：“……” 真的有点恐怖啊！ 她以前听说过，古罗马有一种用面镜子将犯人围在其的刑罚，名叫摄魂。 犯人在里面呆上几天，就会活生生地吓死。 如今这情境，虽然瞧着不算什么，但真的有些恐怖哇……尤其是当她联想到这种刑罚的时候。 祝余一时连抹药的动作都停下了，周身气息显而易见地渐渐沉冷。 越歌忙补救道：“啊……自然，让它们一直摆着也没什么……” 越说越没底气。 祝余：“……我知晓你话之意了。” 说完，沉默地一挥，将冰镜全部收起。 接着沉默地抹药，她照顾好了越歌背后的伤后，便搁了药瓶在一旁。 随即沉默地起身。 走到房门边，祝余才回头冷酷无情道：“莫要忘了暗月飞驼。” 越歌微笑：“……我自然记得。” 眼瞧着祝余关上门，她才松了口气，当即将脸孔埋进两膝之间。 脸上发烫啊—— 她是真没想到，祝余也会反常地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小段。 ……虽然效果有些莫名其妙就是了。 静默片刻，越歌又重新振作起来。 不管怎样，随心而为便是。 譬如现在，她想要做飞驼肉，就去做飞驼肉！ 这么想着，她还是悄咪咪地反摸了摸背后纹路。 有一丢丢奇妙的感觉，但远不如方才祝余抚上的时候明显。 越歌忧心忡忡地叹口气。 不会真弯了吧……？ —————— 如此，又是一月过去。 在这期间，二皇渣的伤也好全了，重新加入训练。 他顾忌着百国武斗，倒是未曾对越歌她们出。但看着她们的眼神，可谓十足恶毒，阴恻恻的。 祝余一队同仇敌忾，半点不给他好脸。 二皇渣自然也恶意相对。 越歌将这些看在眼里，暗自想着……她和祝余倒是不惧二皇渣的报复，但队友们可不一样。 百国武斗结束后，他们将会被派去异族战场。 在那里，二皇子想要使段让他们消失，可谓易如反掌！ 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如此一想，越歌还觉着有些对不住这些队友。毕竟要不是她俩，二皇渣也不至于盯上他们。 越歌观察着二皇渣的一举一动，心暗忖，是否该想些办法，在百国武斗就将二皇渣干掉？ 没过多久，就是出发的日子。 皇室又来了一位大能，须发皆白，威势极盛。 之前那个大能在他面前，就仿佛一个学生般恭谨。 这两位带着要去参赛的两队成员，乘飞行妖兽直向国交界的心城而去——百国武斗的地点，就在此处。 众人在妖禽背上呆了数天，方才抵达心城。 到了地儿，两位大能先带着队员们在即将举行武斗的大型武场转了转。 在越歌看来，这就好像高考前两天，老师带着学生去考场转一圈，踩踩点差不多。 百国武斗已有数千年历史，届届都在心城举办。而这心城，并不隶属于大国任何一国，而是自成一区，不受管辖。 大帝国都想将它的控制权据为己有，但又都忌惮其余两方。 如此反倒形成了某种平衡，让心城得以安然无恙。 而这心城，作为重要的交通枢纽，北为北泽国，东为圣澜国，西为云栖国，南方又坐落着灵渊大陆上最大的一片妖兽森林，资源无比丰富。 因此，城池之繁盛不在话下，武场也建得十分大气磅礴，瞧着比洞明学院的演武场还更好些。 众人熟悉了场地，也就往心城提供的修者住所而去。 好，又一个玄幻的事故多发地来了。 想要有事故，就得先有冲突。 在寻常客栈，主角与路人炮灰的冲突，通常是因为要抢最后的上房。 当然，心城提供的住处都有专门的规划，哪一国的来客住哪层楼、哪几号房……都是提前定好的。 自然也不会有这种状况发生。 如此，想要发生冲突，一个很好的点就是——有宿怨！ 这冥冬学院就是如此。 “嗯……这不是黄龙冕下吗？”走廊对面，一名身披黑袍的老太太这样笑道。“五年一别，不知黄龙冕下最近过得怎样呀？” 是的，圣澜帝国的队伍，与北泽帝国的队伍在客栈狭路相逢了。 北泽帝国以冥冬学院为青年英才的主要聚居地，他们派来的两支队伍，十之八九都是冥冬学院的人。 这边是与洞明学院有宿怨的两支队伍了…… 为何？ 盖因这冥冬学院，素来与洞明不对付——人家本来都不叫冥冬，而是叫寒天学院。之所以改名，就是为了和洞明反着来。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爱得深沉吧。 “哦哟，寒鸦冕下近来想必过得不错。我看你较之上次见面时丰腴不少，看来这些日子很是舒心？” 皇室派来的第二位大能——黄龙仙灵冕下皮笑肉不笑道。 得了。 两位带队老师之间都气氛紧张、火星迸溅的，还指望这两国的青年英才能对彼此有好感吗？ 越歌正腹诽，却忽的一顿。 只因一道在她耳边响起，其他人却对此毫无反应的声音： “统子，你确定没问题吗？” 这声音是——？ 越歌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对面梭巡，不多时，便锁定在一个青衫男子身上。 越歌缓缓眯起了眼。 而那青衫男子仍无所觉，一副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模样。 然而越歌还能听到他那边传来的声音……语气跟唠嗑似的。 “统子啊，不是我说你……” “你要我拆散男主和他的后宫们，那也得我能看见他和他的后宫待一块儿吧，对不对？” “那麻烦你解释一下……人呢？” 接着就是一道刻板的械声音： “嘀——主角后宫检索。” “嘀——检测到主角后宫之一，寒月修罗妃祝余。宿主有完成任务的条件，谢谢。” “嗤，你可别想驴我，《九方大帝》这篇我看过多少遍了！到了百国武斗这个节点，九方轩凌身边早该跟了一二个后宫了。” “现在怎么只有修罗妃一个，还和九方轩凌离得那么远？” “不成，不成，你得给我个说法！” 然后械声音又道：“之前，宿主不是已经完成一个任务了吗？阻止木族公主前往圣澜帝国，以此阻止她与主角的初次相见——” 那声音嗤之以鼻：“那也和这个后宫没关系呀！魔族千乘舞呢？本该变成小狐狸趴在九方轩凌肩膀上的兽人族白萦呢？” 械声音停顿片刻，道：“剧情总会有些出入的，宿主不必担心。” “——我信了你的邪！” 哇。 宿主、任务、剧情、颅内交流大法……这些关键词是不是可熟悉了？ 越歌：“……” 她这是，遇着了一个活的穿书系统，和另一个活的穿书者？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能听到他们的颅内交流啊！ 第39章 玉片 两国队伍间的气氛, 正是剑拔弩张之时。 而越歌, 则一边摆出同仇敌忾的警戒模样, 一边分心听对面的穿书者和他的系统唠嗑。 “那俩姑娘不会是被我蝴蝶了吧……” “算了, 先顾眼前——这蓝衣姑娘是谁？站在修罗妃旁边的那个。” 啊, 提到我了。 越歌想，下意识的，精力更朝那头分了分。 祝余察觉到什么, 眼神在青衫男子身上掠过，蹙眉。 系统的械声音隔了一阵，才道： “剧情人物修越歌，阿修罗王独女。” “相关剧情：因丈夫心属祝余而蓄意针对, 意欲将祝余除掉，却被祝余反杀, 死状凄惨，祸及全族。” 青衫男子心声抓狂道：“……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她会和她的情敌站那么近啊！都快贴一起了好吗？！” 系统冷酷无情道：“宿主的疑问, 系统无法解答。世界走向总会与剧情有所出入，还请宿主不要在这些小事上花费太多时间。” 青衫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彻底没脾气了：“行吧，你说啥是啥……” 倒是越歌听得若有所思。 嗯……她都忘了, 在原着里，她和祝余乃是情敌关系啊。 她恍然大悟似的, 微微偏过头, 目光投向祝余，然后正正地和祝余的眸光对上了。 越歌镇定一笑，然后迅速扭回头。 #情敌变情人警告# #大概这就是传说的社会主义对情吧# 这时, 冥冬学院的带队老师——那位称号“寒鸦”的大能，似是和黄龙叫够了板，昂头道： “时候不早了，我等就此别过。还望圣澜的学子们，能在赛场上带给我惊喜啊……” 说完，寒鸦势在必得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带着她的学员们走了。 走得远了，还能听见青衫男子和系统你一言我一语地颅内交流，其的轻松之意，明显得很。 看这情况，就知道对面有底牌。 原本祝余并无分毫担忧之意，毕竟有空天境的祝余和开挂的九方渣在，圣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输的。 更何况还有自己呢。 可现在，对面有个穿书的。 这便意味着变数哇。 越歌正想得出神，忽觉袖口被人牵住。 侧眼一看，可不就是祝余么。 “那青衫男子有何特别之处？”祝余垂着眼问。“你似是对他……甚感兴。” 越歌反应极快，一派严肃道：“我直觉，他有些不一般。” 祝余沉默地盯着她半晌，方才挪开目光，面无表情道：“确是有些不同之处。” 越歌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这种突如其来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啊！ 当晚，一行人便入住了这客栈。 深颜同浅色并不在这附近，她们只是远远地缀着。 毕竟带队的黄龙乃是一位仙灵境大能，比她俩高了一个大境界……稍不注意，便可能会被他发现。 于是，浅色便直言，她们要光明正大地偷懒了。 这会儿，还不知道正在哪条彻夜不闭的美食一条街吃得尽兴呢…… 毫无疑问的，越歌同祝余住一间房。 毕竟出门在外，还是武斗活动主办方统一提供的标间，想要一人一间房也太奢侈了些。 众人又皆是心知肚明，这二人乃是正正经经的伴侣关系，也就心照不宣将她们分在一处了。 好在，是分别摆在房间两端的单人床…… 越歌坐在床沿，杂杂八地想着心事。 其实眼前这状况对她而言，与其说是尴尬，倒不如说是羞赧更多些。 话说回来，祝余会如何想、如何做—— 会像是上次抹药时那般，举止暧昧吗？还是会藉着这孤女寡女同处一室的会，再说些与她冷漠外表不相称的情话？ 如此想像，越歌竟又有些期待起来。 这时候，祝余推开了浴房的门。 越歌下意识抬眼看去。 只见眼前的人，穿着雪白的里衣肤光如雪。 那长长的飘逸黑发上，水分早被她自己蒸干了，蓬松地散在肩上，垂至腰间，漆黑云雾般缭绕着。 浅淡的银眸看过来，红唇微启：“轮到你了。” 越歌：“啊……我晓得了。”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祝余盘膝坐在另一张床上，闭眼，冥想。 整个人简直像一尊无心无欲、六根清净的玉菩萨像。 越歌：“……” 怪事。 怎么祝余明明是做了符合她人设的事情，自己反而心不自在了？ 越歌带着满肚子的腹诽进了浴房。 这浴房，竟是在正凿了两个个池子，引了温水进来。 潮湿的水汽，满满都是胰子的清香气，在显得有些狭小的浴房蒸腾。 越歌看着这池子，忽然有些下不去脚。 方才，祝余是泡在哪个池子里头洗浴的？ 不过片刻，她反应过来，大概率是左边了——那水面上还有细碎的白色泡沫呢。 经常吐槽的人，想像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越歌脑就联想到祝余泡在这池的样子。 温泉水滑洗凝脂什么的…… 不，不太贴切，祝余的肤色偏冷，清清冷冷、莹润通透的，该是用温泉水滑浸冷玉更适合些。 ——得了吧，她一个人在这儿改什么诗呢！ 越歌晃了晃脑袋，一边唾弃自己满脑子诡异思想，一边跨进右边的池子，全程神游着洗完了澡。 再换上干净里衣，出了浴房，迎面就见了端坐床上冥想的玉雕像。 修者五感多敏锐，越歌鼻尖轻轻动了动，嗅到祝余身上淡淡的香气。 用的都是同样款式的胰子，因此，那香气和自个儿身上的气息，大概也是一样一样的吧。 祝余眼也不抬，简洁道：“今晚最好莫要入眠，以冥想代替睡眠能更好地调整状态，以待明日之战。” 顿了顿，又道：“自然，若你想泡在水冥想，也是无碍的。” 越歌：“……我知，你提醒得是。” 险些就忘了，阿修罗族上岸后会更喜欢泡在水里头睡觉，那是一种心理上的依赖感。 不过她自己还是算了吧。 于是，共处一室的这一晚，两人俱是在面对面修炼度过了。 越歌暗自吐槽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 祝余本来就是个正经修罗女！ 上次那样突如其来、类似占便宜的小动作，才叫反常…… 如今这般对坐苦修，心无旁骛，才是修炼狂魔祝余的正常操作啊！ 不过说起来，还真有点儿小失落…… 这般想着，她丝毫不知： 祝余那在双膝上摆出冥想诀的十指，是如何紧绷着的。 要忍耐。 之前的冒进，未免过于急躁，实在孟浪…… 都是话本误我。 继街边小贩兜售的风月话本后，又拜读了修者之闻名遐迩的风流公子那一整套回忆录的祝余——如是想。 这些念头都转过后，她才真正收心冥想，好好修炼。 说到底，也是被那话本诱起了念头。 发觉冒进，又反过来怪人家…… 也是迁怒。 这般，一夜光景便简简单单地过去了。 —————— 翌日，百国武斗正式开始。 这武斗大会呀，流程同以前学校的运动会也没什么差别。 首先是繁琐的入场仪式。 每一国的队伍都挖空心思，以别出心裁的方式入场。 有骑着一溜儿被驯服的强大妖兽入场的…… 有列成方阵，浩浩荡荡，到了场地就甩出一片灵光的…… 还有如洞明学院这边，被自家大能带着，仙气飘飘，从天而降的。 越歌面上一派优秀青年修者该有的淡定模样，内心暗道：这其实就是在各种炫技吧？ 有妖兽的炫妖兽，有漂亮灵光的炫漂亮灵光，有带队大佬的炫带队大佬哇！ 队伍入场后便是领导讲话。 先是心城城主一跃上台。 这位城主一副精英模样，相应的，也很能说。 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好巧不巧，圣澜帝国的队伍和北泽帝国的队伍，正是挨着的。 于是越歌一边记住心城城主讲话的要点，一边心分二用，去听那青衫男子和系统的对话。 听着听着，她也就大致知晓了这穿书者的来头。 这个绑定了系统的穿书者，他理所应当是有任务的——那就是拆散男主和他的后宫们。 ……只要不是那种拆散了再自己上的任务就好。 同时，这穿书者呢可谓是《九方大帝》作者的真爱粉，对各种设定、各种人物，张口即来，如数家珍。 这时候，越歌越听，眉头就锁得越紧。 只因这人，穿来的时间，似乎和自己不太一样。 自己穿越到这里的时候，作者方才写到九方渣一统五族，成了劳什子圣帝。 而在他的口，作者已经更新到后面的章节了，那时……九方渣都已经占了八族，就差一个天族没打下了？？？ 而且作者还表示离完结还早，暗示大bss不是天族大叔，而是另有其人？？？ 越歌听得越发仔细，完全没有察觉祝余的目光已经停在她身上许久了。 就在台上心城城主心满意足地结束演讲，换武斗的裁判头子上台讲话时，越歌忽然一惊。 这一惊有些明显，黄龙大能感觉到，还抽空扫了她一眼。 越歌顾不得这些。 在她耳，只是盘旋着方才青衫男子的那番话…… “统子，确定不用担心将主角金指蝴蝶掉的问题——？” “毕竟那用以开启武钺仙尊陵墓的五行玉片之一，不就是靠着修罗妃才能拿到吗？” 越歌只觉脑嗡嗡作响。 武钺仙尊的…… 陵墓？！ 第40章 欺骗 武钺仙尊, 这名号可谓如雷贯耳。 那位万年前的人族大将, 一方霸主。 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年轻仙尊, 炼器大成者。 更是与鬼族鬼帝同归于尽的英豪…… 可对越歌而言, 最重要的唯有一点—— 他同自己的双胞胎兄长越武, 长得一模一样。 ……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如今，忽然听到有关武钺仙尊的消息, 还是从一个熟知剧情的穿书者意识传达而出…… 越歌难免心神俱震，没能及时掩饰面上神情。 祝余微侧过脸，传音道：“莫大意，莫失态。” 越歌极快地回过神, 微笑应道：“我知，且放心。” 祝余沉默片刻, 颔首。 随即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向青衫男子，眼神凌厉如刀锋。 只是一瞬, 便又收回目光。 青衫男子察觉寒意，不由得一抖：“统子——统子，修罗妃是不是瞪了我一眼？” 系统用毫无起伏的械音冷漠道：“是的, 宿主感应力又上一层楼，恭喜宿主, 贺喜宿主。” 于是男子一阵哀嚎。 内容包括“我做错了什么要被瞪”、“修罗妃哪里看我不顺眼我改啊”、“救命她是不是想用蓝月亮砍死我”……等等。 越歌听着他的咋呼, 咬牙，尽可能冷静地思考这其的关联。 看藏书阁传记记载，武钺仙尊明明是身魂俱散, 再无痕迹了。 可既然是身魂俱散，又怎会有陵墓——是仙史传记所言皆不属实，还是剧情与实际不符？ 而所谓的……用五行玉片可以开启武钺仙尊的陵墓，是否必须由九方渣这个主角开启？如何开启？其又有何传承秘辛—— 会和越武有关吗？ 一桩桩，一件件，谜团重重无解，想得越歌头都痛了。 她的灵识，早已进入储物戒，将那拍卖会上得来的金行玉片牢牢裹住。 这时，裁判头子结束了冗长的发言，又换另一位重量级人物上台。 越歌继续琢磨，心思重重。 自己掌握着金行玉片，依稀记得这个时候，火行玉片在九方渣里。 其他玉片……定是在提及的那些地点封存，等待主角去将它们一一集齐。 她知道得还是太少。 要想办法从这穿书者口，套出话来。 —————— 眼瞧着一个个重量级人物都发过言，又看过几个并无实际意义的歌舞表演，百国武斗终于正式开始。 首先，便是抽签决定对。 一般而言，都是每个队伍的队长上前抽签，来决定自己队伍的命运。 但也有例外，比如说，其某位成员的运道十分好……这种时候，她不上谁上啊？ 越歌此刻，就是这个例外。 队员们一致表示：让越歌上，就让她上！ 只有越歌能担任起这重任哇！ 次次都轮空的好运道，就问还有谁？ 于是越歌便微笑着跃上台去，在竹筒取出一支签子。 一看，轮空。 越歌不由得苦笑：“……” 这下，大概就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升级流女主了吧。 ……毕竟哪个沙雕作者会让自己的主角过得这么舒坦，连一场架都没得打？ 未免太荒唐—— 那些作者哟，哪个不是想着缘多多、打架多多，看头也多多？ 得了轮空签，祝余这一支队伍，便悠悠闲闲地坐在观众席上，观看其他人的打斗。 这百国武斗的流程，乃是两两分组，先单人对打，再团体对战。 单人赛共有六场，每场赢者可得五十分；而团体赛只有一场，获胜的队伍可得二百分。 最后总分更高的队伍，方能晋级下一轮。 越歌盯着台上看，还有些心不在焉。 此时，祝余微微靠近，传音道：“你可是有何心事？” 越歌一顿，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啊，确是如此。” 接着笑道：“之前就在胡思乱想，若是让我上去抽签，又是轮空该如何？这样一轮一轮的，怕不是要让别的队伍以为……我们是徒有气运却无相应实力的团队了。” 又略微羞赧道：“没想到，还真的是轮空签，看来这段时日，我的气运很是不错呢。” 祝余静静盯着：“你是这般想的？” 越歌乖巧无辜地点头。 “……谎话。”祝余轻声道。 她这么说，却好像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甚至还有点儿无奈的好笑。 越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余转头，不再看她，目光落在正对面的武斗台上，似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其实认真说来，我也无权过问你的私事。” “越歌，你隐瞒也无妨，但至少……莫要骗我。” 越歌只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警告似的，不疼不痒。但是那形容不来的奇特感觉，就是散不去。 最终，也只能讪讪回道：“是……” 又过了几轮比斗，北泽帝国的一支队伍上了场。这其，就有那青衫男子。 负责主持的女修者高声道：“第十组，北泽帝国第一列修者，对阵萝娑国修者。” “第一场，北泽青剑寒，萝娑石树生！” 越歌看着那青衫男子登上台。 原来他叫青剑寒啊…… 这么想着，她却下意识地悄咪咪往祝余那边望了一眼。 祝余也正好整以暇、光明正大地盯着她。 越歌干笑：“你我二人真是心有灵犀呢哈哈。” 祝余唇瓣开合，做口型道：心虚了？ 越歌郁闷极了，还无从反驳。 因为她是真心虚，虽然明明不该心虚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啊！ 我们要讲隐私权的！ 越歌试图让自己理直气壮一点： 就连祝余，不也—— ……好吧，祝余对自己是当真没有半点隐瞒，整个人都像她的灵气属性一样，通透清澈。 是的，更心虚了。 台上，青剑寒与他的对作战。 看起来还打得挺认真，同时又显得游刃有余，全部表现都像一个强大又没有强得不寻常的修者。 只有越歌能听到他和系统的悠闲对话。 “每次和人打架，都觉得你这金指开得可真厉害。”青剑寒优哉游哉。“打怪升级都不用，全程清闲还无痛！” 系统冷冰冰地说：“感谢宿主夸奖，左右这都是积分换来的，多谢惠顾。” 然后就是一道更加械的声音：“嘀——积分减二十。” 青剑寒悲伤：“都惠顾了这么多次，就不能打个折扣吗！” “一口价，不二话。”系统冷漠。 青剑寒：“……” 越歌也：“……” 莫名想笑。 她料想这一对儿活宝也不会在这时候讨论什么关键事宜了，便只在那边留了一丝心神，转而向祝余靠了靠。 “我错了。”越歌传音，眉眼温顺乖巧，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你无错，认真算来，是我小肚鸡肠。”祝余平淡道。 略顿了顿，她又继续道：“此处大能云集，也不是谈话的地方。且待回了客栈，再详谈罢。” 越歌也明白这一点，便不多话。 毫无疑问，青剑寒的对战以胜利告终。 越歌仔细观察他的作战方式，猜测他口的金指似乎是操控着他、代他作战的。 因为他的战术风格就是没有风格——规矩，一板一眼，偏偏又无可挑剔。更何况他打架时还能如此悠闲，很大概率是不用费心神在战斗上…… 这般一想，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青剑寒的队伍也是北泽这一强国的第一队，实力不容小觑，自然也是胜了。 在这期间，越歌认真看武斗台上诸多情景，也是若有所思。 青剑寒的打法没什么可以学习的，倒是北泽同队的一名金系修者，于战斗上有一套自己的理解，给了越歌不少启发。 多多观摩他人的作战方式，不论是否为同系修者，一般都于自身有益无害…… 这般，一日时光流逝。 到了暮色笼罩之时，主持的女修者便出来宣布： 今日赛事已然结束，众位来客可自回客栈去了。 而第一轮比赛尚未完成，还要等明日继续。 —————— 两人回到她们的房间，关紧房门，设好隔音结界。 祝余做完了这些，立在原地，一语不发。 越歌面上笑盈盈，心里也是一团乱麻，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良久，她们忽然同时开口道： “我今日——” “我亦知——” 前者是越歌，后者是祝余。 听到对方声音与自己的同时响起，两人就是一顿，便又沉默了，面面相觑。 越歌：“……” 祝余：“……” 还是越歌先撑不住，摇头笑道：“你先说吧。” 祝余沉吟片刻，却说：“我要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如今也觉得不说为妙——还是你说吧。” 越歌：“……那我说了哦？” 祝余点头。 越歌深吸一口气：“今日之事，我确实无法向你明说。但你之前说的有道理……” “纵然每个人心都有隐秘，我也不该编些理由来骗你。” “毕竟——毕竟我们关系这么要好。” 祝余有些意外：“如此，便无事了？” 越歌郑重其事地摇头：“无事了。” 祝余垂眸：“我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 “我亦是以为……你会心不悦。”越歌也低下头。 为何？ ——因为我觉着，我与你现在着实无甚明确关系，不该过问你的私事。你生气是应该的。 ——因为我以为，我们之间如此要好，更别提还挂着个订过婚约的伴侣名头——这么看，我对你的欺骗就很令人不爽，你不悦是正常的。 两人对视一眼。 怎么感觉，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些傻气……？ 第41章 明了 恍然大悟。 好气好笑。 ……心里偏又泛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细细密密的。 若是要形容越歌此刻的心情, 便是如此了。 祝余仍是垂眼立着, 浅粉的嘴唇抿得死紧, 神情冷如坚冰。 如果有旁人在这里, 怕是会觉得……这位冰山系美人已在愤怒的边缘，指不定下一秒就要放出一个冰天雪地的大招，将人给处置了。 越歌却上前一步, 微微仰头道：“你不必介怀，会生出这种心思，再正常不过了。” 祝余偏过头不看她，动作略急, 倒显出些懊恼来。 越歌：噗。 有之余，心的那丝异样感触又多了些, 生长着，蔓延着, 在整个思绪的海洋扩散出去。 涟漪一圈一圈。 又或许它们其实一直都在？ 不过至少在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 最要紧的是—— “阿祝。”越歌轻声唤她。 祝余的眼睫动了动，然而她仍未有转回视线的意思, 甚至还似是想将身子背过去。 “眼看着已到戌时，今夜合该修炼冥想, 以备几日后的第二轮对战。”祝余盯着对面的空白墙板, 硬邦邦地说。 越歌笑眯眯：“是吗？” 祝余颔首，严肃道：“气运只是一时，自然不该依赖, 否则于修行无益，于己身有害……故而不可放松。” 说完便迈出一步，要去修行。 越歌：“……” 害羞了吗？ 害羞了吧！ 这话题转得可太溜了！ 越歌索性站在原地不动，故作伤脑筋道：“哎呀，那可就难办了。我还想着，有些话要说与你听……如今看来，有些不凑巧。” 祝余沉默一息，倏的转头。 那双总是冷澈入骨的银眸微微睁大了，迎着越歌的视线望去，和那微弯的琥珀双瞳多样的情绪对接。 一点点揶揄。 一点点羞赧。 更多的，是终于想清楚、想明白后的坦然大方。 被面庞上些微的红色衬着，明艳更显夺目。 祝余略微晃神，不知怎的，却在这一刻联想到小巧精致的玉昆花糕。 瑰丽的，甜美的，娇娇小小却有盛大滋味儿，能在瞬息之间占领口腔，仿佛整个人都浸在其。 偏偏其夹杂了些细细小小的玉昆花瓣，清甜之余，又带着些顽皮似的涩感。 ……却叫人忍不住含得久一些，心道：若全熟了，定会是极美味的。 大约，是她想的那样了吧？ 于是心照不宣。 祝余回身，从容淡定道：“嗯，说罢——我仔细听着。” 越歌转了转透亮的眼，为难道：“此时已是戌时啦，我切不可因白日气运而放松警惕，自该冥想修行去。否则几日后的对战可怎么办哟？” 祝余：“……”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越歌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近来确是有些繁忙，不若待到百国武斗结束时，我再同你细说。” 祝余就盯着她看，试图以目光的压迫力让越歌改变主意。 她太想听到，这家伙要说些什么了。 然而这目光并无分毫震慑的作用，反倒还不如平日里来得威仪。 越歌愉快地眯起眼，走向浴房，口还道：“那我先去洗浴啦！都拾掇完了，便好好修炼，以迎接之后的挑战！” 啪嗒。 浴房门关上了。 祝余气息一落：“……” 颇有些有力没处使的无奈感。 尽管如此，她嘴角的弧度却是温和得不可思议。 浴房，越歌靠在门上，重重呼出一口气。 胸腔的心脏怦怦跳得飞快，明明不在祝余面前，竟也没有减缓的趋势。 越歌指尖触上自己的侧脸，颇有些忧心忡忡…… 方才，这脸发烫呢。 应该没有特别红吧？就算红了，看起来也是很镇定从容的红吧—— 怎么可能啊！ 谁家脸红还能镇定从容地脸红哇？反正她自己是做不到好吗？ 越歌内心掉线已久的尖叫鸡重出江湖。 她之前竟从未察觉到对祝余的……喜欢。 明明是那样鲜活的、跃动着的情感，无论之前怎样细想，都好似只是纯洁的修行路上姐妹情啊…… 就是一同修炼一同切磋，打脸各路魑魅魍魉，最终携笑傲修真界的那种姐妹情没错！ 可怎么就在方才那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可以被盖章定论为“情爱”的喜欢，便比雨后春笋还快地窜出来……这是要闹哪样啊？ 难道要对祝余说： 诶，阿祝呀，你知道吗？ 我本来一直都觉得咱俩只是好师徒、好姐妹、好姬友，顶顶要好。 结果方才，和你对视一眼，我忽的察觉，我的心萌发了爱情的神圣花朵，半刻钟的时间都不到，便占领了我的整个心房！ 所以，我要热情地向你告白—— 好巧你之前也向我告白过不是吗？咱们就在一起吧么么哒！ 这样想着，越歌打了个哆嗦。 若是她真敢这般说，祝余非把她冻成冰雕不可……几百年都解不了冻的那种。 越歌一边严肃地思考，一边将自己泡进池子里头。 为了不被冻成冰块儿……不，为了更好地向祝余表达自己萌发的喜欢，越歌觉得，有必要列出一个告白计划。 不落俗套的，别出心裁的，罗曼蒂克的…… 完美告白计划。 距百国武斗结束，少说也有个把月的功夫。 够准备的了。 —————— 次日，第一轮对战仍未结束。 祝余队伍的成员又在观众席上干坐了一天……反倒是二皇渣的队伍在这一日下场，同一个附属小国的青年英才们搏斗。 结果自然是二皇渣胜。 虽然不敌越歌她们，但二皇渣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天才，又有雄厚资源相供，对付小国队伍还是无甚难度的。 二皇渣立在台上，于众人簇拥抬头，眼含得意、又颇有些挑衅意味的，向祝余投去两道恶意目光。 然而祝余根本没在看这座武斗台。 她正微微侧着身，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好似在看左侧那正在进行时的武斗。 二皇渣怒了。 好哇，你指使着你的队员将我打伤也就罢了，美人烈性嘛，我懂。 但你竟然敢无视我！ 你怎么能无视我？！ 这对二皇渣而言，倒真比被打成重伤还要难以忍受了。 坐在祝余左边的越歌察觉毫不遮掩的怒气，不由得瞥了他一眼。 看这景况，这渣渣很生气的样子诶。 联想到关于二皇渣的情节，越歌不免严肃起来。 二皇渣此渣，是喜好将貌美女子抓去，极其恶劣地虐杀。 他一般在什么时候抓人？ ……心情不好的时候，和心情太好的时候。 但这里乃是不属帝国管辖的心城，城主势力亦不可小觑，二皇渣有野心，大概不会在此地作妖。 否则若是被城人发现，死是死不了的，但必定得脱层皮。 话虽如此，还是警惕些好…… 越歌蹙眉，暗自思忖。 在她身旁，祝余继续微侧着身，向左而坐，眸光平淡。 也不知是在看台上武斗，还是看眼前人。 —————— 第一轮武斗在日后结束了。 被淘汰的队伍，有的启程返回自己的小国，有的则留在观众席上，继续观看武斗。 获胜的队伍，也就喜气洋洋，上台抽签。 这次抽签，圣澜第一队仍是越歌上台。 ……果然，又是轮空。 越歌拿着轮空签，顶着周围修者震惊或艳羡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微笑。 其实内心也觉压力山大。 她自己调侃自己：这运气要是用到游戏抽卡上……啧啧。 怎么来这儿之前，就没有这个运气呢？ 结果她方下了台，那皇室派来的黄龙仙灵冕下，便一阵风似的到她面前。 黄龙冕下捻着胡须道：“你是越歌？” 越歌行了个礼，平静地回答：“是。” “如此气运，我活了数百岁也未曾见过，果然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黄龙笑得和蔼可亲。 于是越歌笑眯眯地回，多谢冕下夸奖，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客套地扯了会儿话，黄龙冕下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让越歌回座位上去了。 祝余蹙着眉，却无甚动作。 直到片刻后，黄龙冕下的灵识撤离了这片区域…… 祝余才不动声色地伸搭上越歌衣袖，探出灵识，检查越歌身上是否有被做脚的痕迹。 “我曾听闻，有些邪法是可以抽取他人气运，为己所用的。”祝余检查过后，未曾察觉不妥，便传音过来，十分冷肃。 “你当多加小心才是。” 越歌心倒觉得，那黄龙冕下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她还是笑着应道：“我明白的。” 祝余闻言，眸光稍缓。 又过了片刻，越歌才反应过来，祝余的是不是，还在自己胳膊上搭着哇？ 搭着就搭着，还凉快呢…… 顶着瑟瑟的秋风，越歌心安理得地想。 —————— 第二轮武斗，比第一轮所用的时间少了一半，不过两日，就结束了。 又是喜闻乐见的抽签环节。 上一轮轮空的队伍，是要最后上去抽签的。然而这次，黄龙冕下一挥，阻止越歌上台。 “越歌气运甚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我圣澜帝国之幸。”黄龙悠悠然道。“然而，若是你等不上台参与武斗，磨砺一番，于自身也是无益。” 众人觉得有理，于是越歌坐了回去，换祝余上。 祝余的纤长指，捏住了一支签子。 越歌忽然有种模糊的预感…… 下一刻，祝余将那支签子取出，垂眼看去。 “……十号。”她说。 众人：“……” 十号啊。 方才。 二皇子抽到的签…… 不也是十号么？！ 第42章 对战（捉虫） ……十号。 二皇渣瞪着眼, 嘴角情不自禁地抽了抽, 活像个木愣愣的泥塑。 这神情只出现了一瞬, 便被他自己掩去了。 “这可真是不巧……”二皇渣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干巴巴地说。 他一攥紧刻着号码的木签, 简直要将它刺进掌心肉里去。 而与他同队的修者，早已显露出颓丧神情，斗志就去了一半。 大家都是比划过的, 自然知道对祝余那方而言，自己有几斤几两，哪里够人家打。 事实上，在第轮比斗就抽到同属一帝国队伍的概率, 着实不高。 这其，有概率的问题, 也有玄而又玄的气运之说。 一个帝国的两支队伍，彼此之间虽也有竞争关系, 但归根到底还是袍泽，同样为帝国荣誉而战。 武斗期间，他们之间的气运往往相牵相连, 也就不大容易在前几轮碰上。 可如今，不过是在第轮……圣澜两队竟然就要内斗了！ 联想到一月前, 祝余不上场都能将自己的队伍斗败, 二皇渣自然是忧心惶惶、心如油煎。 怕是……他们要止步于此了。 面对这般结果，圣澜诸人惊诧之时，其余大小国的修者也乐得看热闹。 不管这两队谁输谁赢, 他们都会少一个劲敌，获胜的可能亦是更多一分！ 甚好，甚好。 能撑到第轮武斗的队伍，都不算弱，他们之间比斗耗时也更长些。 轮到第十组，已是黄昏时分。 祝余先领着自己的队员走到武斗台的一侧，越歌跟在她身旁，低语：“二皇子可是要气急了。” 她方才瞄过那二皇渣几眼，就看他双紧握，青筋毕露，十分狰狞……就像是要忍不住，将惹了他的人全数除掉似的。 但他还是会忍，为了他的野心。 “不必在意他。我等一如往常，尽力便是。”祝余淡然道。“只是也该小心谨慎，以防他使出何种鬼蜮伎俩。” “放心，我会注意的。”越歌笑眯眯地说。 那头，二皇渣也极力镇定，慷慨激昂道：“纵是我等与他人实力相差极多，也不能低了士气——更何况胜负未定，不到最后一刻，怎么知晓？” 在他稍稍放低姿态的鼓舞之下，他的队员也勉强打起精神，往武斗台边去。 首先是单人对战。 所有人都觉着，祝余作为唯一的空天境修者，会在最后一场出。 未曾想，主持之人示意开战后，她竟是第一个踏上了武斗台。 已经迈出了步子，一脚登上台的二皇渣：“……” 他原本是想着，第一个出场的，要么是越歌要么是九方轩凌。如此这般，他便可以使出那段来，以报大仇。 毕竟大家的战术都是这么排，第二强先上，第一强者压轴嘛——可谁能想到祝余不按常理出牌哇！ 然而上武斗台的规矩就是，出战顺序不可更改，上台无悔。 二皇渣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另一只脚也放了上去。 ……于是败得彻彻底底。 这一场武斗结束时，祝余仍是白衣飘飘，未染纤尘。 反观二皇渣，虽未曾受什么重伤，却形容狼狈，十分凄惨。 祝余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半秒，便转身下台了。 “之后的团队之战，千万小心。”祝余传音道，神色冷峻。“那二皇子确实心怀叵测，恐怕有什么段。” 越歌赞同地点点头。 看那家伙投过来的恶毒眼神，就知道其有蹊跷了！ 第二场便是越歌上。 对面是一位曾在学院里碰过面的高年级学子，他看起来很没干劲的模样，随意抬，起势。 越歌记得这人……之前在酒楼，二皇渣指使人来挑衅她们的时候，这位学子就退在后方，未曾参与，也未曾阻止。 一战之后，越歌胜。 那学子仍有余力，却并不打算战到底，而是平淡地点了点头，自己跳下台去了。 这般，又四场武斗过后，祝余一队共得二百五十分，二皇渣一队则有五十分。 此时，两队可以协商是否要进行团战。若是都不想再继续，便可以直接算祝余一队获胜了——毕竟按这个发展趋势看，二皇渣那一队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二皇渣却笑道：“武斗的根本意义，也是在于切磋交流。更何况我们同属圣澜帝国，输赢与否并不十分重要……” 言下之意，就是要进行团战了。 祝余沉声道：“那便战。” 同时暗示性的，隔着衣袖捏了下越歌的腕。 越歌一顿：“……” 虽然知道这是让她警惕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心旌摇曳了一瞬啊…… 两队上场。 这一场团战，其实半点意思都没有。 在越歌看来，只要给祝余足够的时间，她一个人将对面挑了，也是毫无问题的。 尽管如此，在战斗过程，祝余也未曾刻意护着越歌。 一味的相护，有时就等同于害人，等同于亲毁了心爱之人的修行之道——祝余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随意插。 眼看着这场称得上轻松的决斗就要结束，越歌有些疑惑。 二皇渣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做？ 那也太不符合他的人设了吧！ 就在她如此腹诽之时，内心忽生警兆。 二皇渣打来的灵力是被她挡下了……可在这之，竟有一点暗力，轻而易举地穿过金灵网，直直朝越歌丹田处袭来。 越歌察觉，却也怡然不惧。 金系虽擅攻击，防御力也是不差，反正，她有信心将这暗力挡下九分—— 此时，却有一道澄净冰刃疾射而来，将那阴险暗力击飞出去。 越歌眸光一转，便看到祝余立在不远处，面罩寒霜。 不等二皇渣反应过来，她又一挥，便有极不显眼的冰灵之气直冲过去，没入二皇渣体内。 而他丝毫没有察觉。 越歌微微睁大了眼睛，祝余做完这个，反一挥逐月，将身后一名对逼下台。 二皇渣见一击不成，咬了咬牙，也没再尝试。 祝余一队顺理成章地获胜。 下了台，祝余方传音道： “这二皇子用心险恶，他不愿让你受何重伤，影响接下来的战局，却要让你的修行之途受阻。”祝余冷声说。 “那暗力，乃是用特一殊段打出。不会立时爆发，只会潜伏在经脉之……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便要全面爆发。” “到那时即便不死，修行之道也再难有所进。” 祝余说了这么一长串话，面色极冷，能看出是动了真火。 越歌拉住她的袖子，笑道： “所以……你方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祝余沉默片刻，点头。 她确实是按着传承的方法，将暗力打入二皇子体内。 若是一月之内无人发现……至少，他想修到登云境，是绝无可能了。 越歌想通其关窍，低声说：“多谢你啦。” 祝余：“……不必。” 谈什么不护着，这种时候就是要护着。 若是要磨砺，也是要在她羽翼下才好。 第43章 意外 经此一役, 观战的修者们对祝余一队也有所了解。 那圣澜帝国二皇子所率的队伍, 毋庸置疑也是强队, 却败得如此轻易……足可见祝余一队实力之强大！ 更何况, 她们有祝余——空天境的大佬。 等级压制不只是说着玩的。 谁都知道, 那些无人修到空天境的队伍，若是对上她，必输无疑。 这也意味着, 圣澜此回不是头名，便是次名，在大帝国地位也更尊崇些……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是与越歌她们没什么关系了。 越歌坐在观众席上，悄咪咪关注二皇渣那边。 皇室子弟, 容不得闪失——尽管二皇渣看起来并无多么严重的伤势，黄龙冕下还是伸出, 查探二皇渣的身体状况。 这般来看，他对祝余还是有所怀疑。 越歌看着，不由得心一紧。 “不必担忧, 仙灵境大抵是查不出来的。”祝余偏过头，说道。 “想要看透这潜藏在经脉的暗力, 至少也该是仙王境……传承是如此言明。” 果然, 黄龙没有查出任何不妥，满腹疑云地收回。 越歌心松了口气，同时, 又觉快慰。 这二皇渣，以后可是要废啦！ 对这种人而言，修为止步不前，眼睁睁看着原本不如自己的人一点点越过他，让他饱受心里折磨——这才是最好的惩罚。 但越歌仍觉得不够。 再想想原所写，二皇渣虐杀女童、少女足有数十人，段残忍，令人发指。 越歌便暗下决心。 总该让他付出代价才好。 她寻思寻思……生不如死，听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 —————— 如今，摆在越歌面前的有件事。 第一，从青剑寒口得知所谓“未来”的消息，来看看是否有找到武钺仙尊的可能。 第二，找到会早些让二皇渣身败名裂，以免这家伙今日丢了面子，大怒之下将气撒在无辜女子身上。 第，便是完善她的告白计划。 这第件事，不比前两件令人焦心，却也十分迫在眉睫。 越歌考虑得相当全面。 祝余喜好美食，是个种族属性加成的吃货，当然，自己貌似也差不多……所以，告白现场少不了吃食。 哪些吃食比较适合“告白”这种情况？ 越歌想来想去，竟也只能想到蛋糕小甜点…… 松软甜美的小点心，想来也会是祝余喜欢的类型。 那些西式甜点，越歌曾在家政课上做过不少，味道皆是不错。 如今在这里，各种配料都能找到替代品，而想要用灵力回路制造出烤箱，亦是可行。 这般想着，越歌便跃跃欲试起来—— 炼器嘛，她最近学得还可以，炼一个烤箱出来，总比炼丹炉炼器炉什么的容易。 武斗赛事当前，越歌还暗搓搓地沉迷美食制作无法自拔，占用每日的修炼时间…… 越歌惭愧之余，又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考试周看的学生，根本停不下来。 哦，还被祝余发现了修炼过程的分心，于是越歌老实了。 烤小蛋糕嘛，什么时候都可以。 反正烤箱已经炼出来了，待百国武斗结束，还能连着摘得武斗头名的事儿一起庆祝。 听起来简直完美！ —————— 越歌的设想很是美好，然而现实却来了个大转弯。 一日后的第四轮武斗，越歌刚抽到轮空签，坐回观众席上，淡定面对各种艳羡目光。 今天也是淡然观战的一天呢！ 正在此时，忽有一只鹤符晃晃悠悠地乘风而来，落入带队的黄龙冕下心。 黄龙看着符上落款，神色便先严肃一分； 打开一看，再严肃一分； 听着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便已是面沉如水了。 这只鹤符好似只是个开始。 一只又一只的传音符从四面八方而来，看似晃悠，实则速度极快，接到它们的人，无一不是大能人物。 一时间，议论纷纷。 负责主持的女修者急匆匆地上台，说了句“比斗暂休”，便又匆匆忙忙地不见了。 越歌有些摸不着头脑。 “发生了何事？”她问出口，要转而在自己记忆检索相关事件，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然而毫无头绪。 反倒是祝余，她沉吟片刻，道：“许是与人族同魔族之战有关。” 果然，不过一刻钟后，那女修者便又上台，神情凝重道：“众位来客，方才接到异族战场的消息——大批异族，于昨日清晨时分对我人族领土发起全面进攻！” “我辈青年英杰，自当为人族安定而战，为守护本国而战！” “我在此宣布，本届百国武斗因故终止——所有人听从本国带队之人的吩咐。” “我们现在，便往异族战场去，为这一场战斗出力！”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异族战场，说是异族，但要面对的就只是魔族。 近百年来，人族与魔族还算相安无事，只在帝国边境的异族战场有冲突，也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可如今，竟忽然发起全面作战…… 再看看方才接到传音符的大佬来自各个国家，便知这场战斗有多全面了。 越歌心茫然。 道理她都懂，可是…… 为什么人魔混战这段剧情提前了这——————么久？？？ 还直接将百国武斗腰斩了是什么操作啊喂！哪里不对吧？！ 另一头，穿书者和他的系统亦是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蝴蝶效应？”青剑寒幽幽地说。 系统毫无压力地张口就来：“剧情出入。” 青剑寒捂住脸，深吸口气道：“你骗人能不能换个借口？总是剧情出入剧情出入的，你不觉得腻吗？” 系统械音：“不觉得。” 青剑寒：“……” 附近的越歌，默默地从他们那头收回了视线。 想着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重要信息的自己，可真是太天真了。 第44章 入营 所谓异族战场, 指的便是人族聚居地与魔域交界的一处狭长地带。 荒凉之地, 水源短缺, 寸草不生—— 这块足有一个小国家那么大的异族战场, 已是将人魔两族甚至还有其他种族的恩怨, 延续了数万年。 如无意外，还将一直延续下去。 参加百国武斗的青年英才们，不等第二日, 便乘着心城提供的飞行妖兽，疾速往异族战场而去。 他们将被分派到异族战场，编入不同的兵营之，与魔族殊死搏斗。 若是守不住, 若是出了差错…… 一旦魔族突破了战场这一防线，谁也无从知晓, 他们将会怎样在人族地盘搅风搅雨。 因此，尽管异族战场只是与圣澜、北泽两大帝国挨着, 但若要说这是全体人族的责任，也不无道理。 不过。 要说全体人族…… 却是与祝余、与越歌……与阿修罗都没什么关系。 若是在百国武斗之前，越歌是决计不会前往异族战场的。 异族战场的环境着实称得上恶劣——荒漠地区, 干旱缺水，还少吃食。 更何况, 那里唯一可以食用的兽类, 是一种肉质如同铁丸蜡块一般的妖兽，十分难以下咽。 对阿修罗来说，还有比这更不友好的环境吗？ 没有了！ 真的找不出来啦！ 没水也就算了, 大伙儿又不是只能在水里活，忍忍便罢。 可若是连吃食都没有…… 也太不修罗道了吧！！！ 越歌此刻用着阿修罗的壳子，自然也觉得难以适应这般环境。 谁会甘愿到这样的地方来？ 但在听到青剑寒与他那系统的对话之后，越歌就知道，自己必须来。 因为九方渣收集的玉片之一，那土行玉片，就是在这异族战场之啊。 越歌提出要前往异族战场时，深颜、浅色均表示不能理解。 “小少主，人族和魔族的事儿，我们掺合什么呀？”浅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让她改变主意。 “那地方可难熬了——干燥得要命，还没有新鲜吃食！” 越歌平静道：“对不住，但我要寻一样东西，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 浅色又磨了一阵，见越歌意向坚决，也只能叹口气，从了。 对着深颜和浅色，越歌便能如此冷酷无情。 可在面对祝余的时候，她倒是放软声音，撒娇似的说：“阿祝，阿祝，你觉得……那异族战场如何？” 祝余开门见山：“你想去么？” 越歌顿了顿，很轻，但是极坚定地点头。 “那便去罢。”祝余平淡道。“有何需要我来准备的么？” 越歌试探性地问：“那地方没有水，还没有好吃的哦？” 祝余瞧着她，慢悠悠地说：“你担忧，我会认为那地方条件艰苦，难以忍受？” 越歌：“……” 确实是。 祝余的吃货属性，比起浅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原着里，她也未曾去过异族战场。 若是只因着自己必须去，就要拖着她一起，也太委屈她了。 祝余沉吟片刻，似是在斟酌什么。 方才缓缓道：“你该知道，于我而言，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听着这类似表白的话，越歌原本该感动一波。 然而…… “那你之前还赶着我去历练。”她幽幽地说。 祝余淡然自若：“何时？何处？你我二人可曾分开过？抱歉，我是毫无印象了。” 祝余竟然会开玩笑！ 话虽如此，但是一点都不好笑嘛…… 越歌这么想着。 忍了一息、两息…… 最终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祝余垂下眼，指微微动了动。 似乎是一个情不自禁，想要揉揉她发顶的动作。 不过最终，她也没有伸出。 —————— 第二日。 巨翼妖鹏的脊背上，祝余迎风而立，神情冷肃。 越歌立在她身旁，笑盈盈道：“阿祝，可要吃些点心？” 祝余沉吟片刻，微微摇头：“不必了。” “还是吃些吧。不然……带到了异族战场，也要浪费掉，十分可惜。”越歌叹道。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若是进了异族战场，储物空间保存的食物便无法再保鲜。 越歌觉着，大概是为了让主角多吃点苦头？显得他所受的磨砺更多些。 反正在异族战场，九方渣是过得十分不舒坦。 毕竟……在这恶劣的环境，便是世代生长在此，早已习惯了的边界战士，也会有难以忍受的时候。 祝余垂眸看她：“我放出冰灵之气，将它们封在其，自可随意取食。” 越歌：“……那便先吃冒着热气儿的。” 看看这些热气腾腾的蒸糕！ 你忍心将它们冻成冰坨坨吗？ 祝余：“……” 祝余偏过头：“好。” 于是两人一起吃蒸糕，糕点特有的香气，和其夹杂着的花瓣香气飘出很远。 —————— 在两人身后，队里的修者们凑作一堆，眼巴巴地望着前头。 “我也想吃蒸糕……” 那个大块头看了一会儿，发自真心地说。 不过显然，其他人和他的关注点，都不在一处。 “祝学姐和越歌，似乎总是这样呢，两个人自成一个世界的感觉……” 洞明的一个姑娘开启群聊模式，传音给队友们。 谢尚德大点其头： “那是自然。我听闻，真正心有灵犀、心心相印的伴侣，是会让旁人有这般感受的。” 自从得知了那两人的伴侣关系，他就如同开启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开关一般，摇身一变成了坚定的p粉。 崇拜祝余一人，是单份的快乐。 粉p，则是翻两倍还要多几分的快乐！ 几人便在传音频道你一言我一语，争相分享在那两位的日常相处挖掘到的糖。 此情此景，俨然是个大型p粉聚会现场。 九方渣立在后头，忍了又忍，终于露出一抹苦笑：“各位，咱们不如——讨论讨论异族战场上的注意事项？” 若是想讨论两个姑娘的神仙爱情，烦请先把我踢出讨论组好吧？ 你们知道，我听这些，心情有多复杂吗？！ 几人动作一致地转头看他：“……” “对了，九方不说话我还忘了。越歌入学之前，九方还追求过祝学姐来着！” “竟还有这等渊源？” “是啊，是啊，真的没想到……我还以为九方爱慕的是那千乘舞？” 九方渣：“……” 好嘛，还提到千乘舞了是吧。 ……心好累！ —————— 在这般欢乐（不）的气氛之，圣澜小分队抵达异族战场。 非战斗坐骑的飞行妖兽，是禁止进出营地的，于是那妖鹏便落在营地入口处，收拢翅膀。 众人纷纷自鹏背上跃下，就见前头立着个红衣似火的人影。 “众位，请随我来。”司空月盈露出明艳笑容，冲着他们微微颔首。 洞明学院，级别较高的学子，无一例外，都被征召到异族战场来。 而司空月盈，因着“养伤”的关系，明明是核心学子，却未曾去参加百国武斗。 人魔大战掀起时，她也就“碰巧”寻到一味好药，解了毒。 伤口方好得彻底，就奔赴战场来了……大概比祝余她们早到数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越歌瞧着司空月盈肩膀上那条……神似围脖缠了一圈的小白狐狸，干笑：“司空学姐，好久不见。” 小白狐狸那一张狐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情，唯一值得惊叹的便是——竟然没有在掉眼泪。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这白萦——这白萦怎么就挂在月盈公主的肩膀上啦？？？ 司空月盈瞧见越歌，也很是惊喜，笑容更真实几分。 对越歌和白狐狸之间的暗潮涌动，她倒是毫无所觉。 对这个学妹，她的印象还不错呢。 毕竟是自己负责她的第二轮入学考核，就遇到个知礼可人还颇有实力的的小学妹。 在学院里偶尔碰见，越歌也会乖乖巧巧叫一声学姐好……反正很顺心就是了。 “许久不见，越歌已经比我的境界还高啦。”司空月盈笑说，伸就想搭上越歌肩膀。 “叽！” “……” 白狐狸毛绒绒的小白爪子，按住司空月盈臂。 祝余修长的玉白五指，挡在越歌身前。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这短短一瞬了，下一刻，司空月盈便若无其事地收回，越歌也继续镇定自若地微笑。 “来吧，我带你们到营长那里，有些事项要交待清楚。” 司空月盈率先转身，走在前面，白狐狸的蓬松尾巴在她肩膀后头一晃一晃。 祝余和越歌也就随她前行。 小分队成员们：“……” 方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司空月盈带着这群新来的，绕过一顶顶营帐，向营地正，那顶最大的营帐而去。 其实，越歌有一丢丢紧张。 还记得，她之所以有动力追《九方大帝》连载，就是为了看那位不走寻常路的女主。 那个“爱你就要独占你，你给我等着我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就好了”的妹子…… 那个在要同九方渣对着干的妹子…… 正是这圣澜第二营地的营长，司空月盈她同胞姐姐，帝国公主司空月仪！ 第45章 月仪 营地正的庞大营帐, 乃是军士官们议事之所。 营帐之前, 有两名身披甲胄、覆着铁面具的男修者, 他们持兵械, 一动不动地静立。 这二人, 见到司空月盈，便微微颔首，异口同声道：“新兵到——” 尾音拉得很长, 语罢，齐齐往左右两边一迈，让出条通路来。 司空月盈亦是点了点头，率先上前, 掀起帐帘—— 月仪公主，端丽如月, 又有极盛威仪。 异族战场第二营营长，如今的公主, 未来的圣澜女皇……便在此处了。 越歌跟在后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女将。 司空月仪端坐于正石台。 她生得极美，远山眉, 丹凤眼，唇如红樱。容貌仿佛皎皎明月, 气势却更胜大日煌煌。 正因这气场, 虽然《九方大帝》一直没有明确提到第一女主是谁，但基本上，读者们都默认是这位月仪公主。 司空月盈行礼, 却道：“见过营长。” 军营重地，众人皆是互称军衔，自然不会在这等场合姐姐妹妹地相称。 “这便是前往参加百国武斗的修者们？”司空月仪语气平淡。 “是。” “好——来都来了，我也不与你们说什么废话。照规矩，空天境的往第二大队去，空玄境的往第大队去。”司空月仪沉声道。 “我不管你们之前过的是怎样舒舒坦坦的日子，但既然被分派到这异族战场来，就得听我的，听队长的！” “若是觉得条件艰苦，不适应，那就早早的来向我申请——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都明白了吗？” 越歌：“……” 太、太a了吧！ 异族战场的第二营，虽说是隶属圣澜帝国……但这里的兵将们世世代代生于此，长于此，对皇权并不如何敬畏。 若说皇室的公主来到这里，便能有特权，空降营长……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司空月仪十五岁来到军营，之所以能在十二年爬到营长这个位置，全是靠她自身的实力，靠她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自然，她通身气势也是极盛。 又是为了先给这些没经过战场磨砺的青年英才们一个下马威，杀伐之气毫不收敛。 被这杀伐之气一激，后面几个修者已是面色苍白、背生冷汗。 司空月仪反倒点点头，满意道：“到底是能从千百精英脱颖而出、参加百国武斗的天之骄子，果然比前几天那帮人好得多……行了，月盈，带出去吧，给他们讲讲规矩。” 司空月盈当即应道：“是！” 司空月仪盯着她肩膀上的白狐狸，眼角略微抽了抽。 但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便挥了挥，让她们下去了。 越歌出了营帐，还沉浸在震惊赞叹之。 自来到这个世界，优秀的女子她见过不少，其自然是以祝余为最。 可这月仪公主……着实是太女王了，a气满满。 那些描写，根本不足以形容出她千分之一的气场！ 她寻思着，在月仪公主面前，九方渣都得当弟弟啊！ “……你在思虑何事？”祝余幽幽地说。 越歌方回过神来，乖巧微笑：“我只是忽生感慨，这月仪公主不愧是营长，气势十分惊人。” 司空月盈走在前面，也听得此言，笑道：“这话可别让姐——营长听见，在军称她为公主，她可是会气闷的。” 越歌便说：“多谢提点。” “客气客气”司空月盈不以为意，挥了挥。小白狐狸抓紧时，将尾巴缠在她腕上。 司空月盈：“……” 司空月盈甩了甩，而那白尾巴十分固执，一动不动。 她也就只能叹了口气，随它去了。 身后，祝余沉默片刻，又道：“我将去往第二队。” 见越歌茫然地回头，她又加重语气：“而你将去第队。” 越歌不明所以：“是呀。” 这再正常不过了——玄幻的军队，不按境界分队，还能按什么分？ 祝余蹙眉，强调：“你我二人，是在不同的队里。” 越歌表情逐渐凝固：“……” 对哦。 一时激动，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到…… 要分去不同的队伍啊。 越歌有些低落。 本来还想着，百国武斗结束后就给祝余来个完美告白呢…… 结果武斗腰斩，告白不成，还拖着祝余到这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来，连点新鲜吃食都没得。 身在不同的队伍，就意味着分开集训，分开作战，说不准连营帐都要分开住。 等等，分在不同的营帐……？ 这就很不情愿了！ 虽然军还是男修者多，女修者少，但女修们也没可能奢侈到一人住一顶营帐。 不然还叫什么条件艰苦哇。 想像一下祝余和别的女人同住，还是在狭小的帐篷里…… 越歌成功地让自己变成了一只新鲜柠檬。 祝余见她神色略带失落，倒过来安慰她：“不过，这也并非何等大事，倒也无需十分在意，失了心境。” 越歌：“……” 我可在意了！ 这时，司空月盈带着她们来到一处搭满了帐篷的地方。 这里的帐篷有两种，一种乃是暗淡的土黄色，另一种则是浅灰——这种的只占了分之一左右。 不管是哪种帐篷，瞧着都十分简陋。 “这里便是你们夜晚宿着的地方了。”司空月盈介绍道。“男修住土黄色帐篷，女修住灰色帐篷，人一顶。” 越歌看着那一顶顶帐篷：“……” 虽说条件艰苦，但这帐篷也太小了！ 一点都不合常理啊喂——这儿的明明皆是修者，又不是普通人。搭个帐篷不难，空地也多的是，怎么就只能有这么个小小帐篷了？ 作者你就是强行让主角吃苦吧？是的吧？ 司空月盈完全没有察觉越歌心悲愤，仍继续讲道：“接下来，还要劳烦各位，听一听这营的规矩。” “身在军营，自然要遵从上级吩咐，不得随意行动，散漫无纪。” “今日魔族未曾攻来，因此我还有足够的时间，与你们细说……” 司空月盈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嘴皮子片刻也不停。 越歌听得认真，一条一条记下。 最后，司空月盈叹了口气：“作为过来人，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不管怎样，莫要和营其他人起冲突，莫要自视甚高……我要讲的便是这些了。” “天色已晚，你们可去帐篷休息，以待明日之战。”司空月盈说。 随后，便有一女子跑来，脆声道：“我来为你们安排宿寝之事。” “几位男修，可去第列那最后顶帐篷；几位女修……” 她顿了顿，有些为难道：“女修的帐篷有些不够用。现如今，还有一顶标准帐篷，已有两人，尚能入住一人。另有一顶小些的帐篷，只能入住两人。你们看这……？” 队伍，只有位女修者。 那位同样来自洞明的女修忙道：“既然如此，我便去那顶标准帐篷吧——祝学姐觉得如何？” 当然要自己去那顶大帐篷啦！ 不然，难道还要和那对伴侣的一位，同住一顶小帐篷吗？ 祝余也就微微颔首：“可。” 越歌亦是点头。 心暗道，还不知道那顶帐篷有多小呢…… 不过能和祝余宿在一处，也很不错啊。 —————— ……话虽如此，这也太小了吧！ 越歌委委屈屈缩在地铺的一角。 这小帐篷，说的好听点儿，是个帐篷。 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个逼仄的鸟笼子。 只能摆下一张双人地铺，旁边勉勉强强挤了两张桌案，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帐篷的高度也很令人心累，越歌还好，但祝余比她高些，想要在帐篷活动，还得微微低着头。 祝余倒是毫不在意。 越歌觉着，她好像还有点高兴？ 祝余在地铺的一端，盘腿坐下，越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向后一倒，躺在地铺上。 她身形微侧，脑袋正正好靠在祝余腿边。 几缕青丝搭在祝余绣着暗云纹的雪白衣袍上，又缓缓滑落。最终，只有一缕仍顽固地留在上面。 “啊……今晚不想修炼。” 越歌用撒娇般的语气说道。 祝余微不可见地一僵，没有说话。 越歌便再接再厉：“这儿的空气也是干燥，太难受了。” 祝余：“……修炼时，便不觉难熬。” 意思就是……还是好好修炼。 不睡，我们不睡哦。 字面意义上的睡。 越歌：“……” 祝余沉默片刻，又道：“不过，若你想休息，那便休息吧。” 说完，伸出双，轻轻捧起越歌的脑袋…… 然后摆在了一旁的枕头上。 “我来守着。”她这么说。 越歌：“……” 越歌：“你不打算睡一觉吗？适当的睡眠也是有益无害的！” 祝余又沉默片刻，似乎是在考虑说辞。 随后，平淡道：“你我二人还未成婚，不该同寝。” 越歌悟了。 合着这姐姐的逻辑就是： 未婚伴侣不得同寝。 但是，若双方坐在一张床上盘腿修炼，就不算同寝； 一方修炼，另一方入睡，也不算同寝…… 越歌纠结半晌，叹了口气，也爬起来盘膝而坐。 虽说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但不知为何还是有点挫败啊…… 修炼修炼，睡不成就修炼！ 祝余：“……你不睡了吗？” 越歌：“不啦，不啦——好好修炼，天天向上；好好冥想，明儿上战场。” 祝余：“……” 于是，一夜无话。 第46章 话本 第二日, 军斥候并没有传回魔族将要进犯的消息。 魔族未至, 营修者们不必战斗, 便该集训, 时刻保持警惕。 祝余往空天境聚集的第二队去, 越歌同其他人，则前往空玄境所属第队的训练场地。 司空月盈同为空玄境，自然是与她们一道。 “千万注意, 别与队长呛声。”她提醒道。“经验之谈……” 很快，众人便知晓她话之意了。 “哟，这是又派了一帮精英过来？” 第队队长——名为彭进的健壮汉子，抱着双臂, 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这群新加入的“黄毛丫头”和“毛头小子”。 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他是要开嘲讽。 果不其然…… “四肢发达, 头脑简单！” 指向大块头。 “花花公子，一无是处！” 指向九方渣。 “名门子弟, 娇生惯养！” 指向谢尚德。 被点名嘲讽的男修者们：“……” 彭进可不打算理会这些人的想法，又转向越歌和另一个妹子。 “木系和水系的小姑娘，娇娇弱弱凑什么战场的热闹？月盈公主, 劳烦你带她们往医疗队去，莫要耽搁！” 这一波群嘲, 疾声厉色, 十分犀利，谁都没落下。 白萦趴在司空月盈肩上，长尾一甩, 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一只小狐狸翻白眼，着实有些喜感。越歌无意瞄见，微笑更深。 彭进眼尖，当即斥道：“怎么，你这水系女修，竟是为了将往医疗队去，而暗自庆幸么？” 越歌笑容不变：“彭队长，你误会了。” 司空月盈亦是无奈道：“彭队长，越歌她们皆是有实力的，不该去医疗队……” 彭进大怒：“谁是队长，我，还是你？还有——上战场时你带妖兽协同作战，随你的意！但在集训时，带这只狐狸有什么用？” ……真真是，半点不给皇室公主面子。 在他身后，一众老兵们凑在一处，乐得看热闹。 还有一些看着尚算稚嫩的，目露担忧。一看他们，便知是前两日才到异族战场的洞明学子，也受过这彭队长磋磨的。 世代长于此的兵士，可不会对这些来自帝国繁华心的“娃娃们”有何优待。 天之骄子？ 上过战场，杀过魔族，再来论英雄罢！ 战场上也不会缺这么些十岁以下的年轻修者，境界到了，磨砺不够，技巧不足…… 切磋的段有的是，杀敌的好法子却是没有。 在这异族战场，多是数十来岁、百岁多的修者，虽与新兵境界相同，却比年轻人更有战斗经验，杀魔族一杀一个准儿。 新来的可就不一定了，指不定就被哪个魔族吓得两股战战，连正常水平的一半都发挥不出来。 还要劳烦老兵搭救…… 另一头，越歌也极无辜。 喂喂，原着这位队长不是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针对九方渣么？ 怎么和她杠上了…… “彭队长，我修金灵根，并非水系修者。”越歌微笑着解释。 彭进油盐不进：“那你方才就是在不敬长官，笑我错认了你的修行之道？” “自然不会，彭队长怎么会这般想？”越歌惊讶道。 “我是开心呀。得入第二营第队，能与优秀前辈一同训练修行，一同上阵杀敌……这是多么令人自豪之事，难道不值得为此开心吗？” 这番话说得真挚极了。 彭进一时竟难以分辨，她是在反讽还是在真心夸奖。 最后，他也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了，进了营就别絮絮叨叨，还不快随他们训练去？还有你们，看什么热闹，都滚去训练！”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老兵们说的。 后者也习惯了队长的态度，二话不说，一哄而散。 军营的训练，重视灵术修行的同时，也更注重身体素质、随应变的能力锻炼。 司空月盈就在越歌身旁的位置。小白狐狸被她放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懒洋洋地蜷成团子。 “还好你没同他吵起来。”司空月盈传音道。“我们来的时候，有个脾气倔的，和彭队长呛声。结果直接被拉上决斗场，现在还躺在营帐起不来身呢。” 这彭进，可不怕什么帝国皇室名门贵族，到了他下，就是他负责的兵，教训自然也是应当。 一句军令如山，谁都挑不出他的毛病。 司空月盈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是，毕竟你不是会强硬反驳的性子。” 越歌微微一笑，并不应声。 在，九方渣可是丝毫吃不得挂落，硬是和彭进互怼。 最后也是闹上了决斗场……然后将彭队长斗败。 但在越歌看来，这般做法其实并不可取。 彭进在队积威甚重，这一遭被九方渣打伤，其余老兵自然是怨气深重，成天给九方渣使绊子。 彭进虽然给了个下马威，横挑鼻子竖挑眼，但要说真正的恶意，却是没有。 何必要计较来计较去，给自己增添麻烦？ 一上午的训练便这么过去了。 越歌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高一军训的日子……只不过以前是站军姿、踢正步、稍息敬礼蹲下坐下。 而如今，则是放出灵力、恢复灵力、灵技对打和高强度锻炼。 越歌和祝余在食堂会合了。 说是食堂，但其实就是一顶大一些的营帐。众位兵士排队进去，打自己的那一份饭菜，出来寻个地儿吃。 炊事兵笑眯眯打给越歌一碗肉菜。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方才下筷。 ……真的想哭了。 她真傻，真的。 她单知道这地方的妖兽肉极其难吃，但也没想到，能难以下咽到这种地步！ 这妖兽的肉，肉质极硬。 得亏她此刻是个阿修罗，否则以从前普通人的牙口，怕是嚼都嚼不动。 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说是啮檗吞针，也毫不为过。 越歌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炊事兵故意做成这样的了——寻常肉类再怎么难以下咽，好好做的话，也不会到这种地步吧！ 越歌艰难咽下口那一块肉，牵住祝余衣袖，简直难以维持脸上笑容。 她气若游丝道：“阿祝，是我对不住你……” 祝余夹起一块肉，放入口，表情无波无澜。 “不必。这等程度，尚能入口。”祝余平淡道。 越歌低声说：“你不用安慰我……” 祝余那么挑嘴，得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把这种东西塞入口啊。 祝余肃容道：“我并非吃不得苦。” 顿了顿，又说：“更何况，这也算不得苦。” 越歌怔怔地看着祝余垂下的眼睫，忽然想起祝余独身一人，且还未开始修行的那段时日。 那时候，她大概也吃了很多苦吧？ 这么想着，越歌心又有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怜。 她吃了多少苦…… 自己就想成百上千倍的，送还许多甜给她。 想着，越歌悄咪咪地透露：“我想到一种新法子，如果成功，便能做出极甜美的点心来。” “到时候，全都给你吃。” 反正烤箱的雏形是已经捣鼓出来了，等离开异族战场……蛋糕面包甜饼干，要什么有什么。 绝对是祝余会喜欢的口味！ 祝余认真道：“一人一半。” 越歌说：“嗯，一人一半。” 再怎么为未来描绘美好蓝图，那也是未来……而在当下，两个人还是要面对这难吃的妖兽肉。 难过。 祝余安静地解决了这些要修罗命的东西，静坐半晌，忽又低声说：“我曾在话本儿上看到，若是与心心相印之人同在一处，哪怕是吃糠咽菜、布衣荆钗，也甘之如饴。” “如今想来，的确如此。” 越歌闻言，抬眼和祝余的眸光对上，顿时脸上发烫。 她下意识将碗举得高了些，将下半张脸藏在后头。 “你也会看那些话本啊……” “我听闻，姑娘们闲暇时总会看些，你不是也看过么？”祝余沉吟片刻。“便是之前在洞明禁地，你教我的那些情话，也是从话本里摘录来的。” 越歌：“……” 对，当时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想起那时有些玩笑意味的台词，还有两人合诵的《上邪》…… 得了，越歌简直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在碗后面。 不过，想想祝余的反应，再想想她自己纠结来、纠结去时，祝余的举动…… 越歌又略微把碗放下去些，强作镇定，问道：“说起来，你……看的是些什么话本呀？” 可以说是相当好奇了！ 祝余沉默片刻。 “《东楼春意》，《闺阁梦生花》，《莫娘情迷谢绫绫》……” 越歌愈听，愈是觉得不对劲儿。 这些话本的名字，似乎都有些…… 越歌试探性道：“都讲了些什么？” 祝余这次沉默得更久，方才斩钉截铁道：“女子与女子之间，可歌可泣之情。” 越歌：“……女子与女子？” “自然。我总不会去读那些描绘男女情意的话本儿。”祝余不假思索地说。 越歌着实震惊了。 她是真的未曾想到，在这个一切为男主追妹子服务的玄幻世界，还能找得见磨镜话本儿？ 差不多，也就相当于百合吧…… 越歌将碗搁在一旁，想了想，说：“那，你带这些话本了么？” 祝余颔首。 越歌踌躇片刻，方一闭眼，极快地道：“可否借我一观——” —————— 用午饭的时间不长。 越歌在红着脸回到训练场地时，储物戒已多了几册……封面花哨的话本儿。 内心土拨鼠尖叫。 她不仅没想过祝余会看话本，更没想过祝余会看——这种话本。 在来训练场的路上，她悄咪咪大致翻了翻，那叫一个图并茂！ 司空月盈奇道：“哟，怎么吃个饭，还红着脸回来了？” 越歌：“……” 越歌扬起一抹微笑：“毕竟是与未婚伴侣一道啊。” 司空月盈当即闭嘴，还站得远了些，面露嫌弃。 所以她为什么要多嘴？ 反被秀了一脸恩爱…… 第47章 对阵 下午的训练, 便是与魔族搏斗。 魔族内部等级分明, 有低等、等、高等、贵族和王族之分。 通常来说, 天生血脉便决定了他们的实力上限…… 越歌立于决斗场之上, 神情严肃, 同一个等魔族对峙。 那魔族汉子额生双角，身后拖着细长尾巴，此刻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意欲扑杀了她去。 这些用作“磨刀石”的魔族，都是老兵们抓回的俘虏，专门拿来给新人练。 不论输赢，都是要死。 对他们而言, 对面的人族就是生死大敌。 反正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若是能在死前拉上个人族陪葬——也算一大快事！ 因此, 他们的战斗方式，便是狠辣非常, 不要命地自杀式袭击。 一道黑光闪过，越歌挡下对方疯狂的攻击，丝毫不敢分心。 认真算, 她的境界还比这魔族高些，如今却不占优势……无非就是被他不顾一切的搏命气势压制罢了。 又或许, 对战训练之目的, 就是为了锻炼营兵士的这等气势？ 一番打斗后，越歌还是胜了。 余歌被收回，血珠落下, 未在莹白珠子上留下半点血痕。 而魔族魁梧的身躯则满是血窟窿，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好！”彭进叹为观止。“没想到你这柔柔弱弱的姑娘家，还有这等段，不错！对魔族就该如此！” 越歌：“……” 这态度和上午简直判若两人，越歌都险些以为这是在反讽了…… 彭进原本是在另一个新人那处观战，途被越歌的动静吸引过来，就一直旁观到魔族败亡的那一刻为止。 这队长神经粗得很，早忘了上午是怎么斥责人家的，现在只顾着赞赏——好苗子难道不值得赞赏吗？看这小段狠的哟，多解气，对魔族就该如此！ 越歌倒未曾这般想。 对这个世界的人族，她并无多少归属感； 对魔族，她也并不感到厌憎。 他们之间的战争，其实与自己、与祝余都不相干。 加入这第二营，也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到异族战场来。 ——等土行玉片到，还管什么打不打仗，伤遁死遁早点遁才是正经。 不过，训练还是要参与的呀！ 这些皆是边境战士们千百年来总结出来的好法子，难得可以炼出杀伐之气的会，自然要抓住。 越歌思忖着，刚走下决斗场，就听身后传来清朗动听的女子声音来： “你便是越歌？” 司空月仪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决斗场上。 她的长发利落盘在脑后，身穿软甲，持一长戟。 眸光平和，霸道气场却未曾消弭。 “上来，接着打——”司空月仪平静道。“就用杀魔族的劲头与我对战。” 越歌面上笑着，而内心已懵。 司空月仪会时常到训练场转转，也会时不时挑个人出来对打……这个她是知道的。 但说好的只与同为空天境，且下不够狠、“优柔寡断”的人打呢？！ 原着里的人魔大战爆发在几年后，那会儿九方渣来到异族战场，已是空天境了。 他正是因为抱着“魔族与人族并无不同，为何相残”的理念，放过了和自己死斗的魔族俘虏……转头就被那魔族偷袭了。 九方渣这回倒没犹豫，面无表情反一击，又将魔族杀死。 ……然后，当天便被司空月仪找上门来，拉到决斗场打了个半死。 九方渣是九方渣，那般做法，被挑是理所应当。 可越歌自觉，她下实在够狠。 都把那魔族戳成筛子了！血流如注！ 这还不够狠？？？ 彭进见她立在原地不动，忙小声说：“愣着做什么？营长叫你上去比划！” ……在军营，长官命令是必须服从的。 越歌镇定自若地一笑，重新回到决斗场。 司空月仪长戟随意一挥，发出破空之声。 “别用你的珠子，就用那金灵网。”她说，眼升起战意。 越歌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不打算敷衍，当即放出金灵网来，严阵以待。 两人同为金系修者，作战方式却极为不同。 越歌喜好凛冽锋锐的打法，又相当谨慎。金灵网纵横穿梭之间，每一击都是精心设计、小心筹划…… 而司空月仪则是大开大合，气势磅礴，锐气与霸气并重，说不清哪方更盛。 一场打完……自然不会是越歌胜。 差着境界呢，大女主和普通修者能一样吗？ 不能—— 因此越歌没能越级挑战成功。 然鹅，在越歌震惊的目光下，司空月仪突破了…… 打完即突破。 越歌面无表情，看着盘膝坐下、气势不断攀升的司空月仪：“……” 不愧是女主。 和同系修者打上一架，都能坐地顿悟。 比九方渣吃些灵植灵丹什么的就能噌噌突破厉害多了好伐！ 司空月仪突破时间不长。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便猛然睁眼，一双凤眸光华流转、摄人心魂。 她已是突破一个大境界，成为圣澜帝国第二个十岁之下的空天境修者了。 越歌见她朝这边望来，顿时扬起真诚的微笑：“恭喜营长突破！” 司空月仪顿了顿，笑道：“是，还要多谢你。” “你那金灵网，使得很不错。” 她露出这般笑容的时候，看起来与她的妹妹有几分相像，同样明丽动人。 越歌继续微笑：“能帮到营长的忙，便是我之幸。” 规矩，客客气气的回答，总是不会错的。 司空月仪沉吟片刻，道：“为了表达感谢……” 越歌顿时振奋精神：这是要给宝贝当报酬了吗？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司空月仪眉头一展，取出根金灿灿的长长羽毛，用灵力包裹着送到自己上。 越歌：“……多谢营长。” 司空月仪解释道：“此乃金凰尾羽，大约有些用处，还需你自己探索。” 说完，点了点头，转身飘然而去。 越歌一琢磨，双眼一亮。 她深知这套路—— 自然都是给主角送重宝的！ 升级流百合女主也不例外……这金凰尾羽，定然有大用，指不定就是自己突破到空天境的契呢！ 越歌转了转长羽，看着那流光溢金的表面，不由得若有所思： 若是如此…… 到底是司空月仪成了她的缘，还是她成为司空月仪的缘呢？ 越歌懒得思考这问题。 因果之说，在修真里是最深的套路。 玄而又玄，非超脱凡俗者不能看破。 越歌自认还是个凡人，看不透，也没想细究。 —————— 越歌回到她们的迷你营帐时，祝余还未归来。 空天境的训练任务，自然比她的重许多。 越歌盘膝坐于地铺上，调息片刻，倏的睁眼。 不行，忍不了了！ 于是，她神色肃穆地取出了…… 藏在储物戒的话本。 越歌选择的，乃是《莫娘情迷谢绫绫》。 她眼瞅着话本儿的封面，脸皮就先泛起一抹浅浅的红。 封皮上，两名女子正倒卧在榻上，两相牵，身躯相叠……嘴儿相贴。 越歌的脸更红了。 说实在的，这类话本的画风，就如同从前所见的大部分古画一般……十分写意传神。 也就是不像真人……神似形不似嘛。 可越歌就是不自觉地红了脸，有种上学那会儿，在课间偷偷摸摸用看小黄的感觉。 越歌当然看过小黄，在年少无知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 当时只觉露骨又无厘头，全篇都是嗯啊唔嘤咛不要好爽…… 越歌无聊地翻了几页，就关了页面。 可如今…… 越歌莫名心虚，又控制不住地想往下看。 这话本的主角，自然是莫娘和谢绫绫。 话本是凡人写的，扉页上用小字写了句：“莫娘慕仙有玲珑心，谢绫绫入凡渡红尘劫。” 作者署名曙江白鱼，一看便知是个名儿。 越歌指落下，略顿了顿，才翻开书页。 开头就写，这莫娘乃是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心灵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又会些拳脚功夫。 在这个哪怕是凡人也讲究以武为尊的世界，成武也不差的莫娘自然是个香饽饽。 这是前提。 莫娘是有未婚夫婿的，乃是指腹为婚自幼定下。 他们门当户对，各方面也都般配。 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却有一位仙长来到城，测出这未婚夫身有灵根。 越歌觉得，她已经大致知道之后的走向了。 果然，发现自己有灵根可以修炼的未婚夫，骄傲了，膨胀了，要退婚去仙门当弟子了。 莫娘并不奇怪，她安慰父母道，仙凡有别，不退婚才是于两方都有害无益…… 问题是，莫娘想开了，那未婚夫却没想开。 他怕莫娘纠缠他，便用仙长给他的银钱叫了好些打，要去灭了莫娘的门。 危急关头，却有一白衣女子从天而降，护住莫家，将那些打都除尽了。 这白衣女子，就是故事的另一位女主角谢绫绫…… 这时便有一张插图，画的正是谢绫绫从天而降的那一幕。 越歌：“……” 作者果然对修者半点不了解，谢绫绫这会儿不过是个低阶修者，怎么可能不借助御剑术就飞行自如？ 她又不是变异风灵根…… 吐槽归吐槽，越歌还是兴致勃勃地看了下去。 虽然都是套路，但剧情流畅，甚佳，还是很能激发读者兴的。 接下来，便是谢绫绫带着莫娘找到未婚夫，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原来这谢绫绫乃是双灵根天才修者，那未婚夫一个四灵根，自然不如她在仙长那里有价值。 于是，未婚夫就被禁止进入仙门修炼了。 此事了，谢绫绫本来是该离开的。 但她忽然表示，她不愿走。 越歌正要翻页，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疑惑的转头—— 就对上了祝余的目光。 越歌：“……” 第48章 开战 祝余静悄悄地立在营帐门边, 因为帐顶高度不够, 而微微低着头。 她神情平淡, 身上白衣还算齐整, 却染了血迹, 红得刺眼。 越歌原本还窘迫着，瞧见她这般情形，不由得唰的站起身, 担忧道：“你可有受伤？” 祝余平日与人对战，可是极其干净利落，衣不沾血，甚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祝余抬眸, 平静淡然：“我并未伤到，这血皆是那魔族俘虏的。” 闻言, 越歌松了口气。 随即，那被忧心情绪压下的羞窘之意, 也就噌噌地冒了出来。 越歌面上笑盈盈，镇定自若。而实际上，却小心翼翼地背了只在后头, 悄悄合上话本。 顺便把它翻了个面儿。 做完这些，她方才反应过来——这话本儿原本就属于祝余, 其所写所绘, 她一清二楚。 所以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啊！ 祝余走近，眸光投向那薄薄的册子。 越歌立即露出纯良无辜的微笑，假装无事发生。 祝余沉吟片刻, 忽然一本正经地开口：“你喜欢这话本？” 顿了顿，又接着道：“我进来时，并未刻意收敛气息。你却许久未曾发觉……可是看话本看得入神？” 说着，眼流露出些许促狭神色，转瞬即逝。 越歌：“……” 她没看错吧？ 仔细再看时，祝余神情分明还是一派清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打人的模样。 越歌只当之前所见是自己的错觉，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毕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难免令人神往，看得入神实属正常……” 胡扯一通后，她没忍住问：“你在门口立了多久？” 祝余慢悠悠地说：“时间也不长——” 越歌刚放下心来，就听她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这还不久？！ 越歌怨念地看了她一眼，不由开始头疼自己的警觉性了。 祝余摇了摇头：“确实该多警惕，尤其此处为异族战场，变数甚多。如你这般大意，着实不可取。” 越歌频频点头，虚心受教。 然而祝余话锋一转，淡定道：“不过，既然我也在此处，你可放心翻阅，我代你警戒便是。” 越歌无言以对：“……” 不过想想，这本莫娘似乎还远远没到香艳部分，注重走剧情着呢。 当着祝余的面看看也没什么吧？ 于是越歌深吸口气，重新坐回去，找到之前才看完的那一页。 也就是谢绫绫仙子救美又替美报仇之后，忽然表示自己不打算离开的那段。 此时，祝余已经盘膝坐在一旁，闭目修炼。 她换了一身新法衣，又给自己施了清洁术法，依旧仪容端正，一丝不乱。 漆黑的眼睫覆在眼睑上，一动不动——更显出些静谧安然的意味。 越歌暗观察，见祝余没在看这边，内心舒了口气，神色淡定地往后一翻—— 入眼就是幅插图，极其清楚，占了整整一页的那种。 插画上，仍是封面上那两位姑娘。 她们姿势不变，身躯紧贴，若要说和封面有何不同，那便是……都没有穿衣裳。 越歌木愣愣地看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猛地合上书。 她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抬眼，却正对上祝余似笑非笑的视线…… 脸顿时就红了。 祝余看着有，摇头道：“你慌什么。” 她这么说的时候，嘴角似有上扬弧度，惊艳非常。 越歌倒吸一口凉气，简直要将害羞窘迫都抛到脑后去。 半晌，她才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犯规！” 祝余偏过头：“嗯？” 越歌一时语塞，破罐子破摔般将话本重新摊开，假装忽略祝余的目光。 她的注意力，却仿佛已经不在话本上了。 说什么成婚以前，绝不能越界…… 还规规矩矩，住一个帐篷都要坐着修炼…… 这看着冷冰冰的坏家伙！ 精神上的撩拨就不算撩拨了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在她好想扑上去照着那嘴角的弧度亲个爽啊！ 可若是如此，又显得自己多饥渴难耐一样，非要去轻薄人家那冰山成精的禁欲主义者。 又或者，万一被祝余推开，认真告诫要守礼…… 那可就太尴尬了。 越歌思维发散，大脑里乱哄哄的。 她赌气似的，双眼紧盯着话本看，就是不愿往祝余那儿瞄。 却不知，祝余看着她绯红了脸、还偏要强撑着低头看画儿的气咻咻小模样，眼流露笑意。 ——她已经，越来越容易在自己面前露出真实情绪了。 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 就会让越歌再无顾忌，肆意展现甜美可口的内里。 那一定……是比蜜馅儿玉糕更加动人的滋味吧。 —————— 第二日，司空月盈照例带着小狐狸往训练场去。 小狐狸这日心情甚佳，大大方方任由她玩尾巴。 司空月盈玩儿捋尾巴的游戏，玩得正开心，便迎面撞见了小学妹越歌。 “越歌，觉得这边训练如何？”司空月盈笑眯眯地挥。 越歌有些恍惚的模样，见到她，立刻扬起温婉可人的微笑：“司空学姐。” 随即答道：“训练很不错，我自觉有所进益。” 司空月盈走近一瞧，奇道：“你这是……昨晚未曾休息好么？” 这话说的有些别扭，毕竟对修者而言，修炼冥想也是放松精神的段。 哪怕睡不好，只要冥想一晚，第二日照样精神振奋。 可越歌这神思恍惚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越歌嘴角的微笑一顿。 随即笑道：“不过是想些事情罢了，无碍。” 昨晚，她将莫娘话本都看完了。 现在回想昨晚的状态，越歌自己也想骂自己蠢—— 她怎么就能真的当着祝余的面，把整本黄色小册子翻到最后？ 没错，就是黄色小册子。 别看前面的剧情那般正经，翻过一页就成了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见消音…… 随后便是—— 不停地消音。 继续消音。 花样繁多地各种消音。 字描述还不够，非要配上图画演示地消音消音…… 亏她还以为这本最正经呢！ 明明就和另两本大致翻过，害她脸红的，没什么两样！ 而且最后结局竟然是，谢绫绫将自己双灵根的一个让给莫娘？ 两人从此再无间隔，同走仙路？ 都成了单灵根的绝世天才可还行？ 作者果然是没常识吧喂！ 若是能将一个人的灵根分离给另一个人，那还玩什么？批量造单灵根天才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越歌更觉心累。 所以说她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才能当着祝余的面，将这本通篇都是消音、且逻辑很成问题的话本翻到最后的？ ……她有种预感。 这将是她一辈子的黑历史！ 司空月盈也是善解人意，见越歌没有正面回答，便打着哈哈将话题岔开。 两人同行至训练场，还未热身，就见彭进急匆匆奔到训练场正，高声呼喊：“所有人，集合——” 待修者们齐刷刷地站好，他才严肃地说：“魔族来犯，诸位随我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新来的，都跟在老兵旁边，注意着点！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自己不小心，陨落了，莫要怨天怨地怨旁人！” 老兵又是齐刷刷应道：“是！遵队长令——” 彭进怒睁双目：“新兵呢？你们的声音呢？” 青年修者们面面相觑，方才大声道：“是！谨遵队长令！” 人群同样大声应过的越歌：“……” 感觉更像军训了诶。 彭进的形象与高时教官的形象重合，越歌看他，也觉得顺眼了些。 彭进领着第队的人，到营地门前的大片空地上去。 司空月仪已经立在那里了，见彭进来，微微颔首：“第队长，人齐了么？” “都齐着，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带着他们往前冲！”彭进昂头道。 司空月仪笑了笑，目光在掠过越歌和司空月盈时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越歌察觉了她担忧的情绪。 也是，尽管自幼分离，她们也还是亲姐妹，关心记挂自不必说。 越武…… 越歌想着，微微垂头。 这时，第二队到了。 祝余也在其，神情冷肃。 在她周身直径一米的范围内，都无人敢立。 这倒不是说祝余被队友排挤，只是冰寒之气自然如此，又多杀气凝而不散，令人敬而远之。 越歌想着，淡定地同祝余目光相对，假装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祝余亦是如此，她嘴唇微动，传音道：“待会儿跟着我。” 越歌蹙眉，同样传音说话：“可我是第队的人……” 祝余又道：“战场混乱，不用多久便会开展混战。” 到那时，自然不会有什么低境界人族与低境界魔族打、高境界人族与高境界魔族打的规矩。 若是修为高的，倒还好。 若是修为低的，又偏偏在高境界魔族面前……那是必死无疑。 祝余无法想像那种可能。 她冷声道：“不论如何，就到我身边待着，莫要乱跑。” 越歌咬牙：“好。” 很快，第队也来到这空地上。 没过多久，第一队亦是来齐了。 司空月仪身边，似乎又有某些危险的气息，时隐时现。 这便是军大能，登云境以上的强大修者。 所有参战之人都来到此处。 战争，一触即发。 —————— 战争，总是残酷的。 哪怕对阵双方同为一族，都能打得丧心病狂、毫无善意之念…… 更何况是人族与魔族呢？ 越歌自知，空玄境的修者在战场上不算什么，对面来个大佬，就能砍瓜切菜似的戮杀数个空玄境，毫不留情。 因此，更不能放松警惕…… 第49章 音妃 荒凉死寂的大漠, 是广袤的天然战场。 此时, 人与魔两军对阵。 司空月仪以区区空天境修为, 立于人族大军之首, 却毫不露怯, 气势不凡。 在她身旁，有几道强大气息蛰伏着，提防敌袭, 护卫这第二营的大将主心骨。 圣澜帝国的赤金浪纹旗帜，在阵前猎猎飘扬——它与对面魔族的暗紫大旗相映，便显出亮的更亮，暗的更暗。 魔军那头, 站在众多长角长尾魔族之前的大将，也是一名女子。 她生得很美, 符合一切人们对魔女的想像——妖娆魅惑，风情万种, 一颦一笑皆引人心旌摇曳。 此时，越歌身在众多兵士之间，并不显眼。 她看向魔族女将, 从记忆翻找出她的名字：音妃。 音妃其魔，擅音律, 能魅人, 乃是魔王座下大魔将之一。 都大魔将了，那必然是主角成长路上一大垫脚石，一代红颜化枯骨的命啊…… 正当越歌如此思忖时, 忽听得九方渣在后头惊疑道：“啊——这不是千乘舞的那老相好么！” 越歌：“……” 你说什么？！ 越歌仔细看去。 果然，那音妃身后还立着个脸蒙紫纱的少女，看身形越看越眼熟，可不就是千乘舞嘛！ 所以，魔王的傲娇外甥女，和他的得力属下凑成一对儿了……？ 越歌只觉头疼，脑海莫名浮现出，曾经九方渣那句满是悲愤的话语：“如今，漂亮姑娘都喜欢漂亮姑娘了么！” 她的目光从两个魔族妹子、司空月盈和小白狐狸身上掠过，再联想到深颜浅色和鲛人族的忠犬女王组合……最后，看向祝余，对上她带有安抚意味的眸光。 越歌回以温柔似水的一笑。 内心却是惊涛骇浪：这个世界，该不会是全员姬吧！ 世界根姬，天下大同？？？ 不过，她的思绪没有在这方面停留太久。 战场上哪容分神？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见两方旌旗挥动，大战已然开始。 起初还算阵型齐整，双方都有分寸。 可正如祝余所言……没过多久，战场便陷入了混乱。 血腥气，杀戮意，皆是战场上最不缺的，而这些也最能激起战斗的渴望。 在世代仇恨与战场氛围的双重作用下，不论是人族还是魔族，都杀红了眼。 祝余沉默地挥剑。 逐月在她发出清越的剑鸣，挟着风声劈下，顿时有一名魔族身首分离。 祝余并未被影响。对情绪淡薄的冰属天灵修罗而言，战场杀气也不过尔尔，自然不会激得她失了冷静。 越歌与她背靠着背，互相警戒。 一面是冰蓝剑光匹练般游走，一面是明灿灿的金灵网交错飞旋…… 这之间更有种难言的默契。 时不时的，就有空天境的高等魔族杀多了低境界人族，瞧见越歌，于是狞笑着上前—— 此时祝余便挥出剑芒，将来犯者的头颅削掉、身体贯穿。 越歌毫不停顿地继续杀灭低等、等魔族，她对祝余有着绝对的信任，绝不会担忧她护不住自己。 祝余了解这一点，于是在斩杀魔族的过程，她的心情竟然不算差…… 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一日，到入夜都未停止。 魔族在夜晚更有优势，可修者被仇恨和卫国之情支撑着，竟也毫不示弱，双方打得难舍难分。 每个人都成了血人，浑身浴血，仍在奋战。 对面是敌人，身旁是战友，脚下有着死去的敌人和战友…… 只是谁也不知，永远倒下的人，是敌人多还是战友多。 越歌两人本就无意影响战局，就只是立在原地，击杀冲上前试图干掉她俩的魔族。 “可还能坚持？”挥剑的间隙，祝余头也不回，平静地问。 越歌笑道：“那是自然！” 她周身灵气蠢蠢欲动，也有被战场煞气影响的趋势。 祝余指尖微动，令极寒的冰灵之气涌向她那边。 越歌顿时打了个激灵，就好像在寒冬腊月被一捧冰水从头浇下，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多谢啦。”她晃了晃脑袋，轻声说。 金，本就主杀伐决断。 越歌也更容易被挑起杀意…… 当然，任何事情都是过犹不及。适当的杀意可以磨练自身，过度的杀意便可能招致隐患，不知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忽的，越歌神色一凛。 只见一名身穿紫衣的女子，正气势汹汹，一刀一个人族的向这头移动。 她边走来，还边得意地喊道：“喂，越歌——来和我打一场啊！” 正是千乘舞。 这家伙可真不愧是刁蛮任性大小姐，不仅砍人族，就连在她攻击范围内的魔族，也不分青红皂白一并逼退了。 越歌忽然很想扶额：“……” 千乘舞可不管她内心是怎样想的，大小姐自顾自地一路劈砍走过来，第一句话便是：“两年前，是你赢了我——如今再来看看，是谁更强？” 越歌头疼道：“你还记着这茬儿啊……” 她和这魔族大小姐最大的交集，便是在两年前的核心弟子选拔。 她将来挑战自己的大小姐打下了演武台。 千乘舞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这大小姐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脑袋顶上生着两只尖尖的小魔角，还有细长的小恶魔尾巴，在身后一摇一摆。 千乘舞哼笑一声，随即脸色一变，怒道：“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这般耻辱？呵，你很荣幸，成了第一个打败过我的人。但不好意思，我现在便要讨回来了！” 越歌：“……” 你可醒醒吧，我的大小姐！ 之所以我是第一个打败你的，纯粹是因为在你舅舅的地盘没人敢打赢你好伐？ 千乘舞不管这些，她认准了越歌，便大一挥：“魔兵听命，都莫要靠近这处，免得影响了我与这人族丫头的比试——” 越歌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魔族们乖乖四散开，找别人厮杀。 就连祝余的对也退到一旁，不再出，看表情还有些庆幸的模样……大概和祝余打，压力也很大吧。 话说，这不是比刚才轻松多了么？ 只用对付一个，还是个娇气包大小姐……看她身上的杀气弱得哟，随意拉一个魔族出来，都能压到她头上。 越歌乐得轻松，双眼笑得弯成月牙：“好啊，我们比试。” 在战场上，能单独与一个小姑娘切磋，实在可以称之为一种放松方式。 越歌懒洋洋地躲过一击，面上还要装作十分凝重的模样。 事实上，以越歌目前的实力，想要杀掉千乘舞也无甚难度。 但是没有必要，非常没有必要…… 她一个阿修罗，和魔族也没多大仇怨，杀杀普通小兵以保证在人族这边马甲不掉也就罢了。 若真的干掉了人家大小姐，怕是躲回族地都要被魔王的人追杀到底。 又或者，连战场都走不出去。 这样想着，越歌的目光飘向不远处。 在那里，正吹着笛子和某位人族大佬死斗的音妃，也早就分出了一丝灵识留意这边的动静。 唉。 随便陪着魔族大小姐玩玩就行了。 越歌优哉游哉，放出一道灵力。 欣赏着千乘舞如临大敌防御的小模样，越歌忽然有些感慨。 两年前，她虽然能将千乘舞斗败，却也是颇费心思，竭尽全力。 可如今，自己竟然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我爱升级流百合的女主光环！ 越歌心安理得地想。 ——————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更何况，那千乘舞实力不差，你怎可轻忽？” 营帐，祝余蹙着眉头，不赞同道。 越歌垂着脑袋，乖乖听训。 祝余看她姿态乖巧，也微微摇头，语气略和缓：“自然，你的招式都用得不错，值得表扬。” 越歌当即抬头，灿然一笑：“那就谢谢表扬啦！” 祝余叹了口气：“……” 这次的魔族进攻，已然是过去式了。 纵然越歌在与千乘舞单独对打的过程，已经尽力表现出认真和全力以赴的态度……但这还是没能瞒过祝余的眼睛。 最后，千乘舞被音妃带走。 后果呢，就是越歌得像个被罚站墙角面壁思过的孩童一般，听“大师姐”教诲。 越歌诚恳地说：“阿祝且放一万个心，我今日是有些考虑不周全，来日定然不会再犯错了。” 祝余就道：“我信你。” 这时，忽见一条半透明的鱼儿，慢悠悠从帐帘那边游进来，将空气当水一样自在。 “这是水灵力凝结而成……” 重点是，这灵力很熟悉，是属于浅色的。 水灵鱼晃晃悠悠，游到越歌面前方才停下，鱼嘴一张，发出浅色的声音：“小少主，族长那头传来消息，族有要事相商，叫我们在个月内赶回去呢” “若是你要在这里办什么事儿，记着快些办好哟……错过时间，大长老可是会发脾气的。” 噗叽一声，水灵鱼碎成了一片片灵光，消隐不见。 越歌的神色凝重起来。 阿修罗族的大长老……也就是执杖长老，正是修越歌的祖父，修为相当于仙尊的大佬。 如果和他有关系，那定然是全族的大事儿。 ……会是什么呢？ 越歌没有深思太久，便用指尖放出金灵之气，变幻成一只金色雀鸟的模样。 她对着金灵雀道：“我知道了，最多两个月，我和祝余便能离开。” 说完，越歌便放了雀鸟，看着它扑扇翅膀向外飞去。 祝余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越歌笑了笑。 心忽然有种隐秘的不安感……会是因为这所谓的合族大事吗？ 不论如何，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土行玉片——先将它拿到，再作商量。 第50章 祭台 土行玉片的所在地, 乃是大漠之的一处祭神台。 这祭台, 是千年前这附近的原住民为了供奉地母而建, 在平日里是看不到的, 只在朔月之夜显现形影。 只因, 在当地神话传说， 地母与月神素来不和， 而掌管大日之力的阳神君又是偏帮月神的妻管严。 因此供奉地母之时, 不得见日， 不得见月， 只能在朔月夜…… 否则地母便要大发雷霆， 降罪于人了！ 越歌头疼地叹了口气, 懒得吐槽这小心眼地母的设定。 关于土行玉片， 她就记得这些。至于具体位置、途关、有无危险……她一概不知。 但会难得, 纵使再艰险，也该去查探。 这时候, 越歌便有些想念起青剑寒来了——那个对剧情了如指掌的穿书者， 定然对个细节一清二楚。 ……记得那般清楚， 也不知是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九方大帝》啊啧啧。 距下一个朔月之夜, 尚有半个多月的功夫。 在此期间， 魔族时不时就要攻来, 锲而不舍。 魔将音妃极其难缠, 在有人族大佬盯着她时还好， 可若是让她空出来……便有靡靡魔音响彻战场，令人族将士心神恍惚难以自控, 被逮着会的魔族杀死。 这还只是境界高些的，若是境界低的修者，在听到她婉转笛音的那一瞬，便已生出了自毁的念头。 所以说，音妃太适合战场了，敌方群体削弱玩得可溜！ 千乘舞倒是没再出现，也不知是在魔营赌气，还是沉淀下来提升自我——越歌猜测是前者。 训练，作战。 训练，作战。 如此周而复始…… 转眼半月时光飞逝，这晚，正是朔月之夜。 越歌难得不穿蓝色法衣，而是身着漆黑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摸出营帐。 而在她身后的帐子里，空无一人。 原本，祝余是要与她同去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前日魔族来犯时，祝余与一名登云境的魔族殊死搏斗。最后魔族身死，祝余则身不由己地在战场上陷入了突破状态。 入定之前，祝余攥紧越歌的，嘱咐她不要冲动，万万不可独自冒险，且等下个月再与自己一同前往祭台。 越歌眼浮现出挣扎神色，没有应声。 祝余见此，神色一凛。 她还要说些什么，却抵抗不住突破的进程，不甘心地缓缓合上双眼。 ……到最后也没有放开越歌的。 越歌想到这里，咬牙，隐匿气息躲过一支正在营巡逻的人族侦察队伍。 这会儿，祝余还在营地专供兵士突破的大帐入定，那处是有大能负责看守的，安全问题自然不必担心。 祝余，抱歉…… 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朔月夜过去。 今晚只是前去查探一番，遇到险情便会退回，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等等这才不是立fg啊喂！ 越歌将警惕提升到最高点，翻出营地的围栏，直奔茫茫大漠而去。 战火不燃的夜晚，荒漠寂静得可怕，耳畔只闻凄厉风啸，脚下只有蜿蜒白沙。 在这般空旷的地方，想要不引起侦察兵注意，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时候，她从藏书阁得到的另一件灵器就有用武之地了。 这件被越歌取名“变色龙”的纱衣，可以令披着它的人与周围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就如同变色龙一般。 但是—— 它的效用只能维持半个时辰，这之后，还需有两个时辰的冷却时间才能再次使用。 所以说，越歌必须在这半个时辰以内，离开人族侦察兵和魔族那边的侦察范围！ 也就是那么百里地的样子吧啊哈哈哈哈哈。 这可是个大挑战…… 越歌想，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角。 若是被人族的侦察队抓到还好，顶多看看有没有通敌叛国，再就“夜晚不能无故出营”这条军规进行一番批评教育，此事就算过去了。 可若让魔族发现……那可是九死一生，在劫难逃。 既要保证速度，又要保证隐蔽—— 越歌目光一闪，看向不远处那株高大的仙人掌。 就靠你了！ —————— 魔族侦察队。 一个长着螺旋角的等魔族忽然打了个激灵，随即狐疑地看向身后。 还是一片寂静的大漠，并无半点异常。 “队长，方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这魔族小兵迟疑地问。 这个侦察队的队长是一名高等魔族。 他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也就回头不耐烦道：“整日里疑神疑鬼，兴许是沙漠妖鼠之类的东西，你大惊小怪什么？” “是……” 挨了训，魔族小兵焉哒哒地垂下了脑袋，尾巴更是萎靡不振地拖在地上。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越歌立在一株仙人掌后头，舒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支侦察队了…… 而祭台还在更远的地方，那块儿很好认，认准一株鲜红色的小个子仙人掌，就在那附近啦。 越歌叹了口气，又一次探出隐形状态的金灵网来。 这金灵网，现在已经被她捣鼓成弹簧一样的东西。 透明的金灵弹簧向远处伸去，在越歌的控制下，尽可能地延伸、延伸，拉直、拉直……直到它扣住了一株无辜的仙人掌。 仙人掌：“……” 越歌面无表情地拽了拽，确认弹簧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然后面无表情地放开了控制。 嗖—— 风声呼啸，越歌任由自己的身体被金灵弹簧的惯性带出去。 同时，她探出另一根金灵弹簧，向更远处的仙人掌伸出魔爪。 越歌依然面无表情。 #感觉我仿佛一个风一般的女子# #可怜的仙人掌我对不起你们# #这行进方式着实与人猿泰山有异曲同工之妙哇# 就这样，越歌保持着惊人的速度，没过多久，便找到了那株鲜红色的小仙人掌。 “请见地母娘娘——” 越歌微微躬身行礼，平静道。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沙地缓缓陷落，如同危险的流沙一般。 越歌急急后退两步，没有被波及。 当沙子停止流动的时候，出现在原地的，是一个黑漆漆的无底洞，如同深渊巨兽吞噬一切的巨口…… 其，有段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到看不见的黑暗里。 越歌有点犯怂地又退了一步。 这怎么看都是恐怖故事的节奏啊！ 祝余救命qaq！ 冷静，这是祭台，和什么幽灵鬼怪无关，是祭神的…… 话说恐怖是不是有个邪神祭祀的桥段？ 不行这么一想更阔怕了怎么破！！！ 那那那别想什么怪力乱神，我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不对，她作为阿修罗的存在就不科学，这个世界就不科学！ 越歌没有脑内纠结太久，她还是闭了闭眼，握紧双拳，踏上石阶。 只是探探路，遇到危险就往回跑—— 反正在玄幻世界，哪怕是幽灵鬼怪，也是要按照实力来分高下的，怕他们作甚！ 幽暗的地下石阶上。 越歌小心谨慎地向下走，她周身悬浮着一圈灯盏，都是被她用金灵网托着的，以起到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照明效果。 有稳定的光源在，越歌感到稍稍安心的同时，不免唾弃自己：明明是生在幽暗海底的阿修罗，还这么怕黑！ 好吧她两年前还是人来着…… 越歌已经在石阶上走了很久。 这石阶，起初还陡峭得很，越往后就越趋于平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 不愧是供奉地母的祭台，可不是就在地底下深藏着么？ 这般又走了许久，前方隐约有光亮。 越歌愈发谨慎，她小心翼翼地踩在最后一级石阶上，顿了顿，才向前走去。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底空间，一方祭台就静默地立在其。 越歌在石阶上看见的光源，来自于祭台四角处的长明灯和正间的大鼎——鼎似有一团跃动的暗黄色火焰。 对了，就是这里，这场景唤醒了越歌潜意识对的记忆。 大鼎的火焰是一种天地奇火，也是九方渣的一个缘，好像是叫……十八劫冥火。 而她要找的土行玉片，似乎、也许、大概就在这火焰的下方，要收服了奇火才能拿到。 陷入沉思的越歌：“……” 这让她一个单金灵根的怎么玩？？？ 系别歧视是嘛，做什么都要九方渣那火灵根不然没得商量对不对！ 越歌已经在非常理智地思考——“带着九方渣到这里来，然后奇火归他，土行玉片归自己”——这种操作的可行性了。 就在这时，越歌不经意地低头，就看见…… 在她面前的地上，有一团正在挪动的，人形的阴影。 “……！！！” 越歌发誓，这绝对是她反应最快的一次。 她吓到失声，第一反应却是凶残的杀杀杀！ 什么鬼东西都给我变成碎末末再说！ 于是，金灵网疾速涌上，把后面的东西一圈圈缠住，就要如同蟒蛇般将其绞杀…… “姑娘停！下留情啊！” 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身后惊恐的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比这惊恐十倍百倍的颅内交流音：“兑换战斗技能自动防御啊啊啊啊啊啊啊统子救命杀人啦有什么鬼东西在缠着我——” 越歌：“……” 哦，她知道是谁了。 金灵网不仅不松开，还将背后的人捆得更紧，直接把人捆成了个粽子。 “冥冬学院，青剑寒？”越歌回过头，冷冰冰地问。 “是，姑娘认识我——呃！” 青剑寒看着越歌的侧脸，语塞。 半晌，才试探性地问： “修越歌？” 气氛忽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第51章 结盟 祭台之上, 长明灯火平稳燃烧。 越歌抱着双臂, 面无表情地盯着青剑寒看。 青剑寒仍被金灵网捆着, 他能感觉到金丝紧勒的痛感, 好像再近一分就要割开衣衫皮肉。 越歌若有所思的目光, 也让他背后发寒、心发紧。 这般情形维持了半晌，越歌方才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来，凉幽幽地开口：“青公子, 在这儿遇见你，可真是凑巧。” 青剑寒一动不敢动，干笑道：“呵呵，是啊, 好巧……” 同时疯狂与他的系统颅内交流：“统子——这就是你说的剧情有、所、出、入？？？” 还能出入到男主缘所在地来了？ 这修越歌其实也是个穿来的吧，是的吧？！ 系统平板道：“宿主应保持冷静, 等待系统分析形势。” “你还要分析多久哇！”青剑寒崩溃。 系统装死不说话：“……” 越歌亦是思绪飞转。 目前的局面，明面上是自己占上风, 但实际上，也是她心里更没底。 看过系统的都知道，相当一部分发布任务给积分的系统, 都是绑定的金指集合，可谓无所不能。 想要盛世美颜？做任务换积分呀！ 想要万人迷光环？做任务换积分呀！ 想要在某个领域点亮技能点成为顶尖天才, 那当然还是做任务换积分呀！ 只有想不到, 没有做不到，只要你有积分，死了活活了死, 换了身份换身体，这些都是常规操作。 所以很难办啊……别看她现在把人家捆成粽子，指不定下一秒就轮到人家掌控战局了呢！ 思及此，越歌轻轻地眯起眼。 好在，能听到他们的颅内交流，就有随应变的会。 青剑寒正无可奈何地等着系统给答覆，就听到越歌微笑着说：“你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 青剑寒下意识地抬头，对上越歌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 他额上渗出冷汗，没有说话。 同时猛戳系统：“她知道任务——我就说她也是个穿书者！” 系统道：“对方为穿书者的可能性极大，但是否为系统宿主尚不可知。我并未感应到对方有相应的系统能量形式。” 越歌暗笑，继续轻缓地说：“我知道你也是系统的宿主，同样的，我也知道了你的任务。” “我们的目的并无冲突，甚至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的，我们有成为盟友的条件……” 青剑寒反倒冷静下来，问：“空口无凭，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越歌干脆利落道。“我所说的结盟只是一个建议，对我而言，你答不答应，我都无甚损失。” 说到这儿，越歌弯起眼睛：“可你呢？你对系统发布的任务，很没有头绪吧？” 青剑寒皱紧眉头，良久，叹了口气：“请容我考虑片刻。” 顿了顿，又艰难道：“……可以先把绳子松开吗？” “这不是绳子，是金灵网。”越歌认真地说。 青剑寒欲哭无泪：“不管它是什么，可以先松开么……这样很危险啊……” 越歌微笑：“不可以。” 潜台词：我为什么要放开一个知晓我身份，可能对我产生威胁的家伙？ #同行是冤家这句话你听过没# 青剑寒无奈地放弃了，他问系统：“统子，你觉得她可信吗？” 械音回答：“系统无法判定，宿主应当自己做决定。” “你之前说感觉不到她的系统能量形式……” “这不奇怪，掩盖系统存在的方式有十二种，对方可能只是使用了其之一。” 旁听的越歌：“……” 很好，都不用她自己找理由了。 青剑寒又挣扎了一会儿，才谨慎地问：“你说，我的任务是什么？” 越歌轻笑：“拆后宫。” “那你的任务是什么？”青剑寒怀疑地说。“还能和我的目标对上……” 越歌沉吟片刻。 “攻略祝余”她笑盈盈道。 青剑寒目瞪口呆：“攻略修罗妃？不是吧，你没蒙我？” 越歌微微收紧金灵网，神色不变：“叫谁修罗妃呢？” 青剑寒痛嘶一声：“没、没叫谁……” 越歌上略松了松，还是笑容满面道：“这么叫很没礼貌，记住了，祝余不是什么九方渣的修罗妃……她是我的，我的女皇。” 青剑寒：“……好的皇后娘娘，明白了皇后娘娘。” 内心却是对系统道：“大佬都这么二？” 系统一本正经：“在穿书者漫长的任务过程，的确有一定的可能被世界主流思维同化，表现包括二、冷漠、武力为尊等等。” 青剑寒若有所思：“哦……” 越歌完美地表演着高深莫测大佬、穿书者前辈的形象。 继洞明禁地的倾情演绎之后，她又一次爆发了奥斯卡影后的演技！ 青剑寒没犹豫多久，还是咬牙答应：“我答应你，结盟！” 越歌笑眯眯地看着他。 “咱们都是盟友了，就放开我呗。”青剑寒干巴巴地笑道。 越歌理所当然地摇头：“这可不行。口头上说一句结盟，就能卸下防备吗？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青剑寒：“……那你还想做什么？” 越歌回以一笑。 青剑寒脊背一阵发凉。 —————— 片刻后。 “现在我总值得相信了吧？”青剑寒没好气道。 “嗯……尚算可信，就不绑你啦。”越歌面色坦然，将金灵网收回。 青剑寒终于舒了口气。 他自然不会知道，越歌也将自己提着的心放回原位。 他们订立了一个相互协助、不得生出害人之心的契约。 若是谁想要伤害对方，只要还在这个世界，就会受天道制约，被天雷劈成渣渣。 因此，两方现在是友好同盟关系。 “你到这儿来，是要找什么……十八劫冥火？”越歌装作不经意地问。 青剑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当然不是，我又不是火系，要天地奇火干嘛。” 越歌：“这是地母祭台。” 对啊，这地方可是祭祀地母的祭台。除了那冥火，便都是土行灵物……你个风灵根是来干嘛的？ 青剑寒轻咳一声：“这不是……要找些宝贝，好换积分么。” 系统可以用积分来兑换宝物，自然也可以用这世界的宝物来兑换积分。 青剑寒的积分已是要告罄了，毕竟剧情的走向犹如脱缰的野马，哪儿哪儿都不符合原着，他也很茫然啊。 没办法，只有靠着宝物来换那么几十个积分，才能勉强活下去的样子。 这地母祭台，还是藏着很多宝物的。若不是为此，他也不至于大老远从北泽帝国那头跑到这边来。 “来都来了，何不干脆将这十八劫冥火一同带走？”越歌微笑。“天地奇火这个等级的宝物，大概能换不少积分吧。” 青剑寒有些动摇：“十八劫冥火是男主的东西。” “你要搜刮的其他宝物也是他的东西。”越歌摊。 “这不一样，那些都是一带过的普通宝物……”青剑寒越发动摇。 越歌偏过头：“有什么区别？” “若是你担忧往后九方渣……九方轩凌没有足够的天地奇火，在体内形成什么鬼循环，就留下一丝丝等着他便是了。一丝火和一团火，都是天地奇火，在这世界观里没问题的吧？” 青剑寒：“……” 好像也是？ 越歌笑而不语。 当然要你这个有系统的去收奇火了……否则这冥火，她可没法子取出来，又该怎么将土行玉片拿到呢？ 说到底，要拿缘就是要拿缘，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相关。 拿多拿少，也没那么重要了。 青剑寒轻而易举地将十八劫冥火收入囊。 正当他想要分出一缕放回去时，越歌制止了他，并且放出金灵网来，探进鼎里。 “你要拿土行玉片？”青剑寒抽了抽嘴角。 越歌眼瞧着金灵网卷出一枚温润的暗黄色玉片，终于放松下来。 闻言，她耸了耸肩：“我只要这一件。” 这不是只要一件的问题好伐！ 没了土行玉片，男主拿什么开启武钺仙尊的陵墓，拿什么和终极ss作对，拿什么救整座灵渊大陆于水火之啊！ 忽的，青剑寒心一惊。 不对，五行玉片只有一个用处——就是开启仙尊陵墓。 那这位穿书者前辈……要它们干嘛？ 青剑寒看越歌的目光，逐渐变得崇信敬佩又有些欲言又止。 难道…… 修越歌是想拯救世界？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一定是想挑起拯救大陆的担子！ 越歌被看得浑身别扭，于是冷冷地扯起嘴角：“青公子是在看什么，可是又想念我的金灵网了？” 青剑寒：“……不敢不敢。” 啊……这还是一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傲娇英雄！ 因此，在后面越歌询问其他玉片的所在地以及详细情况时，青剑寒回答得十分爽快。 越歌甚至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 原本还疑心会不会有诈——但根据青剑寒和系统的对话，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达成初步盟友关系的两人，将祭台埋藏的宝物搜刮一空。 随后，便重新沿着石阶向地上走去。 越歌挂着官方式微笑：“今日的合作很愉快，以后有会再见了。” 青剑寒：“你一直在男主附近，能不能告诉我，他目前的感情状况？” 越歌思索片刻，淡定地说：“单身，没在追人，也没有在被人追。” 青剑寒一顿，不可置信道：“千乘舞呢？” “和魔将音妃在一起了” “那兽人族白萦……？” “哦，她现在和圣澜的月盈公主打得火热呢。” “月仪公主……” “他们连句话都没说上过。” 青剑寒扶额：“我这是要躺做任务的节奏吗。” 越歌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知走了多久，石阶越来越陡峭。 越歌便知道，这条路快到尽头了。 果然，再往上，她已经能看到夜空的星辰……还有冷着脸的祝余。 越歌：“……” 糟糕。 这才两日功夫，祝余怎么就突破完了？！ 说好的突破登云境极为困难，所耗时间少则五日、多则月余呢？！！！ 第52章 惩罚 祝余居高临下, 静静地盯着她。 石阶上, 越歌脚下一顿, 谨慎地站住了。 这时候的祝余……有点可怕啊qaq！ 越歌还是笑着的, 笑容透出些心虚。 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 越歌才小心翼翼地举爪挥了挥：“阿祝，恭喜突破呀……” 祝余垂眸：“过来。” 越歌本来还有些许犹豫，就见祝余抬起右臂, 发出一声危险意味的音节：“嗯？” ……越歌秒怂，遂迎上前。 祝余右搭上她的腕，寒凉的冰灵之气探进去，在经脉梭巡。 越歌毫不抵抗, 乖乖地任由她检查。 “祭神之地，多有诡奇古怪、重重关。”祝余沉声道。“即便你一心想寻其物事, 也不该独自前来。” 越歌垂头，应道：“我知道……” 不过事实证明, 地母祭台无甚危险，她赌对了。 祝余大致知晓她在想什么，略微挑眉, 却不打算在外人面前多话。 她收回，眸光转向青剑寒, 凛冽如霜雪。 “北泽的人, 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意外，意外，缘巧合。”青剑寒干笑。“久仰祝姑娘大名, 在下冥冬学院青剑寒……呃，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不是错觉！ 这祝余是真的在瞪他啊！ 祝余神色越发冷漠：“北泽军营距此处有千里之程。” 青剑寒语塞。 越歌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忙解释道：“我与青剑寒在祭台巧遇，想来他也是不知从何方得到这处缘的消息，才会赶来……” 青剑寒拚命使眼色：别说了！快别说了——你没见你家女皇更不高兴了吗？ 祝余冷着脸，还要说什么。 越歌却上前一步，挽住她的，转头严肃道：“好了青公子，今日巧遇，多谢你助我……不过我同我家阿祝还有些事，便先行离去。” 说完，传音道：“阿祝，我们走吧。” 祝余停顿片刻，颔首。 青剑寒很识时务，一连说了串：没问题，萍水相逢不必多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诸如此类的话。 于是散开。 临走前，越歌听见青剑寒同他的系统嘀咕：“祝余的眼神，一看就是想打死我吧……” 系统平板道：“宿主多虑了。” “明明那么明显！”青剑寒头疼道。 系统直接说：“你对祝余而言没有威胁，打死你毫无意义。” 青剑寒：“……行吧。” 越歌险些笑出声，不过她忍住了。 无月之夜，夜幕只有星子闪烁。 越歌挽着祝余的。 土行玉片到后，没了顾虑，她也不打算再加速前进。 两个人就这么悠悠然地行在大漠。 隔了一阵，越歌轻声问。 “阿祝，你是怎么……找到那边的？” 她确实说过，祭台乃是在大漠之。但像是“鲜红色仙人掌附近”这般具体的描述，她却是提都没有提到。 “循着你的灵力。”祝余平淡道。“沿途仙人掌上留有你那金灵网的痕迹。一路向前，最终断在那方。” 越歌了然，却听得祝余的声音继续述说： “我突破之后，赶回营帐，却不见你。”祝余的银眸锁定越歌的脸孔，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便知你不顾劝阻，自己去了祭神之地。” 难以形容那时的心情，有莫大的不安，笼罩在一向情淡薄的心脏上。 就好像在提醒，在尖叫：快一点——晚片刻都不行，还要快一点，去找到她！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越歌：“……” 有点慌。 祝余这神情，是不是在委屈？ 越歌想了想，靠近一些，放软声音道：“对不起呀……” 祝余绷着脸：“你无需道歉，原本也是我多心，你要去何处、何时去，皆是你的事情——反倒是我逾越了。” 越歌失笑。 果然是在生气、委屈呢。 “我知你是为我好。这事儿，是我的错，不该一人前去。”越歌晃了晃祝余的袖口，撒娇道。“阿祝对我最好啦，莫气，莫气。” 祝余反握住她的，眸掠过一抹笑意：“是么？” “当然！”越歌信誓旦旦。“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完，觉察哪里不对，又补救道：“不，我是说……此事怪我。哎呀，也不对……” 最后，还是自暴自弃道：“算了，反正就是我的错，随你怎么罚我。” 祝余一锤定音：“好。” 越歌眨眨眼：“好什么？” “随我怎么罚你。”祝余说，微微偏头。那双漂亮的眸子很是和缓，方才的委屈失落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仿佛未曾存在过。 越歌：“……” 她是不是把自己卖了？ —————— 讲道理，虽然生出了些哭笑不得的情绪，但越歌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想像一下，自家高冷的女朋友立在面前，邪魅酷霸拽（不）地表示“我要惩罚你”，谁能忍住不想入非非？ 伴侣之间的惩罚，难道不是情吗？ 此惩罚非彼惩罚对不对！ 越歌信心满满地这般想着，然后被现实狠狠打脸。 “动作还需再快些。”祝余盘膝坐于帐内，看着越歌在营帐外头辗转腾挪。 “修者的反应能力，也是极其重要的。我过去都未曾好好与你练习，如今也有了会。” 越歌：“……” 又一道清寒剑光划过，越歌险而又险地躲过。 祝余赞许：“这一避尚可。” 越歌眼神死地瞥了她一眼，同时默默地在心里翻个白眼。 然后又躲过一道剑光。 祝余的惩罚，就是让她陪逐月“好好玩儿”。 在《九方大帝》的设定，灵器并不是达到一定的层次才能生出灵智。 事实上，它们的灵智是与主人的修为息息相关的。 只有当修者达到了登云境时，他们的灵器才能有灵，逐渐生出自我意识，与主人配合作战。 此时，祝余已是登云境的修者…… 所以，逐月剑也已经生出了孩童般纯稚的意识来，这意识还很单纯脆弱，然而一旦成长起来，必然是极强的器灵。 越歌的任务，就是躲避逐月的攻击…… 在最初，这是很艰难的。 凛凛剑光快到看不清，往往是越歌还未反应过来，那道剑芒就已经在她面前刹住。 虽然知道逐月有分寸，自己定然不会受伤，但那种处在危急关头的自然生理反应，着实叫人不好受。 逐月传达出失落的意念，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抱怨大人的动作太过笨拙，没法好好陪她玩一般。 这般循环往复了数百次，越歌也算是摸到些门道，可以躲开一部分攻击了。 “不错，进益甚大。”祝余旁观许久，点评道。“逐月，回来。” 逐月颤了颤，发出一阵剑鸣。 得了，这小孩还没玩够。 “回来，莫贪玩。”祝余重复一遍。 逐月这才不甘不愿地飞回去，自己入了鞘。 越歌松了口气，也走回营帐。 她绕到祝余身后，换了身衣袍，又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法，方才坐下调息。 片刻，耳畔传来窸窣动静，是祝余起身，走到她身边来了。 “还有什么惩罚呀？”越歌眼也不睁，懒洋洋地问。 唉。什么爱侣之间的惩罚套路，都是骗人的！ 祝余一本正经地说：“嗯，炼体的惩罚已过，现如今该换灵识上的惩罚了。” 灵识——也就是精神嘛，精神上的惩罚有哪些？ 越歌照着祝余的脑回路想，不由得担心起来：不会是要她背各式法诀各种偏门知识吧？ 再一想，好吧，还真有可能。 越歌不大情愿，告饶道：“炼体惩罚太累了……我申请休息片刻，再进行精神惩罚，你觉得如何？” 祝余摇头：“就是要在劳累之时，才最有效果。” 越歌抬眼，就看着祝余跪坐在她面前，眼睫微微垂着。 ……有种难得的柔软。 这么好一个女票，怎么就死脑筋不懂情呢？ 越歌简直恨铁不成钢。 她撇撇嘴：“……好，什么精神惩罚？来吧。” 祝余靠近。 “便是如此了。” 光滑微凉的触感。 祝余与她额头相抵，她们靠得那样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最开始，谁都没有动。 “这就是你说的精神惩罚？”越歌轻声说，面上镇定自若，其实紧张得指都蜷缩起来。 祝余半阖着双眼：“不……” 当祝余也在说话的时候，越歌才注意到，气息的吹拂有多明显。 ……所以她刚才说话的时候，祝余也有这般感受吗？ 思及此，她的脸皮顿时红了个彻底。 “……这才是。”祝余接着说。 很奇怪的感觉……一阵清寒之意从前额相贴之处蔓延开来，侵入，向灵识深处侵入。 无法阻挡，也不愿阻挡。 灵识与灵识的交缠，仿佛是两个人在清澄的水交缠……放松惬意得不可思议。 呼吸，也在交缠吧…… “这就是你说的……惩罚……？”越歌含糊地喃喃道，她整个人都软下来，精神懒散得不得了，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将话说出口。 “是。”祝余好像笑了一下。 感觉越发明晰，越发激烈。 方才清澈柔和的水波，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滔天巨浪，一遍一遍地冲刷、洗礼，再向更高更高的地方—— 是什么？ 还要更高—— “嗯……”越歌闭着眼，口溢出一丝低低软软的哼声。 一切结束的时候，越歌睁开雾濛濛的眼睛，看到祝余向后一退。 祝余也不像平时那么冷淡自持，脸颊上晕出薄红，眼眸亮着，美得惊人。 “……惩罚。”她无意识似的舔了舔唇角，哑声道。 越歌慢慢地睁大了双眸：“……” 等等。 刚才晕晕乎乎的，没意识到，现在一细想……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的—— 神交？！ 第53章 魔营 越歌已经不记得, 这一晚是怎么过去的了。 或许是修炼了一晚, 又或许是胡思乱想了一晚……也可能就是纯粹大脑空白了一晚。 原本她还想：祝余这家伙, 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要守礼, 成婚前决不逾矩么？ 但是又一想, 确实也不算逾矩。 毕竟连过分一些的身体接触都不曾有，还打着惩罚的名头…… 想到此处，越歌克制住想要蹲下捂脸的冲动, 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说是惩罚，但不得不说—— 这也太舒服了吧！ 神交，释义为心意投合、相知有素的朋友，或彼此慕名而没有见过面的友谊。 但在玄幻里, 它被赋予了另一种含义……那便是灵识、精神的交融，能带来极大快乐的双修之术。 昨晚她与祝余之间, 其实并未完成真正的神交。 只是灵魂碰触交缠，而非完全的交融契合。呃, 顶多算是灵识的交流？ 越歌又忍不住想，灵识交流都这般舒坦，那真正的神交又是何等感受呢？ ……不对她一个人在这儿遐想些什么！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 抬眼。 方才发现祝余正注视着她，眸光和缓, 也不知是看了多久。 越歌一顿。 随即神色如常, 笑眯眯道：“……阿祝早啊。” 祝余似乎觉得有，亦是微微勾起嘴角：“早。” 近来，祝余笑得是不是频繁多了？ 越歌心想, 同时日常沉迷于祝余的盛世美颜，不可自拔。 如今，土行玉片到，对两人而言，已经没有留在军营的理由。 更何况，浅色传信说族将有大事。即便时限为个月，也还是越早归族越好。 越歌并不愿直接离开。 若是这般，她们俩现在的身份，也就用不了了——不管在哪里，人族的逃兵必然不会受待见。 虽然途脱离战场的实质，与当逃兵并无不同……还想要博个好名声，未免有些虚伪。 但无论如何，她们都是阿修罗。 对人族而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若是阿修罗的真实身份被人知晓了，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对她们的态度不会比对魔族好多少。 ……逃兵不逃兵的，本就不在一族之，何来贪生怕死、背叛族群之说？ 不过是各为其利罢了。 只是若要离开，还是要选个好的由头。 眼下，就有一个极好的会…… “如今战局胶着，我人族与魔族各有胜负，难分输赢。”司空月仪立在台上，扬声道。“但据我观之，魔族的行动近日十分谨慎小心，又似酝酿着什么滔天阴谋……” “诸位之所以在这里，就是为了守着圣澜的国土，守着国土上的亿万民众！” “异族战场的将士，世代生于此、长于此，未曾享受普通城镇的舒适繁华。然有失必有得，帝国亦是将修炼资源向此处大把倾斜，助你们修到更高境界。” 说到这里，一双凤眸微转，将台下众将士的神色收入眼。 皆是神情狂热，目光坚定，无一例外。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刻正该我们出力，守住这异族战场，不许魔族放肆——” “谁愿前往魔营一探，探明魔族阴谋？” 这一番气场十足、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反响极其热烈。 将士们踊跃举，纷纷道： “我！” “营长，我等愿往！” “早就想去魔族小儿们的魔窝逛逛了！让我来！” 这么说的，大多是在此地世代延续的修者。 而新来的修者……比如洞明学子们，就显得十分犹豫了。 探魔营……稍微一想，就能知道其有多少磨难惊险。 魔族有多少强者？ 魔营情况如何？ 被发觉的可能性有多大？ 若是被发现，那就是身处众多凶残魔族之，插翅难逃。 洞明学子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其更是不乏不世出的天才，平日里皆是被捧得高高的。 家族的希望、未展翼的雏鹰，谁甘愿冒这般风险，仅仅是为了探明一个消息…… 就在众人沉默时，忽听得一道女子声音：“我愿往！” 转头一看，乃是第队的女子，叫越歌的。 祝余紧随其后：“我亦是。” 再转头一看，哟呵，是刚升到第一队的女子，名叫祝余！ 九方渣不甘示弱：“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让女子抢在前头，我也要前去探敌营！” 说着还将高高举起，足见决心之坚定。 越歌了然地看了他一眼：“……” 男主嘛，要是在这种大事上，不主动先于他人，那还叫什么龙傲天？ 司空月盈亦是响应她皇姐的号召。 谢尚德也举。 参加百国武斗的那些人，对视一眼，也都应声。 …… 洞明学子们看着一个个天才的天才都要去，也觉豁然开朗—— 他们那般珍稀的天才，都抢着要去魔营呢，我们还有何话可说？ 于是纷纷表态，都要探敌营，展雄心。 司空月仪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得赞道：“好！不愧是我圣澜之人！” 话锋一转：“虽然愿去探明消息的将士众多，却也只有隐匿之能最强、随应变之力最盛的将士，方能前往。否则，不但于任务无益，还可能引发魔族警觉，得不偿失。” 意思就是要考核了嘛。 能通过的就去，通不过的留下好好提升呗。 不然，若是哪个极其容易被发现踪迹的去了……不但得不到消息，还可能将同去的所有人拉下水。 越歌和祝余的隐匿能力自然不必说，她们伪装成人族的原理，其实就是将种族气息隐藏得一干二净，再模拟人族的气息出来，用作迷惑。 若是要隐藏自身，只需做前一个步骤。 若是要伪装成魔族，只需做前一个步骤，再模拟魔族气息出来。 这也算是剧情开的挂吧——除了仙王境之上的大佬，谁也别想拆穿。 于是考核。 考核的过程，还蛮让人有有心理压力。 一排大佬端坐在营帐，兴致盎然地看着小辈们使出隐匿段，顺便低声点评。 有些大佬看得直摇头，直言你们不合格。若是这样子去了魔营，怕是要被魔族剥皮噬骨。 还有些严厉的，途忽然放出威压、好试试小辈们的随应变能力…… 个种种，不一而足。 越歌两人，理所当然通过了考核。 自然也没有大佬发现，她们人族伪装之下，作为阿修罗的真实身份。 最后，名额已经确定。 越歌将东西全部收好，放进储物戒之。 这次探敌营，便是她与祝余伤遁的契了。 到时候，一个转眼就失踪。 若是还想回来重拾人族身份，只消说：她俩慌不择路逃到附近，触发了哪个上古遗迹……被关在里面修炼了多久多久…… 没有人会对此表示怀疑。 毕竟在九方渣成长的道路上，都失踪了多少次了，也没见有人质疑一声。 大概在玄幻的世界，失踪正是常态吧。 在修者们都进行了一番准备之后，便由一位擅长隐匿的大佬，领着这帮人往魔营而去。 一路上，修者各有段，隐匿气息，不留脚印。 又有大佬照拂，这么下来，竟是踪迹近无了。 为了不多生事端，遇到并未察觉他们动静的魔族侦察队，也就悄悄地掠过，不管他们。 可若是有那等警觉性强的魔族队伍，便一定要趁着他们未曾发出信息，就将他们除尽。 最终，一行人来到魔族营地外头。 来之前，不少修者还将这里想像成血寨魔窟，鲜血遍地，人肉骷髅四处挂。 可来了以后，他们方才发觉……这魔营与人族的营地，似乎没什么分别。 当然，也没有修者会傻到将这话说出口。 “你等这便潜入魔营吧，一定要记住所有异常之处……”人族大佬嘱咐道。“老夫也会替你等看着魔族大能的动静，在必要的时候牵制他们，令你等退走。” 说着，他加重语气：“一定要注意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魔族所谋，定然不会是小事！” 修士们尽皆慎重点头。 越歌纠结地想了想……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魔族的阴谋便是——毒杀人族。 正是魔族的一位青年炼药师利用人族活体实验，炼制出一种毒丹，可以大范围的灭杀人族修者。 炼药嘛，这个领域有谁比得上主角？ 在……虽然比现在的时间线推迟了几年，但也是月仪公主察觉魔族诡异之处，并派遣修者前往魔营探查消息。 九方渣不负众望，发现了魔族算计，并且偷了一瓶毒丹回去。 不过日的功夫，他便炼制出了相应的解药，化去了人族这一场大浩劫。 将魔族炼药师气个半死。 要问这名魔族炼药师是谁？ 哦，大家也知道，通常情况下，玄幻的男主会有很多情敌的。 当作者不知道写什么来推动剧情的时候，就会给主角安排个情敌出来。 情敌出场，主角自然是要打脸。 诶，情敌败北，十分不服。 于是这位情敌背后的势力即刻出现——主角被这强大的势力打压，便留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 之后，随便遇到个什么缘，苦修，升级。 这时候主角就已经能打脸那强大势力，让情敌心服口服……或者干脆把情敌neng死。 很好，十几万字就这么划水划过去了，可喜可贺！ 炼制出这种地图炮毒丹的，便是九方渣在魔族的情敌——对千乘舞情根深种的魔族青年：夜什么什么！ 咳咳，只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与九方渣应当也不是情敌关系了。 只能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越歌联想到音妃和千乘舞这对相好，忽然有些想笑。 呃。 等等。 话说回来，此时的九方渣，应该还没到原着的炼药师品级吧……他真的能炼出解药吗？ 不过如果这般计算，魔族的夜什么什么，应该也未曾达到可以炼出毒丹的境界。 越歌觉得脑壳疼，也就不再细想。 事情真相如何……进魔营看看，便能知晓了。 第54章 观察 随着大佬一声令下, 人族修者便各显神通, 做出诸多变化隐匿段来。 有人将自己化为一根仙人掌刺, 被大漠劲风一吹, 咕噜噜地滚进魔营大门； 有人疑心, 魔族所谋均在地底下见不得光之处，于是捏个法诀遁入土，便向魔营而去； 有人干脆从储物器具拿出魔族甲胄来, 往身上一披，佯装失踪归来的魔族战士…… 越歌左看右看，叹为观止。 都是些脑洞奇大的天才！ 还有那九方渣，迷之自信。 他的身上, 骤然散发出贵族魔族的气息，同时脚飞快地给自己安上两只魔角和一条长尾——还会动的。 一看便知, 他是要伪装成魔族的贵族……呃，到魔营视察军情？ 可能在看到这样的情节, 会觉得主角临危不乱、镇定自如的态度令人叹服。 但放在实际环境…… 也太沙雕了吧！ 忽然冒出来一个魔族贵族，魔兵魔将不会怀疑吗？ 音妃作为魔王的得力下，会不清楚魔族有几位贵族吗？ 而且大哥你到底知不知道魔族的生活习惯常用语言交流方式哇！ 但是没得办法, 主角就是主角，主角自信自己不会被识破, 那他就不会被识破。 同时, 贵族还需要有随从。 于是那些个变化成普通魔族的，便立到他的身后，假装护卫…… 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 直朝魔营而去 越歌嘴角不由自主地一抽：“……” 她摇摇头，转向祝余：“来吧。” 越歌取出变色龙纱衣。 说是纱衣，但其实是一整块儿纱布，完全能将两名女子罩在里面。 祝余蹙眉：“此物只有半个时辰的功用……” “无碍，半个时辰之内离开便好。”越歌低声道。“况且，我知晓该去何处。” 祝余眸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顿了顿，才道：“不瞒着了？” 越歌微笑：“也不是……待此事后我再与你细说。” 祝余眸光悠远，不知在思忖什么。 片刻后说：“好。” 两个修罗女隐匿气息，罩在纱衣之下，谨慎地入了魔营。 从外面看，魔营与人族营地并无不同。 而从内部看，其实差别也不大。 一列列营帐，排得干净有序。往来魔族神情严肃，言谈之间，也是十分条理明晰，情感丰沛。 ……得见此情此景，谁都知道，人族之广为流传的那些谣言真假各有几分。 所谓魔族皆是性喜生噬血肉的野蛮之族、残忍之族，所谓魔族天生暴虐，不懂情感，不明事理……尽是些煽动之语罢了。 一顶营帐前，有两个魔族在用魔语说着话，肢体动作还挺丰富。 越歌躲在一旁：“……” 听不懂啊喂。 如果说上层的魔族还会用大陆通用语交流，那么这些低等的魔族便只会魔语了…… 这时，反倒是祝余传音道：“他们在讨论伤亡情况，其一魔要往医营去，找些伤药。” 越歌：“你懂魔语？” “少年时总想着多学些知识，对魔族语言不说精通，大致听懂还是无甚难度的。”祝余平淡道。 越歌肃然起敬，仿佛看到了独属于学霸的自信光芒…… 于是她们便跟着其一魔，往魔族医营而去。 越歌主导方向，和祝余同罩在一件纱衣下，彼此的身躯紧贴着，几无间隙。 越歌面容严肃，内心亦是严肃……只是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祝余的身体，虽然靠近时总能感觉到丝丝寒冽之意，却柔软得和冰灵之属半点不相称。 如果不是场合时都不对，好想贴得再紧些啊……比如直接赖在她怀里？ 这些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便被越歌抛在脑后。 她是在执行相当危险的任务！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祝余却在此时传音道：“想何事想得如此入神？” 越歌秒变一本正经脸：“想我们的计划会不会顺利。” 祝余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心口不一，只是略停顿片刻，才肯定道：“会顺利的。” 越歌松了口气。 随即继续保持心神稳定，确保气息不泄露一丝一毫。 被她们跟着的魔族毫无所察，一路走，还一路用魔语嘟囔着什么。 越歌好奇：“阿祝，他在说什么？” 祝余蹙眉，眼闪过厉色：“不过是些粗俗的骂人话，你不必听，免得污了耳朵。” 越歌若有所思：“哦……” 魔族径直来到医营前。 越歌眼眸一转，就在这片营帐寻找最干净的一顶…… 没错，那位魔族炼药师夜什么什么，正是一位极其讲究干净整洁的魔族。 也就是一个洁癖魔族。 其实也十分好找。 一眼望去，就只有那么一顶营帐，不仅干净，还雪白得晃眼。 看这色泽，别说是营帐了，说是餐布也有人信啊！ 魔族汉子自然不是往那炼药师的营帐去的，越歌两人也就不再跟踪他，而是转向雪白营帐。 “舞儿，你……真的不愿答应我吗？” 方摸到帐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深情男音。 越歌脚下一顿，沉思：“……” 大概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略弯下腰，透过门帘的缝隙往里头看去。 果然，帐内的正是千乘舞，还有一位魔族青年。 这就是夜什么什么了！ 作为原作九方渣的情敌，夜什么什么自然长相不俗。 就是他穿的那一身白啊……从头到脚都是白，比他的营帐还要闪瞎人眼。 “夜止枭，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有心仪之魔！”千乘舞抱着双臂，撇过脸，冷冰冰地说。“你还是不要做无用功了，我不接受。” 夜什么什么——夜止枭闻言，急道：“为何不愿接受？因为身份吗？我知道陛下会看重你，但我也并非配不上你……马上、马上我就要在这一战立下大功！即便如此，你也还是不愿接受我吗？” 千乘舞头疼道：“你没听到本小姐说的吗？我有——心、仪、之、魔！与你配不配得上我无关，还望你莫要放肆。” 越歌心哇哦一声，不由得当起了隐息群众……毕竟当吃瓜群众是有危险的，而隐息没有。 夜止枭继续悲愤：“好吧，那你心仪之魔是谁？” 千乘舞昂头：“与你无关。” 夜止枭左脸写着“倔”，右脸写着“强”：“不，我一定要知道那魔是谁！难不成，他能比我更有资格拥有你？” 千乘舞气笑了：“即便我心无所爱，你也没这个资格！” 比起人族，魔族的弱肉强食之理更甚。 在魔族的观念里，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只要实力强大，就有所谓的资格拥有对方。 但……他们的后台也是算在实力之的。 谁的实力能比魔王更强？ 就在此时。 祝余忽然伸，将越歌揽住，往一旁避去。 动作迅捷，又悄无声息，连一丝风都没有带起。 同时，敛息术也运转得越发急迫…… 几乎是在下一刻，就有女子微微沙哑的妖魅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这声音，似漫不经心地笑道：“不知……本将有没有这个资格呀？” 夜止枭一转眼，就是一惊，随即迟疑着行礼，道：“音妃将军……” 正是魔将音妃，素掀开雪白帘子，就进到这营帐来。 越歌又一次在心低低地哇哦一声。 方才她怎么想的来着，夜止枭的情敌另有其人？ ——这不是就对上了么？ 祝余瞧了她一眼，垂眸。 虽不知为何越歌要在此处，兴致勃勃地听这儿女情长之事…… 但既然她如此做了，就定然有她的理由。 且看着，便是了。 帐内，音妃款款走到千乘舞身后，就双交叠，搭在大小姐的肩上。 她似是带着轻愁般，叹息道：“那小姐觉得……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啊？” 千乘舞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来，嘴上却说：“哼，你的话，勉勉强强吧。” 纵是夜止枭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对来：“你、你们……” 音妃低笑一声。 “难不成，夜药师自认比本将更有资格么？” 越歌都同情起夜止枭来。 毕竟是苦恋多年的对象，却一朝得知人家是个弯的……这苦逼程度，比起九方渣来，似乎也不差多少。 不过再一细想……好吧还是九方渣更胜一筹。 那边，夜止枭经受了极大打击，竟失声叫道：“音妃将军！你这是蔑视王族血脉——” 这一句倒像引燃了两位魔女的怒火。 千乘舞俏脸含怒：“蔑视不蔑视，是你来定的吗？” 音妃掩口笑道：“夜药师好生有，本将怎么就蔑视王族了……那本将倒想知道，这般做，算不算蔑视呀？” 说着，她略往旁边转了转，便用纤纤玉指抬起千乘舞的下颌，将红唇印上。 夜止枭指颤抖：“……” 越歌眨眨眼：“……” 祝余最是淡定，气息一丝不乱。 讲道理，这一幕有点刺激了。 虽然只是一个亲吻，并不比话本上更深入露骨…… 但这可是真人啊！ 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 越歌有些迟疑，她是该继续看下去，还是赶忙转开脸呢？ 话说祝余是不是挨得太近了些……？ 那头气氛热烈，不知过了多久，两个魔女的亲吻才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越歌有点失落。 漫画里常有的“意外”情节呢？ 这种时候，祝余难道不该微微动一动，然后，唇角擦过她的脸什么的…… 或者她自己微微一动，嘴唇擦过祝余的侧脸…… 越歌：“……” 对哟。 她怎么没有来个意外啊！ 这是错过了一个多好的会！ 越歌不由扼腕不已。 第55章 遁去 这时, 雪白营帐之。 千乘舞抓住音妃的一只, 气息不稳道：“在这家伙面前, 你做什么呀……” 音妃忙安慰：“没事没事, 舞儿不气, 只是该让他知道你是我——我是你的！” 说着，音妃腕一翻，从储物器具取出面扇子来, 啪的一展……挡在千乘舞面前。 “就——不给你看” 她转向夜止枭，笑得妖娆动人。 当然看在夜止枭眼里就不那么动人了，此刻他不只是指在抖，他全身都在抖。 多半是气的。 魔女组合不再理会他, 转身，一个牵着一个走出营帐。 留下夜止枭呆立在原地。 半晌, 他挪动步子，拿起桌上的一只药瓶来。 “我一定会爬到更高的位置, 凭我的毒丹可以毒杀万千人族，凭我作为炼药师的潜力——我会有资格的……” 这般翻来覆去地自言自语着，他将药瓶揣进怀里, 就向外追去。 营帐内一片寂静。 越歌的目光，停留在桌上。 那里还有数个一模一样的药瓶…… 半个时辰的时间, 还未过去一半。 越歌并不急着进去, 她谨慎地盯着夜止枭的背影，确定他离得远了，才与祝余一道小心翼翼地闪入营帐之。 “这便是他口, 可以毒杀万千人族的毒丹？”祝余蹙眉。“利用剧毒，一次带走千万人命，着实有伤天和。” 越歌拿起一只药瓶看了看，摇头道：“大约就是了。” 其实，也是为利。 若是人族那边研制出针对魔族的毒丹，他们也是决计不愿放弃。 什么“这毒丹有伤天和，我们把它的方子毁了吧……”人族自然不可能这般说。 只是如今到底是魔族先炼制出这毒药来，也就是占了些先。 就看九方渣这个人族这一辈儿最杰出的青年炼药师，能不能研制出解药啦。 越歌将一个药瓶收进储物戒，想了想，又掏出只一模一样的小药瓶搁在桌上。 ……用以短时间内迷惑苦逼炼药师。 做完这些之后，越歌给祝余一个眼神示意，两人就往外掠去。 把这毒丹交到哪位靠谱同僚的上，她们俩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遁了！ 走出营帐没多久，同僚来了……靠不靠谱不一定，但如果不给他，似乎也找不到其他同僚。 #毕竟同僚们都化身仙人掌刺石头沙粒什么的实在难找# #与之相比九方渣的魔族扮相就太容易发现了呢# 此时，九方渣高昂着头，伪装成骄横跋扈的魔族贵族少爷。几位同僚站在他身后，就假装是贵族少爷的护卫队。 还有两个被他忽悠得不明所以的魔族小兵，则是认真地为他讲解魔营情况，实力坑同族。 越歌微微偏过头，看九方渣脑门上那两只魔角耀武扬威。 实不相瞒，活像是染了色的水牛角…… 她这么想了，也就这么说了。 忽然听到传音说自己扮相略像水牛的九方渣：“……” 他一时失态，在脸上表现出来，引路的魔族看见，疑惑地问：“大人，您怎么了？” 九方渣咬牙切齿地笑道：“无事，无事……” 越歌在心里笑够了，方才转为严肃，将魔族试图在战场上大片毒杀人族之事尽皆说给他。 九方渣越听越是骇然，最终脱口而出：“竟是如此歹毒之计！” 魔族小兵更是奇怪，战战兢兢道：“大人，可是小的做错了何事……？” 九方渣瞪了他一眼。 越歌一本正经继续传音：“我已将一瓶毒丹收入囊……但我怀疑，有魔族发觉了我们的行踪。为保不出意外，还是将这瓶毒丹交给你，我们才能放心。” 其实哪来的什么魔族发现她们的事，这俩修罗女取毒丹时，根本没有魔族在附近！ 九方渣听得此言，心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你放心吧！只管交给我——你们也要小心！” 说着，随意挥挥：“行了，不用你们带路了，下去吧。” 这话是对两个真正的魔族说的。 他们本就以为贵族少爷要发怒，结果竟然没有对他们动……当即如蒙大赦。他们躬身行了个不大标准的礼，便争先恐后地跑了。 越歌便将毒丹送到他上。 九方渣只觉忽然就多了一只药瓶……看来越姑娘是隐形了。 越歌正气凛然道：“我也不知那魔族会不会追来，总之……你将这瓶毒丹拿着，一定要带回人族营地，研制出解药！不能让魔族的阴谋得逞！” 九方渣深以为然：“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祝余轻轻拉了拉越歌的袖子。 越歌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吧，演过头了。 越歌没再说话，和祝余一道向魔营外奔去。 真正出了魔营，躲开守在外面的人族大佬的视线，在茫茫大漠上拔足狂奔。 越歌一边跑，一边笑得乐不可支。 “遁了遁了，不在这什么好吃的都没有的鬼地方待，咱们回族地去！” 祝余看着她，温和地应：“嗯。” 第56章 信任 两人离开异族战场, 在边境小镇找到了两位前辈。 当是时, 浅色一面品尝着当地特色零嘴, 一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们少主和少主夫人。 越歌：“……前辈好。” 浅色慢条斯理地咽下口小食, 第一句话便是： “小少主, 你这是……晒黑了？” 说完还不忘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好好一个小少主，怎么就晒成了黑鲸背呢。” 越歌：“……” 要不是知道修者的皮肤状态不会被外界影响，她还就真信了！ 浅色又忧心忡忡：“唉, 大漠果真日头毒。也不知我们可怜的小少主还能不能养回来，果然还是得回水里头泡着才好呢。” 越歌面无表情：“不，不用。” 浅色震惊：“难不成，小少主还不愿回家了么？”复又长叹一声：“可怜我们老族长, 满心期盼着闺女归乡……我猜，他如今连巨灵鱼都没心思吃了, 就等你回族去。” 越歌扶额，心道：什么跟什么啊！ 深颜拉浅色回来, 无奈道：“少主莫理她，她近来有些无聊。” 越歌保持微笑：“嗯，我明白, 我理解。” 祝余立在一旁，沉吟片刻, 问：“即刻启程么？” 浅色躲在深颜背后笑够了, 便出来回答：“自然是愈早愈好。” 她看向越歌，语气严肃几分：“别看我方才说得夸张，其实族长的挂念之心比那只多不少。更何况族有要事, 少主作为族长的继承人，自当多加关注啊……” 越歌听她讲完，认真道：“我确实该早些回去。” 顿了顿，“只是……还需再等一日。” 祝余偏过头看她。 越歌淡定地回望，眨眨眼。 浅色与深颜亦是对视一眼，半晌，才道：“好，我们知道少主有分寸。” 这便是没意见了。 越歌和祝余一道走在街上。 两位前辈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时不时的，就有其一个停下来，买一堆当地小吃。 一路所见的当地人，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头脸也不露，就如同身穿阿拉伯长袍一般。 不过此处常有外来人，因此，越歌她们也不算显眼。 越歌走着走着，悄咪咪看了祝余一眼。 祝余感应何其敏锐，当即就侧过脸，问道：“何事？” 越歌毫不扭捏，牵住祝余的。 确定祝余并无要提及“婚前守礼”的迹象，越歌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笑盈盈道：“还记得我在魔营外头说了什么吗？” “自然。”祝余眼睫微颤，平静道。“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越歌微笑：“你先来吧。” 祝余沉默片刻。 “有很多人，都会受到你的关注。” “最初是我。但这种关注很是奇异……你不是因为我本身关注我，而是因为我的名字。” 越歌下意识地捏紧了指尖，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祝余继续道：“这之后，更是有九方轩凌、千乘舞……你总是会注意一些特定的人，关注他们的言行举止。” 越歌轻声应：“是的，还有什么？” 祝余叹息：“你其实并未刻意瞒着我。正如那些缘，你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知晓它们的所在之处，它们是何物，以及该如何取得。” “若说一次是巧合，那么数次下来，就已经不是能用气运来解释的了。” “这些疑问，积压已久。若是涉及你的隐秘，我也无意探寻……只是。” 只是仍会在某一瞬间，感到些许茫然和烦闷。 越歌忽然严肃地看向她：“阿祝。” 祝余：？ “你是不是……头一回连着说这么一长串话？”越歌惊叹。 祝余：“……” 越歌忍住笑意，正色道：“这些确实是隐秘，然而，我没有全都瞒着你的意思。” “毕竟，我最喜欢阿祝，自然也信任你啦” 这句话说得理所应当，就好像之前在百国武斗大会现场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的姑娘不是她一样。 毕竟，此时与彼时，心境早已大不相同。 祝余失笑：“且说来听听。” 越歌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 她抬眼，观察祝余的表情……当然祝余的日常表情便是没有表情，越歌并未看破，无功而返。 “我明白，我有可能会遇见你们这一部分人，我也知晓一些未来将会发生之事。” “占卜？”祝余蹙眉。 越歌摇头，纠结地说：“不，不是预言、占卜一类的东西。” “只是一些话本似的故事片段，有些时候很是准确，可有些时候，又完全不符。” 越歌一边描述着这种感觉，一边又难免颓然。 她能说的，竟然也只是这么一点。 至于什么：她并不是原来的修越歌，她来自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一切皆是一本玄幻的设定…… 这些真正的隐秘，她暂时是不会说出口的。 “是，这是我能说的全部了。”越歌低声说，感受着祝余微凉指的触感，她竟无端开始揣测，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牵住这只？ 想什么呢——祝余才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 祝余眸光转过，一针见血：“你不安什么。” 越歌看着她，面上始终不变的笑，终于淡了下去。 “觉得不安就不安了，哪来那么多理由……”她扣紧祝余的。“不过嘛，就算不安也是暂时的呀，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 许久，还是一片沉默。 越歌也不知心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就看着祝余，不挪眼。 就见祝余目光悠远，似乎在沉思何事。 “你能说这些，已是令我意外。”最后，祝余也只是这般说。“若你将来想通了，觉得可以全都说与我听，我定是十分欣然。” “但若是你不想说，也不必觉得对不住。” 越歌点头点头。 很有道理啊。 点完了，她又反应过来——等等这不是又回到原来的说法了吗？？？ 祝余反握住她的，轻叹：“这本就无甚好纠结的，告知又如何？不告知又如何？正如你所说的，向我隐瞒，并不代表你不心悦我，是也不是？” 越歌点头点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不，不能现在就应承下来——想想她的完美告白计划！ 于是越歌硬生生转了个弯，僵硬道：“说起来我还要买些东西，不如我们往修者集市去？” 祝余瞥她一眼：“……” 越歌面不改色心不跳：“……” 最终还是祝余叹了一声。她觉着，这一定是自己叹得最多的一日了。 她抬起空着的那只，在越歌发顶轻揉了揉。 “好，那便去集市。” 越歌一愣，祝余放下之后，她都还是有点懵。 阿祝这是……摸头杀？ 不愧是摸头杀！果然杀伤力巨大！ 直到她俩进了集市，越歌脸皮上的薄红，都还顽固地留着。 —————— 越歌留这一日，自然是要买不少东西的。 不提其他，就说她的甜点计划，要准备的材料就不少。 按照她以往做小甜点的经验，这些材料，都可以在灵渊大陆找到替代品—— 鸡蛋可以用灵禽的蛋来代替，口感更好不说还含有灵力； 牛奶可以用一种妖马乳替代，这可以说是同牛奶口味最相近的乳汁，还有更加浓郁的甜味……最重要的是大补； 当然，有了乳汁，就可以自制淡奶油…… 这么一件件算下来，说不定最后的成品会比以往更美味，也未可知。 祝余那时候会多么开心！ 一定是面瘫着，双眼偏又闪闪发亮，吃点心的速度快得令人望尘莫及。 思及此，越歌干劲更足。 当然，她完美计划里包含的，不只是现世那些小甜点。 什么雪羽纱、惊鸿匹、断水白绸…… 什么天沁玉、云间珠、冰络发晶…… 这些蕴含着强大灵力，又生得十分漂亮的衣料、原石，全部都是越歌的目标。 她自然还记得，曾经发过的誓： 总有一天，要让祝余吃她的（已完成√）， 穿她的（正在进行时）， 用她的（正在进行时）， 住她的（尚未展开进度条）！ 尽管如今，她的境界还不足以为祝余制出最合适她的衣饰用具，但拿来作为告白礼物，还是很有意义的。 也不枉她整日废寝忘食，在修炼的同时拼了命地用那紫金壶所学，钻研炼器一道哇！ ……至于，祝余会不会察觉她的目的。 越歌表示完全不虚： 分开来猜肯定皆是能猜到，但是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完美告白——如此浪漫的想法，祝余定然是不会想到的！ 越歌斗志昂扬。 在这个边境小镇的集市上，她一掷万金，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气。 真别说，这地方好东西还不少。 从魔族那边缴获的战利品是其一…… 人族先辈留下的遗泽又是其一。 由于此地是异族战场附近，所以陨落在此的大能也相当多，什么仙人遗迹大能长眠之所也不算难寻。 越歌越挑，兴致越是起来了。 只是可惜，她显然没有龙傲天那样的好运气。 什么灵一动，然后捡漏捡到某样珍宝——这种剧情还是与她无缘。 第57章 父亲 逛了一天的街, 越歌用灵识清点储物空间多出的一堆食材珍品, 内心无比满足。 眼瞧着夕阳西下。 祝余道：“若是你不欲再行挑选, 我们便寻家客栈住一晚, 明早就启程。” 越歌兴奋劲儿过去, 忽然想起祝余似乎都没挑什么，于是偏过头，问：“阿祝, 没有你喜欢的东西吗？” 祝余默默无语，示意她看自己上拎着的大小油纸袋儿。 ……尽是这附近的吃食。 越歌解释道：“我是说，在修炼方面……” 祝余微微摇头：“此处因气候之故，本就少冰属之物。其, 适合我用的……不都是被你搜去了么？” 越歌对上祝余的视线，不由得轻咳一声：“……” 那揶揄之意也太明显了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搜”这个字，真的是毫不夸张。 不过…… 嘛, 女朋友就是要宠的。 东西买就买了，就是给你的怎么啦！ 难不成，你还能顺藤摸瓜猜出我的告白计划来？ 想到这里, 越歌微笑：“是啊，毕竟好东西就该多囤点儿, 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说完, 她率先转身：“我们去找间客栈。” 祝余走在她身侧，下意识的，就用灵识向自己的储物空间探去。 在其, 也多了一堆杂杂八的物件，通通都是金属性。 越歌专注地盯着冰属宝物看时，她也在与店主说…… “这颗金系妖丹，要价多少灵晶？” “银轮石，块儿我都买了 ” “店家，这玄煌丝……” 一件一件，尽数买来。 祝余自然是不缺灵晶的。 虽然她身后并无家族势力支持，但在人族的这些年，缘所得、剿匪所获、从几个秘境寻来些珍奇异宝，再拿它们换灵晶来也是常有的事。 尽管不如越歌掌握的资产多，但负担这些小东西还是无甚影响的。 可是，何时将这些交给越歌呢？ 罢了，顺其自然便是。 —————— 第二日，一行人便乘了妖禽，向圣澜边境西海的方向飞去。 “唔，坐在这大鹏背上的感觉也还不错。”浅色摸了摸妖禽背上的绒羽。“比骑着鲸豚的滋味好多了。” “待回到族，你又要觉着骑鲸豚乃是一大快事了。”深颜说。 越歌不免好奇。 骑鲸豚…… 听起来就很有意思啊。 浅色转过头来，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忽然笑说：“提起鲸豚，忽然想到……小少主幼时也曾试图驯服一头月华鲸呢。” “说来也怪，那月华鲸脾气可是似主人，喜怒不定的。一会儿亲近你，一会儿又排斥你，把你从背上甩下来好几次。也不知这次回去，它还记不记得你？” 越歌一愣：“……” 随即——哇哦。 她有一头鲸诶！ 一看名字就知道，还是挺好看的鲸——就是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毫无疑问，越歌是喜欢鲸的。 庞大，温和，大洋的音乐家，温柔的巨人……在水面沉浮。 海的悠长鲸歌，空的海鸟群唱，总会让她的心情变得很好。 如今，她也是拥有一头鲸的女人了！ 这个事实令她有些雀跃。 祝余看她一眼，眼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 ……是那头月华鲸么。 —————— 回到西海，已是数日之后了。 她们在最近的城市交还了妖鹏，然后再穿过妖兽森林，抵达西海岸。 再次来到这里，越歌有种莫名的感受。 最初穿越成为阿修罗的时候，她只顾着离开海水，远离海带生鱼……离开陌生的海域，到人类所在的地方去。 但事实上——人族的生活并不如越歌想像那样，会带给她归属感和安全感。 她们立在银白的松软沙滩上，脚下铺的仿佛尽是玉屑银末，微微闪着细碎光亮。 就在此时，眼前的海面忽然冒出一颗青面獠牙的小怪兽的头。 越歌下意识地惊了惊，险些当场后退一步：“……” 紧接着，又有一只小怪兽头冒出来，同时冒出水波的，是一颗惊艳的美人头。 他们徐徐从海面上浮起。 很快，立在归来的修罗女们面前的，便是两个小怪兽和一个绝代美人了。 ……有这般特色的，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阿修罗族的男女！ 站在最前面的阿修罗汉子，大概是领头人。 他声若洪钟道：“修道宗旗，见过修少主，深颜长老，浅色长老……呃，少主夫人！” “修少主，族长派我等前来迎接！” ……修道宗？ 不是说阿修罗内部不分这些宗宗派派的吗？ 越歌暂且将疑惑压下，笑道：“多谢。” “少主不必客气。”旗哈哈一笑。“如今，我们修罗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这边回族地去罢！” 于是，越歌同祝余对视一眼，就往水迈去。 一步一步，泛着些许白浪花的海水一点点漫过身体。 最终，整个人都浸在水。 稍作适应后，便如同灵巧的游鱼一般，向更深的海底游去。 阿修罗族地与海岸相距甚远，她们倒是可以一路游过去，但这样，旗难免有怠慢少主和长老的嫌疑。 正因如此，再往前游一段，就能看到停在一处、安静等待着的几条大型海鱼。 这些海鱼都很漂亮，鱼鳍鱼尾修长华丽，背上还搭着海蚕丝绸子——显然是阿修罗族专门驯养的坐骑。 骑鱼诶…… 越歌的双眼不动声色地亮了亮。 旗道：“还请诸位上鱼。” 后面的那个修罗女骄傲地说：“我们家的鱼儿，记路记得可好。不用费心，只消过上两个时辰，我们就将回到族地了。” 作为一族少主，修越歌自然是骑过鱼的。如果越歌的表现有哪里不对，一定会被怀疑。 越歌便摆出习以为常的模样来，她先是看着深颜浅色上了鱼背，暗搓搓记下她们的动作，这才淡定自若地上前。 ……好滑溜。 鱼背本来就滑溜，垫上海蚕丝也还是滑溜。 越歌一下没抓稳，上打滑，险些落空。好在她反应够快，当即另一只接上，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越歌总感觉这条大鱼用圆溜溜的鱼眼睛睨了她一眼…… 这时，祝余也上了同一条鱼背。 在水，身躯相贴的感觉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鲜明。 越歌故作镇定地挺直脊背，道：“你也上来啦。” 祝余沉吟片刻，说：“族有一习俗，一对伴侣若是骑鱼，应当是骑在同一条鱼背上，以示感情甚笃。” 越歌不知道这规矩，但她还是说：“我自然知道，不过随口一提罢了。” 祝余和缓道：“嗯。” 越歌总觉得她是在笑，然而看不见脸，没有证据。 这一群阿修罗，便骑着鱼，往族地而去。 越歌不由得想起，上次她与祝余一同离开阿修罗族地的时候，就是两个修罗女一起游啊游，都没有坐骑！ 现在想起来，着实不应该。 骑鱼舒服不说，又省时省力，怎一个爽字了得！ 越歌好奇地拍了拍大鱼的头。 结实却柔软，很有弹性，还会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好玩儿！ 越歌乐此不疲，拍上拍下。 祝余握住她作乱的，无奈道：“莫要玩了。” 越歌不解：“有何不妥？” “拍打头部的举动，在这蓝刹尾豚看来，是想要与它交往之意。” 越歌：“……” 她当即嗖的一下，将缩了回来。 这回，大鱼递来的眼神就绝对是鄙视了，就好像在说： 呵，阿修罗没有漂亮的鳍，没有漂亮的尾巴——你紧张什么，还以为本鱼会看上你吗？ 越歌再次：“……” 她竟然被一条鱼鄙视了么！ 沉浸在哭笑不得的情绪，越歌并未发现祝余看向那蓝刹尾豚的冰冷目光。 大鱼浑身一抖，滴溜溜地转回眼睛，老老实实游动。 可怕！ 这个修罗女是不是想杀鱼哇！ —————— 专门训练来当坐骑的灵鱼，速度的确惊人。 当她们到阿修罗族地——那片海底平原之时，就见一个魁梧身形立在族地人口处。 这正是阿修罗族族长，望眼欲穿的，活像是一块望女儿石。 确认过眼神，是她的老父亲哟。 越歌从鱼背上跳下来。 修老族长迎上前，铜铃大眼满满的都是思念。 “闺女！” “爹……” 互相称呼一下，父女二人铜铃眼对秋水眸，一时相对无言。 半晌，老父亲出声了。 “闺女儿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这么说，表情落寞——越歌也奇怪，她竟是从这怪异的青面上读出了落寞来。 ……搞得她都有点心酸了。 越歌轻叹一声：“是女儿不孝，对不住爹……” 老父亲当即将脸一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族少主，出去闯荡何错之有？没什么好对不住的，爹爹为我家闺女儿骄傲！” 越歌低声说：“我知道……” 如此温情脉脉，父女重逢的感人时刻，老族长忽然一拍脑门： “闺女，此次回族，打算什么时候与祝余成婚呀？” 越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年头，阿修罗族也兴父母逼婚（不）这一套了吗！ 第58章 定下 这问题一出, 越歌先下意识地瞄了祝余一眼。 祝余面上仍是从容淡然, 看不出什么来。 越歌又去瞧老族长。 老族长的表情有喜有忧, 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 呃, 这神情, 有几分像父亲嫁女儿时的感慨心酸，又有几分像母亲见儿子娶媳妇时的骄傲开怀。 杂糅在一处，显得有些古怪。 越歌深吸一口气, 哭笑不得的同时，她心的某个想法也是逐渐明晰起来。 “爹，女儿这次回族，其实也有趁此时与阿祝成婚之意……” 她有点小娇羞地说。 老族长闻言, 喜悦道：“此话当真？”又转向祝余，欣慰道：“祝余, 你亦是这般想？” 越歌说：“自然当真。” 祝余也道：“正是如此。” 听得祝余这么说，越歌也松了口气。 嗯, 虽然早就料想到会如此……但听到祝余亲口应下，她还是觉得十分高兴。 老族长听了，一时有些恍惚,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往事。 他看看自己的女儿，再看看自己的准女媳, 暗紫色的嘴唇微微颤动。 良久, 他才慨叹一声：“你们随我回殿罢……” 两人应了，就要跟上。 深颜、浅色对视一眼，一齐道：“族长, 我们便告退了。” 老族长大一挥：“此次我闺女儿出行，劳烦你二人护持，且先回家去吧，之后我也会有所嘉奖。” 深颜蹙眉，说：“族长，这可使不得。我们虽说是前去护持少主，却没出什么力，反倒得了不少好处，无论如何也担不起那些奖赏。” 老族长大刺刺地说：“我说使得就使得！莫推辞，拿了便是。” 浅色就笑逐颜开道：“好，那我俩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族长摆：“快走快走。” 越歌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前辈头也不回，相携而去：“……” 她心略无语，只因浅色给她传了个音—— “小少主，你们且和族长慢慢聊吧，我俩就回家过二人世界了回见！” 越歌不知该说什么好，也就没有回话。 来迎接她们的位阿修罗，互相看了看，也是拱告退了。 眼瞧着这些修罗都各回各处，老族长挺满意地说：“我们这便走罢。” 说着，还等不及似的，绝强之力裹挟着两个修罗女，就直直往族地正的阿修罗王大殿而去。 —————— 阿修罗王的宫殿，有些像神话海底龙王的水晶宫，是用某种半透明的奇异晶体建造而成。 老族长带着她们俩来到此处，向门口守着的两个阿修罗汉子点了点头后，就急冲冲地进了内殿。 越歌默默地四处打量。 好嘛，她刚穿越到这里时，也曾来过这殿。只是当时心情难免紧张戒备，未曾太注意其陈设。 如今再看…… 我的老父亲啊……你是有多不在意这些装饰摆件？ 倒不是说殿物件有多平凡，而是它们太不平凡了。 什么血雾珊瑚、魔蚌巨珠，什么深渊龙筋、华扇玉髓……还有许多她在人族藏书未曾见过，却一看便知不普通的海宝物，全部都随意地堆在角落。 东一堆，西一堆。 床边一堆，桌下一堆。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一只灵光雪玉盘，似乎被他拿来当饭盘，专门装海带缠鱼。 越歌：“……” 不愧是阿修罗王！壕得理直气壮！ 老族长随意地往一张雪白席子上一坐，招呼道：“来来，都坐呀。阿越怎么不过来，是出去一趟变矜持了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歌默默地上前一步，在对面蓝幽幽的席子上坐好，祝余则坐在她身旁。 “婚期定了么？何时举办结契大典？可是有所准备？”老族长连珠炮似的问道。 越歌不急不缓道：“婚期未定，还需再商量，至于大典事宜，还是该问过爹，再行考虑。” 老族长一顿，叹道：“也是……” 只是他的神色就变得纠结起来。 一个汉子，一个心大神经粗的阿修罗汉子，怎么会了解该如何操办结契大典？ 当下，他就略尴尬地说：“咳咳，这个……还是与那些女长老们商量商量，为父实在不懂这些……” 若是她娘亲还在就好了。阿倾心细如发，多么能干，一定能将这大典安排得井井有条…… 老族长顿了顿，又道：“不过，为父自当学习，一定不会让我家闺女儿的结契大典有半点不合意的地方！” 越歌倒不觉得这有什么。结契大典嘛，也就是婚礼。 按照套路来看，无非是宴请宾客——主持人发言——新人上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咳咳，总之一套流程下来就可以了。 于是越歌微笑：“嗯，我会的。” 说完了，她悄悄地看了祝余一眼。 祝余也看过来，银眸流转，也露出欣悦的意味。 老族长兀自想了想，又斩钉截铁地说：“反正，我闺女儿的结契大典，必须是最好的！” 嫁衣要最好的，女孩子家家喜欢的首饰也要最好的，宴请宾客用的海带、灵鱼，也要最好的！ 这么想着，他又看向祝余，不由得在心感慨万分。 原本，作为一族之王，族那些小辈他也不认识几个。 也就是两个格外优秀的，能在他面前挣个眼熟。 但祝余不同。 阿修罗族好战，又食欲滔天，堪比饕餮，总会有些不安分的，想要往外界去。 这些年来，往他这儿来申请离族的，也不在少数。 他很少应允这些年轻气盛的阿修罗。 但只有祝余，令他调查清楚，叹过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准了。 她是罗生宗的宗主——宣化声从海上小岛带回的孤女。 身无修罗纹的劣等修罗女。 ……同时，也是早已退隐、不问族事的前任大长老教养出的孩子。 这样一个修罗女，身无战力，性格也十分孤僻。 让她留在族，想来也过得不好，还不如同意她往族外去—— 不管是回到最初的小岛鸟兽相伴，还是到海与森林之外的地域，都比留在族受那些熊孩子欺凌好得多。 只是未曾想，原来祝余也能修炼，还能突破到如此高度…… 这样的天才修罗，至少千年以来，还是头一例。 老族长想着，又觉心有愧。 若眼前的这人不是他的准女媳，而是一个普通的族人……自己得知她的天资，或许会惋惜，但绝不会懊悔愧疚。 只是，如果他当时再多想一些，再试着看着这小姑娘到底能不能踏上修炼之路，是不是她就不会过得那般艰难？ 而自己的女儿在童年和少年时，也不会那般孤单吧…… 这些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老族长一挥，道：“祝余，如今你既和阿越成了一对伴侣，也就算是我的女儿。” 他取出一个令牌来，打出一道灵力，刻上祝余的名字。 “这令牌予你，往后，你在族地位待遇，皆与阿越等同，为少主！” 祝余接过令牌，没有说话。 然而逐月剑却倏的从剑鞘飞出，在令牌上的“少主”两字旁边，刻上端凝大气的“夫人”二字。 “我却觉着，更喜欢这个称呼。”祝余令逐月剑入鞘，平淡道。 越歌没有脸红。 只有小巧漂亮的耳朵红了，算是有进步。 老族长一愣，哈哈大笑：“好，尽随你的意！” 上一次见面，这姑娘还淡淡的，如今已是两情相悦了么？甚好甚好！ 这之后，人又聊了会儿。 说是人，但其实也多是越歌和她的老父亲在说话，祝余一贯沉默，如今也并不多言。 只是修长指摩挲着令牌，眸光潋滟。 最后，越歌忽然想起：“对，我都险些忘了……爹之前传达给浅色长老她们的，所谓族要事，是什么事？” 修族长一拍脑门：“哦，这事儿啊。” 越歌竖起耳朵听，却听得一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大事，待你结契大典之后，再行讨论。” 越歌：“……” 不是连执杖长老爷爷都要出动的大事儿吗？怎么就不重要了？ 但见老父亲目光游移，一副“不想说爹爹我就是不想说”的模样，越歌也有些无奈，只能闭口不谈。 反正……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大概也不会比自己的婚事更重要？ 接下来，她们就在这殿住下。 越歌本来还试探性地询问祝余，要不要住在自己的房间？ 然而祝余的意志十分坚定，结契大典没有举办之前，定不会同住。 “一起修炼呢？”越歌心怀侥幸。 祝余半闭上眼，似乎在忍耐什么：“不可。” 越歌撇嘴：“……” 忽然有点忧伤，怀疑自己的魅力。 但这样正好，她本就是要瞒着祝余炼制出衣饰，烤出小甜点的。如今分开住，也给了自己些空间。 于是越歌开始了忙碌。 当她练习烤小甜点的时候，就会趁着祝余修炼，找借口上岸练习。 而炼器就不必这么讲究了。 原本，炼器和炼丹一样，都离不开火焰。 一般来说，在海怎么能炼器呢？ 怕是火都点不燃吧！ 然而阿修罗族有一秘宝，名为噬海幽焱，在海时反而燃烧得更加绚丽。 在原着，这种火焰就被便宜了九方渣，让他可以在海炼制出丹药来。 如今，越歌拿它来炼器，这样炼出来的灵器，还微妙的与阿修罗的体质相契合。 在这期间，她也同祝余一起，去寻那女长老们商量大典事宜。 她们一合计，就将大典定在了下月初。 按照阿修罗族的观念，那一天正是海神初生日，亦是宜嫁娶之日。 越歌也暗搓搓定下了完美告白的日期。 就在大典前一天，地点……则是在祝余出生的孤岛。 第59章 告白 一个月之, 越歌炼制灵器、烤制点心, 还要在祝余前来时装作心无旁骛修炼的模样。 这也太考验演技了！ ……好在, 祝余大约未曾发觉自己的小动作。 两人之间似乎很是平静, 可这平静之下, 又似有暗潮涌动……情思缱绻。 转眼，十二月初六已至。 这日，越歌兴奋得不得了。 她将所有备好的物件都清点一遍, 就来到祝余房间外头，镇定地扣了扣门。 “阿祝！”她唤道，尽量不显现出欢欣雀跃的情绪来。 门开了。 祝余立在那处，静静地看着她。 青丝飘散, 银眸低垂。 阿修罗王宫殿的水，极静又极净, 衬得祝余柔和许多，在原本的清冷凛冽之上, 更显惑人。 越歌喉咙有点发干：“……” 每天直面阿祝的盛世美颜，都要先好好缓缓。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适应。 她深吸口气，下意识地露出微笑来：“阿祝,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祝余淡然道：“好。” 十分淡定，不假思索。 祝余诞生之地, 那座有着壮丽雪峰的孤岛, 距阿修罗族地并不遥远。 越歌拉着祝余，不过游了两刻钟的功夫，便破水而出。 眼前正是那孤岛, 沉默地矗立在汪洋大海之，目光向上，还能看到雪峰的轮廓。 越歌控制住自己吐槽的渴望。 什么地理分布什么科学知识，就不要在玄幻的世界里拉出来遛弯了…… 两个修罗女上了岸，用灵力将身上水珠蒸干。 祝余看着眼前景象，脚步一顿。 她的曾经，不知何时就已然在记忆淡去了。 以祝余草为生，毫无自保之力的幼年时期，竟仿佛只是一场遥远的梦，影影绰绰。 这时，越歌转过身来，神秘一笑。 祝余回神：“……？” 越歌笑眯眯地取出一条黑色缎带来：“阿祝，先闭上眼睛，我领着你走。” 祝余盯着缎带，微微蹙眉。 她并不喜欢不受掌控的感觉，但…… 不过瞬息，她已是微微垂头，任由越歌蒙住了她的双眼。 长发如瀑，墨绸遮目，平添几分柔弱的假象。 越歌嗓子眼又发干了。 蒙眼美人什么的，真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咳咳，不那么和谐的内容。 很快，她狠狠晃了晃脑袋，将蠢蠢欲动的念头压下去。 想什么呢！ 现在是神圣的表明心意时间！ 然后，她就一路引着祝余，往雪峰的半山腰而去。 祝余任由未婚妻牵着自己的，一边淡然自若地行走，一边感受着环境的变化。 温度在逐渐转冷，海风特有的气息微不可察地淡了一丝。逐渐的，又有清冽微甜的祝余草气息，萦绕鼻端。 祝余那掩在缎带下的双眸半阖着，她已经大致猜出，目的地乃是何处了。 只是，既然这是越歌准备的惊喜，还是莫要多思，让她顺心顺意为好。 祝余这般想着，淡定地施了个法诀，将嗅觉暂时封住。 又片刻，她感觉一双细滑柔嫩的，似不经意地掠过她发间，绕到脑后……将缎带的结解开。 缎带滑落。 最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面前笑盈盈的越歌。 她身上竟已换了一套衣裙……略深的海蓝色，自裙裾向上，渐变为略浅的天蓝，又渐变为极浅的冰霜色泽。 然后，便是她们身处的石洞。 祝余曾经对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幼时栖息之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天然石洞。 但此刻，它已经不复从前那冰冷简陋的模样—— 石壁变得光滑平整，绮丽的浅银华点缀其上。 又有玉榻水晶台，银帘雪色案，一件一件，无一不精致。 这洞原本还有一眼泉，泉边灵草蔓生，如今则被大块玉石围住，如同仙境瑶池一般。 也就是说，这天然的石洞……被改造成了仙居洞天？ 祝余：“……” 越歌此刻信心颇足。 完美的告白嘛，美景，美食，美物，美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她将祝余幼时生活过的石洞，改造得这般漂亮，也合阿祝的审美——美景√ 又制出许多甜美的点心，将要放在那白玉案上，定然合阿祝的心意——美食√ 还炼制了这些灵器，拿来做家具，灵气盎然，又精致绮丽——美物√ 最后当然是美人……看自己多美！骄傲地挺起胸膛jpg——美人√ 此外，又有衣裙首饰等好礼予她…… 怎么想，这告白都已经完美到极致了！ 祝余垂眸看她。 越歌定了定神，上前一步，与祝余十指相扣。 “我心悦阿祝，心悦你。” 越歌原本还想着，当面向祝余告白的时候，她会不会因着紧张羞怯出什么岔子……因此她还在之前排练了几次。 可如今真正的面对面，和祝余那双澄透的银眸对上，就仿佛将自己溺在一片雪色汪洋。 一时间，祝余的眼眸竟好像比孤岛之下的西海更加广袤无垠，能将她的所有——从阿修罗的美艳躯体，到飘渺的灵魂——完全、完全的容纳。 叫她忍不住也不想忍住地，将爱语倾出。 “我从来都没想过，我可以这么喜欢你。太多了，控制不住，比喜欢世界还要喜欢你……” 完了，偏离台本儿了，越歌在心里说。 祝余却在此时靠近一些，深深地望进她眼里。 “是，我亦是心悦你。”她轻柔道。 她们离得很近了，呼吸都能感受到的地步。 算了，不按台本来就不按台本来吧……这样似乎更好些…… 越歌当即改了主意。 并且决定想说什么说什么，想怎么撩怎么撩！ 她舔了舔唇角。 “你怎么这么好？阿祝，你太好了，害得我总想亲你，你又不许……这个角度讲，你是不是又很坏……” 按计划这会儿该取出糕点来，将那块儿心型的蛋糕以口相哺——不不不，是用雪玉叉送到祝余口。 不过管它呢！ 美色当前，秀色可餐，谁还管心型小甜点…… 祝余双眸微微睁大。 越歌眼前一亮：“不想在我眼里变成坏阿祝吧？那就让我亲亲呗，不做什么，只是亲一下，就亲一下。” 祝余唇色偏浅，樱花粉似的，唇形也很好看，略薄。 以前听说，有肉感的嘴唇会让人有亲吻的欲望……可现在看，就算是苦修千年的尼姑，也抵挡不了祝余的诱惑吧…… 祝余垂眸，似乎又近了一些。 越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祝余轻叹：“你可真是……” 可真是， 叫她不知该如何克制了。 越歌有贼心没贼胆，嘴上一直说个不停，动作还是规矩得很。 祝余眼眸半阖，微微侧头。 俯身。 嘴唇相贴的那一刻，越歌扣着祝余的指下意识地一紧。 很软，很润，微凉，香甜美好。 有那么一瞬间，越歌仿佛已经丧失了其他所有感官，只有嘴唇上的触感。 那触感稍微退后了…… 又重新啄吻上来。 很快的，就能感受到仿佛铺天盖地的寒冽的香气，毫无疑问是属于祝余。 还有怦怦跳的心脏，没错了，越歌开始怀疑她跑八百米时有没有这样的心跳…… 左扣右，右扣左，扣得有点紧，但是紧得很舒服。 啊……下嘴唇好像被叼起来了。 还是舒服。 湿润的，舔上来了。 嗯，更舒服…… 越歌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软。 祝余的发丝拂在她侧脸，有点痒。 要不要腾出一只把这头发拨一拨？ 算了，不用，还是很舒服…… 她整个修罗都有点晕晕乎乎了。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好像要离开，事实上，也已经退开了些许。 越歌反应略慢地一急！ 就不管不顾地追上去。 追是追上了…… 却传来沉闷的声响。 祝余仰面倒在白玉榻上，长发散开。 越歌则紧紧地压着她，咬她的嘴唇，眼睛还享受地闭着。 反过来，咬回去，好像也舒服。 接下来好像该舔一舔…… 舔。 诶？！ 甘洌腥甜的血气，好像夏日一头冰水浇下，越歌瞬时就清醒了。 她正要退开，却被一只修长的，轻柔而坚定地按住了后脑勺。 “舔掉吧。”祝余有些模糊地说，带着些许鼻音。 越歌：“……” 等等她的脸现在得有多红啊？ 是不是和番茄也有得比啦！ 越歌极快地舔了两口，收回舌尖。 那只又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其他动作，才缓缓放开了。 越歌急忙起身，祝余倒是不起，她睁开眼，指尖落在自己唇上。 那儿有一个口子…… “咬我。”祝余说，看向越歌，眼睫垂着。 越歌心虚：“……你先咬我的。” 祝余道：“没有血。” 越歌：“……” 更心虚了。 阿修罗的大白牙，本来就比人族的尖嘛，更容易划破——好吧这不是理由。 越歌：“是的我咬了，你罚我吧。” 祝余这会儿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等着。” 越歌第一反应是……脸更红了一层。 费尽心思制定的完美告白计划，已经被越歌抛到九霄云外了。 不过她又觉得，这便已经很是完美。 甜点们被一股脑地取出来，摆在玉案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越歌还是坚持，在外面用一圈做成圆形的糕点，摆出一个心形的圈。 心形圈的最间，摆上心形的蛋糕。 祝余神色淡定。 越歌忍不住问：“你觉得怎么样？” 祝余点头：“这些吃食想来极好，是你研究出来的罢。” 越歌小声说：“不是，是人族前辈弄出的方子，我只是照做。” 祝余却好像没有那般关注甜点，她眸光悠远，沉默片刻，方取出个灵檀盒子来。 “……这是赠予你的。” 祝余顿了顿，又道：“望你喜欢。” 灵檀盒，静静躺着一条颈链。 不同于一般的链子，仔细看就会发现，它竟然是用漆黑柔亮的青丝编成。 是祝余的发丝。 第60章 宣朔 初生即为天灵修罗的祝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正是一种天生灵物。 而天生灵物, 往往就意味着…… 通身是宝。 祝余的发丝自然也是宝, 将其佩在身上, 当有清心通灵之效。 越歌垂眸看着那青丝编结而成的颈链。 它并不十分精致，却柔顺漂亮，乌黑润泽, 令人一眼见到便心生喜爱。 在颈链之上，还系了枚剔透的冰霜色晶石，晶体心似有浅金光点烁烁…… “这是，霜生钺？”越歌讶异道。 祝余轻轻颔首：“正是此物。” 霜生钺乃是一种贵重稀有的天材地宝, 似金非金，似晶非晶。 说它是晶石吧, 它又内含奇异金属；说它是金属吧，又外裹着冰属晶体。 总之, 就是一种含有金灵之气又含有冰灵之气的宝物！ 冰容金啊…… 越歌细细一想，默默地红了脸。 祝余将颈链拈起，随即微微俯身, 轻柔地将它系在越歌修长润白的颈子上。 “很美。”她低声道，又偏过头亲了亲越歌的侧脸, 才重新直起身。 越歌下意识捂脸：“……” 当然, 她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后，便迅速放下，故作镇定地说：“谢谢阿祝夸奖……我很喜欢它。” ——等等。 不应该是她给祝余礼物才对吗？ 忽然想起自己计划的一环, 越歌一僵，便从储物戒取出好几个礼盒来，在白玉台上摆了一排。 “这些是我要送给你的！”越歌顿了顿，又低低地加上一句：“希望你也喜欢……” 祝余亦是垂眸。 于是白玉案上，又多了十数个白莹莹的玉盒。 “这些，也是我打算赠予你的。”她说。 她们一人十来个盒子，相顾之间，有种难言的温情流转。 越歌先绷不住，笑出来。 “谢谢你啦！”她笑道。 祝余眸光柔和：“何须言谢，且看看吧。” 她抬一挥，十来个玉盒便齐齐被灵力打开。 其有银轮石、玄煌丝、金精玉浆…… 又有金虚丹、隐灵花、如意心盏…… 盒皆是些珍奇的宝物，有些是现在的越歌合用的，有些是她以后能用的。 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已经足以比拟一个正常登云境强者的全部身家。 就是要祝余拿出来，也是要好好出一出血的。 越歌：“……” 忽然觉得自己的礼物有些拿不出怎么破。 诚然，越歌准备的数件法衣首饰，都是用心炼制而成。 但一个空玄境炼器师炼制出来的灵器，对一位登云境修者来说，自然不够用。 就好像一个幼童的小饭勺……再怎么精美实用，对大人而言都意义不大，舀不了多少汤喝。 越歌也将自己的盒子打开，看着自己的工dly……不，炼器成品们。 法衣灵簪，环佩素靴，无一不是精美雅致。 她鼓了鼓气，严肃道：“这些赠礼虽无大用，倒也齐全。阿祝可以先用着，待我用心修炼升至登云境，定然为你炼出一套最合适的来！” 如今她们都是天灵修罗，资质相差不大，而祝余已是高境界，修炼速度自然减缓。 这样看来，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儿，不用几年就能赶上她了—— 祝余摇头：“我很是喜爱它们，不必多思。” 说着，她就拿起那一件雪白法衣来，眼神看向越歌。 越歌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祝余会意，将灵力引入法衣。 眨眼间，这法衣便认了主，祝余心念转动时，它就灵光一闪，自然穿在她身上。 越歌双眼闪闪发亮！ 眼瞧着祝余穿上自己的作品，那种巨大的满足感着实难以言喻。 “甚好。”祝余评价道。 越歌心满意足：“嗯！” 同时，心里又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为阿祝炼制出和她实力相配的灵器套装来！ 这之后，两个修罗女互相倚靠着，懒洋洋坐于玉榻之上，悠悠闲闲吃着甜点。 阿修罗何等好胃口啊！不多时，那摆满了白玉案的甜点们，就被她们你一口、我一口的，尽数解决干净了。 最后被吃掉的正是心形的小蛋糕。 越歌吃了那许多甜点，食欲暂且饱足，就又打起祝余的主意来。 她耍了个小心，故意在嘴角沾上红艳艳的灵果酱。 眼看着蛋糕被分吃完了，越歌故意侧过脸，稍稍眯起双眼，撩拨道：“还想吃么？” 祝余眸色渐深，微微点头。 越歌一顿，露出计谋得逞的微笑，她胆大包天伸出一双素白漂亮的来，就揽住祝余后颈：“我这里还有啊” 挑起的殷红唇角，看着倒比果酱更诱人。 祝余顺势低头，环在越歌腰间……盈盈一握。 修罗纹被摩擦着，带来异样的快意。越歌小小地哼吟一声，修长颈项高高扬起，形成曼妙的弧度。 她们又交换了一个缠绵的亲吻。 —————— 想着明日便是结契大典，两个初尝欲望快意的修罗女忍了又忍，也只是停留在接吻这一步。 就在这石洞相依着，直到外头的天空燃起壮丽红霞，海上林鸟高歌着归巢，她们才重又下海，牵游回阿修罗族地去。 ……然后就在路上被一个小怪兽拦住了。 这时，她们已入了族地，却还没回到阿修罗王的宫殿。 在这短短的途，就有一头脸狰狞、虎背熊腰的阿修罗汉子突然出现，挡在前头。 “少主！”这阿修罗汉子先是沉稳地唤了声。 越歌一愣：“……” 呃，这谁啊。 对这些修罗男，她是真脸盲…… 阿修罗汉子却只是例行公事似的叫一声，并不在意越歌反应。 他那一双铜铃似的血红眼睛，好像有十分复杂的情感，直直地看着——祝余。 看了一会儿，又瞪向越歌。真的是瞪……看仇人一样。 越歌更摸不着头脑了。 祝余蹙眉，脚下微移，挡在越歌身前。 “你是何人。”她冷冰冰地说。 “祝余，你……”阿修罗汉子张开血盆大口。“你真的要与少主成婚……？” 电光火石之间，越歌恍然大悟。 哦——是他！ 原着里修越歌挑选的夫君，那个喜欢祝余的小怪兽！ 越歌下意识地警戒起来。 而祝余自然不知自己的未婚妻联想到了什么，她听得这阿修罗男子所言，神色越发冷凝：“我与阁下并不相识，请让开。” 小怪兽并不后退，还又往前一步：“不，祝余，你听我说——我有一件事，今天必须告诉你，不然……就再也没有会说出口了！” 宣朔内心坚定。 他，乃是罗生宗宗主之子，从小到大，一帆风顺。 直到五年前，他在族的择侣大典上见到一名如冰雪般高贵清冷的女子，和她相比，其他修罗女皆为艳俗之辈…… 是的，没错，他宣朔，对这位修罗女一见钟情了！ 然而这修罗女只是惊鸿一瞥，便再也寻不到踪影。 他去询问父亲，父亲也只是说，那女子名为祝余，是个离族的孤女。 宣朔日盼夜盼，吃生鱼时盼，修炼时也盼。 眼看着就要等到又一次择侣大典，可以再见到那清冷女子……族的少主竟来找他，说要与他结为伴侣。 开什么玩笑？ 他宣朔只爱那名清冷不做作的女子！ 于是他狠狠地拒绝了。 可是，那少主作为族长的继承人，有强行绑定伴侣的特权—— 宣朔愁哇，他不想娶哇！ 然而他也无计可施。 就在灰心绝望之时，他眼睁睁看着台上的少主，没有选他……而是选了一个修罗女。 他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 等等那被选的是不是我女神？？？ 少主你竟然选我的女神？？？ 天塌了，海干了，地陷了。 宣朔当即就要反对，却被他那看穿一切的父亲一掌拍下，就给拍晕了。 醒来时，祝余已经和少主离族。 宣朔心如死灰。 择侣大典上定下的姻缘，绝没有拆散的道理。 可他心郁郁，修炼也没劲儿，吃海鱼倒是很有劲儿，可是吃完又没劲儿…… 过了两年多，听说少主携未婚妻回族。 又听闻她们将要举行结契大典。 宣朔挣扎又挣扎，终于决定在她们大典前一天向祝余表明心迹。 他没有破坏修罗神见证的姻缘！ 他只是要说一说，说一说…… 告诉女神自己心慕她，告诉她少主并非良人——前一天还要自己当伴侣第二天就找了女子的少主一点也不可靠！ 这般想着，他就要鼓起勇气，向他暗恋了五年的女神告—— “还请这位……这位同族，莫要挡路啊。”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明明阿祝已经说过了。” 宣朔茫然转头。 然后。 “噗——” 他向后飞出了几丈。 越歌面无表情地收回。 “无视少主夫人之令，这位同族真是好胆子。”她冷哼一声。 宣朔悲愤道：“少主可是忘了我的身份！我乃罗生宗宗主之子宣朔！” 越歌惊讶道：“宣朔？” 又耸了耸肩：“我并无印象，对不住，对不住，谁让你长得太没辨识度？” “就算是罗生宗宗主之子，也不好打搅别人夫妻二人独处罢？如此，我二人便要走了，这位同族请自便。” 这货要是敢追上来，可别怪她动。 可能这原主的心上修罗在族也是个天才，然而着实不经打，看着也没什么出众的。 原主喜欢他，是认真的么…… 眼看着这两个修罗女不在乎他，就要继续往前。宣朔忙咬牙，大声呼道：“祝余姑娘！祝余姑娘！莫信她！” “她对你的感情绝对不是真的……在择侣大典的前一天，她还要我做她的伴侣！” “莫信她——” 第61章 裂魂 “莫信她——” 此话一出, 便是短暂的安静。 越歌一顿：“……” 糟, 怎么忘了这一茬。 原主好像确实是心系这宣朔, 还为了他上择侣大典的台子来着！ 越歌下意识地看向祝余。 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但还是莫名心虚…… 祝余却并不看她, 只是平淡地挥出一道灵力，就将那宣朔冻成了冰坨坨。 这一出有凛凛怒意，倒并无多少杀气, 大约是不会致命，但少不得受些苦楚。 宣朔的表情定格在惊诧悲愤，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越歌虽觉着解气，但又不免心思转动：祝余虽生性冷漠, 却情淡泊，鲜少动怒。如今这般动气, 也不知是为何。 ……不会是因为宣朔口的“莫信她”吧？ 越歌闭了闭眼，拉住祝余的袖口：“……阿祝？” 祝余偏过头, 神色微缓：“无事，莫担忧。” 随后便转头，冷冰冰地说：“妄议少主, 言语不敬，我只给你个教训。” “若有再犯——” 那话语的未尽之意, 着实是明晃晃的威胁。 说完这些, 祝余的目光也并未在宣朔身上停留。 她反握住越歌，两个修罗女继续向前游去…… “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游了一阵，越歌还是没忍住, 终于开口道。 祝余沉吟片刻：“回去再说。” 越歌纠结道：“好……” 一路上，她杂杂八想了许多。 要将来龙去脉说与阿祝知道吗？ 她会信么……还是会生气？ 毕竟祝余也说过，她记得修越歌年幼时常去看她，大抵，也是有情谊在的吧。 要说么？ 将一切都说出口？ 顾虑重重之间，越歌神思恍惚地穿过张灯结彩——张海明珠结修罗锦——的殿堂…… 再路过一群被老族长叫来聚众吃鱼、纾解心感慨的阿修罗汉子…… 又经过内殿缠满绫罗的大门…… 最后，回到自己的卧房。 门栓落下，两人面对面地立着。 祝余神色严肃，越歌抬眼看她，轻咬了下嘴唇。 要不还是……说罢。 她信祝余。 只是什么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之类的话，还是暂且不要透露比较好。 就在她下定决心，将要开口之时，却听得祝余道：“无碍，我知晓那宣朔口所说的修罗女，并不是你。” 越歌正要出口的话语，就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她琥珀色的双眸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祝余，一时间显得有些傻呆呆的。 半晌，她艰难地说：“不是我……？” #等等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这个发展是不是不太对头# #这难道不是我袒露心声的时刻吗# 祝余已是尽量将声音放得和缓，明明是击冰撞玉的冷冽音质，硬是被她道出了情意笃笃的柔和效果。 “我知道，你对此事并不了解，但如今也正该是告诉你的时候了。” 于是，越歌就木愣愣地听了一番，在祝余眼此事的来龙去脉…… 早在数年前，祝余便发现，在她们族的小少主身体里，存在着两个人。 一个是笑得十分乖巧温柔的小少主，她会在路过时故意做出些举动来，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恶童吓跑。 一个则是脾气暴躁的女孩。 她的眼，满满的都是冷漠和恶意。 在她路过时，冰冷的琥珀色眸子里毫无波动……就好像这边的阿修罗孩童都是蝼蚁一般，不值得入她的眼。 当时的祝余，从未受到过谁的教导。 不懂是非，不懂人情世故。 可冥冥之，自有直觉在告诉她—— 那两个少主不一样。 不是阿修罗们闲聊时，口所说的喜怒无常、骄纵善变。 她们就是不同的。 尽管共用一具躯体，气息、外貌、资质一般无二，但内里却是不同的意识。 听到这里时，越歌脑已经混乱了。 这怕不是传说的人格分裂症吧！ 然而……若那修越歌乃是双重人格，原着里又为何没有提及？ 按照网套路来说，这应该也算是个爆点才对…… 越歌的疑问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祝余只以为她是为此事而疑惑，便握紧了她的，像是要以此来给予她支撑一般。 她继续道：“我心有惑。哪怕是之后习字学礼，又离族往人族地盘而去，也未曾将此事遗忘……” 因此，祝余在洞明学院扎稳脚跟后，也曾在藏书阁翻找献札。 ……来寻找相应的案例。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究还是在一本炼药师札，寻到了相应的记载。 裂魂症。 非是一体双魂，也非是夺舍重生——而是一个灵魂分裂出两个甚至多个意识，轮流占据身体！ 得了这种病症的人，几个意识之间或有相似，或完全不同。 而每个意识之间，或有记忆共通，或是不知晓对方的存在，其种种，不一而足，难有定论。 祝余就将这个症状，和越歌一对比—— 八九不离十了。 而在这炼药师札也曾言明：若要治疗这裂魂症，须得患者本人解去心结方可。 什么丹药啊，灵植啊，吃上几百几千，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越歌听着听着：“……” 这不就是人格分裂症么？ 嗯，玄幻的人格分裂症。 当时，了解到这些之后，祝余也只是在心暗叹一声。 她是无能为力了。 当祝余为参加择侣大典而回到族地时，也听得身边的修罗男女们议论纷纷，说少主这几年怎样怎样骄纵，怎样怎样恶劣…… 看了看站上台去的修越歌，祝余蹙眉，便淡漠地想：这是那个冷漠的少主。 而那个乖巧的女孩——难道已是被吞噬了么。 然而，只是片刻的功夫，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划过心头。 她就往台上看去。 当初那个温和乖巧的少主，又回来了。 还抬指向自己，说： “我选她。” 越歌：“……” 择侣大典上，那是她最初穿越来的时候没错了。 细细密密的恐慌滋生，越歌情不自禁地蹙眉，抓紧了祝余的。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所有想像，开始往未知的方向而去 祝余轻叹一声，微微垂首，与她额头相抵。 “我带你到人族地界，未尝没有继续观望的意思……” 观望着，观望着，就将自己陷进去了。 变成如今这样，满心都是她。 其实，两人情投意合之后，那一场灵识的交缠，也有探查的意思在里头。 结果证明，越歌的灵识完好且强大，只是在深处，尚有一些晦涩。 大约就是，裂魂症已然痊愈了。 越歌心绪混乱，下意识道：“你为何不告诉我？” 祝余沉默不语。 最初，也只是在观察之下，发觉越歌并不知晓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意识，而对于过去的一些事情，亦是没有记忆。 又因那恶意的意识没有再冒头，她便觉得无需解释。 直到在学院禁地之，花仙王点出越歌“灵魂不稳”…… 谁能预测越歌知晓了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意识，会引起什么变化？ 最坏的结果，只怕是意识崩溃。 那时，祝余又察觉自己心情意，就越发不敢妄言。 “是我考虑不周。”祝余低沉道。 事实上，在与越歌讨论过二人之间有何隐瞒之后，她也在反思，是否该将事情告诉她，两人一同讨论该如何解决…… 如今方才藉着宣朔所言，下定决心。 越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祝余的做法并无不妥之处。 毕竟，在这个心理科学知识匮乏的世界，精神方面的事儿谁说得准。 万一人家受了刺激生出变数，让本来已经稳定的病情生出变化……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越歌更是纠结。 别的不说，先说这多重人格——就不可能呀！ 她是穿越来的，这点毋庸置疑…… 越歌想着，默默低头，把脑储存的套路拉出来遛一遍，看看哪个和自己的情况相符。 ……都不相符！ 这也太混乱了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神展开啊喂—— 就在她想得脑壳疼的时候，祝余却道：“你也不必多思，或许只是我的推论有误。” 越歌抱紧她，不说话。 祝余突兀地又说：“该罚。” 越歌抬头：“……什么？” 祝余认真地说：“越歌做错了事，我罚你。而我之前有所隐瞒，亦是有错，该罚我。” 越歌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 按照往常的逻辑来说，确实是该罚。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半晌，越歌才抬起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奈道：“明日可是我们的结契大典。” 也就是婚礼嘛。 婚礼前一天的傍晚，放出这么一个重磅炸弹来—— 越歌是有点哭笑不得了。 她还有些小孩子气地迁怒宣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来，引出这么一个问题。 祝余沉静道：“你要延迟大典么？” 顿了顿，说：“我绝无异议，一切都听你的，只是……” 越歌咬牙切齿、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延迟什么？你不要我？” 祝余：“不是，我……” 越歌没给她继续说话的会，又是将她的后颈一搂，压下，便抬头将润泽的唇狠狠含住。 一个略显激烈的亲吻。 越歌很小心，很小心的，这次没有咬破。 一吻结束，她重重地喘了口气，凶巴巴道：“延迟是不可能的，没得商量！” “祝余你听好，我想好怎么罚你了！” 祝余阖眸，应道：“好。” “我罚你，明日要和我神交！我一定让你爽得神志不清——” 越歌继续凶巴巴：“我信你，你也信我对不对？” 神交，自然不只是为了获得愉悦感和锻炼灵识。 它还意味着完全的信任，将所有的情感和记忆都向彼此开放…… 很少有人会这样做，这太傻了。 就等于将自己的弱点、命门，全都交给另一个人，从此生杀予夺。 闻言，祝余一怔：“……” 良久，她将越歌整个儿揽在怀里，抱得很紧。 “好。”她说。 第62章 结契 十二月初, 海琼华争相盛放之日, 正是海神的生辰。 而阿修罗族, 亦是迎来了百年来最盛大的典礼—— 修罗王女修越歌的结契大典。 众多阿修罗还在休憩的时间, 万籁俱寂。 越歌面上含笑, 内心生无可恋……地被一群女长老和妆娘摁在梳妆台前梳妆。 梳妆…… 越歌本来以为，修罗女们生活在海，又多是貌美如花, 才不会用什么脂粉呀花钿的。 仗着种族优势恃美行凶，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就好咯！ 结果。 #水陆空皆可用的妆面# #锦上添花，不美不要钱# #达不到足够的灵力境界还弄不出这妆容呢# #连美貌修罗女都在用的化妆品，你值得拥有# 越歌：“……” 化妆也就算了, 一化就是两个时辰的妆，谁能忍得了！ 话说另一边儿的祝余, 不会也在遭受这种折磨吧？ 思及此，越歌低声道：“浅色前辈, 祝余——” 浅色正兴致盎然，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话：“哎呀，小少主莫要乱动, 上妆着呢。” 越歌缄口：“……” 梳妆的过程十分漫长难熬，越歌默默无语, 只管闭着眼睛修炼冥想。 ……任由这群已经数百上千来岁、却依旧美艳动人的老前辈, 在自个脸上涂涂抹抹。 直到许久之后。 “甚好，甚好。”一位女长老收回，跟欣赏艺术品似的端详越歌的面容。“少主生得可真美……” 绝世之姿, 不外如是。 有一妆娘似是想到什么，轻声叹道：“就如同倾夫人——” 话没说完，就被那女长老用凌厉的眸光打断了。 越歌一顿，微微敛眉，只当自己什么也未曾听到。 梳妆完毕，修为最高的那位女长老便挥出一道柔和灵力，将越歌平平稳稳推出门去。 老族长就候在门前。 越歌轻轻点头：“爹。” 老族长的铜铃眼，就流露出追忆之情来。 阿倾……我们的闺女，如今也成家啦。 胸冒出多少想法，忆起多少曾经——但他粗神经归粗神经，却不会在这等大喜之日言及那些往事。 否则，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来，闺女。”老族长深吸口气，素来狰狞的头脸也显得温和不少。“我们去海神殿！” 海神殿，乃是阿修罗们举行结契大典之处。 大典起始的习俗，便是一对未婚夫妻从各自的家出发，往海神殿去，由各自的长辈护持。 然后，再于海神殿汇合。 越歌自然是由老族长带去，而祝余，也是从阿修罗王殿出发，和现任大长老一起走另一条路。 反正就是不让她们提前碰面嘛……越歌撇嘴。 一路上，老族长絮絮叨叨： “阿越，可要对人家好啊，知道吗？我们修家修罗最是疼伴侣……” “有什么难处，为父定会尽全力支持，若是祝余在修行缺什么资源，直说便是，莫要扭捏，都是一家修罗！” 越歌心微暖，一句一句地笑着应下。 从王殿到海神殿的路途并不算遥远，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已到了。 老族长引着女儿，极平稳地落在一片洁白如雪的海琼华之间。 祝余就立在不远处。 她并未穿着平日里常穿的白衣，而是一袭玄色长裙，只因阿修罗族的传统便是在结契大典上应身着玄色衣袍，象征对居于深渊的海神的敬重。 越歌看得目不转睛。 祝余穿玄衣，也养眼啊……还有种神秘的反差美。 衬着雪白花海，更显美艳强大。 怎么看怎么心痒，越歌下意识地扬起了笑，就要迎上前。 老族长拦住她，抚着红胡子笑眯眯地说：“别急，吉时未到，你们还不能站在一处呢。” 越歌眨眨眼：“不站在一处，我只是靠近些。” 老族长迟疑：“这……” 越歌当即道：“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就脚尖一点，向祝余那边游去。 老父亲失笑。 哎，年轻修罗急一点也是应当，是不是？ 越歌停在祝余身前，认真地比了比。 嗯，这有一米了，不算站在一处。 她自认很守规了，便抬眼，笑盈盈道：“阿祝！” 祝余眸光柔和：“我在。” 相视对望，一切尽在不言。 辰时。 海明珠将海底世界照得通亮，白莹莹的光线之，海琼华的花瓣随波逐流。 罗悠悠打了个哈欠。 今年四岁半的她，尚还没到修炼的年纪，可以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自然醒。 ……本该是这样的。 “娘！”罗悠悠又一次不满道。“为何这么早就叫悠悠出来？悠悠不想玩游戏，悠悠很困……” 罗悠悠的母亲罗果，在修罗地位也是极高。她拉着女儿的，缓缓道：“我们是来观大典的。” “什么大典？” 害得她睡不了懒觉…… “是两位姐姐的结契大典，我们接到了请帖，所以要来。”罗果耐心地解释。 “结契，就是成婚咯。”罗悠悠恍然大悟，又纠结地说：“两位姐姐也可以成婚吗？” “可以的呀。” “可是，不是只有一个健壮的和一个纤细的，就像娘和爹那样，才能成婚吗？” 阿修罗族两性差异极大，男性生得狰狞又魁梧，女性则生得纤细而美艳。 在幼小的罗悠悠心目，没有男女分别，只有大块头的凶爹爹和修长漂亮的娘亲。 罗果哑然失笑：“不是的，悠悠。” 她想解释，又觉得不用多言。 罢了，对小姑娘说什么心慕、欢爱…… 罗悠悠似懂非懂。 也就是两个修长漂亮的姐姐，也可以成婚，像爹娘一样住在一起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悠悠才不要找凶爹爹那样的大块头成婚呢，她要找雪球姐姐！ 像罗氏母女一般早早前来观礼的，不在少数。 不多时，海神殿就已坐了众多阿修罗，他们聚在一处，谈天说地。 不一会儿，便有一道飘渺声音，响彻海神殿—— “吉时已到，致煌，引修越歌与祝余入殿罢。”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就听殿外族长高声应道：“是，父亲！” 殿哗然。 主持这结契大典的，竟是执杖长老，族唯一的仙尊——修为晟！ 便见族长的魁梧身躯，率先入殿。 在他身后，一对璧人正携同行，也进到殿来。 一个清冷，一个温婉，气质卓然。 她们身着同色玄衣，极美。 样式一般无二的踏云履点在玉色长道上，每一步都步调一致，惊人的默契…… 就这么走到长道尽头。 “越歌，祝余，你们如今就要结契，宣誓此生不渝。心可有不愿？” 越歌抬头，温和而坚定地说：“求之不得。” 祝余眸光越发柔缓，也道：“我亦然。” 仙尊就说：“好！” 一尊大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其似有宝光氤氲，又似有神异法则蕴含在内。 越歌看向祝余。 她也在看着自己。 越歌一笑，坏心眼地传音：“要立誓啦，要不要加一句我最爱阿祝？” 祝余一顿，回道：“我自然无不愿。只是……仙尊是能听得我们传声的，莫要玩闹。” 越歌：“……” 越歌下意识地就朝前方看去，有点心虚，传音却道：“叫什么仙尊，叫祖父呀！” 祝余稍稍一顿，道：“……好。” 不知真身在何处的仙尊长老：“……” 于是立誓。 她们立在大鼎两端，各自在聚起一团灵光，投入鼎。 “天道为凭，海神见证，我今与祝余／修越歌结为伴侣，魂灵相刻，永世相伴——” 齐声说着，就都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来。 那两滴精血，缓缓地融入对方指尖，再无痕迹。 越歌倏的睁大了双眼。 她能感觉到，在她与祝余身上，建立起了一道紧密的联系。 这联系，似乎不是连着肉体身躯，而是…… 连接着灵魂。 永世相伴！ 越歌眼瞧着鼎的宝光尚在闪烁，心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我最爱祝余啦。” 她轻声说：“不管我在哪里，这点都不会变。” 祝余与她双交叠。 眼有些“你怎么又玩闹”的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 “越歌为我挚爱，不论此身如何，此心如何，唯有这一誓言，永世不变。” ——誓成。 立过誓之后，才是传统成婚礼的步骤： 上拜天道，下拜海神，拜过老族长，又互相行礼。 足有百米长的巨灵鱼被切割成数百段，老族长一挥，就将它们分别送到了每个观礼者面前。 “尽情享用海神的馈赠吧！”老族长豪爽笑道。 越歌和祝余一对新婚伴侣，作为今天的主角，理所应当分到了最嫩的两段儿。 祝余平静地将这段鱼肉分成许多小块，又平静的用石签叉起一块，送入口。 越歌：“……味道如何？” 祝余道：“巨灵鱼本就鲜美，无需多虑。” 越歌半信半疑地吃了一块。 ……说实在的，阿修罗族料理杀的印象已经深入她的脑海，当然啦，生鱼是称不上料理的。 然后…… 美味。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鱼肉，只是生吃，不加任何调酱，都是鲜美无比，令人心折！ 很好，巨灵鱼—— 安排上了。 巨灵鱼只是一种象征，结契大典已算正式完成。 但是阿修罗们还有个余兴节目，便是集体前往族地外的海域捕猎。 尽情享受海神的馈赠……嗯，整片海里能吃的东西，全都是海神给他们的礼物…… 老族长都跃跃欲试。 越歌蔫了。 人家婚礼完了，都是直接洞房花烛夜，被翻红浪逍遥快活。 阿修罗呢？ 还要先抓抓抓！吃吃吃—— 吃重要还是媳妇重要啊？！ 这时，祝余却拉住越歌，低声道：“随我来。” 越歌：“嗯！” 又振奋精神了呢。 第63章 躺平 越歌本来以为祝余会带自己到一片没几个阿修罗的海域去……捕猎。 毕竟, 在她眼里, 祝余的吃货程度与好战程度, 比起其他修罗来说更甚。 捕猎嘛, 融合了两者, 对于祝余而言，定然是极有吸引力的。 然而…… 祝余怎么在带着她往上游？ 明亮的日光透过海水，洒落在祝余身上, 玄衣柔软地舒展，仿佛翩飞的黑蝶。 与在海明珠珠光映射下的美相比，又有不同。 当然还是美。 “阿祝——你怎么这么好看？” 越歌扬声喊道。 祝余摇头，无奈地说：“皮相而已, 不过寻常。” 稍作停顿，又道：“美色财权, 最为惑人，你当警惕。” 虽说美色这一点多是用来迷惑男修者, 但以越歌这贪看美人儿的性子…… 祝余觉着，自己应该注意注意。 越歌一本正经地说：“我是那种会随便被迷住的阿修罗么？明明我只会看你的美色……” 祝余不假思索：“嘴甜也无用，还是该警惕。” 越歌耸肩。 警惕就警惕嘛, 不妨事。 就这样，她们一路游到祝余诞生的孤岛。 越歌迟疑道：“我们是要捕猎山灵兽？” 虽说灵兽肉是很好吃没错啦……但原着里说, 这些灵兽都是和祝余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那也有交情了不是, 哪能乱捕。 祝余摇头：“自然不是。你饿了？若是饿了，先捕猎也无妨。” 越歌忙道：“不，不饿！” 同时心窃喜：如果不是为了吃, 祝余带她来还能为了什么？ 洞房呀！ 越歌心里美滋滋，想起她们昨日在石洞是怎样缠绵亲吻，更加跃跃欲试。 游至岛礁边，迅疾上浮。 祝余先上岸，长发轻轻一甩，便已将水分蒸干了。 那身玄衣倒不必刻意用灵力弄干，它本就是修罗绫制成的衣衫，适合两栖生活——出水即干，在水亦是极为方便。 越歌看了看自己的同款婚服，紧随其后，也登上岸。 一只灵兔受了惊，一跳一跳地窜过去，消失在野草丛。 越歌看着，走了下神。 这野兔可真油光水……不不不是可爱！ 祝余抬头，望向雪峰，眸光沉静。 她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道：“我们走罢。” 两人就提气而起，顺着雪峰向上，向上…… 然后越歌眼睁睁地瞧着祝余路过石洞而不停，继续向峰顶进发。 不是洞房，略失落…… 但若是一路往峰顶去，大约也是有特殊意义的？ 果然，最终，祝余在峰顶立住，又引着越歌，去看那高据于山尖的万年玄冰。 的确是玄冰……可厚实了，几乎成了玄色，极高极大又极剔透的一整块。 越歌：“……” 祝余是万年玄冰孕育而生的天灵修罗，所以……这是……见家长吗？ 祝余当然是很认真的。 她牵着越歌，若有所思道：“我最初知晓自己是天灵修罗时，就想到这玄冰，明白我定然是它育出的。” “后来得了传承，才能确定。” “认真算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前来造访……” 万年玄冰身为天地灵物，本该有灵，只是孕育了祝余，它便失去灵性——与普通玄冰相比也无甚不同了。 虽说这只是万物各有造化，但心仍有触动。 越歌听着，严肃起来。 她想了想，拱向这万年玄冰行了晚辈礼。 同时心道：“玄冰丈母娘，你家祝余我拐走啦，谢谢你育她出来……给了我一个超级好的妻子！” 祝余是不知道越歌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她亦执晚辈礼，沉默地谢过生恩。 眼前，巨大的玄冰无声耸立。 它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月，并且，还会一直存在下去…… 或许哪天就能生出灵性，也未可知。 礼毕。 越歌漫无边际地想，现在是要狩猎去了吗？ 她眼瞧着祝余走近，然后伸，将她整个修罗打横抱起。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抱着她就从峰顶向下风驰电掣而去。 越歌：“……阿祝？” 公主抱！ 这突如其来的公主抱——不该是她做的么？ 反了，反了啊喂！ 不过不得不说，公主抱还是很满足少女心的…… 越歌被媳妇儿抱了一路，直接抱进石洞，被放在玉榻上时还有些晕晕乎乎。 祝余垂眸看她。 看她半躺在榻上，肘支撑身体，神情茫然又信任……偏偏还无比信赖地叫自己的名字。 难以忍受，不过，也无需再忍。 她们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对儿了，不是么……绑定了，她想逃也逃不了。 祝余露出一抹浅笑。 “嗯，我在。” 越歌看呆了。 祝余笑了？ 还笑得这么明显…… 冰山美人儿的笑容就是惊艳，越歌受了蛊惑似的，伸去触摸她的嘴角。 同时双眼亮晶晶道：“洞房吗？” 祝余微笑加深：“……洞房。” 然后便趁着她失神的空档，也上了榻。 ——洞房，就现在的情景而言，是最美妙不过的词了。 衣衫被轻柔地褪去，越歌指尖颤抖。 话本启蒙不顶用，真正到了实战场合，她就犯怂。 修长白皙的指顺着颈项上晶莹的霜生钺，一路往下，若即若离地划过。 “阿祝……” 她不知所措地叫祝余的名字。 祝余轻笑着回应：“乖。” 是真的很乖了。 乖乖巧巧的，任由指在她身上动作，肌肤都泛起微红。 太可爱。 “嗯——” 越歌情不自禁地喘息一声，反应过来后，羞耻得抬起胳膊挡住双眼。 不对羞耻什么啊！在伴侣获得快感不是很正常吗！ 话说她不该是攻人阶级……？ 又片刻。 越歌恍惚着想：算了，这次先让祝余来，待会儿，待会儿再换她好了…… 祝余的动作越来越快。 越歌早就软了，双眼微微涣散，由着她摆弄。 琥珀色的瞳仁湿润得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阿祝——！” 她还在叫她的名字。 祝余上动作不停，低头，按着她亲吻。 越歌迷迷糊糊地回应，双眼紧紧闭着。 忽然，一个激灵，全身都绷紧了，被堵住的口发出压抑的尖叫。 半晌，才松了股劲儿似的软绵绵回去。 祝余顿了顿，继续吻她。 “还好吗？” “嗯……” 从那种晕眩的快意回神，越歌挣扎着道：“我帮你。” 祝余摇头：“不必，还是继续吧。” “可是……” “我喜欢看你这样，越歌……还不够。” 于是轻而易举地镇压。 地点从玉榻转移到洞泉，继续之前的步骤。 越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莫名其妙地没了。 不过舒服是真的舒服…… 她也就环着祝余的颈子，喘了半晌。 待一波快意过去，才发狠道：“别忘了神交啊，不准赖账！” 她都成这样了…… 总得让祝余也体会到这种感觉吧？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越歌使得毫不犹豫。 祝余顿了顿：“你先睡一觉罢，醒来再说神交之事为好。” 越歌当即警觉道：“你还真想赖账？？？” 祝余无奈：“并非如此。” 神交的确对身体有益无害，只是…… 越歌能受得住么？ 越歌也想到之前连神交都算不上的那次灵识接触，心发楚。 但说不期待……是不可能的。 越歌偏头，闭眼，一副随你处置的神情。 “来就是了，说好了的惩罚……” 第64章 交融 新婚妻子既然都如此邀请了, 祝余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只是心叹道：“待回转心神后, 你可莫要闹腾。” 这般想着, 她也就将人从水里捞起来, 摆正, 额头相抵。 神交的过程爽快，但更危险。 除非是真正全心信任的人，谁也不会去干这种蠢事。 只要一人心对另一人有半点恶念, 哪怕只是稍稍动一动伤害的念头呢，就会给对方的灵识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 轻则灵识境界跌落，重则魂灵尽毁、致人痴傻。 祝余将自己的灵识探入越歌的灵识之海。 因着自身属性身世的缘故，这灵识也自带寒冽之意, 冰冰凉凉。 “——那便开始罢。” 灵识交融、完全嵌合的强烈感受，自非之前简单的碰触交缠可比。 原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快意。 别看小黄整天说什么“身体契合得好像水乳交融”, 那只是夸张法而已…… 唯有灵识的交融，才真正像是两种液体倾倒在一处一般, 不分你我，每个分子都挨得紧紧的。 这感触，太过强烈、激烈, 让人几乎一下子就要哭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越歌无声无息地瘫软下去, 就靠在池壁边动弹不得。 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她双颊绯红, 爽得只想将自己缩成一团，又恨不得彻底打开……真的是险些受不住。 但回过神来，越歌又觉得很值。 惩罚的目的达成了呀！ 神交的好处, 也就在此了—— 情感和记忆完全向彼此开放，心意相通。 这也就意味着……越歌能感受到，祝余此刻的快意半点不比她少。 于是越歌满足了。 爽得说不出话了吧？ 说惩罚就惩罚，半点不含糊！ 就是要让你尝尝这个滋味儿略略略！ 不过，毕竟心意相通—— 所以这点儿小坏心思，也被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了祝余。 她的灵识有那么片刻的凝滞。 越歌的意识顿时安静如鸡：“……” 危险，有危险。 她敏锐的直觉这么说。 祝余沉默了一小会儿，便整个人都欺身上来，轻叹：“……你呀。” 越歌很识时务，瑟瑟发抖：“我错了。” 祝余不言，只磨蹭她的嘴唇，又轻又缓。 越歌心虚地搅动灵识。 祝余就是一顿，紧接着闷哼一声。 ——诶，有门！ 越歌见猎心喜，继续搅啊搅。 然后还不等祝余如何炮制她，她就哎哟哎哟小声叫着，自己软绵绵地往水下滑。 祝余扶住她，略头疼道：“何必较劲儿。” 越歌缩在她怀里，委屈地不说话。 可不得委屈嘛，本来金系的天灵修罗就够锋锐了，不太容易被欲侵染。 可这样还是不如冰灵修罗有优势——人家生来情六欲淡薄，怎么玩也玩不过人家啊！ 想想，她爽得发颤的时候，祝余只是心暗爽； 她爽得动不了的时候，祝余只是爽得发颤； 她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时，祝余只是爽得动不了…… 怎么都不是一个级别啊！ 祝余“听”得这些腹诽，哑然失笑。 两人又玩闹一阵子，闹得气喘吁吁，懒洋洋地互相依偎，才开始严谨的双修过程。 当将神交的重点放在感知对方记忆情感、探查灵识上时，之前还强烈的快意……便暗自转变为细水长流的快感。 好像将全身都浸在温泉似的。 越歌“看”到祝余从小到大的片段。 从最初懵懂无觉，日日以祝余灵草为食的幼童，到阿修罗族地被恶童欺凌的女孩，再到洞明天资奇绝的清冷魁首…… 都是她。 祝余亦是了解到越歌的过往。 一个不同的世界，没有灵力、没有修炼之说的世界。 不过是读过一本，少女莫名其妙地来到灵渊大陆……出现在大典的台上。 良久。 祝余抬首，半闭着眼，在越歌眉心印下一个轻吻。 越歌已经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嘴角并不像往日一般，总是上扬，反倒是微微撅着的模样，显得有那么一点委屈。 祝余将她从水池抱起来，拭去水珠，才放在榻上。 向来冷透澄明的心境，前所未有的柔软。 两方的灵力境界，到底相差较大…… 还有那绵绵不绝的快意更是难捱。 自然，越歌会撑不住睡去，也是她早就料想到的。 且好好睡一晚罢…… 祝余轻轻挥，隔空取来一床薄被，正好能将两人拢在里头。 她静静地合眼。 而石洞外，早已是星月交辉，夜深露重。 第二日，越歌被一阵阵婉转鸟鸣叫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 眼前就是一大片光裸的玉白肌肤，毫无疑问是属于祝余的。 越歌第一反应是重新闭眼，假装还在睡：“……” 这可真是，生生叫她彻底清醒过来了！ 意识逐渐回笼，昨日的一幕幕浮现，越歌理了理，嗯，她和祝余睡了…… 还灵识融一块儿过了…… 还互通心意了呢！ 等等互通心意！ 什么穿越来的什么剧情什么要找武钺仙尊陵墓——全让祝余看完了哇！ 越歌又唰的睁眼，小心翼翼地往上看。 从漂亮饱满的胸脯看到形状极美的锁骨再到修长的颈子，啊颈子上还有她啃出来的牙印简直不能更诱惑—— 然后就是祝余平静的银眸。 越歌当即微笑：“阿祝你醒啦！” 祝余环在她腰间的臂略微收紧，悠悠然道：“醒了许久，方才正在调息。” 潜台词就是：你的小动作都被我看完了，怕什么？ 越歌捂脸，自暴自弃：“是啊，我家阿祝这么好看，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谁让你好看。” 内心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越歌早就笃定祝余不会因为自己身上的秘密就改变本心，但直到亲眼看到祝余淡然的态度，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祝余蹭了蹭她的鼻尖，以示安抚。 越歌不甘示弱地扬起颈项，吻上去，两人唇舌相接。 亲着亲着，越歌下意识地动了动腿，然后…… “——嘶。” 也不是疼，就是那地方有种难以启齿的酸麻，双腿也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儿。 越歌难以置信地仔细感受了片刻，然后控诉似的抬头看向祝余。 天灵修罗的强韧身体，都还能有这般后遗症？！ 难道是她太虚了？？？ 祝余：“……” 祝余轻咳一声：“元阴初泄本该注意些，是我做得过火，对不住。” 越歌虚弱地叹了口气：“不，不怪你。当时就算你说停，我也会闹的……” 做到兴头上，谁还管能不能受得住。 嗨就是了啊！ 两人对视许久。 越歌忽然双眼一亮：“说起来，我是不该不加节制，但你不是还——” 祝余见势不妙，当即沉稳道：“恭喜，突破空天境。” 越歌成功地被转移话题。 确实，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突破到了空天境…… 大约就是昨日心神恍惚之时了，完全晕晕乎乎，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不过在那种时候突破也太尴尬了吧！ 越歌连忙摇头，挥去心想法，严肃地告诫自己：这不是在那种时候突破的。 ……只是因为双修而突破的，没错。 突破境界，高兴归高兴，之前的事儿还是要解决的。 比如祝余以为的裂魂症。 祝余沉吟片刻，道：“在我看来，你的来历并无不妥。我可以肯定，我幼时看见的修越歌，正是现在的你。” 其实越歌也有这般感觉。 对阿修罗族的归属感，对老父亲的亲切感，还有许多莫名的感触，皆是真实。 若是全部用修越歌的身体本能来解释，未免太过牵强。 而且，若是她自己便是原本的修越歌，那祝余所说的“恶的意识”，又是什么？ 总不至于是她真的分裂出一个人格吧…… 越歌苦恼。 祝余又若有所思道：“我知晓，你没有这之前的记忆。你我灵识交融之时，我也曾在你灵识之海的深处，看见一闪而过的某处晦涩地域。” 或许那就是一切的关键，也未可知。 越歌思索：“灵识之么……” 她将目前所有的线索归到一处，使劲儿想，想得脑壳疼。 但，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东西。 等等—— 灵识，精神，小问题…… 越歌倏的睁大双眸，下意识脱口而出：“水蓝鲤？！” 曾经是有个人……不，有条人鱼，嘴角挂着冷笑，问她：“你还是小越歌吗？” 所谓迷迷糊糊的小问题…… 她说幼时的自己亦曾向她求助…… 鲛人族那战斗狂公主，一定知道些什么！ 祝余蹙眉：“鲛人？” 越歌当初历练归来时，是向她提起过这位一言不合就打架的人鱼小公举。 但是什么幼时的渊源，越歌是未曾说过的。 这时，越歌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祝余听着，周身的气息不由得低沉下去。 低沉…… 越来越低沉。 倒不是为了她们幼时相识之事，而心泛酸。更多的，是因为联想到越歌幼时的境况有多么危险。 她不是别人，她是阿修罗族王族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修越歌！ 她的父亲是修罗王，她的祖父是修罗仙尊——在灵渊大陆上，能与他并肩的只有寥寥数人。 明明有这样庞大的力量，为什么要去求助可以称之为宿敌的鲛人……？ 明明已经有了详细的追查路径，却只觉，有更深的阴云笼罩在头顶。 越歌神色凝重。 半晌，她缓缓道：“我们回族地，先看看父亲之前所说的族要事为何事。” 然后，再往鲛人族的族地去，找那水蓝鲤。 更何况…… 根据青剑寒告诉她的消息，五行玉片之一的水行玉片，也正是在鲛人那边。 鲛人族地，是非去不可了。 第65章 禁制 阿修罗王殿。 “族要事？”老族长放下的鲜鱼块块, 陷入沉思—— 然后一拍脑门：“哦……族要事。对！我族的确有件大事, 要聚齐众位能做主的修罗, 好生商议一番！” 越歌同祝余对视一眼, 定下心神, 问：“那是何事？” 老族长神色郑重道：“自然是关乎全族生计之事了。” 越歌：“……”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儿？？？ 老族长摇了摇大头，叹道：“我修罗一族，生于西海, 长于西海，世代如此，至如今已有百万年……” 阿修罗本就是凶残好斗的族类，在整座大陆的历史上, 他们曾向陆地发动过无数次战争——目的也是很简单。 奴役人族！ 令他们没日没夜地为修罗做膳！ 会做饭的人族，就给他们发放上好资源。 不会做饭的人族……就自生自灭去罢！ 这无疑是最符合阿修罗门理想的状况。 理想是美好的, 可人族怎甘被奴役？自然是联合其他种族，将阿修罗打回海！ 最终, 先辈痛定思痛，令我族隐于世外，不得擅出……待来日, 修得全族强盛，方能倾巢而出, 夺无上美食！ 越歌默默听老族长讲那过去的故事, 还要装作头一次听闻。 ……毕竟这是只有达到一定层次的修罗才能了解的秘辛，哪怕她身为少主，在成长起来之前也是被瞒得紧紧的。 如果不是她提前了解剧情设定的话。 到目前为止, 阿修罗族的设定，还与她在了解到的大体一致…… 老族长却话锋一转，严肃道：“然而，所谓的沉淀自身，不过是托词。” “追根究底，乃是因为我族强者都被禁锢于海，不得出罢了！” 越歌悚然一惊。 ……禁锢？ 老族长便娓娓道来…… 当是时，正是万年前，阿修罗又一次被各族围攻，退居海内。 陆地各族虽获了胜，却也十分沉重。 只因每一次，阿修罗都比上一场大战时更强——长此以往，陆地这边指不定就会有被斗败之时。 其余各族强者，许是经过一番合计，皆认为若不想个法子解决阿修罗之患，总有一日就会被他们奴役……成为毫无尊严的厨子。 为了不成为厨子，也要想出个办法来！ 于是…… 其余各族的几位仙尊，就联合起来，趁着那一任阿修罗王被引去陆地之时，给阿修罗族布下了禁制。 凡登云境以上者，皆不可离开海域。 否则——便会触发大阵，引动绝强天雷，将其诛之！ ——当然，阿修罗族没有人族那般细致的境界划分。 他们只知有修罗修炼到一定程度，可超脱凡俗，发生质的变化，兵器亦有灵……这就是人族口的登云境。 而这之后，又一次发生质的变化之时，便成为至强者，这就是人族口的仙尊。 所以在阿修罗族看来，就是最能打的那一群修罗，全都被关在海里出不去啦！ 越歌：“……” #里没有这茬啊# #阿修罗族也忒惨，为了美食失去自由# #重点是最后连美食都没得到# #怪不得贼多大佬能耐得住寂寞不离族，敢情是因为根本出不去# 一直沉默的祝余平淡地问：“深颜、浅色两位长老已至仙人境，为何也能登上陆地？” 越歌一想，还真是。 对啊为什么？ “这正是为父要说的！”老族长的铜铃大眼，乍然流露出兴奋之色。“那各族强者布下的大阵年月已久，效用亦是在逐渐减弱……早在年前，深颜、浅色那个层次的修罗，便能无视阵法了！” “而就在两月之前，又有一批更强的修罗，也能不受禁制影响，随意离海。阵法崩溃的速度一直在加快，照这般计算，不过一个春秋禁止就能完全崩溃。” “到那时，我族顶尖的战力便能倾巢而出——” 越歌点头，懂了。 就是族大佬们，马上就能恢复自由，想去哪儿去哪儿了呗。 不对，等等！ 老父亲说，这是关乎全族生计的大事…… 该不会是又要全体出动，去打江山、抓厨师了吧？！ 老族长仿佛看穿了越歌的心思，笑道：“不过，我却是不打算再发动神圣之战的，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是的，为美食而起的战争，阿修罗都管它们叫神圣之战。 越歌有那么一丢丢的不信。 常言道本性难移，阿修罗的本性无非就是战……和吃，哪能轻易妥协。 老族长咧开大嘴，露出一个微笑。 “虽是如此，人族美食也不是我等能舍弃的。因此，我等打算与人族协作。” 对哟，协作。 别说什么禁锢万年的仇必须报复回来……阿修罗虽然好战，却也不是傻子。 他们也有渠道获知人族那边的实力状况，须知现在的人族确实不好惹，虽然平均战力能被阿修罗甩上几条街，但耐不住他们人多呀！ 繁衍得满大陆都是！ 还有当年结下梁子的魔族兽族，也都膨胀了…… 真膨胀。 单独一族拉出来，都是阿修罗族人的两倍多！ 老族长和修罗仙尊两人一琢磨，觉得不能打——友好交流，和谐互助，争取把那么几千个厨艺极好的人族迁到西海岸来，成天给他们做好吃的。 你们给我们好吃的，我们给你们海的奇珍异宝啊好么？不亏哟！ 越歌越听越想笑。 真是合族的大事儿。 关乎美食，能不是大事吗？ “若只是如此，为何要召集全族的强者来探讨？” 老族长理所应当道：“自然是为了让他们那些已经能离海的，带上族的小姑娘小伙子，往人族去享用诸多美味了……顺便赶快采买些好的，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带回来！” 原来不让小辈出去，主要是担忧族强者无法出动，孩子们在外头出了事，都没法子管。 如今呢？ 最能打的那一批里，已经有人不受影响了，那还怕什么？ 自然，真正要讨论的不止这些，肯定还包括阿修罗族重新入世的诸多准备、如何与人族交流、怎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利益……诸如此类。 总不能，叫外面的人族看轻了不是？ 越歌：“……”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不过，听完这些，越歌还是松了口气。 既然不是要再掀起战乱，那就并无需要筹谋之处，而她也就可以放心地与祝余一道，去鲛人族找水蓝鲤了。 离开阿修罗王殿，祝余若有所思：“恐怕到一年之后，还需我们出面。” 越歌深以为然。 她虽为继承人，却也还没修炼到能主事儿的一层次。照理说，老父亲不必跟她解释得这么详细，更不必言明她必须参与。 等到禁制完全解除之后—— 大约，就是她要发挥作为少主作用的时候了。 ……总不能叫这些直来直去的修罗吃亏吧？ 越歌摇头，道：“这都是之后的事了。如今，我们便该往鲛人族地去。” 祝余颔首。 她们出发时，只有一位阿修罗老妇随行。 这位老前辈，境界大约是仙灵，曾担任现任老族长的护卫。 而在老族长的实力超越她之后，她就被派到越歌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自然，老前辈只是暗暗跟随，不到必要时不会出面。 ……事实上，若不是仙灵境还无法突破禁制到陆地上去，越歌在人族的那两年多，本来也该由她来暗护持的。 按路途来算，赶到鲛人族地至少要有十来天的功夫……这还是骑着鱼的情况下。 毕竟，海域比陆地要宽广得多呢。 还好阿修罗族与鲛人族没有各居一方，否则哪怕毫不停歇地骑上个把月，也赶不过去。 本来会是这样。 然而某天，她们正骑着灵鱼驰行时，忽有一头巨鲸横冲直撞而来—— 那庞大的身躯，少说也有数十丈长。它通体月白色，表面还生长着稍浅些的斑纹，而线条又流畅美丽，身体虽大却不显笨重。 巨鲸的速度快极了，越歌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朝自己撞过来—— 彭。 随着一声闷响，身后传来水波样的灵力，将巨鲸推远。 是随行的老前辈。 巨鲸遭此一击，发出几声悠长的啸叫，有点委屈似的，又扇动着长长的鳍，小心翼翼地游过来。 一边游，一边低吟。 越歌：“……” 忽然有点不忍心是怎么回事！ 祝余轻轻地叹了口气。 越歌敏锐地偏过头：“怎么啦？” 祝余视线有微妙的偏移，似乎不太想说……但还是开口道：“这是月华鲸。” 月华鲸。 越歌想了想，微微睁大了眼：“这难道就是浅色说过的，我曾尝试驯服的那头月华鲸？” 她原本还惦念着，想去看看呢！ 但因为准备告白、结契大典诸事，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祝余叹道：“是它……这头鲸的肚皮上，有一块很大的蓝色斑点。” 越歌恍然大悟，又好奇道：“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祝余移开视线，不说话了。 越歌也不追问，就看着月华鲸游过来，停在她面前。 说实在的，它好大啊…… 又大又漂亮，看起来还十分温顺。 越歌将放在它的头顶，月华鲸温驯地蹭了蹭。 好吧，对它来说是蹭了蹭，对越歌来说就是使劲一拱——险些把她整个修罗都带倒了。 越歌摸了又摸，沉迷撸鲸不可自拔。 月华鲸乖乖任摸，可没多久，又有些急躁似的……庞大的身躯灵巧一转，又一转，便沉到灵鱼身下，去拱灵鱼的肚皮。 灵鱼：“……” 麻麻救命，有大佬在拱我啊！ 越歌试探着问：“你是想……载着我吗？” 月华鲸也是有灵性，急忙长鸣一声。 #送上门来的鲸让我骑# #简直完美# 越歌眼前一亮，甜美微笑：“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第66章 鲛女 骑鲸计划, 在最初遭遇了一点挫折。 ……因为这头月华鲸, 似乎并不愿意让祝余乘上它的脊背。 越歌拍着它宽大的吻部, 苦口婆心道：“听话, 如果你想载着我, 就得一起载着阿祝才行啊。” 这是我家媳妇儿诶！ 你不载她，我肯定也不骑你，虽然很想骑鲸…… 月华鲸发出悠长鲸鸣, 以示抗议。 这种灵鲸极具自我意识，对灵识、情绪的感知亦是十分敏锐。 ——所以它才不要背这个气息冷冰冰的阿修罗女！ 祝余多可怕呀，就跟游到北方海域时撞到的高大冰山一样，又冷又摄人。 #来自被极北冰域撞怕了的小鲸# 祝余清冷面容上写满冷漠, 显然也不大想骑这头巨鲸…… 越歌朝祝余使了个眼色，又转向月华鲸, 忧愁叹道：“那就没办法了，我与阿祝必然同往, 不会分开行动。既然你不愿，那便就此别过……我办完事儿再找你玩儿啊。” 说完，装模作样拍拍身下灵鱼的鱼头：“接下来还得靠你。” 月华鲸身躯一僵：……噫噫？ 灵鱼：“……” 别拿我拉仇恨值啊我的少主喂！ 最后, 月华鲸还是委委屈屈地任由祝余落在它脊背上。 月华鲸生性温和，不擅捕猎, 却以神速闻名。它的速度自非普通灵鱼可比, 只一个摆尾，便兴冲冲地往前游去。 越歌猝不及防，就有极大水波劈头盖脸而来：“……” 她连忙抱紧身前的祝余。 祝余则是抓紧前头的鲸背鳍, 坐得直，面不改色。 老前辈缀在最后面，有如柳絮般轻飘飘地贴在鲸尾巴上，更是紧握着一根绳索溜灵鱼，老神在在。 灵鱼绝望地扑腾：太——快——了—— 月华鲸再怎么通灵，也是幼童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片刻，它就忘记了之前的委屈，尽情地撒起欢来。 忽上忽下，左摇右摆、百六十度旋转……忽而又几乎是竖直向上，势如破竹，破出海面，来了个标准的鲸跃。 ——同时发出愉快的呦呦声。 越歌依旧紧紧抱着祝余的细腰，眼睁睁看着一股水汽从月华鲸头顶喷薄而出。 然后巨鲸又沉了下去。 越歌默默地抹了把脸。 #云霄飞车，刺、刺激# 就这样。 原本还需要十来天方能赶到鲛人族地，如今只花了五六日的功夫，便抵达了目的地。 月华鲸居功至伟！ 就是实在有点刺激…… 鲛人族地美轮美奂，十分梦幻，处处珊瑚丛生，就连各种海妖兽都生得可爱漂亮。 很符合美人鱼的气质。 这里可不比阿修罗那边随性，规矩也严——大概吧。 几条穿着鲛绡小裙子的鲛女，正守在入口处。 不过，与其说是守，倒不如说是盘着长尾唠嗑……真正负责守卫的，乃是数尾持钢叉的鲛人汉子。 越歌同祝余对视一眼，便上前，去与那些鲛女们交涉。 为什么不同那些守卫的鲛人汉子谈？ 盖因这鲛人族，乃是以女子为尊。 鲛女力量虽不如汉子，却智力更高，且与水元素灵力更亲和…… 在鲛人族，上至一族之王，下至一家之长，皆是鲛女。 几位鲛女眼闪过警惕。 虽说阿修罗与鲛人有旧仇，但奈何越歌这边有位能打的大佬前辈，更何况她指明要寻她们的蓝鲤公主—— 她们也不擅作主张，就客客气气地柔声道：“我们这便向殿下传消息，还请修罗少主稍作等待。” 不多时，其一个鲛女就上前说：“殿下请诸位进城，我来为诸位引路。” 越歌微笑：“那便有劳了。” 月华鲸个头忒大，身长数十丈，自然不被允许进入。 越歌将它好生安抚一番，便放它自行在附近游荡，给自己找几吨小鱼小虾吃…… 于是，她们就由鲛女引路，往女王殿而去。 —————— “好久不见，小越歌” 如梦似幻的珊瑚宫室，水蓝鲤懒洋洋倚在微光闪闪的莹白榻上，笑着挥。 好像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不欢而散。 她的忠犬护卫妹子杵在她身后，目光着重盯住越歌，眉头紧锁。 怕不是还记得“登徒子”那一茬呢。 越歌眸光一转，她自不会提起上次见面时的尴尬，“我不会再同你打，没有必要”……这样的话语，现在想来确实不妥。 她本该说得更委婉些，当时却没沉得住气。 不过到底已是过去的事儿，越歌也不多思，只是笑道：“水蓝鲤，好久不见。” 两方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水蓝鲤就无甚耐心地摆道：“说吧，找我来做什么？” 越歌笑眯眯：“公主聪慧。” 水蓝鲤嗤笑：“得了，你向来无事不登宝殿……快说吧。” 越歌便牵住祝余的，说：“前些日子，我同阿祝成婚了。” 果然，忠犬水墨染的目光缓和不少。 水墨染也曾听闻，阿修罗族一旦有了伴侣，就定然十分忠诚，再不他顾。 成了婚的修罗少主，肯定对她家公主没那个心思啊！ 于是水墨染放心了。 水蓝鲤则是打量了片刻，不大高兴地鼓了鼓气。 越歌猜，她是被祝余的境界打击到了。 果然，水蓝鲤撇嘴：“找个天赋这么高的，切。”说完，敷衍地应：“嗯，你同一个大天才成婚了。所以呢，难不成是来找我要贺礼的么？” 越歌继续微笑，道：“自然不是，我来是想请教一番……” 水蓝鲤听到此处，随即了然，就接过话头： “你想知道，当初你有什么问题要来找我帮忙，对不对？” 越歌垂眼，又说一遍：“公主聪慧。” 水蓝鲤叹气。 “我就知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珊瑚宫室的梁上，照明用的海明珠随着水波微微晃荡。 在那摇曳珠光下，水蓝鲤慢悠悠的，将从前之事一一道来。 “我初见你，是在一处无名海域……” 当时的水蓝鲤很烦，非常烦躁。 她是个天生喜斗的鲛女，还是不爱用水灵术，专爱使鞭子、论拳尾的。 可在鲛人族的观念，舞刀弄枪、依靠体术，是男性才会干的事儿。 她是鲛人族公主，女王的继承人，自然不该这般做…… 所以族没有鲛人愿意陪她打。 就算打了，也是小心翼翼，轻轻脚，跟呵护易碎海螺壳似的，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受了伤。 可水蓝鲤喜欢流血，她喜欢打斗。 水蓝鲤甩脱了水墨染，四处乱逛，在那无名海域碰见修越歌。 最初之时，水蓝鲤是不打算理会她的。 小小弱弱，身边好像也没跟着什么大能护卫，要打，都打不尽兴。 但是她自己走上前，露出微笑：“姐姐，你是鲛人吗？” 水蓝鲤说：“明知故问。” 越歌不慌不忙道：“这样显得有礼些……不说这个，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水蓝鲤有点好奇：“什么忙？” 越歌就说：“是关于魂灵的问题……”顿了顿，嘴角拉扯出一个略显漠然的笑。“我的迷迷糊糊的小问题。” 鲛女控水，亦能以歌声迷惑人心…… 事实上，她们能做到更多。 鲛人族对灵魂、对精神的理解，正是其余各族所不能比拟的。 这是鲛女的天赋，其王族女子尤甚。 水蓝鲤虽然有精神方面的天赋，但她对此着实没兴，她喜欢打斗，让别人流血也让自己流血的战斗。 “我为何要帮？对我有什么好处？”水蓝鲤耸肩，打算离开。临走时，感叹：“不能打架，没意思。” “我和你打。” 水蓝鲤鱼尾一顿，回头。 “你和我打……？” “小丫头，你拿什么和我打……低得可怜的修为？还是玉雪可爱的小脸蛋？你们修罗女都生得美，就不怕被我毁了容？” 越歌说：“我和你打，你帮我。” 水蓝鲤好笑道：“噗……我把你打坏了，你家大人找来怎么办？” 越歌仍是安静地微笑。 “他们不会知道的，只要你不杀了我。” 水蓝鲤知道，阿修罗族一些地位较高的子弟会有命牌，若是身死，那命牌就会碎裂…… 但是只要不死，就毫无异样。 水蓝鲤眯眼：“……” 半晌，说：“讲一讲吧，你那个迷迷糊糊的小问题。” 小丫头说，她的身体里还有一个女孩。 那个意识，与她共享一切，轮流占据身体……从她有记忆起，就是如此。 起初，她不知道另一个自己会做什么，而另一个自己也不知晓她的举动，她们只会在脑子里一个白茫茫的地方交流。 但是渐渐的，越歌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想杀了我。”越歌说，还是笑着。“但是我不想消失，就算没有谁在意，我也想要存在着。” 水蓝鲤听得云里雾里。但为了不坠鲛女的名头，她还是强撑着说：“听起来有点熟悉，我回族后就会为你找一找法子……你先陪我打罢！” 惨烈的打斗。 越歌理所当然地败了，可水蓝鲤打得开心。 都流了血，很多血…… 水蓝鲤喜欢这种感觉。 她们约定，下个月的这一日，仍在这里见面。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鲛人族公主水蓝鲤。” “……修越歌。” “哦，小越歌啊” “修，我以修为姓！不是小——” “嗯，小越歌。” “……” “小越歌，下一月的这一日，不见不散。” “好，多谢。” —————— 水蓝鲤叹了口气。 “你说你，那个时候多可爱。” 越歌和祝余对视一眼，她深吸口气，问：“后来呢？” 水蓝鲤说：“后来，就是每月一会咯。我一直在寻找方法，可是年时光，竟都未曾寻到。再然后……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你又不来了。” 越歌蹙眉。 不来了…… 年…… 有一个念头，令她遍体生寒。 这之后，那个听起来很像是自己本人的意识——是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呢？ 第67章 回忆 越歌心千般思量, 面上不露分毫。 祝余却微微靠近, 握紧她的。 颈上的霜生钺亦是散发出丝丝凉意, 发挥清心凝神的效用, 令越歌慢慢镇定下来…… “敢问, 你查到的是何眉目？”沉吟片刻后，她问。 水蓝鲤道：“你自己看罢。” 说着，就抬将一个卷轴丢给越歌。 这卷轴看着陈旧, 倒是记载了一桩奇事。 此事具体年月已不可考，只是含含糊糊地写道： “菱海一鲛女，自幼性情怪异，多有混乱之言。 家长忧心, 遂寻族大长老查探。 长老却言，鲛女一体二魂, 本不足奇，然其一魂天生邪异, 竟与欲妖等同。 长老要除那邪魂，全力施展段，竟无功而返。” 至此, 戛然而止。 越歌指尖一顿。 其提及的欲妖为何物？ 大长老是放弃了此事么？ 鲛女之后命运又是如何？ 这段记载无头无尾，又诡谲离奇……然而与水蓝鲤口修越歌的际遇何其相似。 越歌思忖半晌, 谨慎地问：“我的情况, 大约不是裂魂症？” 水蓝鲤叹了口气：“若真是裂魂症那般简单的心病，我还用得着一个线索找年？说起来，我虽不喜这些个虚无缥缈的把戏, 却也是王族鲛女——你魂魄上的违和之处，我自然有所察觉。” ……这倒也是。 祝余都能在人族一个学院的藏书阁里翻出裂魂症的解释来，没道理水蓝鲤不知晓。 水蓝鲤想了想，又道：“菱海这种叫法，是远古时常用的。而所谓欲妖，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当然，不好对付就是了。” 越歌沉默地点头，心思索。 良久，她沉声道：“你有什么法子？” 水蓝鲤故作惊讶，就眨眼睛：“你觉得我有办法？” 越歌：“……” 废话。 你满脸都写着快来问我好吧！ 水蓝鲤就双交叠，托着下颌，直白道：“别的不说，我倒觉得此事不必过于担忧。” “你既然已忘记这些，那邪魂也没再冒出来，就说明她早就不足为虑了。一体双魂活不了多久，如今活下来的是你，就证明她是败者——可惜呐，我都未曾与她见过面呢。” 她顿了顿，又说：“若你着实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试着恢复记忆呗？” 确实，只有获得那段记忆，才能从推知最真实的事件本身。 可她还是有些迟疑。 水蓝鲤不以为意：“你的情况很简单，无非就是魂魄不稳，只要加固身魂一体就是了。左右固魂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越歌一噎：“哦。” 怎么又是魂魄不稳！ 之前花仙王这么说，她只当是自己穿越的后遗症，如今再一想，也许不单单是这个缘故。 祝余在一旁，倏的开口道：“固魂之物，越歌曾用过不少，应当早已无碍才是。” 水蓝鲤就翻白眼：“所以说，你们对魂灵的了解就是少得可怜。固魂和固魂也是不一样的，有些是为了将灵魂困在躯体之，有些则是为了加强魂魄之力——你怎么知道你用的是哪种？” 祝余眸光一凛。 水蓝鲤可不怕她，只往水墨染那头一缩，假模假样地说：“做什么瞪我？墨染，你看她。” 越歌头疼，直截了当地问：“说吧，怎么做？” 水蓝鲤道：“好办，鲛人皇族之泪化为珠，就是极好的固魂之物。所以，咱们来打一架，你把我打疼了我就哭出来，两全其美！如何？” 越歌：“呵呵。” 指望水蓝鲤哭？她可没有那个自信。 水蓝鲤见越歌没上当，又感觉到自家护卫姐姐在背后试图用目光定住她…… 只好改口：“行啦，我说笑的。皇族泪珠还不好找，我母皇一年到头能哭好几次，这儿存货可多了。” 越歌：“……” 她顿了顿，斟酌道：“你有什么条件？” 水蓝鲤轻笑一声。 “怎么说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了，我可没那么不厚道，白给你，开不开心” 鲛皇珠哪怕是对鲛人本身而言，都无比珍贵。别说什么一哭就有，即便是鲛人女皇本身，流出的多数泪珠也就是内含灵力的普通珠子罢了，能真正被称为皇珠的，百无一。 越歌下意识地想，会不会……水蓝鲤还有什么算计。 但她眼一片平静通透，似是完全没有额外的心思。 良久，越歌真心实意地说：“多谢。” 水蓝鲤摆摆：“谢什么？我最后也没能帮你解决问题，就当是揍你那些年的补偿好啦。” 现在想想，以当时自己一开打就不要命的状态，越歌能熬下来也是运道好……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定下了。 水蓝鲤取出一颗微微泛蓝的透明珠子来，交给越歌。 “鲛皇珠灵力平和，直接吞服即可。”水蓝鲤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吸收的过程，大约你是无法保持清醒的。” 越歌做好了准备。 她轻声说：“阿祝，拜托了。” 祝余微微点头，眼闪过担忧，就沉默的坐在越歌身后，为她护法。 水蓝鲤打：“哟，瞧这感情好的。忽然想起，我还没恭贺你们新婚快乐……要贺礼么？” 越歌冷漠脸：“不必，心意到就好。” 水蓝鲤恍然大悟：“那么，我祝两位万年好合、永结同心、心心相印，灵犀互通，早生贵女——啊不好意思。” 说完，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画面一样，暧昧一笑。 越歌：“……” 她果然还是对人鱼没好感！ 鲛皇珠的确平和。 吸收它的过程半点不难受，如同将灵魂浸在凉丝丝的云雾之一般，很是舒适。 渐渐的，她的意识模糊起来…… 祝余接住越歌向后倒的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倚靠得更舒服些。 水蓝鲤托着下巴：“奇怪，她的状态比我预想要好，一颗鲛皇珠就足以应付了。” “小越歌是不是另有奇遇呀？” 祝余平静地垂眸，并不说话。 水蓝鲤觉得没，又转身，跟水墨染小声说着什么。 祝余静静地看着越歌沉睡的侧脸。 在她过去的记忆里，自己是何等模样？ 不过……当时她那么小，大概早已不记得还有这么个阿修罗女了罢。 —————— 越歌睁开眼。 眼映入半透明的晶状宫墙……这配置，一看就是阿修罗王殿了。 此处大约是内殿，只是并不像她印象那般凌乱，各种珍奇之物摆放的井井有条，干净整洁。 越歌正躺在一个女子怀，被修罗绫裹得紧紧的。她沉默地张嘴—— “咿呀咿呀。” 越歌：“……” 婴儿语嘛，她懂。 越歌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种视角很奇怪，既像是她就在这个婴儿的身体里，可以感受到欢快的情绪。同时，又像是从上帝视角看着这一切，波澜不惊。 看来这就是她的记忆了…… 女子却惊喜道：“致煌，阿越叫你呢！” 就见一颗青色大头靠过来，，粗放大笑：“好，阿越就是聪明，还知道找爹爹！” 越歌再次：“……” 怎么听出来的啊喂！ 两位真的是婴儿语十级啊！ 只是一转眼，画面就变了。 越歌茫然地漂浮在海水，而那位大概就是她母亲的女子板着脸，训斥：“阿越怎么能到处胡闹？莫要调皮，爹爹修炼时，千万不能前去打扰！” 小越歌：“呜哇——” 女子立刻破功，抱着她哄：“娘亲错了，娘亲不该凶阿越，不哭啊乖！” 越歌却能感到一种委屈。 不是她做的。 阿越可乖了，娘亲不让阿越做的事儿，阿越从来不做！ 阿越什么都不知道…… 小越歌的童年，强行拼凑在一起的碎片，根本不完整。 上一刻还是这个场景，下一刻就已经变了时间地点。 家长们因为不同的事情向她训诫，她却还很懵，不知道为什么上一刻还一起欢笑的大人，会忽然板着脸教育她。 她多半听不懂这些话，却也知道家长是在生气。 阿越有什么地方错了吗？ 为了做得更好，她努力地学说话、认字，认真听家长的每一句话…… 这其实有点困难，因为大人们教导她的话，很容易就无法连贯……她的记忆有断层。 但小越歌还是全都学会了，毫无疑问，她很聪明。 这之后，她用功读书，翻阅家卷轴，观察其他人的行动…… 逐渐的，小越歌发现，其他人和她的情况都是不同的，不会这样忽然转变场景。 他们眼的世界，每天都能无缝对接。 他们还都会在夜晚很困很困，慢慢入睡……可小越歌的记忆，永远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剪断一样，卡嚓就没有了。 她从来没有睡过觉。 小越歌开始害怕。 就在她犹豫不决，想将这件事告诉父母的时候，她第一次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个白茫茫空间。 此时，又像是自己经历又仿佛是旁观者的越歌：“……” 这不就是灵识之海吗？ 只不过是初始化本，没有经过开拓的。 有一个和小越歌一模一样的女孩，身着极长的黑裙，用同样纤细稚软的声音说：“你是……” 顿了顿，笑起来：“哦，你就是抢了我身体的小偷吧？” 越歌：！！！ 哪儿来的骗子！ 如果说在外面还不确定的话，当她身处灵识之海时，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灵识之海明显是与小越歌的意识更加契合——而不是那个黑裙的“越歌”。 就算有一个是外来者，也一定是对面那个！ 可越歌知道了，小越歌不知道啊…… 就见小越歌的情绪，越来越低落…… 不能告诉爹娘。 若是说了，爹娘定然会生气，帮助他们真正的女儿，把自己赶出去——可是她不想消失。 越歌恨铁不成钢！ 那家伙骗你的啊我的傻姑娘！ 你看她笑得多贼呀…… 但小越歌就是这么认定了。 可她还是非常努力，非常艰难地努力，想要做得更好。 她想着，如果自己一直做得很好，那爹娘发现她存在的时候，也许会舍不得赶她走呢？ 小越歌就这样成长。 她没有朋友。 没有谁会愿意和一个喜怒无常的小修罗女做朋友——至于什么族长之女，谁在乎？ 家长们确实会让他们和这个小女孩打好关系。 但家长的话嘛，阳奉阴违就是了，谁管族长之女意味着什么…… 都还是好恶无来由，全凭心意做事的年纪，善得天真，恶得也天真。 直到祝余到来。 祝余是外来的修罗女，被族一个很受小孩子崇拜的大人带回族地。 小孩子们不喜欢她。 因为在他们眼里，被这位宣大人带着还披着宣大人的衣服，简直是天大的荣耀！为什么有这个待遇的不是他们自己？ 当然，他们也不喜欢越歌，真要说起来，越歌才是大人偏袒的……但谁都不敢欺负她。 而祝余呢，不会说话，还没有天赋，没有家长，没谁会为她出头。 完美的欺凌对象！ 其，有一个暴脾气的，打了祝余一掌，还想将她推下水流极湍急的海下河流。 这举动被族一个大人发现了，严词斥责，还重罚他，关禁闭。 于是，小朋友们就知道了，不能动。 同族之间，不能无缘无故地打架，尤其是祝余无法修炼，一个差错就可能没命…… 那就不打啦！ 骂她好了，笑话她好了，反正这个野孩子听不懂修罗话，他们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是不是？ 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还知道这样做不好，所以每次都专门避着大人。 可大人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祝余听不懂修罗话嘛，也不会知道其他人在说什么，就让孩子们发泄发泄好了。 反正，和他们没有关系。 小越歌就是在这时候遇见祝余的。 漆黑长发，白白净净，一双银眸云雾缭绕似的，看不清、辩不明。 她漂亮还可爱，面无表情的样子比越歌见过的所有修罗女都漂亮……除了娘亲，娘亲最漂亮。 #是的小越歌自然也是颜控呢# 越歌见到小祝余的模样，也暗自捂着胸口。 太萌了……这也太萌了！ 我媳妇儿小时候也是个小天使！ 可是这么可爱的阿祝，怎么会有人舍得欺负她呢？ 越歌想，眼就渐渐升起刻骨冷意。 那些家伙…… 小越歌也看到了，这个漂亮小女孩被那些坏孩子围起来，嘲笑她，骂一些很难听的话——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呀，不知羞！ 所以她出离愤怒了。 小越歌短腿一蹬，就小炮弹似的游过去，口发出奶声奶气的怒吼：“你、们、干、什、么——” 恶童作群鱼散，乱嚷嚷：“怪少主来了，族长家奶娃娃来了！” “快跑，大伙儿快跑！” 越歌到底年纪更小，还没修炼也追不上，又点了两下，才气呼呼地停住了。 “你还好吗？呃，你是叫祝余？” 祝余并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对哦，他们好像说，这个女孩什么也不懂。 祝余静静地蹲在海下河边，依旧面无表情。 小越歌就在她旁边坐下，悄悄地看她。 她觉得……这个女孩好像和自己有点像。 但是到底哪里像？ 她也说不清。 她坐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起身，打算离开了。 倏的，一根海草被举到她面前。 越歌认识这种海草，蓝幽幽的，可以吃，还带着丝丝甜味。 “你给我的么？”她试探着问。 祝余一动不动，只是举着海草，眸光清清冷冷。 越歌喃喃：“谢谢……” 她接过海草，看着它随着水波摇曳。 又重复一遍：“……谢谢你。” “啊啊啊啊啊啊！” 越歌在玉板床上，兴奋地打滚。 “她对我真好！她——她和那些小破孩儿一点都不一样！” 越歌滚累了，仰面躺着，自言自语：“我要跟爹爹说，和祝余一起学修炼，我教她说话识字！被欺负了就来找我罩着，看谁还敢欺负她……” “我们要当挚友！” 她这么说过之后，眼前倏然一黑。 再恢复意识时，就面对着，娘亲的葬礼。 娘亲……不在了？ “王女果真不是个好的。” “母亲去世，怎么也不哭一声……” “你们这些修罗在胡说什么？莫要碎嘴！” “对……别说了，王已经快疯魔了，再嘴碎小心他怒哇。可怜王妃年纪轻轻就离他而去，王这一辈子也就……唉。” 娘亲不在了。 已经不会再出现，不会再睁开眼，不会再笑着说：“阿越，到娘亲这儿来。” 小越歌头一次感到，海水流鼓荡，拂过身体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凉？ 凉得她浑身都在抖…… 大颗眼泪无声无息流下。 白茫茫的灵识之海，小越歌歇斯底里地哭喊。 “你为什么还能笑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那不是你娘亲么……你不是她真正的女儿么？ “对呀，她是我娘。”黑裙女孩扯出一个笑：“娘走了，我好伤心呀……” 那你还！ “但是，一想到你最喜欢的娘亲走了，我就觉得很高兴。” 她满怀恶意，笑出声来。 “看到你喜欢的东西不在了，我就由衷欢欣，真是恨不得载歌载舞一番呢！” “我告诉你啊——你这个占了我身体的小偷，只要你存在，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就会不停地消逝！” “我等着，你孤身一人的那天……” 越歌睁开眼。 爹爹坐在内殿的地板上，铜铃大眼通红充血：“阿倾，阿倾。” 他转过头，看到小越歌，疲惫不堪地叹了口气。 “阿越，回房去……让爹爹自己呆着。” 越歌在心里说：“对不起。” 有关祝余的事，她再也没提起过。 只是，她总是会碰巧路过围成一圈儿的阿修罗恶童，轻飘飘的，不经意地看过去一眼。 恶童们作群鱼散。 “又是族长家的奶娃娃！” 祝余看着她的背影，双眸无波无澜。 爹爹越发宠爱她，像是将妻子故去后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她的身上。 小越歌只是微笑。 没过多久，小越歌找到卸任之后退隐的前任大长老…… “越歌见过大长老。”她微笑着说。 “哎呀，这不是阿越吗，找老身来……是有何事？” 大长老是个很好的阿修罗，她温和有耐心，还知进退。若不是时日无多，也不会退隐。 “您知道祝余吗？” “哦……那个孩子，老身也曾听说过。” “大长老觉得她如何？” “是个好孩子。” “……拜托，大长老，拜托。” “阿越呀——老身已是时日无多，你也知道的。” “大长老，您是最好的老师，我知道的。” “至少教会她……” 大长老沉默许久。 “唉……” “老身就如少主所愿罢。这把老骨头，也还算有些用武之地。” 越歌走出大长老处在族地边缘的小石屋时，老人叹道：“那孩子若是知晓，想必也很欢悦。” 越歌骤然转身。 “请别告诉她，就当是您一时兴起，请别告诉旁人——” “我也，不想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了。” “——拜托您。” “是，老身明白了。” 从此，越歌就真的没有再听过祝余的任何消息。 不过她知道，没有谁会再欺负她。 大长老的养女，这个身份……大约还是够用的。 越歌渐渐成长，她开始修炼。 尽管时间有着断层，她还是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在族拥有天才的名号。 “少主真是天赋奇绝——” 慢慢的，有些孩子开始说。 他们想和她交朋友。 但越歌更明白，自己早已不需要了，只要微笑就好。 说起来，修炼似乎还有点用处。 在集注意力时，她也可以不让另一个自己出现！ 虽然无法坚持太久，但这让小越歌看到了希望。 她也开始疑心，另一个自己口所谓的“占身体的小偷”，真的是她吗？ ……何须考虑这么多。 修炼之途，胜者为王！ 若是这个身体不是她自己的，却被她完全占了，那就让海神、让心魔来惩罚她好了！ 后来的某天，越歌知晓——生活在另一片海域的鲛人对灵魂颇有研究。 于是，她出发。 甩开护卫，照着海图，一点一点地找过去……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名为水蓝鲤的鲛女，她说愿意帮忙。 希望这条鲛女足够靠谱，和她打架……真的好疼啊。 回来的路上，越歌遇到一头离群的小鲸。 她知道这种鲸以月华为名，很漂亮。 而且看长度，大约也就只有几岁，还是条幼儿鲸呢。 嗯……也就丈来长，十个自己那么长而已…… 小鲸孤独地在海水间游荡，发出一声声稚嫩的鲸叫。 越歌蹲在旁边，看了半个时辰。 话说，鲸这种灵兽，是不是隔一段时间就要到海面上呼吸来着？ 呜哇它不会要死了吧！ 等等它怎么游得越来越慢了—— ……越歌是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把这条小鲸拖上海面。 看着它喷出水雾，还挺好看。 然后这家伙就甩不掉了，紧紧跟着她，在后面百六十度旋转。 叫得老开心了。 越歌烦不胜烦，转头教训它：“转什么？你不晕吗？” 小鲸长鸣一声，顶着她在海到处乱游。 越歌：“……” 她千辛万苦指挥小鲸游回族地。 “别再来找我了，知道吗？傻子鲸。” 然后越歌就被冲上来嘘寒问暖的大人们包围了……被簇拥着回到王殿，老父亲冲过来抱着她假哭。 ——也不知道那条小鲸走了没有。 它还能找到它的族群么…… 隔天，越歌一出门。 “咿” 迎面就是一张鲸的蠢脸。 “少主竟是收服了一头月华鲸？” “不愧是少主！” “这种鲸很难驯服呢……” 越歌：“……” 从此，每日都是保留项目—— “咿” 这般几日过去，越歌扛不住了。 “跟着我就跟着，你自己要跟着的，想后悔都没地儿后悔去！” 月华鲸：“呦” “……败给你了。” “我听说你很厉害。他们说，有几日你没有在门口迎接我，见面就跑，是不是？” 月华鲸：“咿？” 越歌小声说：“做得很好，以后你一感觉不对劲，就像那样游，她追不上你。” 月华鲸：“咿！” “好啦，以后你就跟着我……叫越黎，怎么样！” 越黎鲸头连点，鳍欢快地扑腾。 小越歌自然也很开心。 她落在越黎背上，抱着它的鳍……扁圆扁圆的，一点都不割。 骑着越黎游出族地的那一瞬间，越歌恍惚觉得，她好像要飞到什么不存在的地方去，到一个安静安宁的地方。 只是眨眼就回到了现实。 越歌疑惑地回过头，什么都没看到。 刚才是不是有谁站在族地那边？ 算了，先溜再说。 今日该去找水蓝鲤，越黎目标太大，想甩开护卫可能不太容易诶…… 越歌想，她骑着月华鲸，向族地之外苍茫广阔的海域游去。 第68章 回归 每一次与水蓝鲤的会面, 都伴随着希望, 和之后更强烈的绝望。 这次自然没有消息。 之后还是没有。 又一月, 照样如此。 水蓝鲤确实尽了力, 但一体双魂的特殊情况着实少见, 留下记载的就更少，与越歌症状相近的，更是不曾见到…… 这日, 越歌仍是带着一身伤痕，目送水蓝鲤离去的背影。 “这鲛人怎么这么喜欢真刀真枪地打架。”越歌嘀咕，眼睁睁看着鱼群欢快地凑做一堆，去吸饮水弥漫开的浅红血液。 修罗王血和鲛女皇血, 可不是大补么？怪不得小鱼小虾争相抢夺。 越黎用鳍拍她的后背，它大约知道这是安慰的意思。 越歌往后靠好, 一边往自个儿嘴里塞丹药、运转灵力恢复伤势，一边叹道：“多亏了你呀……越黎, 再等一会儿，我陪你去海面，想怎么扑腾怎么扑腾。” 然而不过片刻, 她就觉得眼皮沉沉下坠。不是困倦，而是有什么存在正竭力想要将她拉下去……拉到一片白茫茫去。 越歌明白自己坚持不了, 她用最后的气音说：“走——” 紧接着, 她闭上了眼。 越黎犹疑着游到她面前：“呦……？” 冷冰冰的琥珀色眸子睁开了，却仿佛凝结了最深的暗。 “越歌”起身，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周围景象。 越黎灵性天成, 当即发现不对，也就警醒地游开，发出愤怒长鸣——它只知道，阿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奇怪的家伙。 “算你游得快……” “越歌”说，轻嗤一声。 ……这还是，越歌头一次在黑裙女孩占据身体时，看到外界的画面。 她看着越黎急匆匆箭一般地游走，也发现自己聚起的灵光。 若不是越黎速度奇快，只怕这灵光就已经朝着它的要害去了。 “也不知……这小丫头独自一人跑出来干嘛。” “越歌”若有所思：“罢了，左右也翻不出个浪花，随她去。” “越歌”自言自语着，她似乎并不知晓越歌还意识清醒，只顾着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越黎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游动，又不敢靠得太近，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缀着。 “越歌”自然不会在意一头灵鲸，她轻盈地一路游去，轻车熟路抵达一处荒凉海域。 她径直游进一座似乎曾经是神殿的废墟，熟练地将按在神像头顶，口喃喃念叨着什么。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让人不由得怀疑“越歌”到底这样做了多少次…… “谋夺气运，还真是耗功夫……”良久，她收回，低声说道。“待到事成之日，阿修罗算什么？呵。” 越歌警惕地看着另一个自己那一举一动，心骇然。 她便是在傻白甜，这时候也该猜出黑裙女孩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了。 谋夺气运、阿修罗…… 怕不是要对族群不利！ 可就算她们一体双魂，也都是阿修罗的体！这样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越歌的意识没能坚持太久，便模模糊糊的沉溺下去。 但从此她就留了个心眼，记住这一日的感觉，在“越歌”出现时，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要查探出，这家伙想做什么。 同时，她在外出寻找水蓝鲤时，也愈发小心。 只要水蓝鲤没有说她寻到方法，便尽量不提起一体双魂之事来……因为她不能确定，另一个自己是不是也会看到这些景象？ 稍一细想，都会让人毛骨悚然，一步步更加谨慎。 这期间，还有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 ——祝余离族了。 前任大长老到底时日无多，没能撑太久，在新年祭之后不过四五日，便回归了海神的怀抱。 她早已退隐，多数阿修罗都不知道她的名号，来来往往的所谓吊唁之人也少。 大约这也是她希望的吧？ 祝余将将十来岁的小姑娘，把葬礼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切顺遂，便申请离族。 历来申请离族的阿修罗青年也不少，但被批准离开的却没几个。 出乎意料的是……族长同意了她的申请。 祝余离开的那日，小越歌争得身体的控制权，在族地大门口静默地立了许久。 看着逐渐远去的白衣背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能是初见时望进的那一双银眸？抑或是甜丝丝的海草…… 往事已不可追。 —————— 很快的，“越歌”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灵识之海。 “你觉得是你自己变强了么？”她嗤笑。“小丫头，若不是我没拿你当回事儿，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越歌没有否认：“这些我都知晓。” 谋夺气运反哺自身，又或许不只是自身……或许在修为上，两人共享，但在魂灵强度上她不如这个家伙。 这个黑裙的女孩，绝对不可能是身体真正的主人，否则从哪知道这些邪门的术法，又如何会损害族群气运！ 只可恨，自己明明知晓这些，却不能对父亲说出口，就好像被布下了什么禁制一般…… “你待如何？”越歌冷静地问。 “还是那句话——我要你看着你喜欢的东西，全都消失！” 还真是毫无新意的回答。 小越歌学着她冷笑：“我知你懂的比我多，或许是夺舍重生的老妖魔也说不定。但若是你要拿我当傻子骗，用这种幼稚的理由糊弄人，请恕我不奉陪。” 上帝视角的越歌也不禁腹诽： 又不是相爱相杀，还你喜欢的东西全部都要消失……你是二病么？ 很奇怪的，黑裙女孩似乎若有所思：“对，你还是个挺聪明的小丫头呢。” 顿了顿，又直截了当地说：“正因如此，我就更不能说与你听了。像你们这般天骄的气运强盛得很，指不定就在哪个细节翻了我的盘。” 不得不说，这黑裙女孩还挺坦诚…… 坏得坦诚。 经过这些年月，越歌已经大致了解黑裙女孩究竟做了何事。 她是要化用族的气运为己所用。 甚至不单单是为己所用，还要传输给她身后某个更神秘可怖的存在。 不知为何，明明这家伙的灵魂力量已是强得可怕，却仍未对自己这个较为弱小的魂魄出。 是同情怜悯，还是另有筹谋？ 反正不可能是愧疚，她的眼从来没有那种东西。 值得庆幸的是，这给了越歌做准备的时间—— 她明白，两个魂魄之间终有一战，而大概率是自己这边惨败。 但小越歌绝对不会将身体好好留给这个家伙，任由她破坏族群稳定！ 为了她的父亲…… 也是为了她生即王女的责任。 —————— 于是，她不再去寻水蓝鲤。 越歌已经不再奢求将这个魂魄赶出去了，她只想拉着另一个“越歌”同归于尽！ 越歌细细将每一件事都安排到位—— 她帮越黎找到它的鲸群，那头上百丈的雌鲸待它很好。 族修罗没了这个少主也不会如何，只是苦了她的父亲，继丧妻之后，又要失去女儿。 尽管是迫不得已，越歌内心还是有些歉疚。 这样一桩桩一件件都计算分明，她却不经意地想起祝余来。 她在外界过得还好么？ 希望她过得好，并且，别再回来了。 ……魂魄之斗，来得比预想还要晚。 灵魂的死战没有血腥，魂体吞噬间，却痛彻心扉。 “可惜了，其实我说你不该存在，也是实话。”胜者傲然道。“若不是你，我有多少吸取气运的时？只怪你挡了我族的路。” 越歌感觉自己在渐渐消散，闻言，她扯出一抹笑来。 在黑裙女孩注意不到的地方，灵识之海的隐蔽处，邪异的暗色光芒缓缓流转。 这家伙，在这灵识之海也待不了多久啦。 那般珍贵的药物，用于寂灭。 她消散后不久，这片灵识之海也将万劫不复！ 越歌想着，心满意足地消散，消散…… 呃，没散成。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 鲛人殿的珊瑚宫室之，水蓝鲤百无聊赖地耍鞭子玩儿。 水墨染则仔细盯着，一副生怕女儿玩耍伤到自己的老妈子模样，面上写满纵容。 “都两日了，小越歌还不醒……”水蓝鲤耍了一会儿，又觉得无，停下了。 水墨染道：“殿下可耐心等待，鲛皇珠并非是那般好吸收的灵物。” “唉。祝余，要不要陪我打一场？”水蓝鲤低落了一秒，又兴冲冲地转头问。 祝余置若罔闻，只是平静地看着越歌侧脸，眼眸半阖。 #登云境的大佬不必说话# 水蓝鲤继续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越歌眼睫微颤，倏然睁开了眼。 祝余当即道：“如何，可还好？” 越歌默默地把脸埋在她怀里，表示不想说话。 囧囧有神。真的是…… 完全没想到，这么二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原本是灵渊大陆土著阿修罗，结果魂灵被冒牌货驱逐，就莫名其妙飘到地球上什么的…… 而且连穿越都算不上，连记忆也没带一点！就这么当了十八年普通姑娘啊！ 现在想想地球灵力环境明明也不错啊喂！ 祝余担忧地问：“越歌？” 越歌哀叹：“无事，不过是一时没缓过来……” 不得不说，她的计划也算成功。 这不是黑裙女孩不在这具壳子里了么？ 第69章 商议 良久, 越歌从祝余怀抬起头。 这次固魂很是成功。 作为修越歌的记忆一朝回归, 和作为越歌的记忆冲撞、相融。照理说, 想平复过来还需要些时日。 但越歌倒适应得极快。 毕竟两辈子的自己还挺相像, 都很会苦作乐、自娱自乐…… 也就是吐槽星人嘛。 拉着祝余的, 越歌一本正经地直起身，微笑：“鲛皇珠效用甚佳，多谢公主成全。” 水蓝鲤懒洋洋地抬眼：“终于想起我这条大活鲛女还杵在这儿了？” 越歌继续微笑：“怎么会, 只是一时情之所至罢了，怠慢公主还望见谅。” 水蓝鲤：“切。” 越歌方才还真是没注意，忘了水蓝鲤和她家忠犬护卫也在旁边看着……不过要说是情之所至也没毛病哇。 不在阿祝怀里埋一埋，怎么好安抚一下自己受惊的心灵？ 水蓝鲤看着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眸闪过微光，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算是知晓了, 你如今眼里就只有你的阿祝。哎，果真还是小时候管我叫蓝鲤姐姐的时候可爱可怜。” 越歌皮笑肉不笑：“我怎么不记得我这般唤过, 公主记岔了。” 可别乱说，谁叫过你姐姐了！ 她明明就只叫过疯鱼、大白鱼、大尾巴鱼…… 水蓝鲤噗嗤：“好嘛，全都想起来了？” 越歌顿了顿, 方道：“是。” 她这么说的时候，感觉到祝余的指微微收紧, 于是就不着痕迹地轻轻捏了回去。 水蓝鲤懒得管这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她确定越歌恢复了记忆，也就开门见山：“我不与你说别的，就是这一体双魂之事, 你知道多少？” 越歌沉吟不语。 当年，每当她生出将体内邪魂谋夺阿修罗族气运之事告知父亲的念头，心下就会浮现某种危险的预感。 而一旦她开口，就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发不出一丝声音，想要书写、传音、暗示……皆不可行。 甚至，连像年前对水蓝鲤一般，说出自己乃是一体双魂都做不到。 这也是令当初的越歌毛骨悚然之处。 就好像自己只是在“修越歌”股掌之间，绝无翻盘的可能。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了。 越歌收回思绪，平静道：“兹事重大，自然是要告诉你的——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水蓝鲤若有所思：“你且说就是了。” 越歌就说：“我听闻鲛人族有一试炼之地……” 还没说完，水蓝鲤就在瞬间沉下了脸，她身后的水墨染，亦是横眉怒目，爆发出属于仙人境大佬的威势。 祝余眸光一凛，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就要挡在越歌面前，却被她拽住了。 珊瑚宫室之外，仙灵境的阿修罗老前辈自然也发觉了不妥，她摆出破门而入的架势，沉声问：“少主？” 越歌立刻解了隔音术法，扬声回应：“无事，前辈放心。” 老前辈并未放松下来，仍是精神集，道：“少主若有事，千万记着唤老身。” 越歌：“哎！” 说完又麻溜地把隔音术法搁回去了。 老前辈：“……” 水蓝鲤见到越歌的平静态度，眯了眯眼。 她摆示意水墨染收回威压，这才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是，在打我们试炼之地的主意？” 她平日没个正形，而在这涉及族群利益的时候，倒也显出属于鲛人皇脉的威仪来。 越歌毫不露怯，点头道：“是，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两个名额，进去闯一闯。” 她看似温和地微笑，气势也寸步不让。 对于面前两尾鲛女登时怒起的情形，越歌并不感到讶异。 玄幻嘛，总会有那么个试炼之地，是独属于一个势力、或者一个种族的。 放在东方修仙里，就是x家x宗门的秘境之类…… 放在西方魔法里，就是x族x教廷的神眷之域什么的…… 这种试炼之地，资源丰富，考验甚多，专门用来培养族天才，旁人不得入。 ——但凡外人，擅闯者死。 讲道理，越歌对这试炼之地还真没什么兴。 毕竟鲛人族多是水灵根，她们试炼之地的许多考验、宝物也都是水系相关。 祝余为冰属，尚有可能从得到好处……可越歌一个金系，就别提了。 问题在于，水行玉片就是在这试炼之地啊！ 知晓了自己的前身，越歌反而更加在意武钺仙尊之事，她那诸多疑惑，也许只能从仙尊陵墓得到解答了。 水蓝鲤挑起眉头，似有些疑惑道：“小越歌不是修金灵根的么，怎么就惦念起我们鲛人的试炼之地了？” “难不成，你还是为美人儿考虑？” 那一双海蓝色的深邃眼眸，就冷冷地转向祝余。 祝余平淡地望回去。 越歌耸肩：“若只是为了阿祝，我可不稀罕你这里，还不如往极北之地去呢……那儿含有冰雪之意的宝物才算好。” 水蓝鲤思索片刻，叹了口气：“这可没法子。你要知道，我不可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允许你进试炼之地。” 在这方面，水蓝鲤还是很拎得清的。 越歌笑眯眯地说：“若只是我自个儿的私事，我会拿出来与你说道吗？” 水蓝鲤沉默，似乎是在揣度什么。 试炼之地向来不容外族擅入…… 但一来，修越歌不是普通的外族，而是阿修罗少主； 二来，对于她口的消息，自己也有隐约预感，一定要知晓方可。 良久，水蓝鲤才很是不情不愿地说：“行啊，若是这消息没意思，我可不会让你们进去。” 越歌就笑道：“公主爽快，那我就直说啦，那邪魂是打算谋夺一族气运的。” “……” 有那么一瞬间，水流都寂静了。 两秒后，水蓝鲤鱼尾绷直，惊声道：“谋夺气运？！” “如此重要之事，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 气运之说虽然玄妙，但的确是重之重。 个体气运衰落，那就是修行之道难以长久，甚至命不久矣。 一族的气运衰落，那就是资源渐少、后辈天赋不足，是整个族群的祸事儿！ 越歌耸肩：“……不然，难道还要先沐浴焚香，再细细向你道来么。” 水蓝鲤深吸口气：“烦请阿修罗少主，详细告诉我。” 于是，越歌就将邪魂在陌生海域海神殿的举动，还有一些她自己推测出来的的隐秘，都挑挑拣拣地说完了。 水蓝鲤听得脸色数变，她早就从榻上起身，摆动鱼尾在房转圈圈。 显然是忧虑、烦躁极了。 别说什么人家只是谋夺阿修罗族的气运，和鲛人何干。 能针对一个种族，那就能针对两个、个—— 鲛人族本就与阿修罗同为海生种族，虽是素来不和，但终究是关系最近的两族！ 若是有谁想要对整个种族下，对付了阿修罗，难不成能放过鲛人？ 不，已经有过了。 越歌也说，那不只是一个邪魂，在她背后更是有族群。 而早在远古之时，那个一体双魂的鲛女，不也是…… 越想越可怕。 水蓝鲤咬牙：“我都明白了，这消息确实值得两个名额。” 或许还超值了！ 越歌亦是凝重道：“还有那卷轴上提及的所谓‘欲妖’，也该查一查。” 水蓝鲤说：“那是自然！” 顿了顿，又遗憾道：“若不是母皇闭关，我该带你去见她……如今也只能带你去看大长老了。” 女皇是鲛人族唯一的仙尊，以她的灵识造诣，或许能从越歌身上看出什么来。 可仙尊的闭关，又如何能打扰？ 现在也只能去找大长老帮忙看看了。 水蓝鲤忽然懊悔起来，若是年少时她将此事告诉母皇，请她出，一定能抓到这邪魂的蛛丝马迹。 可如今，在水蓝鲤自己看来，已是无法在越歌身上感受到曾经那种违和感了。恐怕便是母皇来，也极有可能什么都探查不到！ 不过…… “越歌，我请大长老来替你探查一番，你是否介意？”她迟疑地问。 越歌思忖半晌，微微摇头：“我也想知晓，自己还是否有问题。” 于是，水蓝鲤就将鲛人族的大长老请来。 这位大长老乃是仙王境。 她眼似有无数光辉流转，仔细探查一番，才道：“阿修罗少主的魂魄、灵识皆无不妥。” 在越歌身上，暂时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越歌便要辞行。 水蓝鲤问她：“你不是还要往试炼之地去么？” “试炼之地不急，我只是事先说好罢了。此时总得先回族，将此事告诉父亲。”越歌沉声说。 毕竟，既然有她一个例子，又如何能确定没有更多呢？ —————— 越歌和祝余一道离开鲛人族地。 老前辈仍是跟随她们，越歌并不打算现在就将事情告知她，只是简单地说突然有急事，要回去禀告父亲。 月华鲸就在城外，自顾自地游荡，吞吃小鱼小虾。 “越黎——”越歌唤道。 越黎便疾速游来，兴奋道：“咿” “对不住呀，之前忘了你的名字。” 越歌拍了拍它的脑门，也有些愧疚。 她当时是帮越黎找到了原生族群的，在遇见时，它还是孤身一鲸，想来这几年过得也不大好。 话虽如此…… 看着它庞大的身躯，越歌还是不由得感慨：“也就几年的功夫，你怎么就长得这么大了……” 越黎抗议：“咿！” 越歌摊。 好吧不大，就是强壮了点？ 乘上鲸背，越歌环住祝余腰身，老前辈仍缀在鲸尾巴上。 在越黎更加兴奋的百六十度旋转，祝余轻声问：“当年，你是不是很怕？” 越歌一怔：“……” 怎么会不怕。 从有意识起，就被割裂的生活； 发现另一个意识，还被说是抢占身体的小偷； 母亲离世，族人疏远，另一个自己的威胁； 再到最后知道她注定要消散，还要为族群考虑，不能留下祸害…… 怎么可能不怕呢？ 她轻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不怕了。” 祝余骤然回身，紧紧抱住她。 一个激烈的亲吻。 第70章 欲妖 祝余向来情绪内敛, 鲸背上的这一吻仿佛只是倏然之间的爆发, 之后就再也没主动做出那般亲密之举。 她只作眼观鼻鼻观心状, 闭眼修炼。 反观越歌, 却像是抛开所有束缚一般, 在这几日里各种放飞自我。 祝余深受其害。 羞涩？不存在的，内心羞涩也绝不表现出来。 矜持？被越黎吃了吧，大概。 修炼之余, 她动不动就靠过来抱一抱，亲一亲，悄咪咪地动动脚一番。 然后便转身装正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祝余：“……” 真是叫人无奈得很。 不过, 越歌再怎么胡闹，也就仅限于此了。 否则还能怎么着, 情正浓上演全武行么…… 毕竟老前辈还在后头缀着，越黎也是头有灵性的鲸, 总不能太出格。 就这般，一行修罗并一头月华鲸，用比来时还快的疾速返回阿修罗族地。 越歌第一时间去寻老父亲, 将那关系到整个族群之事全数告知。 只是，还略去了一些主观感受, 以免这位情感丰沛的父亲难受。 即便如此, 老族长也还是老泪纵横： “都是爹的错，竟然从未察觉……” 越歌宽慰：“我与邪魂自小绑在一处，交替出现, 任是谁来了都难以分辨，不怪父亲。” 老族长却摇头悲怆道：“不，阿倾发现过，你娘曾发现过！她说阿越情状不似简单的喜怒无常，担忧你有什么事……” “都怪我不以为意，还笑她多想！” 越歌垂首不语。 恢复了记忆，越歌方知老族长有多疼爱女儿。 修炼和处理族务之外，族长的私人时间少得可怜，而在失去妻子后，这些时间几乎全用在了越歌身上。 不夸张地说，他完全称得上阿修罗族第一慈父……就是粗神经了点。 而母亲的关心爱护自不必说，她一向细心，只是越歌没想到，她竟然曾经察觉到不对。 但是……为何她离去得那么早？ 想到这里，越歌也鼻子一酸。 片刻的沉默后，她闭了闭眼，方道：“如今，该如何彻查此事？” 老族长情绪平复，沉着脸说：“我阿修罗虽不如鲛人皇族那般，天生就能分辨一体双魂之人，却也有查探魂魄的秘宝，自该祭出方便寻找。” 这么说着，他就是一顿。 如果那时他听了阿倾的话，多上点心取出这秘宝来，说不定就能发现越歌的不对劲…… 只是没有如果。 老族长的铜铃眼睁大，眼看着又要哭了。 越歌安慰了一阵子，才说：“此事就拜托父亲，女儿告退了。” “去吧，好好休息。” “……是。” 她与祝余一道回房。 越歌看着房陈设，不免在心底叹一声：如今看这房间，确实是她从小到大住着的地方，熟悉又稍显陌生。 目光移向床榻，她眼前恍惚浮现出当初那个小女孩，是怎么蜷缩在上面小声哭泣的。 在失去母亲后…… 在被满怀恶意地威胁所爱之物皆要消失之后。 “阿祝，你幼时见我，是何种感受？” 越歌忽然问。 祝余顿了顿，说：“自然是喜欢的。” 越歌一愣：“……” 喜欢？！ 不是，那会儿她才五六岁啊！ 怎么就能喜欢…… 不过，显然是她想岔了。 祝余继续道：“见到你，总是会开怀些。” 越歌看祝余眼眸清明，毫无暧昧色彩，也就反应过来，轻咳一声。 人家就是小孩子对好朋友的喜欢，没有歧义。 呃，怪她思想不正…… 祝余若有所思，垂眼道：“那你呢，是如何看我的。” 越歌理所当然地回答：“好看！” 她瞧着祝余神色不对，又小心翼翼地斟酌：“嗯，惊鸿一瞥？惊为天人？” ——这不还是看脸。 越歌破罐子破摔：“算啦，我形容不出来，你自己感受好了！” 说着，就将祝余往榻上一扑，叫唤了一个缠绵的亲吻。 这个吻结束在色气的一舔，越歌抬眼，望进祝余浅银的眸，那里面全是纵容。 “我可以吗？”她轻声说，早就知道对方的回答。 “就做你想做之事。” 祝余说。 越歌深吸口气，闭上眼。 这一次，轮到她将灵识探入祝余的灵识之海，主导这场神交，与她灵识交融。 等等，阿祝意识里好像闪过什么奇怪的想法，是什么？ 好吧没抓住，就让这念头溜了。 不过越歌也没功夫细想。 灵识交融到底是极享受的事，巨大快意袭来，越歌放任自己软在祝余身上，迷迷糊糊地想： 罢了，反正记忆情感完全开放，随她怎么感受当初自己的心念。 至于如何感受，那可不足为外人道…… 第二天，越歌瘫在榻上，越想越不对劲。 她好像有点想起来了，祝余的那个念头…… “阿祝，昨晚你是不是允我为你——？”她试探着问。 祝余原本正在披衣，闻言可疑地一顿。 “并未。”她淡然道。 越歌：“……” 这个反应，肯定是允了！ #我昨晚到底是错过了什么# #大好时就被我混过去了# #傻了吧唧怪不得反攻无望# 越歌也没为自己逝去的大好会哀悼多久。 她懒洋洋地挺尸，尽情将祝余的美貌、身段欣赏了个够，才取出个玉佩来，输入灵气。 玉佩就闪烁起红色微光来。 “喂喂，青剑寒，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越歌对着玉佩，面无表情道。 追查欲妖之事——若是在正经百合大长篇，定是两位女主历经艰辛、排除万难，才能顺着蛛丝马迹找到真相。 可这是正经么？ 显然不是啊！ 按照套路来看，如今这情形，很明显幕后大反派就是“修越歌”口她背后的族群了。 知道这个，就很容易套出话来。 毕竟有个熟知后来剧情的穿书者，还曾在和他家系统的对话提到“天族大叔背后的boss”，可不就是个天然情报来源嘛蛤蛤蛤！ “前辈，你可算是联系我了，我还以为你就此失踪了呢……” 半晌，玉佩里传出青剑寒蔫蔫的声音。 “你在圣澜第二营？” 不然怎么会知晓她和祝余“失踪”之事。 “是啊，任务所迫，非得围着男主转，不让他和月仪公主有发展感情的会。”青剑寒叹气。“不过这个任务还蛮轻松，我看他俩就没什么交集，果然是躺做任务。” 这玉佩，正是上次越歌与青剑寒商定合作之后，从他那里得到的。 其作用大约和老爪类似，就能打电话和发信息…… 越歌慢悠悠地将脑袋挪到祝余腿上，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才道：“那很好啊。前段日子，我正忙着做任务，忙过了就来联系你。” 玉佩那头的青剑寒一想：越歌的任务是什么？ 和修罗妃……不，和她的女皇谈恋爱…… 青剑寒不由得悲从来。 看看人家的任务，速配！ 再看看自己的，专拆！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话不多说，我此次是来问你一件事的。”越歌捏了捏祝余的指，继续问：“欲妖那茬是什么个设定呀？” 青剑寒狐疑道：“你问这个干嘛。” 越歌语气轻松极了：“自然是碰上了，才要问。” 那边沉默了半天，才说：“这事有点复杂，你穿来之前没看到这里？” 越歌不动声色道：“没有，你卖什么关子。要不是我没看到后面的剧情，也不用问你啊。” 青剑寒这才道：“我过来的时候，欲妖的具体设定也没有全部摆出来。” “目前也只是知道欲妖是个远古时期的种族，靠着降妖卵在各大种族之作乱，兼职和主角作对……已知的欲妖就只有秦止拓一个，所以你遇到的是他？” 越歌不置可否：“嗯……然后呢？” 青剑寒倒是欢喜极了：“那你一定是在鬼族了？哎呦，那就好，能不能帮我看看鬼女在哪儿——那是我下一个任务，可紧急着勒。” 鬼族，秦止拓。 又是一个九方渣的情敌。 九方渣的后宫是每族一个，情敌也是每族一个，对应分明得很。 在原着，秦止拓乃是鬼族一个极有天赋的男子，痴恋鬼女，甚至在鬼女和九方渣订立婚约后，还提出可以共侍一妻。 一个想给主角戴绿帽的男人哟…… 自然，鬼女是不会应的。 于是秦止拓黯然神伤，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与九方渣争执，而是默默地守在鬼族，时刻等待着挖墙脚。 在越歌知道的剧情里，他就只有这些戏份儿了。 越歌蹙眉。 若是不知秦止拓是欲妖，那也只会觉得他是一片痴心情深难移，可如今再看…… 他对鬼女的痴情，就有些匪夷所思，诡谲难测了。 越歌道：“你先告诉我有关欲妖的事儿，比如秦止拓是怎么被揪出来的，我再考虑。” 青剑寒忍气，还是说：“就是后头男主和天族开战了嘛，要找鬼族圣物来的时候，撞破了秦止拓对圣物做脚的现场。” “男主就审他呗，他什么都不肯说，随行的美人鱼说他的魂魄可邪恶了。男主只能施展搜魂术，才挖出一点消息，还没挖完，邪魂自爆。” “……就这些了。” 越歌眯眼：“前面说的降妖卵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男主挖到的消息了——秦止拓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欲妖一族，先有降妖卵寄生九族女子，欲妖便能占据女子诞下胎儿的躯体，披着九族的皮，为欲妖谋利。” “只挖到这些，他就自爆了。关于欲妖也就知道这些。评论区还有人猜欲妖的目的是找老婆，哈哈。” 听到此处，越歌忽然想起“修越歌”对宣朔的执念。 她缓缓道：“秦止拓不是个人格分裂吧？” “当然不是，怎么了？” 原着里的修越歌也不是。 所以，不该是一体双魂，而是只有欲妖存活？ 可自己和远古时那鲛女又是怎么回事…… 越歌神色逐渐严肃，语气却依然轻快：“没了？” “啊……我就知道这些。” “那好，我得说声抱歉了，我不在鬼族，而在西海，不能帮你做任务了不好意思啦。” “诶？？？”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水蓝鲤这边你也不用担心，她已经是有忠犬的鱼了。” “不是，什么——？” “挂了，拜拜。” 越歌直接断了玉佩的灵气供应。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阿祝，这事儿可真是个大麻烦。” 祝余如今也是知道剧情的阿修罗，她沉默片刻，道：“你所看过的话本，那个修越歌便是欲妖，可对？” 越歌轻声说：“是呀。” 好了，继鲛人族试炼之地之后，行程又添一。 ——去找秦止拓。 第71章 试炼 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在去往鲛人族试炼之地前, 越歌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她先带领父亲, 寻到数年前那欲妖藉以谋夺气运的海神殿。 大殿早已是废墟, 当年也曾筑得恢宏, 如今却成了寂凉荒芜的死地。 海神殿尚还算完好，也就是它才经得起这万年海水侵蚀。而四周一片奇形怪状的零乱石堆，大约就是当时阿修罗族人的居所了。 老族长径直进了殿内, 他神色凝重，将青黑大放在神像的膝头。 越歌并未说什么，只是静立在一旁等候。 她知晓父亲作为修罗王，自继位起就与一族气运产生了玄妙的联系。若是有谁能从这神殿探查到线索, 那必然是他了…… 半晌，老族长挪开掌, 怅然若失：“这里的确是曾经的海神殿，而这片无名海域, 正是万年前我族的聚居之所。” 阿修罗族虽然举族搬离此域，却仍与这座海神殿气相连。 然而族的神殿有重兵把守，此处却埋没于时间洪流, 不为阿修罗所知……倒给那欲妖提供了方便。 越歌想问，能否探查出族气运流失几何？可还能补救？ 但到底也未曾开口。 老父亲神经虽粗, 脑补能力却一等一的强。若是这么说了, 他少不得要发散思维觉得女儿童年凄惨还心愧疚，又引出那些往事来。 老族长没察觉闺女的欲言又止，只是毫不在意道：“既然已经寻到了地方, 阿越就不必再掺合啦，本该是我们这些老骨头的事儿。” 越歌：“但我……” 明明就是她弄出来的是非。 老族长继续耿直道：“毕竟你修为低，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啊！” 越歌只感觉膝盖了一箭：“……是。” 于是，老族长和几位长老继续留在海神殿探查、讨论。 有很多东西，是他们那个层次的大佬方能理解的，在这方面越歌远远没有达到资格。 “无碍，这一日想来不远。”祝余看出越歌内心的失落，劝慰道。 “你说的对。” 越歌想了想，确实……增强实力才是正经，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我们去鲛人族地罢。” 记忆回归后，越歌更能理解世界本质的规则——以武为尊。 这坚定了她好好修炼的信念。 因此在前往鲛人族地的路上，她就好似收心了一般，端坐鲸背，再没有动动脚。 前一日还是勾魂夺魄的妖精呢，今日就成了清心寡欲的尼姑，活脱脱一个祝余翻。 正祝余反倒不习惯：“适当的放松于修行有益。” 越歌闭着眼，一本正经道：“我们要抓紧一切可利用的时间修炼！阿祝，我知你是为我好，且放心就是，我能忍住。” 略感难忍的祝余：“……” 好在越歌只是说笑。她们又不是修的无情道，怎么可能为了修炼舍掉情六欲，双修不还能增修为么？ 几日后，她们抵达鲛人族地。 倒是没有见着水蓝鲤的面…… 在邪魂谋夺气运的大事件，水蓝鲤本该是修为低、不够格参与的那一类。 奈何她也是皇脉，同样能查探到魂魄的违和之处，于是就被抓壮丁成了探测器。 因此，水蓝鲤并未前来迎接这一对儿。她如今有的忙，便只派遣一条鲛女，领着她们往试炼之地去。 这尾鲛女似乎对阿修罗有些敌意，但还算尽职尽责： “还请两位谨记，试炼之地有诸多禁区，不可擅闯。第二关的重水玄洞、第关的深寒窟、第四关的水云堡……这十六处，皆不可入。” “否则，即便您是阿修罗族少主，也可能死在里头。” 越歌认真记下，笑盈盈道：“多谢啦。” 修罗女皮相好，笑起来尤其漂亮。 那鲛女看得一愣，忽然扭头气哼哼地说：“我是怕你们折在里面，给我家殿下找麻烦！” 这之后，她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越歌不免怀疑，究竟是不是只有水墨染一个忠犬属性？ 她怎么看着是，鲛女全员皆忠犬啊。 不多时，鲛女就领着二人来到一座漆黑的大门前。 祝余若有所思地看着黑门，倏然开口问道：“整个试炼之地闯下来，大约耗时多久？” 鲛女存着吓退她们的主意，也就阴森森地说：“若是天资好的，几日便能回来。可若是那等没天赋还愚钝的，五年也别想出去，甚至再无音讯也是常事。” 祝余平静地颔首。 越歌传音道：“时间上可是不对？” 祝余回：“并无不妥，不过几日的功夫罢了。” “我想也是。”越歌微笑。 能作为一族的试炼之地，并且传承许久的，都不会无聊到哪儿去。 就比如这第一关吧，没别的，只比游泳。 大伙儿都是海生种族，比游泳也就跟人类比跑步差不多……只不过途设有些小陷阱，比如障碍、暗流、漩涡什么的。 时不时还冒出来几条凶神恶煞的灵鱼妖蟹，看门犬一般，追着来人咬。 越歌一边游，一边双眼珵亮地暗自搓掌。 巨灵鱼的远亲微灵鱼，个头小，但是好吃啊！ 深海笃蟹，钳子很厉害，重点是好吃啊！ 痞痞虾，外壳颜色杀马特，架不住里头的软肉好吃啊！ 哪个阿修罗能看见美食不心动？ 越歌游动的同时，甩出余歌—— 莹白的珠子在水依旧闪烁微光，电射而出，一击一个准。 越歌就心满意足地将鱼虾蟹什么的用海草捆好，统统收进储物空间。 这都是好食材，总不能无谓浪费吧？ 祝余则只是静静游动，并不出，任由灵性初生的逐月剑自己划拉，劈来斩去地撒欢儿。 待到第一关尽头，她方训诫道：“灵敏有余，力度不足。” 逐月发出嗡鸣，祝余执起剑柄，似是随意地一挥。 剑光如白虹，眨眼间就有众多凶鱼凝滞在原处，被齐齐劈成两半儿。 “要如同这般，才算合格。” 祝余敛眸，令逐月入鞘。 转头对上越歌笑眯眯的模样，她顿了顿，说：“怎么？” “无事，看我的阿祝有多帅气。” 祝余深吸口气：“……专心考验，莫调笑。” 第二关，便要考验躯体强度。 越歌丝毫不虚。 两个天灵修罗，有何可担忧的？自是极快地通关。 “我们是否该装些重水池水？”越歌兴致高昂，研究着“禁区”那盈盈池水。 祝余拽住她，无奈道：“重水极沉，非灵物不可盛，没法带走的。” 越歌突发奇想：“咱俩不也是灵物？那能不能……” 祝余默默地拽着她后退，尽可能离池子远点：“我们还是去下一关卡罢。” 第关，第四关，第五关…… 前面几关皆是轻松愉快，再往后，祝余依然轻描淡写，越歌就有些吃力了。 费劲归费劲儿，倒不必花多少时间，也能独立通关。 几日下来，就闯到了最后一个关卡——老鳌守巢。 鳌，为海大龟。 试炼之地的这头老鳌，比越黎的鲸母还大两倍，性情凶暴。 正常情况下，若是要通关，只需从它身边通过便算成功。 但越歌还真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只因那水行玉片就在大鳌的巢。 ……谁知道为何一头大龟会收集这个，又不是乌鸦，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 老鳌是不会轻易离巢的，顶多在巢边悠悠闲闲散步。 两个修罗女隐匿身形，暗观察。从大鳌那宽大的鳍状肢，一路往上，看到它黑亮的豆豆眼。 怎么还觉得有点萌…… 不对，不能被豆豆眼蒙蔽，就算是豆豆眼，那也是闪着凶光的豆豆眼！ 话说这么大的鳌，谁能对付得了啊！ 祝余道：“我引它往另一头去，你趁入巢，寻你要的物件。” 越歌也认为这分工较合理，爽快地点头应是：“最好砍它的右足，若是不成了就先撤退，别硬撑。” 祝余轻声说：“好。” 话音未落，就已是现出身形，执剑砍向大鳌的右足。 “嗷——” 大鳌吃痛……好吧，其实也没吃多少痛。毕竟皮糙肉厚，这一剑砍在它身上，就像人被纸片割指似的。 但架不住它身为深海巨鳌的尊严在骚动，于是迈开鳍状肢，朝祝余划去。 越歌不敢耽搁，就趁此会，迳直往大鳌巢去。 鳌的身体大，巢也大。 看起来这大鳌还是个收藏家，巢珍宝，自不必说。 越歌却将灵识运转到极致，只顾着搜寻那水行玉片。 不多时，她就寻到了那蓝幽幽的玉片。 同时也迎来了玄幻主角的常见套路——叮，恭喜收获宠物蛋一枚！ 鳌的蛋足有个篮球那么大，越歌极快地伸出，却不是去拿蛋…… 而是抓起一块晶石模样的东西，随后又急速往外游。 谁要养一头大海龟啊…… 是越黎不可爱了，还是阿祝太高兴了？ 而且一看就是长得快，吃得多，做什么闲得没事干，让人家还未孵出来就没娘？ 越歌觉着这是亏本生意，不能做。 祝余那边进展顺利，大鳌虽强，动作却迟缓。 于是，两人顺利会合。 大鳌发觉越歌从巢的方向而来，顿时豆豆眼都睁得更圆了，急忙撒开四足，往巢里奔去。 越歌松了口气。 第72章 阿姐 大鳌挂心它的蛋崽崽, 哪怕天生动作迟缓, 也还是头也不回地返巢探看。 越歌她们也就脱离了险境, 得以通关。 “寻到了？”祝余问。 越歌微笑：“那是自然, 水行玉片尚算显眼, 寻得不费工夫。” 这么说着，她攥紧了晶石，暗搓搓地将它投入储物空间。 这晶石为通透的银白色, 正一点幽幽雪色，仿佛有生命般闪烁跃动。 有冰含金的霜生钺，自然就有金可容冰的钰凝雪。 越歌已经在计划，该如何将这罕见的钰凝雪打造成一枚项链坠子。 到时候, 她们俩一人戴霜生钺，一人戴钰凝雪, 可不就是一对儿精妙绝伦的情侣款！ 现在还得瞒着阿祝，炼好了, 再给她个惊喜。 两人休整片刻，便出了试炼之地。 领她们来的鲛女早已自去了。而看守试炼之地的鲛女日夜候在外头，见她们完好无损地归来, 不由得目露惊讶。 但她还是行礼，恭声道：“恭喜两位通过试炼, 按规矩可得奖励之物, 只是——” “只是二位到底并非同族，这奖励还该再斟酌一番。” 闯出试炼之地的奖励，原本就是为了犒劳族天资出众的后辈, 好壮大族群力量……哪有白送别族的道理。 越歌知晓这一点，摆道：“多谢美意，然而我们来此已是叨扰，又何须什么奖励？” 鲛女顺着她的话，欣喜道：“阿修罗少主果然明理，纤螺谢过少主。” “不必客气。”越歌也笑眯眯地回应，灵识却清点着此行收获，十分满意。 水蓝鲤仍在忙着当鱼形探测器，越歌辞行时，她匆匆见过一面，就告别了。 走之前，水蓝鲤将目前为止的探查结果说与她们： 鲛人族地，还未发现有邪魂占据身体的情况。 一体双魂倒是找到一个，却是位在死后夺舍没夺全的大佬作怪，被夺舍的倒还心甘情愿……因此也就放任自流了。 “待母皇出关后，可去族圣堂查探气运，若是仍强盛如初，那此事就与我族关系不大了。”水蓝鲤坦诚道。 越歌沉吟片刻，道：“还是不可大意，我们不知邪魂有何种段，万一被蒙蔽……” 水蓝鲤笑道：“那是自然。族谁敢在这件事儿上松懈，就该罪责！” 阿修罗与鲛人两族继承人的短暂会面，双方立场一致，此处该有击掌。 离开鲛人族地后，便该往鬼族地域去。 越歌灵力化出小鱼，给老父亲传了信，只待回信来就能出发。 越黎难得乖巧些，没有在海上下翻腾。 “你也有倦了的时候啊？”越歌躺在鲸背上，好笑道。 “咿——”月华鲸发出低啸，它的庞大身躯静静随波逐流，好像移动的巨舰。 其实这才是月华鲸最常见的状态，温和悠闲，而不是像幼年的海豚一样活蹦乱跳…… 海洋静谧，越歌两臂交叠枕在脑后，仰面看着微微发亮的海水、海面涌动的光斑。 思绪不由得飘远。 那钰凝雪的颈链，就做得与自己的颈链样式相同么？ 还是将这条颈链的样式改一改好了。 情侣项链嘛，再多费些心思也不为过。 说起来，打造颈链的时很难找诶。 成婚前还好说，每晚都要与阿祝分房睡。如今既然已是成了婚的修罗—— 修炼，会一起盘膝而坐。 做膳，祝余在一旁打下。 日常出行，同乘越黎或者同坐马车。 夜晚……夜晚就更别说了，要么零距离，要么负距离。 难不成要假称闭关？ 如果让越歌一个修罗待着，她能胡思乱想到地老天荒。 然而祝余也在一旁，她牢牢记着在试炼之地得到的各种食材，一到正午便从修炼状态清醒过来。 她看了越歌一眼。 没有在修炼，目光空茫地盯着海水的某个点，想来是在发呆。 祝余慢条斯理地俯下身，轻轻吻了下她的眉心。 “阿祝？”越歌一个激灵，回过神。 “正午了。”祝余提醒道，双眼微微发亮。 越歌：“……” 哦，要吃饭了。 越黎收到指令，就缓缓上浮破开海面，头顶上喷出水汽来。 越歌往四周望了一圈，个方向皆只能望见蔚蓝海面，只有东边有一座海岛的轮廓。 “往那边去吧，在岛上烤鱼。”越歌道。 海岛并不远，一刻钟都不到，就已近在咫尺。 岛旁有暗礁，大片大片的。 越黎有数十丈长呢，身宽体厚游不过去，急得拍尾巴。 越歌很没良心地说：“不若越黎在此处等着？左右你也没有味觉……” 越黎大鲸失色：“咿！” 越歌连忙安抚：“我说笑的，有好吃的怎么会不带越黎一起呢，对不对？” “咿……” 如何将越黎带过去也是个难题，越歌正愁眉不展，就见祝余面无表情地递过一个卷轴来。 “化形术，且教它就是了。”祝余冷漠道。“若它愚钝学不会，就莫管它，我们自去。” 越歌打开卷轴翻看…… 这化形术，并不是将灵兽变化为人形的术法，而是将灵兽缩小，方便跟随。 否则，若是有那等身躯高大的灵兽无法入城门，不在主人身边出了意外，该如何是好？ 毕竟可以将灵兽收入其的驭兽牌，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说起来，阿祝既然有这个，怎么不早拿出来？ 所以还是看越黎不顺眼么…… 越黎还是很争气，学得很快。 一遍懵懂，两遍略懂，遍彻底懂，这就缩小为寻常灵鱼大小，可以穿过暗礁往岛边去。 “你和它斗什么气呀？”越歌哭笑不得。 “未曾。”祝余神色平淡。 我信了你的邪诶。 越黎停在岸边，它似乎对自己这么小的样子感到很新奇，愉快地用尾巴拍水，一拍就溅起巨大的浪花。 大鲸连全貌都很难看清，而小鲸就不同了，花纹小巧可爱。还有那吻部更像是海豚，一直在微笑。 越歌跃到岸边，回头一看，没忍住又撸了一遍鲸。 祝余蹙眉提醒：“正午已过。” 越歌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 自从回到阿修罗族，她们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或是吃些从人族带回来的小零食，或是切生鱼片，或是浮上海面随意烤两条鱼。 如今正该越歌大显身！ 调料瓶摆全，烤架一放，石锅一搭…… 她专心致志的处理食材，完全没意识到在另一头，祝余正切着鱼片，冷漠地瞥了越黎一眼。 越黎察觉她的目光，拍了拍尾巴。 “咿？” 看着它永远上扬的嘴角，祝余眸光微缓，也就垂下头专心切鱼片。 这一顿大餐极为丰盛，有从试炼之地弄回来的鱼虾蟹贝，也有从陆地的绝佳灵兽肉…… 只是从陆地带回的那些，虽然被祝余的冰块冻了个结实，但也难免不如最初那样新鲜。 好在，岛上有两只长得像野兔似的灵兽，徇着烤肉的香气赶来，也成了这顿大餐的组成部分。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越歌感慨。 同时上动作不停，十分积极地将兔形灵兽串在烤架上。 祝余在一旁：“……” 就算曾经灵识交融，果然也还是理解不了地球人的梗呢。 途，越歌倒也喂了越黎不少处理好的鱼虾。 只是月华鲸没有味觉，着实尝不出味道来，越黎还有些嫌弃，觉得它们太干。 越歌严肃地敲鲸头：“唉，暴殄天物。” 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不分给它了呢 饱餐一顿后，两个修罗女相对盘膝而坐，炼化食物的灵力。 越歌一边任由灵力在身体里流动，一边突发奇想道：“阿祝，忽然发现，我其实比你年纪大些诶。” 可不就是嘛。 她当了十来年阿修罗，做了十八年普通人类，又穿回阿修罗之身度过年。 如今，加起来还是个阿姨辈！ 不，不是阿姨辈——是大姐姐。 越歌坚决认定自己是姐姐…… 祝余不赞同地说：“你的第二世初时懵懂——” 越歌眨眨眼：“可我活了十年。” 祝余解释：“年龄并不能代表心性——” 越歌继续：“可我活了十年。” 祝余试图理清楚：“记忆相通也不能——” 越歌只道那一句：“可我活了十年！” 祝余：“……” 祝余无奈：“你待如何？” 越歌笑容加深：“唤我姐姐啊。” 祝余抿紧嘴唇，沉默得像个蚌壳。 越歌也不急，悠悠道：“如今想来，我可不就是个阿姐么？姐姐呢照顾妹妹，你看我照顾得多妥帖……” 片刻，祝余起身。 她垂着眼睫道：“劳烦阿姐照顾。” 越歌倒没想到她会这般轻易叫出口，愣愣地眨了下眼睛。 这就和调戏的初衷不符了呀！ 祝余唇角微微扬起，不急不缓道：“衣食住行皆是阿姐负责，我也觉得，应当回馈阿姐。” 越歌就见她挥出一团灵力，糊在越黎脑袋上。 被蒙了眼的月华鲸：“呜——咿？” 越歌微微睁大双眼：“等等……” 祝余轻声道：“好好受着就是了。” 所谓饱暖思什么欲，越歌好好接受了一番妹妹的回报，整个修罗都不好了。 讲道理，这种事还是要适度——适度！ 第73章 心结 翌日, 老族长的传信灵鱼便到了。 他沉厚粗豪的大嗓门, 从灵鱼小巧精致的半透明身体里传出： “阿越, 你若要往陆地上去, 就带上群姑一同走。而邪魂之事也莫要过于记挂, 安心修炼便是，这些有我们来处理……” 群姑即是之前随着她们俩一同去往鲛人族的老前辈，她性子沉稳娴静, 最知进退，又是目前能离开西海的最高战力。 如今，群姑也跟着传信灵鱼一道来…… 好险这时候越歌和祝余已是胡闹够了，她俩只是互相依偎, 衣衫还算齐整。 否则，还不知要如何羞窘呢。 “少主, 我奉王命随您和少主夫人同往，还请多担待。” 群姑垂头, 恭谨地说。 越歌起身要应，却倏的足下一顿。 她暗自瞪了祝余一眼，硬是忍着双腿发软之感, 微笑道：“不必多礼，我该谢谢群姑才是。” 内心却咬牙切齿地念：阿祝你等着, 早晚有一日看我全都还回去！ “小妹”祝余面色平淡, 丝毫不慌。 一行修罗女离了岛，依旧是乘着恢复正常大小的越黎，往西海岸的方向破浪而去。 群姑还是喜欢缀在鲸尾, 乐此不疲。 那柔软身躯轻飘飘的，随越黎的翻滚扑腾而甩动…… 大约，这也是一种享受罢？ 待她们抵达海岸，已是子夜时分。 越黎似乎知晓越歌要离开，登时急了，哀哀长鸣。 不得不说，这略显凄厉的鲸歌在午夜海岸幽幽回响，还真跟恐怖片似的。 越黎还有愈演愈烈之势，硕大的鲸尾拍打水面，溅起巨潮似的水花。 越歌抚其鲸头，愧疚道：“我知不该抛下你，但你也没法上岸不是？越黎乖啊，待我在人族买了驭兽牌，你想跟我去哪儿就去哪儿。” 越黎却不买账：“呜——” 尾巴拍打的力道更强，水花也更大了。 越歌眼疾快，抓住一条被掀出水的无辜小鱼，粗略看了看，确定是条味道普通的鱼，就将它抛回海。 逃过一劫的海鱼惊慌失措，一闪就没了影儿。 越黎这会儿越发像个孩子，满脸都写着我不听我不听，甚至狡猾地运用所学变成迷你鲸，呦呦地叫。 连那嘴角天然上扬的弧度，都显得悲伤极了…… 越歌：“……” 你不就仗着这副小鲸的模样更可爱！ 又磨了一阵子，小鲸仍不肯放弃。 越歌顶着身后祝余幽幽的目光，俯下身，用额头抵着鲸脑门，柔声道：“乖，等我回来。” 越黎受宠若鲸，呆若木鲸。 祝余自然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微微睁大双眼：“你……” 话未说完，就被越歌抓起带着，脚尖一点，轻盈地飞掠而走：“趁它懵，我们溜啊！” 群姑看了眼僵在海面一动不动的月华鲸，眼闪过遗憾之色，也紧随少主离去。 半晌，海上响彻一声鲸啸：“咿？！” 碰、碰脑门了？！ 西海岸边的妖兽森林，阿修罗少主和她的夫人，并老前辈一名，正连夜赶路。 “你可知对月华鲸而言，前额相抵意味着什么？”祝余冷声道。 越歌小声说：“最信任的同伴嘛。” 祝余不说话了，目视前方，银眸冷冽。 越歌叹了口气，解释道：“越黎还是没有安全感，我到底抛下它这些年，令它独自一鲸在海流离……” 祝余却说：“这就是最妥善不过的做法了。” 越歌垂眸道：“话虽如此，也不尽然，理智与情感若要两全，确为难事。” “阿祝，我临走时将越黎交付它的族群，让它回归原本该有的生活……或许任谁来都会觉得我做到了最好，足够冷静与理智，但唯有越黎不这么觉得。” 它日复一日在海游荡，幽灵般孤身长鸣，别看它身量长，实际上还是一条未成年的小鲸。而这样的小鲸，本来不该离族的。 这是它的选择。 ……也是对当初自己抛下它的抗议吧。 “原来你也知晓。” 祝余倏然开口，说完，便提速往前去了。 越歌茫然，不过尽管不解，她仍是尽力追上，在后头问：“什么？” 为什么？ 当年的祝余也会这样暗自思索。 初见时，她们就像两只孤单的幼兽，对彼此有天然的感应，于是试探着靠近。 祝余觉得越歌是同类，于是递出了一根海草。 那是当时的她仅有的东西，较好些的食物，是祝余认知的示好——兽类的方式，还未接受过同族教导的她理所应当会这么想。 越歌明白，她也接受了。 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呢…… 但是却没了回音。 她接受了我的示好，却没有给予回应，她不愿成为同伴。 在她初生的岛上，在自然的规则里，这就代表从此陌路了。 但是，为什么？ 祝余还是想不明白。 到最后，也只能归结为不够强罢。 因为不够强，所以弱小的灵兽会被强大的灵兽扑杀； 因为不够强，所以雌兽不愿接受雄兽的示爱； 因为不够强，弱小就是原罪—— 这件事情埋在冰灵修罗天生冷漠的心底，就好像石块投入海面，在深不见底的海水缓缓下沉。 是她最初的，关于变强的心结所在。 直到越歌回来，直到小越歌的记忆回归，当祝余在灵识交融的过程获知当年越歌所做的一切…… 对，这样是最理智的，最有效的。她将祝余的成长，全权交付于她最信任的人之一，前任大长老。谁也没法说这个决定不好，若非如此，或许已没有今日祝余。 可是……若是让祝余自己选，她宁愿和自己选的小孩做同伴。 邪魂的威胁又如何……身为劣等修罗女待在阿修罗少主身边的风险又如何？ 祝余忽然停下脚步。 越歌刹车不及，险些撞在她背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转身过来的祝余一把攥住腕： “当年我是如何看待你的，你感受过是么，但你可知那并非全部？” 她没有获得成为越歌同伴的资格，但是一头月华鲸获得了。 孤身的修罗女和孤身的鲸，越歌选择了后者—— 你还对它心软，你还是认定它为最信任的同伴，它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是么？ 越歌试着动了动腕。 动不了，还生疼。 她看着祝余，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座庞大冰山掩在深冷海水的部分，那封冻多年的玄色冰域。 “我知道，”越歌干脆不再尝试挪动腕，而是顺势紧紧抱住自己的妻子。“我明白。” 她没有再说什么。 良久，祝余的松开了，她将下颌抵在越歌的肩头，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是我多想，对不住。”她说。 “怎么会，有这些疑虑很正常。”越歌轻松地说。“你说你呀……若是没有越黎引出这事儿，你还要忍多久？” 就说嘛，在灵识交融时从祝余那里感受到的情感，怎么就淡得不像话。 她还道是冰灵修罗天生的，敢情是弱化！ “本来也要无事了。”祝余闷闷地说。“你将灵识深处的一切都交付给我，我还有何疑虑，所需的不过是时间罢了。” 等待时间，将所有往事带来的不安全感和贪嗔痴怨……全然抹去。 果然还是怪月华鲸罢——祝余如此迁怒。 她的怀，越歌同样在想： 一头鲸没安全感，一个媳妇儿也没安全感，果然都怪欲妖那厮罢！ 不灭欲妖，难解我心头之恨！ 远方的鬼族秦止拓：“阿嚏。” 越歌她们进入人族城池时，也在注意探听消息。 比如圣澜帝国与魔族的大战，人族大捷。 尽管魔族使出了卑鄙段，想要以毒药杀灭人族，却仍被一位新秀炼药师研制出了解药，让魔族的毒计没有派上半点用场。 比如这场胜利之后，月仪公主作为最大的功臣被迎回皇城，即将以公主之身受封为天祈大将军。 又比如月盈公主在大战之后不知所踪，皇帝陛下下了诏令，悬赏天下寻找公主的下落，却至今也没有消息…… 哦对了，公主失踪时她的宠物白狐狸也一起失踪了呢。 据说那白狐狸极得公主的宠爱，就连她的皇兄、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司空阳威想要，公主也不愿给！ 越歌：“……” 司空月盈不知所踪？？？ 事实上，作为关系还不错的友人，越歌这个时候是应该担忧的。 但不知道为何，她不仅不担忧，还有点想笑。 她们一路探听着消息，知道曾经相识的人，在分别之后基本上都还不错。 就这般，往鬼族的领地而去。 鬼族的领域在大陆最南端。 这个族群名为鬼，却并不是人类印象的鬼魂，而是某种“不死”生物。若是想要杀死鬼族，就必须要找到他们身体的某个特异点，再彻底击碎。 否则，就算将他们分得零八落，也还是会长回原来的模样…… 苍白的皮肤，大而无光泽的瞳孔，高挑细瘦……这便是鬼族的特征了。 鬼族领地是大陆上最神秘的地域，若是没有鬼族人带着，外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的。 越歌倒是胸有成竹。 第74章 周笙 鬼族人并非都是来无影去无踪。 他们虽神秘, 却能实时获知外界消息, 也有擅于从商者, 在大陆上开设自己的产业。 通常来讲, 只有值得他们信任的合作伙伴才会知晓鬼族之事, 偶尔也会被邀请进入鬼族领地一观。 云栖帝国境内，簇州城。 第一酒楼的雅间内，清朗少年音悠悠问道：“敢问这位姑娘, 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就只为见周某一面？” 越歌微笑：“自然不是，我来寻先生只有一事相求。” 坐在越歌对面的，是一位身着紫袍的少年, 他整个人都如同一根紫竹，挺拔雅静。 虽是少年身貌, 却并无年少朝气。 外表年纪不能代表什么，很少有人知晓, 这位少年正是谜螺商行的主人，也是当今云栖帝王的尊师——周笙。 只是脸嫩罢了…… 此时，这位先生正以修长指轻托茶盏, 慢条斯理道：“姑娘帮了周某大忙，周某本该誓死效命。然不知姑娘所为何事, 若是有违人德, 周某也只好背义了。” 越歌道：“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请先生带我等进入鬼族领地。” 托着茶盏的指一顿。 周笙神色难辨：“姑娘说笑了，谜螺商行不过是在人族这边有些名气, 如何能与鬼族扯上关系？” 越歌叹气：“若是先生这般不坦诚，我们也没必要谈了，鬼族优若花在谜螺卖了多少朵？同为鬼族之物的幽生檀，又引来多少大能？我们也不是好忽悠的。” 周笙沉吟不语。 越歌又说：“我可以向先生保证，我们进入鬼族地盘决不会做危害鬼族之事，还请先生成全。” 良久，周笙方道：“若不是你拿出来西海雪螺壳，我是决计不会应允。” 这便是答应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周笙坐拥最大商行，地位尊崇，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西海雪螺为幼妹医治先天之症……只能用各类昂贵药材吊命。 如今有了雪螺，这一切也就不是问题。 “周某所识的鬼族人，为周某至交好友。若是发现你们有不轨心思，莫说鬼族如何，周某也是要兵戈相向的。”他啜饮一口清茶，平淡地提醒。 “先生尽管放心。”越歌笑眯眯。 如此，便商议定了。 周笙还需再准备两日，在这两天之，越歌携祝余逛遍了簇州城，将特色名吃都尝试了一遍。 群姑大开眼界。 一路走来，虽然也常在人族城池买零嘴吃，但到底是因着赶路，没有好好逛逛。 如今在城闲逛，方知这世上竟有如此之多的美食！ 怪不得先祖们会不依不饶地打人族呢，看到这些美食，谁能忍住不据为己有—— 对老族长忠心耿耿的群姑，头一次觉得，她不想回族去了。 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即便是我，也无权带外人进去。”周笙道。“因此还需几位假扮侍从，陪同我一道。” 假扮侍从可以理解，只是这套男装并副面具…… 周笙坦然道：“我到底也是男子，身边自然不能皆是女子服侍。更何况，位都是绝顶佳人，作为侍从着实不合常理。还是将脸遮一遮罢！” 谜螺商行货品齐全，像这般女扮男装、男扮女装的常用物件，都时时备着。 祝余立在一旁，拈起一个假喉结看了看，目露嫌弃。 “保证都是新制成的。”周笙摇头道。 祝余还是很嫌弃。 越歌思索片刻，扭头问：“先生，您身边有一位女剑客负责护卫，也在情理之，不是么？” 祝余就蹙眉：“不必。” 越歌轻声道：“我总不能让你不痛快……” 周笙想了想，说：“确实如此，若是祝余姑娘不愿做男儿打扮，也不必迫着自己。” 祝余气质本就凛冽，少有女子能有这般气势，再戴上面具遮住容貌，若说是专门培养的剑客也使得。 祝余沉默片刻，微微垂首，轻吻了下越歌的眉心。 越歌倒不排斥男装。 在地球之时，她与越武虽然是异卵龙凤胎，幼时样貌却几乎一模一样。 直到八九岁之后，才渐渐长得没那么相像了。 那之前，他们就经常玩变装假扮另一个人的游戏，连祖父都分不出来谁是谁呢。 越歌在房间换了男装，将假喉结、裹胸、增高垫什么的都捣鼓好，铜镜就是一位活脱脱的美少年了！ ……好吧，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她出了房门，就大步流星走到祝余面前，啪的一展折扇：“哟，这是哪家的小美人儿啊？” 然而，就算垫了增高垫，越歌也还是没有祝余高。 小美人儿祝余平淡地说：“越歌家的。” 越歌就故作惊讶：“好巧好巧，本公子也名为越歌，可见咱们有缘。” 祝余叹了一声： “是啊，就是你家的。” 越歌一顿：“……” 角色扮演是没法玩儿了，但祝余这样说，就让她很开心。 周笙早在她们刚开始玩闹时，就移开了视线。 倒不是看不惯，只是他虽然从商，也还是个饱读诗书的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 商行送来的情报也说，这两人之前在洞明学院，就是出了名儿的未婚爱侣。 可照如今这情形来看，难不成是已经成婚了？ 一行人没耽搁多久，就前往城郊一座看似普通的庄园。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双眼无神皮肤苍白的高挑男子，看其形貌，便知是鬼族人。 奇怪的是，这样一个鬼族，却对周笙十分恭谨。他将一行人引到园子的亭坐下，就说：“先生，还请稍待，主人正在赶来途。” 周笙颔首道：“多谢。” 越歌她们都戴着银丝面具，跟在周笙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侍从和护卫的剑客。 不多时，就见一旁的树影，忽然分出了一道极淡的影子。 这影子又掠到亭，里面悄无声息地钻出个人来。 “笙兄，我来晚了。” 这个鬼族人同样也有一双大而无神的黑眼睛，直直盯着周笙的脸，语气平板。 “好久不见，旋君……”周笙话还没说完，就被面无表情的鬼族人双臂穿过腋下，高高举起。 “你要是这般，我可恼了！” 鬼族旋君这才将他放下，偏过头道：“我知，你今日来有何事？” 没有一点光亮的黑眼睛扫过乔装过的修罗女，他左锤右，似是恍然大悟道：“哦，又有人来找你帮忙。” 周笙理着衣衫，漫不经心道：“是啊，这次还得劳烦你。” 越歌：“……” 不是，等等！说好的你不能带外人进去，所以我们得装成侍从护卫呢？？？ 怎么看样子，你经常做这种带人进鬼族的生意啊！ 你这位鬼族好友还知情勒！ 周笙轻咳一声，解释道：“并非如此。我与旋君乃是至交好友，我又怎能欺瞒于他？让你们乔装，本就不是为了瞒他，不过要瞒鬼族其他人的耳目罢了。” 至于之前商议时，为什么将此事说得那般为难，还再要保证不得危害鬼族…… 生意经嘛，答应得太轻松怎么行？ 旋君在一旁点头认同：“是的，笙兄不会骗我。” 顿了顿，又认真道：“你们也不能骗笙兄，否则就别想走出鬼域！” 越歌无话可说：“……” 原着里，九方渣就是走周笙这条线，还能进入鬼族领地，见到鬼女。 那时候周笙显得十分犹豫，九方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才应下。 可是现在看来，周笙这人明明就是把此事当成旅游参观业务在经营吧！ 还有一个鬼族合伙人！ #周笙# #不愧是能将谜螺商行开遍大陆的人# #奸商# 第75章 鬼女 旋君又同周笙说了些话, 才领着一行人, 直往庄园地窖而去。 通往鬼族领地的通道就在此处。 幽幽的蓝白色火把照亮传送符阵, 旋君上前, 神色空洞地举刀—— 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自己的食指。 就见那断指连同暗红血液落在符阵上，只一瞬就不见了，符阵仿佛收够了祭品，上头的符文好似活过来一般开始扭动。 这符阵，是要鬼族人的血肉祭上，才能开启的。 周笙别开脸, 吸气道：“不是只要部分血肉就够了么，怎的单你每次都将整段手指切下来？” 旋君面无表情地说：“斟酌力度也太麻烦了些, 不若如此来得痛快。” 他说这话的时候, 断指处已经有森白的指骨缓缓生长，血肉脉络渐渐附着其上, 不多时就又完好如初了。 越歌看着这一幕, 面上神色依旧，心中却已警惕起来。 鬼族的能力，不伤不死……的确可怖。 旋君率先迈进传送符阵中, 周笙抬手, 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务必小心，莫要让其他鬼族人看出破绽。” 越歌沉声道：“且放心。” 她和祝余并排立在周笙身后，都戴了银丝面具，装作温文尔雅小侍从和冷酷无情女剑客。 群姑亦穿了男装，影子一般缀在后头……却没能走进来。 一道朦胧的水波状结界将群姑挡在了外面。 “这是怎么回事？”越歌当即拉着祝余后退一步, 惊疑道。 旋君慢悠悠地问：“这位可是仙人境之上的大能？” 越歌警惕地点头。 旋君就道：“倒是我疏忽了，未曾问及这点。族有族规，外族来人为仙人境之上者，皆不可入内。” 鬼族人为了族群的安全，也是颇费心思。 本族不轻易离开领地，也不许外族的强者进来，而那些弱一点的，进来就进来了，谅他们也掀不出什么风浪…… 越歌蹙眉。 若是群姑不跟着进入鬼族领地，她们的安全着实堪忧。 周笙笑着摇头道：“姑娘也不必担忧，若是真的出了事儿，一位大能也敌不过一族不是吗？放心罢，有周某作保，只要姑娘做得不出格，定然不会有事。” 越歌沉吟片刻，说：“群姑前辈，请您在外面等待些时日，不必担忧我们。若是我们久未回归，只管去找父亲便是。” 群姑闻言，明了少主用意，就应道：“群姑明白，主上手中有少主命牌，想来也会多加关注。” 持有命牌的唯有大陆顶尖的那一批人，不是强者云集的当世大族，便是难探深浅的隐世世家。 群姑这般说过之后，越歌就用余光看到周笙神色一正，严肃许多。 若是两个世家大族的小姐折在鬼族，他的谜螺商行也脱不了干系……就凭这个，周笙也会更上心，好让她们完好无缺地离开！ 时候已到，传送符阵就亮起微光，带着站在其上的一行人消失无踪。 . 传送到目的地时，就仿佛掉进了无边雾气中，连近在咫尺的人都显得模糊。 直到旋君用听不懂的鬼族语言扬声说了什么，那雾气才慢慢悠悠地四散开来。 “旋大人，周公子。” 一名高挑的鬼族女子唤道。 旋君点了点头：“好。” 传送符阵的位置在一个空旷的房间，旋君领着众人走出来，便来到外面的道路上。 越歌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抓紧了祝余的手。 祝余安抚地拍了拍。 眼前是看似空荡的街道，所有地板砖石和道路两旁的建筑，皆是灰蒙蒙的颜色……空气也是灰蒙蒙的，好像高配版的雾霾。 时不时有一道高挑的鬼族人的影子显现出来，转眼又消失在灰色雾气之中，鬼影幢幢。 ……这是恐怖片现场吧！ 越歌表面镇定，笑吟吟道：“鬼族民风独特，不愧是九族之中最神秘的一族，风格也是十分不俗呢。” 旋君好像有点骄傲似的，无神大眼睛睁得更圆：“那是自然……” 周笙同样是普通人族的审美，他在一旁暗自摇头，显然也不能欣赏鬼族“不俗的风格”。 若不是他之前来得勤，习惯了些，此时定然不会这般平静。 忽有一道飘渺声音在他们身后幽幽地说：“少爷——” 空灵飘渺，仿若鬼声。 越歌又被吓一跳，而此时，祝余的逐月剑却已出了鞘，直指来人。 就见一个鬼族男子立在后头，一只手已是被无意中溢出的剑气斩断了，掉落在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平静无波道：“不好意思？” 越歌：“……” 不，该我们说不好意思。 这位兄台你新长出来的手肘好像有点歪真的没问题吗？！ 旋君上前道：“谷祟，是母亲叫你来寻我？” 鬼族男子说：“是的，夫人请少爷回家中沐浴更衣，迎接陛下。” 旋君恍然：“原来如此，今日就轮到旋家了。” 这一主一仆说话的空档，周笙传音道：“两位姑娘习惯就好，他们说话行事本就如此，其实并无吓唬人的意思。” 越歌笑说：“我知，若非如此怎么会名为鬼族呢？” 鬼族人说话似乎都是这般，幽灵似的幽凉空冷。 旋君和谷祟商量定了，转头道：“不如先随我回旋家暂居，正好我族鬼女陛下将至我家中接受拜谒，你们也能见证此盛况。” 越歌面具下的神情一顿，递给周笙一个肯定的眼神。 谜螺商行主人会意，笑道：“这般盛景，自然不能错过。” 于是，周笙与旋君一道走在前头，越歌则仍和祝余一起跟随，扮演忠心耿耿的侍从、剑客。 越歌传音道：“听他所言，是鬼女将至。” 祝余颔首：“若是不出意外，这便是‘鬼女之祭’了罢。” 鬼女和鬼帝相对应，其实就是鬼族的皇，可在为皇的同时，亦是他们唯一的神。 神皇一体，同拜同祭。 每位神皇都是族中的至强者，也就是仙尊，若为男子便称鬼帝，而若为女子，便是鬼女了。 其实，对普通鬼族人而言，仙尊的力量就相当于神明了吧…… . 鬼女之祭其实并没有多正式，何时举办，在何处举办，都只看在任鬼女的心情。 其目的在于给族中后辈提供资源，便是鬼女赐下的功法宝物之类——而被选中的后辈，就要为鬼女跳一段祭祀之舞，以显示对鬼女的感激和虔诚。 总的来说，鬼女之祭并非常有。可是听方才旋君与他的仆从所说，似乎这段时日，鬼女之祭时不时就要来一次？ 越歌只将不解压在心底，且去看看就是了。 在鬼女之祭中，秦止拓大约也会出现罢…… 旋家的屋宅，果不其然也是灰 蒙蒙，阴森森，乍一看像座鬼宅似的。 若要参加鬼女之祭，须得沐浴净身，再换上为祭祀特制的服装，才能表达对鬼女的尊敬。 越歌原本还担忧脸上的面具怎么处理，却被告知戴面具也无碍。 “大伙儿都想吸引陛下的注意，好得到陛下的赠予。戴面具也是常用的手段，可若是面具不够新奇，只怕也是无用呢。” ……负责送来祭祀专用衣的鬼族侍女这么说。 越歌也没细想。 两人都换好了祭衣，这祭衣也还是贵族喜欢的风格，轻飘飘的。 一件是黑束带白衣裙，另一件则是白束带黑衣衫——知道的说是祭祀专用衣，不知道的还以为黑白无常呢！ 越歌确认自己的假喉结、裹胸什么的都毫无破绽，这才同祝余一道出去，依旧跟在周笙后面。 “我不知你们要做什么，但切记莫要在鬼女之祭上搞事。”周笙严肃地传音道。“这对鬼族来说，是一件极为神圣之事。” “……”越歌左右看了看，表示疑惑：“可我看，他们似乎并不觉得这有多么神圣。” 来来往往的鬼族人，依旧是飘飘忽忽的状态，显得颇为放松。 周笙叹了口气道：“他们是如此。据旋君说，可能是因为这段时日鬼女举行了多次祭典罢。” “这位鬼女陛下似乎寻到了伴侣，正借此机会炫耀呢。” 越歌：“……”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奇怪。 九方渣保证没戏，青剑寒的任务也可以不必担忧了。 而且不知怎的，她总有种预感，指不定这鬼女的伴侣……也是个妹子呢。 第76章 空相 鬼女之祭, 拜谒神皇。 旋家的老少鬼族们穿着清一色的黑白祭衣, 静悄悄地立在最前方, 就在祭台之下。 再往后, 便是其余世家的来者以及族中一些优秀的后辈。一道道高挑瘦削的身影，将旋家宽敞的庭院挤得满满当当…… 外面来的三人则站在屋檐下看热闹。 对于外族而言，这鬼女之祭倒是可以参加，只是不会获得鬼女的馈赠。 毕竟是他族之事，全程旁观，长长见识也就罢了。可若是想要人家的好处, 未免太过厚颜。 于是，他们只管看着便是了。 话虽如此, 唯一一个真正兴致勃勃在观看的, 也就周笙一个。 越歌与祝余的目光，则是在那群鬼族主事人中梭巡, 要寻找秦止拓的身影。 这并不如何困难, 只因鬼族祭衣上都绣有各个世家的家徽——且看那衣领上有“秦”字的，就是秦家的鬼。 秦止拓乃是秦家家主，显眼得很。 越歌很快就锁定了他, 向祝余传音道：“旋君身后那个黑祭衣的, 便是秦止拓！” 祝余颔首，也将视线投过去，沉吟片刻方道：“此鬼绝非善类。” 鬼族人看起来阴森森的，但那不过是种族天赋的一种表现，实际上, 他们可比不少外界之人单纯许多，甚至称得上呆萌。 可这秦止拓不同…… “他和那邪魂给我的感觉一般无二。”祝余下了定论，眼中闪现杀意。 身为冰属的天灵修罗，祝余的直觉比起一般修者更为敏锐，这也是当初她能发现小越歌异样之处的因缘所在。 而另一个发现此事的，是越歌的母亲……这就是母女同心之故了。 越歌深吸口气，她紧盯着秦止拓的背影，眸光渐冷。 好在两个修罗女都很能忍，杀意归杀意，冷意归冷意，到底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来。 那秦止拓有所察觉似的，转身往后面扫了一眼。 黑漆漆的无光大眼，乍一看只是冷漠了些，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其中被压着的无边恶意。 ——这一定是欲妖本妖！ 越歌她们视线收回得很及时，秦止拓并未发觉不对，也就回头不再看了。 这时，一道清幽的笛声响起。 伴着这笛声，年轻的鬼族男女们便都轻轻地哼唱起来。 这是他们的迎神调。 越歌原本还以为，这曲调会显得幽幽茫茫，如同鬼哭一般……毕竟他们全族貌似都是这个画风。 但真正的迎神调出乎她的意料，那歌声空灵飘渺，就好似扬起的薄纱或是清晨薄雾，幽雅却不凄厉。 就在这样的曲调中，一顶红黑交织的小轿被四名高瘦鬼族抬着，轻飘飘地落在祭台上。 “落轿——” 一名鬼族扬声喊道。 于是那小轿就被平平稳稳地放下了，它显得十分安静，纵是有不小的风，车帘也纹丝不动。 一曲迎神调毕，在场鬼族纷纷单膝跪地，齐声道：“恭迎鬼女陛下！” 吱呀一声，轿门缓缓开启。 清凌凌的女声道：“吾已至，诸位请起。” 越歌留心观察自轿上走下的鬼女。 她身着一袭繁盛的、红黑相间的衣裙，庄重却也轻渺，有些像她印象中的巫女服。 鬼女容貌精致却生机寥寥，一双黑眸空洞无物，漆黑长发拖曳在身后……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完美却毫无人气的SD娃娃。 只是她不像其他鬼族那样高挑，反而小巧玲珑，好似年纪尚小。 当然年纪小是不可能的，她少说也有几百岁了。 毕竟鬼女空相岚，在原着中是唯一一个出场即满级的女主，鬼族仙尊啊。 空相岚站定，向轿中伸出手，只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上面，被鬼女珍而重之地握住了。 轿中能有谁？ 自然是传言中鬼女的伴侣了！ 单看这一只手，越歌就可以断定，这也是个妹子。 然而…… 接着走下小轿的这位女子，与空相岚简直是两个极端——她身着青绿色的长裙，眸光温润，周身满是勃勃生机。 越歌：“……” 笑容逐渐僵硬。 她单知道空相岚的伴侣是个妹子，可她不知道竟然是这位啊。 为何木族的小公举会和鬼女陛下搞在一起哇？！ 是的，就是木族公主沐槿。 这位公主殿下简直不能更好认，木族人的特征，就是会在头顶上生出一株小型花草。 在这之中，只有沐槿头顶浅金色的七瓣花…… 祝余眼中同样闪过意外，不过在她看来，这等事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于是眸光重又平静无波。 空相岚与沐槿手牵着手，面对台下的鬼族人。 “这便开始吧。”空相岚微微扬起下颌，轻声道。 然后越歌就眼睁睁看着鬼族的优秀后辈们争先恐后，用他们特有的空荡嗓音道： “鬼女陛下与沐槿大人永生同行！” “恭贺鬼女陛下寻得如意妻子！” “沐槿大人是鬼女陛下的特异点！” 越歌再次：“……”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周笙摇头笑叹道：“看来，是这位鬼女陛下喜欢听这些话。” 他的目光停留在旋君身上，这家伙正面无表情地高喊以上台词，并且不拘泥于形式，花样繁多，倒像是变着法儿地念新婚祝词一样。 “你们别看旋君看起来呆呆傻傻，可若是没好处的事儿，他才懒得做。”周笙意味深长地说。 越歌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仍是微笑着问：“敢问那句，‘沐槿大人是鬼女陛下的特异点’……是何意？” 周笙顿了顿，轻咳一声道：“你也知晓，鬼族人拥有不死的奇异手段。若想要令他们难以复生，就须得寻到他们体内的某个特异点，将其击碎，方能彻底杀死鬼族。” “而所谓的某位是某位的特异点，就是一句程度比较高的情话了，意为此生仅有这一个伴侣，只有对方才是自己唯一的弱点……” 越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台上，空相岚听着这些祝贺，似乎很是满意，那精致的嘴角也微微勾起。 只见她轻轻扬手： “旋家三郎说得动听，便赐下鬼灵旗一面，纵幽丹一粒。” 旋君脚尖轻点，一跃而起，接住空相岚抛出的小旗和药瓶：“旋君谢过陛下。” 空相岚又道：“秦家二女说得颇有意境，甚得吾心，就赐下百还珠一颗。” 就有一个鬼族女子飞身而起，也将鬼女馈赠接住，口中称谢。 接下来，什么卢家大郎何家七郎花家十一女……都从鬼女手中得到了馈赠。 沐槿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眼中满满的都是温情。 越歌也看出了门道，不由得失笑。 这是让鬼族的年轻一辈说尽好话（新婚贺词），来换奖赏的意思？ 还真是位清纯不做作的陛下，愣是将鬼女之祭变成了婚礼上的宾客祝词现场…… 她偏过头来，正想跟祝余说什么，就见她虽然仍是神色平淡，一双银眸却不动声色地亮了亮。 越歌：“……阿祝？” 祝余若有所思道：“如此甚好，鬼女有心，想来她二人情意甚笃。” 越歌试探道：“你可是也期望如此？” 祝余沉吟片刻：“不是。” 越歌刚松了口气，就听她继续说：“这里不过是些年轻鬼族，声势也小。于我所想，合该让全族上下同至，一齐恭祝才是。” 然后给每个说好话的同族，都发下好用的丹药灵器之类，大概就和婚礼上说喜庆话的小孩有红包一样？ 越歌捂住脸，心说，怕不是尴尬癌都要犯了…… 中二度和羞耻度都要爆表了好嘛！ 不过……若是祝余喜欢，那倒也无妨。 . 这场大型说喜庆话讨红包活动持续了一个时辰。 鬼女之祭结束后，就见台上那沐槿公主一挥手，让旋家的庭院中生长出一种银灰色的植物来。 倒是给阴森森的屋宅平添几分生机。 其实，越歌有些想不通。 先不说鬼女作为一族仙尊，和另一族的小公主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就说这鬼女为不死之族、掌死寂之力，沐槿则为木灵之体、生机蓬勃……这一正一反，一生一死，能彼此相容相爱也是一件奇事。 空相岚与沐槿重新登上小轿，又飘飘忽忽地离开。 鬼族老少们也就纷纷散去，而秦止拓却待在原地不动，一双漆黑的眸子阴沉沉冷冰冰，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才，越歌也在暗中关注秦止拓的举动。 当台上的那一对儿疯狂秀恩爱的时候，秦止拓却并未露出失望、怅惘、遗憾、又嫉又羡等神情。 ……让人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位痴心恋着鬼女陛下的男子。 可若说他毫不在意，却不尽然。 秦止拓看着空相岚的目光，就好像看着一件可以利用却没有被他掌握的物事一般，冷漠而不耐。 哪里有半分原着中的痴情模样？ 不过想来也是，秦止拓本就为满怀恶意、心怀不轨的欲妖，怎么可能会痴情待人。 越歌同祝余一道回房，她严肃地说：“如今这种状况，须得和鬼女商议。” 这是自然，秦止拓是仙灵境强者，还身负不死能力。 她们二人加起来，定然也是对付不了他的。 “欲妖之事，若是对从未听闻的人而言太过荒谬。”越歌继续道。“为了取信于鬼女，我们也该提前寻到证据。比如，秦止拓其鬼是如何对鬼族圣物做手脚的……” 祝余表示赞同，又说：“我手中有留影珠，正可以留下证据，给那鬼女看。” 越歌点头。 其实，她为的也不只是欲妖一事…… 还有那木行玉片，就在沐槿手中呢。 正好一起解决，省得之后再跑去木族！ 第77章 留影 几日以来, 越歌和祝余就一直作为侍从剑客，借住在旋君家中。自然，周笙也未曾离开。 照常理来看, 周笙一个外族——还带着俩侍卫——是不该在神秘莫测的鬼域中停留太久的。 但眼瞧着周笙一天到晚与旋君谈天说地，四处游逛, 商议合作事宜……不修炼的时候几乎都待在一处。 五六日以来, 竟然并无鬼族人提出异议！ 想来, 他们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干了。 越歌暗自摇头，啧啧，跨种族的感人兄弟情啊…… 不过, 哪怕心中已有推论, 她也不会说些什么，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须得她多尽心—— “秦止拓还是没有动静。” 越歌点了点灵鸟的翅膀，若有所思道：“就好像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主，各方面都与正常的鬼族大能一般无二。” 这段时日, 越歌都是用灵力凝结出数十只灰扑扑的麻雀状灵鸟。一部分待在藏有鬼族圣物的历代鬼神殿附近，另一部分则在秦家飞旋探查。 这灵鸟也是一种好手段，不仅可以伪装成凡鸟，还能用来传递消息。 鬼族与世隔绝, 又不伤不死，自不会琢磨这些小手段，也没谁想到鸟雀也能作探子。 因此，秦止拓的日常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越歌眼前： 晨起, 练武，用膳，修炼，处理族务，入睡。 日日如此…… 毫无破绽呐。 而另一头，鬼族圣物的状况更令人不知如何评价。 圣物就这个待遇嘛？ 冷冷清清连个负责看管的鬼都没有？！ 不得不说，鬼族人也太心大了。 圣物这般重要的东西，居然不曾多加看守。看那守备放松得哟，别说秦止拓了，越歌怀疑是个鬼族人都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亏得圣物有灵，除了鬼女之外无人能将它移动，否则还不知会被盗去何处呢…… 祝余平淡地说：“若是他轻易现出破绽，才该警惕，如今我们要做的，不过是等罢了。” 越歌叹了口气，道：“若秦止拓一直按捺下来，又待如何？周笙总不会停留在鬼族太久。” 话虽如此，到了那时，她也是打定主意不走的。 . 又是几日过去。 这天，越歌方从修炼中清醒，就见一只灰扑扑的灵鸟从窗外飞进来。 它停在越歌肩膀上，灵动的黑豆眼中光彩流转，将之前所见传达给它的主人。 “这是……”越歌倏的起身。“秦止拓有动作了！” 他竟是凝聚出一具分、身，令其坐在房间中假作修炼之态。 而秦止拓的真身则是悠悠地化为黑影，消失在原地了。 不出意外，他就是要前往鬼族圣物所在之处。越歌和祝余极其小心地将气息掩住，就披上变色龙纱衣，动作轻巧地向历代鬼神殿奔去。 她们抵达时，见三只灵鸟正作低头梳毛的姿态，伪装凡鸟，毫无异状。 在鬼族领地常年不散的浅灰雾色中，它们的确很不显眼。 ……看起来，秦止拓尚未来此。 “且先躲在那铁辉木之下。”祝余毫不犹豫道。 铁辉木属金，越歌悄悄运转金灵力，让它附着在自己和祝余身上。 如此这般，若是有人察觉到这儿有金元素灵力的存在，也只会以为是铁辉木罢了。 不多时，就见鬼神殿门前那神兽石雕的影子，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从中分裂出一团极深的阴影，它快如闪电地滑上石阶，往殿中去了。 越歌同祝余对视一眼，两人动作默契地缓缓移动到殿门旁，取出了留影珠。 此时，那阴影中渐渐冒出一个鬼族来，正是秦止拓——他和展现给外人看的呆板模样完全不同了。 原本漆黑无神的眼中，闪烁着诡谲的邪光，像是对万物都怀有恶意一般。 历代鬼神殿都不怎么受重视，对鬼族而言，只有活着的仙尊才是真正的神。而曾经承受他们先祖膜拜的鬼女、鬼帝们，到底也只能算是过去了。 就在这空寂无人也无鬼的大殿中，唯有秦止拓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欲妖，站在鬼族圣物之前。 越歌：“……” 不愧是鬼族，连圣物都这么与众不同。 只见一颗晶莹剔透的灰色骷髅头，正静静摆在那高台上。不可否认，这头骨的确漂亮，简直像是纯度最高的晶石雕刻而成的工艺品。 但这还是改变不了它是个骷髅头的事实啊！ 越歌深吸口气，却听秦止拓叹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毫无难度。” 说着，秦止拓伸出苍白细瘦的手指，轻轻搭在骷髅头上。 “你们自己不看好与族群气运相连之物，可莫要怪我啊……” 秦止拓低低地念着什么，伴随着念诵，水晶骷髅头上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灰色气流，向他身体中涌去。 越歌倏然睁大双眼。 就是这个，这种发音和“修越歌”在废弃海神殿中念诵的咒文一般无二！ 留影珠缓缓旋转，忠实地记录着眼前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秦止拓收回手。 他似乎极为满足地舒了一口气，正要化为影子遁去，却忽的一顿：“谁？” 那双眼中的邪气和杀意，昭示着若让他发现了可疑之人，必定会将其挫骨扬灰，连魂魄渣渣都不剩。 越歌咬牙，强行把气息隐匿到极限，连带着将祝余也一起包裹住，假装她们只是两块不起眼的金石…… 良久，秦止拓眼神一厉，猛然抬手—— 深灰色利箭疾射而出，将铁辉木上的三只灵鸟刺了个对穿。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化为阴影，消失无踪，似乎已经离去。 越歌和祝余继续屏息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又片刻，有石柱的影子微微一动，有一道阴影从中分离开来，向远处遁去。 秦止拓这才是真正走了…… 两个修罗女连松口气都来不及，就先迅速运起身法，奔到百丈之外才算放下心来。 变色龙纱衣也到了时限，越歌一把将它揭下，握紧了手中小小的留影珠。 “我们现在就去寻鬼女。” 她斩钉截铁地说。 祝余抬眸：“以阿修罗族少主的身份？” “只有这个身份才有用，”越歌不假思索道。 “为了免去那鬼族上下一层层的确认。只有直接见到鬼女，第一时间得到她的信任，才能确保秦止拓没有功夫耍花样。” 那个狡猾的欲妖，一定已经起了疑心…… —————— 鬼女所居的寝殿之外。 说是寝殿，其实也不过是比那些普通的宅院大很多罢了，基本外观都差不离……嗯，鬼族审美。 两个高瘦的鬼族男子守在大门前。 “陛下近日越发欢喜了，”其中之一说道，语气中不乏羡慕。“那外族女子可真是好运气，能得陛下的看重。” 另一个摇头道：“岂止是得陛下的看重啊，据说，陛下连特异点的所在之处都告诉她了。” “那可真是……” 鬼族男子感慨道，随意一挥长戟，却不小心削掉了另一鬼的脚趾。 “……你赔我的鞋，这是我最顺眼的一双。”另一鬼当即幽怨道。“还有宫门的地面，也被你弄脏了。” “对不住，对不住！”鬼族男子就满怀歉意地说，燃起一缕绿幽幽的火，将另一鬼的脚趾和鞋尖烧掉了。 越歌和祝余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奇诡的场景。 看守的鬼族男子倒是很习惯，一见有人来，还是外族人……立刻板起脸道：“外来者，你等有何事？” 越歌：“……我们是来拜见鬼女陛下的。” 另一鬼说：“陛下说了，她正与殿下一同论道，不许闲人打扰。” 鬼族男子茫然道：“陛下说的不是这个，她言道要和殿下一起乐呵乐呵——” “那就是论道。”另一鬼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越歌深吸口气，严肃道：“我为阿修罗族少主修越歌，有要事与鬼女陛下相商！” 说着，亮出一块令牌，正是少主令。 两鬼面面相觑。 “咳，虽然我都不认得这个，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等也会代为通传……” ——那就来不及了，而且还不知能不能顺利传到鬼女耳中呢。 越歌也不会做直闯进去这种蠢事，她微微垂眼：“得罪了。” 一颗幽光流转的海珠被她擎在手中。 “鬼女陛下，阿修罗族修越歌请见！” 运用了灵气加持的清越之音传出很远，那海珠中，亦是陡然溢散出属于仙尊的威压来。 殿中，空相岚正与沐槿一同习字。 说来也奇怪，空相岚身量娇小，写的字也像是小姑娘写出来的，满是稚拙。 写着写着，笔尖忽的一顿。 浅灰的纸张上多了一点浓墨。 “是仙尊的气息。”空相岚面无表情道，漂亮却空洞的眼中先闪过一抹放松。 有仙尊来了。 那就是大事。 ……终于可以不用伏案习字了！ 她驾轻就熟地抱起身旁的沐槿，那唯一一个敢让一族仙尊练字的姑娘。 同时还不忘解释：“似是有仙尊在殿外，看来得先去迎接。” 沐槿察觉到她如蒙大赦的情绪，摇头失笑：“那便走吧。” 殿外。 越歌举着海珠，尽管这威压属于她的祖父，且不带任何威胁攻击的意味，但境界的差距仍令她有些压力。 不过是咬牙硬撑罢了。 好在不过片刻，空相岚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空中……怀里还抱了个木族公主。 她扫视一圈，淡然问道：“他族仙尊何在？” 越歌扬声道：“鬼女陛下，我为阿修罗族修越歌，如今借祖父威仪，前来告与您一件大事！” 空相岚偏过头，露出恍然之色： “既如此，随我来罢。” 第78章 缘由 鬼女寝殿内部的风格, 与外观有着微妙的不同。 银灰色的灵藤在宫墙上肆意攀爬，娇柔的白花生长在深灰土壤中，白蝶飞舞……即便鬼域依旧有着不散的灰雾, 这里也显出某种奇异的生机来。 越到内殿，生机越浓。 鬼女怀抱着她的小妻子, 步法轻灵地登上高台, 回身落座。 “说明你们的来意——”她微微扬起下颌, 语气平板。 “咳咳。”这时，沐槿在她怀中轻咳两声，以示提醒。 空相岚反应过来……又或许是装作刚反应过来地放下了沐槿, 将她安置在一旁的高座上。 沐槿调整了一下坐姿, 理理衣衫，微笑道：“你们也坐。” 越歌和祝余交换了一个眼神, 依言就坐。她理清思绪，就从阿修罗族那欲妖开始讲起，只是刻意没有提及欲妖寄居于何人身上…… 祝余则静静地坐于她身畔, 只在越歌漏掉一些小细节时加以补充。 随着她俩的述说，鬼女和木族公主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空相岚微微偏头，沉吟道：“你来寻吾，是觉着鬼族之中也有这般诡事？” “不是‘我觉得’, 陛下。”越歌镇定道。“是确认。” 话音未落，那留影珠就已经被她抛出，轻盈地落在空相岚手中。 “陛下想知晓的，都在其中……” 越歌轻声说。 留影珠中的场景, 清清楚楚地映入鬼女眼中。 随着那些景象的推进，鬼女虽依然面无表情，大殿中的气氛却逐渐冷凝幽森。 当看到鬼族圣物开始散发丝丝缕缕灰色气流的那一幕，鬼女更是眸中生怒，霍然起身。 “秦，止，拓——” 她冷冰冰地低声念道，那声音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沐槿将手搭在她小巧漂亮的手背上，无声安抚。 “我们还需要他，从他口中获知欲妖的真面目，获知他们在各族谋夺气运的缘由……这便是我们来此的目的。”越歌沉声道。 空相岚闭上眼，静立片刻，方道：“吾知晓。” 说罢，她一扬手，就见一道灰蒙蒙幽光闪过……不过两息功夫，秦止拓便已出现在大殿正中。 还被灰光捆了个结实。 “陛下，您这是——”秦止拓深深敛着眼中恶意，仍装作深情不悔的模样。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悬浮在鬼女身前的留影珠。 漆黑的双眼微微睁大，下一刻，他就显露出狠意来，倏然转向越歌和祝余。 “是你们。”他幽幽道，声音嘶哑。“那时候，是你们两个……” “秦家主可是认罪了？”鬼女抬手，那灰光就捆得更紧了些。任谁看，都无法怀疑她眼中的磅礴怒意。 鬼族鬼女，现世的鬼神。 若是有胆量对她的族群不利，那么，也要有胆量承受鬼女的怒火！ 秦止拓怡然不惧：“何罪之有？我族与你们本就不死不休，此刻不过各凭本事罢了！” 黑幽幽的眼珠凝聚着强烈的恶意与死气，秦止拓已经很清楚自己活不成了。 鬼女确认，眸光一冷，就将仙尊的威压重重降下。 不过瞬息，秦止拓苍白的躯体表面，就已经布满了裂痕和血色，又因着鬼族的特性极快愈合。 逼供对鬼族是没有效果的，因为他们对疼痛的感知力极弱，日常断手断脚，脑袋掉了都能再若无其事地捡回来安上。 严刑逼供，那是什么，游戏么？ 因此，空相岚打算直接搜魂。 “不可！”越歌打断她的动作。 空相岚眼珠转动，冷冷地凝视着越歌：“有何不可？” 越歌解释道：“他们那邪魂之中也有禁咒，一旦被施以搜魂之术，就会自行崩毁。” 到那时，尽管也能捕捉到一点细小的记忆片段，但却无法保证那些片段中一定有重要的信息…… 鬼女双眼微眯。 权衡片刻，她才征询道：“依你所言，吾该如何。” 越歌顿了顿，露出一个搞事的微笑。 秦止拓看着她的笑容，心头涌现一股寒意。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止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他显然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看那副样子，似乎他很想在地上打滚，但被鬼女的灰光限制了行动，只能僵直绝望地立在原地。 “几百年都未曾尝过疼痛的滋味儿，想来这下子，可是让你尝够了呢。” 越歌在一旁凉凉地说。 鬼族的身体是不会有痛觉的，但这足以将人折磨疯的疼痛，来自于灵魂——欲妖那肮脏邪恶的灵魂。 在越歌幼时那段最孤立无援的日子里，她明明知晓事关族群之事，却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那种无力感，催动着她日日埋头于古籍书海，翻找打破禁制的方法。 然而不管怎么找，都找寻不见。 不得已之下，她才下定决心，转而寻找与体内的欲妖同归于尽之法…… 只是，虽然她未曾寻到打破禁制的手段，却翻出了一道可以强行抑制魂魄崩溃，令其再存活于世间一个时辰的奇异法门。 这手段，在最初就是用来防备魂魄自行崩解之术的，在审讯上无往不利。 只是，它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副作用……那就是钻心蚀骨的疼痛，整整持续一个时辰。 那时候，越歌并不知晓这有什么用，只是看它和禁制有关，才敷衍地记下了。 谁知道这术法还能派上如此用场呢？ 鬼女正在集中心神，对秦止拓施展搜魂之术——对于这个混入族中的奸细，她可没有半点同情。 良久，她放下了手，眼中怒意更盛。 “好算计，你等欲妖可真是好算计啊……”空相岚怒极，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冷笑来。 说着，她将灰光猛的撤开。还颇为嫌弃那秦止拓似的，不愿回收。 就看秦止拓没了束缚，轰然跪倒在地。他已经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倒在地上抽搐。 术法的效力还有半个时辰，但谁也没有上前让这家伙解脱的意思。 “鬼女陛下想来已经知晓前因后果，我等愿闻其详。”越歌笑眯眯地说。 空相岚余怒未歇，沐槿在一旁再三安抚，甚至贡献出头顶的小花花让她揉捏，空相岚才勉强平静下来。 她闭目沉吟片刻，用轻幽的声线讲述道： “看这厮的记忆，欲妖乃是远古之时一个极为特殊的族群，当时大陆上十族并立……” 在最初的最初，灵渊大陆也是只有九族的。 那欲妖从何而来？ ……来自九族的心魔。 是的，凡是九族中迈入修炼一途的族人，基本上都曾生出心魔过。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能以自身的心念将心魔压制，而另一些心念没那么坚定的，也就坠入邪道。 欲妖并非那些坠入邪道的九族之人，而是被压下、被逐出灵识之海的那些心魔汇聚而成。 贪欲、杀欲，妄念、恶念，邪心、诡心……种种不堪之意，统统化作做一个完整的意识。 那便是最初的欲妖，以欲为名的妖邪！ 越歌：“……” 空相岚注意到她空白的表情，感慨道：“想来你也觉着，这欲妖的来历简直太过不堪罢！” 越歌微笑：“嗯……确是如此。” 其实并不是。 她惊讶是因为这设定太老套了—— 人类本身的恶汇集为反派大BOSS什么的，单她见过的就有十来本是这个设定！ 空相岚自然不知越歌内心是如何想的，就继续讲述欲妖之事： 欲妖最初是只有一个意识的，但这家伙还会自我分裂，分裂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欲妖。 慢慢演变下来，就成为了一个族群。 其他九族不知道这个族群的底细，只当它是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小族。 但欲妖的头头不甘心呀，它本身就源自九族的恶，九族中人生出的心魔越多，它就越能壮大。 于是，它表面上假装一个正常的种族，暗地里却在挑拨其他九族生出争端、相互征战！ 纠纷越多，对自身之道产生怀疑的人也就越多……欲妖也就越发壮大了。 直到九族之中，一位所修之道与天道相连的仙尊生出怀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向天道问询，这才知晓了欲妖的底细。 消息一出，九族都怒了啊！ 被当作傻瓜挑拨离间，演了那么久的猴戏给别族看，谁能不怒！ 于是九族之间的争端暂歇，他们联合每个族群的力量，将欲妖一族封印起来……就封印在他们认知里的世界之外，虚空之中。 但是欲妖就此消失了吗？没有。 虽然衰弱，欲妖的头头还是满心巴望着能回到灵渊大陆——那些被逐出的心魔无处寄居，都在大陆上飘飘荡荡呢。 若是它能回归，就能利用这些心魔的力量，让自己成为最强大的存在…… 然后，它发现了一个法子： 虚空之中，有一种很少见的空心石。 若是将欲妖头头自身的邪魂灌注一部分进去，就能让其中充满欲妖邪气。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空心石可以穿透虚空与世界的壁垒，投入到灵渊大陆中去！ 欲妖头头可高兴了，它要搞事情！ 于是，它将这一丢丢空心石投入灵渊大陆。 说来也怪，这些邪气都困在空心石里出不去……欲妖头头透过石壁看世界，愁都要愁死了。 很快它就不再犯愁。 因为它发现，当九族中的女子靠近空心石的时候，这空心石就会悄无声息地附着在她们身上，以极快的速度融入她们的身体。 然后，她们在这之后生下的子嗣，就是披着九族皮的欲妖了。 欲妖头头十分快乐，立刻制定了相关计划： 这些成功寄生了的欲妖，要在各自的族中伪装成正常族人的模样。一边定期吸取族中气运，一边通过和族中最杰出同辈成婚的方式削弱其气运、吸取其天赋之力…… 这般双管齐下，此消彼长，当初九族设下的封印也就不会再成问题了。 但是空心石是真的少啊，再加上投放在大陆之后，有些落在尚未开发蛮荒之地、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九族女子； 有些则碰上了一个不婚不育的寄主，还有婚了不育的寄主，或者和同性成婚的…… 尽管如此，不知道多少岁月过去，也有不少欲妖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在身体死亡之后，就重新化为和心魔类似的东西，在天地中飘荡。 空相岚讲述到这里，地上那原本已经在疼得抽搐的秦止拓猛然抬头，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就算我死了又能如何，主上的谋划就快要成功了……你们都等着成为主上的养料吧！” 第79章 安心 秦止拓死了。 他是在痛苦中崩毁了魂魄, 充满恶念的漆黑大眼空洞地瞪视着大殿穹顶。 说实在的，秦止拓作为鬼族诞生以来，除了谋夺气运, 似乎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伪装得极好。 ……奈何阵营不同, 谁让欲妖都是混蛋啊。 还在因为另一个欲妖而迁怒的越歌挪开视线, 漫不经心地想。 空相岚静立在原地, 她垂眸望着死不瞑目的秦止拓，精致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秦姨托吾看顾他。”她自言自语似的说。“可她不知这是何等污浊的邪魂……竟夺了她寄予厚望的爱子的躯壳，危害族群。” 沐槿轻声道：“这不怪你。” 她主动垂头, 那朵开得正盛的小金花, 温温顺顺展现在鬼女眼前。 空相岚靠过去，面无表情又小心翼翼地, 用侧脸在花瓣上蹭了蹭，周身的冷凝气息就稍稍褪去一些。 越歌本无意探寻她们的族事家事，只是空相岚口中的秦姨——让她有点在意。 于是她悄咪咪地竖起了耳朵。 听着听着, 越歌大致能了解到： 空相岚幼时和秦止拓之母关系甚好，故而亲密地称她为秦姨。数年后，秦止拓出生，秦姨却极快地衰弱, 不过两年就陨落了。 临死前，秦姨拜托当时族中天赋最好的空相岚照顾秦止拓，空相岚自是应允，虽未曾事事相护, 却也算尽心尽力。 其实，她对秦止拓没好感。 若不是秦姨的情分，就凭这厮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煞有介事在沐槿目前挑拨离间，空相岚定然将他丢出鬼族自生自灭去！ 谁成想，他竟是个欲妖呢…… 越歌听着听着，蹙眉沉思。 秦止拓的母亲也是早逝么？ 她正思索，就听空相岚恨恨道：“如今吾知晓了，便是秦姨的陨落，也是那厮害的。否则以秦姨天资，少说也该有千年寿数，又何至于……” 越歌倏的睁大双眼。 祝余第一时间察觉出她的情绪震荡，便按住她的手，这才让越歌没有当场失仪地惊呼出声。 越歌定了定神，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她没有用传音手段。毕竟对于仙尊而言，旁人的传音只怕和直接说出口没有区别，不用刻意探究都能听到。 “敢问陛下，您口中所言的欲妖害其生母陨落……是何意？” 空相岚重又坐回高座之上，闻言，冷漠道：“据这欲妖的记忆，成功寄于九族女子身上的空心石，被命名为降妖卵。” “被寄生的女子一旦诞下孩儿，躯体就会日益衰弱。若是有珍奇宝药吊着，兴许还能撑几年……资源不足的，当即便会死于难产之症。” 看她眼中闪过的低落之色，显然她的秦姨也是靠丹药续命，才在生下秦止拓后，挣扎着活了两年。 当年的阿修罗族长夫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南倾年少时惊才绝艳，与她的夫君相比也不遑多让——缘何就在孕育女儿后生机渐弱，还要一天三顿地咽下那些难以入口的苦药？ 阿修罗最讨厌难吃的东西了。 可即便她那样努力的吃着那些玩意儿想要活下去，也还是没能撑过几年。 越歌沉默地咬紧牙关。 欲，妖—— 空相岚注意到她的反常，却无心深究，只是倦怠地摆了摆手。 “今日你所报之事，为事关九族的大事，若有所求，皆可提出，吾当尽力满足。” 越歌的失态只是片刻，她闭了闭眼，将所有情绪埋在心底。 仍是微笑：“我确是有所求。” 鬼女还当她要什么珍奇异宝，正想着能满足的就满足，却听她说想要沐槿的一个玉片片。 一个，玉片，片……？ 空相岚：“……” 这若是她自己的东西，她二话不说便给了； 但这玉片是属于沐槿的，她便十分纠结。 沐槿心念一转，想到在自己那储物空间中落了灰的碧色玉片，就毫不犹豫道：“这玉片不过有些木行之力，于我无用，拿来赠与你也可。” 顿了顿，又说：“然而玉片的价值和今日之事的恩情相比，着实落了下乘。拿它来抵人情，我心中有愧。” 空相岚蹙眉道：“此为鬼族欠下的情，你不必……” 沐槿不急不缓地说：“我和你之间又何须分什么彼此？” 一句话成功摸顺了鬼女陛下的毛。 越歌明白，眼下这情形，她是该计划着怎样才能拿到更大的利益，又在鬼族的承受范围内，不伤两族和气。 但她着实提不起兴致，脑中都有些乱糟糟的…… “我听闻，鬼族之中有引魂伞。”就在此时，祝余忽然开口。 空相岚微微歪头，想了半晌，恍然道：“的确是有这物件。你们想要它？” 祝余平淡地颔首：“是。” 引魂伞是何物？ 听起来似是和魂魄相关的宝物…… 知识储备量远不如祝余的越歌顿了顿，没有说话。 空相岚有些纠结了。 “你们怎么总要这等鸡肋的物件。”她无奈道。“引魂伞的功用听起来令人神往，可要论实际效用，你等还不如去考虑考虑召魂术之类的术法……” “召魂术于魂体有害。”祝余说。“陛下之意如何？” 空相岚的目光转向越歌，就见她肯定地微笑道：“阿祝所言，便是我的想法。” “既如此，就把引魂伞便归你等所有。” 空相岚微微偏头，她随意一挥手，就有一把油纸伞模样的红纹黑底伞出现在她面前。 别说，还和她那身巫女服似的衣裙很搭。 “可若只是这把引魂伞，也还是无法和你们那消息的价值相提并论。”鬼女陛下继续纠结。 还没等越歌说什么，她就左手锤右手，满意道：“这般，吾再予你等一本双修功法，不必担心，定然与你们的属性相合。” 越歌：“……” 双修功法。 仙尊，陛下，您老人家是认真的么？ 不管鬼女看起来再怎么年少，她也是仙尊，是长辈！ 就算不是奶奶辈儿，阿姨辈也是有的。 所以说，哪里有长辈会送双修功法的啊喂！ 越歌深吸口气，露出怎么看怎么无力的笑容：“这便不必了，我二人皆为女子，普通的双修功法恐怕——” “吾知你为女子，”空相岚认真道。“这就是女子间的功法。” 越歌可耻地心动了。 女子之间的功法本就少，两方分别为冰属和金属这俩强攻属性的功法就更是难寻。 何况能被仙尊收藏的功法，定然是好东西。 越歌：“……多谢陛下。” 沐槿瞧着这一幕，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摇头道：“不必在意，空相就是这个性子。赠礼的话她只管实用，可不管合不合时宜的。” 越歌保持微笑：“自然，陛下关爱后辈之心，我等皆知。” 按辈分和境界来算，同为后辈的沐槿：“咳咳。” 空相岚自觉还完了情，沉吟片刻，道：“今日到此为止。吾会召集各族仙尊一同前来商议……你等就先回住处去，等待消息罢。” “是。” —————— “这引魂伞是何物？” 出了鬼女的寝殿，越歌看着祝余手中那把小巧玲珑的油纸伞，问道。 祝余将它递给越歌，轻声说：“洞明的藏书阁里有一本《天下奇宝录》，其中言道：鬼族引魂伞，可寻转世之魂。”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越歌却陡然怔住了。 祝余继续道：“据我所知，转世之魂极难分辨，若要寻找魂魄有引魂伞指引方可。尽管如此，这引魂伞也有诸多苛刻条件，例如所寻之人须得与持有者为血脉至亲或生死大契、只有在所寻之人附近才有感应……” 越歌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方才扑进她怀中。 “阿祝，你太好了。”她闷闷地说，双臂环得更紧了些。 祝余沉默片刻，轻轻道：“你的母亲很好，她的魂魄定然还在世上流转。不论如何，我们总会找到的。” 越歌软软地哼了一声：“我的母亲？需要我提醒你现在的身份吗，少主夫人？” 祝余顿了顿，补救道：“我是说——娘，我们会找到娘的魂魄。” 越歌点头：“你说得对，阿妹。” 祝余：“……” 在鬼族弥漫的浅浅灰雾里，越歌静静抱着她的少主夫人，轻轻闭上眼。 ……总觉得很安心呢。 —————— 阿修罗，女子。 这两点都在鬼女陛下面前被揭了个底儿掉，越歌也就懒得再捣鼓自己，重新恢复了女子装扮。 又过了两日，干脆连面具都不戴了。 鬼族人们对此展现了他们应有的淡定。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鬼女陛下发话了，这两位乃是鬼族的贵客，不得慢待。 周笙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两个“鬼族贵客”，最终幽幽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二位皆为阿修罗。”他看了这个看那个，神色说不上是恍然还是纠结。“就是已经许久没有在陆地出现过的，那个秉性凶残的阿修罗族？” 阿修罗族，作为一个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种族，已经有不少人族都遗忘了他们。 但凡是知晓这个种族存在的，都不免对他们畏惧几分。 阿修罗哇！ 那个特别凶残、特别冷酷无情、强迫着先祖给他们当厨子的可怕阿修罗族啊！ #到现在# #人族还记得曾经被阿修罗族支配的恐惧# 越歌笑眯眯：“是的，重新认识一下。我们都是修罗女，让你受惊了真是不好意思。” 祝余平淡地点头，手中捧着茶杯，看来是不打算说话。 周笙拿扇子挡住了脸。 “越姑娘，祝姑娘……”他诚恳地说。“你们实话实说吧，阿修罗是不是又要抓人当厨子了？” 话音未落，他又急匆匆地补上一句：“周某惭愧，自幼锦衣玉食，被家中长辈宠坏了。就连简单的饭菜都做不出来，着实难担大任！” 越歌：“……” 骗谁呢。 你当我们没听见那些鬼族女侍，在私底下讨论你怎么给旋君炒的蛋？ 第80章 齐聚 说笑归说笑, 什么不会厨艺莫要抓我，不过听着轻松而已。 阿修罗族重现大陆，到底是一件相当严肃的事情。 周笙暗自思忖, 在谜螺商行查到的资料之中，对于阿修罗, 可是半个字都没有提到的……这大概也意味着, 自己是头一个知晓此事的人族？ 他放下折扇, 坚定道：“周某为商贾，自然知晓信义之重，不论如何, 此事周某绝不会透露半分！” 越歌不以为意：“这点不必担忧, 其实我族之事无甚好隐瞒的。” 她见周笙满脸茫然，却也不打算解释, 只是轻轻地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 毕竟……九族将要齐聚，共同应对欲妖之事，又哪里有闲心提防阿修罗族？ 周笙若有所思, 尽管越歌这么说，他也在心中暗道： 做生意，自然要有信用。 反正他自己心里清楚，不往外说就是了。 几人客客气气地聊了几句, 就听门吱呀轻响一声。 只见旋君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他的目光扫到这处，忽的一顿—— “对不住。”他平静道，又退出去, 关上门。 越歌正莫名其妙，门外就传来不轻不重、极有规律的叩门声。 “笙兄，我来拜访了。”旋君在外头平静无波道。 周笙扶额：“直接进来罢。” 于是这位仁兄就仿若无事地重新进门，走到周笙身畔坐下，点头问好：“二位，许久不见。” 越歌：“……” 昨儿才见过谢谢。 话说进都进来了，你退出去敲什么门？？？ 周笙轻咳一声：“旋君多有冒犯，我代他向你们赔罪，还望原谅则个。” 越歌表示理解。 天然呆嘛，很正常，想必旋君平日里就是这么直截了当推门进来…… 这么一看，他俩的关系还真挺好。 想一想本来也没多少要商谈的，越歌同祝余对视一眼，没有久留，便告辞了。 周笙也不挽留，只道：“期望今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越歌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是自然，谜螺是很好的合作者。” 转身离开时，她眼中闪过算计。 谜螺商行是人族最大的商行嘛，说不定，将来阿修罗族全体的伙食问题——还要拜托他们呢。 正无可奈何被旋君举高高的周笙：“阿嚏！” —————— 今日，鬼族天空难得清朗，那灰蒙蒙的雾气都微不可见。 越歌牵着祝余，不自觉地放慢步伐。 “阿祝，我有个物件相赠。”她轻声说。 祝余偏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越歌就绕到她身后。 泛着幽黑光泽的青丝编织成颈链，温度微凉，轻轻贴在祝余修长的颈间。 越歌扣上绳扣，又绕到身前，左右看了看，露出满意神色。 “果然很适合。”她有些骄傲地说。 祝余拈起坠子一看，金中容冰，正是名为钰凝雪的晶石。 和霜生钺相对应啊…… 惊喜效果达成，越歌终于可以将自己颈上的坠子从衣领下面拎出来，展示给祝余看。 这是祝余之前赠与她的，样式十分简单。这些天来，越歌抓紧一切单独待着的时间，就是为了打造钰凝雪、改造霜生钺！ 这里添一添，那里改一改，越歌简直将这辈子的审美细胞都用在上头了。 当然要设计出情侣项链的完美cp感来呀！ 最后的成品也没有让她失望。 越歌满意之后，暗搓搓将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霜生钺坠子藏在衣领下面，时时注意不让它显露出来——就等着给祝余一个惊喜呢。 如今……是圆满达成目标了。 祝余一边听着越歌讲述“情侣款背后的故事”，一边轻抚颈上青丝绳，眸光柔和。 待她说完，方垂首在她眉心烙下一个轻吻。 “我很喜欢。”她说。 越歌抬头在祝余下颌上大大方方地啄了一口，心满意足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长发交错，两个精巧漂亮的坠子也挨得可近，相映成辉。 越歌瞧着它们，心想……她果然还是喜欢这种象征着专属于彼此的物件，像印记，让人佩戴在身上就觉得很是开心。 所以。 情侣装、情侣手镯、情侣储物戒什么的，是不是也可以着手炼制起来了？ —————— 两日之内，一座小小的簇州城，齐聚九族来人。 其中，竟是有五族仙尊亲自到来…… 空相岚之前虽说要召各族仙尊前来，但以鬼族的神秘族设，自然是不可能让他们进入鬼族领地探讨事情的。 于是，鬼族领地之外的簇州城，就成了最佳选择。 . 簇州城，城主府内。 在城中说一不二的城主，头一次成了类似于侍者一样的陪客，他战战兢兢，甚至不敢好好看看眼前的这些大佬。 那是自然了，仙尊！ 还是五位——要知道，有多少天之骄子一辈子都没机会看一眼仙尊啊！ 九族之人齐聚于此，其中的五位仙尊，分别是人族、木族、灵族、鲛人族和鬼族中的仙尊。 而其他四位，则或是闭关，或是觉得此事不重要——都只是派了座下仙王率使者前来。 “鬼女，你唤吾等前来，究竟有何要事？”木族仙尊率先开口，这位气质沉稳如古树的老人冷冷抬眼，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儿。 沐槿端坐在空相岚身畔，视线飘向左又飘向右，就是不和自己的父亲对视。 人族仙尊乃是一位相貌清隽的中年人，他摇头道： “吾信鬼女必是有分寸的，若非大事，不会唤吾等来。只是到底如何……还请给个说法。” 在这些仙尊中，空相岚是年纪最轻的。 她微微扬头，平静道：“自然。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欲妖一族？” 在场仙尊大多面露不解，唯有鲛人族女皇眼露悲悯、灵族仙尊略有惊色。 空相岚先抛出留影珠，令它悬浮在空中，将秦止拓对鬼族圣物动手脚的影像展现给来者。 影像结束，空相岚收回留影珠，缓缓道：“此事乃是阿修罗族少主告与我知道，经查证，方知其中有欲妖的惊天阴谋……” 秦止拓死相狰狞的尸身就搁在地上。 鬼女冰冷的清幽嗓音，将整件事情完完整整地叙述下来。 听着她的话，众位仙尊脸色不一。有的惊怒之情溢于言表，有的则面色冷沉看不出深浅，但无一例外的是，都不平静。 越歌也是与会者。 她和祝余一起代表阿修罗族，群姑就端坐于她们身后。 在鬼女叙述的过程中，越歌也感到有数道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丝毫不怯场，只管云淡风轻，温温和和地微笑——哪怕身旁尽是仙尊、仙王！ 在被观察的同时，越歌也在暗中关注天族来使的表情。 据青剑寒所言，不出意外的话天族背后的大BOSS就是欲妖了。 那么，天族人到底知不知道欲妖的真面目和真实目的？ 然而那位天族仙王的表情无不妥之处…… 鬼女将此事大致讲出来之后，现场有片刻诡异的安静。 还是鲛人族女皇打破了沉默。 “孤虽知有邪魂侵占族人身体之事，却未曾了解，背后竟有如此深刻渊源。”她叹道。 鲛人族女皇有一双海蓝色的眸子，和她的女儿水蓝鲤如出一辙，却显得格外深邃宽广。 然而越歌看着这双眼，总会想到水蓝鲤给她鲛皇珠时的那句： “反正我母皇一年到头能哭好几次”…… 咳咳，不能细想，这是对一族仙尊的大不敬。 鲛人族女皇说着，轻轻扬手，不过眨眼间就有一尾鲛女出现在九族人面前。 “这便是我族查出的，身具邪魂的鲛女了。”她言道，眼中掠过一抹嫌恶之色。 这名鲛女全身上下都被特殊的绳索捆了个结实，因为灵力被封，她连将自己的鱼尾变作双腿都做不到，鳞片已经干涩开裂……看着真是可怜极了。 不过在场之人，并无一人会对她产生同情。 更何况，这鲛女很快知道事不可为，已经破罐子破摔地放弃了伪装，眼中全是满满的恶意。 灵族仙尊轻声说：“这便是欲妖？” 木族仙尊则道：“该搜她的魂，确定她记忆中是否也如那秦止拓一般，存着欲妖的阴谋诡计！” “合该如此，说不定她就知道些秦止拓不知道的事儿……”人族仙尊深思道。 九族的意愿完全一致。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身居高位，看惯生死，自然不会有人生出犹豫之心…… 空相岚就道：“越歌，拜托你了。” 越歌起身，微笑：“此为越歌份内之事。” 她将曾经在秦止拓身上施展过的术法，又在这鲛女身上重复了一遍。 此次负责搜魂的，是鲛人族女皇。 且不说欲妖占的就是她族人的壳子，她也本就最擅魂魄之术，说不定就能挖出更多的隐秘来。 半晌，她收回手。 “如何？”灵族仙尊问。 鲛人族女皇道：“孤从她的记忆中所知诸事，大致与鬼女所说一般无二。只有一点……” 她的目光在越歌身上停留了一瞬，继续道：“若是降妖卵寄生的女子，腹中胎儿魂魄的力量强些，还有可能出现一体双魂的情况。这些原本的魂魄会在起初与欲妖邪魂并存，只是最终都会被吞噬罢了。” 越歌十分平静。 这一点与她之前的猜测相符，想想自己能够留存下来，也是千万年来头一例吧…… 至此，各位仙尊，已经十分严肃了。 事关气运，事关远古邪族——若是一个不好，只怕欲妖真的破开了封印，重现灵渊大陆！ 真到了那个地步，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啊。 第81章 协力 如此, 便是全部。 知晓了有关欲妖之事，九族人互相看看, 都难免心生感慨。 远古之时, 九族虽然时有摩擦，但总体来说还是能和平相处的。 只是欲妖的挑拨成为了彼此征战的□□，才致使争端频生……哪怕在欲妖被封印之后，九族的关系也还是未曾缓和多少。 那可是生死大仇啊…… 直到如今, 尽管欲妖带来的血腥历史早已被遗忘, 人族与魔族还是你死我活, 木族与兽族仍是相看两相厌，鲛人族与阿修罗族也依旧互看不顺眼。 但在此事上, 九族来者的态度空前一致——必须齐心协力, 一同解决才是！ 灵族仙尊叹道：“吾族典籍中, 尚有对欲妖的记载，只可惜并不全面。从前我只道它是远古时一个小族, 如今方知其中渊源。” 其余各族闻言，倒也并不奇怪。 灵族中留有记载，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远古时那位所修之道与天道相连的仙尊, 本就是灵族。 既然知晓了因由，便该商量如何去解决了。 “依吾看，如今之计, 便该先各自回族，彻查族中有无欲妖潜伏。”人族仙尊道。“欲妖一族谋划千万年，也不知那封印还能撑多久……” 鲛人族女皇也神情严肃道：“我族鲛女多擅长魂魄之术, 正可以协助各族进行筛查。”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 如阿修罗、鲛人这般，族人本就不多的族群，倒还好些。可若是看那人族、魔族等等——皆是数目众多，逐个排查下来，还不知要花多少功夫。 “除此之外，吾等也该去寻那封印所在之地，以仙尊的力量加固封印。”空相岚说，精致的眉梢微微蹙起。“然而关于这点，欲妖的记忆中并未提及。” 灵族仙尊阖目，半晌，幽幽道：“我族典籍倒是有记载，只是……” “只是诸位可知，那‘葬无渊’乃是位于何处哇？” 各族来者：“……”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千万年啊……沧海桑田。 灵渊大陆之上，地貌变迁，族群迁徙。那时候的葬无渊，谁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地儿、在何处、又换了什么名称？ 最起码，在场众人中没有一个知晓的。 连封印所在之地在何处都不清楚，更别提该如何加固封印了！ 沉默片刻，人族仙尊轻咳一声，道：“就先叫小辈们寻找一番，封印之地或许有其特殊之处，想来也不会籍籍无名，总会寻到的。若是着实没有线索，再做打算。” 众人面面相觑。 的确……也只能这么办了。 各族来者又商议一番，最终各回各族，将要在族中掀起一场彻查邪魂的浪潮。 上至仙尊的左膀右臂，下至最普通的民众，只要魂魄有违和之处，就先行控制起来，再谈其他！ 临行前，鲛人族女皇将越歌和祝余召来，单独谈话。 “越歌，祝余。”这位仙尊柔和地笑了笑。“蓝鲤说的果然不错，是一对璧人。” 她轻轻扬手，便有两个似木非木、似金非金的盒子，轻飘飘地落入她俩手中。 “此为孤赠予你二人的结契贺礼，虽是迟了些，但想来还有些用处，望你们莫要嫌弃。” 仙尊送出的东西，怎么想也不可能嫌弃吧…… 越歌与祝余对视一眼，并未当场打开盒子，只是将它们收起，向鲛人族女皇道谢。 见此情景，女皇面上就现出明了的微笑，接着，她神色一正—— 显然，女皇并不是只为送贺礼而来。 “越歌，蓝鲤向孤明说了你幼时与邪魂同驻一体之事。她请孤探查一番，你的身体有无不妥之处，你意下如何？” 越歌不曾犹豫多久，就道：“有劳陛下。” 女皇微微摇头，笑道：“不必多礼。若非你之功，此事还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被九族察觉。” 于是，女皇开始施展探查之术。 只见她双手结印，口中轻轻念着繁复的咒文，那双海蓝色的眸中也划过深幽光芒…… 这大约是某种用于探查身体与魂魄的特殊术法，又由当今最强大的仙尊之一施展出来，效果十分显著。 越歌不自觉地与女皇对视。 那双眼不知何时已化为了深海般幽沉的色泽，仿佛要吸引着人坠进去，将身心都沉溺进那美丽却危险的海中。 然而…… 越歌眨了眨眼，她还有空将手背在身后，去勾祝余的衣袖。 良久，鲛人族女皇闭上眼。 越歌见她许久也没有说话，正想着要不要礼貌地问询一下—— 啪嗒。 一颗半透明的浑圆鲛珠落下。 然后又掉一颗，两颗一起落，三颗四颗五六颗。 越歌的微笑有一瞬间僵硬：“……” 怎么忽然就开始哭了？？？ 她还以为水蓝鲤说的一年到头哭好几回是开玩笑呢！ 鲛女之泪，滑落即化为鲛珠。 这位女皇陛下一边优雅地无声流泪，一边还不忘随手挥出一道水幕，将鲛珠都接住。 “好孩子，”女皇用略微哽咽的轻柔嗓音说。“无妨，不必在意孤……不过是一时多思，难免心中感慨良多。” 她将水幕一收，几颗鲛珠就尽数落在越歌手中。 “那欲妖终究占了这躯体许久，邪魂恶念影响虽不大，却也是隐患。” 她顿了顿，语重心长道：“这些珠子尽管不算多么难得的好物，倒还有些用处，闲来无事吸收一颗，对身体总是好的。” 越歌沉默片刻，微笑：“多谢陛下，越歌感激不尽。” 送珠子，难不成是鲛人皇族的传统么？ 女皇见她收下鲛珠，欣慰道：“除此之外，再无不妥之处了。正所谓破而后立 ，你的魂魄也因此而更加坚韧，这对将来的修行来说是件好事。” 她方才施展的魂魄之术中，不可避免地带有些迷惑之意。而越歌不仅没有沉溺其中，还能保持神志清明，这可是极难得的。 仙尊的迷惑术法，几个人能扛住？ 女皇并未久留，她还要安排族中鲛女往各族协助之事。 越歌将那几颗鲛珠收起，感叹道：“也不知水蓝鲤给我安了个什么人设，才让鲛人女皇这般感慨……遭逢大难却坚强勇敢，努力逃出生天的小英雄么？” 说完，她自己都有点好笑地摇了摇头。 祝余却认真道：“你原本就是如此。” 越歌顿了顿，紧接着恍然意识到，自己在祝余眼中可能也是开了情侣滤镜的吧。 不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 她摆了摆手，正想解释，却忽然说不出话。 祝余的眼中……那双一向冷冽的银眸中，分明就是已经认定了的神色。 她说：“我一直都知晓这一点。” 眸光轻轻浅浅，却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越歌逃过了仙尊的精神迷惑，倒是没能抵抗祝余的秘技.大魅惑术，被迷了个七荤八素。 越歌偏过头，含糊道：“好吧，是的，我就是坚强勇敢小少主，我还有个比我更坚强勇敢的少主夫人呢……” 祝余坦然接受夸奖，毫不掩饰地指出：“你耳朵红了。” “……发现了也别说出来啊喂！” —————— 坚强勇敢的少主和少主夫人，一起在簇州城停留了半个多月。 在此期间，她们仍是以修炼为主。 各个族群的忙碌，其实和此时的她们关系不大——还是那句话，境界不到就莫要多掺和。否则并无大用不说，还会耽误自己的成长。 值得一提的是，阿修罗族的强者们可以离开西海的时间大大提前了！ 毕竟此次的事件是阿修罗族率先发现，既然都九族合作了，总不好继续让人家被禁制困在西海中，不然多不厚道啊。 各族的仙尊回去，先将自己手下的人都探查了一遍，确定其中没有欲妖，才将任务分派下去。 从上至下，逐个检查，绝不能漏掉一个。 其中以人族的工作量最大……毕竟是人口最多的族群，而且与一族气运有联系的圣地啊圣物啊什么的格外多。 谁也不知道事发之前，有多少个披着人皮的欲妖，在暗地里使小手段谋夺气运。 在将诸事安排下去之后，几族仙尊才回到簇州城，将越歌她们带上，前往西海岸—— 一望无际的海边沙滩上。 “此处有灵力反应，当年的禁制大约就布在这儿了。”人族仙尊道。 当年的事，他们并不会为此解释。 且不说禁制并不是他们布下的，即便让阿修罗族的人站在陆地族群的角度，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一切为了本族的利益罢了。 属于仙尊的威压，同样从西海之中升起。 越歌的祖父——执杖长老修为晟浮出海面，冲着岸上众人轻轻点头。 越歌只在幼时和这位祖父见过屈指可数的几面，如今再看，还真是和父亲格外相像啊…… 忽然就觉得亲切多了呢。 “这一日终于来了。”修为晟威严道。 岸上仙尊皆露出警惕之色，但想想他们有这么多仙尊，阿修罗族只有一个，也就放下心来。 木族仙尊缓缓道：“如今大敌当前，吾等九族当齐心协力，共同御敌……往年的恩怨，就先放下吧。” “吾自然知晓。” 执杖长老淡淡颔首，颇具世外高人的风范。 于是几位仙尊合力出手，将当年的禁制破开。 就在禁制完全破除的那一刻…… 执杖长老的身后，陆陆续续地冒出数十位位阿修罗族人来。 有的青面獠牙，有的美貌动人，他们的面庞上都布满了显而易见的兴奋之色。 仙尊们心中一惊。 等等，难道这些阿修罗早有准备，他们想干什么……？ 阿修罗族以嗜好美食闻名，但仙尊们显然不会想得那么简单。 难不成，在大敌当前的如今，这些阿修罗还想对陆地宣战么—— 正当他们心中满是阴谋论时，忽然听得阿修罗族族长高声道：“阿越，爹爹在此！如今禁制已破，快来带爹爹与众位长辈去人族寻好吃的来！” 越歌：“……好，莫急。” 几位仙尊：“……” 好吧，是他们想多了。 第82章 登陆 几位仙尊没有多留, 就怀着复杂莫名的心情离开了。 吃货！一族的吃货！ 你们的修罗脑袋里就只能想到吃嘛？ 但是不得不说，仙尊们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吃不吃的无所谓, 只要阿修罗族安分就好。 他们的战力着实不容小觑, 若是真像万年前那般闹将起来，也是大麻烦。 送走仙尊们，越歌看着眼前这一群兴致勃勃的长辈，微笑道：“那……诸位长辈请随我们来。” 执杖长老却沉吟片刻, 说：“稍待片刻。” 只见他转身, 高举双臂, 口中喃喃念着什么……随着他的举动，众位阿修罗汉子的身形也在发生变化。 不过短短两息的功夫, 阿修罗男子就肤色变白, 头颅缩小, 眼耳口鼻均有变化……统统都化作了人族男子的模样。 而修罗女则依旧是绮丽美人儿的样貌，并无变化。 越歌一怔, 随即了然。毕竟阿修罗男子相貌奇异，若是大模大样出现在人族地盘，难免引起恐慌……若论长远计, 还是谨慎些为好。 她却不知，执杖长老并没想这么多。 什么人族恐慌，什么论长远计,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厨子的情绪哇！ 老祖宗说过，修罗女好啊, 她们美艳动人，厨子就格外优待。 阿修罗汉子可没这待遇。 那些个人族厨子，一个个胆子忒小，看见阿修罗男子的头脸就战战兢兢，锅铲都拿不稳。 而胆子大的呢，做出来的东西又都不好吃，也不晓得是存心的，还是本就如此。 反正，一旦阿修罗汉子们露了脸，吃到的东西就质量不佳，还不如幻化成人族模样更顺心顺意…… 总而言之，吃好喝好最重要！ 与之相比，隐藏真实样貌的麻烦也就无足轻重了。 阿修罗长辈们纷纷上岸，老族长走在最前头。 越歌：“……” 所以，这魁梧又不失俊朗的美髯公，真是她的老父亲？！ 事实上，要不是老族长身上的衣物，越歌都认不出这是她爹…… 老族长神采奕奕道：“阿越，阿祝，我们这便走罢！你们可要找些味美量足的铺子，向我等推荐一番。” 越歌将心中吐槽压下去，一本正经地说：“好，定不负所托！” —————— 执杖长老带着族中强者，以身为仙尊的速度飞行，没过多久就穿越了妖兽森林，往人族聚居地而去。 阿修罗们纷纷探头往下看。 此时正是傍晚，家家户户都生火做饭，还有的点起灯盏，袅袅炊烟与点点灯火，颇为醒目。 放眼望去，苍茫大地上，竟皆是人族的痕迹—— “原来人族如今是这般模样……”一位年迈的修罗若有所思道。“我之前亦有所耳闻，但真正目睹后方觉人族繁盛，果然已非当年可比。” 另一个幻化成少年模样的阿修罗则不以为意道：“管那么多做甚，左右如今我们也不打算抓厨子，打不过就打不过呗。” “是啊。换个角度想，人族越繁盛，就吃得越好不是么？那我们……” 大家顺着这个思路一想，诶，有道理！ 于是画风一转，都开始心大地畅想吃遍八族美味的美好生活。 越歌就在执杖长老身后，默默地捂住了脸。 好吧，她早就习惯了。 祝余瞥了她一眼，眸中显出笑意来。 越歌注意到她的视线，顿了顿，小声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对吧？” “的确如此。”祝余颔首。 一行修罗直奔圣澜边境的一座城镇，此处不比帝都繁华，却有特色风味美食。 酒楼中。 阿修罗们人手一只大鸡腿，鼻尖萦绕着烤肉焦香，口中充盈着鸡腿鲜美，可谓满足极了。 “人族真好……”老族长几乎要老泪纵横。 “灵禽的肢体也如此美味，不知人族还能做出多少好东西。” “果然还是抓厨子回去吧？可以提供资源给他们，包他们修炼到登云！” “对，若是有资源，他们做膳也会尽心一些罢——” 阿修罗们热情高涨地讨论起来。 越歌不打算和这帮不知艰苦了多少年的老前辈抢，只在一旁默默地喝茶。 同时心中暗自思忖： 提供资源给厨子倒是可行，阿修罗族资源丰富，想来可以提供不少珍奇异宝。 为了这些宝贝，也会有无数人族趋之若鹜，心甘情愿地当专职厨子吧？ 西海岸的银沙滩…… 唔，适不适合建海滨大酒店？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要考虑的，越歌看着正大快朵颐的老父亲，悄无声息地垂下眼帘。 阿修罗们这顿饭吃得可够久。 毕竟都是大佬，普通饭食里含的能量可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自然是想怎么胡吃海塞就怎么胡吃海塞。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是……反正大佬们也不会考虑是否会影响健康对不对？ 放开肚皮尽情吃啊！ 那些饭菜进入他们腹中，就好像进了无底洞一般，丝毫不显。而他们的肚皮，也一个比一个平坦。 得亏人家酒楼全天营业，也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才能经得起他们这样吃喝。 越歌和祝余就在一旁安静地修炼、冥想，看起来十分清心寡欲，好像完全不受美食诱惑。 就有阿修罗前辈心中赞叹： 不愧是少主和少主夫人，面对这般诱惑都能如此心如止水，将来一定有大成就！ 说不得，她二人能双双成就仙尊也未可知…… 殊不知，祝余心如止水，是因为满心只念着越歌所做的饭食； 而越歌就更不必说，她见过的美味有多少？数都数不清，自然不会盯着这一顿饭。 饭毕，越歌停止修炼，平静地睁开眼。 她沉默地走到老族长身旁，轻声道：“父亲，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老族长正心满意足地眯着眼休憩，闻言，起身笑道：“好啊，随我来！” 越歌并不打算让祝余和自己同往，祝余知晓她的意思，只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重新闭目修炼。 这对父女走到僻静处，越歌咬了咬牙，闭上眼说：“对不起。” 老族长吃了一惊，担忧道：“何出此言？阿越并无任何对不起爹爹的地方！” 在老族长看来，自然是没有的。 可是越歌自己知道，若不是降妖卵，母亲也不会早早离去。 父亲有多爱他的妻子啊……他们是那样相契的一对儿，全族的修罗都知道。 在越歌儿时的记忆中，最大的亮色大概就是一家三口的相处吧，她靠在母亲的怀中，抬眼就能看到父母相视一笑。 脉脉的温情流转。 “就是这样。”越歌垂头道。“若不是我，娘亲如今应该还在。说不定娘早就可以成就仙王，就像父亲一样……” 老族长的眼中闪过追忆，但更多的，是有些严肃的神色。 “其实你也知晓，此事并不怪你。” 越歌闭上眼：“……是。” 理智上，她知道此事都是欲妖造下的罪孽。 可满心的内疚与不安，却不是理智可以磨灭的。 第83章 取名 不过, 越歌就算愧疚自责，也不忘多方思虑。 她用灵识扫过储物戒中精致的油纸伞，暗自握紧双手, 如今至少还有补救的机会不是么？ 那引魂伞, 或许可以找回一个完完整整的，属于母亲的魂魄！ ——但也只有魂魄了。 不同的族群、不同的相貌，不同的记忆，那是一个全新的人。 与阿倾的一切无关。 尽管如此，那也还是母亲啊…… 越歌正想着，忽觉头顶被笨拙地拍了拍。 老族长收回手, 叹了口气。 “爹爹是个粗人，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他认认真真地说。“但是阿越可知, 你的名是如何定下的？” 这话题好像转得有点突然？ 越歌安静地摇头, 道：“不知。” “这名字，正是阿倾为你起的……” 老族长说着，嘴角扬起微笑。从前诸事, 如今回忆起来依旧恍如昨日片段, 清晰隽永。 “致煌, 你说这孩子该取个什么名儿好呢？” 南倾将女儿高高举起, 怀着满足的心情, 和那双圆溜溜的琥珀色大眼睛对视。 这是他们的孩子，又小又脆弱，但是模样乖巧可爱……初为修罗父的修致煌立在一旁，绞尽脑汁。 半晌, 方试探着说道：“修南？修倾？” 南倾：“……怎可如此随意！” 话没说完，就忽的一顿，难以自制地咳了两声。 修致煌连忙拿起一边摆着的金色小球，用了巧劲儿打开它。 只见其中乃是一团深褐色的鱼酱，看样子就让修罗很没有食欲。 此乃一种极为稀有的药用鱼，通常能用到它的，多半是寿元将近的老者，以此来吊着几分生机。 可现在，离不了这鱼酱的却是正值盛年的族长夫人。 “它很苦……致煌，可否加些箐虾酱？”南倾撒娇道。 修致煌看着也心疼，却只能硬起心肠道：“加了其他东西，药效就不足了。” “好罢。” 南倾叹息一声，硬是将鱼酱塞入口中。 服了药，南倾继续兴致勃勃：“你取的名儿不行，太过随便，让小家伙将来怎么想。” ……冠以父母的姓名，自然是该骄傲呀！ 修致煌默默地想，没敢说出口。 南倾兀自冥思苦想，许久才说：“依我看，不若叫‘越歌’如何？” “越歌，阿越。我只盼着她不管在今后遇到什么，都能越过那个坎儿，像月华鲸一般迎着风浪高歌……” 南倾温柔地垂下头，与小婴儿额头相抵，自言自语：“我好希望她能一生顺遂，不遇任何艰难险阻。可我只怕，她生命中的第一件不顺之事就是因我而起。” 修致煌一惊：“阿倾？！” “是啊，我怕……我会过早离开她。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我能听到它衰弱的声音，就像金丝鳗啃食巨灵鱼似的，一点一点——”南倾顿了顿，接着说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带阿越来到这个世上，是我不负责。” “但是没关系。你会陪着她的，是么？” 她会是个坚强的孩子，对不对？ 修致煌只能苍白无力地安慰说：“你会好起来的。” 南倾笑着摇头：“希望如此吧。” 修致煌方松了口气，却听她打趣：“到那时，再给阿越造个小弟小妹，就叫越舞。让她们给彼此做个伴儿，你觉得如何？” 修致煌当即板起了青黑大脸：“不行，一个姑娘就够了。” 南倾觉得有趣，轻轻地笑出声。 “放心吧，不会的。”她的笑容看着没有丝毫阴霾。“我还要多陪你和阿越几年呢……” . 音容宛在，言犹在耳。 “阿倾很爱你，我也是。” 老族长讲完越歌名字的来历，眸光悠远，缓缓道：“阿越，我们向来知晓……无论发生何事，拥有你都是我们的幸运。” 越歌怔怔地听着，许久，也只是露出一点笑意来：“嗯。” “如此，便将引魂伞给我吧。”老族长感伤完了，忽然摊开手。 越歌睁大双眼：“引魂伞须得血脉至亲来使用，方有良效！” 老族长摆手：“我与阿倾之间订立生死大契，也能用着引魂伞，说不得效果还更好些。” 越歌：“……” 她下意识地鼓起了脸颊。 怎么总有种，老父亲生怕自己抢了寻回娘亲机会的感觉？ 老族长苦口婆心：“你和阿祝还年轻，要好好修炼，满大陆地乱跑找你娘这事儿，还是让爹爹我来做吧。” 越歌冷漠脸：“我可以与阿祝一面历练，一面寻找。” 不必费心找理由了。 我知道，你就是想第一个找到娘亲，对吧？！ 老族长又摆手：“嗨呀，你们还远远没到要在凡世中历练的境界呢，还是让爹爹来吧。” 越歌：“父亲才是，该好好闭关冲击仙尊啊！” #父女两个# #在线争夺娘亲／阿倾探测器×1# 最终，越歌还是将引魂伞交给了老父亲。 其实她还有一丢丢的不甘不愿。毕竟以她的脑补能力，早就设想过那个场景：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和阿祝一起寻找到娘亲转世。 母女重逢后，越歌就可以骄傲地向她介绍阿祝，然后再回去和父亲一家团聚…… 现在，这个场景的人物和顺序调换一下：成了老父亲找到娘亲，然后一家团聚，再介绍阿祝。 越歌想了想：“……” 好吧，差别不大。 引魂伞易主，老族长心满意足。 他宝贝似的捧着这把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小巧玲珑的油纸伞，郑重道：“此事放心交给爹吧！” 越歌偏过头，笑叹一声。 “好。” —————— 与人口少还心态极好的阿修罗族不同，其他族群都忙得不可开交。 各族中，都揪出了一些欲妖来。 他们平日里都伪装得极好，有的活泼外向、人缘极好，有的冷漠孤僻、独来独往。 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拥有欲妖那标志性的邪魂。 在施过维持魂体不崩溃的术法之后，对这些欲妖搜魂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几乎没什么新的消息。 只有一点…… 九族的时间不多了。 哪怕将如今所有的欲妖都揪出来，让他们无法谋夺各族气运……虚空之间那封印消解的过程，也已经无法挽回。 封印其实是可以加固的。 然而，问题在于，谁也不知道当年的封印如今究竟在何处啊！ 葬无渊，听起来像是一道深渊裂谷。 可各族仙尊派出的属下们找遍了那些有名气的山谷，也未曾探查到封印的灵力反应。 难不成是不为人所知的小山谷？还是说那并不是裂谷，只是名为渊罢了？ 属下们愁得简直要秃头。 消息传到越歌耳中，她倒是若有所思： “说起来，武钺仙尊的陵墓中，大约会有线索？” 青剑寒曾经提到，《九方大帝》的作者暗示过，武钺仙尊的陵墓便是打败天族幕后大BOSS的隐秘所在。 越歌垂着眼睛，把玩四色玉片。 目前，金、土、水、木，这四个玉片都已聚齐，唯有火行玉片是在九方渣手中…… “阿祝。”她忽然开口。 祝余平淡地应道：“我在。” 越歌将四色玉片一把握在掌心，微笑着说： “我们……去圣澜帝都吧！” 第84章 画像 圣澜皇城作为帝国都城, 自然比边境城池繁华得多……美食也更丰富多样。 因此，越歌与祝余向长辈们辞行时，老族长大手一挥：道：“我等就一同往这帝国的皇城去罢！”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呗。 还是仙尊出手，不过短短一日功夫，就将众位修罗携至皇城。 一心向着各色美食的阿修罗们分散行动，完全没有身为大佬的架子，只顾着到四处寻摸好吃的。 越歌、祝余和老族长走在一处。 过路的行人时不时投来诡异的视线。 只因这老族长自从得了引魂伞后, 就时刻将它系在腰间，关注它的变化。 那小巧的油纸伞，幽黑底子上散漫着深红花瓣似的纹饰，怎么看都是姑娘家用的伞。 看它别在老族长这么一个魁梧汉子身上, 着实违和, 引人侧目…… 老族长毫不在意路人眼光，一手拎着盒糕点, 一手护持着身侧小伞, 神色从容淡定极了。 陪着父亲逛了一会儿，越歌和祝余对视一眼, 就说：“爹, 您先在这些铺子间逛一阵，我和阿祝先回洞明学院, 去处理从前诸事。” 老族长此时正好瞄到不远处一家蒸饺铺子，他眼前一亮，便大大咧咧地摆手道：“无妨无妨, 你们随意。” 走远些之后，越歌回头看了看，老父亲似乎没在注意她们这边…… 她才牵着祝余的衣袖道：“咱们回洞明，我给你开小灶啊。” 祝余脚步一顿：“那我该先到附近的林中，捕一些味美肉嫩的妖兽回来。” 越歌一想也是，只有新鲜的食材，方能做出最好的美味来。于是她笑盈盈道：“好啊，我就先回寒月居中打理一番，等你回来。” 两人商议定，便各分两路了。 越歌迈入学院大门。 道路上行走着的修者中，有一些略眼熟的面孔，更多的却是看着就青涩的新生。 大家各走各的路，和同伴聊着天，倒没几个认出越歌这个往年魁首来的——毕竟自从百国武斗之后，越歌就没再回来过。 洞明每年都在招生，学院每年皆有新的风云人物，尽管他们比不得当年两位魁首惊才绝艳，却也足够成为新的话题了…… 越歌乐得清闲，就一路优哉游哉地回到寒月居中。 ……果然，好多灰。 除去一些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器具不染尘埃之外，其余普通用具、桌椅案几什么的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越歌：“……” 看来得先大扫除了呢。 说干就干，帷帽一罩，围裙系好，浮尘术准备起来，各种实用术法都准备起来—— 感谢这些方便的小法术，否则还不知晓要打扫到什么时候去呢。 好在她们走时收拾得整洁干净，也未曾留下什么吸引虫鼠的东西，因此房中也没见到多少小虫鼠蚁。 其中以祝余的房间最为清净。 她常年在此修炼，冰寒之气凝而不散，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些小东西出入。 打扫，打扫，继续打扫。 诶？ 这是阿祝用来推演术法的草稿…… 哇，不愧是阿祝，连随手打草稿的字迹都这么漂亮。 越歌将这些宣纸拿起，一页一页地欣赏起来。 越看她就越觉得震撼，并且与有荣焉： 这些草稿装订起来，都可以直接拿去当教导后辈用的书册了呢！ 说不定还会被其他冰属修者争相传诵——噗，冰系修者不得不看的圣书什么的。 忽然，她的手顿住了，琥珀色的眸子也下意识睁大。 这是……？ —————— 越歌进行大扫除的同时，洞明学院后头那暮霭之森中，祝余同样在为寻找食材而努力着。 一对男女在林中飞快地奔逃。 在他们身后，一只迅疾如电的小型妖兽正穷追不舍。 它一边追逐，一边发出与它娇小身形极不相称的、震耳欲聋的吼叫：“嗷呜——” 前面的人族别跑，来来我们一起玩呀！ 这对年轻的修者欲哭无泪。 他们也是倒霉，原本只在暮霭之森的外围狩猎，想弄些妖兽身上的宝贝拿到集市上换资源。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就好死不死地撞上了来外围散心的强大妖兽？ ——打不过啊！ 两个空人境，怎么和堪比空天的妖兽打？怕不是连躯体都要被这家伙吃的干干净净了…… 正当他们有些绝望时，忽的一阵劲风袭来，却不是袭向他们，而是击向身后那嚣张的妖兽。 小型妖兽僵在原地，随后应声而倒。 ……逃过一劫。 这一对年轻的男女修者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面面相觑。 这是哪位强者出手相助？ 就在这时，一阵寒意悄悄然升起。 这是一股无形的气场，在朝这边蔓延，蔓延……眨眼间，就到了他们面前。 还没等两名修者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白影极快地掠过她们身畔，在妖兽的尸体边停下了。 祝余垂头看了看，她的灵力十分精准，正正贯穿了妖兽的眉心，并未破坏肌理的完整性。 于是她略微满意，挥手将妖兽尸体送入储物空间中。 朝风狸，肉质之细美可以与碧弧蛇齐名，或许在口感上还更胜一筹。 最重要的是这种妖兽很难遇见，如今能寻到，也是撞了大运。 ……不过，它的体型着实小得可怜，不够吃。 还得去找其他猎物。 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道颤抖的问询：“这、这位可是祝余学姐？” 祝余平淡地颔首，并无多说之意，就要转身离开。 “祝学姐，我为帝都任家长子。今日学姐救命之恩，我的家族必予以重报，还请稍待片刻……” 男修满怀感激道。 如果越歌在此处，说不定会笑着传音道：“啊啦，兽口救命的剧情点，阿祝你已获得帝都任家的好感度，请玩家再接再厉～” 祝余神色微缓，却是摇头道：“并非是救你们，我只为这朝风狸而来。” 女修坚决道：“学姐不必以此为借口，我等并非知恩不报之人。” ……并非借口，若不是因这朝风狸，她决计不会注意到此事的。 祝余默然片刻，她不打算与这两人争辩，兀自转身，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还要快些去寻其他好食材啊，可不能浪费时间。 两个修者，见她飘然离去，更是满脸敬佩，互相道： “不愧是那年的魁首祝学姐，如此高风亮节，施恩不图报。” “即便如此，我二人可不能忘了这份恩情，定要找机会偿还……” “那是自然！” 兴奋讨论的二人并未注意到，这附近还有一个人。 九方渣靠在树后，怅然若失…… 他原本是被这两个修者的呼救声引来，刚想出手搭救，却见那朝风狸被一道冰寒灵力一击毙命。 于是他就没有现身。 尽管如此，他也还是被发现了吧？ 祝学姐是往这边看了一眼的，平平淡淡，毫无情绪，就好像掠过一个稀松无奇的摆件，或者别的什么…… 她果然还是像过去一般啊，对自己毫不在意。 九方渣低落一阵，甩了甩头。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祝余如何，说到底也与他无关。 —————— “越歌，我回来了。” 祝余经过庭院，轻启门扉，一眼就望见整个房中都干干净净——甚至到了闪闪发亮的地步。 祝余：“……” 失策了，竟然未曾考虑到久未归来时宅院的打扫问题，让越歌一个人辛苦收拾了半日。 想来越歌此刻还在房中忙碌，她该去帮忙才是。 这么想着，祝余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推开门。 越歌确实在里面，手里还拿着一沓子宣纸，不知在想些什么。 “越歌，我来帮——”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进来——” 两人双双顿在原地。 祝余的目光停在宣纸上，手指下意识捏紧。 短暂的沉默后，越歌小小声道：“阿祝，你……你的画技甚佳啊。” 因为这一句话，气氛越发凝滞了。 那宣纸，这是一幅越歌的小像。 事实上，她们二人都清楚还不止这一张。下面那一沓宣纸，有半数都绘着越歌的身形。 正脸，侧颜，窈窕的背影……统统都有。 祝余：“……” 她是着实没有想到，会有如今这般此情境。 当初绘下这些小像时，她与越歌还是单纯的同族姐妹情谊——最起码在越歌看来是如此。 因此，祝余也没有隐藏这些画像，毕竟以越歌的为人，定然不会未经允许就来到她的房间。 然而。 “我只是想打扫一番来着……”越歌都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些什么了。 祝余深吸口气：“我知晓，无妨，不必多思。” 不过越歌只大脑短路了一会儿，很快她就想通了，媳妇画自己的画像怎么了？ 在这个大家都讲究写意的时候，阿祝不仅写意还写实，画作传神又生动。 画得这么好看，不愧是阿祝！ 她看祝余似乎已经木在原地，就轻轻巧巧地跃过去，轻咳一声：“画得这般动人，不如送我一幅？我竟不知阿祝还有如此画技……” 祝余微微垂首。 然后就趁着越歌不备，一把夺过了那沓宣纸，当即送进了储物空间中。 越歌睁大双眼：“你做什么？” “……我技艺不精，待来日，来日画得更写实些，再交予你。”祝余背过身道。 越歌难以置信，她回忆了一下画像之精美动人…… 阿祝你是在说反话吧？ 祝余：“总之，此事就这么定了。” 越歌有点失落：“我觉着很漂亮啊。” 祝余就又回首，极为认真道：“我倒觉得，这些画像所现风采，还不及你的十之一二。” 越歌：“……咳咳，食材呢？咱们还是快些解决饭食罢！” 第85章 结业 遂赶去下厨。 院中的小厨房也在之前被越歌收拾过了, 干干净净, 即时可用。 祝余进门, 就先取出朝风狸完好的尸身。 越歌定睛一看, 惊喜道：“竟是朝风狸？唔，阿祝下手干脆利落, 果真是半点没浪费。” 祝余瞥了她一眼，挪开视线。 她似乎还在为那一沓画像纠结, 因此只是沉默地剥狸子皮, 并不说话。 害羞了吗？ 害羞了吧。 越歌耸了耸肩, 转身寻摸出水火灵符, 一张用来洗菜洗肉，一张用来点火热锅。 这次做膳，一如既往的是祝余打下手，越歌掌勺。 越歌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祝余动作熟练地拎起狸子，剥皮、放血, 全程面无表情。 认真算来, 她已是许久都未曾好好做过一顿餐饭了。 越歌认真思索今日菜色。 朝风狸个头小，肉也少, 一半儿炖汤一半儿红烧； 还有滕雾雉, 这个就不必多考虑, 与岐芸草一道炒了最好； 阿祝还采了抹绒菇回来？自然是干煸干煸…… 这般盘算下来，越歌自己都暗自吞了吞口水。 感谢阿祝，寻回这么多好吃的！ 祝余处理食材的速度极快, 又有生出灵性的逐月剑在一旁切来切去地划拉—— 不过片刻功夫，完整的朝风狸便成了一堆纹理漂亮、大小几近一致的肉块。 越歌点火热锅，同时笑眯眯地提醒：“朝风狸鲜美，一半红烧，一半炖汤！” 祝余明了，就微微偏头，将它们分作两堆。 越歌动手做膳的时候，祝余便开始洗蘑菇、烫雉鸡毛……如此分工合作，不过两个时辰，一顿极丰盛的菜肴就做好了。 祝余鼻尖动了动。 好香。 她要将这些碗碟端上餐桌，只需用灵力托着即可。 但逐月剑却主动飞上前来，晃了晃。 祝余与自己的灵剑心意相通，不由得蹙眉道：“你也要端两盘？” 逐月剑顿时晃得更欢快了。 “不可。若是让你端了，这菜肴摔在地上，可如何是好。” 祝余断然拒绝。 逐月十分失落。 越歌看着好笑：“无妨，逐月想端就让它端，我相信逐月办得到……对吧？” 灵剑感动得无以复加！ 祝余见她打定主意，也只能叹了口气，将两个小些的玉盘取来，端端正正摆在冰霜蓝的剑身上。 逐月一副被委以重任的模样，小心翼翼往前飞行，半点不敢轻忽。 ——说实在的，其速度之慢堪比灵龟。 越歌在后头看，笑得可开心了：“阿祝果然是教导有方，逐月长大了，都懂得为家长分忧了哈哈哈哈哈！” 祝余投来无奈的一瞥：“顽笑够了，便快来用膳吧。” 越歌笑得更厉害：“无事……哈哈哈……再多笑一会也无妨。反正看逐月还要挪一会儿才到桌上呢哈哈哈——” 祝余：“……” 她转头看了眼慢腾腾的灵剑，以及剑身上热气腾腾的两个菜碟…… 沉思片刻，她摇了摇头。 所以究竟哪里有趣了？ —————— 这顿饭有荤有素，味美量足，两个修罗女吃得十分尽兴。 逐月剑尖朝下，立在一旁委屈巴巴：“……” 越歌安慰地拍了拍它的剑柄，道：“莫要眼馋，待来日我们给你融点珍贵炼材，可不比这些酒肉俗物好得多？” 逐月依然：“……” 若是它的灵性再强几分，定然要怒晃剑身： 谁要炼材？ 炼材又不能吃—— 然而它灵性还未到那个地步，不会表达，无法口出人言……更别提化出人形了。 唯一能理解它想法的是主人祝余，然而祝余端着碗，优雅而迅速地解决着佳肴，并不打算说话。 逐月：嘤。 没多久，这丰盛的一餐，就被两个修罗女吃得半点不剩。 越歌吃得少些，只因那朝风狸的境界和她一般，她摄取的能量就更容易满足所需……再多就吃撑了。 所以大部分菜肴，还是进了祝余的腹中。 越歌吃饱喝足，就有些犯懒。 她懒洋洋地将自己摆正，作出调息的姿态，道：“阿祝，你可吃饱了？” 祝余端坐在对面：“我已饱足，放心。” 美食总能令人心情格外舒畅。 这之后，她们又动身前往学院的理事阁——相当于现代的学校办事处。 “癸寅年祝余，丁午年越歌，于一年前失踪在异域战场，报备者九方轩凌……”理事阁的年迈修者翻着册子，慢悠悠地说。“如今你二人归来，这记录就可以抹消了。” 年迈修者表现的十分淡定。 若是不淡定才奇怪——修者的修炼本就因人而异，各有各的机缘。 别说失踪半年了，就是失踪十年以后再回学院撤销失踪记录，也是正常操作。 这修者又感受一番，扬眉说道：“癸寅年魁首祝余，小老儿观你气息已至登云境，可要进行结业考核？” 洞明学院的学子，只要达到登云境就可以进行考核，通过之后，便能正式毕业了。 正因为结业门槛极高，每一届洞明学子，总有那么一部分是毕不了业的，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学子。 祝余沉吟片刻，道：“待我结业之后，我名下的寒月居——” 年迈修者会意，又哗啦啦地一翻册子：“你如今……是与另一名核心弟子越歌一同居住。既如此，待你结业，这小院便归越歌一人所有。” 闻言，祝余神色微缓，道：“我愿接受考核。” 越歌心中一乐，传音道：“你这下真的是吃我的、住我的了。” 祝余失笑：“那，以后就拜托你照管。” “包在我身上！”越歌大手一挥。 年迈修者简单登记过，就领着二人，来到结业考核处。 考核嘛，无非就那么几项： 看境界的稳固程度，考验精神力量，最后再和老师啊前辈啊傀儡人啊什么的对打，来证明自身实力。 看境界—— 一位头发和胡子都是雪白雪白的老者，端坐在对面。祝余沉稳地释放灵力，让这老前辈感受。 “境界十分稳固，潜力不可限量。”老前辈评价。 理事阁的修者就拿起朱笔，在册子上刷刷地写：境界，甲等上。 看精神力量，也就是灵识强度—— 在祝余面前是一方巨鼎。 这鼎自是有它的神妙之处，只要灵识探进去，就会自动具现化为不同色泽的清澄液体。 理事阁的修者就可以根据鼎中灵液有几何，来判断应试者的灵识之力。 祝余平淡地放出灵识。 冰霜蓝色的澄澈灵液源源不断，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装满了巨鼎。 年迈修者又写：灵识，甲等上。 灵识的修炼并不容易，这修者少不得赞叹一句：“许多化仙境的修者也未必能有这份灵识力量，祝魁首修炼有方，修炼有方啊。” 祝余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越歌一眼。 越歌瞪回去：看我干嘛？！ 脸倒是默默地红了。 最后便是考校实力的对战—— 这一关采取的是傀儡人模式，通常会有铜人、木人、石头人等等。 而洞明则采用了多属性协同作战方式： 应试者是修金灵根的，对手就是金人； 应试者是修冰灵根的，对手就是冰人； 若是应试者有多重灵根，那他有几个灵根，就要对付几个属性的傀儡人…… 祝余为单灵根，冰属，她的对手便是十八个冷冰冰硬邦邦的小冰人。 越歌立在试练场地之外，看得不亦乐乎。 这学院不知道是哪位天才出手，给傀儡人们设置了语音系统。 场地之内，各种夸张的打斗音效和造作的惨叫不绝于耳…… “嘿、哈！” “来呀，渣渣！吃我一拳！” “你去打他，他更好打——” “嘤嘤嘤，你下手怎么这么狠心，都把人家打散了啦～” 祝余：“……” 她仍是面无表情，动手的速度却加快了，招招冷酷无情又狠辣。 越歌：噗。 年迈修者干巴巴地咳嗽一声：“这个……也是为了锻炼学子们的应变能力，让其在面对真正的敌人时少出差错。” 真正的敌人绝对不会这么不走寻常路的，放心。 总之，祝余也以极快的速度通过了考核，让年迈修者写下：战力，甲等上。 他收起册子，满意道：“祝魁首通过考核，成绩极佳，准予结业。” 此时场内仍是哀鸿遍野，冰人们纷纷哭道：“呜呜这是哪里来的坏人哦？把人家的脑袋卸了，也不放回去，拔腿就走！” 祝余无视这些戏精傀儡，跃出试场，道：“若无事，我们便自行离去了。” 修者含笑摆手：“莫急，莫急，因你成绩极佳，学院奖励你可以从异宝阁中带走一件宝物，且随小老儿来吧。” 其实，异宝阁中的东西到底也只是一个学院的收藏，对作为一族少主……夫人的祝余而言，不算稀奇。 但去一趟说不定就能捡到漏呢？ 越歌盘膝坐在异宝阁外修炼，等祝余出来。 她等啊等，等啊等，修炼了一轮两轮，再睁开眼时，外头天都黑了！ 阿祝的影儿都不见！ 越歌情不自禁地担忧起来。 年迈修者也随她在一旁候着，见此情景，就笑道：“不必忧心，说不定祝魁首在里面有大机缘。” 越歌连修炼都静不下心，就眼巴巴地盯着异宝阁的雕花大门。 一直到破晓时分，东方的天空泛出光亮，异宝阁的大门才被推开了。 祝余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阿祝！”越歌急忙迎上前，看着祝余神完气足的模样，心也放了下来。 祝余点了点头，任凭越歌牵住她的手腕探查身体有无异样，同时转向年迈修者道：“多谢前辈，我们已无事，这便离开。” 这修者自然应了。 “回去再细说。”祝余传音道。 越歌并未发现不对，才彻底放心：“好。” 第86章 绿苗 一路回到寒月居, 祝余方才停下脚步。 越歌关好门, 当即问：“所以……你在异宝阁中遇到了何物？” 祝余并不说话, 她轻轻闭上眼, 似乎在感受着什么，沟通着什么。 不过片刻, 就有一团绿盈盈的朦胧光球，怯怯地从她的袖口探出一点, 跟躲在大人身后的小孩子似的。 越歌看得一愣：“……” 这史莱姆一样的, 是什么？ 祝余毫不留情地抖了抖衣袖, 那绿球球就仿佛大圆果冻一般咕噜噜滚出来, 悬停在两个修罗女之间，光晕明灭不定。 越歌起初还有些茫然，但渐渐的……她竟是从这绿光团上，感到一种没来由的亲切感。 就好像，对一位后辈那样关心又慈爱的感情。 对后辈……？？？ 祝余用指尖点了点光团，道：“你将灵力附着在双眼上, 仔细看看里面。” 越歌依言照做, 定睛看去。 只见这小小的光团里，竟然有一株幼嫩的绿苗, 茎叶舒展, 亭亭地立在一汪浅碧色灵水间。 越歌不由得伸出手, 也点了点了光团，看着绿苗在里头微微颤动。 她迟疑道：“这是天地灵物？” 祝余颔首。 “它是木属的天地灵物。我进入那异宝阁之后，就感应到了它的灵力波动。” “这家伙为了不成为木属修者的补品, 把自己伪装得极好，若不是我为天灵修罗，也察觉不到这团子里竟是一株灵苗。” 越歌觉得有趣，笑道：“它能在学院那么多强者面前隐藏住自己的真身，也算是本事。然后呢？” 祝余顿了顿。 “我察觉到它的同时，它亦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于是便向我传达出愿随我离开的意识，因为它想转修为……天灵修罗。” 说到这里，祝余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古怪神色。 越歌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她正戳着光团玩儿的手指下意识加了几分力气，这软绵绵滑溜溜的团子，就被戳得在空中翻滚了一圈半。 里面的绿苗，也跟着翻滚了一圈半。 绿苗：“……” 苗苗沉默地传达出不满、抗议之意。 越歌反应过来，抱歉地笑了笑，又将它拨正。 越歌震惊，自然是有缘由的。 天灵修罗的确是天地灵物孕育所生，但前提是，这天地灵物没有自己的意识。 比如孕育出祝余的万年玄冰…… 再比如孕育出修家老祖宗的远古金石。 可这绿苗明显是早已有了十成十的灵性，不仅好好地藏了这么久，还能和祝余沟通呢！ 在这种情况下，它的发展方向应该是灵物成精，而不是化为修罗啊！ 祝余摇了摇头，继续讲述。 原来这绿苗在刚进入异宝阁时，只是一粒休眠状态下的灵种，有微弱的自我意识，又有着极强的隐匿能力，并不起眼。 于是，它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不为人所知。 但是后来，有一位强者带了万生之水进来…… 万生之水也是一种灵物，水元素丰沛，又充满生机之力。 灵种抓住了机会——它慢慢地挪动到万生之水旁，将自己浸在其中吸收养分和灵力，成长起来。 恰巧万生之水尚未生出灵性，被绿苗苗当作培养液之后，竟然成了伴生灵物，与它相辅相成。……就像之前祝余吸收的玉露雪莲一般。 绿苗灵性逐渐增强，越发懂得隐匿自己。每次有木属修者进入异宝阁，它都要战战兢兢一回，就怕被发现了抓去当补品。 与此同时呢，绿苗自己也不忘找补品，它将异宝阁中的木元素宝物拨拉过来，供自己成长——灵智方面的成长。 它的个头倒是始终没有变化，还是那么一撮小苗苗，藏在光团里。 不然，待到长大之后就显眼了，还怎么藏？ 某一天，它忽然就仿佛从混沌中清醒一般，知晓了这世界是何等模样，它自己是什么，又能成为什么。 可以选择作为灵物之灵缓慢生长，千年万年后，便能修出完整的灵智，与自然同寿。 也可以转修为天灵修罗，只需再磨上几年就能化作能跑能跳的修罗之形，拥有至高天赋。 前一条路更稳妥，但后一条路才是它心中所愿。 关在异宝阁里头一两千年了，谁要再窝下去哇。 奈何绿苗找不到时机……万一就在它刚转修成功的那幼弱时期，有修者进来，将它杀掉呢？ 绿苗好烦恼，连叶子都蔫哒哒了。 直到祝余进来，绿苗终于看到了希望： 那个天灵修罗！对对就是你，快过来！咱们马上就是同族了诶，来帮个忙带我出去—— 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越歌认认真真听了祝余的讲述，再转头仔细打量着小苗苗：“……” “原来这小苗已经存在了几千年啊。”她感慨道。“可是好奇怪，我为何却觉着，它该是我们的后辈？” 祝余也道：“的确，我也有这般感触。” 不然她怎么会花费那般长的时间，只为将这家伙带出来？ 毕竟，异宝阁的审核还是相当严格的。 一根绿苗和一汪万生之水其实算是两样宝物，祝余想将它们一同带走，也是颇费心思…… 绿苗似乎不大乐意被当成后辈对待，它那盈绿的叶子苍白无力地晃了晃，最终还是妥协地垂了下去。 反正，它还是株小苗呢。 待转修天灵修罗之后，自己也就是个婴孩体态，需要这俩修罗女照看。 所以……忍啊。 越歌此时已戳光团戳上了瘾，果冻一般的绵软Q弹手感简直不要太好。 她一边戳戳，一边心情愉悦道：“这么说，阿祝你是捡了个孩子回来？” 祝余默默点头。 越歌若有所思。 这可真是奇妙…… 一般而言，灵渊大陆上万年也难得出一个天灵修罗。毕竟天地灵物本就稀少，和其他灵物相伴而生的更少，又如何能孕育出天灵修罗来？ 可眼下，竟是将要同时存在三个啦！ 虽然其中越歌是后天提纯，绿苗是灵物转修，只有祝余是自然长成…… 但也确确实实，要有三位天灵修罗同存于世了。 ——其实越歌有些微妙的失落，从此就不是只有她与阿祝同属天灵了。 但多出一个小苗苗也蛮开心啊。 越歌又戳了戳光团，不经意地问：“阿祝，你知晓它是何种天地灵物吗？” 祝余沉吟片刻，道：“似是建木。” 越歌戳戳戳的手指当即顿住了。 建木，传说中的通天之树。 也就是说，这小绿苗原本该是株参天巨木来着？ 越歌看了看绿苗细幼的茎叶，不由得肃然起敬。 为了不被当补品，竟然能维持幼苗状态几千年，对建木而言这是何等的求生欲啊…… 这之后，祝余专门凿了个深池，将光团放在其中。 绿苗终于能成长起来—— 虽然身形的成长，对将转修为天灵修罗的它而言并无实际意义，但建木嘛，身为通天之树的本能就是要长高高的。 不管有没有用，都想长高高，只要能长高它就开心了。 虽然也只能长那么两三丈，但总比幼苗好，对不对？ 越歌还是很喜欢这小家伙的，但这绿苗总是对祝余更亲昵些，在越歌面前就显得很乖巧懂事。 “可能是因为金克木？”越歌忧伤地猜测。“它会不会有点怕我。” 也只有这个解释比较合情合理，毕竟对比越歌，祝余对绿苗苗就显得很是冷淡，怎么想都不该更受欢迎啊。 祝余当面没说什么，却趁越歌不在的时候，摆出严肃端正的架势和绿苗谈话。 “越歌是慈母，”祝余说，又指了指自己。“而我是严母，你有灵性，便该知分寸。” 在严母冷漠的目光下，绿苗悲愤地想：你还真把我当成你们的娃娃咯？ 我活了几千年！你们连我年岁的零头都不到—— 话虽如此，在越歌回来的时候，绿苗还是很贴心地向她表达了亲昵。 反倒是对祝余收敛很多，就跟私塾先生面前的幼童一般，叶子都不敢乱晃。 越歌啧啧称奇，祝余一言不发，深藏功与名。 —————— 这期间，众位阿修罗族的长老们也各自分散。 几位比较有责任心的，就回西海去镇守族群，只打发家中后辈来帮他们带吃的。 而一些满心满眼只有美食的阿修罗也不在一处。 只因各人都有口味的不同，嗜甜者南下，嗜辣者北上；口味偏重的就往重口味美食聚居地去，口味清淡的就往饮食清淡的地域去。 执杖长老行踪不定，而老族长则守在皇城。 越歌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办……比如和九方渣谈一谈，拿到他手中的火行玉片。 九方轩凌坐在自己的小院中，看着对面的两位修罗女，心情十分复杂。 他原本只是普通学子，但因为资质的提升和在异域战场立下的功绩，也破格提升为核心学子，拥有一座专属的小院。 如今任谁也没法说，九方轩凌不是一位天之骄子。但不论境界怎么提升，地位怎么变化，他在祝余面前仍是那个小学子，只能仰望。 想当年，他有多少次盼望着，祝学姐能主动来寻他啊。 现在这个愿望倒是实现了，只不过……九方渣看了眼对面笑眯眯的越歌，悲伤地别过脸。 #主动来寻他# #也是主动来给他塞狗粮的吧# #虽然已经想好死了那条心，但好歹给我点缓冲时间啊喂# 九方渣抹了把脸，干巴巴地说：“二位屈尊到寒舍来，是为何事？” 越歌继续笑眯眯：“九方学长爽快，那我便直说了。” “敢问你的手中是否有一枚火属玉片，不明来历，不知用途？” 九方轩凌了然，他取出火行玉片，说：“可是此物？” “正是，不瞒你说，我们要这玉片有用，还请九方学长开个价吧。” 九方轩凌怔怔地看着手中玉片。 他的预感告诉他，这东西很有用，就算不是修炼上的用途，也有其他什么……更重要的…… 但是。 “我有个问题，想问祝学姐。”他轻声说。 越歌蹙眉，下意识警戒起来。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祝余就微微颔首，漠然道：“问罢。” 第87章 修行 面对越歌警惕的目光和祝余平淡的神色, 九方渣深吸一口气, 毅然决然地问： “若是……若是我亦为女子，祝学姐是否会多看我一眼？” 越歌：噗—— 她保持礼节性的笑容，同时仔细打量九方渣的表情，发现他竟是认真的。那张男主脸上写满了真心实意的悲伤, 还有一丢丢迷惘。 再联想一下九方渣这两年来坎坷的情路，越歌默默别过脸。 ……她真的没有幸灾乐祸，嗯。 听了这个似乎有些引人发笑的问题，祝余面色依旧平静。 她毫不迟疑道：“绝无可能。”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只有越歌。” 此话一出，越歌就传音道：“标准答案，满分！” 祝余微微偏头：“情爱之事, 又何来标准答案一说？不过于我而言，我并非是喜爱女子，只是心悦你罢了。” 越歌笑了笑，牵住她的手, 她们十指相扣。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厢心心相印，浓情蜜意。 而在两个修罗女对面, 九方轩凌听了祝余那短短的八个字儿, 兀自沉思半晌。 先是了然，又是释然。 “我明白了, 多谢。” 说完，他爽快地将火行玉片推了过去，没有丝毫勉强之意。 越歌蹙眉：“若只是一个问题便能换来这玉片, 倒显得我们占了便宜。” 九方轩凌摆手，无所谓地说：“当年我从地摊上得到它的时候，也未曾费什么功夫。能用它换一个问题，解我心结，已是大幸。” “你要是过意不去，随便找个火属的物件用作交换就是了。” 虽然他说得轻松，但谁也知晓这玉片真正的价值不可估量…… 越歌与祝余对视一眼，就取出个小盒子来。 “焰心参，你既为炼药师，想来它在你手中也能派上用场。”越歌笑了笑。“这便当作是我们的酬谢了。” 九方轩凌说：“这太贵重了。” 越歌耸肩：“火行玉片值得起这个价，更何况火属的药材在我们手中也无用。你拿着，就算是物尽其用吧。” 九方轩凌沉默片刻，收下了。 “若是你们有需要的丹药，尽管来寻我，我自会尽我所能炼制出来。” 越歌微笑：“那便提前谢过了。” 她们离开小院时，九方轩凌并未出来相送。 越歌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火行玉片，轻声说：“我想……以后我不会再叫他九方渣了。” 初来到她以为的书中世界，越歌打一开始就对九方轩凌这个男主角没有好印象。 但现在仔细想想，那本玄幻中所描写的人物，与实际存在着的他们并不相符…… 九个女主角里有七个都已经弯成了弹簧，而九方轩凌对于情感的选择，也与原着中那个将博爱挂在嘴边的龙傲天完全不同。 无论是他本性如此也好，还是现实让他无法选择也罢，对越歌而言其实都并不重要。 反正阿祝是她的。 而九方轩凌……不出意外的话，除了丹药交易，她们以后不会再与他有多少交集了。 “——就是这样。” 越歌用闲聊似的语气，将这些话说给祝余听。 祝余静静地听她说完，颔首道：“确是如此，不必为此多思。” 说到底，也只是不相干的人罢了……不是么？ —————— 寒月居中。 如今五行玉片已被集齐，可以开始召唤神龙——啊不，开始寻找武钺仙尊的陵墓了！ 越歌兴致勃勃地将五行玉片摆在一起。 就见一道清晰的光影，缓缓从玉片相接处升起： 越歌怔怔地看着这身影，确实是武钺仙尊……身穿法袍的长发版越武。 武钺仙尊的身影一出现，就平板地说道： “吾乃仙尊武钺。” “寻得五行玉片，即为吾之有缘人。” “若是有缘者修为已在仙人境之上，便可跟随灵光指引，前往吾之陵墓；可若是修为未至，则万万不得往……” 这依然只是一个没有灵智，只会重复一段指令的影子。 而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五行玉片的相接处也确实放出一道亮金色光束，笔直地指向西北方。 想来只要跟随这灵光前进，便能寻到武钺仙尊的陵墓所在。 越歌垂眸看着呆呆板板的“越武”身影，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重新将五行玉片分开来，送进储物空间。 “仙人境……还不知要修炼到何年月呢。” 她撇了撇嘴。 目前，祝余是登云境。待她晋入化仙境，再升一阶便是仙人境的修者了。 越歌则为空天境，比祝余还低一个境界——更何况空天与登云原本就是一个坎儿，想要突破还需契机。 “照这般看来，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尽快提升修为。”祝余说道。 越歌叹气：“是啊，即将进入苦修模式。” 祝余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修炼不一定意味着清苦。” “那不然还能意味着什么……”越歌正说着，忽然联想到之前得到的一件物事，顿时睁大了双眼。 “你是说——” 祝余静静地拿出一本册子。 封皮上写着一行清晰的字儿：元女和合心法。 越歌：“……” 她的脸上顿时泛起鲜妍的浅红色。 这自然就是之前鬼女给予的、双修功法了。 “若是双修，进益甚大。不仅不枯燥无趣，还能令人快活。”祝余顿了顿，轻声道：“你意下如何？” 她的神情语调仍是淡然的，可越歌总觉得其中有种诱哄的意味…… “既如此，那自然是要双修了。”越歌极力镇定，轻咳一声道：“只是如今青天白日的，还是待到入夜再——咳咳。更何况，逐月还在一边呢！” 一旁的逐月剑绕着她们飞了一圈，彰显存在感。 祝余偏过头。也不知她和自己的灵剑进行了怎样无声的交流，就见逐月郑重其事晃了晃剑柄，极快地飞出房间。 “它去哪儿？”越歌愣愣地问。 “我让它去寻绿苗玩……”祝余一面说着，一面挥出灵力将帘子打落，遮住外头明亮的光线。 她眸光潋滟，又重复一遍：“你意下如何？” 犯规，美色＊诱惑是犯规的！ 越歌艰难地侧过脸，说道：“能提升修为，自然是很好的。” 真不是她抵不住诱惑，要白日宣那个什么。 一切为修炼而服务好嘛！ “很好。”祝余满意道，她翻开册子，白皙漂亮的指尖点了点那些墨字。 那些看起来有些暧昧，又似乎很是正经的心法描述。 “——来，我们一起学罢。” —————— 双修是一个极好的途径，修为提升得快，副作用也几乎没有。 即便如此，也不能只靠双修……不然哪怕作为天灵修罗的身体再强韧，也是会不堪重负的。 冥想修炼为主，双修为辅。 遇到瓶颈时便出去历练，二人所修的属性不同，历练的地点也不同。 最适合祝余的历练之地，自然是极北雪域；而最适合越歌的地方，却在西海的万金脉。 因此二人也会有分开的时候。 历练通常只需个把月，对寿命悠长的修者而言很是短暂，但对相恋的两人来说就有些漫长了。 于是历练归来时，她们就少不得要好好双修一番，以解相思之苦…… 修炼——双修，历练——双修，越歌与祝余就这般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度过了两年时光。 在这两年间，祝余摸到了化仙境的壁障，而越歌也已突破到登云境。 说起突破的过程，还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她正是在双修时突破的。 在双修时突破的修者也不是没有，但重点在于……越歌突破的那一个时辰内，双修的进程也没有停止。 这般做法不仅没有影响突破，还给越歌带来了些好处，果然只能说是无奇不有，咳咳，无奇不有啊。 不过，想要一直心无旁骛地修炼也不大现实…… 打断她们二人日复一日修炼进程的，就是阿修罗族的老族长。 这一日，越歌心血来潮下了面条，配以溏心灵禽蛋和细嫩的小兽肉，香浓爽口。 正在两人相对而坐，安安静静嗦面的时候，老族长来了。 两年间，老族长就在西海和圣澜帝国皇城两处往返——基本上每次都是过来蹭饭的。 他仍是带着小巧玲珑的引魂伞，化作人族男子的模样。 “阿越，爹爹来找——呃，犀肉面？” 一进门就闻到面条的香味儿，老族长当即奔过来坐好，眼巴巴地盯着闺女看。 越歌：“……爹，锅里还有些。” 于是老族长就去盛了一碗面回来，三个阿修罗一起嗦面。 不得不说，安静嗦面真的是一种享受哇。 嗦完了面，老族长回味片刻，才正色道：“你们俩准备准备，过两日随我一同拜访圣澜皇室。” “有正事要谈了。” 越歌了然：“可是要说西海岸边的那块沙滩？” 阿修罗对此筹划多时了。 他们计划与谜螺商行合作，在西海岸建立一个小型的人族聚居地。在这里居住的将是手艺高超的厨子，和一些强大的修者。 前者负责阿修罗族的伙食，后者则是用来让厨子们安心…… 原本还算顺利，只是周笙忽然发现，西海岸在皇室的概念里，也是圣澜帝国的领土。 几千几万年没有人烟？那也是圣澜领土！ 只是因为太荒凉了，他们才懒得管……最起码圣澜官方是这么表示的。 阿修罗族全体表示十分不爽。 那自然是要来好好谈谈……或者说好好恐吓一番？ 少主和少主夫人也是要参与的。 越歌想了想，摊手：“其实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是走个过场。” 毕竟，阿修罗族可能打不过整个人族。但如果只是和一个帝国作对，其他两大帝国想来也是乐见其成吧…… 第88章 谈判 第二日, 越歌和祝余就随老族长前往圣澜皇宫。 出乎意料的是……她们最先遇见的人竟是司空月仪。 “圣澜月仪, 见过阿修罗族长。”司空月仪行礼，即便不在异域战场，她也还是身穿甲胄，显得英气逼人。 老族长看了她一眼, 点头道：“不必多礼。” 司空月仪颔首，又以故人的口吻向越歌她们道：“二位，又见面了。” 她面上没有分毫惊讶之色，显然早就知晓了她们的真实身份。 越歌也不意外——在她和祝余以阿修罗族少主、少主夫人的身份出现在人族仙尊面前的时候，就没打算保住那俩人族马甲。 “是啊。还未恭贺你，天祈大将军。”越歌微笑着说。 司空月仪摇了摇头：“并无多少值得恭贺之处，不过……我的确更喜欢这个名号。” ——比起“公主”而言, “大将军”可是令人舒畅多了。 阿修罗族的一行人，就由这位天祈大将军引路，往皇宫正殿中去。 司空月仪以帝国大将和公主之尊出来迎接，自然是为了表达圣澜对商谈之事的看重…… 越歌一边走, 一边不动声色地四处观看。 皇宫的园子很漂亮，各色花木栽得齐整又美观, 其中不乏珍稀种类。 再看沿路负责守卫的侍卫……呦嚯, 哪个不是如临大敌？ 他们看修罗汉子的表情像是在看哥斯拉，看修罗女的表情则像是在看美女蛇…… 由此可见, 阿修罗族的名声并未因万年隐匿而消退，仍是那么的止小儿夜啼。 进了正殿，迎面就是一排又一排持着大刀重剑的侍卫。 这群人的神情比外面那帮同事的表情更严肃, 就好像在防范随时都可能暴起的凶徒。 那么老皇帝人呢？ 这时，在层层叠叠的侍卫墙后头，传来一道有些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为贵客让路——” 于是侍卫们就齐刷刷往两边一让，神色依旧警戒。 方才还感慨本族威名不减的越歌：“……” 不是，阿修罗真有这么可怕么？ 你们这就过分了——防贼都没这么防的！ 侍卫们散开，老皇帝的身形也显露出来。他端坐在龙椅上，头顶龙冠，身披龙袍，脚蹬升龙履——就差在脸上纹条龙了。 在他身旁的，则是……司空阳威，圣澜二皇子。 越歌微微眯起眼。 九方轩凌是摘掉了渣的名头，但二皇渣——虐杀少女的渣滓，他可是名副其实啊。 说起来真是罪过，之前她还想着揭开这家伙的真面目，让他身败名裂，也能救下一些无辜的女孩子。 但之后匆忙回归阿修罗族地，事情又越来越多，她竟是将二皇渣给忘到脑后了。 这回可不能拖，一定要尽快动手！ 只希望在这三年里，没有少女遭他的毒手吧…… 二皇渣也记得她们，一双眼当即就露出阴冷神色，但他似乎顾忌着身边的父亲，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越歌则连一个好脸都欠奉。 哪怕只是装一装，她也懒得对这人渣笑。 这时，司空月仪引着阿修罗族人上前。 老皇帝显然认为对阿修罗族的警戒相当有必要，在她们走到皇座前头之后，又示意护卫重新聚拢回来…… 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这个操作其实很令人费解。 说他尊重人吧，他又将来人围得死紧；说他不尊重人吧，他又派了司空月仪出外相迎。 谁知道这老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过也无所谓，他对阿修罗族的战力还没有确切的认知。若是真的起冲突，这些侍卫再多十倍，也起不到作用。 司空月仪无声嗤笑。 但很快她就收敛了神情，垂头道：“陛下，臣将阿修罗族长并少主、少主夫人领来了。” 老皇帝哈哈笑了两声，摆手说：“月仪你这孩子，怎的还是这么死板，叫什么陛下，叫父皇呀！” “这般称呼显得尊敬些，陛下。”司空月仪说，神情淡漠。 老皇帝其实并不在意女儿如何称呼，之所以会特意点出，只是为了演好慈父人设罢了。 他故作无奈，道一句“你爱如何就如何罢”，便转向阿修罗族人。 “修罗族长，朕在此称你一声修兄，那西海——”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族长打断了。 老族长眨了眨眼，耿直道：“我观你周身气息，分明已有七百余岁。而我今年不过两百岁有余，又如何当得起兄长之称？依我看互称名姓为好，还显得亲切些。” 老皇帝：“……” 越歌心中暗笑。 她传音给祝余：“父亲不过两百来岁，便已修成仙王……反观这圣澜皇帝，七百岁也就是仙人境，难怪他一脸吃瘪呢哈哈哈哈哈！” 祝余捏了捏她的手指：“莫顽笑。” 越歌当即一本正经道：“何曾玩笑过？我可是一个很严肃的修罗女。” 祝余摇了摇头：“你呀……” 越歌猜，她是想说你开心就好。 老皇帝确实被阿修罗族长的耿直噎了一下，但他到底是在皇位上坐了几百年的人，抗压能力还是有的。 因此没过多久，他就继续和蔼微笑：“哈哈，致煌说得是呀。那我们——” 老族长皱着眉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嫌弃道：“还是算了，这般听来，倒让我起鸡皮疙瘩！你叫我修族长，我唤你圣澜皇帝如何？” 两次打断老皇帝的话，已经称得上十分不客气了……周围的侍卫纷纷对族长怒目而视。 不过，将宾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也非待客之道——你对我不敬，我又何须对你客气？ 老皇帝也明白这一点，因此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就继续笑道：“……好，修族长，我们便来好好谈谈西海岸的归属问题吧。” 这场谈话，两方的意思分别是： 圣澜皇帝：哎呀，西海岸自古以来就是我们圣澜的地方嘛，自然不会轻易送给你们建美食城。 当然喽，我们也不是不让你用，但是不是得给我们点好处？ 老族长：不好意思，万年前……别说西海岸了，圣澜有三分之二的地盘都还是我们管！ 哪怕是近几千年，也没有人族在西海岸活动的，如今你们是想将西海岸划成你们的地盘，再空手套好处？ 两方争执不下。 司空月仪全程放空眼神，完全没有帮自己这边儿的意思。 看她偶尔回神时露出的神色，似乎还挺希望阿修罗族人能让她那渣爹吃瘪的。 老皇帝拍着龙椅的扶手，怒道：“我们圣澜的地图画得一清二楚，西海岸已经在上头存在了几千年——哪怕没有人烟，也是因为那处有危险，民众不愿前往罢了！” 老族长不甘示弱：“地图能说明什么。照你这般说来，我赶明儿就画一张修罗族地图出来，将整个圣澜都圈在里头。是不是圣澜也是我的地盘啊？” 越歌和祝余在一旁静静地看他俩争执。 “也亏得父亲能与他掰扯这么久……”越歌感叹。 毕竟，在此事上阿修罗族有着绝对的优势。 谈判嘛，一是要占理，二是要有实力威慑。 阿修罗族自然是在理的，毕竟千万年来的家门口，怎么也不该被一个人族的帝国划成他们的地盘是不是？ 而在实力上…… 西海岸与圣澜民众聚居地之间隔了一片妖兽森林，普通人穿不过去；而修者又畏惧阿修罗族，更不敢过去。 若是圣澜帝国真要借此事发难，也得确保他们能在西海——这个阿修罗族的大本营打得过修罗们。 而这点是绝无可能的，执杖长老在默默地看着呢。 而人族唯一一位仙尊乃是云栖帝国之人。 尽管他向来是站在整个人族的立场上，而不是单为云栖考虑……但不允许阿修罗族建美食城这种小事，他是决计不会出手的。 说不定还会乐见其成？ 所以还有什么好扯皮的呢？将其中厉害轻描淡写地跟老皇帝一说，不怕他不妥协。 越歌又瞥了老父亲一眼，发现他似是乐在其中，便叹了口气。 算啦算啦，爹爹开心就好。 这场闹着玩似的谈判历经一个时辰。 老皇帝一度以为自己能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让阿修罗族人同意自己的条件，但老族长总能将他怼得哑口无言。 到最后，老族长那拌嘴的兴奋感终于消退。 越歌传音道：“爹，到饭点咯。” 老族长也就意犹未尽地摆摆手： “好处是没有好处的，若有异议，且来西海岸谈便是。” 老皇帝威胁地眯起眼。 他还想说什么，就见老族长似乎很是倦怠地挥了挥手。 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们应声倒地。 老族长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接着诚恳道：“至于殿后的那两位……观其气息，大约是敌不过我的。” 在修罗族人进宫之前，老皇帝就请圣澜帝国的两位仙王守在正殿之后。 若是谈得满意还好，不满意——就要武力震慑了。 但现在看来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老皇帝额上渗出冷汗。他与两位仙王有着特殊的联络方式，他们的确是说，与阿修罗族族长交手没有胜算！ “不若我们来谈谈合作？” 老皇帝只沉默了片刻，就迅速改口。 #谁要和你们合作# #还怕你们的厨子消极怠工做饭不好吃呢# 老族长道：“我族是与谜螺商行合作，想来也不须你费心。” 老皇帝的表情有些不甘，但他思前想后，也只能作罢。 虽然谜螺商行业务遍布大陆，但人家的基地还是在云栖帝国，圣澜着实管不着。 想威胁都没处威胁啊…… 在客套地说了许多话——例如阿修罗与圣澜友谊长存什么的——之后，老皇帝眼巴巴看着阿修罗族人离开了。 仍是司空月仪领着他们离开。 当修罗族人走到宫门时，她停住了脚步，平淡地点了点头，就要回返。 “我有一事想要问询……”越歌顿了顿，见司空月仪神色温和，便道：“敢问月盈公主如今可有消息？” 司空月仪闻言，露出古怪表情。 “月盈她……”她斟酌片刻。“她无事，想来此时过得还更好些，你不必担忧。” 越歌若有所思：“哦……” 果然是和白萦私奔了吧！ 第89章 渣滓 圣澜皇宫, 金碧辉煌的皇子寝殿里, 传出什么东西被狠狠摔碎的声音。 这里已经躺了一地装饰品碎片，其中不乏珍贵灵器——皆是被它们的主人摔成这样的。 二皇子的随身侍官深深低下头，惊慌道：“殿下，这灵墟瓶……” 回答他的是司空阳威阴恻恻的语调：“若我是你, 就会安安静静地退出去，少来讨人嫌！” 小侍官当即噤声，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 司空阳威看着满地狼藉，半晌，重重呼出一口气。 很长时间以来，这二皇子的心情都不大好。 他是圣澜帝国既定的继承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但事情似乎脱离了它该有的轨道。 自从百国武斗之后, 他便诸事不顺。 武斗会上受的伤，倒是没多久就好全了，只是不久就仿佛到了瓶颈期一般，修为上升得十分缓慢。 异域战场上, 他不愿在同父异母的妹妹手下做事，便将自己调去第一营…… 一营营长乃是他母族的姻亲, 自然对他大开方便之门, 再加上他斩杀许多魔族，军功之丰厚不言而喻。 谁成想, 他那自小待在异域战场的妹妹，竟然能女子之身受封天祈大将军！ 而他自己，也只是得了些资源赏赐。 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司空阳威原本就心气不顺, 偏偏这段时间修炼越发艰难，竟是无论如何也升不上空天境——自然越发心浮气躁、难以忍受。 不行，他需要好好发泄发泄…… 司空阳威探出灵识，感受一番。 寝殿内外，方圆十丈中人，皆为他的心腹。 他放下心，便转身来到榻边。 皇宫之中，哪座宫室没有密道？ 这些暗门和小道，有的是通往宫外作人祸时逃生之用，有的则通往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暗室。 司空阳威寝殿中的密道，正是后者。 他嘴角扬起有些狰狞的笑意，又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才打开暗门，沿着密道向地底下走去。 在这家伙身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极快跟上，带起微风…… —————— 越歌和祝余披着变色龙纱衣，在暗门自行关闭前跟了进去。 密道之中十分昏暗。 尽管每隔一丈就有一盏灯火挂在墙壁上，也是如此……它们太小也太弱了，并不能驱散黑暗。 司空阳威走在前头，步伐显得颇为放松。 片刻后，一扇小门出现在密道尽头。 “我大概能猜到，这里面会有什么了。”越歌传音道，握紧了拳头。 祝余轻轻按住她的手。 她的眸光也极为冰冷，其中有怒意暗藏。 司空阳威迫不及待似的加快了脚步，上前拉开门—— 当越歌看清门中的景象时，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呼吸都停了。 在这个危险的世界，她经历过生死大劫，也见识过残酷的战场，交代在她手上的性命更是已过百数…… 即便如此，看到眼前的场面，越歌还是心中一寒，继而升起滔天怒火。 一屋子的罪。 “我要杀了他。”短暂的沉默后，越歌狠狠闭了下眼。“这个渣滓，他该死！” 祝余眸中也满是肃杀之色，没有人可以对这样的场景无动于衷。 这个房间的灯光很好，明晃晃的烛火和灯盏错落有致地摆放，清楚地照亮了一座座、人雕。 满身伤痕的少女，或紧闭双眼，或大睁泪眼……静静地封存在透明的晶体之中，永远凝固在生命最后的瞬间。 在那些赤着的姣好身体上，什么类型的伤都有。红的血、粉的皮肉和白的骨头，清晰至极，触目惊心。 这渣滓的爱好还很是鲜明，房间中有英气蓬勃的少女，也有十分柔弱的小姑娘，两个极端。 只是如今，她们都一样冷冰冰了。 然而，这屋中并不全是人雕。正中央的石台上正躺着一名少女，被灵索绑住，呼吸微弱。 司空阳威并没有看那少女，而是径直来到一座人雕前面。 他绕着她走了两圈，才伸出手…… 隔着无色的晶体，他轻抚少女身上那一大片野兽撕咬造成的血肉模糊，露出赞叹满足之色。 “还是你最像，还是你最让我心满意足——”司空阳威自言自语道，低声笑了起来。 而那少女，眉眼间带些英气，看着有那么两三分像……司空月仪。 《九方大帝》中也说，二皇子性格扭曲，喜好虐杀少女，他的心思甚至动到了司空月仪身上。 此时再看，他这是没胆儿下手，所以找了替代品来吗？ 二皇渣上下左右欣赏一番，绕到另一个柔弱少女前面观赏，片刻又挪开…… 这么一圈下来，他遗憾地叹了口气：“都有些腻了。” 他面前的人雕，少女双眼半阖着定格，宛如泣血。 这混蛋又叹两声，旋即勾起笑：“不过，玩具总也不会缺新的……” 他的目光，终于移向了石台上昏睡着的少女。 “动手吧，救人要紧。”越歌看不下去了，仍是传音道：“我们杀了他，将他的真面目公诸于世，让他被万人唾弃啊！” 她们原本只是想来取证的，但……看不下去。 反正这二皇渣修为不济，别说她们两个了，越歌一个人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他。 祝余垂眸，冷静地说：“我们不能确定他身上是否有留影符、传送符或者是其他手段，若是……” 刺杀皇子，那便是她们不占理。 在这里，虐杀十几位身世普通的少女算什么大错呢？ 皇室依然会袒护司空阳威，因为他是继承人，“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比普通百姓精贵。” 越歌咬牙，正想说什么，就听祝余接着道：“若是实在不愿忍，那便不忍。” 这个大拐弯，让越歌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诶？” “圣澜要追究，就灭了他们。”祝余轻描淡写。“左右他们也敌不过我们，一个继承人怎么也不会比帝国权柄重要，不是么？” 圣澜的人自会清楚其中利害，要真干掉这二皇子，倒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左右如今阿修罗族禁制全无，仙尊就在身后撑腰，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议定，越歌也不掀纱衣，而是沉默地放出金灵网。 金丝蔓延之间，锐光凛凛。 ——你不是喜欢虐待人么。 金灵网的捆绑切割服务，望你满意！ 片刻后，二皇渣满身细小伤痕，气息奄奄倒在地上。 越歌没有杀他。 她冷静一些之后，就有了自己的考量。 现在就结果了二皇渣，对他来说也就是片刻的痛苦罢了。该让他眼看着自己身败名裂，眼看着司空月仪登上他想要的皇座，才是真正的惩罚！ 这时，祝余忽然抬手，轻轻一握。 一张符纸就轻飘飘飞到她手中，正是定点传送符。 “还想跑呢。”越歌嗤笑，将纱衣取下。 二皇渣被收了符，气恼又惊惧地抬头，断断续续地说：“修越歌——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我是圣澜的二皇子，你就不怕……父皇与你们修罗不死不休吗……” “那就不死不休，看谁先去轮回啊。”越歌毫不犹豫道。 二皇渣闻言，挣扎着想说什么。结果他越急越说不出话，最后气急攻心，头一歪，晕了。 尽管知道金灵网不沾血，越歌还是嫌恶地甩了甩它，并且决定不好好清理一下，就不放它回去。 “二皇子可真是经不起激。”她微笑。 用留影珠将眼前的一切都记录下来之后，越歌上前，将一粒丹药送进石台少女口中。 这丹药是补生机、补气血的。不多时，少女就清醒过来。 显而易见，她是英气那一挂，还是个暴脾气。 一醒来，脱口而出的第一句就是：“诶这犊子总算倒了！” 越歌：“……” 不过很快，少女左右看看，就反应过来。她有些吃力地起身，换了文雅些的用语，正色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荼娘定会报答。” 这姑娘讲述了她的经历。 荼娘来自北境城池，她的父母都是普通人，自然无法供她修炼。 好在荼娘天资还称得上好，拜了一个散修作师父，在给父母留下足够的银钱之后，她就随师傅来到帝都混饭。 结果没过多久，师父遭人寻仇，死于非命。 荼娘也算能耐，一个小姑娘，竟然在帝都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独自活了两年多——要不是二皇渣的人将她掳来，她也定能在这里好好存活下去。 “这犊子还能当皇子，真是老天没眼！”荼娘恨恨地骂。“不举的天阉二傻子，要不是我打他不过，定要将他的头削下来，黏在马尾巴上拖着绕城十八圈！” 身体的伤痛，完全无损荼娘骂渣滓的热情。 越歌顿了顿，神色有些诡异。 “你说……不举？” “那可不，这犊子脑子有毛病，那玩意儿也有毛病，一激动就失心疯似的揪着那玩意儿说：怎么就是没反应！嗤——” 说着说着，小眼神儿就飘啊飘向地上的二皇渣。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在想着怎么把那东西割下来喂马。 越歌：“……” 二皇渣叫司空阳威，还真痿啊。 不管从哪种意义上而言，这都算是个好消息。 越歌和祝余对视一眼。 想想吧，按照圣澜老皇帝的性格，他的继承人要是个不举的，自然是会重新考虑。 而皇室那些老古板们，也会有分歧。 在这之中，司空月仪可以利用的地方就太多了…… 扯远了，现在最紧要的是处理眼前的场面。 越歌扶起荼娘，一边说：“我们将这些姑娘……收好，交给月仪公主吧。” 司空月仪在圣澜自然有她的势力，正可以找到这些姑娘的家人。 而荼娘也是要交给她看顾的，毕竟……她是一个多么有力的人证啊。 “我可不可以……”荼娘指了指二皇渣，目露渴望。 越歌想了想。 “如今还不行，不过事了之后，你想怎么对待他，就怎么对待他。” 荼娘应了。 第90章 变动 越歌她们并未离开圣澜皇宫, 而是趁着变色龙纱衣的效用尚在，直接前往司空月仪所住的地方。 这一座宫室，勉强还称得上是寝殿。 它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豪华程度, 都远远不及二皇渣的。 皇子皇女的寝殿，绝对不该是这个规格——这该是妃嫔的寝宫才对。 更别说, 这还是司空两姐妹同住的宫室…… 老皇帝的偏心可见一斑。 她们来时，司空月仪正在自己的园子里冥想。 一睁眼就看到两个修罗女，司空月仪并不惊讶, 只是颔首道：“欢迎，请坐。” 说完还吩咐女侍斟茶来，招待贵客。 “看起来，你们有事与我说。”她看了眼一旁的荼娘。 越歌叹了口气：“的确, 事关你那人面兽心的兄长呢。” 司空月仪眼神冷了冷, 好像听到兄长这两个字，就让她的好心情消失了个彻底。 “愿闻其详。” “原来如此。”听完越歌的讲述, 再看看气机尚还虚弱的荼娘，和那些充满悲伤绝望和恨意的人雕，司空月仪面色发沉。 “我也在那厮身边安了些探子, 知晓他在那些事上颇为残酷, 还偏爱年纪不大的少女, 还将她们养在宫里。” “可谁成想, 他那暗室里还有这些罪恶勾当！” “怕是被人发现他不举，才将一些姑娘养在明面上吧。”越歌凉凉地说。 司空阳威在此事上十分谨慎。 那些被掳来的少女，不大令他满意的, 就好生养在殿里，还能给自个儿赚个风流多情的名声； 而合他心意的，才会被关进暗室受磨难……从此再也没见到外面的日月星光。 想象那些少女当初的绝望，是一件很令人难受的事情。 司空月仪沉默片刻，肯定道：“你们已经对他动手了。” “是，不过没死，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他。”越歌耸肩，她喝了口茶，又问：“你怎么想？” “原本，我是没想这么早动手的。”司空月仪眸光悠远。“只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我想，皇室长老们也会有所决断。” 皇室长老们会有分歧，甚至老皇帝都有可能动摇。 但不是因为二皇渣虐杀无辜少女，而是因为他不举——虽然令人悲哀，但事实就是如此。 以二皇渣背后母族的势力，这么多年来也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想必就真的没法子了。 “你是……荼娘，对吧？”司空月仪转向荼娘，尽量温和道。 “此事是皇室对不住你。我会给你、还有其他不幸姑娘的家人足够的补偿，为了你的安全，这段时间就先待在我这里吧。” 荼娘一直坐在旁边安静的地喝茶，这会儿才抬头，说：“……唔。” 司空月仪愣了愣：“可有何难处？” “可以想办法护着我爹娘么？”荼娘犹豫片刻，闭着眼大声道。“那犊子——我是说二皇子——调查过我，他这么说的。” “话本上也有写嘛，涉及到这些什么派系斗争，总会有抓人至亲威胁的歹毒手段，我……我有点担心。” 越歌觉得这姑娘想再痛骂二皇渣一顿，却碍于同为皇室的司空月仪就坐在对面，而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敛了。 “的确如此。”司空月仪若有所思。“且放心就是，我这就安排下去，令尊令堂不会被波及的。” 此时的司空月仪，就仿佛将一切都在脑子里推演好了一般，露出几分胜券在握的神情。 “越歌，祝余，此事便交给我吧。”她顿了顿。“还要多谢你们，待事情了结后，我会好好酬谢一番。” 越歌摆手：“千万别，不过是顺心而为罢了。” 司空月仪笑了笑，也不争辩。不过她心中是怎么想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越歌放下茶盏：“对了，我们还打算做一件事，不知是否对你的计划有影响……” 司空月仪点头道：“洗耳恭听。” —————— 皇城中开始流传一则消息。 被陛下寄予厚望，自身天赋亦是极佳的二皇子，竟然是个不举还变态的虐待狂！ 他害死了那么多好人家的女儿呀…… 更有几个被害姑娘的家人站出来，咬牙切齿地哭诉他们女儿的惨状。 随着知晓此事的人越来越多，皇城也变得躁动起来。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者们，都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东西成为帝国的掌权者。 的确，在这个法度淡薄的世界，没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 准确来说，作为强者就是可以支配普通人的性命。 只要不是极度嗜杀、一口气能屠戮一片的修者，基本上没有人会指责什么。 但如果二皇渣这样的虐杀爱好者成为掌握权柄的人，修为更强，往上爬得更高……那么皇城中的居民们，谁也不确定自己的女儿、姐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当事情有可能危及自身的时候，人们总是会被调动更高的情绪。”寒月居中，越歌冷笑。 “何止是万人唾弃，整个皇城甚至整个圣澜，谁都会恨不得将唾沫吐在他脸上！” 事实上……若不是为了暗室里的姑娘们，她还想将留影珠里的内容刻录出来，好让众人看看他们的皇子是怎样一副恶心嘴脸呢。 “距此事了结，不会太久了。”祝余呷了口茶，平淡地说。 “月仪公主的动作很是利落。”越歌赞同道。 司空月仪母族并不繁盛，表面上的势力自然远远不如二皇渣。 但谁也不知晓，这么一个年幼时就被外放到异域战场、最近才立了军功被迎回皇城的公主，是什么时候为自己积累了那么多资源、人马？ 当这些隐藏着的势力展露在人前，皇室长老与圣澜臣子们心中的天平也在偏移。 这月仪公主除了是个女子，哪点不好呢？ 有实力有资源，有天赋还修为高，大不了将来招个皇夫，不一样能传承司空家的血脉嘛！ —————— 皇宫正中，最富丽堂皇的寝殿里。 “陛下，您可得想想办法，阳威他可是你最看重的孩子啊。” 身着华贵宫装的女子焦急道。 这正是二皇渣的母亲，圣澜皇帝的现任帝后，也是帝都齐家的小姐。 老皇帝并不看她，冷冰冰地说：“他自己不争气，朕能有什么办法。” 他曾经是很看重这个孩子没错。 前提是这儿子足够省心，不会傻到干点小事儿都被人发现，还传得满城皆知。 这些天来，皇室长老们轮番来找他，实在令人烦不胜烦…… 齐皇后睁大双眼：“您这么说，阳威听到了该有多伤心，他向来孺慕您……” “他做下那等勾当的时候，心中可有朕这个父皇！”老皇帝顿了顿，眼中划过嘲讽。“据说，他还不举？” “可阳威的天赋还在，修为也还在！”齐皇后激动道。“不过是杀了几个普通人还有几个寒酸修者，算得了什么呢？” “至于不、不……大陆上那么多炼药师，总会有人能治好的，之前研制出魔族毒丹解药的那个年轻炼药师——” “够了。”老皇帝说。 齐皇后噤声，眼中划过畏惧。 “天赋、修为，不都是月仪更好吗？”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后，老皇帝悠悠地说。 “您不能——” “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啊。” 只这一句话，就让齐皇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老皇帝没有让她多留，就厌倦地挥了挥手：“行了，回你的寝殿去吧，此事没有置喙的余地。” “让阳威安安稳稳、荣华富贵地度过一生不是很好么，若是不甘心，他就自己抢，我绝不插手。” 齐皇后看着他，眼中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是。” 回到自己的寝殿，确保身边没有老皇帝的人，齐皇后才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以为把自己摘出去，扮演一个慈父就没事了？” “她那不知羞耻的娘是我杀的没错，但还不是你默许了我才敢动手……你让那小丫头顶替了阳威的位置，可当心她反将你给踢下去！”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斩草除根！” 这么翻来覆去碎碎念一阵子，她的目光陡然坚定。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就不信那丫头还能和整个齐家相抗！还有将我儿伤成这样的两个修罗，不过是异族罢了，都该死、都该死……” 齐皇后高估了自己娘家的战力，也低估了司空月仪的能耐，还有阿修罗作为曾经人族噩梦的力量。 仅仅半个月之后，圣澜皇帝宣布司空月仪为唯一的皇储。 又两月，齐家家主暴毙，齐家离散。 同一天，二皇子试图谋害皇储，被投入月仪公主的私狱。 几天后，齐皇后忧思成疾，病逝。 据宫中的女侍们暗地里传言，这位皇后死前还在喃喃地说：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们…… 值得一提的是，老皇帝也生了怪病，此时正缠绵病榻。 这种病十分离奇，说是病吧，又有点像中毒的症状； 可要说是中毒吧，记载中又从来没有哪一种毒，能让人在半梦半醒之间手脚抽搐、痛苦不堪啊。 众多医师、炼药师前来看诊，也束手无策…… —————— 月仪公主寝殿，幽暗的地牢中。 怨怼的嘶叫声片刻也不停歇： “司空月仪——你给我等着、等着！” ……曾经不可一世的二皇子，此刻修为尽毁，只能被锁在牢里任人摆布。 司空月仪丝毫不为他的怨毒话语所动，她轻笑一声，转头对荼娘说：“尘埃落定，他就交给你了。” 荼娘灿烂一笑，举起手中的大剪子：“多谢啦！” 司空月仪转身，似是要离开。 荼娘停下脚步，轻咳一声：“你要去哪儿？” “有人帮了我，总得登门拜谢一番。”司空月仪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去感谢那一对儿提供的奇毒，效用可真好。 短短数月功夫，帝都的势力就翻新一番。 齐家覆灭，二皇子一派作鸟兽散，月仪公主的势力迅速崛起，转眼就成了庞然大物。 好像有人在城门外发现了二皇子的尸体，但是不能确定——因为那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团。 也不知是丢在那儿时就是这样，还是被群情激奋的民众你一脚我一脚踩成那样…… 总之，也没有谁会在意了。 越歌全程吃瓜，表示： #月仪公主不仅是战场达人，还玩得一手宫斗朝堂斗呢# #齐家的杀手不靠谱呀，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绿苗苗的建木之毒，可真是坑人的好东西# 今天的越歌和祝余，也依旧在勤奋努力地修炼呢！ 第91章 登基 老皇帝是在一个月后“病逝”的。 宫中人都传……陛下在死前回光返照, 挣扎着爬起来要月仪公主继位女皇, 好好修炼，为民为国镇守圣澜——不愧是陛下，面对死亡还如此思虑周全！ 至于这传言是真是假, 谁知晓呢？ 司空月仪即位那日, 天气十分晴朗, 万里无云, 日光毫无遮掩地洒满整个皇城。 越歌拉着祝余出门，立在帝明台下看热闹。 帝明台下方圆数十丈，熙熙攘攘的全是帝都民众。 司空月仪专门给越歌她们准备了位置，在朝臣家属和一些强大散修之间, 靠近帝明台, 纯粹当个看客；而朝臣和皇室中人则站在帝明台上, 参与这场神圣的仪式。 荼娘也在其中……她穿着女官的制服，和身边的同僚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越歌的目光百无聊赖地四处游移, 又在台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肩膀上盘着小白狐狸的司空月盈。 显然, 她是赶回来参加她姐姐这继位大典的。越歌正要挪开视线，却察觉司空月盈看了过来。 修者的视力都很好……隔着老远, 司空月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大典后见。”她用灵力将声音送过来。 越歌总觉得她那神情不太对劲，想了想，忽然惊道：“阿祝，她是不是也知道咱们是阿修罗了？” “月仪公主自然会告诉她，若是不知晓才稀奇。”祝余低声说。 没过多久, 时辰就到了。 司空月仪面色肃然，她身着金红龙纹朝服，手中执着帝国权杖，气势威仪皆令人叹服。 灵渊大陆上，女帝登基不是没有先例，但在圣澜的历史上还是头一回…… 台下的民众们议论声渐渐歇了，似是有无形的意志让他们心怀畏惧，沉默地仰望。 一片寂静中，司空月仪先是取了香来，拜祭过圣澜的祖上，才一步一步地登上石阶。 在帝明台的最顶端，一顶华美但沉重的龙云冠熠熠生辉。 她走上前，垂眸凝视片刻，才将帝冠戴在头上。 “顺先帝之遗诏，朕今日登基为帝，此后必为圣澜之兴竭尽全力。”司空月仪平静道，被灵力加持的声音响彻皇城，被千万人见证。 与圣澜先祖们对仗工整又煽情的大段即位誓言相比，司空月仪说的实在是很不走心的誓词，简直像敷衍的当场现编。 即便如此，话音未落之际，也还是有一种玄妙的力量自帝明台上冉冉升起。 它呈现出浅淡的氤氲紫气，在台上盘旋几圈，就尽数灌入了司空月仪的身体。 “是帝运。”祝余说。 帝运也叫龙运。当司空月仪自愿成为女帝之时，圣澜一国的气运也就系在了她的身上。 一定要说的话，帝运这东西用处不大，顶多会在修炼时让人顺畅一些。但这点好处对天赋极高的司空月仪而言不算什么…… 反而可能是枷锁。 毕竟若是圣澜国运不佳，那身为女帝的她突破到仙尊的路，基本上就断了啊。 “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想来心中也是有成算的。”越歌耸肩。“或许圣澜会在她手上越发壮大，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登基之礼既成，台下的民众们也就纷纷跪拜下来，众多朝臣同样行礼。 只有一些不受圣澜管束的散修，仍悠悠闲闲地坐着，越歌和祝余也是如此。 到这里，继位仪式就算是正式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无聊又繁琐的惯例：朝臣们纷纷上前拜见啦，新上位的女帝来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讲鼓舞人心啦，如果在最后能举起权杖、用灵力搞出什么特殊的大阵仗就更好了。 越歌见无瓜可吃，叹了口气：“我们回去——” 想了想，又发觉不对：“等等，还有司空月盈……”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身后有人这么说。 “怎么会？这段时间我也很是想念学姐啊。”越歌的表情无缝切换，一转眼就对着司空月盈笑吟吟。 在她身后的，正是“失踪许久”的月盈公主。 还有只小白狐狸，将尾巴轻轻绕在公主的颈项上，倦怠地叫了一声。 “白萦也是，许久不见。”越歌继续笑眯眯。 司空月盈摇了摇头，笑道：“随我来吧，我们去名锦酒楼——也不知合不合学姐的口味。”后面那半句是对祝余说的。 祝余颔首，就是应了。 不得不说，这家酒楼的确很好，它也是司空月仪名下的产业。 “嗯……几年不见，你们都已经达到我都看不清的境界了。”司空月盈支着下巴，感慨道。 “修炼这事情嘛，还是要勤奋刻苦。”越歌一本正经。“你只看到了我们人前的悠闲轻松，却不知道我们在人后是多么努力地——” “双修？”司空月盈很不给面子，一语道破。 越歌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你怎么……？” 司空月盈摆摆手：“没什么，不过是一场奇遇所得，正好可以看见你们俩那气息都不分彼此了——究竟是双修了多少遍啊。” 说着，还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 越歌拿着汤勺，只能表示：“咳咳。” 司空月盈似乎没有打算提及她们的种族问题，就好像普通的好友一般，聊聊日常生活中的趣事也就罢了。 在司空月盈身旁，是已经化作人形的白萦。 这姑娘正啃着鸡腿，啃着啃着，眼泪就下来了，依旧是哭得梨花带雨。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好吃的感动哭了。 越歌：“……” 这无力又无奈的熟悉心情怎么回事。 不过也没办法，白萦的眼泪跟连通了四海似的，无穷无尽，如今看来还比初见时好多了呢。 真得感谢司空月盈！ 这顿饭吃了很久，久别重逢的友人也聊了许久。 越歌讲阿修罗族中的风貌，讲西海，讲修炼中的一些小心得。 司空月盈则讲这几年来她和白萦在兽人族地的经历，说她们如今已是兽族人族两方都认可的夫妻啦，如无意外的话，接下来就会在圣澜和兽人族的之间两头跑。 越歌和祝余告辞时，司空月盈还意犹未尽：“真的有那么好吃的鱼啊……” 越歌认真道：“对啊，等有时间了你就去西海，我请你吃烤鱼。” 白萦立在旁边，闻言双眼发亮。 狐女嘛，就喜欢吃鸡、吃鱼。 司空月盈没忍住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好，我们都很期待，提前谢过了。” 白萦的狐狸耳朵立刻支楞出来，她眯着眼，怎么看都像一只十分乖巧的小白狐。 —————— 告别了司空月盈和她的原私奔对象、现合法妻子，越歌两人一路溜达着回到小院里。 “他们俩看起来很合拍嘛。”越歌感叹。 祝余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她们的道也相契合，想来能在修行之路上相携共进。” 就在这时，一颗莹白珠子咻的飞来。 越歌抬起手，让珠子落在自己掌心：“余歌，怎么啦？” 这便是灵器余歌的一部分了。 自从越歌迈入登云境，余歌也生出了灵性，和余歌沟通交流的过程是一种奇妙的感触—— 一个小小的、尚还在成长的意识，就和自己的灵识紧紧相连，如臂指使。 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养了一个乖巧又聪明的小孩一样吧…… 和浑然一体的灵剑逐月不同，余歌本身就是一串珠子，它可以分散为十八颗小珠。 在它最闹腾的时候，整个寒月居就成了珠子的天下。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会在哪个角落，发现一颗上蹿下跳的珠子…… 越歌她们去围观登基大典时，是将逐月和余歌留下来的，叫它们看家，顺便守着绿苗。 因为，这建木已到了转修的关键时期。 这会儿，飞来的珠子在越歌的掌心里晃了晃，传达出只有她才能理解的意思。 越歌听着，面上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片刻后，她有些纠结地转头道：“阿祝，我们得去看绿苗，它似乎正在……呃，出生？” 两个修罗女步履匆匆，来到栽种绿苗的水池前。 珠子嗖的一下飞了过去，重新将自己安在珠串中间，和其他珠子挤挤挨挨。 而余歌本体的珠串呢，就套在逐月的剑柄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们两个灵器就很喜欢这么套着，可能是觉得好玩吧…… 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正竭尽全力、试图将自己生出来的建木才是。 此刻，绿苗正剧烈地颤抖。 在它的树冠上多出了一个球形的浅绿色果实，缓慢但片刻不停地膨胀着，其中有光晕一闪一闪。 越歌看着，忽然说：“……它是不是很痛啊。” 绿苗窸窸窣窣抖着叶子，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气的。总之，那果实就不断成长，最后长得比篮球还大，颜色有浅淡得近乎白色了。 它的外皮薄如蝉翼，隐约可以看到其中有一个蜷缩着的婴孩形象。 这个婴孩在试图展开身体，挥舞拳脚，想要将果实的外皮顶破。 这个过程显得无比漫长。 “我们是不是该帮个忙？”越歌犹疑道。 祝余微微摇头：“不可，这是它的第一道磨练。” 又等了许久，婴孩似是猛的一发力，果实终于裂开一道口子，还在不断地撕扯拉大。 白嫩柔弱的婴儿终于钻了出来，越歌还愣着呢，祝余就已经反应过来，上前接住那下坠的细弱躯体。 婴孩——或者说绿苗——顿了顿，意思意思地哇哇哭了两声。 “……天灵修罗初生时不会哭泣，你在做什么？”祝余表示疑惑。 婴孩：“……” 这不是更有新生的仪式感么。 越歌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说： 还真是我生我自己啊！ 第92章 女儿 作为自己生自己的第一修罗——新诞生的木属天灵修罗绿苗苗，并不觉得她的出生方式有哪里不对。 绿苗在拥有修罗形体之前, 就生出意识和灵性, 因此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越歌看着这初生的小修罗扭动胖乎乎的小身体，从祝余手中挣出去……然后落在池子里, 开始满脸享受地吸收万生之水。 这伴生灵物对她自然是有好处的, 只是不知是否会得到传承。 “又白嫩又漂亮, 那就是个小姑娘了。”越歌笃定道——毕竟修罗汉子都是青黑大头。 祝余思索片刻：“她大约可以自主选择性别，化为女子或化为男子，也就是一念之间。” 越歌啧啧称奇。 绿苗吸收万生之水时, 两个修罗女就守在一旁，为她护法。 这般一个时辰过去，那池中的灵水逐渐减少, 最后终于一滴不剩。 绿苗坐在干涸的池底, 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儿，然后又将目光移向建木的叶子, 眼中闪烁着渴求的光芒…… 越歌警惕地说：“你自己的叶子可不能吃啊。” 绿苗露出失望之色, 翻了个身, 慢腾腾地往外爬。 真不愧是天灵修罗，一出生便显现了非凡的吃货天资, 还想吃以前自己的叶子呢。 越歌看得好笑，上前将她捞起来, 仔细披上一件小衣，方道：“总不能生啃叶子，你若是饿了, 给你做点灵乳糊糊好不好？” 绿苗双眼噌的亮了：“咿呀～” 祝余不由得摇头：“千年灵性，如今倒表现得像个懵懂幼儿……”别是故意讨吃的吧？ 绿苗：略略略！ 玩笑归玩笑，正经事儿还是要问清楚的。 越歌兴致勃勃地跑去做灵乳糊糊，她忽然对这种灵渊大陆上常见的婴幼儿食品生出了极大的热情，并且乐此不疲地研究。 而祝余就和绿苗待在院中，一大一小相对而坐，十分严肃。 “你可有获得传承？”祝余问。 穿着小绿衣小绿裤的绿苗正襟危坐——不得不说，一本正经的神情出现在她那白软软肉乎乎的小脸上，着实有些引人发笑。 “我确实得知了该如何修炼，只是不知这是否为完整的传承。”她顿了顿，又小声嘀咕：“唔，用嘴巴说话的感觉可真奇妙。” 祝余若有所思：“若是这般，大约只获得了功法传承……想来，灵物转修有所不同也是应当。” 正说着，越歌端着碗走过来，笑道： “小绿苗，尝尝这个。” 玉碗中盛了大半碗乳白的糊糊，意外的带着某种润泽的光亮，像是流动的白玉。 这糊糊用灵牛乳汁和云藤的茎肉混合制成。乳香甜醇，与植物的清香甘洌相互缠绕，别提多吸引人了。 别说小修罗了，越歌自己都忍不住想尝尝。 绿苗看得眼睛都直了，挥舞手臂道：“吃！” 越歌就将玉碗放在她面前，顺便在里头搁了支细竹管，充作吸管来用。 绿苗叼住吸管：吸溜吸溜。 好吧，其实是无声的……但越歌总想给她配个音效。 “好喝吗？”越歌问道。 绿苗重重点头。 越歌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祝余盯着绿苗看了半晌，又将看似平淡的目光幽幽转向她。 越歌：“……阿祝，你也想尝尝？” 祝余认真地说：“是，它看起来不错。” 片刻后。 三个天灵修罗，人手一碗灵乳糊糊，叼着吸管喝得十分满足。 婴幼儿食品——婴幼儿食品怎么啦！ 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真好喝啊，吸溜。 —————— 在和小孩子抢食（不）之后，越歌盘膝坐在一旁，好奇地观察这个新生的后辈。 “她是不是有点像你？”看着看着，越歌提出疑问。“瞧她的眉毛和鼻梁。” 远山眉，浓淡相宜、细长舒扬； 悬胆鼻，挺直漂亮，色倚琼瑶。 越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确定了：何止是像，看那眉毛和鼻子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祝余沉吟片刻，淡然道：“几年来，她只与我俩接触，想来是化形时特意如此。且看她那双眼，不也与你相像。” 秋水明眸，菱唇微翘，天生一副笑模样。 “唔——”越歌盯着绿苗苗的小脸蛋陷入沉思，让绿苗不大自在地往后挪了挪。 良久，她忽然惊道：“也就是说绿苗长得像咱俩？！” 祝余：“……的确如此。” 越歌喃喃道：“还真是养了个闺女儿啊。” 之前她倒也拿绿苗当不懂事的小女孩看待，又觉得她可爱得紧，少不得逗一逗，嘴上占点便宜。 比如：乖～小绿绿叫娘，叫娘亲就给你好吃的什么的……咳咳。 那时候总能看见绿苗的叶子抖啊抖，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 可若要说真养了个女儿，越歌可没有准备。 绿苗吃完了奶糊糊，原本已经懒懒地躺在榻上了。此时听得她们说话，又噌的坐起身，奶声奶气道：“娘亲，是你说的哦，如今倒不认帐了么？” 见越歌无言以对，她眼中似是蓄起泪花：“娘亲说话不算话，娘亲不要我——” 越歌：“……” 冷静点啊苗苗！拜托你记住你已经几千岁了！ 祝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目露嫌弃：“若是不愿养，那就带回族地交给父亲便是。左右她吃得多，我们养着也费劲儿。” 刚诞生就能一碗接一碗地喝奶糊，以后还不知要吃多少。 越歌还没回话，绿苗就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亲不要亲生女儿啦！还要将出生不久的乖巧女儿送回缺吃少食的西海！简直惨无修罗道哇……” 婴孩必杀技，魔音贯耳之哭唧唧篇。 越歌：“……” 沉默了一会儿，越歌扶额：“不会送你去西海的，且放心。” 绿苗抽噎道：“那、那以后我还有灵乳糊糊吃嘛？” 越歌大手一挥：“奶糊管够！” 绿苗当即表情一敛、收住哭声，然后平静道：“好哦。” 越歌：“……” 既然决定了让绿苗留下（蹭吃蹭喝），那就有其他事情需要考虑。 “若是带她出去，该怎么说……”越歌思考。“我家的小妹妹？” 祝余幽幽道：“还长得像我。” 是诶，如今绿苗还小，不细瞧也看不出与谁相像。 可等到她长开了…… 祝余似是觉着越歌纠结的神情很有趣，难得露出些许笑意：“无妨，直说是女儿便好。” 越歌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说：“收养的女儿么。” 那种瞧见一个弃婴，还发现与她俩相像，觉得有缘遂养之——的套路？ 祝余摇头道：“我是说，亲生女。” 越歌静默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祝余小腹，脱口而出：“谁生的？” 祝余：“……” 第93章 清茶 越歌反应得尚算及时。 她见祝余的神色不大对劲, 当即义正辞严地改口：“我说笑的, 想来是有何特殊法子，能令两名女子孕育子女吧？” 祝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是。” 这个法子是人族研究出来的。 九族皆是在意优秀血脉的延续, 其中以人族为最。 然而, 总会有些天资极佳的男女喜爱同性, 又不愿找异性延续血脉, 而家族中人也奈何不了他们。 于是……就有人研究出了这个法子：双修至两方气息圆融之后，寻得灵婴木来，以秘法将两人的精血灌注其中，再以珍奇宝物培养。 历经十二月, 灵婴木上便会结出同时有着两人血脉的婴孩。 “这出生方式和绿苗挺像啊。”越歌奇道。 祝余颔首：“确实如此, 不过这种方法是两名男子之间常用。而女子之间更多是借灵婴木的阴阳生机之气, 结出一粒含有两人血脉气机的灵种，令其中一人服下。” “这般, 灵胎便会在那女子腹中扎根, 待十月之后自然降生。” 越歌说：“唔……那我们是不是要假称, 绿苗是我们服用灵种之后生下的女儿？” “不必多说，旁人自己会找出合适的解释来。”祝余似笑非笑。“有时候, 多说多错。” 越歌表示受教了，不愧是阿祝。 “说起来，这法子也是你之前疯狂汲取知识的时候，在藏书阁看到的？” 祝余轻声答道：“不是。” 越歌有些讶异，就听她继续说：“是在发现心悦你之后, 才去查的。” 越歌一时说不明白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甜丝丝又有点酸软：“这样啊，阿祝想要一个孩子吗？” 祝余毫不犹豫地冷漠道：“要来作甚，与我抢吃食？” 越歌：“……” 她试图列举要小孩的好处：“咳，不是啊。小孩子什么都不会，照顾她们蛮有成就感的；而且小时候白白软软的一团很好玩，很有意思……”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戳着绿苗白胖细嫩的小肚子。 绿苗试图躲开，但她吃得太饱了，犯懒不想动。也就只用圆溜溜的大眼睛控诉地盯着越歌瞧，试图让她良心发现自己移开手。 越歌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更加过分地捏了捏。 祝余摇了摇头，对这些所谓的好处不予评价，她认真地说：“是否留有血脉，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但我想着，你既为族长一脉的继承人，或许会希望拥有后代……” 对哦，她是真.有王位要继承来着。 越歌想了想，诚恳道：“这一点我不在意，我相信父亲、祖父他们也绝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 否则当时的择侣大典上，越歌选择祝余之时，老族长就会炸毛了——修罗们可不知道什么同性繁衍后代的方法。 祝余垂眸道：“是，如今我也明白你心中所想，因此一直未曾提及。” 越歌耸肩：“没关系啊，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为好。就算真的想养一个小包子，如今也不是好时候……欲妖之事还没个定论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上还在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绿苗的小肚子。 祝余沉默地点头，心说更何况越歌自己都是个孩子心性呢，养什么小孩。 此事就算揭过。 之后，越歌和祝余依旧专心修炼。 修炼之余，越歌也有了新的消遣：绿苗苗。 养一个心智健全的小团子的确很有意思。 每天尝试各种新配方的婴幼儿食品、收集小衣服小裙子给她穿、闲来无事就捏她白软软胖乎乎的肉肉玩儿…… 至于传说中养小孩的副作用：什么哭声扰民啦，什么熊孩子不听话啦，这些问题统统不存在。 放声大哭？绿苗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听话？只要一句“今日不给你奶糊糊”，就足以治她了。 某日，越歌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来：“我忘了——还没给绿苗取大名呢。” 绿苗都已经能跑能跳了！ 祝余面露沉思之色，半晌才说：“……难道不是绿苗么？” 越歌震惊：“阿祝一直觉得绿苗就是大名？” 祝余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绿苗自己也把这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听越歌这么说，坚决表示要自己给自己取名，取个好听大气又令人见之心折的名字。 于是越歌拿来了一本辞典…… 这辞典又大又厚，绿苗毫不退缩，十分严肃地翻开了它。 穿着水红小衣、嫩绿罗裙的绿苗看起来更像是莲花成精，就是那种会顶着莲蓬和莲叶，在湖沼间穿来穿去的小妖灵。 这样一个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坐在和她差不多大的辞典后面摇头晃脑，着实有些令人发笑。 越歌憋着笑，趁她不注意，用留影珠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黑历史×1～ “我需要随你们的姓吗？”中途绿苗忽然抬起头，犹疑地问。 越歌随意道：“你觉得哪个好听，就选哪个咯。要是都不喜欢，就自己挑一个。” 祝余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绿苗继续翻辞典：“哦……” 她就足足挑了一个下午。 最后，当祝余眼见着天色已晚、想揽着越歌回房双修时，绿苗终于做好了决定。 她登登登迈着小短腿儿拦在祝余前面，来向她们宣布自己的大名： “锦清茶！”绿苗骄傲地说。 越歌很给面子地啪啪鼓了鼓掌，好奇地问：“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 绿苗——也就是锦清茶极为认真道：“我喜欢碧弦锦做的衣服，还喜欢掺了清茶果的奶糊糊！” 越歌、祝余：“……” 锦清茶见她们双双沉默，又急忙解释：“我思虑很周全的！锦字属金，清字属水，茶字属木，正好能形成一个相生相克的循环；我本身为木属，伴生之物为水属，这般安排不是正好承了天地造化的情？” 所以，为什么会翻辞典翻那么久啊。 险些以为苗苗要找三个生僻字来取名了…… 沉吟片刻，越歌叹了口气，幽幽道：“解释这么多，其实就是因为喜欢碧弦锦和清茶果奶糊吧。” 锦清茶理直气壮：“……喜欢是真的，因果造化之说也是真的。” 越歌接着说：“咱不整那些虚的，我有个提议，就叫树奶糊怎么样？” 锦清茶一惊，大呼道：“不怎么样！！！” “哦，我开玩笑的。锦清茶很好听嘛，取得好。”越歌当即赞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锦清茶又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祝余。 祝余平静道：“不错。” 锦清茶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挺起小胸膛道：“好啦，我的大名已经定下了。以后你们可以叫我清茶，也可以叫我茶茶。” 越歌点头：“好的，苗苗。” 锦清茶：“……？” 越歌眼神诚挚：“我是说，好的茶茶。” 听锦清茶讲解完了自己的名字，祝余继续牵着越歌回房。 刚刚拥有大名的锦清茶在后面大声道：“娘亲，茶茶今晚的夜宵想吃清茶果奶糊糊——” 越歌叹气：“也就只有想吃奶糊的时候，你会叫我娘亲了。” “娘您误会了呢。”锦清茶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 越歌开始思索……她在双修过后，还有没有力气爬起来做奶糊糊？又或者，这次双修会不会一直持续到第二日？ 这时，祝余停下脚步。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天灵修罗，”她转过头，淡然道。“该学会不麻烦大人，自己做吃食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越歌回房。 关门，拉帘。 锦清茶默默垂头，看看自己的小胖胳膊小胖腿儿：“……” 哪里成熟了，再来两个她都够不到灶台，手掌小到连锅铲都握不住。 果然，任何生物在面对欲望时都是丑恶的—— 不就是想吃点奶糊糊嘛，酸什么。 她已经看透了！ 你这个大修罗想独占奶糊糊的丑恶欲望，已经在她的眼中暴露无遗了！ 想通了这些，锦清茶转向逐月和余歌，一声叹息：“如今，就只有你们还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珠串一晃，转眼就套在了逐月的剑柄上，在上面旋转两周半。 锦清茶：忽然好想嘤一嘤是怎么回事…… 第94章 他们 双修、修炼、养孩子…… 转眼, 又是几年过去。 在这数年之中, 祝余突破化仙境，且已在这个境界修炼有成。 而越歌却卡在了化仙境的瓶颈上…… 起初，她以为是历练不足, 故而独自前往两大金灵险地——西方阴金脉和魔域阳金峰, 分别在两处险地历练了数月, 却一无所获。 越歌自小还没怎么体会过瓶颈期的滋味儿。 从前她尚未提纯为纯血的天灵修罗时, 境界低微，瓶颈不明显； 而在她成为天灵修罗之后，对元素的亲和力与理解能力远非过去能比，更是境界飞快提升, 毫无滞涩。 如今突如其来的卡顿, 倒叫她有些气馁了。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祝余垂眸看着她, 说。“若是多加思索，瓶颈期也是加强对所修之道理解的大好机会。” 越歌：“……阿祝从未经历过瓶颈吧？” 祝余的确未曾经历过。 事实上, 若论在修炼之道上的专一与通透, 谁也比不上冰属的天灵修罗。 没办法啊, 属性加成。人家就是心境澄明如冰、灵道纯粹似雪，羡慕都羡慕不来！ 祝余蹙眉：“话虽如此——” 越歌面露沧桑, 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明白，我会尽力去领悟的。” 摒除杂念，沉心静气，越歌不再去想自己被卡在瓶颈上的这回事，而是尽力去感悟金灵之气。 说不准, 突破这化仙境就是要靠水磨功夫呢。 一日，越歌忽有所感，陷入了顿悟状态。 这一顿悟就是几天几夜，祝余还好，以她如今的修为，数月不进食也毫无影响。 可锦清茶就很难过了…… 锦清茶如今也踏入了修炼之途。 她长到七岁，容貌已长开了些，任谁来都能看出她与两位母亲的相似之处。 只是，自从她成为一名修者，原本黑黝黝的眸子就转变成绿盈盈的色泽——这也与她的属性有关，就好像祝余为银眸，越歌双眼琥珀色一般。 “母亲，我去外头觅食啦？” 锦清茶眼瞅着正午到了，便跑去敲了敲房门。 片刻后，祝余碎玉流泉似的冷冽声音从房中传出：“去吧，带上逐月，切莫大意。” 锦清茶乖乖地应：“好～” 几天以来，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在洞明食堂或外面的酒楼解决。 有什么办法？ 厨艺好的娘亲闭关不出，母亲又是个厨房杀手，若不想饿死，自然是要出门的。 锦清茶叹了口气，拍了拍逐月剑剑柄：“还得劳烦你护着我。” 逐月没什么精神地点了点。 越歌闭关，余歌作为本命灵器也要与她一道…… 平日里看它和逐月，都是捆绑出现，一个套一个。 可这几天只有逐月一把剑晃悠，好像还有点形单影只，怪寂寞的。 锦清茶安慰地说：“好啦，知道你想余歌。没关系不会太久的，等娘出来，它也就能出来了——我们走吧。” 今天，锦清茶不愿再去洞明食堂。 那儿总有人会打扰她用饭…… 比如说，窃窃私语“这就是祝前辈和越前辈的女儿啊”之类的。 还有人会挂着亲切的笑容，走来说：“小姑娘，你今年几岁啦，你娘有没有和你一起来呀？” 这时候，逐月就会猛地直立起来，发出威胁似的剑鸣。 来人被吓退，还要双眼闪闪发亮道：“祝前辈的灵剑竟有如此灵性，果真不同凡响！” 锦清茶：“……” 这大概就是娘亲口中的，嗯，迷弟迷妹？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真正令她难以忍受的，还是食堂里某些黑暗料理。 大部分菜式还是蛮好吃的啦，只是厨子们似乎很有研究热情，发明了好多听起来就令人心生寒意的新菜。 什么蓝心瓜炒咸米糕，什么灵橘鱼丸，什么醋溜魔白薯……简直就是超越了修者们想象力的极限。 果然就如娘亲所说，食堂菜是一个神秘的菜系哇！ 在食堂两个字上划了大大的叉，锦清茶迈着长长了一些、但依然是小短腿的小短腿儿，四平八稳地向学院外走去。 对面的那座酒楼，就很吸引修罗嘛。 “两碗赤心米，一碟空心云笋、一碟爆炒小涡肉……再来碗清茶果汁。”锦清茶坐定，看了看菜名牌，很干脆地点单。 酒楼伙计犹豫片刻，为难道：“小姑娘，你家爹娘在吗？这么多你吃不完的。” 锦清茶静默，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双：“年轻人，你又如何觉得我吃不完呢？” 小伙计一惊，立刻垂头慌张道：“对不住，前辈，小的冒犯了——” 锦清茶挥手：“不必如此，且上菜来便是。” 小伙计心有余悸地抱着菜本儿，转身就溜。 锦清茶这才收了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咂咂嘴。 唔，肯定是没有家中茶水好喝，但也还不错。毕竟是专门招待修者们的酒楼嘛。 她坐在长椅上，脚尖都够不到地面，只在半空中无聊地晃来晃去…… 不多时，饭菜就端上来了。 锦清茶夹起一块云笋，细嚼慢咽。 还是娘做得好吃。 再夹小涡肉，味道尚可，但是小涡水怪特有的浓郁鲜味儿没有发挥到极致。 锦清茶越发想念娘亲，只能不大开心地夹菜。 即便如此，她的速度也还是极快，转眼间那碟云笋就去了一半！ 小伙计躲在一旁看着，暗自庆幸：果然是一位幻化成小女孩模样的老前辈，还好他并未言语不敬，呼…… 锦清茶吃着吃着，就有一群人也进了酒楼。 ——好吧，不是人。 这是一帮年轻的修者，男女都有。女子皆是容貌美丽，男子就则一个比一个壮硕。 锦清茶歪头观察，顺便给自己施了个敛息术。 这群年轻的修者，观其气息，分明就都是阿修罗呀！ 打扮成人族模样的阿修罗们，双眼闪闪发亮，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小姑娘正在悄悄看着他们。 那十几双眼睛流露出渴望的目光，都黏在菜名牌上。 “几位客官，想来点什么？”小伙子尽职尽责地走上前。 “灵霖雉爪！”一个娇小的姑娘马上说。 “我要炙烤犀排——”一个魁梧的汉子粗声粗气地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点了几十道菜。 小伙计手速也是十分了得，唰唰唰记得飞快，然后客客气气地说：“好嘞，您几个稍等。” 点完了菜，阿修罗们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终于放松下来，视线也从菜单上挪开。 这一放松，就看到了对面咬着竹吸管儿，好奇地看着他们的锦清茶。 短暂的沉寂后。 娇小修罗女眯起眼，忽然皱眉道：“我怎么觉得，这小女孩有点眼熟？” 这句话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修罗男女们纷纷说道： “是呀，我也觉得。” “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瞧她比人族的小姑娘都漂亮，会不会是我们的族人哪！” “不会吧，她身上没有阿修罗的气息。” 锦清茶面无表情地咬着吸管喝果汁，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 其中一个修罗女见上菜还需一会儿，左右也闲着无聊，就上前道： “嘿，小丫头。姐姐问你，你家住哪里，怎么就你一个？” 锦清茶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皱了皱，她本能的对这些应该算是同族的修罗男女没有好感，也就戒备地看着她，不说话。 “姐姐在问你话哦？”修罗女强笑道。 她忽然打心底里不太舒服，这种毫无表情，只是静静看过来的模样，着实让她心生不悦。 “大人问话，这小丫头就这般没礼貌！” 一个魁梧的修罗汉子走过来，拉住修罗女的手，道：“翩翩，莫生气，我这就代她的爹娘好好教管一下她——” 酒楼小伙计正好端着一碟小菜过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客官！我们酒楼内禁止私斗！” 更何况他出手的目标，还是那位老前辈。 谁知道那种大佬出手，酒楼会不会被夷为平地哇…… 锦清茶神色凝重，她抬起手，嫩绿的藤蔓就向修罗汉子袭去。 修罗汉子不以为意，大笑：“就这点儿小伎俩？” 锦清茶还是太小了。 在这个年纪，能与她相匹敌的一个也无。但面对比她大几十岁的男子，到底还是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逐月剑猛然竖起。它漂亮的冰霜蓝剑身上，散发出仿佛足以冻结魂灵的寒意。 修罗汉子发出恐怖的嘶吼—— 他的右臂从手肘处齐齐断开，被削下的半截手臂你是化为了冰雕，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你——你！”修罗汉子捂住伤口，那里没有流出一滴血，寒气氤氲。 他凶狠地瞪着锦清茶。 坐在对面桌旁的一众修罗愣了愣，纷纷惊怒地起身，就要朝这边来。 只有最先开口的那个修罗女，直勾勾地盯着逐月剑。 这是…… 这是！ 锦清茶扬起一个甜软的笑容。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她与越歌尤为相像。 “逐月，拜托啦。” —————— 寒月居中。 正在盘膝修炼的祝余，倏的睁开双眸，眸光清明。 “逐月……”她顿了顿，缓缓念道：“清茶？” 有人向清茶出手了。 但此人修为不济，再来几十个，也敌不过逐月的力量。 只是…… 祝余微微偏头，目光在越歌闭关的房门处一掠而过。 以防万一，还是去瞧一瞧为好。 她站起身，闭眼感知了一下本命灵器的所在之处，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祝余修炼时自然逸散的冰寒气息尚未散尽，闭关室中，原本正处冥想状态下的越歌却动了动手指。 琥珀色的眸子懒洋洋地睁开。 这一场闭关，虽然并未得以使她突破化仙境，却也给了她一个新的思路。 也许她该回族地去，和父亲谈一谈。 转了转手上的珠串，越歌步伐轻快地出了门。 阿祝呢？ 苗苗——啊不对茶茶呢？ 第95章 算账 此时的皇城酒楼外, 一群修者挨挨挤挤, 伸长脖子往里看。 “嘿，都堵在这楼下作甚呐？” 一名路过的修者，在这帮人里看到了自己的熟人, 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奇地问。 那名修者先是吓了一跳, 然后才松了口气：“老兄, 你可吓死我了……其实也不是何等大事，里面有两方人打起了架，酒楼伙计就招呼我们出来，莫要在里头受了波及。” 修者了然：“原来如此,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专门招待修者的酒楼, 原本就有高风险, 除非背后有大势力撑腰，才没人敢在这儿闹。 虽说酒楼内禁止私斗, 但对于吃着吃着忽然就有两桌人拍桌而起、大打出手的情况, 食客们也已经相当习惯了。 “不过, 今日这打斗的双方还有点意思……其中一方的姑娘全是大美人，另一方却只有一人, 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小姑娘，没准就是哪个老妖婆变化成幼童模样，装嫩呢！” “那是自然，便是再天资纵横的女童，也不可能打出那般声势。” 就在他们二人做出种种猜测之时, 忽觉一阵寒意悄无声息地蔓延开，便不约而同，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一名白袍女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旁边，正面无表情地微微仰头，看着酒楼的招牌。 片刻，她向前迈出步子。 酒楼下拥挤的人群纷纷向两边让开，眼含敬畏，目送这名气息深不可测的大佬走进酒楼大门。 #强者待遇# #在拥挤的人潮中，你就是摩西分海的那位摩西# #众生都会为你让路——# 眼见着白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那位修者有些迟疑地动了动嘴唇。 “怎么啦？”他的旧识奇道。“难不成看上人家了？” “你可别胡说，我心里只有艾艾一个姑娘！”修者面红耳赤地大声反驳。 他顿了顿，又小声说：“我只是觉得，这位姑娘和里头那个小女孩儿的气息，似乎是一脉相承啊……” 气息一脉相承是真的，不过此二者并非祝余和锦清茶，而是祝余和她的剑。 祝余静静地来到二楼。 此时这摆满桌椅酒菜的地方，就好似寒冰炼狱一般，处处冰封，寒气四溢。 十几个男女都跌在地上，和地面接触的肢体也变成了冰雪的色泽，冻结得没有一丝缝隙。 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自己爬起来。 他们的目光紧盯着祝余，带着谁也没法忽视的惊惧。 而在这一圈倒地的人中间，身穿碧绿罗裙的小姑娘正坐在桌前，晃悠着双腿吸果汁儿。 “清茶。”祝余足下一顿，轻声唤道。 兀自吸果汁儿吸得欢快、丝毫不在意周边情况的锦清茶一僵，可怜巴巴地抬头：“母亲……” 祝余面色冷凝：“过来。” 锦清茶跳下椅子，委委屈屈地从一个阿修罗汉子腿上跨过，走到母亲身旁。 哦，还不忘拿着她的清茶果汁。 “旁人寻衅，与他们动手无所谓，逐月虽不大靠谱，总还是能护着你的。”祝余平淡地说。“只是，搅乱人家的生意这点——十分不妥。” 锦清茶垂头：“母亲莫恼，我知错了。” 这时候逐月见了主人，也极快地朝她飞去，显得很是欢悦……然而祝余用更加严肃的语气说道：“清茶不加以限制，你便不懂分寸了么？ “将这里作弄成冰天雪地的模样，若是我不来，你便等着被酒楼主人扣下吧。” 于是，逐月也蔫了吧唧地垂下了剑柄。 锦清茶想了想，就迈着小短腿儿跑到酒楼伙计面前，取出个储物袋来，试图补救。 “三千灵晶，赔偿你们这日的损失。”锦清茶严肃道。“我不懂分寸，实在对不住。” 这小伙计十分敬业，方才逐月将整层楼变成天雪地时，他也没有逃出去……而是战战兢兢地抱着账本儿，立在原地。 他此刻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锦清茶生出来的小手，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不够吗？”锦清茶歪头，为难道。“那再加两千灵晶……” “不不不，够了够了！”小伙计猛然回神，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事实上，似乎还多了些。 锦清茶哦了一声，就转身朝祝余奔去，步子比方才显得轻快了些。 小伙计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内心复杂。 所以，这小姑娘真的不是一位老前辈？ 之所以能造出这般阵势，皆是因着母亲放在身边的灵剑啊…… 可若是普通小女孩，又怎么能吃得了那么多东西，他们酒楼的饭菜可都是含有灵气的！ 小伙计想不明白，也就甩了甩头，不再去想。 反正给灵晶的都是贵客，贵客吃得多是好事，想那么多作甚。 另一边，祝余一挥袍袖。 封冻了酒楼的冰雪缓缓褪去，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携着清茶，就要离去。 除了刚登上二楼的略略一望，她再没有看那些阿修罗男女一眼。 冷冽的银眸中平静无波，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那个娇小的修罗女翩翩狠狠咬牙，只巴望着这对母女快点离开。 将她与地板冻在一处的冰雪已经化去，可她还是伏在地面上不敢乱动……生怕祝余注意到她们。 翩翩心中恨意丛生。 那个劣等修罗，凭什么——凭什么能变得这么强！还不是勾搭上磨镜的少主！ 她选择性地忽略了，祝余在重新遇到越歌之前就已经是空天境强者的事实。 眼见着祝余不打算搭理他们，翩翩也有些侥幸：当时这劣等修罗就跟个小野兽似的，也听不懂修罗话，说不准她已经不记得他们了呢？ 其他修罗男女自然认出了祝余，暗叫倒霉的同时，大多也都抱着类似的心思，只祈求不被追究。 只有两三个修罗面面相觑。 她们已经知晓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过分，之所以还和其他人玩在一起，只是因为从小长到大的情分罢了。 忽然见到当年的受害者，她们心中早就生出了愧意和自责……但，也不敢在这时说些什么。 祝余的右脚已经踩上了木阶。 她好像真的没有认出我们—— 阿修罗们松了口气。 “阿祝，我出关啦。” 就在此时，一道含着笑意的清越嗓音忽然响起。 水蓝长裙的女子立在窗边，朝这边挥了挥手，琥珀色的眸子都笑弯了。 祝余立即回身，她周身的冷凝气息，在这一刻都好似消散了不少。 她毫不犹豫地向越歌走去。 伏在地上的修罗们，在内心发出绝望哀嚎。 眼瞧着气息可怕的祝余就要走了，怎么少主又冒出来！ 这种大起大落的心境，简直让人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啊喂！ 不过，既然祝余都不记得了，少主肯定更不记得他们，没事儿、没事儿的…… 在修罗们胆战心惊的注视下，祝余和越歌顺利会合。 “数日不见，阿祝果真更漂亮了。”越歌牵住妻子的手，深情款款道。“原本阿祝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如今再看，竟是又打破了自己的记录……” 祝余替她将一缕发丝别在耳后，眸光柔和：“甜嘴儿。” 久别（几日之别）重逢的爱侣你侬我侬，余歌则化作十八颗珠子，从越歌的手腕上散落。 很快它又重新串起来，晃晃悠悠套在逐月剑柄上。 锦清茶还站在木阶上，她朝那边看了看，继续面无表情地吸果汁。 瞧那泛着甜蜜气息的泡泡哟，让人半点不想靠近，总有种，靠近了就会很亮很亮的感觉。 温存了片刻，越歌偏过头，目光投向依旧伏在地上的修罗们。 “少、少主……”一个修罗女怯怯地叫道。 其他修罗也跟着稀稀落落地问好。 他们还是不敢站起来。 越歌脸上挂着微笑：“啊呀，这不是诸位同族嘛，怎么都卧在地上，着凉了多不好。” 锦清茶默默地退远了些。 一见这种笑，就知晓是娘亲生气了…… 修罗们可不知道这一点。少主似是很关切的话语，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看来少主是真的不记得他们幼时做过什么了！ 心下一松，他们就纷纷站起来。 还有一个拍了拍衣襟，眼中闪过恶意，脱口而出：“是少主夫人让我等……” 话还没说完，就有极细但极锋锐的金丝倏然出现，将他们捆作一堆。 有修罗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就觉皮肉一疼，血珠滚落。 顿时就无人敢动了。 越歌慢条斯理的，将金灵网末端在手指上绕了两圈。 她笑眯眯地说完：“若是着凉了，挣扎的力度就会减弱，收拾起来可没那么有趣啦。” 这句话里透露着危险的讯号，让修罗们惊恐起来： “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康家独子！你若是无缘无故对我动手，我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可是同族啊，少主——” “住嘴。” 越歌陡然沉下脸。 一时间，噤若寒蝉。 可转眼间，越歌又带着柔软的笑意转向祝余：“他们都在这里了，一个也没少。” 她顿了顿，道：“也亏得是阿祝你，才不在意这些家伙，拿他们当空气。” 与阿祝灵识交融了那么多次，她自然知晓，以阿祝的想法……这些幼时嘲笑过她的修罗，真的什么也不是。 若要细究，他们还不如曾经与她对打过的那些个妖兽更值得关注。 “可是啊，我却不能不在意。” 越歌的语气一冷：“一想到你们这些家伙曾经做过什么，还只当是年幼无知、年少轻狂，我就觉得十分——十分不痛快。” “任何人，都该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就算是孩童也没有豁免权，因为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话音未落，越歌猛地收紧金灵网，露出灿烂笑容：“来吧，让我们好好算算账。” 第96章 新城 飞往西海的妖禽背脊上…… 越歌和祝余盘膝对坐, 静静地修炼。 而跟着双亲回祖家的锦清茶就没那么认真勤勉了。虽然她曾经作为天地灵物存活了几千年, 但她的心性仍和孩童一般, 好奇心强得很。 此时, 锦清茶正蹲在妖禽脖子上, 研究人家的羽毛——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乘坐妖禽, 感到新奇也是应当。 除此之外，同行的还有被狠狠教训过的修罗男女们…… 金灵网纵横交错成大大的网袋儿, 里面网了十几个东倒西歪、堆作一团的阿修罗, 皆是神色恹恹, 满身血痕，被越歌拖在后头。 妖禽背上有灵符保护，只为不让乘客受狂风和颠簸之苦。 可他们都被拖在妖禽身侧, 完全悬空, 被那稍微粗实了些的金灵丝线勒得生疼不说, 还要忍受极速之下狂躁的气流侵袭，苦不堪言。 苦也不敢说话, 怕引来少主的注意, 再被打一顿。 谁知道那个看着温温柔柔的少主, 怎么斗起来那般凛冽锋锐！ 一道又一道金灵之力招呼过来, 简直疼死修罗了！ 此时，越歌结束了一个阶段的冥想，缓缓睁开双眼。 她先看了看祝余。 祝余仍在修炼，闭着眼的模样好似冷玉细雕，带着神圣意味的静谧之美。 越歌托着下巴, 眸光柔和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偏过头，轻轻一抖金灵网。 悬在空中一个叠一个的修罗们，发出压抑的痛叫。 “这趟旅途很是愉快吧？”越歌露出灿烂的微笑。 被吊在这儿晃来晃去哪里愉快了！ 修罗们敢怒却不敢言。 若是少主一激动，将手一撒，他们岂不是要像成熟的白滩椰一般往下掉么？ 修罗们垂着眼睛，盯着底下万丈高空……山脉有如细蛇，湖泽有如水盆，绵延老林就是墨绿的锦布，看着惊心动魄得很。 这样的高度，摔下去怕不是要将五脏六腑都摔碎了罢！ 越歌挑眉，见这些同族的不优秀青年们保持沉默，还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重又闭上眼。 事实上，几日前在酒楼遇到这伙修罗男女时，越歌还有种“懒得踏破铁鞋觅，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最初，在寻回的记忆中看到这帮家伙年幼时的丑恶行径，越歌就气得肝疼。 回到族中时，她也发过令要寻找他们…… 只是他们着实乖觉，听到少主回来的风声，就借口出去历练，全跑了！ 西海连通无尽海域，海洋那么大那么深，为这些渣渣浪费时间不值得。 越歌也就遗憾地作罢了。 不承想，在自家小院里闭个关的功夫，他们也能傻头傻脑自己撞上来呢？ 当年欺负祝余不通言语不晓事理，如今又欺负茶茶年纪小——还真是，这么多年来半点长进都没有。 那当然是将他们拖出酒楼，找块空旷地方揍了个爽呀。 越歌倒不至于像一些玄幻文中的男主角似的，动不动就此人必死、折辱过自己的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什么的…… 她好歹也是接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的人。 动不动就杀人真是太不应该了，就该让他们试试几百年尝不到美食滋味儿的感觉，要生不如死才对嘛。 越歌这样想着，笑容越发和蔼。 想想看，当修罗们回到西海岸进了美食城，却发现什么食物的味道都尝不出来，那场景定然很是令人振奋！ 是的。此时，剥夺味觉的术法已经施下了，而修罗们还不知情。 这个咒术，是越歌几年前在阴金脉历练时寻到，当时她就深觉此为对付阿修罗族的至高奥义，故而练得十分开心。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就在这时，妖禽在空中顿了顿，它开始以更大的动作拍打翅膀，向地面降落。 在大片洁白瑰丽的沙滩上，一座庞大繁盛的城池静静矗立。 还隔着很远，就能看到从上面升起的袅袅炊烟，聚合在一起仿佛烟白的屏障，让整座城都显得模糊不清了。 这正是阿修罗族与谜螺商行合作的结果，被他族称为修罗食堂的饕餮之城—— 它将延续数千年、数万年、数亿年，将成为灵渊大陆上唯一的美食圣地，厨子和食客的桃源乡。 百年之后，有多少九族中人挤破了头，也想成为这里的常住民？谁也不知晓。 ——而此刻，它不过是一座刚建成两年的美食城罢了。 妖禽短促而有力地拍了两下翅膀，在灵鸟站落地。 对乘坐在它背上的越歌等人而言，这点落地的冲击力近乎没有。可对修罗们就不是如此了，一个个撞得呲牙咧嘴，还不敢出声。 “阿祝，我们到了。”越歌笑盈盈地提醒。 祝余眼睫颤了颤，睁开双眸。 越歌又去唤锦清茶过来，简单整顿整顿，就跃下了妖禽的脊背。 走出几丈远，越歌才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头也不回地打了个响指。 那些紧紧束缚着修罗们的金灵网，就齐齐一闪，然后化为无形。 重获自由的修罗们面面相觑，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要放了他们？ 可看这少主，也不像是那么心慈手软的修罗呀…… 但也没有修罗敢站出来问，就眼睁睁看着那一家三口走远了。 半晌。 “看来她是真的不追究了。”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好肉的修罗汉子坐起来，惊喜道。 “快躺下！”修罗女翩翩私下里看了看，急忙将他拉回去。“修越歌那么狠毒，指不定就在暗地里看着咱们呢，就是想找把柄将咱们几个抹杀——” 于是他们全都不敢妄动，又大眼瞪小眼地躺了半个时辰。 这期间，多少灵鸟站的工作人员从旁边路过，纷纷投以奇异的眼神，但也没谁上前问话。 毕竟看看里面那些美艳的女子，就知道是阿修罗族的人，阿修罗族的脑回路谁能猜到……他们干嘛要多管闲事呢？ 终于，翩翩咬牙坐了起来。 她左右看了看。 似乎真的没事儿…… 一群阿修罗轻手轻脚地起立、走动、左顾右盼，眼神满是警戒。直到走出灵鸟站，才齐齐松了口气。 “我们赶紧去找家小店，先把肚子填饱再说！”一个阿修罗汉子闻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食物香气，忍不住提议道。“都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他们的确都很饿。 修炼到这个份儿上，几天不吃不喝也饿不死。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落到越歌手上之后，他们就没吃过半点东西、喝过半口水！ 只能盯着越歌做的各种珍馐美味，默默发馋。 于是阿修罗男女们，一窝蜂进了某家口碑颇好的小店。 然而等到冒着热腾腾香气的饭食端上来—— “怎么回事？这大碗面怎么都没味道哇？”一个修罗饭刚入口就拍桌而起，愤怒地大喊。 可很快他就想起什么似的，惊惧地四下张望，声音也低了下去。 “我的也没味道……” “这不会是蜡块儿吧？” “我的汤就跟白水一般！” 修罗们也纷纷议论起来。 翩翩握紧双拳，神色逐渐悲愤。 难怪……难怪修越歌会这么简单地放他们走…… 尝不出食物的味道！ 还不如将他们砍死在人族地盘呢—— 啊！！！ —————— 不远处的街道上，越歌嘴角勾起一抹愉快的微笑。 “短短两年功夫，这座城倒建得不错。” 祝余和她并肩走在一处，若有所思： “照这般发展程度来看，想必用不了多久，其繁华程度便不输圣澜那些大城池了。” 越歌赞叹道：“的确如此。周笙做生意的头脑可是不简单，能搞得这么有声有色，也出乎了我的意料。” 顿了顿，她又说：“前些日子周笙还传讯告诉我，他得了一块质量最高的驭兽牌，就放在饕餮之城的谜螺分行——我们去取来吧。” 祝余脚步一顿，目光有些幽幽的。 越歌就眨眼睛：“怎么了嘛？” 祝余深深看了她一眼，隐去两分无奈，摇头：“……无事。” 最高等级的驭兽牌，是可以在玉牌的内部空间创造出最适宜灵兽生存的小环境，同时还蕴含着充足的灵力，不会耽误灵兽修炼。 这种驭兽牌有价无市，十分珍奇，以越歌现在的层次尚炼制不出来。 如今既然寻到了，就意味着越歌终于可以带着月华鲸越黎离开西海，满大陆地跑。 祝余半阖上眼，在内心叹了口气。 左右越黎也是她最信任的同伴之一啊，别说带着满大陆跑了，想带着上天，也随她心意便是。 ……虽然仔细想想也还是很无奈。 锦清茶并不在意双亲的聊天内容，她时而走在前头，时而落在后头，手上拿着一串儿糖葫芦嚼得很开心。 你说什么？ 娘亲在晃着母亲的衣袖撒娇？ 不好意思，她眼中只有糖葫芦，她什么都看不见！ 周笙本人并不在分行中，越歌上门拿了玉牌，就离开了。 她们随意找了家酒楼，用过中饭，就出了城来到海岸边，迈进微凉的海水中。 这还是锦清茶第一次入海，自诞生以来，她还从未在海中畅游过，可观她此时的动作却十分轻巧而有力。 这是作为天灵修罗的本能。 潜到一定的深度，前方陡然传来一阵高昂的鲸鸣，带着十成十的委屈由远及近。 庞大的月华鲸躯直直朝着越歌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是要疯狂攻击呢……可在场的大家都知道它是要疯狂撒娇。 哦，除了锦清茶。 “娘——”锦清茶惊叫。“快躲开！” 祝余神色冷漠地抬手，一道冰霜铺就的道路出现在月华鲸前面，就见那鲸身一滑、鲸尾摆来摆去，连带着整头鲸都改换了方向。 锦清茶松了口气。 “无事，越黎很温和的。”越歌微笑道。“她其实不会攻击别人……” 锦清茶默默地看了眼那庞大躯体。 娘诶，你在逗我玩儿吧。 第97章 论道 越歌说话的功夫, 越黎就甩了甩大头, 委委屈屈地游回来：“……咿。” 锦清茶好奇地观察这头巨鲸。 陆地灵兽到底是没有居于广阔海洋中的灵兽体型庞大, 哪怕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巨炀虎王, 也还不到月华鲸体型的三分之一。 因此, 这还是锦清茶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活物呢…… 越歌轻轻拍了拍越黎的脑门, 感慨道：“越黎，你又长胖——长大了。” 感觉……这小鲸是上次见面时的两倍大, 它身上斑纹的颜色也更深、更明显, 这就是月华鲸迈向成年的标志。 时隔数年, 终于和唯一认可的同伴重逢，结果第一句话就被说长胖。 太残忍了。 越黎用漆黑的鲸眼直直盯着越歌，表达无声的谴责。 祝余冷漠地接话：“的确, 是增长了不少。” 于是那幽幽的目光又转向了祝余…… 越歌颇为心虚, 当即严肃地改口：“我开玩笑的, 这不叫长胖，这叫成长。” 越黎这才勉强认可, 收回幽怨的小眼神。 既然遇上了越黎, 正好可以让她试试驭兽牌内部环境如何。 越歌取出玉牌, 念动法诀, 随着一声轻响，越黎庞大的鲸躯就消失在原地。 越歌用灵识探查，只见月华鲸似是缩小了身形，正在一泓碧水之间游转。 它摇头摆尾，周身环绕着充沛灵气, 看着很是开心。 “看起来还不错。”越歌将越黎重新放出来，满意道。 越黎：“咿！” 用鲸鸣和肢体语言表达了赞同。 一家三口乘在越黎背上，返回阿修罗族地。 越黎的速度比起之前也快了不少，然而还是那么喜爱上下翻滚、挑战高难度，整个海洋都是她的游酷舞台。 越歌和祝余习惯了，不但面不改色，还能谈笑风生；锦清茶倒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脸上惨白惨白，揪紧鲸背鳍。 “越黎很温和的，就是个头大了点……” 方才越歌的这句话在她脑中回荡、回荡。 锦清茶面无表情：“……” 终于确认了，她的娘亲一定是在逗她玩儿。 越黎哪里温和了？最跳脱的山间小猴，也比不得这大鲸动作狂放啊！ 很快，一行修罗就抵达了阿修罗族地。 越黎迅速将自己的体型缩小，跟在越歌身旁，老老实实地游动。 阿修罗王殿中。 “父亲不在这里？”越歌一愣。 负责看守王殿的修罗汉子耿直道：“族长今日一大早就离了王殿，说要往饕餮之城去放开肚皮吃一顿。想来，还要几日才能回来。” 越歌：“原来如此……” 看来是在饕餮之城错开了。 得知这消息，越歌她们也不着急，就打算等着老族长归来。 “茶茶，你住这间，”越歌领着锦清茶到一间白珊瑚宫室。“记得好好修炼，莫要懈怠。” 锦清茶乖巧应道：“好。” 不过一刻钟，锦清茶从自己的小房间里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她走到双亲的房门前，眯着眼睛从门门缝往里看，越歌和祝余正盘膝对坐着修炼。 她想了想，就又轻手轻脚地往王殿外去了。 待那小小的身影游远，越歌睁开双眸，没忍住笑出声： “茶茶果真要出去玩儿，想来她也对修罗族地新奇得很……那小姑娘可贪玩，别跑丢了。” 祝余道：“逐月去看着她。” 越歌笑够了，也挥挥手：“余歌也去吧，对了，越黎你去么？” 月华鲸歪头，人性化地思考片刻，也往外游去。 锦清茶在族地中游荡，满心好奇地左右张望。 如今的阿修罗族地显得比过去空旷许多，没别的原因，就是大部分阿修罗都被饕餮之城的美食吸引走了。 他们能一连在那城中待上十天半个月，还恋恋不舍，有的干脆就住在沿岸的那片海域，在那儿搭了小石头房子。 ……只留下族地里一群空巢修罗。 锦清茶在这里游啊游，没游一会儿，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欢快鲸鸣。 “你是，越黎？”她迟疑地问。“娘亲让你来的吗？” 小号越黎冲着她扬起不变的笑脸，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尾巴后面还藏着一把剑，剑上套了串珠子。 好吧，看来悄悄溜出来的事情是被发现了。 锦清茶撇嘴，直接往越黎背上一扑：“我游累了，你来背我好不好？” 小鲸愉快地三百六十五度翻转。 锦清茶立刻挪开：“我开玩笑的，我自己游——” 小鲸的尾巴耷拉下来。 锦清茶默默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她是真的不想再乘坐抽风似的鲸了！ 游着游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映入眼帘。 锦清茶迟疑地停下来。 前面那个腰间别着把小红伞的阿修罗汉子，是不是娘亲的父亲？ 老族长是没有见过他的孙女儿的，但是锦清茶却见过他，在她自己还是一株建木苗苗的时候。 锦清茶有些犯难。 要上前问好吗，该怎么说呢？ 还没等她想好对策，老族长就先发现了她。 “这是哪家的孩子啊……” 老族长在饕餮之盛喝多了酒，此时还有些晕乎，就小声嘀咕：“我怎么看她长得挺像阿越。” 走得再近些，老族长更加讶异：“哟，眉毛还挺像阿祝嘞！” 锦清茶：“……” 锦清茶叹了口气，举手：“祖父。” 老族长吓了一跳：“小姑娘，你认错修罗了！” 他只有一个女儿，他的女儿也只有一个伴侣而且也是个姑娘！ 锦清茶诚恳道：“我没有认错，祖父，我娘是修越歌。” 老族长慢慢睁大双眼，他终于看见了跟在小姑娘后面的越黎，那是他家闺女儿的鲸。 他的酒意彻底没了。 老族长原本是要在饕餮之城吃喝数日的。事实上，自从西海岸的这座美食城建好之后，他就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没再去过其他地方。 到底族长的责任还担在他身上，三天两头往外跑也不好。 如果不是在饕餮之城遇到了十几个痛哭流涕的同族青年，从他们口中得知，闺女儿和她媳妇回族来了，老族长也不会这么快往回赶。 当然，他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些同族青年其实是想向他告状来着。 结果还没回到王殿，现实就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一个孙女儿！ 一个已经几岁大的乖孙女儿！ 一个已经几岁大的萌萌哒的乖孙女儿！ 老族长一时恍惚，锦清茶游到他面前，歪头：“祖父，您还好吗？” “我很好——很好。”老族长犹豫片刻，问：“你娘亲在家里吧。” 锦清茶就笑起来：“她和母亲都在修炼呢，我自己出来玩儿。” “母亲”一词，又让老族长一震。 对呀，这个孙女儿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两个女子…… 嘶。 老族长没敢细想，他用灵力将孙女儿和小月华鲸一卷，就以极快的速度游回王殿中。 回去的时候，越歌两人还在修炼，老族长自然不会去打断她们的进程，就坐在门厅和忽然冒出来的孙女儿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 “锦清茶。祖父您像母亲一样叫我清茶，也可以像娘亲一样叫我茶茶～” “……茶茶今年几岁了？” “七岁半。” “茶茶喜欢吃什么？” “清茶果！” “哦……” 祖孙俩就这样一问一答，直到越歌她们结束修炼。 “爹，我们回来啦。”越歌给老父亲身旁坐下，微笑道。 老族长正被孙女儿逗得开心，见闺女来了，也一反常态地并未起身相迎，注意力一大半都在孙女身上。 越歌：“……” 有种微妙的，失宠的感觉呢。 这种感触一闪而逝，越歌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笑道：“爹很喜欢茶茶吧。” 老族长哈哈大笑：“那可不！” 他顿了顿，又传音道：“你们到底是两个女子，茶茶是怎么……？” 对外人，自然是要隐瞒一部分事实，但对父亲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越歌只犹豫了一瞬，就看向锦清茶——后者在老族长身后轻轻点了点头，这就是同意将此事告诉祖父的意思。 于是，越歌理了理思绪，就将茶茶的来历和盘托出。 老族长听过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笑说原来如此，难怪茶茶这么懂事，这样就说得通了…… 完全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孙女儿其实比他还要大几千岁的事实。 锦清茶也很喜欢这个祖父，捧着脸笑得可开心，大有谁也别想来阻止我和爷爷交流感情的意味。 祝余瞥了她一眼，向越歌传音道：“今日难不成就由着清茶犯懒？” 每天必做的修炼任务，她可还一点没动呢。 越歌瞧着那头爷孙俩其乐融融的场面，不以为意：“嘛，孩子还小呢，茶茶可懂事了……” 祝余抿紧嘴唇，显然不这么认为。 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既然认了她，就要担起这份监督的职责，不可任其肆意玩闹。 锦清茶接收到母亲严厉的视线，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好嘛，知道错了，再和爷爷聊会儿天就去修炼还不行嘛？ #所谓慈母和严母的组合# #大抵如是# —————— 锦清茶一步三回头地修炼去了。 祝余走在她前面，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在今日好好考校女儿一番。 越歌看着她们的背影，眸中溢出笑意。 接着，她转向老父亲，端正了姿态：“父亲，我有些疑问，想向您请教。” 老族长瞧了她一眼，盘膝而坐：“可是在瓶颈上卡住了？” 越歌微笑：“父亲明察秋毫。” “别，可别恭维爹爹我了。”老族长沉思片刻，手心中聚起一团金灵之气，缓缓开口。 “我也知道其他族类那些个繁琐的划分，了解之后，倒觉得无甚大用。” “可仔细想来，也有一定的道理……” 从登云晋入化仙，对人族而言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分水岭。 有数以万计的修者拼了老命升为登云，得以超出凡俗，却又无法晋入化仙境而不上不下地滞留。 “我不会为你讲得太细，”老族长严肃道。“否则……我自身的道，可能会影响你对你自身修行之道的理解，这样便得不偿失了。” 越歌颔首：“我知，还请父亲不吝赐教。” 父女之间漫长的论道一直延续到夜间，阿修罗们用于照明的海明珠只留下少许，整片族地都无比静谧。 老族长活了两百来岁，对仙王这个层次的强者而言算是年轻的了。尽管如此，他的经验也不容小觑。 越歌只觉醍醐灌顶，脑中开始生出模糊的构想，又一闪即逝。 “接下来就是水磨功夫，只能靠你自个儿。”老族长起身。“我便不打扰你修行了……” 越歌叫住他：“等等，父亲，我有一件事想与你说！” “何事，难不成是想专门给爹爹做顿饭犒劳一下？”族长眼前一亮。 越歌顿了顿，偏过头：“是关于阿祝的。” 她低声说，下定了决心。 “我想让阿祝，作为阿修罗的女皇临世。” 第98章 天火 要让祝余作为阿修罗一族之女皇……临世？ 老族长神情一肃, 他正色道：“你可知自己所言为何事？” 越歌不假思索道：“自然。” 族长沉默着, 指节有节奏地轻扣桌案，那双铜铃眼微微眯起, 似乎在揣度什么。 良久, 他才缓缓道：“且说说你的理由。” 虽然知晓修罗对王位继承之类的话题并不如人族那般敏感，越歌也还是为这样平静的态度而松了口气。 她垂下眼，说道：“这还要从天灵修罗的渊源说起……” 阿修罗族中的领导者之位世代相承, 代代皆为一族之长, 又被尊称为修罗王。 族长为权力最高者，却不一定是修为最高者——修为最高的多半会退居执杖长老之位，一心潜修，镇守族群。 ……当然, 这是在没有天灵修罗现世的情况下。 若有新的天灵修罗应运而生，回归族群, 正在流传的这一支血脉便得麻溜让位了。 唯有天灵修罗，才能称为修罗至尊，引领族群渡过劫难、走向辉煌——最起码修老祖宗是这么说的。 话虽如此，权力更迭也并非易事, 尤其是此时族群生活平稳安定，还发展得欣欣向荣, 又如何能简简单单就接受一个忽然出现的新皇？ 又不是中二主角, 一旦散发出王霸之气就能得全族上下真心归顺。 不然，这修罗皇就该改名叫洗脑皇了！ 越歌斟酌着，将之前遇见花仙王、从他那里得知修老祖宗手札的事, 一五一十地向父亲说开。 她早就想这么说了，她想让阿祝为皇，拥有她本就该拥有的—— 在寻回幼时记忆之前，以为自己只是外来者的越歌就这么想。 待寻回记忆之后，这种想法反而越发浓烈，并不因她明确了对自己身份的认知而改变。 想看她登上高台，想看她戴上象征皇者的帝珠冠，想看她面色冷然着被所有族人仰望。 就像司空月仪，就像鬼女空相岚，就像鲛人女皇——毫无顾忌地站在最高的地方。 越歌原本是想等到阿祝修成仙王，可以与父亲处在同一境界时，再向父亲提起这事儿。 只是此次碰见那帮修罗青年，着实令她不快……这才没忍住提出来。 此举有些冲动，但既然已经说出口，她也不后悔。 眼瞧着老父亲若有所思的模样，越歌低下头，不让父亲看见自己的表情。 半晌，老族长开口了。 “我的个傻闺女哟！” 他怒道。 蒲扇似的大手在越歌肩上一拍，看得出是收敛了力道的，只是收力效果不太理想。 越歌只觉肩膀被拍得生疼，她嘶的一声，捂住肩膀一脸懵地看着老父亲：“怎、怎么了？” “还说你不傻怎的？”老族长张着大眼，好似怒目金刚。“你早知道这茬了，怎么不说，多少年过去了才让爹爹我知道！” 越歌：“……” 哈？ 那厢，老族长兀自笑了一阵，又道： “祖宗的优良传统不能丢。”他唰的起身。“我这便找父亲去，哈哈哈——快，阿越也随我来，叫上阿祝，早日把这位子传了！” 越歌抬手，茫然道：“等等，爹？” 她险些要以为父亲是在反讽了，可看这架势，分明是在狂喜啊！ “族长早就盘算着让少主即位了。”群姑悄无声息地现出身形，幽幽道。“少主有所不知，族长向来厌烦族中事务，西海禁制解除后，更是无心于此，三天两头往外跑。” 越歌：“……所以？” 群姑瞧着她，眼中露出一丝怜悯：“所以，族长他就去寻执杖长老商量，想尽快传位于少主，好离开西海，长时间在外游历。” “不过长老深明大义，严词拒绝了族长的提议，并且斥责他不为小辈的修行考虑。族长惭愧之余，再想想少主修为也不及任何一位长老，难以服众，方才作罢。” 越歌：“……” 难怪老父亲这么开心。 本来他就已经做好死心塌地在西海守个千八百儿年的准备了，结果，傻乎乎的女儿自己跳出来说：有个传统是天灵修罗可以直接当至尊女皇诶！还不用考虑修为，可以走马上任—— 终于能把担子甩了，换成谁都得开心啊！ 越歌这个提议本来就是头脑一热的结果，都没怎么深思熟虑的。 此时再想想，她和阿祝还得加紧修炼，哪里有时间管什么族中事务？ 越歌当即起身，试图追上去：“父亲？阿祝即位之事，我可并未说是何时啊！只是事先说明罢了！” 老族长不为所动，那一双粗壮修罗腿点地点得飞快：“闺女儿你说啥？鲸叫声太大我听不见——” 已经睡了的越黎：“咿？” 好一阵折腾之后，老族长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待阿祝修得仙人境，她们一同探险归来后，再做打算。 “十几年前阿祝回族之时，就该她来坐这个位子的。”老族长哀伤道。“瞧你爹爹我，还做了十几年的白工，都没工夫去无尽海域逮深虹蟹吃。” 越歌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她顿了顿，安慰道：“……我今日给爹爹做炒巨灵鱼片？” 老族长大头连点：“好好好。” 将心中一直藏着的想法说开来，越歌只觉轻松不少。 自然而然的，她又开始回想父亲方才的教导，既然说了要快些修炼，就得努力突破化仙境才行呀。 那些有关金灵之力的模糊构想，开始组合、延展，推演出不同的进程…… 在这个过程中，越歌对于金灵之气的运用方式，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 越歌微微睁大双眼。 在她的眼中，光晕明灭不定，仿佛熔掉的黄金。 老族长：“……” 闺女儿忒不讲究。 修炼也不回房去，在这厅里坐着，叫他都没法子吃鱼了。 不过，能在讲解过后顿悟，也是难得。 忽然，他眉头一皱，心中暗忖：不会是因为阿祝的事商议定了，闺女儿才终于能放心顿悟吧…… 心结一解就顿悟？ 老族长摇摇头，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将越歌托起来，平平稳稳地运回她那小房间。 祝余此时就在里面，正一如既往地闭目修炼。 锦清茶也在，她正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本书册看，仿佛一个被家长抽考知识点却没有背过、只好盯着课本发呆的小孩儿。 看着还有点凄凉。 听到动静，祝余倏的睁开眸子，微微颔首：“父亲。” 老族长目光十分和蔼：“哎。” 祝余：“……” 总觉得老丈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有点像是在看苦力…… 错觉吧。 将闺女放在蒲团上，老族长若有所思道：“阿越顿悟了，想来这次修炼过后，她便能突破瓶颈。” 祝余平静道：“我会为她护法。” 老族长笑道：“好！” 顿了顿，他又转向锦清茶，满怀期盼地说：“茶茶，过来陪爷爷聊会儿天？” 锦清茶当即把书册丢下：“茶茶知道了！” 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对上祝余平淡的目光，锦清茶一顿，可怜巴巴地看回去。 “哎呀，茶茶才多大……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好好玩，玩够了才能收心修炼呐。”老族长尤其受不了小姑娘的眼神，就开口求情。 祝余收回视线：“去罢。” 锦清茶欢呼：“好——” 祝余却不咸不淡地补上一句：“明日我再抽考一次，记住了。” 锦清茶：“……好。” 老族长带着锦清茶离开，将房门带上了。 海明珠明亮的珠光下，越歌闪着金色光晕的双眸更显瑰丽。 祝余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才重又闭上眼，继续冥想。 越歌这一顿悟，持续了整整九日九夜。 这期间，老族长带着锦清茶在饕餮之城逛了个彻底，几乎每一家酒楼食铺都留下了这祖孙二修罗的足迹。 祝余则一直闭门不出，时刻注意越歌的情况。 当察觉到越歌有突破的迹象时，她就甩出八十一颗蕴含金灵之力的晶石，在她周身均匀地铺开。 没过多久，越歌的气息就剧烈波动起来，气势攀升，如同尝试跃过龙门的鲤鱼。 这个过程是最容易失败的，祝余紧紧盯着她。 好在，伴随着什么东西破裂的轻微声响，越歌的气息稳固下来，稳固在化仙境。 祝余的颜色并未因此而舒缓，她又接连甩出一些浅蓝色的结晶体，它们落入越歌怀中，散发出丝丝摄人的寒意。 突破化仙境，对于陆地种族而言是有雷劫的，而且还不弱。 可对生活在海中的阿修罗和鲛人而言……谁也没见过雷劫。 不然，那一劈是要把方圆十里的海中灵兽，劈得尸骨都不剩吧？ 他们要面对的是天火入体。 和雷劫一样，都是检验渡劫者实力，顺便炼体的手段。只是天火入体估计比雷劫还难熬，想象一下，能在海水中燃烧的天火，顺着经脉在身体里噼里啪啦…… 嘶。 总之，这也是一个坎儿。 越歌提前就利用祝余的寒气炼制出了许多冰灵结晶，就等着在渡劫的时候放在身上，减轻天火的威力。 在祝余一错也不错的注视下，越歌度过了天火劫，然后…… 猛地扑到了祝余怀里。 “好——烫！”越歌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本身就是修金灵根的，火克金，所以她险些被天火烧得怀疑修罗生。 越歌这一路修炼过来，自然不是没受过疼。但如果要在她受过的疼里排名，天火入体的疼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现在还火燎火燎地疼啊！ 正好，阿祝身上冰冰凉凉，全身都贴在上头别提多舒坦了。 越歌将脸埋在祝余怀里。 祝余双臂就环在她腰上，颇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散出更强烈的寒气……充当烫伤贴。 第99章 出发 过了许久, 天火烧灼的疼痛才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鲜明的寒凉之意, 将剩余的部分灼烫赶尽杀绝。 越歌也不愿起身，就赖在祝余怀里。口中还懒洋洋道：“阿祝你身上真舒服, 我再靠一会儿。” 祝余怀中冰凉柔软, 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清冽寒香气, 真心难以抗拒啊…… 反正, 此时的越歌是没有那个大毅力将身子挪开的。 祝余垂眸，纤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后颈。 “痒——”越歌闭着眼睛抗议。 祝余不动声色：“不舒服么？” 越歌：“……” 舒服是舒服, 阿祝的手指也散发着丝丝凉意, 与皮肤接触时自然舒适—— 但这和痒酥酥的感觉又不冲突！ “你再这样我就拱你了啊。”越歌在她胸前蹭了蹭。“礼尚往来。” 别说, 蹭胸的感觉还很好……于是她又眯着眼蹭了蹭。 祝余眸中流露出笑意, 轻而易举地将越歌整个人都托起来，垂头在她后颈上落下轻吻。 这样温存了一会儿, 越歌终于开口：“我跟父亲说了, 要让你成为阿修罗族的女皇。” 祝余：“嗯。” 两人的语气都很平淡。 “父亲很有些迫不及待，想早点将位子传到你手上。不过我们到底还是要先尽心修炼, 达到仙人境才是。” 越歌顿了顿, 又低声道：“说来是我冲动了，此事原本该由你来决定，我却因着一时意气全都向父亲抖了出来……” 祝余失笑：“我知你是想将最好的给我，这就够了。” “至于这个女皇当与不当，于我而言其实无所谓。” 越歌心虚地说：“但是，作为女皇要处理大量族务——没关系, 我会帮你的！族务什么的都交给我来！” 祝余突然想起，数日前老丈人看自己的那欣慰眼神：“……” 原来如此。 “倒也无碍。”祝.苦力.余微微摇头。“处理族务罢了，你我二人谁更擅长，便交给谁。” 若是都不愿做，分散给数位长老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自那以后，你就不再是少主了，而是我的皇后。如此也没关系么？” 越歌认认真真地在心里一琢磨，实话实说：“我还觉得皇后这称呼更好听些呢。” “是吗……”祝余陷入沉思，良久才道：“其实，双皇共治也是可行的。” 越歌思考片刻，摆手道：“还是不了。” 祝余有些不解：“为何？” 当然是因为…… 一起站在台上的话，就看不见你高高在上的样子啦。 越歌含糊道：“并无特别的理由，只是不想上罢了，就找你来当苦力。” 祝余若有所思：“既如此，我要报酬。” 越歌眨眨眼，她看到祝余眼中微微闪着的暗光，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笑眯眯地说：“分期还是现结？” 祝余轻声道：“分期，不过要现结的量。” 越歌伸手环上她的脖子，一边不忘嘀咕：“我的女皇陛下怎么这么贪心呀……” 祝余并不回话，只是寻到她的嘴唇，将自己的印上去，轻柔辗转。 贪欲人皆有之，对越歌的渴求自然是出自本心。 她只恨不得再贪心一些。 那么，分期的时限便是这一生罢。—————— 第二日。 直到将近午间，越歌才出了门。 老族长原本正坐在厅中，陪着锦清茶玩儿，见到闺女儿出来，那一双铜铃眼上下打量一番，就满意道：“不错，你的基础很是扎实，修成的境界也极稳固……很好。” 越歌笑道：“还得多谢父亲提点。” “这有什么好说。就算我不提点，你也能自己悟到，不过多费些工夫罢了。”老族长不以为意。 聊了一会儿，老族长终于忍不住道：“阿越，你答应我的炒巨灵鱼片？” 越歌一顿，随即轻咳一声：“莫急，这不是正要给您做么？” 其实，她还真把这事儿忘了个彻底…… 老族长一听能吃到鱼，可开心了，亲自出手抓了条巨灵鱼王回来。 这条数百米长的大鱼搁在越歌面前，还真让她有些无从下手。 她还是头一次面对这么大的食材来着。 御用打杂——祝余也在一旁。 她昨日得到了满足，如今面色都似缓和了不少，此时正在一旁凝聚出冰刃来，用冷血分尸者的目光看着这条垂死扑腾的巨灵鱼。 “沿着这里切开，切成薄片儿。”越歌想了想，又道：“越薄越好。” 祝余抬手：“我明白了。” “嗯，拜托你啦。”越歌微笑。 逃脱了做餐刀命运的逐月剑在一旁晃来晃去，似乎很是奇怪为何这次没有派上用场。 而且看这么大的鱼被切来切去，好像还蛮有意思，它就不由得表达出……想要切一切的愿望来。 “你不行。”祝余看也不看它一眼。“这活儿精细些，你切不齐。” 逐月表示委屈，它觉得自己肯定能行。 祝余想了想，丢给它一小块鱼肉：“那你试试？” 逐月尝试过后，果断放弃。 没过多久，祝余就切好了一大碟鱼片。 越歌看着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鱼片，着实没忍住，就先拈起一块放进嘴里。 “好吃……要不用一半来做生鱼片好了！”越歌赞叹。 祝余也默默地拈起一片来：“我赞同。” 锦清茶踮起脚尖拿了一片，眼中同样闪过惊艳之色：“好！” 只有老族长表示抗议：“生鱼片，我们吃得多了。要吃炒鱼片……或者煎也可以？” 越歌也不说话，只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罐酱料来，示意老族长蘸酱吃。 “如何？” “……拿一半儿来做生鱼片吧。” 于是就这么定了。 一条硕大的巨灵鱼，足足花了半日才被这四个修罗吃尽。 其中自然是老族长占大头，人家修为高，别说这一条巨灵鱼了，再来一条也吃得下。 而锦清茶就显得格外悲伤，她只吃一碗，就已经感觉到了腹中饱足，若是强行塞进去，只怕肚子要破了！ 这之后，她们又到饕餮之城中好好逛了逛……期间还遇到了深颜和浅色。 据她们所说，自从饕餮之城建成之后，她们就再也没回过族地了，吃住都在城中。 “少主不错嘛，都快赶上我们啦。”浅色叹道。“这可真是后浪推前浪，前浪看着后浪浪，唉。” 深颜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才目露赞许道：“少主夫人的修行也是十分惊人，想来下次再见，就得仰头看你们了。” 越歌象征性地谦虚一下：“哪里哪里，还有不足。” 祝余只是颔首，并不说话。 老族长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哼道：“还不是你们俩不收心？以你们二人的天赋，如今早该变得更强！” 深颜至少还做出了虚心听取意见的姿态，浅色则干脆无辜地偏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越歌想起从前由这两位前辈陪同的日子，她们的确不像其他人一样每日冥想，修炼也可有可无。 但是看她们俩的模样，如此就已经很满足了。 目送两个修罗女走远，越歌微微一笑，牵着祝余往相反的方向去。 哪怕是在以武为尊的世界，也会有这样不那么在乎修行的人，不过…… 各自有各自的活法，也不必如何在意。 —————— 短暂的放松之后，依然是竭尽全力的修炼。 自从突破了瓶颈，越歌只觉眼前的修行之道一片坦途，她已经明确了自己需要做什么，怎么做。 那场九天九夜的顿悟，带给她的感悟足以支撑她到仙人境了…… 方向既定，便只朝着那里迈进便是。 这期间，越歌因缘际会前往学院的理事阁，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成了化仙境强者——却还没有毕业。 “若是越魁首也从学院毕业，那么你们名下的小院就要收回了。”理事阁因为年老的修者这么说道。 越歌问：“可有保留的方法？” 年老修者就等这一句，他开怀笑道：“只要成为学院的客卿，在必要时为学院做个任务，这小院儿归属权就是你们的了。” 的确很是划算…… 越歌和祝余一合计，就应下来。 如此，寒月居成为她们在学院中独属的居所，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其进行改造。 锦清茶最开心的，她绕着小院种了一圈又一圈儿的花木，姹紫嫣红的，分外漂亮。 是和寒月居之名不太相称罢了。 依旧是修炼，双修，历练…… 十年之后，锦清茶长成了十八岁的大姑娘，她也以核心学子魁首的身份进入洞明学院，在此进修。 十年的时间，也让祝余和越歌先后突破到仙人境。此时的她们，已经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强者了。 既然修到仙人，武钺仙尊的条件就已经达成。 越歌做了一顿极丰盛的饭菜，在饭桌上向锦清茶宣布了这个消息： “我们要到某个秘境探索。”她说。“茶茶如今修行很好，只是还不能往那里去，就先留在学院。” 锦清茶对娘亲和母亲结伴出去历练的行为，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将口中的清茶果饼咽下，认真道：“好呀，早点回来。” 祝余则道：“修行不可懈怠，等我们归来，必须要好好考校一番的。” 锦清茶撇嘴：“知道啦。每次出门都这么说……” 祝余扬眉，锦清茶连忙低头喝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将一切都打点好，越歌终于拿出了尘封二十年的五行玉片。 在武钺仙尊的影像呆板重复过那一段话之后，依然是那道亮金色的光束出现。 越歌看着那笔直光束指向遥远的西北方，握紧祝余的手。 “我们走吧。”她低声说。 祝余眸光柔和：“好。” 埋藏已久的谜团。终于可以显出它的真面目了么？ 越歌不知道。 但她有种预感，这一趟古时仙尊的陵墓之行，可能会迎来不一般的结果…… 第100章 攀岩 五行玉片散发出的光束十分平稳, 持之以恒地指向同一个方位。 越歌和祝余就沿着这光束, 一路寻去。 能在天上飞，自然不必辛辛苦苦坐马车颠簸……越歌花最大的价钱, 租了头修为很高的妖禽代步。 唯一的问题就是, 人家妖禽也有强者的骄傲。它振翅一飞几千里，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总是懒得给两个租主好脸色看。 要不是有商行交付的控制玉牌, 只怕这家伙早就甩下两个修罗女, 自个儿飞远了。 此时，她们已经接近大陆的西北端。 越歌盘膝坐在妖禽背上，低头看着灵渊山河图，面色严肃。 “再往前一段路，便是弱水峡了。”她叹气道。 弱水峡中其实是没有水的, 它就是一道虽然不怎么宽，却长贯南北、深不见底的峡谷。 之所以会名为弱水，只是因为…… 那些试图从峡谷之上穿过的飞鸟、走兽和修者，都会不受控制地落入峡谷之中。 这个特性和传说中“鸿羽不浮, 飞鸟难过”的弱水有些相似，于是附近的修者们便称之为弱水峡。 到了这里, 就没法继续乘着妖禽了——毕竟这妖禽也飞不过去。 真可惜。 越歌不无遗憾地想。 还不能绕路……也不知那个和她哥长得一模一样的武钺仙君是怎么想的！ 只要她们一偏离方向，五行玉片就死活不愿意。它们跳华尔兹一样各种转圈圈，导航光束也一明一灭，非要逼着她们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才行。 导航不带这么死板的啊喂…… 妖禽好似看出了越歌心中的郁闷，张开鹰嘴, 发出幸灾乐祸的鹰鸣。 越歌也不理会它，只是靠在祝余怀里，想着那弱水峡发愁。 越歌：丧失斗志.jpg “我曾听闻，攀越弱水峡也是大能修者的炼体方式之一，将它当做一场历练便是。” 祝余若有所思道，她向前倾了倾身子，下巴搁在越歌肩膀上，双眸看着山河图。 接着，她才偏过头说：“前面就是午钟城，在那里的分行把这妖禽还回去吧。” 越歌叹了口气，表示赞同。 午钟城其名为城，其实是一个附属北泽帝国的小王国。 在这里，人族对其余八族的态度，反而没有圣澜的人们那么排斥。 越歌和祝余归还了妖禽。 她们走在街上，随处可见头顶支楞着兽耳的兽族人，还有额上长着犄角的魔族人。 不同族群的人相互交谈，也显得十分随意，并无任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思。 “阿祝你看，这个紫幽幽的果子，像不像一条八爪章鱼？” 越歌瞧见一个小摊上的灵果，兴致勃勃地指给祝余看。 “魔族特产，多爪蕉。”祝余只扫了一眼，就平淡地报出这东西的名字。 越歌下意识地问：“味道如何？” 祝余眸中就带了笑意：“味甘甜，香味浓郁，口感软糯。” 听这描述，也很像香蕉啊。 越歌上前买了一个尝鲜，和祝余你一口我一口分着解决，感觉很合胃口，又买回来一堆。 这些小紫章鱼似的果子，逐个被祝余冻起来，囤着以备后用。 午钟城的新奇吃食还不止这个。 两个修罗女在此逗留许久，对午钟城的美食一条街进行了大扫荡。 什么魔族的招牌菜，什么兽族的特色小吃，全部经过两位专业美食家的品鉴，得到一致好评。 “我们不能只和谜螺商行合作。”越歌一锤定音。“明明八族的美味都是珍宝啊……” 祝余表示认同：“饕餮之城的规模，再扩大些也无妨。” 越歌又咬了口酥酥脆脆的魔族炸小藤，为传统饮食文化就是没有饮食文化的修罗族悲伤三秒。 说起来，明明是最爱吃的阿修罗族，为何会做饭的就只有她一个。 这不会是什么远古诅咒吧？ 唯一点亮了厨艺技能的越歌认真思索，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解决了口腹之欲，自然就要准备攀越弱水峡之事。 说来也奇怪，尽管飞鸟不能飞、走兽不能跃，却还是有一个方法可以穿过弱水峡。 那就是攀爬。 没错，不能动用灵力，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用手脚攀爬。 只有顺着岩壁向下爬到一定的深度，才能跃上另一边的岩壁，再往上爬。 除此之外，就只有仙王境的人物可以无视弱水峡奇异的规则，直接横渡过去。 此时，祝余正在查看一家店铺中特制的攀爬服。 弱水峡还有些名气，总会有想要挑战极限且不惧危险的修者前来。 午钟城就在弱水峡附近，这里的人们也研究出攀岩服、定风丹之类的小玩意儿，来赚取修者的灵晶。 虽然卖得有些贵，但还真挺好用。 看着这攀爬服，越歌不由得开始脑补…… 冷冷清清仙风道骨的祝余，手脚并用地攀岩是个什么模样？ 会不会很像蜘蛛侠？噗！ 祝余不知她在乐什么，就只无奈地投来一瞥。 这店铺的主人是位魔族女子，见她们对着衣装不言不语，还以为她俩是像其他人族女子一样担忧攀岩服的款式问题。 于是她出声解释道：“两位不必担忧。虽然这攀爬服的风格是大胆了些，但那弱水峡谷深风烈，兼有黄雾遮眼……除非离得近，旁人也是看不到你们身形的。” 的确，这攀岩服轻薄且贴身，若真的穿在身上，想必是曲线毕露。 嗯，相较于她们常穿的衣衫而言，是有些大胆…… 不过俩修罗女见多了阿修罗族的日常着装，倒不觉得有什么。 水底下游来游去的，哪里还在乎这个？ 她就笑道：“我们知晓，多谢。就买这两套五千灵晶的攀爬服，再取两套备用。” 店铺主人喜上眉梢：“好嘞。” 祝余又问：“此处可有定风丹？” 店铺主人拍了拍胸脯：“我们这儿的定风丹是品质最好的，两位尽管放心！” 她额头的小小魔角，都因为做成一桩生意的开心，而变得越发鲜艳了。 越歌：“……” 奇怪，她以前逗千乘舞玩儿的时候，怎么没见她的魔角变色啊。 难不成因为那小姑娘是魔王血脉，所以小角角不会变色？ —————— 做足了准备，两个修罗女在城中休息一晚，第二日就前往弱水峡边。 峡谷旁就有两间更衣室。 越歌和祝余在来之前就已经换好攀爬服，只在外面罩了件衣衫。 此时，也就不用进去换了。 忽的，从一间更衣室中走出一位身穿攀爬服、神色有些别扭的女修。 她警惕地朝越歌这边看了一眼，就走到峡边，先是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 “我们也去吧。”越歌深吸一口气，说道。 她们走到弱水峡边向下看去，入目皆是滚滚的黄沙浊雾，已经看不见方才那个女修的身影了。 弱水峡的确不宽。它看着也就一两丈左右，仿佛随便来个小有所成的修者都能一跃而过。 祝余平平抬起一只手。 “有下坠感。”她凝重道。“若真的有人试图从上面跃过去，想来会直直摔落罢。” 就在此时，一只倒霉的凡鸟从天而降，一边凄厉地叫着，一边坠入弱水峡。 也是很无辜了。 越歌和祝余对视一眼。 她们各自往嘴里塞了颗定风丹，再解开外衫，只穿着攀岩服向下攀爬。 越歌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祝余攀岩的模样，她矫健灵巧，像一只最擅攀登险峰的年轻羚羊，或者步伐轻快来往于峭壁间的山猫。 不得不说，那凹凸有致的身姿格外引人遐思……咳。 越歌发自内心地庆幸，这弱水峡中充斥着黄雾飞沙，就只有挨得最近的她能看见此时的祝余。 不然，今天的夜宵就真的是醋泡白饭了！ “专心。”祝余在她身旁道。 越歌连忙转头，假装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岩壁：“我很专心啊。” 祝余只是摇头，她对妻子的口是心非清楚得很。 攀岩的过程漫长极了。 没有突然出现发起袭击的妖兽，峡谷中的黄雾也没有毒素危害，岩壁更不会忽然崩塌，让攀爬在其上的修者掉落。 只要专心致志地攀爬，就可以保证安全。 一个时辰，没问题。 两个时辰，也没问题。 对这个层次的修者而言，坚持一日、两日，都不是什么难事。 在这里很难有时间概念，无法根据日升月落来判断时间，也腾不出手来掐报时的法诀。 她们就这样继续漫长的攀爬。 弱水峡炼体，更是锤炼大毅力的地方。 凡是意志不坚定的，毅力不足以支撑攀爬的，都会无声无息地坠落下去，坠落到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模样的峡谷底部。 “待出去了，我要吃清炒沙莺。” 祝余在越歌身旁幽幽道。 越歌有气无力地答应：“好……” 语调虽无精打采，攀爬的手脚倒是坚定得很。 她们不知道爬了多久，但以最后的时间感来判断，大约已经过去十几日了。 不管是对体力还是对意志，这都是极大的考验。 每隔一段时间，祝余就言简意赅地报一道菜名，表示出去以后要越歌做给她吃。 目前已经累计五十道菜了，想来要吃很久……越歌心说。 就在这时，越歌只觉身体陡然一轻，一种玄妙的感觉告诉她——她已经来到了那个限定的深度。 可以跃向另一边的岩壁了。 她将目光转向祝余，祝余平淡地点了点头，显然也收到了讯息。 “准备——”越歌低声说。“跳！” 两个修罗女平安无事地跃了过去。 虽然已经跃了过去，但还是要往上爬，…… 就这样又攀爬了至少十几日，越歌忽然发觉，黄雾开始变得浅淡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她们就重新见到了湛蓝天空和缓缓卷舒的轻云。 简直——太不容易了！ 越歌热泪盈眶。 第101章 雷迹 终于能让双脚踩在坚实的大地上, 越歌回头看了看那道似乎平平无奇的弱水峡, 仍是心有余悸。 支撑着身体爬上来的气力，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大约能爬上来的修者都是这模样, 所以在峡谷边还放着数十个蒲团, 以供通过弱水峡的修者调息、恢复。 越歌和祝余披上外衫，就近找了两个蒲团，盘膝坐下。 “若是以我们的身体强度都觉着吃力, 那么那些境界更低的修者——”越歌一顿。 祝余面色平淡, 说道：“他们……想来更是九死一生。” 越歌叹了口气，闭眼冥想。 风险越大，回报越大，世间原本就没有不用付出代价的力量，区别不过是代价的大小罢了。 进行了这么激烈的体力运动, 任是谁都会疲惫不堪。 有些习惯了以鬼蜮伎俩取得资源的人，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在此劫掠前来历练的修者。 ……就比如，她们面前的这三个。 三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大摇大摆而来, 不慌不忙地站定，投下大片阴影。 其中某个格外壮实的男修, 一边不怀好意地扣着指节，一边威胁道： “面对两位姑娘，我们也不好动粗，还是请两位自己将储物戒交出来吧？” 越歌微微睁眼，斜斜地看过去：“……” 原来还真有这么没眼力见儿的人啊。 男修被越歌新奇又怜悯的目光看得发毛：“……你那是什么眼神？！” 越歌别过头, 做出道别的手势：“唉，走好。” 还没等三个汉子察觉到端倪，祝余就已是挥出一道寒意深深的冰灵之气，将他们心脏相连地串成串儿，钉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了。 做完这些，祝余收回手，继续调息。 她全程轻阖着眼，气息平缓，想来是对此完全不在意，瞧都懒得瞧。 越歌摇头叹息：“……嘛。” 她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游戏的背景音：K.O！ 体力不足了，灵力还在啊……你说你们做这个营生是何苦呢？ 踢到铁板的概率得多高！ —————— 半个时辰后，两个修罗女精神焕发地立起身来。 穿越弱水峡带来的好处，也的确值得这一场冒险。 峡谷间充斥着的那些黄雾，似乎含有奇妙的成分，可以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修者的体质，令肌体更加柔韧强大。 除此之外，对意志力的提升也是难以估量…… 越歌活动活动手脚，说：“走吧，寻一家客栈去，我可以借他们的厨灶做吃食。” 别忘了阿祝那长长的点菜单——品类丰富，物种齐全，可足足有百来道菜呢。 估计也要费一番功夫。 祝余牵住她：“不急。你先好好休息，待明日再说吧。” 越歌欲言又止：“但是……” 祝余：“但是？” 越歌轻咳一声：“我也饿啊……” 祝余：“……” 最后，祝余还是没有让她下厨。 两人随便在这边的小镇上买了点小菜、甜糕，慰藉空了一个月的肚子。 于是便好好休憩了一晚。翌日，越歌去借客栈的厨灶，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将百来道菜做好。 店里的伙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知道修者是修为越高吃得越多……但是姑娘，你完全可以只吃一小碗强大妖兽的肉，没必要像这样做齐一百零八道菜还不一定能吃饱啊！ 吃饱是肯定能吃饱的，越歌就是精准卡着自己和祝余的境界，选择不同的食材。 这样搭配起来，保证可以让她们饱足，又不会浪费。 待这顿饭吃完，就已是傍晚了。 两个修罗女又住了一晚，就继续向光束指引的方向前进。 西北域可以称得上整个大陆最荒凉的地域之一。少数人族和众多的魔族，就生活在这里。 由于弱水峡的存在，这里并没有设置灵鸟站，出行方式多为最原始的步行，或是靠妖兽拉的车。 不缺灵晶的越歌果断选择妖兽拉车，就这样行进了两日。 这天，越歌看着山河图，迟疑道：“这武钺仙尊的陵墓，不会在海里吧……” 她们此时就在靠近大陆边缘的地方，若是再向前，的确就是海域了。 越歌攥紧了手中的图纸。越是靠近目的地，她心中就越是升起一股无名的烦躁。 ……武钺仙尊的陵墓。 既然是陵墓，那么其中就可能会有——尸体。 虽然流传下来的传记中，都说武钺仙尊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但谁又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呢？ 她无法想象，和那个活蹦乱跳的哥哥长着一模一样面容的人静静躺在棺椁中的模样。 不，万年都过去了，哪怕是以仙尊之躯都很难保持完好，说不定留下的只有骨头架子…… 这个设想就更令人难受了！ 祝余静静坐在她身旁。她自然知晓，在越歌的心目中，越武的地位有多重要。 在那边的那个世界，越武是她唯一的、真正的亲人。 祝余轻叹一声，伸手揽过越歌的肩膀。 她没有说话。 在这种时候，语言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在祝余看来是如此。 最终，导航光束也没有将她们导到海里去。 就在海边，一座寸草不生的高峰突兀地立在那里。 它和海滨沙滩、碧海白浪显得格格不入，只是沉默地矗立，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这座山峰十分奇异，离得近些，就会发现它是由大块儿坚硬的岩石堆积而成。几乎每一块岩石上都布满了焦痕，就好像被天雷劈了成千上万次似的…… 光束在这里熄灭了。 越歌她们没有贸然前去，而是先在附近的土著口中，打听有关这山峰的消息。 “这是天罚山！”一位魔族老者摇着头道。“我们不敢过去的，长辈都说那是魔神曾经的居所。谁踏足了魔神的领地，就一定会被魔神大人的力量毁灭……”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格外幽深，连带着气氛都有些诡秘起来。 一个犄角格外可爱的魔族小孩路过，天真无邪地仰头道：“叡爷爷骗你们的。我和戚戚经常过去玩儿，现在也好好的呀。” 魔族老者大惊失色，一个劲儿拿拐杖敲小孩的头：“你们这是对魔神大人的不敬，要是再敢跑去，老朽就告诉你娘！” 那小孩：“呜哇——” 越歌：“……” 祝余则问道：“为何那山峰会名为天罚山？” 老者教训过小孩子，捋着胡须道：“这个，老朽也不知道呀。” 想了想，又颤巍巍地说：“可能是因着那山峰上有天雷痕迹？峰顶的焦痕尤其密集……” 越歌默默地瞧了他一眼。 您老人家怎么知道峰顶的痕迹尤其密集？ 别是您自己小时候也爬上去玩过吧。 那个小孩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捂着额头，正想说什么，就被魔族老者一把捂住了嘴。 小孩儿：“唔？唔唔？” 魔族老者若无其事地摆手道：“老朽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来自异乡的人族，你们可千万要小心……” 眼瞧着，从这里的普通土著口中也问不出其他东西来，越歌和祝余对视一眼。 “这便前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越歌果断道。 祝余颔首：“本该如此。” 不过，既然武钺仙尊指明了要仙人境之上才能前来，想必这陵墓中是有危险的。 越歌在海边停下，问驭兽牌中的越黎：“不如，我们先把你放在这旁边的海里头，等从里面出来再找你？” 越黎：“咿——咿咿！” 鲸语十级的越歌认真道：“可是其中说不定会有危险。” 越黎摆尾巴：“咿……” 越歌叹气：“好吧……既然你要和我们一起进去，我先在海里抓些灵力丰富的鱼给你，省得呆久了饿。” 于是，许多无辜的小鱼小虾被投进了驭兽牌。 这其中灵力盎然的环境，让它们感到很舒适，顿时可劲儿地欢快游，浑然不知自己作为储备粮的命运。 两个修罗女则是提高警惕，步步谨慎地迈上了天罚山。 “这些岩石都是青净石，是炼器的好材料，同时也十分坚硬。” 越歌一边走，一边看着脚下的石头分析：“能在大块青净石上留下这么深的雷电痕迹，当年的雷霆想来也不是一般的天雷，难怪这里会被叫做天罚山。” 祝余若有所思：“也不一定是天雷。” 越歌想了想：“还有可能是修雷灵根的修者，或者雷属妖兽。” “对，我更倾向于是修者所为。” 她们一直走到峰顶，天罚山上也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毕竟这里本来就不是什么险地，人家魔族小孩儿都跳上跳下玩儿很久了，也没见有谁出事。 越歌沉思片刻，将五行玉片取了出来。 事实证明，这个举动是正确的—— 五行玉片一被放出来，就好像归家的游子一样，齐刷刷地悬浮在半空中，然后疾速朝峰顶某个方向而去。 两个修罗女的速度也不慢，当即跟上。 她们眼睁睁看着五行玉片越飞越低、越飞越低……最终贴在了地面的岩石上。 不，不是贴上去，而是严丝合缝地落入一块青净石上的凹陷处，按五行的顺序落坑。 一个玉片一个坑，分得可清楚了。 就在下一刻，整座天罚山开始了剧烈的震荡。 那块青净石倏然裂开，缝隙逐渐扩大，形成黑洞洞的入口…… 这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越歌只来得及一把抓住祝余的手，便和她一同坠落下去。 越歌：“……” 这毫无预兆的坑人方式…… 武钺仙尊绝对和她哥有关系！ 绝对！！！ 第102章 大阵 下坠的过程仿佛无穷无尽。显然, 这个黑漆漆的裂隙并不只是通往峰底，而是往更深的地下延伸。 起初越歌还有些慌乱, 但数十秒过去, 她们仍在坠落。 没有忽然袭来的凶兽, 没有机关陷阱, 就是一个劲儿的往下掉，还远远没到地面…… 越歌警惕着警惕着，也就淡定了。 这俩修罗女甚至还有闲心拥在一起接了个吻。 这大概是她们互通心意以来接过最刺激的吻了——坠落之吻！ 脚不沾地、只能依靠彼此的感觉美妙得令人心惊, 在这样的环境下，亲吻越发激烈，越歌几乎要产生窒息的错觉。 终于，在几分钟后，被释放出的灵识感应到地面将近, 返回讯号。 祝余倏的在越歌唇瓣上轻咬一口，才和她分开，挥出一道灵力将两人托起…… 两人缓缓落到地面上。 她们确实是在地下极深之处，这里的景象十分奇异, 似乎是一处天然地道, 却并不黑暗——岩壁上虬龙般交错舞动的闪电, 照亮了狭长的地底空间。 还有那五行玉片, 似乎是一起坠落下来的, 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她们身旁，散发出五色微光。 越歌一抬手，将它们收入掌心中。 却不想, 五行玉片一阵颤动，重新凝聚出武钺仙尊的形影。 “欢迎来到吾之埋骨地，有大气运的后辈们——” 这虚影只有手掌大小，眼中流露出灵动狡黠之色，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个呆板的影子了。 “如你等所见，吾为古时仙尊，名号武钺。” 越歌：“……” 这虚影的骄矜神色，和她那欠揍的哥实在太相像。 她忍不住戳了戳虚影的额头，就见纤白手指毫无意外地穿了过去，好像穿过海市蜃楼。 武钺仙尊的形影却好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猛然往玉片里一缩，口中还抱怨着：“要懂礼啊，后辈！怎能对前辈如此不敬？” 越歌指尖一顿，惊道：“果真是有自我意识的虚影！” 竟然可以对外界产生回应，而并非之前那样只用于发布任务的NPC模式么…… 祝余若有所思，传音道：“大约是仙尊残念。” 越歌闻言，顿时了然。 灵魂力量强大的修者，就可以留下残念。 残念，与在洞明禁地所遇的花仙王那般残魂不同。它并无魂魄之力支撑，只是一道残留的意识罢了。 就比如面前的虚影……他也并非修者本人的意识，而是完全继承了本尊记忆和思维模式的意念。 明白这一点，越歌就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一脸严肃道：“晚辈失礼，还请仙尊指教。” 祝余亦是颔首：“晚辈见过仙尊。” 武钺仙尊才慢悠悠地探出头来：“这才像话。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祝余平静地回答：“距仙尊所处的时代，已过万年之久。” “这般……”武钺仙尊若有所思。 片刻，他摇了摇头，道：“行了，废话不多说。不管在哪个时代，各族天骄皆会在八方历练，以期进境。你等既然会随着玉片指引来此，想来也是为了机缘。”这么说着，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认真神色。 “不过，此处并无一般意义上的机缘，对修为、实力的提升均无益处。 即便如此，你等也要继续前行么？” 越歌和祝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自然，还请仙尊说明。” 武钺仙尊就抚掌笑道：“好，有魄力，不愧为我灵渊后辈！” 他就飘在玉片上方，懒洋洋地领着两个修罗女向前方走去。 可能一万年没有说话真的把他憋狠了，武钺仙尊很快就将原本还称得上有点沉稳的外皮揭了个一干二净，皮得令人发指。 “虽然没有传承机缘，但我生前也收藏了不少珍奇宝物，其中若有你们合用的，就自己拿去吧。”他双手叉腰，昂头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有种白捡了机缘的感觉？” 越歌：“……” 哇哦，好惊喜，好意外啊。 默然无语的同时，越歌也紧张起来。 武钺仙尊给她的感觉愈来愈熟悉，简直就像越武那厮戴了顶假发、穿了件古装，还缩小成迷你版，正在她面前笑嘻嘻地说话似的。 会是……越武吗…… 越歌情不自禁地握紧祝余的手，深吸一口气，问道：“仙尊可曾听过，‘越歌’这个名字？” 武钺仙尊转头，茫然道：“越歌是何人？不曾听闻。” 越歌垂下眼：“晚辈明白了。” 他不会是越武，越武那家伙，一定还在原来的世界里吃好喝好—— 不，也不能排除失忆的可能。 武钺仙尊瞧了她一眼，好奇道：“说起来，你们两个小修罗都叫什么名儿啊。” 祝余道：“晚辈名为祝余。” 越歌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勉强振作精神，微笑着说：“晚辈名为修越歌。仙尊如何得知，我等为修罗族人？” 武钺仙尊不假思索：“自然是因为相貌。大陆九族就属修罗族的姑娘最漂亮了，不是么。” 越歌：“……” 好吧，这个理由不服不行。 武钺仙尊又仔细打量了越歌一番，忽然左手锤右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是修金山的后裔吧？” 说着，他又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那也不对，修金山的后裔总不可能同样是天灵修罗……你提纯了血脉？” 越歌应道：“是。” 修金山，就是修家老祖宗，那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天灵修罗。 “唉，你们老祖宗以前常和我一起喝酒。”武钺仙尊怀念道。“真没想到，最后竟是他的后裔寻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只关心吃和打架呢！” 不，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你的想法完全没错。 越歌腹诽。 武钺仙尊的嘴根本闲不住，一路上可劲儿地问问题。 一会儿问祝余作为冰属的天灵修罗感受如何，一会儿问越歌对她的老祖宗知道多少。 在玉片上方盘着腿飘了半天，他又好奇地问后世是怎么评价武钺仙尊的？问完了自己抢答，说肯定是天资绝伦，气运卓越，灵渊史上最俊美仙尊…… 越歌：“……大概，类似。” 其实传记对他的记载少得可怜，显得神秘莫测，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他是那种四方云游的世外高人类型呢。 武钺仙尊：“哈哈哈果然如此，本尊神机妙算！” 所以您老人家的自称能不能别变来变去了？！ 说得多了，越歌也就斟酌用辞，小心翼翼地提到，传记中说他是与鬼族鬼帝同归于尽、神魂俱灭的。 武钺仙尊嗤之以鼻。 “就那个披着鬼皮的邪乎老儿？怎么可能。”他懒散道。 他没有回头，自然也就看不见后面越歌和祝余彼此交换眼神的模样。 披着鬼皮……这个形容，着实很像是欲妖。 难道说，万年前入侵人族的那个鬼族鬼帝，其实是欲妖邪魂吗？ 越歌正想问清楚，地道却好像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亮起极其刺眼的亮紫电光。 武钺仙尊双臂交叠，搁在脑袋后头。 “所以说，要让仙人境之上的修者过来啊……最后的考验，可别被它们杀掉了。” 说完，他就重新窜回五行玉片之中。 玉片的微光都瞬间黯淡下去，假装它们只是普通的玉片片。 这时候，越歌也看到了亮紫色电光的来源。 那是十来头雷元素组成的雷兽，此时正齐刷刷地抬起雷电组成的大头，朝着这边“看”过来。 每一头雷兽散发出的气息，都十分强劲。 越歌面无表情地挤出一个字：“呵。” 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祝余已经先一步让逐月剑出鞘，她神色冷峻，剑指雷兽头颅。 “小心。”她轻声道，脚尖一点就冲了过去。 越歌嫌弃地将五行玉片丢到一旁的空地上，也跟上前。 余歌旋转着呼啸而出，分散为十八颗莹白珠子，带着锋锐金气掠向雷兽—— 一个时辰后，战斗结束了。 越歌眼疾手快，给祝余披上崭新的法袍，将原本那件被雷电之力劈得满是焦痕的法衣收回储物戒。 然后才捡起五行玉片，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仙尊，可还有其他考验？” 刚冒出头的武钺仙尊瑟瑟发抖：“你你你别这般笑哇，本座害怕。” 得，又换自称了。 越歌笑意加深：“晚辈问，可还有其他考验？” 武钺仙尊大摇其头：“再无了！再无了！” 越歌：“哼。” 的确没有更多考验。事实上，这个雷兽攻击的考验，也是原本的武钺仙尊一时兴起才会布下。 “和后辈们进行跨越时空的交流”——武钺仙尊这么解释。 越歌心说：我信了你的邪！ 祝余则平淡地问道：“既已通过考验，可否告诉我们，此处那非同一般的机缘为何物？” 武钺仙尊眼中显出一丝狂热。 “完美的杰作，天道的秘密。”他用一种说悄悄话似的口吻道。“天然形成的大阵……” 是了，传记上确实有提过，武钺仙尊还是阵法精通，会对天然大阵感兴趣并不奇怪。 可凡是阵法，自然是有特殊效用的。 这天然阵法的作用又是什么？ 说话间，她们已来到了雷兽洞穴之后的空旷地带，这里并没有在岩壁上乱蹦的电光，却依然明亮。 是阵法。 那天然大阵就在此处，它占据了整个地穴的地面，自然形成的符纹散发着氤氲紫光。 “这便是我所说的机缘。”武钺仙尊紧盯着那大阵。“它可以将我们带到……世界之外。” 话音未落，越歌和祝余只觉一股轻柔的力道自身后而来，将她们推入了阵法之中。 “你——” 越歌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天然大阵就自主启动。 紫光渐盛。 当光芒逐渐散去，阵法中已经没有了两个修罗女的身影。 “多谢。” 一道无波无澜的女声响起，这声音很是奇异，好似是在天地间回荡，又好似在武钺仙尊一人的耳边。 “不，可别。”武钺仙尊挠了挠侧脸。“你也把我推进去呗，还得跟她们解释一下。” 下一刻，五行玉片就已经出现在了阵法之中。 又一阵紫光闪过。 第103章 彼世 灵渊大陆，北泽帝国。 一名老者端坐在案前, 翻着册子, 花白眉头皱起。 他是冥冬学院负责日常事宜的管事, 如今正对着面前的青衣男子无奈道：“剑寒，你这是……又要出门历练去？” 青剑寒郝然, 也只能打哈哈：“是啊是啊, 历练总是有好处的。” “那也不可放松修炼！一年到头都在外头历练, 境界又能有多少提升。”老者恨铁不成钢，摇头叹气。“你教导的学子，恐怕都不记得你的面容了吧？” 这青剑寒一天到晚不好好修炼, 境界还提升得挺快，如今已顺利从学院毕业, 成为实习讲师了。 成了讲师, 也不安分, 依旧成天跑出去历练, 课都没上多少！ 若是他能将心思放端正, 那必然会成为更天才的人物，或是最受欢迎的讲师……唉, 可他怎么就是不肯待在学院别乱跑呢？ 青剑寒笑而不语。 #坐着升级，躺着升级, 系统职业刷境界# #不会讲课怎么办，马上使用系统牌金手指# #神级代练代打，你值得拥有# 向学院请完了假，青剑寒松了口气, 哼着小调离开管事楼。 在他脑海中响起的系统机械音，带着十成十的嫌弃：“打架不会，修行不通，宿主似乎还很骄傲？” 青剑寒不以为意：“这不是还有统子你吗……你能做好的事，干嘛要我来。” 系统：“……” 对他的厚颜无耻表达无声的谴责。 青剑寒想了想，又一撩头发，道：“还有，我一向谦虚，绝不骄傲。行了，不说别的，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果真被转移了话题。 他冷冰冰地念道：“本次任务为主线任务，前往天族领地云端之国，阻止九方轩凌与天族羽寻辛相遇，并——” 机械音戛然而止。 青剑寒一顿，迟疑道：“统子……？” 系统并无应答。 青剑寒心下一急：“诶，统子你没事儿吧？吱个声！” 良久，他才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响。 “叮——” “追加信息，灵渊小世界已从任务序列中排除。” “主线任务‘拆散男主和他的后宫’即刻取消，支线任务‘寻找葬无渊’即刻取消，2012号宿主将在三小时后脱离任务世界，请做好准备。” “重复一遍，主线任务……” 青剑寒僵在原地：“……” 数积分的手，微微颤抖。 “不是，什么情况？！”青剑寒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想象自己揪住了系统的领子。“什么叫排除出任务序列，什么叫任务取消？那我的积分呢？？？” 系统沉默片刻：“宿主千万冷静，不要激动，至于积分……本次任务所得将不计入总积分……” 青剑寒大怒：“你逗我！我在这儿风里来雨里去地忙活了多少年，一句任务取消就要让我做白工？” 系统弱弱地说：“恕我直言，宿主在本次任务中并未出多少力，哪怕宿主没有介入，世界的走向也依旧不会如原剧情那般发展。” 青剑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系统幽幽道：“有苦劳的是系统。” 想想系统全程代练代打，青剑寒竟无言以对。 系统叹道：“所以说，你就当自己在异世界免费度了个假，这样想还能开心点。不然，你还能投诉我们怎么的？” 青剑寒：“……靠。” 作为不受劳动法保护的劳动者，真是太凄惨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不确定地问：“那，前辈呢？前辈也会脱离任务世界？” 系统顿了顿，那机械音透露出怜悯意味：“我刚才查询了灵渊小世界的任务记录，记录显示，在这个小世界的任务者，就只有宿主一人。” 青剑寒喃喃道：“不是吧……” 他的背后渗出冷汗，此时再回想那个神秘的任务者前辈，简直处处都是疑点，每一个举动都透露着深意。 ……害怕。 算了，别想那么多，反正也要脱离任务世界了……快走快走。 冥冬学院那个以热爱冒险著称的天才讲师青剑寒，在此次历练中神秘失踪。 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也无人再见到过他——哪怕只是尸骨，也未曾寻到。 —————— “嘀，嘀，嘀……” 医疗设备持续发出单调的冰冷声响，在空旷的雪白病房中回荡。 越歌的眼皮微微颤了颤。 琥珀色的眸子起初一片混沌，可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她下意识地蹙眉，按了按太阳穴。 头好疼……就好像灵识之海被什么东西劈开又合上似的，疼得厉害。 待头痛稍缓，越歌捂着额头，咬牙暗忖： 那武钺仙尊到底在算计什么？ 怒意升腾的同时，越歌也有些自责。 若不是因为武钺仙尊和她哥之间的相似，她也不至于这么放松警惕，连带着阿祝也被算计到…… 对了，阿祝在哪儿？！ 越歌的动作忽然僵住了，她双眸睁大，不可思议地注视着面前的景象。 她此时正侧躺在雪白的床上，而在她身旁，一名身覆薄被的少女双眼紧闭、沉静地昏睡，苍白的脸上还盖着医用氧气罩。 这名少女的面容很是熟悉。 至于为什么熟悉…… 这就是她二十三年前用过的壳子啊！ 记忆全失、作为普通人类女孩活了十八年的那个壳子啊！ 越歌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她又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是一间病房。 而她的壳子就跟睡美人似的，一动不动，娇娇弱弱地躺在这儿。 ……还有医疗设备嘀嘀地响。 越歌面无表情：“……嚯。” 如果武钺仙尊口中的世界之外，就是这个世界的话，那她也不用太担心阿祝目前的状况了。 这里并无利用灵气修行的修者，比灵渊大陆和平太多。 哪怕是在某些还不太和平的地区……也没人能伤得了仙人境的阿祝。 可这个昏睡的壳子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在自己穿回灵渊大陆之后，这具壳子因为失去魂魄而昏迷不醒，就被人送到医院了？ 正当越歌默默脑补时，她忽然听到门外走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清脆的女声在说：“越小姐的情况目前还比较稳定……” 这些声音，是朝这儿来的。 越歌当即翻身而起，用变色龙纱衣将自己整个儿一罩，就待在墙角不动。 那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能听出来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显得有些急切。 房门被推开，站在门前的果然是越武，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护士打扮的年轻女人。 越歌看清双胞胎兄长的面庞时，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不痛不痒，就是闷得慌。 比起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越武憔悴了一些。那双眼睛里满是戾气，却在看着病床上的女孩时收敛。 他疾步走到病床前，握住越歌那昏睡壳子的手。沉默片刻，才哑着嗓子说：“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女护士迟疑道：“越小姐的过敏症状已经消失，按道理来说是应该苏醒的，可是……” 越武：“你们也不知道？” 女护士低下头，没有说话。 “就这样吧。麻烦你先出去，我再坐一会儿。”越武头也不抬，冷淡地说。 紧接着，就是房门被关上的沉闷声响，和远去的脚步声。 越武深深垂下头，闭上眼。 他看起来疲惫极了。 “越世杰已经作不了妖了。”他喃喃道。“混蛋老头也什么都不敢说，他把那个女人送得远远的，向我保证不会再让他们母子出现。” “这点代价怎么够，我可是要让他们后悔一辈子的——他们现在一定悔不当初，再也没法来碍你的眼了。” “可你怎么还不醒呢，小歌？” 越歌立在墙角，心说醒是醒了，不过是在另一具身体里醒的…… 她叹了口气，揭开纱衣，应道：“哎哥，我在这儿呢。” 正在兀自悲伤的越武：“……” “你是什么人？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想要干什么？？？” 这个从小练习武术的少年反应速度很快，眨眼间就腾地立起来，摆出将要进攻的架势，连珠炮似的怒喝。 可他反应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早已脱离人类范畴的越歌。 “我啊，越歌。”当他话音未落时，越歌就已然立在他身旁，微笑着说：“怎么，哥认不出来？” 越武眸光一厉，冷笑：“开什么国际玩笑呢？我家妹妹就在这儿躺着，你是来逗我玩儿的吧。” 越歌忧伤道：“唉，不过是皮囊罢了，你就不能看到我内在的灵魂么？” 越武：“……” 哪里来的失心疯哟。 他深吸口气，不着痕迹地挪到越歌侧面，挡在双胞胎妹妹的病床前。 然后才道：“你说你是小歌，有什么证据。” 越歌抱起双臂，似笑非笑：“是没什么证据。不过，我倒是知道某些人，五岁说自己是世界之王、八岁说自己是宇宙之主、十二岁说自己的隐藏身份是灭世魔王、十五岁又举着条龙鳞项链说我是他的逆——” 越武捂住脸：“……停！别说了！” 越歌笑眯眯：“现在觉得如何？” 越武无话可说。 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古装女孩，不论是说话风格还是习惯动作，的确都和他那外在笑嘻嘻、内里吐槽帝的老妹儿一般无二。 咳咳，更别说她还知道自己那些黑历史。 所以…… 他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越歌”，又看看眼前这个笑得胜券在握的越歌，声音微微颤抖着问：“小歌？” 越歌扬眉：“嗯哼？” 越武的眼眶顿时红了。 虽然还是很茫然，但比起茫然，自然还是妹妹的平安无事更让他心下一松。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越武张开双臂，和妹妹来了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他声音都有些哽咽：“二十三天了，你都跑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 越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越武就发出一声惨叫：“嗷——” 隐隐约约的，似乎响起了一道轻微的咔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刚才裂开来。 越歌：“……” 越歌心虚地放下了手臂。 这个力道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有些大了。 “疼疼疼……”越武咝咝地吸着凉气。“你这什么手劲儿啊，我骨头都裂了。” 越歌十分愧疚：“好像真裂了，你等等，我给你拿颗丹药。” 话说普通人可以服用丹药吗？ 片刻后，越武服下稀释过的合骨丹液，和越歌坐在病床边，将她昏睡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 “是越世杰干的。”越武神色阴沉。 越世杰，就是他们那不管事的父亲的私生子。 不过那俩夫妻原本就是没感情的联姻，婚后一向各过各的，冒出个私生子并不奇怪。 “他在饮料里加了些沙棘汁，本来是打算坑我。”越武咬牙切齿。“结果饮料被你喝掉，付姨发现你倒在地上，才叫了人把你送来抢救……” 然后，越歌就不省人事地躺了二十三天。 越家双胞胎兄妹俩都对沙棘过敏，知道的人很少，那渣爹就是一个，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他把这事告诉越世杰的。 “狗血。”越歌评价道。 越武笑了笑：“还有更狗血的呢，我把他们报复了个遍，保证不会再出来碍眼。” 越歌仔细一想：“不对呀，这事儿不该让我来吗？我可是去了异世大陆的人，按照套路，应该是我回来亲手报复他们才对。” 越武：“哈，看看多了吧？” “只有你没资格这么说我……”越歌嘀咕。 越武摇头：“我已经戒了——等等你说什么，你去了异世大陆？？？” 越歌微笑：“对啊，还找了个媳妇儿。说起来，越武你是不是还单身啊。” 越武呆滞道：“单身……单身不是重点……不是，你说你怎么？” 找了个媳妇儿。 他妹。 找了个媳妇儿？！！！ 第104章 分散 这头，越歌开始冷（炫）静（耀）地向越武讲述自己在灵渊大陆的经历, 着重讲了她与阿祝的事情。 而在千里之外的魔都—— “啊, 今天漫展质量真的好高。” “拍到这么多好看的照片, 也是不虚此行了……等等，这个金闪闪好帅, 神还原！” 此时, 两个女孩正一面走着, 一面翻看手机中存储的照片。 今天在魔都的大会展中心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漫展，到处都是扮成二次元角色的coser，摆着周边、本子的摊位井然有序地排列开。 可能是因为正值节日假期的缘故, 这场漫展格外拥挤。有许多知名的coser都参加了这次漫展，因此高颜值、神还原的角色不少, 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这两个女孩去漫展, 主要就是为了拍照, 显然这次的门票很值——光这些赏心悦目的照片, 就够她们回味许久了。 “琦琦看这个, 玉藻前真是太赞了。” 又走了一段路，其中一个女孩拉了拉同伴的袖口, 示意她低头看手机，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 她有些疑惑地抬头, 发现同伴正直愣愣地看着前面，一副完全没听到她说什么的模样。 “怎么了，你看什么呢——呃？” 女孩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去，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眼前是一条阴暗幽静的小巷, 它隐藏在繁华的魔都中，并不起眼，平时也很少有人来这里。 如果不是想着抄近路回家，她们也不会经过…… 而就在这条小巷中，一个身着雪白裙衫、腰间佩剑的长发女子正垂眸静立。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她倏然抬首，一双极浅银眸冷淡地看过来。 太漂亮了，也太静太冷。 此情此景简直像是一幅画，就连阴沉幽暗的小巷，都被她带成了仿佛是精心搭建的唯美布景。 下一刻，她已然转身，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了。就连背影和行走的姿态，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她是coser还是汉服圈的？” “戴了银色美瞳，应该是玩cos的。可我不记得有这么个角色，大概比较冷门吧？” “不管是不是，她也太好看了，反正我没见过这么自然的美瞳……” 女孩说着，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机，将前面窈窕的白衣背影框进屏幕。 但很快她就皱起了眉头：“她走得怎么那么快，都拍不清楚了。” “——咱们跟上！” 俩姑娘就手拉手地往前跑。 眼看着目标在巷口拐了个弯，可当她们也跑到巷口，左右张望时，却连一个模糊的背影都没看见。 “怎么没人了……”女孩喃喃。 她的同伴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双手拄着膝盖：“这附近空荡荡的，她能去哪儿啊！” 她们不死心地左右转了转，确定找不到人之后，才看着手机里模糊的照片，有些失落地离开。 而在她们身后，祝余正神色冷冽地立在小楼房顶，实用的幻身咒，让她看起来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三两下脚尖轻点，她已然落在一座很高的写字楼上，俯瞰这座繁华的现代化都市。 “这里是……越歌的世界。” 眼前的景象，和某次双修中在灵识之海闪现的场景重合。若说还没猜到这是何处，之前的灵识交融也真是白做了。 祝余垂头，看了看掌心中的三枚玉片。 她方才醒转之时，身边散落的就是它们。 胸中尚在运转的修罗契约，开始沉甸甸地搏动，简直像是有另一颗心脏在跳跃一般，这样鲜明地告诉她—— 越歌亦是在此处。 她得前去寻她。 —————— “事情就是这样啦。” 在医疗设备的单调响声中，躺在病床上的少女空壳、对坐长谈的一对兄妹，构成了一幅有些怪异的画面。 当然，两个人都不以为意。 越歌随意地勾了勾手指，就有无形的灵力探出，卷起桌上的水杯送到她手中。 越武：“……”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可真是心情复杂。 不，反正也没什么了。 在确认眼前这个相貌声音都不一样的家伙，就是自己那亲妹子的时候，他的世界观就已经摇摇欲坠—— 现在也不过是彻底崩毁罢了，呵，呵呵呵呵。 越歌从储物空间中取了蕴含灵气的源水出来，熟练地用灵力倒水。 一边还不忘刺激老哥：“说起来，我如今年龄可比你大多了，是不是该叫——嗯哼？” 现在叫姐姐可真是名正言顺了！ 越武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阿姨！” 越歌不小心捏碎了杯口，笑容危险：“……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把那两个字收回去哦。” 越武大惊：“竟然恃强凌弱！小歌，我怎么不记得你是这样的小歌——” “闭嘴，然后喝水，谢谢。” 越歌面无表情，用一个水杯挡住哥哥的嘴。 调侃归调侃，越武还是很认真地消化完了越歌话语中的庞大信息量，完成重塑世界观的壮举。 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所以目前的情况是，你和你媳妇儿被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什么仙尊坑了，才回到这边来？” 说完，又小声嘀咕：“坑得好。” 越歌瞧着手中的两枚玉片，慢慢握紧：“能回到这边，我也很开心。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五行玉片，其中有两枚在自己手上。 其余的可能是散落在这个世界，但更可能的是，都在阿祝那里。 只有将它们摆在一起，武钺仙尊的残念才会重新出现。 “你的意思是……要我吩咐下去，找找你那小媳妇儿的踪迹？”越武若有所思。“目标应该还是挺明显的。” 越歌支着下巴道：“阿祝很厉害的，她也知道一些这边的事情，说不定都已经打扮得和常人一样，完全融入现代社会——你根本找不着。”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阿祝也一定在找我。她知道越家在哪里，或许会自己找过去……” 越武：“噗，你不怕她落到其他国家？” “反正，阿祝到哪里都会很快适应的，没准儿还会漂洋过海来找我。”越歌理所应当道。 对啊，阿祝也没有身份证件，如果真的是落到海外去，想来是会从海路游过来的。 这边的海里可不太干净，大概，她还会在周身覆上一层冰灵之气隔绝海水？ 越歌将手搭在胸口，感受着契约律动的沉重，叹了口气。 好想她啊…… 当天下午，越家少爷就带着还在昏睡中的妹妹出了院。 “反正小歌放在这里也没有起色，”他这么说。“越家也不是没有设备，还不如在家里躺着呢。” 医院负责人无言以对，也只能送人离开。 越歌早就换上现代的长衣长裤，站在越武身旁，瞧了瞧面色苍白的“自己”。 唔，还是有点奇怪。 兄妹两个目前都住在越家老宅，家中还有付姨帮忙照看。 看到依旧在昏睡的小姐，付姨愁得不行，就把这些日子来求神拜佛弄来的护身符什么的，一股脑往床头柜上堆。 “这位是？”付姨对着眼前陌生的姑娘，试探性地问。 越歌：“……付姨好，叫我小修就可以了。” 付姨瞅瞅她，又瞅了瞅越武，眼神逐渐意味深长起来。 想也知道，是老人家误会了什么。 越歌叹了口气，也不作解释。 与不闻不问的父亲越谨绅不同，母亲殷盈很快打来了电话。 “越武，院方告诉我，你带着小歌出院了？” 还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殷盈会关注这边也是理所应当——她和名义上的丈夫当年就说好了，两个孩子一个归越家管，一个归殷家管。 目前来看，越歌还是她唯一的接班人。 毕竟，她年纪也不小了，可不想在这时候出了意外，还得再费心费力生个孩子出来。 越武对着手机，冷冰冰地说：“小歌的事我会负责，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眼睛眨也不眨地挂了电话。 “我本来还以为，她虽然对我爱理不理，但至少还是蛮关心你的……”越武嗤笑。“结果二十多天了，她都没来医院看一眼。嗤，果然和老爷子是一路人。” 越歌耸了耸肩：“我早就知道了，这没什么。好歹她没有弄个弟弟妹妹什么的出来……” “还有，找、找你媳妇儿的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越武说，神色忽然变得有点纠结。 越歌靠在沙发上，问：“怎么了？” “我在想，见了面我该怎么称呼她？”越武继续纠结。“妹媳，妹婿，还是直接叫名字？” “叫名字吧。”其他两个听起来都觉得哪里不对。 越武：“哦……” 稍晚些时候，越武带着一叠文件，敲响了越歌的房门。 “虽然你家祝余还没有消息，但是我查了查《九方大帝》的作者。”他将文件递给越歌。“是个全职写手，你要不要去见见？” 越歌一眼就看到文件上的证件照，照片上的青年，看起来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乍一看是没什么特殊的，不过…… 越歌起身，伸了个懒腰。 “去看看吧。”她眼中露出思索之色。“虽然，他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可能什么也不知道，但也可能知道什么，不是吗？ 第105章 架构 赵神奇已经好几天没有更新了。 不过这不奇怪, 他经常断更。 赵神奇, 一个网络写手, 在外人看来是全职的，就靠写爽文恰饭。 虽说还有另一份工作，不过, 能赚钱的也的确只有码字没错…… 到目前为止，赵神奇的马甲“神奇侠客”也算小有成就, 赚的钱不怎么多，但也足够他在自己的二线城市舒舒服服地生活。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宅过去吧——谁要和外界有所接触啊哈哈哈！ 然而，这样平静的生活，在某一天被打破了。 —————— 这天，赵神奇宅在房间里默默地打游戏。 窗帘紧紧拉着,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电脑屏幕发着荧荧的光亮……桌边还堆满了泡面盒子。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宅男房间。 正当他打完了一局，打算休息休息的时候，放在旁边的手机发出一声消息提示音。 赵神奇懒洋洋：“哦豁。” 他点开一看，果然是已经忍无可忍的责编…… 编辑天晴：神奇你什么时候更新大帝那篇啊啊啊啊啊！ 编辑天晴：在吗在吗？在的话给回个话…… 编辑天晴：天族boss和最终boss到底有什么关系, 断在这里很不人道好吗！ 神奇侠客：……懒癌犯了，不想更新。 编辑天晴：呵呵, 我就知道。 神奇侠客：等我没钱了再说, 最近还要忙其他事情。 编辑天晴：你还能忙什么？打游戏还是追新番？ 神奇侠客：怎么可能？我可是创造世界的男人。 似乎是被这句话的中二气息镇住了, 编辑好半天才发来一连串省略号。 编辑天晴：创造完了麻烦赶紧更新，谢谢。 编辑放弃了催更的打算，那边没有再发来消息。 赵神奇打了个哈欠, 瞥一眼电脑屏幕，上面的游戏角色静静地站着。 啊好烦，老是打游戏，不好好工作也不行。 毕竟他可是担负着世界命运的男人啊。 正当赵神奇点开备忘录，准备打字的时候，门铃突兀地响了两声。 “奇了怪了……”他嘀咕。“竟然还有人会来找我，最近好像也没订快递。” 不想去开门，可以假装不在吗…… 趿拉着拖鞋，赵神奇还是慢悠悠地朝着房门走去。 “你好，请问有什么——” 懒散的话语戛然而止。 越歌站在房门前，微微一笑，动作轻巧地抓住门扉。 “你就是赵神奇先生吧？” 在本能的惊艳之后，赵神奇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他的眼神左边转转、右边转转，干笑道：“啊，哈哈。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吗？我不记得我认识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越歌皮笑肉不笑：“呵。” 如果说，之前越歌还想着，作者也许不知情，她的世界只是所谓衍生而来的二次元世界的话…… 那么现在，越歌就已经确定了。 这个笔名神奇侠客，真名赵神奇的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 越武站在她身后，抱着双臂，凉凉地说：“你看起来很心虚啊。” 赵神奇看见越武的脸，又是一震，简直都快哭了。 他的眼睛转了两圈儿，讪讪道：“要是没别的事儿，那就——拜拜？” 说完就猛的用力，想将房门关上。 然而防盗门纹丝不动，越歌一只纤细的手掌，就足以让它动弹不得。 赵神奇脸上的表情已经称得上绝望了。 “你认识我，对不对？”越歌似笑非笑。“你还认识我哥哥。” 赵神奇：“我说不认识，你也不信啊——等等，你哥哥，他？！” 他的目光在越歌越武两人之间来回转，显得十分惊疑不定，就好像听到秦始皇和武则天是兄妹似的，写满了难以置信。 越歌也不说话，就这么面带莫测的微笑，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赵神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挫败道：“都进来吧，有什么进来说。” 兄妹俩就堂而皇之地迈进了这宅男的屋子，零食包装袋满地都是，各种物品乱七八糟地堆叠，叠罗汉一样。 “这里可真乱，你平时都不收拾一下吗？”越武看着房间中的混乱状况，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赵神奇无精打采地走在前头：“平时工作忙，没时间打理。” “……看到你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界面了。” “是吗？好吧，闲暇之余也会放松放松。” 在唯一称得上干净的客厅，赵神奇与找上门来的兄妹俩对坐，很伤脑筋地说：“我完全没想过你们会找来……就算真的有谁会来，也应该是其他人。嗯，最起码，看走向是这样。” 越歌以一种幽幽的语气说：“原来你真的知道啊。” 赵神奇打了个哆嗦，急忙声明道：“既然你们都能来到这个世界了，那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千万别激动，伤害架构员是不被允许的！” 架构员——？ 越歌轻轻眯起眼，不动声色：“那就洗耳恭听了。” 赵神奇哀怨地瞧了她一眼。 “我能先知道你们那边的情况吗？”他问。 越歌不置可否，赵神奇瞄了一眼她手中聚起的金色光团，很识时务地缩了缩脑袋：“当然，不说也没关系，不影响科普，反正你们早晚都会知道。” “从哪儿说起呢……”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神色纠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应该算是你们的……嗯，创世神？” 越歌和越武同时皱起眉头。 这个发展，莫非灵渊大陆真的是《九方大帝》衍生出来的世界？ 赵神奇好像看出来他们在想什么，摇了摇头：“不，不是那样。准确的说，是先有了灵渊大陆，才有了我的。只是，拿来恰饭罢了。” 越歌和双胞胎兄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睛里的茫然。 “越解释越乱。”赵神奇敲了敲太阳穴，试图更清晰地组织语言：“这么说吧，灵渊大陆其实是脱胎于我最初的设定。有某个存在利用这些设定创造了你们的世界，我呢就看着这个世界写。” 越歌：“……” 越武：“……” 还是不明白。 赵神奇嘀咕：“我就不适合干解说的活儿——简单来说，就是我为真正的创世者打工，给祂提供设定。祂呢，就负责把世界创建出来。像我这样的员工就是架构员。” “《九方大帝》是我利用架构员特权，看着那边的世界写下来的东西，没有实际意义。” 越歌：“……那你干嘛写它？” 赵神奇明显悲愤起来：“当然是为了恰饭啊！当架构员又没有人民币工资，不写发挥特长，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越歌：“……” 赵神奇好像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对着谁吼叫，顿时僵了僵，然后轻咳一声：“总之，你们俩能到这个世界来真是太好了。这还是我头一次架构出不用被毁灭的世界，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越歌顿了顿。 “……不用被毁灭？” “是啊，”赵神奇理所当然地说。“有世界被创造，就有世界要被毁灭啊，不然怎么守恒？” “不过，总有些世界能拥有不被毁灭的特权。你们能自行来到这边，灵渊大陆就已经拥有了资格。” 赵神奇说着，感慨道：“作为架构员，还真是欣慰啊……” 第106章 奇迹 傍晚时分。 越歌坐在副驾驶座上, 微微偏着头, 看窗外飞速掠过的行道树和商店橱窗。 她目光空茫,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的世界观又一次被重塑了。”越武就坐在她身旁，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感慨。 越歌眨眨眼, 回过神来，低声说：“谁说不是呢……” 她回想起在赵神奇家中得知的一切。 那个表面上看和普通宅系青年一般无二的男人,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所说出的话语，就那么轻描淡写揭开了世界的真相。 “我们所处的这个科技至上的世界，还有你们的灵渊大陆，都属于同一个位面。” 赵神奇心分二用地在备忘录上打字，同时尽职尽责地科普道：“每个位面中都有无数个小世界,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世界诞生——当然，也有旧的世界毁灭。” “我的老板……祂就是无数个小世界的创建者。可以叫祂创世神、至高神、位面之主，或者别的什么都行，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懂吧？祂手底下员工不少, 我隶属负责提供创世设定灵感的那类，也就是之前说过的架构员。” 越歌兄妹俩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听着。 “至今为止, 我所做出的世界设定没有几百也有上千, 有的还在平稳运行，有的则已经毁灭。”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灵渊大陆也在毁灭名单上……对了, 你是在九方轩凌那个时代，那么毁灭已经不远了。” 越歌微微睁大双眼：“因为什么？” 当她问出口的时候，脑海中就已经不可避免地浮现出黑裙“越歌”和秦止拓的脸。 ……是欲妖？ 赵神奇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自然是欲妖，不然我干嘛拿它们当我里的反派？在世界演进的模拟中，灵渊大陆被欲妖毁灭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五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灵渊世界会在这个节点终结。” 越歌不解道：“不是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祂是不会允许这百分之五十实现的。”赵神奇打字的手停住了，他眼中流露出敬畏之色，又很快收敛。 “世界总是要毁灭的啊……不在这个节点，也会在下个节点。” “因为灵渊大陆就是个普通的小世界，它占用着位面的能量和资源，阻碍了新生世界的成长。我的老板可是个工作狂，自然不会希望看到这个局面。” “但是，每个世界都隐藏着一个天然的传送阵。它可以跨越世界与世界的壁垒，却藏得很深，连世界意识都不知道它在哪里——这就是为注定要被毁灭的世界，留下的一线生机。” “你们发现了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通路，这正满足了世界晋升为高等世界、脱离清除序列的条件。” 赵神奇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如果不是这样，就会有负责这方面的同事前去干预世界进程，确保世界崩毁了。” 有那么一阵子，房间里谁也没说话。 越歌脑中的线越来越清晰，她和双胞胎兄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恍然和后怕。 “说起来，为什么来的是你们两个。武钺仙尊和阿修罗族修越歌之间，不是差了万年岁月吗？”赵神奇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问。“难道是武钺仙尊死而复生了？” 越武轻咳一声：“我不是武钺仙尊……” 赵神奇僵住了：“怎么可能！” 越武说：“怎么不可能？我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不是异世界产的。” 赵神奇倒吸一口凉气，惊得手机都掉了：“你身上明明就有空间穿梭的烙印，不是你是谁！” 越歌叹了口气：“越武的确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我亲哥呢，现年十八岁。” 这次，轮到赵神奇茫然不知所以了…… 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将手机丢到一边，脸上露出渴望吃瓜的表情：“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 半个小时后。 “原来如此，”赵神奇惊叹。“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在他面前，悬浮着一面浅蓝色的光屏，最上方的一行字十分醒目： ——《灵渊小世界晋升调查报告》 越歌和越武仔仔细细地看完，一个字儿都不放过。 越看，脸色就越古怪。 其实，是这么回事儿…… 从前呢，有一位仙尊称号武钺。 这位仙尊和披着鬼皮的欲妖鬼帝打了一架，不负众望地将那家伙打死，自己也光荣牺牲——才怪。 最后关头，他用出一道不受鬼帝空间封锁限制的随机传送符，将自己送到了大陆西北方的海边，一座经常被雷劈的山峰上。 但这时候，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奄奄一息的武钺仙尊作为修雷灵根的修者，引来那一道道天雷集中在自己身边，试图在雷霆淬炼中恢复过来。 结果人还没恢复，天雷就先劈开了山顶，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武钺仙尊摔了下去。 没法聚起灵气的武钺仙尊，就这么被摔死了。 被，摔死了。 #难怪他老人家的残念就是不肯提自个儿是怎么死的呢# 越歌：“……”她大概，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了。 越武：“……”为什么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果然，摔死了的武钺仙尊的魂魄就飘飘悠悠地晃荡，发现天然大阵——灵渊的生机所在。 这时候，世界意识出现了。 它不想看着自己的世界毁灭，却又找不到大阵在何处，也无法打破规则，告诉世界生灵们如何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武钺仙尊发现了大阵！ ……可他已经是个死魂了，发现也没用。 但，他让世界意识找到了天然大阵…… 世界意识是不能直接叫人来穿过大阵的，否则就是作弊，位面之主的标准十分严苛，不会允许这类事情发生。 世界意识和武钺仙尊一合计，就搞了个五行玉片出来，封印住此处，再将玉片散落在大陆各地。 他们在赌。 赌——在武钺仙尊的残念消散之前，在世界毁灭的节点到来之前，有没有人会将玉片聚齐，找到这里，穿过大阵。 至于为什么武钺仙尊和越武长得一模一样…… 世界意识：“你要不试着用魂魄穿过大阵，看算不算数？” 武钺仙尊：“好！” 于是，来自灵渊大陆的魂魄就成了越武。 创世神的员工大笔一挥：不予通过。 没带身体，没带记忆，就一个魂魄穿过去和跨世界投胎有什么区别？ 不算数！ 别妄想蒙混过关啊你！ 世界意识：……唉。 越歌默默地看了越武一眼：“……” 原来真的是转世。 赵神奇也是啧啧称奇：“你们的世界意识还真会玩儿，为了不让自己的世界崩溃也是拼了啊！” 关键是…… 虽然此事有世界意识插手，但却没有被判无效。 这就说明，最终成功的难度一点都不低，至少不亚于一般世界抓住那一线生机的难度。 越歌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赵神奇：“在你写的里，是九方轩凌集齐五行玉片，进入了所谓的陵墓，那有没有可能……？” 赵神奇摆了摆手。 “所以说，这世界就是那么玄妙。”他露出一个感慨的笑容。“他的确进去了，在某个世界演进的模拟结果中，九方轩凌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但在那时，武钺仙尊的残念已然消散，通往天然大阵的门再也无法开启。九方轩凌在那里发现了武钺仙尊的手札，从中得知了葬无渊的所在，方才封印了欲妖，避免世界在这个节点毁灭的命运。” “然而，即便世界没有在这个节点毁灭，也会很快遇到下一个节点——因为那一线生机没有被抓住。” 越歌若有所思。 赵神奇耸了耸肩，关闭光屏。 越歌问了他怎样才能返回灵渊大陆，赵神奇不以为意地表示，只要两个月过去，自然会返回，不想返也得返的那种。 越武的脸色微微变化，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赵神奇又挑着讲了些其他东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大概是平日里实在没人可以说这些隐秘的事情，如今才终于可以讲给别人听，有些难以自制吧？ ……直到，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了一声。 赵神奇捞过一盒泡面，然后顿了顿，郝然道：“咳咳，你们要吃吗？” 越家兄妹俩不约而同地摇头。 “那就这样吧，该说的我都说了。” “既然灵渊小世界已经和其他世界建立了联系，跻身于高等世界之列，那作为开拓者的你们，大概也会被老板招为员工吧？到那时候，想知道什么自然就能知道，不用我来多嘴。” 他晃了晃手中的爪机：“所以，再见？” 越歌走到门前，还听得赵神奇在身后自言自语似的说：“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我能真正见到诞生于我所设定出来的世界中的生灵。” “就算是发现了世界通路，能在亿万个小世界中碰巧来到我所在世界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赵神奇说着，微笑起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奇迹吧？” 岂止是这一个奇迹……整件事情，明明都是奇迹的集合啊。 越歌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有机会再见。” 赵神奇吸溜着泡面：“嗯，还有其他问题电话联系。” —————— 越歌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时，越家兄妹俩的车已经到了越宅的门外。 “啊，殷女士在这儿。”越武说，停下了车。 如果说之前他还会因为母亲的漠视而感到不爽，那么现在的他，就已经完全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他是异世界来的诶！ 还刚刚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世界本质的秘密！ 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关心不熟悉的母亲怎么怎么样哇。 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 “越武。”她冷漠道，又转向副驾的越歌，打量一番：“这是谁？刚把你妹妹带出医院，现在就什么都不管了？” 越歌愣了愣。 对哦，现在她用的不是自己原来的脸来着…… 第107章 消息 越歌和许久未见的母亲重逢之时, 在千里之外的魔都, 方家大小姐经历了二十二年生命中最惊险的时刻。 “锵——” 出剑, 轻挥，收剑。 伴着一闪而过的寒光和清越剑鸣，那个白衣女子身姿轻盈地下落。镶暗银纹的鞋尖轻点在地面上，她面容冷淡地垂眸，沉默不语。 “谢、谢谢……” 劫后余生的方果琳跌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她眼里，这个忽然出现、还帮她挡下歹徒子弹的白衣女子, 是和歹徒一样令人畏惧的存在。 她用剑……挡下了子弹……？！ 方果琳怕得缩成一团,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的一幕幕。 本来，她正出门散心。 方果琳不喜欢总是待在家里, 也不喜欢总有人跟着她。 对于父母口中所谓的当心政敌报复, 方果琳也不以为意——就算要报复，也是该找她的弟弟不是吗？谁会在意方家不起眼的大小姐呢？ ……结果还真被报复了啊。 方大小姐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乖乖待在家里不乱跑！ 就在大小姐万念俱灰之际，一个古装女子却悄无声息地出现，用一柄剑——挡下了子弹。 妈妈我好怕…… 用剑挡子弹！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神仙啊！ 方果琳颤抖个不停的时候, 白衣女子已经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上前，将那些试图再次攻击的歹徒一一击倒在地。 似乎，是用手刀砍在后颈？ “他、他们死了吗……”方果琳喃喃。 那女子瞧了她一眼，无波无澜道：“并未，只是昏迷罢了。” 祝余记得, 此世界的高等生灵只有人族，他们还不会运用灵力。 越歌所在的这个相对安定而有序的国家，有名为“法律”的规则约束着人族，让他们不得害人性命——最起码明面上是如此。 所以，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她不会杀人——祝余只是象征性地抬了抬手，伪装成用手刀砍人的动作。 而事实上，她并不曾触及那些贼人的身体，真正击晕他们的是无形的灵力，而非手劲儿。 方果琳瞅了瞅那些歹徒，再瞅瞅祝余身上做工精致、飘逸出尘的古装，心中缓缓浮起一个猜测。 她的腿有点发软，但还是勉力起身，干笑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祝余平淡地颔首，静立不动，一副世外高人模样。 方果琳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深吸口气：“我——在下魔都方家长女，敢问这位女侠是否为古武世家之人？” 祝余扫了她一眼，不肯定也不否认。 一定是了！ 方果琳登时激动起来。 作为一个看武侠长大的奇女子，方果琳一直认为武林是真实存在的。哪怕在现代也依然存在，只是武林中人全都隐姓埋名，不为人所知罢了。 她还专门去问过自己身居高位的爷爷——那时候，老人家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而不答。 方果琳心领神会。 古武嘛，那种飞檐走壁、采花摘叶皆为兵刃的神奇手段，要是被宣扬出去，肯定会引起骚乱。 保密，保密。 直到今天，方果琳才真正见到了武林中人，还被女侠救了一命。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女侠，我自己虽然没什么用，但家里还是有些能量的。” 方果琳顿了顿，她悄悄看了眼躺得横七竖八的歹徒躯体，还是有些害怕。 但怕归怕，她的双眼依旧闪闪发光：“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尽全力做到！” 就等这句话了…… 祝余沉吟片刻，取出一块蓝色晶石。只见那晶石上方缓缓投影出一座别墅的模样，分明就是越家老宅。 普通人大约不会知道一个世家的所在。 但如果是另一个世家的子女呢？ 方果琳目瞪口呆：“这、这是？” 古武世家的人，还会用这种手段？怎么看怎么不科学！ 祝余淡定地哦了一声，睁眼说瞎话：“这是我们家族的高科技。” 方果琳顿时肃然起敬：“不愧是武林中人。” 就是古武和高科技……连在一起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对于投影中的景象，方果琳还真有些印象。 “这儿好像是苏城越家的宅子？我以前跟着我妈妈去过。” 祝余本想说，劳烦姑娘将此处所在之地告于她，她自去便是。 但又一想……在这个国度，没有所谓的“身份证”，简直寸步难行。 她看过地图，苏城乃是在内陆。若是单凭脚程，还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稍作停顿后，祝余便面色淡然道：“我的伴侣住在此处，但我并无外界的身份证明，需得请你带我前去。” 一听这话，方果琳就脑补了一出千里寻夫大戏。 于是，她郑重道：“没事，交给我吧！” —————— 这边，祝余寻到了前往越歌身边的法子。 而在另一头…… 此时，殷盈的心情并不好。 虽然她平日里很少关心女儿的情况，但看到越歌昏睡不醒的时候，越武竟然还能带着陌生女孩出去兜风……这还是让她心生不满。 “越武，这小姑娘是哪家千金，不介绍一下吗？”殷盈将情绪掩藏在公式化的笑容之下，仔细看着副驾驶座上的蓝裙女孩。 毫无疑问，她很漂亮。 如果在世家圈子里有这么一个人，殷盈是不会毫无印象的。 所以——果然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为色所迷带回的女孩吧？ 真不愧是越谨绅的儿子，见到美人就走不动路的父子俩！ 这样想着，殷盈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轻视之色。 越歌：“……” 她和哥哥面面相觑，都看明白了对方眼里的哭笑不得。 虽然和这个母亲并不亲近，但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她用看狐狸精一般的眼神盯着哇。 “殷总——”这么叫实在有点别扭，越歌顿了顿，才接着道：“您好，我叫祝歌，是越武的朋友。” 她面上带笑，温婉动人，可在殷盈看来就是…… #朋友？谁信你们是朋友# #还笑得那么像小歌# #嚯名字也像# #打什么嫁入豪门的歪主意呐# 越武压着笑意，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噗……是啊，祝歌是我的好朋友，最近才认识的。” 殷盈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转了两圈，微微扬起下颌：“你好，祝小姐。不过……天色已晚，祝小姐是不是也该回家去了呢？” 越武看了越歌一眼，见她笑盈盈的就是不说话，只能耸肩，解释道：“祝歌家在外省，这几天来找我玩，就住我家。” 殷盈哼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 越宅，二楼。 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女躯壳，殷盈垂着眼，面无表情，似乎在思忖什么。 “小歌一直都没有醒。”越武说。 殷盈回过神，不冷不热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心安理得地跑出去和人厮混，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越武闻言，翻了个白眼，心说我厮混的对象可不就是小歌么？ 殷盈只是这么一说，虽然心中不快，但也不会真的干预。 毕竟……越武是越家那边的孩子。 如果小歌没事，双胞胎兄妹之间的联系，会让他们成为最天然的同盟，必然能将两家推到一个新高度。 可若是小歌没能挺过来…… 越武可不见得能和其他殷家人亲密无间，那时候，他的色令智昏对殷家发展有益无害。 念头轮转只在片刻之间。 “既然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妹妹——我就带走了。”殷盈扯出一抹笑。“正好，给你和你那小情儿留个不受打扰的空间。” 越武叹气：“殷女士说什么呢？请不要误会我和祝歌之间纯洁的友谊。” 殷盈的关注点只在前半句。 看吧，这个儿子对她这个母亲都能直称“殷女士”，要是越歌真出了事儿，对殷家人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她也懒得去纠正，只说：“没别的事，我就先带小歌走了。” 越武将目光投向她身后，那里的空气中，忽然探出了一只纤长的手，正晃晃悠悠地比着“OK”的手势。 正主都表明了态度，他也就敷衍地笑道：“慢走，不送。” 殷盈：“……” 没大没小！ 就这样，越歌的人类壳子被殷盈带走了。 越武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后，看着母亲叫来的人抬着担架走过石子路，向越宅的大门而去。 在他身旁，越歌掀开了变色龙纱衣：“……还真是她的风格。” 越武问：“那可是你原来的身体，被她带走没关系吗？” “她想带就带咯，反正我很快会离开，就当给她留个念想。”越歌低声说。 与越武相比，她对母亲的感情更复杂些。 殷盈的确不怎么关心她，但该有的物质待遇、教育培养，半点都没缺过。 但在另一方面，对于和殷家无关的越武，殷盈又冷漠得令人惊讶……母子亲情放在她身上就好像是个笑话，只有将要继承她家业的女儿才值得给予关注。 但不论如何…… 越歌最后看了眼那披着黑大衣的高挑背影。 不论如何，以后大概就不会再见了吧。 —————— 两天后，祝余的消息传来。 “身穿古装、神色冷漠的长发女人，还是银眸。”越武食指点在手机屏幕上，给越歌看刚收到的文件。“这张是在魔都的……” 文件最前面就是一张照片，背景清晰，人物高糊，还只有一个背影。 再后面的照片上，就是身着现代装束的祝余了。 她身着白风衣，侧着脸，虽然画面有些模糊，但仍可以分辨出她的面容。 “她在临安的酒店被人拍到，又上传到博客。”越武说，颇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有两个高中生发现了这条博客，表示在魔都见过她，同时将照片上传——就是这个高糊背影。” 越歌垂首，紧紧盯着屏幕上模糊的照片，看不清表情地沉默着。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越武担忧地问。 “我就说……”越歌低声道。 越武：“哈？” 越歌猛然抬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闪闪发光：“我就说嘛，阿祝那么聪明，肯定能很快适应现代社会——” 她语气中还带着浓浓的骄傲：“你看，她都会自己进酒店吃饭了！” 越武怜悯地看了妹妹一眼：“……” 果然谈恋爱降智，此言有理。 “你打算怎么办？”越武将文件发到越歌的手机上。 越歌理所应当道：“自然是去找阿祝，昨天她还在临安对不对？我这就往临安的方向赶，只要离得近了，契约就会有感应。” 越武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啦，这边也离不了人不是吗。”越歌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等着我带阿祝回来就好。” 越武想了想：“行，临安不远，让李叔开车带你去。” 越歌满口答应。 谁叫她现在没有身份证呢……不然还能坐飞机，要不了多久就能到。 第108章 重逢 此刻, 阿祝或许就在临安…… 越歌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来到伴侣身边, 以最快的速度。 抱着她, 环着她的肩颈，亲吻她漂亮的嘴唇，同时接受对方同样的对待—— 如果不是在堵车的话。 越歌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蚂蚁一样缓缓行进的车流，暗暗叹了口气。 她自己所在的这辆车子，也是其中之一，车速堪比蜗牛。 道路拥堵, 害人不浅！ 好怀念灵禽…… 越歌气鼓鼓的同时, 李叔也在透过后视镜，观察这个陌生的女孩。 看着和大少同龄, 人美气质佳, 也懂礼貌——虽然说话的语气总有种奇怪的熟稔。 那双眼睛颜色很浅，亮澄澄的, 大概是个混血儿？ 教养也好，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孩…… 李叔给越老爷子当了几十年的司机，老爷子逝世后，就跟着越武了。 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 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识。最起码，在看人这方面还是很准的。 这个叫祝歌的小姑娘和大少亲近，也默契，说不准就是未来的主人家，可不能怠慢了。 李叔绝对想不到……“祝歌”现在就是主人家, 只是换了个壳子罢了。 车里的两个人心思各异。 —————— 同样是在拥堵的苏城街道上。 “不会吧，这圈子里还有脾气那么好的人？”方家大小姐惊呼。 祝余十分肯定，眼中流露出些微骄傲之色：“她就是这般好。” 方果琳总不能质疑女侠的眼光，只在心底暗暗不可思议。 方才，她们在谈论祝余的恋人。 事实上，从魔都到苏城这一路，女侠一直都表现得很是高冷。 起初 方果琳总觉得她气场太强大，以至于不敢随便搭话。 可过了一阵，她就憋不住了，旁敲侧击地想要打听武林中事。 事情也不出方果琳所料，名叫祝余的女侠并不多话，只是点头或摇头，偶尔简洁地应两声。 所以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直到方果琳不经意问到祝余的恋人，这冷冰冰的姑娘才打开了话匣子—— “她很好，从心性到容貌都堪为世间之最。”祝余这么说，方果琳总觉得她的神情比之前柔和许多。 在祝余口中，她的恋人就是天下第一。不仅盛世美颜家世显赫，还有一片赤诚之心，温柔大方聪颖过人，照顾人无微不至…… 简直完美无缺！ 方果琳自己就是世家圈子里的，自然知道那些出身豪门的大少爷不可能那么完美，装也装不出来。 但祝余说得笃定，显然对此深信不疑。 温柔？ 如果不是越武那出了名的暴脾气，方果琳就真的信了…… 没错，就是越家的越武。 都要找去越宅了，女侠的恋人当然就是越家大少啦，难不成还能是殷家的越小姐？ 而越家大少是公认的不好惹，年轻气盛，一点即炸。 就这，还能称得上温柔大方、心中赤诚？！ 方果琳默默移开视线。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就在方果琳腹诽之时，祝余倏的一顿。 那双浅淡的银眸微微睁大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又似乎是确定了什么。 ——在跳动。 胸腔里的契约在搏动，好像忽然活过来的生命体，散发着由内而外的欣悦和向往。 “你怎么了？”方果琳察觉到祝余的变化，疑惑道。 祝余并不回答，她轻轻闭上眼。 无形的灵力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外飞快地蔓延，在缓慢行进的车队间铺陈开，仿佛渴盼的目光。 不过片刻，她就倏然睁眼，视线紧紧盯住前方。 找到了…… 而且，她自己也同样暴露在对方的灵识之下，熟悉的灵识温柔地掠过她的侧脸，好像在安抚。 方果琳正莫名其妙着，就见一旁的祝余二话不说推开车门，轻盈落地。 然后她动作利落地翻过了道路中间的绿化带，擦着车流向前飞奔。 方果琳懵了：“等等——女侠？？？” 她连忙打开车窗，向前望去。 除了祝余，在龟速移动的车流之中，还有一个逆着方向飞奔过来的蓝衣人影。 漆黑的长发在她身后飘扬，又随着她的停步轻飘飘落下，被一双手拢住了。 ……蓝衣人影扑进了祝余的怀里。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模样的祝余不仅不避让，还紧紧抱着她，生怕有人跟她抢一样。 方果琳：“……” 别以为隔得远她就认不出来那是个女人啊喂！裙角还在飘啊飘！ #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马路上好像泛起了好多粉红色的泡泡# 方果琳沉默片刻，捂住了脸。 盛世美颜，温柔大方，聪颖过人…… 这些形容的归属者，她大概、也许、可能，知道是谁了。 —————— 对于越歌而言，这件事完全是个意外，一个美好得不太真实的意外。 惊喜来得太快，她都有些飘飘然了—— 本来是打算去临安找媳妇儿，结果半路上契约就开始躁动，连带着她的心绪也起伏不定。 然后用灵识稍微扫一扫就发现了阿祝的身影，简直不能更开心！ 虽然……反应过来她们俩在大街上就抱在一处时有些郝然，但越歌还是不愿意放开阿祝的手。 两个修罗女就这么手牵着手，一路溜达着回了越宅。 被抛在脑后的李叔：“……” 不是，他怎么有点看不明白这走向——祝歌小姐您不是和大少好的吗！ 可就算心里再怎么吐槽，他也只能坐在车里等着车流前进，好调转方向，同时还得打电话向大少汇报情况。 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大少发怒的准备，却没想到，电话那头的越武直接笑出了声。 “没关系，噗……你自己开车回来就好，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越武笑够了，才摇着头说。 李叔：“……好的。” 他还能说什么呢？老板开心就好。 方果琳也好奇得很，就以客人的身份跟着到了越宅。 左右看看，方果琳心中还有些许感慨，她上一次随着父母到这里来的时候，越家还是越谨绅当家。 而现在的主人就已经成了越武，还毫不留情把他老爹赶得远远的……该说不愧是别人家的孩子吗？ 方.混吃等死官二代.果琳端端正正地坐好，在大佬面前表现十分乖巧。 宽敞的客厅里，越歌郑重其事道：“所以，这就是阿祝，我家亲爱的。”又转向身边的祝余，柔和道：“阿祝，这是越武，我哥。” 祝余和越武对视一眼，眸光平和，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越武对越歌的重要性，也很愿意承认这个家人。 越武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番，神色松缓，也朝着祝余笑了笑。 眼瞧着祝余颔首之后就继续和妹妹眉目传情，越武翻了个白眼，觉得有点心塞。 单身狗怎么了，单身狗就要被塞狗粮吗，汪？ 话是这么说，看着越歌脸上无比真实的温暖笑意，越武还是心下一松。 这样也很好。 只要小歌自己开心……就是好的。 祝余也简单地向越家兄妹介绍了一下方果琳，只说这是将她送到这里的人。 越歌微笑道：“多谢你带阿祝过来。” 方果琳不大好意思，她解释说：“是女侠救了我的命，我只是报恩。” 越歌挑眉，传音道：“女侠？” 祝余面无表情：“我并不曾解释，是这位姑娘自己联想到的，她认为我是武林中人。”虽然她的确有意误导。 越歌：“……” 那你很会忽悠哦。 越歌知道，祝余的适应力很强，哪怕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都能在与阿修罗族截然不同的人族地盘好好生存。 当年尚且如此机智，更别提这会儿了。 就算突然来到这边的世界，祝余完全可以慢慢适应、独自谋划。之所以会求助于人，只不过是因为想快点找到她……罢了。 越歌只觉心中满满涨涨的，她紧了紧牵着祝余的力度，低声说：“随我来。” 说完，又转向越武，笑眯眯道：“哥，我和阿祝先回房间了，就麻烦你招待客人啦。” 越武无可奈何地摆手：“去，去！” 正好吃狗粮吃撑了！ 越歌的房间还是以前那间，这里有她从小到大留下的痕迹。 祝余眼波微动。 她在灵识交融时，也曾见到越歌在这个房间的模样。 扎着丸子头的小小孩抱着毛绒熊看电视； 长发披散的小姑娘趴在床边一个人悄悄地哭泣； 豆蔻年华的女孩表情严肃、一板一眼地练武； 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女对着穿衣镜整理衣领、露出弧度标准的微笑—— 这些一闪而过的回忆，在相同的地点显得尤为清晰。 祝余偏过头，眸色渐渐深了。 越歌有很多东西都想和她讲，比如赵神奇，比如创世的祂，比如灵渊小世界的本质…… 但看到祝余的目光，她就忽然反应过来—— 对哦，她们好几天没见了。 在以前，因为历练总会有分开的时候。像这样分离几天之后再相见，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咳咳！ 越歌的脸上泛起微红。 不得不承认，她也很想做…… “我有很多事，都想告诉你。”越歌做足了心理准备，扬起一抹带有暗示意味的笑容。“那么，阿祝想让我怎么讲呢？” 与此同时，她的双唇已经贴上了祝余的嘴角，上扬的尾音消失在两人的唇齿间。 老夫老妻的，还矜持什么。想做的话，上就是了！ 至于为什么在大白天…… 拉上窗帘没有区别，不算白日宣淫。 越歌这么想，心安理得地加深了这个吻，几日来的焦躁一扫而空。 终于找到你了，阿祝。 第109章 准备 除了提升修为和巩固灵识, 灵识交融最大的好处就是—— 可以让彼此了解对方的想法。 表层的、深层的, 记忆与感触……自然而然, 相依相通。 这也省了越歌的功夫，不用费口舌解释那么多，祝余就已经自行了解到世界的真实。 真相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就连祝余都不免讶异。但她也只是稍顿了顿，就继续灵识的交缠。 当一轮浅月在最东方隐约出现，才云收雨歇。 祝余倚在床边，轻轻阖着眼, 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 越歌懒洋洋地窝在她怀里, 把玩人家柔顺亮丽的黑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刚知晓时, 我还吓了一跳。但再仔细想想, 也是合乎情理。” 说着，她将一缕黑发贴在侧脸, 依恋地蹭了蹭：“话虽如此，也不必过于在意。不管世界的本质为何，都与我们关系不大……那太遥远了。” 不管创世神如何、其他世界如何，说到底都和灵渊大陆没什么关系。 目前她们要面临的, 是欲妖一族的问题。 作为世界架构者的赵神奇看过灵渊小世界的模拟演进过程，他自然知道该怎样对付欲妖，也知道葬无渊在何处。 对越歌他没有丝毫隐瞒，洋洋洒洒说了个遍。 所以一切就都变得简单起来…… 脱离了毁灭命运的灵渊，基本上就不再有威胁了。 如今, 只需等待两个月的期限结束，她们便能回到灵渊大陆去。 越歌抬起右手，看着一团明亮的金色灵光在手心汇聚、旋转，发出金属相撞击的清越声音。 虽然在这个世界可以动用力量，也可以感受到空气中逸散的丰沛灵力，但却很难进行修炼冥想。 当然，若是真要修炼也不是不行，只是效率低得令人咋舌罢了…… 可能是因为她们并非此界中人，所修习的功法也不适应这里吧。 因此，越歌并不打算将这两个月的时间花在修炼上。好不容易有这么清闲的时候，不拉着阿祝到处游游逛逛怎么行呢…… 这应该算是度假？ 她不确定地想。 祝余最是了解她，此时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纵容地继续用纤细手指理着越歌的发丝。 不论如何，她自是会陪着她的。 两个修罗女将五行玉片取出来，它们齐聚的那一刻，玉片散发出浅淡的光芒，武钺仙尊的残念悠悠然再次出现。 刚重现的残念，就对上越歌似笑非笑神情。 武钺仙尊：“……” 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纯良无辜地眨眼睛：“好久不见，后辈们——过了多少时日？” 越歌微笑：“不过几日罢了，仙尊不必挂念。” 武钺仙尊静默片刻，抬起半透明的双手作防备状，警惕道：“你这么笑，定然不怀好意！” 越歌依旧灿烂地微笑：“仙尊误会了，晚辈不过是个小小修罗女，怎么会对仙尊不敬呢？” 武钺仙尊忧郁道：“你好歹把语调中的敷衍收一收……”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面上的神情变得郑重许多：“我为之前的举动感到抱歉，但我这么做是有因缘的。” 他作为一缕完成了使命的残念，之所以会让自己被传送到另一个世界来，就是为了向这两个修罗女解释清楚，以免她们不知所措。 “若仙尊想说的是传送大阵、大陆毁灭等事，我等已是清楚了。”越歌不紧不慢道。 武钺仙尊：“哦，你们清——” 他忽然一顿，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惊异地抬高了声音：“你们知道了？” 他探究的目光掠过祝余无波无澜的神色，又落回到越歌脸上：“是从何处得知？” 越歌轻描淡写地将赵神奇所说转述一遍，并不大详细，但已经可以解答武钺仙尊的疑惑了。 在这一点上，武钺仙尊所知晓的事情其实还没有越歌她们多。 世界意识只是告诉他，若是不找人来穿过大阵、抵达另一个世界，灵渊大陆便会被判定为不值得存在的世界，大陆上亿万生灵都难逃毁灭的厄运。 真正的武钺仙尊已经死了，转世重生在另一方小世界，成了越武。 只有这一缕残念。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灵渊—— 如今看着万年夙愿已然达成，武钺仙尊欣喜的同时，也不免恍然若失，空落落的感觉油然而生。 “多谢你们。”良久，他才这么说，面色释然。 越歌笑眯眯：“不客气～” 武钺仙尊深深地看了面前的两人一眼，才摆摆手道：“行了，既然已无用得上我的地儿，我且先行离去。若还有何疑问，再来问我。” 越歌赶在他的身影消散前，打断了他的话：“且慢，仙尊可想见一见自己的转世？” 武钺仙尊暂停消散的动作：“我的转世……是你那双生兄长吧。” 越歌点头。 “嗤，不过转世罢了，与我有何干系，见不见又有什么要紧！”武钺仙尊挥了挥袍袖，只是身影又重新凝实起来。 越歌：“您这是……” 武钺仙尊：“你兄长呢，不是要带我见他？走罢。” #您老人家明明就是想见的吧# #你这样会被叫傲娇哒仙尊大大# 越歌牵着祝余走下楼梯时，就见她哥正百无聊赖地瞧着手机发呆。 越武平日里还是比较忙碌的，最近这段日子却好像放飞自我一般，只窝在家里，自己给自己放假。 越歌四下看了看：“方家大小姐呢？” 越武不以为意：“自然是回魔都去了。” 原本方果琳是想等祝余出来，亲口向女侠告别后再离开。但她的父母忽然发消息给她，直言家中有变，叫她快些回去。 ……方果琳这才急匆匆地告辞。 越歌闻言，随意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然后她才举起背在身后的五行玉片：“哥，你看这是谁！” 两张一模一样、只是一大一小的脸，猝不及防面对面。 武钺仙尊有心理准备，且他活的年岁也长，就显得格外淡定； 而越武则是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退。 但很快他也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问：“武钺仙尊？” 仙尊打量他一番，哼道：“亏你还识得本座。” 乍一看到自己前世留下的残念，越武着实好奇。 然而，他们一个活了千年时光、存在万年岁月，一个才只有十七岁、少年稚气尚在。 一个灵渊小世界土著，一个华国标准好公民…… 纵使曾经有着同样的灵魂，性格处事多有相似，也还是觉得没什么好聊。 越歌将五行玉片往哥哥面前一放，留着他俩大眼瞪小眼，就自个儿跑去厨房给阿祝做夜宵。 回来这几日，她压根没有心情下厨，家中的饭菜都是付姨在做。 付姨手艺也很好，她老人家擅长做家常菜，再配上越宅新鲜的食材，总能做出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餐点来。 可即便饭菜味道再鲜美，那时候因为找不着阿祝而烦心焦躁的越歌，也食不知味。 如今倒好了，阿祝就在她身边。 越歌打定主意利用这个世界的食材和厨具，为阿祝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夜宵。 祝余下意识拔剑，准备打下手。 越歌连忙制止了她，取出一把菜刀来递过去：“万万不可用逐月，此世的食材都没有灵力蕴含其中，若是贸然使用逐月剑，指不定它们就会被寒冰灵气变成菜肉冻。” 这就是食材的脆弱性。 祝余深以为然，接过那把与她画风截然不同的笨重菜刀，认认真真地切鸡腿肉。 两个修罗女好一顿忙活，餐点的香味儿引来了越武，他捧着武钺仙尊残念，站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 “我好久都没尝过小歌的手艺了。”他哀怨道，同时不着痕迹地瞧了祝余一眼，有点心塞。 要是搁在以前，越歌心血来潮下厨研究新菜式，一定会来找他站在旁边。 她总会在做好一道菜时，双眼亮晶晶地转过身说：“哥，尝尝这个味道如何？” 而现在呢，人家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哥哥。 满心满眼都是她家阿祝，一口一个阿祝你来尝这个、阿祝再尝尝那个…… 一旦得到肯定的回答，甜蜜的笑容马上就扬起来，满脸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哥！ 形势不由人，越武终于哀伤地意识到，他在妹妹眼里已经是第二位了。 这一桌夜宵，越武只分到了一小部分。 毕竟另外两人都是大佬，只要不是灵力强盛的食物，吃多少都吃不饱。 越武端着一碗消食汤，慢悠悠地喝着，目光悠远。 他想，小歌这样也很好。 在这里开开心心玩两个月，两个月一到，就被世界的规则扔回灵渊大陆。 那里才是小歌真正的家乡，是适合她们的地方。 这么想着，老大哥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到时候小歌和她的媳妇儿都走了，就留下自己一个孤寡兄长，守着万贯家财当单身狗，人生寂寞如雪。 他也好想跟去啊可恶！ 哪个看男频玄幻文长大的少年，不想穿越去玄幻世界升级打怪啊！ 当他杂七杂八在心里乱想时，越歌放下碗，用十分随意的语气道：“对了，哥，我先问一下——你要和我们一起去灵渊大陆吗？” 越武悲凉的脑内小剧场被打断了：“哈？” 越歌：“如果你要和我们一起去，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正好够你把家里的事情，该交接的交接，该处理的处理；如果不想去，也直说就行，说不定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回来看你……” 她顿了顿，又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不过，我猜你肯定是要和我们一起去的吧，热血中二少年？” 越武：“……还是你了解老哥我！” 第110章 回归 按照常理来说, 越武应该是无法跟去灵渊大陆的。 尽管他的灵魂来自于那个玄奇瑰妙的世界，但两月后自行回归的规则在他身上不会起作用。 到底, 他也已经不是武钺仙尊了。 降生在这个世界，忘却了过往所有也失去过往的能力……越武与灵渊之间的羁绊几乎被完全斩断。 如果不是因为越歌，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知晓那片大陆的消息。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回不去了——这是一般情况下。 当然，不符合常理的情况总是会出现的。 就好比现在。 “我们有驭兽牌啊～” 越歌取出莹白玉牌, 笑眯眯地说。 越武眨了眨眼, 懵道：“什么牌？” 驭兽牌, 修者随身携带灵兽的必备良品……目前是越黎的栖身之所。 越歌带着最高等级的驭兽牌，它可以将其中的空间转变为适宜灵兽修炼的环境, 也就是说，里面是一片汪洋大海。 听完了妹妹的解释, 越武恍然：“你想让我进入驭兽牌的空间……这样, 在两月之期到达的时候, 就能随你们一起回去？” 越歌点头：“没错。” 在穿越天然大阵的时候, 驭兽牌中的越黎并没有留在那边, 而是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这就说明, 穿梭世界的力量对驭兽牌里的生灵是有效的！ 越武完全可以用这种方式“偷渡”回去。 这时候, 祝余咽下了最后一口小甜点, 她放下竹筷，取出丝绢擦拭嘴角。 所有菜肴都被一扫而空了。 付姨进来收拾餐桌，越歌瞧了她一眼，就闭口不谈穿梭世界一事, 转而笑着调侃越武饭量小得像只猫儿。 食量比同龄人还大不少的越武：“……” 喂，非人类当久了，连正常人的饭量是多少都不清楚了吗？ 付姨不明就里，她看着满桌子的空盘空碟空碗，露出了震惊神色。 但再看看大少和大少的朋友们那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她都几乎要疑心自己对青少年的饭量没有准确的认知了。 现在的小姑娘家家都吃这么多？ “两、两位的食量真好……”付姨只能这样感慨。 越歌微笑：“只是看着夸张罢了，这些东西其实不顶饿。” 不含灵力的食物，吃多少都没用，这一顿夜宵纯粹就是为了解馋，还有越歌想为久别（几天）重逢的恋人展现厨艺的那一点小心思。 “那么就劳烦你了，付姨。”越武说，起身朝着越歌使了个眼色：“我们到上面说吧。” 几人来到了二楼书房。 “付姨和李叔，如果要离开的话，肯定瞒不住他们。”越歌问：“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这没什么，李叔快到了退休的年纪，付姨也跟我提过她打算回去照顾她的外孙。”越武不以为意。 这两位在越家都是老人了，就算越武要离开这里，也不会亏待他们，自然会在走之前留下大笔钱财，足够他们锦衣玉食、安享晚年。 “那就太好了。”越歌松了口气。 两兄妹在这个世界牵挂的人不多，其中比较亲近的也就是这两位老人家。 至于其他什么家族产业啊，什么继任之人啊，全部都不重要—— 真正的挑战，都在世界之外的灵渊大陆，和那波澜壮阔的未来相比，这个世界的钱权算得了什么！ 尽管如此，该交接的产业还是要好好交接的。 不为别的，越武可不想在自己走后让糟心的老爹和同父异母弟弟占便宜。 他得将权力都交到放心的人手上，叫越谨绅没办法用越家人的身份作威作福才行。 这也就奠定了越武未来两个月的生活基调——忙，很忙，非常忙。 要处理庞大的家业，可是一项大工程。 于是…… 越歌和祝余出门逛街的时候，越武在对着电脑疯狂工作； 越歌和祝余坐在米其林餐厅享受美食的时候，越武在吃着工作餐疯狂工作； 越歌和祝余携手同游旅游胜地的时候，越武在公司和下属一起疯狂工作。 就连她俩为爱鼓掌尽情放纵之时，越武也还是在工作工作…… 怕不是还没到灵渊大陆，就会先猝死在一摞摞文件前头啊！ 越武头一次深恨自己出色的商业天赋。 如果他是个傻白甜，这会儿估计已经办好了退学手续，通知好了所有相对来说比较熟识的人，兴高采烈地等着两个月结束呢。 这就是，天才少年的烦恼吗！ 五行玉片被留给了越武，武钺仙尊抱着双臂，小小的身影悬浮在桌子上空，正低头看着越武处理文件。 生性潇洒不羁爱自由的武钺仙尊：“……我竟是有点心疼你了，转世的我。” 越武：“那就过来帮我分担一点！” 只会打架炼器的仙尊：“啊？你说甚？” 越武气虚道：“不，没什么，打扰了。” 与悲伤的越武相比，越歌和祝余的日子很是舒心。对她们而言，这两个月是轻松愉快的、迟来的蜜月假期。 不用考虑修炼，不用考虑欲妖，不用警惕戒备袭击—— 在这个和平安定又没有丝毫威胁的世界，只需要关心今日玩得高不高兴，明天又该玩儿什么。 唯一的正经活动，大概就是祝余每天必做的晨起练剑了。 逐月划过冰霜蓝的剑芒，祝余的动作很利落，其剑法演练之快，令人几乎看不清她怎样腾转挪移、怎样劈砍刺挑。 越歌支着下巴坐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 看阿祝练剑，这对她来说大概也是一种享受吧？ ——都老夫老妻了，还总是被媳妇儿的盛世美颜迷得七荤八素，抵抗力基本为零。 看阿祝练剑的姿态漂亮矫健得紧，她简直喜欢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在这样难得轻松的日常中，两个月的时光眨眼就过去了。 越武提出质疑：“轻松？” 越歌笑盈盈：“有什么不对吗？” 越武指着自己双眼下头的青黑色，悲愤道：“轻松的也就是你们俩了，看我——” 他一眼瞥见妹妹缓缓握起的拳头，于是声音渐小，到最后干脆委委屈屈地闭了嘴。 以前他和越歌打闹，总是会占优势，可现在他连越歌的一拳都扛不住。 所以……还是不要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 越武已经完成了所有要做的事情，无事一身轻。 当然，一个人忽然消失也得有个借口。他对外的说法就是——越家大少某日顿悟，决心放下世俗的名利，不问世事，周游世界。 至于有多少人信，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了。 反正过了今天，谁也没法联系上他，更无从考证他到底去了哪里。 时间将近。 除了越家兄妹俩和祝余，此时的越宅没有一个人，付姨和李叔各自回乡，这座宅院就越发显得空旷。 越歌塞给哥哥一袋小饼干。 “饿了就吃点——我先送你进驭兽牌的空间内部，那里是一片水域，并无可以落脚之处。不过不必担心，越黎会在下面接着你。” 越武想起妹妹口中提到过的越黎，是一头可爱又漂亮的小鲸，它们的族群以月华为名，将来是很温柔的鲸类吧。 于是，他接过饼干袋子，严肃道：“放心，我记住了。” 与此同时，越歌也在向越黎传音：“越黎，待会儿我送一个人进去，你负责接住他好吗？” 越黎斗志昂扬：“咿！” “他是个普通人，不能在水中生存，所以你一定要稳稳的浮在水面上。”越歌补充。“千万不可以翻跟头哦。” 不让翻跟头…… 越黎顿时有些萎靡，对一头活泼的小鲸来说，没法翻跟头简直就像是失去了灵魂。 但它还是乖乖地应：“咿咿……” 好嘛，不翻就不翻咯。 越歌真心实意地夸奖：“好乖～” 越武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闭上眼，就感觉到一股轻柔的力量，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 下一刻，少年的身形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越歌抬头看了看表，转身对着祝余笑靥如花：“阿祝，还有些时候，我们就先用些甜点？” 祝余眸光柔和道：“好。” 两个修罗女享受美味甜点的同时，越武正坐在光滑的宽大鲸背上，神色木然。 前方忽然向上喷出一道水汽，阵势惊人，轰鸣闷响，还有一些水滴溅落在越武身上。 越武抹了把脸。 他抱着怀中的饼干袋子瑟瑟发抖，深感自己的弱小无助。 越武进入驭兽牌空间的时候，正是在半空中，下方是一片蔚蓝的平静海面。 原本已经做好了落入海中的准备，他紧紧地闭着眼。可真正掉下去，却是落在一片光滑有弹性的东西上，还往上轻轻弹了两弹。 就在他落下的这短短一息，海面上忽然浮起了巨大的浅色影子，悄无声息地接住了他。 越武茫然地坐起身。 他试探性地叫道：“越黎？” 一阵低沉的鲸鸣回应他：“咿——” 越武左右张望，就是一僵。 然后他往前看了看，又往后看了看…… 越武：“……” 越武面无表情：“哦豁。” 这还真是，“小”鲸啊。 他默默抱紧了足有两层楼高的背鳍，这么想。 —————— 当最后一刻来临之际，一道柔和的浅紫色光芒笼罩住越歌和祝余。 些许光芒从越宅的落地窗透出去，又转瞬消失。 美丽精致的宅院恢复平静，或许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还将一直平静下去。 在苏城临近的一座城市，普通的宅男房间里。 电脑屏幕散发着荧荧的光，输入符号一闪一闪，赵神奇打字的手却顿住了。 片刻后，他呼了口气。 “时间到了啊，也该离开了。”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重新开始码字，手指敲键盘的速度快得令人发指。 “嘛，既然是我第一个架构出来的永生世界，还是该去看看吧？下一个度假世界就选它好了……” —————— 苏城，殷家。 被高薪请来的护工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病床，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呆呆地立了半天，才划开手机屏幕，慌乱地拨出了电话。 “您好，殷女士……” “越小姐不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去了趟洗手间！”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111章 歉礼 同一个位面, 千千万万的小世界如恒河沙数，在各自的空间中, 按着既定的规则运转。 灵渊大陆正是无数小世界中的一个。 比较特殊的是，它已经脱离了毁灭的命运，得以主宰自己的未来。 灵渊大陆，天罚山。 在深暗的地底空间，庞大繁复的阵纹散发点点幽光, 静得出奇, 也空得出奇, 仿佛亘古以来从未有生灵踏足此处。 可在某个刹那，阵法倏然放出刺目的金光, 光芒照亮了地穴，其中有两个相依的人影若隐若现—— 回来了。 “这次穿梭世界, 意识是清醒的呢。”待光芒散尽, 越歌立在法阵中央若有所思道：“也不曾觉着不适乏力, 这可再好不过。” 祝余应道：“嗯。” 她并不松开揽着伴侣的手臂, 而是将灵识警惕地四散开, 看周围是否有威胁存在。 祝余的适应力一向很好。因此, 哪怕是过了两个月的安逸日子, 她也并未放松戒备之心。 片刻后, 祝余收回灵识，平淡道：“并无不妥。” 其实，在这个藏匿着穿梭世界大阵的地方，若是真有危险才要令人意外。 确认安全, 越歌就拉着她的阿祝向阵法之外走去，一边应道：“那我就放越武出来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打开驭兽牌的空间，身后大阵就再一次升起夺目辉光，亮如白昼。 祝余反应极快——她将越歌的手一握，脚尖轻点，就已经跃至地穴的边缘。 两人转身，警惕地面对阵法之时，逐月就已出鞘，横挡在她们身前。 越歌同样抬起戴着余歌的右手，眸光放冷，随时准备应对敌手。 可很快，她就睁大了双眼：“怎么会？” 阵法中出现的，是一个躺在地面上全无动静的身影。 她一动不动，长发沉寂地铺开，洁白的病服在此时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是“越歌”，静静躺在阵法中央。 “那是我……”越歌难以置信道。“不对，是我在那个世界的躯壳。” —————— 沉眠的躯壳被灵力托举，轻飘飘地挪到大阵之外。 越歌严肃认真地盯着“自己”看，愈看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祝余的视线在躯壳上一掠而过，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对她而言，越歌记忆中那个存在灵魂的少女躯体，无论是练武还是提笔，一举一动皆吸引人。 但此时在这里的只是个会呼吸的空壳，自然也无法在她那如所修之道一般冷冽的心绪中留下痕迹。 她垂眸问道：“仙尊可知，此为何故？” 武钺仙尊从五行玉片上方冒出一个脑袋来，漫不经心道：“大约就是魂魄与躯体的联系那些深奥的东西罢……本座不曾研究过，自然不知。” 他想了想，扬起下颌，对着虚空中的某个点问：“我说，你可知晓？” 此处并无他人，他在问谁？ 很快这个问题便得到了解答。短暂的沉默后，有平淡无波的缥缈女声在地穴中回荡，仿佛四面八方皆是这个声音，又仿佛是在每个人的耳边低语。 “此事确是魂魄之联系，”它以毫无起伏的语气说道。“修越歌……转生的魂魄在那具躯壳上留下了永久的烙印，它并未损毁，自然是归属于你的。” “世界穿梭的规则默认，那也是你。” 沉睡少女无声无息，可她的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应和那句“没有损毁”。 武钺仙尊则意思意思地挥手，向那道声音说：“哟，出现啦？你交代我的事儿都办完了。” 说完，又转向越歌道：“这便是天道，灵渊的天道。你之前似乎管它叫……世界意识？” 天道？ 越歌四下看了看，并未察觉到异状，只能听到它无波无澜的话语。 “吾无形无影，只余纯粹的意念。”天道仿佛知晓她内心在想什么，适时开口：“吾存在于天地万物之中，你是寻不到的。” “万年前，它还以小姑娘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呢。”武钺仙尊挤眉弄眼。“漂亮得很，头昂得赛天高……” 天道冷冰冰地解释：“那是吾的化形体，自从我插手了此事，那具灵气组成的身体便不再被规则允许。” 它顿了顿：“不过，很值得。” 能用一具行走于世间的躯体，换来这片天地永世长存，简直再划算不过。 “多谢。”天道说。“另外，之前不曾解释便推你们入阵中，实为不得已之举，吾将致歉。” 越歌摆了摆手，刚想说都是为了大陆存亡，有什么好道歉的……就听天道郑重地说：“请接受吾之歉礼。” 越歌：“……” 越歌正气凛然道：“我接受你的歉意。” 要啊，怎么不要！ 天道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 祝余瞥了她一眼，默默颔首，表示自己也接受。 说是歉礼，其实也是谢礼。 这片大陆所有生灵得以存活的因果，就应在这两个修罗女身上，天道自然要予一份厚礼，来让因果圆满。 “祝余，修越歌，越武——” “吾为天道，便予你等天地机缘。”天道认真地说。“在这片大陆上，你们将得到成长所需的一切——只要呼唤吾之名。” 它是天道，它所认真说下的话语，就会在这片大陆成为因果律，无可改变。 越歌先是一惊，天道知晓她带着越武偷渡过来了啊！ 但惊异的情绪只存在了片刻，在听完上述话语之后，讶异就变成了惊喜。 天道的意思就是，她们和越武之后修炼所需要的资源，都被它承包了？ 存在于天地万物中的天道，自然知晓每一处机缘的所在，也知晓哪处的资源最为适宜…… 越歌双眼闪闪发亮。 祝余面上神色不显：“敢问天道之名？” “律……” “吾名为律。” 天道不再作声，但所有人知道它还在，毕竟它无处不在。 越歌打算先到达地面，再将越武从驭兽牌空间中放出来，告诉他天道的许诺。 如果说，先前她还担忧越武的身体不属于灵渊，会没有灵根、无法修炼，现在的越歌就完全放心了。 有天道支持，就意味着哪怕越武没有灵根，也能得到可以塑造灵根的天地奇珍，从此修行一片坦途。 两个修罗女并一道残念稍作拾掇，就沿着原路返回。 越歌过去的躯壳也算活物，自然不能放进储物空间，也送入了驭兽牌。 正百无聊赖吃饼干的越武：“……” 吓死个人。 他妹妹的壳子怎么就忽然掉下来了哇！ 途中，曾经在墙壁上蜿蜒的雷电都消失无踪。那是武钺仙尊的力量，如今任务已完成，自然就不会再延续。 地下通道一片漆黑，越歌聚起灵力，明亮的金光映照着石壁，照亮前行的路。 不多时，她们就赶到了当初掉下石缝的地方，仰头看去，能看到幽长的通道，直通往地面。 想象一下，她们掉下来的时候用了多久。 越歌：“……不如我们先呼唤一下天道，找个飞行灵器来？” 武钺仙尊叹了口气：“不用，你拿着五行玉片，再拉住祝余的手。” 越歌抬起右手晃了晃：“一直牵着呢。” “……”武钺仙尊心累道：“好吧，正好，记得别松手。” 他闭上了眼。 五行玉片表面泛起温暖的白光，这光芒闪了闪，随即迅速扩大，直到将两个修罗女都笼罩在其中。 它缓缓上升，仿佛冉冉白日，带着她们一起。 ……缓缓，缓缓。 越歌暗自思忖，要多久才能到达地面？ #怕不是能在空中修炼几天# #她倒是等得起# #可她那只拿了一袋小饼干的哥哥等不起哇# 武钺仙尊闭着眼：“着急作甚，这不是还没加速么。” 话音未落，白光的上升速度就陡然一增，虽然比不上下坠时的速度，但也不至于空耗几日了。 祝余偏过头：“不若修炼罢。” 越歌：“……嗯，修炼吧。” 总觉得在这白光之中，修行的效率都高了一些。 大约三个时辰后，白光团团顺利抵达地面。 之前掉落的那处石缝，不知何时早已自行合上了。但此时它正缓慢张开，似乎是在无声迎接从另一个世界归来的两个姑娘。 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石地，白光散去。 四周仍然是布满雷电焦痕的青净石，脚边的石缝再次合拢。 如无意外，以后它再也不会打开了。 武钺仙尊重新睁开眼，笑道：“好啦，这不就上来了么。” 越歌表示感谢，然后就取出驭兽牌，满心欢喜地打算将哥哥放出来。 在她垂头的一刹那，祝余忽然将目光投向武钺仙尊。 他小小的身影虚幻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凝实，快得好像错觉。 祝余神色一顿，武钺仙尊注意到她的视线，不慌不忙将左手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祝余蹙眉，但也并未多言。 越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神念一动，越武已然出现在面前。 他还抱着空了的饼干袋子，表情茫然： “呃，我们终于到啦？” 越歌成心逗他玩儿：“没，半路上被雷劈下来了。” 越武抗议：“喂喂，我不傻……”他一边说，一边看附近满地的焦痕，最后还是艰难道：“不会是真的吧？” 越歌：“噗，假的。” 越武：“……” 兄妹俩愉快地交流过感情之后，越武问起越歌那具躯壳的事情，越歌就将天道那一套理论复述一遍。 “本来我是真的想将壳子留在那头的。”越歌微笑着感慨。“但现在想想，让我的身体消失也好，殷盈见我没有苏醒的可能，自然断了念头，就会开始培养下一个继承人……” 她顿了顿：“如果殷盈是和喜欢的男人生下孩子，可能会对他或她更上点儿心吧。” 还有天道的“歉礼”，也一并向越武说明，但对于这件事，越武出乎意料的反应激烈。 “为什么要给我？”他问。“我什么都没做。 武钺仙尊耸肩：“可是我做了。” “那不该是给你……” 武钺仙尊打断他的话：“我只是一缕残念，连意识都称不上，关于这点我很清楚。” “越武，你就是转世的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比我更接近武钺仙尊。” 他所立下的功，不应在你身上，还能应在谁身上呢？ 越武依然觉得别扭：“机缘如果不是自己拼来的，还有什么意义……” 看多了玄幻的越武坚信，只有靠气运和实力得来的机缘，历经艰险获得的天才地宝，才是自己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越歌宽慰他：“那就先自己去拼，实在找不着的，再呼唤天道啊。” “毕竟还不知你天赋如何……” 越武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就在此时，从他的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响…… 他已经大半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越歌笑起来： “饿了吧？附近有一个魔族村落，我们先去那儿歇脚。” 越武默默捂脸：“好……” 第112章 通知 不得不说, 带着一个普通人行动真是一件麻烦事。 越武身体素质极佳，但与修者相比还是显得过于孱弱……他不能一跃几丈, 也不会术法，再加上饿着肚子没力气，下个山都相当费劲儿。 “还是我来背着你吧。”越歌诚恳地建议道。“如你这般，怕是还没走回山底就已经饿晕了。” 越武的自尊让他不允许被妹妹背着走，他咬了咬牙：“不用, 我能行！” 一边说着, 还一边倔强地扣紧了凸出的青净石, 以免双脚踩不稳摔下山崖。 越歌只能摇头：“……唉。” 祝余看了看天色，面无表情道：“亦可用灵力托举。” 越歌迟疑道：“可是, 凡人与灵力接触会觉得难受吧？” 普通人可以生活在灵气充盈的环境中，但若是灵气纯度高到一定程度, 就会虚弱疲倦, 有些严重的甚至会慢慢衰弱直至死亡。 而修者所放出的灵力也会令普通人难以忍受, 那是弱小生灵求生的本能反应, 要求他们远离危险。 但这个方法显然更能被越武接受。 于是, 越武就被金色灵力托着, 跟在越歌她俩后面一路晃晃悠悠地下了山。 “倒不觉得有多难受。”乘坐了灵力专车后, 越武这么评价。 越歌松了口气, 她和祝余对望一眼，轻松地笑了笑。 若是这样，就大体能确定越武体内有灵根了，天赋如何倒在其次…… 魔族村落离得不远, 才一刻钟不到，就已经能看见嬉戏着的魔族幼崽和晒着太阳的暮年老者了。 此时，灵渊大陆的时间也已经走过了两个月，与另一个世界微妙地重合。 “老朽还以为你们早已离开了。”出发前遇见的那位魔族老者捋了捋白胡子，若有所思。“不曾想竟逗留了这般久，可是天罚山有何不妥之处？” 越歌微笑：“怎么会，我二人只是在此处修炼了一阵。” 若干年后，这座天罚山可能会成为全大陆最不可思议之地，因为这里是天然大阵的所在之处。 据赵神奇所说，待灵渊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与部分脱离毁灭命运的小世界建立联系。 不过那是很遥远的事了，就现在而言，它还是个秘密—— 魔族老者不疑有他，笑眯眯地接受这个解释。 越歌借用了这位老者家中的厨房。 她储物空间中的厨具都是自己炼制的器物，若是拿它们来做菜——哪怕是使用普通食材——饭菜中都会自然而然含有少量灵气，没法子让越武吃。 作为借用厨房的回报，越歌交给老者一瓣魔罗花……左右这东西只适合魔族修者，她们也用不上。 相对起专门为祝余做的菜肴，越歌这次下厨就显得很不走心。 她用的皆是灵渊大陆的普通食材，不含灵气的菜肉，随便炒两下、蒸一蒸，就是一顿饭。 之后她才用自己的厨具为祝余准备饭食，那叫一个认真用心，一挥勺一扬铲都郑重其事。 越武凄凉地捧着自己的小碗，恰饭。 他再次确认，在他可爱的妹妹心目中，自己的地位是真的不比以往了！ 武钺仙尊笑嘻嘻：“可是感觉到了悲伤？承认吧，转世的我，光棍一条哀愁寂寥，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越武夹起一筷子炒肉，幽幽道：“说的倒像你有道侣似的。嗯……道侣，你们这儿是这么叫的吧？” 武钺仙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越武又夹起一筷子青草模样的炒菜：“我光棍，好歹我还有美食吃，你呢？” 都是光棍，何必互相伤害！ 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对望一眼，默默无语。 —————— 在魔族村落稍作休息，一行人就启程返回圣澜帝国。 西北地特有的神骏灵马拉着马车飞快前行，这种颠簸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难受得说不出话。 好在越歌学过减震术法，才让越武免于晕车的摧残。 “我们会在圣澜帝国将你安置好，再去找葬无渊。”越歌对兄长说道。“在这片大陆，普通人是最脆弱的一环，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修炼。” 大陆强者为尊，除了让自己成长为强大的修者，其他都是空话。 越武低声道：“我明白。” 虽然还是有些遗憾。 越武有种迷之自信——自己就是主角，就好像当年越歌坚定地认为自己是长篇升级流的大女主一样。 作为一个主角，在封印欲妖这种重要剧情开始之时，他竟然还没有踏上修行之路！ 简直令人叹惋…… 不过越武很有自知之明，他不会自不量力到参与此事——这比用新手村套装挑战最终关卡还要愚蠢。 毕竟，玩游戏通关失败也无妨，但随便参与此事可是会丢命的。 越歌则和祝余一起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首先自然是要去找葬无渊，它的位置很是出乎意料，但仔细一想又会觉得在情理之中。 赵神奇说：葬无渊位于天族的领地，也就是悬浮在高空的云端之国。 ……它现在名为横天涧。 天族有问题，这点毋庸置疑。 当初各族都在自己的地盘上寻找葬无渊，每一处近似于峡谷、深渊的地域，都被仔细地探查过是否有灵力反应，到最后也没能找出来。 横天涧毫无疑问也是一处峡谷，它在天族并非不为人所知，甚至还挺有名气。 可即便如此，也没人发现这里就是葬无渊，封印欲妖之地。 两种可能，一是封印的灵力被掩藏，二是天族中有谁拦下了消息，或者并未认真探查。 不论怎么想，都是后者更有可能…… “若只有我们前去，想来是行不通的。”祝余说，她精致的眉峰蹙起：“对方极有可能是天族的统治者。” 越歌叹了口气：“的确如此，我们需要各族的仙尊，还有几位大气运者。” 仙尊负责作为打手，和天族反派硬怼，打完了就过来加固封印； 而大气运者只负责加固封印。 拥有庞大力量的仙尊，和拥有绝佳气运的年轻人——这正是封印符阵的要求。 大气运者都有谁？ 自然是九方轩凌和九族的九位美人，赵神奇拉他们出来做主角不是没有理由的。 阿修罗族祝余，人族司空月仪，灵族灵桃，魔族千乘舞，兽人族白萦，鲛人族水蓝鲤，鬼族空相岚，木族沐槿，九方轩凌……还有至今未曾见过面的天族羽寻辛。 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在灵识之海中浮现，或多或少都与她有所交集。 气运本就虚无缥缈，却毫不吝啬给予这些人特别的偏爱——她们就是大气运者。 唔，如今或许还要加上自己和越武？越歌漫不经心地思忖，毕竟他们也算得上救了世，不是么？ 不过越武还未开始修炼，自然不成，只有越歌能参与进去。 “此刻便通知她们罢。”祝余果断道。“除天族仙尊之外，每一位仙尊和大气运者皆要同往，就在葬无渊了结此事。” 越歌当即抬手，一尾金色的灵鱼在她的手心凝聚成形，灵动活泼地摇头摆尾。 越歌深吸一口气，对着灵鱼开口道： “爹，我是阿越。” “再过一月，我便能回到洞明学院。还请您邀请各族仙尊在一个月之后齐聚圣澜都城，我等有要事相商。只是莫要告知天族仙尊，切记！” 说完这段话，越歌就松开双手。 灵鱼绕着她和祝余转了两转，才轻轻舞动着漂亮的纱状鱼尾向西海的方向去。 越武盯着那条灵鱼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瞧车窗外的景色，眼前的一切都叫他新奇。 给老父亲送信还不够，越歌沉思片刻，又一口气幻化出六条灵鱼。 这些灵鱼分别要往司空月仪、灵桃、千乘舞、白萦、水蓝鲤、沐槿处送信，内容大致相同，都是邀她们在圣澜都城会面。 她的语气十分郑重，任谁都听得出此事事关重大。 为了表现诚意，每条灵鱼都附着了越歌标志性的金灵之力。 不仅如此，她迟疑地瞧了瞧祝余，又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三样物事来。 祝余：“……” 她周身气息忽然一凝。 灵桃的玉佩，白萦发丝编织的狐面绳结，还有水蓝鲤那家伙的鳞片。 越歌将这三样信物往空中一抛，令三条灵鱼分别将它们衔住。 做完这些，她悄咪咪地又瞄了阿祝一眼，小声解释：“忽然想到，这样会显得更有诚意些。” 祝余垂眸，虽然还是面无表情，越歌却总觉得她有些委屈的样子。 “这些小信物真的没有任何奇怪的意思，就是友谊的象征什么的……”越歌声音渐小。“你明白吧？友谊，友谊。” “嗯，我明白。” 眼瞧着越歌的神色逐渐紧张，祝余忽然微微扬起嘴角，这就是一个小小的微笑了。 越歌愣住，一双琥珀色眸子呆呆地眨了眨。 “我明白，这些物件皆为友人信物，越歌能有知交好友，这很好。”祝余轻声道。 越歌回过味来：“你故意吓我！” 祝余默默地偏过头：“……” 越歌气得简直想扑进她怀里挠她痒痒，不过鉴于这样做极有可能被反杀，她还是忍下了这种冲动。 但看着祝余眼中闪过的促狭之色，越歌还是不甘心，只好气鼓鼓地重复一遍：“阿祝，你竟然故意吓我……你学坏了啊！” 这次，祝余承认得很大方：“嗯。” 你还“嗯”！ 越歌还没来得及接话，祝余就倾身过来，轻吻她的额发，一下一下，珍而重之。 “对不住，以后不会了……”她低声呢喃。“只是你这般着实动人，才没忍住。” 越歌不出所料地微红了脸：“哦……那……那我原谅你。” 祝余静谧地阖着眼。 其实她是有多想过的，在很久之前，越歌刚得到这些信物之后。 那时候，祝余的心思藏得很好。而越歌什么都不懂，只是简单地将事情告诉她，就好像在向师长、好友或姐姐讲述日常趣事般随意，说笑着，一笔带过。 可祝余会多想。 她自己怀着那样的心思，自然会明白其他人也同样可能这样想，毕竟越歌很好，她的光芒明亮到无法忽视。 这样的越歌，谁会不喜欢呢？ 虽然很快，她自身的冷静和理智便压下了这些念头，但它们曾经存在的事实不可改变。 若是有机会，它们随时都会探出头来。 ——好在她如愿以偿。 两个修罗女修长白皙的颈项上，相同款式的晶石吊坠闪烁微光。 这边气氛正好。 越武坐在另一头，和武钺仙尊的残念一起，忧郁而心塞地盯着窗外看。 啊，好饱好撑。 ……汪！ 第113章 舅舅 云端之国，是天族的国度。 若说灵渊大陆九族中最为高傲的种族是哪一族, 毫无疑问便是天族了…… 天族生于云端, 长于云端, 自诩离天道最近的种族。 他们生活在云上, 背后生着一对或数对色彩各异的羽翼。或许正因着独一无二的生存环境和飞行之能, 才造就了他们独一无二的高傲。 地上、海中，一切族类皆不如天族尊贵——这是如今不少天族的看法。 ……尽管在千年前并非如此。 “我还是不大赞同皇妃所言。” 云端之国的神皇城中, 有个天族少女收拢双翼，正忧心忡忡道：“九族之中，真的唯有天族为上族么？这般言论未免也太过自大……” “你小点儿声！”另一名天族少女倏然紧张起来，她眼见四下无人, 才拉过同伴小声斥责：“不过是到地面待了数月, 怎么就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要是叫皇妃知道了, 仔细你的翅膀被烧成灰！” “话虽如此……” 她俩嘀嘀咕咕的时候，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道含笑的甜美声音。 “你们在嚼什么舌根呢？” 这一吓可真能把人吓出问题来, 好在两个天族少女心理素质好, 反应也快, 当即转身面不改色道：“见过殿下。” “说些什么，叫我也听听嘛？”她们口中的殿下微微一笑，百媚横生, 端的是销魂蚀骨。 两对雪青色的宽大羽翼微微张开，尾端上扬，似乎是在威胁。 神皇的养女, 四翼天族羽寻辛。 与她清雅的名字不同，这是个不折不扣的诱惑美人，生就含情桃花眸、微翘红菱唇，哪怕面无表情也足以摄魂夺魄，更何况莞尔之时。 两名天族少女背后一寒，她们隐晦地交换了目光，才有一个开口道：“我等听闻有人质疑皇妃所言，故而义愤填膺，在此声讨。” 羽寻辛抱着双臂若有所思：“是么，哪个翅膀锈了的，竟有闲心编排母妃？” “只是传言，我等也不知……”天族少女深深地低下头去。 “下次记得，听到这些传言就先把人揪出来。”羽寻辛说，她似乎觉得有趣似的，低低地笑出声。 “是！” 羽寻辛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们一眼，才完全展开四翼，和身后的侍从一起向前飞去，不多时便飞远了。 两个天族少女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 “她怎么悄无声息的，惊得我险些当场厥过去……”那个质疑“皇妃言论”的少女全然不见之前的冷静，颤抖着发出微弱的气音。 “如今可知晓我为何拦着你了？”她的同伴恨铁不成钢：“寻辛殿下向来孺慕皇妃，谁敢背地里说皇妃一句不好，那便等着被发落罢，就你胆子大是不是！” 她们放松下来时，方才回想起羽寻辛身后跟着的一位黑翼的男子。 看他亦步亦趋的模样，自然是个侍从。 “可真是怪了，殿下不是不喜男子靠近么……” —————— 九方轩凌拍打着黑色的羽翼，他很不适应，但还是要装作驾轻就熟。 原本，他是来云端之国采药材的。 那是只在这座浮空巨岛上生长的灵药，同时也是一枚丹药的主材料。 九方轩凌来此寻它，只是受人所托。反正他有天族血脉，完全可以借一种返血丹将自己完美无缺地伪装成天族模样。 本来是想采了药就走，却不曾想这里的天族对其余八族的态度轻蔑到诡异，而且他们竟然完全不知晓之前在各族闹得沸沸扬扬的欲妖一事…… 九方轩凌顺藤摸瓜地查下去，最终无意间撞破天族最尊贵的女子——皇妃韶好的一桩可怖秘密。 #身为大气运者# #总是偶然撞破各种秘密着实再正常不过# #难道不是吗＃ 可这秘密只看着就令人心惊肉跳，这皇妃竟是个套着天族壳子的邪魂，也就是他父亲所仔细描述过的欲妖！ 九方轩凌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将手指搭在天族祭台之上，吸取与祭台相连的一族气运…… 或许是因为在这云端之国唯我独尊太久了，韶好几乎就没怎么戒备，才让他得以安全离去。 事关全大陆种族的命运，九方轩凌不敢轻忽，便想用可以探查魂魄的灵器确定皇妃真身。 于是他和表面上孺慕尊崇皇妃，其实却一直小心谨慎、仇恨韶好的小殿下合作。 天族公主羽寻辛并非神皇的亲生女儿，她是一位天族长老的独女，在长老一家离奇失踪后被无儿无女的皇妃收养。 照理说，幼年流离失所、却一跃成为尊贵公主的她，本该感激不尽，一直拥护皇妃才对。 可事实上，是她主动找到了九方轩凌，用她暗中笼络的情报网。 “你也察觉到了韶好的不妥之处，我说得可对？”这位殿下冷笑着说。“正巧，我亦是怀疑她。” “你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在两人好生筹划一番之后，九方轩凌顿觉此次除妖有望，心情放松之余，就不免觉得：啊，对面这位姑娘可真是美人如—— 然鹅，这个念头才升起两秒就被掐断了。 “冒昧一问，殿下可是……更心悦女子？”这个直肠子毫不委婉地问。 羽寻辛轻飘飘地瞥他一眼：“是又如何？看来是我小瞧了你，竟连此事都能知晓。”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我并非更欢喜女子，而是只心悦一位女子。” 九方轩凌沧桑地叹了口气：“嗯，祝天长地久永世同心。” 羽寻辛笑靥如花：“多谢。” 九方轩凌还能说什么，唯有苦笑掩面尔。 羽寻辛利用韶好对她的不起疑，成功让灵器发挥了效用。 事实证明，九方轩凌猜得没有错，皇妃韶好就是个魂魄邪异的欲妖。 她谋夺天族气运已长达千年，同时还和上一代天赋最佳、地位最高的神皇结为伴侣。 若非云端之国是除鬼族领地外最为封闭的地方，早该有外族人发觉天族的不妥…… 韶好在千年前就成了皇妃，但天族其实并没有皇后，神皇羽承几乎像是被迷惑一样狂热地爱着她。 每个天族都知道，韶好说什么，陛下就会赞同什么。 几乎就是在那个时候，天族民众之中开始流传起天族至高无上的观点，在传言越来越多的时候，韶好站出来肯定了他们。 公开表示不赞同的天族，总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渐渐的，反对的声音就再寻不见。 而现在，天族内部又开始流传起要与其余种族开战的消息，以一族独抗八族……如此令人咋舌的消息却不曾被压制，想来也是韶好乐见其成的。 作为欲妖，自然是希望大陆越乱越好，九族之间的矛盾越深越好。 已经不能再拖了！ 然而…… 在两个天族少女面前做了一场戏之后，羽寻辛一边轻轻拍打着四翼，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九方，你打算怎么行事？” 九方轩凌激愤道：“……还能怎么行事？找你父皇过来，让他自己拿着灵器看他那宠妃是个什么玩意儿——” 羽寻辛嘲讽他：“我还以为，你至少能考虑得更周全些。万一他就是知道了韶好的真身，也还是会无条件护着她呢？” 九方轩凌难以置信地说：“不至于吧，那可是邪魂、欲妖——大陆公敌！” 羽寻辛冷笑一声：“我那个父皇啊，从来都不讲理的。韶好的事就是他的事，韶好说的话就是真理——” “怕不是你前脚刚将事情告诉他，后脚就能被韶好的人算计死，我父皇还当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呢。” 九方轩凌倒吸一口凉气。 羽寻辛的话语简直就像一盆凉水浇到他头上，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对啊，若是……若是羽承包庇呢，爱美人不爱大陆什么的，也有可能啊？ 那他们俩恐怕都要埋骨于此！ 前方就是公主寝殿，羽寻辛羽翼微微收起，开始下落。 一边下降，一边果决道：“在天族，我们能依靠的力量太小了，不可能敌得过韶好。” “还得靠你们人族，和其他族类——事关大陆，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不是么？” 这位公主很狡猾地说。 —————— 此时的圣澜都城，正是盛夏，各类美味吃食最多的时节。 锦清茶一手端了碗甜滋滋的冰品，一手拎着大袋儿零嘴儿，脚步轻快地往寒月居走去。 啦啦啦，今天也要将这些零嘴儿吃个遍再开始修炼呢～ 家长不在家，生活乐无边！ 锦清茶哼着自个儿编调填词的小曲儿，兴高采烈地推开院门，然后僵在了原地。 “好久不见，”越歌笑眯眯地挥手。“有没有想念为娘呐？” 祝余的目光投向她，微微蹙眉：“气息散漫，近日可有懈怠修炼。” 还有一个陌生的短发男子，正大惊失色道：“这这这，这是我外甥女儿？！” 越歌：“……干嘛看我肚子，不是我生的。” 瞧着院子里的三个人影，锦清茶下意识地将零食袋子往身后藏了藏，强行镇定自若：“咳，好久不见？” 这回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都不能提前递个信儿吗我的娘和母亲诶！ 越歌她们是在一个时辰前回到洞明学院的。 之前，她们在抵达弱水峡时绕路，绕过弱水峡后就给越武买了合适的衣服，再租用妖禽飞回圣澜都城。 这会儿，越歌就是先来安顿兄长的——将越武安顿好了，她和阿祝才能放心去拯救世界。 “茶茶，叫舅父。”越歌认真道。 这时，锦清茶已经将零食都收进了储物空间。她原本就可以收进去的，只是喜欢那种提着吃食的充实感，才一直拎在手上。 她悄咪咪地打量了这舅父片刻。 是个普通的凡人，就是头发短得好奇怪。 话说回来，阿修罗王不是只有一个独女吗？越歌哪来的兄弟？ 尽管心中如此腹诽，锦清茶还是乖巧地唤道：“舅父。” 越武扬起善意的微笑：“……你好，茶茶。” 忽然就升格成了舅舅是什么样的体验？欢迎越武来回答这个问题—— 越武：没别的，就是懵，话说我是不是要给见面礼？？？ 在灵渊大陆一穷二白的新手舅舅，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第114章 炼化 距灵鱼传信时约定好的日子还有两天，越歌并不着急。 她先是准备了一桌格外丰盛的菜肴。以赤心米为主食, 鲜香的荤素菜各九道, 白玉杯斟满美酒, 甜美的果汤和点心摆在每个人面前。 任谁来看这桌菜, 都要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越武左右瞧了瞧, 很识时务地放弃和这群非人类抢食的打算。 他只挑不含灵气的菜吃，即便如此, 也还是没能撑过两刻钟，就无法再吃下任何东西。 比他更悲凉的是武钺仙尊，越武吃得少，但好歹都能尝到。可武钺仙尊就没法子了, 只能忧郁地望着餐桌长吁短叹。 “想当年, 吾可是坐拥一座仙宫之人。”他追忆往昔。“在吾那雷尊宫中，有数十个手艺超群的厨工为吾备膳, 从不懈怠！” 当年是当年，现如今他也只能瞧着别人吃了, 忒惨。 越武既已填饱肚子, 就放下手中竹筷。 轻轻向后一靠, 才发觉肚皮已经鼓出来……所幸不大明显。 “舅父不再多吃些吗？”锦清茶察觉，意思意思地问。 越武干笑：“不用，我饱了。” 说完, 他又开始纠结：是不是该用比较文绉绉的古人语调说话？ 越歌是这么告诫过他的，在人人都古腔古调说话的灵渊大陆，他也该学着适应习惯, 以免显得格格不入露了馅儿。 那么，“我吃饱了”该怎么说。 吾甚饱足？ 饭菜甚美，我腹中饱胀？ 舅父已饱了，不必多在意？ 越武打了个哆嗦：“……” 只这么一想就觉着别扭得不行，他神情复杂，不由得用满含敬意的眼光看了越歌一眼。 小歌当初究竟是怎么适应这里的啊！ 锦清茶并不在意这位新晋舅父的回答，她就是象征性地一问，此时也只顾着欢快地夹菜吃。 至于舅父纠结的表情…… 有娘亲做的清茶果子糕引人注意嘛？没有。 酒足饭饱后，越歌收起碗筷，招呼兄长道：“越武跟我走，测测你天赋怎样。” 没等越武回话，她又转头向祝余道：“阿祝，你去么？” 祝余起身：“自然同往。” 锦清茶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却不想，祝余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缓缓道：“清茶不必沮丧。待我们回来，再好好考校一番，看你有何进益。” 锦清茶顿时苦了脸：“哦。” 她方才哪里沮丧啦喂！ 现在才叫沮丧——不，不对，现在是大难临头…… 锦清茶对修炼还真不怎么上心，还有那些个课业，胡乱填了些就丢进储物空间不管。 反正赶也赶不完，锦清茶奇异地淡定下来，只打算在家长们回来之前再吃些好吃的。 这便是最后的晚间零食罢！ 锦清茶悲壮地想道。 两位母亲对养女的心中所想一无所知，她们领着越武来到洞明学院的理事阁。 身为学院客卿，想要带一个后辈——少年模样的普通人越武，直接被看作两位仙人境大佬的族中小辈——在学院进行天资测验，还是没问题的。 在这里管事的还是那位老者，他将学院入学考核的那一套设备取了来，贴心道：“理事阁中有封闭隔间，亦能隔音，外界无法探知其中之事……便有小老儿带几位前去。” 越歌微笑道：“有劳。” 关上房门，瞧着这一套熟悉的设备，越歌还颇有些感慨。 其实当初她入学考核时，心里也有一丝担忧。万一“原主”的魂魄不在，她自己来测，天赋产生不可预知的变化该怎么办？ 后来才知道所谓的原主就是她自己，想想当初怎样各种纠结、扮演原主，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越武深吸口气，将手掌放在剔透的水晶柱上，略带紧张地看着各色光芒闪来闪去，最终定格在浓郁的紫色。 他也是读者，自然知道怎么分辨。这般情形就意味着他是紫级灵力，天赋极高……可是灵根呢？应该在一片紫色中闪闪发亮的灵根光点呢？ “是雷灵根。”祝余断然道。 象征着雷灵根的是紫色，所以灵根光点才会隐在其中，看不清楚。 和武钺仙尊一样的，雷灵根啊…… 灵根多半取决于躯体，因此才有夺舍求道的说法，又是为了掠夺拥有上好灵根天赋的身体。 但有时候，特殊的灵魂也会对灵根造成影响。 越武可能就是因为这种情况吧。 武钺仙尊自己也相当意外，在另一个世界的转世之人，竟还能和自己同为雷属、天赋相当，这倒让他起了别的心思。 比如说，把传承给这家伙之类的…… 自己接受自己的传承，也算是少见了。 越武尚在玩儿其他水晶球水晶杯，测试自己的身体强度、灵元亲和、骨龄等等，完全不知道他将捡到一个大馅饼，虽然是前世他自己和的面、填的馅儿。 此行目的已达成，越歌正想将设备还回去，却被祝余唤住了。 “且等一等，”祝余说，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之色。“你的双生兄长既为天生雷体，那你的那具躯壳……” 越歌明白祝余的意思。 如果是在讲究科学的那个世界，她和越武作为异卵双胞胎，就只是同胎降生而已，除此之外没什么了。 可在灵渊大陆，修者们都知晓双生子之间天赋有共通之处，他们有着微妙的联系，哪怕是姐弟、兄妹亦如此。 越歌迟疑道：“你是说，要让我的那具壳子也来试试？” 只会呼吸的空壳也可以吗？ 祝余颔首：“应当是可行的。” 沉睡的少女躯壳被从驭兽牌空间中取出，她安稳地闭着眼，面色依旧苍白。 越歌其实也拿这具躯体没办法。 放在驭兽牌空间吧，越黎就没法愉快翻滚。 放在寒月居吧，又怕哪天出了意外被人瞧见，然后藏娇睡美人的秘闻就会飞快地传遍洞明学院。 放在西海吧……那该怎么跟老父亲解释？ 可要说将这具躯体抛开不管，或者干脆变成死物，越歌又下不去手。 越歌将“自己”的手搭在水晶柱上。 刚看到浓郁的紫盈满水晶柱体，正中一点火红，她们皆有种果然不出所料之感。 火、雷本就相亲，又同样暴烈，作为双生子的灵根并不奇怪。 “原来我曾有过火灵根啊……”越歌喃喃，心情复杂。 ——毕竟火克金。 由此可知，她的魂魄果然没有特殊之处，身体什么属性就变什么属性。 哪里像越武，别说灵根了，脸都能变得一模一样。 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曾经当过仙尊，因此魂魄力量比较强？ “将她炼化了吧。”祝余倏然开口。 越歌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炼化人体并不奇怪，但多是邪道手段。 有些邪修，会将有灵根的凡人或修者掳来，用炼化天才地宝的方式吸收他们的先天灵力，以此提升自己。 但是…… “她为火属，我为金属，想来行不通。”越歌摇头。 祝余平淡道：“可那是你的躯体。” 那具沉睡躯壳的气息与越歌本人很是契合，若是夺舍，达不到这般效果，必然是类似于转世的情况。 若是自己炼化自己的身体都需要考虑属性，那也太小看魂魄气息的效用了。 可即便如此，炼化这具躯体也不会让她多出一个火灵根，用处何在？ “这或许是一个弥补五行相克劣势的机缘。”祝余思虑周全，她有时会想得比越歌深些。“若我猜的不错，你可以用它炼化出自己的先天灵火。” “抑或是让你本身的金灵之力免受火属压制，五行之间变化多端，指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越歌听得都心动了…… 祝余却猛的拐了个弯儿，淡定地说：“——不过这些仅为推测。” 越歌：“……” 祝余轻声道：“当然，炼化也不会有坏处，至多无甚变化。” 无害就意味着值得一试，左右炼化需要的时间也不久，这么一具弱小的身体，分分钟的事儿。 越歌神色凝重地转向越武：“哥！” 越武一惊，忙应道：“妹儿！” 同时心中暗忖，小歌这么严肃，想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交代给我—— 果然，越歌郑重道：“哥，你马上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壳子了，先向她告别吧。” 越武：“……”哦。 越武确实好好告别了，他显然已经适应了什么东西都放袖子里的做法，此时往里一探，就拿出一个手机来。 越歌讶异道：“还有电啊。” 越武说：“那可不，你忘了我放在你储物空间里的背包？里面装了十几个充电宝。” 他也玩得很节制好吗？毕竟这些电都用完，他就要与手机告别了。 ……虽然没有网，也只能看看缓存好的、打打弱智游戏什么的。 越武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他望着过去妹妹的脸，表情中流露出一点怀念来，但——仅此而已了。 尽管更熟悉这张曾与他一起闹、一起哭、一起反抗的脸，但更重要的还是今后再共同创造的故事，而非远去的回忆。 所以，再见。 —————— 炼化的确没有耗费多少工夫，不到两个时辰，那具躯体便已经烟消云散。 越歌盯着手心蹿起的小火苗：“……” 她的金灵之力有没有摆脱火属压制，这个还不清楚，不过确实有了先天灵火是不争的事实。 “它似乎不适用于战斗，但对炼器一道或许会有裨益。”祝余若有所思。 越歌点头点到一半，就听她接着说：“厨艺一道说不定也会大有进益。” 不少好厨子都是主修火灵根呐！先天灵火对下厨做菜还是很有帮助的。 越歌沉默良久，才收起浅金色的火苗：“你说得对。” 在这种时候还能联想到做菜，该说果然不愧是阿祝吗…… 这之后，她们归还了检测天赋的设备，年迈修者的目光在越武身上转了两转，最后还是未曾多言。 值得一提的是，越歌回到寒月居便试用了天天灵火的力量，做出一桌好菜。 一致好评。 据食客反馈的信息，好像、也许、大概，真的更好吃了些？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越歌和祝余临走前，将越武托付给锦清茶照顾。 “舅父的安全就交给茶茶了。”越歌这么说。 锦清茶看了看在她眼里战力值为-5的舅舅，严肃地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越武只想捂脸。 如果有什么能比被一个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女保护还要羞耻…… 那就是这个少女还管他叫舅舅。 “小伙子，不甘心吧？”武钺仙尊摇头晃脑。“那就快些踏入修行之道，然后去藏书阁找吾那传承罢。” 不然在未来的数十年里，你怕不是都要靠外甥女保护了，实力渣渣！ 第115章 茶话 留下茶茶，还有不知为何斗志昂扬的越武看家护院, 两个修罗女前往圣澜帝宫——那是她在传信时约定的会面之处。 迎接她们的正是司空月仪。 近二十年未见, 她变化甚大…… 圣澜女帝之位没那么好坐, 这给予了司空月仪绝无仅有的磨练。 若说十几年前的她尚有些战场留下的深重杀气, 此时的她就已经锻炼得越发沉稳庄重, 乍一看只是个气质文雅又不失威仪的女修。 可实际上，本质的杀伐果断又怎能抹去？ 不过是不形于色, 将煞意深藏。 越歌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笑盈盈道：“许久未见，唔……如今该唤你陛下了。” 司空月仪摇头笑道：“此事无碍，直呼名姓即可。” 越歌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并且立即改口叫人家司空。 她们还看到了荼娘, 当年这个小姑娘天资尚可，又有灵性, 就被留在女帝身边做女官。 后来又因着荼娘在商务上颇有天赋，被司空月仪委派为皇室采买专员, 也就是皇商——就连谜螺商行的周笙都头疼得直道难搞。 在这个能言会道的姑娘身上, 商行根本捞不到便宜, 这对一个商人而言太心塞了。 此时离约定的时辰还早，她们一行人就在帝宫的园子里喝茶闲聊。 不多时，兽人族白萦也到了。 “……来得可真快。”司空月仪不冷不热道。 白萦瞧着她, 也不说话，狐耳一垂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司空月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本性啊！知道你只要情绪一波动就会掉眼泪，但你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就不能收一收？？？ 女帝正要开口讽刺, 却发觉妹妹不赞同的视线……面对这样的阿妹，哪怕是一国女皇也只能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是的，司空月盈也和白萦一同前来。 她俩一向形影不离。 而端庄大气的女帝陛下，也就只有在这个抢走妹妹的狐女面前才会故意找茬——尽管每次都败给了妹妹为难的眼神。 白萦目的达成，她晓得这里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本性，也不再做出娇怜小白花的姿态。 她直截了当地问：“越歌，你邀我们来此有何要事？” “别急嘛，等人来全了再说。”越歌老神在在道。 白萦摊开手，手心中摆着那被发丝编织而成的狐面绳结。 “我说过，这代表着我的一个承诺。”她观察着越歌的神情，却看不出任何端倪。“你将它寄给我，意思是你打算动用这个承诺了么？” 越歌语气无辜：“可以这么认为。” 若是在以前，她还会好好掂量掂量这个承诺的作用，以此换取合用之物。 可现在她们都被天道麻麻包养了，这片天地的机缘皆在天道眼中，要什么资源没有？ 那么这个承诺，也就可有可无了。 白萦安静地垂眸，她牵着恋人的手，若有所思。 于是，茶话会又加入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大家一起喝喝茶，享用小糕点，聊天聊得很投契。 虽说司空月仪和白萦一直想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来，但越歌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肯说。 第二个前来的是魔族大小姐千乘舞，她和音妃一起由宫中女官引来。 在九族姑娘之中，和越歌关系最不好的就是这位大小姐，虽然也有傲娇的成分在里头…… “请我来有事儿啊？”千乘舞的目光在茶话会成员身上一一扫过，狐疑道：“商讨什么种族大事呢。” 音妃的态度就更微妙了，她将手搭在妻子肩上，涂了蔻丹的指甲嫣红如血：“司空大将军，好久不见。” 司空月仪冷淡地点了点头。 哪怕在老皇帝死后，人族与魔族已正式停战，两族之间世代积累的仇怨也难以改变。 尤其是曾在战场拼杀了十来年的司空月仪和作为魔族大将的音妃……虽然她们在作为对手之时都挺敬佩对方的行事，但也仅此而已了。 或许世仇有一天可以消弭，但那绝不是此刻。 越歌依旧保持神秘，千乘舞挖不出消息，气得跺了跺脚，扭头就要走。 “稍等，”越歌说：“不留下来喝喝茶？” 千乘舞转过头，不耐烦道：“谁要和你们一起喝——” 她的话语，在看见越歌托起的一盘糕点时戛然而止。 越歌微笑。 魔族中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魔王娇宠的大小姐最喜赤华柑，曾召来众多魔厨为她研究赤华柑的吃法，其中又以赤华糕为最。 这并不是什么很难打听到的事。 千乘舞双眼眨也不眨：“……你以为区区赤华糕就能留下我？！” 这、这些糕点，看起来怎么那么美味！ 看那浑然天成的妃色！ 看那软软糯糯的视觉效果！ 茶话会又添新成员，可喜可贺。 下一组是水蓝鲤和她的护卫水墨染。 只是这一次，她们并未像从前那样一前一后，而是并肩前行。多少年的默契，让她们那鱼尾变化来的双腿几乎完全同步。 看到又一个成双成对过来的组合，越歌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种“果然如此”的微妙感。 “小越歌，小祝余——” 水蓝鲤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祝余面无表情，端着茶碗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很想让鲛人族公主将那个怪异的称呼吞回去。 越歌察觉到隐晦的观察视线，显然是来自水墨染。 她警惕地看着在场的姑娘们，随时防备其中有人对她家公主不利，比如祝余的反应，就让她眯起了眼。 果然，还是这么忠犬系…… 水蓝鲤是来人中最心大的，她并不问来此做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坐在一旁：“可是还要等人来？” 越歌点头，她就笑道：“那便等罢！自然，烹茶闲谈也不错。” 茶话会成员+2。 约定好的时间渐近，灵族圣女灵桃也被女官领进来了。 越歌一眼看去，心中就道，果然不出她所料。 一个两个的都带着家属来。 灵桃身边跟着一位陌生的女子，她亦是位美人儿，身量修长，神情玩味，看着总有种奇异的柔韧之感。 二十多年的岁月似乎没有让灵桃发生任何改变，她还是那个笑得娇俏可人的小圣女，肩上趴着迷糊的小鼠。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啦。”她拎着玉佩控诉。“说好的来灵族族地找我玩呢？” 越歌露出诚挚的笑容：“怎么会？前段日子忙于修炼，这才未曾前去。” 当然……其实是真忘了。 毕竟只是一起在林子里历练了几日，要不是这次需要齐聚大气运者，她连那块玉佩都想不起来。 灵桃这才满意笑道：“我就说嘛，若你真忘掉，那就是坏人族。” 顿了顿，又改口道：“不对，是坏修罗族——我听兄长说了，你是个修罗女，不是人。” 灵桃和她的同伴也加入了茶话会，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听这位小圣女介绍她的同伴。 “这是小碧。”灵桃认真道。“你们都不准对小碧不好，我最喜欢小碧了！” 越歌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想了半天却又没有头绪。 还是祝余眸光一动，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年烤制碧弧蛇之时，她曾言：不许吃小碧的同族。” 小碧的同族…… 越歌僵住了。 这位美人儿是条碧弧蛇？？？ 这会儿，灵桃已经在和小碧比划着说：“小碧小碧，还记得吗？她就是那个能把你的同族做成超美味肉串的好人——” 小碧：“是嘛。” 幽绿幽绿的蛇瞳紧盯着越歌，意味不明。 越歌默默地捂住了脸，心说我的圣女娘娘诶可是快别叨了，能化为人形的妖兽是仙王级别，我还肩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呢我不能死！ 祝余将手指按在剑柄上。 她的身体微微绷紧，只要对面的王蛇一有异动，就能第一时间拔剑护在越歌身前。 小碧苍白的薄唇微启。 众人严阵以待。 “灵桃说你很会烤肉。”她认真道。 越歌：“……是？” “那，你会烤糍骨鼠么？”这个模样冷艳的妖兽大佬满怀期待。“我最喜欢那个，最好浇上蜜糖。” 灵桃肩上的小鼠闻言，弱小无助地抖了抖，将自己藏在灵桃的发髻下头。 越歌反应极快，严肃地保证：“我会，请放心。” 小碧点了点头。 她瞧了最不会掩饰情绪的千乘舞一眼，忽然道：“你们在紧张。” 她奇怪道：“紧张什么？吃过碧弧蛇又如何？此处碧弧并非我的子民，我不会因此生出杀意。” 她是在相当随意地解释，与她而言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小碧自己也曾生吞过人族和魔族，那对她而言只是食物和补品，就好像碧弧在人族眼中是难得一见的美食一样。 并无种族之分，只有强弱之别。 不是她保护着的子民，她管那么多？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 好像是很有道理…… 说完这番话之后，小碧若无其事地吃糕点，只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殷红的细长舌尖。 灵桃小声说不许吃她的小鼠，小碧就回答只吃别的鼠。 其乐融融。 越歌：“……” 果然，和灵桃是天生一对儿。 这时候，最后一位客人也卡着时间点儿来了。 木族公主沐槿顶着一朵小金花儿笑着过来，而她身旁的自然是鬼女空相岚，鬼族的神明。 引领他们前来的女官不知她们的真实身份，不然，想必连路都不敢走。 为一位仙尊带路！ 这可是能作为一生荣耀讲给孙辈听的啊…… 愉快喝茶的小伙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都放下茶碗起身相迎。 大家都是各族权力的中心人物，自然见过鬼女陛下的模样。 面对仙尊，在场所有人都是小辈，在礼节上可不容有失。 空相岚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打心底里不愿被这样对待，就好像一遍遍被人提醒自己比伴侣大一辈似的。 她幽幽道：“……无妨，不必多礼，亦不必拘谨。” 认真的，不是客套话。 鬼女陛下才不是老鬼吃嫩草！ 于是，今日的宾客都齐了。 水蓝鲤悠悠扫视一圈：“小越歌，你是不是还有位天族客人呐？” 越歌微笑：“并无，我只邀请了在座几位。” 事实上，身为仙尊的空相岚应当是往老父亲那边去，和她同辈的大佬们坐在一起，听武钺仙尊残念的讲解——古时仙尊的话更能取得仙尊的信任。 可既然空相岚陪妻子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着，她大概已经知晓两边所要说的是同一件事了。 越歌和祝余对视一眼。 她轻轻搁下茶碗，平静道：“想来，诸位皆知葬无渊之事？” 轻松茶话会的气氛，就在这一刻完全改变。 第116章 谈妥 远古之时将欲妖放逐虚空的封印, 就位于葬无渊。 这个冰冷空洞的名字总会令人联想到幽暗地缝，满溢死亡味道的深谷, 或张着漆黑巨眼的寂静海沟。 很少有人会将它和距光明最近的天族国度相联系, 但事实就是——它在云端之国。 名叫横天涧的峡谷，作为一个观光胜地和低阶天族修者的历练之处为人所知, 它数千万年前的古老名字被彻底遗忘。 ——葬无渊。 越歌说到这里，特意停了停。 在座的诸位姑娘大多神情凝重，早没了方才的轻松。除了本就天真懵懂的灵桃和单纯王蛇思维的小碧, 她们都能推断出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首先, 封印法阵的灵力波动并不难判断。 过去的二十年, 九族大佬从未停止过对葬无渊的排查, 只要有心，云端之国的横天涧封印早该被发现、被各族仙尊齐力加固！ 可它没有。 天族主宰羽承到底在做什么？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打算做什么。 天族中人越来越高傲自大，她们是知道的, 但也没有多在意——若这些羽人真的傲过头想一统大陆，自有其余八族联合起来给他们一个教训。 可羽承在此事上的态度着实奇怪, 为何他会隐瞒葬无渊的消息？ 要是找不着封印, 待欲妖回归, 全大陆就都是它们的口粮, 天族也不会例外。 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这消息从何而来？”司空月仪忽然问。 越歌毫不讳言：“来自一位仙尊的残念, 那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前辈。他曾与欲妖殊死搏斗、同归于尽, 才探查到葬无渊的所在，让残念将其传达出去。” 她顿了顿，接着说：“他的名号是武钺仙尊。” 这个名号一出,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茫然，只有司空月仪和空相岚神色微动。 空相岚作为鬼女，自然知晓万年前那任鬼帝是怎么死在武钺仙尊手里的。而她也反应极快地猜测：“揭闵鬼帝本是欲妖？” 越歌点头：“的确如此。” 空相岚仍是面无表情，但那双眼就跟深不见底的黑洞似的，幽黑冷凝。 ——显然是生气了。 曾经的一族之皇竟然是卑劣的邪魂欲妖……难怪那段历史上鬼族被打压极惨，领地都少了一半，直到空相岚初升为鬼女才重又繁盛。 怕不是族中气运都被欲妖搅了个乱罢！ 一个愤怒中的仙尊是很可怕的，若是寻常修者在这儿，恐怕都要被气场压得直不起腰。 然而，在座各位内心毫无波动： 越歌、祝余：我祖父是仙尊。 千乘舞：我舅舅是仙尊。 水蓝鲤：我娘是仙尊。 白萦：我父亲是仙尊。 灵桃：我哥哥是仙尊。 ……一溜儿仙尊亲属，想怕也是不容易。 沐槿见恋人不高兴，头顶的小花颤了颤，娇娇俏俏地绽开。 “别难受。”她拉过空相岚的手，覆在自己发顶，将小花拢了个严严实实。 她总有安抚妻子的特殊技巧，空相岚闭上眼，用另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际。 “武钺仙尊的残念此时就在仙尊们那边讲解。”越歌环顾四周，微笑：“如果各位没有其他疑问，我们便可以去同他们会合了。” 水蓝鲤蹙眉：“等等，会合？” 大伙儿都知道，仙尊此行定然是要去加固封印的，可这关她们什么事？？？ 尤其是，几个连仙王境都不及的小辈，去了也白费功夫，指不定还要被家长骂添乱——正和舅舅闹别扭的千乘舞这么想。 越歌继续笑吟吟：“对啊，去加固封印。” 灵桃作为灵族圣女，总能听她哥叨念这些事情，对封印阵法的了解也更多。 她迟疑不决：“可我记得，只有仙尊的灵力才能做到加固封印，因为当年布下封印的就是九族仙尊。” 说到这儿，她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声道：“对，你们刚才的意思是天族仙尊倒戈？那……少了一位仙尊还怎么加固……” 越歌起身：“所以我才邀你们过来，除了仙尊之外，大气运者也可以参与封印的加固。” 对于大气运者这个词，大家虽然有些意外，但很快也理解了。 她们诞生在这座大陆最高层的几个家族之中，自小就明白自己的气运与长辈、族群的气运息息相关，自然气运不会差。 若是不出意外，她们就是要接替长辈成为仙尊的人，镇守一方…… 不过气运还有这个作用，倒也真是令人吃了一惊。 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千乘舞眉毛一扬：“原本还想着叫我来做甚，敢情是为了找帮手。” 越歌诚恳道：“是的，多谢你的帮助。” #帮我就是帮自己# #大家一起拯救世界不好吗# 千乘舞轻哼一声，整个人都懒洋洋地靠在音妃肩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个忙。” “我欠你一个人情？”越歌笑眯眯。 千乘舞嫌弃：“加固个封印还要欠人情，我可不收。”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更长时间的沉默，显然没有人想提出疑问。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怼天族，固封印，再开个庆功宴，就可以安安稳稳度过几千几万年—— 正事都交代过之后，气氛又逐渐变得轻松起来，大家该喝茶的喝茶，该用点心的用点心，悠闲得半点不像出征前的小队。 反正小辈这边搞定，就看祖父什么时候传信过来，告知那头的进展，就等仙尊们准备好之后，再一同前往云端之国。 或许是因为仙尊思考更全面些，向他们解释所费的精力更多，时间也更长。 祖父没再送来第二条灵鱼。 等待的过程中，姑娘们自然而然又开始聊天。 千乘舞捏着茶盏表示，她不愿意和自家长辈一起走。 “我可以自己去……”她补充道：“和音妃一起去，反正别让舅舅看见我。” 没错，这边的千乘舞还在离家出走中。 她离开之前，魔王对外甥女随意选定伴侣的行为十分愤慨，还打伤了音妃的手臂。 就这一个举动惹恼了她。 于是千乘舞就将合用的灵器之类搜刮一通，带着一个大美人媳妇儿和装满了储物戒指的财宝，开始离家出走的生活。 所以在这种时候，因办公事而看到彼此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抱有同样念头的还有白萦，为了同伴的安全着想，她绝对不能和父亲同框出现。 白萦原本就与父亲感情不深，但也不至于到一见面就要打起来的地步，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自然是因为她找了个人族公主作伴侣。 “你再敢带她进入兽族领地，本王就把你一起赶出去——”这是当初白虎兽人王的嘶吼。 白萦毫不退让：“若你执意如此，我会带母亲回圣澜帝国，我相信她一定很高兴。” 这招太狠了，兽王离开他的狐女情人估计会发疯。 于是白萦赢了，后果就是父女俩再没正眼看过对方。 两个完全不想看见仙尊长辈的姑娘，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越歌。 “路途中不见，加固封印时总要见的。”越歌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想笑：“虽然不清楚你们分歧何在，但还是顺其自然为好，待此事了结再做打算……” 白萦使用秘技：狐女式梨花带雨，试图激起越歌的同情心。 越歌丝毫不受影响。 白萦没法子，只能默默擦掉眼泪。 当年那个看见毛茸茸就走不动路的小女孩哪儿去了！ 不多时，阿修罗仙尊的传信灵鱼摇头摆尾地游过来，在越歌摊开的掌心消失无踪。 “正好那边大概已结束了，走吧。”越歌说。 姑娘们纷纷起身，随着越歌往外走。 司空月仪向荼娘点了点头。 后者露出一个笑容，并没有跟着她们一起离开。 司空月仪从前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大气运者，也没料到此行要离开帝宫。 但她和荼娘交代好之后，就能立刻放心离开，毫无后顾之忧。 对于这个小姑娘的办事能力，她还是很信任的。 仙尊们在帝宫外齐聚，谜螺商行分行提供了绝对够规格的房间，不过并不用考虑安全问题。 再也没有哪个地方，能比七位仙尊齐聚的此处更加安全。 越歌她们进来的时候，仙尊们早已商量完了正事，正围成一圈沉默地盯着武钺仙尊的残念看。 越歌：“……打扰了？” 七位仙尊就齐刷刷地看过来，并且无一例外地，在前来的姑娘们中找出自己族中的小辈。 姑娘们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有祝余和司空月仪最为淡定。 所以说，不想和家长们一起做任务呀…… 不管公主圣女少主什么的，在外面有多风采卓然，在长辈眼里永远都是： 今天和孩子们一起出门办事，要看着我家孩子，别叫她捣乱，也别叫她遇到危险。 心里吐槽归吐槽，仙尊们深沉的眼神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姑娘们对视一眼，不情不愿地慢腾腾走过去，站在长辈身旁。 只除了坚定待在鬼女身边的沐槿，有仙尊撑腰就是不一样。 木族仙尊：“……” 讲道理，如果他是个普通人，此时就已经心梗了！ 第117章 羽承 晓她的意思，也就不再多问，只轻叹一声。 不知怎的，越歌总觉得那叹息中有种遗憾的意味……？ 众人此行的目的地——云端之国并无固定的地点，它是一座悬浮在云层之上的庞大岛屿，常年在大陆上方移动，谁也找不出它移动的规律。 不过这也不成问题，人族仙尊取出一方造型奇异的罗盘，在正中央放了一枚洁白羽毛。 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了好几圈，才逐渐停下来，指向东南。 看来此时的悬空岛，就在东南方飘着了…… 不知还有多少路程，在家长们的注视下，成双成对的姑娘们也不好卿卿我我。 怎么办呢？ 只能拿修炼打发时间。 不过其中也有例外—— 一个是独身前来的司空月仪，她正向人族仙尊讨教修炼上的问题。对于天赋好的后辈，这位仙尊也不分国别，谆谆教导。 另一个则是千乘舞，她依旧依靠在音妃身上，就不修炼，还时不时互相贴着耳朵说两句情话，仿佛故意摆给魔王看似的。 越歌默默移开了视线。 嗯……灵渊大陆上的族类寿命普遍长得多，所以从理论上看，千乘舞尚处于叛逆期…… 所以魔王莫激动，仙尊的威压都溢出来啦喂！ 几位仙尊同时向魔王投去冷漠的一瞥，在这些极具杀伤力的视线之下，即使狂傲如魔族尊王也只能别过脸哼一声，好好克制自己的情绪。 大约飞行了两个多时辰，凤凰忽然急促有力地拍打了两下双翼，向更高的高空而去，直到冲破云层。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幅瑰丽的画面—— 金色日轮投下绚烂到极致的阳光，天空湛蓝得难以描画，就在厚实的云层上，一座庞大的巨型岛屿缓缓浮动。 独一无二的浮空岛，最具梦幻色彩的云端之国。 几乎是在凤凰飞上云层的同一时间，天族神皇羽承睁开了灿金色的双眼。 “可是出了什么事？”他身旁的雍容女子抬起头，柔情款款道。 羽承低声说：“贵客前来，我去迎接便可。好好你近来身子不适，且躺着休息就是了。” 皇妃韶好闻言一顿：“贵客是为何人？” 羽承漫不经心地回答：“海陆八族那些个老不死罢了，还带了几个小孩儿，说不准是来参观我族领地的。” 他似乎觉得好笑，六翼收拢，短促地笑了两声：“不是大事儿，你安心休息。” 其余八族的仙尊……皆来齐了。 韶好笑容款款，心中却陡然升起不祥之感，有什么东西能让八族仙尊齐至？ “夫君说的什么话，既然是贵客，那我也该前去才是，否则便是失礼。”韶好叹了口气，作势要起身。 羽承连忙伸手过来扶着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是对待易碎的脆弱瓷器，世间唯一的珍宝。 凤凰在飞岛的边缘落下，很快就有驻守的天族兵将围拢而来，却被仙尊们的威压镇在原地，动弹不得。 鲛人族女皇的眸子含了灵韵，视线一一扫过去，才微微摇头道：“并无不妥，皆是平常天族。” 几位仙尊这才收敛了气势，但兵将们也见识了来人的厉害，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上前。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男声自浮岛中心传来，声如洪钟：“不知诸位来访，有失远迎——”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下一刻，天族兵将们就毫不迟疑地单膝跪下，垂首高声说：“见过陛下！” 两道交叠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男子毫无疑问就是天族的神皇，他背后生有灿金的六翼，一双和羽翼同色的眼睛含着掂量和深思。 被他抱在怀中的女子只有灰色双翼，容貌却极盛，笑容温和典雅。 神皇羽承，和他的皇妃韶好。 还没等仙尊们发话，羽承就先垂头瞧着下方的兵将们，冷冰冰地说：“你们难不成没看到皇妃么？” 他的眼神多骇人，简直能把胆小的人吓得魂魄出窍…… 好在天族兵将们经过训练，反应不慢，当即重新跪下高喊：“见过两位陛下！” 羽承冷淡地凝视他们片刻，才抬头笑道：“几位可是来做客的？那吾可要好好尽地主之谊……” 韶好并不说话，只是朝着众人微笑，看起来雍容尔雅。 有问题—— 众人几乎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一点。 能修至仙尊的都不是简单人物，气运即便不敌大气运者，也差不到哪里去。 对于违和点与危险之处，他们一般会心生警兆，从而严阵以待。 仙尊们将小辈护在身后，阿修罗族仙尊率先道：“羽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口中的好久，足有一千年，在这千年之间，羽承从未离开过云端之国。 羽承一听这话，笑得可开心：“吾这日子好得很，娇妻在怀，和和美美。” 韶好似乎很是娇羞，转过脸小声埋怨：“你怎么说这个，真的是……” “我说的可是事实。”羽承宠溺道，又忽然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该乱说，好好莫要掐我！” 仙尊们：“……” 这真是羽承？不会换人了吧？？？ 比起对天族神皇毫无了解的小辈，他们几个更清楚羽承的为人。他足够高傲，对于他同境界的仙尊还好说，对于弱者简直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这样一个连每根羽毛都在述说骄傲的天族，竟然还会在妻子面前做小伏低？ 祝余眸光一冷。 她耳语道：“那女子身有异状。” 越歌若有所思：“是么……” 赵神奇只说了葬无渊的所在，并未提及天族大叔到底是为什么和欲妖同流合污。 大概他是觉得，只要她们知道了封印之地，这些小事儿就都不重要了吧。 而现在……越歌看着羽承的模样，好像忽然就明白了答案。 仙尊也都发觉不对，鲛人族女皇当机立断，就将灵力都汇聚在那双蔚蓝的眸子上，定睛向韶好看去。 但这探查并未奏效，羽承的灵力牢牢护着韶好，连女皇的灵眸光彩都无法落在她身上。 但这一招激怒了天族神皇。 “水韵诗，你做甚？！”羽承就像头被侵犯了领地一般的雄狮，猛然暴怒起来。 韶好不明就里：“承子？” 既然已经激起了对方的怒火，众位仙尊也不再掩饰来意，纷纷从凤凰背上飘然而起。 灵族仙尊比了个手势，栩栩通灵性，就带着姑娘们向后退了退。 愤怒到了一定程度，反而显得格外平静，羽承便是如此。 他拥紧了怀中女子，冷冷地开口：“你等可是相约来寻吾的不是？” “皆为仙尊，竟不敢直接对吾出手，反而找吾妻的麻烦，你们可还要脸皮？！” 人族仙尊叹道：“羽承，你我二人也算是知交好友，你为人如何……我还称得上清楚。” 羽承用燃着火焰似的目光盯着他，不打算接话。 “你应当明白吧。”人族仙尊轻描淡写。“明白吾等为何会来此，知晓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韶好忽然睁大了眼。 第118章 韶好 很难想象, 会有人在知晓自己的恋人是邪魂欲妖，与自己相恋是为了吸取天赋、谋夺气运之后, 还能无怨无悔地宠爱她, 给予她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权力。 尤其此人还是最为高傲的天族神皇，是标准的独断专行的暴君——听起来就更加令人咋舌。 然而，人族仙尊这看似不可思议的猜测，并没有遭到羽承的否认。 他只是垂头安抚怀中女子，低声说：无妨……莫怕。 越歌微微偏头, 就发现几位仙尊皆是一副难以置信、不敢苟同的模样。 事情比想象中更复杂, 天族神皇并非是被欲妖蒙蔽, 而是在知晓其身份、目的之后, 仍然心甘情愿地为她隐瞒！ 哪怕是搭上灵渊九族，也在所不惜么？ 人族仙尊取出了自己的法器。 “吾不知你究竟如何作想，吾只明了你已有觉悟，要和吾等八人为战。” 而羽承一人绝无胜算。 他顿了顿, 又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好心提醒道：“为了大陆几亿亿生灵，吾定然不会手下留情，你可明白？” 在他身旁, 七位仙尊沉默着拿出各自的灵器, 器灵的虚影若隐若现。 其中瑰丽者有之，狰狞者有之, 看似平凡者亦有之。但不论外形如何，都无法否认它们就是这片大陆上最强悍的神兵利器。 整座大陆最顶尖的战力，皆在此处了。 羽承竟好似完全不在乎他要面对怎样的对手, 他只顾着托起韶好的脸，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 这会儿，韶好方才的讶异惶恐早已消隐不见。 大概是认为自己的真面目已经被识破，不必再装什么岁月静好，她的神情就变得冷漠而诡谲，双眼含着恶意，仿佛当年的“修越歌”和秦止拓。 羽承轻声说：“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好好觉着如何？” 面对夫君极是深情的温言软语，韶好只在观察他的表情，掂量、估算着什么。 半晌，她才用很是任性的语调说：“不好，我觉得不好。” “果真如此。”羽承说不上是遗憾还是释然地叹了口气。“还是不行……” 在他们对话之时，其余仙尊都并不上前，大约是不想率先出手堕了仙尊的名头，同时也在警惕羽承孤注一掷，临死反扑。 一位仙尊的搏命一击有多可怖？最起码足以带走一个同境界的大能，天下诸人皆要避其锋芒。 他们几个之后还要前去加固封印，不能在此处有任何损失，因此须得小心行事。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羽承眷恋地看了韶好最后一眼。 “你去吧。”他说。 在仙尊们反应过来之前，韶好就已经毫不犹豫地从羽承怀中钻了出来，深灰色的羽翼猛然展开，就往浮空岛中心去。 羽承沉声命令道：“跟随皇妃前去横天涧，誓死保护皇妃周全！” 下方的天族兵将们抖了抖，他们从未听闻欲妖之事，此时尚有些不明就里。但羽承积威甚重，无人敢反抗他的命令，只得纷纷展翼跟上。 兽人族仙尊比他们的速度更快，他化成一头硕大白虎，要先奔到前方拦住韶好，却被一道柔和的金色波纹挡住了。 “羽承——”白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吼。 天族神皇不以为意，他轻轻笑了笑：“你猜一猜，吾能拦你们多久？” 暴脾气的魔王咬牙切齿：“他是疯了不成？！” 谁都看得出来，这会儿韶好就是去动手脚的。 虽然不明白她要做甚，但若是真出了问题……看那欲妖一副冷心绝情的模样，绝不会念着羽承的好，最后不过是大伙儿一起玩完！ 你说你这个脑轴天族究竟是图什么啊—— 羽承若有所思：“疯了？或许罢。”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光辉熠熠的长戟指向他的对手。 这就是不打算交流，只想打架的意思了。 时间拖得越久，越易生变。木族仙尊当机立断：“空相，你和灵槐带着小辈们追赶那欲妖，吾等来缠住这个拎不清的老家伙，令他无力维持屏障！” 鬼女和灵族仙尊对视一眼，应道：“好。” 于是几位仙尊上前，就和羽承缠斗在一处，不过片刻工夫就逼着羽承不得心分二用，让那道阻拦他们追赶韶好的屏障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灵族仙尊引着自己的凤凰，和空相岚一道疾速追去。 不得不说，天族神皇的实力在九族仙尊中也是不容小觑的，再加上他的打法状若疯狂，不计任何代价一般……几位仙尊都要小心谨慎，尽量避开。 羽承此时不怕死伤，但仙尊们还是有所顾忌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此时受了损伤，是否会影响接下来加固封印的工作。 因此，就显得越发束手束脚。 即便如此，羽承还是很快显露颓势，原本他应该能坚持得再久一些，然而…… “他不行了。”打斗的间隙，魔王幸灾乐祸。“这是被他那小情人吸取了几多天赋之力啊，是不是？” 结果此言一出，羽承的攻势更显狂暴不要命。 鲛人族女皇抬手挥出一道水蓝灵力，将迎面而来的一击挡下。她无奈道：“千乘，你少说两句。” 魔王耸肩：“可，吾不多言。” 嘴上这么说着，心中该不屑还是不屑。 你说你要是和那邪魂两情相悦吧，死心塌地给人家办事还说得通，好歹在欲妖冲破封印之后有可能活下来，共同开启新生活什么的。 可这欲妖，怎么看都是在忽悠你啊，吸你的力量，夺你的气运，还一直在你面前装乖巧……怕不是冲破封印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这不是一出事儿就跑了不管你？ 你还缺心眼儿地给她派护卫！ 魔王越想越难以理解，这时候羽承一道凌厉的攻击袭来，他索性就不再想了，专心致志地打斗。 —————— 而在另一边，韶好正在天族兵将的护卫下，极快地往横天涧而去。 “再快些……”韶好咬牙，她那双往日里一向平和温雅的眸子里，此时翻涌着可怖的恶意。“用最快的速度！” 如果有谁能瞥见她的灵识之海，只怕要吓得连话都讲不出来。 这是一片漆黑如夜的空间，密密麻麻的血红字迹在每一个角落层层堆叠。 ——暴露了，暴露了。 ——其余八族仙尊齐至，要立即禀告主上。 ——还有机会，只要主上调用全部能量，尽快破开封印，就还有机会！ 至于在被这些语句无限刷屏的灵识之海中，是否终于有哪个角落写上了羽承的名字…… 韶好自己并不知晓，也没有那个工夫去思考。 她的思绪已经被唯一的、至高的主上所占据。不仅仅是她一个，所有欲妖皆是如此，可以为主上降生，为主上自毁。 这就是欲妖一族的本性啊。 待飞至横天涧上空，身后的仙尊仍未赶来，想必是被羽承尽力拖住了…… 韶好也不顾身旁的护卫，微微收拢双翼，向下俯冲。 兵将不明所以，还想着皇妃来此低阶修者历练的地方干嘛。他们紧跟着向下飞去，韶好却扭头大喝：“你们全都不许跟来！” 这一声呵斥极有威慑力，所有人都知道皇妃说出的话就等同于神皇之命，便是随口而出的戏言亦如此。 他们迟疑着止住冲势，谁也不敢再多飞一下。 —————— 横天涧，同时也是葬无渊。 两岸绿木如茵，生机盎然，深谷中却寸草不生，寂静荒凉。 在深谷之下的水流中，有一处河段不知为何常年干涸，十分显眼——这里便是曾经将欲妖驱逐到世界之外的封印所在。 总会有好奇的天族修者来此观看，试图找出这里不同寻常的秘密，却什么也发现不了，只当是天然的神异。 天族们恐怕永远也无法想象，他们脚下曾经踩着的干涸河道，就是一道远古时的封印阵法！ 白昼时分，横天涧中也有来此历练的天族人，韶好在上空便能看到两个天族男子立在干涸之处，似乎在低头研究。 她心中不耐，径直俯冲而下。在她握紧的手心里，羽承赠予的灵器亮出寒芒。 她想，要将碍事的天族都杀尽。 天族男子似乎在和同伴争执，并不曾察觉危险，可韶好已经飞到了河道正上方，袖口抬起，杀机毕露。 就在这时，她心口一凉—— 一道从背后来的灵力穿透了她的心脏，精准又狠辣，任谁来也无力回天。 ……是那些仙尊？ 韶好的羽翼无力地拍打了两下，接着她整个人就如同死物般坠落，摔在河道上，倒把两个天族男子吓了一跳。 黑沉沉的双眼中并没有看到仙尊的身影，袭击她的是羽寻辛，她的养女。 羽寻辛收拢四翼，落在溪边：“让所有人离开横天涧！” 天族男子看了看将死的皇妃，又看了看天族的公主，讷讷道：“殿下……” 羽寻辛略略抬高声音：“照我说的做。” 她的目光平静得让人胆寒，天族男子心下一颤，连忙听命。 韶好的心口向外涌出活血，萦绕着淡淡的灰雾，渗入地面。 “我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她轻轻咳了一声，嘲讽地说。 羽寻辛抱着双臂，艳若桃李的面容冷若冰霜。而在她身后，九方轩凌静默不语。 面对养母的讽刺，羽寻辛冷漠道：“未曾在当年杀死我，是不是很后悔？” 韶好却怪异地、断断续续地笑道：“没什么后不后悔的……留，与不留……都是一个结果，只是，杀我的人不同……” 她的血液渗透得越来越深。 以她扭曲的身体为中心，银白的阵纹开始渐渐浮现，但阵法本身却黯淡无光。 有什么东西在封印之外发出了咆哮。 第119章 封印 不可一世了千年的天族皇妃, 在她血液流尽之前就停止了呼吸，但封印阵法的变化并未随着她的死去而停止。 阵纹——或者阵外的什么东西, 在吸取她的血液和灵力。 那一具娇艳美好的躯体逐渐干枯、那双丰盈的深灰羽翼逐渐干瘪。眼瞧着这般诡异的场面, 羽寻辛却只觉快意，大仇得报的畅快感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羽寻辛憎恨韶好。 ……这曾经是只有她一个人才知晓的秘密。 羽寻辛出自天族寻家，本名寻辛。 这个成员不多的家族在二十年前尽数失踪，哪怕当时身为一族长老的寻家主亦如此。 寻长老一向对“天族至高论”持反对意见，在他的家族消失之后, 整座浮空岛就再也听不到激烈的反对声音。 唯一平安无事的寻辛被神皇收留, 赐姓“羽”, 一应待遇与公主同。 旁人都道此女好命, 大难不死不说，还借此机会从小家族女儿一跃成为贵公主，得以横行云端之国。 可寻辛不这么想。 因为她听到了。 那时年幼的女童在园林花丛中蜷缩身体、悄悄哭泣，却听到亭中的韶好那样漫不经心地说： “寻家处理完了就好。你说寻辛？我留这小姑娘自有我的道理, 难不成你并未发觉她气运甚佳——” 韶好自然不会知晓，有一个孩童正在花丛下瑟瑟发抖，用全部理智阻止自己冲上前以命相搏。 从那时起, 寻辛就再没让自己有哪怕一刻的放松。 她伪装成韶好最忠实的拥趸, 就好像被收养后感激涕零的普通女孩孺慕养母那般，甚至到了不允许任何人说她一句不好的地步, 伪装得□□无缝。 然而在压抑的心绪中，她有多想念当初和乐融融的寻氏家族和她的父母兄姐，就有多憎恶这个毁掉了一切的女人。 如今, 终于大仇得报。 不过片刻，羽寻辛激荡的心念重新恢复平稳，她又开始冷静地运转思绪，分析当前状况。 原本，她和九方轩凌只是路过此处，就见韶好领着一帮无能小兵过来。难得羽承不和她一道行动，羽寻辛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干脆下了杀手。 她还不知羽承此时必死无疑的境况，只在心中思忖：报了仇固然好，但若是叫羽承那厮知晓，只怕自己难逃报复。 她该立即飞下天族领地，以韶好的情报寻求其余族群的庇护么…… 在她心思飞转之时，九方轩凌却小心翼翼道：“我怎么觉着……这阵法有些不对劲？” 的确，那原本就黯淡无光的阵纹变得越发灰暗，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道道幽幽紫光，它们从阵法之间透过来，仿佛来自被封住的空间。 韶好在死之前达成了她的目的。 世界之外，无尽的黑寂虚空。 欲妖头头庞大的躯体震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就在前一刻，它收到了韶好以血气传达来的讯息，知晓灵渊大陆的仙尊们将要来此加固封印。 可是这怎么行？ 千千万万年过去，好不容易才将封印阵法削弱到如今的地步，一朝前功尽弃，怎么得了？ 欲妖之主当机立断，开始冲击封印。 在谁也无法观测的境外虚空中，有无数个形貌如小黑海胆一般的小欲妖。 它们同时弹跳两下，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然融化为纯粹的邪意恶念，融入欲妖之主的身体，组成冲击封印的力量。 阵纹越来越暗淡。 羽寻辛和九方轩凌对加固封印一事知之甚少，却还是本能地察觉到不祥——霎时间，大灾将至的预感就激得他俩冷汗涔涔、甚至想要立刻远离此地。 就在他们决定先离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急切的呼喊：“且先退后！” 话音未落，就见一只硕大凤凰自崖上飞来，轻盈地落了地。 对于将将赶到的众人而言，眼前的情景是最糟糕的。 仙尊与凤凰的速度自然是大陆顶尖，若是出发得再早一些，还能在路上拦截韶好。 只是羽承着实太拼，就连屏障都撑了那么久……她们穿过羽承防守后，没能望见韶好的踪影，便依据残留的气息一路追往横天涧。 在路途中，武钺仙尊严肃地表示：“我等要当心，韶好大约是想去同欲妖之主取得联系。” 灵族仙尊蹙眉：“可是，即便取得了联系又有何用？欲妖一族身在界外虚空，也不可能救下她。” “用处太大了。”武钺仙尊冷笑。“封印被侵蚀削弱了千万年，本就将要毁损……若是欲妖之主见大势不妙，孤注一掷以全力冲击封印，未必就不会将阵法冲垮！” 到那时，恐怕很难收场。 越歌听得脑壳疼：“……” 之前气氛还欢快又活泼，怎么形势忽然就严峻起来了…… 武钺仙尊瞥她一眼，点名道：“越歌。” 越歌一个激灵：“何事？” “待前往封印所在之处，你就与灵族小伙子一同推算封印的节点，越快越好。”他沉声道。 忽然被唤作“小伙子”的灵族仙尊：“……是。” 越歌也认真应下。 每道阵法都有一个或数个节点，若是要加固封印，就要往这些节点处输送灵力。 其中，向不同节点输送的灵力都要在属性、强度、间隔上作严格要求，否则便会事倍功半。 而这些……皆需结合阵法中的符文进行推演，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若是时间不充裕—— 抱着这样的担忧，一行人赶到横天涧。 可在看到眼前情景的下一秒，武钺仙尊就断言：“那欲妖已将讯息传与她的主宰，欲妖之主开始冲击封印了。” 这是最糟的状况。 九方轩凌这边则对此一无所知，他尚有些警惕地盯着凤凰，却一眼就认出了立在凤颈处的祝余和越歌，顿时错愕道：“你们……？” 等等怎么这么多人哇！ 可惜现在并不是答疑时间，众人纷纷跃下凤背，神情凝重。 在场诸位之中，懂得阵法且有能力推演出如何输送灵力的，就只有武钺仙尊、灵族仙尊和越歌三人。 越歌只来得及深深看了祝余一眼，就匆匆奔上前，进行不容有误的推演。 空相岚与其他姑娘们也不闲着，纵使无序地灵力输送事倍功半，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她们也还是念诵法诀，将灵力输入阵纹。 可这些以错误方式灌注的力量，就如滴水入海一般，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由于只有仙尊和大气运者才可上前加固封印，跟随伴侣前来的几位姑娘没法帮忙，就向一头雾水的羽寻辛和九方轩凌解释。 “敢问姑娘可是羽寻辛？”祝余倏然开口，在她说话的时候，也依然平稳地向法阵内灌注灵力。 羽寻辛忽然被点名，不着痕迹地怔了怔，随即露出一贯的惑人笑容：“我是。” “那便好。”祝余平淡道。“还请羽姑娘和九方也来此，一同灌注灵力。” 九方轩凌呆呆地问：“不是只有大气运者才可——等等我也是大气运者？？？” 这不是逗呢。 大气运者是心想事成的典范，可看他单身至今、遇到个姑娘就是磨镜的悲惨经历，到底哪里像被气运眷顾了？！ 九方轩凌还在怀疑人生，羽寻辛就已飞快地掐起法诀加入队伍。 回头瞧见九方轩凌愣在原地不动，她不由得摇头叹息，厉声道：“还不快来！” 九方轩凌如梦初醒：“哦哦。” 算啦不管什么单身不单身，先过了这关再说。 阵纹之间透出的紫色光晕越发明显，显然对面的欲妖之主也在竭尽全力。 越来越多的小欲妖融化开，成为冲击的力量。 为了冲破封印重回灵渊大陆，牺牲过去分裂出的小欲妖有什么大不了？ 只要吸收大陆千万年来的心魔恶欲，这般分裂体要多少有多少。 这时，越歌倏然高声道：“鬼女陛下，震正东位第九节 点，灌注仙人境级别的灵力，三息一顿！” 这便是适合空相岚灵力的节点了，她毫不犹豫地飘然而起，落在这个节点旁认真输送。 效果立竿见影，紫色光晕在瞬间就被压制下了一丝。 武钺仙尊也道：“鲛人小姑娘，坎正北位第七节 点，化仙境灵力，五息一顿。” 灵族仙尊也推演出一个结果：“灵桃过去，巽东南位第二节 点，化仙境灵力，同样五息一顿。” 他们需要优先推演在场之人的方位节点，之后为那几位围攻羽承的仙尊推演。 这一过程需要极大的毅力和精准度，哪怕中途有半点失误，都要从头再来，以免影响灵力灌注的效果。 待在场诸人尽皆就位之时，其余几位仙尊也一同赶来。 人族仙尊手上还拎着伤重昏迷的天族神皇——这家伙看起来狼狈极了，体内气息也起伏不定，显然是曾经试图自爆……结果被阿修罗仙尊及时拦下。 如今他被灵绳捆了个结实，意识也不甚清醒，倒是不能再作妖了。 这几位仙尊，也被安排在相应的节点旁。 越歌结束了推演，疾步来到干西北位第六节 点处，将源源不绝的金灵之力送入阵纹，灵族仙尊亦如此。 界外虚空中，欲妖之主发出了愤慨的嘶叫。它用庞大身躯上尖锐的黑刺狠狠扎着封印，似乎很是希望这些利刺能穿过法阵，刺进那些碍事儿家伙的身体。 但这注定是无法达成了。 紫色光晕不甘不愿地收拢。 即便欲妖头头再怎么疯狂地促使分裂体化力冲击，也无法再让它前进一分，反而不断缩回。 这是一场不用见血的战斗，而战争的胜利者已然确定。 当阵纹亮起耀眼白光，将紫色光晕全数逼退……欲妖就无法再构成任何威胁。 越歌偏过头，她欣喜地想要扑进祝余怀里，余光却瞥见了武钺仙尊的残念。 ——他的衣袂逐渐透明，连同右臂一起。 第120章 终篇 余光瞥见的那一幕在越歌眼中映现, 直到整个人都扑进祝余怀里, 她才有些恍惚地想道： 对一道残念而言……躯体逐渐透明意味着什么？ 下一刻, 越歌难以置信地抬首，直愣愣地向武钺仙尊看去。 “哎呀, 被你发现了。”武钺仙尊用左手挠了挠侧脸，似乎挺难为情，语调却很轻松。 越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慢慢直起身，抿了抿唇，声音干涩：“你要走啦？” 武钺仙尊就笑：“也该走了。” 残念本就非灵非魄, 只是一道模仿生前思维行事的意念, 依托执念而生。 他能存留万年，且在完成前身所愿之后仍不散去, 已属执念强盛……却又在方才尽心推演, 耗费了心神。 此时将要消散, 也并非毫无预兆。 祝余握紧越歌的手, 沉默不语。 她想起数日前看到的景象——离开天罚山之际, 武钺仙尊虚幻了一瞬的身影和那个代表噤声的动作。 或许从那时起, 他的意念就在逐渐衰弱了吧？ 不可止、不可逆的消亡进程已然开启，她们也只能静静地看着……不, 不对。 应该还有其他办法！ 越歌几乎是在刹那间想到了天道的酬谢。 只要呼唤那个名讳, 便能得到资源——这偌大一座大陆，用于保存意念的天材地宝定然会有。 “不必。”武钺仙尊早活成个人精，一眼便知这姑娘在寻思什么。他略感脑仁疼地举起左臂，强调似的重复一遍：“真不必, 不需要。” 越歌还当他是逞强，就敷衍地说：“好好好，不需要。” 说着，她向阿祝使了个眼色，双手托起五行玉片，打算先离开此处。 这附近都是仙尊大佬，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和天道的交流——得再远点才行。 武钺仙尊觉得脑袋更疼了：“……” 此时，他的长发也从发尾起缓缓消失，洒落细小的光尘，而那同样为意念所化的衣袍则没了一半。 “若我不想消失，自会有法子。”他沉吟片刻，斟酌道：“只是我不愿继续这般存在。” 越歌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们都清楚。武钺仙尊是一道残念，他以武钺仙尊的思维行事，只为完成使命而诞生。 没有灵识，并非魂魄，不能食饮，无法碰触。 他的时光定格在武钺仙尊陨落的那一瞬间，武钺本人还在向前，转世重生，将他留在这里等待灵渊的一线生机。 如今使命已达成，像这般存在下去又有何意义？ “请让我消失吧。”他难得温和道，半边脸已经逐渐虚化为透明的形影，笑容洒脱。 越歌停在原地，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好。” —————— 最后，五行玉片都被留在了封印阵法的中央，就那么静静地躺着。 八位仙尊联合起来，在横天涧布下结界。除非获得某位仙尊的许可，否则无人可以靠近此处。 天族仙尊羽承没过多久便醒了过来，正怀抱着韶好的尸体出神。 事实上，他并未想过自己还能再睁开双眼……毕竟其余八族仙尊虽然称不上心狠手辣，却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没道理放过一个隐患。 “也算他运气好。”魔王嗤之以鼻。“只要当时修罗下手再重一点，他就可以去见他那小娇妻了——啊对不住，我忘了欲妖连魂魄都没有。” 羽承连对他发怒的力气都聚不起。 不过这家伙也做了件好事。 羽承唤羽寻辛来到他面前，正式将天族托付给她。 “是我杀了韶好。”羽寻辛不为所动，冷漠道。 羽承显得格外疲惫，他摇着头说：“怎样都好，已经无所谓了。” 羽寻辛本为四翼天族，震慑力尚不足。羽承就将他的修为渡过去，让她多出了一双羽翅，成为可以掌控天族的六翼。 而他自己则将头顶的金冠取下，放在一旁，又低头在韶好心口的贯穿伤上吻了吻。 ……然后就用长戟把自己和韶好串在一起，正正摧毁心脏。 这一自杀行为做得十分彻底，在场众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一致认为他为情所困发了疯。 羽寻辛没有迟疑太久，便接手了天族。 如今的天族在韶好手中经历千年，气运被夺得不剩多少，族人资质不足，百废待兴。 ——但总会好起来的。 前来加固封印的众人并未多留，当天便各自散去。 其中就属千乘舞和音妃反应奇快，她们本就在离家出走，且于魔王将注意力转过来之前就离开了云端之国。 她们的隐匿工作还很出色，气得魔王咬牙切齿，连嘲笑羽承的事儿都忘了。 其余仙尊领着自家小辈归族，灵桃不愿走，表示要再尝尝越歌的手艺。 “我只想得到脆皮雉——”灵族圣女向兄长撒娇。 小碧亦严肃道：“我喜欢糍骨鼠。” 面对两个心里只有美食的家伙，灵槐额上青筋暴起：“回去修行！” 看看人家，几十来岁的仙人境，再看你这个妹妹，几百岁了都还在登云境徘徊，就不觉得羞愧吗？ 越歌和祝余跟随阿修罗仙尊回去，完全不知晓她们成了灵族仙尊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一路上，这位看似威严的祖父用灵识悄悄观察了孙女和孙媳妇好几次，总觉得孙女儿有点低落的模样。 于是他就盘着双腿，和孙女谈修罗生—— “你们还小。”他凶神恶煞的青面上依旧严肃，铜铃大眼却又透露出些许纠结，显然很不习惯开导人。“待你们再修行些时日……数百年、数千年，便会明白了。” “旁人总是会离去的，生离或死别，能陪着走到最后的人屈指可数，将他们留在记忆中足矣。” 越歌、祝余：“……” 什么？ 这位执杖长老顿了顿，见两个姑娘并无异色，心中暗忖：莫非，阿越心情低落并非是因那武钺仙尊？ 于是他又绞尽脑汁，换了个切入点：“今日确是艰险，不过无须多思。今后你们可能遇见更多不同寻常之事，像今日这般险而又险亦有之……待经历百般磨练，便能心如止水，冷静以待。” 越歌、祝余对视一眼：“……” 显然这个切入点也不太对。 尽管如此，越歌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心头微暖。 之后，她们径直回到洞明学院。 越武听闻武钺仙尊残念消散，只是微微一怔。 当着越歌和祝余的面，他还是那个潇洒略逗比的优秀青年，只有些唏嘘的模样。 但晚间独自坐在小院中时，越武出了很久的神，才端起一碗茶向某棵树下洒去。 “也不知道残念消散后会变成什么……”他喃喃自语，“以茶代酒送你一程，走好。” 忽然感觉本体被浇了茶水的锦清茶：“……” 探头一看，是舅舅。 想不明白这位人族舅舅是在做甚，锦清茶也不以为意，左右茶水对建木无害，爱泼就泼好了。 越歌在窗边看着越武的举动，不由失笑：“以茶代酒？哥可真老实，好酒都不送一杯。” 祝余一针见血：“他不擅饮酒罢？” 越歌耸肩：“他喝几口就能趴下。” 她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比起这个……我也想喝点酒了，阿祝。” 她们就这般饮着酒，聊着天，值得一提的是，越歌的酒量也不太好。 最后。 不知道是谁的手先揽上了对方的腰，谁先吻上谁的唇，又是谁将另一个人往床上带。 情念涌动的间隙，越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吻阿祝的眼睛，忽然若有所思：“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过什么吗？” 祝余阖着眼，沉吟片刻才道：“何事。” 越歌顿时来了劲儿：“说好的继任阿修罗皇位呀，之前是因为急着升入仙人境耽搁了，如今正合适。” 老族长想离开西海想得不得了，如果这会儿跟他说阿祝要继位，他第二天就能举办大典。 祝余恍然，随即沉思道：“我还需做些准备，大典可是在近日？” 越歌好奇：“嗯……什么准备？” “无碍，不是何等大事。”祝余说着，微微垂头与伴侣交换亲吻，轻柔辗转。 —————— 按照规矩，继任大典该在海神殿举行。 然而阿修罗们提出了异议—— 该在饕餮之城才对！ 海神殿大典有什么好，大典结束后，众修罗只能一起去捕鱼，生吞活剥。 可如果在饕餮之城就不同了……修罗们可以一起嗑瓜子、一起看大典，大典之后再四散觅食。 经过讨论，修罗们愉快地决定在美食城中再添一座海神殿，作大典专用！ 为了吃还真是奢侈呢。 大典当天，美食城中依旧萦绕着凝久不散的食物鲜香气，向参与典礼的每个阿修罗冲击。 ——为什么要选在这里举行大典？ ——这简直是对意志力极大的考验。 ——典礼中途溜出去吃东西该怎么破！ 不过很快参与者就打消了疑虑，因为越歌用灵力将特制点心托起，送到每一张案桌上，安抚躁动的修罗们。 不偷溜，吃点心！ 修罗顿时收心，再没想过要跑了。 此时，祝余正端坐于殿中。 除了世代相承的修罗冠冕，她身上的衣饰皆为越歌炼成，就连眉心一点冰霜色也是越歌为她点上的。 大殿两旁坐满了修罗长老，他们看祝余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复杂，一个比一个幽怨。 这便是祝余口中的“准备”了。 该由族长处理的族中事务，被分派了相当大的一部分给数位长老。 在老族长继位期间乐得清闲的长老们悲伤极了，他们试图提出抗议，却败在祝余的威胁之下—— 若有异议，则禁美食，回归曾经的生鱼海带日常。 这可把长老们吓坏了，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将族中事务理得井井有条。 前来观礼者还有她们的好友，除了尚在修行着实来不了的，都已在殿中坐好。 尤其是水蓝鲤，她来的时候先朝越歌眨了眨眼睛，才递过来一个狭长的玉盒。 “贺礼。”她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越歌莫名其妙地打开，然后僵在原地。 ……是灵婴木苗。 她下意识抬头，向祝余那边望了一眼，随即有些心虚地将它收入了储物空间。 大约是没有看到的吧？ 时辰将至，老族长从最高位上起身。 越歌看着她的阿祝缓步上前，从父亲手中接过象征权力的冠冕。 也看着她迈向海神像，轻轻一拜。 最后看着她登上高位，俯视下方的所有人，那双银眸冷冽如霜雪，却会在看向她时流露无法忽视的柔和。 越歌心跳如擂鼓。 恍惚间，她回想起二十三年前的情景。 当时自己立在高台上，明明是回到了故乡，却以为是占据她人躯壳的初次来访。 在台下那么多修罗中，她最先注意到神色冷淡的祝余，对上那双动人心魄的银眸，情不自禁地抬手： “我选她。” 于是订立婚约，于是从此同行，于是相知相恋。 我选择了你，你也选择了我。 典礼既成，祝余轻盈地落下高台。 她微微垂眸，张开双臂。 越歌毫不犹豫地迎上前。 她想，这大概就是最幸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