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魔尊和美强惨男二he了 作者:晏昕空 文案: 满级大佬腹黑魔尊攻x狠戾黑化重生美人受 - 阎攸宁无意间穿成某不正经bg仙侠文中的魔道至尊大反派。没想到那反派却是个炮灰男,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主,最后魂飞魄散,被女主做成了傀儡尸,惨惨惨。 穿书后,混乱中立的他却看中了文中的病弱美人男二。 男二池醉也很惨,女主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他为女主赴汤蹈火,女主却和男主缠缠绵绵,最后他众叛亲离,还落得个为救男女主兵解而亡的下场。 阎攸宁:不知道我俩谁更惨。 他赶紧动手给池醉治疗损坏的灵根,教他正统道修之法…… 池醉:就算这个魔尊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我的心也早死了,只有报仇才能让我活下去。 不久后,池醉的心又活了,还是春回大地那种。 后来,阎攸宁才知道,他面前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池醉,其实人狠话不多,把原著里的障碍挨个儿扫除,只为与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啥?男二原来是重生来的?! 阎攸宁:自家夫人,宠还来不及还能离咋的。 再后来,前来勾搭撩拨二位的女主,却目睹了一场震惊她三观的热吻! 池醉吻上阎攸宁,霸占阎攸宁所有感官,整个人都挂在阎攸宁身上,吻得浑然忘我。 同样穿越而来以为所有人绕着他转的女主:说好的我的两个忠犬舔狗呢???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阎攸宁,池醉 ┃ 配角:接档文:《霸道帝君怀了他的崽[穿书]》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二原来是重生来的! 立意:光的出现让人忍不住去追逐,紧握手心之时,向阳而生。 第01章 魔僧 阎攸宁恢复视界时,看到的是满地尸骸。 入目有僧人,还有穿着长袍宽袖的修士。 那些人死不瞑目,到死都充斥着惊骇、愤怒、恐惧……种种负面情绪从一双双眼里和脸上透出,皆映入眼帘。 阎攸宁脑海里各种画面闪现,是部分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他在网上倒是看过一些穿越故事,看时兴趣不大,当死亡之后真的迎来这么不合常理的事,却意外的心潮澎湃。 试问谁经历这种穿越能够平静呢。 激荡的心情因身体异常的疼痛逐渐趋于平静,浑身散架似的,又像是有什么器物狠狠敲击着他的灵魂。 与此同时,阎攸宁的右手掌心处传来某种不可言说,仿佛与心神牵扯的怪异感觉。 阎攸宁低头看去,看到染血的手中所托之物,竟是一盏以说不出材质,但看似玉石制成的莲花心灯。 莲花底座中央燃着一根灯芯,灯芯燃烧光芒不断闪烁,不同一般的烛火将极品的白玉染上了火红的颜色,正治愈着阎攸宁外伤和内伤。 “行苦,大逆不道,灭寺夺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你会有报应的……会不得好死的……”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倒地的尸体中传来,引得阎攸宁看过去,是个缺胳膊断腿,只剩下残缺的上半身的和尚。 和尚满脸是血,阎攸宁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原身的师兄,名叫变苦。 自打进入少林云莲宗后,变苦就给予了原身许多帮助。 原身成为新任掌教后,变苦本是满心欢喜,未曾想,不久后迎来的却是原身的灭寺之举。 直到此刻,变苦还是没从这位师弟的脸上看到半分悔恨,有的竟是令人恶寒的兴味盎然…… 实在是可笑。 逐渐昏暗的眼瞳中映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英俊脸孔,最终力竭而亡。 “阿弥……陀佛……”一声充满悲凉的无力长叹悠悠传来。 阎攸宁看向前方,只见一位穿着袈裟的僧人盘腿而坐,结着降魔印。 原身的伤势大多都是降魔印所带来的,但如今僧人即将圆寂,再也无法伤到他。 阎攸宁有些新奇地摸了下光滑的脑袋,他适应良好,面对这种场面也无心理负担,左手立掌,好似和好友语笑晏晏般道:“阿弥陀佛,大师走好。” 有泪大师脸上有诧异闪过。 一瞬间,仿佛看穿世事,明白了什么,眼中生出悲悯。 或许已经发现阎攸宁的不同,又或是明白原身所做这些事亦是身不由己,但因为无力,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这位得道高僧保持着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的姿态,脑袋缓缓垂落,终是圆寂。 背后宝相庄严的寺中佛陀浑身浴血,有血溅在佛陀眼下,仿佛佛祖泣泪。 有泪是少林云莲宗的上一任掌教,更是原身的师父,却不知原身进入云莲宗的一切就是个骗局——为的便是得到佛门至宝禅莲心灯。 阎攸宁看了眼右手所持心灯,脑海中不断有文字闪过,长篇累牍的故事没问他是否要阅读,一股脑的涌现。 他对手中所持法宝有些兴趣,正好看到禅莲心灯的介绍。 这是一件群体治疗系通天灵宝,能活死人肉白骨,可解万毒,认主之后还能吸收灵气让修士快速提升修为,这速度堪比天赋超绝的灵根修行速度,且这份修为稳定而浑厚,绝非一般法宝可比。 这般的法宝可比天阶法宝,在修真界可遇不可求。 原身是金木双灵根属性,木属性本就于治疗相辅相成,与禅莲心灯格外契合,使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而原身临死前,刚好将禅莲心灯召唤出来治疗自身伤势,阎攸宁如果能使用体内法力催动禅莲心灯的话,也是能够救下还有气息的这两人的。 只可惜,他目前除了能动动脑袋和四肢之外,连一丝一毫的法力都无法催动。 没等他做其他,天空忽然出现无数人影。 一声声诘问从天而落,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法力雄厚的轰击。 “行苦!枉费有泪大师将你推上掌教之位,你到底为何这般做!” “你和这魔僧多说什么?!这般的人怕是已经入魔,不知什么时候成了魔道走狗!” “魔僧行苦!纳命来!” 阎攸宁可不想死第二次,他使劲催动体内的元婴法力,却还是无用,忍不住微微皱眉,眼看又要魂归西天—— 突然间,一道血红色的屏障覆在他的头顶,将那些攻击尽数挡在上方。 “吾儿,既已成功,吾来迎你了。” 突如其来的低沉让人胆寒的声音近在耳畔。 一丈之外的半空,漆黑的夜空中被劈开了一条裂缝,随之渗透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紧接着,一个高大充满邪恶的身影从中踏出。 此人的背后,大批的逆尘教魔军纷至沓来。 见到这人的瞬间,阎攸宁心头浮现深深的憎恶。 仿佛有个邪性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念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面对前方释放强大威压让人胆寒的身影,阎攸宁愣了下。 “怎么,不愿意随吾回去?”逆尘教尊主阎摩,也是原身的生父似是很不满他的反应,方才愉悦的语调沉下来,让人更觉提心吊胆。 阎攸宁的上辈子,大半辈子都过着刀刃上舔血的日子。 作为杀手,他接触过的上位者枚不胜举,而他天生似乎就没有畏惧这种情绪,也正是靠着这点一步步成为最强。所以,面对这种人,他并不慌张,面不改色地唤了声:“阿父。” 在阎摩省视的目光中,阎攸宁道:“您与孩儿多年未见,孩儿有些不知所措罢了。孩儿自然要回去,从始至终,孩儿都是属于魔道的。” 阎摩被阎攸宁的话所取悦,赞许地点点头:“好孩子。”像是看出了阎攸宁的精疲力竭,阎摩随手便在他周围布下了牢不可破的上级阵法。 正道众修士目睹这一切,背上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们终于明白,原来佛修行苦一直不曾存在。 从一开始,世上便只有阎摩之子。 随着阎摩一声令下,身后的魔军如同黑压压的乌云,一拥而上,让人难以喘息。 正道修士额头冷汗直冒,他们根本不知道魔君竟会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准备并不充分,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和明显早有准备的魔君对战。 他们纷纷拿出各种法宝,释放各种阵法。 霎时间,少林云莲宗这片区域充斥着各种法力光芒,天上地下各种爆炸声不绝于耳。 阎摩更是嚣张至极,手拿本命法宝破凰弯刀,一马当先,与无数修士交手,以一敌百,大杀四方。 阎攸宁目不转睛地看着阎摩释放的强大阵法,正道那些修士就算各种法宝齐出,根本无力招架。 “闻一知十”和“触类旁通”是阎攸宁为数不多的优点,否则在死前也不可能用短短几年就做到了全新领域的顶尖。 “以后也能这样,倒也让人兴奋。”阎攸宁轻不可闻道。 他并不弑杀,上辈子起初成为杀手,不过是因为贫穷限制了他拥有和接触那些千奇百怪之物的机会。 之所以选择金盆洗手,也只是因为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 当伤病过多,不适宜再干这行的时候,只能退下第一的位子,选择更安稳的生活。 说起来,他上辈子偶尔清闲的时候也会看一些文章,但看的都是纪实类或是传记,这种修仙玄幻类他因好奇也看过,后来觉得和现实严重脱离,便没了兴趣。 如今穿越而来,切身面临特殊的世界观,倒重新有了趣味。 阎攸宁看得出此次正道必输无疑。 阎摩如今是合体前期,和正道第一人玄微派的宿承宣相同境界,如今宿承宣闭关,另还有一些大能或是闭关或是寻求突破之法,根本无心参加这种耗费心力的战斗,阎摩便是当下最强者。 他这次前来,打得也是给正道一个教训的想法。 想要一下子将正道赶尽杀绝是不可能的,而阎摩要的也就是这么一次竖立“逆尘教是魔道第一魔教,他阎摩是魔道第一人”的机会。 今日他身为魔道第一人面对正道千百人,那嚣张的笑声震耳欲聋,笑声中附着的威压就足以让一些弱小的修士心神震荡,无法站稳。 也就这么一会儿,阎攸宁基本消化完了原身的所有记忆,原身心魔还在叨叨叨该如何杀了面前这人。 杀,他当然会杀了阎摩。 因为如果不杀阎摩,之后死的就会是他阎攸宁。 这位魔头,可不在乎什么血统传承,他要的是无可匹敌的强大。 即便禅莲心灯已经认主,却又是一样非常特殊的宝物,只要得到主人授意,禅莲心灯是可以更换主人的。 阎摩从始至终打的就是得到禅莲心的的主意。 原著中,原身用五十年时间,从元婴大圆满到达合体大圆满,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手刃阎摩,阎攸宁觉得五十年太长,他给自己定下了二十五年为期限。 这辈子,当拥有原身这种天赋异禀的体质以后,强大,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 强大的压迫感将驱使人更快速地前进。 到时候,不论是暂时无法收入囊中的藏经阁内的宝物,还是逆尘教里珍宝阁内的各种珍宝,他都要全部拥有。 谁让他最大的缺点就是贪呢。 前世,他在最后因贪心而死,临死那刻也曾疯狂到不可置信,可他还是不打算改变。 因为得到想要东西的那一瞬间,实在太美好了。 身披血红袈裟的僧人长着一双迷人且充满魅力的瑞凤眼,眼尾自然微微上翘,他从容地站在战场边缘,唇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笑。 正道节节败退,败局已定。 阎摩大笑三声后,在众目睽睽下,将浑身带血笑看战场的行苦带离了云莲宗。 从那天起,阎摩在魔道有了魔尊的称号,而行苦在正魔两道亦被称为魔僧。 或许是知道正道对他恨之入骨,其后二十年间,魔僧行苦销声匿迹,再没有在修真界出现过,哪怕有有心人打听行苦的消息,亦是杳无音讯。 另外,这二十年间,修真界还发生了一些令人惊疑的事。 世间各地,不同时间段出现了好几个或结丹、或元婴的妖人修士,他们嚣张地抢夺修炼心法、宝物,猖獗程度比魔教更甚。 被抢夺的宝物各有来头,光是品阶就能让人垂涎欲滴,人阶和地阶这种炼器修士好不容易练出的上品护身或者攻击法宝妖人说抢走就抢走也就罢了,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抢走就算仙尊估计都无法淡定的天阶法宝,就算只有下品和中品,但也足够让人怒火中烧。 关键是,遭遇抢夺除了正道门派庇护的修士家族外,还有魔道修士。 正魔两道难得同仇敌忾,纷纷将抢夺者的名姓、容貌登上悬赏令,却从没有悬赏成功的。 有人猜测,虽然这几个修士看似攻击路数毫无干系,但说不定另有牵扯。 …… 阎攸宁顶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身穿红底黑边交织的劲装,手拿一把檀木折扇,姿态从容地站在悬赏楼的悬赏堂内。 悬赏堂内漂浮着各种玉符任务,阎攸宁随手一挥,便招来了数枚玉符,一一扫过,竟然大多数都是寻找妖人修士的悬赏令。 “瞧瞧这张,五十颗自选属性的上品灵石。要是我能抓到,我都可以直接踏入金丹了吧!” “好家伙!一千颗自选属性的上品灵石,不要求生擒或是见尸首,只要抓住本人就行,岭烟阁这是下血本啊!” “不过这人阶高级攻击法宝释迦佛王珠不止这个价吧,就那样被妖人抢走,真是太令人嫉妒了。” 阎攸宁嘴角微微勾了勾,心想,悬赏令上又没说一定要找回法宝,只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若是贪财,还真想抓个自己去交差。 可惜了,这些妖人,都是他的化身服用易容丹扮的。 如果被他人知晓这些心里话,绝对会被狠狠吐上一口口水。 周围又是好几人领取了抓妖人修士的任务,阎攸宁打开折扇,悠哉悠哉地扇了扇风。 说起来,正魔两道这次同仇敌忾的,脸皮都堪比城墙,明明是都是他先找到的宝贝,结果打不过他就说是他硬抢,可真有脸。 阎攸宁脸上盎然笑意越来越深,然后一个不小心因为太过好笑,笑出了声,笑声没收住,又笑弯了腰,引得周遭得人纷纷注目。 片刻后,他终于收起笑容,对那些人微笑着点头致意,一点都不诚心地抱拳道:“我这人就爱自得其乐,打扰道友们了,见谅见谅。” 有人回以抱拳,表示无关痛痒。 有人面露嘲讽,拿了玉符去往申领处。 阎攸宁对那些敌意的目光视若无睹,心情不错的继续扫玉符,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其中一张玉符吸引了。 【急寻金冠琉璃鸟羽尾,不限数量,需筑基中期以上修为,如能够成功完成任务,每人都将得到二十块上品灵石。】 神识轻轻扫过玉符内所刻文字,阎攸宁收起折扇,表情变得玩味起来:“金冠琉璃鸟……唔,这倒是个好东西啊。” 阎攸宁对灵石兴致缺缺,对这金冠琉璃鸟羽尾却是有些好奇。 将鸟的模样记在心上,他决定将这羽尾列为目标之一,然后心情舒畅地离开了客栈。 此时外边天色已晚,还有黑云压城的趋势,阎攸宁离开人多的城镇后,展开手中折扇掷向空中,折扇瞬间变大到足以载人后,他轻点足尖,脚踏扇面。 御器,即刻飞入天际。 他准备卡着点去见证女主降生的瞬间。 这次若赌赢了,杀死阎摩,就是稳操胜券。 …… 另一头,天空下起小雨,地上逐渐变得泥泞。 一个矮小又瘦弱的男孩正全力奔跑着,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身体突然一个踉跄,直接向前摔倒。 男孩不管不顾地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再度跑起来。 天边闪现一道闷雷,照亮了男孩脏兮兮的脸,也将与年纪不符充斥阴鸷的眼神映照的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一年的文今天终于开坑了,真的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去年经历了很多事,体检查出身体异常,做了手术基本上就没有那么专注码字了,每周也就写一点点,以至于存稿20w真的存了很久很久,而且也因为时间跨度太久,导致文一度写了后面忘了前面。我其实很不满意这篇文,但如果能成为大家闲暇时间阅读的乐趣,也很开心,总之希望大家喜欢吧,爱你们~ 以后没有特殊说明都是中午12点发文~ 第02章 两次天劫 漆黑的夜间,天上阴雨密布,狂风大作。 凡俗界某地的小村庄,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一座山的断崖之上。 阎攸宁凝望着村庄内的一间屋子,眼中期待万分。 那屋子用砖头所砌,周围用栏栅围起来,与四周的茅草屋相比家境透着殷实。 只听屋内有孕妇声嘶力竭的叫喊。 没等多久,便听一声啼哭仿佛冲破云霄。 原著中将会改变整个修真界的女人——穿越女顾澜澜终于胎穿降世。 略有些疯狂的笑意席卷阎攸宁的眼眸。 屋顶上空,云层逐渐汇聚,不一会儿,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下一瞬,刺眼的光芒划破天际,属于女主的天授金光即将降临。 阎攸宁等待着接下来的时刻,折扇合起来轻敲在左手手心,形状优美的唇畔勾着自在的微笑,眼中不禁流露贪婪,喃喃自语:“要是能都属于我该多好啊……” 话音落下之际,一道凡人看不见的神光穿透云层,犹如洪水一般倾泻而下,在穿入茅屋的瞬间,被阎攸宁用法力挡在了半空中。 阎攸宁拿着一把特别炼制的折扇法器,运转全部法力,撑着头顶金光。 金光压得他身体和元神都仿佛要炸裂似的,但阎攸宁神色不变,眼尾微弯,目光如炬,眼中满是郑重。 片刻后,阎攸宁终于感受到枯木逢春般的美好。 …… 逆尘教,星汉宫内的炼器房。 一道身影盘腿而坐于蒲团上,不断有强大的威压催着炼器房周遭的防护阵法,微微上翘的瑞凤眼紧闭着,俊美无俦的脸上一片平静。 禅莲心灯漂浮在身前,闪耀温柔夺目的光芒。 二十年的岁月,无数个日夜轮转,阎攸宁的真身一刻都未曾离开过此地。 阎摩的法力仍然在四周不断渗透,甚至开始压缩他炼器房的灵气,阎攸宁却丝毫不怵,依旧稳如泰山。 阎摩机关算尽,却还是被他找到了分神化身离开逆尘教的机会。 而只要化身一举成功,逆尘教将再也困不住他。 当感受到化身那处的元婴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力量,阎攸宁脸上平静的面具倏然碎裂,浮现满满的癫狂之色。 …… 阎攸宁喜形于色地抬头,刺目的金光温度出乎意料的温暖,并不灼热,不禁赞叹道:“妙哉,怪不得连宿承宣都想分一杯羹。” 原著中,天授金光代表着庞大的力量和顺畅的未来,是天道给予某些特殊修士的眷顾,降临之时被天道设置障眼法,就算是修士没有注意到就无法发现,降临之后,并不会要求天授者马上全部吸收,而是能留存体内,直到天授者逐渐变强后逐步吸收。 它是天授者修仙之路的强大基石。 有了它,渡劫成仙将不再是梦。 作者曾提及过一句话,如果修者能提前预料天授金光的出现,来到金光下,能够承受住金光灌顶的痛苦,便对修为的突破极为有益。 原著中的正道第一人宿承宣,一直都在寻求境界的突破,当后来得知女主降世发生的此种异象,连他都忍不住生出了贪念。 而他早年也曾卜卦算出过天授金光的出现,可天授金光又岂是能随意预料的,天道降下的一点迷惑,足以让修士滋生妄念,徒劳无功。 这件事最后也成了宿承宣的执念。 得益于穿越而来时深深刻入脑海的原著故事,阎攸宁终于等到真正能让他突破这尴尬修为境地的奇迹。 不断汇入元婴的灵气,阎攸宁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他哈哈笑起来。 他真是爱死这个世界了。 只要他日渐强大,活得够久,这可以存放不少东西的储物袋,终有一天能够被这里的奇珍异宝填满。 光是想想,阎攸宁就兴奋得不能自已。 然而,人生处处危机,最怕得意忘形。 不过片刻,疼痛如期而至,源源不断的金光之力却像是无情的风暴,不断挤压和分割着元婴一般,竟然比每次突破境界的天劫来临还要痛苦。 越痛,阎攸宁嘴角的笑越深。 他一点都不讨厌这种痛苦,毕竟忍过就代表着强大。 唯一可惜的是,这次真的要遏制贪心。 心念一转时,阎攸宁表情有些扭曲,语气倒是不疾不徐,对天不卑不亢道:“这次我真不贪心,只要一点点。” 金光中的男子墨发随风飞扬,敞开的黑色大袖猎猎作响,闪烁光芒的折扇顷刻间破碎成灰烬。 不知过去多久,或许是一个世纪,又或许是一会儿,神光给予的疼痛骤然消失,阎攸宁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浑身焦黑,护体隐身咒皆在一瞬间失效,连带着先前服下的易容丹都失效,让他显出了真容。 可这些都不重要。 阎攸宁感受到合体大圆满即将突破的刹那,赶紧撤离了神光中央。 看来老天也计算了该给他多少。 落地的刹那踉跄了一下,阎攸宁抹掉嘴角的血迹,他脸色极差,却笑得开怀。 此刻,他看似外伤极重,其实化身的内部却是充盈的快要爆了。 暴雨骤停,又化作淅淅沥沥的小雨。 阎攸宁给自己施了个洁净咒,得赶紧回去…… 先前所有精力都放在天授上,让他忽略了其他,此刻收了心,忽然感受一道视线。 转头之际,阎攸宁与一个穿得缝了无数补丁的小孩儿对上了眼。 男童看上去六七岁,琥珀色的眼瞳瞪得大大的,满是预料不及。 接着稚嫩脸庞上出现了好比成人的皱眉表情,转瞬即逝。 然而再看去,那双清澈见底的眼里有着惊诧和警惕,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瑟缩地站在原地,像是想逃却又没有力气挪动双腿。 一个脏兮兮的小不点。 阎攸宁无甚兴趣,不做停留,离开了此地。 只有雨声的夜里,站在原地孩童浑身湿透。 男童收起表现的恐惧,满脸惊疑不定,将离去男人的样貌和记忆中的魔僧行苦一点点对上。 记忆中的僧人头顶戒疤,不论何时都穿着一身血色袈裟,明明已入魔道,明明成了魔道第一人被奉为魔尊,整个人的气质却与其他魔道之人全然不同,没有魔道的欲壑难填,只有超然物外。 可今日见到的男子,除了容貌和魔僧行苦一样之外一概不像。 只是刚刚那一眼,似乎还没来得及收敛那份狂喜,眼尾微微上翘的瑞凤眼中更似有光,流而不动,给人异常疯狂、不可忽视的光芒。 “难道是相似容貌的人?世间怎会如此相像的人……” 孩童的声音稚嫩中还带着奶声奶气,语气却仿佛成人,言语之间所带的竟是与身体不符的成熟。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 夜色沉沉,逆尘教,星汉宫炼丹房上空,漆黑的天上突然出现一道蓝色闪电,闪电劈开苍穹,闪现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逆尘教,其中散发的可怖压力让人肝胆俱裂。 有教众一抬头,看到蓝色闪电的一瞬间,后背冷汗遍布,双腿一软,直接倒地。 这并非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蓝色闪电。 犹记上一次,是在二十一年前,他们的尊主阎魔大人破境入合体时,他们便见证了这样的中九道蓝雷劫。 “中九道一九蓝雷劫?!又是少主的星汉宫!”有人惊诧至极,根本不敢相信。 “少主十五年前不是才进入化神期吗?短短十五年,怎么可能要面临合体期的中九道雷劫了!不可能!怎么可能!” 教众们意图向着星汉宫而去,闪电在云层中翻滚,四周顿时狂风大作,如不是他们靠着法力,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结果因为中九道雷劫还未成形的隐约威力太过强大,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不一会儿,教众们纷纷聚集到大殿门口,他们齐齐朝着星汉宫的方向张望。 片刻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视野里。 是尊主! 蓝色雷劫的映照下,尊主的脸色有些骇人,他凝视着不断闪现闪电光芒的云层。 忽然,阎魔双臂大开,气势陡然变得恐怖。 只见漆黑绣金边的长衫大袖倏然展开,源源不断的法力即刻冲向前方,紧跟着是让人心惊的强大法器,尽数朝着星汉宫而去。 教众们开始以为这法力是朝着雷劫而去,心想,尊上还是心疼少主的,十五年前并未帮助少主渡雷劫,不过是觉得少主一定能够成功,而如今——尊主这是要帮少主一起地界蓝雷啊! “如果少主这次成功破境,我们逆尘教就有两位合体大能了!” “少主果然天赋异禀,下一任尊主非少主莫属了。” “真是如此,就算宿承宣那些大能出关,逆尘教也能在正道横着走!” 刚这么想的人口出惊叹,然而下一秒,崇敬的表情倏然龟裂。 只因,阎摩声势浩大足以让一条山脉都随之倾覆的法力,竟齐齐朝着星汉宫那片地面区域而去。 【此子现在再不除,定成大患。】阎摩的内心只剩下这个想法,同样眼尾微微上翘的瑞凤眼中没有丝毫血脉温情,只有冷酷的杀戮之意。 阎摩曾想过用亲情感染阎攸宁,后来却发现,阎攸宁根本早就看透了的计谋。 回到逆尘教后,阎攸宁再未踏出过炼器房。 阎魔连一丝怀柔都无从使出,眼看着此子利用心灯快速修行,他越发的焦急和嫉妒,再也无法作壁上观,便有了直接抢夺禅莲心灯的念头。 但起初他并没想赶尽杀绝。 甚至,当他发现阎攸宁一个化神期的修士竟然利用法器、符箓和阵法建立起强大的保护屏障,连他一时间都无法攻破时,说实话,他是有些欣赏这个儿子的。 阎攸宁的强大似乎也在间接证明,他阎摩的血脉本就如此强大。 这也造成了阎魔一步步试探,想着给阎攸宁点苦头吃吃。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此子仿佛受天道眷顾般,修行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也在今日让他有了“当初就除之后快”的咬牙切齿之感。 该是他的东西就必须是他的。 如果无法得到,那就全部毁掉,绝对不能留下丝毫动摇他地位的可能。 顷刻间,排山倒海般的法力宏光如同海浪吞没风雨飘摇的船只,眼看整个星汉宫在阎摩强力的一击之下瞬间湮灭,忽然,一个以蛇的鳞片镶嵌而成的倒挂金鼎陡然放大,即刻笼罩整个星汉宫。 转眼间,本应该牢不可破的金鼎之上出现几道裂缝,但还是挡住了阎摩的攻击。 老天似乎就是看准了这个时机。 一直在天空发出蓝色光芒的闪电毫不留情地落下,直接劈在金鼎上,金鼎顷刻碎裂。 与此同时,第二道雷劫紧跟着落下,先前被保护着的星汉宫瞬间变成一片废墟。 而阎摩所要找的人,并不在废墟中。 他根本没感觉到阎攸宁的气息,对方仿佛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雷劫也像是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要承受它天雷之威的修士并不在此地,一边电闪雷鸣,一边朝着西南方而去。 “可笑,有雷劫为本尊引路,真以为能逃得过吗?”阎摩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意,凭借雷劫的前进方向,不停提前推演着阎攸宁必经之地。 一袭黑衣的魔尊消失在前方。 教众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在问是否要跟去。 “今日之事既是尊主所做决定,我们是尊主的仆从,哪有不跟随的道理。”凤护法昂首站出来,看了众人一眼后,跟随阎摩的身影离去。 五位长老也跟随其后,紧接着散三护教法王,四大散人等等都跟随前往。 这一日的逆尘教,所有人都以为渡天劫的阎攸宁必死无疑,就连阎攸宁自己,也都抱着“不破不立”这种沉痛的心情面对九死一生的未来。 阎攸宁身着天阶中品护身法宝蝉霓绣骨羽衣,可以隐匿自身气息,他正是凭借这件法宝让化身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逆尘教的。 另外,还佩戴了天阶下品护身的法宝蛟龙玄光令。 有此法宝,阎摩一时间也找不到他的死穴。 而先前化作尘埃的地阶上品金鳞玄鼎是他废了九牛二虎得到的。 在炼器室修炼时,能幸免阎摩的干扰,这些法宝是大功臣。 如今,阎攸宁要面对的不只是阎摩,还有逆尘教人多力量大的教众,以及最令人胆寒的雷劫。 禅莲心灯隐没在心口,不停运转恢复法力,无数回元丹一口吞下,阎攸宁先后又祭出人阶高级攻击法宝释迦佛王珠、地界上品攻击法宝翠虹影焰爪等等法宝。 这三天三夜,中九道蓝雷劫尽数劈下。 阎攸宁豪奢地掷出数百张人阶高级水牢符和火球符,纷纷朝教众而去,跟随其后的是刻画着困神阵法的符箓,教众们在这样的窘境下死伤惨重。 阎攸宁在逃亡的路途中,花费十五年的心血,凭借原著先知得到的那些法宝和自制的符箓,十之八九归于虚无。 阎摩一双眼眸越发赤红,其中暗潮涌动,承载着绝对不会放过阎攸宁的酷寒。 阎攸宁灰头土脸,面无波澜,一颗心却在滴血。 教众们也是怕死了,这时候有人不禁喊道:“少主!如果是你做错了什么,快快向尊主道歉,尊主一定会原谅你的!” 阎攸宁看着狼狈,其实并无大碍。 但成功踏入合体期的实力,如果不是法宝的助力,他仍然不是阎摩的对手。 在修真界,拥有高阶法宝之修士也有机会可越境秒杀对方,老天真的不长眼,阎摩这厮法宝居然也挺多,让阎攸宁退无可退。 天空依旧乌云密布,忽然,云层再度翻涌。 天上闪现三道紫色闪电。 恰好此时,阎摩手持本命法宝破凰弯刀逼近阎攸宁,意识到不对时,想要闪身离开之际,浑身像是被一层薄膜包裹一般,和阎攸宁本人近在咫尺,紧紧锁定紫雷劫紧当头劈下—— 阎摩已入合体后期境界,却也逃不过这紫雷劫,就算有护身法宝,也绝不会好过,他愤怒地嘶吼:“阎攸宁——!”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我听得见。”阎攸宁笑着道。 他五指成爪,爪子尖端仿佛连接着细长的丝线,丝线的另一边紧缚着阎摩。 这是一件从冰山雪池底下找到的地阶中品法宝冰蟾银丝线。 可以紧紧束缚另一个人,被束缚的人至少五秒无法动弹,更无法使用法力,趁此机会,手持法宝的修士便能在近在咫尺要了对方性命。 然而,这法宝在这时候用,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紫雷劫比五秒更快,几乎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当头劈下。 一瞬间,整片大地黯然之色。 那些先前还活着的教众心头震颤,原本正情不自禁地抬头。 他们看的是——踏入炼虚期必经的中九道三九紫雷劫!!! 可少主不是刚刚才到合体初期吗,怎么一下子跨到的合体大圆满,还就要破境面临紫雷劫了?! ……怪物! 少主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天雷笼罩下,还未来得及逃脱的人被迫渡劫,与这些思想一起湮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醉(抬下巴):你现在对我爱答不理,以后我就让你…… 阎攸宁(笑):让我如何? 池醉(脸红):让你宠爱不已。 阎攸宁:现在就宠你?不行,还没成年呢。 池醉(憋红了脸):那等我成年。 阎攸宁(笑):好。 ———— 谢谢大家关心~我会好好休养身体的,爱你们呀。 也感谢还未开文就投雷的小天使:熬夜星人 1个;芥芥芥叭 2个;44274456 1个; 第03章 洗劫一空 天授金光不愧是天道恩赐。 破境入合体前期后,阎攸宁体内积聚的灵气竟然还未完全吸收,剩下的仍在元婴四周徘徊,让阎攸宁又惊又喜。 与阎摩战斗途中,阎攸宁只能一心二用。 好在身上的护身法宝好用,有几次被阎摩攻击的时候,因为有两样天阶法宝才让他不至于那么狼狈。 从前期、中期、后期再到大圆满,阎攸宁的喜悦与兴奋才冒出一个头,便被阎摩越发想致他于死地的强大攻势给瓦解。 好在阎摩的合体实力,终究和阎攸宁的合体大圆满有差距。这也是阎攸宁能够用冰蟾银丝线束缚对方的原因。 只不过,连他都没想到中九道三九紫雷劫来得如此之快! 来得让他措手不及。 即便阎摩想要挣脱,却因为法宝的限制无法动弹,一张本来英俊的脸孔此刻面目狰狞。 如果眼神可以将一个人杀死,在紫雷劫落下的那一段短暂的时刻中,阎攸宁足以被杀死成百上千次。 直到阎摩完全被紫雷劫击中,那一刻,天地间只剩下阎摩痛苦的嘶吼声。 没了法力防御,阎魔甚至无法用法力催动法宝或符箓护身。三天前还威风凛凛的逆尘教尊主,在吃下三道紫雷劫后,元婴尽碎,连神识都跟着消失在天地间。 中年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浑身焦黑,七窍流血,眼神从怒不可遏逐渐变得空洞,然后头一歪,身形化成碎片,便彻底告别了这个修界。 就此,修界再无魔尊阎摩。 与此同时,四周响起被卷入这场雷劫中的教众叫喊声。 他们在求救,但就连他们的尊主都无能为力的紫雷劫,又如何救得了他们! 也不知从谁开始喊“尊主救命”之后带上了“少主救命”,之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少主救命”求救响起。 然而阎攸宁都自顾不暇了。 三道紫雷劫缓缓消散于天际,阎攸宁肺腑翻涌,遏制了数次,还是吐出了一大口血。 先前一直在内心叫嚣的心魔再也获取不了滋长的养分,随着阎摩的消亡,被阎攸宁彻底扼杀。 他脚步一个踉跄,收回破损的冰蟾银丝线。 除了仍然在不断治愈阎攸宁伤势的禅莲心灯外,他身上的两件天阶法宝都略有破损,但再看周围的尸横遍野,能这样站着,已属不易。 而后阎攸宁迅速收走了阎摩没来得及销毁的储物袋。 他倒是想要拿走破凰弯刀,可惜阎摩在死前的那一刻竟然还想着毁去法宝,已经不复存在。 本命法宝就是如此,一旦认主后,跟主人便是合二为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 阎攸宁徒手抹掉嘴角残留的鲜血,看了眼再次风起云涌的天。 雷劫仿佛知道阎攸宁的虚弱,就是夺他性命的利刃,不给他任何的喘息机会,即刻降下。 阎攸宁不再犹豫,祭出一件宝物。 一条仿佛闪烁流光溢彩的绸缎倏然出现,围绕在阎攸宁周身,缓缓飘荡。 不,再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绸缎,分明是一份卷轴。 一眼望去,这张卷轴好似拥有着世间所有的壮丽美景,有千姿百态的崇山峻岭,还有波澜壮阔的山川河流,更有蔚蓝宽广的天色…… 霎时间,卷轴中天色一变,黑色遮空蔽日的蔓延,当雷劫劈下之时,竟然直接被吸纳进卷轴中。 到达合体大圆满后,服用普通回元丹恢复的法力已经微不足道,要不是有禅莲心灯,阎攸宁贸然不会在这种受伤时刻开启焚天琉璃卷。 “不愧是天阶上品,就是废法力。”阎攸宁嘴角依旧勾着一抹微笑,却并无丝毫温度,反而冷如寒冬腊月。 这虽是攻击法宝,却因其特殊性,能够吸收力量将其存放入卷轴内,之后如需要使用可再释放出来。某种意义上有了和紫雷劫分庭抗礼的能力。 但不到万不得已,阎攸宁也不会使用,毕竟用一次就会消光他的法力,指不定他还没耗过天劫,就被焚天琉璃卷耗死了。 “尊主被少主所杀?少主现在在渡天劫?!” 一些教众站在逆尘教山门之前,他们抽长脖子望着一次次雷云涌动的天空。 这些在外的教众没想到,再次回到教内会得到这样一个大变故。 有幸免于难没有死在紫雷劫之下的参战教众,逃回来后满脸苦涩:“兄弟,得亏我们回来的晚!否则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三九二十七道紫雷劫,这是最后三道,如果成功……少主以后就是我们的尊主。” 并非所有人都甘愿做一个小兵,但当他们看到刺目的紫雷劫后,内心搅动的反叛之心逐渐偃旗息鼓。 忽来狂风骤雨,大雨倾盆。 万丈光芒包裹着一次次的雷劫,难以看出到底是什么法宝,但从那耀眼程度足以媲美天雷的白芒便可知一定不是普通的法宝。 要知道,在修真界,若要运行法宝,越是高阶,越是需要庞大的法力,像他们连金丹期都没几个的,光运行一个天阶法宝就足以抽干他们的法力。 不过二十年,少主就变得如此强大,那再一个二十年,或者说一百年,逆尘教在少主的带领下又会发展出如何盛况? 有人的眼睛热起来。 说到底,成王败寇,有些人只会追随强大者。 …… 禅莲心灯显形出现在阎攸宁手中,闪烁的温润光芒不断填补着数度即将干涸的法力。 当最后三道紫雷降下,宛如集之前的所有天雷之力。 一瞬间,阎攸宁就有了判断。 焚天琉璃卷如果完全吸收这三道紫雷,一定会完全破损,再无修复可能。 只有他接下其中两道才行…… 阎攸宁下意识咬紧后槽牙,顷刻间,做了决断。 卷轴吸收了其中一道紫雷,与此同时,一块添上了无数新裂痕的令牌顿时放大,不多时便与天雷玉石俱焚,破碎消散成粉末,被吹散在空气中。 这一来二去,阎攸宁的法力快要耗尽,但他来不及喘息,最后一道紫雷仿佛有意识一般,穿过令牌消散的痕迹,势不可挡以扼杀他而来。 运行焚天琉璃卷的法力还未来得及收回,阎攸宁无法利用其中力量保护自身,不作他想,他选择将禅莲心灯给予的微末法力转向身上的蝉霓绣骨羽衣。 他听到蝉霓绣骨羽衣碎裂的声音。 阎攸宁并不愿彻底牺牲这件法宝,直接让另一部分雷劫由自己的身体承受,已经快被抽空的元婴有了灰败之色,一丝裂痕出现在元婴之上。 元婴受伤的疼痛好比神识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比皮开肉绽更甚,身上的所有神经都在反馈叫嚣着疼痛。 阎攸宁额头青筋暴跳,忽然,他可能产生了幻听,缓缓抬起头。 天道似乎在蔑视他一般,天降暴雨 ,大颗大颗的雨滴滴落在天雷上,每一颗雨滴上宛如都闪现着一张扭曲的笑脸。 笑他一个异界人穿越而来,绝不可能有所成。 笑他终究和这世间的修者一样,终有一日,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直到最终,在它的威力之下,或不得其死,或执念成魔。 万年来,再无修者修成正果,除了作者创造的男女主,其余人都只是他们的踏脚石。 一丝轻笑从阎攸宁渗血的嘴角溢出,随后是放肆的大笑,他朝着翻涌的云层与不断折磨他的天雷叱喝:“休想——!” 储物袋中仅剩几张护身符全部放出,一层一层护住面现疯狂的男子。 片刻后,暴雨逐渐转变成小雨,雷云收拢,隐没入云层再不可见。 属于天道的威压终于消失,小雨渐停,乌云褪去,高挂夜色的明月悄然现身。 教众们意识到紫雷劫过去后,速速赶到阎攸宁所在地。 只见被一道道雷劫劈平了山脉间,阎攸宁盘腿席地而坐,气息释放的压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让他们在五丈之外便寸步难行。 男子刚刚渡过雷劫,身上的衣着有了破损,却又不损丝毫气质。 略显凌乱的长发因为被雨水沾湿,此时贴在额头和颈边,还有一缕发丝沾着不知是谁人的鲜血,沾在苍白的脸颊上,竟让原本独挑魔尊和雷劫的肃杀之气平添了一点柔和。 说实话,如果说阎摩战争沙场金戈铁马的无鞘长刀,那阎攸宁便是随时可以入鞘的宝剑,他不会随时都锋芒逼人,但每一次闪现光芒,又让人不能自已的战栗、害怕。 而阎攸宁察觉到他们前来后,收敛气息睁开眼,锐利的瑞凤眼敛去神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 这位弑师杀父的少主,用短短二十年获得了普通修者绝不可能有的成就,此时看似温柔的笑容,看的人呼吸困难、不寒而栗。 “……拜见尊主!尊主千秋万代!一统正魔两道!”立刻有自觉机灵的人对着阎攸宁高喊。 接连不断的高呼声在光秃秃的土地上响起,伴随着颤抖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脉。 阎攸宁慢悠悠站起身,感受到焕然一新的身体素质,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遥望远处的逆尘教暗想,是时候准备填满空空如也的储物袋了。 他真是“如饥似渴”,再也等不了了。 有教众发现尊主没有理会他们,悄悄抬起头,正好看到阎攸宁嘴角的笑意倏然加深。 明明是赏心悦目的笑容,他深觉毛骨悚然,不敢再看。 …… 从魔僧行苦被阎摩带回逆尘教后,似乎因为有了强大的领头人,这二十年,逆尘教魔教众人坏事做尽。 而放眼整个修真界,合体期的大能寥寥无几,算上阎摩和一直都在寻找突破炼虚前期机缘的仙尊,再无第三人。 一些正道忐忑不安,时刻做好了逆尘教会起兵进攻正派的准备。 未曾想,毫无征兆的,一个震荡修真界的消息突然从魔道传出,销声匿迹多年的魔僧弑父夺位,登上了逆尘教尊主之位。 一时间,魔僧行苦的名声再次名震修界。 能够将魔尊阎摩斩杀,修为定然更加强大。 对阎攸宁实力的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与之相对的,曾经阎攸宁犯下的大逆不道弑师一事再次被人翻出来,有破口大骂魔僧行苦的恶行、狠毒,更有胆战心惊对方修为的。 然而,正魔两道都想不到,包括逆尘教教众也没想过,他们以为拥有了更强大的尊主能迎来魔道更高峰,忐忑中带着兴奋的心情度过了三个月,谁能想到,三个月后,整个逆尘教从创教以来跌了最大的一个跟头。 教中的珍宝阁被洗劫一空,罪魁祸首就是成为魔尊没多久的阎攸宁! 作者有话要说: 阎攸宁:你们以为我是想一统修界,千秋万代?太天真了。 —— 下章和少年池醉相遇w 点击“作者专栏”里的头像可收获青年池醉,APP的话点击人设图可放大哦~毕竟是花钱做的,想着还是这样可以直接晒晒。既然进了专栏,小可爱们顺便也收藏一下吧,感恩,么么哒。 —— 第04章 阿醉 说到逆尘教的珍宝阁,连正道都艳羡。 这处暗室曾是一处洞府福地,其中的奇珍异宝和庞大的灵石数量都是第一位掌教留下的。 而整个逆尘教,都是在这珍宝阁的基础上往四周不断扩展的。 牢牢守护珍宝阁千载的两个阵法如今却被瓦解消散,走进暗室,曾经存放大量珍宝和灵石的地方,像被强盗洗劫一空一般,除了此时站着的两位长老之外,空空荡荡,再无其他。 烛火这么一照,反倒显得更加凄凉。 望着一室空空,两位长老脸色如蜡,浑身抖如筛糠,像是惊愕之际,又像是悲愤欲绝:“怎么可能!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守护珍宝阁的阵法,可是连阎摩都不敢轻举妄动的“迷神阵”的幻阵和“寂灭无生散魂阵”的杀阵。 这两个阵法是创建逆尘教的大能所出,那位曾是比阎摩都还要强大的修士,后来却不幸死在了天劫之下。 好在大能死后,留下一条解阵链,后来每一代尊主注入法力之后凭借解阵链就能进入珍宝阁。 而安全走出珍宝阁的前提是,每次只能够带走一样珍宝。 就说阎摩,也不是没有试过多带几样珍宝,但只要走出珍宝阁的瞬间,就陷入两个阵法中,非常诡异的是,之后如果他们真心诚意放下多带的珍宝,就能平安离开。 这也是两位长老对珍宝阁被洗劫一空无法接受的原因。 两人面面相觑,四顾无言。 半盏茶后,阎攸宁重新任命的好些人一一前来的珍宝阁,包括紫微、太微、天市三大护教法王,魑、魅、魍、魉四大散人,他们急匆匆赶来,当看到被席卷一空的珍宝阁后,全都骇然失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胖子太微法王难以置信的拔高了嗓音。 他们七人这三个月被尊主委以重任,带着教众四处寻找各种奇珍异宝,前几日才将一批珍宝交给阎攸宁看过,昨日再次出发后,今日却突然收到教内急函,怎么都没想到,回来看到的却是人去楼空。 北落长老控制不住颤抖,一张老脸从苍白变成了猪肝色,怒气中甚至带上了哭腔:“是尊主——!”最后一个字拉长甚至变了音调,深深吐出一口气后才又出声,“他今日从炼器室出来,来到珍宝阁后把这里席卷一空,就不见踪影了!” 三大护教法王面面相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成为逆尘教尊主不过三个月的阎攸宁,席卷所有大能留下的珍宝和灵石逃了! “艹!” 不知是谁骂了一声,如同堤坝打开了一道小口,引发了接二连三的怒骂。 …… 阎攸宁得手之后,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逆尘教,前往数年前购置的院落。 来到院子里那一刻,他肺腑震荡,调息一会儿才重新迈步。 那阵法比想象的要强大许多。 阎攸宁好歹是炼虚前期的修为,在修仙界也是能横着走了,结果破解了阵法,后遗症却有些严重。 好在禅莲心灯靠谱。 真想不通,原身在原著最后怎么舍得把如此珍贵的法宝心甘情愿的送给顾澜澜。 倏忽间,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际,月光快速掩埋于阴云中,大雨滂沱。 阎攸宁忽然想起,不久前,暗护法还愤愤不平地说起过正道编了首顺口溜编排他。 顺口溜道:“夺宝弑师又杀父,恶贯满盈遭人恶,行恶事来结恶果,天道定然不放过。” 阎攸宁呢喃起这段日子经常听到打油诗,抬头,遥望雷鸣不断的夜空,心想,我杀死阎摩也是还魔僧行苦的果,而行苦早已魂飞魄散。 至于他阎攸宁,不过就是凭实力拿走了一些应得的东西,又没有其他坏心眼,自然不会落得那般地步。 这次好不容易破解了两个要命的阵法,那条解阵链已经破损再无修复的可能,元婴又受伤颇重,要不是他提前炼制了好些上品丹药,说不定当时就要魂归西天。 但不管怎么辛苦,结果喜人啊。 阎攸宁长着一双迷人且充满魅力的瑞凤眼,眼尾自然的微微上翘,让本身凌厉的气质上增添了几分优雅。 此刻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笑得有些癫狂。 “这世界真是不错,反正我是很喜欢。你这天想捉弄我,是瞧不起我命硬呢。”阎攸宁优哉游哉地嘀咕着,来到密室才平复好心情。 他吞下好几颗上品回春丹,打坐了片刻,感觉内外伤和法力都恢复些许。 谨慎的布好数个结界,阎攸宁美滋滋地从储物袋拿出几样还没捂热的材料,准备重新给自己炼制一把折扇法器。 一个月后—— 一把地阶上品法宝红瑞檀丝天蚕扇完成。 “刷”的一下,阎攸宁把折扇打开,看着扇面上炼器中自动成型的红梅,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有些晦暗。 这个世界中的法宝普遍分为人阶、地阶、天阶三种,其中还分上中下三品。 可以说,阎攸宁面对雷劫和阎摩使用的法宝,已经是许多修士梦寐以求的了。 可惜的是,阎攸宁的炼器水平还欠缺火候,上次炼制的扇器法宝是地阶中级法宝,这次虽然提升了一个品级,但他不太满意。 本来还以为能炼出个天阶法宝呢。 阎攸宁正好想起已经“命丧”天授神光的扇子,也就顺便想到了女主,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女主的特殊体质。 顾澜澜穿越而来,出身开始便身负融合灵根,可谓是天道宠儿,修炼速度比普通灵根快数倍不说,结丹更没有瓶颈,这也是为什么结局女主飞升成功的最大原因。 不过,融合灵根带来好处的同时也给她带去了灾祸。 因为融合灵根之人的血肉或能增进修为,或炼制逆天丹药,一经发现便会成为各方追抢对象,小说名为《穿书后我成了人人追抢的对象》,也是非常契合了。 也因为此,顾澜澜本该从出生开始便活得胆战心惊,但因为天授金光的原因,天道又给了她另一份馈赠,让她表面上拥有了看似是治愈系灵根的木灵根属性。 至于暴露真实灵根后的故事,就是后来的事了。 思及此,阎攸宁的直觉告诉他,炼器的瓶颈说不定能在女主身上找到突破点。 可惜了,现在的顾澜澜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幼儿。 再等几年吧。 这么想着,阎攸宁细细琢磨了一下牢记于心的原著内容,着重划出了其中几处会出现法宝的地方。 贪心如他,总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这世界的趣味性远远大于他的想象,他还有许多的时间去收集那些只闻其名的宝贝。 很快,阎攸宁才意识到这时候的自己太天真了。 他以为能够提前原著剧情,抢先从原著角色手中得到那些法宝,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才发现,有些东西需要特定的角色才会出现,就跟玩游戏一样。 八年倏然而逝,修真界风云变化,日新月异。 阎攸宁第二次前往那个小村庄时,看到穿越者顾澜澜凭借超凡天资,小小年纪便成了村民们口中“小仙童”。 且不说顾澜澜的特殊体质,光是与普通孩童相比更可爱白净的长相,便深受大人小孩偏爱,称一句“小仙童”倒也不为过。 阎攸宁站在山顶远望山村某个角落,看到顾澜澜让其他孩子自己玩去,然后带着一些吃食偷偷跑到一个山洞,继而修炼起来。 他隐去身形和气息,靠近顾澜澜所处的洞穴后,就近观察了下融合灵根是如何吸收灵气修行的。 他们这种有特定属性的灵根,在吸收灵气之后,经过体内还要再转换成相对应的属性。然而,融合灵根却不需要,世间万物的灵气都能为之所有,可以说是全属性拥有者。 顾澜澜其实并不会任何修炼心法,可因为体质,每一次入定便能吸收庞大的灵气积存在体内。 未来如有机会习得心法,便能连破数个境界。 一如原著中描写的,这样的人天下之功无不可练,天下之法无不可学。 而越是强大,越是会被人觊觎。 正如之后顾澜澜暴露真实灵根后,面对的是未来整个修仙界的觊觎。 阎攸宁仅仅是站在顾澜澜身边,就能感受到比平时更纯粹的灵气。无怪乎,融合灵根者的血肉会被争抢,毕竟人都是贪得无厌的。 阎攸宁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听到树叶沙沙脚步声从洞穴外传来,凝眸看到洞外,一道身影追着一只肥兔子跑了进来。 兔子跑得飞快,很快就跳到了女主打坐的地方。 鼻子抽动半晌后,像是察觉到了某种骇人的气息,瑟瑟发抖地缩到角落。 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瘦弱少年飞奔而来,当看到洞内的女孩后,脚步微妙的顿了一下。 少年的刘海过长挡住了大半张脸,下半张脸沾着点泥巴,看着脏兮兮的,这么一来,叫人根本看不清少年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阎攸宁看了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继续注意顾澜澜周身萦绕的浓郁灵气。 顾澜澜听到脚步声后缓慢地醒过来。 一见到脏兮兮的少年,女孩杏眼瞬间瞪圆,如同菩萨身边童女般精致可爱的脸上立马笑容灿烂,站起来走过去,奶声奶气道:“阿醉哥哥,你终于来了。” 少年温声道:“我来抓兔子,没想到又见到你了。”说完,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缩成一团的兔子。 “要一起吃吗?”被称为阿醉的男孩问道。 顾澜澜白嫩的小脸上粉扑扑,连忙摇摇头:“阿醉哥哥你自己吃,不用管我。”她又拿出自带的一些吃食一股脑塞给阿醉。 阿醉连推辞都没,全部收入囊中。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这几日顾澜澜被爹娘带出村子,去了隔壁的镇上,她说起镇上看到的新鲜玩意儿,问得无非就是这几日阿醉过得好不好。 阿醉自然说一切都好,在顾澜澜欲言又止时露出一口白牙,羞涩地笑问道:“小澜,我今日还可以坐你旁边打坐吗?” 顾澜澜将临出口的“求你把脸上的泥擦了吧”吞了回去,连连点头。 阎攸宁在这两小孩儿身上感觉到了违和,顾澜澜是成人灵魂套着孩童的壳,这个阿醉身上却说不清到底是何种违和感。 等顾澜澜再次坐定,感受着四周流动的灵气,阎攸宁对于炼器的瓶颈茅塞顿开,隐约想到了什么。 后又待了两个时辰,日暮西山时,灵光终于破土而出。 阎攸宁自身的金木双灵根非常适合炼器和炼丹,而从融合灵根的特性中,他找到了一种妙不可言的快速炼器炼丹法。 此时,顾澜澜再度睁开眼睛,收敛一身灵气。 阿醉紧跟着睁眼后,她终于委婉地说出膈应了许久的话:“阿醉哥哥,我爹娘又要急着寻我了,走之前,我可以再看看你的模样吗?”说着拿出一块手帕递给阿醉。 女孩说得楚楚可怜,一般人都无法拒绝。 阿醉犹豫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般接过手帕,在顾澜澜期待忐忑的目光中,先是撩开过长的刘海,再一点点把脸上的脏污给擦干净。 少年的脸原先涂满脏兮兮的泥土,连五官都看不清,等脸上慢慢变得干净后,才展露出真正的样貌。 精致的五官长在瓜子脸上,眼角还长了两颗泪痣,结合起来的容貌比顾澜澜的更入阎攸宁的眼,而且因为用力擦拭的关系,白皙的脸蛋还从内而外透着红嫩。 小小年纪,却已有了夺人眼球的资本。 如果顾澜澜和阿醉都要争夺小仙童的资格,阎攸宁肯定选择阿醉。 作者有话要说: 封面不变,毕竟是主攻文,阎哥主封,小醉私藏(暂时放专栏)哈哈。 谢谢大家评论=w= 再说个笑话,我找很多图铺想在封面加字,结果每个图铺都说文名太长不好加,所以决定封面就光秃秃吧,正好可以好好欣赏阎哥帅气 —— 第05章 乖孩子有糖吃 阿醉的眼睛颜色有些特别,阎攸宁多看了几眼。 那是一双柳叶眼,整体和杏眼的线条相似,但更细更扁一点,不知是不是眼型和泪痣的关系,狭长的线条让它看起来透着与孩童的纯真不同的深邃。 好看的眼型里是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当顾澜澜有些痴痴望着他时,眼眸里划过一抹幽深,仿佛历经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转瞬即逝,一时间竟让阎攸宁看不清其中的复杂情绪。 阎攸宁凝视片刻,恍然大悟,这不是八年前见到他狼狈模样的男孩吗? 当初这男孩见到他后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现在嘛,或许是长得太好,看着有些高冷,还真是大相径庭。 “阿醉哥哥,你真的长得好好看,就是太瘦了,如果长点肉的话会更好看。”顾澜澜捧着脸夸奖,顿了顿,又提议道:“其实,阿醉哥哥你没必要把脸弄得脏兮兮的,由我罩着你,你也知道这里的小孩全都听我的,我早就告诉过他们,他们也承诺绝不会再欺负你的!” 顾澜澜之前目睹过有人欺负过阿醉的场面,虽然中途阿醉就反击回来,最终也胜利了,但身上还是添了些伤口。 而她因为特殊体质的关系,无师自通,已经可以驱使一些法力。她自信,如果有人敢再欺负池醉,绝对可以给那些人好看。 阿醉低下头,有些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抬起头时,神情感激却又直截了当的拒绝:“不行,我这是以防万一。小澜,你这么善解人意,一定不想我勉强自己吧?这么晚了,快回家吧,明日我们在这里再见,我先走了。” 言罢,男孩就像用完就扔的渣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洞穴。 阎攸宁清楚地看到一扭头就恢复成面无表情的脸孔。 这态度转变过快,让他都觉得惊奇。 池醉走得毫不留恋。 顾澜澜目瞪口呆,回神后踢了一脚脚边的小石子,嘀咕道:“可恶,虽然这男二一点都不高冷,但平时都遮着张脸,每次过来都是一门心思的修行,以为我不知道是想蹭我灵气呢?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要不是看中你那张脸,我才不管你呢。” 之前池醉好几次都拒绝把脸擦干净,顾澜澜还想着,如果对方还是拒绝,就给池醉点好看,起码最近都不会再来这里让对方修炼得好处了。 没想到池醉这次学会了看眼色。 她下意识地咬着指甲,嗔怨地瞪着空荡荡的洞口,喃喃自语道:“书里女主和池醉是在极烮门相识的,他为什么会提前出现在这里,还变得这么心机?难道是我穿越后引起的连锁反应?极烮门到底什么时候来人啊!哎,算了,看在以后是我舔狗的份上……” 被“美色所惑”降智的顾澜澜揉了揉心口,皱着张小脸回家了。 这下,阎攸宁终于明白先前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两人面对对方都在互飙演技啊。 通过顾澜澜的话,阎攸宁倒是确定了男孩的身份,是原著的男二池醉。 原著中,男二池醉因童年的凄惨遭遇,从一开始就是谁都无法走入他心底的冷若冰霜人设。再者,因他两种灵根相克的关系,在门派中更是被嘲笑的对象。 直到因缘际会与顾澜澜相遇,一颗冰冷的心慢慢被阳光灿烂的顾澜澜融化,心底逐渐生出了温柔,却也仅对顾澜澜温柔。 顾澜澜是池醉生命里唯一的光。 以致于,他之后甘愿为顾澜澜赴汤蹈火。但他万万想不到,他为顾澜澜做这做那,付出一切时,顾澜澜却和男主缠缠绵绵,那些情节构成了整本小说最长篇幅的不正经内容。 当池醉明白顾澜澜真正喜欢的人是男主时,他已众叛亲离,最终落得个为救男女主兵解而亡的下场。 和男三原本的结局差不多。 原身在原著中,像是被女主下了蛊一样,竟然心甘情愿被设计夺走禅莲心灯,没了本命法宝,直接败在了出关的宿承宣之手,被打得魂飞魄散后只留下一具躯壳,最终身体还被做成傀儡尸永远保护女主。 也不知道男二男三谁更惨。 阎攸宁这时只当是上帝视角回忆原著,啧啧称奇。 他从来无法理解“你是光你是我唯一,我愿意为你付出所有包括生命”的想法,反倒还有些看不起,但如今再看少年男二,却和原著中的全然不同。 他有些新奇,这个池醉为何出场如此之早,行为如此之古怪。 于是先搁浅了试验新的炼器心得,离开洞穴后,很快跟上了少年男二。 只见少年走远之后,先是找了个湖边,点起火堆,手脚麻利地料理了兔子,架在火堆上。 有些瘦弱的背影坐在一块石头上,茫然地盯着火堆,不知想到什么,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但鼻梁以下尚且稚嫩的脸上却透着阴鸷。 阎攸宁闻到一阵焦味,看了看男孩瘦弱的背影,恶趣味心起,提醒道:“肉快焦了。” 并非同情心作祟,只是好奇这时候自己出声男孩会是什么反应。 “谁?!”池醉闻声像个弹弓一般弹起来,手里拿着一把磨得噌亮的刀,防御姿势极其标准,警惕地四处张望。 这模样有点像阎攸宁上辈子碰上的一只脏脸猫。 都说猫咪很爱干净,但经常跑到阎攸宁家窗台边喵喵叫的猫却是个例外,满身的毛还能看出是白色的,猫脸上的毛却是结成一块块的,总是脏兮兮的。 阎攸宁初次和脏脸猫面对面时,脏脸猫竖起一身毛,猫眼里满是警惕和戒备,似乎一直都在提醒着阎攸宁,它之前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一样才会喵喵叫。 这个反差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想到过去,阎攸宁笑了一声,撤掉身上隐身术,随意地蹲下身,拿起烧糊了一块的兔子,对池醉伸手道:“把小刀给我。” 当阎攸宁现身,池醉浑身紧绷,像是随时都会崩断的一把弓,竖着浑身的毛,下半张脸变得煞白。 那些警惕变成了软弱与讨饶,如同一个普通孩子,少年瑟瑟发抖地面对阎攸宁,琥珀色被一圈水光包裹,犹如格外美丽又脆弱的宝石闪烁。 池醉声若蚊蝇道:“仙、仙师饶命……” 真得很。 怎么看都是真切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可能是真的害怕吧。 阎攸宁沉默以对,从储物袋随便挑了把匕首,挖去了焦黑的肉,又拿了点调味料撒在上面,闻到更加鲜美的滋味后,把兔子重新递给了还在抖腿的小孩。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呆站一旁瑟缩的少年接过。 池醉犹豫再三,考虑到武力值差距过大,接过兔子后,见面前的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自己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他已是穷途末路,又何必再忍耐饥饿。 于是,在阎攸宁的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目光中,池醉直接放开自己,不管不顾地闷头吃起来。 日暮西山,夜色逐渐浸染天幕。 跳动的火光映照着男子棱角分明的五官,眼尾上翘的瑞凤眼好似时刻在笑,迷人而又富有魅力,然而更多的是危险。 阎攸宁用树枝挑动火堆,发出噼啪燃烧的爆裂声。 池醉吃到一半时,听到低沉又慵懒的声音问道:“好吃吗?”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 原著中,成为魔尊后的行苦并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出手,而如果小男二以这幅样子面对原身,大概率能从原身手中逃脱。 阎攸宁带着浅浅笑意道:“小友,我替你剜了兔子上焦掉的肉,防止你好不容易捉住的食物毁于一旦,你是不是得还我这份人情?” 少年低着头,有些机械吃肉的举动微微一滞,还是少年的清脆声音微微颤抖道:“仙师莫要与小人说笑,小人能帮到您什么呢?” “有。”阎攸宁决定拿池醉做个小测试,自认笑得和蔼可亲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只需要给我领个路,之后发生什么就不用管了。我给你的承诺是保你的安全,绝对不会让你丧命在那里。” “小人只是个卑民,仙师……” 阎攸宁转了转手中的匕首,温暖的火光照耀着锋利无比的匕首,闪烁的寒光划过池醉的发帘,他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危机。 池醉咽了口口水,知道自己惹得对方不快,不禁噤了声。 男子长着双瑞凤眼,上翘的眼尾宛如带着天然的笑意,此时微微弯起,俊美无俦的容颜上那笑容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然而,下一刻,出口的话却是:“放心,在我这里乖孩子才有糖吃。又哭又闹的,让我烦心的,可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池醉上辈子吃够了不屑看人脸色的苦,重活一次后,在活命和尊严之后他毅然决定选择了活命。 “是,仙师您说,小人一定照做。”池醉瑟缩发抖道。 阎攸宁急不可耐的想去证实自己的想法能否成真。 等池醉吃完后,他一把扯起池醉的胳膊:“小友,我们速战速决。” 少年实在太瘦了,胳膊细得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 被他扯起时,池醉瞬间变成一只被扼住后颈肉的猫,四肢僵硬的如同石头,连颤抖都停止了,变得极其乖巧。 作者有话要说: 高情商:演技高超。 低情商:虚伪。 —— 第06章 意外之喜 阎攸宁改成搂住池醉的肩膀,转头,笑着问道:“小友,你有师门吗?” 少年胆颤心惊道:“小人并无师门。” 阎攸宁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道:“没有师门,自学到炼气前期,天赋不错嘛。” 修者的境界划分为下境界、中境界和上境界三大阶段,下境界分别是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中境界分别是合体、炼虚、大乘,最后是上境界的渡劫。每个境界分为初、中、后期和大圆满。 池醉如果真是无师自通到炼气前期,阎攸宁都要佩服他。 只不过…… “只不过就是太瘦了,整得跟修炼了魔功似的。修行这事吧,事在人为,休言万般都是命,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1]。别太钻牛角尖。”他并没有和池醉建立深刻关系的打算,点到即止,“我现在要带你瞬移到这次目的地,走了。” “……” 池醉知道瞒不过这人的。 如果没有一些遮掩修为的法宝,在修为高深的修者眼中,他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好在就算对方再神通广大,只要他不表现出来,也不可能知道他修炼的是何功法。 但是,这看似提点的话语又是为何? 这人真是魔僧行苦吗? 池醉对对方的身份更加疑虑重重。 不过当男子开始施展瞬移他后,便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池醉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 整个身体仿佛都被空间给不断挤压与撕扯,空气从鼻尖与控制不住张开的嘴巴前呼呼飘过,不管他如何用力呼吸,就是吸不进去。 池醉浑身血液逆流,苍白的脸庞涨得通红,双眸充血,眼珠都快要脱框而出。 正当他疼痛难忍、窒息难当之时,男子带着笑意的致歉声传入耳中:“抱歉抱歉,突然忘记修为低微的人瞬移会很难受。” 瞬移是只有合体期以上的修士才能施展的,只要大能有心,用法力在修为低微者周身建立保护屏障,修为低微者自然也能平安通过瞬移。 这次,看似是男子的疏忽,其实是故意为之。 池醉再度能够呼吸时,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直到终于脚踏实地,胸口还是有种不通气的窒息感,脚跟更是发软。 他单膝跪在地上支撑自己,不停敲打着自己胸口,像是敲打石块一样用力,直到逼出一口血才渐渐恢复常态。 好一会儿,池醉才从即将死去的恐惧中回过神。 衣袍缓缓曳地,阎攸宁蹲下身,两缕长发滑落到胸前,他双臂枕在大腿上,姿态惬意地问道:“还难受吗?” 池醉抬起头,脸色从朱红色变得白如纸,仰头时额前的刘海微微朝两边撇去,露出琥珀色的眼睛,噙着清澈的泪珠,衬得眼角的泪痣格外楚楚可怜。 碍于他的淫威,少年连忙摇头道:“小人没事了。” 阎攸宁刚才确实是故意的。 他都过分成这样了,少年男二却像是看准了他不会对弱小者出手,毫无原著中的清冷孤傲,依旧表现的可怜又无助,这种审时度势,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阎攸宁都怀疑他来到的说不定是个原著的平行世界。 否则角色性格怎会差别如此之大。 少年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看到四周望不到尽头的参天大树,全都生得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挡住了星光落下的些微光亮,形成更加黑暗的地界。 入夜的晚上,这座森林中的幽深与寂静结合起来,仿佛长成了蚕食人安全感的怪物,不断增加着焦虑与危机感。 或许是四周环境太过阴森诡谲,又或者是阎攸宁带来的压力太大,阎攸宁看池醉身形蓦然变得僵硬,恶趣味起,用阴森森的语调道:“这里名为仙域白林,分为外圈,中圈和内圈,越往内越危机四伏,凶兽和妖兽也越强大。不少门派会让年轻的修者来此历练,基本待在外圈和中圈,如有缘分,说不定还能抓只妖兽回去。命薄之人,丧命于此的也不在少数。” 所谓凶兽,都是些无智慧且本能的嗜血生物;妖兽则比普通野兽要聪明些,但也比不上真正通人性的灵兽。 真正开智的灵兽成长空间巨大,还有一定机会成为妖修,但它们数量稀少、弥足珍贵,大部分修者想要和兽类签契约,大多时候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妖兽。 少年过长的刘海挡住眼睛,叫人看不清其中思绪。 阎攸宁不知池醉在想什么,也不在意,见人动也不动,催促道:“走,你凭着感觉随便走,我会跟在你身后护你周全。”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急切,池醉稍显镇定的感谢道:“多谢仙师。” 语毕,也不管黑夜不便行走,老老实实往前走去。 阎攸宁对妖兽什么没兴趣,带池醉过来的目的,是为找到原著里男二在这里得到的莲华清心铃。 那是一件攻击加治愈属性的法宝,初始品级只有人阶中品,但因为可以不断锻造提升品级,在法宝中格外稀有。 原著中,男二加入极烮门后,与顾澜澜年少分别,希冀这一份光芒的他,想着寻找机会与顾澜澜重逢,却因为修为一直停留在金丹初期,不断寻求进阶之法,然而其中苦难甚多,遭遇不可谓不凄惨。 无巧不成书的是,男二后来进入仙域白林的中圈,幸运值爆表,没想到会意外得到一件法宝。这件法宝名为莲华清心铃,能够迷惑人心,得到的过程自然要受到十足的考验,也让他明白自己对顾澜澜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后来,那个傻瓜男二一与顾澜澜重逢,就把这珍宝送给顾澜澜当做了定情性物。 顾澜澜收下这份礼物,十分感动并与男二暧昧了一段时间,等到迟来的男一登场后,便将其送给了男一。 最后,靠着男女主的金手指,莲华清心铃不断提升品级,成为了仙器。 阎攸宁眼馋这法宝多年,梦里都曾出现过几次。 他相信,这次有池醉在身边,绝不会再宝山空回。 从黑夜走到白天,中途遇到过不长眼的凶兽,被阎攸宁一一解决。 直到天光破晓,阎攸宁耳朵忽然动了动,他察觉到有修士渐行渐近,伴随着清越优美的笛声,竖起耳朵能听到夹杂的谈话声,很快,变成了争吵声。 出乎意料的是,提及的东西竟然与他有些缘分。 “这金冠琉璃鸟是我们的了!湛廉动手——!” 法宝和法力的波动引起树叶无声自动,簌簌作响。 眼看池醉还要往前走,阎攸宁在暴露和暗中观察中选择了后者。 阎攸宁一把圈住少年细瘦的腰,另一只手捂住感觉随时都会发出颤音的嘴巴,动作一气呵成,身形闪动几次,不过片刻,便来到了争斗发生之地。 躲到一丛茂密的植物后方,阎攸宁固定住池醉,轻不可闻道:“噤声。” 低沉略带磁性的男低音轻扫耳际,池醉不禁屏息。 清亮悠远的笛声中,传来威吓声:“继续吹!要是被金冠琉璃鸟逃了,我们就要你小命!” 吹笛人站在一旁,额头汗水滚滚,坚持不懈地继续吹走竹笛。 而他的身旁,一只蜷缩起来与男子同等高的鸟正趴在地上。此鸟头顶羽冠金黄,散发着夺目金光,翅膀、背部和腹部其色流云漓彩,长长的羽尾呈现冰琉璃色,根根分明,每一根皆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四周战斗的声音不绝于耳,鸟儿却对之充耳不闻,笛声对它而言仿若催眠曲,依旧睡得香甜。 看到金冠琉璃鸟的一瞬间,阎攸宁就被吸引了。 据说金冠琉璃鸟是已经略有智慧的初级灵兽,它的羽尾如同壁虎的尾巴,拔了之后还能再长。 因此,就算只拥有一根羽尾,阎攸宁便觉得此行来的值了。 阎攸宁的眼里闪过势在必得,他拿出易容丹吞下,准备找准时机登场。 因为激动,连呼吸都加重了。 池醉从未和任何人如此靠近过。 就算是上辈子和顾澜澜,他也仅仅与对方短暂的拥抱过一下,甚至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过女子怀抱的温度,为了避免尴尬,就放开了对方。 此刻,后背抵着的胸膛坚实有力,体温明显高于池醉。 池醉的体温本就偏低,丝丝缕缕的热量仿佛从背部导入四肢百骸,好似蚂蚁到处爬行,让他难受的浑身不舒服。 与此同时,前方战况激烈。 现场一共四人,两人为一组。 筑基期的打斗如有法宝助力,照样能打得昏天黑地。 两组人马都想速战速战,一炷香的功夫,阎攸宁一样样看过那些人阶下品法宝,好不容易出现一件中品法宝,因为霸道的颜色眼前一亮。 那是一把仿佛用血染红的,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油纸伞。 伞面上刻画盛放的白梅,显得纯洁又耀眼。 这把伞一出,直接锁住了两个筑基后期修士的身形,其余的法宝仍在冲撞,符箓爆发的光芒冲天而起,就在这时,两道寒芒划过两个修士的脖颈,血色弥漫,一瞬间,两人便绝了性命。 “湛廉,我就说我们两个筑基大圆满还能干不过两个后期的!你就是太谨慎了!这不你看,金冠琉璃鸟不就属于我们了。”先前威吓吹笛人的修者神色张狂。 清亮悠远的笛声仍在继续。 相比起他,被称为“湛廉”的要冷静许多,他的眼里闪过邪肆:“杀死金冠琉璃鸟后,我们带着它的尸体便走。” 金冠琉璃鸟安睡着,眼看小命就要不保。 猝不及防的,温热的掌心带着物什贴在池醉的唇上。 后颈被捏了一下,池醉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却被死死压制住,嘴前的掌心一推一送,舌尖再次碰到了干燥温热的掌心,池醉被迫吞下了一颗丹药。 “不是毒药,等会儿你待在这里别动,不会有人能发现你。”仿佛碰上了绝妙之事,男子刻意放轻的嗓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欣悦。 后背相贴的胸膛随即离开,有力的心跳声也跟着消失。 等身上的蚂蚁终于全爬走后,池醉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握了握手,察觉到手心汗湿,轻轻蹭到衣服上,屏息静气地看向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事在人为,休言万般都是命, 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 ——出自黄齐生集句、谢促谋书青城山建福宫灵祖殿(落款署:“民国廿七年秋黄齐生集、谢促谋书”)。 第07章 男主登场 严泊耍弄着手中的飞镖,邪肆地笑问:“湛廉,你来还是我来?” “费什么话。”湛廉道。 话音还未落下,手中的宝剑被催动。 冰冷的剑光划破长空,弹指间,剑光就要将仍在沉睡的金冠琉璃鸟砍成两半。 笛声骤停。 席安康伸出手:“等等!!” 他条件反射地想挡在金钟琉璃鸟身前,可修仙者的宝剑比他更快,利刃的光芒尤为刺眼,甚至于攻击的方向除了锁定金冠琉璃鸟外,还有他这里。 刺目的剑光烧灼着席安康的眼眸。 剑法的攻击席卷的强烈的风,将安康宁挡住左边脸颊的及肩长发吹起,露出一块覆盖半边丑陋的青色胎记。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让他领路的其中一个仙师嗤笑道:“原来是个丑八怪!” 他知道自己小命休已。 一刹那,仿佛要留下流泪。 然而,就在这时。 一个黑衣男子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席安康的视野里,挡去了攻击。 与此同时,这人手戴一双黑色鳞片组成的手套,用袖长的食指和中指,不费吹灰之力,接住了眼看要将金冠琉璃鸟了劈成两半的剑光。 男子五官俊朗,一头及腰长发披散,身穿红衣外加敞开的黑色大袖衫,衣袖、衣摆随风而动,从骨子透着的风流不羁比起容貌更吸引人。 只见男子两指微微一震,仿若带着无坚不摧的力量,这道让人不寒而栗的剑光随即消散。 那柄轻而易举就能取凡人性命的长剑,被男子轻而易举地夹在指尖,男子面带轻松的笑意,转而却出现惊讶。 因为与之相对的,另一道白灼的剑光不期而至,挡住了来势汹汹的长剑的剑柄,泄去湛廉这法宝往前劈砍的大半力量。 黑衣男子左前方一些,出现了另一个看似不过二十的青年。 青年手持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铁剑冒着灼灼火光,挡住震颤的剑柄,穿着一袭白蓝相间的劲装,长发高束,身子挺直,与俊美非凡的容貌结合的相得益彰,显得尤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宛若神仙。 席安康看得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会同时有两个修仙者出手救下金冠琉璃鸟,堪堪跨出的一步的右腿蓦地停住,双腿一软,控制不住坐到地上。 一颗吊起的心缓缓落下,安康宁落下松了一口气的泪来,目光在两个同样夺人眼球的修士身上那个徘徊。 阎攸宁收起诧异,微不可查地扫过那把锈剑,嘴角勾起浅浅笑意,装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真是没想到,救只鸟居然能和男主碰上。 左前方这位和他一起出手救鸟的家伙,便是原著中女主的真命天子——被称为“旷世奇才”的男主柳浩琨。 柳浩琨眼中的惊讶比阎攸宁更甚。 在修仙者之间,低境界修士是看不出高境界修士的境界的。 他出手前,对黑衣男子的气息毫无所觉,此人无声无息的登场,出手更是无所顾忌,竟然只用两根手指就接住了这把剑。 即便柳浩琨一眼认出黑衣男子所戴手套是何宝物,名为“墨鳞手套”,用灵兽墨蛇刀枪不入的鳞片制成,后经过炼器师炼制后,炼成的一件人阶中品护身法宝。 可就算有墨鳞手套,柳浩琨仍有自知之明,知道黑衣男子的修为绝对比他高。 湛廉这宝剑属于人阶中级攻击法宝,上面还加了强化剑势的攻击阵法,堪堪能够够上人阶高级法宝的边边。 若不是他用上了通天灵宝来阻挡攻击,以他结丹前期的实力,让他用两根手指,不残也会受身受内伤。 然而,黑衣男子姿态轻松怡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恰好与男子四目相对。 男子的目光看似带着笑意,却让他打了个寒颤。 除此之外,还觉得有几分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一切仅发生在一个呼吸间,柳浩琨还记得正在发生何事。 湛廉想要召回自己的宝剑,却无能为力。 柳浩琨知道就算自己不再牵制,宝剑也完全在黑衣修士的掌控中。 他收起自己的锈尘七圣剑,难得收敛一身风流,严肃道:“湛廉,严泊,我记得琉焰堡信奉‘四不’,有一‘不’是‘不迁怒’。但是,方才这一剑如果我和这位前辈没有阻止,受难可不止金冠琉璃鸟,这位好心帮你们的吹笛人也要小命不保。今日,你们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堡主责罚你们吗?” 柳浩琨和黑衣修士登场的一刹那,湛廉和严泊心中皆是一惊。 谁会想到,即将得手之时,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 柳浩琨是玄微派掌门首徒,琉焰堡一直以来都都受着玄微派庇佑。 他们这些琉焰堡弟子本就要看玄微派脸色,更何况,柳浩琨不止比实力更强横,光是他手中的宝剑的品级,就足以将他们二人横扫。 自柳浩琨诞生以来,这修真界的所有好处似乎都被这一人占了去。 其中最大的好处也最让湛廉嫉妒的,就是这把看似锈迹斑斑的铁剑。 这把铁剑名为锈尘七圣剑,是一把天阶上品火系攻击法宝。 据说,当初玄微派掌门能找到这把剑是煞费苦心,具体来路他人也不可知,反正,最后所有的好处都给了他的宝贝徒弟。 皆因他的宝贝徒弟,柳浩琨除了是拥有火系单灵根外,还是世间难得的至阳之体。 这种体质天生适合双修,能更快的提升修为,谁都知道柳浩琨爱美人,鬼知道这修真界有多少美人修仙者被其染指。 即使这样,柳浩琨在正魔两道的女子中都人气极高。虽说也有说法是柳浩琨从未碰过一个女子,但没人会相信这点,毕竟柳浩琨常年混迹美人堆中是有人亲眼所见。 总之,或许是体质的关系,火系锈尘七圣剑完全认主柳浩琨,如果被他人所夺也就成了一块废铁。 这也是柳浩琨实力只有金丹,却有胆子拿着天阶上品四处乱晃的原因。 没人可以抢走这把宝剑,他人只有干瞪眼的份,你说气不气人。 这次,湛廉二人要的就是金冠琉璃鸟的尸体,方才要一起置吹笛人死地,不过是凡人在他们眼里,和踩死蚂蚁一样无关痛痒。 但现下,识时务为俊杰。 谁都不会和小命过不去。 严泊变脸和翻脸一样快,拱手,示弱道:“柳师伯,我们方才也是鬼迷了心窍。现在,我们准备取几根金冠琉璃鸟羽尾就走,您和这位前辈若是也想要这金冠琉璃鸟,请便、请便。” 柳浩琨“嗯”了声,点头,准备息事宁人。 “这可不行,金冠琉璃鸟我看中的,你们一根毫毛都别想拿走。”阎攸宁看这两个琉焰堡的不顺眼,嘴角带笑,语气却满是鄙夷,“都在这仙域白林历练,难道不是强者为尊吗?我可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 湛廉眼睁睁看着自己爱惜的宝剑被甩到地上,尘土沾身,眉头顿时皱起。 他越看这黑衣男子脸上的笑,越觉得熟悉,越是熟悉越觉得其中满是对他们的嘲讽。 湛廉心中愤怒越来越盛,快抑制不住,双手握拳,手背青筋暴露,冷声质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阎攸宁昂起下巴看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散修,上官恒。” ……上官恒? 池醉躲在一旁,听到男人自报名姓后,总觉得哪里不对。 再细看男人如今的模样,除了气质外完全不同。 若是之前吃了易容丹,现在恢复了真容,上官恒是真名,可易容成魔僧行苦又有什么好处? 又或是之前确实是真容,可若这样魔僧行苦早年是这种性格吗?还是自己重生后世界有了大变故?又或是魔僧行苦也和他一样经历了某种重生或其他形式,想活出不同的人生? 池醉眼睛微微眯起,从发丝缝隙间打量嚣张的男人,片刻后,忽然无声地笑了下。 其实,这人是不是魔僧行苦,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在池醉所知的故事里,他和魔僧行苦爱慕着同样一个人,最后落得的结局各有各的凄惨。 池醉目前能确定的是,至少这人对他没有杀意。 而他只要能活着离开,以后他们也不会再相遇。 因此,现在就当做是看一场好戏吧。 且不说池醉服下丹药后隐匿气息无人发现,就说湛廉和严泊两人,一听到“上官恒”这个名字,皆是一愣,纷纷瞪大眼,继而恍然大悟。 “你竟是上官恒!”包括柳浩琨在内的场上三人异口同声道。 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黑衣男子眼熟了。 此上官恒,就是当年抢走岭烟阁弟子的地阶上品护身法宝——金鳞玄鼎的妖人修士! 当初岭烟阁在悬赏令上,标价一千颗自选属性的上品灵石。 八年过去,悬赏数额不断飙升,如今已经达到一千五百颗自选属性的上品灵石。 不少自认修为不差的仙修者都尝试接过任务,然而,却因为上官恒踪迹成谜,都在期限内任务失败。 不知何时,上官恒的悬赏令已然升到了悬赏楼的前三。 他奶奶的,现在这家伙堂而皇之的出现,又要与他们抢金冠琉璃鸟!果然是妖人,不改强盗本质! 柳浩琨本以为能够不耗费心力就解决这件事,没想到黑衣男子竟是上官恒。 他知道这事估计无法善了,不禁叹息一声,道:“上官前辈,你我今日既然在这仙域白林相遇是缘分。今日你就当给我柳浩琨一份面子,让他们取走羽尾,来日我柳浩琨一定会还你这份情。” 先前不知道黑衣男子修为,柳浩琨还心有忌惮。但在场三人都知道,当年,悬赏令上标明上官恒的修为在“结丹中期”。 就算上官恒这五年来进步再神速,再有释迦佛王珠,结合方才对方两指接剑的手法,以及说了这多话却没有轻易动手的状态,柳浩琨已经有了猜测。 上官恒的修为,绝不会超过结丹大圆满。 柳浩琨有锈尘七圣剑在手,湛廉又有锁身赫赤伞在手,严泊另有其他人阶下品法宝若干和各种符箓。 以他们三人联手,就算是元婴前期修士,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因此,柳浩琨自觉已经很给上官恒面子了。 “你是玄微派的柳浩琨吧?这些年你在修真界还挺有名的,所以这琉焰堡弟子不应该唯你马首是瞻吗?怎么,你还要给人家擦屁股啊?”阎攸宁挑了挑眉,笑眯眯地扫过三人都不太好看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阎攸宁:你以为的机会不过是我给你的机会。 第08章 自救 阎攸宁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吹笛人身上:“我记得之前琉焰堡这两人还想杀了这位小兄弟。小兄弟,这金冠琉璃鸟是你引来的,你要交给我呢它还有命活,你也有命活。如果你要交给他们……反正我都替你觉得不值。” 吹笛人,也就是席安康没想到话题会引到自己身上。 然而,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他已然明了,自称柳浩琨的仙师长得玉树临风的,却希望息事宁人。而那位自称上官恒的修士说的话,却字字戳中他的心口。 半晌,席安康缓缓朝着上官恒挪了一步,轻声道:“这位仙师,我听您的。” 吹笛人的声音和他的笛声一样,清亮悦耳,宛转悠扬。 要让阎攸宁比喻的话,好比炎热的夏季吃着冰西瓜,有种沁人心脾的舒爽感。 阎攸宁的视线扫过之前被湛廉二人杀死的两具尸体,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挺好。” 但这两个字,听在柳浩琨三人耳中便是十足的挑衅。 就在此时,一声鸟鸣忽然响起,因上官恒的出现而被他们忽略的金冠琉璃鸟彻底醒过来,这种鸟本就胆小,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陌生人,直接长鸣起来。 与此同时,展开的翅膀带起的风,吹动了四周的草木。 犹如风暴来袭,草木瞬间弯折,将躲无可躲的少年身影完全暴露。 这是池醉始料未及的。 湛廉比所有人的行动都要快,看到少年出现,猛地拿出一件法宝。 这件法宝犹如有意识一般,裹挟着长风,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直逼池醉。 柳浩琨还来不及阻止,便看到缚以银色锁链,形如鹰爪的锋利金属,骤然扣住少年纤细的脖子。 他怎么都没想到湛廉竟会选择伤害无辜。 柳浩琨一个字都未来得及出口,眼睁睁看着金龙抓刺穿少年细嫩的肌肤。 鲜红的血液缓缓渗透而出,染上冰冷的爪牙之上。 湛廉控制着锁链,威胁道:“上官恒,不想他丢了命,就不要那么嚣张!如果你把金冠琉璃鸟给我们,吹笛人和他你带走也无妨。” 上官恒既然在乎吹笛人的性命,肯定不会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无辜少年见死不救。 吹笛人席安康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修者会拿他人作要挟。 阎攸宁听得有些愣怔,也不知道是谁给了湛廉如此的勇气,他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捆绳索,在刚才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到湛廉身上时,用法力控制着绳索捆住了即将要飞走的金冠琉璃鸟。 此刻,金冠琉璃鸟被困于一棵树上,不断发出鸟鸣挣扎,却逃脱不能。 这几乎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这之后,阎攸宁便听到湛廉的威胁,等反应过来其中想法后,他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来。 严泊本来看到湛廉的所作所为,还有些犹豫,毕竟柳浩琨还在此地,这柳师伯虽然风流好色,但神奇的是只喜欢美色,并不碰美人,本性更是喜好扶危济困,见到湛廉这样的行为,这事结束,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察觉柳浩琨面色很差,识时务的没有出声。 眼看池醉脖子上的伤口越来越深,阎攸宁终于停止大笑,擦着笑出的生理性泪水,叹息一声,困惑道:“你以为我是活菩萨,绝世大善人吗?” 湛廉彻底被激怒,怒火冲昏了头脑,暗暗施加法力。 柳浩琨面无表情地凝视湛廉,终于开口:“湛廉,这只是个凡人,快放开他。”他是想息事宁人,可湛廉这般作为却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锈尘七圣剑散发逼人剑气,直指湛廉。 少年缝着补丁的衣衫染血,脸色苍白的都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看上去无比脆弱,似乎只要湛廉再用力一点,就会丧命。 先前,少年半张脸都被挡住长长的刘海挡住,此时被迫仰头后,头发从中间分开往两边滑去,终于露出少年的眼睛和光洁额头。 也让人看到了少年的容貌和表情。 少年看着十二三岁,长着一张惊艳的面容,起码阅美人无数的柳浩琨,都在一刹那愣了一下神,之后才注意到少年出乎意料镇定的神色。 阎攸宁却是第一时间注意到,池醉的表情却比任何时刻都冷静,对他见死不救的话并无反应。 似乎本该如此。 阎攸宁和池醉四目相对,一是看不出少年究竟在想什么,这反而让他产生了微妙的探究心理。 而池醉是真的没觉得有问题,甚至还松了口气。 只因他觉得,如果真是魔僧行苦,即便不杀老弱妇孺,也不会因这种刚认识的孩子而改变什么原则。 就很魔僧行苦。 至少,这点与他的认知是契合的。 重生后,池醉就明白,自己的命本就应该由他自己来掌握,包括自救和利用一切能利用的。 正如这一刻,当他的性命被人捏在手里犹如蝼蚁,他不会将期待放在魔僧行苦身上,更不会放在柳浩琨身上——这个重生前被他视作劲敌,却一生都无法战胜的男人。 湛廉的攻击、问话以及阎攸宁的回答不过是在几个呼吸间。 池醉感受着紧扣脖子的金龙抓正在带走自己的生命气息,危机感节节攀升,催生求生欲。 恍惚间,上辈子无能为力的一幕幕犹如走马灯一般,闪现在池醉眼前。 为什么总是有人要逼他,总有人看轻他…… 上辈子,他欲求得幸福,他们说他已入魔教,不配得到幸福,就该万劫不复,哪有资格去和柳浩琨争。 这辈子,他选择重修相克心法,没日没夜的修行,从未过过舒坦日子,因为方才的丹药被视作凡人后,却勾起了他记忆中深深刻在心底的,一双双瞧不起他的眼…… 重生一世,他还有仇要报,岂能死在区区一个筑基修士手中。 不论哪辈子,皆是—— 求人不如求己。 池醉思绪如电。 当阎攸宁的目光看过来时,他无波无澜地回望,随后,唇齿间泄露微弱的呻 | 吟声,耳边是湛廉自以为是的笑声。 笑声震耳欲聋。 池醉却从未有过冷静。 冷静地快速运转心法。 冷静的感受到体内的法力听话的聚集起来,四肢和五脏六腑,全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痛,但这一切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转瞬之间,法力凝聚成一颗金光灿灿的丹。 虚假的金丹自此结成。 池醉嘴角微微勾起,听到柳浩琨告诫湛廉的声音,察觉到湛廉分神的一刹那,伪金丹瞬间爆发庞大的力量—— 一阵地动山摇。 少年凝视湛廉,伸手成爪,猛地一抓。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压形成的气浪犹如一条火龙,瞬间缠绕住来不及做反应的湛廉。 湛廉不受控制地朝少年那里飞去。 严泊眼看少年周身倏然爆发出一阵金光芒,一下子被耀眼灼目的金光刺得抬起袖子挡住流泪的眼睛。 其余人的视线也跟着被吸引。 四周草木簌簌作响,旋即化作飞灰,吹散在风中。 而那把可以轻易夺去凡人性命,由湛廉法力操控,更能轻易粉碎石块的兵器,早就由少年纤细的手指抓住扯掉之时,变成粉末和草木一起消散了。 阎攸宁微微挑眉,便听到少年惨痛的叫声响彻天际。 “啊——!” 金光包围之下,湛廉的身影已然不可见。 “湛廉!”严泊瞳孔剧震,话音落下之际,刚要拿出法宝,无可抵挡的法力威压劈天盖地的袭来。 他浑身一震,肺腑所其震荡,吐出一口血。 根本无法站稳,严泊迅速单腿跪地,一手支地才没有狼狈地趴在地上,恐惧地大喊:“柳师伯救我!” 柳浩琨反应迅速,冷着脸出现在严泊身旁,施展法力护住他。 严泊连忙拿出回春丹,着急慌忙地吞下。 再看上官恒,护着吹笛人和金冠琉璃鸟,周围撑起保护屏障,姿态闲适地站在原地,他看着少年那里,眼神透着柳浩琨无法理解的欣赏。 柳浩琨眉头微皱,只看了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前方。 结丹期?! 自爆金丹?! 如此而为的修士,通常是在真正绝望的时刻…… 柳浩琨顿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强硬出手制止。 即使少年真是个修者,他也不该看在湛廉是琉焰堡的人手下留情。他缓缓吐出肺腑之气,再仔细看去。 ……不,不是金丹期。 柳浩琨如今正在结丹期,他十分清楚结丹期修士如果选择自爆,方圆百里顷刻间定会被夷为平地,变成一个巨大的坑洞。 即使仙域白林有上古时代大能设立的护林结界保护,中圈这一带也会被波及,至少他们所在的位置会被毁,变得寸草不生不说,至少方圆一里内会形成坑洞。 但是,少年金丹自爆的威力,只有真正金丹自爆的万分之一。 当风停,周遭一切安静并清晰起来,柳浩琨看到少年方圆五尺内形成了一个小型坑洞。 少年背脊笔挺地站立其中,令人瞩目的是原先满头黑发的少年发丝中多了一缕白发。 然而,他并不在意似的,纤细的五指爆发力十足,手背青筋跳起,狠狠掐着湛廉变形弯折的脖子。 湛廉面色发紫,瞳孔充血发红,眼睛满是恐惧,嘴巴微张,气息已无。 还来不及做什么的锁身赫赤伞从他手中掉下来,落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少年手一松。 湛廉倒在地上,已然断气。 少年低头,看了眼死亡的修士,双眸淡淡。 小小年纪的他仿佛杀死的不是一个人,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物什。 随后,少年抬手一招,锁身赫赤伞和湛廉腰间的储物袋来到他手中,然后抬头看向柳浩琨,漠然问道:“你要杀我?” 柳浩琨再度吐出一口气,冷静下来后摇摇头,后又道:“不,这事是他咎由自取,但他的东西我还是需要拿回去交给琉焰堡。” 言外之意是,池醉要把属于湛廉的东西交给他们。 柳浩琨迈步走向少年,神色比登场时又严肃了几分。 池醉微微垂眸,捏着伞和储物袋,面色淡定,指尖却因为用力发白。 说实话,他当然不想把这东西交还给柳浩琨,但他已是外强中干…… 为何,不论何时,面对柳浩琨时,他总会变得面临这般被动、不甘愿局面。 内心纵使有万千怨愤,如今形势比人强,池醉只能识时务的放手。 嘴角微微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池醉微微抬手,准备将手中之物抛给朝他而来的男子,手臂却忽然被一股温暖有力的力量按住。 池醉全身肌肉紧绷,看向身旁。 “你拿命换来的东西,已经是你的东西,凭什么要还回去。” 男子的声音低沉轻缓又理所当然,犹如棋盘清脆的落子声,轻轻扣在池醉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章 得不到便毁掉 阎攸宁的话并未得到少年的应答,他以为池醉还在挣扎。 就目前看,男二已经走上了和原著完全不同的路。比起总是靠他人活着的家伙,这样的池醉,更令阎攸宁另眼相看。 阎攸宁看向在坑洞两米外停步的柳浩琨,眼睛微微一弯,看到柳浩琨脸上露出的诧异。 “今日有我在,不会有事,拿好吧。”阎攸宁对池醉允诺道。 柳浩琨见状,表情一是有些难言:“上官前辈……” 阎攸宁不理欲言又止的柳浩琨,手掌轻轻托住池醉的下臂,轻轻一带,将带着少年离开了坑洞。 通过接触,他察觉出池醉身体状态濒临枯竭,别有深意道:“你这功法实在诡异,还是少用为妙。” 池醉看着对方轻松的样子,下意识放柔放轻语气道:“仙师,我方才不过是自救罢了。” 阎攸宁微微挑眉,看向他:“你是在埋怨我吗?” 池醉秒答:“不是。” 阎攸宁用扇顶挠了一下侧脸,脑海闪过一些话,恍然大悟,折扇敲击掌心道:“我说过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这么说,这次的确是我不是了。但是,谁让那蠢货方才那么的自以为是,我这人最看不上激将法,容易怒火上身,失了理智。” 池醉:我什么都没说,也没这么想。但如果你这么想,我也不否定。 池醉实在太累了,他的身体连外强中干都算不上,已是一触即溃,目前连站着说话都极为勉强。 忽然,一股温和的法力从下臂处传到他的四肢百骸。 一刹那,仿若枯木逢春。 池醉怔怔的感受这股温暖到令他身心颤抖的法力。 身体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手里被塞了一颗回元丹,男子用命令的口吻让他去吹笛人那里:“去那里坐着,接下来我来处理。” 悠扬缥缈的笛声再度响起。 金冠琉璃鸟闹腾着扇动的翅膀缓缓放下,重新蜷缩成一团,听着笛声,再不管身外之事。 池醉沉默地去到一边坐下,没有在意吹笛人的目光,先将得到的东西整理一番才闭目调息。 其实他本不该如此放心。 但在场除了吹笛人之外的人或兽都能要了他的命,到了如此关头,只有先恢复一点法力才是关键。 上官恒和少年自顾自聊天,被忽视的柳浩琨听着悠扬笛声,怒火却不由得升起。 他深吸一口气,将怒火下沉,保持着大派弟子的气场,淡淡问道:“上官前辈,你这是打算和玄微派为敌吗?” 阎攸宁置若罔闻,不再掩饰盯着觊觎锈剑的心情,挑衅道:“说实话,你的锈尘七圣剑很让我眼馋,可惜,这把剑不能异主。” 看着柳浩琨瞪大的眼中怒气渐渐蔓延,心情反而更好,笑着提议道:“你说,我们打一架如何?” 不等柳浩琨回答,阎攸宁紧接近着最后一个字,自作主张道:“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若我赢,你便不能再纠结这些东西。若我输……嗯,怎么想都没这个可能。” “上官前辈,我今日称你一声前辈,却想不到你这般自高自大。”柳浩琨明显是被阎攸宁惹恼了。 阎攸宁并没任何不满,反而为了证明柳浩琨的话,眼角眉梢上的笑意透出的轻蔑意味更浓了。 柳浩琨平时很少动怒,因为性格热情,没有一点架子,还总能从别人身上找到优点,所以更容易和他人友好相处,更使得他在一众修者中颇受欢迎。 他并非没遇到过一些嫉妒他或是看不惯他的人,以往他能无视的无视,凑上来的直接打跑。 这次迟迟没有行动,源自于他的本能,似乎一直在告诉他上官恒的危险。 但没想到,上官恒拉仇恨的手段了得。 不知这人哪来的本事,每句话,每个表情都让他忍不住拔剑相向。 “柳师伯,你有锈尘七圣剑在手,还怕这小人不成。”严泊以在场所有人都听的话小声话说道。 严泊终于从湛廉死亡这件事中回过神,一听上官恒的话,想到遇到这人后一切都变得不顺,真是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没有本事的他,自觉有柳浩琨在旁边,上官恒绝不是其对手。 柳浩琨听到阎攸宁一声冷笑,再看到少年腰间的储物袋,内心涌动莫名的不快。 拿湛廉的东西拿得理所应当,这少年怎如此不识好歹? 和这喜欢抢法宝的上官恒果然是一丘之貉。 如果今日不打败上官恒,少年也不会真心实意将东西交还。 近些年,修真界歪风邪气盛行,总有一些正道修士,打着“强者为尊”的幌子,为自己谋取私利,做出了不少荒唐事。 上官恒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柳浩琨握了握锈尘七圣剑,常年透着一股火热的锈剑抹除了心底波动的诡异不安,将沉郁胸口的一口气缓缓吐出,看向上官恒:“来吧。” 话音落下之时,上官恒招呼也不打,身体陡然靠近,一条腿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劈来,劈向柳浩琨脑袋。 与此同时,一阵比金丹修士更强的法力威压如泰山压顶,铺天盖地而来。 柳浩琨吃了一惊,但反应依旧迅速,运起法力想要抵挡。几乎是瞬间,此时,锈尘七圣剑已横在上官恒脖颈间。 柳浩琨以为上官恒会闪躲,或者用什么法宝抵抗。 但是—— 上官恒什么法宝都没用。 柳浩琨想闪避上官恒的攻击,双腿好似盘根错节的树根一般,竟然死死扎根在地上,无法挪动分毫。 属于他的锈尘七圣剑,拥有天阶上品的品阶,被上官恒和捏住湛廉那把普通法宝一样,捏在两指之间。 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 就算上官恒手戴墨鳞手套,也不过是人阶中品而已,而他顶多是元婴期的修为,怎么可能轻易地控制住锈尘七圣剑! 绝不可能!!! 惊涛骇浪的惊诧猛烈地拍打着柳浩琨的身心。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恒的长腿随即狠狠砸下。 柳浩琨避无可避,脑袋受力一歪,抵制不住的双耳作响,两眼眩晕汹涌袭来。 余光看到不远处的严泊嘴巴张了张,惊叫了一声的样子,柳浩琨却什么都没听到,脑袋剧烈疼痛,双耳嗡嗡,有什么从耳内流出来。 世间一切的声音离柳浩琨远去。 一瞬间,柳浩琨差点痛厥过去,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品尝到血腥味才清醒过来。 他双耳流血,双目圆睁,仍不打算放弃,不断催动锈尘七圣剑,却发现于事无补。 他拥有此法宝后,师父说过碰上下境界修士绝对无敌的法宝,然而对上官恒根本无用。 上官恒站在他一丈之外,单手负手,长发飞扬,衣衫翻飞,他注视着在指尖疯狂颤动的锈尘七圣剑。 一双黑眸平静无波,却让柳浩琨觉得满是对他的嘲讽。 长剑倏然爆发灼热光芒,比火山岩浆爆发还要猛烈的高温烧灼着上官恒的手指,但他依旧毫发无损! 仙域白林的中圈不久前才受到“金丹自爆”牵连,锈尘七圣剑的爆发让此地再度受到重创。 霎时间,草木皆成灰烬,熊熊火焰燃烧,却只限定在风暴中心的方圆五丈内。 柳浩琨和上官恒身处火焰中心。 上官恒周身仿佛环绕着一层保护障,火焰伤不到他分毫。 他蓦然皱起剑眉,神情逐渐变得凝重,其中似有破釜沉舟之意,随后沉声道:“不愧是天阶上品,确实有点东西。” 看来,上官恒也是强弩之末…… 柳浩琨刚刚产生这个想法,原本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他,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他本以为是错觉,并不当回事。 然而,下一瞬,耳鸣目眩的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穿透神识一般的悲痛一股脑席卷而来,那是从认他为主的锈尘七圣剑上传来的悲鸣! 与神识牵连的痛苦让柳浩琨蓦地流下眼泪。 柳浩琨的视线缓缓移到上官恒的指尖,看到师父送他的法宝,断裂成数片,犹如凋零之花,落在地上。 “上官恒——!” 柳浩琨因容貌好、天资高,从小开始就是天之骄子,从未在他人手下吃瘪过。 不久前,他还用锈尘七圣剑杀了好几个魔道中人,在进入仙域白林前,还想着捉只灵兽回去,然后再去人间游玩一把,结果—— 天道就给他开了这样的玩笑。 上官恒让他明白,原来世间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柳浩琨从小只有别人嫉妒他的份,从未嫉妒过任何人,也不明白仇视他人是何种丑陋的感情。 但是这一刻,当面对上官恒时,嫉妒、仇恨、羞辱感等负面情绪一拥而上,将他的内心彻底填满。 俊美无双的脸第一次变得无比狰狞。 阎攸宁看向无能狂怒的柳浩琨,语气里满是可惜:“我得不到的东西,还是毁掉的好。” 他是真的舍不得,但谁让锈剑无法易主呢。 太可惜了,为了胜利,只能破釜沉舟。 阎攸宁实在是心痛,却又因为看到柳浩琨失去后的痛苦而心生畅快。 好比穿越前,当他确定无路可逃之后,亲手将收集的千奇百怪之物全部毁掉一样。 一旦想到那些杀死他的人最终什么也得不到,他便快意无比。 池醉听到柳浩琨的怒吼,睁开眼便看到柳浩琨大肆咆哮的样子。 柳浩琨看上去无比痛苦。 池醉却恍惚地想起重生前。 当初,他还未死,以为还有机会,当得知顾澜澜身中奇毒后,为其拼死拼活寻找解药的日子里,柳浩琨和顾澜澜却缠绵得死去活来,柳浩琨更是靠着双修和自身体质原因,用洗髓易经的方式解决了顾澜澜身上之毒。 那年,他潜伏魔教,步步为营,结果众叛亲离,却因为想到顾澜澜还在等着解救而甘之如饴。 却不知,柳浩琨不费丝毫力气,便替顾澜澜解了毒,得到了顾澜澜的心。 事后,柳浩琨坚决认为池醉投靠魔道后,将锈尘七圣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后来他才知道,柳浩琨其实早就知道他为顾澜澜的付出,但因为那份私心,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池醉的所作所为实乃迫不得已。 如今,那把曾经刺穿过他胸口的锈剑断成一段段。 池醉觉得异常痛快。 他微微低下头,浑身上下哪里都疼,但感受到心脏第二次热烈跳动起来,第一次还是当年重生之时。 他心情异常好,笑意自嘴角无法掩藏的悠悠绽放。 情不自禁抬头,看向自称上官恒的男子时,那人却恰好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男子挑了挑眉,似乎在困惑他为何如此高兴。 池醉忽然觉得,重生一世来到此境,他的心情似乎都因自称上官恒的男子而变得不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同情 柳浩琨纵然有再多不甘,在损失锈尘七圣剑后,确实无力再与上官恒对战。 这也让他确定,上官恒本不可能仅仅是元婴期…… 原来,真正自以为是的是他自己。 有什么郁结心口,柳浩琨胸口起伏,猛地吐出一口血。他看向毫发无伤的上官恒,一个字一顿道:“我输了。” “就知道柳道友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上官恒悠悠笑道。 嗡嗡的耳鸣中,柳浩琨好不容易才听清上官恒说了什么。连忙吞下几颗回春丹,迅速调息后让身体有了点力气。 这一刻,四周静得可怕。 柳浩琨确定能听清声音后才重新开口:“上官恒,你究竟是何修为?” 上官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柳浩琨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就听上官恒道:“元婴中期。”接着在柳浩琨质疑的目光中,伸出右手。 由精致的细密墨色鳞片炼制的手套,完美的契合上官恒的手指,仿佛就是为其炼制的,衬托的本就漂亮的手指更加修长好看。 怎么看就是灵兽墨蛇的鳞片,上官恒以为他蠢到不知道这是什么法器吗?! 柳浩琨出离愤怒,这时,一缕阳光忽而从参天大树的缝隙间投射下来,恰巧落到上官恒的手套上。 柳浩琨一愣,这才注意到,手套上看似只是由普通的墨色鳞片组成,但每片鳞片上竟然犹如米上刻字,皆被画上了细致高级阵法。 这是柳浩琨并不知道的阵法。 漆黑的手套上,优美的阵法纹路镌刻其上,将原先只是人阶中品的护身法宝提升了不知几个品级。 柳浩琨被震撼的心绪不定,他屏息,描摹起阵法。 上官恒却倏然收起右手,双手负后。 他的视线落了空,继而看向上官恒的脸。 男子的容貌算得上俊郎,但五官并没有太出众的地方,而相比起不太扎眼的容貌,上官恒无所畏惧、潇洒淡然的气质更加惹眼,特别是那双总是略带笑意的眼睛,看着亲切,却又透着莫名危险的感觉。 这个人,不论放在哪里都不会显得平庸。 柳浩琨牢牢记住上官恒的脸容后,问道:“不止阵法,对吗?”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上官恒用无比欠揍的口吻反问道。 柳浩琨:…… 再继续待下去,他很可能被上官恒气死。 柳浩琨深吸数口气,好不容易将再度涌上喉头的血腥咽回去,掩饰悲愤,十分艰难才佯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上官恒,最后再问个问题,你年方几何?” “五十不到。”上官恒道。 柳浩琨今年二十岁到达了金丹中期,以他对自己的信心,绝对有机会在五十岁的时候超过上官恒的修为。 严格意义上说,上官恒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恶徒,否则破坏锈尘七圣剑后怎会留他性命。柳浩琨注意到,结束战斗后,上官恒就一直看向少年那边,想必是很担心少年的身体。 这样一个对他人言辞犀利,出手不留情面的人竟也会心有柔软? 一看到少年,心里就像是生了一根刺。 满心的愤怒和羞辱感中,还莫名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柳浩琨暂时不明白是什么。 他咽下满腔不甘,收起锈尘七圣剑的所有碎片,再不做停留:“严泊,走。” 柳浩琨失去锈尘七圣剑,被修真界其他人知道怕是会成为一些小人的笑柄了。也不知将会面临师父什么样的惩罚。 不论多久,他一定会让上官恒付出代价。 目瞪口呆的严泊直到此刻才回神,他知道带走和金冠琉璃鸟的尸体和夺回湛廉的法宝都是无望,悲愤欲绝,却又只能忍着。 先是跨了一步,却因为腿软倒在地上,赶紧站起来后,急急忙忙地跟在柳浩琨身后一起离开。 “柳、柳师伯,等等我!” 柔和清亮的笛声持续不断地吹奏,但与这两个离去的人再无关系。 阎攸宁拍了拍黑衣上灰尘,扫了一圈被破坏殆尽的周遭,最终走向平安无事待在一块的两人一兽。 阎攸宁站到金冠琉璃鸟身旁。 夺人眼球的美丽金冠琉璃鸟,在吹笛人安抚下,安安静静趴着,乖巧得很。 阎攸宁脱掉墨鳞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摸上这只灵兽油光水滑的羽毛,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渴求。 “你对金冠琉璃鸟如此熟悉,就由你帮我拔十根他的羽尾吧。”阎攸宁急不可耐的对吹笛人道。 吹笛人诧异地瞪大眼,悠扬的笛音瞬间走调。 席安康确实有办法能够让金冠琉璃鸟少受点痛苦,但是,这只金冠琉璃鸟一共也就十根羽尾,平时它们会经常对其他灵兽显摆羽尾,一旦变成暂时性的秃尾,可想而知,会遭遇其他灵兽如何的嘲讽。 但席安康已经见识了上官恒的强大,况且这人确实没想要灵兽的命,还救了他的命…… “你听下笛声,这灵兽由我制住,拔毛交给你了。”阎攸宁根本不在意吹笛人纠结与否。 金冠琉璃鸟羽尾对炼器有大用,好不容易逮到一只,一根都不能浪费。 拔羽毛的时候,吹笛人一边顺着灵兽的背部,也不知道是摸到了哪个点,每拔一根,金冠琉璃鸟就会发出一声婉转的鸟鸣。 于是,这片荒凉区域不断响起鸟鸣声。 直到十根羽尾全部拔完交到阎攸宁手中,他爱不释手地摸着琉璃色的羽尾,抬眼看到呆愣愣的金冠琉璃鸟。 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灵兽扭头看向尾巴,看到自己变成秃尾后,猛然仰天发出凄惨的哀叫,。 席安康对金冠琉璃鸟满腹同情。 再看上官仙师,一边拿着漂亮的羽尾,一边对哀鸣的灵兽道:“十根羽毛救你一命,非常值了。” 金冠琉璃鸟流下两行清泪,似乎知道打不过对方,在限制行动的结界消失之后,展开双翅倏地一下飞走了。 席安康哭笑不得,随后面向上官恒,郑重地拱手道谢:“小人名叫席安康,今日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阎攸宁收起琉璃羽尾,问道:“你知道湛廉他们为何要杀金冠琉璃鸟吗?” 席安康摇头道:“小人之前是帮助一开始进入的二人的,他们说只是想取金冠琉璃鸟的羽尾。小人师父之前在中圈遭遇不测,小人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以帮助他们为条件,让他们保护我来到的此地,不曾想他们出尔反尔,竟然要杀金冠琉璃鸟……” 幸好后来遇到了上官仙师。 “你师父也是吹笛人?” 席安康遇到过的修士除了师父外,很多都对凡人嗤之以鼻,像上官恒这般有些古怪,但对他好声好气说话的,反而让他有了点倾诉的欲望。 “师父他是个筑基中期的散修,一直以来都靠着吹笛安抚金冠琉璃鸟来赚取灵石或者一些丹药。这八年来,总有修士前来寻找金冠琉璃鸟,他们都是接了悬赏楼任务的,因为金冠琉璃鸟是独来独往的灵兽,一只出没的地方不会再有第二只,他们说是发布者说取尾羽的数量还不够,至今来比一共有十五波人了。” 席安康没说的是,因为金冠琉璃鸟数量日料稀少,师父他们近年来总是无功而返,这次他能遇到这一只,亦是非常幸运了。 “两个月前,师父跟着三名筑基中期修士前来中圈,但他们都没再出来。”席安康这次也是担心师父急了,身为凡人不自量力选择同意带修士进来。 阎攸宁一听席安康师父的情况,想到原著里一段故事。 他打量着席安康,看得席安康眼神闪躲,才温声慢语道:“听过中圈的一个传说没?听说,里面有个奇怪的地方,能够实现修者所想,即便是成仙也能变得唾手可得。” 席安康呆住了。 阎攸宁扑哧一声笑道:“自然是假的,那其实是个幻境之地,入幻境者几乎没有脱身可能。” 看席安康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阎攸宁压低声音着重道:“几乎的可能就是,只要找到特殊命格的人,自有破解之法。” 席安康不明所以,脸上皆是担忧。 阎攸宁本以为有池醉一把“钥匙”就够了,没想到还能再碰上另一把“钥匙”。他心情甚好,打开折扇,轻轻扇动,指了指池醉,笑道:“等这位小友调息好,让他带我们去找你师父。” 池醉可万万不能有事,否则他的莲花清心铃也就要白白溜走了。 席安康连忙点头,虽然不明白池醉为什么有找人的本事,但并没有多问。 等待约莫两个时辰后,席安康仍有耐心,但肉眼可见上官恒神色不耐烦起来,他不敢妄动,缩在一角,安安静静。 阎攸宁转来转去多有走动,每一秒的等待对他皆是煎熬。 当耐心告罄,他直接坐到池醉身后,运起法力,一掌抵到对方背后。 不一会儿,阎攸宁收回法力。 池醉身体忽然颤动,接着眼睛一睁,猛地吐出一口血,身子倒入阎攸宁怀里。 少年脸色苍白犹如大病一场,身体冰冷,连呼吸都极为微弱。 阎攸宁拿出一颗红色丹药:“谁让我保证了你的安危呢,吃下这个。” 此时的池醉全身酸软无力,头晕眼花,宛如置身冰窖的身躯忽然被温暖包围,他听到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 随即,有柔软的触感接触到他的嘴唇,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香气飘入鼻尖。 池醉下意识地紧闭嘴巴,紧接着,温热的指腹用蛮力一点点撬开他的双唇和牙关,一颗沾染着体温的丹药紧随其后被推入口中。 香甜的味道入口即化,流进喉咙里。 怀里的少年因为吞药吞得不情不愿,无意识中发出了一点类似委屈的呜呜声。 阎攸宁将沾上唾液和血迹的手指抹到池醉衣服上,准备让人躺地上,要放手时却发现,对方的手将他的衣袖攥紧在拳头里。 阎攸宁:…… 他知道原著男二修炼的功法,是名为《相克功法》的邪门心法。 池醉之所以修行这门心法也是事出有因。 他拥有水火两种相克灵根,一旦修行必定会阻碍自身的修炼速度和术法的威力,比一般的双灵根修行难得多。 原著里,池醉会在十五岁迎来他生命中的贵人,他的师父——极烮门下青翎堂堂主宋如鹤。 宋如鹤遇到池醉后,觉得少年与自己有缘便收他为徒,招入门下。 恰好宋如鹤拥有一本相克灵根的功法秘籍,秘籍中的心法是用削减寿命和限定修行上限为代价,暂时提升修士修为的逆天方式。 而一旦长时间修行这种心法,即便这个修士天赋再好,最终也只能到元婴为止,而且寿命会越来越短,甚至活不过五十年,比凡人寿数都短。 方才,池醉突破到金丹期已经是他身体的极限。这个虚假的修为其实比不上真正那个境界的千分之一的威力。 池醉看着瘦弱,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但确确实实是十五岁,不过现在应该还没和宋如鹤相遇才对。 怀里的少年昏迷不醒,明明是长身体的年纪,身量不高又极瘦,脸颊凹陷,十足的营养不良样。 就这样还能修行到炼气前期,绝不可能只靠从女主那儿蹭来的那点灵气,还是靠常年累月的勤奋修行。 看来池醉身上藏着的秘密比他想的多得多。 因为倒下的缘故,少年的刘海滑落到耳边,露出了全脸,显得极为脆弱不安。 阎攸宁又面无表情看着池醉,最后盯着两颗长得楚楚可怜的泪痣看了好一会儿。 原著男二经历了什么,这个池醉又经历了什么,本与他无任何关系,但不知道这算不算同情,最后还是没扯掉对方手里的衣服。 天色渐晚,在这种空无一物的地方休息,有风吹过只有吃尘土的份。 席安康是个凡人,多次受惊还要压惊。 阎攸宁抱起怀里瑟缩颤抖的少年,对连呼吸都莫名其妙放轻的席安康道:“走吧,你师父应该还活着,先不急着找人,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席安康忙不迭点头,心里流泪满面,师父,徒儿无能,实在是上官仙师突然面无表情的样子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贪得无厌 这里虽被称为仙域白林,但其中偶尔会有一些河流。 阎攸宁找到一条小溪,在一旁的石子上点了火。 池醉昏沉中,仍旧牢牢攥着阎攸宁袖子不放。 少年的脸庞在昏睡时尤其显得稚嫩,窝在阎攸宁怀里,好似贪恋温度的小兽,抓住一点温暖便不愿放手了。 他记得原著中池醉就有昏迷后“性情大变”,一改清冷的性子,有喜欢赖在女主身上的习惯。没想到,现在轮到他成了“女主”。 “上官仙师,这位小仙师没事吧?”席安康一边烤肉一边担忧地问道。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席安康:这出气多进气少,真的没事吗?哎呀,仙师又拿出了一颗丹药…… 阎攸宁收起推入丹药的手指,干燥又柔软的嘴唇触感似乎与上一次重叠。 席安康时不时看过来,阎攸宁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尖,问道:“知道我两次给他吃的是什么丹药吗?” 席安康忙摇头。 “治疗修真者的下品丹药名为回春丹,知道吗?” 席安康这次点头。 师父说过丹药一般分为下品、中品、上品和极品,疗伤丹药亦如是。 而光是购入回春丹,师父就花费了不少钱,以至于根本买不起其他丹药,可想而知其他丹药会有珍贵。 “第一次他服下的是离殒丹,重伤的修士服下一颗,就算只有一口气也能够重新续命。但是,小友这次伤势颇重,单单续命是没用的。” 席安康不禁屏息。 “因此,我又给他服用了逢春丹。这两种都是上品疗伤丹药,我费了好大功夫到手的,他要是还死,我岂不是亏大了?” 阎攸宁说得云淡风轻,听在席安康耳中犹如炸雷,再次确定上官仙师真是个好人。 肉香味逐渐蔓延,席安康回神想起手上的活,看自己手里的肉烤得差不多后,越发恭敬地问上官仙师是否要吃。 仙师很给面子的削了一小块,便让他吃。 席安康起先还有些矜持,不久后便有些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显然是饿疯了。 阎攸宁吃了几口,细嚼慢咽,片刻就吃完了。 这凶兽肉肉质细嫩,撒上席安康所带的调味料,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不愧是席安康说仙域白林被修士认证的“食物系”凶兽。 吃了一片后,阎攸宁没有继续吃。 他并不注重口腹之欲,前世后来把事业做大后,一个人时从来都是随便解决吃饭问题。 因此,自从发现修仙辟谷对身体无碍后,阎攸宁更少吃东西了。 这次要不是有两个还需要果腹的人,他根本不会特地去杀没有惹到他的凶兽。 而席安康,当时再次被震撼到。 那凶兽高大凶残,只见上官仙师打开折扇,连怀里的少年都未被惊醒,看看轻轻向前掷去,飞速转过一圈后,闪烁红白交织光芒的扇子便把凶兽的脑袋割掉了。 凶兽的身体便成了他们此时的吃食。 他记得,之前湛廉那些修者对战这凶兽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上官恒的强大又一次刷新了席安康的认知。 除非必要,他不再说话,免得惹了仙师的不快。 火堆的火焰噼啪燃烧着,将静谧的黑夜照亮一小片微光。 阎攸宁盘腿坐在草堆上,让席安康把最后一块烤好的肉串在树枝上,插在石子堆里固定好。 这时,怀里的人动了动。 阎攸宁低下头去。 池醉昏昏沉沉,感觉虚弱的身体连抬一抬胳膊都困难,却另有种微妙的依托感从周身袭来。 他数度想要睁开眼睛,却因为身体太过难受,只能继续陷在难得的温暖里。 当一道琼浆玉露流入口中,池醉如坠云端,神思飘飘荡荡,疼痛一点点被化解,逐渐放松下来。 噼啪燃烧的火堆声隐隐传入耳中。 池醉仿佛正陷在一个温暖源里,酸软无力的四肢因为这份直接的热度,似乎没有难受的像是要死去一般的感受了。 有点贪恋,不想放开。 甚至不想醒来,就这样死去或许比苟活于世要幸福很多。 可是,不行…… 少年长着细长浓密的睫毛犹如羽翼般微颤,阎攸宁颇有闲情逸致地数起池醉的眼睫毛根数,眼看形状美好的眼睑缓缓打开,展现出一双茫茫然的琥珀色眼珠。 露出全脸的池醉长得极好,迷茫眨眼的一瞬间,两颗泪痣在火光下好似点睛之笔,将少年稚气未脱的容颜衬得格外惹人怜爱。 池醉眼里的迷茫迅速褪去,立刻变成惊悚。 如见魔鬼一般从阎攸宁怀里滑落到地上,连忙低头掩饰慌乱。 上官恒的丹药真有奇效。 原先撕绞经脉和五脏六腑的疼痛不知何时停止,他现在只是四肢酸软无力,体内一点法力都无,这样的状态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而只要还在仙域白林,他就要依仗上官恒。 好不容易收敛惊骇后,池醉连忙双膝跪地:“上官前辈,方才是小人冒犯,望前辈海涵。” 正在变声的少年声音虚弱又嘶哑,听着格外可怜。 阎攸宁拨动着柴火,慢悠悠道:“如果我不呢?” 池醉闻言一惊,迅速冷静后,才发现并没有从上官恒的身上感受到杀意。 但此种修为的人,同样可以将杀意掩藏得很好。 然而,如果动怒的话也不会等到自己醒过来。 池醉微微松了口气,却也没有彻底放松,正想说点什么,缓缓抬头时,却看到上官恒扭头看向他,便是愣住了。 上官恒的双眸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池醉以为是他看错了,却不想,那抹笑意越发浓郁,还逐渐扩散到上整张脸上。 对方扭回头,勾着偏薄的唇畔,拨弄火堆道:“我之前没守约护好你,给你一个怀抱让你好好休息,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池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傻傻的重复道:“是小人冒犯了。” “我还没小心眼到和个小孩计较什么,再说,刚才你真的怪可怜的。不信你问问小兄弟,是否?”阎攸宁随口道。 席安康一愣,连忙点头道:“小仙师,上官仙师真的很担心你,给你喂了两次上品丹药才把你救回来。” “……上品丹药?”池醉怔怔问道。 席安康一边点头一边解释。 池醉震惊地看着上官恒。 他再清楚不过,两种都是一千上品灵石才能买到一颗的上品疗伤丹药……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就是证据,难以想象有人会将上品丹药浪费在他这种人身上。这人怕是打得其他主意…… 可他身上又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一时间,池醉的心里乱得很。 “小友,你若是真的过意不去,就把锁身赫赤伞给我。价值虽不等同,但你也能心安一些。”上官恒用听着不以为意的语气道。 池醉:原来是在这里埋着坑等他呢。 乱了的心湖瞬间再度变回一潭死水,池醉依旧跪着,虔诚道:“上官前辈,别说是锁身赫赤伞,就是刚才得到的这个储物袋,前辈您想要的话,小人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说了一连串话,不过是慷他人之慨。 池醉将储物袋和锁身赫赤伞捧到阎攸宁面前。 阎攸宁忽然伸手,缓缓撩开池醉遮住眼睛的刘海,露出那双含情脉脉的柳叶眼,其中只有诚挚,又像是半含秋水,瞧着让人深信不疑。 四目相对间,阎攸宁唇角带笑,问道:“心甘情愿?” 池醉眨眨眼,点头。 阎攸宁心情更好,一手接过锁身赫赤伞和储物袋,直接放入自己的储物袋中,口随心动道:“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阎攸宁其实根本不用搞得如此麻烦,想要,明抢就是。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莲华清心铃还需要对方寻找是其一。 还有就是,池醉各种反应很有意思。 和原著的男二简直天壤之别。 一个少年的身体仿佛藏着一个神秘的灵魂,或许是同他一样来自异界,又或是…… 他忍不住想窥视,探索其中究竟。 这其中的趣味和寻找奇珍异宝一样,都挺有趣。 这时的池醉还不知道上官恒卖得什么关子。 后来在中圈来回走过十天,当他遭遇了应该在多年后才会遭遇的事后,结合上官恒对法宝趁火打劫的行为后,终于明白—— 上官恒有多贪得无厌。 而这个人像是早知道他会得到莲华清心铃,就等着他再次双手奉上。 阎攸宁将烤肉的肉递给池醉。 池醉双手接过后,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吃到一半后打破沉默,问道:“上官前辈,您想让我做什么?” 阎攸宁悠然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池醉很是识趣的闭嘴,默默吃肉。 片刻后,却听到低沉悦耳的嗓音笑着问道:“知道莲华清心铃吗?” 池醉内心惊诧万分,好在低头头发掩盖了眼中的波澜,微微抬头看向男子,轻轻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表现出碍于上官恒的强大而不敢询问的胆怯和惶恐。 却见上官恒笑得意味深长。 男子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看着温和可亲,却惊起池醉一身战栗。 “是法宝。”上官恒放缓咬字,轻声慢语道:“我也是听别人说起过,一听闻便心动不已。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找你来?” 池醉不知何时停下来咀嚼食物,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上官恒,见对方没有不耐烦和不快,便轻轻点头。 一声轻笑夹杂在火堆燃烧的噼啪声中。 池醉整颗心都被吊起来,与男人仿佛可以看穿人心的目光对视,适当的表现出紧张。 “自然是……”阎攸宁微微弯腰,凑到少年耳边,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天机不可泄露。” 单看少年的表面真是毫无破绽。 啧,有些讨厌这碍眼的刘海…… 害他都无法窥探清楚其中情绪。 阎攸宁有些不满地伸手,掌心出现一把匕首,眼看池醉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却又因为实力差距过大咬紧牙关控制着颤抖的身体。 “这头发看着碍眼极了。”阎攸宁说着,随便两刀就给池醉削了个平刘海。 呼,早就想这么做了,终于爽快了。 池醉愣怔怔地眨了两下眼睛,琥珀色的眼珠在火光下犹如透光的漂亮琥珀,清晰可见瞳孔骤然紧缩,一脸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池醉:我当时就傻了。 —— 第12章 幻境 仙域白林非常之大,一行三人走了五日,继续在中圈游荡。但这么走下来,却是越走越有诡谲之感。 无人说话,只剩下脚步声回响。 所过之处竟然没再见到任何一只兽类。 幸好阎攸宁把之前多下来的凶兽肉放在了储物袋中,否则池醉和席安康怕是受不住饥饿。 池醉试着做下记号,虽说并没有绕回记号所在地,但周遭的一切看着极其相似。他上辈子有过这样的经历,已经十分确定这是进入了幻境中。 但看上官恒摇着扇子闲逛一般的样子,池醉一时不知该如何提醒。 犹豫间,席安康也察觉到不对劲,提出了疑惑。 上官恒“嗯”了一声,笑着问道:“池醉,你觉得呢?” 早在那天被削了头发后,上官恒就问了他的名姓。 得知他的名姓后,上官恒还颇为玩味地念了一遍。 再平常不过的两个字,对方说出来时却让他浑身紧绷,产生莫名的警惕。 “小人之前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怕是我的错觉,所以不敢妄言。”池醉镇定道。 阎攸宁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转头问席安康:“我看起来可怕吗?” 席安康有些意外,赶忙摇头,怕阎攸宁不相信,又夸赞道:“仙师平易近人,让人如沐春风,一点都不可怕。” 阎攸宁刚看了池醉一眼。 池醉便抱拳道:“小人亦这么认为。” 阎攸宁笑了一声不再“恐吓”两人,直言道:“既然如此,你们之后有想说便说,不用藏着掖着。” 看似说者无心,却是听者有意。 “既来之则安之,继续走下去,总能明白这是怎么了。若是害怕,紧跟我后方便是。”语毕,阎攸宁快步继续向前。 三人仍然不断在枝繁叶茂的林间打转。 又是五天,凶兽肉早已吃完,池醉和席安康因为饥饿加上没再遇到水源,步伐逐渐变得沉重,渐渐跟不上阎攸宁。 两人默默隔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谁都没有说话,但阎攸宁背后的呼吸声越发粗重,直到传来“砰”的一声,两人重重砸在地上。 阎攸宁转身朝看后去,看到席安康栽倒在地,呼吸微弱。 他抬眼看向苦苦撑着自己的池醉,少年脸色苍白,双唇干裂,看过来的眼神都是无神的。 相顾无言,阎攸宁冷漠地转身继续走。 “前辈……”池醉虚弱地轻唤。 轻重不稳的虚浮脚步声后,又传来一声重响。 阎攸宁脚步一顿,随后转身,轻摇手中折扇,看到少年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望着他。 “池醉,争气点啊。”阎攸宁盯着地上的身影片刻,眼睛似乎透过命若悬丝之人看着其他什么人。 男子修长的指尖转动,手中折扇往前轻轻一扇,一阵风吹起,孱弱的少年犹如风沙一般迅速消散,顷刻间,他的前方只剩下看不到尽头和出口的草木。 阎攸宁继续向前走,走了许久,不知何时,走入了一片迷雾。 一些记忆变得模糊起来,这里的数载记忆逐渐被一层厚厚的迷雾裹住一般,无法再牵扯到阎攸宁。 似乎穿越后遭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 阎攸宁正站在一面玻璃窗前,有些出神。 手机恰好响起,阎攸宁看了眼屏幕,是此次生意的合作商的来电,他回过神后,清了清嗓子,点开通话,开口聊起熟悉的业务。 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在身,包裹着长腿和宽肩窄腰,阎攸宁眼角带笑,眼里映入窗外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映照在玻璃前的身影却显得格外冰冷。 阎攸宁和对方聊了几句,敲定合作的意向后,便将电话挂断。 说起来手机这玩意儿可比传讯符等东西方便多了,修真界也不是什么都好的。 阎攸宁随手将手机扔到一旁的沙发上,然后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 心想着再看一眼。 阎攸宁拿出抽屉里的小型遥控器,按下按钮。 办公桌对面的书柜应声而开,自中间打开一条缝,朝两边缓缓展开,露出后方一间密室。 密室比书房还要大,灯光从密室的顶部呈放射性铺呈开来,照射在一个个错落有致的透明架子上。 这些架子有许多格子组成,上面摆满各种现代、古代的藏品,青花瓷、玉簪、水墨画、欧洲雕塑、油画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奇珍异宝。 阎攸宁看着标注在格子右下角的法宝名字,无声呢喃。 释迦佛王珠、金鳞玄鼎、翠虹影焰爪、陨星琉印灯…… 失而复得的,都在其中。 “……莲华清心铃。”当阎攸宁走到一个格子前时,停下了脚步。他打开格子,将其中的铃铛拿了出来,小心摩挲。 天蚕丝串在莲花底座,被阎攸宁小心拎起。 微微透明的白玉莲花怒放着,被倒扣着提在指尖,中间的莲蓬雕刻的精致栩栩如生,一枚小巧的铃铛镶嵌在莲蓬中央,只要轻轻摇动,就能演奏出动人心魄的铃声。 阎攸宁几近痴迷,好一会儿后,幽幽叹了口气。 他禁不住蛊惑,小心翼翼地轻轻摇了摇。 “叮铃”一声。 听到铃声之时,仿佛有神奇的温暖力量包裹心神,灵魂仿佛徜徉在空中,飘飘荡荡,从未有过的安详。 …… “水火灵根的你,就是个废物!宋堂主待你那么好,不过是他心地好罢了,竟然还让你认他为师,怕是被你迷了心窍,不会是有什么苟且吧哈哈哈?” “你长得如此好看,不如让我尝尝滋味……!他妈的,池醉你竟然敢打我?!你等着瞧!” “池醉,告诉你一件事,宋堂主死了!” “门派你能护你的唯一一个人,死在麒麟焚境了!听说是被非常厉害的凶兽给一口吞了,连尸首都没留下。” 浑浑噩噩的池醉忽然被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刺激地睁开了眼。 这句话他再熟悉不过,当年,有人故意要让他走火入魔,在他修行到关键之时,带回了这个消息。 那一年,池醉二十岁,突闻师父噩耗,再无法顺利闭关。 本就艰难的修行路就此出了岔子。 走火入魔、经脉萎缩,已经被师父调理的还不错的身体再次出现问题,池醉从有机会顺利结丹一下子成了连筑基都困难的废物。 自此,池醉彻底坠入深渊。 亦是那一年—— 犹如一束光的美丽笑颜盛放于阴雨绵绵的日子里,顾澜澜出现在池醉的面前。 少女双手负后,笑得天真烂漫。 也不知为何,那时的他明知不可沉溺,却又无法自拔。 池醉在极烮门总是一个人,顾澜澜入门后,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可爱少女。 他的冷脸对顾澜澜根本无用,顾澜澜坚持不懈的胡搅蛮缠。 不管他人说什么,只要是池醉的坏话,顾澜澜就会骂骂咧咧的反击回去,然后又嬉笑着找到池醉,告诉他:“阿醉哥哥,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那时候,池醉以为顾澜澜就是他的光。 后来才明白,能与她举案齐眉的人,并非是他池醉。 而顾澜澜对他更多的不过是怜悯罢了。 这种可笑的梦境,除了让他觉得曾经的自己有多愚蠢之外,根本无法让他沉溺其中。 顾澜澜也早就不是他所希冀的光了。 如今,他只想把当初那些嘲笑他、侮辱他,后来还扬言要杀了他的“正道子弟”品尝到他曾经沉沦深渊的痛苦。 …… 长满藤蔓的林间,池醉正被藤蔓从头缠到尾,脸庞因为藤蔓缠绕而有了勒痕。 粗壮的藤蔓上逐渐长出几个花苞,眼珠在眼睑下快速地滑动,池醉似乎正在经历什么。 片刻后,池醉猛地睁开眼。 柳叶眼内只有清醒,没有丝毫迷茫。 他们走了十来天,其实早已陷入莲华清心铃制造的幻境,而池醉因为有过经验,没有被幻境困多久就挣扎醒过来。 袖口中的小刀划到手里,他挺起上半身,奋力砍起藤蔓。 然而体力还没恢复,池醉好不容易砍完一根藤蔓,身上的藤蔓却是越收越紧。 池醉憋着一口气,环顾四周,看到前方有四人被长满花朵的藤蔓缠住手脚,动弹不得。 这四人显然就是席安康的师父、三名筑基中期修士,生命如风中残烛,皆是奄奄一息。 这些藤蔓上长着好似被鲜血饲养的红色花朵,每一朵花荡漾在风里,好似在欢呼雀跃着又一批人的到来。 如果不再从幻境里醒过来解救自身,他们身上的法力和血液就会被藤蔓吸干,再难活命。 再看席安康,同样被藤蔓缠住,左边脸颊的及肩长发缠绕在一根藤蔓上,继而暴露出他覆盖半边丑陋的青色胎记。 他似乎正在经历一场梦魇,面色痛苦。 “席安康!”池醉大喊道。 眼看藤蔓上逐渐长出来的花苞越来越多。 直到藤蔓的尖刺刺破席安康的鲜血,当鲜血渗出被藤蔓吸收之际,即将怒放的花苞像是碰上了毒药,还没盛放就倏然凋零。 “砰——”的一声,席安康重重摔落在地,眼球急速转动。 那些缠着他的藤蔓逃也似地缩回某处。 池醉愣了下,盯着席安康的目光蓦地疑惑变得恍然大悟。 原来席安康是那个人…… 重生之前,池醉前往仙域白林时,在林外曾遇到过一个满头华发有些痴傻的中年人。 当时,中年人蓬头垢面,衣服破旧,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见到池醉后只知唤他“师父”,然后还自作主张地跟在他后面,即便被池醉漠视,依然痴痴傻傻坚定地跟着,直到同样进入幻境—— 无巧不成书,重生前的池醉和一个中年人利用自身特殊命格,最终成功破解幻境。 而那个中年人也在满地的白骨中抱着一具白骨哭得撕心裂肺,最后似乎清醒了过来,轻声对池醉说了声“谢仙师”,随后便自刎而去…… 说起来,中年人当时的脸庞乌漆嘛黑,不修边幅之下,似乎真有这么块胎记。 兜兜转转,该遇上的人还是遇上了。 池醉的思绪急转,说时迟那时快,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大喊“席安康”。 呼喊时,余光忽然瞥到另一个人影,好不容易扭头,在斜后方看到了安然无恙却没有反应的上官恒。 此时,上官恒靠着一颗粗壮的树,闭着眼睛,双手抱胸,一动不动。 不断有藤蔓靠近,却在离上官恒一寸之外停下,不敢接近。 池醉:…… “上官前辈——!”池醉大喊道。 对方不知是沉浸在幻境中还是怎么的,没有动静。 池醉没有再寄希望于上官恒,继续呼喊席安康,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池醉以为重活一次,以为能够活得更潇洒更精彩,可遇到上官恒之后,这命途急转直下,结果落得个比凡人还不如的下场。 数个呼吸后,席安康终于不负众望地睁开眼,他摸着疼痛的四肢和脑袋,茫茫然地四处看了看,直到看到师父和池醉。 好在席安康并没有被又惊又喜冲昏头脑,告诉自己要冷静后,听着池醉的指示,很快,就用血将池醉解救了下来。 但这次席安康的血居然不再起作用。 池醉恢复了些许力气,一把握住席安康的手腕,让他不要再做无用功:“这些藤蔓花已经扎根在你师父他们体内,你的血已经无用了。” 席安康急得眼眶泛泪,已然六神无主。 池醉身形微晃,忽觉一阵天旋地转,被席安康反手扶住他后,艰难地道了声谢。 “池醉仙师,您是不是有办法?”席安康磕磕巴巴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 池醉将曾经用过的计划略作变更,对席安康道出。 …… 阎攸宁坐在一家高档咖啡店内,正前方坐着的是此次的合作商。 双方顺利完成一桩生意,都是语笑晏晏,气氛愉快。 阎攸宁搭着长腿,右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左手握着莲华清心铃,指尖轻轻摩挲把玩着。 外出的时候,阎攸宁习惯带些精致的小物件把玩。 久而久之,一些合作商也都习惯了阎攸宁在商谈时的这些小动作。 合作商看了好几眼阎攸宁左手里的物件,新奇地问道:“阎总,你这手里又是什么宝贝?做工如此精巧,想必价值不菲吧?” 阎攸宁放下咖啡杯的右手指尖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叩击声,敷衍道:“就是个新鲜玩意儿罢了。” 叩击声让合作商感到莫名的压力,没有多做停留。 阎攸宁让候在一旁的秘书带着合同先行回公司,他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扭头望着窗户上映照的人影,口中轻声念叨着一些奇怪的数字。 “7776000、7776001、7776002……” 将近三个月…… 阎攸宁再次体验了一番现代生活,到这时已经有些腻味了。 是他高看池醉了,再等下去不过是徒增不快,一想到真正的莲华清心铃就在幻境之外,阎攸宁便抓心挠肝的痒。 阎攸宁一把捏碎手中的“珍宝”,被幻镜压抑的法力蓬勃而起,犹如快速抽条的枝丫不断生长,咖啡店窗外的车来车往的道路陡然变得扭曲,一阵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入耳。 随后,阎攸宁听到声嘶力竭地呼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送你回家 “上官仙师!仙师!” “救命啊——!!” 阎攸宁彻底脱离幻境后,慢悠悠睁开眼,一把拂开摇晃他胳膊的席安康。 席安康脚步一个踉跄,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 他看到上官恒醒过来,喜极而泣地哭喊道:“上官仙师,求您快救救小仙师吧!” 阎攸宁看到席安康明显失血过多的脸色,瞟了眼脚下用血画作的阵法,挑了挑眉,又看向坐在另一个用血绘成的大阵下的池醉。 不远处的另一边,躺着四个身体干瘦的修士,修士的身边皆画着血阵。 四人气息似有若无,像是随时都会魂归西天。 怪不得幻境破得那么快,看来池醉也不是那么没用。 此时,阎攸宁目之所及处,花影密布,池醉所处的大阵之上聚集了附近大半的吸血嗜人花。 姿容卓绝的少年如同被寄生一般,瘦弱的身躯深陷长满血色花苞的藤蔓内,好似癫痫发作正在阵阵抽搐,发青的脸色眼下一朵花苞悠然绽放,有一种诡异又阴郁的美。 池醉的身体似乎随时都可能失去生机,又不知在坚持什么,双手剧烈颤抖着,艰难维持着运行阵法的手势。 而在这所有之上,莲华清心铃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漂浮于半空中,却因为被池醉克制着无法发出丁点声音制造幻境,而它此刻散发着的微暖光芒,正是这些藤蔓花最为喜欢的力量。 剩余的吸血嗜人花还在朝着池醉攀爬,似乎要将其完全淹没才罢休。 原著中池醉因为有法力,本不用这般废命。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池醉即将殒命的刹那,阎攸宁甩给席安康一件护身法宝:“不想你师父他们死,就赶紧过去。” 说完,踏风而去。 修长的身形,宽袍大袖翻飞,来到池醉所处的巨大藤蔓处,一手抓住莲华清心铃收入储物袋,又迅速落到少年脆弱身躯的面前。 数张火爆符祭出,犹如花火怒放。 与此同时,一层透明保护屏障在池醉周身成型。 是阎攸宁的法力。 法力形成的屏障牢牢护住池醉,闪烁的火焰无法侵占分毫。 “轰——!!” 连续的爆裂声刺破云霄,喷出一团团金色的火焰,射向天空。 爆炸之际,藤蔓花仿佛感应到了危机,有四处逃走的,亦有想缠着池醉欲同归于尽的。 阎攸宁伸出五指,猛然一抓,那些逃散的藤蔓花即刻被湮灭成灰烬。 而因为有阎攸宁的保护,缠绕在池醉身上的藤蔓花,它们再无法吸取池醉的生命力,便只能靠着原先的力量岌岌可危的扎根在池醉身体各处。 地面剧烈震动,带来强烈不安。 席安康靠在树旁,心惊胆战地望着看不见人影的爆炸中心,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下一瞬,便看到阎攸宁带着池醉出现在他的身边。 瞬息之间,比眨眼更快的速度,席安康重新呼吸时,好不容易才把气顺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池醉身上缠满藤蔓,鲜艳欲滴的诡异花朵盛放的身体各处,看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气的程度。 他被阎攸宁抱在怀里,双目无神,呼吸微弱。 虚弱的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席安康惊疑不定,嘴唇颤抖,张口欲言,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等到好不容易憋出声音,已是泣不成声:“上官仙师,求求您救救他们。” 阎攸宁没有作答,也并未犹豫,禅莲心灯现于掌心,漂浮而起,灯芯闪烁柔和光芒。 禅莲心灯运转之际,四周肉眼不可见的灵气瞬间被榨干随后聚拢在一处,犹如灵泉降下,落到池醉等五个将死之人身上。 就连站在一旁的虚弱的席安康,也因为阎攸宁刻意为之,起到了治疗作用。 这是阎攸宁第一次将禅莲心灯用在其他人身上。 禅莲心灯不断的治疗和输送灵气让池醉身体的外伤逐渐治愈,有了力气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下意识地歪着脑袋,靠到阎攸宁胸口处。 只有在人事不省时才知道寻求庇佑。 “小兄弟,此刻发生的事到死都给我放在心上,否则……” 阎攸宁话还没说完,言语间的冰冷让席安康浑身一颤。 他随即狂点头,发誓一定不会将这一幕告诉其他人。 席安康虽然不知道上官仙师拿出的是什么宝物,单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也能从这件宝物身上感受到圣洁又温柔的感觉,且身体逐渐有力的情况来看,一定是一件非常珍贵的宝物。 可能是觉得说些话能安抚自己,席安康话不停:“方才,小仙师用我的血画了两个阵法,他说他虽然没有法力,但知道一种用生命力抽作法力的法子……当小仙师坐到阵法中后,那些缠着师父他们的藤蔓花就慢慢向着他爬过去了……如果不是小仙师,师父他们或许就……” 席安康师父四人在这里的时间过长,若不是藤蔓花属于慢慢吸食生命力的妖物,又或是他们再晚来一步,这四人怕是真的命丧黄泉了。 要不是阎攸宁记得原著中描写过特殊命格之人脸上的胎记,可能当初也不会那么干脆地救下对方。 良久,池醉的呼吸逐渐平稳。 只不过,两次放肆调动生命力的行为,已损坏了本来就不够出色的灵根。 身体坏到,若要继续修行必定更加艰辛的程度。 席安康师父四人受伤的身躯一时无法恢复正常,但也有了呼吸,面色更是好了不少。 生长在池醉身上的藤蔓花牢牢占据阎攸宁的视界,他抬起手,扯开花朵的时候,连接在池醉体内的藤蔓喷溅鲜血。 席安康看到的一次刹那,惊呼出声。 阎攸宁面目不改色地继续拔出那些藤蔓与花朵。 手上和身上难免弄得鲜血淋漓,原本昏迷不醒的池醉因为痛苦叫出声。 阎攸宁用左手一把捂住池醉的嘴,池醉直接双手抓住他的手臂,随即竟然无意识地一口咬住他的手,却还是藏不住破碎的呜咽声。 阎攸宁眉头一皱,想抽出手。 但在看到池醉血肉模糊、可怜兮兮的样子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停了动作。 直到池醉身上的多处伤口在禅莲心灯治愈下,一点点长出新肉,重新恢复人模人样,阎攸宁才收起心灯。 低头之时,便对上暗含秋水似的柳叶眼。 池醉眨了眨眼睛,松开昏迷中抓着阎攸宁衣服不放的手,从阎攸宁怀里爬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挂在腿上,身上染满鲜血,非常狼狈。 他掩去眼底的波澜,艰难开口道:“前辈,你太慢了……” 阎攸宁挑了挑眉,笑着道:“幻境带来的美梦实在太好,没你的阵法我一时三刻怕是破不了的。” “前辈过谦了。”池醉语气里满是不信,随后又一改语调,平静地问道:“前辈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阎攸宁不置可否地笑。 “前辈是怎么知道的?”池醉又问道。 “听高人说的。”阎攸宁四两拨千斤道。 “前辈又为何找我来此?”池醉继续凝视他。 “高人说,只有特殊命格的人才能有机会找到。”阎攸宁从容不迫道。 池醉知道再怎么问都无法从上官恒口中探出什么,显然他在这人眼里就是个工具罢了,但好在这个神秘男人并没有见死不救。 即便不知道上官恒用了什么办法将他从地狱救回人间,但方才濒临死亡时感受到的真切温暖,却叫他永生难忘。 池醉缓慢移开视线,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忽然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又微微扯了扯嘴角,唇角轻颤着。 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一闪而逝后,变成一抹坚毅停留在眼底。 “师父!”席安康师父也跟着醒过来,见到席安康后先是难以置信,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中浮现泪花,笑着拍了拍席安康的肩膀。 此时无声胜有声。 阎攸宁顺利找到莲华清心铃,没打算在仙域白林多待。等其他人恢复一些体力后,他便带着几人离开了此地。 席安康等人千恩万谢。 三个修士没想到还能死里逃生,拜谢过后互相搀扶着先行离去。 席师父被席安康扶着,望着差点夺去他性命的仙域白林,表示以后如果能用得到他,他一定万死不辞。 阎攸宁怎么能放过这等好事,笑着道:“劳烦以后再碰上金冠琉璃鸟,帮我留几根羽尾,再把信笺送到岱舆客栈便是。” 席安康师父自然点头应承,随后叹息道:“要不是前几年修士大量寻找金冠琉璃鸟,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能给您寻到几根。也不知要大量羽尾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许是想干什么大事吧。”阎攸宁对此表现得无甚兴趣,道自己并不着急,说了些场面话后,送了一小瓶回春丹给席安康师父,又被一番千恩万谢后,准备带着默不作声的池醉瞬移离开。 阎攸宁揽住池醉的腰:“走,送你回家。” 池醉茫然了一瞬,轻不可闻地嗤笑道:“小的没有家。” 阎攸宁听到了,当做没听到。 重新落地后,池醉重新回到小村庄外的树林内。 一阵清新的青草香扑面而来。 天色已晚,晚霞满天。 池醉显然也不想和他再有牵扯,拖着仍有些头重脚轻的身子,果断的告辞。 正巧阎攸宁准备好好研究下莲华清心铃,便没多说什么。对方转身而去之时,阎攸宁想了下,还是出言叫住了池醉:“你帮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这两本心法送你了。” 说是两本秘籍,其实是两块玉牌朝着池醉扔过去,池醉下意识地接住。 “一本有助于修复灵根,另一本和你现在的魔功不同,但对你修行有益。只要你的领悟力和法力足够强大,便能一步步打开玉牌禁制。”但其实以池醉当下的状况,再怎么修复灵根和修行,也不会再有很大进展。 除非,阎攸宁时常用禅莲心灯帮着治愈对方的身子。 但阎攸宁不是大善人。 他自认给两本秘籍已经是对池醉天大的回馈了。 少年傻愣愣地站着,阎攸宁也没无话可说,刚抬步,忽听少年问道:“前辈,恕小人斗胆,您的真名是上官恒吗?” 琥珀色的眼珠映着阎攸宁的身影,干净明澈,没有一丝杂质。 似乎连好奇也仅仅是少年鼓起勇气后的疑惑。 阎攸宁挑了挑眉,带着想看看少年会有何反应的心态,回道:“阎攸宁。” 漂亮的柳叶眼满是懵懂,池醉有些胆怯地道:“也是很厉害的人吧?” 拿着秘籍的手指在一瞬间用力到指尖泛白,很快又恢复平静,面上却是看不出丝毫痕迹。 阎攸宁突然觉得更有意思,笑眯眯道:“小友,知道魔僧行苦吗?” 这次少年眼睛有了震动,然后轻轻点了头。 “魔僧行苦出家前的名字便叫阎攸宁。”阎攸宁道。 他不放过池醉脸上一点情绪的波动,终于看到少年眼里显而易见的诧异和惊慌。 阎攸宁褪去易容丹的效用,恢复真实的容貌,眼尾微微上翘,仿若有流光的眼内映出少年的脸容,悠悠笑道:“同名同姓,信吗?” 池醉眼里似有波澜,转瞬即逝,接着点头:“前辈说什么,小的都相信。” 少年的皮相里不知藏着什么样的灵魂,阎攸宁越发觉得有趣,不再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切入正题:“小友,问你个问题。手机和电视,选什么?” 第14章 照料 “您说什么?”池醉疑惑地眨了眨眼,对现代社会的人类不能摒弃的宝贝一无所知。 这次,显然是真的没听懂。 阎攸宁愣了下,失望地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匆匆往这里跑来的脚步声。紧接着,眼前少年的身体蓦地一晃,脸色瞬间白得吓人,额头冒出虚汗,腿脚虚软地就要跌坐在地上时,阎攸宁随手拉住池醉的手腕。 池醉因为惯性一下子跌入阎攸宁怀里。 身体虚弱站不稳,他头晕目眩,下意识地靠着阎攸宁的胸口。 “阿醉哥哥?阿醉哥哥!终于找到你了!”顾澜澜从远处飞快地跑过来,看到池醉没事后,先松了口气,接着看到池醉的齐刘海,诧异的嘴巴大张,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关切地问道:“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担心死我了。” 自从池醉那天莫名其妙爽约后,顾澜澜本来想对他冷漠几天,没想到后来池醉却失踪多日。 直到昨天,她才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在村子四周找起人来。 虽然她也不是没日没夜的寻找,但确实也有些担心……结果,终于找到池醉的时候,看到的竟是他和一个陌生男人无比亲密的样子。 原著里可没有这种情节。 不过,世界线说不定从她穿越而来后就有所改变了。而且,这红衣男子的五官和气质都长了她的审美点上,就算做文中的男配也不逊色。 “你……你是谁呀?”如同小仙童般的女孩嘴巴微张,声音从惊疑不定变得软糯可怜,“阿醉哥哥是怎么了?这些天都是你和阿醉哥哥在一起吗?” “是又如何?”阎攸宁反问道。 因为阎攸宁冷漠的态度,女孩白瓷般的脸蛋上浮现两抹惊慌的粉红。 顾澜澜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转而关切地询问池醉的状况。 池醉的脸从阎攸宁胸口冒出来,脸白得吓人,像是随时都会昏过去一般。 为了避免摔倒,池醉只能一只手被阎攸宁扶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的同时,又抬起头:“前辈,抱歉,您还有事要忙吧?我没事,不耽误您……唔——” 池醉嘴里被喂进一颗丹药,入口即化。 他被狠狠吓了一跳,还未说完的话直接堵在喉咙里。刚想再说什么,身体直接被红衣男子打横抱起。 池醉一双柳叶眼瞬间瞪得圆圆的,惊慌失色。 顾澜澜更是惊叫出声。 “前辈,小的自己走便可。”池醉语调都提不起来,虚弱地说完,挣扎着想从阎攸宁怀里下来。 “你走得了吗?最后难不成要麻烦那小姑娘?”阎攸宁不轻不重拍了拍池醉的背,警告道:“小友,再这么闹腾我可就要生气了。” 阎攸宁的声音里并无怒气,然而听在他人耳里,却仿佛裹着入骨的霜寒,令人汗毛竖起,生出惧怕情绪。 池醉也是真的没气力说话和闹腾了,他僵硬地停下动作,乖乖地待在阎攸宁怀里,眼睑不受控的逐渐合上,女孩软糯的嗓音越来越远,直到他昏睡过去。 顾澜澜本想从池醉那里打听陌生男子的来历,但一看池醉死气沉沉的模样,也没有勉强对方。 她紧跟一旁,先是开了话头,然后自认不着痕迹的问起红衣男子的名字。 “独孤绝。”阎攸宁编了个新名字,走的很快,问道:“池醉平时住在哪里?” 此时夕阳西斜,天色已晚。 短手短脚的顾澜澜艰难跟着,愣了一下,接着尴尬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本想邀请独孤绝前往她家,想到男人身份不明,还保持着一点警惕的她最终没有开口。 于是,阎攸宁最后找了个洞穴,在地上铺了件衣服,将池醉放在上面。 顾澜澜在一旁欲言又止。 阎攸宁背过身的时候,又吞了一颗易容丹,再次转头面向顾澜澜,看到女童惊讶的表情,温声道:“小姑娘,刚才是我易容的模样。” 女童再次愣住,明亮的眼睛映出阎攸宁全新的模样。 丹凤眼、高挺鼻梁加薄唇,轮廓分明的脸型,红衣男子头皮散发,疏狂不羁的气质和长相在普通人里算得上出挑,但是,完全比不上原先极易一见倾心的俊美样貌。 顾澜澜露出藏不住的失望和不相信的神情,好似在说“易容易那么帅干什么”。 阎攸宁自然不会解释。 文字描写和真人还是有所差距,也就顾澜澜不知魔僧到底长什么模样,所以才能被唬住。 他并不想加深和女主的相处,刚想让女主早点回家,忽然察觉到远方有修士的气息波动,且还是朝这里而来。 倒也不是对方没有隐藏气息,不过是阎攸宁更强更敏锐罢了。 阎攸宁换了想法,看了眼失去搭讪能力的顾澜澜,问道:“小姑娘,我观你与仙途有缘,是否有修真的想法?” “诶?您要收澜澜为徒吗?”顾澜澜惊讶道。 阎攸宁还未来得及否定,顾澜澜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前辈很有厉害吗?” 不过若是厉害,池醉也不会弄得如此狼狈。再看红衣男子,这必定是真实容貌吧,毕竟真帅得那般出众,在原著中绝对有名有姓。 孤独绝…… 原著只字未提。 顾澜澜忍不住腹诽,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懵懂表情。 阎攸宁不置可否,神神叨叨道:“小姑娘你的仙缘不在我这里。” “是谁呀?” “即将来到这里的人。” 话音落下,洞外便响起中年男女呼唤的声音:“仙长,您真是太厉害了,澜澜真的在这里!”昏暗的光线下,顾澜澜的爹娘为看清人,被破眯起眼,随后招手道:“快点出来,仙长与他师父大仙长来找你了。” 顾澜澜愣怔半晌,扭头与阎攸宁四目相对,有些震惊:“前辈,您其实很厉害吧?” “一般,一般。”阎攸宁谦虚道。 顾澜澜跑到爹娘面前,爹娘给他介绍了两位仙长名姓后,她连忙朝着两位仙长分别俯首。 三天前,一位年轻修士来到村子。 因为这村子实在偏僻,很少有外人前来,修士前来的时候,还引起过小小的轰动。 年轻修士见到顾澜澜时,一看到她便要求见她父母,之后便说她是先天灵体,与仙门有缘,但因为其没有资格带人回门派,便对顾澜澜爹娘说,不日会请家师一起前来。 而修士的师父便是极烮门内——青翎堂堂主宋如鹤。 也就是原著里顾澜澜和池醉的师父。 宋如鹤身形瘦长,一头华发,五官端正,留着一撮胡子,看上去四十来岁,一身仙风道骨的气质。若要比喻成动物的话确实犹如他的名字,仙鹤一般。 宋如鹤目光祥和,见到顾澜澜后,上下梭巡片刻。 顾澜澜任由对方看着,双手负后,甜甜的微笑,只是个八岁的女孩,却毫不怯场。 “来,拿住这块石头,屏气凝神,试试看。”宋如鹤温声道。 顾澜澜双手捧住石头。 半晌后,天色昏暗的地界被明亮的白光晕染。 宋如鹤弟子脸上是掩不住的震撼,他看向自己的师父,宋如鹤亦是震撼不已。 顾澜澜竟是世间难以一见的,单一灵根——天灵根。 有此灵根者从出生开始便在吸收灵气,修炼速度更是普通灵根快数倍,且结丹没有瓶颈。对于其他修士艰难的修仙路,于他们而言总是机缘不断,更是气运傍身是天生的修仙者。 宋如鹤收回测试灵根的玉石,摸了把胡子,脸上笑开花,极为满意道:“小姑娘,愿意拜我为师吗?你还小,或许还不明白踏上修仙路代表着什么,但你爹娘一定明白,这对你而言将是一次重生。” 顾澜澜爹娘互相握着彼此的手,双目含泪,面对看起来懵懂不知的女儿,眼里满是对她的怜爱。 在场的人都以为顾澜澜会立马答应,未曾想,她一言不发,忽然回头看向阎攸宁。 阎攸宁盘腿坐在垫了衣袍的地上,本来正看戏中,一下子所有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宋如鹤和其弟子本来以为此行会很顺利,毕竟先前,顾澜澜爹娘对此与有荣焉,虽然舍不得但不想耽误女儿的仙路,表示不会反对,全看顾澜澜自己的想法。 然而,半路似乎杀出了个程咬金。 红衣男子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好似在说“看我作甚”。 “澜澜,这位是……”顾爹诧异地问道。 “是澜澜新认识的仙长孤独前辈,他也说澜澜很有仙缘哦。”顾澜澜跑回阎攸宁身边,笑嘻嘻道:“前辈叫孤独绝,很厉害的,两位仙长你们一定认识他吧?” 阎攸宁:…… 宋如鹤与弟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莫名,随后摇头。宋如鹤进入洞内,看向自在坐着的红衣男子。 四目相对间,尽管是俯视对方,宋如鹤却感受到强大的压力,汗流浃背,不知为何,眼睛不由自主地偏移,无法再继续对视,然后便看到躺着昏迷不醒的少年。 独孤绝连招呼也不打,气氛直接陷入尴尬。 顾澜澜仿佛并无察觉,给宋如鹤介绍道:“仙长,这是池醉哥哥。”明亮的狐狸眼咕噜噜一转,似有想法,顾澜澜紧接着道:“仙长,不然您也看看阿醉哥哥有没有仙缘?对了,阿醉哥哥身体不好,要不仙长先给他诊治下身子,可以吗?” 少年瘦骨嶙峋,眼下泛着黑青色,脸色苍白一看便知身体不好。 宋如鹤看向一脸期待的顾澜澜,正准备先给少年探病,沉默的红衣男子忽然开口道:“这位道友,我与顾澜澜并不相熟,反而是刚才可能惹她不快,才会有此戏弄之意。你收她为徒,与我无关。” 顾澜澜不禁瞪大眼,明显诧异他的言行。 “啊,阿醉哥哥,你醒了!” 顾澜澜一直注意着池醉,第一时间看到少年的指尖动了动,随后眼睑扇动,连忙蹲下身想要扶起池醉。 池醉睁开眼之际,却是佛开顾澜澜的手,有些虚弱地坐起身,先是对诧异的顾澜澜道了声谢,然后与独孤绝对视了一瞬。 很快又移开目光,缓缓看向宋如鹤。 顾澜澜的好意被拒绝,愣了下,有些生气但又很快调整,介绍起宋如鹤的身份,说完后顿了顿,又道:“阿醉哥哥,我知道你也有仙缘,若是你也能拜入仙门,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修炼了。” 如果是原著中的池醉,一定会答应。 可现下,顾澜澜忽然没有信心了。 阎攸宁坐在一旁事不关己,只想看戏,看池醉是否会和原著中一般,“顺其自然”的拜入宋如鹤门下。 池醉凝视宋如鹤:“这位仙长,多谢好意。但,小的方才已收下这位前辈的功法秘籍,再怎么样也不能拜入其他门下。” 再度尴尬的气氛里,红衣男子大笑出声打破沉默,他双眼笑成月牙,看着池醉,别有深意地问道:“小友是想拜我为师吗?” 也不知池醉在想些什么,顺竿爬道:“若前辈不嫌弃我蠢笨,愿意收我……” 顾澜澜觉得就像是个恐怖故事,立马打断池醉,口无遮拦道:“孤独前辈,你没说要收阿醉哥哥为徒吧,如果宋仙长也要收他为徒,你不会阻止吧?” 池醉分明该在今日拜宋如鹤为师的。就算改变了些许情节,她与池醉在原著没那么早相遇,可也不应该变得如此离谱! 顾澜澜急了。 突然冒出个独孤绝也就算了,也不知池醉与他发生了什么,竟然真的要拜他为师! 不该是这样的! 一切都和原著情节相悖,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拜师 阎攸宁知道自己穿越后的所作所为会引发一些原著的连锁反应,但从未想过,原著的人物性格变化会如此之大。 他越发想验证之前的猜想。 所以…… 阎攸宁欣慰地拍了拍池醉的肩膀,对顾澜澜充满期待的目光视若无睹,遗憾道:“你阿醉哥哥那般诚心想拜我为师,我实在不忍拒绝。”随后又转向宋如鹤,“道友,我看你也没有那个意思,成全我如何?” “道友,老夫可以先为这位小友诊脉吗?”宋如鹤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客气和暗含畏惧,自己都有些吃惊。 阎攸宁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池醉道:“麻烦前辈了。” 然后就见宋如鹤眉头越皱越紧,沉默片刻后,他才道:“小友,别怪老夫直言。”见池醉点头后,他再道:“修真本是一次强身健体的机会,被天道眷顾者更能长生不老踏碎虚空,继而成仙。然而,你身子虚弱,虽有仙缘却无仙骨,没有调养好身子便强行修真,与你,有害无益啊。” “道友,有何建议?”阎攸宁问道。 宋如鹤捋了捋胡子:“就此不再修真,能活到百八十岁也不是问题。但如果继续……”言外之意不说大家也都明白。 池醉从头到尾表情都很平静,听到最后甚至轻轻笑了笑,随后弯腰颔首:“多谢前辈。” 原著中,宋如鹤拥有一本相克灵根修行的功法秘籍,还是特别针对水火灵根的,测试得知池醉的灵根后,又在池醉不断恳求下才收下的池醉。 现在,仅仅是顾澜澜其实是无法动摇宋如鹤想法的。就算知道池醉已经踏入修真之列,但前有顾澜澜的对比,池醉的存在便显得可有可无了,加上独孤绝这位实力未知的修士在后,宋如鹤又怎么可能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极烮门本身就是依附炽巍派的小门派,修真资源都是炽巍派下发,故而每个修士的资源都很珍贵且有限,池醉没有仙骨,就算入门也不会有多少资源。 在独孤绝身边,或许更好。 再看顾澜澜似乎大受刺激的样子,宋如鹤叹息一声,接着起身,神色威严道:“顾姑娘,你愿拜我为师吗?” 顾父顾母一脸担忧地望着顾澜澜。 即便顾澜澜从小到如今都很乖巧懂事,却仍是生怕她忽然人任性不愿跟随仙长而去。 两位仙长早就知会过他们,一旦踏上仙途,修士便再不会与凡尘有所牵连,他们虽不舍不愿,但是为了顾澜澜,他们愿意狠心割舍与其的血脉亲情。 修仙一途对凡人而言遥不可及,一旦有机会触及,谁也不会想要放开。 顾澜澜与池醉漠然相对半晌,随后,她仰头面向宋如鹤,直直跪下来,一改先前不太情愿的态度,缓缓躬身,诚心恳求道:“我愿入仙门,望仙长收我为徒!” 她不再想池醉为何不愿。 也不愿再想,池醉为何走上了和原著背道而驰的路,又为何对她的态度好似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她来到这世界虽想谈情说爱,却也不打算放弃梦寐以求的修仙之路。 不过是一个男二…… 进入极烮门后,属于她的故事才正式开始。 宋如鹤隔空施力,以法力托起顾澜澜,满意地捋着胡子点头:“去和你爹娘告别吧,因门派近日有事要办,今日就要回去。” 既然选择入仙门,凡间的一切当断则断,免受其乱。 在宋如鹤看来,八岁的顾澜澜有着这个年纪少有的乖觉。就如现在,下定决心的女童不哭不闹,走到爹娘身边,与爹娘轻声告别。 看着顾澜澜斩断所有,不再留恋的样子,池醉的心仿佛被一根线扯了扯。 疼痛中并带着微妙的快意。 重生前的种种画面不断闪现在脑海。 这一刻,池醉与顾澜澜彻底分道扬镳。 “舍不得?” 阎攸宁的声音在池醉耳畔响起。 托阎攸宁丹药的福,池醉的体力一点点恢复。池醉靠在岩壁上,声音微弱,否定道:“人生聚散有别离,修仙路漫漫,总会再会。” 要说舍不得,池醉更舍不得曾愿意收他为徒的宋如鹤。 可惜,这辈子他想走一条完全不同的修仙路。曾与宋如鹤的师徒情,以后若有机会,至少在宋如鹤还活着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报。 阎攸宁笑了一声,心想,光是这种洒脱就是原著的池醉没有的。 人通常会因为好奇去探索。 今日,阎攸宁愿意收池醉为徒,也不过是因为对其真实灵魂的好奇。至于解决这个问题后会如何,阎攸宁还无法提前做解答。 “池醉,你行个礼,便是我徒弟了。”阎攸宁缓缓站起,举手投足中带着难以形容的自在风姿。 他俯视着池醉,眼神说不上柔和,但也没有先前那种莫名的威慑。 池醉毫无瑟缩地站起身,然后跪下躬身,提气朗声道:“徒弟池醉,拜见师父。” 即便他内心不愿,但在这个弱肉强食,连阎攸宁似乎都变了个人的世界,一切都以强大为目的。他丢弃曾经紧扒着不放的尊严,给阎攸宁磕了响头。 阎攸宁用法力托起池醉,随后拿出一瓶丹药:“每过四日一颗,先调理好些你的身子再说。” “多谢师父。”池醉乖巧道。 “独孤道友,不知你师门在何处?”宋如鹤围观拜师全程,问出早就在想的问题。 “无师无门,一介散修罢了。”阎攸宁道。 宋如鹤愣了下,接着看向一旁靠墙站立的少年,眼神微有波澜,一眼过后,视线再度扫过独孤绝。 转身前,宋如鹤暗暗将此人模样记在心中,悄然抹去心中对此人的畏缩。 世上的大部分修士连结丹都困难,宋如鹤在极烮门中已是个中翘楚。 而独孤绝明明连实力都没展露,他却已经露怯,说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如鹤又和顾父顾母说了些话,准备告辞离开之际,一抹剑光自黑夜里从西边而来,下一瞬,一个身着紫衣的男子踩剑从天而降。 这人似乎早早看到宋如鹤,匆匆落地后,直接疯跑向宋如鹤:“宋前辈!救命!” 紫衣男子十分狼狈,身后跟着四道人影,似有若无的琵琶声从天边传来,伴随着急促且催命般的音律而来的是两男两女。 四人穿着统一门派的服饰,蓝白两色还外衫还绣有铁鼎样式,一看便知来自百铸门。 他们落下时,仍然不断释放剑招和符箓,每一招都像要夺人性命,追击的紫衣男人越发窘迫。 其中的清秀女子急得眼红,大喊道:“妖人,快将法宝交出来!” 紫衣男子应该是有法宝护身,却也有些无法抵抗那琵琶声,额头青筋暴跳,胸口不断起伏,最终嘴角溢出一丝红后,不满地回头吼道:“我凭本事得到的东西,凭什么要我交出来!你们百铸门除了有狐媚子勾引人之外,怎么还这般不讲道理吗?!” 另一个姿态妖娆的女子额头印有牡丹花钿,闻言,妩媚的脸上多了肃杀。 霎时间,琵琶声变得更加催魂夺命。 琵琶声声似摧魂,更好似刀剑切割神魂,使人气息紊乱,法力在体内不断乱窜,四肢百骸疼痛无比的同时,更让人头痛欲裂。 与此同时,两个男子修士拿着剑,裹挟着法力,剑光四射,攻向紫衣男子。 紫衣男人疯跑向宋如鹤:“宋前辈!百铸门要抢我的法宝!我快被杀死了!噗——”刚说完,刚躲到宋如鹤身后,挂在腰间的铃铛护身法宝蓦然碎裂,喷出一大口血。 宋如鹤一听到琵琶声,便早早拿出护身法宝护住自己的弟子和顾澜澜三人,之后又连忙护住来人。 然而,那琵琶声仍然勾魂摄魄般的夺人性命。 宋如鹤尽力护住身边人,至于山洞内的两人,他已无精力顾及。 当看到妖娆女子时,宋如鹤便知道来了是谁,那百铸门的护教法王之一汝鄢春雁。 据说不久前,汝鄢春雁率领一群人前去寻找铸造法宝的材料,而此时百铸门追赶的人是炽巍派弟子荀历。 汝鄢春雁在结丹后期,实力和宋如鹤相当,但因为拥有的琵琶是百铸门铸造的地阶上品法宝,只要有她在场,都会被人忌惮。 此刻,宋如鹤连脱身都困难。 他思忖着先把疗伤丹药给荀历,连忙询问到底发生何事,怎会有此冲突。 当宋如鹤和荀历交谈时,顾澜澜被爹娘紧张的护着,偷偷看向荀历。 荀历看上去不过二十,容貌算得上俊朗,但也因为长着一双吊角眼,第一眼看去给人凶狠刻薄的感觉。 原著中的荀历虽是个修炼天才,但儿时经历凄惨,年纪小小就目睹其父和别派女子有染的一幕,因不懂为何,还将其告知母亲,后成其母心魔。 最终,母亲走火入魔,自爆神魂而亡。 其父原是散修,与其母结成道侣后住在炽巍派,而守不住本心的他,本是要在炽巍派众人眼中自尽的,没想到被他暗中逃离,前往百铸门被保护起来。 百铸门在铸造法宝、器物上很是独到,不论是成功率还是品级,都是一骑绝尘,而修真界有名有姓的高品阶法宝不少都出自百铸门,这也是百铸门百年来越发兴盛的原因,亦是如今各大门派不敢得罪百铸门的最大原因。 他们可都等着百铸门新的法宝,第一时间买入。 要是与之结仇,不再被售卖,就是痛失一个强大机会。 而那个与荀历父亲有染的女人正是汝鄢春雁。 有传言说,汝鄢春雁为避免男人“梅开二度”,已经将男人关起来,成为她的男宠之一。 总之,性格冲动自我的荀历后来成了女主的忠诚舔狗。 说来她穿越来时,小说才更新到中后段。 那之前是男二为给她疗伤,混入魔教逆尘教使劲千方百计得到禅莲心灯,最后交到她手上后,却被人污蔑成魔教走狗。 她还在等待作者揭露哪个小人如此不要脸时,便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顾澜澜想到池醉,又忍不住看向洞内。 本以为会看到狼狈的两人,不曾想,竟看到红衣男子优哉游哉地踱步走出山洞。 仿佛先前一点没受到琵琶声的干扰和伤害。 池醉步伐也没有开始那般虚弱,紧跟在独孤绝身后。 两人周围有一层法力屏障波动,保护着他们安然无恙。 池醉看过来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一秒停留在荀历身上,憎恶染满原先清澈的双瞳,转瞬即逝,再寻不着,让她不禁疑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改好啦,谢谢大家的出谋划策,比心心 —— 第16章 抢了就走 阎攸宁走在池醉身前,没看到池醉眼里转瞬即逝的负面情绪,如果看到,可能对池醉身份的猜测又会加深一层。 在洞内时,阎攸宁便听到荀历的声音,那熟悉的台词以及之后荀历跑到宋如鹤身后的剧情,与原著的剧情线一模一样。 然而,在原著线中,这一段应该再早几天发生。 当时,他还在仙域白林后悔没办法赶到这个情节点,偷偷懊恼过。没想到,早几天该收顾澜澜为徒的宋如鹤晚来了几天,原著中该发生的依旧发生了。 唯一不同的是,池醉认自己做了师父。 【准备好,我们要走了。】阎攸宁自认善解人意地传音提醒道。 池醉以为要离开,小跑走到他身边。其实此时,他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荀历那边。 面前这个人模狗样的正道修士,便是将他污蔑成魔教走狗,被正道嫌恶的罪魁祸首。 这人身份有多受宠爱和正派,心就有多卑劣和恶毒。 如果不是当下的实力不允许,池醉早就将荀历碎尸万段了。 红衣男子带着少年走出来时,宋如鹤不自觉瞄了二人一眼。 这事与独孤绝无关,散修又基本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就算对方是在场最强,除非有利可图,否则绝不可能帮忙。 再看独孤绝冷漠的表情,便知道此人心里所想。 宋如鹤没想到出来找到个好苗子,却摊上荀历这等麻烦事,正视荀历时,心中暗暗叹气。 荀历不仅是炽巍派弟子,还是其中一位长老的亲爱孙子。修士修为越高,越难怀有身孕,当年那位长老的女儿生出荀历时可谓风光无限,荀历也就成长在格外受宠的环境中,而他除了之所以能从汝嫣春雁手下活着的最大原因,除了本身天赋之外,更是因为早早到达结丹前期,拥有自保的法宝。 修界就是这般残酷,靠着身份和资源便能得到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也正是荀历有这层身份在,宋如鹤无法坐视不管。 荀历三两句说明了情况,至于到底是否如此,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至少在表面上听来,是他先比百铸门找到了龟壳碎片,谁知道百铸门蛮不讲理,非要动手抢走,他不愿意,就被这些人这么欺负。 “宋堂主,我是绝对不会把龟壳碎片交出去的!”荀历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明明知道这个女人做了什么,竟然还要让我妥协”的执拗。 宋如鹤微微皱眉。 他多少知道一点荀历父母的事,自然也知道他对汝鄢春雁的憎恨。 这次龟壳碎片事件,不论是荀历计划已久又或是临时起意,反正汝鄢春雁怒火中烧这个结果,是荀历乐见其成的。 百铸门三个弟子满脸愤怒,不断朝护身阵上攻击,每个人看荀历的眼神都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要不是百铸门弟子擅铸造法宝和器物,不擅攻击,这三个筑基中期的弟子联合起来的招式也够荀历吃一壶了。 “宋堂主,竟然是你!”汝鄢春雁也看到了宋如鹤,手中琵琶一停,脾气火爆道:“我劝你还是把荀历交出来!我不会杀他,只会折磨折磨罢了。” 她当然也知道荀历对她的仇视,所以看荀历更加不爽。 当初荀历的爹被她美色所迷,主动勾搭她的。甘愿抛弃妻女的是他,逃离炽巍派投靠她的也是他,她不过是顺水推舟,同样是看在那男人还不错的样貌上罢了。 她可从没主动过,结果荀历把气撒到她身上不说,竟然还抢走了万年龟壳碎片。 真是乳臭未干。 汝鄢春雁到最后咬牙切齿,眼里怒火喷溅。 与此同时,荀历正好解释完,宋如鹤叹息一声,强硬道:“给我。” 荀历嚣张跋扈惯了,很是意外极烮门的宋如鹤竟这般强势,而且还是知道缘由之后。 他咬紧后槽牙,怒不可遏道:“这贱人抢我娘道侣在先,就算我真的抢走材料,那也是她的报应!宋如鹤,你必须帮我!否则——” 荀历拖长了音调,没再说下去。 言外之意,是“要你好看”。 能让百铸门如此重视的龟壳碎片,宋如鹤基本猜到是什么了。 定是至少万年以上,百铸门苦寻已久的铸造防御法宝的绝佳材料。 宋如鹤开始还循循善诱:“荀历,你该明白就算是你爷爷,都会给百铸门一个面子。” 然而,不论宋如鹤怎么说,荀历都不肯拿出材料。 宋如鹤知道再耗下去,疯狂如汝鄢春雁,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光是这点,他就无法再温和行事。 宋如鹤面上表情不变,继续悄无声息劝诱荀历。 荀历的表情逐渐不耐烦,低声吼道:“这疯女人害我母亲那般凄惨,她也配让我把东西交出去?做梦!她做梦——!” 荀历吼得歇斯底里,其中的痛苦溢于言表。 当荀历沉浸在痛苦中时,毫无预兆的,一根绳索出现在荀历头顶上,不等他意识到危机想遁走,绳索已经捆住了他的身体。 荀历以为宋如鹤会帮他,绝不会出手攻击,万万没想到,宋如鹤出手如此干脆。而结丹前期在后期面前,根本不够看。 宋如鹤在荀历的骂声中拿走他腰间的储物袋,探索一顿,将其中的龟壳碎片拿了出来。 说是龟壳碎片,更像是一块厚重的石头,看似只有手掌大小,却足有千斤重。 光看龟壳的厚度和壳上繁复的纹路,就知道千年以上。 荀历的谩骂不绝于耳。 宋如鹤充耳不闻,随即,看了弟子一眼。 眼神相交,弟子即刻明白该做什么,立马接过宋如鹤手中倏然出现的一枚玉牌。 下一瞬,只见宋如鹤身形一闪,离开护身法宝范围,走向百铸门四人。 “汝鄢护教,如果是荀历有不敬的地方我代他给你赔不是,有话好好说。”宋如鹤抱拳道。 汝鄢春雁看到宋如鹤手里的东西,却还是不禁嘲讽道:“你以为你护着这小人,炽巍派那些瞧不起你的家伙就会感谢你吗?” 宋如鹤不置可否,好声好气道:“汝鄢护法,荀历还年轻,这次是他冲动行事,还望给小辈一次机会。” 汝鄢春雁也不想多废话,压制着怒火,冷声道:“他趁我弟子不注意,把龟壳碎片抢走,这件事我且记在心里了。但今日,看在宋道友你的面子上,我就当没发生过这事。” 宋如鹤点了点头,然后用法力护着龟壳碎片,抛向汝鄢春雁。 荀历知道不可能再得到万年龟壳碎片,不再大喊大骂,满脸颓丧,看到气定神闲的红衣男子后直觉不爽,撞了撞宋如鹤弟子,没好气地问道:“他们是谁?” 声音还没从宋如鹤弟子的嗓子眼里冒出来,他的眼睛突然瞪大,放大瞳孔中男子和少年二人的人影陡然消失。 夜色中,红衣身影如同火焰般耀眼,揽着少年纤细的腰,一瞬间,身影消失,又接着闪现到宋如鹤那边。 谁也想不到,汝鄢春雁即将得到梦寐以求的材料之际,一道火红的身影以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收起手龟壳碎片,收入囊中。 她明明目睹了一切,像是被设下禁制,一步都无法挪动做出反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陌生男人揽着一个少年消失在众人眼前。 顾澜澜捂住嘴巴,才没让声音发出来。 夜色茫茫,汝鄢春雁始料未及接了一手空,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跳,已是愤怒难当。 蓦然间,浑身起劲猛地一散,周身发出“轰”的声响,宋如鹤瞬间腾空后移,移形换位,立即回到顾澜澜等人身边。 飞鸟四散,汝鄢春雁的弟子们也纷纷逃到不远处。 旁人虽然知道她正在寻找龟壳碎片,但如果她不说,弟子们不说又怎么会有掌门知道她找到了此物。 然而,荀历的出现直接打破了汝鄢春雁的私吞计划,当她方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将此物告知门派后,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宋如鹤,那人是谁?!你打得什么主意?!”汝鄢春雁面露煞气质问道。 “……此人是一散修,名叫独孤绝,我也是今日才相识。”宋如鹤回过神,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解释着。 而荀历另一旁目睹一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根本没想贪图什么炼器材料,一看到汝鄢春雁和宋如鹤各有各的精彩,方才的那些愤怒与不快,都变成了畅快淋漓。 …… 阎攸宁当初买的是个二进院落。 一路走到庭院里,便将池醉带到西厢房让他住下,然后扔下一袋钱:“为师没有准备什么被褥,春日晚上有些凉,若想休息可打坐调息,对你身体也有益。这钱袋里的钱随便你用,等天亮可出去采买一些你日常用的。” 池醉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多谢师父。” 虽然有丹药治疗身体,但池醉这一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身体确实已经疲惫到极点,他现在急需一个地方坐下。 “为师会闭关两三天,这几天你可先看看那两本秘籍。”阎攸宁叮嘱道。 “是。” 阎攸宁不再逗留,赶忙前往地下密室,首先把莲花清心铃拿出来研究了一番。 半宿后,他想起原著,文字曾描写过莲华清心铃品级提升需要用到金冠琉璃鸟羽尾。只不过,因为这法宝不是顾澜澜主用武器,全文除了最后一次锻造外,之前的锻造只笼统概述过提升品级之中用到过羽尾,其他材料的先后顺序一概没提及。 但如果总是犹犹豫豫,莲华清心铃将永远停在人阶中级。 阎攸宁也不是蹑手蹑脚的人,深吸一口气,决定放开手脚,小心又小心地控制起材料与法宝的融合。 十天后,金冠琉璃鸟终于彻底和莲华清心铃融合。 阎攸宁拎着天蚕丝,眸色深沉地转动手里的法宝。 只见,莲华清心铃的白玉莲花和莲蓬周围附着着一层琉璃光彩,圣洁中透着一种难言的灵动。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变化。 失败了。 “金冠琉璃鸟羽尾、千年龟壳碎片、藤骨、雪梅残片、冰魄银草。”阎攸宁回忆起原著中提到的这些材料。 冰魄银草除了是极好的炼器材料,一株上生长十三朵,只能一次性全部摘取,分先后便会齐齐凋零,它更是摒除心魔、稳固神识、去除因果以及更好渡雷劫最好的仙草。 在修界能被冠上“仙”这个词便是对此物的最大赞誉,而有了冰魄银草,再不会被杂念所扰,每一次提升修为渡雷劫都将会比平常的修士更容易些许。 对于修士而言,就算只是提升一成的成功率,都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原著中顾澜澜得到冰魄银草也是因缘际会,是一位恋慕她的男子赠予她的,从顾澜澜视角看,那人当时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说口,便被他人用法器穿透胸口,当场死亡。好在阎攸宁看了原著,从上帝视角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有了冰魄银草,还要有将其炼化藤骨。 文里玄微派和炽巍派交好,便为顾澜澜提供了难得的藤骨。 除了冰魄银草和藤骨,另外的材料皆是顾澜澜偶然得到的…… 阎攸宁乐得体验寻找天材地宝的过程,就是这冰魄银草只生长在魔教婆海刹的极寒界内。 有点麻烦,先找其他几样材料吧。 “就是这个贼人!他一定是看这家的主人不在,就霸占了这里!” “看看他身上的衣服,前几天还破破烂烂的,现在却吃得这般好,一定是偷了钱财买的!” “看什么看?大家一起上,捉贼啊!” 屋外响起吵吵闹闹的声音,说来这几天总有这些声音,但阎攸宁一直专心融合炼器,没怎么在意。而原本说好的两三天,因为过度沉迷,阎攸宁甚至将新收的弟子一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吵闹声逐渐变成打斗声。 阎攸宁收拾好所有器材,不疾不徐地走出密室,打开门之后,便看到池醉已将五个少年完全压制。 池醉并没使用法力,只是单纯肉搏,脸上有几处淤青,一身蓝色打短多了几块脏污,而且好几处破裂。少年精致秀气的脸上全无表情,眼神发狠,啐了一口血后,狠狠一脚,踩中倒地的光头少年的手臂。 伴随着光头少年吃痛大叫,池醉犹觉不够,仿佛地上的人是他的死敌一般,又是重重地碾了碾。 其余人瑟瑟发抖地挪到一起,想要逃走。 池醉松开脚,听到开门声,转头望过来,便看到恢复真容的阎攸宁,漂亮的柳叶眼中戾气缓缓消散,小跑着走到阎攸宁面前,眼神里的晦暗被压制,轻轻唤了声:“师父。” “还以为你会走呢。”阎攸宁脱口而出。 池醉有些惊惶地抬头。 此时,少年虽然狼狈,气质却清爽干净,没有分毫刚才的狠辣。 此刻,太阳当空,耀眼的阳光仿佛投射到对方的眼睛里,清澈透亮的瞳孔中有些惊疑不定,似是为掩盖情绪,又似是阎攸宁的话让他有些难堪,眼眸略有些湿润时立即低头沉默下来。 许是暖阳怡人,抑或是风儿和煦造成的错觉。 温柔的万物包裹着纤弱少年的身躯,尖尖的下巴和单薄的肩膀,一切外物和形容仿佛都描述着少年不敢言说的委屈之意。 阎攸宁从不知道自己还吃这一套,他抬起手,想拍拍对方的脑袋,发现池醉身体僵硬,便在半空停顿一下改为放到肩膀上拍了拍。 全是骨头,跟个一捏就碎的娃娃似的。 “新衣裳挺好看,多买几件。”阎攸宁宽慰地拍了拍,看到不远处是桌上的饭菜,又看向那几个闹事少年,目光在显眼的光头少年身上顿了顿,笑得深不可测道:“继续去吃饭吧。接下来的事,为师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短了,可以做封面啦,封面没问题的话下午就能挂上 —— 第17章 惩治小人 池醉走回石桌旁坐下,先看了眼阎攸宁,等阎攸宁点了点头后才抬起手,可能是扯到伤口,顿了顿,才慢条斯理地继续午食。 低头时,池醉清澈的眼眸多了丝晦暗。 直到池醉吃了片刻,阎攸宁才将目光落到那些狼狈少年们身上,与五双充满惧意的目光一一对上。 不过是释放了一点忽略不计的威压,这些少年皆抖如筛糠,似乎连爬起来逃走都无力。 院落的墙上还留着这些人新鲜的脚印,一看就是习惯了用非正常手段进来。 光头少年的头颅和胸口先前被狠狠打了两拳,伤得不轻。他厌恶地盯着池醉,只觉明明是个看似瘦弱的小子,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打得他头重脚轻、肺腑剧痛,差点吐血,倒在地上时脚踝又被狠狠碾压。 此时,他站起来都困难,只能强撑着不断往后挪动。 光头少年名叫师秋扬,因为平时拿钱打点好官府,在镇子里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他作威作福惯了,之前还对有点拳脚功夫的偷儿愤怒不已,想着下次要做足准备教训对方一通。然而,看到红衣男子现身之后,所有想法瞬间化为泡影。 身体又一次回忆起曾经被红衣男子折磨的场面。 他是见过对方的。 八年前,师秋扬还是个十岁的小孩,整天无所事事,因身体素质极好,学了点拳脚功夫便比成人还厉害,除了偷东西外,还靠抢外乡人的东西为生。 那年,红衣男子第一次到城镇来,他偷钱袋不成,当场被诡异的力量定在原地,随后整个人如同溺水般无法呼吸,四肢节节断裂是那种无法描述的痛苦,鼻子还有血流出来,等回过神时,师秋扬已经在地上连番打滚,而红衣男子早已不见踪影。 他听说过“神仙”的传闻,直觉这人就是可长生不老的神仙。 当时,师秋扬就暗暗发誓,如果以后再见此人,一定要拜他为师。 然而,往后多年却是再也没见过。 本以为他再无仙缘,没想到…… 因为从未在这个院落看到过家主,师秋扬以为这里早被废弃,曾经还经常和小弟们翻墙来此地玩耍,见到池醉在这里生活后,还以为对方是不请自来,便有了想要赶走池醉霸占这里的想法。 当他看到红衣男人和池醉亲近后脸上先是惊恐,接着忽然不再逃跑。 师秋扬“砰”地跪下来,快速在地上往前挪动着,一边大喊道:“神仙,我错了!小的错了!小的不该欺负您的徒弟!求求神仙原谅我!神仙,神仙,你还记得我吗?” 师秋扬抬起头,一张脸上涕泪横流,眼中满是激动和希冀:“八年前,小的不知好歹偷了您的钱袋,被您狠狠教训了一顿!” 剩余四个人以为能得到点好处,没想到挨了一顿揍,看到红衣男子后直觉不妙,接着又看到,本该全力反抗的师秋扬居然没骨气的跪地求饶不说,竟然还一口一个神仙的叫着。 他们面面相觑,皆是骇然。 想要悄悄逃跑,然而匆匆跑了几步,膝盖后头忽然如骨头碎裂般一痛,旋即摔了个狗吃屎,四人接二连三地前扑倒地。 师秋扬根本不管这些小弟,只想着拜神仙为师,登上仙途,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起将来他在凡人里耀武扬威的样子。 师秋扬的态度转变太快,阎攸宁愣了一瞬,随后便看到他以头重重抢地,发出“砰砰”作响声。 他却浑然不觉疼痛一边磕头一边道:“神仙,这次是小的昏了头,求求神仙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阎攸宁依旧站在原地,双手负后,姿态肃然,眸光却有深意,缓缓道:“饶你性命,放虎归山?” 师秋扬躬着的背脊顿时变得僵硬。 原著对一些重要人物都会有些特别描写,比如面前这个相貌普通的光头少年,一眼看过去,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会是他额头中央长着的红痣。 拥有这般引人注目的标志,自然也不是个无名无姓的角色。 八年前,光头少年额头上还什么都没有,阎攸宁遇到并不觉得对方特殊。 八年后,却有了让阎攸宁一眼认出的标志。 光头少年名叫师秋扬,现在还没踏入仙途,从红痣出现后,代表他有了仙缘,修为一日千里不说,修到元婴后便能调整容貌,变得英俊起来。 在原著中,多年后,师秋扬将成为魔教婆海刹的护法之一,亦变成女主角的爱慕者之一,为证明其心,最终还将冰魄银草送给女主。 还记得原著里女主认识师秋扬时,男二池醉正为她潜伏在逆尘教中。后来,池醉众叛亲离,师秋扬早就想除掉女主身边所有的男人,处处给池醉使绊,致使池醉处境艰难,差点断送性命,甚至在某一时刻,还对容貌不输女子的池醉有过色心。 恶人自有恶人磨。 最终,师秋扬偷走冰魄银草一事被婆海刹魔主发现,继而死在其手中。 而对比原著善良的男二,师秋扬却是个杀人不眨眼,进入魔教后男女不忌、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人,后来他被女主美色所迷,才装着放下屠刀。 说到底还是个炮灰。 “神仙,您不用放了小的!”师秋扬发出尖利的声音,他卑微地抬眼,看向阎攸宁漠然的眼神,颤抖了一下后,摇尾乞怜道:“神仙,小的愿意待在神仙身边,侍奉神仙,做牛做马都甘愿,还有,小的有一事想告知神仙。” 师秋扬能感觉到仙路近在眼前,而等他将来强大起来,一定会将面前这男人踩在脚下,让他好好体会一番自己此刻所受的屈辱。 阎攸宁挑眉,神色意外,示意师秋扬继续说。 师秋扬有了希望,激动道:“神仙,有人说小的有仙缘仙骨,如果您愿意收小的为徒,今后不论您要小的作甚,小的万死不辞。” 本来默默吃饭池醉扭头看了过来。 ……原来是打着拜师的主意。 如果没有这一出,阎攸宁说不定还会承个人情让人离开,毕竟冰魄银草还需要这个主要人物。 然而,当清楚师秋扬是个怎样的人,再听他说要拜师,不论表现得如何诚心,都无法掩盖其口蜜腹剑,漆黑的心。 这是个翻脸无情的小人。 一如原著中,跪下让婆海刹魔主收他为徒时的他有多虔诚,内心就有多卑劣,全是“等我强大后如何杀死面前的人,如何颠覆婆海刹”的妄念。 阎攸宁都可以想象,师秋扬脑子里肯定少不了幻想自己跪下来求他饶命的画面。 四周温度似乎瞬间降了下来,阎攸宁的衣袍无风自动,眼眸和声音都很冷:“可惜了,我还真没有什么样的垃圾都收的癖好。” 师秋扬直觉不妙,还想说什么,忽然间,双眼瞪如铜铃,两手抓住自己脖子,他感觉嗓子发不出声音,鼻子又开始无法呼吸,脸憋得越来越红,眼睛更是翻起白眼。 四个小弟早就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然而,当身上的束缚在瞬间消失了时,恐惧从嗓子眼钻了出来,他们惊恐大叫起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回响在这一方院落里,似乎根本传不到外面去。 浓郁的烤红薯香味缓缓散溢在院子里。 池醉剥着红薯皮,咬了一口,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像只仓鼠一般,目睹光头少年即将死去的一幕,表情淡然,仿佛一点都没影响他吃饭的心情。 勾了勾唇角。 先前乖巧柔弱的模样虽然可爱,但总觉得有些违和。 而且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少。 至于冰魄银草,再想办法就是。 阎攸宁收起缠绕在师秋扬周身的法力,没有当场置人死地。 师秋扬忽然又能呼吸后,先是猛烈地咳嗽,直到咳出血脸色苍白得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双腿像是断裂了一般,怎么都站不起来。 “还不快走。” 阎攸宁话音落下,眼见另外四个人连滚带爬地逃走,离开前还算有义气地把师秋扬拖着带走了。 五人离开院落后,阎攸宁走到池醉对面坐下,悠悠道:“其实在修仙一途上,方才那人比你更有天赋,身体也比你康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细嚼慢咽的池醉停下咀嚼,抬眼轻声道:“但您还是没收他。” 阎攸宁轻笑一声,被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忍不住用食指戳了戳对方的额头,眼看池醉眼睛瞪大,脑袋后撤,收手笑出声,戏谑道:“因为他的心又黑又脏,还欺负你,为师可不敢收这种徒弟。” 池醉额头红红,低眉垂眸掩饰眼里的怒意,吃着最后一口红薯,咬牙切齿就当咀嚼阎攸宁本人,说到心又黑又脏的——你不也是,就会欺负我。 虽说,男人方才恢复真容的面目上眼有流光,微微上翘的眼尾在微笑时,竟给池醉一种出乎意料的温柔感觉。 明明“温柔”一词与此人毫无干系,竟然还会产生这种可笑的想法。 “明日为师先帮你疗伤,等你身体好些后,再带你在修界四处逛逛,去干点好玩的事。”阎攸宁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池醉碗里一颗煮熟的鸡蛋,剥完之后咬掉蛋白,留下蛋黄放在碗里。 等池醉身体好,可能要个几年吧。阎攸宁有的是时间,而且有些东西炼制花的就是时间,他这会儿也不着急。 “胃口好身体就好,多吃点。”说完拿了碗朝厨房走去。 池醉抬头,万万没想到,阎攸宁还是个挑食的。 …… 那天晚上,池醉趁着阎攸宁房门紧闭,溜出院落,寻着散在师秋扬几人身上的粉末找到几人。 池醉趴在屋子的房顶,沿着扒开瓦片的洞口往下看。 这个曾对他出言不逊,还曾表露过对他色心的师秋扬,他不想在阎攸宁面前表现得太过肆无忌惮,让对方不好拿捏对他生出杀心,才会大晚上的溜出来下手。而即便他如今法力微薄,但致一个普通人死地还是做得到的。 他也并非不想离开阎攸宁,只是怕对方在他身上下了不知名的禁制,不敢妄动罢了。 屋子里有一道呼吸声极其微弱,池醉来到这里,看到的是奄奄一息的师秋扬。其余的小弟满脸慌张,嘴里都是“怎么办,连大夫都说师秋扬没救了”云云。 出乎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指尖凝聚的法力缓缓散去。 不过半盏茶,师秋扬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剧烈地翻着白眼,随后口吐白沫,浑身如犯癫痫。 一阵过后,想说什么却又无力,瞪着无神的双目阖然离世。 目睹这一幕,池醉愣了片刻后,无声地嗤笑了一下。 他怎么会天真的以为魔头真会饶人一命。 带着些许嘲讽,却又忍不住加深了嘴角弧度。一瞬间,池醉的心因为阎攸宁的偷下狠手生出了快意,心尖的某个角落,另有一点没注意到的情绪缓缓滋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可能还会有更新,在犹豫QvQ —— 第18章 疗伤 第二日清晨的小镇,不知从哪里开始传来师秋扬亡故的消息,因他无父无母,连基本的葬礼都没有举行,棺材很快被那些小弟入土下葬。 普通百姓听闻此事,纷纷感叹老天有眼。 而师秋扬曾多次用钱打点的上头人对比充耳不闻,并无所谓。 至于师秋扬带领的四人,埋葬师秋扬后,他们每天闭上眼都会想到红衣男子,也不敢再放肆。自此迷途而返,另寻他路谋生。 师秋扬等人离开后,阎攸宁就不再关注这几人。他知道池醉晚上溜出去一事,少年去了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大概能猜到去做了什么,至于池醉会有什么想法,他并不在意。 翌日一早,池醉身负弟子职责,已经起来在院子里打扫落叶,阎攸宁可没指使他做这些事,但池醉做得极为自然。 阎攸宁朝池醉招了招手,池醉马上跑到他跟前:“师父,早。” “早饭吃过了?” “吃过了。” “随我进屋。”阎攸宁转身。 池醉放下扫帚,跟着进屋,看着阎攸宁按了一下桌案上的机关,便见屏风的后方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 一路往下,通过一条一人宽的甬道,进入地下密室。 这密室和阎攸宁的卧房差不多大,阎攸宁轻轻弹指,四周悠然亮起光,池醉一眼望去,发现发光的竟是特别的晶石。 池醉也因此看清楚了密室构造,看到房间中央放有两个炉鼎,应该是一个炼器,一个炼丹。他没想到阎攸宁连这两样都会。 这炉鼎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阎攸宁让池醉盘坐到蒲团上,而他在旁边坐好。 池醉听话地盘腿面向对方,其实心中满是警惕。 阎攸宁面容沉静道:“如果你不是我徒弟,我可不会暴露这么重要的宝贝。” 池醉半信半疑。 直到阎攸宁的手掌上显出一盏玉石材质的莲花心灯。 一看到这盏心灯,池醉脸上满是震撼,眼中映照着闪烁温暖的白芒,不自觉收缩了一下瞳孔。 这不同一般的光芒将白玉染上耀眼的火红,只是一点光芒,已让人感觉到通体的温暖和舒畅,难以想象真正运行起来,会有如何的效果。 池醉万万没想到,前世费尽心机才能一观的法宝,能活死人肉白骨、可解万毒的治疗系通天灵宝——禅莲心灯,今生如此简单的出现在他眼前。 一时间,池醉震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从没相信过阎攸宁说自己和魔僧行苦是同名同姓,在他听来这不过是戏言,故而也并不惊讶阎攸宁这一刻展露真实身份。真正让他震惊是,魔头竟然愿意拿出禅莲心灯,给区区一个他治疗。 方才一霎那,坚若磐石般的内心竟有了些微松动。 池醉捕捉到内心这点诡异,赶忙扼杀。不论是过去现在,别人的一点施恩,他总是太过当回事。 “认得?”阎攸宁挑眉问道。 池醉恍惚地摇头道:“光是看到这件宝物,徒儿就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畅,这一定是一件极其厉害的法宝。师父愿意拿这样的法宝来给我治疗,我……受宠若惊。”说完他低下头,很是受之有愧的样子。 阎攸宁将法力不断注入心灯,看着少年低眉顺眼时微微颤动的黑长睫毛,笑了一声:“池醉,你可是我认得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徒弟,作为师父,自然要对徒弟好些。”他眼见池醉背脊微颤,似乎深受感动,又道:“这宝物名叫禅莲心灯,是为师的本命法宝。” 他又介绍了一些功效,等池醉再次抬头时,看到少年眼里含着感恩。 四周晶石闪闪发光,衬得少年琥珀色的眼珠子晶莹剔透,莹润好看。 “试着运转法力到四肢百骸,其余的让为师来处理。”阎攸宁说完后,便开始用禅莲心灯治疗池醉。 池醉的经脉破损得厉害,身体本就有一些旧疾,继续下去迟早会因为邪门功法崩坏。 禅莲心灯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池醉真该感谢他。 要不是有禅莲心灯,就池醉被邪功折腾过的破损丹田和灵丹,再有个百年,都别想好转。 阎攸宁从不做赔本买卖,他已经想好池醉该怎么回报自己。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和池醉有关的好东西并不少,都等着他们去探寻。 成日治疗着身子,池醉不知岁月几何,等意识到身子好了不少时,他与阎攸宁已经共度五年又四个月。 托了禅莲心灯的福,池醉的身子不算完全好转,但只要不再修炼邪门功法,身体只会越来越好,照着阎攸宁给的功法修行,修为只会越发强大,活得也越久。 阎攸宁是花了心思的,除了日常用禅莲心灯治疗、泡药浴和吃一些有助于修行的丹药外,他还会带池醉在小镇上闲逛,买这买那,做到了一个和蔼可亲师父的一切。 起先,池醉表现出的乖巧可怜纯是卖乖示弱,后来可能是相处中成了习惯,熟练起来后对他一用一个准,阎攸宁正式认识到自己真的很吃这套。 当然,阎攸宁的身边除了池醉,也再无人会用这套对付他了。 这五年中,阎攸宁察觉都池醉紧闭的心门终究还是打开了一点。日渐相处中,他对于少年本身的秘密,只觉能知道当然是最好,若是一直无法得知真相,却也无所谓了。 起初的虚假师徒情,在五年后,阎攸宁不得不承认多了点真情实意。 这期间,阎攸宁还佯装不知池醉的灵根属性,拿出灵石测试。 当知道对方是水火灵根后,他连装都没装出惊讶,就算矛盾也还是说道之前给的两本秘籍是相克灵根也能修行的,且比池醉原本修炼的要柔和很多,既能疏通经脉又能够稳定修行速度。 池醉如今的身体根本不适合快速修行,只能反其道而行。 当初,阎攸宁就是根据池醉的情况给出的秘籍——放缓修行速度,为以后的修仙路打下坚实基础,才是池醉目前身体能承受的程度。 而池醉用来修行的灵根相克功法,又是怎么从未相识的宋如鹤手中到达自己手里的?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这日,阎攸宁坐在院落的石桌前,天上飘着小雪,他浑不在意,看完岱舆客栈收到的信笺便收起来。 有脚步声走到院落里,抬眼便看到他的徒弟。 五年多来,池醉身量抽长,身上却没怎么长肉,越发显得清瘦,曾经稚嫩的五官已经长开,相貌绮丽,五官精致,但因清绝气质并不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子。许是这几年生活过得和顺,池醉的身上还带了点温雅,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读书人。 只不过,就算长高了不少,和阎攸宁站一起,还是矮上半个头。 此时,池醉身披黑色斗篷朝着石桌走过来,斗篷下的衣裳即便穿着厚实,却还是感觉身材纤瘦,系着腰带的腰更像轻轻一握似乎就会折断。 冷冽的冬风吹起过墨发和外衫。 曾经粗暴剪成的平刘海被分到额头两边,有些弯弯地垂下,些许遮住了眼下泪痣,黑亮的长发用飘带扎起,走动时轻柔地飘起一个弧度,一如扬起的衣角,等青年站定后又柔顺地散落下来。 “买到那家柿饼了?” 阎攸宁口腹之欲不强,但总是让池醉跑腿帮买东西,这几年倒是吃了好些此境的小食。 那家店柿饼难得勾起他馋虫,但每次总是早早售罄,池醉时常被他使唤大一早前去,已买过多次。 “师父,我买了十五个。”池醉将柿饼拿出来,看到阎攸宁招呼他坐下后才坐下,又道:“店家说他们一家后天要回江南老家了,以后会把店开在老家,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 阎攸宁只拿了一块,将剩下的推给池醉。 池醉欣然接受,接连吃起来。 瘦瘦的下巴棱角分明,嘴巴却吃得鼓鼓的,让成年的容貌平添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别看池醉瘦,胃口从小到大都很大,这大概就是女子羡慕的吃不胖的体质吧。 阎攸宁挺喜欢池醉吃东西的样子,看得人容易满足,看了会儿便道:“正巧,我们等会儿就离开这里。” 池醉讶异地抬起头,接着像是想到什么,恍然道:“师父是带徒儿要去干点好玩的事?” “看来你还记得。”阎攸宁欣慰地点点头,吃完柿饼后,转身朝卧房走去,背对着池醉嘱咐道:“收拾下东西,一个时辰后出发。” 阎攸宁原本只打算花个一年半载给池醉疗伤。毕竟疗伤一事,可以一边寻找宝物一边做。但最后,可能是因为池醉足够乖巧、懂事,很多时候,面对他的各种使唤毫无怨念——即便是从忌惮产生的恭敬——加之少年长开后越发赏心悦目,阎攸宁难得多了点耐心,使之调养到如今的地步。 相处久了,倒还真有点照顾孩子的感觉。 不过时间久了,耐心总会消磨殆尽,那些法宝仿佛日日夜夜都在呼唤着阎攸宁,他无法忽视,不能再等了。 池醉收拾东西只花了半个时辰,肩膀上挂着的包袱,“咄咄”两声敲门:“师父,徒儿收拾好了。” 门很快应声而开,阎攸宁走出来。 男子今日脱去了一身标志性的红色衣衫,换上一身低调内敛的墨蓝与黑色拼接的劲装,腰间系略带金边的腰封,显得格外潇洒恣意。 仔细瞧,这身劲装上满是繁复的花纹,一看便价值不菲。 阎攸宁手中多了一件红色白毛斗篷,一瞬间,仿佛其上闪烁流光溢彩:“换上这个,之后我们要去宝桐雪山,是个比凡俗界冬天寒冷得多的地方。”他将斗篷披到池醉身上,“这件法宝既能御寒,在温暖的地方穿着又不会热,算是冬暖夏凉的法器,为师给它取名‘红锦斗篷’,属人阶中品护身法宝,今年冬日更冷了,正好穿上。” 池醉解开原先披着的斗篷,有些愣怔地看向阎攸宁,被披上彻底隔绝严寒的法宝。 身体瞬间回暖,仿佛置身春日。 不得不承认,曾以为只剩下荒草的心,在这一日日的相处和被照料中,终是抵抗不了这份温度,融化伫立的城墙璧,让荒芜的心田焕发出点点生机。 池醉回过神后,微微垂首。 捏着柔软斗篷的手指似乎滚烫起来,这热度一点点烫到心上,令他忽视不去。 只有些许,已让他觉得害怕。 低着头看不到对方,眼前却似乎仍旧有着阎攸宁那张脸。 阎攸宁不笑时看着不怒自威,但方才为他披上斗篷时,神色沉静,气势凌厉的瑞凤眼与他四目相对时,微微上翘着。 池醉明知这是阎攸宁笑起来特有的魅力,却还是忍不住被其中的温柔与关心所摄。他挣扎了许久,今时今日,发现终究还是那个渴望温暖的软弱之人。 世人都说作为僧人时行苦无比良善,只一眼看去都会被对方全身的佛性感染,从而有入道的可能。 池醉并没有见过僧人行苦,只见过从佛入魔,性格喜怒无常的魔尊阎攸宁。 魔头阴晴不定、性情古怪,即便入魔却依旧保持着僧人的装扮和光头戒疤,一身红色袈裟却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至于杀人的原因,可能是挑眉抬眼间的不爽,也可能是对方某一句话中的某个字让他不满。总之,池醉面前沉着冷静的阎攸宁与对方相差甚远。 仅仅是先前披斗篷的行为,就显示出双方的天壤之别。 因为除顾澜澜以外,魔僧行苦绝不会对其他人这么做。 而或许阎攸宁和顾澜澜相遇时,顾澜澜还是个小女孩,所以并没有激起对方半分兴趣。 抑或是…… 池醉不敢深想,只知这五年的朝夕相处,让他确定——这方天地的阎攸宁便只是阎攸宁,非是其他人。 此时,阎攸宁注视着池醉,气质清冷的少年一身白衣红斗篷,像是冬日腊梅一般,夺人眼球。 他想过红色适合池醉,却没想到会这么合适。 配上池醉眼角的两点泪痣,简直光彩夺目。 阎攸宁勾起唇,拍了拍池醉的肩膀:“果然很适合你,为师把它当礼物送给你,如何?” 池醉抬起头,眼睛瞪大布满惊讶,其中波动连阎攸宁一时间都搞不清是什么,而后又低头恭敬道:“多谢师父,徒儿铭感五内。” “这件斗篷留在这里,走吧。”阎攸宁拿过黑色斗篷从敞开的门里扔到椸架上,随后门自动合上。 他走了一步,却见池醉还愣着,扭头看过去,疑惑看向对方。 “……我以为师父要瞬移过去。”池醉道。 “不用太过着急,我们等下先去悬赏客栈,在那里总能找到些有趣的东西。”阎攸宁服下一颗易容丹,嘱咐道:“为师这次化名令狐辰之,在外可别戳穿。” “是,徒儿谨记。” 阎攸宁似乎真的不着急,先带池醉在镇上乱逛买了好些东西,吃的、用的,还有池醉要穿的各个季度的衣服。 仿佛要把许多年的份一起备好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啦,希望大家看的愉快w 爱你们!明天再感谢大家~ 第19章 意外之事 池醉的身体修养过后从未有过的好,法力虽然微弱,但运行起来毫无滞涩,不像以前,一运行法力便有种筋脉寸断之感。 除了修炼进展太过缓慢,池醉说不焦躁是不可能的,但在阎攸宁眼皮子底下,他没表现分毫。 但池醉却知道阎攸宁是知道的。 就在不久前,池醉大半夜不睡不打坐,傻愣愣坐在房顶望月,他无意识地抿着嘴唇,后又咬起下唇软肉,眼眸在月光下仿佛蒙着一层薄纱,只觉怅惘和迷茫。 在阎攸宁的庇佑下,他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安稳。 比起重生前进入极烮门的残酷,他不用和顾澜澜虚与委蛇,也不用受尽门人欺凌,更不会被病痛和功法折磨,他只需忍耐阎攸宁总是透着戏弄的使唤和洞察一切的目光。 这段时光,阎攸宁做了身为师父能做的一切。 什么都很好,好的不真实。 一度让池醉觉得犹如幻梦,产生了自己真的能如此安心享受的怀疑心情。 池醉时常午夜梦回,看到自己被污蔑的过往,想复仇却被一次次陷害死亡的梦境。 这还不算什么,更甚者梦到过重生后的这一切不过是他的黄粱一梦,其实他不过是一缕亡魂…… 一度还梦到过阎攸宁依旧是那个杀人不眨眼,除了对顾澜澜外不会给予他人丝毫温情的魔僧行苦。而他在梦中唤着对方“师父”,却被冷眼相看,一招轰得血肉模糊。 池醉夜夜不得好眠,日子久了,连修炼都有些无法专心。他重生后该是为复仇做准备的,而非享受这般轻松的日子,似都快忘了曾经那些事,于是池醉旁敲侧击问过阎攸宁是否有更快速的修行功法。 自然是没有的。 两人朝夕相处,些微的差异便让阎攸宁发现了池醉的反常。 当晚,也不知阎攸宁观察了他多久,出现在池醉身边,吓了他一跳。 阎攸宁一身红衣在月色格外惹眼,眼眸似笑非笑道:“我观你近日偶尔心不在焉,可有心事?” 池醉心猛地一跳,速速平静道:“多谢师父关心,徒儿无事。” 他以为阎攸宁问完也就好了,然而,一阵静默过后,阎攸宁意味深长道:“阿醉,实力对你而言真如此重要?”想必是又想到先前那事。 虽是问句,阎攸宁却语气笃定。 五年相处,池醉不再是初遇时什么都不敢说的少年,许是有恃无恐,又正好月色正好,夜风作祟,脑海里闪过的是上辈子惨烈的一幕幕,不禁又应了声“是”。 池醉低着头垂眸,遮掩住脸上不经意泄露的阴鸷。 “修行路漫漫,阿醉,我不知你有何难言之隐,但修行时切忌急于求成,否则积郁在心,会被心魔趁虚而入,真走火入魔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交给你的这两本功法,一本《定禅秘法》,一本《水火既济卷》,讲究的都是切莫急功近利,从容不迫修行。”阎攸宁轻描淡写道。 阎攸宁又如何懂得池醉真正的焦灼。 不论是哪方天地,阎攸宁都强大到池醉望尘莫及,而阎攸宁似乎也不在乎自己在他人口中是何模样。 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或是各门各派追杀的散修? 不论是何看法,阎攸宁照旧活得肆意又潇洒,逍遥的活在这尘世中,更衬得池醉活得憋屈,每日带着乖巧恭敬的面具,蛰伏在阴暗的角落,只等待未来一个机会。 不甘和愤懑犹如泉水般咕噜噜地冒出来。 池醉这次没有卖乖,少有的沉默以对。 阎攸宁挑了挑眉,似是察觉池醉的不妥,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沉声道:“来,与为师切磋下。” 池醉轻咬的下唇有了些铁锈味。 阎攸宁大多时候是个和蔼可亲的师父,很少显露严厉的一面。而池醉面上乖巧温良,其实心里没怎么把对方当师父,不过两人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 阎攸宁并没有说错,他确实不甘。 这一次,池醉突然的不愿再顺势而为。 因为自身的无能,池醉恨拜在阎攸宁门下的忍辱偷生,恨只能戴着乖巧良善面具的自己,心里满腹怨怼,多年来一直压抑在心头,从无发泄的机会。 阎攸宁的邀请让池醉吐出一口气,应了声后站起来,明知不可撼动眼前的这座大山,却还是生出想一搏的冲动。 明知以卵投石…… 当晚,池醉就被阎攸宁以切磋的名义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是真的拳打脚踢的打。 阎攸宁美其名曰锤炼池醉的身体,最终池醉被抱到药浴里泡着,身心俱疲的他,就这么睡死了过去。 什么都想不了,倒是一夜无眠。 翌日,池醉眼睑微颤,睁开眼,便看到阎攸宁坐在浴桶旁边,他瞬间瞪大眼睛。 阎攸宁手里拿着本书,头都没抬,意识到他醒过来,随着翻页哗啦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阿醉,你愿意寿命短促,走一条更快速的路,做你想做的事,这一切与我本无干系。”阎攸宁抬头望向他,眼睛仿佛可以看透池醉的一切,少有的认真道:“但我既然收你为徒,便不忍看你如此作践自己。再耐心一点,花个两三百年对修士而言不过是白驹过隙,到时候,就算你是水火灵根又如何,照样能成为一位大能,在这天地功成名就。” 漆黑的眼眸注视着池醉 ,眼尾上挑的瑞凤眼不带凌厉时,便总给人深情厚谊的错觉,池醉的心都好似被牵扯了一下,泛起微微酸涩。 池醉有过前生那样的遭遇,无法再像是个少年人交托全然的信任,就算阎攸宁对他再好,这五年来,内心的一角依旧藏着深深的戒备。 池醉之前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因为阎攸宁对他特别一点,就放在心上产生虚假的温暖,否则不过是重蹈覆辙。 可今日,阎攸宁带给池醉纯粹的关怀彻底推倒了本就岌岌可危的高墙。 “师父,是徒儿错了。” 池醉其实并非觉得自己错了,不过是阎攸宁一席话,让他感觉到一种被人真正放在心上的温暖。 “知错便好,起来吧,为师时不时要给药浴保温,怪麻烦的。”阎攸宁卷起书册轻轻敲了敲池醉的脑袋。 池醉有些愣怔,阎攸宁转身而去,他凝视对方的高大的背影走出房门,茫然片刻。 没想到有一日,他会在阎攸宁身上体验到被关怀的感觉。 多么可笑,但他却无法自拔。 这一日,池醉真正意识到阎攸宁在他心里已经成了完全不同的存在。 阎攸宁和魔僧行苦对池醉而言再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池醉仍然记得不能深陷这份安逸,却还是控制不住汲取这份温暖。 池醉的眼里映出阎攸宁疯狂采买得的身影,双手捧着一样样东西,牢牢跟着阎攸宁。 “这翠玉豆糕和金糕卷不错,伙计,各来个两斤。这个也不错,阿醉,尝尝。”阎攸宁把试吃的糕点掰成两半,看池醉抱得空不出手,喂他吃下。 舌尖不经意擦过阎攸宁的指尖,阎攸宁没当回事,还让池醉再尝尝,池醉却莫名有些心神恍惚,半晌便迅速回神压抑起伏不定的心绪。 阎攸宁投食投得不亦乐乎,看着池醉吃东西有点小仓鼠,没什么肉的脸颊鼓起起,多了点肉感,明明是成年人了,这时候却多了点少年气。 “师父,好吃的。”池醉道。 得到肯定,阎攸宁又买了点。 还是应该胖一些,就是吃再多东西好像都不胖,阎攸宁有些苦恼。 “师兄,少爷这次要被关多久?” “十年、二十年……谁知道呢,掌门惩罚少爷都用了五年多,等掌门气消不知要到何时。” 两个穿着玄微派弟子服的修士走入糕点店,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挑了些糕点。 被称为师兄的弟子道:“师父喜欢吃这家糕点,多买点带回去,说不定能让师父早点消气。” “哎,也不知道少爷罪了哪个厉害的大能,问他也不说,只道自己会报仇雪恨。师兄,我猜,肯定是琉焰堡那厮惹得麻烦!” “慎言。”师兄瞪了眼师弟,师弟噤声后道,“掌门惩罚过那人了,以后不准再议论这事。” “是,师兄。” 他们快速买好糕点后,迅速离开这里赶往下个地方。 原著并没有柳浩琨被其师父关禁闭的剧情,却是有过闭关修行的一段描写。阎攸宁知道一些重要剧情很难改变,比如女主成年后与男主的相遇。 少则十年,多则十二年。 当然,阎攸宁在意的只有和男女主相关的种种宝物。 采买够了足够多的东西,二人走到城郊外,直至周围没什么人后,阎攸宁不再催池醉赶紧走,终于才停下来。 池醉手里抱着拎着各种东西,满满当当,这一路走来,额头和鼻尖处都冒出了些许薄汗。 一颗颗小小的汗珠粘在那张清冷绝艳的容颜上,好似含苞欲放的荷花带珠,平添一种清新脱俗的风姿。 或许是作者的偏爱,将池醉的相貌描写太好,这还是池醉还保持肉。体凡胎时的模样,如若以后修行大成,衣袂翩跹、浑身仙气的话,难以想象会如何惑人。 阎攸宁见过幼年女主后,认为顾澜澜就算成年了,都无法企及池醉。 无怪乎原著明明是言情小说,师秋扬却还是被池醉美色所迷。 原著中的池醉总是一袭白衣,发束白玉冠,每次登场都让人觉得谪仙现世,即便后来他为顾澜澜加入魔教,也是一身白衣,与其他魔教子弟天差地别,是让人一眼见之忘俗的存在。 此时,白雪纷飞的天地间,过了及冠之年的青年头扎白色绸缎,身着红锦斗篷,脸色白里透红,右眼角的泪痣熠熠生辉,可谓艳丽无双。 阎攸宁的视线将池醉从头扫到尾,看得池醉分外茫然,才笑着拿出一样东西:“之后要闯荡修真界,总归是轻便一些得好,为师再送你一件储物器,名为灵鸟羽冠。” 修真界曾有一种鸟,名叫琅环鸟,其身上白玉般的羽毛经过锻造可做储物器。 但因锻造难度颇高,容纳尺寸又很有限,开拓的储物空间长宽高顶多二十尺,不过一间卧房大小,所以并不受修士欢迎。 好在这羽毛精致又漂亮,还是有不少女修士买单,所以总是被做成外袍或者其他装饰品。 阎攸宁则是拿琅环鸟羽毛做成了一顶羽冠,对于目前的池醉而言,足够用了。 看池醉腾不出手,阎攸宁直接自己动手:“为师来吧。琅环鸟的羽毛本无法再开拓更高的储物空间,为师加点了东西,等之后找到其他材料,便可开拓得更大一些。这便看你自己了。” 这些年,阎攸宁已经习惯给自己束发,再无一开始来这里是只能披头散发的狼狈。他走到池醉身后,抽掉发带,将羽冠戴上去。 “阿醉,试着将东西收入储物器里。”阎攸宁道。 池醉怔怔听着阎攸宁说话,冰冷的血液好似被迅速温暖,让他身体微微发热,热度莫名冲到眼眸处,眼睛变得有些酸涩。 他好不容易忍住,冷静下来后点了点头。 池醉天资聪颖,摸索一阵后便顺利将所有购买东西收入了储物器中。 阎攸宁后退几步,看着池醉,嘴角不禁带上笑,果然和羽冠是绝配。 池醉看到阎攸宁脸上的笑,四目相对,只觉瑞凤眼深邃摄魄,仿佛能看清他的真实灵魂一般,他忽然慌张起来,迅速移开视线后,又觉自己反应太过,立马表现得受宠若惊,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羽冠。 才过了半日,阎攸宁就送了他两样礼物。 莫名恐慌袭来,转瞬即逝,池醉不由得抬起头,显露格外明显的下颚线,问道:“师父,您今日为何送我这么多东西?” “心情不错。”阎攸宁看着青年轻颤的睫毛,控制住蠢蠢欲动想撩一把的冲动,答得言简意赅。 阎攸宁心想,有池醉在,那些他先前找不到的宝贝都能到手,他自然开心。送点这些亲手做的小物件,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那些宝贝,阎攸宁不再废话,不由分说揽住池醉盈盈一握的细腰,说了句:“我们先去悬赏客栈。” 很快,两人就到达悬赏客栈外。 走入其中便听到有人谈论起阎攸宁那些化名的事情,他不以为意,带着池醉走到悬赏堂内。 不出意外,在一块块悬赏令上看到几个化名,还有这次他要寻找的材料之一藤骨。 竟然是阎攸宁的老对头——岭烟阁。 阎攸宁拿出梅花扇挽了个花,接着发现不少修士都看向他这里,准确来说是看向他身旁的池醉。 修士们窃窃私语着,谈论起容貌气质都引人注目的池醉来自哪个门派,有没有谁识得。 池醉处变不惊,看完想看的便跟着阎攸宁离开了。 接下来,他们又去了仙域白林外席师父的家。 席师父家里只有席安康一人,席安康神情有些萎靡不振,看到阎攸宁两人后,阎攸宁甚至都未解释自身这是易容,席安康便道:“不论仙长是何样貌,小的都识得。”接着在看到池醉时愣了下,但也很快回过神,强打起精神,将一个木盒拿出来。 阎攸宁收起装有十八根羽尾的木盒,蓦地问道:“是谁?” 席安康的信中只提到师父仙逝,却没说是何原因。 阎攸宁直截了当一问,让席安康直接落下泪来。 席安康哽咽着,有些犹豫,抬头时看到阎攸宁淡然无波的眼神,悲伤的心情瞬间像是被抚平了一半,终是说出了缘由。 “自上官仙师你们离开后,仙域白林清静了好些年。我和师父也寻到了几只金冠琉璃鸟,顺利拿到了这些羽尾。但是,前不久……”席安康嘴唇颤抖,心绪翻涌,见两人不催不急,好不容易再次平静,继续道:“前不久,又有修士接手取羽尾的任务,师父本不想答应,但来者不善,那人甚至拿我性命要挟,师父无法,只能妥协帮他。结果,回来的师父只剩下一口气……他临死前说,仙域白林里的金冠琉璃鸟全被假和尚杀了……” “如果我能修行就好了,为什么我只是个凡人呢!”言语里满是不敢和痛苦。 泪水扑簌簌落下来,席安康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宣泄出积压多日的悲伤和后悔。 池醉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紧,松开后,坐到席安康身边,他一手轻拍席安康的背,一手握住席安康的手,一点点焐热对方冰冷彻骨的手。 “此人有何特征?”阎攸宁问道。 假和尚?这勾起了阎攸宁的好奇心。 原著没有这条剧情线,席安康可是活到了顾澜澜等人前来仙域白林的多年后。反倒是面前的席安康,原著关于他的只有——席师父曾有过一个死在仙域白林的徒弟——这样的简单描述。 席安康擦着眼泪,这些日子那修士的样子不论何时总出现在眼前,无需回忆就脱口而出道:“此人身量与仙师您差不多高,相貌俊美,长着一双瑞凤眼,被他看着的时候只觉得不寒而栗。那人身披红色袈裟,袈裟上布满看不懂经文,却又留着一头长发,看着着实不像正经佛修。” 他还记得,假和尚一身气势凌厉冰冷,犹如出鞘利刃,不怒自威,单单是四目相对,席安康就想要逃开。 其修为的强大,或许比上官仙长还要…… 席安康不敢深想。 阎攸宁微微眯起眼。 池醉则是垂首,掩饰眼中震惊。 三人全都不语,沉默片刻后,阎攸宁让席安康看过来,在席安康面前,忽然现出真容。 席安康秒变大惊失色,嘴唇颤抖地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要说: 阎攸宁:故事的终极反派不是我吗?哪里来的冒牌货。 第一章提到过岭烟阁,阎攸宁和对方的人抢过“人阶高级攻击法宝释迦佛王珠”。 非常突然的消息!1月27日也就是今天周四入V,等会儿就更新万字章节,希望小天使们继续支持,爱你们! 接档文:《霸道帝君怀了他的崽[穿书]》求收藏! 林眠鱼穿进了一本《霸道帝君和爱上我》的古早bl文里,成了里面的炮灰替身受。 原主还是个落难神仙,投胎忘却前尘还必须经历苦难,经历九九八十一世,都要受求不得爱不得之苦,才能重新回归天庭。 这一切都是因为原主掺和进了主角攻受之间,让主角受吃了飞醋后移情别恋,帝君为重新得到主角受的爱,讨对方欢心的随手为之。 林眠鱼既然成了原主,断不可能再让自己受苦,他利用可利用的一切,给自己创造了一条新路,重新回归天庭升职加薪,再也不用受主角受白眼,甚至在凡间还找到了爱人。 然而,林眠鱼刚与爱人春风一度,爱人却突然失去踪迹,正当他以为自己还是没摆脱原主身上的诅咒时,帝君挺着大肚子登场! 帝君:林眠鱼,夏舟仙是本帝君的凡间身,肚子里是你的孩子。跟我回天上去!否则我就……我就死缠着你不放! 林眠鱼:!!!我不信,我的舟仙温柔体贴,怎可能是这个霸道帝君。 主角受:嘤嘤嘤,帝君你不要我了吗?原来你是……我可以做大欢,当你孩子的爹。 帝君: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给我滚!要是我的眠鱼吃醋本帝君就让你上诛仙台! 林眠鱼:…… 文案随时更改 — 第20章 成了特殊的人 阎攸宁屈起食指轻轻敲击桌面, 那敲击声不禁让人屏息。 “看来真是这幅尊容的假和尚。”阎攸宁说得云淡风轻,还朝着池醉投注过来的眼神耸了耸肩,“真没想到, 为师不止与魔僧行苦同名同姓,容貌竟然也相似。” 与气氛很不相符的,池醉觉得有些好笑。 但他忍住了,佯装愣怔地看过去, 哑然片刻,问道:“师父, 你见过魔僧?” 阎攸宁没想到池醉有此一问,顶着真容, 看到席安康瑟瑟发抖受不了要崩溃的模样, 又吞下易容丹变回方才的容貌道:“以前见过, 没想到世上真有人长得与我如此相像。”他神情突然严肃,告诫池醉,“阿醉,以后如果有人顶着我的脸, 可千万不要随便跟着对方走。” “徒儿不会的。”池醉应道。 阎攸宁明显是戏弄他, 池醉表面恭敬相对, 内心是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他只觉得不断撇清和魔僧关系的阎攸宁有点做作的可爱。 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个人易容成魔僧行苦作恶, 所图为何。 而留下席安康这个活口,明显是为传话…… “看来我们被人关注着呢。”阎攸宁自然看出了这事不简单, 他注意到池醉安慰席安康的样子, 之后, 以考虑到席安康安危为由, 将席安康带回了小院。 不是他有多善良,而是自有考量。 除了寿数问题,席安康的品性没得说,阎攸宁离开以后,有席安康在,也能多个朋友。 席安康亦是思虑再三,走前抱着他师父的骨灰坛,问是否可以一起过去。他虽然不舍这居所,心中对那假和尚更是恨大于惧。但师父临终前让他保重自己性命,他绝对不能随便交代了。 说到底,他就是个无能为力的凡人。 阎攸宁当然没有反对。 他给席安康留了些银钱前往他的住处,但席安康并没有收下,只道自己能好好生活。 阎攸宁让对方自便,没再说什么,便带着池醉又一次离开。 “我们得先准备下怎么进入宝桐雪山。”阎攸宁这次没有瞬移,而是拿出梅花扇,挽出一个扇花后朝半空一掷,瞬息之间,梅花扇放大到可以站立两个人的大小,停滞在距离地面三米之外的半空。 阎攸宁本想带着池醉上去,却被池醉拒绝,带着点固执道:“师父,我可以。” 如果事事都依靠阎攸宁,池醉就跟没修行一般。 他虽然法力低微,但并非凡人,不过是轻轻一跃,池醉轻巧地站到扇面上,俯视地上挑眉微笑的男子,精致的眉眼带着一点执拗。 阎攸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还挺倔。 “我说过什么,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偶尔撒娇耍赖或者发脾气都是可以的。”阎攸宁一跃而起,梅花扇随即而动,衣袂翻飞,两人便朝天空而去,留下阎攸宁接下来的声音,“哭泣自然也是正常的。阿醉,为师真怕你太过压抑,以后哪天爆发,会吓为师一跳。” 阎攸宁说这话没有十次也有五次了。 一开始,池醉还觉得阎攸宁是为了试探他才说这种话,等相处久了,池醉发现阎攸宁确实是在关心他。 那种被真切关心的实感,让池醉心里生出安定,便真心实意地应声“徒儿知道了”,至于哭不哭,又不是他能控制的,毕竟池醉清楚自己的灵魂岁数,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掉泪。 况且,自从跟着阎攸宁后,池醉除了被刻意戏弄外,却也很少在碰上其他委屈事。 “师父,这次我们去哪里?”池醉问道。 这是池醉第一次随阎攸宁奔波,一天之内就去往这么多处地方,倒也验证了阎攸宁以前说过的“为师以前为了材料法宝到处奔波,可是很忙的”这句话。 作为修士,面对法宝自有一份贪念,但在朝夕相处中,池醉发现阎攸宁这份“贪”比一般修士强盛许多。 阎攸宁可以为了炼制法宝缺少的材料,不远万里寻找;也可以为品级很低,却造型奇诡的法宝筹谋许久,就为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甚至可以放下身段,哄骗懵懂无知的孩子交出看中的宝贝…… 阎攸宁还曾对池醉道:“这世间或许存在投生仙人,有一种异宝只有投生仙人才能解开禁制。你相信吗?” 投生仙人是指自仙界因为个中原因转世投胎而来的仙人,他们的降生一般都伴随着特别异宝的降世。只不过,人和异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而一旦投生神仙找到异宝,寻到办法打开禁制,便能重新回归仙界。 据说此境百万年前曾有一个仙人投胎转世,从孩童到少年未曾修行过,却因缘际会找到属于他的异宝后,又阴差阳错打开禁制,便从凡人直接一步登仙。 更有传言,只要禁制打开,就算不是投生仙人,亦能得到福报飞升入仙界。 那时阎攸宁表情带着微妙的郑重,池醉怎么都觉得应该点头,于是便真的点了头,然后便见阎攸宁哈哈大笑,甚是愉悦道:“若你以后比为师更先找到异宝,一定要告诉我。为师就算是远在天涯海角,就算是在做天大的事情,也会即刻赶过来。” 那一刻,阎攸宁的神情无比认真,让池醉无法再当做一个笑话。 至于哄骗无知孩童,池醉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一件事。半年前一日,他和阎攸宁在酒楼吃酒,阎攸宁忽然放下筷子,说他去去就来。 池醉扭头看向窗外,便看到阎攸宁悠然走在街道上,随手买了一枚坠着蝴蝶的精致步摇,然后走到一个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看上去不过五六岁,长得白净可爱,手里拽着一串五颜六色的珠子手链,看到阎攸宁小脸警惕。 也不知阎攸宁说了什么,小姑娘表情逐渐放松,之后又被逗弄一番,彻底放松警惕,以物易物,拿着步摇喜笑颜开。 换完东西后,小姑娘就被丫鬟找到,向阎攸宁挥着手,心满意足左摇右摆地离开。 等阎攸宁回到雅间,池醉犹豫了下便问他去作甚。 阎攸宁大方地展示刚到手的珠链:“看得出特别之处吗?” 池醉注视片刻,刚想摇头,此刻窗外的阳光忽然照射进来一缕光,落在珠链的其中一颗墨色珠子上,珠子内部骤然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 放在平时,这本就是一串五颜六色的珠链,所以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这颗墨珠有何奇特。而即便发现墨珠的特别,池醉对法宝、材料实在懂得不多,仍旧茫然地眨了眨眼。 “是一种少见的炼器材料,名为墨旸珠,炼化之后不同凡响,可让防御或储物法宝成为提升品阶的法器。”阎攸宁着迷地盯着珠子,当时只简单解释了一下。 而光是这点就让人震撼了。 这墨旸珠后来与他身上的红锦斗篷融为一体。池醉本来就对此印象深刻,如今更是想忘都忘不掉。 总之,阎攸宁为了这份“贪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如此贪婪的人,却因为这份温柔,而让池醉觉得美好。 羽冠随风而动,与墨发黑白分明,衬托得青年如下凡的仙人般清新飘逸。 …… 这次到达的是一处被弃置的洞府,外观看只是一处普通溶洞。 池醉前生并没有到过此地,腰被阎攸宁勾着,一瞬间腰间传来一阵麻痒,即刻钻到心底忽略不去,身形都变得有些僵硬。 阎攸宁知道池醉不习惯亲近的姿势,但他就是喜欢看池醉此时的样子,心情甚好地带着对方身形闪动,步移景换,偶尔停下驻足片刻。 千年前,曾有大能在此地修行,虽然真正的宝贝一件不剩,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灵草和奇花异石,其中就包括阎攸宁这次想要的东西。 阎攸宁本想速战速决,结果真的来到此地,看到洞内生长的绚丽多姿、奇妙异常的石花时,时不时停下欣赏。 顺便采摘掉目之所及的灵草。 阎攸宁在炼药上没有天赋,池醉却是天赋不错,怎么都有办法将利益最大化。 “前辈,就是在这前面了。此处九曲十八弯,小的上次也是艰难脱险才得到了那么点您口中说的藤骨,这次……” 一个充满谄媚的声音悠悠从几百米之外传来。 “放心,我自会保你安全。你该有的也会有。”另一个声音带了点沧桑,语气淡然很有些高手风范。 “对了,前辈,小的寡见鲜闻。这藤骨到底是何种好物?” “对你们凡人毫无用处。”想来此人并不愿多说。 池醉并没有听到声响,正要说话,便听到阎攸宁传音:【有修士来此,噤声。】 池醉的神情立马变得冷峻。 阎攸宁安抚道:【无事,莫慌。】 一盏茶后,两人在一块长约两米,形似“骷髅”的奇石前停下来。 骷髅石通体晶莹,好似琥珀一般包裹着数条白色藤蔓,藤蔓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倒刺,诡异非常。藤蔓之上还盛开着诡异的黑色骷髅花,美丽又诡谲。 一些骷髅花从石头中长出来,露出一半花瓣,看似柔弱却又透着残忍,另外曲折的藤蔓四处缠绕,黑白两色交相辉映,显得格外古怪渗人。 而这块骷髅石的旁边皆是衣衫褴褛的尸骸。 池醉惊异地瞪大眼睛,轻不可闻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对比仙域白林的藤蔓,这些骷髅花实在古怪。 就算在重生前,池醉都没见过这么诡谲的东西。 【藤骨,长在石头里,取出来有些麻烦。】阎攸宁说完,听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传音吩咐池醉去左边第三个骸骨那里拿走挂在腰间的令牌,与此同时,戴上墨鳞手套,不假思索直接将整块骷髅石都给砍了下来,收入储物袋中。 如果要当场取其中的藤骨,可要费一番工夫,没有坚定意志的弱小者便是和旁边尸体一样的下场。 阎攸宁收敛两人气息,拿出高阶隐身符,带着池醉旁若无人地走出溶洞。 就算半路真的和方才声音的主人碰上,他也不以为意。 反倒是池醉,看到须发皆白,身姿缥缈的老者时,愣了下。 出了溶洞,阎攸宁带着池醉,立马瞬移离开此地,再次落脚后,他们来到一片雪虐风饕之地。 因为有阎攸宁的施法保护,池醉纹丝不动地站在风雪中,却连头发丝都没任何飘动。 阎攸宁一面脱手套,一面语气柔和地问道:“阿醉,你识得玄微派掌门?” 方才的反应被看了去,池醉倒也不慌,立马摇头:“徒儿怎么会认识那般人物,只是看到那样仙风道骨的修士很是神往。当然,师父带着我从他们身边走过都没发现,那人肯定比不上师父。只是,徒儿万万不敢奢求和师父这般强大,有那老者一半……” “没出息。”阎攸宁不满地“啧”了一声,用食指弹了一下池醉的额头。 池醉逆来顺受,白嫩的额头中央瞬间变红,愣怔的模样让阎攸宁手指发痒,又忍不住戳了一下,眼见对方旋即捂住额头,看着怪无辜的。 阎攸宁笑起来,笑中却有对池醉的自信:“不过一个化神前期的老修士,你以后若是连他一半都达不到,我收你这徒弟就太失败了。” 按照阎攸宁的设想,只要池醉安分的按照两本秘籍修行,不急功近利,不走歪路,以后绝对可以名声大噪。 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不知不觉,阎攸宁发现他对池醉已经投入过多的师徒感情了。 大概还是池醉长得好看,而且越长大越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反正在穿越前后,阎攸宁所遇到的人里面,也就池醉能让他愿意付出真情实意来支付得到宝物的代价。 如今偶尔的试探,更多是戏弄池醉带来的喜悦让阎攸宁觉得有趣。 阎攸宁瞧着池醉,眼睛黑而隐有流光,仿佛能够看穿池醉的灵魂。 池醉的心狠狠一跳。 若是刚刚拜师的时候,池醉必定会认为这是害怕被看穿产生的紧绷,但如今却知道阎攸宁说的是真心话。 池醉并无紧张,只是莫名的心热。就算是教他《相克功法》的宋如鹤,其实对池醉能做到什么程度并无期待,只不过被他相求所勉强为之罢了。但阎攸宁虽然也是被迫收下的他,起先,生活中不乏试探,现在却是真心实意在培养他。 池醉偶尔会产生一种“就算被试探出什么,阎攸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错觉。 潜移默化中,好似是阎攸宁的态度无形中给了池醉底气。 当然,阎攸宁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他是重生而来。 “师父说的是,徒儿定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池醉说完后,踮起脚尖,揉着额头举目四望,问道:“师父,这里就是宝桐雪山吗?” “废话。”阎攸宁瞟了一眼东张西望的池醉,先行一步,走向一个方位。 宝桐雪山,坐落在西北地玄微派地界的雪山。 此座雪山存在至今,似早年有大能布下过寒冰阵,终年飘雪,寒冷得只有修士才能踏入,而除了偶尔历练的修士之外,人迹罕至。 百年前,雪山无人问津,后来逐渐多了不少玄微派修士修行的身影。经年累月,玄微派便将宝桐雪山划分到自己的地界内,成了历练之地,同方才的溶洞一般,在雪山内设有隔绝瞬移的屏蔽阵法,雪山外亦另有一个通行阵法,没有玄微派信物无法进入其中。 因为过去无人发现雪山有何特别,其他门派对此并无置喙。 原著中,顾澜澜身为女主,必然有女主光环,别人求之不得的天灵根,对她而言其实是身体的伪装,实际上,她拥有着千年难遇的融合灵根。 融合灵根之人的血肉或能增进修为,或炼制逆天丹药,一旦为人发现便为各方追抢对象。 当顾澜澜暴露真实灵根后,被各大门派所觊觎不说,还身中无可解之毒,走投无路之下,柳浩琨最终选择将顾澜澜带到宝桐雪山,暂居在为玄微派弟子建造的房屋里。 那是一段无外人打扰,远离外界纷扰的时光,让男女主角两人的感情突破暧昧进展到干柴烈火。 当他们在赏月赏雪、缠缠绵绵时,池醉却在为顾澜澜赴汤蹈火,易容潜入逆尘教,对着魔僧行苦俯首称臣,只为得到禅莲心灯为其解毒。 …… 就算宝桐雪山有护山阵法,阎攸宁也可以强行突破,瞬移到达想去的地方。不知宝物在何处是其一,其二是这样必定会引起骚动,他不想自找麻烦,于是选择先拿到玄微派信物。 溶洞尸骸上的令牌便是玄微派弟子信物,阎攸宁这次前去是一石二鸟,毕竟藤骨是他计划中的材料。 只有池醉万万没想到,重生后还会来到这里。 池醉眸光波动的样子,犹如两颗闪烁光芒的璀璨珍宝,眼角下的泪痣更是让人怦然心动。 阎攸宁戏谑地问道:“怎么,以前来过这里?” 池醉摇头,不露声色道:“徒儿从没来到这般壮丽的地方,有些惊叹罢了。”却无意识的又靠近了一点阎攸宁。 两人一开始相处的两年内,阎攸宁总会用一种“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态度来与池醉相处,池醉后来直接练就了刀枪不入。直到现在,阎攸宁说出这种话,不过是他的恶趣味罢了。而池醉与其说是习惯了,不如说是有恃无恐了。 阎攸宁不是真的无情冷酷之人,更何况池醉聪明伶俐,平日里又任劳任怨,五年过去,阎攸宁早就将池醉当做了徒弟。 至于池醉,从最初保持警惕,日常相处都心态紧绷的状态,到现在自然而然的相处,让阎攸宁觉得真心换真心这五个字还真不假。 这场起点因为阎攸宁“好奇”产生的师徒情,不知不觉中,软化了池醉坚硬的外壳,曾经龟缩在一隅时刻警惕他人的少年探出了脑袋,一年年的相处中,终于让阎攸宁摸到了那一点柔软。 算上上辈子,阎攸宁从未和另一个人如此亲近过,亦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和人建立如此亲近的关系。 曾经,有一个对阎攸宁有意思的杀手被他无情拒绝后,评价阎攸宁,说他是真正冷血的人,杀人做买卖,全部的热度都给了那些藏起来的宝贝,怕是没人能得到他一丝的温情。 结果没想到那个人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 一日日的相处,阎攸宁终是将池醉放在了心上,当意识到这点时,不是没觉得怪异,只不过从未表现出来。 “师父,您让徒儿拿的令牌,是用在这儿吗?”池醉问道。 “还算有点脑子。”阎攸宁勾唇笑道。 他给池醉戴上斗篷帽,红色兜帽将青年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透明,轻柔细腻的甚至还能看清脸上细小的绒毛。 相比起宋如鹤春风化雨的态度,相处久了的阎攸宁有时说话很不留情面,池醉不觉得如何,注意力全在宝桐雪山上。 昨日听阎攸宁提到宝桐雪山,池醉表面装得多无知,内心就有多厌恶。出乎意料的是,再次来到此地,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脑袋上忽然被戴上兜帽,池醉抬眼,便看到男子眼眉含笑凝视着他,温暖的指尖从池醉的脸颊上不经意蹭过,这一点温度却瞬间蔓延到池醉心尖。就是因为有阎攸宁在,所以才没那么难受了。 只不过,池醉始终没明白阎攸宁的目的:“师父,您带我来这儿,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阎攸宁轻轻牵起嘴角,高深莫测道:“历练。” 随后,他用令牌解开护山大阵,带着池醉走入宝桐雪山。 迎面而来是更猛烈的风雪。 然而,吹向两人时,全都被阎攸宁的法力隔绝。只不过下一瞬,屏障消失,狂风暴雪滚滚袭来,吹打在池醉身上。 因为有红锦斗篷,池醉并不觉得寒冷,只是不明白阎攸宁目的为何。 只听阎攸宁让他随便走走,意有所指道:“阿醉,觉得熟悉哪个地方的,或者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为师只会跟着你,什么都不会做。” 池醉惊讶地看向阎攸宁。 阎攸宁轻轻推了推少年的后背,催促道:“走,放心,为师在你身边,会护你周全。” 云淡风清的言语,却让池醉莫名安心。 阎攸宁会用禅莲心灯治疗他,会送他炼制的法宝,会说这般让人心安的言语,就算存在什么利用,池醉也并不觉得恶心。 池醉不知道在想什么,被推动了一下后有些发怔。 阎攸宁想起原著中,宝桐雪山在池醉心里没任何好印象。 当初,池醉已经对顾澜澜倾吐衷肠,顾澜澜却犹豫不定,其实那时她已经柳浩琨双修定情。 后来,顾澜澜暴露真实灵根中毒后,池醉明知自己实力不济,为顾澜澜偷盗禅莲心灯不成,反被魔头折磨得死去活来。 但这本就是一本万人迷言情小说,就算魔僧行苦过去有多不懂情爱,碰上女主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当魔头得知池醉是为了谁后,恋爱脑发作,让池醉带着禅莲心灯离开逆尘教,放他生路。 结果,池醉好不容易赶到宝桐雪山,用传讯符联系顾澜澜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并不知道,顾澜澜收到传讯符正要回复时,被男主拉着转移注意力,又一次颠鸾倒凤。 而对此一概不知的池醉,极其担心顾澜澜,直接冲动地擅闯护山阵法,然后被卷入雪山禁地,差点死在那里。 却也在冥冥之中得到炼器材料——雪梅残片。 那日,池醉千辛万苦找到顾澜澜,以为会看到焦急等待或是病骨支离的顾澜澜。未曾想,看到的却是衣衫不整,满脸春色的女子。 顾澜澜羞赧地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种状况,柳浩琨却是眼露胜利,平静道:“池道友,因我体质特殊,澜澜已经在与我双修中洗髓易经,毒亦不解而消,修为更是大进。你这禅莲心灯着实来的迟了些。” 那一刻,池醉所做的一切成了一个笑话。 飞雪扑面,仿佛裹挟那些可耻可怜又可悲的记忆迎面而来,一时间,池醉茫然四顾,驻足原地。 阎攸宁让他随处走,他又该去哪里。 阎攸宁池醉呆愣,挑了挑眉,为免浪费时间,一个跨步走到池醉身前,伸手握住徒弟纤细的手腕,皮肤上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阎攸宁拉扯了一下,带人踱步向前。 “二十二岁了,早就不是小孩了,来到这种陌生的地方害怕不成?之前也没见你胆小成这样。” 阎攸宁一针见血,直截了当地刺破突然被茫然笼罩的池醉,手腕处传来的温度明明温热,却烫得他整颗心滚烫,那些不安迷茫瞬间被驱散,心中却滋生了点别的什么。 池醉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 阎攸宁松了手,池醉立马走到他身前,快步往前。 狂风吹着斗篷和衣衫翩翩飞舞,青年高瘦的身影单薄脆弱,似乎随时都会被风雪卷跑。然而,每一次却又在摇晃地要摔倒之际站定,然后继续前进。 “师父,我需要历练什么?”池醉终是问出疑惑。 阎攸宁脚步稳健,走在大雪地里却闲庭信步,还是给了个甜枣:“历练成功,你或许能顺利突破炼气前期。” 原著中的池醉,在闯入禁地后虽然差点死在那里,但回报颇丰,得到的除了雪梅残片之外,还有上古大能藏在雪山禁地里的秘宝。 原本池醉因为相克功法只能不断痛苦修行踏入元婴,也是到元婴为止了,然而,却因为秘宝而顺利入化神前期。 池醉呼出一口气,白气在空气中消散,脚步顿了顿,沉默片刻后,问道:“师父,您会八卦演算,推演将来之事吗?” “为师也希望自己会。”越是前进,便离雪梅残片更进一步,阎攸宁笑问:“阿醉,是什么给了你我无所不能的错觉?” “徒儿至今不知道师父到底是何修为,”池醉称颂道,“但在我心中,师父强大到就算那些魔头仙尊挡在面前,都能一一扫尽。” 阎攸宁瞧着池醉,青年朝着某一个方向不断行走,双手负后的手指动了动。 “师父,这一年多来您对徒儿的好,徒儿无以为报,所以师父您想要什么,直接对我说就好,凡是徒儿能得到的,都会双手奉上。”池醉真心诚意道。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重生而来的池醉学会了曾经嗤之以鼻的阿谀奉承,以前还是勉强为之,如今面对阎攸宁,却能够面不改色的信誓旦旦。 人情债本来就难偿,这次,他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阎攸宁不会无意义带他来此,按照对方贪图各种宝物的秉性,池醉唯一知道宝桐雪山有的只有那两样东西。 阎攸宁有些意外池醉如此直接,扫了一眼对方精致的侧脸,池醉也正好看过来,一双清洌洌的眼眸里倒映着阎攸宁的身影,里面干净又纯粹,不含丝毫谄媚,满是信赖。也不知等到自己离开,这双眼里又会有怎样的波澜。 平静的心湖犹如投入石子,泛起涟漪,阎攸宁竟有些心烦意乱,意外的沉默下来。 池醉真的长着一副好皮相,还是完全戳中阎攸宁审美点的皮相,面对这幅皮相,阎攸宁还真有点狠不下心。 池醉也不再言语。 半路上,自然有碰上来此历练的玄微派弟子,但有阎攸宁在,用上高阶隐身符,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 池醉漫无目的地走着,长身玉立,背脊挺直。 漫天风雪,与火红的斗篷纠缠,白与红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平添些许寂寥。 大概是一直看着对方单薄背影的缘故,阎攸宁思及原著发生的一切,那份不知何时滋长的怜惜蔓延心头。 原著中,当池醉得知自己的付出只是一个笑话后,便留下禅莲心灯,而后在风雪中徒步离开。 作者用一段文字描述了男二的背影,辞藻复杂华丽,大抵想表达男二情场失意,沉郁又悲凉的心情。 阎攸宁之前只觉得矫情,如今望着与小说相差甚远的背影,却心有波动。 一如当初——阎攸宁本是有心利用对方,其实犯不着收徒,从一开始便可以打着交易的手段相处。 然而,这份师徒缘,因当年他好奇池醉的“真实身份”而起,经过长年累月的相处,已然变质。如果一直都是由利用和猎奇构成的师徒情,阎攸宁绝不会这么无措,他从来独善其身的活在世上,结果池醉却成了例外,阎攸宁可不想被这种情感束缚。 当阎攸宁明白这份情绪之初,只知道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继续下去……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他过去从未遇到过拨动心弦的人。 一旦想通,阎攸宁就不会再犹豫,这也有了之前给池醉买了那么多东西的前提。 阎攸宁大步向前,缩地成寸一般即刻来到池醉身旁,拍了拍单薄的肩膀:“阿醉,你太瘦了,光看着你还以为要被风吹走呢。等离开这里提升修为后不要再冒进,扎扎实实按照我给你的秘籍修行就行。还有,不用那么早辟谷,多吃点,对你身体有益无害。” 池醉看过来,明亮的眼神里有些茫然,却还是乖乖地应道:“是,徒儿一定谨遵师命。” 天光西斜而下,落在雪上,也落在池醉的眼睛里。 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与此同时,一块“宝桐禁地”的石牌从风雪中显现。 风雪瞬间变得比先前更肆虐,隐隐有巨大的法力撕扯四周空间,池醉身上红锦斗篷也抵挡不住,他站不住脚,下意识地抓住阎攸宁的袖子。 重生前,他到此地好歹是元婴前期,虽然被卷入禁地后浑身是伤,但至少还能护住自身,可现在不行。 池醉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禁地阵法撕碎之际,忽然落入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 看到蓝封 池醉的身子摇摇欲坠时,阎攸宁一把抱住少年,宽袍大袖完全包裹住对方,随后身形一闪,十分嚣张的直接闯入禁地。 宝桐雪山确实除了寒冰阵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但鲜为人知的是,其实雪山之中还有一处禁地。 此地本无名,后来修士来到此地,发现其中阵法无可解不说,竟然能轻易撕碎弱小修士,觉得异常危险,才为此地命名“宝桐禁地”。 当然,早有其他修士探寻过这里,一波又一波的人都没有找到任何宝物。久而久之,便认为这里早已被弃置,除了能历练之外,没有可搜刮的。 因为这里对元婴以下修士非常不友好,所以很少会有修士靠近。 原著中的池醉擅闯宝桐雪山,也是在被玄微派弟子追击的过程中,阴差阳错靠近这里才卷入其中的。 禁地里依然冰天雪地,极大不同的是有山川,川河成冰,就算在上面行走都不成问题,不过没人会去一试,谁知道会不会和雪花一样,看似柔和,其实每一片都似乎由法力凝聚一般,刮在身上可致血肉纷飞,冰川亦能让人经历另一种死亡。 山脉被雪覆盖,银装素裹,风雪剧烈糊人眼, 阎攸宁用法力保护两人之余,还拿出蛟龙玄光令。 池醉对这个地方记忆犹新。曾经无比艰难的禁地之行,得以轻松不少。 就是视野受限。 以阎攸宁的法力竟无法让风雪骤停。 这大能确实很能。阎攸宁勾起嘴角,胜负欲被激起,眼眸闪过凌厉的光,最近确实太散漫,等离开这里,该考虑寻宝之外的修行计划了。 隐约间,能在雪地看到一棵棵积满雪的银杉。 风景不错。 阎攸宁四处张望,一身宽袍大袖走在雪地银杉旁里,闲庭若步,四处观赏,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兴味。 池醉无语凝噎,毕竟这地方让他那般狼狈,结果阎攸宁就像是逛大街似的。好在有了阎攸宁庇佑,他也能无阻碍的前进,只不过…… “师父,您确定是让我来此历练?” 阎攸宁道:“我们不论过程,只看结果。” 这次,阎攸宁没有再叫池醉继续走,因为他记得原著中描写过,池醉找到雪梅残片之前,见到的是挂满白绸的银杉。 也不知走了多久,阎攸宁发现在这里瞬移都不管用了,七拐八绕一通,凝眸远望,终于在风雪中看到快要融为一体的满树白绸。 “知道这些是什么吗?”阎攸宁问道。 “徒儿不知。” “这些树上白绸,都是玄微派长者用来祭奠死在这里的门人的。他们绝对想不到,会成为我们的引路物。”阎攸宁语气轻松,“这冰河里早有人摸索过一遍,阿醉,你与这里有缘,下去找找,找出两样东西,为师只取其中一样。” 阎攸宁还特意强调:“我要的,是你不需要的。” 他承认自己有些着急了,毕竟材料近在眼前,真让他焦躁难耐。随着岁数的增长,阎攸宁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修行出“视宝物如粪土”的高尚情操,反而越发深陷到处搜刮宝物的情结。 哎,执念太深,对修行不易。 但如果没有执念,他又活着作甚。 池醉表面不显,心中满是震惊,阎攸宁竟还知道这些! 这个男人仿佛独立于这方天地外,强烈的违和感再度浮现,压在池醉心头。他凝视阎攸宁不加掩饰的兴趣盎然,原先宽袖里紧握的拳头隐隐颤抖。 不论如何,先拿到东西再说。 池醉强行镇定下来:“徒儿遵命。” 话音落下,前方冰面倏然爆裂开来,阎攸宁不过是一抬手,普通修士根本无法撼动的寒冰便在他手中覆灭。 碎成一块块的冰块有的浮在水面上,有的直接沉入水中。 池醉刚想一头扎进冰河里,阎攸宁一把拉住池醉的手,嘀咕了声“真冷”,然后把蛟龙玄光令扣在池醉腰间。 强烈的不安霎时间转换成熨帖,安抚了池醉动荡摇摆的心跳,跳入冰湖前,池醉情不自禁又看了眼身后的人。 男子长身而立,一袭红衣灼灼如华,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眼尾天然上翘的眼眸优雅而迷人,鼻梁高挺,嘴唇颜色偏淡且薄,明知无情却又似透着多情,唇畔微微弯着,站在冰天雪地里,衣衫因风吹动,更显得男子风流无拘。 似他抓不住的风。 池醉一跃而下入水间,竟有种什么都抓不住的窒息感。 冰河里并无水怪,也无妖兽,有的是修真者总会经历的幻境考验。 原著里,池醉慌不择路来到此地时满心都是对顾澜澜的担心,当他伤势加重后,就算是元婴期也抵挡不住时刻袭来的攻势,不只是天意弄人还是天可怜鉴,他昏昏沉沉,一头扎到冰面上,然后冰层直接裂开,落进水里。 最终,池醉只觉得自己沾了顾澜澜的光开了挂,靠着对顾澜澜的强烈思念,最终脱离幻境,意外得到幻境深处两样宝贝。 从前,他在湖中看到了顾澜澜对他微笑,旋即转身离他而去…… 而今,他看到阎攸宁朝他微微一笑,池醉的身后满是修士,阎攸宁身形一闪大开杀戒,之后竟然连他都不想放过…… 阎攸宁以为会等很久,在这冰天雪地的,他少有捡起仪式感,怡然自得地拿出储物袋中角落里的锁身赫赤伞,撑伞等待池醉。 出乎意料的,池醉没让他等很久,不过一盏茶,他还想另凹几个姿势呢,瘦弱的身影便从冰河里一跃而出。 红锦斗篷下的白衣已是一身血水。 狼狈又可怜。 池醉单腿跪地支撑自己,呛咳着,拿出一样东西,展现在阎攸宁面前,牙齿打颤道:“师父,我拿到两样东西,一样刚想收起来,却自己跑到我体内来了。”他现在又冷又热,浑身难受极了。 阎攸宁点点头,道了声“无碍”,然后拿起池醉左手的雪梅残片。 形如梅花瓣,色如透明冰雪,纯洁无暇,让人不忍沾染。 阎攸宁没有多看,收起后赶紧托起池醉的手臂,让池醉靠在自己身上,迅速用法力瞬间烘干池醉全身,道:“那是红莲心蕊,这秘宝只要吸收得当,便可让你修为产生质的飞跃,就是过程有些痛苦了些,忍耐过去就好。” 他让池醉继续下水里打坐吸收,冰河能够中和红莲心蕊带给修士锻造身体的灼热,池醉却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阎攸宁疑惑地看过去,他是真猜不出池醉着急慌忙爬出来想干什么,催促道:“发什么愣呢,为师给你护法,快。” 大概是此行太过艰难,池醉眼里浮现一些泪花,显得格外委屈,阎攸宁连忙又给池醉输送了点法力,让他暖和一些。 池醉浑身颤抖,却还是不听话,还他耳边莫名其妙问道:“师父,您会走吗?”温热的气息吹在阎攸宁耳边,让他起了点鸡皮疙瘩。 阎攸宁愣了下,笑着用手刀轻轻劈了下池醉的脑袋:“走什么走,你在下面看到什么了?等你之后睁开眼,我保证还在这里。放心吧,为师守着你。”说带到最后他放轻了声音,低沉的嗓音仿佛裹着春风,是少有的温柔缱绻。 池醉定定看了阎攸宁一会儿,仿佛要将他深深记入眼中,片刻后才闭上眼。 阎攸宁脱掉池醉身上斗篷收起来,用法力托起冰河之水,不断浇灌在对方身上。滚滚河水冲刷在对方过分纤瘦的身躯上,阎攸宁扫了一眼后,移开视线。 这一次护法,便是半年之久。 和原著的半个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效果也比原著好多了。 曾经在池醉体内平分天下的水火灵根,因为红莲心蕊,火灵根彻底占了上风,虽然仍旧是相斥属性,却奇异的比原先更加融洽。 修为更是从炼气前期,一跃至筑基中期。 蝶翼般的睫毛微颤,睁开时,清澈如水,然而,红莲心蕊后遗症严重,池醉轻唤一声“师父”后便差点倒地。 阎攸宁直接转身将少年背在身上。 就算不是第一次,迷迷瞪瞪的池醉却还是僵硬得双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 他保持趴着的姿势,两条胳膊圈着阎攸宁的脖子,而后一动不动。 走了好半天,阎攸宁听道池醉像小猫叫一样喃喃道:“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啊。” 好家伙,怕是记忆还在闭眼前。 就是这口吻,修为没多少提升,语气倒是嚣张不少。 阎攸宁倒不觉得生气,逗弄小猫般回道:“有些事也不知,比如你接下来会做什么,又在想什么,这些为师都不知道呢。” 背着自己的人背宽阔而温暖,池醉无意识地再搂紧了一些,就连气息都透着安心的气息。 “……那你知道我在水里看到什么了吗?”池醉像是浸在水里,声音湿濡濡软乎乎的。 池醉喷薄而出的气息十分滚烫,眼角和脸色皆染上胭脂般的火红,明显红莲心蕊的力量仍有残余。 小说设定就是如此,原著里池醉踏入化身中期后,就像是醉酒一般缓了一会儿才找回思绪。如今池醉才筑基期,也不知道要缓到什么时候。 “让我猜?好大的胆子。”阎攸宁笑着道。 就原著里,池醉在冰湖里看到念念不忘的女主登场,经过从小到大的回忆杀后,池醉发现这是幻觉后狠心破除幻境的情节。 “你怎么不猜呀。”池醉不满地哼哼,像只奶猫,没听到阎攸宁的声音,自顾自说起来,“我在幻境里看到你了,你让我杀很多人,你杀红了眼,说如果我不杀人就要杀我,我学着你的样子,把那些我看不惯的家伙全给杀了……但是,因为我要走出幻境,最后也把你给杀了……” “我不愿意的,真的没办法,我想出来见你,知道你在等我。”池醉第一次撒娇的状态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头抵在阎攸宁肩膀上,蹭了蹭,找好了角度乖乖靠着,又道:“不论你以前是怎样的人,不论我知道的你是怎样的人,我只知道收我为徒的是你,对我好的是你,我以前可能还有不甘,但现在,师父,我是心甘情愿认你做师父的……所以……” 说到最后,池醉的声音越发轻了。 轻不可闻的声音仿佛被风雪吹散,却又清晰落入阎攸宁耳中。 “所以,师父,你是恶人也无妨,反正……我早已决定亦做个恶人……” 阎攸宁眸光微闪,扭头看向青年阖上眼安心的模样,透着别样的柔软,又抬头看向即将到达的出口,他一直从无顾忌,方才一瞬间,他竟然有些犹豫了。 轻微笑声从阎攸宁唇边溢出:“小徒弟,你做什么恶人,做你自己便好。”轻不可闻的声响被风雪交加所掩盖。 驻足片刻后,迈步向前。 五年多的相伴,从最初的试探到后来真心实意的相待,阎攸宁不认为亏欠了池醉,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被谁束缚停留不前,而池醉应该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师父,你在吗?”池醉似有预感般,又搂紧了一点阎攸宁,无意识地迷迷糊糊问道。 “我在。”阎攸宁道。 池醉安心地再度睡去。 …… 阴沉的天空下着滂沱大雨。 池醉在熟悉的软榻上醒过来,睁开眼的同时只觉得浑身舒畅,而后便听到席安康惊喜道:“池仙长,你终于醒了!上官仙长果然没骗我,太好了!” 池醉环顾四周,眼眸幽深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天前。”惊喜褪去,席安康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心头仿佛又什么闪过,池醉猛地坐起来,左右看了看,抓着被褥的手忽然紧握,淡淡地问道:“安康,我师父呢?” 席安康支支吾吾片刻,看池醉不耐烦似乎想要下床,一咬牙道:“上官仙长说,池仙长这次历练成长很多,以后一人修行足矣。这院落以后便是池仙长的,上官仙长他把地契放在你的储物器里了。” 直到席安康说完,池醉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席安康还觉得池醉不愧是修士,心态可真好。 直到,两声短促的轻笑从薄唇中吐出,青年轻不可闻喃喃道:“还真是意想不到……我还奢望这师徒情,原来是个笑话……” 如果池醉真的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或许虽然伤心,但真会以为阎攸宁是放他独自修行。 可惜,池醉拥有着一段失败的人生记忆,他知道人情世故,懂得真真假假。 阎攸宁在摆脱这份师徒情。 池醉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逐渐想起那日,靠在阎攸宁背上两人的对话,亦想起在幻境里看到的阎攸宁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不只是顾澜澜,今生是宋如鹤和阎攸宁两位师父占据了幻境。 他曾将宋如鹤当做师父,更默默把其当作父亲。 只因他天生与父母缘薄,出生没多久便父母双亡,后来寄人篱下,生活在叔叔家中,却又因体弱多病,被婶婶嫌弃。 那时候,池醉习惯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伪装成坚硬冰冷的模样,后来遇到宋如鹤,被亲自教导的时候,感受过从未有爱的暖意,他想如果有自己有父亲,希望是宋如鹤这般温和宽厚的。 当年,池醉极为珍视这段师徒情。 即便宋如鹤知道他被人欺侮,并没有教训过那些弟子。毕竟宋如鹤在修行寸步难行上已经焦头烂额,又哪里来的心思去管这些杂事。 池醉总是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宋如鹤给了他修行的机会,不能再麻烦师父更多了。 一如一开始重生前对顾澜澜。 他因为不想被人嘲笑废灵根,牵连到顾澜澜,后来看到顾澜澜数度避开,结果就是顾澜澜后来被带离极烮门,去往炽巍派,那几年里,他和顾澜澜相处时日短暂,可却成了池醉往后坚持活下去的力量。 然而,分别之后,池醉和顾澜澜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到最后就算他拼命追逐也无法企及。 重生前的池醉,一生也就珍视过这样两个人,后来彻底与顾澜澜告别,今生不知何时开始,阎攸宁代替顾澜澜,逐渐和“珍视”两字有了联系。 可是,果然像他这样的人,最终什么都留不住。 他可怜可悲地想从他人身上汲取温暖,都是他人弃如敝履之物。 那些叮嘱的言语,一样样放进储物器的东西,全是阎攸宁早做打算的施舍。 最终,他都是一个人。 席安康知道池醉就算心态再好,还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他没有再说话,悄悄地离开后就要合上门。 门扉合上之际,在席安康看来,池醉望着床尾边木施上的红色白毛斗篷,眼神不冷不淡,默默无言,却让他有些害怕。 池醉眼瞳泛起红色,眼角的泪痣亦是泫然欲泣,看似情绪激烈,但仔细看去,仿佛全都压抑在深海之下,海面上风平浪静。 而后,眸子动了动,朝着席安康看了过来。 席安康吓得一激灵,之前池醉在他的印象中是个讨人喜欢的仙长,这一刻,他猛地意识到那样的池醉只出现在阎攸宁身边。 他不敢再看,立马关上门。 “池醉,你该感谢阎攸宁的不辞而别。”无人的房间,只剩下池醉一人自言自语,“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而你也该继续做想做的了。” 阎攸宁的离开,彻底拉回了池醉耽溺安逸的心。 先前,池醉的眼神还有些许茫然无措,此刻逐渐变回坚韧,满是誓不罢休的决绝。 一抹狠戾出现而瞬间填满眼瞳,继而扩充到整张脸上。池醉下床,穿好衣服,拿起红锦斗篷披在身上,走出房门。 打开门的瞬间,漆黑的夜空中忽然电闪雷鸣,划过天际的雷光照亮青年的脸庞,没有丝毫伤感,双眼里作伪的清澈明亮被幽深席卷,精致俊俏的脸庞上徒留让人骇然的阴鸷。 ——报仇。 池醉这一生,要不起家人,圈不住温暖,留不得安乐。 唯有报仇,是天道让他重生的唯一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v章都是6K+,有的甚至七八千的样子,存稿当时都一章好多字QvQ 会努力更新文哒~爱你们! 第21章 重逢 “你们知道吗?据说当年悬赏楼悬赏的金冠琉璃鸟羽尾便是玄微派下发的任务。” “他们又为何要隐瞒, 怕有人知道什么?” “宿承宣闭关多年,他的落坪峰却从未出现过雷劫,难道是他需要?” “区区金冠琉璃鸟羽尾, 还能帮人提升修为和渡劫不成?或许只是对宿承宣有用吧,当年魔僧杀光所有金冠琉璃鸟,简直是绝了宿承宣的后路。一个魔僧,一个仙尊, 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他们打起来。” “玄微派近年来广收弟子,又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真以为有个自封的仙尊就是正道第一了?也不看看我们魔主都比那狗屁的宿承宣厉害。” “修界现在人才辈出, 散修、魔修多得是高手。前不久,常年悬赏令第一的上官恒都降到第二了, 第一叫新出来个叫慕容独步的。” “这么说独孤绝成第三了?”另一人啧啧有声道, “我可还期待着他再从正道手里把其他绝顶炼器材料抢到手呢。” 此地是位于西北常年被冰雪覆盖, 被称为魔域的婆海刹城内一角,几个婆海刹教众正围聚在一家客栈举杯闲谈,从多年前突然杀死所有金冠琉璃鸟的魔僧谈起,又说到最近的修界佚事, 好不热闹。 三日前, 婆海刹广收教众, 魔主奉行“能者上,平者让,庸者杀”的原则, 选出了新一任的护法等新手下。 为表庆贺,魔主开放婆海刹城七日。 第七日, 主城内将会开展欢庆大典, 魔主会将教中珍宝冰魄银草分给新上任的手下。 正因为婆海刹城开放, 这几日城内多了不少外来魔修。有人更是为魔教第一的藏宝楼内无数宝藏而来, 虽然可能无机会一观,但还是来此凑了热闹。 此时的一家客栈内,三人正对悬赏令的话题说得兴起,一个黑衣黑袍穿得仙风道骨,背扣浮尘的道士抖落一身雪花,姿态潇洒地步入客栈。 道士脱掉黑纱斗笠,露出真容,相貌堂堂,面容四十左右,却留着道士胡子,头发完全扎起戴黑色束发冠,坐下后要了一壶热酒和一盘花生米。 此人一身黑色衣袍加重凌厉气势,却又因为双眸似笑非笑,神奇的消减了这份令人望而却步的气场。 总之,这个中年人身上充斥矛盾的气质,令人捉摸不透,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中年人与对视的人微笑,颔首示意,继而小酌起来。 酒杯相碰声接着响起。 聊到悬赏令的人三人也收回了目光。 修真界多得是容貌出色,气质诡谲的人,加上前来婆海刹城的魔道修士很多都是古古怪怪的,不招惹才是生存之道。 先前没有出声的第三人挑眉,重新回到刚才的主题,问道:“这上官恒不会又是那个门派的吧?” 挑起这个话题者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可不是。那个门派的人不就专做强抢天材地宝之事。这个慕容无双同样是行为嚣张又霸道。五年前,现身夺走雪梅残片,前不久,又把炽巍派耍得够呛,炽巍派辛辛苦苦为他们的圣女找寻的冰魄银草,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被慕容无双狠狠挑衅,最终败于他手,灰溜溜逃走了。慕容无双可谓是狠狠打了要面子的炽巍派脸面。” “道友,说起来,独孤绝做了什么?”另一桌有人问道。 “万年龟壳碎片知道吗?”见人摇头,那人答道:“一种炼器的绝佳材料,听说有此龟壳碎片年数越久,提升的防御力越高。万年的话,起码是地阶中品以上。百铸门苦寻此龟壳碎片已久,在数年前,好不容易有几个弟子历经险阻找到,最后却被一个自称独孤绝的修士夺走了。” “这三个家伙真如此厉害,又如此横行霸道,那个门派到底叫什么?” “三人是一个门派这件事,也仅是猜想,毕竟名姓都是一种风格。”挑起话题者仰头灌下一壶酒,一抹嘴,笑道:“再说了,他们都是给正道们找麻烦,管他娘的是不是魔道的,听着就爽。” “确实,看正道们吃瘪真是让人舒坦!来,喝!” “喝!” 其他桌的人也纷纷抽热闹,举杯畅饮。 大大小小畅快的议论声中,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嘈杂,语含笑意道:“或许下次就轮到魔道了呢。” 一瞬间,四周陷入沉默,诡异的寂静蔓延在客栈内。 随后,不知是谁先笑出声,继而响起继而连三的哄笑。 哄笑声过后,有人重新质问道:“这位道友,你说什么?” 杯中的热酒透过杯璧传达到指尖,热酒入喉,阎攸宁微微眯起眼。 他并不嗜酒,尤其是酒精对曾靠杀手营生的他有害无利,上辈子除了酒桌的逢场作戏也都是滴酒不沾。不过,自从到这个世界,发现酒精对这副身体而言毫无作用后,这几年,阎攸宁偶尔无聊的时候会小酌几杯。 此次来婆海刹城,也不过是正好屋外白雪纷飞,忽然想要喝口热酒,所以才走进了这间客栈。 “我说,或许下次就轮到魔道了呢。” 阎攸宁缓慢地重复回答,带着十足的挑衅。 方才问话的人脸色变得极差,砰地摔了杯子:“就算轮到魔道又如何?难不成你想说,接下来要轮到咱们婆海刹吗?” 阎攸宁笑得十分欠揍:“或许呢。” “我们还怕他们不成?”有人嗤笑道:“这段时日,一旦进入婆海刹城的人,被城内阵法压制到只有元婴修为,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说话可真是放肆。” 当年,魔僧离开逆尘教,逆尘教便逐渐式微,后来更是被婆海刹吞并。 如今婆海刹已经成为魔教之首了。 而因婆海刹魔主喜好广纳贤才,所以总有些稀奇古怪的魔修喜欢前来城中毛遂自荐。一旦修为强大的魔修进入婆海刹城,如果没有魔主给予的解灵丹,都会被城内的阵法压制到结丹前期。 当然,结丹修士在魔道亦属于少数,大部分魔修连结丹都困难。 在他人眼中,黑衣男子虽然看似气势凌厉,却并非强大到让人难以逼视,加上此地是他们的地盘,故而客栈内的人并不惧怕此人。 “哒哒”的木屐声忽而从二楼的雅间传出来,一个身材纤细、身高高挑的少女走了出来。 少女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娇俏,胸部平坦,像是还未完全发育。她趴在橼拦上,微微眯起眼,鄙夷地呵斥道:“你这人白长那么大岁数,真是不知好歹!就算这些人真的出现,我们婆海刹还怕他们不成?” 修士若想听清客栈内的一切声响易如反掌,阎攸宁并未设置结界,他的想来已经被雅间内的人听了去。 少女这话也并非说给阎攸宁一人听,更是说给客栈内其他散修听的。 一人出了声,便有了附和声,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你此次来婆海刹是想做甚?”雅间内又传出男子声音出声质问道,“如果是想投靠我们,最好收敛收敛这性子。咱们魔主喜欢的是少说话多干事的贤才。” 阎攸宁从容地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一点不怵道:“在下听闻婆海刹城开城,为的不过是瞻仰魔主威风,可不是来和你们这些无名无姓的家伙废话的。” 男子说话嚣张狂妄,眼神更是似笑非笑。 空气中瞬间充斥火药味。 哄闹的客栈安静下来,婆海刹教众们纷纷放下酒杯,欲有拿武器的势态,很多都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阎攸宁。 “小二,给这壶打满热酒。”阎攸宁浑不在意,喊来战战兢兢的小二。 酒壶刚拿出,毫无预兆的,无数蝴蝶煽动透明羽翼汹涌飞来。 每一只蝴蝶都好似缠绕着一柄飞刀,无数把飞刀仿佛要将阎攸宁炸成马蜂窝,朝阎攸宁的面门袭来。 被法力操控的飞刀势如破竹,带来的声势可怕至极,法力的余波强势,桌酒和饭菜被猛地掀翻在地,客栈一楼顿时一片狼藉。 一些修为弱点的人被逼得后退数步,用手被挡住白光,幻化的蝴蝶光影尤为刺目,有些人跌坐在地,双腿颤颤,站不起来的同时双目酸痛流泪下来。 在白光中,那抹黑衣身影站在原地未动分毫。 瞬息之间,只见男子发丝无风自动,衣袂翻飞,骨节分明的右手两指轻巧地接住飞刀的同时,左手随手一抛,酒壶抛进被推开的小二怀里。 刺目的光影骤然消散。 阎攸宁瞧着飞刀的目光仿佛看着一个美人,有些入迷。 有人不禁惊呼出声。 阎攸宁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不错。” 来到修界后,他看过的法宝不胜枚举,如今能入法眼的已不多。这飞刀就如小说中描写的一样,瞧着普通,但只要有澎湃法力,便能够展现极致美丽,让人临死前被“蝴蝶”般的闪光吞噬成骸骨的招式。 其实仔细一看,也能发现刀柄正反面各自镌刻着精细纹路阵法,而如果合起来,便犹如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 可惜,这法宝碰上的他。 少女诧异地瞪大杏眼,双手再度施法,欲继续操控飞刀,然而,飞刀却依旧牢牢被中年人固定在指尖,根本不听她使唤。 不…… 从还能感受到与蛊蝶刀的联系来说,与其说是不听使唤,不如说,是因为对方过于强大而遏制住了她控制蛊蝶刀的法力。 穆晓霜前不久已踏入结丹后期,在整个婆海刹的普通教众中已经可以横行霸道。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在外人手中吃瘪。 穆晓霜不甘心,不断运行法力,憋得脸庞通红。 飞刀裹挟的澎湃法力被遏制,不断在阎攸宁指尖颤动,怎么都无法回应其主人的驱使。 “不可能!绝不可能!”穆晓霜狠狠跺脚,恼羞成怒道:“你到底是何人?!在婆海刹如此猖狂,是想被大卸八块吗?!” 谁都知道婆海刹魔主出了名的护短,如果有人想在婆海刹闹事,就算起因再有理,也都没好果子吃。 阎攸宁悠闲地把玩手中的飞刀,反问道:“婆海刹城此次城门大开,不就是为广迎散修吗?在下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就要甘愿被人欺负?这位姑娘,婆海刹虽是魔教,也不能这般不讲理吧?” 魔教哪有讲理的!其余人只觉中年人说的就是笑话。 “你……” 穆晓霜刚吐出一个字,一条银色绳索从敞开的雅间内飞出,伴随着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青年三十岁的样貌,身量颀长,和阎攸宁差不多高,五官端正,没有婆海刹中人常有的邪气,反而看着有几分正气。 此人蓦地闪现在阎攸宁身前,浅灰色眼睛略带不快与反感,手中拿着绳索的一端,另一端已然缠绕在阎攸宁身上。 阎攸宁低头看了看紧紧缠在身上的绳索,这法宝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紧绷至移位,身上也像是没力气了一般,他坐到身后的椅子,泰然处之,抬头看向前方居高临下的青年。 与此同时,飞刀从阎攸宁手中坠落。 “叮当”一声。 还未落地的飞刀便被少女控制着,瞬间回到她手中。 四周修士一看到登场的青年出现,反应快的教众立刻双手搭在身前,恭敬地站好,反应慢甚至是不知道对方是何人的一脸疑惑,直到有人悄声道:“这是魔主的两大护法之一,衡护法。” 于是赶紧做恭敬状。 其余散修也都独善其身,减少存在感。 一时间,客栈寂静无声。 阎攸宁忽然喊了一声:“小二,我的酒壶可在你手里,记得给我打满。” 傻愣愣的小二惊疑不定,最后看到掌柜轻轻点头后,脚步踉跄的赶忙跑去打酒。 中年人明明被绑着,奇怪的是居然不觉狼狈,反而让人恨得牙痒痒。 “哒哒”,木屐声再度响起。 穆晓霜从二楼跃到一楼,来到衡叙身边,双手负后怒气冲冲地看着中年人,接着看向衡叙,撇嘴嘴硬道:“叙哥哥,就算你不帮我,我也有办法要了这人的命!不过还是你对我最好,不像某人……” 杏眸幽幽瞟向雅间内,满是失望。 “晓霜,你该知道池护法的脾气。”衡叙叹息着,随后仰头看向似乎依旧不打算出来的某人,高声道:“池护法,酒喝得差不多了,该出来了吧?” 落针可闻的客栈内,众人屏息悄悄抬头,看向二楼。 不一会儿,便看到一抹身着白衣的瘦削身影缓步走出来。 白衣青年气质清冷,脚步缓慢,好似步步踩在人的心上。 青年一登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一眼,是青年让人惊艳的脸精致却略显苍白,束冠的墨发中夹杂着一缕白发格外显眼,将青年本来魅色天成的容貌平添了一抹脆弱,更情不自禁想去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如此风姿卓然的人生出了白发。 第二眼,便是青年生着一双漂亮的柳叶眼,眼珠是独特的琥珀色,右眼下还长着两颗楚楚可怜的泪痣,眨眼时纤长的睫毛轻颤,仿若绮丽蝴蝶,但仔细看去,却并无丝毫含情脉脉,有的只是令人胆寒的阴鸷与霜寒。 让人望而生畏。 白衣青年飞身而下,衣衫飘落,脚尖落地时看向阎攸宁。 四目相对间,即使外貌毫不相干,阎攸宁却莫名有种一笑就会被发现真实身份的错觉,佯装探究地看向来人。 修真无岁月,弹指一挥间。 十二年过去,当年的小徒弟气质大变,继续走在和原著彻底不同的道路。不过这身体是怎么回事,给他的秘籍是被狗吃了吗?红莲心蕊带来的益处更是一点没瞧见,原先占上风的火灵根应该给池醉带来暖色,可好像完全被压制,浑身犹如坚冰般不可侵犯,像是又开始练起了邪功…… 阎攸宁啧了一声,在外人听来这是明晃晃不爽的挑衅,而他背靠桌子,还毫无顾忌再度高声嚷嚷:“小二,酒打好了没?” 浑厚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萦绕在客栈内。 池醉目光冷凝地盯着中年人,全然不同的外貌,甚至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仅仅因为略显熟悉的声音,便勾起他以为早已遗忘在过去的记忆,袖中的手握紧,脸色越发冰寒。 从未见过新任护法的一些教众恭敬的同时偷偷看池醉,其余散修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但都被其气势所震,很快镇定下来,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穆晓霜痴痴望着池醉。 她喜欢美丽的东西,池醉是她目前见到的最美的人,怎么也看不够。 不论看几次都会被对方惊艳的衡叙收回视线,看向被绑着却毫无狼狈之色的中年人,问道:“池护法,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人?” 池醉嘴唇微张,还未说出话,便被另一个声音抢先一步。 “客……客官你的酒……”小二声音颤抖的响起。 一时间,在场许多人的视线齐齐看向小二,好像都在指责他没眼力见。 小二瞬间颤颤巍巍,他只是个普通凡人,在修士们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下,随时都快撅过气去。 “给我。”阎攸宁并不在意婆海刹的人多势众,微微抬颌,示意小二把酒壶放到他被束缚起来靠在身侧的手掌上。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小二抖如筛糠地把酒壶放到中年人手里,中途还差点掉在地上,成功后,立即连滚带爬地跑向后厨。 池醉的眼神同样带着探究。 阎攸宁沉稳如故,他每次易容后他都会换一种声线。好比之前的上官恒,都是低沉的声音,但与他本声亦有区别。 说起来易容次数多了,总会出现相似的情况。 池醉合上嘴,似乎并不打算再说话,身上的寒意重的让人越发退避三舍。 成长为青年的气质和十二年前大相径庭。 当年,望着阎攸宁时琥珀色的眼睛干净明澈,胆怯的时候好似小猫不敢探出指甲,轻轻挠着人的爪子,只叫人觉得可爱得很。 现在嘛,却是一副让人望而生畏的姿态。 当然,这是对他人而言。 阎攸宁犹如看见一个陌生人,看了几眼后就低头研究起身上的绳索。 四周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穆晓霜终于回过神,跃跃欲试道:“在这里杀了他,如何?”紧接着,她又手指抵唇,杏眸微闪,目光从绳索转移到衡叙身上,脸上闪现邪气的笑容,“叙哥哥,我记得,你的捆仙索可不仅仅能困住一个人,我们慢慢折磨他吧!” “晓霜,别胡闹。池护法也在这里,如何处置这人,怎容你说了算。池护法,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人呢?”衡叙问道。 穆晓霜连忙期待地看向池醉。 众人屏息以待,池醉将中年人从头扫到脚,终于出了声:“你说,婆海刹虽是魔教,也不能这般不讲理,是吗?” 清冷通透的嗓音回荡在客栈内,令人不觉仔细倾听。 阎攸宁仍旧低着头研究中,慢悠悠回道:“是啊。” “错了,婆海刹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池醉一挥袖,一边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一边道:“衡护法,把此人关入地牢,走。” 一件红色白毛斗篷陡然出现在池醉手里,被他随手披在身上,给带子打上一个结。热烈的红色越发衬得他脸色苍白,亦添了几分灼灼其华。 “池护法,等等我!” 穆晓霜追上去的同时又回头对衡叙道:“叙哥哥,记得给我用你的捆仙索好好教训教训这讨厌的家伙。” 说完便犹如一只蝴蝶般飞了出去。 衡叙一手牵着绳索,用力一拉中年人。 中年人却像是屁股黏在板凳上一把,动也不动。于是,衡叙动用了捆仙索的另一种攻击方式。 只见中年人脸色忽然变白,汗如雨下,有些震惊抬起头后,控制不住地站起身,随后随着衡叙扯动,晃晃悠悠跟在衡叙身后走出客栈。 阎攸宁踉跄地跟在衡叙身后,心想这绳子确实不错,可惜又是个认主之物。 但这次却不是毫无办法。阎攸宁很是兴奋。 衡叙在原著中出场不多,结局是葬身三昧真火,死无全尸,他的法宝自然也不能幸免。而在原著里,对捆仙索这件宝物仅有两三笔墨,介绍过这绳索虽是地阶上品,但只要找到提升品阶的相应法宝,提升到天阶都不是问题。 捆仙索除了可困住一人外,其中蕴含的攻击强度,能够直接折磨灵与肉,让人痛不欲生。 衡叙目前没有下死手,蝉霓绣骨羽衣又彻底护着阎攸宁,所以他需要额头逼出点汗,装作虚弱快要倒下的样子。 这么多年都没有虚弱过,还真有点难度。 几个散修见到被中年人被如此对待,脸色有些不太好,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这里。 而婆海刹的教众们大多都拍手叫好,兴奋地举杯牛饮起来。 …… 婆海刹的地牢阴暗又潮湿,诡异的阵阵风声和莫名的寒冷从四面八方钻入骨髓,以及令人作呕的腐坏味飘入鼻尖。 一路走到最深处,越发的阴寒。 自称左丘珩的男人走在衡叙身后,穆晓霜走在衡叙身边,用手帕捂着鼻子,时不时扭头看看左丘珩,好像仅用眼神就能够杀死对方一般。 中年人时不时被扯一扯,脚步踉跄无力,脸色看着苍白,却还有兴致观察地牢的环境。 走过牢房,只要有人皆是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躺在稻草上,皆拷着压制修为的特制手铐脚镣。 见到有婆海刹的人走进来,囚犯从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求救声,却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清,也无人在意。 都是些快归西的人。 衡叙见穆晓霜嫌弃直皱眉头的脸,好笑地问道:“怎么没和池护法一起回去?难的有机会和池护法一起,舍得离开他?” 穆晓霜本来紧跟在池醉身后,结果半路意外地回到衡叙身边。对于衡叙的调侃,她闷声闷气道:“池护法说他另有要事处理,我顺便想看看这人狼狈的样子。” 两人说话间,左丘珩明知故问道:“这是死牢吗?” 穆晓霜娇笑起来,眨着她的大眼睛,瞥向对方:“婆海刹没有能活着出去的地牢,有的只是死牢。现在知道怕了吧?就算你修为比结丹期强又如何,到了这里这般狂妄,只有死路一条。” “婆海刹的阵法确实不错。” 左丘珩牛头不对马嘴回了句,踉踉跄跄地走入深处最后一间牢房。 衡叙给对方套上手铐脚镣后,正打算收回捆仙索,穆晓霜拉住衡叙:“叙哥哥,你让他多吃点捆仙索的苦头呗,别这么简单的放过这人。” “你呀。”衡叙用食指戳了戳穆晓霜的额头,本不觉得有必要,这时,忽然听到角落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两人看过去时,便看到一群老鼠逃也似地从稻草堆里跑出来,吱哇乱叫地溜向其他牢房。 穆晓霜嫌弃地躲在衡叙身后。 衡叙眯起眼,看向看似虚弱却又透着莫名自在的左丘珩。 有时候,动物的本能比人要厉害。 这人的修为绝对不止结丹期,被阵法压制后,还能够轻松化解蛊蝶刀的攻击,绝对有意想不到的法宝或者…… “那就听晓霜你的吧。”衡叙含笑道。 离开时,衡叙又看了眼昏暗的地牢。 左丘珩狼狈坐在地上低着头,气息不稳,被捆仙索折磨得不轻的样子。 不知为何,衡叙心里总有隐隐不安。 他吐出一口气,扫去这份心绪不宁,与穆晓霜一起离开死牢。 …… 待两人气息彻底消失,阎攸宁感受着环绕在身体四周的寒气,低头看向紧紧束缚他的捆仙索,嘴角漾开一抹笑。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还想着该如何让衡叙把捆仙索留下,穆晓霜倒是帮大忙了。 阎攸宁站起来,手铐脚链从中间断裂开来,掉在草堆上发出沉闷的咚声,接着听命于衡叙的捆仙索一点点松开。 捆仙索几度静止不动,试图反抗,最终还是被阎攸宁的法力掣肘,片刻后,终于放弃挣扎,缓缓松开,最终落入手中。 捆仙索不像一生只认一次主人的锈尘七圣剑,亦不像得到原主认可便可再次认主的禅莲心灯,是一种“找到方法后便可强制脱离原主并再次认主”的法宝。 阎攸宁神色极其亢奋。 当然,免得衡叙发现和捆仙索的联系被切断,阎攸宁并没有马上切断那份联系。 而阎攸宁之所以甘愿被掣肘,还另有打算。 阎攸宁收起捆仙索,转了转脖子,接着向着牢外墙面看去。 正准备走出去,忽然察觉到一股说不上陌生的气息靠近这里,他看了眼地上断裂的手铐脚链,眉心微皱。 直接离开,还是…… 算了,先解决心中的疑惑吧。 那抹气息很快来到死牢外,轻不可闻的脚步声逐渐走近,直到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牢房之外。 阎攸宁给自己绑上捆仙索,坐没坐相地靠着墙,默默望天。 在光线昏暗的地牢内,一身裹得严实的红色斗篷,显得池醉脸色越发惨白极近透明。 阎攸宁一眼就看出,池醉仅用十二年就到达化神期,修为比原著还要强大,根基却十分异常。 四目相对半晌,阎攸宁见池醉并不想主动开口的样子,不要脸的泫然欲泣道:“我知道我很俊,但护法你像是要扒了我衣服的眼神,着实让人害怕。” 池醉瞳孔微微放大,显然被他不要脸的行径震撼了。 绮丽的五官依旧没有表情,眼中似有疑惑闪过,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可能怎么看都不敢相信,最终漠然地问道:“你来此有何目的?” 阎攸宁:我是傻吗?真有目的说出来就是找死。 小徒弟,你这审问人的方式太不对味了,你这样板着脸,别人光看你的脸都觉得赚了,可能还觉得想多来几次审讯呢。 “说多少遍了,瞻仰魔主威风。”阎攸宁维持人设,不耐烦道。 猛然增强的法力轰然打在阎攸宁身上,犹如滚滚浪涛,足以将海上孤舟倾覆粉碎。如果是别人早就被冲击弯腰跪地,浑身骨头碎裂。 阎攸宁正思考着要不要装一装,忽听池醉一字一顿道:“莫要再骗我了,师父。” 池醉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眼角下的两颗泪痣却让人觉得青年内心冰凉,充斥着失望与悲凉,让阎攸宁莫名的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感谢投雷的酸菜鱼小天使!谢谢每一个订阅支持正版和留言的天使们! 感谢昨天捉虫的小可爱们,么么哒! 这是本甜文,不怎会虐哒 —— 第22章 师徒相认 “池护法, 你在喊谁?”阎攸宁继续装傻。 池醉漠然凝视他片刻,忽然叫了两个名字:“魔僧行苦,阎攸宁。” 过去十二年了, 池醉以为已经记不清阎攸宁的样貌了,结果只是声音略微熟悉的人出现,被他扔在角落的记忆又一次清晰地展现。 就算名字样貌再怎么改变,骨子里透出的嚣张还是极其鲜明, 更何况名姓实在是太像阎攸宁的风格。 池醉没试探几下就确定对方身份,表面言之凿凿, 其实仍是在试探。 曾几何时,阎攸宁和他也时常试探, 后来阎攸宁让他感受到真心实意的好, 当他甘愿为这份温情付出代价时, 阎攸宁毅然决然地抛下他离去。 所有池醉与人的感情里,不论爱情亲情甚至这无法描述的珍重,最终都是池醉被抛弃。 一次次舍弃让池醉明白,这条修行路上, 既然别人不屑他的真心, 那他也不愿再给。原以为不会再起波澜的心, 却还是有了波动,一旦想起那些曾经,没想到还是会舌尖发苦, 手脚冰寒。 自称左丘珩的男人艰难地抬头,费力地眨了眨眼, 胸口上下起伏似乎很是痛苦, 扯了扯嘴角, 苦笑道:“池护法, 您可真是高看我,若我是魔僧,还会在这里被你这么折磨?” 池醉双手负后,摩挲着冷得发麻的指尖,目光晦涩难明:“你却一点都不惊讶?而且一个结丹修士抵挡住我五分攻击,还不够特别?”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况且,池护法你这般的人物是魔僧弟子也不足为奇。”左丘珩对上池醉,眼神游移,看上去十分心虚。不知怎么就再次触怒池醉,五分攻击变成八分,左丘珩再也抵抗不了,狼狈地喷出一口血,而后连忙改口道:“池护法,我说我说,我、我其实认识阎攸宁的!” 池醉沉默地等待他继续。 当初离别时池醉已经长开,但十二年过去,容貌越发出色,虽说长了些许肉却看着更加病态,无形中便透着一种柔弱,但气质中的冷硬却又将之糅合,显得矛盾又格外吸引人。 而除了穿戴依旧,从见面开始起,池醉就和阎攸宁记忆中乖巧听话的徒弟相差甚远。 比原著男二的气质还要孤傲,满身的生人勿进,以及肉眼可见的阴鸷。阎攸宁先前只觉得陌生,池醉这一次安静等待的样子,倒让他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阎攸宁不甘的讨饶道:“池护法,我一年前遇见过魔僧。因为他说我太嚣张,差点被他大卸八块,后来我奉上一件法宝后,他才愿意饶我一命。所以啊,我真是魔僧,倒好了。” 池醉微微眯起眼睛审视他,眼角的泪痣都充斥霜寒气息。 这表情有几分熟悉,阎攸宁却又想不出像谁。 不过小徒弟真是变了很多,抑或是从没变过…… 这幅姿态其实和没遇到他时,一个人坐在火堆旁静坐的少年一模一样,哦不对,身上的戾气更重了。 静默片刻后,池醉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嗤笑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阎攸宁做好应对准备。 然而,池醉忽然收起法力威吓,深深看了眼阎攸宁后,不发一言地转身而去,随着脚步声远去,隐忍的咳嗽声轻微响起。 池醉的眼神犹如针扎一般不可忽视地扎在他身上,阎攸宁无法忽略,等池醉离开,他下意识地吐出一口气,发现自己放松下来后愣了下。 阎攸宁无声笑起来,他怎么好像很心虚似的。 十二年前,他也不是不辞而别,和席安康都说清楚了,也把地契灵丹妙药都给了池醉,保他顺利修行,怎么想都不该是他心虚。 反倒是池醉这个不听师父之言,搞得身体满目疮痍的徒弟才该无地自容。阎攸宁这么想着,本想带着捆仙锁从地牢一走了之,此时却微微垂眸,并没有再动弹。 在婆海刹城再见池醉确实令阎攸宁意外,但莫名地又松了口气。这十二年来,他时常想起这个徒弟,如今发现乖徒弟变得叛逆,以前自己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一股怒火陡然窜起,怎么都不能走了。 这次,阎攸宁选择了留下。 死牢四面皆被是封闭,没有天光做引,这期间死牢里死了几个修士,根本无人在意,任他们的尸体发烂发臭。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阵幽香浮动,又有人走了进来。 穆晓霜失望道:“我还以为会要死不活,怎还是这般。”这左丘珩被捆仙索紧缚,垂头静坐,完全不像是在被折磨,更像是打坐,看得她心里冒火。 阎攸宁抬头瞟了穆晓霜一眼,他本就心烦,语气不耐烦道:“怎又是你?” 穆晓霜哑然一瞬,怒火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涌,指着对方道:“你这人还真是不怕死,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魂归天外。” “有本事骂骂咧咧,没本事打开牢门亲自动手。” 中年人不带任何情绪的神色便是对穆晓霜最大的羞辱,就像是被看一只臭虫一样,穆晓霜忍无可忍,有捆仙索在,左丘珩只有被折磨的份,谁给他的勇气这般自大! 穆晓霜打开地牢,下一瞬,蛊蝶刀便裹挟着要命的声势,震碎周边空气般的力度,朝左丘珩的脑袋割去。 此人的脑袋会炸裂开来,脑浆血水混为一团,凄惨无比的身首异处…… 穆晓霜唇边刚勾起一抹弧度,然而,想象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穆晓霜瞳孔骤然放大,骇然的一幕让她嘴角蓦地僵硬。 左丘珩好端端地站在穆晓霜面前,脸上带笑,身形挺拔,长身而立,毫无身处牢笼的感觉,更像站在悠悠天地间,一身洒脱不羁。 捆仙索不知踪影。 蛊蝶刀好似玩物,在左丘珩指尖飞旋。 左丘珩轻蔑一笑,身形蓦然消失。 明知这是在婆海刹地盘,穆晓霜却遏制不住惊慌失措,她浑身警觉,突然察觉到身后气息的接近,又是一把飞刀飞出,朝着身后切割,只听当啷一声,第二把飞刀被击飞掉落在地。 一抹冰凉悄无声息地出现穆晓霜脖颈处,她微微往下一看,赫然是蛊蝶刀。 此刻,只要她在稍稍一动,身首异处的就会是她。 “不要命就传讯给你的叙哥哥吧。”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低沉男声在穆晓霜耳边响起。 穆晓霜动作一僵,紧急传讯符从指间划入衣袖中,她恨恨地咬牙切齿。 这左丘珩到底是何人!! 绝对不是普通散修!否则衡叙的捆仙索怎么会失效!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死牢的好处,其他牢笼里修士死的死重伤的重伤,而且这还是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并无人发现这里发生了何事。 一条锁链分别束缚住穆晓霜手脚,她发现法力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一丝可以使用不说,手脚麻麻的,浑身无力,真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穆晓霜最是惜命,看着打量自己的中年人,不断压制怒火,半晌无言后,脸色稍霁,缓缓勾出一个笑容,软和道:“左丘珩,你想要什么但说无妨。反正我如今也与凡人无异,我很惜命的,想要什么,我能做的一定给你。” 言外之意不言而明。 原著中的穆晓霜乍看性子火爆、娇憨任性,其实能屈能伸,颇有想法。师秋扬后来能得到冰魄银草,亦有穆晓霜的相助。 只不过,师秋扬本性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和穆晓霜甜言蜜语花前月下一阵后便厌弃了。 穆晓霜和师秋扬不过是各取所需,但穆晓霜又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前一秒两人刚友好分手,后一秒穆晓霜还在思索怎么弄死师秋扬,就被先下手为强要了命。 总而言之,穆晓霜是个比炮灰还炮灰的角色,每次都是伴随师秋扬登场的工具人。 现在的穆晓霜顶多十八岁,远远不及原著后期的大胆张狂、无所顾忌。 阎攸宁没有那种嗜好,正因为清楚其人,哈哈都没打,直截了当道:“我需要解开极寒界阵法的钥匙。” 昨夜池醉离开不久后,阎攸宁便走了出去,这地牢外的墙壁是通往极寒界的入口之一,他以为至少能用他解阵的手段解开,却是徒劳。 小说设定是,师秋扬无意中得知这个入口才有机会得到冰魄银草,而这面墙由一个阵法组成,需要钥匙的同时还需另一种血脉力量方能破解,若是强行破坏,正式入口就会崩塌,到时婆海刹魔主就会知晓。 阎攸宁还不想这时和魔主正面硬刚,只能用师秋扬的办法了。 穆晓霜愣了下,惊疑不定道:“你是为冰魄银草而来!” 阎攸宁不置可否。 穆晓霜无意识地咬住下唇,柳眉皱起,楚楚可怜道:“我真助你得到冰魄银草,魔主不会放过我。” “现在死,还是之后想法子让魔主放过你,全在你一念之间。”阎攸宁把玩着蛊蝶刀,蛊蝶刀绕着穆晓霜上上下下的飘来飘去,闪烁着要人命的妖异光芒。 穆晓霜白洁的额头沁汗,沉默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心想池护法怎么还没来。 娇嫩的脖颈忽然传来一丝刺痛,蛊蝶刀因法力声势割破了一点她的喉咙。 穆晓霜肝胆俱裂。 左丘珩道:“我知你在拖延时间,看来你是选择现在死。等你肉身死了,我会剖出你的金丹,让你魂魄俱碎,再无投胎转世可能。” 这是魔修一概的做法,穆晓霜的结丹后期有大半功劳就是靠着他人的金丹堆砌而来。不知是恐惧带来的幻觉还是真实,中年人微微眯起眼,姿态说不出的熟悉,像是池醉来到面前。 然而,再仔细一看,便发现眼前还是左丘珩,对方眼光晦暗不明,只是盯着穆晓霜,倏然抬手指尖画出一个印记,穆晓霜还未看清是什么,一刹那,那个印记狠狠刻印在她身上,神魂登时被搅碎般疼痛难忍。 “你愿意吗?”左丘珩意味不明地问道。 “我……愿意……”犹如痛楚镌刻在灵魂,穆晓霜趴在地上,痛苦地吐出三个字。 下一瞬,手脚一松,锁链被阎攸宁收回,居高临下地凝视穆晓霜。 穆晓霜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脸色白得比池醉还吓人,她心惊胆战地摸了摸脖子,感觉到湿濡的血液,至少脑袋还在,抬头时对上一双噙着笑意的眼睛,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知道听命咒吗?” 穆晓霜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瞬间意识到方才自己说出的三个字将听命咒彻底束缚己身。 顾名思义,听命咒是一言一行不能违背下咒者的意志,如有违背,不论多强大的实力都会爆体而亡。 只要听命咒一日不解,一旦下咒者身亡,被下咒者同样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偶然得到的东西,试用一下。”阎攸宁优哉游哉道,“如你不想听命于我,可以试试怎么死。” “我听我听。”穆晓霜抓着阎攸宁的衣衫,含泪讨饶。 “起来吧。”阎攸宁拂袖甩开穆晓霜的手,含糊其辞道:“我要的仅仅是这个后门入口的钥匙。” 要是以往,穆晓霜早就因为浑身脏兮兮而怒火冲冲了,现下艰难爬起来后,垂首站着,不敢再造次,小心翼翼问道:“左丘……前辈,我在婆海刹十八载,并不知此极寒界还有其他入口。” 不知也就是无法解决。 阎攸宁指了指外面的墙壁。 穆晓霜起先懵懵的,很快意识到什么,怔怔道:“左丘前辈,我该如何做?”内心满腹狐疑,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连教中人都不知道秘密? 左丘珩身上满是疑团,穆晓霜离开前,看了眼又坐到地上自缚捆仙索的男子,不自觉的拿此人和魔主比起来。 还未深想,惊觉太高看此人,又默默抹除这想法。 离开死牢后,穆晓霜第一件事是把衣服给换掉,第二件事是前往议事堂。未曾想,一来到议事堂外,守卫齐聚,皆是严阵以待。 “今日这是怎么了?”穆晓霜问道。 穆晓霜在婆海刹无任何职务,但因为从小在教内长大,是长老们看着长大的,长老们对她都有一份宠爱,加上修为日益强大,婆海刹门人没人会给她脸色看。 守护一看到是穆晓霜,立马恭敬道:“两位护法、四位长老正在商议事务。” 穆晓霜恍然大悟。 她以前每日辰时都会去池醉那里花式问早安,今日去死牢一事,提前还和池醉提起过,本想给左丘珩一点教训,没想到吃到教训的是自己。穆晓霜抱着侥幸的心态以为错过时辰,池醉会发现异常,其实他们都在商议事务,估计是关乎左丘珩的,能想到她才怪。 穆晓霜定了定心神,默默站在门外等候。 现在是巳时,左丘珩给她的时间不多,只有四个时辰,说是等不到晚上。 但池醉他们不知会商量到什么时候,议事堂一旦开启,议事商量的不止一件事。穆晓霜三日前参加过一次,芝麻大点的事都能说上一炷香,事无巨细的令人头大,而且都是衡叙和四位长老爷爷说话,池醉很少发表意见,总是静默不言。 就算有池醉美貌撑着,穆晓霜那次便放话再也不参加,现在进去一定会被怀疑。 她在外面心急如焚,咬着下唇焦虑的等待。 又一个时辰后,门吱呀一声,从内而外打开。 穆晓霜刚想打招呼,却听衡叙道:“我这就去把左丘珩带到绝命岩。” “……要杀了左丘珩吗?”穆晓霜一惊,背上狂冒冷汗。 长老们看到穆晓霜本想逗逗她,却见穆晓霜脸色不太好,担心地问她是否身体有恙,穆晓霜连连摇头,让他们先行离开要和两位护法说话。 穆晓霜一贯喜欢和池衡二人玩,长老们又叮嘱了几句照顾身体便无奈的离开了。 衡叙看到穆晓霜表情:“晓霜,你不该是最开心的吗?怎得如此震惊?” “啊?我只是太惊喜了!”穆晓霜很快镇静下来,绕着鬓边长发打圈,眉目顾盼生姿,“我还以为要欢庆大典,为免打乱计划,长老们不会同意呢。” “昨日酒楼一事,左丘珩本就是挑衅婆海刹威严,正好对外面的散修——”衡叙一抹脖子。 “杀鸡儆猴。”穆晓霜接着到了,她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既然如此,何不等三日后欢庆大典现场动手,魔主一定会非常高兴,同样是一个婆海刹震慑外人的时机。” 魔主的心眼比针小,对任何蔑视婆海刹的人通常一视同仁,诛尽杀绝,故而,左丘珩怎么都得死。 池醉睨了穆晓霜一眼,眼神看不出情绪。 “好不好嘛,叙哥哥。”穆晓霜抱着衡叙胳膊撒娇。 衡叙与池醉相视一眼。 其实穆晓霜的点子衡叙当初也提过,反倒是池醉少见的开口,提出今日事今日毕。 听到穆晓霜这话,池醉缓缓点了头。 待衡叙离开后,池醉却没走。 穆晓霜对上池醉的眼睛,莫名紧张。 池醉琥珀色的眼睛很漂亮,也一向情绪淡薄,不过是三十岁的人,说看透世事又不对,因为偶尔,穆晓霜去找池醉的时候,会看到池醉手捏着斗篷一角,目光狠厉凝视前方,似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对方心头,未办成便谈不上消解。 池醉的身上有很多秘密,穆晓霜曾因好奇心想探寻,只发现过一个池醉在凡俗界认识的丑八怪,后来池醉再没给她过机会。 “池护法,你看我作甚?”穆晓霜脸皮厚,羞赧道:“不会是现在才发现我长得很好看吧?” “清晨去死牢,发生何事了?”池醉眼神沉沉,忽然问道。 穆晓霜心神瞬间紧绷,摇头道:“能有什么事,左丘珩可是被叙哥哥的捆仙索绑着,我用蛊蝶刀在他身上狠狠划了好几刀,泄了愤就出来了。” 池醉闻言,看了穆晓霜一眼后转身而走。 穆晓霜被那一眼看的又是一激灵,跟着池醉背影喊着“等等我”,跟至半路道:“池护法,我想起来有件事要办。” 话刚到想起来,还未说完,池醉道:“去我那喝杯热茶吧。” 池醉从未主动邀请过穆晓霜,穆晓霜本不该拒绝,但天大地大我命最大,现在她哪有心情喝茶。池醉却不容她拒绝,冷冷道:“走。” 穆晓霜害怕池醉发现这件事,只能苦着脸,想着之后伺机而动。 池醉的居所是婆海刹最雅致的地方,但也如池醉这个人一样,是最冷清的地方。这里没有任何仆从护卫。如果不是整天前来这里的穆晓霜,池醉这里真无一丝人气了。 穆晓霜跪坐在蒲团上,从前看池醉泡茶只觉得如画般百看不厌,如今坐立不安,只想马上飞走。 漏刻“滴答滴答”的声音清晰入耳。 两个时辰过去,穆晓霜心急如焚,数次张口想离开,池醉拿着一本书慢慢翻看,每每看她一眼,便给她满上热茶。 茶香四溢,叫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池醉轻轻咳嗽两声后垂眸,抬袖品茗,看不清眼中藏着什么,却第一次让穆晓霜产生逃跑的冲动。 似乎知道穆晓霜耐心尽去,池醉眼神幽深,穆晓霜被看得背冒冷汗,池醉才道:“若真有事,便走吧。” 穆晓霜如蒙大赦,一口饮尽杯中茶,连忙告辞。 池醉看似不以为意地继续翻看手中书。 一炷香后,一道纤细身影持续现在议事堂外,守卫们依旧守在门外,再次看到穆晓霜很是疑惑。 “池护法有东西忘在里面,我帮他去拿。”穆晓霜大咧咧道。 守卫不疑有他,放她进去。 穆晓霜一进议事堂,不禁屏息,轻手轻脚走到主位的魔主宝座,宝座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幅夜色昙花图。穆晓霜以前从不觉得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左丘珩却说其中一朵昙花里有阵法钥匙。 她无意识地挠了挠脸颊,苦着脸划破食指,法力包裹血迹弹入画上,然后源源不断注入法力,心惊胆战片刻后,夜色昙花图还是毫无变化,就在穆晓霜欲放弃时,灼灼盛放的昙花忽然闪烁白芒,右边一朵花苞悠然怒放,中间赫然藏着一把玉色祥云钥匙。 祥云的钥匙柄中央扣着一块冰蓝色的极品灵石,其余皆是洁白的玉石制成,温润精致。 穆晓霜本来怀疑左丘珩这解画之法,毕竟她的血有什么用,但事实摆在面前,喜悦的同时巨大的疑惑也泛上心头。 “穆姑娘,东西找到了吗?需要我等帮忙吗?”守卫在问。 “找到了,我马上出来。” 此时天色昏黄,离规定的四个时辰还有两刻钟。 …… 阎攸宁计算着时辰,即将到四个时辰时,远远听到女声:“左丘珩……左丘前辈!” 穆晓霜急吼吼地从前方飞来,来到牢门外的时候,头发丝都有些乱了:“左丘前辈,我拿到钥匙了。” 阎攸宁一闪身,人便出现在牢门外。 穆晓霜目瞪口呆,脸上有种无法消化的呆滞感,她呆愣愣把钥匙交到阎攸宁手里,止不住好奇,问道:“左丘前辈,您到底是何修为?” 阎攸宁充耳不闻道:“给我一滴你的血。” 穆晓霜嘴里抱怨着“怎么又要我的血”,手上动作却很快,再次割破已经结痂的食指。 一颗血珠浮起,阎攸宁弹入墙面。 下一瞬,墙上浮现一圈波纹,一个发型阵法显现,血珠融入其中,出现一个钥匙口,阎攸宁用钥匙打开入口,正要拉着穆晓霜进去,忽听耳熟的声音响起:“穆晓霜,魔主若是知道你帮个外人如此作为,会当如何?” 人未到剑先至。 无情剑意带着凌厉法力冲击二人。 阎攸宁背上拂尘即刻飞出,以拂尘杆为圆心飞速转动,空气瞬间被震碎又聚拢,直面长剑攻势,长剑如同撞击在坚硬铁块上,发出铛铛之声,冰冷剑尖对着法力漩涡,颤抖着继续挺近。 身着红锦斗篷的池醉在昏暗中地牢里现身。 长剑忽然分化出无数剪影,四面八方朝着左丘珩而去,在看似即将夺得对方性命之际,穆晓霜急得声音都变了:“池护法,你杀了他我也得死!” 池醉眉头微皱,凝眸看向自称左丘珩的中年人,眼里具是揭穿真实的锋利。 一声轻笑在地牢里散溢。 中年人双眸缓缓弯起,陡然浮现熟悉的弧度,笑意侵染的眼睛。 池醉的心莫名一颤。 此人收了法力声势,池醉的剑意声势亦跟着缓下来。 拂尘重归中年人身后,一把红梅扇蓦然出现在对方手中,扇面旋转的同时,带起长剑,扇面轻震,长剑急退,瞬间回到池醉手里。 “阿醉,你的见面礼真不得了,为师受宠若惊。”阎攸宁缩地成寸,笑着站到池醉面前,看着池醉面无表情堪称冷漠无情的表情,恶作剧心起,他扯了扯池醉没多少肉的脸颊。 “十二年不见,没见你长多少肉。”阎攸宁笑道。 中年人的眼眸似乎永远带着笑意,让英俊的相貌多了份让人亲近的气质,只不过,对其无好感的只会越看越讨厌。 池醉脸上眼里毫无笑意,似是带着“为何现在又现出身份了”的质问。 阎攸宁毫无障碍与之对视,无意识地捏了捏手里柔嫩的脸颊肉。 池醉佛开他的动作,后退一步,抬袖躬身,过去的奶猫已经变成了猛兽,神色淡漠,语气冷冷道:“拜见师父。” 不论是脸色还是声音都皆是无比冻人,就算行为举止称得上恭敬,却根本感受不到分毫情谊。 站在一旁的穆晓霜呆若木鸡。 穆晓霜知道池醉有秘密,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不要脸的左丘珩的徒弟! 池醉刚才拂袖的动作让阎攸宁很不满意,又抬手趁其不备,第三次捏住池醉的脸颊,柔嫩细腻的皮肤下还能看到青色的血管,一点点肉却让阎攸宁有些爱不释手。 “乖徒弟一点都不乖,就你现在这身体,是想活到五十岁就归西吗?”阎攸宁虽是笑着,眼里却有冷意。 池醉毫不在意,只道:“我想与师父一起去极寒界。” 刚听到惊天秘闻的穆晓霜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暗搓搓咬牙。不是说怕魔主知道吗?认了师父,魔主就不重要了是吗?!池护法,没想到你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大家地雷砸的我很激情~感谢投雷的小可爱们!么么哒! 如果我提前下班,24点还有一更,不能提前下班那就明天12点照常更新!是否有惊喜看我心情【我是一只无情的加班狗QAQ】 —— 第23章 结伴而行 三人走在冰天雪地的极寒界, 风雪吹动衣袍,飒飒作响。 池醉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默默无言走在阎攸宁左边。 池醉如今的修为就算没有红锦斗篷相护也能安然走在极寒界, 反观穆晓霜,走在池醉左边,金丹后期的她走了两个时辰开始显出疲惫,用来护体的灵力逐渐稀少, 难以凝聚。 但穆晓霜不想示弱,仍旧强撑着行走。正当令其难以为继之际, 一阵温暖突如其来,环绕在她周身, 风雪再难侵扰, 穆晓霜终于重新有了行走的力气。 穆晓霜知道这里只有池醉会帮他, 轻声道:“池护法,谢谢。” 池醉似乎只是随手而为,正视前方,片刻后, 语气淡淡:“师父, 我们这是要前往何处?是要寻找什么吗?” “极寒界有什么?或者说, 婆海刹中有什么最为人称道?”阎攸宁反问道。 穆晓霜瞳孔瞬间放大,惊呼道:“你要盗取冰魄银草!” 池醉亦是看向阎攸宁,清冷的眼眸里叫人看不出什么。 “说什么盗取, 我这不是带着婆海刹的你们一起进来了吗?”阎攸宁无所顾忌道,“我这是明目张胆。”如果不是穆晓霜是剧情线里必须要有的人, 阎攸宁一定不会带着这个一惊一乍的姑娘。 没人比他更想快点找到冰魄银草了。但谁让原著只简单描写了师秋扬和穆晓霜途中遇到一人, 好不容易找到冰魄银草, 却没有说明到底如何找到的。 和当年前往宝桐雪山后不一样, 这次是真的漫无目的。 穆晓霜悄声道:“池护法,你师父真是胆大包天,这话若是被魔主知道,怕是立马让他灰飞烟灭。” 这音量以阎攸宁的耳力听得一清二楚。 池醉依旧板着脸,冷酷得很,好像左右两边的人都欠他百八十万灵石似的。 穆晓霜习惯了池醉的沉默,心里的好奇抓心挠肺的,终是止不住,问道:“左丘前辈,您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我们魔主吗?” 男子似是想到婆海刹魔主的强大,浑身一抖,蹙眉道:“谁让害怕都抵不过我对冰魄银草的渴望呢。” 穆晓霜被左丘珩直白表露的害怕,以及坦荡的欲望惊呆。下一瞬,却听对方一改方才言语里颤抖的胆怯,笑着问池醉:“方才为师的笑话不好笑吗?现在都不会笑了吗?” 没有指名道姓,却不言而喻。 穆晓霜总觉得刚才被阎攸宁戏耍了,但又找不到证据,莫名其妙屏住呼吸,余光注意着池醉,她心里满是对“五十岁归西”五字的不信,想问池醉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又找不到好时机,听到双方交谈,连忙集中精神,没看到谪仙般的青年表情有什么变化,但却有种窥探到秘密的兴奋。 这波好像不亏。 “徒儿年岁渐长,不会一直如十几岁那般。”池醉端着一副冰山面孔,“倒是师父,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十二年对阎攸宁而言不算长,如今想起池醉还都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然而,十二年,对池醉而言意义非同一般,毕竟十二年的成长除了他那些丹药的助力,看似全是池醉个人的努力走至今日。 阎攸宁并没有避讳穆晓霜,问道:“怎会想到加入婆海刹?” 池醉袖中的手悄然紧握,他一直以为再见阎攸宁时,他的心绪绝不会再有波动,不过是曾经给他治疗过身体,送给他两本秘籍的名义上的师父。 可时至今日,池醉发现阎攸宁对他依旧有着影响。 一旁的穆晓霜很没眼色的抢先道:“自然是池护法喜欢待在婆海刹呀。婆海刹多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用不着惺惺作态,爽利得很。左丘前辈,您难道觉得正派更好?” 穆晓霜说完,下意识地紧缩在池醉身边,探出脑袋看向阎攸宁,似乎这样就拿她没办法了一般。 阎攸宁也确实没有作甚,闻言笑起来,别有深意道:“婆海刹好到你甘愿抛弃能平安无事的修行,选择本就艰难的修行路吗?”随后面色一变,对着穆晓霜冷喝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正派更好,你这小姑娘是不是忘了身上的听命咒,竟然敢挑拨我和徒弟的关系,话多。” 穆晓霜一个激灵,只觉对方脾气阴晴不定真是可怕,比魔头还魔头,识时务的赶忙认错,左一句“左丘前辈,我口不择言”,右一句“左丘前辈,我错了”。 “师父,徒儿在婆海刹很好,魔主待我们亦很好。在婆海刹的子弟们,皆是心甘情愿匍匐魔主脚下的。”池醉的声音清凌凌,和冰天雪地相似的冰冷,却解了穆晓霜的燃眉之急,在她听来格外悦耳。 阎攸宁心想,不愧是能坐到护法位置的,这话哪个上位者都喜欢听。 正要说话,一道陌生的气息忽然从遥远的东南方而来,强大且不加掩饰的力量昭示着对方的身份。 阎攸宁随手拿出高阶隐身符,分别甩到池醉和穆晓霜身前:“收敛气息,待在这里。” 只见前方似有一方小世界风停雪止,随着一道身影前行,周遭肆虐的风雪也逐渐停滞下来。 穆晓霜震惊非常,直觉能够在极寒界如此横行霸道的,也就只有一人。 可是魔主不应该在寒冰域闭关吗? 再说阎攸宁话音落下,正要和来人正面相会,手腕忽然被一只体温稍低的手握住。阎攸宁心有诧异,他拿出隐身符时已经收敛自身气息,顺便又给周身下了干扰咒,就算人在池醉二人的身边,也会被影响判断无法第一时间锁定他在何处,这在战斗中可是非常有益的。 然而,池醉却毫不犹豫确定了他的方位。 阎攸宁扭头,对上池醉琥珀色眸子的瞬间,池醉语速极快道:“极寒界本身与魔主有深层联系,即便师父您很强,却还是会被掣肘,会有些麻烦。” 阎攸宁挑了挑眉,看来池醉对极寒界有一定认知。 只不过,知道的仅仅是浅层的。 他忽然想知道池醉会怎么做。 于是,当他被池醉拉到身后,身上又被甩上一件带着兜帽的黑色袍子时,默默地穿好站定。 这兜帽黑袍是婆海刹护卫所穿。 池醉飞速思考碰上魔主该如何解释,同时,把他和穆晓霜身上的隐形符拿下来。 来人几乎是几个呼吸间来到三人面前,身形高壮,容貌英俊带着几分邪气,一身黑金衣袍更是衬得人如霸气天成,气势非凡。 “拜见魔主。”池醉垂眸低首恭敬道。 “魔,魔主。”穆晓霜平时肆无忌惮,真见到魔主却是慌张起来。 婆海刹魔主用看蚂蚁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人,冷眼道:“汝等来此是想找死吗?” 穆晓霜躲在池醉身侧,她平时面见魔主从不低头,这次躲起来只是心虚带外人进来极寒界,她习惯性地抬首看向对方,不料,魔主一身威压如山川海岳袭来,她止不住瑟瑟发抖,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视线缓缓定格在来人的眼睛上,冰雪纷飞中,深蓝色的眼眸好似大海深处,是与魔主全然不同的瞳色。 “你、你不是魔主!”穆晓霜尖叫道。 池醉一愣,抬头之时将穆晓霜往后一甩,穆晓霜直接被甩到五丈之外,一屁股坐到地上时,傻愣愣地看过来。 闪烁冰寒的长剑幻化无数剑光朝来人而去,带着滚滚剑意,池醉却丝毫不惧,风霜犹如滔天巨浪扑向池醉的身体,像是要吞噬食物的巨兽,将人彻底包裹。 阎攸宁被犹如龙卷风的风雪屏障隔绝在数丈之外。 要不是隐约还能看到一抹红痕,都要怀疑池醉是不是已经被撕碎。阎攸宁微微眯起眼,只觉得池醉不该如此被动。 “池护法!”穆晓霜在后方惊慌地叫喊,她张皇失措,四处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左丘珩,“左丘前辈!您在哪里?!快救救您徒弟啊!” “救与不救,还用你说?”阎攸宁侧眸反问。 话音落下,曾要撕碎修士的风霜在瞬间静止,紧接着竟是被融入那道红衣身影中去。 顶着魔主容貌的神秘人失声道:“怎么可能!” 还未等他再次施法,被冰雪覆盖的天地间忽然出现一道遮天火光,琉璃色的光彩闪耀其中,犹如一卷说不清道不明的江山湖海画卷,美不胜收,让人沉醉其中。 与魔主相似的人衣袍翻飞,面上显出恐惧,随后似是失了魂魄,不一会儿化作片片冰雪被卷入天光中,攻击对方的长剑瞬间回到风霜中。 穆晓霜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痴傻,还未回神,便被火光琉璃色刺的睁不开眼,流下泪来。 她捂着如针扎的眼睛,胆颤心惊,不敢再睁眼。 阎攸宁飞速收起焚天琉璃卷,池醉的身影逐渐在风雪中清晰,手持长剑,却是站立不稳。 阎攸宁一把托住池醉,看到池醉脸色出现诡异坨红,身上更是滚烫,目光幽深道:“那人是极寒界灵识所化,已经逃了。它想吞噬你的灵力,你却把它那部分吞噬了?” 穆晓霜一惊,察觉到四周风雪骤停,就连原先肆虐的霜寒都消停了许多,勉强睁开眼,抹着眼泪跑到池醉身边:“池护法,你没事吧?” 池醉先是对穆晓霜摇摇头,而后松开阎攸宁的手,想站稳,腿下却一个踉跄,复又靠在阎攸宁身上,还想独自站稳,却听阎攸宁笑着道:“阿醉,你想学蹒跚学步的小孩吗?站不稳就靠着吧,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不成?” “徒儿不敢。”池醉任由阎攸宁扶着,四下无人说话的诡异安静下,池醉注意到阎攸宁的视线,微微抬眸,对上含笑又似无奈的双眸。 阎攸宁忽然看向穆晓霜,又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不远处。 有了听命咒,阎攸宁的命令就算不开口,穆晓霜也能听到。 她虽然也很好奇池醉刚才怎么了,却还是惜命,憨笑了一下跑到另一边,远离二人后喊道:“左丘前辈,我堵住耳朵绝对不会偷听的。” 其实阎攸宁布下个结界,穆晓霜就什么都听不多了。 但阎攸宁就是喜欢戏弄别人。 池醉知道这点,蓦地回想起多年不曾回忆的过往。 阎攸宁以前也总是喜欢让他东奔西跑地买各种东西,还提出让他不能动用法力,只能用肉。体凡胎四处奔走。 初时,池醉总是跑得满头大汗,每当他将阎攸宁吩咐的东西拿到对方跟前,阎攸宁检查一遍,最后却塞回给他,捏着鼻子不满道:“今天就用这些药材泡澡,臭烘烘的,快去。” 池醉傻愣愣地要走,阎攸宁又喊住他,把另外一样东西抛到他怀里,笑着道:“加进去。” 不言而明,肯定是珍贵的天材地宝。 当下,阎攸宁一副必须说出实情的霸道样:“说吧。” 池醉以为自己能够坚定的守住城墙,未曾想,阎攸宁展露出关怀便让他溃不成军,心中苦涩难忍,面上依旧淡漠如初:“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换了种更快的修行功法,可将吸收的冰属性灵力转化成我可用水属性灵力,且因为是冰属性转换的,能够完全压制我的火灵根属性,方才一接触到攻击,我发现可吸收转为己用,便如此而为罢了。” 纵使池醉不愿多说,只是模棱两可的描述,但阎攸宁看过原著,却知道这功法是巫祺然,也就是婆海刹魔主修行的。 巫祺然同样是单系水灵根,当年因为修行了“冰巽水冥功”,比单纯吸收灵气还要事半功倍,婆海刹于他相当于一个宝地,而此时他正在闭关的寒冰域,其中的冰灵力更是多次让他更上一层楼。 阎攸宁没想到巫祺然居然将那功法都教给了池醉。 “池醉,你这是吃百家饭修行吗?”阎攸宁气笑了,“冰巽水冥功”虽比“相克功法”正常些,但说到底都是走的偏门。 当年送池醉两本秘籍,看来真被舍弃了。 就像是赌气一般,琥珀色的眼眸坦荡荡地回视,池醉道:“我以前就说,我想变得更强。您从前不愿教我,我自己找到了办法而已。” 阎攸宁看着池醉逐渐恢复过来的脸色,松开池醉的手臂,平静道:“随你吧。” ……倒是他多管闲事了。 池醉的手臂僵硬了一瞬,并不意外的三字却莫名扯住得他心口酸涩,让人生出阎攸宁这下真的离他很远的感觉。 可,本应如此。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否则当年阎攸宁为何舍弃的那般轻而易举,只有他将一切都当了真,入了心,真以为找到了值得珍视的情谊。 池醉挺直腰背,长身玉立,任谁也看不出先前虚弱的样子,神色坚毅:“师父,您当初说我一人修行足矣,而如今这修行路,我走得无怨无悔。” 没必要解释,却又忍不住说些什么。 “如此便好。”阎攸宁平息怒火,反正冰魄银草也快到手,他又在生什么气。 和这便宜徒弟五年四个月的情谊,短暂得不过是修行路上的过眼云烟。 说到底,人都是为自己而活,也该为自己而活,后不后悔亦是自己选的路。 阎攸宁对穆晓霜招了招手:“过来。” 穆晓霜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哪还有初见时小魔女的嚣张样子。 她见池醉仍旧是冷若冰霜脸,又扭头看向阎攸宁,茫然问道:“左丘前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阎攸宁笑了笑,笃定地指了指东南方。 极寒界灵识仓皇逃离,却是留下了气息,被阎攸宁发现该往哪里寻找冰魄银草了。 池醉灵力损失大半,幸而有红锦斗篷护身不受寒气侵扰,穆晓霜却是越走越哆嗦,到最后还是阎攸宁护着她,才能活着走到一片雪松地带。 停驻之时,穆晓霜几乎快力竭倒地,池醉及时托着她才没有狼狈得坐到地上。 颤抖的气息波动如丝如缕,阎攸宁看向一个方位,沉声道:“出来吧。” 池醉和穆晓霜面面相觑,心神一凛,立马也看过去。 只见鳞次栉比的雪松间,缓缓走出来一个肤白衣白发白,浑身皆白的女子。女子容颜娇美,无表情的脸透出七分楚楚可怜,但太过惨白的肤色使其平添三分渗人,削弱了那份天姿国色,让人看了一眼后忍不住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穆晓霜见到女子时愣了愣,感叹道:“她好美啊。” 她一直觉得自己算是长得不差的,整个婆海刹能比上她的也就只有池醉,至于修真界,她多次在外也见过不少容貌惊人的女子,却从未有过此刻心灵都被撼动的感觉。 池醉看了女子一眼,余光看到穆晓霜愣怔的神色,眸光闪烁了一下,转瞬即逝,又将注意力放到阎攸宁身上。 极寒界确实和巫祺然的血脉有所联系,一旦极寒界出了什么事,巫祺然可通过灵识第一时间对此地获得感应。然而,巫祺然至今还未现身,结果不言而喻。 “这位仙子,我等只求一株冰魄银草,不知能否割爱?”阎攸宁直白地说道。 “你明知我是谁,故作不知,又是意欲何为?”女子唇未启,空灵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强大的威压随之而来,另外两人看着无动于衷,似乎只有穆晓霜被压得喘不过气。 池醉呼出一口气,白气吞吐而出。 已入化神前期的他,未料到还会陷入此种束手束脚的境地,而在这般的冰天雪地,他一直在默默运行冰巽水冥功,等待一个反击的机会。只是,灵力不断恢复的同时,丹田内却是隐隐作痛。 阎攸宁悠然一笑,身侧的右手两指并拢轻轻一划,旁边二人身上的压力顿减,他没有被戳破的紧张,坦然道:“我确实可直接抢夺,就算是仙子也阻挡不住。但灵识生智,千年难得,更何况是仙子这般厉害的灵识,万年都不能生一,自然不能太过鲁莽,扰了仙子的安生。” 既然进入了极寒界,阎攸宁便有信心得到冰魄银草。 如若巫祺然出现,就算有地界加持,但更胜一筹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阎攸宁前世大半辈子在刀尖上讨生活,为天材地宝铤而走险更是常有的事,他总会做好最坏打算,如果每次都惧怕什么,那只会一事无成。 “你这修士,方才可是直接将我分神毁了。”女子讥笑道。 “攸关徒儿性命,我无法作壁上观。”阎攸宁说道。 “你徒弟先前却是护你的紧。”女子显然想起了阎攸宁刚才所处的位置,“你到底是何修为?” “炼虚前期罢了。”阎攸宁说道。 “怕是不止吧。”女子语气是肯定的,却没有刨根问题,而是说道:“极寒界的冰魄银草同一时间只会生长两株,一株摘去后,直到另一株摘去才会在百年后再度生长另两株。如果我真将冰魄银草给你,巫祺然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直呼魔主名姓,这灵识真是胆大包天。 当然,这话穆晓霜只敢在内心腹诽,她还沉浸在左丘珩真实修为的震撼中,轻轻扯了扯池醉衣袖,悄声感慨道:“池护法,你师父真人不露相,我现在觉得他没有一下子弄死我,已是上天垂怜我了。” 池醉食指抵唇,警告穆晓霜噤声,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阎攸宁。 穆晓霜连忙捂住嘴,另外觉得池醉这样子真是难得。 她很少见池醉这般专注地注视一个人,就算是魔主讲话时,池醉也就是垂着头,叫人不清是何表情。此时此刻,一直仿佛寒潭般的目光终于有了柳叶眼的美感,给人一种半含秋水的感觉。 原来池护法是个闷骚,明明很喜欢他师父,却还装得不在乎。穆晓霜自认看清了池醉本质。 “我知你不怕巫祺然,甚至还恨极了他。”在了解原著的基础上,阎攸宁相当于开了外挂。他走向灵识化作的女子,在一步之外停步,面对女子越发冰冷的面容,笑着说道:“巫祺然曾经胆大妄为,以双修妙法提升修为,后来修为到达瓶颈,却将与其双修的女子抛弃,最终女子不知所终。听闻女子姓冷,名青槐,曾是玉女坞冷掌门坐下亲传弟子,貌若天仙,惊才绝艳,天生通玉凤髓之体。” 通玉凤髓之体,一旦女子进入筑基期,体内就会生出一丝精粹的通灵之气。如若与男子双修,男子凭借它便能洗髓易经,修为大进,在双修一途上更是事半功倍。 幸好穆晓霜捂住了嘴巴,否则已经惊呼出声。 池醉无意识咬住下唇内的软肉,震惊巫祺然竟然还有这种前尘往事,但转念一想,知道这件事的是阎攸宁的话,又似乎变成了不足为奇。 “与我有何干系?”女子盯着阎攸宁的目光仿佛要凿出一个洞来。 “我恰巧在冷掌门那里见过冷青槐的画像,仙子和冷青槐长得极为相像。”阎攸宁说道。稍微有些不同,大概是因为和灵识融合的缘故,却也不会错认。 当“冷掌门”三字再次出现时,女子冰霜凝结的面容似是龟裂开来,一瞬间,仿佛有无数情绪出现在那张脸上,明明是灵识所化的女子声音颤抖地问道:“冷掌门她,如何了?” “她很后悔,当年不该放手让冷青槐离开,百年来,她从未放弃,一直都在寻找冷青槐。”阎攸宁叹息道。 女子望着阎攸宁,似想透过他看到另外的人:“……冷青槐没资格做她的徒弟。” 当年,冷青槐以为找到了自己的爱情,执意离开玉女坞,最终落得个惨死在极寒界的下场。 这是冷青槐的报应。 但冷青槐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故而,冷青槐的怨念被这里的灵识吞噬,意外地生出了现在的她。 百年过去,她一直在找机会结果巫祺然,至今还是没成功。 冷青槐深陷仇恨,隐约忘记了一些其他的,如今听到师父还在寻找她,满是怨气的心里忽然涌进一股暖流及恍然。 一枚素色发簪蓦然漂浮在女子手边,她伸手握住时,阎攸宁说道:“冷掌门说找到冷青槐可用这发簪证明。” “可惜,冷青槐没任何东西可给你证明。”女子苍凉道,“待你出去,能否告知冷掌门……” “我这里有玉牌,有什么想说的,仙子可亲自说。”阎攸宁拿出玉牌。 女子:“……” 穆晓霜忍不住在心里骂起魔主渣得无愧魔修之称,不知道为何,她就是看着冷青槐亲切,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还疼出了眼泪,抹了抹,慨叹道:“池护法,真没想到,你师父竟是个好人。”她还想跟池醉骂几句魔主,却看到池醉神色微妙,又疑惑地问:“池护法,怎么了?” 池醉摇摇头,他难道要说,曾在悬赏客栈看过玉女坞的相关任务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加班中,心累了,抽空在厕所修文发出来,我真的很拼了QAQ —— 第24章 乖徒儿 严格来说, 女子并非真正的冷青槐,她不过是拥有冷青槐记忆碎片的灵识所化,但她又确实是冷青槐的一部分。 池醉当然不会戳穿阎攸宁的谎言, 反倒是阎攸宁一如既往为天材地宝努力的样子,让他再次找到了熟悉的那面。 阎攸宁收起玉牌后,女子白得渗人的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多谢道友。” “冷姑娘,你方才变成魔主的样子, 是为了吓我们吗?”穆晓霜之前忌惮女子实力,可知道对方故事后, 忌惮变成怜惜,胆子都大了起来。 女子直言道:“我想杀了你们, 为吸收你们的灵力。曾有弟子前来极寒界, 用巫祺然的容貌已经让对方吓得肝胆俱裂, 更容易得手。” 说完,她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枝雪晶构成的枝条,此枝条形如一串槐花,却是有冰蓝色雪晶构成, 长着十三朵盛开的雪晶花, 美得惊心动魄。 阎攸宁不客气地收下这一株冰魄银草, 穆晓霜却是有些担忧。 穆晓霜在外行走行得魔教手段,从不怜惜他人,然而, 今日看到冷青槐,血肉像是被牵扯了一般, 竟然生出些许怜惜, 让她很矛盾。 “巫祺然只知极寒界产生了灵识, 却不知有我存在。”女子观穆晓霜神情猜到那份欲言又止, 随后看向沉默不语的池醉,“反倒是你,身为婆海刹护法却帮你师父一个外人夺走冰魄银草,就不怕巫祺然知道些什么吗?” “就算我想阻止,我也打不过师父他。”池醉说出大实话。 “你们三人还真有趣。”女子冷面上又泛起微微笑意,化作片片霜雪与四周雪松枝头的积雪融为一体前,视线落在穆晓霜身上,眼里似有惘然。 穆晓霜歪了歪头,张口之际,女子已然消失不见。 “池护法,我怎么觉得冷姑娘最后想对我说什么?”穆晓霜茫然地问道。 “我并未觉得。”池醉说道。 穆晓霜气得跺了一下脚,佯装伤心道:“池护法,我现在是知道你秘密的人,你怎么还是如此无情。” 池醉置若罔闻,看向还在欣赏冰魄银草的阎攸宁。这人还是老样子,只要得到了新鲜玩意儿,就跟看绝色美人似的,完全不受旁的事干扰。 阎攸宁欣赏了一会儿连忙收了起来,示意一旁等待的两人走吧。他运起法力,不再慢慢悠悠,带着两人快速穿行在极寒界,向来路而去。 “左丘前辈,你若早点用这护身结界,我和池护法先前也用不着那般艰难。”穆晓霜说着抱怨的话,表情却是委屈带着撒娇。 可惜这对阎攸宁不管用。 阎攸宁瞟了穆晓霜一眼:“再废话,你就自己走回去。” 穆晓霜再怎么都不敢挑战阎攸宁的权威,闭上嘴不再说话。 “你们魔主发现少了一株冰魄银草,会如何?”阎攸宁问闭口不言的池醉。 “他找不到犯人,也无法如何。”池醉不以为意道。 阎攸宁挑了挑眉后不再言语。 一时间,气氛陷入有些诡异的沉默,只剩下不断前行的踩雪声。 池醉张了张口,奇怪自己为何想打破沉默,还未找不到理由,已脱口而出:“您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找个地方炼器。”阎攸宁说道。 言简意赅六个字,堵住了池醉再度轻启的双唇。 原先只是隐隐作痛的丹田痛得越发剧烈起来,难以忽视,连带着似乎牵扯到心口,密密麻麻的痛意传到四肢百骸,喉咙更是痒痒的,池醉深吸一口气,忍耐着。 忍耐是池醉习惯了的,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总是在忍耐…… 不一会儿,三人便回到入口处。 护体结界解除,阴暗的地牢比之寒冷入骨的极寒界竟变成了温暖之地。 背后的阵法重新合上,池醉拿走穆晓霜的钥匙,打算由他去放回原位。 阎攸宁计划立马离开此地,临走前,再说最后一次:“池醉,你我也曾有师徒情谊,我最后说一句话,好好照料自己的身体,别等以后遇到珍视的人,再追悔莫及。当然,你爱听不听。” 说到最后笑了下。 阎攸宁自觉仁至义尽,话说到这份上了,就当后会难期的忠告吧。 池醉的神情有刹那的凝滞,随后低头垂眸,看不清脸上到底是何表情。 十二年过去,想必池醉对这场虚假的师徒情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反倒是阎攸宁很奇怪的竟然还对成长后的池醉怀有怜惜。 或许是因为池醉长得好看吧,毕竟美人总是格外令人怜惜的。 眼见阎攸宁要走,穆晓霜着急道:“左丘前辈,我身上的听命咒怎么办呀?!” “自然是物尽其用,等以后有机会我再使唤你。”阎攸宁不要脸地笑道。 穆晓霜气个仰倒,可又不能骂,只能自己生闷气。 见池醉连应答也无,阎攸宁耸了耸肩,正准备撕开虚空离开,衣袖忽然被一股力道抓住,犹豫了一瞬,之后便被毅然决然地抓住。 阎攸宁停下扭头看向对方:“还有事?” 前世,池醉忍耐到最后奉上了自己的生命,今生为何还要继续隐忍下去,如此想着,这一刻,池醉迸发积压的所有情绪,身体已经先于思考行动,伸手拽住了阎攸宁的衣袖,等看到阎攸宁淡漠的目光,池醉心中平复的酸涩再度蔓延,似乎变成一只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格外难受。 手中的衣袖似乎更是烫手起来。 这个师父和他知道的魔僧不同,池醉找不到缘由,却知道,如果这次放手,以后将彻底形同陌路。 “师父,您在怪我吗?”池醉话语平静,瞧着阎攸宁的双眼眨了眨,更像是直接的疑问,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些许委屈。 阎攸宁还以为是错觉,再度望去,清澈如水琥珀色的眼眸泛着涟漪,微微抬起下巴仰视着他,两颗泪痣在鬓发轻抚间若隐若现,那缕白发更是显眼的刺目,让人不忍责怪。 “你何错之有?”阎攸宁问道。 怀疑他身份时还是冷若冰霜的模样,现在却又有柔弱可欺的感觉,阎攸宁都怀疑池醉是在他面前伪装成习惯了。十二年过去了还有这份心思在,可想而知,他对池醉带来的阴影也很重。 穆晓霜同样疑惑地看向池醉,青年看似仍旧冰冰冷冷,眼里却有迟疑。 阎攸宁莫名了片刻,随后恍然,意有所指道:“几年前,为师去小院看过,虽然没有和席安康正面交谈,不过看他活得不错。年过半百,有妻儿陪伴,还将隔壁的小院买了下来。为师既然把那院邸地契给你了,你想回去的时候便回去住住,还能与席安康聊聊。”他拂袖,池醉神色有了微妙变化,阎攸宁浑不在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乖徒儿,做了魔教护法,什么时候混个魔主当当也不错,到时为师还能沾你的光,是吧?” 池护法你师父果然胆大包天! 穆晓霜差点惊呼出声,但仔细一想,如果魔主是池醉的话,她必会拥护对方。 谁让她刚知道魔主是渣男不说,关键是池醉长得比魔主好看! 只不过刚才说的院邸……穆晓霜想到池醉多次去往凡俗界的事,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池醉,心想池护法不说那她也不多说了。 池醉眸光微闪,微微垂眸,松了手。 他丹田剧痛,面上却几不可见异常,袖中的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的感觉并没有缓解疼痛,反而在看到前方人轻轻摆动的衣袍,心里一紧,阎攸宁又要走!池醉知道阎攸宁多的是要寻找的宝物,不过是一句“珍重”他却开不了口。 静默中,阎攸宁又问道:“怎么了?” 轻声温柔的低沉嗓音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池醉坚不可摧的城墙,明知不该在意这份师徒情,明知此人也并不在意他这个徒弟,但他却放不下,舍不得。 池醉凝视阎攸宁,眼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舍:“十二年不见,师父不留下喝杯茶再走?” 阎攸宁止步,他怎么不知池醉是个如此恋旧的人? 穆晓霜自出生起就在婆海刹,十年前,池醉来到这里,她不断长大,池醉不断变强,后来有了爱美意识,发现所有人的容颜都不及池醉一人,便总是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在池醉身上。 久而久之,她便对池醉生出了爱慕之心。 多年来穆晓霜一直跟随在池醉身边,自以为已经很了解对方,今时今日,却发现池醉还有那么多新鲜的神情,原来冰冰冷冷的池护法同样凡心未泯。 阎攸宁一只手抬起池醉的下巴,摩挲了一下,真是没多少肉。 池醉被迫抬起头来,微微抬起眼睛看人,狭长的柳叶眼仿佛饱含似说非说的含情脉脉,冰雪融化凝视人时,很难会有人狠心拒绝。 无怪乎这人总是冷冰冰的看人,要不然被这种目光一看还以为是有情呢。 阎攸宁板起脸,不满地捏了捏道:“瘦成这样,没一点手感。”拍了下池醉的胳膊,催促他继续走,问道:“茶是什么茶?” 池醉愣了下,赶忙亦步亦趋跟着:“梅山雪露。” “我不懂茶道,好喝便是好茶。”阎攸宁说道。 美色真能惑人,阎攸宁以为自己是那个另类,毕竟上辈子也有一些人心怀不轨想送他美人以获取利益,但他从来敬谢不敏,未料到,穿越后却栽在这个便宜徒弟上。 以为斩断的怜惜故态复萌,蠢蠢欲动,阎攸宁早就意识到池醉变成了一个意外。 阎攸宁从未有过这种情感,他常年趋利避害已成习惯,过去直觉让他拒绝这种负担,直接离开了池醉,结果十二年过去,最终还是从心而为了。 以为到这个关口会勉为其难,却出人意料的轻松。 毕竟,爱美是人的天性。再说了,池醉真是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再看青年那模样,失了一分一毫那颜色,或许就无法让他停驻下来。 阎攸宁瞟了紧跟的池醉一眼,放慢脚步。 “……等等我啦!”穆晓霜回过神连忙跟上两人,犹犹豫豫地问道:“池护法,你如何解释左丘前辈的身份呀?直接说是师徒?叙哥哥那边又怎么办呀?” 池醉注视着前方的人影,道:“魔主还未出关,衡叙那里由你去说。” “我、我能想说什么啊。”穆晓霜抓破脑袋都想不出理由。 “便说池醉发现我与他故人相识,一笑泯恩仇,邀我去他那儿坐坐聊聊故人。”阎攸宁信口胡诌道。 这解释漏洞百出,但穆晓霜又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只能先将就着用用,反正衡叙好脾气,就算怀疑也不会像阎攸宁那般对她。 …… 穆晓霜本来也想去池醉那里坐坐,然而一离开死牢,阎攸宁看了她一眼,她觉得莫名危险,立马逃也似的告辞。 “她走了。”阎攸宁一说完,池醉提着的一口气似乎终于泄了,蓦地吐出一口血。 穆晓霜如果在这里一定会吓到。 青年刚恢复点血色的脸立马煞白,阎攸宁怀疑那血色可能是憋出来的。池醉捂住自己的嘴,胸口上下起伏,想说什么,却是音不成音。 “自作孽。”阎攸宁叹息道,拿出治疗丹药喂池醉吞下。 池醉苍白的唇角挂着鲜红的血液,犹如胭脂点缀,平添几分别样魅惑,格外勾人。阎攸宁顺手把那血迹抹掉,没等池醉反应,一把拦腰抱起。 池醉吓了一跳,眼睛瞪大,抑制着颤抖,身子明显不适应而很是僵硬。 一如过去。 阎攸宁心情大好,笑问道:“住在何处?我抱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走。”池醉想要下来,却被阎攸宁牢牢按住背部和大腿下,池醉一下子动弹不得。 阎攸宁不动声色地睨了池醉一眼,只觉得小徒弟大腿上的肉倒是多些也软多了。池醉不知对方在想什么,只觉得这眼神耐人寻味,心里莫名一紧。 丹药入口即化,若有似无的灵力流向筋脉,最后汇入丹田,温热逐渐抚平着丹田灼烧般的痛楚,因他不听话,阎攸宁的眼神里隐隐不悦,却让池醉内心一直搅动的酸涩消失大半。 结果,他还是在渴求阎攸宁给予的温度。 “劳烦师父了。”池醉下意识地垂眸不敢再看。 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 为掩人耳目,阎攸宁身上还穿着池醉给的那身护卫黑袍,当然为了防止池醉的声誉传出什么奇怪的谣言,阎攸宁快速穿行着护卫或教众看不见的死角,很快便将池醉送到他住的地方。 小院内外无任何人影,是个清幽的好地方。 阎攸宁将池醉放到床榻上,又脱鞋到他面前盘腿坐下。 两人相对而,阎攸宁坐直接拿出禅莲心灯,嘴上却是戏谑道:“巫祺然对自己的护法倒是用心。” “婆海刹以实力为尊,只要被巫祺然肯定,就能从他那里拿到想要的,而巫祺然也从不吝啬。”池醉有些虚弱地解释道。 “不叫魔主了?”阎攸宁挑眉道。 “……您似乎不想听我这么叫他。”不知为什么,池醉就是有这种感觉。 阎攸宁愣了下,池醉不说不觉得,真这么被告知还真就有了这种感觉。他挑了挑眉,手中心灯点燃,缓缓飘起,在两人中间散发温暖到极致的舒适光芒。 “倒是为师让你受委屈了。”这话颇有一语双关的味道。 “我并未觉得委屈。”池醉顿了顿,半响后又道:“您十二年前突然离开,徒儿才觉得委屈。” 池醉似乎抓准了提起十二年前那事,阎攸宁就拿他没办法的重点。 事实是,被一双清澈明晰的眼睛过于直白盯着,少有廉耻心的阎攸宁,竟也产生自己有些过分的感觉。或许,在这个充斥因果与天道等等神乎其神法则的世界,从建立师徒名分开始,冥冥中,他对池醉便再也不能只当个陌路人看待了。 阎攸宁想明白后,也不觉得不快,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曲起食指轻轻一弹池醉额头,眼看着苍白的容颜上多了一点红。 池醉一手捂住额头,一脸莫名。 “有自己想法是好事,但如此糟践自己身体,倒让我以前做的那些都成了无用功,我自然要生气。”阎攸宁说道。 池醉嘴唇动了动,时隔十二年再度感受着禅莲心灯暖融融的光芒,仿佛这段岁月不过是一场噩梦。 然而,一切都是真的。 而池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拯救自己七零八落的心,只有这点池醉并不后悔。他偏薄的嘴唇显出微微笑意,犹如天地冰雪眨眼融化,春暖花开,眼神分外坚毅:“徒儿有想做的事,付出这些东西,我觉得值得。” 阎攸宁伸手挑起池醉那缕白发,柔顺的发丝在手指上滑过,注意到池醉很是紧张,叹息一声:“罢了,倒是会给我找麻烦。闭目调息,疗伤。” 池醉还在想如果阎攸宁问他要做什么事,该怎么圆回去,阎攸宁却什么都没问,松了口气觉得熨帖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怅然。 阎攸宁真的留下了。 这次,又是否会离开…… 疗伤之前,阎攸宁已经在房间四周布下结界,以免有人突然到来坏事。翌日,魔主巫祺然提前一天出关的消息传遍婆海刹城。虽然巫祺然并未宣布什么,但教众都认为魔主修为必定顺利提升,皆沸腾起来。 巫祺然出关后不久,便让护法等人在晌午前去议事堂议事。 穆晓霜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不停在衡叙书房里打转,脸上时不时出现一些令衡叙困惑的或哭或愁或恼的表情。 别人都以为魔主是今日才出关的,但她其实昨天半夜就见到过魔主。 事情要从昨夜说起,穆晓霜照常前往池醉小院,刚走到院外便听到左丘珩的心音,得知池醉正在修炼的关键时刻,让她不要打扰。 穆晓霜一头雾水,怎么池护法突然修炼了,但左丘珩说的她不信也得信。穆晓霜转身便想走,左丘珩却突然现身,吓了她好大一跳,然后便让她带路前去议事堂。 是要去偷偷摸摸把钥匙还了。 议事堂前日夜有人守卫,但左丘珩在此,随手用了昏睡咒,便让守卫呼呼大睡。 离开议事堂前,左丘珩极度嚣张地评价了一句:“你们议事的时候对着这画不觉得索然无味吗?” “魔主喜欢,管它有趣无趣。”穆晓霜以前从不觉得议事堂这画有什么问题,但再看这画却是没啥趣味。 “这巫祺然光知道修炼,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左丘珩随口道。 穆晓霜乍听不懂生活情趣是什么,但再看夜色昙花图,不难看出是评价魔主没有审美,便问道:“我能知道前辈你的生活情趣吗?” “死前可让你知晓。”左丘珩笑道。 穆晓霜还想活着,忙摇头,催促着左丘珩快点离开议事堂。然而,左丘珩刚恢复守卫意识,穆晓霜假装逛到此处和守卫聊了几句,无视守卫对她旁边护卫的探究,便听两个守卫惊呼:“魔主!” 紧接着,一道身影却从远处快速闪现而来,不一会儿便来到议事堂前。 “魔、魔主……”穆晓霜心如擂鼓。 这次绝对是真的魔主,穆晓霜下意识地想向巫祺然求救,她是因为听命咒被逼无奈的,绝对不是故意和外人联合谋夺冰魄银草,话到嘴边却被理智拦住。 一身黑金衣袍的高壮男子俯视着穆晓霜,淡淡道:“穆晓霜,汝在此地作甚?” “回禀魔主,晓霜半夜无心修炼,四处逛逛,恰好逛到这里。”穆晓霜睁眼说瞎话,越说越真实,“我等会儿就去找池护法喝茶。”反正以前也时有晚上去找池醉的事迹,魔主应该不会怀疑。 巫祺然眼神仿佛毒蛇般盯着穆晓霜,未置可否,他的视线在黑夜里毫不受阻,移到另一边低着头的护卫身上,眸光微深:“汝,抬起头来。” 穆晓霜背上发寒,又不敢贸然说话。 左丘珩缓缓抬头,谨小慎微地恭敬道:“参见魔主。” 一抹莹润白色一闪而过,巫祺然双手负后,冷然道:“吾从未见过汝。”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小的是新来的,因欢庆大典即将到来,谭护教觉得婆海刹需增加护卫,便让小的入了教内。”左丘珩垂首道,很是沁汗惊惶。 穆晓霜愣了下,想起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急中生智,语气微软道:“魔主,我本来也不要什么护卫陪着的,但衡护法非要人跟着我,说最近外来是客,怕我做些出格的事。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况且我们可是婆海刹诶,什么事是出格的?” 反正在婆海刹里穆晓霜总是任性妄为的。 半晌令人窒息的静默过后,巫祺然收了威压,开口道:“汝等退下吧。”穆晓霜急忙要走,忽然又被巫祺然喊住,“穆晓霜,吾知汝钟情池醉,后天欢庆大典上,吾给你们指个婚,如何?” 穆晓霜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巫祺然竟会这么说,她思绪翻涌,又飞快冷静下来道:“多谢魔主的厚爱。只是晓霜若要嫁,必定也要池护法对我有意。晓霜平日里虽然骄纵跋扈,但就感情一事,晓霜要的是你情我愿。” 容貌娇俏的女子抬起头,直视巫祺然上位者的身姿,脸上的坚毅映在巫祺然的眼里。 一抹笑出现在巫祺然嘴角,令人背后发寒的笑声响起,意味不明道:“很好。” 随后,巫祺然挥了挥衣袖,让穆晓霜两人离开。 穆晓霜忍住飞奔的冲动,慢悠悠地离开这片地界。 等重回池醉小院外,她不断拍着胸脯,对左丘珩道:“魔主怎么会突然要给我和池护法指婚,他是不是疯了?!” “我看你很喜欢我徒儿。”左丘珩瞥了穆晓霜一眼。 “喜欢是喜欢,但……”穆晓霜咬着下唇,重重叹了口气,瞪了左丘珩一眼,气呼呼道:“你不懂!我……哎……对了,左丘前辈,您是不是有什么法宝隐藏修为呀?否则,就算您比魔主厉害,也不可能隐藏的滴水不漏。” “就算真有,我岂会告诉你这个小辈。”左丘珩悠悠道。 哼,肯定是有的。 穆晓霜想到这里,停下走动后拿了衡叙一根上等狼毫拔着毛,目光呆滞,神情不属。 衡叙又要站起来,穆晓霜却是身形一闪,迅速按住他肩膀坐下。 自从知道左丘珩和池醉有关系后,衡叙只想把捆仙索拿回来,可穆晓霜就此扎根在他书房,一步都不让他离开,昨夜到他这里来后,唉声叹气到现在了。 衡叙直觉有鬼,他一心都记挂着捆仙索,自从将捆仙索留在死牢后,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定,以前从未这样,心里的焦躁到达一个顶峰后,他终于出手,一把抓住穆晓霜的双手手腕。 威压的释放一下束缚住穆晓霜,衡叙无视穆晓霜的呼天抢地,抽出快被拔秃的狼嚎,另一捆绳索陡然出现,牢牢捆住女子纤细的手腕。 “叙哥哥,你从未这么粗暴对我的!”穆晓霜气得两颊鼓起来。 “我去见池护法。”衡叙身形一闪,已经来到门口。 穆晓霜狠狠一跺脚,在衡叙身后追赶,嘴里嚷嚷着等等我。 …… 阎攸宁脱掉黑袍,依旧一身道士衣服,捣鼓着手里的茶具,看了眼床上盘腿而坐的青年。 满室茶香,却差了点味道。 真正爱茶人士看到阎攸宁的手法怕是要怒气攻心大骂暴殄天物。 阎攸宁手里动着,实则脑海里全是巫祺然手上一闪而过的白玉扳指。 昨夜巧遇巫祺然,阎攸宁便注意到了对方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那可是好东西,是非常罕见的护身储物类可换主法器,属于天阶上品,用极北之地的冰寒玄阴铁精锻造而成,坚固无比,储物空间更是有一亩田那么大,一旦施法驱动,可按照其主人意志形成自动防御,最大可保护十人之多,就算是被炼虚后期的大能攻击,都能保其性命。 原著中,巫祺然将扳指送给了顾澜澜,才有了后来被魔僧杀死的结果。 如今要怎么得到呢。 阎攸宁的视线转回到池醉身上,收起方才的心思,注意到池醉脸上好了些许。用禅莲心灯疗伤结束后,池醉已经好了许多,但真正要好起来,还是得摒弃魔功才行,否则即便用上禅莲心灯和上品疗伤丹药也不过是缝缝补补。 忽然,两道气息从结界外而来。 阎攸宁放下杯具,床上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脚步声,倏然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 窗外天光照入房内,落在腰背笔直的阎攸宁身上。 阎攸宁背光坐在那里,看到池醉醒来后,眼尾上翘的眼睛多了一点弧度,光芒似乎盛在两弯月牙里,温柔与笑意晃晃悠悠犹如水波,猝不及防荡入池醉心里,砰然撞击的声音让池醉瞳孔微缩。 刚识得阎攸宁经常笑,笑时并不一定开心,却很容易给人温柔的错觉,可在池醉看来,这份温柔不过是没有温度的虚情假意,所以他也并无真正亲近之心。后来,相处日久,阎攸宁眼里逐渐有了温度,一度让池醉怀疑是否是阎攸宁的伪装,但对方所做的一切又确实都是对他的好。 不知不觉,池醉开始陷落。 这一刻,如春风过境般的笑意真实的出现在此人的脸上,即便是全然不同的面容,在池醉眼中,却仿佛看到了阎攸宁真正的容颜。 阎攸宁对上池醉目光,清冷的眸光中含着惊诧,笑着说道:“为师在呢。”走到床边,问道:“好多了?” “嗯。”池醉微微垂眸,却怎么都赶不走方才眼中的一幕。 “池护法,在吗?”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衡叙急切的声音,让池醉不受控制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的小可爱们,爱你们呀。为了冲下夹子的千字,下一更是明天23:05左右~ —— 第25章 干掉魔主 听衡叙这焦急的语气,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为何而来。 池醉让衡叙先去书房,他马上就到。 伴随衡叙的离开,还有穆晓霜迟疑不定的脚步声跟着离去。 阎攸宁还在优哉游哉泡茶。 池醉给自己施了个清尘咒, 披上红锦斗篷,走到阎攸宁跟前,评价道:“师父泡茶的手法别有一番趣味。” “阴阳怪气。”阎攸宁抬眸道。 经过极寒界最后那么一出,清醒后的池醉明显对阎攸宁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对阎攸宁已经没有旁人那么冰冷。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过去那个乖巧顺从的小徒弟,阎攸宁心想, 目光别有意趣地盯着池醉。 阎攸宁的视线太过直接,池醉的嗓子有些干哑, 嘴唇动了动, 哪有师父你更阴阳怪气, 这话说出口指不定还要被阎攸宁如何戏弄,他话锋一转提到:“师父,衡叙的捆仙索您要如何处理?” “各凭本事,到我手里的东西从没还回去的道理。”阎攸宁说道, “阿醉, 难道你还不清楚为师的性子?” 阎攸宁非常蛮不讲理, 池醉有种自己找气受的感觉。但因为是阎攸宁,又不足为奇。十二年来,除了满腔恨意, 他很少再有如此的鲜明的感受。说再多也无用,池醉知道不可能从阎攸宁手中拿回捆仙索, 也早就做好这个准备, 朝门口走去道:“我去见一见衡护法。” “我与你同去。”阎攸宁厚颜无耻和池醉同行。 他并不在意会面临衡叙怎样的质疑, 就想看池醉会如何处理。 不仅蛮不讲理还恣意妄为, 简直和穆晓霜不分伯仲。池醉内心腹诽,却又觉得这份任性放在对方身上并不讨厌,看似和身份违和却又奇妙的相容,而池醉竟也不自觉对他产生包容感。 至于这魅力是什么,池醉觉得大抵是身体还未好全产生的错觉。 书房内,衡叙坐立不安。反观穆晓霜,决定破罐破摔后反倒冷静下来,四处转悠欣赏起书房的东西。 “衡护法,久等了。”淡漠的声音响起,池醉走进来,身旁跟着穿得仙风道骨的中年人。 衡叙一听到声音便站起来,看到中年人还以为对方是来亲手送还捆仙索,他刚张嘴,话还没说出来,池醉便请他坐下,不容置疑道:“衡护法,这软鳞鞭还未认主,我可否用这软鳞鞭换你那捆仙索?” 池醉虽是用可商量的语气,但拿出软鳞鞭的动作很快,语毕,宝物已被送至衡叙眼前。 衡叙诧异地看过去,看到池醉情绪淡薄的眼神。 这般看似对所有人事物漠不关心的人,竟也会为他人做什么。 软鳞鞭与捆仙索是他们成为护法前,在一次历练中分别获得的,过程可谓艰险。而捆仙索只是地阶上品攻击法宝,软鳞鞭却是可攻可守的地阶上品。攻可根据使用者的法力,能给使用者更高一层的修士造成神识伤害,守可抵挡高一层修士造成的伤害。 一件可攻可守的高阶法宝相当难得。 现下,池醉却说要用软鳞鞭换他的捆仙索? 衡叙并没有马上答应,看向面带微笑仿佛看戏似的中年人,问池醉:“池护法,你这是何意?” 穆晓霜没有说话的余地,毕竟中听命咒后她的蛊蝶刀都差点被左丘珩给要了去,还是她没脸没皮哭哭嚷嚷才给要回来的。 魔修本就随心所欲,到左丘珩这个境界的,想要什么夺过来就好。现在池醉替他师父提出用法宝交换,概因衡叙不知内情,怎么想衡叙也不亏。 “因为我看中了这捆仙索。”阎攸宁拿出捆仙索,笑着道。 中年人捋着胡子,嚣张的样子连害怕他的穆晓霜都觉得欠揍。 别看衡叙平时像个书生似的温文尔雅,很少表现会有太过负面的情绪,但身为魔修,又岂是真的好人。此时此刻,衡叙脸色难看,要不是池醉在此,怕是就要出手教训对方了。 阎攸宁不以为意,看向衡叙迟迟没手下的软鳞鞭,又别有意味地看向池醉,像是在抱怨“有这么好的法宝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池醉一看阎攸宁的眼色便知是他是怎么想的,然后在衡叙错愕的目光中,单刀直入道:“衡护法,若软鳞鞭不足以表现我的诚意,再加这枚锈骨钉。”这次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度。 只见一枚内部锈迹斑斑,外表通体雪白的骨钉显现在池醉掌中, 这下连穆晓霜都震惊了。 锈骨钉是一种能无声无息直接穿透修士神识,让修士魂飞魄散的法宝,难得没有品阶,据说修真界一共五枚,每一枚都价值一个地阶下品。虽然品阶比不上软鳞鞭,却并非是效果不及,而是效果全看修士的个人实力。 有极其夸张的传闻,锈骨钉在手,修为越高的修士连弑神杀佛亦能做到。虽然修真界并无真正的神佛,但确实有大能死在锈骨钉下的事迹,这也成就了锈骨钉在魔修中的美名。 穆晓霜一向对这种能伤及修士根本的法宝情有独钟,她从不知道池醉还拥有这等法宝,震惊的同时又止不住眼馋。 “……池护法,你就算同此人一笑泯恩仇,也不用如此吧?”衡叙面临从天而降的惊喜却还抱有一丝理智。 光是池醉这态度,两人关系绝对不简单。但在客栈时,池醉那要将中年人好看的样子,确实不作假。 真是奇也怪哉。 衡叙是个聪明人,同时又很识时务,他虽有不舍,却也没有多加纠结:“软鳞鞭我收下了。至于锈骨钉,池护法还是好好收着吧。”衡叙意味深长道,“再有就是,不要随便再给这位左丘道友占去便宜了,我先告辞了。” 再留下来怕是要后悔。 穆晓霜看着池醉收起锈骨钉,哭出来的心都有了,但谁让衡叙已经拒绝,再想到魔主先前的话,穆晓霜看池醉都莫名微妙起来。 衡叙前脚走,穆晓霜后脚跟着离开了。 见到锈骨钉,阎攸宁的心神本应飞到这上面。这法宝在原著后期才出现,女主意外获得后交到仙尊宿承宣手里,原主最终魂飞魄散,靠得正是锈骨钉的助力。然而,因为池醉“自作主张”的交换法宝,他的心情却有些奇妙的触动。 阎攸宁看向池醉,发现池醉也正好看过来,愣了下后以为他贪图法宝,双手奉上:“您要的话,给您。” 池醉太过慷慨大方,阎攸宁对感兴趣的法宝,不管能不能用从来都是先据为己有再说,这次却有心没想。就像他一直都是靠挣靠抢到手,觉得那样更香,反之别人给予的,反倒没了多少意思。 青年乖巧站着似乎和十二年前没什么两样,阎攸宁笑问道:“舍得?” “嗯。”池醉话不多,似是因为阎攸宁一直盯着他笑而不语,他又开口道:“我这里还有……“ “我在你眼里便是什么都要据为己有的人吗?”阎攸宁笑着打断问道,不等池醉回应,嗤笑一声:“就你这些宝贝,为师要与不要没什么区别,收起来吧。” 大抵是承认了对池醉那份怜惜的缘故,阎攸宁看池醉默不作声的模样,莫名冲动地弹了一下池醉的额头。 锈骨钉落到池醉手里,青年抬眸,额头通红,柳叶眼微微瞪大眼,很是诧异,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做师父的哪有抢徒弟宝贝的道理。”阎攸宁看了下外面的日头,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想变强,是想做人上人吗?” 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池醉一只手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犹带对方些许体温的锈骨钉,另一只手又碰了碰有些疼痛的额头。 这世上怕是只有阎攸宁这么做,他才不会觉得恼怒,甚至还产生了微微奇妙的感觉。 一刹那,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因有对方的庇护,获得短暂安宁的时刻。 似是幻梦一场。 池醉直视阎攸宁,言辞淡淡,神色凛然:“人人都想做人上人,徒儿也不例外。” 人上人…… 池醉其实并不想做,他想做的只有复仇。 然而,曾经在他声名狼藉之路添砖加瓦的那些人,他要见他们身死道消,又岂是提升修为就能做到的。 如果靠着红莲心蕊,是可以更稳固的修行,但要修炼到如今的水平绝非十二年能成,而是遥遥无期。 池醉需要更彻底的方式。 于是他被迫蛰伏,对巫祺然俯首称臣、阿谀奉承,想法设法从巫祺然那里要到冰巽水冥功后,靠着想亲眼见证那些人葬身无间地狱的结局才得以坚持到今日。 强行修行魔功的痛苦,无所谓。 一度厌恶的蝇营狗苟,无所谓。 宁折不弯的清高姿态,无所谓。 重生开始,池醉就早已杀死了那个天真可笑的自己。 “身为修仙者,不惜付出损毁灵根的代价,以至修为限制,短寿促命,就这样还想做人上人?”阎攸宁看到池醉目光有些出神,他不知青年在想什么,但从浑身透出的狠厉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池醉的瞳仁微微一震,他知道瞒不住阎攸宁,但阎攸宁又为何要说这些话?池醉能用冷脸吓退他人,对阎攸宁却不管用,而他觉得自己可能习惯了在对方面前伪装,竟也做不出那样的表情。 一时间,书房落针可闻。 “为师昨日说什么时候做个魔主当当,你作何想?”阎攸宁坐到桌案边的椅子上,随手翻了下桌上的书,发现并不感兴趣,便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看向池醉。 池醉不知道阎攸宁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问题了,但看阎攸宁非要问出个结果,张了口刚想说话,阎攸宁说道:“我要听你心里话。” “……徒儿想,又不想。”池醉似乎被阎攸宁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蛊惑了,脱口而出后,连他自己都诧异极了。 阎攸宁挑了挑眉,他看到池醉方才眼里的一闪而逝的茫然。明明已经付出惨痛的代价,却仿佛连未来怎么样都还在犹豫。 就如同原著男二一次次想狠下心,最终却还是摆在那颗良善的心上。 阎攸宁看得出池醉在试着残忍无情,即便偶尔流露的阴鸷潜藏着无数过往一般,可其灵魂终究保留着温柔,不禁柔和了嗓音:“那你想不想为师留下?心里话。” 池醉愣了一下,稍稍使力的指骨透出几分不知所措,掷地有声道:“徒儿无权干涉师父的去留。” “可我想留下。”阎攸宁看着池醉惊诧的可爱神情,并不纠结想要留下的心情,伸了个懒腰,露齿笑道:“快到晌午了,还不去准备?” “……好。”池醉应道。 “炼器室在哪里?”阎攸宁叫住池醉。 得到冰魄银草后,阎攸宁很想赶紧提升莲华清心铃。 可惜马上就是欢庆大典,阎攸宁怕炼器时间过于长久,临时生事,只能先放下这件事,改为炼制一些短时间内就可炼制的东西。 “墙边的花瓶转一圈的密室里有。”池醉扭头道。 池醉还没消化完阎攸宁一系列转变,应了声后转身离开书房,听到阎攸宁让他关上门,迟疑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也不知哪里来的盲目自信,鬼使神差地问道:“师父,您是为我留下的吗?” “徒弟再大也是徒弟,十二年没管你,你便如此作践自己,即为师徒,我又心疼又气愤,自然要好好管管你,有什么问题?”阎攸宁理所当然道。 池醉被阎攸宁坦然的目光刺了一下,平复的左胸腔又莫名剧烈跳动起来,锣鼓喧天,敲得他血液仿佛变得滚烫,逆流到全身。 难以言喻的难受,似乎头脑晕乎,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阎攸宁目睹池醉的脸色的变化,有些诧异。 午时的阳光照在灼然玉举的青年背后,却好似烧在了他的脸上,嫣红从白皙的脖子蔓延到苍白的脸上,耳根都红的仿佛染上胭脂色,无血色的唇似乎都多了一点粉红。 仿若突然堕入凡尘的仙人,很是新鲜,也更漂亮了。 “……并无。”池醉淡定地说道。 阎攸宁却少有的反思了一下,大概他以前带给池醉的大多是充满目的性的好,就算阎攸宁装得再好,也总能品出几分真情假意。 池醉当初认他为师本就是走投无路,最后池醉将他放在心上后,他又一走了之,双方错过了最佳的交流期,池醉能够不再怨他已是难得,如今放下过往,这次不带目的性的好意,终于触及了池醉真心,所以不好意思了。 阎攸宁笑了一声:“没有便好,去吧。” “嗯。”池醉关门的时候却有些手足无措。 …… 议事堂,夜色昙花图前的宝座上,巫祺然姿态随意地坐着。 此时,室内一片诡异的静默,四位长老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四位护教站在两边,都是提心吊胆。 在场人的目光大多下意识看向池醉。 坐在左边下首第一个位子上的青年风姿卓绝,生得一副好样貌。在多是俊男美女的修真界,池醉的容貌依旧让人难以移开视线,而对方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短短数年就踏入化神期,这在整个修界都凤毛麟角。 就算是走捷径的魔修,也从无这样快的速度。 他们都知道巫祺然已将池醉当成了弟子培养,否则怎么可能传承那本魔功功法。照理说池醉是个前途无量的修仙者,然而,奇也怪哉的是,他们却知道池醉身上症结,本应身强体壮的修士鲜少有这种体虚气弱的,即便修为高深,却难活长久。 巫祺然看中的便是池醉的短寿促命,否则又怎么可能培养一个未来的大敌,甚至于传承的魔功可能会更快要了池醉的命,当然这仅仅是他人的猜测。 如今巫祺然要给池醉指婚,指的是穆晓霜的婚,让人诧异至极。 长老们面面相觑。 巫祺然不曾说过,其他人也无人知情,但他们几个老家伙可清清楚楚,穆晓霜是巫祺然的血脉,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对穆晓霜这般宠溺。 这是他们此生都要掩盖的一个秘密。 而巫祺然想让池醉和穆晓霜成婚,说的是让欢庆大典喜上加喜,并且也会在大典上认穆晓霜为义女。 即为义女,自然会给足池醉回礼。 身为魔主,巫祺然有的是天材地宝,光是这点就足以诱惑其他魔修,但却迟迟不见池醉应答。 “池护法,如此好事,还需要犹豫不成?”一位长老察言观色连忙开口道。 池醉没说话,衡叙微微蹙眉道:“人生大事岂是儿戏,嫁人的是晓霜,魔主,难道不该问问晓霜愿不愿意吗?” 即使穆晓霜愿意,池醉却不是心甘情愿的。 一段感情是由外来的压力结合,穆晓霜还会幸福吗?衡叙蓦地想起昨夜溜进他书房古里古怪的穆晓霜,突然明白穆晓霜为何一改风风火火的性格,连去池醉的小院都犹豫不定。 怕是早就知晓这事,而能憋着不说,穆晓霜定然也是迟疑的。 巫祺然看向衡叙,无甚情绪的眸中却让人背部生寒。 一阵让人畏惧的威压猛然袭来,衡叙的手抓住扶手,手背和额头上青筋毕露,依旧无谓坚定地凝视巫祺然。 一声冷笑从巫祺然唇中吐出。 巫祺然看向沉默不语且淡定坐着的池醉:“池护法,汝就没话要说吗?” 多日不见,虽然仍然看出病态,池醉的气色竟是好了一些,但这样天赋惊人的魔修,如果不是灵根有异,巫祺然当初可能直接会杀了了事。 另外的长老看不过去池醉的无理,正要说话,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便响起:“属下不愿,属下这一生短寿促命,自有缘法,并无寻找道侣的想法。”池醉站起身,长身玉立站在巫祺然面前,微微垂首道:“魔主,还望您能收回成命。” “池护法,有了道侣可以双修,或许你这身上症结也能有所根治呢?” “这构不成属下与穆晓霜成亲的理由。”池醉看了一眼出声的长老,那长老有些忌惮地捋了捋胡子。 池醉又看向宝座上的巫祺然,丝毫不惧,再次说道:“魔主,望您能收回成命。” 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并没让巫祺然意外,沉吟半晌后,巫祺然笑了两声,他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巫祺然很少笑,但笑得理由一般只有两个,一个是真正的欣悦,一个是不快。 四位长老一致认为巫祺然对池醉非常不满。 池醉才坐上护法之位没多久,就如此挑战魔主底线,太过嚣张了,就算修为再高,能高的过魔主?以前的池护法沉默寡言,留给长老们多是阴沉冷漠的印象,可今日身上虽然依旧冷厉,眼角眉梢的阴郁却奇妙的消融了些许。 四人互相使眼色,想推个人出来说话,巫祺然却在这时说道:“吾昨夜偶遇穆晓霜,她说若是要嫁,必要是池护法心甘情愿娶的。如今看来,她和池护法是有缘无分。吾也不勉强池护法了。只是,此次汝伤了穆晓霜女儿家的心,望汝之后好自为之。” “是。”池醉应道。 “接下来便来说说欢庆大典一事。”巫祺然扫视众人,而后停在左边的谭护教身上,“谭护教,近日汝增加的婆海刹护卫,下午带到演武场演练一番,婆海刹不留废物,吾会在旁一观。” 衡叙刚松了口气,呼吸又窒了一下。 魔主过去从不操心护卫这块,今日怎么突然这等事? 池醉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 “池护法,晓霜若是知道你拒绝的如此坚决,定然会很伤心。”从议事厅走出来,他人各回各处,衡叙走在池醉身边。 “我的态度如何,穆晓霜再清楚不过。”池醉说道,“若迟疑不决,为魔主给的利益屈服,才是对穆晓霜最大的伤害。” 衡叙顶多是外表迷惑人,池醉的心却不像魔修那么脏,衡叙叹息一声:“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个魔修。” “换成是你,你亦会如此。”池醉淡然道。 “换成是我,我自然是答应。”衡叙耸耸肩,“毕竟晓霜长得漂亮,性格虽然任性,但挺可爱的。不过,我当她是妹妹是一回事,魔主也定然不会给我们指婚。毕竟,我可没有你这般天资超凡。” 衡叙到达化神前期的过程很不顺利,足足花了两百多年,这还是他尝试各种魔修办法才有了现下的修为。如今能和池醉这般和平相处,不过是衡叙性子好,换成是别人,早就嫉妒心作祟,明里暗里使绊子了。 “你口中的天资超凡,用寿数换的,要吗?”池醉冷声道。 “别别别,我告辞。”衡叙知道池醉的身体状况,连连摆手,他也想过劝池醉别那么急功近利,可魔修大多都如此,并无旁人可置喙的余地。 修者一途是好是坏,说得好听是时也,运也,命也,其实皆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池醉缓步走向自己的小院。 重生前,巫祺然实力不及魔僧行苦,一直都停留在合体后期无法突破,最终死在魔僧手上。但看现在阎攸宁一点没出手的意思,且巫祺然闭关前偶尔会露出暴躁之态,出关后却是心态平稳不少,难道是找到了突破之法? 池醉当初加入婆海刹,为的就是“冰巽水功法”,事实证明待在婆海刹的几年内修为确实进步神速,然而修行越是顺利,身体的衰败感也越是明显。 池醉感觉到了自己的寿数不断削减,这种被阎王随时追赶索命的状态,增加了他的焦急,让他想要更快速地完成自己的目的。 他只有不断变强才行,强大可以杀死荀历,以及曾在他死亡路上插上一手的人。再说荀历,亦在不断成长,有炽巍派提供的条件,荀历本就天赋不错,更有如神助,比其他修士都要轻松许多,池醉重生前,荀历最终达到的修为是元婴大圆满。 凭借现在的修为,池醉本能轻易杀死荀历。然而,荀历至今仍然躲在炽巍派内,多年未出,直到麒麟焚境开启才会现身。 在麒麟焚境里,荀历会紧跟着顾澜澜,美其名曰要做护花使者。 距离麒麟焚境开启还有二十年…… 池醉至少确定一点,他能比二十年活得再久一些。 …… 阎攸宁拿出一个瓷瓶,分出三滴灵液,倒入正在炼制的丹药中。 炉鼎下灵火剧烈燃烧,火光呈现中一种金红之色,是炼器最佳的颜色。外面的书房传来花屏被移动的声响,阎攸宁全神贯注,不断添加各种材料到炉鼎内,直到身边多了一道身影。 他炼丹天赋虽然不及池醉,但炼制一些并不珍贵的丹药却还是能做的。 池醉默默站在阎攸宁身侧,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般。 直到火势呈现平缓,阎攸宁收起所有器皿,注意着丹药不断被炼制,分出心神问道:“巫祺然说了什么?” 池醉迟疑了一下,阎攸宁看向他。 两相对视,池醉不禁把今日在议事堂发生的事尽数告诉阎攸宁。 阎攸宁挑了挑眉,玩味道:“没想到他一个魔主还做起红娘来了。” 至于演武场一事,阎攸宁有些意外,没想到巫祺然意欲何为。难道真因为个没见过的护卫要调查婆海刹是否混入了些别的人吗? “师父,如果我想做个魔主当当呢?”池醉又沉默半晌,忽而问道。 阎攸宁侧头看向身边的青年,眼见池醉的神情无比郑重,并非玩笑,池醉也绝不会开这种玩笑。 阎攸宁兴味地笑起来,道:“当下是无稽之谈,再努把力,不无可能。” 要是便宜徒弟真做了魔主,这婆海刹的宝贝不也是他的了吗?要说阎攸宁没点期待就是骗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除夕啦,春节七天假期快乐,祝大家除夕快乐哦,明天还是老时间12点更新,哈哈到时候再祝一遍! 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捉虫的小可爱,么么哒所有看到这里的大宝贝们,啾咪~ —— 第26章 恭迎尊上 时间倒退至昨夜, 半夜三更,月黑风高。 难以被人找到的一处幽暗密室内,熟悉的五人围聚在一起。 “还是没一点消息吗?”曾经逆尘教的五大长老, 如今只剩下北落师一个。再看面前的三大护法剩下太微、天市,四大散人还剩下魅、魍,每个人身上充斥着焦虑,脸色都不太好看。 真是何处话凄凉。 距离阎攸宁离开逆尘教已经过去二十多年, 他们四处寻找、掘地三尺,除了十二年前突然有个消息说魔僧出现在仙域白林内, 举动莫名地杀死了所有金冠琉璃鸟一事外,就算正道对此义愤填膺, 他们便没有找到过阎攸宁其他踪迹的消息。 纸是包不住火的。 阎攸宁将珍宝阁洗劫一空的一年后, 不知何人泄露了此事, 对逆尘教觊觎已久的其他魔教将这些看在眼里,一直都蠢蠢欲动。 其中对逆尘教最为觊觎的便是之前仅次的婆海刹,巫祺然早就对逆尘教这块地颇有兴趣,得知此讯息后, 终于有所行动。 别看巫祺然如今修为是合体后期, 十二年前其实刚刚合体前期。当年, 就算他与阎摩相当,却因为忌惮同在一处的阎攸宁,一直都韬光养晦, 心里早就憋足了火气。 故而,听闻此事后, 在对付逆尘教一事上更是牟足了劲儿。 更有心怀鬼胎者, 找此机会便搅得逆尘教内部混乱不堪, 就此, 逆尘教的威名如今在修真界已经成了个笑话。 许多教众先后离开逆尘教,包括趁乱转投婆海刹,假装示弱的他们这五人。 毕竟婆海刹拥有冰魄银草,只要被巫祺然认可,便可受其眷顾,或许就有了让修为提升的机会。 谁又能不想要如此好处。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早该放弃了,况且,咱们还都深中蛊云毒,哪还有能力反抗巫祺然。”曾经是个大胖子的太微法王阴沉沉道,“今日是最后一次在这里相聚,以后咱们各修各法,别再说什么逆尘教的往事了。” 当年为保命叛入婆海刹时,五人皆服用婆海刹的蛊云毒,还是那种半年需要服用一次解药的,否则就必死无疑,最终将会直接化成一滩毒水。因这些年寝食难安,太微已从一个大胖子变成了一个瘦子,即便吃了不少助长修为的丹药,修为却只堪堪从元婴中期到后期。 如今在婆海刹虽然地位不及当年,但好歹看在修为的份上,婆海刹教众就算瞧不起他们,却也不敢方面和他们较真,也就是背地里嘲笑他们没一点骨气。 可魔修要什么骨气,也就是他们曾在逆尘教有点身份,实在无法接受当下的事实,才保持“混吃等死”的状态,否则在婆海刹早就混得风生水起了,哪轮得到别人给他们眼色。 这些不忿也就罢了,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巫祺然新提拔的护法池醉,不过四十岁都不到,竟然就达到了别人数百年都可能无法到达的境界。而他们这些百岁的老怪物,还要对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毕恭毕敬,怎么想都让他们羡慕嫉妒恨。 其他人脸色都不好,他们并非有多崇敬阎攸宁,最不能接受的还不是阎攸宁不声不响带走了珍宝阁所有宝物。 他们现在虽然投诚,但婆海刹根本没人当他们是自己人,他们用邪魔外道的办法修行更进展不大,但要是珍宝阁还在,用上那些天材地宝,他们的修为绝不仅此。 只要一想到阎攸宁用着易容丹,在外面恣意逍遥,他们就觉得憋屈得很。 北落师脸色铁青,一锤定音道:“好,就此之后我们各修各法,反正魔僧行苦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就算今后真的见到他,也别给好脸色。” 众人纷纷应和,回到婆海刹时,恰好碰上总是嘲讽他们不知羞耻无能投敌的穆晓霜。然而,平日里见到他们鼻孔朝天的少女,今日只瞧了他们一眼,随后指了指他们,和身边的护卫像是介绍起来,言语里依旧带着讥讽。 听得他们牙痒痒,但没人敢真出手教训穆晓霜。 谁让穆晓霜是婆海刹的宝贝疙瘩一样的存在。 那护卫只是瞟了他们一眼,眉眼略带凌厉,带着难以言喻的诡异熟悉感,然后便视他们如无物般与他们擦身而过。 “你说气不气,现在连个护卫都能给我们眼色看!”太微憋着怒火道。而且他还比不上穆晓霜一个女孩的修为! 气死他也! 其他四人亦是憋屈死了,很想一拳给护卫打得魂飞魄散,最终还是未能出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等他们修为上去,夺过那些护教护法长老等位子,婆海刹又将是一番新气象,十二年都忍下来了,再忍几年又何妨。 这时的北落师等人,并不知道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便是他们苦寻不着的尊主。 …… 丹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阎攸宁到中途又开始用金灵根灵火不断炼制,到后半夜炉鼎里的灵火终于缓缓熄灭。 炉鼎打开,十颗抚灵丹悠然飘出。 池醉如今使用的那些功法,每时每刻都在加重灵根破损,继续这般作践自己,不出十年,绝对西归。就算禅莲心灯能活死人肉白骨,可解万毒,这点却是对凡人而言,对修士来说,禅莲心灯能助提升修为,却没到可完全治疗损毁灵根的地步。要治疗灵根,还需要另外的方式。 而抚灵丹,顾名思义,是为安抚灵根之伤而成,同时连带着也会能治愈丹田。所用天材地宝珍贵异常,阎攸宁也是下了血本炼制而成。 池醉的丹田和他的灵根一样,都在不断损毁,如果不是池醉修行的功法有异,断不可能再继续修行下去,换做其他人早就灵根崩坏,最后成废人一个。 池醉到来后便没再离开,自人上人话题后,再没交谈,直到阎攸宁将装进瓷瓶的丹药给池醉,道:“抚灵丹,每日一颗,十日过后,我会根据灵根情况再做接下来的安排。” 池醉诧异地接过。 “你应该知道,再如此修行下去,结果是怎么样吧?”阎攸宁虽说疑问句,但其实不言而喻。 池醉脸色难看,并不吭声,苍白的皮肤下青白的血管清晰可见,瞧着便引人怜爱。 在极寒界时,阎攸宁还想着不会再管池醉,现下却又改变了主意,毕竟难得找到这么个便宜徒弟,不知不觉竟然舍不得割舍。 阎攸宁拍了拍池醉的肩膀,手掌下是膈人的骨头:“阿醉,十二年前我一点点修复你的灵根,给你两本功法,可不是为了十二年后见你比过去更糟的。你说你想变得更强,但有没有想过,你变强之后,还未成事便死了呢?” 池醉抬着尖尖的下巴,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似有水光滟潋,再仔细看去,又觉得只是错觉,但里面撼动的情绪真的。 “……我错了吗?”池醉嘴唇颤动,半晌后,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艰难道。 阎攸宁知道池醉这时候要的并不是对错与否的回应,只是眼神认真地注视对方,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般,少有的严厉道:“你体内因为红莲心蕊的缘故,当年火灵根得以占据上风,你是不是试过继续修行《水火既济卷》,即便有《定禅秘法》调和,但两种灵根还是得不到平衡?” 池醉想起过去,艰难地点头。 如果两本秘籍能事半功倍,他当然不会想走歪门邪道。 然而,事实就是当年他用了一年时间,修行却毫无动静,甚至每每都觉得水火灵根在体内猛烈碰撞,难受得很。 “是我低估了你对于强大的执念。”阎攸宁叹息道,“我曾说过,让你耐心一点,你终是没听进去。” 原著中的池醉靠着红莲心蕊一跃踏入化神前期,看似破除了相克功法到元婴为止的弊端,但之后有关池醉的剧情不多,关于他修为上的进展更是寥寥几笔,只说他感受到了瓶颈,再无法精进,最后便成了解救女主角的工具人。 阎攸宁以为有了让池醉修为一蹴而就的红莲心蕊,奇妙融合他的水火灵根后,池醉就能靠着两本秘籍稳步成长。 然而,阎攸宁的稳步和池醉追求的并不同。 《水火既济卷》讲的是水火相反相成,但若本身火灵根就强于水灵根,两种元素不断碰撞,需要不断锤炼水灵根,忍过数年的磨炼,之后水火灵根自然能相辅相成。 但是—— 池醉放弃了此种锤炼。 此时,池醉像只被踩了一尾巴的猫咪,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微微颤抖着,眼睛都略有些红了,仿佛在控诉阎攸宁的言过其实。 阎攸宁冷声道:“我只问你,愿不愿意放弃目前修行的功法,按时服药,每隔三日泡一次药浴,按照为师的安排来修行?” 四目相对,最终池醉还是在阎攸宁冷淡的神情中败下阵来,他慢慢伸手抓住了阎攸宁的衣袍一角,犹如抓住仅有的希望,仰头望着阎攸宁道:“徒儿听从师父安排。” “再不听话,我可要动怒了。”阎攸宁板着脸道。 池醉滞了一下,还好意思问道:“师父会如何动怒?” “狠狠搓搓你的锐气,让你知道何谓真正的强大。”阎攸宁一个手刀轻轻劈在池醉头上,池醉的脖子瑟缩的一下,却还是抬着下巴望着他。 真是一点不怕他。 池醉两眼直直地看着阎攸宁,自从再遇后一直都显得锐利霜寒的眉眼,倏然微微弯了弯眼角,柔和了极端的戾气,显得柔软又乖巧,笑意与两点泪痣缠绵,整个人都多了点冰雪融化,草木萌发,百花齐放的艳丽感。 这样的笑颜稍纵即逝,却足以让人惊艳记住许久。 阎攸宁让池醉先服下一颗抚灵丹调息,他又亲自调配了一些之后药浴的草药,还剩下一些需要池醉找人去采买了。 到傍晚时,书房外传来有些急躁的脚步声。 吸收抚灵丹的时间比一般丹药要久一些,阎攸宁让池醉继续,他上去看看。关上密室的门,门外是穆晓霜急躁的敲门声:“池护法,你在这里吗?” “进来吧。”阎攸宁说道。 穆晓霜敲门的声音滞了一下,然后推门进来,又关上门,转头对上阎攸宁,四下找了找池醉,没找到,便直接对阎攸宁道:“左丘前辈,魔主发现那株冰魄银草不见了!” “详细说说。”阎攸宁不疾不徐道。 穆晓霜急躁地抓了抓脑袋,原本梳着整齐秀美的发型都有些乱了,但她浑不在意,柳眉紧蹙道:“下午申时一刻,演武场正进行到白热化,魔主到来后却大发雷霆,那些新来的护卫倒地的倒地,吐血的吐血,都被折磨得不轻。我猜测,魔主前往演武场前应该去了极寒界,现下,他下令搜查整个婆海刹城所有人的院落,包括池护法的都不会放过,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搜查的。” 穆晓霜急急忙忙说完,见中年人依旧优哉游哉的样子,看得她都有些咬牙切齿,觉得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没什么。”对方悠悠道,“池醉是你们魔主很疼爱的护法,想来那些搜查的也不会太过不敬。”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又有哪里不对。对方越安定,穆晓霜越愤愤不平,转念一想,这人修为比魔主还高,她真是担心个屁啊,忽然怒从心起,问道:“左丘前辈,您难不成之后一直要扮成护卫待在这里吗?” “看我心情。”阎攸宁随性道,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有搜查教众朝着这里而来。 穆晓霜诧异过后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果然是白担心,又看了看左丘珩的表情,明知故问道:“您是为了池护法留下的吗?” 阎攸宁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穆晓霜又凝视对方半晌,忽然笑了笑:“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你和池护法还是小心为上,我先告辞了。” 她本以为这茫茫天地间无人与池醉有所连结,这才导致池醉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的性格。这种漠视并非站在高处,俯视众生的傲然不群,而是将自己圈在一块地方,别人走不进,他也不会走出去的心如坚石。 但原来,池醉其实有个重视的师父。 这师父看起来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穆晓霜离开院子时,看到搜查的教众往这边赶过来,再朝书房看去时,书房门已经关上。她莫名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等搜查的教众一间间房敲响门,敲到书房时,熟悉的青年打开房门。 一身简单的白衣加红袍,站在天地间,即便什么表情也无,浑身生人勿近的气质,亦是最引人注目的颜色。 池醉像是意识到穆晓霜的视线,看了她一眼,穆晓霜自然地笑着朝池醉打招呼。池醉一如既往不太热情,微微点了点头。 从穆晓霜这边看过去,觉得池醉的气色前所未有的好。 护卫队长恭敬说明来意,池醉就只是站在那里,收敛威压,那称得上让天地黯然之色的容貌,眼角眉梢冷漠如冰,仔细看还有一点戾气,刺得侍心生惧意。 沉默中,护卫背上湿透。 “既是尊上的意思,搜吧。”池醉终于开了尊口,侧身让开。 护卫队长大大地松了口气,其余人等便用快速地搜查了一遍院子。谁都想快点完成这个任务,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留。他们都知道池醉生人勿进的性子,不论是谁闯入池醉院子里都是自寻死路,到池醉这里搜查,不过是照章办事,但还是害怕得很。 池醉看着护卫们离去的背影,再度把书房门关上,将空无一人的室内扫视一圈。 此时,就算巫祺然出现找到密室,也绝不可能找到阎攸宁。因为阎攸宁说还是他去寻一些难找的天材地宝,很快就会回来,已经离开这里。 虽然在婆海刹能找到大部分药材,但阎攸宁说另一部分需要自行寻找。池醉觉得阎攸宁还有事情要做,谁没有明说,却又心知肚明。 阎攸宁临走前还生怕池醉不安说道:“我会回来的。” 池醉愣了一下,眼里映出阎攸宁凌厉又透着点温和的眉目,和真正的容貌不能比,却莫名触及到池醉的左胸腔,心口重重被敲击着。他有些难以呼吸,却又不想移开目光,“嗯”了一声后,眼看对方自眼前消失。 池醉蹙了蹙眉,抬手放在心口,已然红透的脖子颜色迅速蔓延到耳垂和脸颊上。 片刻后,心口终于恢复平静。 池醉放下手后,眼睑微阖,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又不知道想说什么。 思绪很乱。 只能拼命转移注意力。 就算婆海刹布满天罗地网,只要阎攸宁想,花些心思总能来去自如。更何况,因为欢庆大典在主城举行的缘故,婆海刹教又在主城内,即使布下了各种压制阵法和结界,却还是给一些人留下了机会,如阎攸宁这样的大能,更是能随心所欲。 欢庆大典在即,婆海刹城中却因为一株冰魄银草失窃而闹得很是混乱。这消息也不知从哪里传开的,一些前来的魔修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对这日益壮大的魔教之首此时的遭遇很是幸灾乐祸。 反正还剩下一枝冰魄银草不是。 乌央央的人站在主城内,注视着前方的高台,身着宽袍大袖,容貌气质都格外出色的婆海刹三大护教大王、两大护法走到台前。 另有四大护卫站在两边,四位长老坐在宝座的下方两侧。 所有人中,属池醉最惹人注目。 鬓边一缕白发让池醉的气质更显清冷,加上苍白脸庞上眼角的两颗泪痣,高高在上仿若谪仙的人却成了魔修护法,仿若沾上污泥的莲花,高洁与邪恶混合在一起,这种反差反而更叫人欲罢不能。 青年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心生邪念。 如果不是忌讳池醉的实力,有不少行歪门邪法的魔修真想马上和池醉滚到床上去。 可惜了。 不少人内心腹诽,本性难移,眼里多多少少流露些许觊觎。 本来新任的两护法都要讲话,为个人树立形象,但池醉一向不喜做这些,衡叙习惯性的一人说两人的话。 反正是些漂亮话。 而池醉站在一旁,俯视台下那些魔修的时候,自然察觉到那些别有用意的目光,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下一瞬,那些人便同一时刻感觉到和池醉四目相对,还未来得及生出旖旎心思,一道抹杀神识般的杀意犹如实质的刺向这些人的眼睛,好几个魔修赶忙捂住脸,只感觉到一阵温热从眼里流出来,随后不约而同的吼叫起来。 然而他们声音却像是憋在喉咙里似的,任凭他们怎么嘶吼,却像是脆弱不堪的凡人般,抓着喉咙不久后,瞬间失了气息倒在地上。 一些幸免于难的魔修全都脸色难看,再也不敢臆想。 池醉收回目光,抬手让人收拾掉下面魔修的尸首。 配上衡叙温文尔雅的声音:“魔主喜好广纳贤才,任何希望加入婆海刹的修士,我们都很欢迎。除了那些,徒有虚名、夜郞自大的。” 重音点缀八个字,更显意味深长。 某种意义上,池醉的手段和衡叙的话语让魔修对婆海刹更是忌惮。 再说阎攸宁,他确实有无法明说的事要去办,离开池醉的居所后便隐匿气息,轻而易举躲过了那些护卫的巡查。 根据昨晚下在北落师身上的细微定位法术,他很快就来到一个小院。只有池醉院邸的四分之一大小,对比在逆尘教时的待遇可谓天壤之别。 小院外部有一个防御结界,对于婆海刹的人而言还有些破解难度,对阎攸宁来说却再熟悉不过。 阎攸宁身形闪动,在结界几个地方注入自身一点法力,随后曲起食指弹击在结界命门上,霎时间,结界瞬间崩坏碎裂。 北落师等人察觉到结界被破坏时,心神紧绷地拿起武器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这肆无忌惮破坏结界的人是谁,对方气息隐藏的非常好,修为绝对在他们之上,这让他们更加戒备。 那人没有进来,似乎正等着他们出去。 北落师咽了下口水,看着其他四人的目光,仿佛都在说“你以前好歹也是个长老”。 魅护卫顺了顺长发,妖娆道:“北长老,我们现在就是婆海刹的手下败将,欢庆大典都没邀请咱们,顶多也就是有人来嘲讽几句,打得过就直接揍上去,打不过也就是卑躬屈膝。咱们又有什么是放不下的,走,一起去拜会下到底来者何人。” 北落师心想也是,深吸一口气后不断给自己打气,捋着胡子摆出曾经长老的姿态,昂首阔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魅护卫的一席话,倒也让另外几人心定,跟在北落师身边准备时刻戒备。 等待不过半盏茶,阎攸宁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逆尘教几个人剩下的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行动力弱成这样? 而等见到五人出现在眼前时,阎攸宁倒是给人笑着的感觉,但笑意未深达眼底,优雅而贵气的瑞凤眼里虽有流光,却都是无情的凌厉。 这是一个对北落师他们而言梦里都忘不了的人。 但因为长年未见,再见的一刹那,他们都不敢置信对方是苦寻已久的那人。 男子的长发高高束起,随风而动,飘起的发丝有些在他俊美的脸上拂过,一身仙风道骨的黑白道士服套在身上,却透着奇妙的恣意洒脱,和不怒自威完美结合,让人甘愿臣服。 对方把玩着手里的拂尘,在察觉到他们到来后,看了过来,眼尾优雅上翘的眼眸微微眯起,这表情勾起他们骨子里熟悉的不寒而栗。 这是对方不怎么高兴的前兆。 一身令人颤抖至灵魂都要流下泪的震动威压袭来。 “恭迎尊上,拜见尊上。”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下意识,看到阎攸宁的瞬间,阎攸宁就算一个动作都无,北落师便被从心冒出的战栗打败。 太微、天市、魅、魍四人与扫过来的那一眼对上,亦情不自禁跪拜下来,异口同声道出对阎攸宁的敬畏。 数十年过去,才决定放弃寻找阎攸宁的行踪,并且足足憋了多年的火气,以为见到对方会忍不住发泄一通,未曾想,真的见到阎攸宁的那一刻,他们的愤怒与不甘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除夕快乐! —— 第27章 尊主夫人 阎攸宁被请到有些破败的小院里。 五人并未怎么精心打理过小院, 加上没任何侍从,五人来到这里后都是自顾自修行,本就乱糟糟的院子更显得破败。 太微、天市曾为护教法王, 以前只有别人给他们添茶倒水的份,现在彼此一个眼色就知道对方怎么想,连忙给阎攸宁添茶倒水。 魅、魍两个护卫纷纷给阎攸宁擦凳擦桌。魅护卫是五人里仅有的女性,请命要给阎攸宁捏肩揉腿, 被阎攸宁一口拒绝了。 北落师坐在另外一边,因脸上沟壑丛生, 一双眼望着阎攸宁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阎攸宁喝了一口杯中茶,觉得没有池醉那边的好喝就放下了杯子。他撑着脸颊, 微微抬眸, 扫向五人道:“就剩下你们五个了?” “回禀尊上, 自从……”太微仔仔细细将多年来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对于阎攸宁洗劫珍宝阁相关的却只字未提。 当说到他们如今的处境时,太微忍痛道:“婆海刹趁着尊上不在教中,袭击逆尘教, 巫祺然那厮当年虽然只有合体前期, 却找到机会与逆尘教一些乌合之众合谋, 最终属下等人不敌大败。尊上,属下等忍辱偷生在婆海刹之下,皆是为了寻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这样啊。”阎攸宁拖长的音调听在五人耳中, 让他们心里非常没底。 每人都紧张地咽下一口吐沫,谁都不知道还该说什么, 明明是尊上洗劫珍宝阁才引发如今这些事情, 但在实力面前, 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况且, 尊上今日突然现身,说不定就是逆尘教重新崛起的征兆呢? 北落师作为长老,思忖颇多,终于开口道:“尊上,您归来后需要我们作甚?只要为光复逆尘教,我等什么都愿意做。” 阎攸宁挑了挑眉:“你们几个也是这么想的?” 其余四South wind人连忙点头称是。 他们身中蛊云毒,离半年一次的解药还剩下五日,这时候叛离婆海刹,岂不是找死?还是等五日之后……但半年之后又半年,他们都是惜命才会苟且偷生至今,现下先要安抚尊上为上。 不过,太微先前说的忍辱偷生其实说到他们心坎儿里了。在婆海刹他们虽然吃穿不愁,但服蛊毒后所感受到的不过“憋屈”二字,就算和婆海刹那些人一起共杀正道修士,最后庆祝时,却还是有种格格不入被排挤的感觉。而当初选择留在这里,其实也有几分卧薪尝胆后东山再起的想法。 只不过谁都打不过巫祺然,只能匍匐在人脚下。 可现在尊上回来了!事情或许有了转机?! “好,既然如此,本尊有事情要交代你们。”阎攸宁先后拿出几个瓷瓶,却没有立即开口说要交代的事。 北落师等人一看到瓷瓶上草书的“逆”字便知道这是曾经放在珍宝阁的上品丹药,他们的目光盯在药瓶上看了一瞬,飞快转移到阎攸宁身上,纷纷单膝跪下道:“任凭尊上吩咐。” 北落师一咬牙,道:“尊上,有一事告知。” 他将五人身中蛊云毒一事告诉阎攸宁,看着阎攸宁眯起的眼眸,心惊胆战。 “蛊云毒啊,本尊会想办法拿到解药。”阎攸宁话音落下,看到五人皆是眸光闪亮地望着他,犹如看着天神一般,面不改色道:“五日之内本尊会将解药交给你们。许是蛊毒作祟,本尊看你们修为窒涩,想必这些年在修行一事上遭遇了困境,这里有突破瓶颈用的破厄丹,也有提升法力增加突破几率的增元丹,都是极品丹药,具体如何用你们自己看着办。” 如果一直用丹药不断提升修为,到后期会越来越艰难,而且丹药堆砌的修为终究带点杂质,服用过多到达某个顶点,可能一生都无法突破炼气期。当然也无法和同境界踏踏实实修炼来的修士相比。 但有些修士始终无法沉下心来,大多数还是会选择投机取巧。所以修真界多得是一些修为低下之人。 五人听到极品丹药时皆是瞪大眼睛。 阎攸宁说的两种名字的丹药在珍宝阁只有上品,唯一的可能就是尊上自行炼出的极品丹药。但这种丹药连上品都很难炼出,每炼制一颗就需要浪费很多材料,成丹率格外低,就算是举世闻名的筑丹世家轩辕家,也鲜少把破厄丹和增元丹拿出来贩卖。 这在修真界已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他们谁都不知尊上会炼丹这手,而且炼出的还是最顶级的丹药! 曾因见到空空如也的珍宝阁他们升出的怨念,因为随着到手的极品丹药瞬间化解。北落师五人面面相觑,一时相顾无言,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激动。 那是对解药即将到手,可能停滞不前的修为会有变化的激动! 阎攸宁一边交代打算,一边将一些天材地宝放到桌子上,这次他可是下了血本,好在这些东西有的已经看厌无甚稀奇,有的是收了复数,不在乎这一个两个。 而北落师五人的眼神亦是越来越亮,到最后热泪盈眶,就差高呼一声“尊上万岁”了。 阎攸宁坦然接受后悄然离去,留下的五人大松一口气。 他们沉默了很长时间,先后坐下后,还是无人出声。 待确定阎攸宁真的离开后,天市护法开口道:“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按照尊上所说,我们开始行动吧。” 天市护法一直很有责任意识,之前以为阎攸宁消失,逆尘教不再,就要沦落成婆海刹的走狗,都觉得人生了无生趣,如今却是精神抖擞起来。 “说来,阎攸宁竟然已经炼虚中期,他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太微眉眼间都是深深的嫉妒,然后脑袋就被狠狠打了一下。 太微捂住后脑往后一看是北落师,只听北落师道:“不得如此不敬。”他看在尊老的份上,实则是干不过对方,没再大放厥词。 魍护法常年一言不发,转身朝门外走去,被魅护卫叫住问去作甚时,言简意赅道:“结界。” 四人这才想起还有个阎攸宁破坏的结界需要修复。 一面往外走,北落师一面道:“之后我们准备准备明日去欢庆大典该作甚。”这一切都要计划计划。 魅护卫走得摇曳生姿,卷着长发,舔了舔鲜红的嘴角不禁道:“你们觉不觉得,尊上越来越迷人了,现在妾身还有机会吗?” “魅护卫,收收你那小心思吧。”太微翻了大白眼,魅护卫的功法就是靠和男修双修修炼,加入婆海刹后,虽然有蛊云毒作祟,但她靠着美貌仍然是五人中修行最快速的,如今已是元婴大圆满,甚至不久后就要进阶化神。 而魅护卫也是看在曾经同在逆尘教的情分上,仍然与四人交往甚密。 其余四人皆是眼馋却无能为力。 太微憋着一股气,再次直呼其名道:“阎攸宁和阎摩就没一个爱美色的,否则还轮得到你?” 当年阎摩带着还是婴儿的阎攸宁从凡俗界归来,他们都无比震惊,还以为阎摩动了情字滋味,前仆后继的男女魔修不计其数,却都被斩尽杀绝。后来阎攸宁作为魔僧归来,一些男女欲行不轨,下场亦是分外惨烈。 美色在他们面前仿若无物,根本魅惑不到他们。 这大概便是成为魔教领袖的定力。 魅护法妩媚生姿地瞟了太微一眼,对于太微显而易见的忌妒,嗤了一声,只觉心中美哉。 …… 欢庆大典当天。 婆海刹魔主终于登场,高高在上,俯视地面一众教众和外来魔修,倾吐而出的每一个字都夹杂着让人心惊胆颤的威压,听在耳中,地动山摇,情不自禁想就地臣服。 他们眼看巫祺然同时摘下那株冰魄银草上的花枝,分给两位护法和三位护教法王,纷纷发出羡慕的叹息。冰魄银草除了是顶级的炼器材料外,可还是顶级修行仙草。虽然名字里一个“冰”字,却能保任何灵根一次心魔干扰的机会。 只因修士结丹期后每一次雷劫,几乎都会可能出现心魔,冰魄银草便是摒除心魔的最佳之物。可惜目前所知的冰魄银草只有婆海刹拥有,其他修士只有眼热的份。 另一株冰魄银草被盗,婆海刹城正在大肆搜查,但巫祺然今日站在教众面前,却看不出丝毫怒火,一身气势让人无法直视,而他望着那些仰望自己的人,端起酒盏道:“今日的酒水美食皆由吾婆海刹所出,尔等随意畅饮,不醉不归亦是为吾婆海刹这盛世庆贺。这一杯,吾干了!” 声声入耳,每个字都裹着法力,皆震慑人心。 如今巫祺然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枝冰魄银草,但在外,他面色没有丝毫不悦,身着华贵的金丝玄服,身姿随意地坐在宝座上,俯瞰世间,犹如修界唯一的王者。 池醉默默坐在一侧,收回视线,脑海里不禁浮现另一张恣意张狂的脸孔。 这一日婆海刹城喝掉无数桶酒,全城除了继续搜查冰魄银草踪迹的护卫紧绷了神经,其他魔修皆是沉浸在欢快中。 “听说,炽巍派圣女已是元婴大圆满,但却因为心境问题,迟迟无法突破,炽巍派绞尽脑汁想寻找修界暂存的冰魄银草,但至今无处可寻。” “不会是有人为夺得圣女欢心偷盗的另一株吧?” “传闻圣女美若天仙,谁见过?” “鄙人见过。当年炽巍派迎接圣女入派那日,鄙人偷溜到正道队伍里看了眼,那时圣女还是个少女,却已然有了绝色之姿,白衣如雪、冰肌玉骨,一眼望去,犹如天上谪仙,真让人想亵玩呐。” “嘻嘻,比得上池护法?” “男女是两种美,不能比之。不过,如果让我选,我还是更爱女子的柔软。十二年过去,圣女成长后的窈窕之姿,定是倾国倾城、秀色可餐。” “炽巍派怕是要折在冰魄银草上喽。”有人豪饮一杯酒后,抹了抹嘴道:“我还听说另一件事,据说有修士碰上了行踪成谜的魔僧行苦,魔僧竟已是炼虚中期。” “炼虚中期???” “宿承宣上次闭关出来是合体后期,现在又在闭关了……魔僧怕不是修界最强境界了吧?” “真是魔僧还会留人小命?” “因为魔僧知晓了逆尘教被婆海刹找机会扫除这事,他要找婆海刹算账,所以放过那人是让他散布消息。”此人振振有词,“听说他还要重振逆尘教,现在加入逆尘教的都是元老,将有机会从珍宝阁中拿走想拿的宝贝。” 旁人一听珍宝阁三字,动作皆是一滞,眼中不禁流露渴望。 “就算有人想加入逆尘教,又该找谁?” “一月后在城外渡鬼坡上,自会有领路人前来。这消息别大肆宣扬,否则到时候拿到宝贝的几率又小了许多。” “自然。” 然而修士耳朵灵光得很,这边的议论早就传入他人的耳中。 不久后,逆尘教将卷土重来一事在婆海刹城内引起轩然大波。不过,因为如今都在婆海刹地界,无人敢明目张胆地说要加入逆尘教,全都是表面不屑,背地里却是偷摸着商量起来。 而这个消息很快又传到巫祺然等人耳中。 彼时,婆海刹主城内灯火辉煌,酒香扑鼻,无人不在欢庆婆海刹站在魔教顶点的时刻。 倏然间,两道戴着面具的暗影分别出现在衡叙和池醉身后,悄然传达白日里引起魔修们沸腾的消息。 衡叙听闻眉头一蹙。 另一侧则有温热的气息扑在池醉耳侧,池醉眉头亦是皱起,刚要发怒,宽大袖袍掩盖下,却是有人在他手臂处写到“归”之一字。 听着熟悉的声音说着今日之事,池醉却有些坐立不安,青丝遮掩下的耳朵爬上一片粉红,无人察觉,耳朵更是阵阵麻痒,逐渐痒到心里。 池醉面上镇静,咀嚼着口中小菜,却是食不知味。 随后,他与衡叙相视一眼示意,衡叙起身,走到巫祺然身边俯身,在其耳边轻声说到魔僧将要东山再起的一事。 声音被隔绝在巫祺然建立的结界之内。 池醉面前的小菜几乎空盘,即便早已辟谷,可能有过两世被饿惨的经历,池醉依旧保持着身为凡人的口腹之欲,时常会食五谷,丝毫不浪费。 他夹了一筷子继续默默吃起来,其实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听闻全部的巫祺然手中的酒杯怦然碎裂,唤回池醉的思绪。 衡叙刚刚直起腰背,在巫祺然的示意中退开。 其他聚集在巫祺然身上的视线都有些震动,巫祺然一挥袖,碎裂的痕迹瞬间湮灭成灰烬,他的手中出现另一只杯子,满上酒,嘴角少见的勾起弧度,笑得邪肆,品茗道:“今日是婆海刹的好日子,无需被这种消息影响心情。” 在场之人自有渠道打探消息,很快便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内心皆是对魔僧修为的狐疑。 如果说魔僧是炼虚前期还会有几个人相信,但炼虚中期却是让他们极为怀疑。 千万年来,虽然只是前中期的差别,但中间却有着天堑一般的差距。 千万年的修界,到达炼虚中期的大能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如今这世间,更是一个修士都无此境界,但魔僧失踪十二年,现在突然传出到达了炼虚后期,搁谁谁都不会相信。 怕不是就为了吓唬他们吧? 近日来,婆海刹接二连三发生大事,这怕是巫祺然听到的最好笑的消息。 阎攸宁要真是炼虚中期,今夜就能现身大杀四方,如今还不现身,还定下为期一月,不过是弄虚作假罢了。 不过,巩固实力是没错,但他确实该考虑下破境一事了。 大家的心里各有猜测,面上皆是嘻嘻哈哈。 化作暗影的阎攸宁已然离开,池醉心如擂鼓,好不容易平静后开始思索,思索阎攸宁到底想做甚。 不知不觉,阎攸宁带给他的安全感越来越多,就算是这样的消息竟然也不会让他有丝毫动摇。 池醉思绪莫名飘忽,不禁又想起那人。 阎攸宁刚才扮作探查消息的暗影小队成员,凭着可以隐藏修为的法宝,堂而皇之的出现,却无一人发现,就在巫祺然的眼皮子底下,真是猖狂嚣张得很。 不自觉的,池醉地眼前再度浮现那人微笑时眼角的弧度,以及嘴唇的颜色,方才那种即将贴在他耳边的错觉…… 心口都似乎变得热起来。 等宴席散去后,只剩下护法等身居高位的几人,有人拿来新一批加入婆海刹的名单,巫祺然看了眼后交给衡叙和池醉,交代道:“吾将再度闭关,这次一个月后便会出关。在这期间,婆海刹若是发生要事,直接摇铃唤吾。”巫祺然看向池醉,“池护法,那五个逆尘教叛徒,皆杀之,由汝处置。” 池醉愣了下,随即想起来是哪五个人,应道:“是。” …… 巫祺然再度闭关不久后,婆海刹城后山的一块地方被庞大的紫雷劫环绕,不断闪现,叫人胆战心惊,根本不敢靠近分毫,就怕一个不慎被余波劈到就直接魂飞魄散。 婆海刹教众从未见过炼虚期会经历的中九道三九紫雷劫,全都热血沸腾,只觉魔主不愧是魔主。 对于巫祺然渡劫一事,阎攸宁看了眼后山看似狂暴,却又透着一种莫名虚幻的紫雷劫,嘴角笑意不变。 单就魔僧和逆尘教东山再起一事,婆海刹四位长老和池醉等人在议事堂又商量了一通,但也没商量出所以然,唯一确定的是,五个逆尘教叛徒将被带到绝命岩连夜处置。 池醉派人前去抓人。 然而,像是料到巫祺然会有这手,小院内人去楼空,五人无影无踪。 池醉并不意外,让人追查五人踪迹,自行回到院邸,来到书房,正要关门时,一抹身影从外闪到屋内。 看到熟悉的暗影漆黑劲装,池醉面不改色地唤道:“师父。” 阎攸宁揭掉面具,露出真容,黑绸带扎起的高马尾显得人格外凌厉逼人,不过下一刻,皆因脸上勾勒的笑意化解。 池醉发现原来自己确实一日都不曾忘怀,他一直都记得阎攸宁真容。而就算和重生前魔僧同样的容颜,却因此人气质的不同,让他分外想去亲近。 “阿醉,蛊云毒解药有吗?”阎攸宁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瓶解药可彻底解毒。”池醉并没多问,二话不说拿出一个瓷瓶。 阎攸宁摩挲着瓷瓶光滑的瓶身:“不问问为师要作甚?” “您想说的话便会告诉我,我又何必多问。”池醉微垂眸。阎攸宁曾有无数个能伤害池醉的机会,但都没有做,所以这次,池醉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阎攸宁不会害他。 “你倒是信得过我。”阎攸宁轻轻撩了下池醉鬓边的那缕白发,池醉抬头看向他,阎攸宁也不知为何,忽然忆起曾经,笑起来道:“你知道的,为师贪图一些稀奇的天材地宝、法宝武器。有些事,要听听吗?” 池醉很诧异阎攸宁似乎要说什么,男子漆黑的眼瞳如同引诱人探究秘密的深渊,抵不过好奇,他缓缓点头。 两人来到一旁的睡榻上,榻中央摆着矮茶几,阎攸宁刚拿起茶具,池醉回过神忙道他来,难得有些着急的样子。 阎攸宁也就放着不管了。 看池醉动作娴熟地泡茶沏茶,姿态透着说不出的闲适优雅,敛袖抬眸间,皆是清绝出尘。 和十二年前那个小少年真是彻底不同了。 若是以前,阎攸宁万不会有想倾吐什么的情绪,但与池醉重逢后,对方皮相改变后带来的感觉很神奇,至少阎攸宁只是看着池醉这幅容貌,便有了点忆往昔的冲动,也莫名想让池醉知道些什么。 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下来,阎攸宁喝了一杯茶,果然是比他胡乱沏泡的好喝数倍:“你也知,为师当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灭寺魔僧,但其实,我继任少林掌门前,根本不知自己真正的身世。后来,阎摩偷偷找到我,解开了他设下的记忆封印,我才想起来自己是为禅莲心灯而来。而我生来就坏,因曾在洞虚期遭遇心魔时,无法阻止恶念滋生,最终恶念不断壮大将我良善侵蚀,即便多年修佛,佛性依旧无法阻挡血脉相连的那份恶意。” 阎攸宁淡然述说,杯中茶已冷,指腹轻轻敲击桌面:“师父的许多话言犹在耳,然而,我却止不住会想起多年修行路上的一些事,压抑的嗜血、对法宝的痴迷……外表再怎么装出一副超然物外的得道高僧模样,其实根本抹不掉内心的贪嗔痴恨爱恶欲这七罪。” 那之后,魔僧想明白了,心魔和过去的记忆交织,最终冲破桎梏,重新入魔道,从而灭绝少林寺。 “当年,我被带回逆尘教,心里日日夜夜被弑师杀同门一事所折磨,总是想着是否做错了。后来一想,反正我和阎摩并无多少父子情谊,他利用我,我杀死他又如何,这样还能给内心的歉疚感找点慰藉。” 穿越的事自然不能说,其余的阎攸宁说的半真半假,任谁听来很难怀疑。 “之后的事,整个修界都知道了,为师把逆尘教珍宝阁洗劫一空,不想做那劳什子尊主闯荡修界。结果嘛,没想到会在婆海刹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有了他们,一些事好办很多,为师有个计划,助你登上魔主之位的计划。” 越听池醉越是纳罕。 一些事早在修界传得沸沸扬扬,他早知道这方天地的阎攸宁与众不同,却没想到阎攸宁有这般心路历程。若是前世,听到魔修被良心压垮,池醉定会觉得不屑,可这一切放到阎攸宁身上,真诚又恳切的言语,即便语气平静,却还是令池醉又靠近了阎攸宁几分。 直到阎攸宁云淡风轻的说起要助他成为魔主时,池醉惊诧的沏茶的动作都歪了歪。 池醉很快冷静下来,溅落在茶几上的几滴茶水因法力缓缓蒸发,他内心百转千回,最终汇成一句话:“您想要婆海刹藏宝楼内的宝物?” 婆海刹成立至今,其藏宝楼内有不少外人渴求的宝物,很少有人不心动的。原著描写过的就有几件法宝,有两件之后还会进女主的口袋。 阎攸宁以手支颔,舒服又慵懒,莞尔一笑:“我就挑我感兴趣的。” 池醉直视阎攸宁,却道:“师父,您不问问我,为何想做这魔主吗?” “为何呢?”阎攸宁顺势问道。 池醉滞了一下,没想到阎攸宁如此直接,短暂的静默过后,他苦涩地笑了下:“现在我无法告诉您,终有一日,我会说的。” 只要阎攸宁一直如今日这般。 哪般呢? 有一个声音悄声问道。 令他信赖、令他放松。 令池醉感受到原来他除了复仇,死寂般的心脏还能有如此鲜活的样子。 …… 深更半夜,一抹身影来到幽暗密室。 四周烛火闪耀,映照出来人俊美的容貌,那双标志性的眼尾微微上翘的瑞凤眼看着诚惶诚恐的五人,拿着药瓶,大拇指在瓶身上轻轻摩挲,低沉的嗓音响起:“这解药可彻底解毒。” 五人瞳孔骤然放大,这次是真的热泪盈眶。 他们都知道阎攸宁有本事,但没想到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能搞到池醉护法手里的蛊云毒解药,这也让他们再度认识到阎攸宁的强大。 不过阎攸宁难道是把池醉往死里揍从对方那里抢来的吗?但池醉又岂是那么没骨气的人?或许是直接杀了了事!一想到有这可能性,就止不住兴奋,毕竟池醉比他们还晚进入婆海刹,结果不过数年,就站在他们头顶,怎么都叫人嫉妒不已。即便心里抓心挠肺的好奇,这种时候表现出感恩什么都不问就是了。 北落师躬身,双手颤抖,想接过。 药瓶被捏在修长的指尖,却迟迟没有落到北落师手上。 北落师纳闷地抬头时,便看到阎攸宁饶有兴味的神情,浑身汗毛直立,背上冷汗蹭蹭冒出来,思绪急转,他连忙低头给身边几个人使眼色。 其余四人接收到北落师的眼色,平时大吵小吵不断,这时五人默契十足地跪下来,五人齐齐出声道:“我等一定不负尊上厚望,誓死完成所托。” “啪嗒”,药瓶终于落到北落师的手中。 五人快速地服下,瞬间感觉到丹田内的滞涩感迅速消失了,他们仿佛再度重生。 不等他们再感恩,阎攸宁又吩咐了一些事,天市的好奇心是五人里最重的,好不容易听阎攸宁下完命令,眼看阎攸宁就要离开,毕恭毕敬道:“尊上,属下有一事不明,请尊上解惑。” 阎攸宁挑了挑眉,并不说话。 这便是等着天市自己开口了。 天市心领神会,终于拐弯抹角地问出了内心疑惑:“尊上是将池醉处置了吗?”说着还自认俏皮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言语表情满是期待。 阎攸宁嗤笑一声:“天市法王,不会说话就闭嘴。” 天市却是毛骨悚然,感觉阎攸宁索命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即将人头落地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连忙跪地求饶,狠狠掌嘴:“尊上饶命,是属下多嘴了。” 阎攸宁转身要走,顿了顿,侧身高高在上的俯视恭恭敬敬的五人,鬼使神差道:“池醉是本尊的人,谁都可以有事,除了池醉,懂了吗?” “属下明白,明白!” 等阎攸宁终于离开,密室静默长久后,有人忽然呼出一口气,一道娇媚的女声打破令人窒息的气氛,透着如释重负:“原来尊上喜欢的是美男子,怪不得一直以来对我都没个好眼色呢。” “……你们说,重振逆尘教后,会不会要迎来个尊主夫人?”也不知道是谁抻着嗓子,声音都变了调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新年快乐!今天没有加更了,因为我没完成原本想的结局……感觉还能再写【哭了】 等我写完正文存稿再来个加更哈 —— 第28章 美色误人 阎攸宁并不知道下属们因他的话展开了“尊主夫人”的激烈脑洞, 离开密室后,仍旧穿着暗影的黑色劲装,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池醉那里。 浴桶里放入各种药材, 浓重的药香味扑面而来。 阎攸宁放好药材后,坐到一边,示意池醉泡进去,却见池醉有些欲言又止, 下意识道:“害羞什么,以前又不是没看过。”他又拿出一药瓶, “这固灵丹你每隔一个时辰需要服用一颗,且还是要在打坐中途, 必须有外人协助。不要为师帮忙的话, 叫个别人?” 固灵丹, 顾名思义是稳固灵根。在加了强效药材的药浴里,池醉两种属性相差甚远的灵根需要的是稳固,而非较个谁高谁低。 除了阎攸宁,目前无第二个让池醉信任的人, 哪里去找别人, 池醉垂眸道:“劳烦师父了。” 许是热气熏得房间闷热, 即便池醉是个修士,怪异的被这种热度熏得热起来,他快速地脱掉衣袍衣衫, 剩下亵衣时蓦然停下来。 背上已经被一层薄汗浸透,存在感十足的视线注视着池醉, 怎么都忽略不掉, 池醉湿润的唇微张着, 连呼吸的温度似乎都在升高。 “脱光, 否则药效无法完全起效。”阎攸宁无可讳言,随即转身背对池醉,原本是觉得没什么的,但池醉一咬牙一闭眼看似没什么表情但又透着视死如归的感觉,这么明显的不好意思若是平时,阎攸宁或许还会捉弄一下,今天倒是莫名其妙无法再无动于衷。 方才转身之际,阎攸宁的视线将池醉一览无余,瘦弱的身躯包裹在白色亵衣内,但领口微微扯开,锁骨分明,薄汗粘在过分白皙的肌肤上,一向苍白的脸上浮现两片嫣红,连嘴唇都染上胭脂色,不自觉地微抿着,这颜色犹如雪地盛放红梅,自是一刹那芳华无限,透着别样的诱惑,让人流连忘返。 手心忽然冒出点汗,连阎攸宁都有点热了。 美色误人。 “哗啦”的水声从背后传来,空气中似乎能感受到水汽升腾,一旦想象到是如何的美人入浴,轻易便能勾起人的旖旎幻想。 阎攸宁在一旁坐下,沉默片刻,拿出一本书:“等会儿打坐便可,有事我会叫你。” 池醉注意到这书是阎攸宁从他书房里拿的,讲的是凡俗界一些妖精神怪的故事,凡人的想象力自有精彩之处,就算并不知道修界的神奇,描述出的却是另一种精彩。 “劳烦师父了。”池醉下意识道。 阎攸宁转头看向池醉,挑了一下眉:“再说劳烦我就觉得是你故意了。” 池醉起先还没明白阎攸宁是何意,迅速反应过来后滞了一下,只觉得阎攸宁还是那么喜欢戏弄他,却还是脱口而出:“师父明知我并非故意让您为这些事费心,是真心觉得让你操心,于心有愧。” “真的于心有愧,就乖乖按照我的法子来,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阎攸宁说话毫不忌讳,卷起书册敲了敲池醉的脑袋,“好了,闭眼打坐。我看你除了年纪大了,其他和过去也没什么两样。” 池醉心想,也就在你面前这样罢了。 面对阎攸宁的时候,池醉总是没法表现出面对婆海刹或巫祺然的姿态,只要一看到阎攸宁的眼睛,便感觉到一份为他独存的温暖,尤其在了解到阎攸宁从不为任何人停留,如今却因他而驻足后,这十二年的别离与怨恨仿佛烟消云散了。 似乎只要阎攸宁在身边,他便有了归处。 一道思绪闪过脑海 ,这几日只要一见到阎攸宁便激烈跳动的心脏,好像找到了原因。 池醉并非什么都不懂的青涩之人,他重生前爱慕过顾澜澜,如今再去回忆那种感情,已是恍若隔世。 以前和顾澜澜相处时,他能清楚意识到自己喜欢待在她身边,那时觉得只要看着顾澜澜的一颦一笑,他在这个世间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重生后之所以割舍掉这份感情,是发现原来自己的存在对顾澜澜而言,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人。 池醉也是自私的,他当然希望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当为顾澜澜付出过一次性命后,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池醉放下了。 重生后,池醉从未考虑过情爱。 只想着复仇的他,从未想过还会再次动情,还偏偏是阎攸宁…… 为什么? 池醉一开始确实未将阎攸宁当成传道授业的师父,更多的是把阎攸宁当成一个全新的魔僧去面对。 “师父”对他而言仅是一个称谓,他对阎攸宁的仰视和遵从更多是不得而为之。 后来,两人相处日久,阎攸宁对池醉的好,才将他一颗顽固的心一点点消融,让他一度有了尊师重道的想法。 只不过,阎攸宁却离开了。 他刚开始想去珍视这份奇异的师徒情,便被无情打碎,甚至还对阎攸宁产生了怨恨。 如今重新再见,阎攸宁打消了池醉对其不告而别生出的怨憎恨,不再将魔头二字与其挂钩,未曾想,竟然将“情”投身到对方身上。 阎攸宁一定也只是将他当做徒弟的。 当隐约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时,池醉一时间慌了神。一个声音在说,或许无关情爱,只是信赖、依赖与安全感等情绪凝聚成的复杂感情,又怎么能轻易判定呢? 思绪急转,不过只是刹那。 阎攸宁重新翻开书页,察觉到池醉的目光看向他。 这个角度下,池醉与阎攸宁难得平视,男子的眼角似乎永远带着笑,优雅又温柔,倒映着池醉愣怔的表情。 “又傻愣什么呢?”阎攸宁问道。 池醉心绪激荡,瞬间回神,却又不得不收敛满心乱七八糟的思绪,闭眼胡编乱造道:“只是想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师父一般厉害。” 阎攸宁的眼里,青年匆忙地闭上眼,透着点慌张的感觉,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犹如画笔勾勒在光滑细嫩的皮肤上,说话间,因脸颊微微的震颤,一滴水从精致的下颚线低落,另一滴沿着细长的脖子延伸,最后朝着被药浴遮挡的胸口处汇聚。 池醉还真是长成了一副蛊惑人心的样子,阎攸宁也没逃过美色魅惑,晃了晃神后嘴角笑意渐深,似有些兴味盎然,而后低头翻起书。 一个时辰过去,池醉的脸上多了点血色。 阎攸宁将丹药塞入池醉口中,指尖触及柔软粉嫩的嘴唇,池醉无知无觉地吞了下去,凸起的喉结向下滑动了一下。 收回手,指尖触感犹在。 这一日,阎攸宁一个时辰塞一颗丹药,时不时用真气加热下药浴,十二个时辰在一边看书,一边欣赏小徒弟的美貌中很快过去。 池醉睁开眼时,首先便对上阎攸宁耐人寻味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发现药浴有些凉下来,他保持着神情无懈可击,总觉得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心尖发痒的感觉消失,张口,嗓子有些干哑道:“师父,我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阎攸宁笑了一下,收起戏谑的目光,站起身背对池醉,走到屏风外面道:“等会儿你把冰巽水冥功用法力刻在玉牌中,我想看一下。” “好。”池醉在屏风后穿上衣服,走出来问道:“师父,您是有何用处吗?” 当初巫祺然是直接口述给池醉的,并无秘籍一说。 “你修行冰巽水冥功压制火灵根至今,其实和当初红莲心蕊的存在异曲同工,某种程度上都创造了水火灵根此消彼长的境地,你现在继续《水火既济卷》第三层,其实是事半功倍,但如果不好好修补灵根和丹田,最后可能会得来一个自爆而亡的下场。”阎攸宁的解释和魔功并无关系,池醉也并没有惊讶,想必已经想到过。 阎攸宁继续道:“你现在就给我好好泡药浴,每天一颗抚灵丹吃着就行,其他不要想。” 池醉沉默一瞬,随后便道:“师父想从魔功上找巫祺然的弱点吗?” 阎攸宁不置可否。 池醉不再多问,两人转移到书房,池醉提起法力,埋头将功法镌刻在玉牌中。 过于安静的氛围,池醉集中精神,一个时辰后,将玉牌交给阎攸宁,紧接着,低沉的声音悠然响起:“阿醉,你是如何从巫祺然那里得到这秘籍的?” 仿佛搔刮耳朵,控制不住心头发痒。 “上位者对弱者不屑一顾,但又喜欢听好话,故而,若是桀骜不逊的强者表示对他臣服呢?”池醉垂眸的眼里带着嘲讽,清朗的嗓子犹如冰泉般叮咚悦耳,“巫祺然本身也有招揽能人的能力与胸襟,如果师父您不出现,徒儿可能真会安于此地。”说到最后还有些自嘲的意味。 阎攸宁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轻笑一声,道:“那还好我来了。” 平静的心湖又被轻而易举的波动,池醉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无意识微微拧眉。 黑衣男子笑得轻狂不羁,池醉心想这样的人不会被任何人事物束缚,可却为自己停留,这便是自己在阎攸宁心里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但阎攸宁是你师父啊! 池醉你真的倾心于他吗? 你想清楚了吗?! 无数杂乱的声音在池醉的耳边喧嚣,他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痛楚唤回了神智。 阎攸宁发现小徒弟的眼神太过全神贯注,药浴和丹药的效果奇好,琥珀色的眼睛之前满是沉郁,此刻透着水润,不过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委屈,让阎攸宁觉得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没委屈的哭过吧?”阎攸宁挑了一下眉,语气都不自觉得放轻放柔和了,还伸手揩了一下那两点泪痣。 池醉焦灼不安,对他人的冷漠姿态在阎攸宁面前自动融化,听到阎攸宁问话,刻意地放松了眉眼,否定道:“自然没有。” “那一定是上辈子太过委屈,否则怎么会长两颗那么可怜的泪痣。”阎攸宁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调戏之嫌,咳嗽了一声,“凡生有此痣者,容易流泪,为师倒不曾看到你哭,想来也并不准。” 其实阎攸宁话没说完整,生泪痣者,今生今世注定为爱所苦,被情所困,原著中男二不就是如此。 不过照阎攸宁看来,这世界的池醉并非如此。 好在池醉似乎并没有被调戏的意识,反而有些恍惚,眼睑颤动,垂眸间,眼内似有波动却被长黑的睫毛遮了起来,只道:“确实不准。” 阎攸宁瞧着池醉这心不在焉的模样,恶作剧心起,手上动作变了变。 池醉震惊无比,眼睛立即瞪大了。 水润的瞳孔里倒映着阎攸宁悠然自得的笑脸,阎攸宁用两手捧住池醉两边的脸颊,缓缓朝内挤压。 此时,池醉惊慌失措的模样像只被炸毛的小猫。 阎攸宁笑着道:“去把第三层继续练起来。”手却没收回去。 “师虎,腻轰手,窝柴楞去修念。”池醉话说得都不清不楚了。 平时姿容卓绝,气质清绝的青年被阎攸宁轻易地揉捏,漂亮的脸蛋变形后显得滑稽的可爱。 眼看池醉脸上又冒出红晕,这次连眼角都染上了胭脂一般,阎攸宁不禁笑出声,终于收回了做恶的手。 池醉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以前总在心里腹诽阎攸宁,这次背对着阎攸宁前往密室时,脸上热度却不断升高,咬着下唇抑制着疯狂跳动的心跳,脸色红白交加。 …… 阎攸宁先在密室外设置了一个隔绝气息的阵法。 进入密室后,他环顾四周,又设置了几个高级聚灵阵,顺便将密室四角原本摆着的上品冰灵石全部换成了一块块可贵的极品水、火灵石。自此这个密室由灵石汇聚成一个微型灵脉,极适合个人修行。 池醉将阎攸宁为他做的都看在眼里,情绪波澜只有自己可知,他静坐后,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进入修行状态。 阎攸宁坐在一边,将冰巽水冥功看了一遍。 即便阎攸宁比巫祺然境界更高,凭着水克火的灵根属性,阎攸宁就讨不到好。 原著中,对魔僧和巫祺然的战役,可没有详细描写,只是女主被别人告知了句“巫祺然与魔僧斗法的过程中败亡了”的侧面描写,女主听闻后心情还出现过短暂的伤怀,毕竟巫祺然每次见女主,留下的印象都还不错。 阎攸宁眼神幽深,收起玉牌,看向一旁吸收灵气的池醉,以手背支颔,姿态慵懒闲散,看起闭目修行的青年。 在巫祺然不断渡劫的大半个月内,阎攸宁日复一日的陪伴在池醉身边,眼看池醉艰难地突破水火既济卷的第三层。 突破第三层后,池醉体内的水火灵根终于再度区域某种平衡。 当然这绝不是只用灵石就能达成的。 药浴、固灵丹、抚灵丹、禅莲心灯都起到了各自的作用,其中禅莲心灯为最佳。没有禅莲心灯,池醉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抚平两种灵根的强弱差异,或许这辈子终身都无法有成果。 这将近一个月,池醉再度体会到阎攸宁的用心,带着一种让他贪恋的温暖。 巫祺然即将出关,这也是池醉最近最后一次修炼。当下,一层柔和的光晕在青年周身散开,纤长的睫毛轻颤,眼睑缓缓打开。 池醉睁开眼后的第一眼便是男子收好禅莲心灯,双手环抱望着他的画面。 身高腿长的男子靠着身后的墙面,一身肃正的黑色劲装在身,却被穿出一种鲜活的气息,高束而起的马尾有一缕滑落在胸前,更多了几分不被任何人事物桎梏的轻松随意,优雅而迷人的瑞凤眼包含着温柔笑意,眼里倒映着池醉的身影。 犹如被风吹拂过平静无波的心湖,只是微风裹挟的点滴温柔,本是如坚冰的心便抑制不住的泛起涟漪。 这一刻,世间最美的景色就在池醉眼前。 并非美色误人,只是心之所向。 如果不抓紧,阎攸宁便如那无拘无束的风,一眨眼便从指尖溜走,根本不会为谁停留。 不论是从何而起的感情,他已经深陷其中,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况且这种仿佛找到了落脚处一般的安心感让池醉依恋,根本不想放手。 池醉知道,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改变。一如当年他将顾澜澜放在心尖上,成为只想着用心呵护不舍得让对方有任何为难的宝物,结果不过是将之拱手让人。而如今,这抹温暖虽然只是短暂的在指尖停留,却也只驻足在池醉一人身边,再无第二人能与池醉有一争之力。 大概是和魔教的人相处久了,亦染上了那种得不到便誓不罢休的风气。池醉不想再坐以待毙,竟然生出了想去抓住的心思。 曾经的池醉有多循规蹈矩,重生后便有多偭规越矩,这都觊觎起自己的师父了。 但这次没有逃避,只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池醉彻底明白自己是真的倾慕阎攸宁的事实,左不过失败后又独自一人。 虽是如此,池醉却也没想好应该如何做。思量许久,等反应过来时阎攸宁已经走至跟前,一把揽过他的肩头。 因为靠得极近,池醉心态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好在及时稳住才不至于更加狼狈:“师父?” “欲速则不达,既然此次顺利突破第三层,便休息些时日吧。”阎攸宁拍了拍池醉的肩膀,两人扭头四目相对,松驰自池醉的身体传达过来,一点轻松从琥珀色的眼里扩散开来,本就恢复气色的脸庞容光焕发,格外招人,阎攸宁嘴角笑意加深道:“巫祺然即将出关,为师先带你见几个人。” 两人倒是都不担心巫祺然渡劫成功后的境界问题。 池醉没问见谁,乖乖跟随阎攸宁来到一个荒凉隐蔽的洞口,阎攸宁施了个法诀后才展露这里的别有洞天。 并非什么山洞,却是一棵需要两人才能环抱的粗壮大树,阎攸宁又施了一个法诀,姿态随意,几乎就是眨眼间,法诀便打在粗壮的树干上,一阵涟漪缓缓出现,阎攸宁拉了池醉的手腕朝着树干走去。 树干内别有洞天,是一间密室。 应是连接了另一个地方的密室,室内幽暗,只有一根烛火照耀着四周,五个人影也从角落里迈步而出。 池醉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并无多少意外。 五道声音掷地有声,满是敬畏道:“拜见尊上。”顿了顿,他们很小幅度地看了彼此一眼,像是确定了共同想法,立即齐声喊道:“池护法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尊上带着池醉来到此地,不就是默认了池醉是他的人。 还别说,影影绰绰的昏黄烛火映照下两人并肩而立。一人颜色似桃花,鲜活且灼灼其华;一人颜色似美玉,透着冷度的剔透而璀璨。 全然不同的两种气质的人站在一起,却出乎意料的合适,仿佛他们本就该站在一处,令人挪不开目光。 池醉长得俊,这份出色的外貌确实很惑人。 这下五人更确定池醉尊主夫人的身份了。 但他们可不敢直接喊出来,毕竟尊上还没正式承认,以后或许还要换人呢。 “尊上,后天便是约定的一月之期,目前有一百多人有意自婆海刹叛变到逆尘教。另有无门无派的魔修五百多人,皆是这段时间闻讯前来婆海刹的。”太微禀报道。 其余四人也都禀告属于自己的部分。 他们早已暗中让人组织起这些想要加入的人,只等着后天搓搓婆海刹的锐气。想是这么想没错,但逆尘教如果想要重现旧日风光,这数百人不过杯水车薪,何况这二十多年来,婆海刹广纳魔修,逆尘教在人数上怎么都不可能占优势。 有阎攸宁的实力摆在眼前,他们对此并不着急,更多的是又气又怒。 这一个月里,他们在外召集魔修,可是煞费苦心。然而,见得最多的不是因魔僧行苦归来的畏惧,而是对逆尘教卷土重来的半信半疑。 就算魔僧修为是修界最高又如何,洗劫自家门派的珍宝阁一事早已让其威信扫地,如今婆海刹又是魔教第一,大多数魔修不嫌事大,都认为魔僧这次莫不是又想闹着玩。 听得多了,五个元老也都狐疑过,谁让阎攸宁有前科呢。但一想到阎攸宁的实力,赌徒心态一上来,想要壮大逆尘教的心思便止不住了。 五人禀告途中,阎攸宁只是听着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神情似笑非笑,便绝了他们任何违逆的心思。 说到底,阎攸宁和阎摩就是一脉相承,看着笑嘻嘻的好相与,但骨子里都是杀人不眨眼,容不得别人有丝毫忤逆。 魅护卫禀报完最后一个字,四周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阎攸宁不在时她还能调侃几句,当下是任何遐想都没有的,屏息着,她低着头,感觉得到注视在身上的目光,仿佛毒蛇一般,血液都有种凝结之感。 一声低沉的轻笑响起,漫不经心却牵起五人的神经。紧接着,听到阎攸宁问池醉:“阿醉,你有何想法?” 池醉愣了下,道:“并无。”顿了顿,问道:“师父,我需要做什么?” 北落师五人听到出乎意料的称谓,心中一惊。 “回去后我说与你听。”阎攸宁站起身,瞧着眼前低眉顺眼的五人,轻笑一声,察觉到五人诚惶诚恐的样子,“后日一到,本尊会看到你们这一个月的成果,如果让本尊失望,你们知道会如何的。” 明明每个字都含着笑意,落到五人耳里却让他们背上窜起一股战栗,只觉如芒在背。 “我等绝不会辜负尊上的期望。”北落师肃然道,其余四人连忙跟上说道。 待阎攸宁和池醉离开后,天市首先开口:“我就说尊上和阎摩一脉相承,哪里会陷入什么儿女私情。” 太微“切”了一声:“你没看到阎攸宁对池醉的态度吗?瞎子都能听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要么是欲盖弥彰,要么就是阎攸宁就喜欢这种有违伦理纲常的快/感。” 娇媚婉转的女声不屑道:“妾身只知道池醉不是尊主夫人,妾身便有机会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太微出言讽刺。 魅护卫卷着鬓边的长发,身若扶柳般靠在太微身上,细瘦的手臂搭在对方肩上,用发尾清扫太微硬邦邦的脸颊,温声软语道:“太微,妾身知道你的心思,妾身说这些话是不是让你心里泛酸了?” 太微一张脸直接涨成猪肝色,气的:“魅护卫!你莫要真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倾心于你!”天市这蠢货居然还真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天地可鉴,他对魅护卫可一点心思都没有! 四周喧嚣吵闹至极,北落师叹息着摇头,随后下意识地看向一向沉默的魍护卫,本以为能感受到同样的无奈,魍护卫却正襟危坐嘴里嘀嘀咕咕,满眼都是振奋。是了,魍护卫只有一颗重振逆尘教的心,其他的都听不进。 北落师不知第几次觉得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再度怀念起曾经的几位长老,张口撤退道:“我继续办事去了,你们也别闲着,这是尊上对我们的考验。” 重新回到小院时,阎攸宁察觉到穆晓霜朝这里赶来,提前服下易容丹,等装扮一番后,便见到穆晓霜着急道:“池护法,左丘前辈,魔主刚刚出关了。据说他要好好惩治那些胆敢背叛婆海刹的魔修。” 这并非是最重要的,穆晓霜看阎攸宁捋着胡子一派闲散,柳眉皱得更紧,再看向池醉,眼中关切:“魔主从长老爷爷那里得知了左丘前辈,等会儿就会来这里见你们。我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忙过来了。左丘前辈,不然你先离开这里?要是没法离开,先躲起来?” “如何得知我的?”阎攸宁问道。 穆晓霜真是讨厌死男人这幅优哉游哉的做派了,她又不能给他脸色瞧,谁让这人给她下了蛊呢,她可真是命苦呐:“是长老们提起了一个月前曾关押过的人,你本来是要被处死的,后来池护法和你师徒相认,把你护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打开方式不对 穆晓霜对于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态暗自气恼。 说起来, 阎攸宁最近都没有以左丘珩的身份出入婆海刹,长老们这时却提起他,定是魔主问起了最近前来婆海刹的闲杂人等, 怎么想都不会善了。 穆晓霜并不担心中年男人,她怕的是池醉会受其师父的牵连。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阎攸宁拍了拍穆晓霜的脑袋,池醉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又挪开了视线。 阎攸宁的手被穆晓霜打掉, 他伸了个懒腰,不以为意道:“无事, 不过是见见巫祺然罢了,上次我不是陪你见过他吗?” “这怎么能一样!”穆晓霜瞪圆了杏眼, “前辈您是厉害, 但池护法他……” 阎攸宁揽过池醉的肩膀, 池醉的身子一如既往的僵硬,他顺手捏了捏对方的肩膀,让他放松点,打断穆晓霜的话:“阿醉是我唯一的弟子, 我怎会让他出事, 放心吧。” 巫祺然顺利出关, 且修为提升至炼虚后期的事传遍修界,一个月从合体大圆满跨入炼虚前期直至后期,在修界史无前例, 就算是曾经有过一骑绝尘的天才也从没有这么快速的增长过修为。 阎攸宁自觉只有见过巫祺然后,才能知道对方真正的底细。 由于他和池醉的出现, 蝴蝶的翅膀不知掀起了怎样的风暴, 巫祺然又是否还是原著里能被杀死的工具人, 却是未知。 不过是手臂和身侧的接触, 池醉却觉得仿佛被阎攸宁拥在怀里,背上冒出一股热度,心脏鼓动,面上镇静自若的离了阎攸宁,实则逃也似地先行走向凉亭,淡淡道:“魔主既要来此,我自当迎接。”又扭头看向穆晓霜,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你要留下吗?” 穆晓霜有种池醉有些不快的感觉,但一想到魔主来此是怀疑池醉的意思,这份不快又有了理由,她知道无法改变池醉决定的事,跺了一下脚,跟上道:“反正整个婆海刹都知道我最常待的地方是这里。” 阎攸宁轻笑一声,走在最后。 自从明白心意后,池醉鲜少有机会和阎攸宁聊修行之外的事,他看了眼自觉坐到美人塌上的穆晓霜,微不可查地轻吐一口气,又转向款款而来的阎攸宁:“师父,喝茶么?” “喝你上次说与我听的什么茶来着?”阎攸宁坐到一旁的蒲团上,姿态随意地盘腿坐着,手肘撑着大腿,以手支颔,脑袋微微歪着,毫无道士的仙风道骨,只有恣意不羁。 “虞绍烟云。”池醉说着拿出相应器具。 “我也要喝!”穆晓霜撑着脸颊,直勾勾地盯着池醉,“池护法你闭关期间,我十分想念你泡的茶。” 醉翁之意不在酒。 哪是想池醉的茶,分明是想池醉的人。 阎攸宁看在眼里,先前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却有点微妙的感觉。 眼前一身白衣红袍的青年皮肤白皙,容貌绮丽,姿态端正又松弛,一道道工序在修长见骨的手中呈现,一举一动皆是从容又优美。 池醉似乎是注意到阎攸宁的视线,偶尔抬眼,朝着阎攸宁而来的目光,不似对待旁人的冰寒彻骨,仿若冰雪融化,带着一种春暖花开时节的刹那芳华。 敞亮犹如一幅美好至极的画卷。 一刹那,阎攸宁竟然生出了些许独占的念头。 “池护法,你这次闭关有突破吗?”穆晓霜问道。 “并无。”池醉言简意赅道。 悠悠茶香散溢开来,池醉将茶杯推到阎攸宁面前。 婆海刹四季严寒,茶杯上方冒着袅袅热气,连带着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带上了暖度。 阎攸宁端起茶杯抿了口,入口便觉一股微甜,怡人茶香逐渐从鼻端沁入咽喉,咽下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这泡茶用的泉水并非普通泉水,应是灵泉水,喝下一口后只觉通体舒畅,对炼气期的修士大有益处。 穆晓霜自己跑过来端起一茶杯,喝了一口后连连夸赞,舌灿莲花,将茶和池醉都夸出了花来。 阎攸宁瞥了一眼唧唧喳喳的穆晓霜,看起来似笑非笑,其实有些嫌弃穆晓霜打破了方才安静美好的气氛。 然而,这一幕看在池醉眼里却是另一回事。 不论他人如何想,就算阎攸宁当下是中年人样貌,在池醉看来魅力与皮相毫无关系,阎攸宁怎么样都让他挪不开眼,更不想有人分走阎攸宁一丝一毫的注意。 池醉低头,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衣袖掩杯,垂眸看着茶水波澜,实则掩饰着眼底幽深。 他忘了一件事。 阎攸宁许是,只喜欢女子的。 冷硬的男子又如何能与女子相比? 如果控制不住说出一切,阎攸宁还会这般含笑看着自己吗?阎攸宁可能会骂他大逆不道,令他厌恶后甩袖而去……池醉的手指微微收紧,只要想到这种结果,心脏便仿佛被一只手攥住,又苦又疼。 池醉早已练就不露喜怒的本能,面对阎攸宁的时候,还是会担心暴露自身…… 好在阎攸宁似乎什么都没发现,提醒道:“他们来了。” 话音落下,黑衣衣袍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高壮的身形裹挟着骇人的气势一步步走来,不是巫祺然又是谁。 衡叙跟在巫祺然后方,姿态恭敬,看到穆晓霜在此微微皱眉,随即隐去脸上的担忧。 穆晓霜挺直腰背,微微垂首站到一边:“魔主。”实则偷偷使眼色,池醉本身就深受巫祺然器重,不站起迎接也就算了,左丘珩还是那般旁若无人地坐着,太过嚣张太引人注目了! 阎攸宁和池醉相对而坐,巫祺然大袖一展,坐到矮茶桌的右边,随后示意衡叙一并坐下,衡叙坐到了巫祺然对面。 “魔主,衡护法,请用茶。”池醉一前一后将两杯茶推到两人面前。 期间三人并不言语,除了在场人的呼吸声,只剩下寒风的声音。 巫祺然轻吹茶面,喝了口后说道:“池护法泡的茶果然别有风味。” “魔主谬赞。”池醉坦然以对,又将之满上。 “汝就是池护法一见如故之人?”巫祺然冷然问道。 中年男人容貌端正,留着道长胡子,长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身黑色劲装,背扣拂尘,却并无多少仙风道骨,反而给人洒脱随性的感觉。 这姿态还是面对巫祺然,也无丝毫局促,姿态闲适,仿佛所处的是一处茶馆,巫祺然不过是偶尔坐在旁边的陌生人。 这类人和孤傲冷峻的池醉完全是两个极端。 两人却一见如故,怎能不叫人纳罕。 阎攸宁笑着对巫祺然颔首,端起茶杯,硬生生把茶喝出了酒的气势:“在下名叫左丘珩,没想到有生之年能有幸得见魔主。今日我以茶代酒,敬上一杯。”语毕,也不等巫祺然的反应,又看向池醉,微微一笑道:“池道友,这还是托了你的福,我也敬你一杯?”说着把杯子推给池醉。 池醉自然地又将空杯满上。 两人之间似有他人插不进去的一种微妙气氛,衡叙看得提心吊胆,不明白这无所顾忌的左丘珩到底哪里吸引了池醉。 巫祺然眼色微沉,此人身怀高级法宝,这片刻间他仍旧看不出是何修为。 一声轻笑蓦然想起,比阎攸宁嗓音还要低的声音压迫感十足,巫祺然问道:“左丘珩,汝愿意留在婆海刹为吾效力吗?” “如果在下说不愿意呢?”阎攸宁反问道。 瓷杯碰撞桌面的声音响起,犹如叩击心口的死亡钟声,巫祺然摩挲着杯璧,对此回应漠然置之,而是说道:“吾听闻,汝说过接下来就要轮到婆海刹被偷盗法宝。” “在下加了‘或许’两字的。”阎攸宁没皮没脸道。 这简直就是在老虎嘴上拔胡子,衡叙倒吸一口冷气,矮桌下的手则是碰了一下池醉,提醒他让中年男人适可而止,然而,池醉无动于衷,甚至还换了壶灵泉水,让他头炸。 一旁的穆晓霜急得火烧火燎,就怕巫祺然和左丘珩打起来,哪怕左丘珩有万分之一会出事,连带着她也会被听命咒牵连。 四周静寂无声,穆晓霜咬了咬牙打破了极近窒息的气氛:“魔主,当时有旁的人在开玩笑质问,左丘珩不过也跟着开玩笑罢了。” 巫祺然冷冷地看了眼穆晓霜,穆晓霜被这一眼看得背上冷汗狂冒,紧接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压在穆晓霜身上,她被迫噤声,再说不出一个字。 “婆海刹的冰魄银草丢失,也是个玩笑?”巫祺然冷厉地反问道。 穆晓霜张了张口,就算可以说话亦是哑口无言,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毫无预兆的,她整个人蓦地从屋里往外飞去,狠狠撞在凉亭柱子上,背部震颤地摔落在地,穆晓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巫祺然的发难让她措手不及,脑袋发晕,神情恍惚。 “穆晓霜,吾对汝很失望。”巫祺然睨了穆晓霜一眼,眼里冷得犹如极寒界的霜雪。 那一瞬间,穆晓霜想要解释,解释自己是因为听命蛊才不得不偷盗钥匙,然而,看着巫祺然满眼想要直接夺取她性命的杀意,不知为何,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更何况,巫祺然封住了她的口,根本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巫祺然出手速度太快,衡叙反应不及,握住杯子的手指颤了颤,正欲起身,下一瞬,“轰——”的一声,四人中间的桌子轰然碎裂,长廊周围的湖泊直接炸开数个百丈水花,继而变成雨水狠狠砸下。 衡叙已然带着受伤的穆晓霜离开坍塌的凉亭。 其余三人凌空飞起。 骇人的法力攻势伴随着法器的庞大威力,一齐打在阎攸宁身上。 池醉下意识的也想行动,耳边随即响起阎攸宁的传音:“放心。” 只有两个字,瞬间安抚了池醉的心。 “偷盗冰魄银草还堂而皇之留在婆海刹,汝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巫祺然说话间不断朝着阎攸宁攻击,随后矛头指向池醉,失望道:“池醉,没想到汝有一日背叛吾是因为一个‘一见如故’的男人。” 一把锋利巨剑从天而降,闪烁着寒光,锐不可当地从池醉脑袋上落下。 落日剑,巫祺然的本命法宝,以炼虚中期修士的法力施展,连天地都黯然失色,化神期的池醉根本闪躲不掉,只有被劈成两半的命。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阎攸宁的梅花扇直面滔天法力,碎成粉末风化在雨水中时,一道遮天火光朝巫祺然席卷而去。 阎攸宁眼见池醉即将遭难,呼吸一窒,身形闪动,瞬息间来到池醉身边,护住池醉的同时,忽听“啪嗒”一声,一块令牌碎成两半落到了地上。 天阶下品护身法宝“蛟龙玄光令”彻底损毁。 “师父?”池醉有些懵地看着阎攸宁。 阎攸宁愣了下,回过神后无意识地皱眉,望着安然无恙的青年,才想起他早前为防池醉出事,把蛟龙玄光令和蝉霓绣骨羽衣都交给了对方。 紧绷在断裂边缘的心神忽然松弛下来,心跳回落,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阎攸宁摸了摸池醉的脸颊,意味不明道:“我竟是忘了……” 一个念头猝不及防的闪现于脑海,此刻却不是深思的时候。 阎攸宁松开池醉,深深地看了眼绮丽的青年,蓦然笑了笑,眼角眉梢绽放的笑容是与容貌截然不同的炙热耀眼。 巫祺然与焚天琉璃卷缠斗也不过是瞬息之间,落日剑被瞬间召回,攻向焚天琉璃卷,巫祺然才得以脱身。 一身黑衣金纹的魔主持剑立于天地,注意到池醉和男子刚才的一举一动,不知想到什么,眼底划过一抹幽深,他看向出现在眼前的人,一字一顿道:“魔僧行苦,果真是你。” 顶着道士形貌的中年男人闻言,挑了挑眉,衣袂翻飞间,真容逐渐展露于穆晓霜等人眼前,俊美夺目的五官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瑞凤眼此时微微眯起,给人不寒而栗的凌厉之感。 阎攸宁笑着说道:“巫祺然,穆晓霜是迫于本尊的听命蛊才帮了忙,对她你都能下得了手,可真是薄情无义呢。” 巫祺然冷笑道:“弑师杀父,汝也不遑多让。” 话音落下,两道身影再度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天地失色。 婆海刹上空的斗法太过显眼,庞大的法力余波数次让地面震动,一些地方被法力波及已经坍塌成一片残垣断壁。 无数人怕被殃及池鱼,纷纷使出浑身解数逃往城外,直到逃得够远了,才胆战心惊地仰视起凌空相斗的两位大能,满脸惊恐。 他们一看到黑衣金纹便知那是巫祺然,而和巫祺然打的难分难解的人又是谁? 人群议论纷纷,直到忽然有人惊呼:“魔僧行苦!” 一石激起千层浪。 “魔主收服逆尘教后魔僧行苦来寻仇了?!” “是又如何?他魔僧过去弑师抢夺法宝,过后杀父夺教,最后撇下逆尘教不管,如今又闯入婆海刹与魔主相斗,如此嚣张怎么一个死字了得!” “魔主修为又大涨了!魔僧不过是炼虚中期吧,魔主一定能将其拿下!魔主威武!” 天空被乌云席卷,黑暗遮天蔽日,两道身影不断闪现交错,似有血色弥漫空中,不时有强烈气流形成漩涡,吹翻房屋和一些来不及逃离的弱小修士,死伤无数。 两方争斗却仍然没有休止。 修为低下的人根本看不出两人斗法用了什么招式,只能看出两道稍有区别的身影。 几个特地修炼目力的魔修凝神聚气,看到落日剑光芒正盛,似乎随时都能将魔僧大卸八块,然而,魔僧每一次却都能险险躲过。 不多时,那么一个瞬间,巫祺然的身影仿佛被笼罩在一层火光斑斓里,一动不动。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把缠绕蛇纹的剑绽放剑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骇人地刺向巫祺然。 “我看魔僧游刃有余,魔主怕不是要落败了。” 与他人截然不同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一群婆海刹教众对此人怒目而视。 那人捂住嘴,显然是一不小心脱口而出,看着脸色涨红,在他人逼视下慌忙道:“我是有根据的,这魔僧多年来踪迹全无,前不久逆尘教广收教众,魔主却只是闭关修行,明显是知道那时出手不敌魔僧。就算魔主如今炼虚后期,魔僧今日胆敢出现,不是有自信打败魔主又是怎样?” 有些人听着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不少魔修就算加入门派,但还是改不了墙头草的性格,他们本就不在乎其主是谁,如果此次巫祺然被灭,大不了就转投逆尘教。 只不过巫祺然真会一败涂地? 再说另一边,池醉等人方才速速退离战圈,穆晓霜一看到池醉从落日剑下逃脱,吓得魂不附体,让衡叙带她前往池醉那里,见到对方全须全尾,脸色苍白地心有余悸道:“池护法,你没事吧?” 池醉拿出一颗丹药:“服下这个。” 穆晓霜明显被巫祺然一击伤得不轻,问也不问,直接服下,感受到先前崩溃般的丹田逐渐被一股热流包围,连忙盘腿打坐。 衡叙见池醉仰头专注的样子,他知道一些池醉的私事,思虑片刻,还是问道:“我听到你称对方师父。池醉,你师父不是名叫独孤绝吗?……难道独孤绝就是魔僧?” 池醉不置可否。 “你莫不是真的背叛了婆海刹?” “当年我不过是为找一个安身之所。” 衡叙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再次问道:“你真要为了你师父背叛婆海刹?” 池醉虽然性情冷淡,但没成为护法前,对婆海刹很是尽忠,否则巫祺然也不会将其提拔成护法。不曾想,池醉的师父竟是那个魔僧行苦,很难不去想池醉在婆海刹多年,是不是潜伏的细作。 清冷的目光移向衡叙,依旧干净明澈,同时又多了一抹衡叙从未见过的坚毅。 一身红锦斗篷的青年长身玉立,身形看似纤瘦,却蕴含着连衡叙都艳羡的强大修为。然而,这是池醉无视寿数,硬生生修成的实力,若是衡叙,定然没有这份勇气和决心。 “衡叙,我欲做这婆海刹之主,你会与我为敌吗?” 池醉的语气平缓,仿佛只是问衡叙今日要不要去小院吃茶,却在衡叙心里激起惊涛骇浪,他瞳孔骤然放大:“你?!” “不是玩笑。”池醉说完又仰头看起在空中相斗的两人。 衡叙怎么可能觉得这是玩笑,况且池醉从不开玩笑! 明明该是难以置信的事,但许是池醉说得太过云淡风轻,衡叙竟然在惊悚过后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长袖下的手指缓缓紧握,池醉明知阎攸宁不会败,却还是在血色弥漫时提起了心神。当修为相差过大,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池醉只能接受此种退居一旁的事实。 不过,池醉并不想完全壁上观,他看了眼衡叙:“衡叙,穆晓霜醒来替我告诉她,我师父会赢,他不会死。还有,如果你想拦我,趁现在。” 话音落下,身形消失在原地。 衡叙握紧了袖中的手,看向仍在打坐调息的穆晓霜,停在原地,并没有追上去。 到第二日,巫祺然的水属性灵根一施展,竟然转变成冰属性,整座城被冰柱覆盖,不断有锋利的武器切割那些冰柱,不知何时起,婆海刹城的上空下起了雪。 许是整日笼罩在遮天蔽日的火光中,那些雪花并非是晶莹剔透的白,竟是毛骨悚然的红。 而在婆海刹城之外,北落师五人站在悬崖处,身后跟随着上百人,他们早就召集好加入逆尘教的人,似乎正在等待着谁。 风水如轮转,五人皆是意气风发。 婆海刹过去如何做的,他们都要加倍奉还。 不久后,一抹红色御风前来。 当渐渐看清来人的容貌后,就算是魅护卫也不得不承认池醉确实长得极好,绮丽脸庞上冷如霜雪,如皎皎之月不可接近,就算看过多次,还是会被这般气质和绒毛结合起来的美丽所惊艳。 当池醉落地后,他们齐齐朝来人行礼。 气质清冷的青年解开斗篷的系带,小心地叠起收进储物器中,一身洁白衣衫看着众人,掷地有声只有一个字:“杀。” 随后,池醉率领北落师五人带着逆尘教一众,朝着聚集在婆海刹城周边的魔修袭去,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然婆海刹教众早有防备,但在逆尘教发动奇袭的时候还是惊慌了一下,而且真正打的教众猝不及防的是——此次奇袭的领头人竟是他们的护法。 当看到那抹曾经清冷如霜宛如天上之月的身姿时,教众们曾对池醉有的旖旎心思消失的一干二净。 池醉对他们攻击和布防都一清二楚,而在实力上除了衡叙护法还能守一守之外,根本没有与之匹敌的人。 这时候,衡叙护法又去了哪里?! 他们心凉了大半,着急的跟无头苍蝇一样,从一开始便输了一筹。 天上地下两场大战很快便传入了正道耳里,彼时仙尊宿承宣仍在闭关,正道一众在做看客之余,亦集结了大量修士,前往西北准备来个“黄雀在后”。 第三日,顾澜澜闭关数年正好出关,得知此事时愣了片刻。 这和她所知的情节相差甚远,难道她先前的一些决定使得世界有了连锁反应?顾澜澜莫名觉得不安,突然想起当年池醉拜独孤绝为师的一幕。 当年的独孤绝看似是因为易容才有了俊美的容貌,但后来顾澜澜看到魔僧行苦的画像后才发现,那独孤绝应该和魔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后来池醉失去踪迹,魔僧行苦也踪迹全无,如今却得知这样的消息。 顾澜澜知道当年怕是被骗了,池醉拜得哪里是独孤绝,而是魔僧行苦…… 这般想着,顾澜澜便背脊不禁发凉。 前有不知行踪的池醉,现在又是提前多年就开始大战的魔僧和巫祺然,除此之外,目前遇到的人事物倒也还是按照原定情节进行着…… 他们这次是为何打起来的? 顾澜澜去问他人,得知是一个月前逆尘教卷土重来一事,巫祺然之前的所作所为惹得魔僧不快,魔僧便去婆海刹大闹一场,势必要将巫祺然斩杀。 “两个魔头最后若是同归于尽,便是天道有眼!” “传言魔僧已是炼虚中期,但他们都打了几天了还不分上下,巫祺然闭关前是合体大圆满,一个月连跨两个境界,可能吗?反正在下是不信的。” “若真是两跨两个境界,巫祺然早就统领修界了。” “难不成你想说魔僧在逗巫祺然?若真是如此,太好笑了。” “不论如何,此次魔道两败俱伤,是正道之福!更是整个修界之福!” 各种说法不一而足,顾澜澜听来总觉得原因并非如此简单,内心的不安丛生,顾澜澜尽力不去猜想,毕竟以她现在的实力也做不了什么。 反倒是另一件事让顾澜澜很是在意。 自从池醉的行动轨迹脱离剧情后,前几年倒还好,近十年来,顾澜澜时不时会梦到对方,大多是池醉背对她向前走着,她在后面不断追着,却怎么都赶不上对方的梦境。 醒来后便是一阵怅惘。 因为对池醉的深刻印象,顾澜澜每次出关都会打听一番池醉的消息,修界广袤,前几年池醉销声匿迹,这次出关,两个魔头大战的第四日,她又习惯性的从炽巍派负责情报搜集的熟人那里探查,以为又是白费力气,然而—— “澜澜,多年来你都不曾放弃寻找这同村玩伴,算得上情有义。我这次倒还真有了他的消息。”女子拿出一个卷轴交到姿容卓绝的圣女手中。 顾澜澜缓缓打开卷轴,看到灼然玉举、气质清冷的青年惟妙惟肖地立于画上,面如冠玉的脸色有些苍白,右眼下的两颗泪痣模糊了本身的冷然气质,与鬓边一抹白发相得益彰的为其增添了一抹脆弱,但又因为长身玉立的姿态,显得生人勿近,透着只可远观,不可触碰的美感。 和曾经刘海挡眼、干瘪瘦小的脏兮兮少年全然不同。 “池醉,曾拜师独孤绝,如今是巫祺然座下护法。两日前,池醉叛离婆海刹,一人敌千人,率领逆尘教教众攻向婆海刹。”女子说道。 顾澜澜闻言,化身泥塑木雕,脑子短了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阿醉表白。 有读者问本文主线是什么,难道不是谈恋爱吗?副线有两条,阎哥寻宝,阿醉复仇。 —— 第30章 我爱慕您 第五日, 穆晓霜从调息中醒来,丹田的灼烧感终于消失,浑身舒爽, 还没从清醒后的状态里回过神,便感觉到一阵庞大的法力波动,抬头望去,心头一震, 这场大战还没结束。 衡叙注意到穆晓霜醒过来,立马蹲下来扶起穆晓霜。 “叙哥哥, 魔主怎么知道是我打开了极寒界?”穆晓霜问道。 衡叙沉默半晌,一五一十道:“魔主把守卫议事堂的护卫五马分尸前, 护卫将这段时日进出议事堂的人事无巨细的都上报了。” “长老爷爷他们知晓了吗?”穆晓霜又问道。 “嗯, 他们也无能为力。”衡叙说道。 穆晓霜发现竟然没觉得有多伤感, 反而是果然如此的感觉。巫祺然连自己的道侣都能那般残害,更何况是她这个被捡回来的弃婴。 巫祺然这次没对她下死手,说不定是想放着结束大战后再收拾她。 一想到此,穆晓霜不禁害怕, 但想到身上的听命蛊, 想到左丘珩的真实身份, 怎么都觉得此生无望,反正都是一死。 她的声音不再发抖,冷静了许多, 问道:“叙哥哥,你觉得魔主和魔僧谁会赢?” 衡叙之前仍在犹豫, 可看着惴惴不安的穆晓霜, 一时间做下了决定, 摸了摸穆晓霜的脑袋, 柔声道:“晓霜,不论谁赢,我会护好你的。”另外他也将池醉的话告诉了穆晓霜。 “你看,我们都在,所以没事的。” 原本忍耐着的穆晓霜咬着下唇嗫嚅片刻,想到池醉说这些话的表情,大概依旧是冷酷严肃的,但她的心却奇妙的安定下来。 穆晓霜攥着衡叙的衣角,想到身边这个不是兄长却胜似兄长的男人,眼泪蓦然夺眶而出,终于抑制不住呜咽地哭起来。 良久,穆晓霜才发现池醉也不在身边,她抬头看向衡叙,衡叙便知道她想问什么,他以为自己会纠结该不该说出真相,可真到了这时候,发现也并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池醉叛离婆海刹,带着逆尘教攻打过来,婆海刹死伤无数,如今活下来的大多是归降的。” 另一处大战中的那抹纯白早已染红,一些婆海刹教众看到池醉现身的那一刻,连法力都似乎被冻结。 池醉杀伐果断,以一敌千,用一柄寒冰长剑横扫无数魔修,一颗颗人头被无情剑意斩落,一具具尸首被坚冰凝结而碎裂。 当意识到池醉真的不再是婆海刹护法,他们终于明白不归顺逆尘教真的要死之际,有人大吼道:“这次婆海刹被逆尘教吞并,保不齐魔僧就要卷走藏宝楼的法宝,如果此次归顺逆尘教,以后怕是还要被其他魔教吞并。” 一石激起千层浪。 魔僧什么事都干得出,这样的结果似乎是可以预见的。 “衡叙护法呢?!长老呢?!难不成全都背叛婆海刹了?!” “饶命饶命,我愿意归顺逆尘教!” “池醉都背叛婆海刹了,衡叙带着穆晓霜估计早就走了!我就知道他们俩不干不净,杀个屁,赶紧逃啊!” “我们杀回去!如果是魔主赢了看到我们这般软弱无能,难不成还会绕我们一命?!杀啊!” 婆海刹犹如一盘散沙,此起彼伏的喊声传遍婆海刹周边,有些墙头草早已投降归顺,有些魔修早逃之夭夭。然而,因为巫祺然和阎攸宁的大战仍未决出胜负,一些死脑筋的魔修仍在负隅顽抗。 “归顺逆尘教者不杀——!” “等等!等等!我曾经是逆尘教的……” 一抹鲜血在空中绽放,犹如妖冶牡丹,寒光闪现不过刹那,又前往他处。 魅护卫御器刚要出手,就这么被池醉抢先,心有不甘正好又看到几个老相识,老相识们一见到她满脸讨饶,魅护卫掩唇娇笑道:“背叛过逆尘教,我们尊上又岂会留着。” 话音未落,出手狠辣,血溅当场。 无数尸体倒在地上,鹅毛大雪落下,将弥漫硝烟的婆海刹城迅速掩埋。 而这场大战,也在深夜落下帷幕,逆尘教仅靠百人,在五位元老和池醉的率领下,大获全胜。 第五日,火红天光骤然消失,天空逐渐变得灰暗,婆海刹城被窒息的黑暗笼罩,漆黑的夜色里那两道人影似乎失了踪迹。 池醉站在尸山血海里,白色衣衫上溅满了不知是谁的血,连那缕白发上都沾上了一点红痕,他浑不在意,散发着寒气的长剑漂浮在他身后,不论是谁都无法近身。 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池醉抬眸看向远处,琥珀色的眼眸仿佛要穿透黑暗看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余人隐隐意识到不对劲,心神紧绷,屏息看向远处一片漆黑的地界,四周一片寂静,良久后,有人出声道:“感觉快要决出胜负了……” 被黑暗遮蔽的天地中,先前一直围绕巫祺然打转无法真正伤害对方的蛇纹长剑再次有了行动,竟突破了巫祺然的护身法宝,当法宝碎裂,一连两次无比迅速地穿透巫祺然的身体。 霎时间,长剑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色巨蛇紧紧缠绕巫祺然的身体,撕绞对方的元神。 身体受创是其次,神识受创的剧烈痛楚终于让巫祺然凄厉的叫出声。 阎攸宁凌空而立,手上戴着墨鳞手套,抵着不断想突破屏障的落日剑。 这五天的大战,多少法宝自他们手中损坏,再也无法修复,阎攸宁仔细回想都觉得心疼。 落日剑剑尖不断颤动,似乎想逃又似乎知道自己的使命是要杀死阎攸宁,电光石火间,阎攸宁五指收拢,落日剑剑身蓦地出现几条裂痕,墨鳞手套突然崩毁化成碎片随风化去,展露骨节分明的五指。 男子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每一条血管仿佛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伴随着一阵冷厉光芒的绽放,巫祺然的叫声停止,落日剑剑身碎裂成数段从天空坠落。 一条绳索飞向巫祺然,阎攸宁直接法力催动攻击,牢牢绑住对方。 与此同时,焚天琉璃卷漂浮在阎攸宁周身。 男子衣衫边角有些许破损,却丝毫不损风骨,似笑非笑的眼眸微弯,嘴角含笑,他双手负后,手指缓缓收紧又放松,收起法宝之时,婆海刹城周围的黑色屏障跟着缓缓褪去。 魔修们终于看到了两人,只见黑衣劲装的俊美男子御风而行,从容不迫地来到巫祺然面前。 巫祺然被捆仙索束缚,逃无可逃,灵与肉不断被折磨,浑身狼狈不堪,一身锻造过的法衣已经破损,鲜血从额头滑落,与发丝黏在一起,衣服上的金纹早已被血染成深棕色。 巫祺然手上的白玉扳指不知何时出现了裂痕,血滴落在扳指上,又紧接着滑落渗透进法衣里。而就算白玉扳指似有损毁,却依旧不染任何脏污。 巫祺然自然也注意到了地面另一场大战,他想象中的另一支队伍并没有出现,即便本就没抱期望,却还是愤懑难当,而池醉的倒戈加速了婆海刹的灭亡。 真是什么好处都被阎攸宁占了。 凭、什、么?! 阎攸宁的神情满不在乎,映入巫祺然眼中显得格外刺目,极致的愤怒被压抑,嗓音嘶哑地问道:“阎攸宁,上天可真是眷顾你。” “自力更生的。”阎攸宁笑着说道。 巫祺然冷笑一声,不再言语,脑海里却浮现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他曾梦见将来有一天,自己会死在阎攸宁手中。某个声音告诉巫祺然,这是一个预知梦,故而这二十五年他除了找人双修之外,又尝试了其他邪门歪道,后来按照某本古法的修行方法,甚至停留在合体期数十载,就为了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中破境而不受过于严重的反噬。 仅用一个月便突破到炼虚后期,就算有冰魄银草的助力,那虚幻的紫雷劫便足以证明巫祺然的修为并不真实,但就算是这般有些虚假的修为,巫祺然亦要付出修为倒退的代价。 原本比阎攸宁高一阶的修为,巫祺然并不觉得自己会输,更何况还有白玉扳指保护自身,他计划着杀死阎攸宁后好好调息,只要能够杀死这个威胁他自身的人,付出代价又何妨,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阎攸宁其实也已经是炼虚后期。 还是货真价实的炼虚后期。 而阎攸宁仿佛早就知道他拥有什么法宝,先前用焚天琉璃卷攻击他,实则却是瞄准了他的白玉扳指,同样是天阶上品攻击法宝,白玉扳指最终不敌焚天琉璃卷,之前可催动的护身防御,如今怎么都无法形成。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呵,我死了,那家伙也别想好过! 仿佛从残破的身体里挤出的破碎声音,巫祺然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满嫉恨:“杀了我,阎攸宁,有本事就杀了我!你以为这世间只有我想要你的命吗?正道多得是要你命的人,你且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死的比我还惨!如果我能活着,绝对让你和池醉生不如死!”想到之前池醉望着阎攸宁的目光,眼神嘲弄,语气揶揄道:“阎攸宁,我知道你就是独孤绝!为达目的,不惜与徒弟有悖人伦,真是不枉曾经弑师杀父的名头!” 低沉的嗓子变得尖利,扩散到地面的一刹那便被掐断源头,然而,刚才那句话本就是特地说给每个魔修听的,每个字都说的一清二楚。 一片哗然,原来魔僧就是目前悬赏榜第三的独孤绝! 魔修中多得是枉顾人伦的,本来对此师徒相恋一事无甚惊奇,但这件事放在曾经弑师杀父的魔僧行苦身上,却足够引起轰动。 但也仅仅是少顷,四周便又变得寂静无声。 站在中心一身霜寒的青年,长得再好看又如何,浑身染着血红,还是橡根冰柱子一样,遍寻不着一丝嚣张狂妄,与其说是魔头,不如说是冷心冷面的杀神。而他们正与这位看似瘦削柔弱却不逊于魔头的杀神处在同一个地界,再多的议论也都吞了回去。 “北落师,接下来的事你们处理。”池醉说完,长剑消失,不等北落师的应声,人也自原地不见。 “北落长老,你可是长老,就这么被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命令,可真行。”太微不嫌事大的调侃道。 北落师懒得和太微争论。 巫祺然说的可没错,而池醉要是真的在阎攸宁耳边吹吹枕边风,他们都要玩完,所以就算太微趁着两个主事不在胡说八道,他也就大人有大量不加理会了。 穆晓霜心神皆震,愣怔许久。 池醉回到这处安静无比的地方,给自己施了去尘诀和洁净术,全身重新变得洁净如新,确认再无丝毫脏污后,披上了红锦斗篷。 红色加身,却显得面色更加苍白,犹带脆弱感的容貌很难让人相信池醉方才参与过一场屠戮。 穆晓霜堪堪回过神,缓缓看向池醉:“池护法,你和你师父……” “晓霜。”衡叙握住穆晓霜的手腕,穆晓霜无措地看过去,衡叙对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穆晓霜愣了下,随后低头沉默下来。 池醉袖中的手指收紧,大拇指无意识地扣着食指指缝,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停止,他眼底压抑着阴霾,对周遭一切漠然置之。 巫祺然说这话不过是为引起魔修议论,可恰恰说中了池醉不可言说的感情。想必师父不会在意吧,然而只要一想到这份不在意,池醉的心口便感受到细密的疼痛。 就算被阎攸宁制止,巫祺然仍不罢休,声音嘶哑破碎,声若蚊蝇道:“看看池醉看你的眼神,情根深种不可自拔,利用完要翻脸不认人了吧,可真是吾等魔修的典范哪。” 阎攸宁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笑意依旧,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厌烦道:“废话真多。” 巫祺然的笑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声音似乎卡在他的嗓子里,血沫从他嘴里冒出来,他伸长了青筋凸起的脖子,怎么都叫不出来,瞳孔满是血丝即将脱框而出似的,余光看到地面一道清丽的身影,视线就此定格。 “咔嚓咔嚓”的骨骼断裂声不绝于耳,白玉扳指从断裂的指骨上滑落,落下之际,飘落到阎攸宁的面前消失不见。 尤为漫长的一阵折磨过后,巫祺然终究还是咽了气,死绝的身体犹如一块破布松松垮垮的挂在捆仙索上。 阎攸宁嘴角笑意微淡,伸手一抓,一抹意图逃离的神识碎片发出无声的呐喊,剧烈挣扎片刻,无果,被塞进玉瓶里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玄微派,落萍峰。 一座洞府内隐隐有气息不断震荡,繁茂的草木左摇右摆却顽强地扎根在地上,而在草木的中央,竟有无数冰琉璃色羽毛组成的七尺高的圆球闪烁绚烂的光芒。 圆球的中央,一位鹤发童颜的修士盘腿坐在其中,长发飞扬,似有突破之象。 修士腰间的玉牌忽然闪烁震颤,一双眼睛倏然睁开,玉牌脱离腰间飞到他眼前,有些灰白的瞳孔看似没有焦点,似乎什么都无法入其眼,而后玉牌在震颤中崩裂。 修士神色不变,复又闭上眼,重入修行。 …… 染红的飘雪逐渐褪去血色,雪花飘落,依旧是纯白,残垣断壁上不断有雪覆盖,放眼望去,一切都干净的可怕。 巫祺然的死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之前两人斗法明明是势均力敌,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巫祺然逐渐败下阵来,最终就这样毫无尊严的死在魔僧手里。 魔修们还未来得及惊慌,接着便见百里东方外的一座山顷刻间被夷为平地,随之显现的是一群正道。 想着来个袭击魔道的正道修士傻了眼,未等阎攸宁挥袖的动作再出手,识时务的急忙撤退。 再看魔僧不算狼狈,两次都没有使出全部实力的样子……魔修们目瞪口呆,一旦深想便觉分外惊悚,对于先前巫祺然所说的魔僧和弟子之事,他们将调侃咽回肚子里,无人再敢深想。 而在远处的山巅站着三人,目睹落下帷幕的大战,无人出声。 衡叙对婆海刹的事从来尽心尽力,他确实喜欢这种管事的感觉,然而,当做下决定的那一刻,便再也不想掺和这些事了,如今逆尘教纳入婆海刹管辖,他奇妙的感觉轻松了不少,不过—— “池醉,有你师父在,你又如何做那魔主?”衡叙别有深意地问道。 穆晓霜站在一旁,她以为这几天吃惊的次数够多了,没想到又听到一个震撼无比的消息,这时候反倒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池醉沉默不语,凝神注视前方,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揉了揉脸,面无表情的脸配上这般的动作分外怪异,直到脸色红润了些许才罢休。 不一会儿,熟悉的身影便来到了此地。 身高腿长的男子御风而来,依旧是那身黑色劲装,之前只是普通的英俊,如今恢复真容后,只觉脸上每一笔仿佛都是浓墨重彩,气质更是潇洒不羁,却因瑞凤眼含着锐利,叫人不敢逼视。 漆黑的眼里映入池醉的身影,阎攸宁眼角眉梢的凌厉气息才渐显舒缓。 风雪吹拂墨发,头顶的羽冠随风轻颤,一身红锦斗篷的青年戴着兜帽站在雪色中,看到阎攸宁走近,缓缓脱下帽子,一张绮丽的容颜犹如画作一般,看到阎攸宁安然无恙,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明明是笑着的,眉间却是皱着的。 身随心动,阎攸宁用食指轻抹池醉皱起来的眉头,凝视着那双琥珀色清澈眼眸:“阿醉,这逆尘教以后的魔主便是你了。” 穆晓霜倒吸一口冷气。 衡叙亦是诧异的瞳孔骤然放大。 池醉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色,他想到什么,心口产生细细密密的疼,迟疑着,最终还是难以自制地伸手,抓住了阎攸宁的衣角,神情不变,眼中却流露些许被剥离重要之物的茫茫然:“您又要走?” 阎攸宁只说了一句话,却让池醉再度感受到绝望来袭。 如果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如果说阎攸宁又将离他而去…… 他又为何要继续遮遮掩掩?何不展露全部? 至少让阎攸宁离开前知道池醉对他的感情如此不堪,让阎攸宁在漫长岁月里,至少在某段时刻深深记住他曾有个弟子叫“池醉”。 一股冲动漫上心头,冲垮了池醉用来压抑情绪爆发的冷静,所思所想彻底被感情支配,再无法压制。 两人四目相对,阎攸宁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迟疑:“这个嘛……” 阎攸宁拖长了音调,却见青年的眼角逐渐红起来,明明是面无表情,但怎么都透着极度的委屈,满眼的孤注一掷和绝望,有些苍白的唇畔微启,微带沙哑的声音满是释放压抑过的沉重:“师父,罔顾人伦的是我,爱慕您的是我,不可自拔的亦是我。” 他多么想直接拥抱阎攸宁,多么想直接吻上对方的唇,将所有的感情都让对方知晓,然而真到了这一刻,光是说出这句话就用光了池醉所有的勇气。 一句话,仿佛一座大山将面前清瘦的身躯给压垮,池醉眼眶蓦然红起来,其中是再也无法忽视的爱慕与痛苦。 池醉不会说对不起,如果阎攸宁注定无法接受的话,这三个字像是对自己这份感情的亵渎。 脱口而出之后,覆水难收,池醉并不后悔。 不再被隐藏的情绪从透亮的眸中传递出来,直接了当地扣在阎攸宁的心门上。 曾经阎攸宁不屑一顾的感情,清晰无比的映现在冷冰冰的青年身上。 奇妙的是,阎攸宁竟然不觉得难以接受,甚至有种恍然,再看池醉孤注一掷的模样,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决绝的准备。而,这一刻的池醉全身都似裹着蜜糖,散发着甜蜜的香气,让阎攸宁有些束手无策的同时,竟第一次生出了尝试去品尝一番的冲动。 阎攸宁是个容易接受所有事物,亦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接受不了什么的人。 当池醉道出真心话却没有让他觉得厌恶,他便知道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须臾,阎攸宁便不再踌躇,倏然一笑,不顾旁人目瞪口呆的模样,一把抱住了近在咫尺的青年。 阎攸宁的反应显然对池醉而言很出乎意料,身躯僵硬的跟块人形石像差不多,他脸上笑意渐浓,轻抚着掌下紧绷的背脊,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缓缓松弛下来。 又过了片刻,阎攸宁凑到白皙透明的耳边,轻声道:“没想到小徒弟对我的心思这么龌龊……不过,我并不讨厌。” 说到一半时,池醉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直到听到最后几个字时,愣怔了许久,池醉嘴巴微张,鼓动不止的心脏带起滚烫的血液涌向全身,比明白这份感情时还要汹涌的情感奔腾而来,池醉整个身体都在发烫,让他有种快要烧坏掉的感觉。 而他面上的神情极其慎重,微微抬着下巴,嘴唇颤抖地问道:“师父是不走了吧?” 阎攸宁松开怀抱,挑起池醉鬓边的那抹白发,眼看粉红已经从池醉的脖子爬上脸颊再到耳朵,怎么看都害羞的不行,攥着他衣服的手确实紧得很,与镇定的神情截然相反的无所适从姿态,十分可爱。 “又擅自替我决定了?”阎攸宁笑着反问道。 池醉缓缓摇头,像是怕破坏美梦一般很小的松了口气,又极浅极淡地笑了下,转瞬即逝,拘束道:“徒儿绝无此意。” 逗弄人不能太过分,阎攸宁适可而止。 那些打斗声传入耳里的同时有两个人的气息朝这里而来,阎攸宁浑不在意,牵起池醉白净修长的手,看到血迹从食指拇指的指甲盖渗出来,他仔细看了看,又轻柔地吹了吹,问道:“这伤口哪里来的?还有,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做了什么吗?” 池醉是不在意这种连小伤都称不上的伤口的,但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拂过指尖时,密密麻麻的痒瞬间传达到心尖,他缩了缩指尖,下意识想收回来,却被阎攸宁牢牢抓着。 阎攸宁的视线让池醉有种自己是掌中之物的错觉,莫名有了想逃的危机感,却又不舍逃离,脑袋发蒙,语速极快地一连回答两个问题:“是我不小心,涂点伤药很快就好。还有我并没有受伤。” 阎攸宁挑了下眉,拿出药膏细细涂好指尖的伤口,放开池醉的手后,察觉到对方松了口气却又眼神犹带留恋。 像只在外高傲冷酷的猫咪,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展露那份软绵绵的渴求。 以前怎么从没发现。 “我们待会儿再谈这事,赶紧去调息下。”阎攸宁捏了下池醉的脸蛋,待池醉听话地坐下,又服下一颗丹药调息后才收起唇边笑意,侧了下头,看向空无一人的一处,温和的语调不再,只剩下威吓,“既然来了,难不成还要我们迎接不成?” 曾经是婆海刹长老的二人心神皆震,他们刚刚来到此地,知道瞒不过阎攸宁,赶忙撤掉隐身法器,显露真身,竟是有些狼狈。 二人走到阎攸宁面前,看到穆晓霜安然无恙后如释重负,齐齐跪地行礼道:“拜见魔尊。” 两位长老怕惹得阎攸宁不快,其中一位赶忙开口道:“魔尊,我们二人愿意交出婆海刹藏书楼结界的钥匙,只求魔尊解除穆晓霜身上的听命咒,饶她一命。” 如果说穆晓霜之前是震惊,此刻却是惊诧和纳闷了。 她以为长老们在巫祺然决定对她出手时默许了她的死,便是对她不管不顾了,这时候却突然庇护起她,让她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委屈的想哭。 阎攸宁看上去对此兴趣不大,漫不经心地问道:“长老只剩下你们二人了?你们的命呢?” 两位长老皆是如临深渊,但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死到临头,也只觉命该如此:“另二人不久前被我们所杀,已经形神俱灭。至于我二人的性命,魔尊想拿去便拿去。” “我要你们的命作甚,但又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们。不如,就废去一身修为留下身上所有法宝吧,这样更有诚意,是也不是?”阎攸宁笑着说道,“否则等你们东山再起,抑或我遭遇不测被你们算计,可不合算。” 穆晓霜咬着下唇,她想问另外两位长老爷爷触犯了何事为何会被杀,但阎攸宁在一旁,衡叙亦缄默不言,她犹豫到最后还是没有上前阻止。 黑衣男子并非左丘珩,而是魔僧行苦。 她的性命被对方捏在手里,根本没有说话的份,甚至于如果她跪地求情,阎攸宁可能连她的命都不会留下。 两位长老面面相觑,眼中震动。 修士一旦被废去修为,寿命将会比凡人还要短促。两位长老活了两三百年,成为废人后也不过还能活个一二十年。 这一二十年对修士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他们将会从中青年模样快速走向苍老,头发牙齿掉光,腿脚不便,这些都将一一经历,对他们来说将比死了还要难受…… 两位长老看向站在角落的穆晓霜,一双杏目梨花带雨,欲言又止,像是在说让他们走吧。他们以为自己无情,结果将穆晓霜从小照顾到大,不知不觉间却真将其当成了亲缘血脉。这么多年疼宠的感情,岂是说不存在就不存在的。 巫祺然当时说要教训穆晓霜,言语里带着杀意,就算是亲生血脉,巫祺然对穆晓霜却无多少感情,想杀也就杀了。 他们无能为力,想阻止却什么都做不到。 当初,四个长老以为巫祺然不在乎穆晓霜,结果巫祺然临死前却给他们传讯,让他们想办法解了穆晓霜身上的听命咒,还有告诉她“身体”的秘密,让她将来为父报仇。 他们看着巫祺然夺得教主之位,为提升修为做过什么,最终走到这一步,说到底是技不如人。 至于穆晓霜这个意料之外,另外两个长老却产生了别样的心思,竟然想假装示弱,之后再由他们代表婆海刹东山再起。说到底,就是他们想做那魔主。 他们二人不愿如此,四人内讧,最终那两人便死在了自己的妄念下。 早在杀死同行百年的友人时,他们就决定了以后的路。 犹豫不再,二人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决绝,跪地行礼,将致命点留给阎攸宁:“魔尊,请动手。” 阎攸宁向前一步,双手成爪隔空抓住了两位长老的头颅,仿若有气流冲击着他们的身体,一阵抖如筛糠的剧烈颤动后,他们翻着白眼,阎攸宁收手,两人喷出一大口血倒在地上,瞬息间,黑发尽白。 “我会解开穆晓霜的听命咒,可没说不给你们下,你们可愿意?”阎攸宁笑着问道。 两位长老脸色死气沉沉,对此似乎早有预料,齐齐俯身道:“愿意。” 穆晓霜连忙跑上前,扶起两位长老,嘴唇颤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眼泪漱漱地往下落。 “穆晓霜,他们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理由。”阎攸宁点到即止。 穆晓霜闻言茫然地看过来,并不明白他说什么,而阎攸宁结了个印,将听命咒收了回来,转身走向池醉:“人活在世上,有时生不由己,但你今后的命,可由你自己掌控。” 原著中,穆晓霜和冷青槐一样是天生通玉凤髓之体。不同的是,冷青槐拼死生下穆晓霜时,给女儿施下了封印,封印的后果是穆晓霜这辈子都将是少女的躯体,永远无法长成妖娆娇艳的女子。 巫祺然一直知道这件事,却一直没有告知穆晓霜这件事。 时光荏苒,穆晓霜发现自身异常后一直在找寻办法,后和师秋扬阴差阳错颠鸾倒凤才发现身体有了些微的变化。 只因,冷青槐的封印除了施法者可解外,另一个让穆晓霜受益的方式便是行男女之事。 穆晓霜在原著里因为封印一直未解,生出的一丝精粹通灵之气凝聚于丹田,只能为她所用。 原本该是二人都能获益的双修,师秋扬却无法从穆晓霜这里获得什么成效,反倒是穆晓霜,即便男欢女爱于修行无益,却能使她的身体逐渐成长。 这也是师秋扬当初起了杀心的原因。 至于这两位长老之后会如何做,阎攸宁不愿猜测也没那工夫去管。 阎攸宁站到池醉身边静待。 数个时辰后,身边人缓缓睁开眼,抬头看到他时,神思恍惚,似乎依旧难以置信他会留在这里。 “衡叙他们呢?”像是怕打破某种氛围一般,池醉将手放到阎攸宁伸出来的掌心里,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他们先走了,不会再回这里了。”阎攸宁将一块衡叙留下的玉牌交给池醉,又道:“目前先由北落长老代为处理逆尘教大获全胜后的事,阿醉,接下来该处理我们的事了。” 池醉的手指微微蜷缩,一声“嗯”有些艰难地从嗓子里发出来。 阎攸宁的掌心温热,拥有着池醉眷恋的温度,这时候他胆怯起来,但当对上眼角微弯的眼眸,心中忽然又有了奇妙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阎哥虽然还没真正动心,但因为是阿醉他有了尝试的心思,下章好像有强吻,给阿醉勇气输出!之后看阿醉慢慢攻略~ —— 第31章 想这样很久了 在池醉调息恢复之时, 北落师早已率领归降的魔修前往先前被占领的逆尘教。那里还有部分婆海刹魔修,不过他们也知道婆海刹大势已去,北落师等待人到达后, 残存下来的婆海刹教众连丝毫挣扎也无,就直接归顺。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下, 婆海刹城很多房屋皆被损毁,就算是被结界保护起来的教门, 结界亦是破碎不堪,入目大多是残垣断壁, 半数被鹅毛大雪掩埋, 遍地银装素裹, 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在漫天飘雪中显得格外寥落。 池醉的小院亦被牵连有些破败,但好在书房还算完好, 阎攸宁关上书房门的瞬间, 注意到池醉的肩膀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轻笑了一下,戏谑道:“怎么了,现在和为师共处紧张到如此份上了吗?” 池醉转身面向他, 眉眼认真:“您明知是怎么回事的。” 阎攸宁经过池醉的身边,轻轻拍了拍让他手痒的脑袋, 然后坐到塌上, 盘腿而坐:“阿醉, 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说。” 他以前对茶这东西并不热衷, 在他看来,这东西亦是一些人为掩盖自身满手鲜血以涵养为名而套上的外壳。当然,阎攸宁也碰上过真正高雅有内涵之人,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从未有相交的打算。 过去所谓的品茶也不过就是表面功夫,心里只想着怎么准确有效的做完这单生意完成,连带着对方优雅的姿态都没有入眼入心,更遑论去欣赏。 如今这一切放到池醉身上,却大不一样。 阎攸宁觉得池醉的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微微低垂的眼睑上长长的睫毛在眨动时轻轻颤动,右眼两颗泪痣让人顿生怜惜,精致的面庞中间是挺立的鼻子,下方是微粉润泽的两瓣唇,所有都相得益彰。 茶泡好之时,茶香四溢中,池醉微微抬头看向他,一双柳叶眼里平静无波,却又在凝视间,带着半含秋水的味道。 此时的青年身上无丝毫生人勿近的寒霜,虽然骨子里仍旧透着些许的清冷,但在阎攸宁面前却显得乖巧又温顺,令人恋恋不舍,目不转睛。 一瞬间,阎攸宁仿佛看到了少年时期的池醉,但又截然不同,而此时的心情更不可同日而语。 池醉将一杯茶递到阎攸宁面前,阎攸宁端起轻轻吹了吹,只觉茶香扑鼻,沁人肺腑,品了一口后,是与上一次茶味不同的醇厚味道,但又同样芬芳怡人。 安静到只有茶具碰撞的清脆声响,池醉的动作很是从容松弛,但阎攸宁看得出,对方的精神如同现在的气氛一般,处在高度紧张状态。 “怎么喜欢上喝茶的?”阎攸宁低沉又沉稳的声音看似缓和着气氛。 原著中说过池醉喜欢喝茶,起因是池醉还没有明白对女主是何情谊,却总是情不自禁想起对方,于是为了平心定气,便有了喝茶静心的习惯。 而现在…… “师父,我很抱歉。”池醉没头没脑道。 阎攸宁嘴角勾着,追根究底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会喜欢上喝茶,没有理由便没有理由,有理由说出来难不成我还会打你不成,道歉作甚?” 池醉沉默半晌,捏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语气却依旧和缓,仿佛只是单纯叙述道:“在宝桐雪山的冰河幻境里,我意识到师父您对我很是重要,我想珍重您,待在您身边让我觉得安心又欢喜。然而,师父您离开了。这些年里,我总会想起您的不告而别,我知道您并无任何错,是我奢求过多了,但还是心生怨怼,如果不做点什么,实在是无法压抑这份情感,所以选了一件事做。”青年的神情似沉浸在回忆里,“泡茶时总能让我的心静下来,至少不会总沉浸在那样让我自己都厌恶的情绪里,久而久之,也习惯了喝茶。并非有多喜欢,只是习惯成自然。” 阎攸宁收起脸上的笑意,问道:“现在还怨我吗?” 这会儿,四周寂静无声,直到池醉点点头又摇摇头,凝滞的空气才有重新开始流通,清凌凌的嗓音犹如春季到来逐渐融化的冰雪,依旧冷呼呼的,却又有着不可忽视的些微暖意:“您留下来,我便不怨了。” 阎攸宁轻轻笑了笑。 四目相对,池醉下定决心般问道:“您会觉得恶心吗?” 表情比带着逆尘教袭击婆海刹时更加孤注一掷。 “我若是觉得恶心,还会抱你吗?”阎攸宁挑眉反问道,未等池醉思量明白话中含义,他接着道:“我说过我并不讨厌。阿醉,你觉得不讨厌的原因是为何?” 池醉从未有如今日这般脑袋一片浆糊的,脑海里尽是先前阎攸宁给他的那个拥抱,在他耳边说的话语,以及现在的提问,所有东西都混杂在一起,似乎有一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但就怕阎攸宁是对他疼惜惯了。 就怕一切不过是幻梦一场。 青年琥珀色的瞳孔轻轻颤动,宛如惊弓之鸟一般,要是被曾经婆海刹教众看到池护法会露出这种姿态,大概会觉得骇人视听。 阎攸宁轻轻叹了口气,双唇微启,立即要说话的样子。 池醉立即心神一凛,只觉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那唯一的一次可能便会从他指缝间溜走,即使渺茫,微乎其微—— 池醉脱口而出:“师父,您不讨厌我是愿意接受我吗?” 他将所有的勇气都用在剖白心迹的那一刻,重生前的他怕是连这份勇气都没有,而既然已经有所改变,他和阎攸宁的关系或许也再回不到从前,哪怕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池醉却愿意再次往前一步,去戳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而后他看到阎攸宁愣了愣,紧接着,足以让人深陷沉醉的眼眸里泛起点点笑意,俊美又张扬的脸上悠然笑起来,温柔而又让人觉得亲近。 犹如一把封鞘却依旧惹人注目的绝世好刀,愿意给望而却步的池醉一个触碰的机会。 “看来还不算傻。”阎攸宁笑着说道,“只不过……” 喜悦还未来得及升起,池醉听到令人心神紧绷的三字,不禁屏息,便听阎攸宁说道:“阿醉,我想让你教我,情爱到底是什么。” 池醉微微怔神。 阎攸宁专注地看着池醉,单刀直入道:“我是首次对人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不排斥你,也愿意去接受这种情感,我可以学着其他道侣那般对你,可那也只是鹦鹉学舌,我更想你亲自教我该怎么做,你愿意么?” 直白的言语就差告诉池醉“我还未特别喜欢你”的份上,但低沉又醇厚的嗓音犹如柳枝撩过心尖之上,让池醉心跳得厉害。 池醉完全没想过阎攸宁能接受自己,如今有这样的结果已是意料之外,连梦里都不曾有过这般美好的场景。 一时间,池醉都忘了开口。 阎攸宁又品了口茶,微微低垂着眼眸,再次抬头,不知是不是池醉的错觉,脸上略带伤怀地问道:“不愿意?” 池醉立马回过神,不再迟疑,犹如许诺地老天荒似的,无比郑重道:“师父,我愿意的,您别伤心,方才是我太过高兴一时只觉如梦似幻,不敢置信。” 阎攸宁脸上缓缓出现一抹笑:“你我师徒这般关系说出去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愿意做我徒弟吗?” “当我告诉您自己感情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被世人唾骂的准备。但师父接受了我。没有比这更美满的事了。可我并不想世人骂师父。”池醉神色庄重,甜蜜的情话被他说出了种正气凛然之感,“师父可以告诉他人,是我死缠烂打,若你不接受我,我就拿以自废修为宁愿魂飞魄散为由逼着你必须接受我,这样世人就会只骂我有违人伦,师父便是被逼无奈的。” 原著中的池醉就算是面对顾澜澜,亦从未说过这种话,他总是默默守护在对方身边,性格冰冷不善言辞,这也使得顾澜澜就算也对池醉有过别样的感情,但在面对池醉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结果便是能说会道的男主获得了她的芳心。 要是这些话换种话术说给顾澜澜听,保不准原著中抱得美人归的,就变成男二池醉了。 然而,阎攸宁不是事事都需要池醉维护的顾澜澜。 此时他除了些微的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恼怒,恼怒池醉只要一陷入情感里,就将自己放低到尘埃中去。 阎攸宁气笑了,问道:“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随后顷身,伸手狠狠扯了扯池醉白皙到能看到皮肤纤细血管的脸颊。 掐得红了,池醉依旧任他作为,眼神里的惶恐一闪而逝,立即改口道:“师父,我错了。” “你把我想成是什么样的人了?一个废物?世人的谩骂与我何干,他们骂我的还少吗?我真想看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阎攸宁改用食指戳了戳池醉的额头。 池醉脑袋后仰,双唇微微抿起来,颇为委屈,但阎攸宁郎心似铁,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言辞凿凿:“我让你教我情爱是什么,你却这般看轻自己,不顾一切讨好我,这样卑微的爱,不要也罢。” 阎攸宁刚松开手,还未来得及收回,池醉生怕他逃了似的,仓皇失措地抓住了他的手。 桌上的茶盏被长袖扫到,打翻后滚落到地上,矮桌上湿了一片,沾湿了袖口,池醉却无心在意。 “我不该如此,师父,是你说的,你愿意接受我,我还什么都未教过你,你不能走,我不要你走!”池醉神情凝肃,甚至可以说透着隐约的凶狠。 池醉的双手有些冰凉,紧紧地包裹住阎攸宁的手,一点都不愿放开,声音亦是隐隐颤抖,显示着内心的强烈不安。 若只看池醉当下的表情,还真看不出那份惶恐,反倒是咬着下唇,咬出鲜血也不在意的样子,是阎攸宁从未看过的决绝模样。 似乎只要阎攸宁一有离开的想法,就算是同归于尽,池醉也要将他留在这里。 阎攸宁静默地看着有些不对劲的池醉。 片刻后,“哐当”一声,池醉松开一只手,一扫长袖,矮桌和上面精贵的茶器全部被掀翻到地上,然后池醉将阎攸宁的人往前狠狠一带,整个人彻底撞进阎攸宁怀里。 池醉把自己深陷在阎攸宁怀里,仿佛要将彼此融为一体般,狠狠地箍着阎攸宁的腰,声音闷闷地传来,忐忑中又夹杂着疯狂:“师父,我想这样很久了。” 阎攸宁一动不动,片刻的静默后,轻声问道:“还有呢?” 池醉缓缓抬头,仰着脸,眼中映出阎攸宁的脸容,满满的情谊不加掩饰,他盯着阎攸宁红润的薄唇,将早就想做的事化作了行动。 闭上眼,一口咬了上去。 温热肌肤接触的瞬间让池醉颤了颤,阎攸宁的一呼一吸间,呼出的气息传递到池醉的脸庞上,连带着心口仿佛都被烧灼起来,让他再也无法自制。 醇厚的茶香裹挟着血的味道沁入阎攸宁的口中,唇畔被池醉的牙齿又咬又扯,每一下似乎都想下重口,最后又因为不舍,变成不轻不重的啃咬。 禁锢住阎攸宁腰间的手改成紧抓他的衣服,眼前青年眼眸紧闭,眼睫颤动,彰显他的紧张无措,轻吻在不得章法中逐渐变得焦躁,阎攸宁张开嘴巴之际,柔软湿润的舌尖探进来。 阎攸宁眼眸微深,终究无法再忍下去,一把扣住池醉的后脑,唇齿相依,加深了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这一次的亲吻,让池醉神魂颠倒,一发不可收拾。 阎攸宁睁着眼,看着怀里张牙舞爪发怒小猫一样的青年仍旧不知收敛,脸色染上红晕,耳朵更是红得滴血,却和阎攸宁互不相让,阎攸宁攻城略地,对方也如法炮制,吻得像是一场角逐胜负的战斗。 两人发丝纠缠,阎攸宁的手掌宽大且手指修长,放在池醉后脑勺上的指尖甚至能碰到池醉的耳朵,悄无声息地揉捏了几下池醉的耳垂,随后缓缓下移,摩挲着池醉侧脖颈处细腻的皮肤,感觉到掌下肌肤的战栗。 阎攸宁另一只手捧着池醉的脸,不断加深这个吻。 池醉一开始忘记呼吸差点喘不上气,但对阎攸宁的情感占了上风,竟然很快便学会了融会贯通,双臂从抱改为搂,牢牢环住阎攸宁的脖颈,沉溺在两辈子从未接触过的亲密里。 这漫长的一吻谁也不输谁的,作罢时,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音。 阎攸宁抵着池醉的额头,凝视着那双清澈明亮此刻满是春意的眼眸,指尖轻轻扫过那泛红的眼尾和更显妩媚的泪痣。 池醉深深地望着他,眼中仿佛有道不尽的情思:“师父,你为何这么娴熟?” 阎攸宁揩去池醉嘴角的湿润:“虽没有亲生经历,但见识过,略有了解。”即使他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但不论是前世做杀手的时候,还是后来做生意偶尔出入声色场所的时候,比这种更劲爆的场面都见过不少。 池醉看着眼前开合的水润嘴唇,感受着窝在心上人怀里的温暖,他听清了阎攸宁说什么,喃喃道:“师父,再亲一下?” 阎攸宁挑了挑眉,随后笑得仿若任君采撷。 于是池醉情难自制,又一次吻了上去。 池醉怎么亲吻阎攸宁都嫌不够,好在当他轻啄着诱惑他的唇畔时,阎攸宁也回应着他。 某一刻,忽然想起曾经遇见过的一些发乎情止乎礼的道侣,不明白他们为何面对心爱之人时,能够忍耐得了这份想要触碰的冲动。 骨节修长的手指穿过那缕白发,缓慢搂住池醉的脖颈,拇指指腹慢悠悠摩挲池醉凸起的喉结,那一瞬间,池醉猛地一颤,浑身发软差点歪倒,好在他反应迅速地一手抓住阎攸宁的胳膊支撑自己,然后不知餍足的继续维持亲吻。 天色渐晚,夕阳染红天边,雪色染上了绚丽的华彩,这座过去充斥魔修的混乱魔教,此时透着无声的静谧。 小院的书房内,等双方停下来时,双唇都有些红肿。 池醉端正地跪坐于阎攸宁面前,双颊红得更深,微微低下头,声音却清晰又干脆:“师父,徒儿鲁莽了。” 光听语气实在看不出池醉其实羞愤欲死。 “回应你的我可不觉得自己鲁莽。”阎攸宁单腿曲起,高束而起的马尾有些凌乱,长发滑到右肩散落下来,端的是风流自在。 他笑着伸手勾起池醉的下巴,指尖自然而然的贴在池醉的红肿唇畔上,想到自己也差不多的嘴唇,笑意染满眼眸,轻轻摩挲着说道:“阿醉,以后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若我不喜欢,你还能勉强我不成?” 池醉看着阎攸宁脸上的笑愣了一下,嘴角勾了勾,眸中浮现清浅的笑意。 如果不是遇到这个不一样的阎攸宁,池醉不会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样一面,更不会知道原来被人接受的情爱如此甜蜜。 “师父,我可以唤你的名字吗?”池醉问道。 “可以。”阎攸宁说道。 “阎攸宁。”清朗的声音低声细语,舌尖卷过每一个字,仿佛缠绕着缱绻眷恋。 池醉全心全意地凝视眼前的人,目光扫过阎攸宁脸上、身上每一处,只觉无一处不合他心意。 他曾经深陷阴霾,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遇到这个人,此一生他的心中将只有复仇。他也知道阎攸宁离“爱他”还有很远,但这一切放在眼前笑望着他的男人身上,似乎不断勾画着终有一日能够实现的美好。 当唤着对方的名字,连带着舌尖都带上了甜意,直入心头。 阎攸宁,阎攸宁。 攸宁,攸宁,君子攸宁。 只要在对方身边,便是安宁美好,无忧无虑。 “阿醉,我们去一趟极寒界吧。”阎攸宁说道。 “师父是打算?” “巫祺然一死,冷青槐应是能感应到这一结果,我还有点其他事要麻烦她。”阎攸宁拉了池醉的手下了榻。 曾经的死牢已经塌陷,那些被困于此地濒临死亡的魔道或正道人士基本死绝,有活下来看到他们想要求救的,阎攸宁正好看到便给了一个痛快。 通往极寒界的墙面也已经坍塌,空无一物的地界中闪现阵阵波纹,前一次为避免被巫祺然发现,阎攸宁还要了钥匙和穆晓霜的血,这次直接施法破坏了阵法。 一阵天崩地裂般的震动过后,阵法破碎,过去被隐藏在另一个空间内的极寒界暴露无遗,几乎顷刻间与婆海刹融为一体。 暴风雪瞬间肆虐婆海刹城,曾经只被普通风雪席卷的地界不一会儿变得寒冷入骨,金丹后期的修士在这里都挺不过一天。 二人畅通无阻走了片刻后,阎攸宁忽然站定,池醉跟着停下来。 融合冷青槐怨念的极寒界灵识缓缓现身,她的视线在阎攸宁二人周围扫过,没有看到在意的那个人时闪过刹那的颓丧,转瞬即逝,视线重新回到二人身上,问道:“她呢?” “走了。”阎攸宁说道,“有个还算不错的家伙陪着,以后的路怎么走,全看她自己。” 肤发洁白的女子愣了半晌,随即笑了下,毫无生机的脸上展露一抹笑容,便如春花盛开,刹那芳华。 冷青槐呢喃道:“这样也好。”言语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如释重负。 “极寒界外的护界阵法已破,这里看似与婆海刹城融为一体,但只要找到承载极寒界的须弥芥子,即便你想离开这里,亦不是空想。”阎攸宁说道。 须弥芥子就是空间储物器,而能够存在一个极寒界这般空间的芥子空间,必定拥有奇珍异宝,在这个修真界,极其弥足珍贵。 原著中的巫祺然死前有过回忆杀,提到过他曾怀疑极寒界出自于芥子空间,可惜到死都没有找到过这个须弥芥子。 值得一提的是,巫祺然死后,婆海刹依旧被逆尘教吞并。 只不过魔僧之后追寻着女主的身影,对法宝毫不在乎,阎攸宁对此实在不能苟同。 为什么不能两者都要? 再说当下,冷青槐以前或许不知,机缘巧合与灵识融合后,一定能感应到本源是何物。 “议事堂内挂有一幅夜色昙花图,画后藏有一把钥匙,钥匙上有一块极品灵石,打碎灵石后便是一粒佛珠。”冷青槐微微失神后道,“极寒界诞生于一位佛修大能之手,他在即将飞升之前创造出极寒界,种下冰魄银草。” 佛修本想造福修界众生,却不想,时过境迁,机缘巧合中佛珠被一位魔修得到,此魔修后又创建婆海刹城,经年累月里,极寒界变成了只有婆海刹教主才知道的所在,再者这须弥芥子是何物,亦被有心人刻意隐藏起来,变成无人知晓的存在。 然而,巫祺然用特别的方式与极寒界建立联系,冷青槐也已经和极寒界合为一体,根本无法分离也无法逃脱,冷青槐早已心如死灰,以为永生都等不到巫祺然死亡,没想到,今时今日却突然等到了巫祺然殒命的消息…… 巫祺然与极寒界的联系已经断绝,只要找到佛珠,重新认主,灵识便能脱离极寒界而出。 “我想先出去看看。”一句话似乎绝了其他的想法,而说话间,冷青槐脸上展现别样的生机,打碎了她原本楚楚可怜的气质,让因为肤白发白产生的渗人感觉也减弱了些许。 池醉扯了扯阎攸宁的衣袖,传音问道:【这是极寒界灵识?】 【嗯,毕竟冷青槐确实已经死了。】阎攸宁握住池醉有些冰冷的手,池醉愣了下立即回握后迟疑了一下,又改成与阎攸宁十指交扣,清冷的气质瞬间柔和下来。 …… 那一日,正道门派见证了巫祺然的陨落,他们还来不及出手,看到阎攸宁全须全尾的出现,姿态潇洒的横扫大山后,便知道他们赢得对方的机会渺茫,连忙撤退,重新商议灭魔之事。 好在魔僧自打杀死巫祺然后并没有其他行动,让正道门派心下稍安,想着一切等仙尊出关再议。 只不过一些人还是动摇了本心。 魔僧炼虚后期的修为已是修界前所未有,仙尊闭关前是炼虚前期,这么多年未见紫雷劫降临,怎么想都是魔僧更胜一筹。 要不是魔僧似乎并没有攻打正道的企图,正道门派说不定就要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然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不久后传遍修界。 卷土重来的逆尘教迎来新一任教主,竟是曾经巫祺然坐下护法池醉。而魔僧行苦便是位居悬赏令第三的独孤绝一事已是人尽皆知,据说他本人只想做个闲散魔修,便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徒弟池醉,而且他们二人不只有师徒关系,还有悖人伦,简直令人发指。 “魔僧和徒弟苟且,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恶心透顶,怕不是两人各取所需。” “就这样还想修行,渡劫时雷劫一定不会放过这二人,等着万劫不复吧!” “怪不得独孤绝当年能抢走灵龟碎片,目前有人怀疑悬赏令上第一第二人皆是魔僧易容扮作。” “抢走正道那么多法宝,真是不要脸!” 一众正道门派的掌门齐聚炽巍派琅雾堂,之前还算冷静的商议着正魔两道的事,后来却因为传得沸沸扬扬的事议论的剑拔弩张。 “听说极烮门宋堂主曾经遇见过池醉和魔僧扮作的独孤绝,炽巍派圣女和池醉还是一个村落出来的。” “池醉是水火废灵根,他拜魔僧为师时想必就决定走一条歪门邪道的修行路了,吾派圣女莫说与池醉毫无瓜葛,就算曾在一个村落,那时池醉也还未入魔道,只是个拥有废灵根毫无修行资质的少年,请林掌门慎言。” “池醉从婆海刹护法登上逆尘教教主之位,其野心之大可见一斑,此人不除必成后患。” “有魔僧相护,如何除之?” 这一问问倒了在场所有人,琅雾堂静默片刻后,一个声如样貌般吸引人的女声响起:“二十年后麒麟焚境开启,若是我等有幸获得麒麟神兽青睐,池醉算什么?阎攸宁又算得了什么?” 麒麟焚境百年开启一次,秘境设有结界,一旦突破元婴大圆满便无法进入其中。以往秘境一旦开启,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修士肯定是好处多多,不说各类极品灵石、珍奇异宝数不胜数,被天道眷顾的说不定能收服一头实力超强的灵兽。而这次秘境开启前,一个启示逐渐在正道间传开——据传,百万年诞生一次的麒麟神兽将会再次现世,一旦被神兽认主,那以后在修真界便是横行霸道的存在。 毕竟上一个麒麟之主,是这不知存在了多少载的修真界唯一飞升成功的修士。 说话之人是汝嫣春雁,她代替闭关的百铸门掌门前来,容貌妖娆妩媚,眉眼间却是忽略不去的煞气。 多年前,汝鄢春雁被独孤绝抢走过找寻许久的龟壳碎片,如今得知独孤绝就是魔僧行苦,又碰上有牵扯的池醉自然更是愤怒不已。 在场掌门对此心知肚明。 不过既然再次谈及麒麟焚境,话题自然又变成了商议秘境之事。 二十年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这个在正道间流传的启示很快便传遍修界,当太微护法将此事禀报给池醉的时候,池醉的神情毫无变化,甚至可以说是无动于衷。 池醉长发用发带高束,冷声道:“退下吧。” 太微关上冰冷的议事堂门,冷不丁想到待在炼器室好些时日的阎攸宁,一个笑面虎,一个冷面佛,不论从前还是现在都不是好伺候的主。 他脚下生风,飞快离开此地。 与此同时,议事堂内主座上已无人影。 池醉来到炼器室。 身高腿长的男子束发成冠站在炼器炉前,一身红衣外披着一件敞开的黑色大袖衫显得格外闲适,从骨子里透出的潇洒不羁仿若待的不是这方寸之地,而是广阔天地。 阎攸宁见到池醉,脸上带笑,招呼他过去。 池醉看着阎攸宁盯着炼器炉的侧脸问道:“炼成了?” “巫祺然的残魂帮的好。”阎攸宁极为满意地说道。 霎时间,炼器炉冒出烟雾,烟雾饶里奥中,顶盖升腾起来,重新炼制的琅环羽冠飞入阎攸宁手中。 虽然知道会成功,但真的见到阎攸宁把扳指修复好,还彻底炼化融入到琅环羽冠时,池醉还是极为震撼。 这种炼器术在这方天地怕是绝无仅有。 轻软的羽毛型发冠被阎攸宁托着,仿佛闪烁着莹润的光泽,阎攸宁笑着说道:“我曾说过它可以拓展储物空间,如今实现了。” 池醉凝视着阎攸宁,仿佛在问师父你怎么舍得的。而阎攸宁曾经说过让池醉自己想办法,却是自己收回了这话。 阎攸宁对法宝的爱有目共睹,实在难想象阎攸宁真将扳指和羽冠融为一体后要送给他。 “先前就说好你做教主,我只挑感兴趣的法宝拿。”阎攸宁掐了一下池醉的脸蛋,“巫祺然这宝贝确实不错,但对我用处不大。而且我感兴趣的是巫祺然收集的一些法宝,现在都在这羽冠里,等会儿我直接拿走,你也不能说什么。” 说得有理有据,让池醉无言以对。 如果是过去,他大概会再三拒绝,不敢轻易收下。但因为这个人是阎攸宁,现在开始认真思考起戴或挂的问题,片刻后,池醉说道:“师父,我无以为报。” 阎攸宁沉吟半晌,抬手将池醉的发带解下来,一头如墨的长发披散而下,池醉不舍得转身,阎攸宁给他束发,直到戴上琅还羽冠道:“和阿醉相得益彰,只有你适合它。” 随后,阎攸宁将一块串上了红绳的平安扣系在了池醉的胸前:“上次在藏宝楼的发现的暖玉,我炼化成了平安扣的形制,贴身戴着,对你修行颇有益处。” 池醉低头用手指轻触胸前的平安扣,有些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 阎攸宁将池醉转了个身,仔细端详青年此刻的模样。 琅环羽冠洁白轻盈,与池醉发丝中的那缕白发相得益彰,玉色的坠子透亮水润,贴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对方肌肤更为细腻,这两样东西都是相称极了。 温润平滑的触感贴及肌肤,池醉的连心口都像是有暖风吹进去,暖和的陶陶然。 衣领被整理着,池醉掀起眼睑看到阎攸宁专注的神情,心脏跳动得猛烈,阎攸宁即将收回手的时候,池醉将犹豫不决全部赶走,一把紧握住对方的手,微微踮起脚尖,吻上阎攸宁的唇。 阎攸宁回吻池醉。 唇齿纠缠片刻后,两人喘息着分开,池醉的视线从阎攸宁唇上的移开,咽了咽口水,眸光水润,喘息着问道:“师父,你有比最初多心悦我几分吗?”声音黏黏糊糊,毫无平日的冷清,反倒有种撒娇的感觉。 额头抵着额头,彼此的呼吸扑在双方脸上,阎攸宁沉吟不语。 明知阎攸宁可能在逗他,池醉却还是生出哪怕一点万一,不禁变得忐忑不安。 安静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池醉心里灰心丧气,面上看着毫不在意,想着阎攸宁把如此真贵的玉坠送给他,已是惊喜不过,不要奢求太多。 “比那日多一点。”阎攸宁忽然说道。 磁性低沉的声音传入池醉耳里,池醉差点反应不及。 四目相对,池醉在阎攸宁眼里看到熟悉的笑意后,明白真的被戏弄了,微微咬了咬后槽牙,又不能拿阎攸宁怎么办,只能狠狠箍住阎攸宁的腰,感受着手臂间劲瘦有力的腰,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几个画面。 那是池醉近些时日总是不敢仔细翻看的画本,他的心跳快得要飞出胸膛,脸上升腾红晕,池醉埋首在阎攸宁怀里,这下子真是恨得不把自己陷进对方怀里似的。 他不禁庆幸阎攸宁对此并不知情,否则自己会羞愧致死。 作者有话要说: 亲都亲了,doi还会远吗? —— 第32章 修界动荡 两人坐到炼器室中安置的睡榻上, 阎攸宁将曾经属于巫祺然的法宝一一从玉冠拿出,仔仔细细地看过。 碰上一些攻击或防御强大的法宝,阎攸宁对此兴趣并不大, 有的品级不高,外型却甚是精致,阎攸宁便直接收下。 池醉喜欢看阎攸宁碰上感兴趣法宝时的神情,深透的眼神犹如盛开的罂粟花, 勾引的池醉目不转睛,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美好都送到对方眼前。 “地阶中品及以上的都被巫祺然用废了, 这些能够提升品级的,有的正巧有材料可以炼制, 有的找机会搜寻一下, 提升后再给你。”阎攸宁将探查过可提升品级的都收到储物器里, 忽然见原先源源不断拿出法宝的池醉停了动作,有些愣怔,便问道:“怎么了?” 池醉回过神,将一套只有出家人才会穿的纳衣和布满经文的高僧袈裟拿出来, 摆到睡塌上, 看向神情并不意外的阎攸宁:“师父, 巫祺然和十二年前的人有关?” 十二年前,发生过一个神秘修士扮作魔僧杀死了席安康的师父,并且将仙域白林中的金冠琉璃鸟全部杀死的恶事。 这件事后来被正道知晓, 正道却只知魔僧行苦做了恶事,好一番谩骂都被压在阎攸宁身上。 即便阎攸宁不在乎, 池醉却一直都在寻找那个假扮之人。 池醉在重生前并不记得修界有发生过这件事, 直觉这是冲着阎攸宁去的, 故而就算后来阎攸宁不告而别, 他也在暗中关注此事,未曾想到,那人竟是巫祺然。 可是,为什么? 阎攸宁解释道:“我其实也很意外,但因为先前探查过巫祺然的残魂,所以提前知晓了一些事。” 随后,他慢慢说与池醉听。 阎攸宁一直以来都没想过给明显嫁祸给他的人背锅,自从他离开逆尘教后,修界亦有各种传言说魔僧行苦又犯下了诸如此类的恶事,而能找到源头的,无一例外都命丧阎攸宁之手,除了这个十二年前的始作俑者。 只不过让阎攸宁意外的是,巫祺然并非是穿越或知晓故事之人,他更像冥冥中产生“不弄死魔僧,自己就会被杀死”的强烈危机感,就算是闭关中,也经常被这种想法萦绕,导致修为总是难以精进,以至于后来产生了利用各种邪法的心思。 当年,因为有阎摩在,巫祺然没有动手。 后来,阎攸宁杀死阎摩后,巫祺然的危机感越发强烈,此后一直计划着该如何断绝阎攸宁的性命,没想到阎攸宁后来将逆尘教珍宝阁洗劫一空,自此行踪成谜。 接下来,巫祺然名义上是闭关,实则暗中派人寻找阎攸宁的踪迹,逐渐的,他开始猜测那些悬赏令上榜首的男子是阎攸宁假扮。 当巫祺然听说上官恒在仙域白林出现过后,思量再三,结合听闻的玄微派是需要金冠琉璃鸟羽尾真正的背后者,有了行动。 然而,因为残魂并非完整的魂魄,一些记忆显得细碎且模糊,巫祺然后来去找了一个人,关于那人的模样并不清晰,但阎攸宁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总之,巫祺然与其达成了合作,他帮对方取得所有金冠琉璃鸟羽尾,宿承宣之后与他一起合力杀死阎攸宁。 而席师父是在阻止巫祺然的过程中丢了性命。 巫祺然之所以易容成阎攸宁,一是为了引起阎攸宁的愤怒将其引出,二是想更顺理成章的让正道诛杀魔僧。 如果是原著中入魔后疯魔的魔僧行苦,早就大开杀戒到处寻找嫁祸之人,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方百一个的人,绝不会像现在的阎攸宁这样,我行我素的易容成他人混迹人群,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冷静得很。 也正是因为阎攸宁之前一直踪迹全无,巫祺然他们就算想做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直到阎攸宁为了冰魄银草出现…… 巫祺然早有预料合作者会违背约定,而他也自认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败在池醉以及阎攸宁真正的境界上。 原著中有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和魔僧交过手,一个巫祺然死在魔僧手中,另一个宿承宣后来将魔僧杀死。 如果巫祺然有了这样的危机感,不知宿承宣会得到什么启示? 阎攸宁之前除了时常为在意的法宝、材料花费过多的心思之外,自觉穿越后的生活还算波澜不惊,没想到由于他的穿越,这世界不知不觉给了他这么个惊喜…… 他反倒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关于穿越之事阎攸宁对池醉只字未提,他只着重说了巫祺然的危机感和后续的一些事,池醉安安静静地听着,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阎攸宁看得忍不住捏了捏对方的脸蛋,最近池醉脸上多了点肉,手感好了不少:“想什么呢?” 池醉双手揽着阎攸宁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道:“我想快点变强,这次我会按照你说的方式去修行的,这样我就能和你一起面对往后的事了。” 只有变强,才能除掉一切可能的危害,才可以去保护想保护的人。这次池醉不想再拿自己的去赌,他要的是和阎攸宁一生一世。 虽然,现在还未真正赢得男人的心…… 但至少,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池醉的后颈处,些微的麻痒好像痒到了骨子里,池醉不禁微微地瑟缩了一下,陷在阎攸宁的怀里,腰被有力的双臂环抱,只觉得身体仿佛都被对方轻易地掌控,稍稍转头便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醉人眼眸,他情不自禁看痴了。 阎攸宁轻笑一声,如流水击石,水润沁心。 顷身间,阎攸宁在池醉眼下的泪痣上落下一吻,轻如羽毛骚动内心,连带着心脏都失去了平稳的律动,明亮清澈的眼睑轻颤,眼尾缓缓染上胭脂色。 阎攸宁这般撩拨池醉,池醉又如何忍耐,忍耐不了只能继续像只紧紧扒在阎攸宁身上的猫,猫咪是拱头蹭蹭蹭,池醉是抬头不停亲亲亲。 直到又吻得双方嘴唇红肿,即将停下来之际,双方嘴角一不小心突然磕碰出了血。 池醉惊得离开,手指摩挲阎攸宁的嘴脸,无意识地微微蹙眉:“师父,疼不疼?” 阎攸宁啼笑皆非。 池醉是当他随便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吗?不过池醉说完也反应过来,抬头盯着他,脸上如染上胭脂般,气色别提有多好,仿若山花烂漫。 “自己也伤了。”阎攸宁在池醉羞赧之际,轻柔地吻了吻池醉破损的嘴脸,随后含糊着问道:“好点没?” 池醉紧紧环抱阎攸宁,身体颤了颤,不知餍足道:“还没。” 于是二人又深吻了一番。 池醉知道闭关修行迫在眉睫,但刚和阎攸宁在一起,他又如何能舍得,所以只能通过这般的亲密来发泄心中不舍。 修行无岁月,等他出关,阎攸宁又是否…… “瞎想什么呢。”阎攸宁一看池醉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轻轻弹了一下池醉的额头,待对方回神笑着道:“我岂会拿感情当儿戏,阿醉,等你出关,我会在外面等你。” 而池醉闭关的时间,或许亦能让阎攸宁明白情爱是什么。 池醉在他身上投注的感情深重,阎攸宁不知不觉也想去回报同等的爱意。 虽然很难一样…… 阎攸宁看着池醉眼眸里似乎快要溢出来的情意,与平时看着他人的冰冷判若两人,心里好像发酵出什么,他不禁吻在池醉的眼睑上。 不一会儿便又亲吻起唇畔,片刻后,池醉气喘吁吁地靠着阎攸宁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话:“师父,我可以留个记号吗?” 阎攸宁没想到池醉还有这种爱好,无所谓笑道:“请便。” 随后,便感觉到脖子边传来一阵吸啄的麻痒感,持续了好一会儿。 等唇分之后,池醉又紧搂阎攸宁许久,待他红着脸靠在阎攸宁怀里,手指却在摩挲自己留下的深深牙印时,略有些无辜地抬眼看阎攸宁:“虽然不能留很久,但师父愿意我留下。” “只愿意你留下。”阎攸宁对情话信手拈来。 而面前琥珀色的眼里是深切的依恋,似乎就算阎攸宁之后怎么欺负他也心甘情愿。 怀里的人有别于在外的阴鸷冰冷,仿佛陷入爱恋的毛头小子。霎时间,阎攸宁产生了也想着去深爱这个人的想法。 …… “妾身觉得尊上至今还没把先生拿下。”魅护教拿起酒壶,仰起纤长优美的脖子,当头灌下,喝了一大口酒,“这酒不好,还是魍护教你刚才拿出来的酒坛里的好喝。” 如今池醉成为魔尊,被大家成为尊上,而阎攸宁即便不是魔尊了,依旧受不少魔修敬仰,便以先生做尊称。 “没了。”魍护教言简意赅道。 没有灌进嘴里的酒水滴落,沿着魅护教精致的下巴湿透胸口的衣襟,她抹了下嘴巴,一举一动皆是媚态。 然而,周围的人却没一个人在意她这姿态。 今日难得的有点闲情,曾经流落婆海刹的五人集聚一堂。如今,他们身边俊男美女陪伴,皆是妖娆或是听话的弱小魔修,倒酒锤肩捏腿,一应俱全,颇有享乐之感,与二十多年的落魄截然不同。 太微、天市仍旧是护法,魅、魍两护卫如今已经升为护教法王,北落师虽然身为长老但要处理的事情也颇多,毕竟他是公认的逆尘教最受阎攸宁和池醉信任的人。 平日里很少情绪激动的天市喝多了酒,挥开男魔修要替他倒酒的手,直接拿起酒坛灌下,随后道:“那是尊上不想拿下先生吗?分明是尊上想被先生拿下,却一直不得法门。” 太微哈哈大笑,這一個月里他太過忙碌身上還是沒長肉,他此刻拥着旁边的女魔修的肩膀,女魔修柔弱无骨地靠在他怀里,满面春色。 太微道:“天市,看来你也并非那么榆木疙瘩。” 魅护教舔了舔红唇又道:“说来也好笑,你们知道吗?前几日妾身把几本坊间画本送给尊上,他收下时看着冷冰冰,耳根却红透了,那样子还怪挺可爱的,怪不得先生总喜欢调戏尊上。” “你们能不能学学魍护教,少说几句,尊上和先生的事岂是我等能议论的。”北落师最近因为分配法宝这事愁得头大,他早就知道和四人聚在一起会不得安宁,但还是抱着一点落难情来了,结果这些人议论其他事也就罢了,又议论起新尊主池醉和阎攸宁的事了,也不怕被阎攸宁听了去。 “魍护教那叫少说吗?根本是屁都不放一个。”魅护教瞪了自顾自喝酒的魍护教一眼,然后肩膀靠到天市肩上,修长漂亮的手指滑过天市的肌肉,“天市护法,妾身今日才发现你还挺懂情爱嘛,要不要……” 天市护教肩膀一震,震开魅护教的肩膀:“我对女人没兴趣。” 魅护教翻个白眼道:“男人女人你都没兴趣,我看你就是不行。” 对于魅护教的人身攻击,天市护法置若未闻。 这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忽然自庭院里响起,犹如敲击在每人的心头,让人心神一凛。 这周围可是布下了防御结界的,一旦有人进来他们都会察觉到,除非是修为已经强大到能轻易瓦解结界的人。 在逆尘教除了阎攸宁还有谁? 皓月当空,一道红衣黑袍的身影明晃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似笑非笑的眼角微弯,嘴角含笑,温柔的面目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的那种。 天市直接酒醒。 这次四人反应极快,和北落师齐声高喊“先生”,其后乖巧地站好,低着头,分外恭敬。 剩下伺候五人的魔修们皆是脸色惨败,瑟瑟发抖地跪趴在地,来人的气势太过凌厉可怖,一身不屑于收敛的气势已经让他们背上冷汗直冒,不敢抬头看一眼。 阎攸宁闲适地坐到空位上,也不管这几个总是在背后肆意议论他和池醉的下属,从储物器拿出一盏琉璃杯,正要拿起酒壶,另一个酒壶便落到石桌上。 魍护教道:“先生,这酒壶是满的。” 方才那一眼魍护教看到阎攸宁的嘴唇居然红润且有破口,以及立领都掩盖不了脖子上的红痕。 他赶忙又低下头,当什么都没看到。 阎攸宁挑了挑眉,倒了杯酒,醇厚的酒香沁入鼻尖,喝了一口后,入口丝滑,酒香在口腔里久久不散。 阎攸宁出现的始料未及,一声不吭的行为压迫着他们的心脏,仿若四周不断响彻的虫鸣吵得头疼。 如今池醉上位成为逆尘教尊主,这一个月处理事务有条不紊之余更是给他们定下了今后目标,让他们有了比阎攸宁在位时更多的安心。 然而,即使阎攸宁退居池醉身后,已经不管事,在教众心中,笑面虎还是比冷面佛更令他们忌惮。 阎攸宁倒酒喝酒,只剩下器皿碰撞的声音,颇为考验心神。 不知过去了多久,阎攸宁终于舍得给五人一个眼神,抬眼看向他们,最终扫向魅护教:“魅护教,你说的坊间画本是什么?” 魅护教一时语塞,微抬头看到阎攸宁看似温和的表情,咽了一下口水,老实道:“回禀先生,是修士神识双修以及床笫之事的画本。” 阎攸宁手指轻轻敲击在石桌上,语调悠扬地问道:“尊上收下你书的时候很好笑吗?” 不过就是被阎攸宁盯上,魅护教的灵与肉便有种正被凌迟的错觉,她哭出来的心都有了,面上亦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道:“怎么可能好笑呢,那样子正义凛然极了,根本不是妾身可直视的。” 她又委委屈屈道:“先生,尊上是您的人,妾身从不敢觊觎,说起那事不过是为了在北落长老等人面前挣点脸面,好让他们觉得妾身不是个好欺负的女流。妾身知错了,以后不会自作主张更不会再逞口舌之快,如有违背,就让我渡劫失败,神魂俱灭。这次呢,您就饶了妾身吧。” 太微瞪向魅护教,心里已经把这甩锅的女人千刀万剐,刚要开口争辩,一阵无形的指风弹在他手背上。 北落师出手让他消停定是察觉到了阎攸宁用意,太微只能无奈绝了说话的念头。 “谁人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阎攸宁淡淡道,即便续了发,却仍有几分讲禅的高僧气质,“魅护教,池醉面皮薄,下次把书交给我,由我交给他便好。” 魅护教愣了下,心想原来阎攸宁打的是亲自看看池醉可爱的样子,真是坏透了,但她可不就喜欢这种男人嘛,可惜不是她的。魅护教心里九曲十八弯,面上立即应道:“是,先生。”松口气地同时想着接下来怎么看好戏。 却不想,阎攸宁没有再继续掰扯这件事,而是先问起北落师法宝分配的如何了。 再建逆尘教之前答应过会给予第一批加入的魔修应有的赏赐,逆尘教的珍宝阁是指望不上了,但婆海刹的藏宝楼却有无数的好东西可以赏赐。顶好的已经被阎攸宁拿去,北落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这账算平。 北落师严谨又有条理地回答完,心中纳闷不再管事的阎攸宁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又见阎攸宁启唇,不明就里道:“退了吧。” “还不走?”北落师瞥了眼那群废物魔修,一阵气劲激得几个魔修衣袍翻飞。 废物魔修们吓得魂飞魄散,爬了好几下才站起来,慌不择路地离开小院。 等人离开后,阎攸宁缓缓倒满一杯酒,伴随着咕噜噜的酒水声,低沉的嗓音道:“最近,派了不少人前往各个正道门派潜伏,尊上交代了你们何事?” 当初,阎攸宁把尊主让给池醉继承,他自然相信池醉做的会比他好,先前也说过不会再干涉和过问教内事务,但观察着最近教内的发展,他好奇起了池醉的目的,与其因为担心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找人打听。 反正阎攸宁只说过不干涉不过问,却没保证不打听。 五人左看右看,看出了彼此眼里的意思。 【尊上并未说不能告诉先生。】天市还有些微醺。 【我们也实在打不过他,这事就算被尊上知道,又能奈我们如何?】魅护教的手指摩挲着新做的染甲。 【真被池醉知道了,我们就说被迫于阎攸宁的实力被迫告知的,他还能杀了我们不成。】太微瞪着眼,完全不惧。 【……】魍护教低垂脑袋,没人在意。 【说吧。】北落师一个眼神示意。 太微开口道:“尊上想彻底瓦解正道门派势力,目前先从一些小门派开始,解决那些在外历练的弟子,接下来还会涉及到炽巍派和玄微派两大门派,这件事我们还在从长计议,只因两大门派的潜伏教众最需要心性稳定之人,不能轻易被正道发现从而控制或利用……” 虽然知道池醉已经不是原著的男二,也猜想过池醉的真实身份,但当太微说清楚池醉的目标后,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是其一,其二是让一些人变成众矢之的……” 太微讲到这里,阎攸宁笑了一声,太微顿了顿,接着继续说,其实五人全都心神紧绷,背上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就怕性情阴晴不定的阎攸宁又不满什么。 然而等太微说完,阎攸宁只是放下酒杯,扫视了一圈地上的空坛子,再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这酒不错,哪里来的?” “属下自己酿造的。”魍护教这次终于出了声,直接又拿出五坛酒,绝无仅有的说了最多一次话,“这酒名为落霞酒,一口酒有祛病延年、疏通经脉,让法力运转更顺畅的功效,对先生可能收效甚微,但胜在口感颇佳,属下还剩下五坛,皆送先生。” “那我就收下了。”阎攸宁一点都不客气,转身之际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依旧恭恭敬敬站着的五人,“尊上从今日起闭关,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要事向我禀告。当然,你们自行处理得好也无碍,省得我再操心。” 池醉决定闭关后,阎攸宁难得空闲,便找这群家伙打听池醉要做的事后,如今不免有了点其他的心思。 “是,先生。” 魅护教眼睁睁地看着阎攸宁带着五坛酒离开,暗暗咬牙切齿,以前她要从魍护教那里要一坛都好说歹说,搁在阎攸宁身上却如此简单的要了最后五坛。 看来还是得抓紧修炼,什么时候她修为超过池醉和阎攸宁,她也做个教主当当,到时候就让魍护教专门给她酿酒。 逆尘教的后山有一座沧洺宫,洞府建造在一个微型灵脉上,外头有数道护关结界,非常适合个人修炼,这里也一直都是教主用来修行闭关的地方,阎摩也曾在这里修行多年。 如今沧洺宫成了池醉的修行之地。 阎攸宁席地而坐,靠坐在洞府外,望着前方的怪石嶙峋的山川,抬头便见布满星光的夜空,夜风轻浮,衣衫和发丝微微浮动,他一条腿屈膝,一手拿出酒坛,仰头喝起来。 犹记宿承宣在原著后期登场是炼虚中期,那时的魔僧实力与之相当,锈骨钉便成了宿承宣获胜的最大因素…… 当知道发生在巫祺然身上的事后,就算知道原著情节,阎攸宁莫名觉得宿承宣的修为怕是会有变故,许是会成为之后发展的阻碍。 杀手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 阎攸宁品着落霞酒,满口皆是醇厚的酒香,不由想到麒麟焚境中的神兽。 原著中,麒麟神兽最初不过是一颗还未孵化的蛋,顾澜澜后来遭遇很多事,麒麟也不见孵化,等到最后池醉牺牲,顾澜澜才开始崛起,之后阴差阳错在伤怀喝酒时把酒倒在麒麟蛋上,麒麟终于破壳而出—— 阎攸宁所知的故事到这里便没有了后续。 作者要写的就是一篇女主爽文,最后必定是顾澜澜成为修界他人无法企及的存在,至于垂涎顾澜澜体质的宿承宣,估计会落得个凄惨的结局。 说起来,池醉在原著中酒量很差,几乎是喝几杯就会醉的体质……阎攸宁的思绪九曲十八弯,很快便转到想看看池醉醉酒的模样。 池醉,池醉…… 两个字含在唇舌间,连吐露都仿佛包裹着一份令人心醉的滋味。 阎攸宁很意外自己原来也会钟情他人,即便这份感情如今并不深厚,但光是动情已难得,而对方也在一步步学会珍视自己的同时表达自身想法。 思及此,阎攸宁不自觉弯了眉眼。 数天后,魍护教肩负汇报打探到的消息的重任,他来到洞府外,便见到那道红衣黑衫的身影。 男子微微仰着下巴,凝视远方,细长瑞凤眼中凌厉的气势消减,犹如春光下长出的嫩芽,拥着一抹柔暖的春风,展露着无法言说的魅力。 不知不觉天便亮了,东方升起鱼肚白,霞光映入对方眼帘,男子双手枕在脑后靠着岩壁,无边舒适惬意,风流自在。 魔僧行苦真的变了很多,过去杀死阎摩的阎攸宁同样总是笑着,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笑意,更多是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现在的阎攸宁依旧笑着,却真的会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是的,魍护教知道这就是错觉,你以为对方可轻易接近,但其实骨子里根本丝毫未变,所有的柔情蜜意全是对池醉一人展现的,他人依旧是阎攸宁眼中的蝼蚁。 魍护教收起眼中所有情绪,垂首,恭敬道:“先生,尊上特地叮嘱我们一定要详细汇报玄微派和炽巍派的动向,尤其是玄微派首徒和圣女的事,这块玉牌中有这段时日的所有情况。” 阎攸宁眉毛一挑,手指动了动,魍护教手中的玉牌即刻飞入他手中。 玉牌大概书写了五日前一些事。 玄微派掌门孟鹿以让年轻弟子比武切磋为名,带着一批弟子到达炽巍派,首徒柳浩琨与圣女顾澜澜切磋后获胜。 切磋交流后,柳浩琨对顾澜澜颇有好感,两人交谈甚欢,称得上交浅言深,孟鹿得知后欲与炽巍派联姻,却被炽巍派掌门断然拒绝。 据说炽巍派掌门拒绝的直截了当,毫无迂回的余地。而柳浩琨身为至阳之体一事在整个修界几乎无人不知,当初柳浩琨降生时,天现异象,亦是这种异象奠定了玄微派的地位,而这种体质天生适合双修,能更快的提升修为,可以说道侣双方的修为都会有所提升。 柳浩琨年少时,就有无数门派携带貌美弟子前去玄微派,但都无功而返。渐渐的,修界也有了一个传闻——柳浩琨决定反其道而行,不找道侣双修,他决定修“无漏之身”,也就是童子身。 当然柳浩琨那般喜欢流连花丛的一个人,无人相信他真的在修什么童子身。而如今,玄微派离去之前,柳浩琨似乎犹不甘心,直接当着两派人的面对顾澜澜表达心意,更直接宣告正道,他愿意为了顾澜澜放弃无漏之身,如果他说的是谎言,那便遭遇天打雷劈。 这相当于变相承认多年来他确实一朵花都没采过。 顾澜澜惊讶不已,而后表示她如今意在修炼,无意儿女之情。 最终,柳浩琨黯然离去。 这个消息震惊世人的同时,不少人也觉得顾澜澜确实有让人舍弃一切的资本,毕竟光是那容貌就不是修界常见的。 此事如今在修界已经传开,不久后应该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修长的五指缓缓紧握,玉牌在阎攸宁手掌间化作粉末,张开手时,粉末随着风飘散在空中。 阎攸宁抬眼看向魍护教:“尊上出关,我会告知他,你且退下吧。” 魍护教总觉得阎攸宁有些不快,照理说玉牌直接留给池醉不就行了……他不敢多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躬身告退。 “尤其是玄微派首徒和圣女的事……”阎攸宁轻声低语后轻笑着重复道。 怎么说呢,如果池醉的来历是真,听到他那么在意顾澜澜的事,阎攸宁比想象的还要不悦几分。 他不想多做猜想,毕竟想得多了心情不美实在得不偿失,且等池醉出关后听对方亲自解释一番。 而等待池醉出关的日子里,阎攸宁也不虚度,打算打坐消磨时间。 到阎攸宁这种境界,单纯的修行需要的是百年千年才能有所变化,他守在洞府外并非只为护法,光是护法在洞府内也同样可以,主要是为了感受四季轮回,晨昏变化,这对修行的益处难以言喻。 与此同时,阎攸宁还决定找点事做,第二次用出分神化形,分出一抹元神凝练的实体化身前往外界。 所谓化身,化神期便可创造,但这时需借助其他□□或者道具,将分出的元神融入其中制作。等进入合体期后如要创造化身,便不再依靠□□或者道具,分出的元神趋近实体化,如同再造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虽说洞府有护关结界,但就怕万一,阎攸宁的真身还是守在洞府外。 犹记当初首次分神化形是为自身突破杀死阎魔,如今回想,仿佛已过百年。 化身经历的一切真身也能够感受到,如同亲身经历。不过阎攸宁以前甚少用身外化身,毕竟此种感受和真正的亲身经历还是有些微差别的,他对此并不热衷。 …… “最近修界不太平,还是不要随便历练了!不少门派在外历练的队伍都出了事,前不久,万鹤派带队供奉容殷,元婴大圆满啊,直接死无全尸!” “一些弟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父凄惨死去,差点都疯了。” “恐怖如斯!化神以上?” “修界化神以上的修士屈指可数,何人如此歹毒?!” “怕不是逆尘教。自从卷土重来,池醉登上教主之位后,看似平静无波,但以前也没发生过这些事,肯定是他们做的。” “怎么就不是死有余辜呢?”忽然有一青年的声音反问道。 客栈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全都朝着说话的人看去,戴着帷帽,看不清真容,身着一身青衫,身姿颀长。 连面都不敢露。 有人直接指桑骂槐道:“这位道友,你连面都不敢露,还想为魔教开脱?” “非也,我只是在想容殷之前强抢良家妇女的事各位道友没听过?”青年接过小二打好酒水,其他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之际,他接着道:“说不定这次死的都是背违正道的恶人。” 此人话音落下,身形一闪,已从众人眼前消失。在他人议论纷纷中,一个原先静坐在角落的黑衣身影悄无声息地跟着离开。 “衡兄,久违了,哪里去?”一道人影蓦然挡住了帷帽青年的去路。 两人御空飞行,停在半空中,被称为衡兄的青年笑了一声,然后拿下帷帽,露出一张显得有些正气的脸,不是衡叙又是谁。 衡叙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听着熟悉的声音,便知道这是又换了张脸孔的阎攸宁,颔首道:“阎兄,久违了。” “万鹤派供奉容殷、奇门洞长老褚奇思、赤虹苑掌门亲传弟子窦景胜……”阎攸宁报出的名字都是最近修仙门派遭遇不测的修士,不用多说双方都心知肚明,他笑着问道:“你也帮忙了?” 衡叙叹息一声,不慌不忙道:“我就说就算不说,阎兄也会知晓的。”见阎攸宁只笑不语,衡叙继而道:“池醉不久前与我联络,和我做了个交易,给了我些我想要的东西,我帮他杀了几个人,只是这样罢了。” “知道原因吗?”阎攸宁问道。 “池醉只说他和你的事岂是他们能评说的,这些人满嘴腌臜话,有违正道作风,死有余辜。”衡叙说道。 另一个原因,衡叙不知情,阎攸宁却知道。 这里个别人物,都曾在原著中认为池醉加入魔道后肆意辱骂或出手的人。 不过,池醉告诉衡叙的这句话倒是成功将阎攸宁先前不悦的心情抚平了些许。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之前说阎哥坚持不了五章,还真是,下章阎哥动心成度100%,doi近在眼前! —— 第33章 与你做道侣 阎攸宁察觉这应该是叫吃醋吧。 有些新奇的感觉, 也让他觉出自己对池醉的感觉比想象中要深些许。 阎攸宁笑了笑,问衡叙:“池醉让你解决的人解决完了?” “还有五人,遮那派两个供奉丰温闻和方锐轻, 飞墨教两个弟子韶安雄和粱景铜,最后一个是百铸门护教汝鄢春雁。”衡叙顿了顿,而后道:“他让我给汝鄢春雁吃点苦头,不死就行。” 衡叙以前就有种池醉藏着秘密的感觉, 这次更肯定了这个想法。看阎攸宁的表情更有种两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意思,不过他无意探究。 听到最后一个熟悉的名字时, 阎攸宁嘴角笑意渐深。 汝鄢春雁在原著后期不止对池醉落井下石,甚至还教唆过百铸门的人别放过池醉, 究其原因是因为池醉因缘巧合在麒麟焚境中得到过一种铸造攻击法宝的材料——极品玄乳晶石。 百铸门弟子进入麒麟焚境千方百计想获得此种材料, 却没想到被池醉偶然得到, 他们实力不济,便只能将此事告知汝鄢春雁,这也成了汝鄢春雁后来不断贬低池醉的最大原因。 只是吃苦头啊,这要求可比杀人要有挑战性。 阎攸宁经过衡叙身边时, 衣袂发丝轻扬, 忽地停下来回头看向衡叙, 笑着说道:“走吧。” 衡叙面露诧异。 阎攸宁挑了下眉问道:“怎么,不能与你同去?” “我以为阎兄是怕麻烦的人。”衡叙回过神道。 “不止池醉在意,我同样在意, 既然知晓此事,又如何能坐视不管。”阎攸宁说道。 话已至此, 衡叙又怎么可能拒绝。至少有阎攸宁在, 原本还想着是否能全身而退的苦恼顿时减轻了不少。 两人御风前行, 衡叙刚想顺嘴感谢阎攸宁的举动, 便听阎攸宁道:“穆晓霜如何了?” 衡叙愣了下,随即笑了笑道:“挺好的,为了照顾长老们都学会做菜了。” 风吹拂在身上,吹得衣袂翻飞,却吹不走因穆晓霜身世而起的叹息。 就在不久前,长老们告诉了穆晓霜她的体质和身世,本是想穆晓霜能够厚积薄发为父报仇,谁曾想穆晓霜听闻后不能接受直接消失了数天,再次回来却是说不会以此为目标。 长老们好言相劝,穆晓霜铁板钉钉的表示如果要她牺牲自己的身体,为父报仇,那这仇不报也罢,如果长老们继续相逼,那别怪她不辞而别。 长老们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见穆晓霜如此坚定,无可奈何,最终答应不再相劝。 即便衡叙不当回事,劝解穆晓霜不要在意,还是察觉到对方变得闷闷不乐,很难再开怀大笑。 这些事不太好告知阎攸宁,他便什么都没说。 “今天与你再遇,我有样东西交于你,你可以交给穆晓霜,也可以不给她。你决定吧。”阎攸宁展开手,手心里是一块闪烁着冰蓝色光芒的珠子。 珠子似乎知道阎攸宁是何意,不停地颤动,却被阎攸宁牢牢困在掌中无法逃离。 衡叙疑惑地看看珠子又看看阎攸宁。 于是阎攸宁将冷青槐的事说了,衡叙的神色震惊又掩饰不了激动。 “我这里有一本秘籍,有机会让冷青槐的记忆碎片重生回魂魄,或许需要数年,又或者数十年数百年。且,重生后的冷青槐不会有如今的记忆。至于要如何做,让穆晓霜决定吧。” 阎攸宁随手一抛。 衡叙紧张地接过珠子,深深作辑道:“多谢。” “冷青槐她自己不愿,归根结底还是受了极寒界灵识影响。等取出了她的记忆碎片,极寒界灵识可还要还给我。”阎攸宁悠悠道。 “一定。”衡叙郑重道。 至于接下来,便是做他们该做的了。 之后数年中,门派外历练的弟子皆是倍加小心,却鲜少再发生被屠杀性命之事,逐渐也就放松了警惕。 然而,不久后,遮那派的供奉和飞墨教的弟子皆死在凡俗界,那手法和之前有些许区别,竟是一击致命,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神魂被击碎后连一丝生机都没留下,而罪魁祸首踪迹全无。 最让人心惊的要属百铸门发生的事,护教之一汝鄢春雁正是闭关突破的重要时刻,却不想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易容成百铸门弟子扰其修行,汝鄢春雁的进阶功亏一篑不说,还差点走火入魔,事后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修为不进反退,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如初。 汝鄢春雁的遭遇昭示着罪魁祸首的嚣张和强大,让他人安不忘危,防不胜防且心有余悸,对魔修的愤怒更是上了层楼,都等着某个转机。 “逆尘教完全不将正道放在眼里,实在太嚣张了!” “咱们门派虽然没有弟子被害,但冰魄银草现在都在逆尘教那边,你说掌门会怎么做?” “就算掌门他们把圣女当宝贝似的,也不可能为了仙草和魔教有瓜葛。况且就算没有仙草,相信圣女也会凭借自己顺利破境的。” “不过圣女在心境上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迟迟无法突破?” “难道是和池醉有关?” “怎么说?” “据说宋堂主遇到他们的时候二人便在一起,圣女还曾求宋堂主收池醉为徒,但池醉不知好歹拜了独孤绝为师。想来圣女以前和他关系颇好,后来池醉不知为何入魔道,圣女心系对方亦不无可能。” “池醉已是逆尘教教主,且还和他师父苟且,简直是寡廉鲜耻,圣女根本犯不着顾虑这种怙恶不悛之人。” “你们可别瞎说,一个与圣女相熟的师姐说了,圣女和池醉也就是说过几句话的交情,至于当初求宋堂主收徒,不过是看池醉可怜,没想到池醉会选择入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池醉可不是她的心结。” “哇,你那个师姐有没有说过圣女长得如何?” “美若天仙,俏如桃李。” 当有心人从宋如鹤那里到一些事后,关于圣女顾澜澜和魔修池醉曾有交情这事便不胫而走,炽巍派内外皆是众说纷纭。 离得近的,顾澜澜当面听到会解释几句,离得远的,她也无可奈何。 虽然表面上她不想和魔修池醉扯上关系,但她无法否认自己的心结与池醉有很多关系。 自从听闻阎攸宁和池醉的事后,她多次怀疑自己是否穿越错了世界,本应该对她死心塌地的男二和男三为什么会搅和到一起? 这种局面更是加重了她的心结。 这里的池醉早年与原剧情的行为相悖,顾澜澜对此耿耿于怀,就算后来遇到原文男主,俊美无双的柳浩琨对她一见钟情,二人相处甚欢,更被当众表白种种行为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却还是无法让她安心。 炽巍派,圣女院落。 “澜澜,你真这么在意池醉?”穿着一身黄衫的俏丽女子坐在顾澜澜身边,自从她将池醉的消息告诉顾澜澜后,顾澜澜的修行进度明显又慢了。 赵婉是炽巍派听风楼中人,负责处理和整理在外探子的各种情报。听风楼的建立曾帮炽巍派度过多次危机,也是炽巍派扬名立万的千余年里最功不可没的一个部门。 她和顾澜澜交好多年,一直都知道顾澜澜想找一个人,但等真的找到后,未曾想,对方走的是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顾澜澜将拿出糕点,赵婉吃起来。 “我并非在意他成了魔修,只是在想一个人怎么能变化如此之大。”还有魔僧行苦,他们怎么会行那苟且之事…… 这明明是一本不可描述的言情小说,怎么变成耽美文学了? 除非亲眼所见,对于那些捕风捉影,顾澜澜实在难以相信。种种疑问无法述诸于口,顾澜澜的心结便也更重了。 “池醉变成如今的样子,魔僧应该功不可没。而他如今心狠手辣且算计了巫祺然,想必本性便是狠毒的。”赵婉记得顾澜澜说过少年池醉的境遇,确实是个可怜见的,然而人是最善变的生物,池醉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少年。 为了让顾澜澜好过点,赵婉不介意将池醉形容成从骨子里就是坏的。她一口吞下点心,咀嚼数下,咽下后凑到顾澜澜耳边,耳语道:“这是一条探子传来的消息,我之前没告诉你,你要听吗?” 顾澜澜看向赵婉,咬着下唇,显得楚楚可怜,点了点头。 “池醉正在闭关,魔僧在其洞府外护法。曾经对一切不屑一顾的魔僧,愿将教主之位拱手相让,如今更愿意为池醉护法,想必用情极深。不过,这份感情里池醉又有多少真心却不一定,他连巫祺然都能算计,是否亦算计了魔僧呢?”赵婉嗤笑一声,擦干净手,顺了顺顾澜澜乌黑柔顺的长发。 四目相对,赵婉看出顾澜澜眼中的震惊,她叹息一声,为顾澜澜天真的想法。然而,也正是顾澜澜这份天真烂漫吸引了她。 赵婉的手移到顾澜澜脑袋上,揉了揉,温声道:“我不知池醉是否是你修为无法精进的阻碍,但他野心不小,现下各个门派在外历练的修士死伤无数,怕不是池醉的手笔。就这样的人,如有一日再见,澜澜,你觉得他还会同儿时那般对你吗?” 无需顾澜澜回答,赵婉沉声道:“他会杀了你的。” 原著中可没有正魔大战,赵婉的话是一个警示,顾澜澜听得心惊,吃惊过后又觉得有几分在理。 或许应了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这句话,因为池醉和魔僧变化太大,顾澜澜无法将全部注意力放到柳浩琨身上,想想看拥有那般美貌的青年成了反派,还挺带感的,如果能够独对她一人特别的话更加符合玛丽苏的特质。 还有魔僧,明明只该对她用情极深…… 送走赵婉后,顾澜澜决定再次闭关。 不论如何,日后再见那两人,至少也要更有底气,更有魅力站在他们面前才对。 当顾澜澜焦虑不已之际,化身阎攸宁与衡叙在多年里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目标,使得正道惶惶不可终日。而杀人不过是阎攸宁举手之劳,他除了分析自己对池醉的感情是冲动还是心动外,还用另一种方式找到了池醉与他再遇前的另一面。 衡叙不会夸大其词,以他的角度实事求是的描述池醉是个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护法,平时迎面走来,除了他和穆晓霜,其他教众见到他都是站得远远地问候然后绕着走的,要说印象深刻的事—— “那时我已是护法,正好在城中办事,在客栈中遇见了刚来城中不久的池醉。他的容貌就算在修士中也很惹眼,再加上看上去冷冰冰难以接近,有些不长眼的魔修就喜欢这种高岭之花,便起了戏弄的心思,那些污言秽语不说也罢,池醉闻言却是笑了一下。” 现在想来,那是迄今为止,衡叙唯一一次见到池醉展露笑容。 拥有绮丽容貌的青年勾着苍白的唇畔,披着一件红色斗篷,衬得气质倒有种清冷的脆弱,与眼中的戾气结合显得极为特别,带着笑颜的模样犹如罂粟般勾人,让人不为霜寒都想靠近。 而那些人很快便死在了池醉的剑下。 一把凝霜寒剑裹挟无情剑意,几个魔修根本不是池醉的对手,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原先干净热闹的大堂变成一片血海,到最后魔修在哀嚎中得来了祈求多时的致命一击。 亦是凭借那一次出手,让池醉进入了巫祺然的眼里,事后被收做了手下。 “池醉当时已是元婴前期,仅凭他自己不要命的修炼至此境界,光是这点我就很佩服他。”衡叙说到“不要命”时加重了语气,两人都知道这是何意。 阎攸宁道:“看来你们都知道。” “阎先生觉得巫祺然又为何会那般重用池醉呢?”衡叙苦笑着反问道。 双方沉默片刻后,衡叙话题一转,又对阎攸宁说了些和池醉共事的趣事,要么是池醉出面处理,魔修直接被池醉砍死事情也就此不了了之,要么是衡叙想去处理,结果池醉先一步解决了对方的冷酷做法。 衡叙叹息着对阎攸宁道:“后来共事多年,我和晓霜时常与他来往,但我们都知道,他并未对我们交心,没有人能够走入他的心,而他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警惕,仿佛一旦放松下来,我们就会要了他的命。” “其实多得是这种魔修,但在我看来,池醉于阎先生面前却很不一样,他似乎觉得你永远不会伤害他,面对你时,他轻松自在,再也不是凛如霜雪的池护法了。” 阎攸宁的心里浮现一种奇妙的感觉,当他人肯定的说出他对池醉的重要性时,一种并不排斥的特别心情徘徊在心头,难以忽视的叫嚣着想知道更多类似的事。 然后他就知道了另一件事,多年来,只要是空闲时,池醉每年都会有一天离开婆海刹前往凡俗界。 衡叙说一开始他们都并不知道池醉去的是凡俗界,只不过年年如此,引起了穆晓霜的好奇,后来池醉拗不过穆晓霜的纠缠,便告诉了他们自己去的是凡俗界。 “池醉说他不过是去以前曾经的地方待上一日,大概是还算信任我们,后来也带着我们去过那地方,不过并没有让我们留宿。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衡叙遗憾道,“那一次,我们看到他和一个容貌丑陋的凡人交谈,甚至连身上的戾气都消失了几分,变得像是一个普通人一般。后来,晓霜出于单独好奇去找过那个凡人,而不管怎么威逼利诱,对池醉的事,那凡人一言不发,似乎就算是死也甘愿。当然啦,晓霜并没有为难他,谁让池醉对之那般特别呢。” 两年后,和衡叙做完要做的事,阎攸宁也去看了穆晓霜,两位长老终究抵不过失去修为的反噬,到此再也撑不住咽了气。 而穆晓霜仍然是少女姿态,当她得知有机会让母亲以另一种活下去,即便希望渺茫,仍旧决定去母亲依依不舍的门派瞧瞧。 衡叙自然是要陪着穆晓霜去的。 那年分别后,让阎攸宁意外的是,多年后,玉女坞多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女修,名为秦微惜。 不少正道子弟前去玉女坞求亲之际,传出秦微惜早已有了道侣,而且还是入赘于玉女坞的一名男修。 男修身份神秘,姓名无人知晓,只知确实有人在修界看到过秦微惜与一名男子相依相偎,好不恩爱。 又是数年,据传秦微惜收了一位弟子,是个同样天赋异禀的女修。 这让修界忍不住感叹怎么天资聪颖的女修都扎堆在玉女坞呢。 当然,还有那炽巍派的圣女,风采无人能敌。目前这修界,大概也就秦微惜能够与之相比,但因为在修士眼里,圣女仍旧纯洁无瑕,自然更受他人欢迎。 此时的阎攸宁还不知以后,听闻衡叙的话语,他与二人分别后便前往了曾经居住多年的院邸,见到了偶尔来此打扫的席安康。 人到中年的席安康看不上没有想象中精神,比一般的中年凡人还要苍老,他看到阎攸宁喜出望外,有些灰败的脸色浮现了些许神采。 当得知师父的仇人已死,席安康愣愣地听完后忍不住流泪满面,直接跪地磕头,脑门撞在地上砰砰作响:“多谢上官仙长,师父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凡人生活的凡俗界打听不到任何修界的消息,对他们而言,修界远在天边,是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仙人的世界”,而修界人人皆知的事,席安康一概不知。如果不是阎攸宁带来这个消息,席安康将会带着遗憾入土。 阎攸宁受了席安康的跪拜,待对方起来后让人坐下,等席安康不再气喘吁吁后,并未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池醉偶尔会回来这里吗?” 席安康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是的。” 他一五一十地告诉阎攸宁,池醉前前后后一共回来过八次。 等听到阎攸宁问当年自己离开,池醉是什么反应时,席安康愣了愣,微微垂眸道:“池仙长修行顺利,过得很好。” “他让你说的?”阎攸宁并不意外。 席安康惊讶地看向阎攸宁,意识到瞒不过阎攸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沉默不语,而后听到了一件足以颠覆他这么多年认知的事。 “我与池醉曾是师徒,现为爱侣。”阎攸宁言简意赅道。 席安康瞠目结舌,哑然许久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纵然心里有震感和许多疑问,最终只是沙哑地说出了阎攸宁曾经不告而别后,他见到的池醉的另一面。 那冰冷面容上泛着红色的眼瞳,里面是令人望而却步的惊涛骇浪。阎攸宁离开的同时也带走了原先落在池醉身上的些许暖阳。 池醉像一只仅剩下黑暗再无其他的困兽,整个人都深陷在阴霾里,无人敢伸手拉扯他,而他也再不需要其他人。 “上官仙长,恕小人大胆,这数次见到池仙长的时候,小人觉得他像是独自背负着千斤重担,就算什么都不说,可能是待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偶尔会透露出一种不能如愿、不得所欲的苦痛。”席安康说道。 阎攸宁听在耳里,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然而却知道,原本冷硬的不曾进驻任何的人心真的悄然走入了青年的身影。 时至今日,他才觉得心疼。 好在,为时不晚。 既然说到这里,而且上官仙长更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知道两人是爱侣后,席安康便不再隐瞒,继续道:“自从上官仙长您离去后,池仙长到了夜间,便会待在你的房内直至天亮离开为止。” 阎攸宁挑了一下眉。 该说的话已说完,席安康察言观色,知道阎攸宁接下来更想一个人独处。 他人到中年,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正要起身,却见上官恒忽然伸出手,手掌上是一颗仿若带有流光的莹润丹药。 席安康呆愣愣。 “席安康,我知你重病缠身、时日无多,你与我们也算旧识,这丹药可再续你二十年性命,拿去吧。”阎攸宁说道。 席安康嘴唇颤抖,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然后再次跪地道谢。是人都想长命百岁,当他知道自己确实时日无多自然痛苦无奈。他希望能陪伴家人更久,但见到上官恒却并没有祈求延寿的心思,对方是修仙人,却没有义务帮助他一个凡人,然而,上官恒却真的出手了…… 不论上官恒能让他过多久,都是席安康赚来的,没想到竟是续命二十年,他欣喜若狂。 席安康明白人要知足,再次磕头道谢,把该说的都说了后轻声告辞,关门之际,看到上官恒走向房门的背影,心里不禁祝愿两位仙长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阎攸宁打开门,房内还是他离开前的光景,熟悉的平头案上摆着几本熟悉的书,阎攸宁不过是看了一眼,最终,目光停在了案上显眼的画轴上。 画轴被人刻意卷了起来,阎攸宁将其展开,一看那运笔和旁边的字迹便知是池醉的画作。 而画的并非是什么人物,竟是阎攸宁过去时常把玩的梅花扇,扇面的梅花栩栩如生,有含苞待放的,有怒放艳丽的,有凋谢纷飞的…… “师父,您为何喜欢扇子当法器?” 和阎攸宁相处日久后,池醉终于放开了些许,有一日,瞧着他手里的扇子,别有意味地忽然提了这个问题。 那时,他们已经朝夕相处三年有余,少年的容貌已经长开,堪称绝色。 阎攸宁展开扇子挑起池醉下巴,扇面上红色的梅花映衬着青年白皙姣好的面容,真如人面桃花相映红。 他微微一笑,在青年认真注视等待解答的目光中,阎攸宁戏谑道:“当然是为了此刻欣赏为师徒儿的相貌。” 那一刻,青年瞳孔微缩,瞬间又恢复常态,随后吐出一口气,微微撇过脑袋,将下巴从扇面上挪开,垂眸苦笑道:“师父,您别打趣我啦。” “你都说了为师的名字和那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一样,那魔头定是阴晴不定的性子,绝对不会用扇子装什么悠闲自若,有了扇子,你是不是就不会搞错了?”阎攸宁表现出了一瞬的认真,转瞬即逝,又扇着扇子,笑眯眯道:“最关键的是为了附庸风雅,你看,多潇洒。” 谁知青年定睛朝着扇面好一会儿,忽然凝眸看向阎攸宁,郑重道:“师父,就算你与魔头容貌一样,徒儿亦绝不会错认。” 池醉的眼神仿佛在说,他已经将阎攸宁记住了。 …… 修行无岁月,转眼流年过。 逆尘教上空电闪雷鸣,中九道蓝雷劫不断闪现,一道接着一道,一道又比一道狠,那声势的可怖程度让所有教众都惊恐万分,就怕一个不慎被雷劫劈到魂飞魄散。 好在阎攸宁在后山守着,给教众带来了十足的安全感。 半年时间,后山洞府上空从未安宁,除了蓝雷劫便是一道身影站在雷劫外,守护着其中渡劫的那人。 从夏末到入秋,从秋季到入冬,蓝雷劫缓缓消散于天际,终于还逆尘教一片安宁,所有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池醉仍在稳固境界,还未出关,但他渡劫成功,顺利踏入合体前期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相对而言,仙尊宿承宣却依旧毫无动静,当正道惴惴不安之际,玄微派洞府上空倏然出现紫色雷云盘踞,给人看一眼便有神魂俱灭的压迫感。 一下子,正道沸腾。 玄微派更是严阵以待,忐忑的等待仙尊成功渡劫。 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宿承宣成功渡过三九紫雷劫后,紫雷劫依旧不断,竟是从炼虚前期直接突破到中期再到后期,正道一直关注玄微派上空的雷劫,见此,皆是瞠目结舌。 这次真的是实实在在的雷劫。 化身御风而行,回到逆尘教后便回归真身上。俊美无俦的男子嘴角含笑,心情颇好,毕竟他感觉得到池醉快要出关了。 又是一年过去。 二十年匆匆而过,对修界而言不过短暂的可能只是一次闭关,于凡俗界来说,却可能连帝王都换过了一代。 冬日时节,天上飘雪,沧洺宫中修炼洞府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身白衣的青年身披红色斗篷,姿容卓绝,面容却有些苍白,一身清冷气息犹如易碎的琉璃,他悄无声息地踏步而来,走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一会儿便来到靠壁假寐的男子身前,停下脚步。 容貌俊美的男子,姿态潇洒地席地而坐,背靠石壁,周身毫无被风雪侵袭的痕迹,一片洁净。 男子倏然睁开眼,眼眸映现青年卓绝的容貌,没有丝毫惊讶,勾起双唇,微微上翘的眼尾迷人而富有魅力,看到来人时冷厉的眉眼柔软下来,然后伸出手。 池醉交握上去,被阎攸宁轻轻一拉,整个人便往前倾倒,瞬间跌入对方宽厚的怀里。 “脸色怎么还是那么差?”阎攸宁问道。 冰天雪地里,阎攸宁的体温仿佛渗入了池醉的心口,暖融融的,他将身体彻底陷入阎攸宁怀里,凉凉的面颊蹭了蹭阎攸宁的脸,呼吸着近在迟只的熟悉气息,只觉找到了安稳的落脚点,他瓮声瓮气道:“自从听从师父的教导后,我自觉好了许多,可能还需要些时候来修养。” 遵从阎攸宁的教导后,池醉这次破境比以往顺利许多,而且身体也没有往更坏发展,甚至开始逐渐恢复,这已经是池醉以前从未想像的事了。 脑后的温暖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池醉,压抑了无数次的思绪在见到这个人一刹那涌现,如今再也压抑不住,化作言语,池醉道:“师父,我想你。” 顿了顿后,又重复道:“很想你。” 闭关时明明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池醉还是思之如狂,在醒来的时刻只想快点见到阎攸宁。如今见到了,只想和气其长长久久就这么相拥在一起, 池醉抬头,与阎攸宁四目相对,看似平静却又透露不安的问道:“师父,你呢?” 阎攸宁一时不答,看出池醉的情绪从忐忑到低落转变后,依旧不语,反而将二十年前和北落师五人的交谈,以及记着的玉牌上的事一一告知池醉,最后问道:“尊上,你为何让人调查玄微派首徒和圣女的事?” 池醉愣了下,阎攸宁第一次这么称呼他,掩饰低落的情绪解释道:“这几年我时常想起过年少的事,发现顾澜澜体质特殊,而柳浩琨不知是否知情,如果是,又是否是玄微派打着其他目的,所以我让魍护教他们调查了他们的事。” 池醉没想瞒着阎攸宁,这是早就想好的理由。 阎攸宁挑了挑眉,池醉似乎有些胆战心惊,埋首在他的胸口,连发顶都有一缕发丝翘起来,显得惴惴不安。 池醉不敢再看他,阎攸宁却微微勾着唇角,心口充斥一种难言的情绪。 情之所至,忽而低头,在池醉有些愁绪的额头轻轻一吻。 池醉猛然抬头,瞪大眼。 阎攸宁又将吻落在有些苍白的唇畔,趁着池醉愣怔时,探入对方放松戒备的唇齿间,勾住无措的柔软舌尖,一边深吻,一边凝视池醉的面容。 唇舌纠缠的一吻作罢,池醉喘息不止,阎攸宁轻抚着对方的长发,抵着对方额头,道:“阿醉,二十年前,我对你的情爱或许更多的是好奇,然而现在,更多的是情难自禁。” 阎攸宁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无法自制的一日。 如果没有前二十年发生的事,阎攸宁或许还需要更长时间去体会动心是什么感觉。 当体会到吃醋的滋味后,池醉在阎攸宁心里真正变得不同了。 不知不觉,朝夕相处中,池醉已经渗透入他自认为刀枪不入的心尖,成了比想象中更重要的人。而且,谁让池醉哪哪儿都符合他的审美,性格又惹他怜爱,还只会对他示弱和撒娇,当他成了对方特别的存在后,这种滋味很特别,总之阎攸宁出乎意料的喜欢。 池醉凝视着说这话的阎攸宁,眼中不自知的浮现水汽,声音颤抖,道:“可我还没如何教你什么是……” 一根手指贴在池醉开合的嘴唇上,让他噤声。 “或许你不知道,但你确实教会我了。阿醉,你我现在是两情相悦了。”阎攸宁悠悠然笑着,一句话轻而易举的触及池醉的心脏。 骤然喜从天降,如梦似幻,池醉的手脚都仿佛轻飘飘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直到阎攸宁紧紧抱住池醉,他依靠着对方的胸膛震动起来,听着低沉悦耳的轻笑,眼前是哪哪儿都合他心意的恋慕之人,对方弯起的眼眸和嘴角的容颜,如风娇日暖扑面的气息都令他欢喜得不能自已。 池醉骤然回过神,不能自持,深吸一口气,抬头又吻了上去。 唇舌勾缠间,阎攸宁退离了一下,注视池醉,笑着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池醉搂着阎攸宁脖子的手臂一僵,随后睁开眼,四目相对,他想到阎攸宁曾经说过的话,琥珀色的眼眸逐渐充斥坚定,做下了某个决定。 池醉轻触阎攸宁的嘴唇,不舍的分开,黏黏糊糊道:“攸宁,我想与你做道侣,你愿意吗?” 阎攸宁的手掌覆在池醉脑后,轻抚着对方的发丝,柔声道:“愿意。” 池醉紧拥着阎攸宁,阎攸宁一说完便察觉到池醉的身体有异…… 而池醉脸上已爬上春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我会尽量写长点,但……宝们都懂。还有,希望大家看完doi不要都跑了,阿醉还要复仇,阎哥还要继续寻宝顺便斗boss,宝们给阎哥和阿醉点面子吧QvQ —— 第34章 麒麟焚境 阎攸宁发现池醉的异样后, 愣了愣。 池醉自觉这种情态显得太过急切,极为羞赧,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再看阎攸宁愣了一愣, 更觉羞耻,都想把整个人缩起来,却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纯情而生的羞涩与希冀而生的明亮结合, 别有一番魅惑。 阎攸宁低头亲了亲池醉的眼睑。 池醉紧紧握着阎攸宁的手,眼里袒露不安。 就算阎攸宁承认他比二十年前更喜欢自己, 也同意成为道侣,但大概还未到这种份上吧。 而且, 就算池醉并未纠结性别之分, 阎攸宁同意成为道侣后还让他有些意动, 但是他不知道,曾经记忆中对顾澜澜有意的阎攸宁是否也不介意。 毕竟阎攸宁这份感情本就是他奢求来的。 池醉深吸一口气,把低落的情绪压在心里。 这并非第一次了,当池醉意识到自己对阎攸宁有着不可告人的情感后, 便有出现过此刻之态, 那时仅有他一人, 他情难自禁,只感觉到这份情感永远深埋心底的窒息,羞耻却谈不上。 但当一切袒露在阎攸宁面前, 窒息稍微减,却免不了羞赧。 池醉想到重生前, 面对顾澜澜时只想对她更好的自己, 而顾澜澜除了笑脸外, 只给过他暧昧不清的言语, 其余什么都没给过他。 那时的池醉喜欢顾澜澜,说到底不过一直在压抑在心底的情愫,从未真正坦诚相待,和如今相差甚远。而顾澜澜教会了池醉什么是喜欢,阎攸宁则教会了池醉什么是爱。 阎攸宁曾经让池醉教他如何去爱,池醉其实早已从阎攸宁身上学到爱。 温热的气息忽然扑在池醉耳边,眼前是阎攸宁含笑春风的目光,池醉却知道,阎攸宁此次是打着帮他的主意。 “我们先回星汉宫。”阎攸宁声音带着笑意,池醉埋首在对方脖颈处。 就算这时红晕更深一层的爬上池醉的脸,也没人会看到,他闷闷地点了点头,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由阎攸宁带着瞬移,二人再一眨眼,身下便换了地方。 宽大的床榻置于空荡荡的室内,床榻四周被轻纱帐围着,两人出现在的一刹那,阎攸宁便给床榻施了个洁净咒,随后拉着池醉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修士一旦踏入筑基后期后便开始辟谷,大多时候的修行或在席天慕地,或在洞府石窟,抑或是床榻打坐,很少会需要到被褥,而阎攸宁也从未睡过这张床,这是一次在这个世界躺在床上,感觉还挺奇妙。 阎攸宁低头,看到池醉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带了血色的面庞回望着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漂亮的仿若绝世珍宝的琥珀色眼眸半含秋水,映着阎攸宁的人,好似他便是池醉的世界。 刹那间,阎攸宁镇定自若的心情有了些波动。 看来真正的心动便是情难自禁,忍不住想做点更亲密的事。阎攸宁轻笑一声,逐步轻吻池醉,慢慢化解对方的慌乱,口中悠悠道:“若是觉得不适,说与我听,我会调整。” 池醉先前还不安,碰上阎攸宁这么一遭,整个人都傻了,只觉得进了云雾里,不安都被云遮雾绕,脑袋是蒙的,但身体又是诚实的。 一个又一个吻轻轻落在池醉的脸上,轻飘飘的犹如云朵,却带着蜜糖般的滋味,一点点从脸上吻过,最终落在池醉的唇畔。 二人唇齿纠缠,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耳鬓厮磨良久,紧紧地拥抱彼此,池醉的身体各处仿佛都有春日的风拂过。 阎攸宁为了不让池醉过于紧绷,轻声漫语说着池醉闭关二十年里修界发生的事,每一字都似乎伴随着要将池醉溺毙的温柔。 不知不觉,池醉与阎攸宁浑身的忐忑逐渐化作了坦然。 当洁净咒施过,池醉身上的衣衫依旧洁净飘香,他额头冒出一些细汗,倒在阎攸宁怀里喘着气,抬眼便看到处之泰然笑着的阎攸宁时,心里却泛起酸楚。 或许当下只有他一人暴露此种姿态,但是,这已经比当初好上许多了。 池醉啊池醉,如今拥有着对方的爱,就算并不浓烈,但你也应该知足了。他微微闭上眼,窝在阎攸宁怀里,想自我开解却又开解不了,当并不知足的情绪依旧占据主导后,池醉倏然又睁眼。 方才思绪急转,不过是几个呼吸,再次和阎攸宁四目相对,池醉掩饰语气中的不安,郑重道:“下次,我来。” 阎攸宁弯弯眉眼竟是缓缓平缓,池醉看得着实胆战心惊,手都不自觉抓紧了对方有力的胳膊。 这时,额头忽然又被轻轻弹了一下,池醉不觉疼痛,反而愣怔片刻,便听阎攸宁道:“我忍得辛苦,你却以为是我不行?” “……我没有。”这话说出来连池醉都自己不信,他思忖了一瞬,确实承认道:“我有些害怕。” “不用患得患失。”阎攸宁坐起身,将池醉完全抱至怀里,池醉双腿缠着他的腰,阎攸宁温柔地轻抚池醉的背脊,感受着对方全身逐渐放松下来,靠在池醉颈边,轻声缓缓道:“对待感情一事,即便我从未经历,却不会由此打趣。阿醉,修士的忍耐力又岂是凡人能比的,我不过是想,我们首次肌肤相亲,应该给你留个好印象。反倒是你,这般坦率大方,倒让我更是欢喜。” “我对你印象好得很,为何要忍耐?”池醉却是真有些急切,带着点不加掩饰的委屈,仿佛在说“我就是想看你失了分寸的样子”。 阎攸宁笑了两声,只觉池醉怎么这么可爱,如果不是因为有要事,他还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他暗自叹息一声,随即侧头亲了亲池醉的耳朵,还对着白皙可爱的吹了口气,眼看耳朵染上粉色,笑着干脆道:“既为道侣,我们之后可是要双修的。” 池醉恢复些许苍白的面色再次一片通红。 而池醉即便害羞却并没有闪躲,他双手捧住阎攸宁,轻啄了一下阎攸宁的唇畔,接着伸出细长的小指,认真凝视阎攸宁,道:“一言为定。” 阎攸宁伸出骨节分明的小指,两指相勾,笑容里亦有认真:“一言为定。” 在他人眼里冷清如谪仙的池醉,品尝到恋爱滋味的这一刻,彷如坠入凡尘后对情爱食髓知味,即便羞涩,亦表现得主动又大方。 池醉已经明白忍耐只会失去想要的人事物后,便一改先前隐忍的姿态,变得放纵对阎攸宁的情感,学会了释放情绪。 想要什么便说。 阎攸宁总是会答应,而这份首肯没有半分勉强,因为他们都是欢喜的。 池醉被阎攸宁拥着,双方衣衫凌乱,感受着沁入心灵的温暖,曾有的不安都跟着消解了。 阎攸宁察觉到时间已到,终究还是提到了那件故人之事。 池醉闻言,神情微变。 沉默片刻后,池醉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想去见他。”他终于明白阎攸宁刚才为何会忍耐至此。 “我也正有此意。”阎攸宁说道。 …… 某座城镇的一座院邸常年空无一人,今日,旁边院邸满是凄哀的哭嚎声,席荣走出房门外想透口气。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用袖子抹掉眼泪,眼眶通红。 父亲怕是撑不下去了。 而父亲临死前神志不清,念叨着的却是他师父和另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已故之人,两个神秘莫测之人,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近年来,席安康年迈,偶尔会有些糊里糊涂,席荣等人便会在那时听他说起年轻时的一些遭遇,其中有令他们记忆深刻的两位仙长。据说,他们隔壁空置的院邸便是那位仙长在人间的落脚处。 他们起初不知真假,但二十年前席安康得了重病,某一日却忽然身康体健,他们才意识到原来仙人真的会帮助凡人。 只不过二十年过去,仙长再也未来过,这一次父亲即将病逝,高高在上的仙人又是否会看凡尘一眼…… 席荣又擦了一把眼泪,忽然看到两道影子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他吓了一跳,手脚紧绷,定睛一看才意识到那是两个人。 这二人皆是身高腿长,一位身着红衣黑衫清逸翛然,一位身着白衣红斗篷清冷疏离,身上衣物一看便价值不菲,气质不是一般人,气势更是不凡。 他们旁若无人地走入父亲的小院,当席荣看清二人的容貌时愣了下,一个长相俊美,一个长相绮丽,皆是不似凡人宛如谪仙,一眼望去,明明是惊人的容颜,不知为何却令他发憷,看一眼仿佛就会被摄去心神。 但席荣很快反应过来,高喊欲拦。 然而,也不见两人做什么,他忽然动弹不得僵在原地。 男子高束的马尾发尾轻扬,连带着身上的衣袂都好似带着袅袅仙气,青年走在男子身边,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二人闲庭散步般绕过他,走入了父亲的房内。 这一刹那,席荣如梦初醒。 两位仙师…… 二十年的延寿让席安康已过古稀之年,他早已须发皆白,因再次生了场大病,现下更是瘦骨嶙峋,脸上的胎记看着格外可怖,但如今他床边的人都是看惯了的小辈,并无人觉得厌恶。 席安康眼睛昏黄,看不太清视线内的人,只觉周围小辈们的哭声有些吵闹。能幸运获得的二十年寿命他已经知足,而且心情还因为快要见到师父和亡妻很是轻松。 席安康想让他们别哭了,人皆有一死,如果不是托了两位仙师的福,他哪里来的福气能有今日。 只可惜,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们了。 忽然,周围顷刻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人动也不能动,眼睁睁看着两个不似凡人的男人靠近病榻上的老人。 福至心灵般,席安康像是察觉到有熟悉的人接近,又抬了抬眼皮,眼瞳混沌,模模糊糊的视界里蓦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而后是一把熟悉的梅花扇,他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一瞬间将眼前的人看得分外清楚。 随后,视线缓缓右移,又看到了那熟悉且分毫未变的精致面容。 席安康嘴唇颤动,声音虚弱到轻不可闻,两人的名字脱口而出:“上官仙长,池仙长……” “是我们。”男子站在席安康的床边,眼里的凌厉消减,微微弯起的眼眸里有着让人不由自主想亲近的温柔,“池醉今日恰巧出关,我们便一起来看看你。” 席安康吃力地弯起一个笑容,轻声道:“多谢上官仙长让小的多活这二十年。”他转了转眼眸,“池醉仙长您……” “我很好。”池醉注视席安康苍老的面容,心中沉郁,面上却微微展露一抹笑颜,灼灼其华,美得惊心动魄,他道:“你不用担心我,且安心吧,你的师父……” 池仙长有上官仙长陪着,看上去果然再无阴霾。 席安康视线慢慢下移,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嘴角的笑意渐深。 池醉当年离开时满身戾气,后来一次次回来时亦是如此。席安康每次看到池醉平安回来担忧便觉消减,但不知为何,看到池醉那终日带着阴翳的面容,席安康真的担心极了。 二十年前知道过阎攸宁和池醉是爱侣,如今真的见到他们一起出现,果然是如画上的谪仙般般配。 真好。 “多谢你们。” 席安康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闭上眼便辞世而去。 小辈们的哭声再度响起,又一刹那停顿后,站在病榻前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席家人目瞪口呆。 席荣从门外跑进来,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撼与了然。 阎攸宁和池醉离开席宅后并没有立即回逆尘教,而是在这个生活过五年的小镇逛了逛。 为了方便,他们给自身施了隐身咒,熟悉的店门如今变得陌生,对修士而言转瞬即逝的数十年,对凡俗界而言却可能是凡人的一生。 要是没有阎攸宁的帮助,池醉重生后所经历的人生长短不会超过百年,而如果没有阎攸宁在,即便他找到了能延长修行岁月的方法,也没什么趣味。 温凉的手握住阎攸宁的手,缓缓十指交握。 阎攸宁微微低头看着身旁青年安逸的脸容,忽然有些明白那种想让时间暂停的描述是何种意思了。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和池醉在一起,就算是眼前这条没有任何在意的街道都变得特殊起来。 “阿醉。” 池醉应声,看向阎攸宁时,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琥珀色的眼眸水波滟潋,眼角下的泪痣衬得人楚楚动人,眼中映照着阎攸宁的模样,毫不掩饰的情谊传达过来,和过去冷冰冰的样子截然不同。 阎攸宁搂过池醉的肩膀,倾身吻在池醉的泪痣上,看着青年一下子红透的耳朵,怎么还是这般害羞,他扯了扯对方的脸颊肉,手掌从脑后逐渐移到池醉脸颊旁。 还是有些凉,但也因他的触碰温度逐渐上升。 温热的拇指移到缺多血色的嘴唇下方,苍白的肤色上陡然多了两抹红晕,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阎攸宁缓慢地摩挲池醉的下唇,半晌后,捏住池醉没多少肉的下巴,池醉被迫抬起下巴,显露青年明显的下颚线。 以前就觉得池醉有种故作坚强的脆弱感,让阎攸宁这个冷心冷情的人都破了戒,少年时让他怜惜,青年时让他动了情,甚至到了不舍得放手的地步。 池醉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决定搂住阎攸宁的脖颈,眼巴巴地瞧着阎攸宁。 阎攸宁犹如叹息道:“怎么那么招人疼呢。” 方才池醉那一眼,有着让阎攸宁一眼明了的感激,而目睹席安康逝世后,池醉怎么想的,不言而喻。 这般可怜可人的青年长身玉立,而阎攸宁说到底亦是初尝情爱,与想要独占各种法宝的贪念有些相似,这次他也欲独占池醉,除此之外,便是给予池醉他的爱。 思绪急转,话音落下,阎攸宁低头俯身吻在池醉的唇上。 池醉想,只有阎攸宁会这么觉得,而他也只需要阎攸宁疼爱就够了。 街道上看不见两人的行人步履匆匆,从旁经过的脚步声倏然远去。这一刹那,周围的人事物仿佛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相拥而立的两人。 直到池醉吐出一个“我”字,两人间温馨缠绵的气息才被打破,接下来的话似乎很难以启齿,池醉憋红了一张脸,张了数次后都没法顺利说出来,最终还是闭上嘴,有些泄气地靠在阎攸宁怀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又是如此,仿佛只要阎攸宁吻一吻他,他便情难自禁。而席安康刚去世,他却如此不知廉耻,尽想这些事。 “阿醉,席安康逝世,倒让我明白不止凡人的年华值千金,我与你年华亦是如此,我们这就回去双修,如何?”略带疑问的句子落入池醉耳中,阎攸宁的嗓音低沉,还带着些许沙哑,犹如搔刮过耳朵般让池醉浑身颤栗。 池醉蓦然抬头,撞入阎攸宁带着笑意的眼眸里,焦虑无措的情绪逐渐消散,原来再不是他一人的一厢情愿。他心跳如雷,却体会到了一种真实活着的鲜活感觉。 池醉一脑袋扎进阎攸宁的胸口,又倏然抬头,四目相对,琥珀色的眼眸满是情真意切,郑重其事道:“现在,马上,立刻,随时都可以。” 与此同时,池醉思绪急转,他想到二十年前虽然看过画本,现在一时间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然回去后先问魅护教要几本新画本再温习温习,还来得及吧? 池醉方才的声音里带着点本人都没意识到的颤音,显得格外惹人怜爱外加想欺负一下。 阎攸宁的指尖摩挲着池醉的脖颈边,眉眼微弯:“那就现在,我们回去。” 怀里的青年浑身紧张的僵硬,阎攸宁笑了一声,将池醉带离。 当意识是心动后,看到池醉,拥抱池醉时,阎攸宁自然也会产生真正拥有对方的想法。 逆尘教,星汉宫内。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倒在床榻上,池醉一下子跌入阎攸宁怀里,他能听到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阎攸宁还在耳边低声问道:“我们又回来了。阿醉,这次,你想与师父神识双修还是……?” 低沉的嗓音拖长音调,将后面的未尽之言衬托的极近暧昧,听得池醉血液似乎灼烧起来,他盯着男子的模样,理智一寸寸被燃烧殆尽。 和清晨衣衫整齐的样子全然不同。 此时,阎攸宁高束的马尾有些松散,几缕发丝散落在鬓边,显出几分落拓不羁的气质,披在身上的黑袍松松垮垮,长袖垂落地床榻上,宽大温热的手掌贴在池醉的脸颊,露出的小臂与池醉的细瘦全然不同,结实精瘦,多一分偏壮,少一分偏瘦。 现下,似有流光的瑞凤眼只有池醉一人,凝视他时仿佛一把收鞘的利刃,再也没有丝毫凌厉的感觉,将所有温柔向池醉倾注,任他触碰。 阎攸宁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让他脸红心跳,让他情不自禁想去拥抱的致命吸引力。 “我知双修如何做,却有些不明白凡人的男子间该如何,你教教我?”阎攸宁知道如何让池醉化被动为主动,浅笑着提议道。 池醉咽了咽口水,无意识地微微侧脸蹭了蹭阎攸宁的手掌,眯起眼,眼里满是意乱情迷,然后再也抑制不住,低下头吻住阎攸宁的唇,想要轻啄却因为紧张而变成了轻咬,听到阎攸宁“嘶”了一声,僵硬地松了口,紧贴着阎攸宁,抬起眼皮,眼角都染上红晕,眼里满是湿气,小心翼翼道:“我看了一些画本,真的可以吗?” 阎攸宁轻抚池醉的脸颊,柔声道:“自然可以。” 如果是曾经的池醉,只会让阎攸宁决定,因为只要能在对方身边便是他此生奢望。如今面对让他感受到真切情谊,也曾说着让他教如何去爱的阎攸宁,难以言说的勇气从心口涌出,池醉发现原来两情相悦是如此美妙的滋味。 池醉的表情带着点视死如归的感觉,柔软的眉目都坚毅起来,说道:“师父,我不会让你不适的。” 阎攸宁发现池醉会错了意,愣了下,随后无声地笑起来。 看得出池醉十分紧张,而这种紧张却因为想要努力尝试的样子显得更加可爱。 阎攸宁搂住池醉,亲吻池醉的脸颊,手顺着池醉的后背,慢慢让身上的人僵硬的背脊软化下来,微微笑着,亲昵地问道:“阿醉,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对吗?” 池醉靠在阎攸宁怀里,有些发懵地点了点脑袋。 这个世界,比身体的结合还要彻底的方式便是双修,修士的双修并非只讲究阴阳,双修的道侣中同性亦不在少数。 因为双修归根结底要的是灵根相合相生,以一种超越身体结合,让双方更为彻底融为一体的方式,通过双方神识创造的识海在其中让精气神融为一体,便能达到比单纯修炼更快速的结果。 而阎攸宁和池醉分别是金木和水火灵根,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两方拥有的都是平常修士认为的相克灵根,但他们在修行中已经找到了将两种属性完全区分的方式,只要注意让金和火两种属性维持平衡,这一点其实就算池醉做不到,由阎攸宁来做引导者也能更处理好。 属性合适,不容易出岔子不说,两人都能大有获益。 当然,他们都清楚,池醉是最大的受益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与池醉想象的截然不同。 当被阎攸宁拥抱的那一刻,池醉意识到真的实现愿望的感怀,他深陷阎攸宁怀抱,感受其温度,完全容纳阎攸宁的一切,所有的都让他心满意足。 视线模糊不清,思绪分崩离析之际,他听到阎攸宁低哑隐忍的声音响起:“阿醉,我从未想过会与人如此亲近,直到遇到你。” 就是这个人,令他魂牵梦绕,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这一刹那,曾经让池醉痛苦的经历和过去,仿佛从身体剥离,阎攸宁的言语和触碰包裹着他的灵魂脱离了冰天雪地的世界,坠入只属于彼此的春暖花开。 …… 又一个半年,麒麟焚境即将开启前,玄微派上方的紫雷劫终于偃旗息鼓,逐渐消散的雷劫展露绚丽天光,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 玄微派全体上下欢腾,仙尊渡劫成功了! 终年闭关的宿承宣成功渡劫,且还是连跨三个境界,实实在在经受住了紫雷劫考验,跨入到炼虚后期。 虽然他们都不愿承认,魔僧行苦亦是炼虚后期的实力,在这修界和仙尊是棋逢敌手。但修士有时靠得并非只有实力,法器也是关键,仙尊可是拥有星斗罗盘的! 而他们对神兽亦是势在必得。 逆尘教,议事殿。 一身黑衣身披红袍的男子坐在首座左下方,两眼似乎带着天然的笑意,微微弯着,望着台阶下方的教众,即便已无任何身份,可一旦盯着对方看上一眼,便会产生惶恐的心情,手脚都有些颤抖起来。 此人不是阎攸宁又是谁。 于阎攸宁上座的,便是成功出关的池醉。 池醉的腰上多了佩戴着一块红蓝两种颜色的阴阳玉坠,颜色瑰丽,上方雕刻着繁复的针法花纹,但因为太过复杂,竟然无人能看出是何阵法,而能够雕刻无数的阵法叠加在一块,这不是一般的阵法大师能够做到的。 想来便是到处寻宝的阎攸宁送给池醉的。 再看尊主的气色,真是前所未有的好,所有人都知道池醉半年前出过一次关,后来又和阎攸宁一起闭关,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这次两人出关后,气氛就与半年前不太一样,再蠢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人半年里做了甚。 “宿承宣成功渡劫,正道普天同庆,这是其一。其二,尊上先前吩咐我等所办之事已成,三日前,玄微派弟子严泊已得到冰魄银草。其三,我教之人多年前与荀历有所接触,荀历曾打过冰魄银草的主意,试探问过所在之地,但因麒麟秘境即将开启,炽巍派极为看好他,将他关在洞府闭关。前不久,荀历刚出关,练至元婴大圆满,并未再问询冰魄银草之事,正与顾澜澜为前往麒麟焚境做准备。”太微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一一呈报,尤其是关于荀历的,讲得格外仔细。 他们都不明白池醉为何要针对这只蝼蚁,即便池醉给出的理由是用荀历这个正道天赋奇佳的弟子作引,破坏正道名声云云,但太微不觉得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不过,以他们的能力可没有说不的权利,况且将正道引入歧途,确实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很好。”池醉语气毫无波澜道,“这几日如果荀厉再度问起冰魄银草,依旧那般说即可。半个月后,本座与先生将前往麒麟焚境,尔等找些人一些前往,其余人镇守逆尘教,听我和先生号令。” 看出教众的诧异,池醉继而道:“尔等应该知晓,一旦突破元婴大圆满就无法进入麒麟焚境,如若进入秘境,还未达到元婴大圆满之人只要跟着前往便是,剩下之人……若你们想去寻宝,为避免稍有闪失被秘境排斥损坏修为,先生为尔等研制了抑修丹和解药。” “吾愿随尊主和先生前往。” “吾愿随尊主和先生前往。” “吾愿随尊主和先生前往。” 一听到可自行寻宝,接二连三响应响起。 池醉一挥袖,一个瓷瓶落在太微手中。 太微拱手领命,之后会将丹药发放给愿意前去的教众。 “此次前去麒麟焚境,本座只需你们做一件简单的事,之后你们在其中做了什么,得到什么,本座皆不会管束。”池醉说道。 池醉说话的时候,阎攸宁单手支颔,目光扫过台阶下俯首称臣的教众,而教众们被阎攸宁的视线看着,背后早已湿透。 似乎只要他们说出一个“不”字,便会神魂俱灭。可是他们也不会说“不”,毕竟麒麟焚境那么多宝贝,眼馋的多得是,就算池醉不说,他们也会想法子进入秘境。 教众们静静地等待池醉的吩咐。 首座上的青年拥有绮丽容颜,气质清冷,生人勿进,比过去要红润的双唇上下开阖,说出的那件事让座下教众惊诧的看过去,只见那双从来冰冷的眼眸泛起秋水般的波澜,连眼下的泪痣都熠熠生辉。 池醉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一身白衣红斗篷,犹如未入世的谪仙人,然而眼里和嘴角的笑意却令人胆寒生畏。 “听明白了吗?”池醉最后问道。 “吾等听令!”北落师首先领命,其他后纷纷跟上。 即便心里有着深深疑问,却也知道这个在阎攸宁身边会羞红脸的冷面美人,面对他们时同样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池醉话音落下时,议事殿落针可闻,他冷冷道:“退下吧。” 所有人应声退下,除了突然被阎攸宁叫住的魅护教。 魅护教悠悠然地站在原地,笑着面对坐上二人,等所有人离开后,有些迟疑地看向阎攸宁。 “我与尊上已成道侣,又有什么是彼此看不了的呢。”阎攸宁笑着说道,“放心,不论魅护教呈上来什么,我与尊上都不会责罚你的。” 魅护教闻言立刻懂了阎攸宁的意思,她此次找到的画本姿势都比较特别,对小欢而言挺难以言喻的,如果阎攸宁看着愉悦,池醉看着不快的话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异处。魅护教原先还有些迟疑,但阎攸宁都这么说了…… 再看池醉一脸冷若冰霜,耳朵却突然染上粉红的样子,魅护教少有的正气凛然道:“此次属下找到的是一本凡俗界的画本,很有意趣。”说着,双手呈上新画本。 画本来到阎攸宁的手中收起来,随后摆摆手让魅护教退下。 魅护教立马识相地离开议事殿。 等其他人影彻底消失,池醉站起来走到阎攸宁身边,正要开口,便被一把拉入阎攸宁怀里,他面上看似冷静仰头道:“如果是太过分的……“ “你会愿意吗?”阎攸宁还未等池醉说完,笑着凝视池醉问道。 池醉被阎攸宁的明知故问噎住,看着男子染满笑意的双眸,里面有着足以让他甘之如饴情谊,所有羞赧都化作烟云,轻声道:“可以是可以,但秘境就要开启……” “在那之前结束。”阎攸宁轻轻抚摸池醉的脸颊,颇为红润的脸色证明双修的益处,又问出了一个让池醉极为羞耻的问题,“我知道阿醉比我更想,对不对?” 这般调戏的言论也就是出自阎攸宁之口,否则…… 池醉无法摇头说不,明明知道阎攸宁是故意的,然而光是被阎攸宁拥这么抱着,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听着对方说着露骨的情话,只让他情难自已。 “嗯?”阎攸宁抵着池醉额头。 “……想。”池醉最终还是听从了内心的声音。 总的来说,双修确实对修为有益,池醉破罐破摔地想到。一时间,他忘记魅护教呈上来的画本是凡俗界断袖之癖的画本。 等到真正看到画本的那一刻,池醉当真是想羞愤而死。 而阎攸宁挑了挑眉,眼睛都亮了起来,魅护教还算有点用,当抬眼看到池醉从上到下都红起来的肌肤,再次明白了何谓美色误人。 翌日,太微传来新的消息,荀厉昨日后半夜找到曾经联系他的教众,再度问询冰魄银草之事,而教众也依照当初的要求告知了荀厉。 “师兄闭关二十载,修界变化亦很大。十年前,我在外历练,突遇一伙逆尘教教众。说来也惭愧,因对方人数众多,我当时很没胆识地躲了起来。然后,便听到他们说,”长得一张普通脸的弟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对沉着脸的荀厉说道,“原先婆海刹仅存的冰魄银草早就被盗了。” 荀厉脸上闪过阴翳之色,问道:“可知是谁?!” “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名叫阎饰。”弟子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居然要让阎哥和阿醉双修数年……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还有秘境要去,等一切结束,就让他们双修个十年八载吧~ 这篇文正文大概30w字,还有十来天正文就完结了,如果大家想看会写番外,番外就写仙界篇,除了阎哥和阿醉依旧恩恩爱爱,会解锁新故事。 仙界将是原作者写的另一个bl故事,阎哥暂定身份是主角攻,阿醉依旧是男二,最后阎哥携手阿醉一起,主角受懵逼难以接受的爽文调调,身体还是现在的身体,没有失忆没有失忆没有失忆说三遍! —— 第35章 再遇顾澜澜 “师妹, 师父与我说过麒麟焚境有几个特殊的地方。他百年前来过时记下了位置,给我画了图纸,我们先往这些地方去可好?”荀历在外人面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面对炽巍派圣女顾澜澜时却是少有的温柔和煦。 每位修士进入麒麟焚境之时,都会被随即传送到不同方位,而荀厉和顾澜澜恰巧在比较近的地方,通过同门玉符得知彼此方位后, 荀厉便主动找到顾澜澜这里,此时更是屁颠屁颠的为她领路。 荀历对顾澜澜说话时, 那双凶悍的吊角眼都看上去不难接近了。 “也好,师兄, 那就烦请你带路。”顾澜澜记得麒麟焚境有一处洞窟里藏有麒麟蛋, 还有巨大山石中的冰雪红莲等等, 甚至知道途中会遭遇什么,但真来到了此地,却四顾茫然,不知该往哪里去才能到达那些地方。 以她女主的待遇, 大概不久后就能阴差阳错找到麒麟蛋的。 穿越来的这么多年里, 顾澜澜过得顺风顺水, 更得到了男主的青睐,这让她不安的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你看荀历这个故事里的男四,平日里谁都看不起, 但面对顾澜澜时却是一副深情如许的模样。 顾澜澜承认自己喜欢这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可这种愉快里又藏着无法忽略的焦躁。 她知道, 那是唯一例外的池醉带给她的。 “师兄, 纵使你我已达元婴大圆满, 但在这里还是要万事小心。”不知为何, 从进入秘境开始,这里就带给顾澜澜强烈的不安感,仿佛暗处正发生着一些她不知道的事,而那些事之后将会波及自己。 荀历在进入秘境前就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帮助她得到麒麟蛋。但原著中,帮助顾澜澜得到麒麟蛋的其实是池醉和柳浩琨。 不说池醉,柳浩琨也来了秘境,他们不久后就会相遇。 说来柳浩琨也是元婴大圆满,原著中描写他其实早就可以突破,但为了进入麒麟焚境历练便压制了修为。 不知何时才能遇到柳浩琨…… 顾澜澜如此想着,和荀历到达了一条清澈的溪河,她记得这条溪水里数块极品灵石,用出乎意料的神情找到灵石,又和荀历找到了数十块。 而这条溪水因为灵石的关系,还能作为炼丹的水源。 顾澜澜准备取一些水,但文里提到这水非常甘甜,便忍不住尝了尝,果然是味如甘霖,连忙叫荀历也尝尝,荀历品尝后跟得到了宝藏似的,笑的见牙不见眼,最终两人都灌了好几缸水放入储物器。 再之后他们会经过一片琼林玉树,将会突然遇到三只凶兽,凶兽长得犹如虎狮结合,所以被取名虎狮,巨大无比,长着翅膀可以飞翔,嗅觉敏锐,骇人非常。 顾澜澜知道原著中原主和荀历会打死这三只凶兽,然后取走他们的灵核,最后被一大群凶兽追杀。 这些凶兽长在拥有强甚灵气的麒麟焚境中,比普通凶兽更加强大,纵使他们有元婴大圆满的修为,被一群疯了一样的凶兽追杀,也终会耗尽法力,力竭而亡的。 原著里的原主和池醉、荀历三人在一起,一路反击和奔逃,最后他们根据池醉指点的草药,抹在身上消除了气味,再使用隐身符才摆脱了虎狮的追杀。 顾澜澜知道不能绕路,她必须要经过树林,因为这片林中有一个地下晶石洞,其中会有极品玄乳晶石。此种晶石能够帮助她锻造自身的法宝——铁凛玄鞭,将其从地阶下品提升到上品,是顾澜澜很早前就想得到的材料。 如今没有池醉,顾澜澜想着不能伤害那三只幼兽,谁曾想,一来到琼林玉树,刚前行了半柱香,三只幼兽像是发现了他们,突然窜出来,大吼起来,吼声震耳欲聋,传遍四面八方,如同呼喊族人前来,还没等顾澜澜和荀历想到出手,虎狮们便如潮水般从四方涌向他们,他们御风而起,依旧被堵得没有去处。 顾澜澜两人施展符咒,惊疑不定地观察着林间四周,想寻找原著中模糊描述长叶的草药,片刻后,成百上千只虎狮死在他们手中。 依旧没有尽头的虎狮们围着两人,目光嗜血。 荀厉一施展法术,数只虎狮瞬间湮灭,还有恰巧躲过攻击但重伤濒死的。他们还没来得及取走灵核,其他的虎狮便趁乱啃噬掉那只虎狮,连肉带着灵核一起吞吃入腹,瞬间变得更加强大,不知死活地再度冲向荀厉。 荀厉怒道:“这些畜生就是想要我们的命!” “师兄,我们要逃!”顾澜澜强迫自己冷静,虎狮不断释放法力攻击形成的炮火,一一打在他们的保护结界上,他们一边要攻击虎师,一边要展开守护结界保护自己。 四周的参天大树早已被法力轰成了灰烬,然而虎狮们死了又来,顾澜澜两人对它们而言似乎有些绝对的吸引力,比原著中还要疯狂地攻击他们。 穿越到此这么多年,这是顾澜澜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她嘴唇有些发白,观察着四周,想要寻找原著中模糊描述长叶的草药,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呼喊。 “两位道友,你们身上味道不对,赶紧吃了它!”无比熟悉的男子声音传来,随后是两张飞叶从虎狮之间的缝隙间飞到顾澜澜二人的手里。 听到声音时顾澜澜便生出了莫名的信赖感,来不及多想,赶紧含了叶片后咀嚼几下吞下。 不过是一口气的功夫,那些虎狮们先前还宛如要将他们吞噬,甚至还有留着口水的,此刻,它们像是闻到了恶臭,呲牙怒吼着,脸部扭曲扇着翅膀飞速离开。 四周密密麻麻的虎狮终于离开,顾澜澜和荀厉松了口气,一转头,寻声而去,终于见到声音的主人。 俊美非常的男子头戴玉冠,穿着清新的白衣蓝衫,更衬得本人超群拔俗,柳浩琨看到两人平安无事后同样松了口气,然后凝视着顾澜澜,微微笑起来。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之间洒下来,形成光点落在柳浩琨身上,俊美脸上的笑容在这艳阳下,一瞬间晃了顾澜澜的眼。 这一刻,柳浩琨仿若神明降临。 顾澜澜愣了愣,左胸口微妙的剧烈跳动了几下,随后深吸一口气,连忙来到柳浩琨面前,眼波流转,漾起些许水光,脸颊攀上两抹红,她有些羞赧又道:“让柳道友看笑话了,方才真的多谢你了。” 没遇见顾澜澜的柳浩琨或许守着无漏之身,但依旧喜欢流连花丛,他人只会觉得柳浩琨对顾澜澜也是见色起意。而看过原著的顾澜澜却知道,认识原主后的柳浩琨便成了极其专一的人,他的眼,他的心,都被原主占据,其他的美人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一想到俊美无双的柳浩琨有此想法,顾澜澜胸口的跳动更为剧烈。 “我也是碰巧,走入这里时发现虎狮疯了一般便跟上它们,恰巧碰上了你们。”柳浩琨说道。 “我们先前身上是有什么气味吸引了虎狮吗?”顾澜澜轻皱柳眉问道。 柳浩琨收起脸上笑容,同样微微皱眉说起顾澜澜和荀厉先前经过的那条溪水。原来有修士和二人一样喝了那溪水,而后散发出一种气味不自知,他们先一步前来林中,同样被虎狮攻击,好在同行的一位药修赶紧找到一种能消除气味不说草药,说是虎狮极度厌恶这味道。 “我原本即将离开这里,听到林中的骚动便赶紧前来。”柳浩琨的目光从顾澜澜脸上移开,看向地上还未来得及被同伴啃噬的虎狮尸体,眼神微微闪动。 他总觉得方才听到的骚动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既如此巧合,柳道友,不如接下来你与我们同行,可好?”顾澜澜问道。 柳浩琨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应下。 顾澜澜微微笑起来,明媚不可方物。 荀历在一旁看着围绕在两人周身的微妙氛围,默默咬了咬后槽牙,阴翳在眼里转瞬即逝,他跨步上前走到顾澜澜身旁拱手和柳浩琨打招呼。 这一切都被旁观的两人看在眼里—— 阎攸宁和池醉隐去气息,脚尖轻飘飘地点在树叶之上,发丝被微风轻轻吹动,他们使用隐身符待在不远处的树上,俯视神色各异的三人。 阎攸宁握着池醉有些偏冷的手,拇指微微摩挲着光滑细腻的手背,发现池醉对那三人看似波澜不惊的情绪,传音问道:【阿醉,是心软了吗?】 如果不是池醉将声响传了出去,吸引柳浩琨过来这里,顾澜澜二人终会成为虎狮们的饵食。 池醉回握住阎攸宁的手,靠在对方的身上,微微抬头,凝视阎攸宁,眼眸清澈道:【并非心软,我想要的只有荀厉的命。顾澜澜并未做甚坏事,她帮过我,我对她亦只有儿时那点情谊,这么多年过去,不剩多少了。】 最后的话是池醉的心底话。 他曾经满心满眼都是顾澜澜,如今眼里心里只容得下阎攸宁。 顾澜澜只是辜负过他罢了,不,其实也不算辜负,当初,从未有人逼池醉做那些事。那时,他就像是鬼迷了心窍,只觉得为顾澜澜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就算得不到顾澜澜的真心,但只要顾澜澜还对他微笑,他就觉得足够了。 那份他自认为的爱没有所谓的嫉妒和欲求,只有卑微到尘埃的奉献。但对于阎攸宁,他却想要拥抱他、轻吻他,想独占他,甚至不想让阎攸宁的目光停留在他人身上,希望阎攸宁给予自己同等的爱…… 此种心情,比之当年简直天壤之别。 阎攸宁望着地面交谈的三人,即便池醉什么都未说,他或多或少已经清楚了池醉的来历,但对方不说他也不会刻意去问。 纵使阎攸宁有一千一万种方式折磨荀历,但只有池醉自己亲自来实行,做他想做的,才会有真正意义上释怀。 阎攸宁侧头缓缓凑到池醉耳边,沉声轻声道:“我承认,我先前有些吃味。” 池醉霎时瞪大眼,便看到阎攸宁笑起来,心中顿时又酸又甜,而甜意瞬间淹没酸楚,最终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一吻作罢,池醉望着整顿好准备再出发的三人。 他们默默跟在三人身后,池醉察觉到三人前往的方向,果然与他所想不差。 他与阎攸宁相视一眼,看到阎攸宁眼里的蠢蠢欲动:“去拿你想要的东西。”两人身形消失,比顾澜澜三人更快速地前往一个地方。 荀历三人经过一棵足有五人环抱粗的大树,停在了那里。 顾澜澜深吸一口气,用鞭子狠狠抽在树上,树毫发无损,反而在中间现出一个可进入人的空洞,朝里面望去,有晶石之光闪烁,激动地直接唤了顾澜澜的名:“澜澜,这里真有一个晶石洞!” 此时,顾澜澜也没有心思纠正荀历,眼睛都瞪大了,想着就算没有池醉阴差阳错的找到这个晶石洞,她不还是能平凭借原著得到对方找到的东西吗? 不过是个男二罢了。 “看来那位前辈所说属实。”柳浩琨很是惊诧道。 “是啊,前辈果然没有骗我。”顾澜澜感叹道,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才在路上,顾澜澜编纂出一个故事,说自己儿时遇到过一个大能前辈说她极有仙缘,如果不是他无门无派又马上要闭关,真就想与她结成师徒。因为遗憾他们缘分浅薄,前辈告诉了她修界的很多趣事,其中就包括麒麟焚境的琼林玉树间有一个晶石洞,里面晶石无数,不少都是铸造法器的上品材料,其中还有一块极品晶石,会是她未来需要的东西。 总之顾澜澜为表真实,将虚构的大能描述的强大而神秘,那块修士们会争抢不休的极品晶石在前辈他人更加需要,所以他并未带走,最终告诉了顾澜澜。 三人都是极其激动,迈着步子进入其中。 当三人消失在晶石洞口时,参天大树的树干又恢复了完整的模样。 “像是有人来此的痕迹。”柳浩琨看着洞壁上被拿走晶石的痕迹,微微皱眉。 这里或许并非只有他们三人。 顾澜澜走到石壁前,仔细查看两块下品晶石之间空空如也的痕迹,方才的喜悦之情骤然变成惊骇。原著中,这里只有池醉带着原身和荀厉踏足过,他们收获满满,如今石壁各处痕迹昭示着早有人先他们一步。 “怎么回事?”荀厉眉头狠狠皱着,“难不成那位前辈还告诉了其他人?” “我们先把能带走的带走,说不定他们还未离开,碰上的话……”顾澜澜欲言又止。 “若真的有小友拿了太多,也不怕惹祸上身。”荀厉阴恻恻道,自动补全了顾澜澜想说却未说出口的话。 柳浩琨沉默不语,却是多看了荀历几眼。只觉有这样的人在顾澜澜身边怕是会招来祸事。他身为玄微派赋予厚望的弟子,对于这些外物并不怎么渴求,不过如果是顾澜澜想要的,他也会帮忙便是了。 “顾道友、荀道友,我们再走进去些看看吧。”柳浩琨说道。 平静低醇的声音微妙的安抚了顾澜澜不安的心情,她温温软软地“嗯”了一声:“听柳大哥的。” 荀厉将顾澜澜浅笑安然的神情看在眼里,只想把顾澜澜拽到身边,对她大喊你是我的女人,好不容易压抑下去这份心情,再看柳浩琨朝顾澜澜颔首,似是清心寡欲的样子—— 明明之前还向顾澜澜表达心意,说想与其结成道侣却被拒绝,现在还装成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这柳浩琨脸皮子可真厚。 不知不觉,在荀历心中,柳浩琨的形象与勾引了父亲的汝鄢春雁结合到了一起,心里冒起想将柳浩琨大卸八块的冲动。 荀厉阴沉着脸走在顾柳二人的身后,听着两人交谈,他沉默不语,直到顾澜澜忽然唤道:“荀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舒服吗?” “无事,我只是怕先一步来此的要是魔修怎么办。”荀厉继而又道:“不过我们元婴大圆满还怕他们不成。” 晶石犹如长在山洞狭长的甬道中,他们走了足足两柱香的功夫还未到头,路上中品和上品晶石皆被席卷,他们三人一共也就找到了两块中品。 就在这时,柳浩琨忽然察觉到前方有他人的气息,让二人停下来,使出探查修士气息的法器,是个精致的罗盘,罗盘上指针闪动,最终停在一个点上,柳浩琨看了眼后,沉声道:“前方有二人,他们修为不比我们低多少,亦是元婴大圆满。” 法器名为“探息”。 多年前,柳浩琨因为遇上官恒大败,师父孟鹿为了让他往后遇到修士时不再自恃强大,懂得自持,以作警示送与他的。 多年来,上官恒成了梦魇一直纠缠着柳浩琨,甚至还一度鬼迷心窍想和同样天赋卓然的顾澜澜结成道侣,让自己能够早日登顶大能境界。 柳浩琨做下过决定,终有一日,他要让那个小觑自己的男人看到,他柳浩琨再也不会和曾经一样不堪一击。 柳浩琨的目光从罗盘上收回,每当拿出探息,他就会想起上官恒,此刻的思绪不过是一瞬间,他屏息看向前方道:“小心为上。”然后迈步向前。 荀历对柳浩琨小心翼翼的样子格外鄙夷,冷哼道:“我们三个元婴大圆满,还怕他们?!” “荀师兄。”顾澜澜蹙眉看向荀历,朝着他摇摇头。 荀历磨了磨后槽牙,不再言语。 三人小心地朝着前方而去,直到在尽头处看到两道身影。 尽头那处,身着白衣白袍的青年正看似轻巧地拿起一块闪烁光晕的乳白色晶石。 青年四肢修长高瘦,皮肤白皙,带着点微不可查的苍白,他拿着并非凡品的晶石,不论是晶石还是手指,都衬得格外美好。 青年身旁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红袍的男子,男子身形高大,容貌说英俊吧,却又无出彩的地方,但男子本身又有种说不出的潇洒气质,他浅笑着接过青年递过来的晶石:“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极品玄乳晶石就这么被人先一步找到了…… 顾澜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青年片刻,有些晃了神,只觉得青年怎么看怎么陌生,但身上的气质却莫名熟悉。 可再怎么想,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看过。 就在这时,身旁的柳浩琨突然从愣怔中回神,一把剑蓦地出现在半空中,剑指那个微笑的男子,厉声喝道:“上官恒!” 柳浩琨的声音打断了顾澜澜的思绪,她忙看向对方,再怎么回忆原著中的剧情,却还是找不到上官恒这号人物。 然而,那两人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青年凝视身前人,目光里似乎只容得下对方,随后才缓缓转头看过来。 那冰冷的视线扫向顾澜澜时,同样的修为,却让她顿生一种灵魂都仿佛被穿透的极度冰寒。 被柳浩琨称作上官恒的男人转头看过来,看到柳浩琨时挑了挑眉,转身时一手搂着身旁青年的腰,看上去无比亲密,而后抬起一只手,却是一挥袖,原先锋芒可怖的剑光瞬间调了头,回到柳浩琨的手上。 柳浩琨握紧了长剑,脸色难看。 另有微妙的心情,看来他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今日再见上官恒,他的修为和对方一样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莫名的不安丛生。 上官恒似无所觉,笑得极其欠扁:“柳道友,真没想到你我竟会在这里碰上。”他看向柳浩琨左边的两人,最终目光定在顾澜澜脸上,悠悠然笑道:“想必这位便是炽巍派圣女吧?” 修界早就四处流传圣女画像,很多人从未见过顾澜澜,却都藏有她的画像,所以听到不认识的人识得自己,顾澜澜也并没有惊讶,淡淡地点了点头,拱手回礼,并未多言。 柳浩琨并未回应上官恒调侃似的语气,他压制着那份想要和上官恒比试一番的冲动,定定凝视上官恒。 “你们想要这个?”上官恒无视柳浩琨刺人的目光,抬了抬手里乳白色晶石,随后收了起来,戒备道:“这是在下道侣送的,怎可将其让给别人。阿饰,你说呢?” 顾澜澜蓦地一个激灵,音节太过相似,她差点以为上官恒唤身旁的人作“阿池”,但再看那位青年的清秀面容,面色看上去还有些病容,似乎身子并不太好,亦无半分池醉的绝色,又觉得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名为阿饰的青年握着上官恒的手,依靠着对方,看向上官恒的目光温柔多情,待转向顾澜澜三人时则变得淡漠无情,冷冷道:“当然是不能给他人的。” 荀厉上前一步,憋着一口气好声好气说道:“这一路走来,品质绝佳的晶石想必都被二位拿走了吧,我们也不会说出去,如今这块晶石对我师妹的法器颇有益处,不知二位能否割爱?” 听着有商有量,其实暗藏威胁。 在阎攸宁看来,这荀历从过去到现在也就皮相长开了些许,那双眼睛其实早将内心的绪暴露了出来。 “我们的话也说得很明白了。三位道友,难不成你们要仗着人多,直接抢不成?”上官恒歪了歪脑袋,鼻子发出一声嗤笑。 荀历收起方才佯装的从容,眼中迸射怒火,就要使用法术,小臂忽然被顾澜澜抓住,见顾澜澜对着他摇了摇头,荀厉恨恨皱着眉停下动作。 顾澜澜听柳浩琨提起过这人,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人。 她清了清嗓子,又朝着两人拱了拱手,笑得如春花烂漫道:“两位道友,你们误会了。这晶石是你们先找到的,自然是你们的。重新介绍一下,我是炽巍派弟子顾澜澜,这位是我师兄荀历,我身边这位想必两位已经识得,就不多做介绍了。” 柳浩琨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后觉得自己方才太过急躁,一点都不像平时的自己,再看面前的上官恒,这个为自己谋取私利的男人竟然有了道侣?他的道侣真不怕哪天发现自己被上官恒利用而道心受阻吗?!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上官恒悠悠笑着,看上去好脾气得很,对顾澜澜道:“散修上官恒,这是我道侣,同样是散修,阎饰。” 这一瞬间,荀历像是听到了无比震惊的事,瞳孔陡然收缩。 幸而他此时站在最右边的位置,顾澜澜和柳浩琨的注意力集中在上官恒两人身上,听到两人是断袖,皆是一惊,并未注意到荀历神色的变化。 断袖道侣在修界不是没有,但并不多见,修士间虽然也不是主讲阴阳调和,看的很多是灵根相辅相成,但如果告诉他人自己是断袖,还是会有异样的眼光,少见像上官恒这般坦荡的。 顾澜澜在现代也看过纯爱小说,看到这两位长得干净清爽的人是断袖,并不艰难就能接受了。 柳浩琨在听闻此事后,有些愣怔。 上官恒和阎饰对不同的反应全无所谓。 而之后,又一个消息更是让荀历犹如五雷轰顶。 “如果是以前这晶石给你们也就罢了,我们亦愿意做个成人之美。可惜了……”上官恒叹息着,似乎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这是,发生何事了吗?”顾澜澜有些犹豫地问道。 上官恒又是长叹一声,板着脸的阎饰这时忽然握住上官恒的手,知道他很难开口似的软声说道:“我来说吧。”他看着顾澜澜三人,语气又恢复了面对死物一般的无波无澜,“我爱侣多年来发现自身境界迟迟无法突破,我听闻冰魄银草是摒除心魔的最佳之物,为了助他一臂之力,半年前前往已经被逆尘教收归的原婆海刹,极寒界已经和婆海刹融为一体,用了点法子,取走了最后一株冰魄银草。” 顾澜澜面现惊诧,万万没想到冰魄银草在眼前人的身上。 修士总会有点不能说的法宝,即便顾澜澜三人怀疑阎饰所说的法子到底是什么,在这时却也不好多问。 不过看上官恒叹息的样子,这件事大概出现了反转。 阎饰复又看向上官恒,有些歉意地抿了抿唇。 上官恒摸了摸阎饰的脑袋,摇摇头表示无事,阎饰才继续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拿到冰魄银草后被逆尘教教众发现,后突出重围,却身受重伤逃离。未曾想,在路上被人拦了去路,那人放我一条性命,冰魄银草却被抢了去。” “是谁?”荀历蓦地出声问道。 “玄微派弟子严泊。”阎饰第一次在面对上官恒之外露出了其他表情,有些咬牙切齿,眼神阴狠,仿佛严泊在他眼前就会被他碎尸万段。 顾澜澜看到阎饰这般神色后,那种怎么都和池醉有些牵连的微妙感觉彻底消失。 她实在难以想象池醉会露出这种表情,毕竟原著的池醉即便冷若冰霜,却是气质干净,眼眸清澈的人。 池醉如今成了魔教教主,也很难会这幅样子吧。 顾澜澜这里思绪百转千回,荀历听闻玄微派时立马看向柳浩琨,再看柳浩琨也是大吃一惊,显然没想到顾澜澜急需的冰魄银草会在师弟身上。 严泊此人原先是琉焰堡弟子,而琉焰堡又一直受玄微派庇佑。 当年,严泊目睹柳浩琨不敌上官恒的狼狈样子,锈尘七圣剑更是被上官恒破坏粉碎,玄微派后来为堵严泊之口,将其收为了外门弟子。 此人天赋不佳,但极会做人,后来也不知怎么进了内门,成了柳浩琨名副其实的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 复仇进行时 —— 第36章 此生之幸 时至今日, 除了严泊之外,修界再无他人知晓锈尘七圣剑已碎,如今柳浩琨所持的是与锈尘七圣剑极为相似, 但品级只有地阶上品,与天阶上品的七圣剑完全不能比。 而玄微派对外给出的理由是,锈尘七圣剑被收了起来。 毕竟现如今玄微派有如此的分量,除了仙尊宿承宣之外, 还与柳浩琨和锈尘七圣剑有关。 不论正道魔道都知道玄微派有一个天赋异禀的修士名叫柳浩琨,过去说到玄微派会提到现做, 如今提起玄微派便会提到柳浩琨。 如果被他人知晓七圣剑被一个散修轻易破坏,整个玄微派都将受到挑战。 柳浩琨与上官恒一战后被挫了锐气, 一直潜心修炼, 过去的他或许是世人所说的风流浪子, 即便是从不采花,但他依然欣赏花,然而这二十多年来,他渐渐摒弃了这个爱好, 专心修行。 事实证明, 他依旧是天之骄子, 连跨数阶,千年难得。 然而,宿承宣当初步入炼虚后期时, 场面太过震撼已然盖过了柳浩琨的渡劫光景,其后宿承宣顺利出关一事传遍修界, 柳浩琨紧接着出关, 这才传出柳浩琨年纪轻轻便踏入了元婴大圆满的消息, 玄微派也以此成为修界正道的中流砥柱, 甚至有了被奉为正道第一的趋势。 今日,柳浩琨见到上官恒,意识到双方修为旗鼓相同,冲动一次后逼自己冷静下来,紧握得手心疼痛无比渗出些许血,头脑终于清醒再无鲁莽。 就算两人修为一样,上官恒也不会任他揉扁搓圆。 而多年的梦魇化作实体,柳浩琨要的不过是与上官恒再比一次。 这时听闻严泊竟然抢夺冰魄银草时,柳浩琨诧异地瞪大眼。 或许是那个阎饰随口胡说的,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玄微派必会蒙羞,柳浩琨并不敢保证严泊的人品。他向前一步,站于人前,皱着剑眉求证道:“为何知道那人便是严泊?” 阎饰淡漠地望着柳浩琨说道:“旁人如此叫他,被我杀了。他正是趁此机会带着冰魄银草溜之大吉。”话音落下,阎饰咬着后槽牙,眼神阴鸷,“否则,即便我伤重,单凭一人他的命岂能留至现在?” 未等柳浩琨说话,阎饰目光复又回到上官恒身上,与看着他人时全然不同,眼里满是缱绻爱意,继而道:“反正我们已经拿到了玄乳晶石,那东西沾了别人手的东西,脏得很,拿不回也无妨。” 荀厉的眼神闪烁了一瞬。 顾澜澜眼有亦有波澜。 柳浩琨暗暗睨了荀历一眼,接着看向顾澜澜,眼里闪过一抹思绪,随后又看向前方,看着那两人毫无顾忌的举止亲昵,再看上官恒一手搂着阎饰的腰,一手下意识挑起阎饰垂在胸前的长发,轻轻地摩挲的样子,怎么都觉得心里有股愤懑无法消解。 总归是要和对方比试一次才能解了心头愤懑。 阎饰歪头靠在上官恒肩上,抬起眼皮,扫了神情各异的三人一眼,淡淡道:“都说炽巍派圣女需要冰魄银草。” 上官恒闻言笑起来,似乎已经看穿了三人的心思:“你们若真有本事拿回来,想怎么处置都行。若那贼人已经用了,用这真言符便可让他说出真话。”他拿出符纸。 柳浩琨轻呼一口气,盯着上官恒问道:“所以,在我求证前,两位能否留下同行?” 顾澜澜听到柳浩琨一问,脸上露出一抹惊异,转瞬即逝。 上官恒和阎饰相视一眼,思忖了片刻,上官恒耸了耸肩道:“行吧,反正已经找到玄乳晶石,其他的随缘罢了。” 荀历听闻严泊可能会用了冰魄银草,心神都紧张起来,随后他还轻声安慰顾澜澜说严泊说不定并不会用掉,毕竟要提炼冰魄银草还需藤骨,想拿到手又岂是那么容易。只因多年前,生长在某地的藤骨全数被玄微派掌门带回门派,而严泊又是个不受器重的弟子,除非有什么特殊关系,否则只有干瞪眼的份。 “嗯,我知道,谢谢荀师兄。”顾澜澜叹息一声。 她当然知道严泊不可能自己炼化了用,原著里就没有那种剧情,有的只有严泊一切都是为了原主。 二十年前,玄微派掌门孟鹿以让年轻弟子比武切磋为由,带着一批弟子到达炽巍派,严泊当时替代了某个身体不适的弟子前来,然后就在顾澜澜登场之时,对其一见钟情。按照原著发展,严泊之后会在秘境中找到她,最后亲手把冰魄银草献给她。 然而,原著中并未描写严泊到底怎么找到的冰魄银草,更没有上官恒和阎饰二人,这二人的出现让顾澜澜莫名心神不宁,这正是她叹息的原因。 在荀历眼中,顾澜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很是我见犹怜,让他想立马揪出严泊抢走冰魄银草双手捧到顾澜澜面前。 他其实隐隐有了猜测。 毕竟当初比武切磋的场合,顾澜澜登场之际,玄微派许多男弟子都露出了一见倾心的表情,严泊便是其中一个。后来,机缘巧合两人有了交流,严泊自以为喝酒之后交浅言深,坦白了对顾澜澜的钟情,只不过他知道配不上顾澜澜,言语颇有自知之明,却掩盖不了他眼里垂涎。 此次秘境开启,所有人都知道顾澜澜会进入寻找机缘,严泊自然也知晓,而在这个仅有的能到见到对方的地方,严泊或许会主动找上门。 ——荀大哥,你我都是喜欢圣女而无法之人,明日我将离开炽巍派,将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圣女一面,如果还有机会再见,我一定不会让其成为遗憾。 一旦想到顾澜澜得到冰魄银草后,就是欠下严泊人情,最终说不定还会对其展露微笑…… 单单只是一个对严泊的笑容…… 荀历想到此便会心头忌恨难当,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顾澜澜和荀历皆是心事重重,柳浩琨则是单刀直入,提出希望能和上官恒比试一场。 上官恒并没有爽快答应,而是道:“我知你不甘心,等离开麒麟焚境后,你我再找个机会比试一场,如何?” 柳浩琨也知道秘境并非是个很好的切磋之地,迟疑半晌后应道:“好。” 当然,柳浩琨不会知道装作上官恒的阎攸宁其实根本没想和他比试,阎攸宁只想着和池醉一起完成最初的计划便离开,自此逍遥修行。 对于柳浩琨要求他们留下一事,阎池二人当初都有考虑进去,之后的一切也都有了安排,当然无需他们留下的计划也有考虑好。而池醉注意到荀历别有用意的眼神后,便明白这个计划是行得通的。 池醉重生前被荀历污蔑是魔教走狗,指着他说他杀了好几个正道,还一一说出了那些人的名字,然而那些人其实是死在魔僧手里,荀历振振有辞是池醉为表忠心才狠下杀手。 当年,池醉腹背受敌,那段时间过得格外狼狈,所到之处皆是各大门派为标榜为民除害,又是唾骂又是派人追杀他。而这一切的起因,是荀历发现池醉加入魔教,竟然真的得到顾澜澜所求的禅莲心灯,即便后来是柳浩琨交到池醉手里,荀历也对顾澜澜说起池醉加入魔教一事,没想到顾澜澜却为池醉辩白,从而成了荀历嫉妒池醉的原因。 那段池醉浑身满是污泥的黑暗日子里,荀历曾当着他的面无比鄙夷且自得的说过,若当年知道是谁找到了冰魄银草,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手最后献给顾澜澜。 那时的顾澜澜其实已经接受柳浩琨的示好,也有过肌肤之亲,荀历却认为顾澜澜只是被柳浩琨迷惑,依旧觉得自己有机抢夺顾澜澜的心。 阎攸宁与池醉走在柳浩琨身前,而柳浩琨走在顾澜澜右边,荀历走在顾澜澜左边。 说到比试,顾荀二人都露出诧异的神情,不过结合柳浩琨方才的反应又似乎明白了原因。 “柳道友,你之前和上官前辈比试输过?”荀历佯装好奇问道。 柳浩琨不置可否。 顾澜澜并不知道两人间发生过什么,但从柳浩琨慌忙喊出上官恒名字时的狼狈就可窥见一二,两人间绝对发生过不小的冲突,她没有多说什么,忍不住观察起上官恒和阎饰二人,发现两人双手交握,极为亲密地说着悄悄话。 修士的听力极好,那两人也并未用传音交流,说着什么等离开秘境后要去往何处游玩。 “我听说江南风景极好,但多年来一直都在修行,从未想过游览世间风景,如今,我想与你同去那些地方。”阎饰看着上官恒,似乎已经知道对方会如何回答,唇角略带笑意,颇有种春风袭来的温暖。 上官恒拨了拨额角边的头发,笑着道:“阿饰所想亦是我所想,可惜你不喜吃酒,否则我们可以去凡俗界的天下第一酒庄……” 阎饰另一只手握住了在自己发丝上作乱的手,轻声道:“你想去我便陪你去,与你一起吃酒,我亦觉得欢喜。” 青年的眼角眉梢皆是情谊,没什么特别的双眸犹如漾着水波,一眼望去,竟有种让人深陷其中的感觉。 顾澜澜看着两人无比自然的互动,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艳羡。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修界的道侣是如何相处的。 仔细想想,修士拥有比凡人更漫长的时光,这些时光若是只用在修行上,那修士的一生该有多枯燥乏味。 而正是因为有了灵魂契合的道侣,漫长的修行路自此有了伴侣,再不会觉得寂寞。 顾澜澜之前并未想过要找什么道侣,当初柳浩琨突然向她示好,比原著在秘境有所进展发展更快,实在是吓了她一大跳,而除了惊吓外,她想得更多的确实是心无旁骛的修行,但总是因为心魔迟迟无法突破元婴…… 不过,上官恒无法念头通达顺利跨境的原因又是为何? 如此想着,顾澜澜不禁问出了口,等意识到问了什么后赶紧道:“是我冒昧了,这是前辈的私密之事,如何能说与我听。” 上官恒转头看过来。 顾澜澜显然被看得很是紧张,咽了咽口水。 上官恒笑了下道:“无妨。大概是在下的修行之路一直都无比顺遂,但在进入元婴大圆满后却一直无法突破,久而久之便成了心魔。说来,圣女似乎也正被心魔困扰着?” 顾澜澜苦涩地笑着点了点头。 当初不知是谁传出了炽巍派为她寻找冰魄银草的消息,以致圣女被心魔所扰一事在修界几乎人人皆知。 “说起来,这极品玄乳晶石适合在下去除心魔,但不一定适合圣女。但冰魄银草并无那么多限制,圣女如果能够获得,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元婴期。”上官恒说道。 顾澜澜笑了笑,随后道:“以前我只觉得生在世间独一人便可,可看到两位如此恩爱,忽然觉得这辈子若能找寻到一人结成道侣,亦是一件美事。” 按照原著,她必定可以获得冰魄银草,但原著这一行里并无上官和阎饰二人,他们又是否会成为变数…… “我与阿饰的相遇是因缘巧合。”上官恒的指腹摩挲着阎饰的拇指,轻轻笑道:“如若没有遇到他,我不会知道,原来我也能去爱一个人。” 上官恒望着阎饰的眼神是不能作伪的,而阎饰专注地凝视着他,否则世间再无他人能够入他眼。 似乎在这世间,就算在旁人在身侧,这二人的眼里也只容纳的了对方。 “当年跟在前辈身边的少年是池醉?”柳浩琨忽然问道,打破了因上官恒的话显得有些旖旎的气氛,也因为他提到了池醉二字,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 “哦,你说那小友。”上官恒笑起来,笑意里并无半分负疚,悠悠然道:“没想到我曾经的好善乐施,竟然铸就了一个魔头。在下确实没想到他会走上那样一条路,但也知道,若是他没有走上这条路,活着或许比死了还要痛苦。” 柳浩琨剑眉紧皱:“这是何意?” 未等上官恒开口,顾澜澜紧接着道:“我曾经的师父宋如鹤当年打算收他为徒的,若他入了极烮门,说不定还能入炽巍派。如今他走上魔修的道路,你又怎知他是快活的?说不定他是遭遇了不可言说的痛苦才会选择……” 说到这里顾澜澜渐渐止了口,她意识到再说下去会显得她和池醉不止有曾经同村之情。 上官恒则是打趣地看着顾澜澜,当顾澜澜不再言语后还颇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顾澜澜有些心虚地移了移眼眸,忽然对上了一旁看过来的阎饰的目光。 阎饰的目光一日既往的冷,蓦然问道:“圣女很了解魔头池醉吗?” 两相对视,顾澜澜不知为何没有矢口否认,而是在荀历诧异的神色中道:“我与池醉曾用在一个村子住过,那时我经常找他玩,后来宋师父想收他为徒,却被他拒绝,最后便拜了独孤绝为师。” 至于独孤绝是谁,现在于修界无人不知。 “我不知他当时为何要拜独孤绝为师,或许是被威胁……” 上官恒打断道:“没想到圣女和魔头池醉如此有缘,不过你非他,又怎知他是被迫呢?而他后来与魔僧成了道侣,说不定当年他便对那人有情了?” 不说他人,阎饰却在一旁倏然瞪大眼,很是诧异,显然也没想到上官恒会如此说。 “怎么可能……池醉他……”顾澜澜看过原著,这原著就是本妥妥的玛丽苏言情小说,池醉从头到尾都是异性恋!在原著里对那些向他示好的男修更是不假辞色,怎么就偏偏对魔僧行苦有情了?! 顾澜澜想反驳,但支吾了半晌才想到如今她的立场根本无权置评池醉。 最终,在上官恒的目光中,她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或许,便是前辈说的如此吧。” “你为何如此猜测?”倒是阎饰似是好奇地问上官恒。 上官恒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道:“阿饰你当年不就是没选择跟他人走,而选择与我一路同行吗?难道不是对我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对他人不同?” 柳浩琨侧目望着上官恒,神情看似漠然,忽然察觉到储物器中的玉简有了异动,拿出后看了一眼,记住了其上提及的位置。 阎饰眨了眨眼睛:“我……确实觉得你与他人不同,但并非如此……” “那是如何?”上官恒追根究底地问道。 “就是,觉得在你身边更好。”阎饰似乎不知该如何说,而说到此,与上官恒四目相对间,忽然笑起来,有些平淡的五官在这一抹笑意里犹如染上春色,意外地夺人眼球,他抬起与上官恒交握的手,在其手背上亲了亲,随即抬眼道:“当年我选择了与你一同,真好。” 顾澜澜觉得自己又被喂了一嘴狗粮,柳浩琨则是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后撇开眼,看向别处。 气氛有些诡异时,顾澜澜突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扭头时发现荀历不见了踪影。 “荀师兄他不见了!”顾澜澜惊呼道。 “他早走了。”上官恒优哉游哉道,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些剥好的花生,喂阎饰一颗,自己吃一颗,边咀嚼着边对顾澜澜的袖口抬了抬下巴,“他走前似乎在你袖中留了东西。” 此时的荀历终究比顾澜澜稍微厉害了那么一点,才能走的神不知鬼不觉。 顾澜澜惊疑不定,从袖中拿出一枚符箓,符箓之上漂浮几个字,映入眼帘:师妹,我帮你去寻冰魄银草,等我。 映现字迹半晌后,符箓瞬间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上官恒同样看到文字,笑着问道:“你师兄难道以为他能比柳道友更快找到严泊吗?柳道友,你觉得呢?” 柳浩琨对上上官恒仿佛天然带着笑意的眸子,不知为何,心里一紧。当年他被对方折断锈尘七圣剑的那一幕又悄然浮现脑海,仿佛是被鄙夷一般,愤怒与羞耻交杂,其中混合着另一种不明所以的情绪,柳浩琨莫名不愿挪开视线。 就这么对视片刻,直到上官恒眼中不再含笑,移开了视线与旁边的道侣说话,柳浩琨才猛然回过神。 “柳大哥。”顾澜澜还在一旁唤着他。 柳浩琨自觉上官恒长得算英俊,却并不扎眼,然而潇洒淡然与让人觉得危险的矛盾气质结合在一起,一时居然让他走了神,柳浩琨脸色一白,回头看向顾澜澜,女子绝美的容貌又让他沉下心来,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道:“方才我已用同门玉简询问了严泊所在之地,严泊似乎也在往我们这里赶来,这般的话,约莫半日后便能与他会面。” 顾澜澜闻言,试着用玉符联络荀厉,却石沉大海。 其实早在他们来到秘境,荀厉联系顾澜澜之前,严泊就通过炽巍派其他弟子的玉符联络过顾澜澜,只不过严泊离顾澜澜实在太远,就算是御器飞行都需要颇久,她也并未把这件事告诉荀历…… “圣女莫忧心,找到严泊说不定也能找到你师兄,相信你师兄是个理智之人,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上官恒对顾澜澜道。 顾澜澜思忖了一番后,强迫自己忽视了心里那份纠结,而是宽解自身,反正严泊和荀历想的都是将冰魄银草送给他,最终都是对她有益。就算荀厉再目空一切,也不会为了样东西做不可饶恕之事吧? 想至此,顾澜澜点了点头。 这片密林枝繁叶茂,又都是百丈高的树,还被设下了禁止御风飞行以及使用飞行法器的阵法,于是众人直接跃上枝丫,脚尖轻点快速地行进,一个时辰后出了密林,而后柳浩琨拿出一艘飞舟,四人站上飞舟,刚站稳,飞舟便飞快地前行。 上官恒吃完了剥好的花生,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刚要自己剥壳,就见阎饰一掌盖在上官恒满是花生的手上,翻了下手掌,花生尽数落到阎饰手里。 “我来吧。”阎饰道。 阎饰把剥好的花生抬手喂给上官恒吃,上官恒侧着头目不转睛看着阎饰。 直到阎饰觉得不对劲停下手问道:“怎么了?” “我以前怎么说过。”上官恒说道。 柳浩琨刚好收到了关于严泊最新的方位,顾澜澜连忙看过去,刚看完抬头之际,恰好看到船头的两人又剥起了花生,随后便看到上官恒脸上看到近乎严肃的表情。 这是遇到上官恒,她首次在这个好像永远眉眼含笑的人脸上看到认真。 阎饰愣了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手里带壳的花生,分了一半后放到上官恒的手掌上,他微微抬头与上官恒四目相对,长长的眼睫颤了颤,眼眸里仿佛有着一种易碎的脆弱,但因为有人呵护着变成了柔软。 阎饰有些浅色的唇勾了勾,道:“那你的剥给我吃。” 上官恒这才又展颜笑起来,一面剥着花生,一面抬眼看着阎饰问了一个让顾澜澜不明所以的问题:“还可以吗?” 阎饰又轻轻地笑了笑,瞧着上官恒,郑重道:“有你在身旁,是我过去从未想过的,过去我一人可以,如今更觉得自己所向披靡。”声音渐轻,舒缓道:“如果不是有他人在一旁,我想……”欲言又止,却又好像都在眼里。 上官恒了然于目,宽阔的大袖倏然展开,直接遮挡了顾澜澜和柳浩琨的视界。 而在大袖的另一边,两道身影靠得极近,片刻后,黑色大袖垂落,露出上官恒和之前毫无二致的侧脸,再看阎饰,则有艳色爬上白皙的耳尖和面颊,但因为阎饰快速转了头,只剩下一个后脑勺可看。 上官恒眉目含情地凝视阎饰,即便他眼前人的面容普通至极,在他眼中仿佛都带着极致的春色。 顾澜澜竟一时看呆了。 柳浩琨负手而立,当看到两人毫无顾忌的亲密姿态,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然冒出了些微的不悦,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愣怔半晌,随后马上意识到不对,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移开视线,看向一望无际的天。 顾澜澜感叹道:“他们的感情可真好。” 女子悦耳的声音在柳浩琨耳边响起,他闻声转头顾澜澜,看到女子眼里带着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艳羡,还偷偷地瞧着他。 柳浩琨忽而忆起当年急切向顾澜澜表明心意的自己,再思及此刻对自身莫名的厌弃,似有滔天大浪掀起打在心上,他深吸一口气,却仍有窒息之感。 刹那间,飞舟晃了一晃,顾澜澜惊疑不定道:“柳大哥,你没事吧?” 柳浩琨瞬间回神,脸色恢复正常,握拳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些人是否太旁若无人了点?”暗指旁若无人的上官恒二人。 上官恒微微侧身看过来,面对他人时神色兴味索然,有些低垂的眼睑带着种居高临下,但又似乎只是他们的错觉,仔细看眼里明明是看似温柔却无情的浅淡笑意。 男子呵呵笑起来,眼神在柳浩琨和顾澜澜身上打转,暧昧道:“听说玄微派被寄予厚望的弟子向炽巍派圣女示爱被拒,但在下看你们倒挺相配的。阿饰,你觉得呢?” 阎饰目光犹如冰冷的锥子凿过二人,微微点头道:“是极为相配的。” “前辈你们说笑了。”顾澜澜大方地回应道。 柳浩琨则是皱眉,反驳道:“我既已被圣女拒绝,便是圣女对我无意,我与圣女清清白白,还望二位莫要开此种玩笑,毁圣女清誉。” 顾澜澜不禁诧异地看向柳浩琨,柳浩琨也恰好看了她一眼,一刹那,她似乎没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丝毫的情谊。 这一瞬,仿佛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不过是恍然一梦。 顾澜澜无比震惊,又与原著不同了?!难道自己穿越的真的是一本同人?! 这天的太阳很好,顾澜澜觉得自己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脑胀,不禁踉跄了一下,靠在舟沿上,用手撑了一下额头。 柳浩琨目光坦然,竟有种放下了对顾澜澜情谊的感觉。 阎攸宁也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暗道了声有点意思,嘴角的笑意都带着点兴味盎然,手忽然被池醉紧紧握住,注意力被拉回。 池醉看向他,眼里萦绕着复杂。 “怎么了?”阎攸宁疑惑地问道。 池醉却是沉默不语,随即一把抱住阎攸宁,阎攸宁被怀里的人撞得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舟沿上,他单手揽住池醉的后背,另一只手抬起池醉的下巴,微微低头看向望着他的青年,嘴角带笑,耐心的重复问了一遍。 池醉眼里的复杂不明转变成纯粹的爱意,凑到阎攸宁耳边,清朗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柔软,耳语道:“只是觉得,曾经的我真是个傻的。”顿了顿,又道:“仙师,能遇到你,是我此生之幸。” 又不知是哪一点戳中了池醉的不安,但很快又转变成安定,还甚是甜蜜地唤了一声初识之际对阎攸宁的称呼。 过去种种快速闪过。 阎攸宁没有多问,眉眼弯弯,紧紧拥抱住青年,前方碧空如洗,却不及怀里人明净的双眸。 不知哪里看到过一句话,极为符合阎攸宁此刻的心意,他眼里根本容不下他人,一手覆在池醉的后脑上,轻轻摩挲笑着道:“我亦是,余钟意于卿。”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秀恩爱 池醉突然再次表明心迹大概是刻意为之, 阎攸宁并没有设下结界,顾澜澜和柳浩琨估计都听到了他们的言语。 转头时,看到顾澜澜面色苍白的扶着舟沿, 一副头晕脑胀的难受样子,看来柳浩琨刚才的话对她着实是个打击。 再看柳浩琨,神情有些愣怔,恰好视线相交, 柳浩琨浑身一震,仿佛从某种魔障中抽离出来, 连忙撇开视线看向顾澜澜,低声关切地问对方是否不适。 其实顾澜澜对上官恒的秀恩爱并未放在心上, 反正是两个原著中都未登场的角色, 她并没有那么多想法, 而对于柳浩琨的关心,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柳浩琨俊美无俦的面容的映入眼眸,其人一身正气,蓝白色的门派服饰更衬得对方身姿挺拔, 俊逸非常。这样外貌和气质都极为出色的人若是放到现代的娱乐圈, 绝对会让女子疯狂。 然而, 这一刻,顾澜澜的脑海里忽然又闪过画上池醉的模样,只觉若是池醉的话, 大概男女都回为他疯狂吧。 可惜,原本该对女主一往而深的男二和同样是原主舔狗的男三走在了一起…… 要是连男主都对她无动于衷了, 那她还是女主吗? 她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里来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即便内心惊涛骇浪, 顾澜澜面上仍旧佯装镇静, 她认真地凝视柳浩琨, 心绪百转千回,忽然一咬牙,单刀直入地问道:“柳大哥,你可还喜欢我?” 柳浩琨愣了下,诧异地瞪大星目,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 要说顾澜澜对柳浩琨一点感觉也无是不可能,她穿越前从未被什么人表白过,如今到这里后被如此俊美无暇的男子倾诉衷肠,她又怎么可能一点悸动也无。 更何况,今日柳浩琨现身时让她产生的安心,以及对方在阳光下的一笑,让她意识到自己确实心动了。 一旦想到柳浩琨有一丝想逃的意思,顾澜澜突然生出了想抓住对方的冲动,抹掉残存在脑海里的池醉画像,她口随心动,第一次扔掉了自己的矜持,直白地询问柳浩琨。 不用柳浩琨说什么,她望着那诧异的目光,只觉得一瞬间,两辈子的尊严仿佛都被人踩在了脚底下,她自嘲一笑,见柳浩琨准备开口,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顾澜澜抬起手正要阻止对方时,便见柳浩琨又是温柔一笑,对她道:“顾澜澜,二十年我说过什么,时至今日,仍旧是那般想的。” 方才瞬息间,顾澜澜总觉得柳浩琨眼里百转千回,在某一瞬间,终于做下了决定。她惊疑不定,和柳浩琨四目相对时,发现对方先前干干净净的眼里又满是情谊,与二十年前如出一辙,似乎先前的漠视不过是顾澜澜的错觉。 此刻,柳浩琨微微垂眸,似是不敢看她,轻声叹道:“方才那般说,是我怕被人误会,污了你的清白。如今你这般问我,我实在无法再欺骗自己,只是不知你是何想法。” 一时间,顾澜澜看得愣住,心口狂跳,启唇刚要说什么时—— “咳。” 一声清咳蓦然想起。 顾澜澜闻声有些恍惚地望过去,看到是阎攸宁虚握拳头抵唇又咳嗽了一声,笑道:“年轻人谈情说爱直白点好,这样才不会错过喜欢的人。” 如果原著中的池醉也如此勇敢,大概也就不会有意难平了。 不过,阎攸宁遇到的池醉已经足够勇敢了。 说起来,前方故事里的男女主的感情之路,原著中出现了不少牺牲者,但他们又算不上罪恶滔天,除了对不起池醉外,从头到尾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然而,就伤害池醉一事,阎攸宁就有随时出手的理由。 本是两个对阎攸宁而言可有可无的人,如果池醉说要顾澜澜和柳浩琨好看,阎攸宁便不会放过他们。 阎攸宁看到池醉,问道:“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但凡池醉点头…… 池醉先是摇头,随后愣了下,似是发现阎攸宁并非问他真实的身体状态,疑惑地看向阎攸宁,他眼里有些许茫然,似是对阎攸宁的话不明所以。 眼瞳干净又真挚,如果不是知道池醉到底从何而来,阎攸宁可能还真会被骗。 阎攸宁笑着,轻声道:“我都知道。” 池醉又愣了片刻,当意识到阎攸宁的话是何意时,瞳孔骤然放大,面上皆是难以置信。 那边厢,顾澜澜因为上官恒的话缓过神,杏眸逐渐坚定,她确实不想错过柳浩琨,毕竟现在所有人里,柳浩琨已是她目前的最优选…… 顾澜澜知道不能在此时将真实体质告知柳浩琨,但至少她可以说些别的,于是便道:“柳大哥,二十年前我只觉应该专心修炼,岁月漫长,却没想到见之不忘,后来更是时时思念,今日再见你,我才知自己是心悦柳大哥你的。” 在池醉他记忆里,顾柳二人虽然同是在麒麟焚境在一起的,但他们并非是此种境地互诉衷肠,而是之后秘境中第一次肌肤之亲后…… 当然,那时池醉也在秘境里,却并不知情他们的事,这些都是后来柳浩琨为让池醉看清自己的位置,亲口对他说的。 池醉看着柳浩琨微笑的样子,眼里透着冷到骨子里的霜寒,忽然被紧握手的温度唤回思绪,复又想起阎攸宁所说的话,经过刚才的走神,再思及此,又看到阎攸宁含着温柔的笑意眉眼耐心等着他回答,池醉放松了不少。 他微微仰头眸中带着深深安心,痴痴凝视着男子,极度贪恋阎攸宁的目光:“我都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阎攸宁下巴靠到池醉颈边,低声耳语道。 两人没有明说,相视半晌,好似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池醉混乱的思绪慢慢平静,心却狂跳不止,只觉得这段重生的际遇除了报仇之外便是为了与阎攸宁相遇。 而不论阎攸宁是何人,不论从何而来,池醉喜欢的便是如今站在面前的人。 突然而来生出感谢的心情,他却知道阎攸宁绝对不想听到那般的话,池醉将感谢吞回了嗓子眼,点了点头后道:“有你在身边,哪还有什么不舒服。”顿了顿,他目视后方无声对视的二人,传音道:【始终是两情相悦的人,本就无我插足的余地。】 只不过,池醉看了柳浩琨几眼,眼神迅速又冷了几分。 方才柳浩琨看着阎攸宁的眼神,不知为何让他产生了莫名的警觉,而就算这只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池醉也会将其扼杀在还未出现之时,这才有了和阎攸宁诉衷情的一幕。 而此刻看着顾柳二人两情相悦的现状,他从前觉得刺目无比,现下心情却毫无波澜,还能够冷静地审视两人,尤其是顾澜澜的相貌。 再怎么美若天仙的女子,已经无法撩拨他的心一丝一毫。 阎攸宁有些吃味道:“看什么呢?” 池醉立马回神,慌张地看向阎攸宁,口不择言道:“我只是觉得如今不论是谁,就算是九天玄女站我面前,都不及你让我心猿意马的分毫。” 阎攸宁扯了扯池醉的脸皮,觉得池醉情话说起来也是一溜一溜的,且还好像是天赋技能,他忍不住笑道:“知道就好,不过和你开玩笑的,我自然信你。” 吃过易容丹后皮相会跟着改变,但不论是什么样的池醉,看着阎攸宁时满目深情的模样,以及此刻听之任之的小表情都让阎攸宁很是受用。 他喜欢的并非只是池醉的皮相。 当然,如果始终都是如此平平无奇的面容,阎攸宁或许不会那么快就投入这份感情中。 柳浩琨握住顾澜澜的手。 顾澜澜被那样深情地看着,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使其本就美丽的容貌增添了几分魅惑。 这时的顾澜澜不过是自欺欺人,她内心明明是不安的,却刻意忽略了一点,对于柳浩琨先前淡漠的态度她不愿深思,恐惧去想,只觉现在这般就很好。 顾澜澜有些羞赧地回握对方的手,正想说话,倏然间我,一张传讯符自阎饰身上飘起继而燃烧起来,吸引了她的余光。 顾澜澜不自觉看了过去,柳浩琨也随之看过去,他们看不到传送的讯息,却见阎饰挑了挑眉,那姿态和身旁的上官恒不说一模一样,也有九分相像。 而上官恒则是一副兴味盎然的神情,还悄声和阎饰说着什么,这次用了法力遮掩,顾澜澜二人听不到。 只见阎饰点了点头,随后拿出一张传讯符,不知用神识在上面写了什么,传讯符再度燃烧起来,消失不见。 阎饰处理好后看向他们,解释道:“是同我们一道来的道友传来的方位。等你们的事处理好,我们要去寻他们。” 顾澜澜听到阎饰的话第一感觉竟是怀疑,看着阎饰和上官恒毫不作伪的神情,顾澜澜又打消了这份不确信。 飞舟快速地飞行,途中,上官恒和阎饰一直亲密地说着悄悄话。 顾澜澜虽然初尝情滋味,却因为即将找到荀厉而有些莫名惶惶。柳浩琨亦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问他回答也是有些不安,说是方才询问了同门师弟,却没有再得来消息,然后又关切道:“澜澜,你先打坐调息,等快达到我再唤你。” 亲昵的称呼让顾澜澜暂时忘记了复杂的思绪,接过柳浩琨给的上品回元丹,道了一声谢,吞下丹药盘腿打坐。 柳浩琨在顾澜澜周身设下防护结界和禁扰阵法,隔绝了周遭一切声音,在飞舟上创造了一小块静谧的场所。 做完一切后,他再度看向上官恒二人,上官恒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过来,柳浩琨已经冷静许多,淡淡道:“当年锈尘七圣剑被你所毁,我师父让我闭关,等我出关,他便把这把极为相似的仿剑交到我手上。上官恒,你现下真的只有元婴大圆满吗?” 上官恒嗤笑一声:“如若不是,我还会千方百计寻找方法突破?阿饰也不会为我铤而走险,险些就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是吗?”柳浩琨虽是反问,但更像是叹息,接着无比郑重道:“上官恒,其实二十多年过去,我已经想通了,当年是我技不如你。师父也与我说过,你毁我圣剑,却让我离去并未赶尽杀绝,怎么也不算狠毒。若严泊真做了那般可憎的事,我们之间便事了,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上官恒笑道:“当年我也是气盛莽撞了,想通了便好。说来你现下的仿剑叫何名字?可否让我一观?”似是怕柳浩琨拒绝,又道:“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对它如何的。” 柳浩琨犹豫片刻,鬼使神差地唤道:“回尘。”话音落下,一把与锈尘七圣剑相似的带鞘长剑凭空出现他在手中。 长剑出鞘,朝着上官恒飞去,上官恒伸手接住剑柄,长剑乖乖任由他握住,只见剑身通体雪亮,宛如粼粼水波一般闪耀夺目。 “确实是好剑。”上官恒惊叹一声,把剑一抛,回尘重新回鞘。 阎饰倏然跨步与上官恒并肩而立,勾住上官恒的腰,拉近了上官恒后温声道:“与我细说下你们当初发生的事吧。”随后转向柳浩琨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冷漠却带着一种傲慢的态度。 “我没说过吗?”上官恒疑惑地问道。 阎饰变脸似的,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 上官恒伸手戳了戳阎饰的脸蛋,有些无奈,随后耐心地讲述了一遍曾经发生在仙域白林的事。 “那位小友是魔头池醉啊,”阎饰感叹着又问道,“你想过自己所救的人会成为魔教教主吗?” 上官恒看着阎饰,意味深长道:“还真未想过,当年池醉还是个少年,看着胆小又可怜兮兮,面对我便是一副随时要哭的模样。” 一边说着还一边摩挲着阎饰的眼角眉梢。 阎饰眼波流转,似有笑意。 上官恒微微笑着,继而道:“记得我还把他额前头发给剪了,少年人的眼睛干净清澈,连我都以为那是个软弱可欺的孩子,如今想来大概我才是被蒙蔽的那个。这么多年过去,他若是还记得,不知哪天会不会来找我寻仇,现在我可打不过他。” 柳浩琨听着与当今魔教教主全然不同的池醉,而上官恒这笑嘻嘻的样子完全没有在怕的。 “他有那么多事要做,哪还有空想起你。”阎饰煞有其事道,“就算记得,你当年也算帮过他,怎会恩将仇报。” “哦,他小心眼吗?”上官恒戏谑地问道。 阎饰被上官恒捉弄着眼睫毛,眼睑痒得不行,捉住对方的手,没啥威慑力地瞪了满脸笑意的男子一眼:“就算他真的小心眼,你还怕他不成?” 柳浩琨看向上官恒,眼里似乎在嘲讽说“就这修为面对魔头还能不怕”。 上官恒无所畏惧地瞥了眼阎饰,随后朗声笑道:“不怕,我有你呢。” 阎饰似是有些无奈,而后也跟着笑起来,他扭头靠在上官恒的肩膀处,闷闷笑声传出来,连带着他的肩头都震动着。 笑过之后,阎饰擦了擦眼角的泪,像是说给上官恒听的,又像是说给柳浩琨听的,道:“多年前偷盗冰魄银草时,听闻逆尘教魔修谈论起池醉,说他们不会放过秘境开启的机会。” 柳浩琨皱起眉:“此话何意?” “自然是让你们小心。”阎饰淡淡道。 【小心眼。】阎攸宁传音道。 【不过是让他提心吊胆,心疼?】池醉问道。 阎攸宁双手揉了揉池醉的脸蛋,大惑不解:【我心疼他做什么?心疼你都来不及。】 【哦。】池醉有些使小性子般敷衍地应了声。 阎攸宁有些莫名,转头看向柳浩琨。 四目相对一瞬间,柳浩琨蓦然扭开了脑袋,那作态仿佛阎攸宁是洪水猛兽,再多看一会儿就会被阎攸宁抓住扼杀。 一看便是仍旧忌惮他。 阎攸宁可记得原著的描写,写柳浩琨对顾澜澜用情至深,且因为那份私心,即便知道池醉对顾澜澜一往情深也违背了信奉的“无愧于心”,他明知池醉潜伏魔教是迫不得已,也明知众叛亲离是有人对池醉故意为之,却还是放任发展,只为了让顾澜澜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而不是带着几分对池醉的怜惜和愧疚面对他。 【阿醉,我知道自己很有魅力,但这就离谱了。】阎攸宁说这话都觉得离谱,实在忍不住,这次换成他脑袋靠在池醉的肩膀上,只觉恋爱的人危机感可真丰富,他闷声笑起来,片刻后,声音镇静下来,郑重道:【即便柳浩琨真的对我有什么心思,我这一颗心也没多余之地放另一人了。】 “我知,不过是想听你亲口说。”池醉侧头亲了亲阎攸宁的耳朵。 阎攸宁又何尝不明白,所以才会那般郑重说给池醉听,即便如今池醉已经改变很多,但那份不安还是需要不断求证,他也愿意给他这份证明。 “快到了。”柳浩琨起初不知道前面二人在说话,只是听到阎饰最后的话,才知道二人又传音说了他听不到的内容。 他解开了设在顾澜澜身旁的阵法和结界,唤醒了女子,顾澜澜听到他的声音,羽睫轻颤,睁开水波滟潋的星眸。 安静的神态自醒来后犹如春花烂漫,令人目眩神迷。 柳浩琨看着顾澜澜,露出笑来,伸出手,纤细的柔荑放到他掌心里,嫩滑白洁,光是手便叫人痴恋,他柔声道:“我们马上便到,不过自两个时辰前开始,师弟一直没再传讯过来。” 顾澜澜不禁甜蜜地笑起来,闻言,眼里染上忧虑:“荀师兄有时做事比较冲动,希望他这次不要感情用事。” 她一转眼看到上官恒和阎饰又是无比亲密的样子,脑海里突然闪现她与柳浩琨这样的画面,顿时羞红了脸,清了清嗓子,想着收回手,却又忍不住握紧了更多。 飞舟飞过一处悬崖,而同门师弟发来的方位是在悬崖下的十里外,飞舟往下落去,远远的,便听到一众吵闹的声音,仔细一听能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大喊着:“你们再不让路,休怪我出手!” 顾澜澜听出这是荀历的声音,把柳浩琨的手又握紧了一下。 “蔡巍师兄法器上的鳞粉分明就在你身上!两位师兄到底在何处?!”有人厉声喝道。 柳浩琨神识外放,便看到是同门弟子服,但那少年面目陌生得很,结合那话却想到没了音讯的师弟。他面上镇静,还拍了拍顾澜澜的手背,小声安抚道:“没事的。” 顾澜澜吐出一口气后,点点头,外表看上去再无任何一丝忧心,一幅不染凡尘的圣女姿态。 就算又一次发生了原著始料未及的事,至少柳浩琨仍然在她身边。 另一头的上官恒伸长脖子,兴味盎然地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 “那个人影是荀厉吗?”阎饰也蓦然开口,指着被人群围聚起来的玄微派服饰,“那少年似乎快哭出来了。” 再看荀厉还是那副嚣张的样子,甚至如果不是身边还有其他人围着,让他无路可走,可能就出手对付少年一走了之了。 飞舟倏然被收入柳浩琨的储物法器中,一行四人原先站在人群外,而柳浩琨出现之际,同门弟子便看到了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大喊道:“柳师伯!柳师伯!” 少年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荀厉的都投注到柳浩琨身上,而他们也看到了柳浩琨与顾澜澜紧握的手,除了荀厉其他人心里都想着,果然是正道天之骄子,和圣女在一起确实无比相配。 柳浩琨松开了顾澜澜的手,荀厉目眦欲裂,眼中染上血红,正要发作,却看到顾澜澜有些羞涩的神情,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又情愿什么都不明白。 荀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里一片沉寂,而后看向顾澜澜笑着道:“澜澜,你是来找我的吗?” 顾澜澜点了点头,看向四周质问荀厉的人:“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好些人是首次看到圣女,一见到那绝美容貌都有些走不动道,连话都不太会说了。 此时,那位玄微派少年站出来,直视顾澜澜,义愤填膺道:“道友,前不久我同门的蔡维师兄和严泊师兄发来消息,说正和炽巍派的荀厉在一处,然而不久后却失去了音讯。蔡维师兄的法器使用后会有鳞粉沾在被攻击的人身上,这位道友的身上分明有金色鳞粉的痕迹,但鳞粉又需要用符箓才能显现,我唯一一张符箓已用来探究过痕迹,也正因为没有让他人信服的证据,我问他两位师兄去了何处,他便语气不善的让我滚。” 少年的眼睛又大又圆,说到最后眼眶湿润,忍不住哭了出来。 少年身旁的修士都是其他门派或是散修,大概都是在秘境中相识的,都站在少年这边,希望荀历给个结果。 说到鳞粉,顾澜澜看向荀历,只见荀历不动如山,真的问心无愧的样子。 这又是原著没发生的故事…… 顾澜澜柔声道:“荀师兄,若你知道那两位道友的去处,告诉这位小友可以吗?” 面对顾澜澜,荀历终于有了好脸色,叹了一口气,从烦躁的神色转变成诚心,对少年道:“这位道友,我实话和你说,原先我是为了赶着时间找师妹才那么急切,现下师妹来了,我也不那么着急了。我和你说吧,我确实碰到了你说的那两位道友,但他们当时正与凶兽大战,我正为找师妹着急呢,便先一步离开了,许是那时沾上了师妹鳞粉?要说过错我也有,我没有帮上忙实在不该,但也就一只凶兽,我当时没想到他们会出事,有一位道友也让我尽管走,他们自己能处理。” 少年听得愣怔,最后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师兄他们一定出事了,柳师伯,怎么办啊?” 柳浩琨注意着荀历,荀历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实在不像说谎。柳浩琨话不多说,直接甩出数张符箓,那些符箓飞到众人眼前,如同给人开了天眼一般,符箓燃烧成虚无之后,水绿色的衣衫上的金色粉末闪闪发光,让人忽略不去。 “柳浩琨,你做甚?!”荀历在柳浩琨甩出符箓时便怒吼出声,面对众人怀疑的眼神,冷冷道:“我说过身上的鳞粉如何来的,若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柳浩琨直截了当道:“这些鳞粉确实是蔡维师兄的法器形成的,荀道友,请你带我们前去他们遭遇凶兽的地方。”他与荀历四目相对,接受着对方眼里的怒火中烧,浑不在意。 荀历刚要拒绝,想说你们要找自己去找,却听到顾澜澜拽了拽他的胳膊,恳求道:“师兄,你就带我们去吧。” 只要是顾澜澜希望的,荀历都无法拒绝。 而且他自认现场绝对不会有暴露痕迹的东西存在。 荀历点了头,少年也肯定是要去的,而他在这里认识的新朋友都异口同声说要同行,少年顿时有了底气。 一行人御风的御风,御器的御器,法力不够、法器也没有的,便搭乘别人的法器,随着荀历一起前往他口中描述的地方。 那是一处雪域,雪域的周围天然存在着结界,进去容易,出来却要寻找到对应的方位才行,荀历说自己也是误打误撞找到那个方位才趁机出来的。 玄微派少年名叫洛宁巍,只有筑基后期修为,他说自己是跟着蔡维前来的。 柳浩琨听到洛宁巍的时候,记忆里隐约记得确实有这么一个师弟叫这个名,但因为他一直在闭关,近年来入内门的弟子很多他都不太识得,也就说得通他为何对此人和洛宁巍的容貌都毫无印象。 荀历飞行在顾澜澜与柳浩琨之间,为了不让两人有交流,率先道:“澜澜,前一次进入雪域我出来匆忙,没来得及帮你寻到霁彩灵芝,我们此次进去,不如之后去寻找一番?” 顾澜澜没有回答,却问柳浩琨:“柳大哥,待寻到你两位同门,可以去寻一些其他的灵草吗?” 柳浩琨颔首:”自然可以。” “澜澜,等离开了雪域,我有一礼想送你。”荀历又深情道。 顾澜澜纠结在三,看了看柳浩琨的英俊侧脸,传音道:【柳大哥,荀师兄就是把我当成师妹,一向对我很好。】 【我明白,到了雪域后,我们一起找找你可以用的灵草。】柳浩琨温和的嗓音道。 顾澜澜三人并排飞行,若前世的池醉也在大概会是第四个,还是那种无人搭理更为尴尬的境地。如今池醉和阎攸宁在一处,两人说着小话,池醉觉得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池醉向一旁看了一眼。 阎攸宁看在眼里,知道池醉并非是羡慕什么,但还是问道:“想什么呢?” “想着我曾经为何那般执着。若是我早点遇到你……”池醉认真地凝视阎攸宁,忽而一笑摇了摇头,“不,现在便很好,很好。” “我亦觉得很好。”阎攸宁又举起袖子,挡住他人窥探的视线,与池醉在这天地间,在他人看不见的视界里,吻在一起。 雪域近在眼前,前方的结界并不能挡住他人的去路,而离开这里时却会起到迷惑作用。 洛宁巍现在结界前有些不安,柳浩琨来到他身边,轻声安慰说有他在身旁,不会有事的。 洛宁巍手脚终于不再颤抖,迈步走入结界中。 雪域极其的大,漫天飞雪,看不到尽头。 这雪域的冷像是被人为地设下过某种阵法,就算是修士若不运行法力护身,都觉得寒冷透骨。 顾澜澜看到上官恒和阎饰周身已风雪不进,然而上官恒还是给阎饰穿上一身红色斗篷,为其戴上斗篷的兜帽,周围一圈毛绒绒将青年冷硬的表情衬得似乎多了点柔软。 双方对视间,阎饰微微仰着头,对上官恒笑了笑。 一笑生花。 与先前爬上青年脸颊的艳色相似的,都给这平平无奇的容貌添了抹瑰丽之色。 阎饰一身红白相间的着装,一刹那,顾澜澜鬼使神差想到了池醉。 再一看阎饰和上官恒恩爱的模样,竟想到池醉和阎攸宁是否也会是这般样子…… 脑海里一想到那画面,顾澜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赶紧快步跟上柳浩琨,来到柳浩琨身旁后,和柳浩琨相视一笑,并肩在这雪地前行。 荀历看到这一幕,微微低头,眼中满是阴鸷,再抬首又恢复如初,这次却是走到柳浩琨身旁道:“柳道友,看来在我离开的这片刻,你与我师妹处得越发好了。” “我们本就处得不错。”柳浩琨笑着道。 “但我记得师妹拒绝了你的求亲。”荀历呵呵冷笑道。 柳浩琨还没觉得尴尬,反而是顾澜澜先尴尬起来,她脸颊有些发烫,这模样在他人眼里便是最美的景色。她看向荀历,忍着脸上的热度,严肃道:“荀师兄,我们此次找人为先,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吧。” 顾澜澜开口,荀历便照做,他做了一个缝住嘴巴的动作,随后加快脚步,朗声道:“众位道友请跟我来。” 越是往前越是寒冷,洛宁巍这般修为的根本撑不住走不动了,柳浩琨便起保护他们的作用,后来顾澜澜也加入其中,保护起洛宁巍的朋友。 走着走着,洛宁巍忽然道:“师伯,这里与宝桐雪山怎会如此相像?” “这里或许是曾经那大能创造的另一座宝桐雪山。”柳浩琨能找到的解释便是如此。 洛宁巍不知道的是,前方的路与宝桐雪山通往禁地的路极也为相似。 巍峨山川中有一条条河流,川河成冰,风雪糊人眼,一切的一切都和宝桐雪山一模一样。 顾澜澜听到宝桐雪山时神色一凛。 原著中没有写过麒麟焚境有这么一处地方,她从进入雪域后就精神紧绷,如今更是小心翼翼起来。 而与围聚在一起前行的柳浩琨等人不同,上官恒和阎饰走在一旁聊着天。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知道两人对雪域的各个地方指指点点,带着新奇的神色,优哉游哉仿佛游览名胜古迹。 阎攸宁和池醉走在这里,想过了过去。 跟着荀历的人交流愉快,荀历却暗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心里越发的焦躁,总觉前方似乎有什么等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解恨 半个时辰后, 众人来到一片冰河前,望着前方深不见底的河水,有人因为紧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严泊与另一位玄微派弟子便是在此地与凶兽缠斗的。”荀厉说道。 柳浩琨等人仔细察看了四周, 就算这里的风雪猛烈,以修士的攻击方式,很难不留下痕迹。 除非双方实力差距太大。 “凶兽的痕迹为何也没有?”洛宁巍眼睛红红的,有些茫然地问荀厉。 荀厉啧了一声, 不耐烦地道:“这我哪知道。反正我最后一次见他们俩就是在这里。” “会不会是一起落入了这冰河里?”上官恒忽然出声。 说是冰河,更像是一望无际的海。洛宁巍神情呆滞, 显然是没了思绪。柳浩琨思忖片刻,决定自己到河中找找。 顾澜澜对这里感觉不好, 担心柳浩琨一人下去会出什么事, 便对荀厉道:“荀师兄, 你能不能与柳大哥一起找找看?” 荀厉犹豫半晌,点了点头。反正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线索,顺便下去还能警告柳浩琨离顾澜澜远一点。 于是两人跳入冰河中。 顾澜澜等人全都紧张地等待着结果,阎攸宁看着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容, 问道:【阿醉, 当年你趴在我背上, 说了好些话,让我觉得如果再与你相处下去,可能会被你就此束缚, 才会有后来的不告而别。】 【我记得,我全记得。】池醉望着漫天冰雪, 无半分厉色, 转头看向阎攸宁, 改了多年前昏昏沉沉的言语, 神色柔和,郑重道:【师父,你是恶人也无妨,反正我早已是个恶人。】 阎攸宁莞尔一笑,抬手轻轻刮了一下池醉的鼻子,温声道:“小徒弟,你做什么恶人,做你自己便好。” 先前两人对话皆是用的传音,这次阎攸宁直接说了出来,顾澜澜关注着河面,也注意着他们这边。阎攸宁直接这么说,引得了顾澜澜惊讶的目光,像是不懂他们什么时候成了师徒关系。 池醉愣怔了片刻。 “我以前说过的。”阎攸宁笑着道。 池醉依旧愣愣道:“我并没有听到……” “现在听到也不迟。”阎攸宁顺了顺池醉有些紧绷的背脊,池醉欲言又止,接着阎攸宁笑问道:“此刻欢喜吗?” 池醉呆呆地盯着阎攸宁许久,清澈的眼中水波潋滟,他似乎才反应过来阎攸宁的话,嘴角翘起,笑着道:“欢喜。这一世,我行我欲行知事,我爱我欲爱之人。” 这话顾澜澜的耳畔,她终究没忍住看过去,看到那两人心照不宣的甜蜜笑容,不知为何,心里某个角落竟有些空落落的。 这时,有人的脚步声和陌生的气息忽然传来。 顾澜澜和洛宁巍等人警惕地看过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灼灼红衣的女子走了过来,头上步摇轻晃。女子面容端庄秀丽,额头印着红色荷花花钿,一身绣荷红衣和花钿都昭示女子来自玉女坞。 女子明明一身耀眼的颜色,气质却透着清冽。 如果说顾澜澜是那倾国倾城的牡丹,这位女子便是清丽脱俗的水仙。 看到女子的一刻,便有人惊诧出声。 ——秦微惜! 竟是玉女坞的秦微惜! 玉女坞曾有天生通玉凤髓之体、惊才绝艳的弟子冷青槐,当冷青槐与魔头巫祺然相恋后,冷青槐便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玉女坞也在一段时间内受正道排挤。 但已经是过去式了,十八年前,玉女坞终于有了与曾经的冷青槐齐名的后人,便是眼前修界少见的单系冰灵根秦微惜。 冰灵根是特殊灵根,修炼速度比普通灵根快数倍不说,秦微惜还像是天生结丹没有瓶颈一般,不过三十六岁,已经达到了元婴大圆满,是目前正道女子修士里,唯一能与炽巍派圣女齐名的天才女子。 据说秦微惜的眉眼与当年的冷清槐长得很相似,但以她的天资,不论在哪里都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 就算如此惊才绝艳,秦微惜的名字在原著中并未被提及过。 顾澜澜看到秦微惜时自觉对方容颜并不如自己,却不得不承认其清冷的气质让整个人变成了绝色。 就这样绝色的天才女子却早就有了道侣,据说还恩爱非常,也有人说其道侣是个修为低微的散修,如果不是靠着秦微惜,绝对不可能有如今在玉女坞的待遇。 女子背后跟一个少女,说是少女身高和秦微惜差不多,手长脚长,但脸蛋圆圆的,很是可爱,不说话时却又透着中矛盾的楚楚可怜的气质。 仔细一看,少女和秦微惜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不过因为气质差别过大,第一眼很难看出其相似之处。 少女同样一身红衣,额头印着荷花花钿,说话时却言语放恣:“师父,我们到了啊,那混球在哪里?” “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就此了了,否则心里难安。”叹息一声,犹如仙乐般的嗓音响起,随后看向顾澜澜等人,秦微惜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又透着不可言说的妩媚。 她目光从顾澜澜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洛宁巍身上,看了一眼他的衣服,拱手道:“玉女坞弟子,秦微惜。我身旁的是我徒弟秦槐儿,她性情活泼,不喜拘束,说话间多有得罪的地方我先替她说声抱歉。” “师父,你又替我道歉做甚?我真做错了说错了,我会自己来!”秦槐儿双手抱胸气道。 看到秦微惜无奈的眼神后,秦槐儿随意地拱了拱手,视线看过顾澜澜后,停留在上官恒和阎饰身上,微微歪着头,漆黑的瞳仁滴溜溜地转着。 四周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秦微惜再次开口,对洛宁巍道:“小友是玄微派弟子的话,可识得这两人?” 一块雪白晶石出现在秦微惜的手上,知道其物的人很是震惊。 上官恒挑了挑眉道:“这不是稀有的刻画灵石吗?据说可记录四方天地发生过什么呢。” 原本不知其物的人闻言,皆是一惊。 秦维惜点了点头,只见她单手施了一个法诀。 众人不禁屏息。 紧接着,一幕画面倏然在空中映现。 一个背影正对着两位玄微派弟子,拦在了严泊和蔡维两人的面前。 双方怒目而视,似乎因为某件事谈不拢而随时都会大打出手。而就算是背影,顾澜澜等人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谁,身高服饰以及羽冠上的玉簪,看不到面容也罢,一切都说明了对方的身份。 是荀厉! 顾澜澜瞳孔骤然放大,很快又冷静下来,道:“荀师兄说过,他确实碰到过他们。” 秦微惜摇了摇头:“请众位道友接着往下看。” 风雪呼啸声中,眼前的画面传出荀厉不满的声音:“严道友,我今日好声好气与你谈条件,不过是想让你把冰魄银草让给我,我会与你交换其他东西。” 当听到冰魄银草时,洛宁巍等人倒吸一口冷气。 逆尘教的冰魄银草怎会在严泊的身上?! 画面中的蔡维亦是震惊非常,谁都知道冰魄银草被逆尘教的人重重看守,虽然前段时间确实传出了冰魄银草被盗,但到底被谁盗走却无人知晓,如今竟是严泊…… 他看向严泊,似乎一下子有些认不出这个师兄。 严泊冷笑一声道:“冰魄银草是我要送给他人的,现在就算给我神器也不换!” 荀厉嗤笑一声:“严泊,我好声好气与你以物易物,你自讨苦吃,可不是我的错。” “荀厉,你不要假心假意了,我知道你也喜欢圣女,但这么明目张胆要从我手里抢走冰魄银草,真是不要脸。” “你从他人手里抢走冰魄银草的时候难道就要脸了吗?!严泊,就凭你这修为,澜澜这辈子都不会看上你!” 顾澜澜目瞪口呆,虽然猜到过两人都是为了将冰魄银草送给她,未曾想过如此在众人的眼前展现出来。 一时间,她尴尬无比。 而接下里发生的事,更是让众人呆若木鸡。 显出正脸的荀厉和严泊、蔡维打了起来,双方斗法凶猛,各种法器频出。 但荀厉毕竟时元婴大圆满,就算不用法器也能将严泊和蔡维打的手无缚鸡之力,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当双方都使用法器后,法力相差实在太大,严泊和蔡维很快都倒在地上纷纷吐血。 荀历用法力卷来四周风雪,迅速掩埋了他们的血迹,想是荀历从最初就想好以此来毁尸灭迹。 而严泊和蔡维皆是满脸不甘。 蔡维的修为比严泊更弱小,他缩在严泊后方,瑟瑟发抖,额头冷汗直流。他怎么也没想到名门正派的弟子会出手如此狠毒,竟然要置他们于死地,支支吾吾祈求道:“严师兄……严师兄……你把冰魄银草……给他吧……” 一把锋利闪着碎光的长/枪抵在严泊脆弱的脖子上,严泊的护身法力早已被荀厉打破,他现在根本没能力拯救自己。 荀厉扯了扯嘴角,冷嘲热讽道:“严泊,弱小的人就应该乖乖听从强大者的话,我现在还能给你一次机会,我再问你一次,是否交换?” 长/□□破了皮肤,红痕从严泊的脖子上流出来。而严泊后方的蔡维更是发出痛苦的呻|吟,只见他的身体仿佛扭曲一般,呈现出可怕的角度,再看荀厉的手,做着旋转的手势,显然,蔡维的性命也在严泊的一念之间。 严泊再不答应,不说蔡维,自己也保不住命。 他唇色苍白,双掌撑着地,狼狈地昂着头,仰望着荀厉,终于退让地问道:”您用什么与我换?”言辞很是恭敬。 荀厉朗声大笑,嘴角又扯出一抹恶劣的笑,道:“我用十块下品灵石与你换。” 这根本是羞辱人。 看到这里的众人都皱着眉,神色中不禁泄露了鄙夷之色。 严泊听到此,感激地笑道:“好!用冰魄银草换您的十块下品灵石,是小的荣幸。”最终在尊严和活命里,严泊选择了活命,毕竟只要活着,以后有的是可能。 看到严泊无比谄媚的表情,荀厉再次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蹲下身,像是拍家犬一般拍了拍严泊的脑袋:“真乖。” 严泊继续谄媚笑着拿出如同冰雪凝聚的冰魄银草。 当荀历拿出十块下品灵石时,倏然张开手掌,灵石从掌中落到雪中,严泊像是被赏赐一般,一颗颗捡起来。 “谢谢前辈!”严泊横了蔡维一眼,蔡维也识相的连忙感恩连连。 就在这时,冰河里有了动静。 两个人倏然从河中飞跃而出,足底踏在雪中发出咯吱声。 众人纷纷侧目,眼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看向上岸的荀厉,荀厉刚想和顾澜澜打招呼说明河下什么都没有,眼里却陡然跃入自己与严泊、蔡维三人的场景。 他瞳孔震动,连忙要向顾澜澜解释。 荀厉张口还未来得及开口,秦微惜便道:“诸位道友,还望大家看完再做评断。” 顾澜澜眼里满是复杂,却还是压制着起伏的心绪,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师兄,这位是玉女坞秦微惜秦道友,她将告诉我们严泊道友和蔡维道友的去处。” 荀厉眼中闪过慌张,连忙道:“师妹,你怎知这是真的?不是有人恶意污蔑我伪造的。在修界,吃颗易容丹就能简单易容成他人的模样。” “那些武器确实是师兄你的。”顾澜澜道。 “武器也可以伪造。”荀厉道。 “烦不烦啊,看完不就行了。”秦槐儿不耐烦地叉腰上前一步,“我师父才没无趣到伪造这种东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除非你就是做了亏心事,连让他们看完都不敢。” “槐儿。”秦微惜淡淡唤了一声。 秦槐儿立马像做错事一般把脚缩了缩,乖觉地站到秦微惜身旁。 “师兄,我们看完吧。”顾澜澜道。 荀厉接受着所有人投注来的目光,他如芒在背,这时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身上,让他连背脊都无法挺直,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抖如筛糠的手握紧藏在袖中,只想毁去秦微惜手中的刻画灵石。 他还想说什么,一下子被顾澜澜握住了手腕,看对方摇了摇头阻止他辩解。 此时顾澜澜的眼里还有些微的信任。 其他人也不想听他解释,继续看着方才停下来的画面。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当画面中的荀厉收起冰魄银草,俯视着倒在地上的两人时,长/枪忽然脱手而出,枪头旋转着割断了严泊的头颅,一旁的蔡维还在庆幸能够活着,保持着松了一口气表情的脑袋落到地上。 血溅满地。 荀厉双手五指成爪,握住了虚空中二人的魂魄,随后残忍地捏碎了他们。 这下严泊和蔡维二人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洛宁巍直接凄厉地大喊二人的名字,而后仇视地看向荀厉,原先清澈的眼眸里是恨不得将荀厉千刀万剐的恨意。 跟着洛宁巍一起来的修士们亦是义愤填膺,对荀历怒斥道:“手段狠毒!草菅人命!怕是已入魔道了!” 一双双憎恶的眼神凝聚在荀厉身上,荀厉嘴唇颤抖,怒急攻心道:“这根本不是我!说不定是这里的凶兽所化!你们千万不要被骗了!师妹,难道你宁可相信其他门派的人,都不愿相信师兄吗?” 秦微惜又叹息一声,神色凝重,肃然道:“看来你还是不承认。”语气带着强烈的失望,随后定格的画面又开始动起来。 荀厉把两人的魂魄捏碎还不够,先是搜刮了一遍两具尸体身上的东西,随后甩出两张烈火符贴上。 一刹那,尸体连带着脑袋瞬间化为乌有。 雪越下越大,加上荀历再度卷起周边风雪,犹如严泊和蔡维两人的不甘,很快便掩埋了荀厉所做之事。 最后,荀厉甩甩衣袖,又拿出冰魄银草欣赏了一番,随后嘴角呆笑离开了雪域。 “不!这绝对不是我做的!我只是看到他们和凶兽缠斗便离开了!”荀厉不停辩解,看向愣怔的顾澜澜时,还甚是委屈道:“澜澜,他们污蔑我,你绝对相信我的,对不对?” 顾澜澜愣愣地看着荀厉,突然像是不认识荀厉一般。 她所看的小说里,荀厉也就是个嘴上不饶人,但对原主非常好的男配,并未做什么坏事,可为何到她穿越后,一切都变了? 洛宁巍等人全身颤抖,尤其是洛宁巍似乎随时都会被气晕过去,他被身旁的朋友扶着,双目流泪,脸上满是憎恶,手指颤抖地指着还在不停解释的荀厉,怒骂道:“无耻至极!” 荀厉仍旧是被人冤枉的模样,顾澜澜冰凉的手蓦然被握住,身侧的人越发靠得近了,温热的体温从宽大的手心传递过来。 “没事吧?”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澜澜茫茫然地抬头,看到柳浩琨如水般柔软包容的目光,一瞬间,似乎有浓浓的委屈从心底弥漫而上。 穿越来到这世界后,顾澜澜一直很努力的活着,努力的修行,努力的想走好女主这条路,然而如今想来,哪有那么多顺利无碍,其实不论是修为还是故事线,一切都和她在作对。 唯一不变的只有柳浩琨…… 顾澜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紧紧回握柳浩琨的手。 而荀厉看到顾柳二人紧握双手的亲密姿态,双目陡然瞪大,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紧紧相依的两人:“你们……” “师兄,方才你们在水下有发现什么吗?”顾澜澜无视荀历惊骇的神情问道。 荀厉眼睛狠狠扎在他们的手上,面色铁青地摇头。 柳浩琨也开口道:“什么都没有。” “柳浩琨,松开你的手!”荀厉冷厉的声音怒吼,毒蛇似的的眼神盯着柳浩琨的面容。 柳浩琨处之泰然,还未开口,顾澜澜便道:“师兄,我与柳大哥是互相钟情的。” 一刹那,四周寂静无声。 荀厉仿佛受到了绝大刺激,微张着嘴,神情呆滞,片刻后回过神,疯了一般伸手要把顾澜澜拽到身边。然而,柳浩琨比他更快速的将顾澜澜扯到了身后。 “柳浩琨!”荀厉咬牙切齿地喊道,就要出手之时时,一条绳索忽然套到他身上,将其完全束缚。 只见绳索越收越紧,荀厉仿佛身体剧痛,痛不欲生般大叫起来,最后声嘶力竭地倒在地上,流着眼泪鼻涕虚弱地看着出手的人,眼里满是怨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注到身披红色斗篷的青年身上。 有人想问这是何法器,但阎饰的气质实在骇人,最终还是无人敢开口。 最后还是柳浩琨出声问出了众人心声。 “捆仙索。”阎饰冷冷道。 其他人都有些茫然,但听这名字就知道这绝非凡品。只有顾澜澜的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捆仙索分明是曾经的婆海刹护法之物,怎么会到这个散修手里? 她悄然转动视线,却与阎饰冷漠的眼神对上,一瞬间,浑身彻骨冰凉。随后,青年移了移视线,凝视着惨不忍睹的荀厉,眸中流露着一丝厌恶,语气平静道:“我只是觉得太吵了。况且,顾、柳两位道友才子佳人,哪轮到你指指点点到处放屁。” 阎饰气质清冷,突如其来的污言秽语从他口中道出,倒给人一种落入凡尘的感觉,多了点地气。 而他似乎犹觉不够,看向洛宁巍,又道:“检查下他的储物袋。” 荀历仿佛把阎饰千刀万剐一般的念出他的名字:“阎……饰……” 待傻愣愣的洛宁巍反应过来,真的要将荀历身上的储物玉佩拿走时,荀历用尽力气,癫狂地念咒。 但他身上的法器却毫无反应。 洛宁巍拿走玉佩后已经被吓得满头大汗,他好忙从中搜寻一番,半晌,脸色苍白的拿出了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枝雪晶构成的枝条。 旁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顾澜澜更是忍不住感叹道:“好美。” 此枝条形如一串槐花,却是由冰蓝色雪晶构成,长着十三朵盛开的雪晶花,美得惊心动魄。 冰魄银草的出现,是荀厉无法反驳的罪证。 荀厉目眦欲裂,顾澜澜失望的眼神更是刺痛了他的心,他想要大叫,嗓子却已经沙哑,声不成声。 他闭了闭眼,费尽力气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凄哀,用嘶哑的声音哀哀欲绝:“师妹……我错了……我就是为了让你开心,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把人杀了……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就像是被这仙草蛊惑了一样……等我反应过来,我就杀了那两个人……师妹,原谅我……师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原谅我……啊——!” 一连串的话不过是让人更恶心罢了,直到最后,法器似乎要将他的骨血勒断吸尽一般,荀厉再次痛苦地大叫起来,痛到最后甚是可耻的失禁了。 阎饰摩挲着的指尖微微松开,荀厉才再次能够喘上气。 当有几个年轻修士满脸厌恶撇开眼时,上官恒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而阎饰目睹一切,脸上甚是凉薄。 顾澜澜听着荀厉凄惨的叫喊,心被揪紧了似的疼。说到底,她和荀厉毕竟也有多年的同门情谊,况且此人对她确实很好…… 她有些不忍,对阎饰道:“道友,我师兄如今已经受到惩罚,接下来可否让我把他交给师父再做定夺?” 顾澜澜柳眉微皱,眼波犹带愁绪,我见犹怜。 然而,阎饰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神色,冷冰冰地扫了眼顾澜澜,顾澜澜被那一眼看得浑身打了个激灵,而得到的回答也不尽如人意。 阎饰漠然道:“这事并非我说了算,该问这两位道友吧?”他指向柳浩琨和洛宁巍。 顾澜澜愣了下,觉得刚才真是昏了头,怎会突然向阎饰求情,这事最终怎么解决不还是柳浩琨说了算。 这么一想,事情似乎好办了一些…… 柳浩琨却快她一步,面色冷峻的接过阎饰的话,道:“荀厉为一己之私残害他人性命,还致二人魂飞魄散,此种做法有违正道,与魔修无异,他的事该让玄微派和炽巍派一起定夺。” 顾澜澜顿时语塞。 几团雪狠狠地砸在荀厉身上,顾澜澜闻声看过去,便看到洛宁巍的那些朋友像是泄愤一般,用法力团了雪球又砸了荀厉好几下。 荀厉奄奄一息地翻了翻眼皮,发出呜咽声,而后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澜澜,他似乎努力睁大着眼睛,泪水浑浊,极度凄惨。 但顾澜澜也没办法了。 顾澜澜告诉自己杀人夺宝的荀厉并不值得同情,转过头不忍再看,不一会儿,便听着洛宁巍朋友口中继续骂声连连:“卑鄙无耻!心狠手辣!禽兽不如!” “柳大哥,先前是我考虑不周,就按照你说的做吧。”顾澜澜看向一望无际的冰河,这个越发脱离原著轨道的世界接下来不知会如何发展…… 顾澜澜心里茫然失措,不安与惶惑交杂,侵蚀着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情绪。原先她以为,前来麒麟焚境会是个突破心境的好机会,不曾想心魔似乎更重了。 “我会立即联系家师。澜澜,还望你也一同联络你的师父。”柳浩琨做事雷厉风行,只想赶快了了此事。 麒麟焚境有进来的入口,自然便有出口,但一旦出去便再也无法进来。虽说从入口进入后便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地方,但每个门派从发现秘境后就各自占据了一个出口,所以只要将荀厉带到出口,他之后会被如何审判,便是两个门派掌门的决定了。 顾澜澜不能再犹豫,否则便是她不把两个修士的性命当回事,她点点头,用令牌联络了今年守在出口的同门弟子。 那里的弟子会用特殊的方式联系外界,此种方式极其耗费灵石,还是耗费地极品灵石,所以就算是两个大派,要不是十分紧急的讯息是不会轻易传递给外界的。 柳浩琨亦同时传讯。 顾澜澜看向眉目冷峻的柳浩琨,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经此一事,两大门派若是生出嫌隙,那对她和柳浩琨可不是好事。 然而,事已至此…… 很快,玄微派和炽巍派纷纷传来了讯息。 当玄微派得知,两位弟子被炽巍派备受宠爱的弟子弄得魂飞魄散后,掌门孟鹿大怒,命令柳浩琨马上将荀历带到玄微派的内界出口,自会有人将他带回外界。 而炽巍派似乎也自知理亏,呈默认态度。 至于荀历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一定不会善了。 整个正道都知道,孟鹿外表看似是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人,其实手段狠辣,面对被捉到的魔修,可是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手。 眼见阎饰将捆仙索收了起来,顾澜澜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阎饰,随后听到上官恒悠悠然道:“此事已了,接下来的事便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可告辞否?” “两位可否与随我们一起去见……” 顾澜澜的话还未说完,上官恒脸上不再带笑,用责怪的眼神看着顾澜澜,顾澜澜被那视线看得惊疑不定,接着便听到上官恒淡淡道:“炽巍派圣女,此事已证明我们并未说谎,冰魄银草你们也已到手,接下来是你们两派之间的事,哪里有我们掺和的道理?” 上官恒的质问让顾澜澜哑口无言。 多了个原著没出现过的雪域,多了个原著从未出现过的秦微惜,更多了荀历这次突如其来的作恶,一切都像在与顾澜澜作对,可恶! “两位,我与阿饰也有事要办,哪有一直跟着你们的道理。说实话,若是我们想走,凭你们能够拦住吗?”上官恒不禁嗤笑道。 阎饰扯了扯上官恒的袖子:“我们走吧。” 上官恒点点头,在十几双眼睛注视下乘风而去。 “师父,我们是不是也能走了?”秦槐儿早就不耐烦了,看到那二人离去后,扯了扯秦微惜的袖子。 秦微惜看了秦槐儿一眼,秦槐儿笑得乖巧可爱,她无奈地摇摇头,随即道:“诸位道友,我与爱徒亦就此告辞了。” 眼看四人先后离去,顾澜澜眉头紧皱,看向荀历。 虽然捆仙索已经不在,但法器给荀历身体带来的疼痛却像是镌刻入灵魂中一般,荀历全身的法力似乎再无法运转,他此刻就像个凡人似的,遭遇不测后性命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喘不上气,魂归天外。 然而,对荀历而言,身体疼痛其实是其次,相比起来,顾澜澜和柳浩琨相恋一事反而带给他的打击更大。 下一瞬,一颗丹药被喂入荀历口中。 “至少在带到你我师父面前时,他还不能死。”柳浩琨给的是一颗普通的续命丹,不过是吊着荀历的命。 而在修界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半死不活。 “师叔,炽巍派会给严泊师兄和蔡维师兄一个交代吗?”洛宁巍眼眶红红的,强忍着没有再掉下泪来。 柳浩琨却是看向一旁默默无言的顾澜澜。 在这一刻,顾澜澜竟觉得柳浩琨眼里是有不悦的,可这事全是荀历的自作主张,她又没让荀历去抢夺冰魄银草啊,她很无辜啊。 顾澜澜咬着下唇,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郁闷。 …… 距离雪域极远的另一处春暖花开之地,两道身影停留不久后,又有两道身影来到此地。 草长莺飞,鸟儿啼鸣。 阎攸宁和池醉看向前来的女子,阎攸宁意味深长地笑着道:“多谢道友相助。” 穿着火红罗裙的女子便是后一步离开的秦微惜,而她身旁的秦槐儿有些茫然地看向师父,再看向让她觉得气息莫名熟悉的二人。 秦微惜拱手:“不谢,惩奸除恶本就是正道作为。”话语之间,微微扫了身旁的弟子,温柔道:“槐儿,你到一边玩会儿,我与两位道友说些话。” 秦槐儿本想闹点脾气,但看着秦微惜的神情却觉得如果坚持己见,师父定会生气。 不知为何如此肯定,她不开心地跺了跺脚,而后闷闷道了声“知道了”,便走到了一边。 距离那边百丈后,秦槐儿站定展开神识,想去听听三人的对话,却发现那边已设下隔绝屏障,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秦槐儿还想读唇语,但盯着三人的嘴形,越看脑袋越迷糊,连带着看三人的表情都是层层叠叠,像是入了虚幻阵,便知是有人设了迷惑阵法,遂放弃,一屁股坐下来哀怨地拔着地上的小草。 “我算是不负所托吧?”秦微惜一改方才清冷的气质,笑得灿烂无暇道。 她知道阎攸宁已经接连设下了阵法,也就没再维持那份伪装。 “比之当年,你这信口胡诌的技艺已是出神入化。”阎攸宁笑着道。 池醉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嘴角微微带着弧度:“穆晓霜,多谢你这次相助。”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要解决主动搞事的宿承宣了~宿承宣那里也有个大宝贝。 阎攸宁:眼馋.jpg —— 第39章 麒麟幼崽 “我这不是恰好知道嘛, 再说,你们帮我的更多。”秦微惜,不, 是穆晓霜下意识地看向正郁闷看着这里的秦槐儿。 穆晓霜漂亮的杏眼不自觉染上柔软,她又看向二人,道:”阎攸宁,当年你给我的极寒界灵识, 如今孕育而出秦槐儿,我才该谢你, 多谢。” 阎攸宁笑了一声,随后一点都不避讳, 直截了当地问道:”她曾是你母亲, 现在你是她师父, 感觉如何?” “我并未感受到过母爱,但终究是她费尽心力生育的我。如今让她知晓,作为师父的我很爱护她,便够了。”穆晓霜谈笑间的气质确实清雅出尘。 穆晓霜的气质真的变了许多, 先前还以为是伪装, 现下看来也并非全是伪装。 双方对此点到即止, 这次池醉和阎攸宁二人找到她帮忙,正好她也需要雪域里一种爬行的植物,便达成了合作。 池醉问道:“衡叙如何了?” “叙哥哥就知道你还是关心他的。”穆晓霜笑起来, 神色里满是谈及倾慕之人的幸福,“他啊, 每天遛狗逗鸟, 无所事事, 很自在也很无聊。” “那你和他说, 若他以后再觉得无聊了,便来逆尘教玩玩。”池醉道。 惹来有些惊讶的眼神,上下左右看着池醉,池醉疑惑回视。 穆晓霜扑哧一声笑出来:“没想到有一天池护法也会开玩笑了。既然你这般热情好客,我一定会转达他,什么时候来打扰你们恩爱就不要怪我了。” “那让他还是别来了。”阎攸宁嫌弃道。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穆晓霜嘻嘻笑道,”好啦,他来之前会传讯给你们的。” “识相。”阎攸宁道。 池醉忍不住也笑起来,惹得穆晓霜啧啧称奇,多看了几眼后便被阎攸宁挡住不让再看,她不屑地啧了一声。 而后穆晓霜拿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惜”字,交给二人,让他们无聊的时候可来玉女坞找他们,只要有这块令牌,玉女坞就不会有人拦着。 双方相谈甚欢。 半柱香后,秦槐儿终于等到三人说完话。 “师父,你们在说什么啦?”秦槐儿撅着嘴,不满师父背着自己有了小秘密。 “聊一聊最近修界怕是要变天了。”穆晓霜柔声道,“槐儿,与两位道友告辞。” 秦槐儿拱手:“告辞。”说完,又盯着并肩而立的二人看了一会儿,直到师父唤她才回过神。 二人逐渐远去,还能听到交谈。 “看他们看的那么入神,是想找道侣了?”穆晓霜打趣道。 “才不是,我才不要找道侣,我要和师父与师公过一辈子的。”秦槐儿大声辩驳,“我只是觉得他们很眼熟罢了,也不知道是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就……就和我当年第一次见到师父一样,总觉得有些熟悉。” “许是缘分。”穆晓霜语含笑意道。 “这样啊,他们是散修的话,以后还能有缘再见吗?” “为师让他们有空可来玉女坞坐坐。”穆晓霜道。 “哦。”秦槐儿轻轻应声,脸上很是欢喜。 或许是潜意识里仍有着对阎攸宁二人的印象,以至于秦槐儿对二人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她也觉得奇怪,为何对两个陌生修士这般亲近,然后师父却说她也觉得与二人一见如故。 便觉大概是那两人的魅力如此吧。 报了该报的仇,不久前还帮了宋如鹤一把,曾经死在麒麟焚境的宋如鹤平安无事,池醉做到了曾经立下的誓言,此时一身轻松,以往压着嘴角的压力骤然消失,他笑着看向阎攸宁:“走吧,去寻麒麟蛋。” 阎攸宁顿时兴奋起来,差点就要搓手:“我期待许久了,可一定要比顾澜澜他们先。” “有我,一定比他们先找到。”池醉的印象里记得麒麟蛋出没在一个山脉的山涧里。 池醉握住阎攸宁的手,两人齐齐消失在草地间。 …… 炽巍派那边听闻了消息,原本打算悄无声息解决荀厉这件事,然而,很快便发现事情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忽然之间,也不知道从谁那里传开的,整个麒麟焚境都开始议论起,炽巍派名叫荀历的弟子所做之事有多恶劣。 一日过后,秘境之外亦开始传起这事,越来越多的说法甚嚣尘上。 一时间,荀历声名狼藉,连炽巍派都受到波及。 炽巍派备受议论,有说名门正派教导出了这般杀人不眨眼的弟子实在不该,有说修士之间夺宝争斗免不了烧杀抢掠,但有一波人无比坚定荀厉是个早已入魔的修士,要让炽巍派做出表率一定会将荀厉绳之以法,以告被杀死修士的在天之灵。 很快,炽巍派为证明自身清白,当着玄微派人的面将荀厉就地正法。 据说那一日,荀历还没脸没皮地向炽巍派掌门哭喊求他饶了自己,但这只是更激怒了玄微派弟子,群情激奋过后,荀历迎来了自己的终局。 身体被五马分尸不说,灵魂更是被折磨了七天七夜,最终魂飞魄散。 当人们以为这便是最近最值得津津乐道的事时,麒麟焚境关闭,传出的下一个消息直接让整个修界沸腾。 炽巍派圣女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融合灵根,其人的血肉不仅能够增进修为,亦能炼制逆天丹药,是修界人人垂涎欲滴的灵根。 而这并非是毫无根据的,这是绝魇老者透露且还有证据的。 绝魇老者修炼八百年,修炼元婴期六百余年,却一直无法精进,他也是修界少有能一直进入秘麒麟焚境之人。 他一直都在寻找能够突破的方式,后来因执念入魔道,成为魔修后便打起了灵根的主意,而他拥有着能看透修士灵根天阶法器,融合灵根是唯一能让法器呈现五彩光芒的灵根,甚至他还察觉顾澜澜仍是无垢之身,这对融合灵根的效益又上数层楼。 当他发现顾澜澜的特殊后,原先准备独占,没想到被顾澜澜和柳浩琨二人联手打得奄奄一息,即将绝命之际,绝魇老者实在不甘心,直接用法器将顾澜澜的特殊性告知了附近的修士。 顾澜澜的体质暴露,炽巍派再度被推上风口浪尖。 炽巍派就算道出顾澜澜自秘境关闭后便失了踪迹,他们遍寻不着,也无人相信,被传意图独占融合灵根。 “荀厉岂止是杀人不眨眼,还把人魂飞魄散,这手段……我听说是为了抢夺冰魄银草。” “……你说这是为了圣女还是被圣女蛊惑的?毕竟是融合灵根,双修起来怕是也能受益良多。” “说不定,顾澜澜其实也是魔教之人,早就是那魔头池醉的炉鼎了。” “就是,否则那魔头修为怎会增长如此可怖,指不定已经被染指不知多少回了哈哈哈哈。” “肯定还有那个魔僧的份。魔修还讲什么一心一意,简直是笑话。” 邪恶的声音从两个大口喝酒的人口中传来,他们面对面坐着,周围的人听着他们的话哄堂大笑,忽然他们像是被两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喉咙,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浑身抽搐,炼气后期的修为却怎么都无法使用。 瞬息之间,一身的法力崩泄。 他们像是被圈在了一个圈子内,眼前的桌子随两人的倒地轰然炸裂开来。 四周的人惊恐万分,四处张望,最后停留在另一桌白衣红袍的修士身上。 其他人都是一副慌乱的样子,只有他们不动如山,似乎完全不在乎此地发生了什么。 青年容貌平平无奇,身旁坐着个眼带微笑的男子。 两人喝着酒,察觉到他人的的目光后,青年倏然抬头,那一刹那冰冷的眸光仿佛能够刺穿人的灵魂一般,叫人胆战心惊。 “两位道友,是你们做的吗?”酒馆掌柜站出来质问道。 掌柜一身筑基中期的修为爆发,草木瞬间发出簌簌之声,周围的修士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后退到老板的身后。 青年举止从容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对旁人的怒目而视毫无所觉似的,紧接着一把刀突然从别处的飞了过来,带着要将桌子斩断的气劲,却在下一瞬便蓦然转了方向,穿过人群,电闪雷鸣般朝着出刀的修士而去。 几乎在一个呼吸间,那个修士的手臂便被斩断。 血如泉涌。 与此同时,伴随着凄惨的哀嚎声,锋利的刀刃倏然崩裂,碎成片片落地。 “道友们!上!”有人怒吼道。 顷刻间,无数的法器在这个酒馆中全部飞向悠哉饮酒的二人,然而—— 连酒馆掌柜这个筑基中期修士出马也没用,酒馆倾覆,一红一黑的二人手里拿着酒壶,完好无损地站在空地上。 而对他们出手的修士不止各种法器被毁,人也是重伤无数,原先的修为或许还有精进的可能,但在二人看似随意的攻击下,他们个个根基受损,修为都有了不小的损伤。 天上下起瓢泼大雨,掌柜单腿跪地,用剑狼狈地撑着自己。他看着周围狼藉一片,前方泰然自若的二人,又是吐出一口血:“你们到底是谁?” “阿醉,动这么大的气做甚,气坏了自己可不划不来。”眉眼含笑的男子顺了顺青年的后背,话是这么说,刚才他出手并不比青年轻多少。 掌柜眼瞳瞬间放大,起初还是不敢置信,接着听到男子道:“既然他们想知道我们是谁,让他们知道也好,否则以后若是在听到如此诋毁你我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还能饶人一命。” 青年点了点头,随后一张毫不出彩的脸逐渐显露真容。 那足以让人铭记一辈子的容颜映入众人眼帘,楚楚可怜的泪痣长在对方的眼角似乎都带着冰冷的味道。 而男子也露出俊美无俦的容颜,一双眼尾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和棱角分明的五官,那双细长的眼睛虽含着笑意却只觉凌厉,让人浑身发冷,瑟瑟发抖。 即便他们不说自己姓甚名谁,光是感受到那恐惧的威压,以及凭借早在修界流传的两魔头画像—— 霎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 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 只听青年冷冷道:“我们对炽巍派圣女毫无兴趣,以后若是再有这般传言,听一个杀一个。” “就是,有了禅莲心灯和尊上还要什么圣女。”阎攸宁邪邪地笑道。 池醉愣了下,随而耳尖通红,他想说有了禅莲心灯和阎攸宁还要什么圣女,可终究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说出来。 恰好这时阎攸宁朝他看来,那一刹那的笑容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池醉的脸连带着也红了。 这边厢二人柔情蜜意,那边厢杀气犹如实质袭向趴在地上的人,本就受伤的身躯再一次受到重创,先前嘴碎的两个大汉修士已经奄奄一息。 “是……是……” 平日里有多会口嗨,真到面对魔头的时候,也只剩下诚惶诚恐的低微作态。 他们以为还会经受什么折磨,然而半盏茶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有人微微抬头瞥了眼前方,发现二人早在不知何时离去了。 经此一遭,以前个别将顾澜澜和两个魔头扯上关系的闲话自修界消失。 再说炽巍派将荀厉就地正法一事过去不久,麒麟焚境关闭后麒麟蛋却无人寻到,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当然,有人看到了麒麟蛋孵化引起的天地异象,一片彩霞引得灵气浓郁,据说在附近清修的修士得到了莫大的好处。由此可知,麒麟蛋确实被人找到了,至于是谁,无人知晓,众说纷纭。 说回正道两大派,因有弟子曾说出柳浩琨和顾澜澜相恋一事,炽巍派认定是顾澜澜的失踪定是柳浩琨从中作祟。 种种事态致使两派关系越发剑拔弩张。 以至于玄微派数名弟子下山历练之中,竟然与炽巍派弟子再次起了冲突,有死有伤不说,还发现炽巍派中混入了魔教之人。 整整一年,顾澜澜行踪全无,柳浩琨却一直都安然无恙待在炽巍派,而顾澜澜到底去了哪里,柳浩琨却说自己不知,但有仙尊坐镇,也根本无人敢和玄微派对着干。 “……老祖,便是这般。”孟鹿对站在峰顶的宿承宣恭敬道。 破境后,宿承宣一年来一直在稳固修为,昨日才刚出关。一出关,孟鹿便将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都告知了宿承宣。 此时,宿承宣面色沉静,他与其说是鹤发童颜,不如说是少年人长了华发,脸庞带着稚嫩,灰白的眼眸却带着看不出年岁的沉稳,身高颀长,双手负后时,眼眸映着下方云遮雾绕的山脉,淡淡道:“好个逆尘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自从池醉坐上逆尘教教主,其他魔教都逐渐归顺,时至今日,逆尘教已成为魔教唯一门派。 而不久前,据传魔道有人看到魔僧怀里抱着一只小麒麟,当然也有人说那并非是麒麟,就是只灵兽。至于到底长得如何,至今也没有具体的说法。 正道们对此唾骂不已,怎么什么好东西都到他魔僧行苦手里了,他又到底怎么知道这些宝贝是在哪的。 难不成他魔僧还是受天道眷顾之人吗? 呸,一个魔修受天道眷顾,说出去都是笑话,怎么看这修界如今被眷顾的还是正道仙尊。 据有人从玄微派那里得知,当初宿承宣踏入炼虚后期时其实隐隐压制了修为,否则他已经是炼虚大圆满,这可比魔僧更强大,而想要收拾魔教缺的只是一个时机。 “孟鹿,顾澜澜如今身在何处?”宿承宣无比笃定地问道,好似孟鹿一定知道此事。 “她身在玄微派。”孟鹿微微低着头,遮眼了眸中暗沉。 要是宿承宣知道顾澜澜已经和柳浩琨双修过,失去了无垢之身定会惹来大怒。 毕竟无垢之身的融合灵根可要干净纯粹许多,而柳顾二人因为彼此双方灵根、体质的特殊性,双修对他们彼此都有极大益处,这一年来,经此一事,顾澜澜突破了停滞不限的境界,一跃两个境界,直接到合体前期。 柳浩琨亦然。 宿承宣微微转身看向孟鹿,脸上的笑浅淡而神圣,眼里是势在必得,他道:“将她带去炼丹房,另外派人前去百铸门。当年让吴嘉熊制造的炼丹炉最近有了眉目,若是炼制完成,直接带回。若是还未炼成,那就在那里等,等到完成的那一刻。还有,把你家乖徒儿叫来这里,我有些事要问他。” 当年如不是有人先一步夺走天授神光,如今的他还用得着觊觎顾澜澜的身体?没有那事,说不定真能让两大派结秦晋之好,将来对付逆尘教将更为有力。 可惜没有如果…… 孟鹿惊疑不定,但面上还是恭敬道:“是,老祖。” 待孟鹿离开后,宿承宣屈指一算,而后一挥袖,面前倏然出现一张半径足有半臂宽的罗盘,与拿在风水师手里的大相径庭,盘面星辰遍布,有黯淡有闪亮,没有指针,所有星辰仿佛有规律的闪动着,无比瑰丽,只一眼仿佛都会被其夺取灵魂深陷在茫茫星河中。 宿承宣伸出食指,轻轻点在罗盘的中央,随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星斗罗盘,星辰闪烁更加剧烈。 电光石火间,罗盘上数度变化,最终除了两颗星辰之外,其余全部黯淡无比。 宿承宣想到先前推演的结果,表情没了起初的温雅,他发现自己竟然需要禅莲心灯才能接着突破,否则只能止于此…… 他还记得那个梦。 数十年前便搅得他不能安宁的那个梦,梦中阎攸宁将他杀死,这仿若预知的梦昭示的时机便是在不久后。 他必须先一步出手,除了性命之忧外,他可不想看到星斗罗盘落入阎攸宁手里。 宿承宣不断推演,明明想推演阎攸宁,却推演到散修上官恒与百铸门有了联系。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宿承宣有些诧异地看着结果,最终像是明白了什么,拿出一张传讯符,写了一段话,开头竟然是吴嘉熊三字。 当传讯符在他手中燃烧殆尽,宿承宣笑了一声,又连写数张传讯符,符纸纷纷燃烧中,他依旧温和慈祥的笑着,将其送达各个门派的掌门手里。 而柳浩琨也来到了落萍峰。 …… 逆尘教,星汉宫内。 阎攸宁窝在躺椅里,晃动着椅子逗弄怀里的小家伙,凌厉的瑞凤眼里此刻只剩下被可爱激化出来的柔软。 有趣,这种生物在现代绝对无法得见。 圆圆头顶,麋鹿身体,还是彩色的,些许龙尾状的尾巴,羊角长在脑袋上,狼的蹄子捧着阎攸宁给的肉干。 一切都因为小小的一只带来“可爱”的风暴。 麒麟幼崽躺在阎攸宁怀里,一只手塞着肉干,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极美耀眼的琉璃杯盏,上下其手好不开心。 它其实可以变成人类孩童的模样,但说到底还是原身更舒坦。 恰巧阎攸宁也更喜欢麒麟幼崽的原身,不仅会喂它吃各式各样的肉干,还会给它玩各式各样的宝贝。 麒麟幼崽都不知道阎攸宁究竟有多少宝贝,反正它每一天看到的宝贝都不相同。 脚步声从外头传来,犹如实质的目光投射在阎攸宁身上,有着实实在在的不满。 阎攸宁抬头笑道:“终于处理完你的事了?” 池醉静默不语,走到阎攸宁身前俯身,一把将阎攸宁怀的麒麟幼崽抱起来,随手一抛。 麒麟幼崽起先一看到池醉来便眼放光芒,结果被池醉随手一抛时,恰好拽掉阎攸宁手里的一根肉干,稳稳落在地上,而后快速地吃完,安安静静地看向两人。 阎攸宁无辜地看着不满的池醉:“这是怎么了?” “麒麟是很新鲜,比我新鲜。”池醉垂眸盯着无比悠闲的阎攸宁,此时脸上平静无波,语气里掩不住的不悦,“这些法宝你以前那么喜欢,如今却给它玩得不亦乐乎。” 阎攸宁倏然一笑,伸手一把将池醉拉入怀里:“麒麟再好,也没有我的阿醉好。你若是想玩我的法宝,都给你又何妨?” 说着,多彩多样的法宝一样样从储物袋中飞出,纷纷落到地上,有一样更是准确无误地落到池醉的怀里。 池醉低头一看,大吃一惊,竟是禅莲心灯。 “你……”池醉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阎攸宁晃着躺椅,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慢悠悠道:“也就是它是和与你结契同生共死的麒麟仔,否则谁也别想见到这些东西。不过,没想到阿醉你连麟起的醋都吃。” 池醉让阎攸宁把禅莲心灯收回去,阎攸宁挑了挑眉,池醉便直接道:“拿回去,我没办法抱你。” 惹得阎攸宁笑起来,把所有法宝都收回。 池醉脸靠在结实的胸口,环抱住对方,瓮声瓮气道:“逆尘教事务太多,我不想管了。” 一个月前,阎池二人一找到麒麟蛋便离开了秘境,他们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麒麟破壳而出,于是回到逆尘教后便对外表示两人又要闭关。 在星汉宫炼器房内,阎攸宁先是设置了防止灵气散溢的闭灵阵,接着拿出大量极品灵石堆满整间房,把麒麟蛋埋在灵石中间。 不过半日,原本盛放光芒的灵石便黯淡下来。 又是半日,月儿高挂之际,麒麟在炼器房诞生。 随着麒麟呱呱坠入,释放出庞大的精纯灵气冲击闭灵阵,那是不论什么灵根都能吸收的灵气,而这些灵气随后冲着与麒麟结契的池醉而去。 池醉坦然接受,承接后连忙打坐吸收。 阎攸宁则将多余的部分吸收,麒麟不愧是仙兽,那点残余的灵气便让阎攸宁原先即将破境的感觉变得强烈起来。 整整半个月,池醉都在吸收灵气中度过,某一日睁眼的刹那,看到阎攸宁在身旁守着他,而麒麟幼崽已经可以蹒跚走路,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玩着一样法器。 池醉弯起眉眼,宛如珍宝般璀璨夺目:“师父,我们双修吧。” 阎攸宁挑了挑眉,兴味盎然拉了池醉起来:“就为了给我吸收那点灵气?” “这你也知道?”池醉惊讶道。 池醉其实并未完全吸收完麒麟带来的灵气,如果阎攸宁和池醉双修,那收益将颇大。阎攸宁不置可否,一挥袖先给麒麟幼崽周围画了个圈,就算麒麟天生神力都无法离开这个结界,随后带着池醉来到卧房,倒在床榻上。 池醉压在阎攸宁身上,望着近在眼前的俊美脸庞,又见阎攸宁似有流光的瑞凤眼微微弯起,让他目眩神迷。 阎攸宁一手轻抚池醉的脸颊,一手撩动着池醉的长发,戏谑道:“尊上,您如何帮属下提升修为?” 池醉瞳孔震动,完全没想过阎攸宁会玩这手,完全是勾引他! 此刻,池醉的五官神色沉着,要不是通红的脸蛋泄露了真实情绪怎么都看不出有羞赧。他情不自禁低头亲吻阎攸宁,抬着眼帘,痴痴望着阎攸宁含笑的眼眸,还没说出话,整个人都翻转过来,面对上方的阎攸宁。 “就一个吻?”阎攸宁笑得池醉脸红心跳。 两人潜心吸收麒麟灵气,整整四个月,出关后阎攸宁就带着差点闷坏的麒麟幼崽到处闲逛,也就有了魔僧抱着灵兽的传闻。而池醉则是肩负起尊主的责任,一直都在处理玄微派的教务。 但是,池醉起初管理逆尘教也不过是为了统领魔修,如今所有魔教都归顺逆尘教后,教众太多,所带来的事物也比以前要多数倍。 池醉大仇已报,原本是打算做个称职教尊主的,但事务一多,能够和阎攸宁相处的时间就变少了,就算不久前才双修了一段时间,池醉还是食髓知味,如今更是眼睁睁看着阎攸宁一直逗弄麒麟幼崽,还在一些人面前直晃荡,仿佛就为了告诉别人自己得到了这么稀罕的东西,就是要晒出来给大家看看的。 他心里别提有多羡慕嫉妒。 阎攸宁怀里的位置明明该是他的。 如此这般,属实是舍本逐末。 就算这麒麟幼崽给池醉带来的好处甚多,与其结契后,获得了极高的法力,让他无需渡劫直接跨入炼虚中期不说,还让他原先仍有病根的身子彻底恢复康健。但能走到这一步,这其中悟性是一回事,更多的还是麒麟幼崽对他的肯定。 池醉前世也见过麒麟幼崽,那时候麒麟对顾澜澜喜爱万分,却是对柳浩琨不屑一顾,怎么到了阎攸宁手里就变了性子呢? 麒麟幼崽明明第一眼见到的是他,认主的也是他,但却更喜欢粘着阎攸宁,实属怪哉。 “不想管就别管了,反正还有护法和护教他们。”阎攸宁悠悠道。 午时正好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池醉有些慵懒道:“师父,我带你去寻宝吧?” 阎攸宁瞬间来了精神,挑起池醉的下巴,看着对方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眸,感受到满满的情意,指腹擦过那点泪痣:“什么宝贝?” 他看着池醉白皙的脸颊浮上两抹红,更显气色。 “正道第一筑器大师吴嘉熊,她那里多的是好宝贝。”池醉道。 “入眼的怕是都被有心人买了去。”阎攸宁又瘫软下来。 “那我们就去抢。”池醉无所谓道。 阎攸宁笑出声,戳了戳池醉的额头中央,看着池醉的脑袋后仰:“你还真是越来越猖狂了,我以前常干的事可没想让你做。况且我在炼器方面难道还输给她?好吧,可能,她确实比我强上那么一点点。”阎攸宁比了一点点指头,顿了顿,他看向乖乖坐着的麒麟幼崽,忽然道:“麟起,人身。” 名为麟起的小麒麟立马幻化成一个三四岁的肉嘟嘟孩童,穿着红底黑衫,和阎攸宁一模一样的款式,皆是缩小版,他走到躺椅一侧,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软糯地问道:“阎怪物,干嘛?” “我们去找正道第一筑器大师将你的蛋壳做成厉害的法器。”阎攸宁道。 “还有阎怪物你不会做的东西啊?”麟起笑嘻嘻道。 “好东西交给好手能做得更好。”阎攸宁不置可否道,过去他遇到顾澜澜后在炼器方面有所顿悟,总得来说是在提升法器的品阶上更有经验,至于一开始得炼制…… 且还是如此好的材料,怎么也不能糟蹋了,当然要找天下第一的人。 阎攸宁也不担心吴嘉熊察觉那是麒麟壳后说什么做什么,吴嘉熊这人在原著中是个只管炼器,不管法宝最后是何用途的人,而只要是她感兴趣的材料,她都愿意答应,且很有职业操守,不会透露合作者的任何信息。 原著中,女主易容后,曾拿着麒麟焚境得到的极品玄乳晶石前去百铸门,找到吴嘉熊后拜托对方提升法器品阶。吴嘉熊因看到千年难见的材料,不管这是女主因体制的暴露而腹背受敌,还真替她提升了铁凛玄鞭。 “做成了是我的吗?”麟起歪着脑袋问道。 阎攸宁笑道:“当然……”眼看着麟起那兴奋样,立马又道:“是我的。不过你以后就能想变成人身就变,我不再勉强你。” 麟起想了又想,他虽然更喜欢保持原型,但偶尔也会想化作人身,到时阎攸宁也没办法再命令他,他傻傻的觉得这买卖不亏。 而麟起皮糙肉厚,就算是天阶法器攻击,对他也不过是挠痒痒,蛋壳于他而言并没什么用处,给阎攸宁又何妨。 至于为什么要听阎攸宁的话,因为阎攸宁总是会给他玩很多有意思的法器,就怕阎攸宁以后不给他玩了,所以麟起特别的狗腿,脆声声应道:“好!” 麒麟的蛋壳能做什么法器,最好的便是护身法器。 原著里的顾澜澜其实也用麒麟壳做了法器,只不过找的不是吴嘉熊,而是柳浩琨的朋友所造,当时炼成的是地阶上品。 脱离了原著剧情后,阎攸宁倒是很期待,吴嘉熊能够造出什么品级的法器。 不过在前往百铸门前,阎攸宁让麟起先独自玩会儿,拉了池醉进了屋子:“离开前,再来一次。” 池醉知道阎攸宁在想什么,红了耳朵顺从地“嗯”了一声。 修界第一筑器大师身处闻名遐迩的百铸门,百铸门也因吴嘉熊的存在而在铸造法宝、器物上越发兴盛。 如今修界已经传出阎攸宁手里可能有麒麟一事,他们当然无法光明正大前去寻找吴嘉熊,而是再次易容前往。 另人始料未及的是,当二人来到通往百铸门山门的千阶梯前,竟看到了玄微派弟子,其中还有柳浩琨。 这剧情原著中可没有过。 “没想到在此还能遇见柳道友。”阎攸宁走上前。 池醉抱着软乎乎小小的人型麟起,麟起待在二人的怀里飞了一路,此时趴在池醉肩膀上睡得正香。池醉冷冷地凝视柳浩琨,不过过去二个月,柳浩琨修为虽然精进了,可看着憔悴了许多。 柳浩琨诧异地看向上官恒和阎饰,目光在麟起身上停顿了半晌,显然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遇,阎饰怀里还抱着一个孩童。 他拱了拱手,语气淡淡道:“真是有缘。” 阎攸宁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说圣女失踪了,你真的不知她的去处?” 柳浩琨摇头,正视道:“不知,这一年我也一直都在寻她。” “那还真是遗憾。”此地鸟语花香,阎攸宁摇了摇手里的桃花扇,一派风流,“现下修界哪处都对圣女垂涎不已,怕是只有与她两情相悦的柳道友才能护住她,她没有找柳道友帮忙,难不成还有其他比你更信得过的人?阿饰,你觉得呢?” 池醉摇摇头,面朝柳浩琨,嗤笑道:“我不知,若是知道的话,或许也会忍不住心中欲壑,抓来圣女炼制逆天丹药。” 柳浩琨紧皱眉毛看着池醉,显然池醉的话让他极为不适,不禁诘问道:“阎饰道友,若你真是如此,与魔修又有何不同?” “仅是阿饰想象,柳道友切莫当真。”阎攸宁解释道。 柳浩琨舒展了眉头,但看上去心情依旧很糟,凑到阎攸宁身旁,轻声道:“道友,你还是小心你这道侣为好,哪天说不定把你都炼了丹药。” 池醉冷眼旁观,等柳浩琨说完话,一把扯过阎攸宁拉到身后:“说话就说话,这般亲密干嘛?” 千阶梯很快便走到了头,百铸门的山门近在眼前,柳浩琨无视池醉的做派,拱手道:“我还有事要忙,两位道友请便。” 池醉冷笑道:“知道你无辜。” 阎攸宁扯了扯池醉的脸颊:“好啦,别和这种人动气。” 柳浩琨似乎听到了阎攸宁的话语,脚步顿了顿,而后百铸门弟子从大门而出迎接玄微派,主事人竟是百铸门百里掌门。 这算是大张旗鼓的阵仗了。 【他说自己并不知情,怕是假的。】阎攸宁传音道。 【前世,顾澜澜这时便是躲在玄微派。】池醉道。 而原著里此时的宿承宣正打着顾澜澜的主意,当然最后因为柳浩琨对顾澜澜情根深种,直接背叛师门,带着中了毒的顾澜澜离开玄微派。 而吴嘉熊还拥有着名为“洞若观火”的眼眸。她能够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据说就算是修炼至人身的灵兽,她都能看出属于兽类的灵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原来仙尊也贪啊 阎池二人对柳浩琨英雄救美的故事并不感兴趣, 如今只想着吴嘉熊能炼制麒麟壳。 待柳浩琨等人全部进门后,门口只剩下一位百铸门弟子,注意到阎攸宁二人气质不凡, 迎了过来。 阎攸宁说明来意,拿出一种龟壳材料:“此物乃是在下偶然所得,名为万年渤海龟壳,想着如果我自己炼制便是暴遣天物, 便来百铸门寻求吴佳熊吴长老帮忙,自有丰厚报酬, 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吴长老的炼器已排到两百年后,若是能等到了……”两块极品火灵石悄悄地塞入此弟子的手中。 百铸门弟子看了一眼灵石, 眼睛霎时瞪大, 回过神后扯了扯嗓子, 脸带微笑道:“行吧,我可以帮你们传讯给吴长老,但她会不会帮你们炼器就另说了。” 好巧不巧的是,此人后来介绍自己便是吴长老门下的寻料小夫之一, 名叫廖喜。 所谓寻料小夫便是百铸门每个炼器大师身边必有的弟子, 是为寻找各种稀奇炼器材料而培养。 廖喜前段时间刚回门派, 恰巧今日玄微派来找吴佳熊取炼丹炉,他跟着出来便看到两位散修,以他结丹前期的修为看不出二人是何实力, 又觉得两人气质不凡,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看风使舵。 回讯来得很快, 让廖喜赶紧带二人前去。 廖喜见怪不怪, 直接带人走了近道, 比正大光明七拐八绕还要去大殿喝茶的玄微派更快到院落内。 “师父, 我把人带来了!”廖喜在门口便大喊道。 一个穿着琳罗绸缎的中年美妇闻声走出来,朝廖喜招手道:“快!正缺你方才说的两块极品火灵石呢。我都懒得去找裴长老要,又要被拉拉扯扯絮叨一大堆,说我浪费材料。” 廖喜连忙把火灵石交给吴嘉熊。 吴嘉熊刚要转身,忽然停顿,像是才意识到阎攸宁和池醉,扭头看向他们,视线徘徊了一下,最后停在池醉怀里的麟起身上。 “这小娃娃是开了智的灵兽?”吴佳熊疑惑地走到池醉面前,伸手就要触碰麟起。 麟起似乎是察觉到他人气息,立马睁开眼看向吴佳熊,皱着眉呲着牙,一点都不愿吴嘉熊靠近自己。 阎攸宁顺了顺麟起的背脊,而后摸了摸他的头:“人家吴长老就是看你长得可爱想摸摸你。” 麟起下意识地蹭了蹭阎攸宁的掌心,眼睛却瞪得很大,软糯的声音直截了当的拒绝:“不可以。”他抬起小脸看向阎攸宁,一张小脸认真道:“我只给你和阎饰摸的。” 麟起很是机灵,直呼他们现在的名字。 吴嘉熊回过神,看向阎攸宁道:“方才是我冒昧了。” “百闻不如一见,吴长老果然能够看出他是灵兽。”阎攸宁不出预料地笑了。他早给麟起穿上了能遮掩自身气息的蝉霓绣骨羽衣,天阶中品的护身法宝,就算是宿承宣在此,都不一定能察觉麟起的身份。 不愧是吴嘉熊。 修界之人皆知,天下第一筑器大师吴嘉熊,天生元婴境。 然而,吴嘉熊修炼二甲子,却依然是元婴境,自此她果断放弃了继续修炼,改为炼器。从此,修界便出现了天下第一筑器大师。 而吴嘉熊还拥有着名为“洞若观火”的眼眸。她能够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据说就算是修炼至人身的灵兽,她都能看出属于兽类的灵光。 对于高于她修为的修士,也能够一眼看出是何修为。 吴嘉熊淡然一笑道:“想必二人都知道我眼睛的特别,二位身上闪烁着元婴以上的灵光,至于二位到底是何修为,有意隐瞒的话,我便看不出了。” 廖喜在一旁听着,只觉自己果然“慧眼识珠”。 阎攸宁不置可否。 池醉则是和麟起说着小话,一本正经道:“你再睡会儿。” “这怎么能说睡就睡呢?”麟起无奈道。 “再趴会儿说不定就睡着了。”池醉又道。 麟起眨了眨大眼睛,刚要说话,就被池醉否决:“不可下地玩,只准趴着睡觉。” 以麟起爱玩的性格,一下地保不准很快就没了踪影,池醉几天前还吃过这个亏,这次是决计不会妥协了。 麟起卖萌无果,噘着嘴,而后池醉塞了一把肉干给他,他立马又喜笑颜开,趴在池醉怀里吃着肉干,与廖喜比瞪眼。 “他并非普通的灵兽吧?”吴嘉熊虽是问句,言语确实肯定。 阎攸宁笑了笑道:“我们今日来,除了让吴长老帮忙炼制万年渤海龟壳外,还有一物请吴长老帮忙炼制。”他拿出两个储物袋,各自放了两样东西,“当然,不论吴长老期间想要什么材料,我们都会去寻到,最后炼制成什么品阶的法器,我们都必有重谢。” 吴嘉熊笑了一声:“你们两个小子觉得给老婆子我一点东西,我就会炼?” 阎攸宁悠然一笑,不疾不徐道:“吴长老不看看是何物?” 吴嘉熊冷笑一声,而后探入储物袋,当看到其中一个袋中的物什时,瞳孔倏然放大,缓缓抬头看向阎攸宁二人,眉头微皱一瞬,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大笑起来。 麟起吃着肉干,吃着吃着竟真觉得困顿起来,打了个哈欠,不再与廖喜比试,转而重新趴回池醉的肩上,紧握着肉干又大睡起来。 池醉看了眼麟起,停下拍着他后背的手。 他和阎攸宁对于吴嘉熊的大笑毫无反应,只是静待对方笑完。 廖喜则是有些不安地左看右看。 笑声直达院门外。 百铸门掌门姓百里,他带着柳浩琨等玄微派的人前来,推门而入,便看到吴嘉熊对着两个散修笑得疯狂。 “吴长老,这是怎么了?”百里掌门急忙走过去。 吴嘉熊逐渐收起笑声,擦了擦眼角的笑泪后,收起了两个袋子:“这两东西我收下了,之后多余的边角料给我便成,当然,我也等着你们的重谢。” 她不知两个散修的身份,但从仅有的麒麟壳看便知道不简单,修界有说麒麟在魔僧行苦的手里,但也有说魔僧手里根本不是麒麟,如今看来这麒麟竟是到了两个神秘的散修手里,而这两个散修的身份…… 真是有趣。 吴嘉熊又看向柳浩琨等人道:“炼丹炉已炼制完成,就在里面,随我去拿吧。” 阎攸宁挑了挑眉,与池醉相视一眼。 吴嘉熊炼制的一定是极为特殊的炼丹炉,玄微派的人要炼丹炉作甚?阎攸宁想了想原著,竟然没从中找出半点相关情节。 看来这个世界的情节已经完全打乱。 柳浩琨叫了几人跟着进去,不一会儿空空如也的出来,想必是把炼丹炉放入了储物器内。 临走前,柳浩琨看了阎攸宁一眼,即将要离开时,忽然让玄微派的人先行离开:“你们先走,我还有些事要做,很快与你们会合。” “是。”就这样玄微派的人先行离开。 柳浩琨留下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和百里掌门说了几句话后,百里掌门便也先行离去,离去前看了阎攸宁和池醉一眼,眼里带着点探寻。 他们坦然以对,对其拱手做了礼。 吴嘉熊身为天下第一筑器大师,如今待在百铸门下,说到底还是门派沾其光,通常对方接了什么客,掌门一般都不会管。 只要吴嘉熊一辈子都待在这里,百铸门就给其最大的自由,如今亦是。 百里掌门颔首,负手而去,百铸门弟子关上了院落大门。 廖喜先前跟着吴嘉熊一起进屋,随后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交给阎攸宁:“家师要的材料都在这张纸上。” 两人看了看纸上的材料,阎攸宁才收起来。 【残杨柳有点特殊,吴嘉熊还一下子要一百两之多,一个地方很难有如此多的残杨柳,除非是……】池醉传音道,悄无声息地看了眼旁边的柳浩琨。 阎攸宁收起扇子,敲击掌心,随后轻松一笑:【多找几个地方罢了。玄微派那种地方,去了保不准染上什么麻烦。】 【听你的。】池醉道。 廖喜看了看阎攸宁二人,再看看一言不发的柳浩琨,只觉这气氛怎么看怎么古怪,他最是识趣,说了声“请自便”后便去了后院忙活。 吴嘉熊不喜院里人多,廖喜就成了这院里唯一的寻料小夫,他是真的很忙。 “柳道友,你有何难言之隐?”阎攸宁扇着扇子,微风吹拂过他又吹在一旁池醉身上,发丝随风而动,那缕白发夹杂着黑发中若隐若现,仿若雪后天晴。 柳浩琨皱眉道:“你为何知道?”说话间,他在三人周围设置了一个隔音结界。 “猜的。”阎攸宁笑着道,“有就说,没有我们便走了,毕竟这材料快点找好吴长老才能动手不是。” “别与他废话了,我们走吧。”池醉接着道。 眼看两人就要走,柳浩琨急切道:“等等!” 池醉扫了一眼犹豫不决的柳浩琨,淡淡问道:“和圣女有关吗?” 柳浩琨神色纠结,似乎不知为何他们能一猜一个准,而此时的他也找不到能帮忙的人,找上上官恒和阎饰实在是无可奈何之选。 当柳浩琨即将说出实话时,池醉却先一步道:“若是关于圣女的事,恕我们无能为力。”他看着柳浩琨愣怔,继而道:“连作为她的爱人你都不知圣女在何处,我们又能帮上什么。况且,就算找到了圣女,如今人人觊觎融合灵根,我们不过是两个散修,无门无派的,哪里来的本事抵挡整个修界?柳道友,恕我直言,你找我们,于事无补。” 如果说柳浩琨先前还想说什么,听完这席话彻底无话可说了。 当他迟疑着告辞之际,抬头时视线停在阎攸宁身上,阎攸宁带着笑意的神情映入眼帘,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柳浩琨再度欲言又止。 “诶,阿饰,先听人柳道友把话说完吧。”阎攸宁顺着池醉的背脊。 池醉的视线越过柳浩琨不再看他。 柳浩琨盯着阎攸宁,深吸一口气,就算设置了结界还是保守地传音道:【顾澜澜现下正在玄微派。】他见前方二人并无丝毫惊讶,接着道:【如今所有人都知顾澜澜是融合灵根,人人觊觎她的血肉,包括玄微派老祖。】 阎攸宁挑了挑眉,却是道:“吴长老所炼制的炼丹炉是用来炼制她的?” 柳浩琨沉重地点了点头:【此炼丹炉鼎用的皆是修界少有的材料,足以装下一个人,能化血肉,融白骨,练成极品丹药。】 “有意思,原来仙尊也贪啊。”阎攸宁笑着道。 柳浩琨愣了下,并未接阎攸宁的话,继续道:【顾澜澜如今被老祖和他人重重看管,掌门知道仅凭我一己之力无可奈何,命我前来取炼丹炉鼎之前更告诫我,若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老祖连顾澜澜的魂魄都不会放过。但我还是想拼死一试。若是你们愿意帮我,只要我还活着,不论成败如何,你们要什么,我便给你们寻来。】 “这样啊。”阎攸宁和池醉对视一眼,从池醉眼里看出了些许迷惘。 池醉前世已经把命搭在解救他们的事上了,今生又为何要牵扯进去。 阎攸宁原先对炼丹炉鼎是极感兴趣的,也想着能否帮上一把,得到想要的。然而,他并不愿池醉那般纠结,放下的甚是轻松,面上沉静如水:“柳道友,此事涉及到仙尊,我们就算帮忙也改变不了什么,恕我们无能为力。” 柳浩琨闻言,显得怅然若失。 得到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立誓后,柳浩琨脚步顿了顿,而后有些神伤地离开了。 等柳浩琨的气息彻底消失后,池醉从迷惘中回过神,神色有些微妙地看向阎攸宁:“他在向你求救。” 阎攸宁笑着道:“我可没有答应。”他搂住池醉的腰,捏了捏。 池醉被捏到痒痒肉,不禁笑出来下意识地躲了躲,最后还是没舍得完全躲开,靠到阎攸宁身上,情绪有些低迷道:“为何?这其实并不难,说不定还能得到炼丹炉鼎的报酬,你想要,对不对?” 阎攸宁不置可否道:“是不难,但我没法忘记你曾经为解救他们遭遇过什么。就算这是另一方天地,他们靠自己活下去是他们的能力,不能便是天道如此。” 话音落下,阎攸宁微微低头。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池醉额头上。 四目相对,阎攸宁眼里只容纳的下池醉一人,仅有池醉能够得到他的怜惜与关爱。至于其他人,就算有了特别的心思,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池醉看得痴了,半晌后微微一笑,犹如刹那芳华,前生犹如过眼云烟,随风而散。 “碍事的麒麟仔。”阎攸宁忽然轻声道。 池醉看了眼怀里睡得正香的麟起,又看看阎攸宁,察觉到对方的想法后,即刻用法力托起麟起轻轻放到了地上。 麟起吧唧一下倒在地上,直接惊醒,当发现自己脚踏地面后,不管为何如此,兴奋地跳起来,跑来跑去看这看那。 等回过神想到某两人,一回头便看到廊下相拥的两人,看到他们正无比热烈地亲亲中。 麟起哇哇大叫:“你们羞羞!” “外面吵什么吵,给我安静!”屋内的吴嘉熊大怒道。连带着后院的廖喜都冲了过来,一看到依偎在一起的二人,上官恒还用大袖挡着他的视线,一看便知不一般,立马转身继续忙活。 麟起还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嘴巴也张不开。 阎攸宁在麟起身上扔了一套阵法。 麟起瞪视着看阎攸宁,撅着嘴巴,恨恨咬了一口手里的肉干。 片刻后,阎攸宁松开池醉。 池醉一抬手,啃完肉干干瞪眼的麟起瞬间飘起来,飞到池醉怀里。 “乖。”池醉摸了摸麟起的脑袋,温柔一笑。 看在池醉长得好看的份上,麟起不再生气,转而趴在池醉肩上朝阎攸宁伸出小肉手,拉长音调带着点撒娇道:“肉干。” 阎攸宁又给了他一把,他的心情又好起来,明显记吃不记打。 在麟起吧唧吧唧吃肉干的声音里,池醉提议道:“前面一半由我来找,后面你来找,你我分头行动,这样也能快点交给吴长老,好不好?” 阎攸宁愣了愣,但看池醉很是认真的样子,再看纸上前面一半里正好有残杨柳,挑了挑眉,随后应了声“好”,他看向麟起:“麟起过来。”麟起看向阎攸宁,不太情愿地抱住了阎攸宁的胳膊,阎攸宁继而道:“他太闹腾了,比较怕我,我还能让他给我乖乖干点活。” “嗯,确实比较怕你。”池醉笑了下戳了戳麟起的额头,额头和他之前一样脑袋后仰,一脸傻样,“随时传讯联络。” “好。”阎攸宁道,顿了顿兴致勃勃道:“在这之前,我们先问问吴长老还有什么法宝卖。” 池醉忍俊不禁笑起来。 阎攸宁的到来正好带着无数极品灵石和各种可交换的极品丹药,对吴嘉熊而言亦是如愿以偿。不过她忙着炼器,介绍法宝和交易都交给了廖喜。 阎池二人精挑细选了几样法宝后,当阎攸宁看到其中一样名为“须弥锁”的法宝时,有些兴趣。 一块白玉雕成的八卦锁,形似正方体。 廖喜在一旁解说道:“须弥锁是地阶上品攻击法宝,它能够创造一个巨大境界,一旦修士大能使用,便会形成结界,待在其中不会再受外界所扰。虽说是地阶上品,那结界却是连大乘期修士都无法打破,而一旦在其中斗法,还会不断吸收双方法力,最后形成毁灭炼虚期以下修士的一击。就算如此,外界亦也不会有任何异常,更窥探不到里面发生任何情境。只不过,它的使用条件极为苛刻。” 这般可以说毁灭大能的法器,吴佳熊竟然愿意做交易买卖? 阎攸宁和池醉对视一眼,阎攸宁兴趣十足问道是什么。 “必须大乘期才能使用。”廖喜挠了挠脸颊,这条件不能说苛刻,是修界根本没人达到这个境界,所以也就不可能用他毁灭炼虚期修士了。 这并非吴嘉熊炼制的法宝,而是她曾在一个秘境里因缘际会得到的,当意识到使用者有多苛刻后,从得到至今,便无人愿意花十万极品灵石拿走这一个有生之年都不能使用的法器。 而十万极品灵石可是连玄微派都能难倒的数额,这些灵石也足以买到数个极好的法器。 阎攸宁摸了摸下巴,想着原著从未出现过此物,随后笑着拿出十万极品灵石交易了这个须弥锁。 廖喜在收到十万极品灵石时,手都是颤抖的。 买了些需要的法宝后,阎攸宁和池醉分别,分别朝东西两个方向而去。 阎攸宁脚踩梅花扇,风吹拂着他和麟起的头发,麟起皱着小脸道:“主人明明想随时随地和你在一起的,今天的他真奇怪。” “我也觉得。”阎攸宁随口道。 麟起看了眼阎攸宁,浑身抖了抖,吓得肉干都差点掉了。阎怪物的表情实在太可怕了,明明笑着,但那眼睛和嘴巴的弧度都透着种有人要遭罪的感觉。 ——真不乖。 早年说过不许擅自替他决定,池醉这次又不乖了。 池醉的谎言太过拙劣,丝毫比不上和柳浩琨说话时的底气十足,对上阎攸宁的眼神时,柔软的一塌糊涂的琥珀色眼瞳居然错开了阎攸宁的视线。 正如麒麟仔所说,光是池醉要与他分头行动这事就足够奇怪了。 毕竟以池醉不想分开的想法,大概率会提出让化身去找材料。 阎攸宁啧了一声,随后气急而笑,以池醉的修为大可以在玄微派来去自如,只不过要是对付宿承宣,对方有星斗罗盘还是有些麻烦…… 先前还想着找法子得到星斗罗盘,池醉此种做法倒让阎攸宁没了烦恼,直接分神化身,让化身抱住麟起。 麟起看都没看阎攸宁本身,很懂事的一把抱住化身,战战兢兢地埋首在对方脖颈处,不敢再看。化身与阎攸宁没有丝毫交流,带着麟起,直接朝着第一个材料出现的地方而去。 阎攸宁则破空消失。 他不会让池醉出事,星斗罗盘他也要。 …… 池醉前往东方之前,先分神化身,让化身去寻找材料。 他脚踩长剑,快速飞行,不出意料在一炷香之后赶上了柳浩琨。 方才在柳浩琨离去之际,池醉悄无声息地给了柳浩琨讯息。 当池醉来到柳浩琨面前时,柳浩琨皱眉看向他:“为何要瞒着上官?” “他有其他事要做。”池醉极为敷衍道,接着话题一转,淡漠道:“我说了可以帮你,只是纯粹的交易。我帮你救出顾澜澜后,你需将一百两残杨柳和炼丹炉鼎交到我手上。” “你……”柳浩琨似是有话要说,随即被池醉打断。 “你找上我们,难道不是认为我们足够强大?”池醉冷笑一声,“想必你也发现我们是隐瞒了修为的,我是合体前期。” 柳浩琨大为震撼。 但修界隐藏实力的不止阎饰这一个,多少大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手的,他们自然不会知道修界到底有多少强者。 池醉又道:“当然,要救顾澜澜,最重要的是你找到一个好时机。”他还记得前世自己和柳浩琨一起救下顾澜澜时,自己差点命丧玄微派,然而,当年他就算拼了命也没办法阻止顾澜澜中毒一事。 至于柳浩琨,玄微派又怎会伤害他们的大师兄,不过是狼狈了点,最后抱着顾澜澜离开时,池醉看着一大群追兵,主动挡在二人面前,大喊着让他们先走。 他已经不记得当年为何那般拼命的心情,不过是重生后每每想来都觉得愚蠢至极。如今他依旧可以帮上一把,但前提是柳浩琨可利用。 柳浩琨松开眉头:“明日卯时三刻便是最好的时机。” “救出顾澜澜,我只保证她还活着。”池醉的眼里闪过一丝危险,转瞬即逝。 柳浩琨并未察觉,但从认识阎饰到现在,青年面对他人总是一副戾气加身的乖张样子,也就只有在上官恒身边才会露出柔软的神色,仿佛变了个人。 而阎饰是合体前期,想必上官的实力也绝非元婴大圆满。 柳浩琨在秘境里生出的“胜过上官恒”的心思倏然摔得粉碎。如此看来,他在上官恒的面前又如同一个笑话。 羞耻感席卷而来,仿佛要将柳浩琨淹没。 柳浩琨脸色惨白,眼前却闪过上官恒脸上的笑容,并没有什么温度的笑,这段时日却总是出现在他眼前。 ——浩琨,你应该问问你的心,它到底在说什么。 耳边再度萦绕老祖见他一面时说起的话。 柳浩琨觉得此时的自己分成了两个,一个在和阎饰说:“你跟在我身后,相信不会被人轻易发现,我会找机会让你进入玄微派。如何进入落坪峰我会处理,你只要帮我对付一个元婴大圆满便可。” 另一个想着心到底在说什么。 他是喜欢顾澜澜的,难道不是吗? 柳浩琨不愿承认,当时是不愿深想才会走出自认为最适合那步的自己。 他与圣女在一起,更是师父提出的要求,毕竟两派联姻不论是对哪边都有好处。 柳浩琨走了师父让他走的那条路,可如今师父又说他不用走这条路了,因为老祖要顾澜澜的血肉了。 那天,柳浩琨听到孟鹿的这些话时,无比震惊的同时,内心隐秘的角落竟是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真不乖 池醉用隐身符跟在柳浩琨身后。以他的修为, 用上隐身符是锦上添花,玄微派弟子这下绝对不可能察觉到他。 夜空漆黑,寅时, 池醉顺利进入玄微派。 柳浩琨带着他暂时待在自己居住的地方,自己则先去处理事情。 池醉倚在门边的窗户,双手抱剑,房内一览无遗。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室内, 想到的是,重生前的二人怕是在此地有过各种耳鬓厮磨。 如今想到这些事, 池醉内心毫无波澜,但一想到自己提出分头寻找材料时, 阎攸宁有些意外的表情, 便很是在意。 直觉告诉池醉, 如果阎攸宁之后知道真相,怕是会被狠狠欺负。但前有修行功法,后有麒麟蛋,多年来阎攸宁助他的何止这些, 即便知道道侣不该算得这般清楚, 可他还是想凭一己之力给阎攸宁获得点什么。 池醉知道阎攸宁对炼丹炉鼎很感兴趣, 正好他经历过柳顾二人这件事,最知道有哪条缝可钻。 想到阎攸宁拿到想要的物什后的喜悦,池醉不禁勾起嘴角。 又想到瞒着阎攸宁决定做这件事, 对方亦会对他自作主张而不太高兴…… 一想到这里池醉便有些坐立难安。 逐渐升起的旭日东升,些微橙色的光透过窗户纸照入屋内, 落在池醉的半身上。 时辰倏然过去, 门倏然而开, 柳浩琨推门而入, 抬眼便看到倚在门边的青年看着手里的玉符,眉眼微弯,有些欢喜,那平平无奇的眉眼宛若在这一抹微笑里染上了绮丽色彩。 而柳浩琨到来后,池醉立即将玉符和笑意一起收了起来,他撇了眼柳浩琨,恢复面无表情,仔细看还有点晦暗不明,似乎柳浩琨打扰了他什么。 柳浩琨清了清嗓子,知道对方是合体期后,心情变沉重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微妙的嫉妒。这份嫉妒来的莫名,柳浩琨压抑在内心,沉声道:“老祖闭关五十年,出关后今日卯时三刻将前往大殿讲道。我们大概有半个时辰可利用,我会想办法引开看管顾澜澜的同门,拿到解除阵法的方法,到时候请你救出顾澜澜。” 看似简单,柳浩琨也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只有池醉知道,重生前自己面临了什么。 当初宿承宣还在闭关,是宿承宣闭关中途对孟鹿下的命令将顾澜澜囚困。 当时,就算柳浩琨出现想要引开了玄微派的人,玄微派的人又哪里会那么愚蠢,他们没有全部都跟着柳浩琨离去。仍然还有人留守在那里,池醉当时还未找到红莲心蕊,因为灵根原因艰难地刚入元婴初期,却在这里遭受元婴大满园修士攻击,差点就命丧黄泉。 还记得池醉那时浑身是伤的挡在顾澜澜面前,即便有人想要通过他带走顾澜澜,但他依旧誓死保护着对方,就算鱼死网破也不怕。 只因顾澜澜被下了缚法咒,无法使用法力仿若凡人。 而受了点皮外伤的柳浩琨这时登场,绕过池醉抱住顾澜澜,口中说着:“我说过的,一定会来救你的!即便背弃门派,我绝对会带你离开这里!” 真是情深如许。 而用命相护却木讷寡言的池醉,成了多余的那个人。 顾澜澜亦是被感动的泪流满面,当然,她也注意到受伤颇重的池醉,大喊着让池醉不要如此拼命,坚持住,他们三个要一起逃出玄微派。 那时,池醉并不知顾澜澜和柳浩琨已经秘境双修过,一听顾澜澜的安慰,只觉心里有力量涌现,不论顾澜澜喜欢谁,他都会拿命去救他。 愚蠢至极! 不过,如今的池醉已全无所谓。 静默一片,池醉抱剑在桌前坐下。 柳浩琨跟着坐下来,忽然问道:“你不问我为何不用去?” 池醉前世就知道理由,冷冷道:“懒得问。” 柳浩琨哑口无言,停顿半晌还是说道:“我对师父说准备闭关。从麒麟焚境出来后,我其实一直都有突破元婴期的征兆,但因为顾澜澜的事一直都抑制着,今日在他们面前我表现出实在无法抑制终于要突破的姿态,所以才让我离开。” 不过合体前期罢了,池醉极其敷衍的“哦”了一声。 柳浩琨知道在池醉不会有好脸色,却没有相对沉默,而是问道:“我能知道上官是何实力吗?” 池醉瞥了柳浩琨一眼,言简意赅的胡邹道:“合体大圆满。” “你们能进入秘境是用了什么秘法吗?”柳浩琨又问道。 池醉不置可否。 “阎饰,如今还剩一个时辰,不如我们随意聊聊?”柳浩琨没有再看池醉脸色,直接改口,问道:“你和上官前辈是如何认识的?” “我为何要告诉你?”池醉冷笑一声,意外没有从柳浩琨脸上看到恼怒,又嗤笑一声,指尖敲击剑柄,看着虚空,缓缓道:“他救过我,我爱上了他,他便给予了爱。” 阎攸宁救过他即将凋零的命,救过他根朽枝枯的心,更给了他情投意合的爱…… 池醉都不知道他怎会如此幸运遇到阎攸宁。 短短一句话却让柳浩琨心神震撼。 阎饰并不像是敷衍,看那神色仿佛真的是他的心声。 一瞬间,柳浩琨产生了阎饰不过是运气好的想法。柳浩琨想起当年被上官恒毁剑,那人其实就不止元婴了,否则又怎会轻而易举的破坏天阶法宝,而那样恣意随性,说什么话都像在气人的上官恒却会因为他人爱慕从而给予爱? 阎饰到底有何特别的? 不论哪里都平平无奇,柳浩琨如果不抑制修为,如今说不定已经是合体中期,阎饰不过是没有任何压力能顺利进阶罢了。 柳浩琨内心嗤笑一声,面上并未显露分毫,也没再问其他,片刻静默后,忽然拿出一个储物袋:“这里有一百两残杨柳,炼丹炉鼎在落坪峰,我会在救出顾澜澜后交给你。” 池醉一言不发地将残杨柳全部拿走,收入囊中。 一个时辰后,玄微派上空不断回响击鼓声,柳浩琨闻声站了起来:“是时候了。”他隐去气息飞快地前进,池醉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玄微派的后山有一座最高的山峰,名为落坪峰,是仙尊宿承宣的洞府。 池醉使用了隐身术,跟在柳浩琨的身旁。 圣女身在玄微派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正魔两道人人垂涎圣女血肉是一回事,如果被他人知晓宿承宣准备那样做,他又与魔道何异,那必定会遭人口舌。 所以目前看管顾澜澜的修士一共十人,都是掌门亲信,他们皆结下了死契,亦知道宿承宣成功后将要遭遇什么,无非是被杀人灭口,而其中仅有一位元婴中期修士,其实都是元婴以下。 并非宿承宣不想找实力高强的修士看管,而是能够顺利通过结丹期的修士本就不多,元婴修士更是稀少。一旦到达这个境界,基本都是专注在闭关或者找机缘破境中,门派也需要他们来振兴,每一位元婴期修士都是门派的珍宝,此次这名唯一的元婴修士,恰好是宿承宣曾经没什么天赋的弟子停在元婴数百年,知道寿数将至,自来寻个机缘的。 此时,在一块空地中央,顾澜澜待在一个足有三人抱臂宽的铁笼里,因身中缚法咒,顾澜澜倚着铁栏杆,抱膝而坐,她埋首在膝上,看不到表情,周身气氛沉郁。 她的腰间悬挂着一个挂坠,形如倒扣的炉鼎,炉鼎四周盘旋着四只朱雀神兽,通体火红,乍看还以为一个小巧的奇特铃铛。 火红的炉鼎与顾澜澜一身雪白的装扮搭配在一起,成了一道亮眼的色彩。 顾澜澜在麒麟焚境时还没有的东西,池醉却知道这是什么。 当时,顾澜澜被各路人马觊觎无处可去,柳浩琨想将其带回玄微派照顾,为表示绝对会站在顾澜澜身边,将从小带在身边的小玩意儿送给了顾澜澜作为定情信物。 这东西有一个很是霸道的名字,名为“四朱雀神火罩”,但其实无任何特殊之处。它是孟鹿当初在一个秘境的洞穴里找到的,孟鹿那时看到旁边的石碑上刻有一个生辰八字,其上文字说着只有这个生辰八字之人才能真正唤醒四朱雀神火罩,而此生辰八字又正好与柳浩琨相合,孟鹿便将其给了宝贝徒弟。 但数年过去,四朱雀神火罩还是毫无反应,柳浩琨一直很珍惜的带在身边,最终将其送给了顾澜澜。 池醉盯着四朱雀神火罩看了半晌,怎么看都无甚特别。 然而,阎攸宁之前说起修界法宝时,却特地提起过这件物什。 阎攸宁告诉池醉,修界曾有一样仙界落下来的宝物,名为四朱雀神火罩,此宝大概是这天地间唯一一件召唤型空间系法宝。而四只朱雀其实是器灵,修士成仙后就算不是过灵根亦便能召唤出朱雀,喷发出能够融化仙者的六丁神火。 池醉问阎攸宁为何知道此物,阎攸宁却说是以前经过一个秘境时偶然得知。 而池醉说自己知道顾澜澜身有此物,阎攸宁当时亲亲他,笑而不语,笑容里却有着势在必得的意味。 要是能得到这东西,阎攸宁会很开心吧。 思绪转到这里,池醉倏然无声笑了一下,他竟然已经被阎攸宁影响,会第一时间注意视界内出现的奇珍异宝。 此时,柳浩琨踱步出现,引起十五人的警觉,他一派坦荡道:“此次老祖百年一度的讲道大会,诸位师弟真的不想听听?赵师叔,此次老祖讲道,您也不想听听?”说话时,他看了眼顾澜澜,只觉女子真是可怜,除此之外内心却没有其他波澜。 自从见过老祖后,柳浩琨便觉得自己很是奇怪。 如今见到顾澜澜,是他曾在麒麟焚境遭遇奇妙阵法后不得不双修解阵的女子,是他曾经主动欲与结成道侣的女子,但他除了怜惜之外,怎么就没有其他了? 柳浩琨觉得这样的自己恐怖无比,他不敢再看,即刻移开了视线。 顾澜澜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抬起头,当看到柳浩琨,眼内顿时漫上泪水,嗫嚅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求救,然而对上柳浩琨视线的刹那,她倏然收起这点心思,眼神渐渐变得复杂,静静地望着对方。 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柳浩琨了,可不相信他又能相信谁? 顾澜澜是早知道宿承宣出关一事的,但她没想到的是原著没有的剧情,秘境中竟然出现了绝魇老者,使得她在原著后期才暴露的体质,传得修界皆知。 对她而言修界已经危机四伏,顾澜澜当时跟着柳浩琨来到玄微派,除了柳浩琨承诺绝对会保护好她之外,就她知道的原著里,柳浩琨确实做到了自己能做的,而宿承宣出关后见到原主亦会对原主生出微妙的感情……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里的宿承宣只是为了她的血肉! 顾澜澜快崩溃了,只想离开这糟心的世界,但即便用了各种说辞说服看守她的十人,那十人还是如木头一般,到最后有一人提出若是她愿意做他们的炉鼎,他们或许愿意一试时—— 她犹豫了。 顾澜澜作为现代人活了二十四年,居然在这里为了活着而想舍弃尊严,在当她表示自己得想想时,柳浩琨便出现了。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柳浩琨犹如天神,她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由。 然而,不知为何,柳浩琨看向她那一眼中竟毫无情谊,有的仿佛只是在拯救一个凡人的怜悯,而非对受了折磨的爱人的疼惜。 一时间,恶寒遍布全身,顾澜澜突然觉得不认识柳浩琨了,也无法信任柳浩琨了。 可柳浩琨确实是来救她的啊。 ……不论如何,只要能救她出这牢笼,就算柳浩琨与原来不同,那也远远比委身于人做炉鼎苟活要好。 思绪急转,这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顾澜澜仿佛才意识到柳浩琨来到了此地,神色从呆愣转变成凄哀,柔弱无力又楚楚可怜地喃喃道:“浩琨,救我……我不想做炉鼎,我不想死……” 女子的发丝凌乱,几缕长发粘在脸上,眸中带泪,原先如牡丹花般艳丽的容貌平添柔弱,显出勾人心魄的美丽,如此我见犹怜的模样就算是郎心如铁的人都会动容。 顾澜澜的话确实激起了柳浩琨波澜不惊的心湖,怜惜更甚,然而这时并非说情话证明什么的时候,柳浩琨看向看守的十人,他们看似全没动摇。 毕竟都是要没命的人,听不听讲道又有何用。 柳浩琨也不意外,又道:“诸位明知等待自己的结果是什么,为何要如此听命于人?如今老祖不在,趁此机会离开,说不定还有获得一线生机。” “结了死契又如何能有生机?”有人嗤笑道,脸上满是对这个掌门首徒的嘲讽。 赵炳虎紧握长/枪法器,一身玄微派服饰外加一铠甲,看着便觉不好接近,他望向柳浩琨,很是大义凛然道:“师侄,我知道你与圣女相识,然,此次圣女命里有此劫难,避无可避。” “赵师叔,您怎么知道您的元婴大圆满再也无法突破?”柳浩琨镇定道,“修士都知那魔尊池醉是相克的水火灵根,连他都有办法修行如此快速,难道您不认为还有另一条路可走吗?” 赵炳虎愣了下,随后哈哈大笑道:“师侄,你这是让我入魔道吗?”笑到最后,笑声渐冷,冷哼一笑,他目光如剑地盯着柳浩琨,“师侄,今日就算魔头池醉真有法子让我突破元婴期,我也会誓死镇守在此地。” 赵炳虎以为柳浩琨还是元婴大圆满,他身边有九个不同修为的帮手,柳浩琨又没了那把锈尘七圣剑,赵炳虎自认柳浩琨根本不可能从他们手上获胜。 “老祖有赵师叔做弟子,真是他的福气。”柳浩琨笑着道。 话音落下之际,随着柳浩琨的长剑而出,另一道闪烁冰冷剑光的长剑毫无预兆地袭向赵炳虎。 竟有隐在暗处的人! 而柳浩琨控制的飞剑瞬间一分为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向分别守在九个八位的同门。 法力附加的长剑刺目至极,看一眼眼睛仿佛都疼痛不已无法睁开。 九人防御之际,亦开始攻击。 有人注意到,颜色各异的术法像是被困在这方地界之内,当余波即将波及到旁边的山势时,却好似被屏障阻隔。 他们惊异的瞪大眼,但下一刻面临柳浩琨的攻势,容不得再走神。 而另一边的赵炳虎亦发现了这点,知道有大能来此,还可能是这个隐身不现之人,也不容他多想,接下来他就发现对方像是热衷于戏弄他一般,明明每一招都带着能让他粉身碎骨的威势,临到击中他的时候却又收了势。 赵炳虎意识到自己每每挡去对方剑势部分的同时,剑意却犹如丝丝缕缕的柔韧丝线,缠在自己身体上,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被线拉扯一般的疼痛起来。 “噗——!” 赵炳虎吐出一口血,旋即甩出不同的符箓,却又被看不见的人轻而易举的化解,甚至于他扔出的法宝竟然也跟着无声无息的消息,这让他逐渐疯狂。 但是,赵炳虎除了对柳浩琨旁边空无一人的地方大声咆哮外别无他法:“你是谁?!有本事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本事?!” 长剑仍然折磨着赵炳虎。 赵炳虎就算想去帮助被柳浩琨攻击的九个人也无法,他像是被一条蛇盯着缠住了,寸步难行。身上的软甲陡然出现了裂痕,直到再次被剑意缠住,“咔哒”一声,跟随赵炳虎百年的地阶高级软甲就这样碎成碎片。 而他已浑身是血,神识更是受到重创,这状态却像是被对方故意为之,仍然保持着一丝战斗力。 赵炳虎站在那里,从原先用法力控制长剑反击变成了双手控制 ,他狼狈不堪却也不再大喊大叫,只是对着空气到处挥舞着长|枪,像是誓死也要把那人找出来。 赵炳虎眼睛通红,刺到一个地方时,长|枪一滞。 然后他的眼中倏然出现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长发用简单的黑绸绑着,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赵炳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看着的不过是个死人。 下一刻,赵炳虎的喉咙被无形的力量遏制,身体忽然一歪,神识即将要逃之际,似乎被另一只手攥住一般,空气在一瞬间都跟着扭曲了。 池醉还记得当时也是这个人守在这里,对方是元婴大圆满,而他却是元婴初期,不过是两个阶段的差距,池醉便无法拿对方怎么样。而池醉明知差距,却为了一个拯救顾澜澜的渺茫机会,依旧选择拼命攻击。 但不论他如何攻击,对方的实力比他高强不说,手里更是有不少厉害的法宝,池醉一个被门派厌恶的弟子,只有一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剑,之后便是被轮番攻击,致使身体和神识皆到了要死不活的状态。 最后,池醉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还是因为赵炳虎看在柳浩琨的面子上。 如今不过是反过来罢了。 赵炳虎的神识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捏住,骤然捏得变形,随后池醉随手一甩,而后将对方的神识又扔回了赵炳虎的身体中。 那身体破破烂烂,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但赵炳虎当下可不能死,自杀也不行。 一旦这十个人中有人死了,孟鹿和宿承宣便通过死契知晓这里发生了什么。 池醉随即限制了赵炳虎身体的各处,让他连自尽都不能。 顾澜澜目瞪口呆地看着熟悉的青年凭空出现,还轻易将赵炳虎折磨的奄奄一息,而后阎饰收了长剑,身形一闪,霎时来到顾澜澜面前。 电光火石间,阎饰的背后倏然有法器袭来,顾澜澜来不及提醒尖叫了一声。 阎饰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法器发出难听的吱呀声,顾澜澜瞳孔骤然放大,看着携带着强大威势的法器竟然连阎饰的护身屏障都无法突破。 阎饰微微扭头,看向身后的长矛,缓缓抬手间,掌心对着隔了一掌的尖锐法器,瞬间五指成抓,顷刻间,法器节节断裂。 跟着本命法器碎裂而来的是其主刺耳的惨叫。 “好吵。”阎饰漠然地嘀咕了一声,他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便瞬间发不出任何声音,犹如一块破布似地倒在地上。 阎饰转身,看向依旧在混战的柳浩琨:“解阵。” 柳浩琨其实有本事解决这九个人,毕竟他身上法器多、符箓多,但看到阎饰那么快速的解决赵炳虎,也有些急切起来,总觉得自己太过无能。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柳浩琨的余光无数次看向阎饰,老祖的那句话再次响起,徘徊在耳边,柳浩琨用一炷香时间解决了九个人,同时,有什么一直都被锁起来的猛兽悄悄从心间爬了出来。 用绳索用符箓束缚他们,柳浩琨身上大伤小伤不少,有的还在流血,被他用止血符止了血,然后又不要钱一样吞了各种各样的疗伤丹药。 紧接着他走向牢笼,伸手刚要触碰其上的阵法,顾澜澜忽然喊道:“小心!” “我知道,没事的。”柳浩琨笑得温柔,说得轻柔道。 那一瞬间,顾澜澜似乎看到过去的柳浩琨回来了。 柳浩琨咬破自己的食指,一滴血出现的刹那,柳浩琨用这滴血汇成了另一个阵法,半晌后,牢笼周围的阵法瞬间消失。 池醉重生前,他们还因赵炳虎的攻势难为,好不容易柳浩琨才有机会解开阵法,却又被人连连攻击。 如今池醉俯视着蜷缩成一团的虚弱女子,见到柳浩琨时,泪流满面,像是见到了英雄一般投入对方的怀抱,先是小声地啜泣,越哭越大声,最终放声大哭。 柳浩琨如同安慰小孩子似的,轻轻地拍着顾澜澜的背:“没事,没事。” 池醉不合时宜地提醒道:“柳道友,炼丹炉鼎。” “就在前面的洞府内,我带你去拿。”柳浩琨正要将紧紧依偎在她怀里的顾澜澜抱起来,一把还未出鞘的剑却横在他的眼前,他抬头。 池醉低着头,看向柳浩琨:“你去拿。” 柳浩琨愣了下,随后看向顾澜澜。 “我在这里,她会出什么事?”池醉冷笑着反问道。 于是柳浩琨只能放下紧拽他衣襟的顾澜澜,在顾澜澜落泪的时候,好似下意识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去去就来。”随后身形一闪朝着洞府而去。 “阎饰……你的修为……”顾澜澜恐慌的再次屈膝抱腿坐着,抬头看着池醉。 池醉都懒得理顾澜澜,看了眼那几个即将断气的人。 柳浩琨来得很快,他举着一人高的漆红色大鼎出现后,朝池醉一抛。 池醉一挥衣袖,炼丹炉鼎便被收入了储物器中。 紧接着,赵炳虎的神识便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了个粉碎,池醉凝视着那具没了声息的尸体幻化成粉末,淡淡道:“我还是喜欢利落点。” 这次,池醉可不会看在柳浩琨的面子上。 周遭的屏障缓缓消失,池醉准备离开,然而,另一种屏障倏然出现,让他无法施展术法。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的眼前。 此人出现的无声无息,一身青衫,头束碧玉发冠,一张英俊的脸上带着怜悯众生般慈悲的笑意,叫人看着仿佛觉得周遭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顾澜澜绝望的声音响起:“是宿承宣……” 池醉却是看向柳浩琨,语气平静:“陷阱?” 柳浩琨扯了扯嘴角,脸上却是苦笑:“阎饰,我也是无可奈何,谁让老祖看穿了连我自己都没看穿的心,他说我明白的时候,便会选择最正确的路。”说着他又蹲下身,揉了揉顾澜澜的脑袋。 顾澜澜嘴唇颤抖,她望着柳浩琨,双唇开始发紫,仿若中毒毒发,脸色青紫,难以置信道:“你……” “世间美人无数,光是我见过的美人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但顾澜澜,拥有融合灵的你却是其中最出色的。师父与我说,我合该与你在一起,旁人也在说,我们真是天造地设。”柳浩琨与顾澜澜四目相对,眼里无丝毫情意却是神色复杂,他像是在和什么告别一般,唯剩叹惋,“我到最后却发现,我所想要的竟不是你。” 顾澜澜呆滞道:“柳浩琨……你在说什么……” 宿承宣飘飘欲仙地落地,少年人的脸上满是庄重,朝着柳浩琨招了招手:“乖孩子,过来吧。” 柳浩琨看了眼崩溃的顾澜澜,转身的刹那便变成了恭敬之色,他来到宿承宣身边,眼内无悲无喜。 “你真认为这条路是对的?”池醉有些想笑,随后真的笑了出来,明明笑着表情却有些无奈。 柳浩琨忽然展现了真正的自己般,嘲讽道:“不论对错与否,皆是自己所选。你真以为我还在元婴大圆满吗?” 池醉不禁挑了挑眉,笑声渐止后道:“我并未说过信了。”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柳浩琨面露讶异,池醉的视线从顾澜澜的身上转到宿承宣二人身上,“本来就这么走了对谁都好,如今……” “如今却是不得不再打一架。”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骤然响起。 男子拿着折扇微微地扇着现身,一身红衣黑衫,五官英俊却又不扎眼,但因那落拓不羁的气质却让人见之不忘。 池醉看向阎攸宁时并不意外,被轻轻扯了扯脸颊后,抓住阎攸宁的手,紧紧地交握,有些不好意思承认道:“宿承宣是有点难对付。” “所以我来了。”阎攸宁笑着道,“阿醉,就算你知错了,提前告诉我你要做的事,还是得罚你,至于怎么罚,回去再说。” “嗯,回去随你怎么罚。”池醉说得认真,耳朵却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发现阿醉越来越像阎哥了,果然相处久了就会越来越像。 昨天忘记祝宝们情人节快乐,今天再祝元宵节快乐!吃汤圆啦~ —— 第42章 要他的爱作甚 上官恒说话时用了隔音结界, 让人根本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而阎饰也回了什么,却是耳根微红,眼里带着清浅笑意, 犹如繁华满天,引人瞩目。 宿承宣微微笑着,他眼里的阎攸宁早已褪去了易容的样貌,暴露真容, 但他却又并未直呼对方的真实名姓,而是唤道:“上官恒。” 这名字在宿承宣口中道出, 带着一种让人背脊发冷的压迫感,顾澜澜听到名字时感觉身上压着千斤重般, 直接趴在地上喘不过气。 而阎攸宁看似毫无所觉。 两人在一刹那似乎心照不宣, 阎攸宁用扇骨敲击掌心代替鼓掌, 笑得风流潇洒,赞叹道:“不愧是在占卦卜算上出神入化的仙尊。” 柳浩琨总觉得有些异常,下意识道:“老祖?” “乖孩子,我说过会帮你。”宿承宣拍了拍柳浩琨的肩膀, 随后看向上官恒, 阎攸宁怕是已经和他境界不相上下。就算是同样修为, 宿承宣也有着不输的信心,他满脸和少年脸庞相斥的慈爱笑意,说着最冷酷无情的话:“浩琨, 如今你选择这条路,顾澜澜便要交予我, 就算我要她的血肉亦要她的灵魂, 你都没理由阻止我。” “顾澜澜与我已无关系。”柳浩琨像是入魔一般说得无比轻巧。 顾澜澜躺在地上, 神色崩溃, 眼泪已流不出来,只觉得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只要醒过来,她依旧在炽巍派被奉为圣女…… 抑或是她并未穿越,仍然是那个普通的考研生。 “宿承宣,你这话说得可一点都不仙尊。”阎攸宁笑着道。 “身为修者,最后皆是为了渡劫飞升。修界生生死死是自然的适者生存,强者当道,所谓正道做的都是好事吗?”宿承宣灰色的眼眸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定下结论道:“最后也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 在场的人都一样。 “这番话我倒喜欢。”阎攸宁微微一勾唇畔,眼眸半阖,凝视宿承宣,颇有些悲天悯人,“看来今日是不死不休了。” 池醉在一旁看向阎攸宁,首次在对方看到了些许悲悯,霎时间,仿佛看到了曾经头顶戒疤身穿僧袍的佛修。他的嘴唇动了动,再看那边仿若疯魔的柳浩琨,觉得自己早该把柳浩琨杀了。 柳浩琨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恋慕的一个人的情感又如何能遮掩的干干净净。 前有顾澜澜,现在是阎攸宁。 池醉对顾澜澜已无所谓,但阎攸宁绝对不行! 阎攸宁忽而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间,池醉柔软了眉眼。 阎攸宁眉眼弯弯,宛若春光乍现,道:“我都知道,但我要他的爱作甚?” 一语作罢,阎攸宁自池醉眼前消失,远处的宿承宣亦不见踪影。 两道身影蓦然出现落坪峰的上空,衣衫猎猎作响。 阎攸宁双手负后,面对十足笑面虎样的宿承宣,很是希冀道:“宿承宣,让我见识下星斗罗盘,如何?” 其实他觊觎宿承宣的星斗罗盘许久了。 阎攸宁穿越而来所得知的原著还未完结,其中最后一章却用一大堆词藻描述了宿承宣所持有的罗盘如何厉害。 据说星斗罗盘是修界万年前唯一飞升的涂佛大仙留下的,如今是修界唯一一件仙器,即便是仙器中的下品,亦足以毁天灭地。 当然,使用它的前提是拥有磅礴法力,对此境的修士条件极为苛刻,那便是必须炼虚期以上,若是不到炼虚期强行使用仙器只会被瞬间抽干而神魂俱灭。 简而言之,这是件可以推演卜卦、移山倒海、撼天动地,关键时刻还能改变自身气运的法宝。 气运这东西说来缥缈,但对修士而是却极为重要。有些修士气运高,便能成为天之骄子,有些修士气运低,可能一辈子徘徊在炼气期。 而星斗罗盘最大的益处是,能够在渡劫时需要看天道脸色才能活下来的修士,有了此物后面对雷劫可以找机会躲过。 当初涂佛大仙能够飞升,亦是靠着它才平安度过。 飞升前他将其留在下界,宿承宣当年外出历练,因缘际会得到后一直都在研究其用法,今年到达炼虚期后才使用起来。 即使只是仙器下品,但“仙器”两字便足以让阎攸宁眼馋,更别说还有能帮忙渡过天劫,顺利飞升的功效。 阎攸宁从穿越到此后对它一直念念不忘,然而一直没到找机会下手。多年来境界不到炼虚是一回事,另外便是宿承宣的实力也一直和他不上不下,加上其闭关,玄微派无比重视,周围的结界、阵法绝对不容小觑。 阎攸宁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现在对上宿承宣,不过是机会刚刚好。 他无所畏惧,甚至很是兴奋,漆黑的眼瞳卷起这些年很少出现的疯狂与贪婪:“我可一直都想一睹星斗罗盘的风采。” 宿承宣双手插袖,含笑悠悠,温和道:“直到死,你怕是都不会看到它。” 阎攸宁浑不在意,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压缩成一块,宿承宣周身的空气全部积压在一块,整个人却岿然不动。 而阎攸宁手持焚天琉璃卷,直接释放了曾经吸收的两道紫雷。 一刹那,天地失色,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 今日本是仙尊宿承宣讲道的日子,玄微派弟子们聚集在大殿外,还未听老祖讲几句话,老祖忽然便从他们面前消失了。 而他们并无慌乱,似乎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立即听从掌门的命令严阵以待,每个人的神色间皆带着难以言说的亢奋。 不论今日成功与否,都将是正道与魔头一决胜负的日子。 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后,老祖闭关修行的落坪峰出现了大能斗法的场面。 那是怎样一幅场景,在如今炼虚期修士寥寥无几的修界,那方天地的变化仿佛空间都被扭曲,连他们所在地方都地动山摇起来。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修士从远方而来,那些人穿着不同门派的服饰,或御器或御风。 即将到达玄微派上空之际,孟鹿让所有玄微派结丹期以上的修士率先带着其他门派的人前往落坪峰。 为防止死伤无数,玄微派后继无人的情况,他让结丹以下的弟子就算不甘心也都要留在大殿。 孟鹿在大殿外设下护盾阵等防护阵法和结界,确认无误后御风前往被一片漆黑笼罩的落坪峰。 有些修士一边飞速赶路,一边怒斥没有前来的两大门派。 “玉女坞此次门派全体闭关,真是不怕之后被挂上魔道帮手的名头!” “炽巍派的人也是不识好歹,此次玄微派给一个机会让他们擒拿两个魔修以示证明,就算不明真身,但邀请如此多人一定是魔僧或池醉其中一个!” “此次面对魔修堂而皇之的行为,他们一个弟子都未派来,真是把正道的脸都丢尽了。” …… 天地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顾澜澜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中了毒,她所知这种毒在原著本该被柳浩琨化解,如今柳浩琨对她似乎并不在意,她又该如何化解啊? 正当她惶惶无措间,一把伞忽然出现在她上方,雪白的伞面上刻画的红梅栩栩如生,妖冶中透着独特的纯情,将顾澜澜完全笼罩在伞下一寸之地,也一并将顾澜澜隐藏起来。 瞬息间,顾澜澜又看清周围的一切了,一抬眼,便对上阎饰居高临下的冷淡的目光。 这个救命之举大概只是对方的举手之劳。 顾澜澜还未来得及动动嘴唇说谢谢,旋即,便见柳浩琨闪现在阎饰面前。 而阎饰的注意力也从她身上移开。 顾澜澜再看柳浩琨,原先一直没意识到,亦或是柳浩琨刻意隐藏,此刻再看对方,才发现他的眼眸里隐约有一层黑气流动,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发觉。 这分明是入魔的征兆! 柳浩琨竟入魔了! 原著中柳浩琨有一颗锄强扶弱的心,他意志坚定,再大的苦难都无法动摇他的心性! 这人在面对那么多磨难时或许曾有过动摇,然而柳浩琨只要看到原主在身旁,便能得到无限力量,从而摆脱过好几次心魔。 顾澜澜发现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显而易见,柳浩琨对她没有原著那般深刻的爱意,或许从始至终,对方都不曾深爱过她…… 顾澜澜待在红梅伞下,喉咙有股痒意,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痒意变成疼痛,她忍耐着,最后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 顾澜澜抹去唇上血,轻不可闻的自嘲道:“呵呵,原来一直都是我自欺欺人。” 从未想过的人救了她,而她期望中的那个人,已然视她如无物。 池醉看着柳浩琨释放一身威压,轻蔑一笑。 他不会忘记曾经的一切,不会忘记柳浩琨明知他的苦楚,明知他所做为何,却还顺应正道在顾澜澜面前贬低他。而那时,顾澜澜本就对池醉的是魔道还是正道有所动摇,柳浩琨这一招正式让顾澜澜对他的信任付之一炬…… 池醉嘴角笑着,神色却显得晦涩难明,眼里浮现压抑的阴鸷,长剑出鞘,游走身旁,他冷冷问道:“柳浩琨,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 柳浩琨的余光似乎看到了顾澜澜狼狈的样子,微微皱了眉,他叹息一声后直截了当道:“再多的情谊,也止于怜惜。” 眉宇间的怜悯在池醉看来令人作呕。 而柳浩琨再不多话,一把锈剑倏然出现,竟是过去被阎攸宁毁去的锈尘七圣剑。 看来柳浩琨找到了方法恢复锈尘七圣剑,池醉看着这天阶上品法宝,想到多年前与阎攸宁做师徒的时候,阎攸宁还时常嘀咕提起这把剑。 锈尘七圣剑确实厉害,至少在池醉的印象里,柳浩琨多次靠这把剑化险为夷,而修界之人就算先前不认识柳浩琨表现的有多嚣张,只要看到锈尘七圣剑,便会立马识相的退让。 阎攸宁还说这把剑其实还有提升品阶的可能,如果柳浩琨能够飞升成功,以后成为仙器、神器也不无可能。 但将来再厉害的法器,如今仍是天阶上品。 飞剑出。 锈尘七圣剑与池醉的飞剑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空气震荡不休,周遭漆黑的天敌仿佛被卷开了一道光,渐渐显露原本的天地之色。 当两道身影不断闪现交错,一刹那分开之际,锈尘七圣剑倏然分化出千万道剑影,朝着池醉而去。 此时此刻,不远处大批的正道修士飞快而至,他们分成两拨,一拨朝着阎攸宁而去,一拨留在池醉这边。 无数的法器、符箓、阵法和结界齐发。 池醉镇定地面对四方来袭,眼中阴鸷消散,却浮现冷冽笑意。 柳浩琨瞥了眼大部队人马,神色闪过讶异,没想到会一下子来这么多修士,此时天地间只有斗法声与“纳命来”的叫喊,他蓦然明白这恐怕是仙尊早就设下的计谋。 这些人似乎把阎饰和上官恒当成了魔修,而老祖那边,上官恒和宿承宣看似不相上下。 柳浩琨再次断定,这两人绝非他们所说的合体期修士! 池醉元婴翻腾,催动了一下法力,吐出一口血,前方的飞剑已然碎成片片,数不清的锈尘七圣剑席卷池醉。 池醉纹风不动,紧接着一点青光亮起,满天的锈尘七圣剑被一把把青色软剑牢牢缠着,青色软剑仿佛吐着蛇信的冷血动物,狠狠撕绞着锈尘七圣剑,青白两种剑光同时停在空着闪烁,池醉一抬手,无数法器、阵法齐齐破灭。 锈尘七圣剑虽然是柳浩琨本命法器,但终究是天阶上品,仍然需要极大的法力催动。 而且柳浩琨还用了其他法器,与池醉斗法到现在,池醉受伤吐血,柳浩琨也不好受。 他身上的衣衫破败,抹走嘴角的血迹,眼里的黑气越发浓郁,催动锈尘七圣剑震碎那些蛇影时,柳浩琨大声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各门各派的掌门带着弟子们前来落坪峰,如同对待魔头一般如临大敌,可以想象阎饰和上官恒绝对不简单。 然而,池醉并未作答。 柳浩琨咬牙切齿,催动锈尘七圣剑再次攻击时,猝不及防间,一阵清脆悠扬的铃声悠然响起,不经意间便深入耳畔,他的视界里霎时起了涟漪。 莫名的,阎饰的身影突然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一时竟然分不出哪个到底才是阎饰。 上官恒站在不远处,笑看着他们,随后与柳浩琨四目相对,悠然道:“若你赢了,我便留下。你曾受的屈辱,可一并还予我。” 然后,柳浩琨疯了一般地攻打那些阎饰。 其实柳浩琨在前去拿炼丹炉鼎之际,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答案,亦是在那时联系的仙尊。而那若是真的,他曾被上官恒羞辱过的事便变得无比可笑。 柳浩琨还是不愿那般想——他对上官恒生出的除了嫉妒、仇恨、羞辱等等感情中,早已夹杂了另外一种他不愿承认的情愫。 这感情究竟从何而来,许是因为看到对他人毫不留情且恶劣的上官恒,却对少年池醉以及后来的阎饰展露别样的温情,入他眼亦人他心,便让柳浩琨对眼里多了柔情的上官恒有了别样的心思。 他以为和顾澜澜在一起后,便再也不会去想这些,可惜柳浩琨错了。 越是与顾澜澜相处,午夜梦回便总是看到上官恒。 上官恒在梦里曾微笑着抱过他,曾戏谑地吻过他,曾嬉笑着闹过他…… 这般梦魇让柳浩琨每日面对顾澜澜都心负罪恶。 曾经他那么喜欢美人,如今美人在怀却毫无感觉,还去想着一个男人?! 他以前不懂,现在去懂了,与此同时感受到的是更深的耻辱! 老祖当时唤他前来落坪峰,告知柳浩琨他自会处理这二人,而如果柳浩琨真的要顾澜澜活着,他可以放过顾澜澜一命,前提是柳浩琨可以把阎饰或是上官恒引到落萍峰,如果他想要要上官恒,那便让其成为一个废人。 “成了废人,上官恒便是你的了。”宿承宣的声音徘徊在柳浩琨耳边。 不!他不要上官恒! 柳浩琨只想斩断这份不该有的绮念,上官恒死了才能放过他。 如此想着,而不论阎饰是何人,他与上官恒都必须死,否则今日一切都会成为柳浩琨又一个挥之不去的心魔! 悦耳的碰撞声丝丝缕缕被吹到四面八方,围困于不断攻击各处的柳浩琨,更困住了那些前赴后继而来的正道弟子。 世人仅知仙尊宿承宣拥有一件仙器,亦是修界唯一一件仙器,但其实,多年来阎攸宁从未停止过对莲华清心铃品级的提升。 池醉重生前知道顾澜澜后来确实把其升做了仙器,但到底如何做的却不得而知。 而阎攸宁把需要的材料一一告知池醉,两人一起找到一件又一件材料与莲华清心铃融合,不久前,莲华清心铃终于成功进阶仙器中品法器,那一日仙器诞生的异象,完全被麒麟蛋孵化麟起的异象掩盖。 亦是无人知晓修界还有第二件仙器的原因。 运行仙器所需的法力,自然需要甚多,炼虚中期的池醉脸色逐渐苍白,他却不以为意。说到底,不论是此境彼境,柳浩琨都要抢走他喜欢的人。 彼境,池醉对顾澜澜是由感动生爱,其实也没多少爱,所以才能放手。此境,池醉却是绝对不会忍让! 思绪转动的瞬息,一串佛珠从池醉宽大的袖口飘出,不经意间,便从手腕大小迅速变大。 池醉脸色苍白如雪,唇色被血染红。 他身上有融合了扳指的琅环羽冠,自然能够保护自身,但保护是一回事,不断使用法力,超过自身极限元婴后继无力便反映在池醉身上。 池醉毫不在意,继续催动佛珠。 他人的视界陡然明亮起来。 玄微派弟子眯了眯眼,紧接着便看到一位师兄当场变了攻击方向,竟然转向同门地方,他急忙惊疑不定地大喊道:“师兄!你在干嘛?!那是师伯啊!”然而,却发现对方像是没听到他的喊叫声,依旧朝着柳浩琨出手。 几个同门瞪大了眼面面相觑,随后连忙赶过去,未曾想,其他门派的法术、法器竟然招呼到他们身上。 他们惊恐五分,而那些人却大吼道:“魔修!受死吧!” “去死——!”有人对着同门大吼着,漫天术法全部投向同门。 “你敢动手杀我?!我要杀了你——!” “疯了!!都疯了!!” 在一片光明的落萍峰上,修士们开始自相鱼肉,不久后便血流成河。 孟鹿和其他掌门原本打算分别袭击两个魔修,不曾想却发生了始料未及的一幕。 这本是一场多对一绝对必胜的仗,可是一些弟子像是疯魔一般,竟然朝着同门出手。 那些原本朝着阎攸宁而去的弟子们,不知何时开始自相残杀! 他们不断阻止弟子们自相残杀,已是焦头烂额,不多时,阵阵铃声中夹杂佛音吟唱,层层叠叠席卷落坪峰上的所有人。 孟鹿抬头望去,才发现半空中的青年头顶出现了一串逐渐变大的佛珠。 “须弥佛珠!”孟鹿惊骇道。 各门派掌门闻言,齐齐抬头,脸上亦是惊骇之色。 须弥佛珠是能够自创一个须弥空间的地阶上品防御法宝,之所以说是防御法宝,只因一旦入了须弥佛珠的人事物,都将因为佛音吟唱而暂时忘却世间八苦,变得无欲无求,连正在做的事都会停止,外人无法干扰,就算有人攻击内部也不会有影响,里面的人之后会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入定状态。 心善者用了,须弥佛珠便是能让人快速入定快速修行悟道的法器;心恶者用了,只要有无穷法力,须弥佛珠便是让人无知无觉困在须弥界,直到化成白骨的魔器。 这诡异法器是魔僧行苦作为佛修时因缘际会得到的,后来给了他师父有泪,据说此法器只有合体期以上的修士才能使用,但有泪大师却凭借他的化神修为将其运用得如火纯青,让无数陷入歧途的修士重新回了正道不说,更让不少魔修放下过屠刀。 然而,后来魔修屠寺杀师,须弥佛珠就此消失,再也未曾出现过。 多年里,魔僧亦从未使用过,他们都忘记了对方还拥有这个法器。 各掌门知道,就算他们关闭了听觉,面对须弥佛珠却只是徒劳无功。 佛珠瞬间瞬间遮天蔽日,迅速笼罩了这片地界,一阵法力波动从佛珠上震荡而出,将远处天边对战的二人完全隔开。 孟鹿等人心如坠冰窟。 不知不觉间,他们还在想什么时,又忽然像是什么都没想,无数人停止了动作,仿若呆滞的石像停滞在原地。 柳浩琨维持着面露疯狂之色,漂浮在半空中,动也不动。 时间停止了流失般,须臾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控制须弥佛珠的池醉以及中毒的顾澜澜还有气息。 而另一边的阎攸宁与宿承宣,他们的方圆百里都被黑暗所笼罩,除了偶尔的光芒闪动,他人已无法窥视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池醉飘然落地,束发的绸带散开飘落,被风吹走,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其中两缕白发触目惊心,他脚下一个踉跄,及时站稳才不至于摔倒。 青年盘腿而坐,脸色白得可怖,神色却甚是轻快,他相信阎攸宁一定会胜利。 只不过,这场战或许会比想象的还要久。 顾澜澜目瞪口呆地看着弄出如此大阵仗的青年,她勉强站起来,剧烈地喘息着,跌跌撞撞地走到阎饰不远处坐下。 女子如黄莺般美妙的声音此时带着沙哑,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不用池醉回答,易容丹的功效在各种力量的作用下逐渐消失,比之顾澜澜毫不逊色的容貌映入眼帘,她惊愕的嘴巴微张,愣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二。 她还记得当初拿到的池醉画像,画像中气质清冷,眼眸冷冽的青年显得生人勿近,透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 此时,池醉就在她面前。 当年蹭过她灵气,后来拒绝拜宋如鹤为师,选择了另一条路的池醉…… 顾澜澜愣神间,池醉吞下数颗极品灵丹,他抬头望了眼上空的须弥佛珠,这法器每时每刻都在蚕食他的法力,而他选择此种方式只是为了不让那些正道给阎攸宁添麻烦,但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护法收到池醉传讯后便率领教众门赶过来,池醉必须再坚持一个时辰。 察觉到顾澜澜目不转睛的目光,池醉终是看了顾澜澜一眼,琥珀色的眼睛里毫无对虚弱美人的怜惜,面不改色打了声招呼道:“小澜,好久不见。” 此时的顾澜澜只有池醉可以依靠,被叫了一声小澜,委屈从心底蔓延而上,化作眼泪落下来,她呜咽着,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扑向池醉:“阿醉哥哥……” 眼看顾澜澜就要扑到池醉身上。 池醉眉头一皱,食指轻轻一划,气劲带着顾澜澜整个人便朝一旁倒去。 “砰”地一声摔倒在地,顾澜澜身上一阵疼痛,愣了一下,她也不知道是中毒更痛苦还是身上的疼痛更让她委屈,忍不住痛哭起来,她无助地请求道:“阿醉哥哥,我中毒了,宿承宣给我喂了毒……你和魔僧行苦是道侣,能否求求他,让他用禅莲心灯救救我?” 顾澜澜呜咽哭泣着,发丝凌乱,身上好略有脏污,一张貌美如花的脸上梨花带雨,整个人都仿若点缀着露珠的玫瑰,叫人忍不住想精心呵护,外人看到顾澜澜这样怕是什么都会答应。 然而,池醉却忽然不明白自己过去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心如止水,他心烦气躁,漠然凝视顾澜澜,视线继而扫了一眼顾澜澜腰间的挂坠,思绪急转,语气淡淡的思忖道:“你我都知道,魔僧一向我行我素,并非什么人的话都听的……” “可你是他的道侣呀。”顾澜澜忍不住提声道。 池醉定着顾澜澜半晌,顾澜澜被他看的缩了缩脖子,抿着唇,继续可怜兮兮地轻轻啜泣。 片刻后,池醉再度出声,缓缓道:“我可以帮你求情,至于魔僧答不答应便是他的事。我并非无偿帮你,要你一样东西。” “您要什么?”顾澜澜颤声道,只觉此刻就算池醉要她的身体,她大概也会犹豫一下给出。 “你腰间的挂坠。”池醉道。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下章文案名场面上线。 —— 第43章 救她一命 顾澜澜没想到池醉要的是柳浩琨送她的定情信物。虽然, 如今再说定情信物这个词只觉得可笑又悲凉。 “既然你如此珍惜此物,我也无法可助。”池醉冷声道,随后闭上眼, 不再去看狼狈的顾澜澜。 顾澜澜愣了一下,惊慌道:“等等,我给!我给!”她连忙坐起身,眼前发黑, 双手颤抖地解下腰间的四朱雀神火罩。 在她所记得的更新段落里,都没有找到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 唯一知道的,便是这是孟鹿从秘境中找到的, 定然不会是凡物。 不论以后是多特别, 一切都没有此刻的性命重要。 顾澜澜赶紧奉上。 池醉睁开眼, 面无表情地收起四朱雀神火罩,就在这时,远方传来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原先停留在顾澜澜上方的红梅伞飞速旋转, 形成的保护结界瞬间笼罩住池醉与顾澜澜二人。 池醉匆忙转了视线, 远处那团无比巨大的漆黑圆球内部骤然爆发一阵眩目的光, 刺目到再也看不见里面二者的身影。 池醉定睛看去,终于在白茫茫一片里找到了一身红衣的男子。 阎攸宁原先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外衫不知何时没了,只剩下一身勾勒腰线身材的红衣劲装, 衣衫已经有些破损,但不减男子分毫的从容自如。他眼眸微微弯着, 似浑不在意, 然而瑞凤眼里只有凌厉并无温度, 紧接着, 只见阎攸宁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正对宿承宣说什么。 隐约间,池醉似乎听到了宿承宣的朗声大笑,充满挑衅。 阎攸宁挑了挑眉,兴味十足的样子,不一会儿,他便徒手画了一个复杂阵法,池醉知道这是“化神烬坠魔阵”,几乎在两个呼吸间绘出,而宿承宣的攻击已经朝阎攸宁身上打来,如毁天灭地之势。 出乎意料的是,攻击被什么法宝挡住了一半,并没有奏效。 而阎攸宁的红衣劲装更添了破损,最里面的白色内衫更出现微微焦黑。 未等池醉再看清其中状况,视界里出现层层雷火相融,如波涛般汹涌伴随雷火而来形成浓密的漆黑液体,即刻挡住了他的视界,再看不见阎攸宁和宿承宣的战况。 阎攸宁和宿承宣这一战,不知要打到何时。 “那是阎攸宁吗?”顾澜澜突然轻声问道。 池醉扭头看了眼顾澜澜,正魔两道一般称呼阎攸宁为魔僧行苦,恶毒点的便是各种污糟的骂声,至少多年来除了池醉外,从未有人唤过阎攸宁这个名姓,他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顾澜澜对他的冷漠露出些许的受伤神态,眼眸黯淡,多了点泪光,本就我见犹怜的容貌更惹人怜惜。 她没想到再遇池醉自己会如此狼狈,更没想到池醉真的冷漠到和之前别无二致。 顾澜澜又放轻了声音,弱弱问道:“阿醉哥哥,我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吗?” 池醉闭上眼,继续调息前道:“并无,如今我为魔道教主,你是正道圣女,你我之间是天壤之别。方才我帮你,算是还了你曾经让我待在一旁修行的情谊。”池醉就差把“我不想与你废话”刻在脑门上了。 如今再看顾澜澜,满脸的楚楚可怜,中毒后更变得手无缚鸡之力,泫然欲泣的表情仿佛在说“阿醉哥哥,你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只觉女子如同等着一个英雄救美。 但池醉过去做不了顾澜澜的英雄,如今更不想做她的英雄。他只想是阎攸宁的池醉,再不想与顾澜澜扯上关系。 在顾澜澜听来,池醉方才的话更像是觉得两人身份天差地别,无法终成眷属刻意说的话语。 或许,池醉对她还是有请的…… “阿醉哥哥,我中了毒。你有办法解这毒吗?”顾澜澜凄楚,微微抬着眼又道,“阎攸宁拥有一件群体治疗系通天灵宝,名为禅莲心灯,能活死人肉白骨,可解万毒,我身上的毒或许便能靠禅莲心灯解决。阿醉哥哥,你收下了四朱雀火神罩,若是阎攸宁胜了,澜澜的性命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说着再度潸然泪下。 曾经的池醉大概会心疼不已,只会觉得是自己无能才导致顾澜澜落得这般境地。 如今的池醉心无波澜,只觉保顾澜澜一命到此已是他仁至义尽,至于她中毒该如何解,收了东西后能说的他自然会说。 “等他回来我会与他说,但救与不救,任由他做主。”池醉古井无波道。 “他……”顾澜澜艰难地抬头,看向完全看不清战斗状况的黑色大球,将“他真的能赢”的问话吞回了肚子里,看池醉的表情似乎对此并不担心,只不过若是宿承宣赢了,她绝对会没命,而此次正道队伍里更没有炽巍派的人,也让她对活命这件事更是忐忑。 此时只能紧抓着池醉不放,不论池醉是否厌恶自己。 至于阎攸宁,原著里阎攸宁一见到原主便种下情根,如果阎攸宁见到自己,是不是也会迷恋她,从而断了和池醉这场莫名其妙的爱恋? 顾澜澜看了眼池醉那冷若冰霜的模样,想到阎攸宁可能会痴迷自己,就算只是些微可能,可她这一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求生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一转方才犹豫的态度:“阿醉哥哥,阎攸宁他到底是何修为?看你对他很有信心的样子。” 池醉这次看也未看顾澜澜,只道:“我需要调息,安静。” ——阿醉,别太拼命,等着我得胜归来,到时我们一起分一分宿承宣手里的宝贝。 阎攸宁先前用玉符带给了他一些话,其中便有这么一句,池醉再次想到这句话,甚至能想象出阎攸宁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大抵是对法宝的望眼欲穿。 池醉放松了不自觉皱起的眉头,专心调息自身。 顾澜澜被池醉的态度冻得透心凉,但她很识趣的没再开口,只是靠在一旁的石头上,凝视着池醉。 一个时辰后,须弥佛珠所形成的结界消散,池醉又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地收起须弥佛珠,见柳浩琨等正道修士终于找回了神智,却不再将视线分给那些人一分一毫。 终于赶来的逆尘教教众一句废话也无,直接朝着一些还没回神的正道攻去。 正魔两道大战由此开始,持续多日,尸体一具具从半空落至地上。 有正道修士袭击池醉,却被一道法力击穿了身体,直接身死倒在池醉周边,他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没了生息的。而池醉收回了弹指,依旧静坐望天。 不久后,炽巍派终于得到消息赶到落坪峰,他们找到毒发即将身亡的顾澜澜,想将其带走对方,却又害怕池醉的存在。 不曾想,池醉微微一挥袖,倒在地上的顾澜澜直接飞了起来,随后落到炽巍派弟子们的附近。 炽巍派掌门张净鹭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当看到顾澜澜在这里时,掌门脑海里出现了无数的理由,但看到顾澜澜此刻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立刻让人给顾澜澜治疗。 张净鹭从一开始发现这位爱徒拥有融合灵根,但从来没想贪图过什么,只想好好培养这个徒弟,让她断情绝爱,只专心在修行上,然而,顾澜澜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 可终究还是他的弟子,他还没狠心到见死不救。 从头至尾,这场大战玉女坞都未加入。 又不知过去多久,有人注意到在生人勿进的池醉身边,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魔修。他们长着最普通不过的脸,一看便知是服了易容丹,对着池醉还能喜笑颜开,最后,其中的男修甚至还坐到池醉背后,给池醉疗过伤。 他们说了一些话,无人能听清到底说了什么,只知当二人离去后,池醉有些柔和的神色再度变得冷厉可怖,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池大哥,若需要我们帮忙,你便直说,就算在天涯海角,我和叙哥哥都会助你一臂之力。”穆晓霜看向一旁的衡叙笑道,“再说了,叙哥哥本就无聊,是需要点事情做做了。” 衡叙双手插袖,一副老好人样的点头:“确实。” 要是被曾经的逆尘教教众看到衡护法这副表情,大概会惊得下巴都掉了。 多年未见,三人之间的气氛却丝毫未变。 池醉一直等着阎攸宁得胜归来,先前还镇定的心情越来越焦急,他明知该相信阎攸宁,却还是抑制不住不安。 恰巧这时,穆晓霜和衡叙的到来让他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 “确有一事。”池醉不客气直接道,他将麒麟的事告诉二人,说起他的化身早已回归本身,阎攸宁的则是已经消散回归他本身。而麟起如今还在百铸门的吴嘉熊那里,“希望你们暂时帮忙照顾麟起一段时间,等阎攸宁出来,我们会去接他。” 穆晓霜和衡叙一口答应。 不久后,修界传出玉女坞的秦微惜和其道侣领养了一个孩子,这个男童冰雪可爱,在玉女坞颇受喜爱,而男童也是生活得风生水起。 数年后,修界无人看到过男童的身影,只知对方仍旧待在女人堆里,未有一日离开过玉女坞。 这一场正魔大战争斗多年,波及甚广,过去闭关的数位正道大能也先后出关加入,但全都被须弥佛珠挡住了。 最终,正魔两道两败俱伤,结果是两方各退一步,退离落坪峰,战火暂熄。 而已然入魔的柳浩琨被孟鹿关在死牢,任其发狂。 又过了数年,玄微派早已将落坪峰圈为了禁地,不是没人想进去找机会给阎攸宁找麻烦,然而每每都因为须弥佛珠而无功而返,甚至弄得身受重伤。 久而久之,落坪峰变得鸟无人烟,除了身在其中的池醉和那个未曾消失的巨大黑色球体外,再未有其他人进去。 …… 不知境外时间的流逝,阎攸宁和宿承宣斗了许久。 两人的周围除了许久前出现过一次短暂的明亮之外,再加上偶尔因彼此双方的攻击造成的明亮,其余时间的视界皆被漆黑席卷。 阎攸宁毫不在意,甚至于还乐在其中。 至于宿承宣,神色却是越来越严峻。他想得到禅莲心灯,以为做好了万全准备,却没想到阎攸宁的实力和所拥有的法宝,都令他产生了不想承认的胆寒。 抹除胆寒,事到如今,就算只有些微的可能性,宿承宣都不能放弃。 这巨大球体便是须弥锁造就的巨大空间,与须弥佛珠名字类似,似乎都是创造一个囚禁他人的空间,但其实用途大不相同。 须弥佛珠防御法宝,须弥锁则是攻击法宝。 须弥佛珠终究是佛修炼制的法器,除了需要源源不断的法力来维持空间限制他人,是无法主动杀人的。若要让人死亡,必须有无穷无尽的法力,让人无知无觉长久地困在须弥界,随着时间流逝便会化成白骨,而若是真动了杀心杀人,这个空间便不再有效。 这也是池醉没有动手的原因。 而在这个空间内,宿承宣虽然察觉到这是阎攸宁用法器创造的结界,亦察觉到自己的法力逐渐被空间吸收,但那些法力不过是九牛一毛,宿承宣如今只想着快速打败阎攸宁,没去顾也无法破坏这个须弥界。 他更不知道,甚至还想着能够打败阎攸宁,继续炼制顾澜澜的血肉,保持着这个美好的想法不断消耗自身法力,以为能够和阎攸宁棋逢敌手。 却不知,阎攸宁已是大乘前期的修为。 如果不是阎攸宁千方百计找到麒麟蛋,就算他拥有莲华清心铃,或许仍需数百年又或是一辈子都无法到达大乘期。 毕竟此境的灵气已经被大量消耗,就算是阎攸宁,也无法单靠此境灵气来达到大乘。而麒麟蛋破壳时带来的灵气,却让他受益极大。 原著中,麒麟蛋破壳只对顾澜澜产生了妙用,虽说无需渡劫便能连连提升境界,但其实灵气并未完全吸收,才有了后来顾澜澜与柳浩琨双修又把这份益处带给了对方,两人都得以享受同样的行妙处。 阎攸宁亦然。 虽然麟起认主池醉,但池醉受益后阎攸宁也同样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二人当时都没想到,麒麟的灵气真的那般有用,竟然让他们皆是连跨两个境界。 当然其中还靠着别的法宝。 阎攸宁原先一直停留炼虚后期的修为,回到逆尘教后,便正式用冰魄银草等物炼制莲华清心铃,完成后便用其创造的幻境修行,期间一个月可抵修界百年,这更让阎攸宁的修为凝练了许多,而并非只是境界的提升,成为了此境到达大乘期的修士第一人。 他或许是以往那种修真文里的气运之子? 这么一想,阎攸宁嗤笑一声,自觉这分明是他自身创造的运气,不论结果如何,这过程都是经过了他的算计。 怎么想都是自身努力的结果。 阎攸宁倏然一笑,只觉他或许是为了来到此境才在现代丢了性命,而这里新奇的法宝之多更是让他心醉神迷,更何况还有池醉在此。 他舍不得池醉一个人在此境活着,此战必定是保证活着为前提来夺宝的。 每每想到池醉和法宝,阎攸宁便笑逐颜开。反观宿承宣,则是从开始的温和微笑变成了眉头紧皱。 对方似乎察觉到如此继续下去,他的命便会丢在此地。 阎攸宁一身带有护身效果的衣衫早就在宿承宣攻击下化为了灰烬,显现出一直都穿在内里的护身法宝蝉霓绣骨羽衣,羽衣形如普通的劲装,通体的白加上一些羽翼的纹路,穿上犹如天人,然而在化解一次又一次攻击后,便逐渐染上了漆黑,当全部变黑之后,蝉霓绣骨羽衣便如普通衣物,再无法防身。 这法宝阎攸宁确实给了麟起,但后来他又穿回了自己身上。 毕竟面对仙尊宿承宣,能够护住性命才是关键,阎攸宁一点不觉得这是丢脸,现在他可不是死前毁坏所有法宝就能死得其所的。 阻碍视野的漆黑液体状附着在圆球上,带给宿承宣格外压抑的感觉,他原先以为凭借星斗罗盘便能赢过魔僧行苦,没想到,却是他小看了对方。 此间无甲子,岁月不知年。 宿承宣不知和阎攸宁僵持了多久,他以为自己和阎攸宁是势均力敌,直到他意识到自身法力并未被星斗罗盘抽干,却是流失地越来越快后,垂落胸前的满头黑发已变成了干枯雪白,年轻的脸上爬上细纹,之前少年人的容貌变成了中老年人的模样。 这种状态绝对不仅仅是须弥锁的原因,怕是还有外面人的助力! 池醉? 宿承宣咬牙切齿,再看阎攸宁虽然嘴角残留血迹,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宿承宣终于产生了逃离的冲动。 但阎攸宁的攻击络绎不绝,被宿承宣躲避开来的阵法残留法力竟在最终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电光石火间,即刻笼罩宿承宣。 他避无可避,原先巨大的球体结界莫名的越缩越小,而法力依旧无法攻破结界,宿承宣无法逃脱,额头渗出汗水。 星斗罗盘依旧漂浮在宿承宣头顶,从光芒极甚的刺目到此刻的黯淡,仿佛只要阎攸宁伸手,便能夺走这人人渴望的仙器。 而阎攸宁却并未再有动作,宿承宣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脱离了结界,与他隔着一层屏障四目相对。 宿承宣余光看到曾经绿树成荫的落坪峰,再入视野竟是光秃秃一片,再无半分生机。 地上更是有些一具具白骨,争斗的痕迹一览无余,想来正魔已经历过一场恶战…… 一刹那的思绪转过,宿承宣扫向盘腿坐在地上的青年身影,不禁冷笑一声,再看阎攸宁。 蝉霓绣骨羽衣通体漆黑,已完全失去效用,不仔细看,还以为阎攸宁穿着一身漆黑劲装。 男子的瑞凤眼眼尾微微上翘着,似笑非笑,脸上的笑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只让宿承宣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你不是炼虚期。”宿承宣的声音仿佛擦过磨砂纸一般,哑得惊人。 阎攸宁不置可否,视线先是看向地面的青年。 池醉似乎察觉到了阎攸宁的目光,倏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池醉恍惚不已。 阎攸宁的眼神都仿若染上了极致的温柔,当发现池醉的左侧的发丝又多了缕白色时,眼神刹那变得幽深,复又抬头,再度变成凌厉彻骨的意味,兴味十足的盯着星斗罗盘,声音却是极冷,道:“你先前说,直到死我都不会看到星斗罗盘。”即使星斗罗盘黯淡如普通法器,但其上所显现的星斗映入阎攸宁眼里,便让他赏心悦目。 宿承宣对阎攸宁的话不予理会,他再次出声,却觉得身体仿佛临到终末的风箱,发出呼呼的声音,以摧枯拉朽之势衰亡着,他问道:“大乘期?” 阎攸宁终于伸出手,穿过囚困的宿承宣的结界,抓住了星斗罗盘,他神色雀跃,看在宿承宣眼里极为刺目。 宿承宣知道自己即将殒命,却还是执着的想知道阎攸宁到底是何修为,但其实就算没有回答,阎攸宁有些疲惫却又轻松自若的姿态已经告诉了宿承宣答案。 近几年修界从未出现过大乘期的中九道九九黑雷劫,除非阎攸宁得到了什么机缘…… 而大乘期或许是宿承宣此生都到达不了的境界,却被这个弑师杀父得到了天道眷顾般,竟然就这么成了。 “阎攸宁,你可真是幸运!”即便必死无疑,宿承宣还是无法遏制内心的愤懑与嫉妒,为何偏偏是阎攸宁?! 他过去曾为正道杀魔修证道,为何天道没有眷顾自己? 难道就因为他让人杀光了金冠琉璃鸟,现在又想杀个融合灵根,便遭到了报应?! 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啊!!! 魔僧行苦弑师杀父,比他更应遭受天道惩罚! 宿承宣苍老的脸瞬间扭曲,他悄然握紧了手心,感受到其中的物什,只觉他行正道还能有此境地,早年就该行魔道了! 一刹那,像是解开了一直在心内存在的矛盾,宿承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恶毒地盯着阎攸宁道:“魔僧行苦,弑师杀父,就算我死了,修界多得是想让你万劫不复的人!” 阎攸宁挑了挑眉,随后一笑,手心里捏着锈骨钉,随时准备出手:“就算如此,你也比我先死。” 宿承宣继续狂笑着,神色里似乎在说“未必”。 阎攸宁刚要出手,动作却是一顿,只因屏障内骤然爆发巨大的能量,须弥锁形成的结界突然崩溃,阎攸宁漠然看着兵解爆发出强大能量的宿承宣,眼看着在法宝护身下溜走的魂魄。 平直的嘴角缓缓勾起,阎攸宁微微弹指,点了一抹记号在那件隐形法宝上,随后收起宿承宣爆体后掉落的储物器。 是一根已经认主宿承宣的白玉簪,属于地阶中品储物器,还有护身的功效。 而只要宿承宣的魂魄还在,就有打开这件储物器的一天。 宿承宣真以为他不知道保护残魂逃走的法宝呢。 若是不是须弥锁,阎攸宁还会真忽视。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须弥锁还有廖喜没提到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期间不论对方使用什么法宝,阎攸宁都能察觉一二。 阎攸宁一边狂吃灵丹运行禅莲心灯恢复体力,一边想起原著最后的对这法宝的描写。 确实有趣,竟然还能护着兵解后的魂魄,怕是还可以寻找到身体让魂魄寄宿…… 宿承宣真是死了也不罢休。 阎攸宁本是不打算和宿承宣玩的,但储物器还需要宿承宣来解开,再玩玩也无妨,更何况阎攸宁也看中了那法宝,现在还无法直接带走法宝,这时拘束宿承宣的魂魄,法宝也别想完整到他手上。 更何况现下,没有去往池醉身边更重要的事了。 四季如春的落坪峰上如今童山濯濯,地面更是白骨露野,唯一的活人气息便是池醉,他仍旧是一身白衣红袍,盘腿坐在地上,身后靠着一块巨石。 青年仰头望天,眼神明亮,视线专注地落在阎攸宁身上,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却神采奕奕。 阎攸宁身形一闪,来到池醉身边,其实这么多年一直使用须弥锁他的面色也不太好,只不过一身恣意的气质使得他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大碍。 池醉见到他仰起头,绮丽的脸上浮现令人心醉的笑容。 他缓缓蹲下身,笑着伸出手点在池醉的额头。 池醉收起须弥佛珠,整个人都缓上了一口气,浑身颤了颤,随即下意识地闭上眼,吸收起阎攸宁送给他的法力。 一炷香过后,池醉再度睁开眼,未等阎攸宁抱住他,他直接站起身投入对方的怀抱。 池醉埋首在阎攸宁颈侧,闷声闷气道:“十年过去了,还以为我有炼丹炉鼎,你会快点回来。还好吧?需不需要赶紧疗伤?” 阎攸宁的手摩挲着池醉的脸颊,抬起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庞,一吻落在池醉的额头上,阎攸宁道:“没事,有你和禅莲心灯在我总不至于太过狼狈。”顿了顿,又道:“星斗罗盘有点本事,让我不少法宝都报废了,我废了好些功夫才全须全尾的回来,阿醉,我回来可不是为了炼丹炉鼎,久等了。” 池醉缩了缩鼻子,很少在阎攸宁面前哭泣的人眼眶含泪,却没有掉落,但看在阎攸宁眼里更是惹他怜爱。 这个对他人出手狠毒的池醉,只有在他面前显得弱小可怜的池醉,皆让阎攸宁欲罢不能。 “我知你在外面帮我,否则我也不能全须全尾回来,虽然会更久,但也不用一直用须弥佛珠,太费法力。”阎攸宁早就察觉到周围以须弥佛珠创造的结界,亦是因为池醉从未想到限制阎攸宁,才使得阎攸宁来去自如,而宿承宣则是不仅受着须弥锁的折腾,还无形中被须弥佛珠降低了行动速度,池醉无形中加剧了宿承宣的消亡。 池醉凝视着阎攸宁,琥珀色的眼眸情深似海:“就算我没有相助,你肯定也会无事归来,我只是想快点见到你。” 阎攸宁笑着道:“让你等了十年,我赔你十年。” 池醉挑了挑眉,与阎攸宁平时一般无二,道:“你此生本就是我的,十年怎么够?” 阎攸宁忍俊不禁,从池醉脸上看到自己的表情真是有趣,而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说错话的一天,这若是以前的池醉必定不会这么责问他,显然这十年对方等得够呛。 这时,有熟悉的气息从远处而来。 阎攸宁知道是谁,未等他看过去,池醉便双手捧住阎攸宁的脸,脑袋凑上来,直接吻上阎攸宁的唇。 温热的气息和柔软的唇舌贴在一起,池醉将这十年缺少安全感而积攒的不安全部发泄在这吻上。 他霸占阎攸宁所有感官,余光看到顾澜澜出现后,整个人还都挂到阎攸宁身上,吻得浑然忘我。 顾澜澜:“……” 此时前来的顾澜澜震惊到失了神,上了淡妆的脸色更是青白交加。 阎攸宁已经褪去了易容,真容真是俊美无双,本身气质就很是向张扬,比之柳浩琨更让人令人倾倒。 就算顾澜澜早知男三和男二成了道侣,但它偶尔会告诉自己,或许等他们再次见到自己,便会迷途知返,再次成为她的舔狗,然而…… 现世再次给了顾澜澜沉重的一击。 阎攸宁抱着池醉的细腰,任由池醉吻够之后松了嘴,用指腹揩去对方唇边的水渍,抱紧了仍然深陷在他的青年,侧头看向目瞪口呆的顾澜澜:“这位是……啊,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呀,多年未见,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顾澜澜的气色比池醉还要差,如果说池醉只是失了血色有些虚弱,那顾澜澜即使化了淡妆容颜更添艳丽,却还是掩不住皮下发青。 再看炽巍派的弟子一直都扶着顾澜澜,先前也是对方御器带她而来的。 顾澜澜分明是命不久矣之态。 即便无人赶来落坪峰,但所有人都注意着此地的战况,当宿承宣死亡那刻,修界的人有一百种方式得到此地的结果。 而顾澜澜一得知阎攸宁活下来后,先是化了个淡妆,让气色不至于太差。她不断给池醉使眼色,但池醉像是忘记了十年前的约定一般,顾澜澜眼前一黑,咬了咬涂了口脂的唇定了定神,当机立断当着在场三人的面跪了下来,她抬着头,楚楚可怜,眼眶似随时会有眼泪落下来,凄哀道:“阎前辈,能否请您用禅莲心灯救我一命?” 原著只见过她两面,就愿意献出禅莲心灯,最终落得个死亡的下场。 如今不过是救她一命…… 见阎攸宁毫无表示,她想起十年前给予池醉四朱雀火神罩做的交易,眼神扫向池醉,含着哀求。 顾澜澜自欺欺人:以我的魅力说不定还能扭转乾坤? 作者有话要说: 阎哥:一点都不想搭理顾澜澜。 亲亲我我中被打扰的阿醉:烦死了.jpg 作者:醒醒吧! —— 第44章 投生仙人 阎攸宁移了一步, 瞬间挡住顾澜澜看池醉的视线,笑问道:“我为何要救你?” 言语带着的笑意却叫人胆寒,那笑容更是让顾澜澜不寒而栗, 她呜咽道:“阿醉哥哥,你说过会求阎前辈帮我的。” “你找他可没用,就算他说破了舌头,我也不会帮你。”阎攸宁眼睛弯着, 眼里却无笑意,“还是你有什么好处给我?” 修界的人都知道, 阎攸宁除了喜欢池醉外,还喜欢各种珍奇法宝。 多年来, 随着魔僧和仙尊开始决战后, 曾经突然冒出来抢夺他人宝物的散修全部失去踪迹, 当有人将这些人与魔僧行苦结合到一起后,自然而然捕捉到了更多的蛛丝马迹,从而确定不仅是独孤绝,什么上官恒、慕容独步等等都不过是魔僧在外行走的易容身份之一。 陪着顾澜澜而来的炽巍派弟子下意识地想维护顾澜澜, 就是拿个法宝救人一命, 魔修还想着有利可图, 真不愧是諵砜魔修!可耻至极! 然而,一对上魔僧看似笑着实则凌厉的目光后,他便觉身体仿佛都在遭受凌迟, 顿时如鲠在喉,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顾澜澜所中之毒名为“朝暮星夜”, 听着很唯美的名字, 却每日的早晚都让顾澜澜苦不堪言。 经脉法力逆转, 浑身冰凉, 五脏六腑四肢百何皆是撕裂般的剧痛,顾澜澜甚至差点想过去死。 炽巍派也不是没有找过修界有名的医修,但最后除了让顾澜澜好受一点外,怎么都无法彻底根治。 时至今日,顾澜澜的元婴形同虚设,再无可运行的法力,好似一个废人。 顾澜澜并非没有自救过。当年,正道第一医修陶莞儿曾给她研制过一种暂时可用的解药,却只安稳了五年,这五年内同样是无法使用法力,但却再无病痛。 所有人都没想到,不久后,朝暮星夜再次毒发,产生了比过去还要惨烈的状况,顾澜澜差点死在毒发的雨夜,后面又是服用各种灵丹妙药,但都无用。 陶莞儿曾道:“朝暮星夜的毒无药可解,任何灵丹妙药都无用,除非与身负特殊体质的男子双修抑或是用魔僧的禅莲心灯医治,否则,你总会在哪天无法忍受,自毁元婴而死。而时间越久,元婴和神识都会被彼此所影响……” 接下来的话陶莞儿并未说,顾澜澜亦不愿深想。 她心惊胆战,思绪急转,朝暮星夜这毒的特性其实在原著中就描写过,而那时候也有这么一行字提到,“世间怕是只有柳浩琨和禅莲心灯才能治好顾澜澜”,所以不论顾澜澜用多少灵丹妙药,这个结局是一开始就注定的。 意识到自身对这个阎攸宁就算色。诱也无用,而池醉显然是过河拆桥,顾澜澜来不及伤心,立即调整心态,她知道不可能再拥有这件法宝了,一狠心不再犹豫,双手奉上:“这是我曾因机缘巧合得到的一件法器,名为……” 阎攸宁接着顾澜澜的话,眼神都明亮起来,趣味盎然道:“镇天统御幡。” 他伸出双手,毫不客气却又似乎含着少有的敬畏,接过金色的长条形旗子。 阎攸宁看过幡外,见上面刻画着极其玄妙的谶言,谶言之外又环绕着玄奥阵法,仿若天道灵音,看一眼便让人目眩神迷。再看幡内,刻画着阴阳五行,隐隐有毁天灭地之势,原先目光略过便会神魂震荡,却因为上面一道裂痕而少了点威慑。 但这不妨碍旁人看到镇天统御幡而生的震撼。 据说只要镇天统御幡一出,连渡劫的九九金雷劫都能躲去五六,而这原本是天阶上品的攻击法宝,亦正是当年渡劫的大能对抗雷劫时产生了破损,才会降至地阶上品。 但是,就算是地阶上品攻击法宝,也比同等阶的法宝要强大许多,足以和天阶中品比拟。 而有关镇天统御幡还有一个传闻,幡旗一出,妖鬼避让,神仙绕道。 这件法宝是炽巍派掌门收顾澜澜为徒时,送做的礼物。 顾澜澜之所以没有用过,亦是因为镇天统御幡看似只是地阶,但其上却设有禁制,对比起只需要炼虚期就能使用的星斗罗盘,镇天统御幡更为苛刻,需要大乘大圆满才行。 当年,炽巍派掌门相信顾澜澜凭借天灵根绝对能到达大乘期,未曾想,顾澜澜却遭到了如此的重创。 此次顾澜澜愿意交出镇天统御幡,大概也是炽巍派掌门的意思,他依旧想救自己的爱徒,否则不可能给出这么一个诱惑的条件。 只不过,阎攸宁也不是个讲武德的人。 “不够。”阎攸宁笑着道。 顾澜澜瞠目咋舌,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真是一丘之貉,一样的不要脸。她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面上却还要装作欲哭无泪的委屈模样。 然而阎池二人完全不吃她这套,依旧是笑得让她心里骂声不断。 顾澜澜不断在心里想着自己还有没有能被看中的法宝,却自知应该都入不了阎攸宁的眼。本来在原著里,原身会拥有不少法宝,好几样还是男二送的,结果现在男二去了阎攸宁身边,也就没他的份了。 阎攸宁可真是贪心啊。 但这人又有贪的本事。 顾澜澜轻柔地抹掉脸上的眼泪,惨兮兮道:“阎前辈,我身上真没有你看的上的东西了。” 她是真的没有能拿出手的法宝了…… 就在顾澜澜万念俱灰之际,池醉的声音犹如天籁般响起:“攸宁,我想起来一件事,其实十年前我答应了顾澜澜帮她一个忙,她用四朱雀火神罩作为交换,让我求你用禅莲心灯救她一命。” 阎攸宁挑了挑眉,看向池醉:“哦?” 顾澜澜微微抬头,看到池醉一点不怵,脸上还泛起浅淡笑意,犹如雪山中盛开的绝世雪莲,美得出尘绝世,而这笑只有阎攸宁在的时候才会显现。 只见池醉拿出四朱雀神火罩,道:“我听你说起过它,要来送你的。” 阎攸宁一看到四朱雀神火罩眼睛一亮,嘴角笑意扩散,仔细欣赏一番,手指摩挲着上面栩栩如生的朱雀神兽,不知为何,一刹那竟觉得离成仙不远了。 男子俊美脸上抑制不住愉悦,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好东西似的大笑起来。 然而,除了同样无声笑着的池醉,顾澜澜和炽巍派弟子都是冷汗涔涔,两腿颤颤,只觉得可怖。 阎攸宁终于在收起四朱雀火神罩后,勉为其难中带着欣悦道:“看在我家阿醉的份上,我便给你解这毒吧。” 而后,顾澜澜终于看到了本该到她手里的通天灵宝。 宽大的掌心托着禅莲心灯,莲座底端中央一根灯芯缓缓燃起来,灯芯燃烧光芒不断闪烁,不同一般的烛火将极品的白玉染上火红的颜色,而那烛光犹如世间最温暖的温度吸引着顾澜澜飞蛾扑火。 她痴痴地望着禅莲心灯,伸手就要触碰,禅莲心灯却忽然飞了起来,而后在顾澜澜身上扎根甚至渗入到元婴处的毒素竟然由内而外地化作紫色轻烟,从她脑袋上方飘出来,不一会儿便被吸入心灯中。 片刻后,白玉底座化作七彩的光不断闪烁,整个禅莲心灯冒出阵阵白烟,白烟快速消散在空气中。 不足半盏茶,让顾澜澜极近疯狂的朝暮星夜就这样解了。 顾澜澜只觉身体无比轻松,嘴角刚刚放松,突出几个字:“多谢阎……”还未说完,连带着身体都倏然再次绷直,她的体内十年来形同虚设的元婴竟有缓缓崩毁的倾向。 就像化作水流般,与她堵塞在筋脉里的灵气一起淌过顾澜澜身体内,开始朝外渗出。 顾澜澜怎么也抓不住,眼睁睁的如水流般的法力不断蒸发,不多时,竟再也无法从身体里捕捉到分毫。 顾澜澜瞳孔皱缩,就算是妆容也挡不住惨白的脸色,她难以置信体内的变化,身体一软就要倒在地上,好在身边的炽巍派弟子眼明手快接住了她。 “为、为何?”顾澜澜声不成声调不成调。 炽巍派弟子看到顾澜澜的状况,心里不住的担忧,连胆子都大起来,对阎攸宁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不是说能治好吗?!”他又看向池醉,质问道:”你和圣女不是有同村之情吗?!你为什么看着魔僧如此作为?一样的魔头,一样的自私自利、狼心狗肺、冷血无情……” 此人话还没说完,整个人都像是被扇了狠狠一巴掌,脸朝着一边歪去,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人也跟着方才的力度飞到一旁,狠狠砸在地上,随后,整个人像是遭遇剧痛般,蜷缩起来,想要大叫,嗓子却像是被掐住了,怎么都叫不出来。 顾澜澜无人搀扶,倒在地上,抬头看向阎攸宁,眼里满是悲愤,为何解毒后一点法力都没有? 一定是阎攸宁做了什么手脚! 她想说话,却难以发出声音,实在是她的身体如今好似大病一场后虚弱无力。 池醉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冷厉地俯视着地上疼得死去活来的炽巍派弟子,一言不发。 而他的手腕即刻被阎攸宁握住,一点点下滑直至与池醉的十指交缠,阎攸宁笑着夸奖道:“阿醉做得好,你不出手就是我出手,这人死了世上还少了一人与我争那天地灵气,岂不美哉。不过嘛,你替我出手,那便算了,不生气了吧?” 池醉的目光软化下来,清了清嗓子道:“不生气了。” 阎攸宁又看向顾澜澜,变脸似的收起笑容,摇头叹息道:“你这毒年岁日久,已深入神识和元婴中去,若你还想保有这些,当禅莲心灯解毒后,便会爆体而亡。顾澜澜,想必你并不想就那样死了,如今做回一个凡人,对你而言其实是件幸事,因为你本身拥有融合灵根,虽然以后再也不能修行,但活个两百岁不是问题。” ——可我并不想做个凡人啊…… 顾澜澜朱唇轻启,与阎攸宁四目相对,却发现这时说什么都是徒劳,话语堵在喉咙里,无法顺利说出口,而她不禁泪流满面。 凡人会死去不说,关键是会老去! 如果顾澜澜还是当初那个未穿越的女子,便不会在意容颜老去这件事,然而在此境中,修士至死都能保持最出色的容貌,为何偏偏是她顾澜澜不行?! 一个瓷瓶忽然飘落到顾澜澜面前,落在地上后,她双目通红瞪着池醉,眼里有着无法抑制的愤懑,好似在怒吼“为何不救我”。 池醉与顾澜澜漠然相视,仿佛在说,我又为何要救你? 如今的他们毫无干系,这一世,曾经顾澜澜让他吸收灵气的恩情,用地上这瓶丹药足以偿还。 池醉道:“凡人是无法服用修士灵丹的,只是有害无益,这是对凡人身体大有益处的九华还元丹,能够补气活血,且能让你至死都容颜不老。” 顾澜澜呆愣愣地拿起这瓶丹药,紧紧握住。当听到容颜不老四字时,她发现原来池醉知道她内心所想,并未觉得轻松很多,反而觉得实在可笑,凄惨笑起来。 一阵风吹过,地上风沙卷起,炽巍派弟子连滚带爬地来到顾澜澜身边,而阎攸宁和池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顾澜澜眼神涣散片刻,重新有了神采后眼里带着浓烈的痛恨。 就算不会老去又如何?她就此失去了修仙的机会,再也无法见证各种仙途奇景,甚至本来可能会有的飞升,都成了妄想。 池醉以为一瓶九华还元丹就能满足她吗? 人本就是难以满足的生物,更何况顾澜澜还是在体验过美好后突然遭逢变故,她又如何能说服自己的仙途真的就到这里了? 顾澜澜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将脸上所有的胭脂水粉都抹掉,重回苍白的颜色,决然道:“阿轩,带我去见玄微派孟掌门。” 程桦轩闻言惊疑不定,但看到顾澜澜的脸庞,便鬼迷心窍起来,狗腿地扶着其实已经恢复康健的顾澜澜,殷勤道:“师姐,我御剑带你过去,你坐上我的剑,小心。” …… 阎池二人离开落坪峰后,瞬移到了一片茂密树林内。 阎攸宁换去了蝉霓绣骨羽衣,穿上了曾经那身墨蓝与黑色拼接的劲装,腰系略带金边的腰封,勾勒出宽肩细腰,显得身形颀长有力。 池醉说起柳浩琨的遭遇:“柳浩琨入魔后未死,后来被玄微派擒住,孟鹿将他关入死牢,任其发狂却不打算对他如何。” 这十年间,池醉并未错过修界发生的任何事,只因魅北落师一旦收获讯息便会传讯给池醉。 “看来那老家伙还想保着宝贝徒弟的命呢。”阎攸宁笑着重新拿出四朱雀火神罩,“我有一个猜想,可能需要柳浩琨来验证。” 池醉疑惑地看向阎攸宁。 “记得我曾经说过的投生仙人吗?”阎攸宁问道。 池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眼睛,震惊道:“柳浩琨是……” 关于投生仙人并非是阎攸宁的胡编乱造,或是在此境找到过什么仙人痕迹,而是原著曾用三言两语提及过,而当中“异宝”两字一直吸引着阎攸宁的注意。 当然,阎攸宁是无法仅仅从一段话里将两者关联到一起的,还是靠着孟鹿在秘境里的那段描写,以及原文里写了柳浩琨将其当做定情信物时,内心竟然产生了强烈的不舍,怎么想都会觉得奇怪,阎攸宁便有了此种猜想。 想来孟鹿怕是从未将二者联系到一起,才会在柳浩琨当定情信物送给顾澜澜后,并未有任何要将之夺回的意思。 再加上阎攸宁看多了各种法宝,自有一份对其的辨认方法,就算这挂坠无任何灵气,他还是能察觉到其与众不同的气息。 “关于这挂坠也仅是我的猜测,如果不是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错过会让我抱憾终身。”阎攸宁说话间亲了亲池醉的唇,池醉也回亲了他一口。 池醉有些不高兴,就算阎攸宁只是因为四朱雀火神罩,还是会有醋意。然而,阎攸宁总是知道怎样轻而易举就让他欢喜。 阎攸宁搂着池醉,眼神带着让池醉脸颊发热的热度仔细扫过他的每一寸,被这么看着,就算再喜欢喝醋,都沉溺在对方目光中无心思想其他事了。 阎攸宁当然是故意为之,注意到池醉不再浑身酸味后,笑着道:“得想个法子进玄微派见见柳浩琨,否则我可能寝食难安。” 池醉接着阎攸宁的话道:“玄微派内有逆尘教的人,我这就告知北落师,让他召集可供我们利用的细作。”逆尘教在各大门派中都有细作,也是为了需要做什么时给魔修提供潜入的机会。 “顺便再问问魅护教,她这些年有没有找到新的有趣画本?”阎攸宁笑着道。 池醉耳根立马红了,严肃地点了点头,模样倒像要做的是极为郑重的事。 阎攸宁看在眼里不禁笑出声,心里一直吊着的一口气似乎终于从嘴里吐出来,他微微阖上眼,拥着池醉,下巴靠在对方的肩膀处,全身放松下来。 而池醉愣了下后,一只手抱着阎攸宁,仅用一只手用传讯符与北落师、魅护教交流起来。 北落师很快便传来了消息,他道恰好玄微派中死牢中有两个看守正好是逆尘教的细作。这二人十年前进入玄微派,给逆尘教传递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这次柳浩琨的情报亦是这二人带来的。 …… “参见尊上,拜见先生。”两个长着普通脸的男修齐齐恭敬地行礼,而后他们将代表身份的令牌、传讯符等各种物件都交到阎池二人的手里。 至于服饰,当然是带了一套新的给他们。 同时又事无巨细的描述了死牢里各种状况和死囚,以及柳浩琨被囚困的方位和状态。 玄微派死牢的看守并不需要太高的修为,只因每一个进入死牢的死囚神识上已经被镌刻上禁制,而看守只要在危急关头启动禁制玉牌便能牢牢控制住死囚。 当然,柳浩琨毕竟是孟鹿最心爱的弟子,他的禁制玉牌只在孟鹿的手里。 阎攸宁和池醉收敛了一身修为,服下易容丹穿上看守简单的服饰,佩戴上各种物件,等出现在玄微派死牢时,就算是衡叙和穆晓霜都不会认出他们。 不论正道魔道的死牢都是如出一辙,阴暗、潮湿带着一种了无生机的味道。 阎池二人按照细作看守的说法,先是和另外几个看守闲聊了几句,随后说今天由他们去检查死囚的状态。 玄微派死牢每一日需要有人检查死囚是否有坚持不下去即将死亡的,如果快要死了就会给他们来个痛快,这时候禁制玉牌便会起到作用。 有些看守并不喜欢做这种事,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仿佛草菅人命的魔修,当有人提出今日可以由他们代劳时,原本负责的人起先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便交给了阎池二人来。 死牢里囚禁着有不少魔修,甚至还有老弱妇孺。 一些人等到他们来到铁栏杆前,便哭着求他们给个痛快。死囚的手铐脚铐是特特制的,既能限制法力还会时刻折磨身体和神识,一些死囚起初还以为自己能捱过去,赖活总比死了好,但是当体验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后,便觉得还是死了吧! 【这么看,正道和魔修的手段没什么区别嘛。】阎攸宁传音道。 言语并无嘲讽,只是陈述,他看着那些痛苦不堪的囚徒,心想修界弱者便是被鱼肉的命。说到底,正魔两道不过是称呼不同罢了,最终目的还不都是为了飞升。 【某些手段上,有些正道有过之而无不及。】池醉当年被荀历推入深渊,被正道视作离经叛道,经历了叛徒经历的一切后便明白了这个道理,加上顾澜澜的的真实体质传遍修界后,正道修士不也是对之垂涎不已…… 阎攸宁听池醉有些阴沉的传音,便知对方想到了重生前的经历,而他想过如果遇到的是重生前的池醉,或许什么都不会有。阎攸宁倏然笑了一下,道:【阿醉,说不庆幸我遇到的是你那便是骗人了。若我遇到的是过去一无所知的池醉,或许我们俩连师徒都不是。】 他这话并非是安慰,不过是从心罢了。 池醉也跟着勾了勾嘴角,他带着笑意地“嗯”了一声,然后道:【我也一度庆幸。】 从前的那些磨难,或许便是为了遇到阎攸宁。 死牢分为八层,一路走来,死囚们穿着染血肮脏的囚服,看到阎池二人,有向着他们寻求解脱的,也有对着他们口吐唾沫的,他们全都不做理会,直到走到最底层时,便看到了唯一囚困的柳浩琨。 柳浩琨身上仍旧穿着玄微派弟子服饰,他背靠墙壁坐在地上,手脚皆被束缚,披头散发低着头,听到有人出现在牢房外,却并未理会。 阎攸宁随手一挥,周遭瞬间建立起隔绝所有的屏障,若有旁的人前来,就算走入此结界,只要修行不及阎攸宁便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异常,只会以为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看守。 阎攸宁刚想开口,忽然和池醉相视一眼。 他们都察觉到有脚步声过来。 这脚步声还在死牢门口,不像修士那样轻飘飘,带着凡人的沉重,一听便知是谁。 两人心照不宣不再说话。 半盏茶后,柳浩琨发现前来的看守默默站在一旁不再言语,忽然抬头看向他们。若说从前的柳浩琨眼神里还有一丝清澈,那现在满是红血丝的眼里就只剩下浑浊的疯狂。 “你们又是来嘲笑我的?!”柳浩琨神色癫狂,对默不作声的二人低吼道。 “我们可什么都没说。”阎攸宁学着看守的声音无辜道。 柳浩琨却愣了一下,随后狠狠盯着阎攸宁,像是要在他脸上凿出一个洞来,干裂的嘴唇微启,这时有人走入了这里,他阖上唇,微微转眸,便看到身姿窈窕的女子来到此间。 女子看着脸色苍白很是憔悴,着实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然而柳浩琨如今见到顾澜澜,神情丝毫未变,反而是看到顾澜澜身旁的人时眼神才有了波动。 那瞧着仙风道骨的老年修士脸上满是疲惫,似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让对方操碎了心,一下子老了数十岁。 柳浩琨和曾经的师父孟鹿四目相对,孟鹿苍老的脸上似有叹息,随后目光扫向一旁站着的两个看守。 “拜见掌门。”阎池二人行了礼道。 “你们先退下吧。”孟鹿道。 “是。”阎池二人一起离开,走向阶梯时,顾澜澜突然看了过来,他们未做停留,佯装匆匆而走。 片刻后,阎池二人又重新返回,有了方才设的结界,阎攸宁又往自己和池醉身上施了个隐身术,用了高阶隐身符,不过是个合体后期的孟鹿,根本无法发现他们。 柳浩琨的视线只是在孟鹿身上停驻片刻,便重新低着头,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外人身上。 看到柳浩琨这样,顾澜澜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池醉并未拜宋如鹤为师后,一切都变了,最终连曾对原主情深如许的柳浩琨都成了将她抛弃的负心人。 十年来,她一直都在担忧自身性命,从未分神想过柳浩琨,如今再见柳浩琨说不怨恨是假的,毕竟她会身中朝暮星夜也有柳浩琨的“功劳”。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对身为男女主角的他们落到如此田地的悲哀。 “柳大哥,十年了。”顾澜澜叹息道,柳浩琨的手颤了颤,却并未看她。 她咬了咬唇,随后看向孟鹿道:“孟掌门,我有一些话想与柳大哥说,您能否……” 孟鹿颔首,深深看了眼曾经的爱徒后离开了此间。 从阎攸宁战胜宿承宣的那一刻开始,正道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若仅是这些也就罢了,孟鹿如今真正的压力是他知道宿承宣曾经的所作所为。如果被人知道正道仙尊亦垂涎融合灵根会如何?孟鹿明白这是绝对不能告知天下的,而这一点他与顾澜澜早就说得很清楚,顾澜澜也答应了。 这十年来,玄微派为此帮了顾澜澜许多,踪迹成谜的陶莞儿的行踪便是玄微派找到的。而后来陶莞儿炼制所谓解药需要的材料,玄微派也负担了大半。 当顾澜澜身中“朝暮星夜”,唯一的解药也随着宿承宣崩毁的身体而去。 而融合灵根一旦中了这样的毒,无解药的话,就算用血肉炼丹也无丝毫用处,这也是十年来顾澜澜能获得安稳的最大因素。 柳浩琨还是宿承宣的帮凶。 表面看来,这是玄微派所做出的补偿,其实只有顾澜澜知道,这是为了堵她的嘴。如今她能够见到柳浩琨,亦是因为这是孟鹿欠她的。 孟鹿思绪如电,他如今有太多事要处理,根本无时间再南@风@独@家耗在一个疯魔的弟子身上,他让弟子再门口等顾澜澜出来,转身便离开了。 当只剩下顾澜澜和柳浩琨后,顾澜澜一改方才柔弱的姿态,冷声道:“柳浩琨,我知道你对我不剩多少情谊,过去或许有过,但后来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为何你会变得如此狼狈,入了魔,想的却是一个注定不会看你一眼的魔修。” 柳浩琨的手缓缓握成拳,依旧不看顾澜澜。 顾澜澜双手抓着铁栏杆,手上冒出青筋,脸色更加难看,继续道:“柳浩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十年了,你竟然一直在想那个魔头,阎攸宁可是魔僧行苦啊,到底为何?!到底为何?!” 柳浩琨听到“阎攸宁”这个名字后,缓缓抬头。 顾澜澜的不断反问得到的却是柳浩琨一声嗤笑,过去那个真诚温柔的男子此刻面孔变得狰狞。 他瞧着顾澜澜,冷笑道:“顾澜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也是日夜想着池醉,我们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说谁。” “……你在说什么?”顾澜澜瞳孔微缩。 “当年我与你双修,你在我臂弯里睡着,却喊着梦话,一声声池醉叫的可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柳浩琨嘲讽道,他说出了从未说过的秘密,这世间大概也只有他知道炽巍派圣女爱慕着的是一个离经叛道的魔修。 “你胡说!我对池醉从未有什么心思!”顾澜澜压低声音惊叫道,旋即又觉得自己太过失态,皱着眉郑重道:“就算我说了梦话,那也是因为童年情谊,不想见他误入歧途的担忧罢了。” “呵,自欺欺人。”柳浩琨冷笑道。 顾澜澜脸色再度青白交加,只因柳浩琨突然道出她从未去想的事实而惊悚到了。 对于柳浩琨的冷嘲热讽,顾澜澜定了定神,思绪急转,亦不甘示弱道:“柳浩琨,你难道就不自欺欺人了?!” 他们不过是半斤八两。 柳浩琨懒得理她。 “阎攸宁与宿承宣斗法,宿承宣魂飞魄散,阎攸宁平安归来,还和池醉好不恩爱,他们甚至还想着找你报仇,要将你折磨够了才给你死的机会。”顾澜澜怕柳浩琨不信,解释道:“我找阎攸宁解毒,他们根本不把我当回事,这都是我亲耳听闻。” “他会给你解毒?”柳浩琨斜睨着顾澜澜。 “我用四朱雀火神罩和镇天统御幡做的交换。”顾澜澜道,“柳浩琨,你是不是很高兴,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如今到了阎攸宁手里,他拿着定情信物,眼神热切,还温柔地摩挲着上面的每一只朱雀,那眼神就算是看着池醉的时候都不及。” 池醉在一旁听着这话,忽然很想拿走那挂坠直接毁了。 【别听她瞎说,我看你的时候,可比看那些法宝还要热烈。】阎攸宁揽着池醉的细腰,侧头笑着亲了亲池醉的耳朵,眼看着白玉般的耳朵红起来,不禁启唇轻轻含了含,用牙齿微微咬了咬。 池醉捂住自己的嘴巴,挡住差点泄漏的声音,瞪了阎攸宁一眼,然而,当与阎攸宁四目相对时,便发现阎攸宁说的是实话。 才刚刚起来的火气和醋意立马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顾澜澜:别跟我五十步笑百步,你不也是这个鸟样!魔僧有什么好?! 柳浩琨:我比你好,我遵从心魔了!我没自欺欺人,是从心!反倒是池醉有什么好?? 池醉怀疑人生:重生前看到的恩爱场面可能只是一场梦…… 阎攸宁:这两人某种意义上确实天生一对。 —— 第45章 尘埃落定 阎攸宁对池醉说的是真心话, 但还是恨不得把顾澜澜胡说八道的嘴巴缝在一起。 不过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阎攸宁摩挲着池醉的腰间,一把被池醉一掌盖在上面, 阎攸宁眨了眨眼,无辜道:【习惯也有错?况且,我还没吃顾澜澜喜欢你的醋呢。】 被一双满是情谊的眼眸看着,而且还带着点酸味, 池醉又哪里还有脾气,他重新看向站在牢房内外的两人:【你说顾澜澜想做甚?】 知道池醉是不好意思, 阎攸宁没有在得寸进尺,而是反手握住池醉的手, 十指交扣道:【大概是想给我们找麻烦。】 池醉微微皱了皱眉。 如今的剧情和原著已经大相径庭, 人设也千差万别, 阎攸宁觉得这种脱离原著的人设,可能是每个人都真正有了自我,只不过,若是给他和池醉带来麻烦的话, 不要也罢。 “顾澜澜, 我现在可没有以前的好脾气, 有话直说,打哑谜的话直接给我滚!”柳浩琨最后一声低吼出来,明明身上的法力已经被完全束缚, 顾澜澜却感觉整个人都差点惊吓到站不稳了。 “那我便直说了。”顾澜澜稳定心神,紧紧抓着铁栏杆道:“你为何不能装作好好的, 出了这死牢然后把阎攸宁从池醉那边抢过来呢?” 柳浩琨愣了一下, 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倏然站起身, 晃晃悠悠的,朝着顾澜澜走过去。 顾澜澜动了动脚,想后退却又觉得后退只会显得没有气势,便逼着自己松开铁栏杆,双手放在身侧,淡定地瞧着柳浩琨。 两人中间隔着粗重的铁栏杆,这栏杆是由让修士神魂俱裂的黑晶石融炼制作而成,柳浩琨一旦触碰便会感到极致的痛苦。而当他看到顾澜澜方才的举动后,便有了一个想法:“顾澜澜,你从一个元婴大圆满修士成了什么都没有的凡人了,对吗?” 顾澜澜并未回答,却已让柳浩琨有了答案。 “你以为魔僧是想抢就抢的?!顾澜澜,你怎么这么天真?!你在修界生活这么多年,到底是如何活过来的?”柳浩琨问完又恍然大悟,眼神血红,神智根本就是疯魔状,“哦对了,你是圣女,四周都是阿谀奉承的炽巍派弟子,走在外面又都是为你倾倒的修士,当年的我就和你一样,以为这修界非黑即白,以为我的天资就是天下第一,然而这修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多的是比你我强大,比你我狠毒,比你我有心计的修士,就凭我们现在这样?一个被困死牢,一个法力全无。顾澜澜,你不觉得可笑吗?” 柳浩琨确实说中了顾澜澜的痛点,她的脸色越加苍白。这么多年,她似乎永远活在自以为的小说里,可其实每个角色早就脱离了既定的轨道,朝着她根本无法想象的道路前行。 而她自怨自艾,以为是世界抛弃了她,但其实是她从未想过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若说一开始穿越到修界有多欢欣雀跃,那顾澜澜后来就有多悔不当初。 后悔当年为何要在公车上睡着,如果不睡着,是不是就不会穿越? 她有着疼爱她的父母,生活在和平年代,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疼她宠她爱她的男友,也不至于站在这里,看着曾和她共度良宵的男人摆出一张厌恶的脸,让她越发仇恨这个世界。 “就算我可笑,也没有你可笑。”顾澜澜以为用言语可以让柳浩琨清醒,却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她破罐破摔般道:“柳浩琨!你根本就是个生活在小说里的角色!你根本不是真人!你只是一个被创造的角色,你永远无法得到阎攸宁,阎攸宁该为我献出蝉联心灯,最后死得凄惨无比。池醉该对我一往而深,为我付出一切,最后为救我而死!我才是这世界的中心,你们都该围着我转,为何现在……为何现在一切都不同……为何……” 顾澜澜说到最后落下大颗的泪珠,她抹着眼泪:“我不该对你抱有期望的。柳浩琨,你就在这个死牢被折磨致死吧。”她狠狠地瞪了眼柳浩琨,仿佛要诅咒她般,转身欲走,却突然被柳浩琨叫住。 “顾澜澜!你刚刚说什么?”柳浩琨声音嘶哑地问道。 顾澜澜已经被这不符合原著的剧情人设折磨得够呛,她不想只有自己知道这些事,柳浩琨这一问似乎给了她一个倾诉的机会,而她也停步,转身滔滔不绝地说起这个故事本该有多少男子爱慕她,她和柳浩琨的修道之路该有多顺畅,而非此种凄惨的境地。 柳浩琨很长一段时间都未回过神,等再次抬头看向顾澜澜时,血红的眼睛清明了一瞬:“有什么办法?” “柳浩琨,我们合作吧。你我双修,我的融合灵根对你有益,你的至阳之体对我有益,你我这是双赢。之后,玄微派是你的,炽巍派又是我的,两大门派联合,总有一天阎攸宁和池醉会落到我们的手里。”顾澜澜说的一板一眼,似乎已经展望到了美好未来,眼神里充斥亮光。 柳浩琨眼中的疯狂在顾澜澜述说中逐渐狂盛,刚想说说什么,忽然间哑了声音,视线定格在顾澜澜身后。 顾澜澜皱眉,惊疑不定地扭头看到身后熟悉的二人。 “阎攸宁、池醉……”顾澜澜难以置信道。 阎攸宁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对柳浩琨癫狂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把你们做对手,我都觉得不好施展。” 一个被孟鹿的保护得太好,另一个则是穿越而来拥有现代意识的大学生。 就算在修界活了那么多年,大多数时间却还是在修行中,还未经历过后期那些能让他们成长起来的故事。 所以,柳浩琨后来才会被宿承宣轻易的利用,顾澜澜才会被柳浩琨骗入玄微派却还信任对方。明明柳浩琨没有和原著一样,将她带入宝桐雪山的禁地就该有所提防。 这两个小孩就算设计再险恶的计谋,也比不过阎攸宁的一点心思。 阎攸宁一挥手,围困柳浩琨的铁栏杆倏然从中间往四周凹陷,出现一个圆洞来。 顾澜澜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惧怕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计划要对付我和池醉,我们知道这事难道还放虎归山?”阎攸宁有些疑惑地看向池醉,“阿醉,顾姑娘似乎觉得我们很傻,不知道以绝后患是何意。” 话音落下,阎攸宁什么都未做,顾澜澜的喉咙却觉得一阵窒息,仿佛被一直手用力掐着,丝毫无法呼吸。 顾澜澜脸色瞬间从青白变成紫红,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从头至尾,柳浩琨缓缓走向阎攸宁,像是在想着什么,却一句话都没说。 当顾澜澜即将断气的那一刹那,那双手忽然消失,她整个人瘫软下来,拼命地咳嗽着倒在地上,她蜷缩成一团,眼睑颤抖,微微抬头看向阎攸宁,求饶道:“我……我绝对不会再想什么……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阎攸宁却不明所以地笑道:“我方才可什么都没做。” 一瞬间,此间落针可闻。 顾澜澜的目光愣怔地从阎攸宁转向池醉脸上,只见池醉如同俯视蝼蚁一般望着她,明明那双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甚至可说清澈,但映出她狼狈的样子却叫她觉得自己丑陋无比。 这一刻,池醉似乎什么都知道。 霎时间,顾澜澜只觉一阵强烈的羞耻感将她淹没,想去祈求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埋着头忍不住啜泣起来,不明白自己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四朱雀火神罩。”阎攸宁拿出类似挂坠的倒挂钟鼎,”柳浩琨,你对这个真的毫无印象?” 柳浩琨走出牢笼,与阎攸宁面对面,他手脚皆无法自由行动,欲抬起手时撩条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他似乎想拿过四朱雀火神罩,但在即将碰触到之际,阎攸宁的手倏然移开,他直接抓了一空。 柳浩琨深深注视着阎攸宁,似乎要将阎攸宁的身影映刻在眼睛里一般,压抑着疯狂问道:“你为何这么问?” “我觉得此物不简单。”阎攸宁笑着道,“听说你师父找到此物时,旁边的石壁上刻着的生辰八字和你的一模一样。” 柳浩琨显然很震惊,这么隐秘的只有他和孟鹿知道的事,阎攸宁为何会知晓?他伸手想去抓阎攸宁衣袖之际,一把剑鞘登时出现,抵在他的手肘上,剧痛袭来,他的手骤放下,再没办法接近阎攸宁。 池醉的剑未出鞘,带来的剑气却已然让柳浩琨无法动弹。 柳浩琨转头瞪向池醉,目光中的恨意好似要食其肉饮其血寑其皮,下一瞬,他的双腿忽然被狠狠打了一下,他猛然跪在地上,一口血忽然喷出来,一滴血溅落在阎攸宁手里的钟鼎上。 柳浩琨抬头时,看到阎攸宁微微弯着的眼眸全无笑意,漠然地凝视着他,他却忽然笑了。 疯魔的柳浩琨仿佛失了智,竟然一把抱住阎攸宁,然而还未碰到阎攸宁,刹那间,人直接被法力弹开,狠狠摔在铁栏杆上。 “柳浩琨,你疯了吗?”池醉下意识地站到阎攸宁身前挡住,厉声道。 “阎攸宁,当年你那般羞辱我,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倾慕你……” “你这哪是倾慕,不过想拉我入地狱看我痛苦罢了。”阎攸宁看得很清楚,拉了池醉站到自己身边,蹲下身看向柳浩琨,明明是平视,却还是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笑着道:“当年,你是万千修士憧憬的天之骄子,天赋异禀又身负天阶法宝,从出生便像是注定会走在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上,站在修士之巅。可我打败了你,毁了锈尘七圣剑,让你受辱,让你觉得不甘,你才会时刻想到我。柳浩琨,你不爱我,也不爱顾澜澜,你爱的其实是自己。” 顾澜澜缓过气,听到阎攸宁所说的话,重新抬起了头,她愣愣地看向柳浩琨。 柳浩琨却疯狂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理智已然崩溃,心魔不断大喊着他当初抛弃顾澜澜,走到如此田地都是为了得到阎攸宁,而得到阎攸宁后做什么,当然是做那些阎攸宁曾做过的一切。 “那又如何?”柳浩琨笑到最后反问道。 “不如何。”阎攸宁摇摇头道,他人的想法与他何干。 阎攸宁没那么多心思去猜测别人的想法,这世间,能够让他花费心神猜测的只有池醉,也只有池醉才能让他有耐心的带领对方走出阴霾。 “不过就是要借你的魂魄一用。”阎攸宁嘴角勾起弧度,随后,他的手指隔空点在柳浩琨额头。 虽然柳浩琨如今手无缚鸡之力,阎攸宁说什么就能怎么样,但柳浩琨嘴角邪气的一勾,忽然拼着经脉寸断的痛苦催动了身上的禁制,禁制一有异动,孟鹿便会察觉。 阎攸宁并无丝毫惊慌,不慌不忙地抽出柳浩琨一缕魂魄,将魂魄引到四朱雀火神罩之际,孟鹿划破虚空瞬移到此间死牢。 柳浩琨手脚抽搐地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像是失了智,极度狼狈。 电光火石间,池醉身形一闪,长剑出鞘,与孟鹿的浮尘法器拼斗在一起。 法器的阵阵法力余波卷起地上的尘土,顾澜澜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紧抱自己的双腿瑟瑟发抖。 来自强大修士的余波刮在顾澜澜身上,身上衣衫破损,娇嫩的肌肤被划出一道道血痕,身体的疼痛让她捂嘴啜泣,就怕出点声音就成为众矢之的。 顾澜澜曾经作为修士,自认使用的招式酷炫帅气,如今重回凡人身才觉得这一切都那么恐怖,一不小心就会让凡人丢了性命。 这一刻,顾澜澜泪流满面,泪水里满是后悔,后悔冲动跑来死牢,深觉若是这次能够活下去,她再不想求仙问道,只想做个普通的凡人,平安康顺的过这穿越后的一生。 “魔僧行苦,魔头池醉!你们可真是嚣张!”孟鹿看到阎攸宁是战栗的,毕竟这是杀死宿承宣的人,而柳浩琨疯魔,无数弟子死亡、宿承宣死去后的玄微派,已经不再是正道第一了。 此后,玄微派可能会成为一个不入流的门派……可就算如此,孟鹿依旧是玄微派掌门,要做的便是守护门派。 一面巨大的镜子出现在孟鹿身后,此镜四周的青铜上盘旋着六条栩栩如生的青龙,当孟鹿现出的那一刻,青龙立马化做实体,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攻向二人。 阎攸宁依旧旁若无人地让魂魄和挂坠融合。 池醉挡在阎攸宁身前,霎时间,剑光四射,光芒刺目的叫人睁不开眼睛,猛烈的剑意裹挟着诡异的冰冷分成六道冲向青龙。 与此同时,池醉无比迅速地画了一个阵法,阵法一出,浮尘便被卷入其中。 “孟掌门,这次你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这就离开。”阎攸宁笑着道,言语里并无半分忌惮,似乎真的只是和孟鹿商量。 孟鹿皱着眉,知道阎攸宁和池醉联手,自己不可能有命活着,如今阎攸宁好好说话不过是不想动手罢了。 原本以为柳浩琨出了什么事开启了身上的禁制,未曾想却是这两个魔头前来。 孟鹿和池醉一个眼神对视,顺着阎攸宁给梯子往下爬,同时收回了法器和武器。他双手负后,抑制着极速抽空法力后手部的颤抖:“魔僧行苦,你来死牢做甚?” 死牢外是有结界和阵法阻隔的,一旦被破坏,整个逆尘教都将死牢的颤动得知,今日二人能够进入这里,一定是死牢里有内鬼。 “孟掌门,我不过是想找柳小友聊聊天罢了。若我真的要他的性命,还会等你过来?”阎攸宁单手负后,握拳的手轻轻松开,一缕魂魄重新回到柳浩琨的体内。 倒在阎攸宁身后的柳浩琨逐渐恢复正常,方才的那一刻,他感到濒临死亡,似乎见到了死后的十八层地狱,重新活过来后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瞪着眼,看着阎攸宁。 柳浩琨从未看到过阎攸宁真心诚意的笑意,面对他人,那弯弯的眼眸仿佛永远都带着凌厉的寒光,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胆战。 然而,此刻四目相对,柳浩琨却第一次在阎攸宁眼里看出了欣悦。 与柳浩琨入魔后的疯魔不同,却同样是足以让人胆寒的癫狂。 “阿醉,我们走。”阎攸宁语含笑意,搂着池醉的笑,开怀笑着亲了亲池醉红嫩的双唇,随后靠在池醉的肩头,一派潇洒恣意,身形消失的一瞬,笑着对孟鹿道:“孟掌门,多谢啦。” 孟鹿皱着眉不懂阎攸宁为何突然对自己道谢,眼看二人旁若无人的来去自如。 可修界便是如此各凭本事,他若是比阎池二人强大,也可以做各种想做的事。 “他拿了四朱雀火神罩,似乎借了柳浩琨的魂魄做了什么。”顾澜澜柔弱的声音响起。 孟鹿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个顾澜澜,他看向顾澜澜,顾澜澜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虚弱道:“孟掌门,该说的话我已经与柳大哥说了,如今我法力全无,不过是个凡人,以后也只想做一个凡人活着,能烦请您送我出死牢吗?” 眼前的女子和柳浩琨的一样皆是天之骄子,如今却也落得这般的田地。 孟鹿叹息一声,问道:“需要送你回炽巍派吗?” 顾澜澜摇摇头:“不回了,我想回凡俗界。” 方才阎攸宁的话以及一直以来的行为让她有了种想法,穿越来此的或许从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若是过去得知这件事,顾澜澜可能会震惊到发狂,但如今,她却觉得一切的发展都有了理由。 惊骇来得快,去得也快。 现在的只想回家。 不是回炽巍派,而是回凡俗界的家。 如今她的身份在炽巍派极为尴尬,没有任何修为的圣女,面对曾经对她尊崇的同门,如今面上对她怜惜,背后却是冷嘲热讽。 还有就算她融合灵根尽毁,却还有觊觎她身体的。 顾澜澜其实打听过了,原主的父母虽然年迈,但都还好好活着,她还有时间可以尽孝。 回到凡俗界,她再也不是圣女,再也不是可供修士修行的材料,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当人,挺好的…… 顾澜澜凄凉地想。 “我想写一封信,孟掌门,您到时候可以替我交给我师父吗?”顾澜澜又恳求道。 面对像是想开什么的女子,孟鹿叹息着点了点头。过去,孟鹿对融合灵根不贪图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孟鹿的人性战胜了欲望,终究没有下手罢了。 现在,顾澜澜的融合灵根因为朝暮星夜已经作废,再没什么价值了,但他答应过为顾澜澜做这两件事,就不会食言。 即将离开之际,孟鹿看向柳浩琨。 柳浩琨呆愣地趴在地上,似乎还未回过神。 “浩琨啊,你就在这里继续思过吧。”孟鹿拿出神勘镜一照四周,瞬息间周围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好似阎攸宁和池醉的到来只是一场幻梦。 柳浩琨傻愣愣地坐在牢狱里,孟鹿最后看了柳浩琨一眼,带着顾澜澜离开了死牢。 不曾想,不久后玄微派便传出了一个消息,死牢中的柳浩琨尝试了各种方法逃离,最终发现怎么都无法逃脱后,疯魔的他竟选择自废元婴,自尽而亡。 死亡之前,柳浩琨还在墙壁上留下“不甘不悔,死后重生”八字。 阎攸宁和池醉听闻这消息时,正在星汉宫内研究四朱雀火神罩。 据说柳浩琨死亡那日,再度天降异象,玄微派地界的上空竟然劈下了一道只有渡劫才会出现的金雷劫,柳浩琨的尸身被这道金雷劈得灰飞烟灭,孟鹿赶到死牢时,第八层死牢里什么都不剩。 池醉有些愣怔,没想到柳浩琨在此境竟是如此,看着眼前的法器,内心生出些微的厌恶,但飞升若是阎攸宁追求的,他又怎么能够去阻止呢。 这么多年来,池醉感受到的爱意做不得假,这已是曾经的他不敢奢望的。 就算多年后,阎攸宁真的飞升前往仙界,那也是值得高兴的事。 仙界一定有着更多的奇珍异宝,阎攸宁肯定也会欣悦。 池醉压下沉重的心情,想起选择自尽的柳傲琨,淡淡道:“当年,我很是羡慕他,只觉得他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 “如今呢?”阎攸宁笑着问道,将池醉掩饰过去的异样看在眼里,另想着那金雷确实诡异。 “如今怕是他羡慕我了。”池醉浅浅笑起来。 阎攸宁笑着亲了亲池醉的额头,随后继续观察法器。 这四朱雀火神罩确实已被柳浩琨的血和魂魄激活,只不过除了周身似有灵光,还带着令人沉醉的绚丽,一看就和普通的凡间仙器不同,但也并无任何可带人飞升的意思。 阎攸宁猜测或许要等真正渡劫的时候才会发挥效用,先收起来,看向池醉:“阿醉,我们先去百铸门把法宝拿回,之后去玉女坞接麟起。” 就算此境灵气稀少,不足以让炼虚后期的修士有所寸进,但只要麒麟在,麒麟它们的特殊吐纳方式,便能给同在方寸间的修士带来难以言说的益处。 …… 玉女坞建立在一片海域中央的小岛上,平时修为低下的修士会用特质的船只航行,来保证通行。而能够御器或是御风飞行的修士,更是畅通无阻。 放眼望去,海浪波涛汹涌,海上孤岛独立,很少有外人来此。 十年前,玄微派联系所有正道来攻打魔头,玉女坞却直接给出全门闭关修行的理由拒绝了这场正魔大战,直到后来正魔两道打得火热,玉女坞都独善其身,从未参与其中。 多年来,除了掌门爱徒秦微惜偶尔在修界的行踪之外,玉女坞仿若销声匿迹。 而这也不是阎攸宁首次来玉女坞,当年他将冷青槐的讯息玉牌送到玉女坞掌门手里时,玉女坞掌门林络眼眶湿润,最终将任务中提及的奖励交给了阎攸宁。 那是一块精雕细琢的玉坠,属于地阶高级治愈系法宝,它用金木水火土五中极品灵石融合后雕刻而成,上方所画的凝聚灵气的阵法属性转换阵出自一位大能手笔,一旦佩戴在修士身上,便无时不刻不在吸收转换灵气。 转换的灵气也因所佩戴者的灵根而异,玉坠上也会形成相应的颜色。 而这块玉坠,便是池醉出关后所佩戴的水火阴阳玉坠,能够按照佩戴者的意志来汲取相对应属性的量,当池醉更需要火灵根来修行时,玉坠便会完全充斥火灵根来提供修炼,而且还可以快速吸取灵石灵气,让修炼者吸收到更精纯的灵力。 可以说是非常适合池醉的法宝。 玉女坞为了找寻冷青槐的踪迹,真是煞费苦心,阎攸宁最终带去消息后,又给他们带去了穆晓霜这份继续。即便他们至今不知道,但阎攸宁却觉得只拿玉坠做奖励还是轻了的。 二人照样易容成普通人的容貌,池醉拿出穆晓霜给予的令牌。 门口的看守一看到令牌便恭迎二人,派人带他们前往秦微惜居住的雀霖宫。 一进雀霖宫便听到麟起吵闹的声音,还有踢球声。 池醉站在门口看到穆晓霜、衡叙以及秦槐儿三人和麟起玩着传球游戏,还有一只威风凛凛的黑毛犬站在一旁仿若放风一般蹲坐着。 黑毛犬一看到阎池二人,像是被吓到似的连忙躲到了角落里。 池醉唤了声“麟起”。 十年过去,麟起的身高毫无变化,据说麒麟百年才能成年。男童背对二人的身体顿了顿,蓦然转身,眼神在池醉身上转了一圈,又在阎攸宁身上转了一圈,即便是完全陌生的样貌,但从二人身上传来的熟悉气息,以及结契的反应都在提醒麟起他们是谁。 麟起皱了皱鼻子,眼眶湿润,撅起嘴大喊道:“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阎攸宁笑起来,慢悠悠走过:“这不是打架打了十年嘛,我们还怕你在这边过的太开心不想回去呢。” 池醉见麟起伤心的模样,却想到了曾经父母早逝,孤苦无依的自己,不禁快步走到麟起身边,蹲下身,理了理麟起玩得凌乱的额前发丝,难得柔声道:“麟起,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青年的容貌极有迷惑性,若他温温柔柔的和他人说话,绮丽的容貌显出一抹柔软温情的笑颜,很难有人会抵抗得了这种颜值冲击。 麟起虽然小,但这么多年里看到的美貌修士也不少了,秦微惜更是其中翘楚,但和此刻的池醉相比却显逊色。麟起一把抱住池醉的脖颈,把小脸埋起来,瓮声瓮气道:“我真的很想你们嘛,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呢。” 说着一只手便向阎攸宁伸出,一看便是讨要肉干。 傻瓜才不要一只能够提升修为的麒麟,阎攸宁在心里腹诽,却也知道不能破坏这种温馨时刻。 阎攸宁将一袋肉干塞到麟起肉乎乎的小手里,连带着将一条用五颜六色灵石制成的手链套到麟起手腕处。 麟起察觉到手腕的异样,立马抬头,七彩的手链即刻映入眼帘,眼睛都看呆了,小脸上挂着点泪痕,冒出一个鼻涕泡,这下也不知道委屈了,惊奇道:“阎怪物,这是什么呀?” “能够更快速的吸收灵气,让你快快长大的宝贝。” 阎攸宁听池醉说起过,衡叙二人当初在落坪峰见到池醉,说起麟起时便说小麒麟经常问起自己何时才能长大,总是怨念自己多年来一直都是孩童的模样。 麟起一听阎攸宁这话,直接忘了先前还想和阎池二人多生点气的心情,眼睛闪闪亮亮地看着手链,短粗的手指不停拨弄,似是看穿了阎攸宁的计谋:“阎怪物,你肯定不会白给我这宝贝。” “还是麟起了解我。当然了,你修炼的时候可要叫上我和池醉。”阎攸宁笑眯眯道。 “这算什么,修炼本就无聊,有你们在身边一起那不是很好吗?”麟起天真无邪地歪着头问道。 阎攸宁看着纯真清澈的眼眸,只觉十年来麟起还能够这副样子,与衡叙三人的宠爱定有关系。 但小朋友的话,开开心心的长大也没什么不好。 他看了眼和麟起抱在一块儿的池醉,想到若是池醉能从小也过得如此开心,那必定会长成纯粹无暇的样子,大概会是另一副面貌,而他或许便不会如此钟情对方。 过去一切种种构建成当下的池醉,也让他吸引了阎攸宁钟情相护。 “我就说吧,麟起还是个小不点,跟看到爹娘似的哭哭啼啼。”秦槐儿已从天真可爱的少女成长为身姿窈窕的女子,她双手抱胸,疑惑又戏谑道:“不过这两人到底是谁啊,麟起,真是你爹娘吗?” 其实秦槐儿之前就很疑惑不解,只是师父和师公都让她不要说话,她才一直忍着没打扰的。 “池醉是我主人!阎怪物……就是阎怪物!你说什么爹娘呢,别瞎说!”麟起哼哼唧唧道。 池醉毕竟是当初他出壳第一眼看到的主人,麟起对池醉是有雏鸟情节的,十年不见主人他一直都很彷徨无措,要不是穆晓霜三人给予了他足够的安全感,麟起绝对忍受不了和主人分开十年。 之后,阎池二人和穆晓霜三人聊了半天。 穆晓霜提及阎攸宁的修为,表示大为震撼和羡慕:“阎前辈,千万年来,您会不会是唯一一个飞升的修士?” 阎攸宁笑着道:“那也会是两个,不会是一个。” 池醉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紧握阎攸宁的手,却并不言语。 衡叙看了眼池醉,忽然道:“池醉,你如今的修为我追之不及,若多年后你真的飞升,不要忘记曾同为护法的我。” 池醉有些压抑的心情被衡叙一句话横扫,柔和了眉眼道:“若我飞升,便把一些法宝留给你们。” “这还像话。”衡叙搂着穆晓霜,穆晓霜也笑起来。 秦槐儿可不想和老一辈的修士聊天,和吃着肉干的麟起划拳,骗起肉干来。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晚,阎攸宁和池醉带着麟起告别,离开玉女坞前还让衡叙无聊的话来逆尘教找他喝茶,说不定还能和他们一起闭关修行。 “喝茶可以,闭关就算了。”衡叙笑看着也去玩划拳的穆晓霜,脸上满是宠溺和满足,“修炼对我而言还不如多溜溜狗,陪陪爱人来的实在。” 这是衡叙如今选择的路,别人无资格置评。 而穆晓霜听到衡叙的话后回眸一笑,犹如山花烂漫。 阎攸宁和池醉看向玩做一堆的三人,他们之前以为穆晓霜从少女长成女人已经变得成熟,如今却知道那只是穆晓霜对外的伪装,而那天真烂漫的时刻只会在有衡叙的地方出现。 …… 山中无岁月,再睁眼,山河依旧。 闭关期间,阎攸宁实行了十年前所说的惩罚,那段时间池醉觉得自己总是活不过第二日。阎攸宁还坏心眼地拿掉了池醉所有恢复法力的法宝,池醉只能一身轻地任由阎攸宁翻来覆去。 但池醉亦是心甘情愿的。 这段时间是池醉永生不忘的日子,当然,和阎攸宁每一次他都从未忘记过。而曾经让他疼痛万分的过去也早已埋入尘土,再也不见。 多年后的某一日,阎攸宁和池醉说出去做点事。 池醉穿着立领衣衫,挡住了脖子下的痕迹,什么都没问,点点头只让他早去早回。 “阎怪物,给我带点冰糖葫芦呗。”麟起还是那副小孩样,坐在小板凳上吃着小蛋糕,没一点不好意思提了要求。 “冰糖葫芦换你做的极品灵丹。”阎攸宁笑着道。 自从发现麟起拥有炼丹的天赋,而且只要用到麟起自身的火焰,炼制的灵丹看似是极品,却是那种比极品还要功效好无法形容的品级后,他便贪心起来。 “可以呀。”麟起很是豪气,反正那点火焰对他而言不过就是贡献一点点火苗罢了。 阎攸宁开心满足了,瞬移离开。 不过须臾,星汉宫的景色就变做了大街小巷的喧闹。 阎攸宁从逼仄没有其他人的小弄堂里走出来,身着漆黑劲装,手拿长剑,犹如一个剑客般走在街道上,身边是喧闹集市,片刻后,他来到一户有些落魄的小院门口。 “诶,你谁呀?!”旁边的百姓看到阎攸宁招呼也不打就推门而入,出来质疑。 阎攸宁看也没看对方,瞬息间,百姓站在门口眨了眨眼,挠了挠头忽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干嘛,四处看看没看到任何异样,奇怪地继续在敞开的门口晒稻谷。 而阎攸宁进入小院后,便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自房顶上闪过。 嘴角勾起一抹笑,却是冷硬的弧度,若宿承宣夺舍后一辈子做个凡人阎攸宁或许就会忘了还有这一人。 只可惜,宿承宣终究还是踏上了仙途。 一旦对方修行,阎攸宁下在其灵魂上的追踪术便会起到提醒的作用,他又怎么可能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十年八载 宿承宣选择夺舍的原身精神力异常强悍, 也正是因为本身适合修仙,宿承宣才会选择这具身体。 原本他更想夺舍已经疯魔的柳浩琨,毕竟柳浩琨的体质天赋在那里, 宿承宣怎么会不垂涎。然而,孟鹿虽然将柳浩琨困在死牢,却也是变相的保护了他,因为宿承宣根本无法破坏结界进入, 在那之后,孟鹿更是直接拒绝了他寻找身体的要求, 直言以后老祖所作所为皆与玄微派无关。 孟鹿这是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了。 即便宿承宣再不甘,却也没办法斗过孟鹿, 于是他只能灰溜溜地先离开玄微派, 去寻找其他合适的身体。 当然, 后来才知柳浩琨在死牢自尽,真是暴殄天物。 宿承宣后来几经波折,辗转到此,才找到了如今的身体。 起先, 宿承宣还只是寄宿, 只因原身虽然父母早亡, 生活贫苦,是被爷爷拉扯大的,但因为有爷爷在身旁, 宿承宣没有完全地找到可趁之机,以此完全霸占这具身体。 他在原身的身体里寄宿了十五年, 最终在老人离世后找到了机会。 当亲人相继离世, 宿承宣终于在原身顽固的孝道执念里找到了崩溃的缝隙, 将原身的魂魄彻底吞噬, 而后掌控了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仙缘仙骨皆是天资卓绝,并且拥有着单一水灵根,修炼速度比普通灵根快数倍不说,结丹更是没有瓶颈。但对于宿承宣而言,单灵根是远远不够,即便他有凝魄珠,仅靠正统修行,再用百年或许就可以成就一位炼虚修士。然而,如今的他是要找魔僧行苦报仇的。 以这天地间的灵气来修行,想要到元婴怎么都要个二十多年,宿承宣可以等,可是,魔僧或许在这百年间就会成为又一个飞升的大能。 一想到魔僧已是大乘期,如果他再慢慢悠悠修行,说不定哪天对方便先一步飞升仙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宿承宣接受不了这样的局面。 与此同时,似乎有个声音一直都在宿承宣脑海里叫嚣着,你是无法战胜魔僧的,曾经的仙尊竟然落到如此田地,真是可笑至极。 ——我不信!! 你莫不是真以为有了个仙尊的名号便是修界最强了,已被魔僧打得兵解夺舍,还能如何?难不成也是入魔,成为又一个魔尊打败魔僧不成?! ——若能打败魔僧,成魔又如何? ——如今的我又算得上什么正道?反正我的所作所为只有孟鹿知晓,孟鹿为保全玄微派颜面,绝对不会告知天下,我又为何还要犹豫不决? 当他选择兵解夺舍,且还是夺舍一位心地良善的凡人,他的所作所为早已称不上是正道。 既然如此,成魔又如何?! 正道以为魔修一定会接受天道的惩罚,绝无飞升的可能,然而再看魔僧,那般轻而易举便到达了大乘期,那是无数修士千年都无法到达的境界啊,那是宿承宣就算与巫祺然合作,用了那么多金冠琉璃鸟羽翼都无法成就的境界啊。 凭什么一个魔僧轻易达到了?! 凭什么是魔僧行苦?! 既然他都能做到,他宿承宣为何不能?! 连圣女的血肉都想吞食炼成丹药的他,又为何要坚守那些荒谬的正道法则呢?! 是啊,不用犹豫,做吧。 一旦想通这点,宿承宣便记起了曾经看过的那些魔修功法。 当到达炼气前期后,宿承宣用特别的方式找到了曾有上古大能留下聚灵阵的城镇,在驰泊镇设计引来了数个乐于助人的炼气期正道,又用自身吸引了几个觊觎少年修为的魔道。 宿承宣刚利用功法吸收了一个魔修的法力,首次享受到了作为魔修的快乐,随即便感受到了修为有了松动,似有立即突破的征兆。 这便是魔修一直在做的事。 原来,无需时间历练便能成就强大修为,真就如此爽快! 宿承宣愉悦的同时,又一次想到回到玄微派,从而光复门派的未来。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异常危险的气息突然出现,竟是朝他这里前来。 明显是更为强大的修士气息。 那是对方故意释放的气息。 若是过去的宿承宣定然不会提心吊胆,现在的他为求安稳,只能咬牙放弃了目前囚困的修士们,只能着急忙慌地逃离宅子。 宿承宣又怨又恨,每逢这种时刻,便只能靠着臆想快速修炼后将魔僧千刀万剐的场面来慰藉这段奇耻大辱。 受了那么多耻辱,甚至走上魔修的道路,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宿承宣飞快遁走,当不断飞奔远离那股气息后,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已是城郊,四周除了偶尔有马车经过并无任何的行人。 他刚松了口气,视野里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倏然瞪大眼,瞧着一身漆黑劲装的人影,看似缓步朝他而来,却又像是缩地成寸,不过四五步,竟然快速地靠近了他。 电光石火间,宿承宣运起法力凝聚目光,看清男子陌生的面容后,却并未松口气,而是将法力集中到双腿,就要飞奔之时,宿承宣的身体却一动都不能动,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停滞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朝他而来。 一个呼吸间,男子便来到了宿承宣面前。 如波涛般让人骇然的法力威压倾斜而下,盖在宿承宣身上,“嘭”的一声巨响,他双膝骤然跪地,发出猛烈撞击声的同时似乎还伴随着断裂声。 宿承宣痛得面色发青,整个身体都趴到地上,就算他再怎么反抗,他那法力微不足道,根本无法撼动来人分毫。 当宿承宣整个人五体投地般趴在地上,身体仿佛都碎裂了,他竭尽全力抬起一点头,宿承宣眼珠充血,仰视着站在身前的男子。 就算是陌生的容貌,看到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宿承宣已猜到这是何人现身。 他想要说话 ,嗓子眼里却仿佛充斥着血腥味,艰难地吐出四个字:“魔僧行苦……” “仙尊,多年未见,没想到再见时你竟如此狼狈,可真让我惊讶。”阎攸宁语气里毫无讶然,反而脸上笑容洋溢,看着心情甚是不错。 但魔僧的心情又何时不好过? 言语间,阎攸宁轻轻一挥袖,宿承宣的身体蓦然翻转,仰天而视。 “为何……”宿承宣每说一个字便抑制不住的吐出一口血,嘴边的血液流到地面,而他只能保持着僵硬地躺在地上的姿势,狼狈地仰视阎攸宁。 阎攸宁好心的未等宿承宣说完,笑着答道:“魂魄追踪术。” 每个字都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宿承宣的身上,让他越大不能逃离身上的压力。 这地面犹如一只巨兽,缓慢地张着口,好似要将宿承宣吞噬。 宿承宣的脸色宛如死尸,体内的金丹好似被一双手揉捏着,一点点碎成粉末,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身体仿佛在与地面融为一体,竟在缓缓下嵌。 宿承宣费力地动着下巴想说话,张口时,连下巴都抬不动,半晌后,似乎有脱臼的声音传来,但他丝毫不顾,不断有血从嘴里流出来,血流不止,他拼尽全力让上下唇开合,发出沉闷的声音:“你早就知道了。” 阎攸宁不置可否。 “为何当初不让我魂飞魄散?!”宿承宣横呈的身体一半入了土,磨砂纸般的嗓音犹如从地底下喷薄而出,带着无比的愤懑。 阎攸宁低头,俯视着犹如嵌着一层人皮般的地面。 此刻,宿承宣承受的不止是身体疼痛还有被羞辱的精神痛楚,而那好不容易即将松动的修为壁障,在魔僧面前轻易瓦解,再无法找到那种快意的感觉。 而宿承宣还没来得及再加一层怨愤,忽然停止了思考,彻底归西。 夺舍后的宿承宣自以为走上歧途便能打败阎攸宁,却不想当初,阎攸宁为何会放他走?对自己可真有自信,还以为当年逃走的无知无觉呢? 袖袍一挥,宿承宣破损的残魂又一次飘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阎攸宁做好了准备,宿承宣再无逃跑的机会,残魂融合着一颗漆黑的珠子,被收入了一个透明的瓷瓶当中。 阎攸宁手拿瓷瓶,望着没有丝毫异常的泥土地,听到不远处正有马车而来,他笑了笑,一改先前令人发憷的笑意,眼眸明亮,身体转了个弯,一面瞧着瓷瓶,一面朝着西方前行。 咕噜噜的马车前进着,马夫专心地赶马,车厢里坐着的赶考少爷赵召冉不断在叫骂,随后,一脚把小厮踢了出去,大喊着这天太过炎热,还不抓紧赶路。 赵召冉用扇子扇着风,听着小厮卑躬屈膝般的应承更是心焦气躁,打开布帘想着透口气,却在郊外西方数丈外看到了一道身影,视线蓦然顿住。 晌午的烈日下,身着黑衣的男子悠哉悠哉地走着路,似乎察觉到他人的视线,男子微微扭头看了赵召冉一眼。 赵召冉瞬间愣了神。 那是活了十八年的赵召冉第一次看到气质如此特殊的人。 男子的气质如出鞘利刃,不怒自威,眼眸明明微弯,却让赵召冉觉得凌厉至极,仿佛一刀将他劈开,让他身体战栗,浑身颤抖的同时心脏狂跳不止。 明明容颜不算俊美无双,却因为难得一见的气质让人一见不忘。 赵召冉觉得,就算此刻天下第一美人出现在面前搔首弄姿,都无法和男子相比。 就此,一眼便是一生。 似乎是赵召冉的愣怔逗乐了对方,抑或是男子只是很意外有人如此无礼地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唇,那一刻,赵召冉不寒而栗,直觉小命不保的同时,眨眼间,男子身形一步千里,瞬间消失在他视界里。 亦是那一日,原先准备进京赶考的赵家少爷突然嚷嚷着让马夫改道,嘴里大喊着:“我不考了!我不考了!考什么状元郎!仙人,仙人……我要去寻仙人!” 马夫和小厮皆是怕惨了赵召冉,连忙从驰泊镇改道,不断朝西前行,然而,马儿都快要跑断了腿,还是没能找到赵召冉说的什么神仙。 不久后,赵召冉回到家乡,在全家上下怒骂他有心疾的情形下,先是打包了行李,而后解除了婚约。 不论亲人如何谩骂,甚至气死了奶奶,六亲不认地踏上了寻找修真门派的旅途。 十里八乡都知道赵召冉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聪明博学却怎么都不愿上京赶考,后来一时兴起前往京城,却在路上折返,回家后便嚷嚷着要寻仙。 赵召冉就是个自私自利,不顾他人死活的人。 而赵召冉对此毫不介意,他从小活得自私又自我,如今,更是坚信着,总有一天能再遇到那个夺他魂魄,让他茶不思饭不想的仙人。 再说回那日,阎攸宁明明使用了隐身术,却意识到马车上有人看着他,扭头便发现是个少年人,竟然还能够看穿普通的隐身术,一看便知少年拥有仙缘仙骨的同时,更有慧根。 传闻中拥有慧根的修士便是天生的制阵、解阵、制术以及解术的天才。 这慧根在少年的双目中,只是凡人的他便能够看穿一些普通的阵法结界,一旦修仙,前途不可估量。 而对修士而言,一旦遇到拥有慧根的人,定然会争得头破血流。 可对阎攸宁而言,不过亦是个索然无味的人罢了。 只一眼,阎攸宁便瞬移离开了郊外。 回到星汉宫时,池醉迎面而来,几十年如一日,依旧喜欢见到阎攸宁,就直接撞入他的怀里。 两人相拥而立,池醉顷身吻了上来。 麟起看到他们这么羞羞,习惯成自然,跑到一边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玩起阎攸宁给他的新鲜法器。 唇齿相依,皆是对方的气息。 一吻作罢,阎攸宁拉了池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池醉自然地斜着坐到阎攸宁腿上,勾着对方的细腰,阎攸宁拿出透明的瓷瓶,在池醉眼前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琥珀色瞳孔骤然大睁,却并非是因为其中的珠子,而是看清了残魂是谁。 池醉转头看向阎攸宁,满是讶异:“宿承宣还活着?!” “我故意的。”阎攸宁笑得特别欠揍。 若说池醉没有丝毫生气是不可能的。 前世里,宿承宣是修界最强,在池醉意识里,如果不是此境的阎攸宁强大的过分,宿承宣是无法轻易被杀死的。 如今阎攸宁却说是他刻意而为。 阎攸宁实在是太过从容不迫,加上宿承宣的魂魄此时确实掌握在对方手中,池醉再有怒火也被面前张扬恣意的笑容所扑灭,有些哭笑不得。 池醉深吸一口后,双手捧住阎攸宁的脸,郑重道:“以后不论何事,都不许再瞒着我。” 池醉原本不想让阎攸宁觉得事事受制,即便阎攸宁绝对不会有事,但他还是受不了方才这种手脚冰凉的感觉,只觉提前以后被阎攸宁知会,一旦有了这种意料之外,也不会再大惊失色。 阎攸宁愣了下,而后宽慰地笑道:“吓到你了?”随后却又嚣张道:“阿醉,你觉得如今这修界比我强的人出生了吗?” 理是这么个理,池醉知道是自己太过担忧,他摇摇头,接着看向透明瓷瓶:“这是何物?” 池醉重生前死于男三魔僧之后,就算宿承宣当初在他人面前展露过凝魄珠,却也不是池醉能看到的,池醉并非上帝视角,自然不知道。 而阎攸宁所知的原著,确实有过这珠子,但只有作用的描述,却并未见宿承宣使用过。 当初,原作者在断更的最后一章中写着,宿承宣在洞府里修行,拿出这颗珠子细细凝视。 珠子名为凝魄珠,是一件地阶上品治愈系法器,就算修士即将魂飞魄散,只要有凝魄珠在,便能让魂魄逐渐修复再痊愈,最后完好如初,一件完全作用于魂魄的法宝。 好比凡人如果是一个三魂缺了七魄的人,凝魄珠融入凡人魂魄,能用来搜寻丢失的七魄不说,如果就此找不到,凝魄珠自身便能暂时化作七魄,让一个痴傻的人变得正常,直到此人死亡后再凝结成珠子模样。 对于修士而言,凝魄珠除了能保护魂魄,治愈、温养残缺魂魄的作用,还有无视灵根,直接吸收灵气的巨大能力。 这点其实和禅莲心灯相似,但两样法宝最大的不同是,禅莲心灯吸收的仅是与灵根匹配的五行属性,而凝魄珠却是有多少灵气便能转换多少。 当然,因为一个是通天灵宝,一个只是地阶上品,总得来说还是禅莲心灯更为强大。 阎攸宁本身并不需要这法宝,但池醉以后是要和他一起飞升的,怎么都不能放过它了。 灵气里有金木水火土等各种繁杂的属性,没有凝魄珠前,池醉还需要在灵气里汲取水火属性,加上此境灵气稀缺,对于到了炼虚期的修士而言更是杯水车薪,池醉又是相斥的两种灵根属性,修行起来比普通修士还要困难,就算有了玉女坞掌门送的玉佩加快吸收灵气,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但有了凝魄珠后便不同了,只要池醉结合《定禅秘法》和《水火既济卷》,加上关键的麒麟神兽自带的灵气,凝魄珠又能之相辅相成,池醉以后的修行将一日千里。 而若是阎攸宁没有找到麒麟蛋,他面对的便是和宿承宣一般,停留在炼虚期的尴尬境地。 池醉早知阎攸宁知道此境许多特别的宝物,有些宝物他闻所未闻,有的曾经听过传闻,但具体如何却并不知情。 如果不是阎攸宁有此爱好,别说池醉无法获益到达炼虚期,当年两人更不可能相遇。 “那时让宿承宣的魂魄溜走,是为得到凝魄珠?”池醉的身体已然放松,继续搂住阎攸宁,鼻尖尽是对方的气息,只觉安逸自在,猜测道:“若你当初直接灭除魂魄,凝魄珠会受损?” 阎攸宁的下巴枕着池醉头顶,悠悠道:“凝魄珠一旦使用,便会与魂魄融为一体,它保护着宿承宣的魂魄,若我出手,凝魄珠会和宿承宣一起湮灭。”至于当初为何没有立即逮住宿承宣的残魂,自然是阎攸宁的恶趣味。 宿承宣以为行之有效的行为,其实不过是阎攸宁的有意为之,最终,当阎攸宁将宿承宣这些年的作为变成无用功,彻底碾碎后,便真正践踏了宿承宣的尊严。 阎攸宁讨厌被人算计,当初宿承宣和巫祺然算计了他,获利后将巫祺然推到他面前,自己却退居幕后继续修行,之后竟然还利用柳浩琨,继续引他和池醉入网。 阎攸宁从不是良善之辈,自然不能让宿承宣死的那么简单。这些言语他并未说,池醉抬眼望着他,嘴角微微勾起浅淡的弧度,犹如春花烂漫,这一笑里带着心领神会的意味。 “需要炼化多久?”池醉问道。 “半年便够了。”阎攸宁道。 “……这就开始?”池醉又问道。 阎攸宁挑了挑眉,把瓷瓶收起来,双臂环住池醉的腰,便听池醉清了清嗓子,凝视他,眼里是一片坦然道:“前几日,魅护教又寻到新的画本给我。”说着拿出一本画本,递到阎攸宁面前。 阎攸宁示意自己抱着池醉的手,无法翻阅:“阿醉,你来翻,我看着呢。” 池醉迟疑了一下,对上阎攸宁有些戏谑的眼神,耳朵染上绯红,但却面不改色应下,随后一页一页地给阎攸宁翻看起来。 池醉出关时,魅护教给的是他们的那本,小欢姿势都挺难以言喻,这本却是换了换,大欢和小欢的姿势都有些高难度,大欢还需要点臂力。 阎攸宁的体力自然是没问题,而池醉也是看得认真。 许久后,阎攸宁不禁笑出声,放低了声音,在池醉耳边用对方最喜欢听的慵懒语调道:“那便等此次之后再炼化。” 池醉侧头与阎攸宁四目相对,琥珀色的眼眸仿若含着水光,他弯起眉眼,亲了亲阎攸宁的唇,唇齿相融间,道:“好。” 明明带着羞耻,却又带着点跃跃欲试。 麟起对一旁亲热的二人视若无睹,他可是吃过苦头的,多看几眼阎攸宁让他长针眼不说,眼瞳还得酸涩上好几天,只能闭着眼什么都不能看。 而他听到二人说到画本什么,对此习以为常,提高声音提醒道:“你们不用管我哦,只要给我点好玩的东西,我等你们出关便是。” “再给你个好东西玩玩。”阎攸宁往麟起那边甩出一样小物什。 麟起一听到前面几个字便连忙睁开眼,站起来做好准备,接住东西后发现这是一枚绣掉的钉子。他很嫌弃地用肉呼呼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钉子,大声嚷嚷道:“阎怪物,你给我的是什么呀?” 阎攸宁将锈骨钉的妙用告诉麟起。 麟起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然后又疑惑地问道:“阎怪物你真奇怪,既然拥有这样的法宝,当初为何不给那什么仙尊来一下?” 阎攸宁和池醉十指紧扣,闻言开怀大笑,注视着眼神发憷的麟起,一边拉了池醉前行,一边背对麟起,道:“一种是痛快魂飞魄散的结果,另一种是从希望变成绝望的境遇,我看不惯的人自然只能享受第二种。对了,跟我来,有件事让你做。” 麟起:可怕的阎怪物这又是要让他做甚? 疑惑心起,阎攸宁唤麟起前往炼器室,麟起跟在身后,听到阎攸宁道:“麟起,凝魄珠需要你的火焰一用。” 星汉宫的炼器房非常大,左右两边分别放着巨大的练器炉和炼丹炉,另外前方一张长长的桌案上放置着数十个小型的炼丹炉。 这些法器皆是流光溢彩,一看便知品阶极高。 麟起原先是不懂这些的,不说在玉女坞无聊的十年岁月,穆晓霜等人却教会了他很多,回来后,阎攸宁和池醉空的时候也教了他许多。 阎攸宁一挥衣袖,炼丹炉的顶盖骤然飞起,瓷瓶打开的瞬间,与凝魄珠融为一体的魂魄便被扔进了炼丹炉中,连一丝逃脱的机会也无。 随后,阎攸宁又扔了好几样东西进去。 麟起歪着脑袋,还未看清楚都是什么,顶盖便落下,牢牢地合上。 “接下来便靠你的麒麟火了。”阎攸宁笑着道,“麟起,替我烧上三个月,凝魄珠不会有事,只要其中宿承宣的魂魄煎熬死去便够了。” 麟起睁大眼睛,才意识到原来又到了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刻。他蠢蠢欲动,倒是乐意帮助阎攸宁炼器炼丹,只不过要是掌握不好火候…… 未等麟起问出声,阎攸宁便解惑道:“凝魄珠是水火不侵之物,你的麒麟火又是炼制丹药的好东西,三个月后魂魄消散殆尽是其次,凝魄珠说不定还能提升品阶。”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把一个储物器扔给了麟起,“这是宿承宣的储物器,若他的魂魄即将消散,届时控制他的魂魄和这储物器接触下,储物器打开后把里面的所有法宝先放到你的储物器里,之后我会一样样地看。不过,在这我和池醉还未出关之前,你可以尽情地玩这里面的宝贝。” 经过阎攸宁这么一通说,麟起眼神亮晶晶的满是兴奋,他立马表示便明白了。 麟起盘腿坐下,一手拿出跟冰糖葫芦,一手摊开掌心,上方陡然冒出熊熊燃烧的火焰,打了个哈欠后一掌便将火焰推入燃料洞内。 那一刹那,在场三人似乎都听到了其中凄厉的惨叫声,但无一人在意。 而麟起维持这个这个姿势,源源不断送火。 “三个月……”池醉盯着炼丹炉呢喃道。 凝魄珠这样的法宝提升品阶竟然只需三个月,当年莲华清心铃可用了数年时间。 那时阎攸宁说寻到麒麟蛋必有妙用,如今还真是物尽其用。 “三个月还不够,三年五载可行?”阎攸宁忽然道。 池醉回过神,睁大了眼睛,想要解释:“我说的并非……” “三年五载都不够的话,十年八载?”阎攸宁摸着下巴打断道,神色看似正严肃的思考。 池醉原本还想否定,但见阎攸宁那戏谑的姿态,知道自己正被调戏,一转态度,踮起脚尖,亲了亲阎攸宁的脸颊,脸上浮起浅淡的微笑,轻声道:“也不是不行。” 如今的池醉可比当初还要大胆。 “麟起,接下来便辛苦你了。”阎攸宁嘱咐一声后,揽着池醉,消失在炼器房。 作者有话要说: 阎哥是逮着能薅的小麒麟使劲薅。 后天正文完结,还有番外,我正在写~宝们有没有什么番外想看,我也会考虑考虑写多点!宝们集思广益,说不定番外还能再长长长~ —— 第47章 渡劫 逆尘教三个月前还是秋季, 如今步入冬季,麟起知道屋外正下着鹅毛大雪。 因为体温高,雪花飘入掌心便会融化, 麟起很是喜欢这种感觉。 以前在玉女坞的冬季,雀霖宫后山的有一片被结界保护起来的桃林。即便天地皆是白雪,桃花依旧来得明媚张扬,而麟起总是和经常偷懒不修行的秦槐儿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 当下, 麟起却待在逆尘教,生怕自己走开, 好不容易提炼出的凝魄珠就会出什么意外,只能百无聊赖地待在炼器房内。锈骨钉早就研究透了, 他无聊得快长草了, 心里正嘀咕着阎怪物和主人若真要修个十年八载, 自己是不是该偷偷溜出去玩? 忽然,麟起察觉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 他猛地转头,便看到阎攸宁笑着道:“好孩子,说三个月便三个月。”说完便拿出一堆新的吃食递给麟起。 麟起开心地忘了方才心里的抱怨。 阎攸宁抬手, 放在地上的透明瓷瓶便飘入他的掌心, 原先瓷瓶里还有宿承宣的魂魄, 如今只剩下漆黑的珠子。 “主人呢,为何没和你一起出关?”麟起嘴巴里塞得鼓鼓,口齿不清地问道。 “还在睡呢。”阎攸宁蹲下身, 摸了摸麟起的脑袋。 麟起明明是只麒麟,却很喜欢亲近的人摸他的脑袋, 此时便像是猫一样欢喜地蹭着阎攸宁的掌心。 “他为何如此贪睡, 难道怀有身孕了?可不对呀, 我记得此境的男子是不孕的。”麟起满腹疑惑地继续蹭着。 阎攸宁横着的掌心霎时变成竖的, 一记手刀劈在麟起脑袋上。 一阵疼痛袭来,麟起顿时没了享受,疼得嗷嗷直叫。 “你这脑袋里都是什么,看来去玉女坞后学了不少新东西?”阎攸宁笑得让麟起瘆得慌,他立马乖乖站好,不断道歉。 看在麟起知错就改的份上,阎攸宁知道麟起不是有意,不再欺负对方,道:“池醉还在调息,巩固修为。” 双修的神识交融和肌肤相亲确实让两人食髓知味,而到了他们此等境界,很难觉得累,池醉本身又不停撩拨,阎攸宁的理智不断失守后便玩得狠了,一连几天都只是单纯的肌肤相亲,池醉不久前终于忍不住讨饶,阎攸宁便先出关前来拿走凝魄珠。 当然,除了休息,池醉也的确在巩固这段时间提升的法力。 阎攸宁捏着瓷瓶,对麟起道:“我与池醉的修行还未结束,因不知会到何时,我已让衡叙来接你去玉女坞玩,等我们出关,再接你回来,宿承宣的那些宝贝也就先放你那里。” 麟起还没答应呢,阎攸宁揉了揉他的脑袋后便消失于眼前,而麟起也察觉到衡叙确实来了逆尘教。 他可是才回来三个月,又要去玉女坞吗?虽然在玉女坞也挺好的,但……这叫什么,麟起绞尽脑汁想起秦槐儿曾对某个男修的点评,哼唧哼唧道:“阎怪物,你就是个利用完就扔的负心汉。” 等到衡叙来接麟起的时候,麟起又把这话对衡叙说了。衡叙大吃一惊,想着这要是阎攸宁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池醉的事,池醉可如何是好?而且就算他想要教训阎攸宁,也打不过对方啊。 衡叙很是愁苦,看着麟起恨恨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阎攸宁居然腻味了大美人池醉,而去勾搭个仙兽……也不对,或许阎攸宁是两个都想要?! 越想越是愤愤不平,这若是被池醉知道,逆尘教怕不是要被闹翻,衡叙叹了一口气,道:“麟起啊,不然你把这委屈往肚子里咽,以后便待在玉女坞吧。阎攸宁若是来接你回去,我一定不让他接你走。” 麟起眨眨眼,大声嚷嚷道:“我不要,我要回来的!主人和阎怪物等着我回来的!” “可……可阎攸宁实在不该……” 衡叙话还没说完,麟起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吐苦水的对象,滔滔不绝地说着阎攸宁利用他的火焰炼制法宝,出关拿走后就把他甩给衡叙的怨念。 ……原来是这样? 衡叙这才明白是误会了,很是汗颜的同时,心里暗暗决定要让秦槐儿离麟起远一点,否则以后在阎攸宁面前口出狂言真被阎攸宁记在心上,倒霉的就是衡叙这个没教好孩子的人。 不过,衡叙却也失算了,因为麟起一到玉女坞就被秦槐儿叫去了桃林,两个人玩得疯狂,根本不听衡叙说的话。 穆晓霜便说让秦槐儿去吧,开心就好。 衡叙无奈却也没再阻拦。 而麟起这一待又是十年,十年后阎攸宁和池醉再度前来,他们修为并未有变化,但池醉身上再无丝毫病气,看得出阎攸宁是花了心思的。 这时的麟起已经比起初诞生时高了半个头,看上去已有六七岁的样子。 二人要带麟起回家,麟起还闹起脾气说什么都不肯回逆尘教。 阎攸宁没拿新鲜玩意儿,没拿各种吃食诱骗麟起,什么都没做,反而是池醉来到麟起面前,蹲下身,柔声道:“此后我们一起修炼,若是能飞升入仙界,你可要与我们一起?” “一起。但是,你们总是把我推给别人。”麟起极其委屈道,想想自己身为麒麟神兽,本是此境人求之不得的宝贝,别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据他为己有,结果池醉和阎攸宁倒好,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秦槐儿都说了,阎攸宁和池醉这是嫌弃他碍眼,才把他扔到玉女坞的。 池醉看了眼笑着不嫌事大的阎攸宁,叹息一声,真情实意中带着点心虚道:“麟起,你是仙兽,轻而易举便能飞升。若我与阎攸宁不努力点,到时就怕只有你孤身前往仙界。你知道的,我的身体有些陈疾烂疴,修士双修可以巩固修行的同时,阎攸宁亦在用禅莲心灯和其他方式帮我治愈这些问题,如今你看我全好了,从今往后,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修行了。” 除了没有说的双修是因为情爱而起,池醉这些话说得极为动听,当然也都是真的,加上池醉的容貌温柔如水说话时,实在蛊惑人心,麟起眼睑颤了颤,眼眸里噙着泪水,被说得有了动摇。 原先同样气他们一直“抛弃”麟起的秦槐儿都没了脾气,数次张口,似乎想对麟起说什么。 麟起犹豫着,视线从池醉身旁探到身后,看到默不作声的阎攸宁。 阎攸宁来到麟起面前,一撩宽袍大袖蹲下身,直接把麟起抱在怀里,随后不顾麟起带有委屈的挣扎,抱着他便向衡叙三人告辞,嘴里还说着让衡叙来做客的话。 衡叙道:“你这话我听了超过三次,但你见过有过真的作为客人登门吗?!”语气抱怨,表情却是笑着的,他其实并无所谓,反而觉得能帮上池醉一些忙,亦给自己无聊的生活添了不少乐趣。 穆晓霜像是知道衡叙在想什么,扑哧笑出声。 而秦槐儿则是看着麟起,意识到对方眼里的不舍后,皱了皱鼻子,对他大喊:“爱哭鬼,等你下次来玉女坞,我们一起下山找法宝去。” 麟起被逗笑,咯咯笑起来。 等离开玉女坞,阎攸宁和池醉御风而行,麟起依旧闹腾着表达不满。 “别闹了,给你买了很多好东西,回去够你玩上许久。”阎攸宁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麟起的屁股,麟起又要发作,继而道:“这次是我和池醉错了,回去给你赔罪。” 麟起一下子神气起来,梗着脖子道:“我要你们陪我看山河湖海、日月星辰,还有世间万象、人生百态。” 阎攸宁挑了挑眉,和池醉对视一眼,对此心照不宣。这话绝对不是麒麟自己能想到的,不过麟起说出了口,那便亦是他心中所想,他们双双答应下来。 麟起心情舒服了许多,趴在阎攸宁肩上,哼着不着调的歌谣看着地面矮小的山川,忽然听阎攸宁问道:“方才的话谁叫你说的?” “秦槐儿。”麟起脱口而出,才知说错了话。 “方才与我们闹脾气是不是秦槐儿出的主意?”阎攸宁又问道。 麟起闭嘴闭眼,誓死不说,但这种态度就表明了真相。 “所以你其实想不想跟我们回家?若是不想,我和池醉也不会逼你。”阎攸宁声音温柔,听在麟起耳里却犹如想要再次丢下他的恐怖言论。 他立马对池醉伸手,池醉抱住过他,他埋首在池醉怀里,瓮声瓮气道:“我听到你们来接我,是很开心的,但秦槐儿说不吓吓你们,你们下次又要把我扔玉女坞了。” “再无下次。”阎攸宁轻轻地揉了揉麟起的脑袋。 麟起不禁扭头,看到阎攸宁脸上的笑,再不如先前那般让人发憷,反而让他觉得这话一出口,阎攸宁便是立下了誓言。 他噙着泪,点点头:“我相信你了。” 而阎攸宁这次遵守承诺,确实没有再让麟起离开过二人。 当然,关键的原因自然是麟起自身所带的灵气让二人获益良多。 两百年后,阎攸宁在各种外物加持、麒麟神兽加上禅莲心灯的帮助上跨入大乘大圆满。 中间有十年间,逆尘教的星汉宫上空被遮天蔽日的黑雷劫笼罩,带着毁天灭地之势不断劈下,即便星汉宫周围设下了保护结界和阵法,在黑雷的劫难下,一切都荡然无存。 逆尘教教众早就退得远远的,不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在关注着这次渡劫,而就算知道这是阎攸宁和池醉在分别渡劫,却还是有种死亡临头,永无宁日的错觉。 十年一过,正魔两道都知,阎攸宁和池醉已是无人能敌。 池醉这时已大乘中期,对于两本秘籍运用的更是炉火纯青。 三人除了一块儿修炼,和偶尔阎池二人关起门来,让麟起自行修炼之外,便是一起在修界游山玩水,顺便遇到阎攸宁感兴趣的奇珍异宝,便易容成普通修士,争夺一番后拿到手,然后逃之夭夭。 池醉慢慢明白过来阎攸宁如此做的心情,确实爽快。 此次,他们经过一个山脉中隐藏起的洞府,洞府外侧是层层叠叠的石块,阎池二人本没有发现此地,还是麟起靠着敏锐的嗅觉说此地有被隐藏起来的浓郁灵气,以及大量灵石。 麒麟对于灵气极度敏感,阎攸宁带着麟起一起出门,亦是打着让麟起好好用鼻子的打算,浓郁的灵气如今对他和池醉而言至关重要。 两百年时间,麟起早已脱离了幼童的模样,成了成年麒麟,能够化形成俊朗的男子,但因为阎攸宁的趣味,一起出去游玩时,麟起会维持孩童的模样。 毕竟三个大男人在外闲逛,按照阎攸宁说实在放浪,另外,阎攸宁还说过:“我可不想和你被看成是爱侣,麟起,小孩模样多适合你,我还能给你买糖葫芦吃呢。” “我已经过了吃糖葫芦的年纪了。”麟起双手抱胸板着脸,这已经是第三次让他出去游玩前变成男童模样了,他很是生气却又打不过阎攸宁。 麟起却不知道,自己因为保持着三四岁孩童模样,如今发着脾气,反而有种反差,显得更加可爱。 麟起格外不情愿,池醉却道:“麟起,抱着还是孩童的你一边走一边闲逛,倒让我很欢喜。” “唔,好吧。”麟起即刻缴械投降。 实在是池醉的相貌太和他的喜好,池醉只要每次说话,眨眨那琥珀色的眼眸,温声软语的说一句话,明知池醉跟着阎攸宁学坏了,麟起还是无法再闹脾气。 当然,他对池醉绝对没有丝毫不轨,他儿时叫池醉“主人”,长大后池醉便让他改了称呼,如今他叫池醉“师父”,而他对池醉只有敬重。 至于阎怪物,那还是阎怪物。 当下,三人穿过巨大的障眼法石块,又解决了一个结界后,阎攸宁和池醉相视一眼,还未说话,敏锐的麟起便道:“有几个修士朝着这里来了。” 这洞府一看便是从未有人踏足过的福地,麟起也说他感觉里面有什么厉害的法宝吸引着他,阎攸宁可不想有人比他先一步拿到洞府的宝物,连忙道:“那我们得赶紧了。” 连连破解洞府的阵法、结界,三人来到洞府的最里间。这个布满晶石的石洞内,中央的案桌上摆放着我一把折扇,仿佛供奉折扇一般,桌案空着的地方皆被灵石占满。 五颜六色,各种属性都有,且还都是上品和极品灵石。 当年,阎攸宁先是为了孵化麒麟蛋,后来又为了制作麒麟蛋壳的法器,前后两次直接掏空了自己的灵石腰包,如今终于又能一次性填补上,真是妙哉。 阎攸宁嘴角的笑意渐深,转而看向那把架起来的折扇。 扇子不知是何材质制成,通体雪白,看一眼便觉扇面泛起涟漪,心神皆震,一刹那,仿佛坠入迷雾中,眼前皆是怒放的梅花。 阎攸宁霎时回神,抓住池醉的手,紧握住,池醉也瞬间被拉回心神。 麟起却毫无异样,已经走上前去观察起来。 这法器的扇面硬要说材质的话,由类似暖玉的硬质材料一片片组成,其上被精心刻画着一枝梅花,仔细看还能发现这并非画笔勾勒,而是一个处处潜藏心机的阵法。 法器的扇尾处还坠着一块血如意,玉身清透,光是看着便觉一阵温暖袭来,同时又附着着一种心惊肉跳的诡异感。 麟起碰了碰血如意,撤回手,惊呼出声:“好强的灵气!” 阎攸宁一看到这把扇子微微睁大眼,难得变了脸色,握着池醉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荒天墨梅如意折扇?!” 原著中提到星斗罗盘时,附带描述过修界曾有过这么一把扇子,天阶上品,攻击防御兼并的绝世法器,是某个大能飞升时落下的通天灵宝,但这样法宝在修界遍寻不着,无人知晓在何处。 冥冥中,竟然被阎攸宁找到了。 既然是大罗金仙的法宝,便不是普通修士能够使用的,一旦使用,弱小者会被直接吸成人干,起码需要真正跨入大乘大圆满的修士才能催动,而这一把荒天墨梅折扇还曾是大罗金仙对付金雷劫用的。 有血如意护身,玉面折扇阻挡金雷的同时给予攻势,能让金雷飞散。这样的攻势若是给予修士,那一击便是必死无疑,魂飞魄散。 这是同样能助人渡劫的法宝,比禅莲心灯更诱人的宝物。 阎攸宁介绍完这件法宝后,池醉神色震惊,然后便察觉到那些年轻修士顺着他们先前破解的阵法,来到了此地。 其中修为最高的中年修士先是看到阎攸宁和池醉,紧接着,目光扫向灵石和中央不凡的扇子后,眼神都冒出了精光,踏出一步,问道:“你们是何人?!” 这些人穿着岭烟阁的弟子服,一看便是下山历练偶然寻到此地,而中年人是岭烟阁的供奉,名叫崔屏,元婴后期的修为。 “岭烟阁的啊。”阎攸宁轻笑一声,他还记得当初化名司徒平丈,抢夺了岭烟阁弟子找到的释迦佛王珠,是人阶高级攻击法宝,至今还挂在悬赏堂无人领取。 可惜,释迦佛王珠后来毁在了他和阎摩的争斗中。 阎攸宁的五个字对岭烟阁弟子而言充斥着轻蔑,有人吊着嗓子大喊道:“这是我们岭烟阁的历练之地,你们三个散修别不知好歹,现在离开,我们岭烟阁不会伤害你们。” 他们以前从未发现过此地有这么个洞天福地,如今发现了,怎么都不能被人夺走其中任何东西,如若将此地告知门派,说不定他们人人都能得到不少灵石。 崔屏同样打着这个主意。而且,现在拿走一些,谁都不说,岭烟阁也不会有人知晓。 每个人都打着小算盘,看着两大一小三个散修,有人甚至想着除之而后快,毕竟若是他们传消息给奇门洞知晓,那真就不清不楚,有得争了。 “哦?”阎攸宁挑了挑眉,“这地方我记得是在岭烟阁和奇门洞的夹缝,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岭烟阁的了?那奇门洞是否也可以分一杯羹?” 崔屏和弟子们示意,一个眼神,弟子们便摆出了一个阵势。他们定然不会让给奇门洞任何东西。两百年前,奇门洞寻到一位拥有慧眼的天灵根弟子,就此那凡人一步登天,不论任何法术、结界或阵法在那人眼中都如无物,据说对方两百年便入炼虚,是继魔僧和池醉之后,又一位绝世天才。 奇门洞自从有了那弟子后便有如神助,在正道中的地位与日俱增,如今更是替代了当年的正道第一玄微派。 今日发现这个福地,岭烟阁是绝不可能让给奇门洞的!若和奇门洞商量,怕不是哪天就要把他们岭烟阁给吞并了去。 崔屏作为岭烟阁供奉,自然明白这些,若是岭烟阁掌门在此,亦会如此决定。 崔屏叹息道:“道友,别怪我们出手,这是你们自找的。”他们必须把这三人给杀了,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将福地占为己有。一想到结果,崔屏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阎攸宁朗声笑起来。 池醉在一旁冷声道:“强者为尊,动手便动手吧。” 阎池二人都懒得应付,直接几下便解决了这群年轻修士,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麟起还在一旁加油助威。 待正道弟子尽数倒在地上,一阵无可匹敌的威压压在他们身上时,他们站都站不起来。 有机灵的岭烟阁弟子假装晕倒,其实害怕得要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散修,不,这三个绝对是魔修。原以为供奉实力算强大的,结果面对两个魔修时,脆弱得不堪一击,如今仍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还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看来是我把你带坏了。”阎攸宁笑得毫无愧疚,反而看到池醉脸上的笑意后,知道池醉并无法半分勉强。 池醉冷冷看着地上哀嚎着,他从这些人眼里可都看到了杀意,毕竟少一个人和他们争福地洞天,他们便能多分一杯羹。但在实力面前,这些修士只有被打的份。 池醉的目光看向几个胆怯到欲往后闪躲却又无力的年轻修士,淡淡道:“人还在,都未死,是我们心善了。” 有人自觉身为正道如何都不能丢弃自尊,便用”生死有命”的眼神看向魔修。 阎攸宁对之不屑一顾,反而是池醉的话让他大笑出声,他再度展开折扇,看一眼更确定这就是荒天墨梅折扇,笑意直达眼底,略出多年未见的疯狂:“好东西啊。” “你刚说的什么什么扇是什么?”麟起踮起脚尖却看不到扇面,直接御风飘了起来,同样研究起这把折扇。 “等会儿我慢慢说与你们听。”阎攸宁扇了几下这把扇子,觉得还是当武器好,收起来后,等池醉席卷了一圈其他东西,便一道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 两百年后,阎攸宁不断压抑着即将渡劫的修为,终于等到池醉到达大乘大圆满。 然而,又过了一个百年,阎攸宁再无法抑制蠢蠢欲动的渡劫,终究先池醉一步迎来了金雷劫。 在正魔两道依旧争来抢去的修界,万年之后再度出现了渡劫之时才会有的九九金雷劫。 那一时刻,不论是哪个角落的修士抬头望去,都能看到闪耀却催命的金雷劫在天际疯狂劈落。 他们知道,那是魔僧行苦在渡劫。 四百年前,魔僧行苦在与仙尊宿承宣一战中获胜,携魔头池醉回归逆尘教,他们以为正道将会迎来死劫,惴惴不安多时,没想到,逆尘教之后却什么都没做。 传言那两个魔头正在闭关修行,此后,修界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动不动就被抢夺法宝的事迹,当然也有一些人冒充着上官恒等人物,但因为实力不济,最后都被揭穿。 修界安定不过百年,正魔两道间又出现了三个身份神秘的人,两个男修带着一个孩童,非常嚣张的与人争夺过洞府里的法器,最终两男修轻而易举的夺走了一件极品法器。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那两个魔头,可如今无人敢做出头鸟,也就过过嘴瘾,骂骂两个魔头如何作恶多段,依旧嚷嚷着的“灭魔教,杀魔头”,却无实际行为。 至于奇门洞那位奇才,也不知整日都在做甚,一点都没有为正道大业奉献的觉悟,除了修行便是疯魔一般找什么仙人,根本无法倚靠。 自从他们意识到双方差距太大后,纷纷偃旗息鼓的同时,骂还是要骂的。 如今,难以置信却又理所当然般,逆尘教上空出现了代表渡劫的金雷。 这昭示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场渡劫足足进行了十数年,待天上又一道金雷停滞之际,阎攸宁一身法衣浑身焦黑,脸上还有数道血痕,他一抹嘴角鲜血,唇畔弧度带起无法言说的兴奋。 如今除了禅莲心灯和荒天墨梅折扇外,阎攸宁大部分能用的法器、符箓一一毁在金雷的威势下。阎攸宁尝试过四朱雀火神罩,但是当年第一道金雷落下,阎攸宁却发现四朱雀神火罩没有任何用处,自己差点丧命之际,便将其收了回来,用起其他的法宝,而方才连曾经杀死巫祺然的蛇纹长剑都断成了碎片。 不过,即便他多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炬,阎攸宁却无丝毫痛心。 只要渡劫成功,仙界有的是奇珍异宝。 为了能够顺利渡劫,阎攸宁懂得放弃如今这些,只为未来所拥有的。 “就剩最后一道……” 阎攸宁话音落下之际,最后一道金雷以毁天灭地之势从天落下,视界仿佛只剩下金色,周遭的一切包括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所有人事物都离阎攸宁远去,而他提起所有法力再度催动荒天墨梅折扇。 先前有几道金雷他用星斗罗盘躲了过去,但有些却是无法躲过,这最后一道更不可能躲过,因为只有过了这一道天劫,阎攸宁才能正式通过天道的考验,渡劫成仙。 霎时间,一把好似笼罩整个修界的巨大折扇朝金雷而去,同时而去的是脱离了折扇的那只梅花,犹如蜉蝣撼树,竟然就此融入了金雷中,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池醉站在山巅,集中目力看去,竟找不到阎攸宁的身影。 两种力量交集,仿若天崩地裂,脚下的土地都跟着震颤。 麟起站在池醉身旁,依旧是幼童的模样,他轻轻拉了池醉的手,而后被池醉紧紧握住。麟起知道池醉是担心阎攸宁,却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师父,若阎怪物就这么飞升,你们就要分开很长时间了,要是没你看着他,他在仙界看上别人可怎么办?” 池醉睨了麟起一眼,知道麟起这是用另一种方式让他放轻松,只不过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吐出一口气,视线牢牢注视着前方的震天动地,双唇微启,反问道:“仙界就有够多的法宝让他垂涎了,哪还有精力看上别人?” 第48章 飞升 麟起还真是这么想的。 毕竟阎攸宁这人除了池醉和奇珍异宝外, 再无其他能入眼。 而在这数百年的相处间,麟起已经知道阎池二人是如何在一起的。 仔细想想,不说会不会有人不顾一切的对阎攸宁坦露情谊, 要说阎攸宁从最初就不会轻易对他人付出那么多耐心,除非对方拥有他格外看中的法宝…… 不过,阎攸宁也说过,当年他能为法宝接近照顾池醉, 却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念头。 那一年找到池醉,最终收池醉为徒, 皆是源自池醉的特别。 世间谁都不是池醉,亦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池醉。 “师父, 按照阎怪物的性子, 等我们到了仙界, 估计他会带着许多法宝迎接我们吧?”麟起还是孩童的模样,软糯的声音却带着成人的气度,极度违和,但此时的这句话倒是有些俏皮, 很是符合现在外貌。 池醉低头看了眼麟起, 嘴角勾起近年来唯一的弧度, 他浅笑着道:“将来,你若能让攸宁给你一件法宝,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麟起作为仙兽, 亦需要渡劫才能升入仙界,而麟起已到达此种程度, 他其实可以和阎攸宁一起渡劫, 但麒麟又是能控制是否要面临渡劫一事的, 不说他和池醉结契一事, 麟起真实的想法便是还不想离开此境。 池醉知道阎攸宁嘱咐过麟起要多关心他,只因阎攸宁生怕自己飞升后,池醉抑郁寡欢,麟起才会有今日佯装活泼的表现。 而此刻,麟起听闻池醉的言语,那高兴的模样也做不得假。 “这可是师父你说的,一言为定。”麟起伸出小拇指。 池醉想到了久远过去曾发生在自己和阎攸宁身上的事,脸上浅笑渐深,与之拉钩:“一言为定。” 这一日,奇门洞弟子赵召冉闭关数十年,终于出关。 赵召冉这个名字如今在修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他拥有慧根,四百年时间,从一介凡人,竟然一越到达了炼虚后期的实力。 就算是魔僧行苦和魔头池醉,在这点上都是马尘不及。 这样出色的修士,本该肩负“杀魔头,灭魔教”的重任,然而,赵召冉早前便说过自己无意做什么英雄,他之所以修真不过是为了找寻曾经一眼万年的仙人。 但不知多少年过去,赵召冉四处找寻,还是未找过那个黑衣男子。 这么多年,正魔两道都觉得赵召冉是个疯子,但因他实力超绝,奇门洞还是当个宝一样供着。 赵召冉此次出关听闻魔僧正在渡劫,前几次魔头渡劫时他都在闭关,以前有空亦是在外寻仙,从未关注过魔头,此次赶巧,连忙乐呵地赶去能够看到渡劫场面的一座山巅。 那真是比他任何一次渡劫都要壮观的金雷。 赵召冉并无害怕,只觉刺激,下一瞬,当眼眸映入那道从金雷脱身而出的身影时,就此愣怔。 旁边的师弟发现赵召冉在发呆,大声喊着“师兄”,却怎么都唤不回赵召冉的心神。 赵召冉曾怀疑过仙人是修士易容的,毕竟那样的气质实在不多见,带着点亦正亦邪的感觉。而他修真四百年,对他人而言灵气缺乏的修界,对赵召冉来说却从不觉艰难,如今他更是到达炼虚后期,如此修为修界已不多件,但就算如此,多年在外寻找仙人,他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对方的行迹。 这更让他有了“易容”的想法。 但未曾想到,让他一眼万年的仙人,日夜追寻的人,竟是他从未在意也不屑在意的魔僧行苦。 即便容貌不同,但那身凌厉如出鞘利刃,不怒自威的气质,以及似有流光的眼眸,都很是熟悉。 加上,魔僧面对天道雷劫,毫无惧意,还带着略微笑意。就是这一抹笑意,赵召冉仿佛发挥了看穿结界阵法的慧眼,看到了易容后的魔僧。 一声笑声自赵召冉口中传出,无意识的,轻笑随即变成了大笑,大笑到最后变成了苦笑,苦笑之后落下泪。 师弟看到赵召冉奇怪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他早就知道师兄疯魔,但今日的师兄似乎疯得尤其厉害,再次惊慌地大喊“师兄”。 又过了一年,眼见遮天蔽日的白玉折扇与金雷相斗中逐渐败下阵来,正魔两道皆觉惊心动魄,他们都知道接下来马上要分胜负了,眼神一刻都不敢移开。 说时迟那时快,金雷吞噬折扇之际,一股极盛的火红光芒忽然绽放。 池醉瞪大眼,一刹那仿佛看到了四只朱雀的影子,再定睛看去,却又像是他的错觉。那璀璨的红光仿佛要将金雷和折扇的力量都蚕食一般,众人惊骇之际,那光芒却毫无预兆的再度黯淡。 当只剩下金雷和折扇两股力量针锋相对之际,忽然间,一瓣梅花自逐渐冒头。 紧接着,便已被众人遗忘的梅花枝,竟然在金雷中倏然怒放,随之出现漫天的梅花枝,同时一一绽放。 金雷仿佛被梅花给吸收了一般,令人胆寒的金光逐渐消散,最后梅花从枝头飘落,化为朵朵花瓣四处飘散。 碧蓝的晴空骤然出现一条漆黑的裂缝,出现的刹那,便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缝隙好似要将目之所及之物尽数吞噬,令人背脊发凉,双腿打颤。 正魔两道一片哗然。 他们都没见过飞升是如何的情形,但刚才那条缝隙,不用猜便知是虚空之门,而渡劫成功的阎攸宁只要跨过那道虚空,便会真正进入仙界。 池醉面色看似沉静,目光不断在四散的梅花中梭巡,却怎么都没见到阎攸宁的身影,袖中紧握的手指甲陷入掌心,左手拇指下意识搂着食指指缝,出了血,产生疼痛也无法让他冷静。 仍有几片花瓣往下飘入,池醉伸出右手,接住了一瓣梅花。 虚空之门出现代表着阎攸宁渡劫成功,可阎攸宁呢? 池醉遍寻不着。 ……走了? 阎攸宁走了吗? 可虚空出现时并无人进入,此刻还未关闭,阎攸宁又是如何离开的? 或许仙人便是不同的吧…… 池醉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阎攸宁明明说过就算要离开,也会抱抱他再走的。 自阎攸宁答应试着与他一起后,池醉的心口再也没这么疼过,明知只能自己跨越过去,却还是抑制不住心伤。 麟起心思敏感,察觉到池醉低落难过的情绪,安慰道:“师父,等你也去了仙界,就能和阎怪物团聚了。” “我知道。”池醉轻声道,望向前方各处被金雷夷为平地的地面,扫过一眼后转身,“麟起,我们回星汉宫。” “阿醉,我还没走呢,这么急着回去作甚?”含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忽然从还未消逝的虚空中传来。 池醉即刻驻足,回望后方抬头。 风扬起平面的长发和衣衫,神情蓦地凝滞。 只见熟悉的身影自半空中御风而来,高束的马尾飞扬,衣衫蹁跹,本就俊美的容颜仿若又添上了一抹难言的色彩,仿若不似此间人物,张扬至璀璨夺目。 那一刹那让修士们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泰山压顶,几乎想要跪拜,好在压迫感转瞬即逝,当阎攸宁看向东边山巅之上的人时,面对他人凌厉如利刃的气质化作如水温柔,他脚踏地面,站在池醉面前,伸手将池醉拥入怀中。 池醉埋首至阎攸宁坚实温暖的怀抱,紧紧环抱住对方的腰,闷声闷气道:“我还以为你又要走了。” 只有阎攸宁知道池醉说的是何意。 “我说过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也说过要抱抱你再离开,怎会失信?”阎攸宁温言软语道。 他轻轻松开抱着池醉的手,与眼眶通红的池醉四目相对,捧住池醉的脸颊,微微低头亲了亲对方的额头,落下珍重之吻。随后,阎攸宁又吻至池醉眼睑,将池醉眼睫轻颤后即将滴落的泪珠吻了去,再将吻落至鼻尖,最后吻上温软的唇畔。 双方起先还是温柔的缠绵,不过片刻,便像是两只即将被分开的野兽,步步不让的撕咬亲吻着对方。 直到池醉再度气喘吁吁,阎攸宁才停下来。 两人分开,阎攸宁看了眼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麟起,笑着道:“好在有麒麟壳所做的护身甲,否则对付金雷会更棘手。” 池醉想到做成两套护身甲的麒麟壳,另一套如今他正穿着,轻轻呼一口气,而后,手里便被塞了两件温凉的物什。 那是荒天墨梅如意折扇和星斗罗盘,犹带阎攸宁的余温。除了星斗罗盘有了些黯淡外,折扇完好无损,雪白的折扇和血如意竟还带着一份润泽。 池醉紧握折扇,收起两样法宝。 “阿醉,方才看到四朱雀火神罩了吗?”阎攸宁问道。 “那红光?”池醉诧异道。 “我还以为这法宝虚有其名,没想到最后真就有了效用,最后运行荒天墨梅如意折扇完全无需我动手,破坏了最后一道最强大的金雷。”阎攸宁把破除禁止,散发浓郁仙气的“四朱雀火神罩”又放到了池醉手里,如果不是这法宝,阎攸宁怕是会极为狼狈的渡劫。 而只要有这仙器,池醉渡劫又有了保证。 相顾无言,池醉已然明白。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沉默片刻。 “池醉,我等你。”阎攸宁眼里笑意翩然,才又有开口。 虚空出现的一刹那,阎攸宁本该就此离开,但他不舍池醉,知道池醉或许又要胡思乱想,最终在刚入虚空前用上成仙的法力折返。 池醉的心情如同落到实地一般,再无丝毫无措,绮丽的容颜勾勒一个笑容,犹如一张绝美画卷展开。 他双手搂着阎攸宁的脖颈,清浅地笑着应声。 “我很快去找你。”池醉一点点松开阎攸宁的腰,压下所有恐慌,不论之后他能否渡劫成功,今日他都必须笑着目送阎攸宁离去,“快走吧。” 结合万年前飞升仙人所说,修士皆知,一旦有人渡劫成功,留在此境的每一刻都会被这里的天道法则压制,阎攸宁也不例外,若不是为了不让池醉担忧,此刻他承受着的天道压制足以令他狼狈不堪。 但为了池醉,他忍了。 阎攸宁重回还未消逝的虚空,最后望了一眼池醉,虚空即将合上之际,响彻天际的大喊传入阎攸宁耳中:“前辈!四百年前,您是不是在驰泊镇郊外出现过?!” 一道身影映入阎攸宁眼帘,那是个长相俊俏的青年,腰间挂着个刻有上下两个八卦阵的法宝金色葫芦。 因为慧眼的特征明显,阎攸宁一眼便认出这是那个曾见过少年人。 阎攸宁只觉对方眼里的炙热令他不喜,不过是一个念头,原先还堪堪稳住身形的年轻人便身体一颤,而后从空中坠入。 最终,阎攸宁对山巅的池醉留下一抹笑,虚空便彻底合上。 一身白衣的男子消失在众人视界,碧蓝的天空再无其他颜色。 “是他!一定是他!”赵召冉被威压震落,掉落至山间,砸出一个巨坑,他元婴波动,肺腑起伏,无比兴奋地大喊大叫后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因神魂震荡形成的剧痛令赵召冉蜷缩起来,他脸色发白,嘴角渗血。但是,他却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些,疯了一般发出闷闷的笑声,笑着笑着就变成了疯狂的大笑。 一些正道关注着赵召冉的样子,他们摇头叹息,对其这幅疯魔的姿态却不以为然,嘴里喃喃着:“赵召冉真是疯了,好好一个天纵奇才,竟然是这种疯子……”言语里满是爱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慨叹。 他们早知道赵召冉为寻找一眼万年的仙人而疯魔了…… 等等! 结合赵召冉方才的话,有人神色大变,难道说让赵召冉一眼忘不了的“仙人”就是魔僧行苦?! 有人迟迟无法消化这个猜测,但再看赵召冉仿佛要捅破这天的疯狂状态,却又不得不去相信猜测为真。 麟起知道赵召冉这人,毕竟他平时除了修行便是吃喝玩乐,以及听魅姐姐说说修界最近发生的事。 据说,赵召冉这人以疯癫著称,他视法宝如粪土,视美人如无物,拥有慧根不过百年就能成仙,却只惦念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仙人。 赵召冉是个魅护教都直叹可惜的人。 而看着不知失态二字为何的赵召冉,麟起小脸皱起,他和池醉都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修士对着阎攸宁质问。而那时,池醉的目光连一丝一毫都没给对方,一直注视着阎攸宁,直到阎攸宁的身影消失。 “我去去就来。” 麟起刚听到池醉的声音,池醉便瞬移到了赵召冉身边。 大型坑洞之内,赵召冉依旧笑着躺在其中,待池醉来到坑洞之上,站在边沿俯视他之际,赵召冉似乎察觉到有人来此,终于从蜷缩的姿势变成了平躺,而后仰视上方。 与池醉四目相对,赵召冉眼里的笑意仍未消减,嗓音沙哑却又带着愉悦问道:“四百年前,魔僧行苦去过驰泊镇郊外对不对?” 池醉神色冰冷,眼里带着鲜明的厌恶。 重生前,池醉很少会这么直接的展露厌恶的情绪,就算当初柳浩琨与他同时喜欢顾澜澜,他也并无所谓,只觉只要自己对顾澜澜好便够了,甚至还深觉自卑,觉得柳浩琨和顾澜澜在一起才是真正相配的。 若说池醉面对他人似是冷冰冰让人噤若寒蝉的天上人,那此刻便多了份鲜活,好似终于沾染七情六欲堕入了凡尘。 池醉不答反问:“听闻你一直在寻找曾看到的仙人,找到了又能如何?” 赵召冉睁大了眼睛,满是疯狂,笑着道:“他在修界,我便待在修界,去仙界,那我便亦去仙界。” 就算面对的是魔僧的道侣,赵召冉全无所谓。 他对魔僧的追求不似情爱,却又胜似情爱,曾经只是一眼万年的执着,在这百年的找寻中早就变质,成了必须实现的热烈情感。 他人觉得赵召冉疯了,只有赵召冉知道,爱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不论对方是魔是仙,是在此境还是彼界,只要有这么一个人,赵召冉便必定会找到对方。 然后他一定要告诉对方自己潜藏百年的感情,若对方已有道侣,他也不会介意,只要对方看他一眼,他便已觉得知足。 若是三人同行,他更无所谓。 最好的莫过于,仙人只属于他一人。 赵召冉每一次修行都是靠着美好的想象度过,这或许便是四百年不靠奇珍灵宝,只靠着本身的慧根便修出了炼虚后期的原因。 他必须再见到魔僧,他绝对不能死。 一股危机感倏然席上赵召冉心头,他突然跳起来,御风而起,眼内出现池醉的身影,这个人便是魔僧的道侣,有何地方让魔僧迷恋?像块冰块,无丝毫柔软情态,魔僧或许只是没遇到真正不害怕他对他展现柔软的人罢了。 赵召冉生出将对方击杀的想法,但他知道并无胜算,当下必须找机会逃才行…… 腰间的葫芦陡然变大,壶嘴对着依旧站在边的池醉,一阵惊天飓风骤然吹起,将周边的所有事物全部卷入葫芦内。 除了不动如山的池醉。 视野里一切都变得混乱,池醉眨眼间,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身处葫芦中,蓦然祭出长剑,葫芦瞬间破裂,而赵召冉已经不见踪影。 “师父!赵召冉逃了!”麟起四处嗅鼻子寻找,他本想出手,结果还没来得及,葫芦出现的刹那,赵召冉便消失的没了影子。 “无事。”池醉抬手让麟起不用找了,淡淡道:“麟起,传我旨意,今日起,本尊要闭关修行,之后玄微派一切事宜都交给北落长老和太微护法他们。” 赵召冉想找到阎攸宁,只有飞升入仙界,而能不能过得了金雷劫可不是他说了算的。 至少池醉不会等赵召冉先一步迎来金雷,他如今只想快点修行,快点渡天劫,快点见到阎攸宁。 “好,等我告诉他们后就来陪你。”麟起说完消失在原地,前往不远处的山崖,北落师几人正等在那里。 麟起身的修为已到了此境的顶点,如要再突破就必须渡劫后破虚空入仙界才行,而如今只要有他在身旁释放灵气,对池醉而言便是莫大好处。 又是三百年过,修界风云变化,人才辈出,但正魔两道依旧维持着某种平衡,照常是占据修界的两股势力。 而这数百年的变换,一些门派长久不衰,一些门派早已湮灭。 但不变的是魔教依旧以玄微派为首,正道却从早期的玄微派变成了奇门洞。 这日,玄微派的天空隐约有金光之势。 教众们已经有过一次经验,马上意识到是属于上境界的渡劫金雷在蠢蠢欲动。 他们的尊主终于也要渡劫了! 当正道们亦注意到这点,关心起魔道那边的池醉情况如何时,奇门洞后山的洞府上方竟然也出现了隐隐约约的金光。 闭关百年的赵召冉也要渡劫了! 玄微派和奇门洞在修界的南北两边,各自出现金雷行迹后,玉女坞上空竟然也有了金光闪现,正魔两道皆是震惊不已,不明白那里又是谁即将渡劫。 这三场金雷势均力敌,持续数年之久,直到十八年后,先后偃旗息鼓。 玉女坞的金雷首先停止,那一日,修士们见到了只有古画中才会出现的景象,一只威武神圣的麒麟身上背着身着火红衣衫的女子,女子美如天仙,笑容却带着种天真无暇。 待绕开另两处的金雷后,麒麟在一座雪山停下,化身为俊朗男子。 秦槐儿看向麟起,笑着犹如世间最娇艳的花:“麟起,今日我很开心。我知你留在这里是受着苦的,你走吧,若有幸,终有一日,我们会再相见。” 虽然秦槐儿是极有天赋的修行人,但终究有所限制,如今不过炼虚前期,而这期间麟起已帮她甚多。 这之后的路,她得自己走。 麟起点了点头,再多的话他们百年间也已经说尽了,如今能做到的便是不露悲伤的走。 即将转身之际,麟起忽而一个转身。 雪花纷飞,一身黑衣的男子在红衣女子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犹如一片冰晶雪绒,短暂停留最终不留一物。 天际的虚空已然合上,秦槐儿眼前的人影离开了此境,而她的鬓发间还多了一枝明媚烂漫的桃花,好似阳春三月,与女子发丝相融,妩媚艳丽。 从头到尾,秦槐儿都乐呵呵得笑着,她的手轻轻触碰了下发间的桃花枝,有水珠落下,即刻便融入了落在皑皑白雪中。 这对麟起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一年过后,天上占据两边的金雷齐齐消散,在穆晓霜等人的注视下,池醉着白衣身披火红的斗篷,从虚空中回到他们面前,面色平静,将一些法宝留给他们后,最后交代了几句话。 两方相视而笑。 最后,池醉头也不回的踏入那道虚空之中。 与此同时,南边地界的赵召冉一脸狼狈,全身没一块皮肉是好的,却肉眼可见的神采奕奕,他用仅剩的法力给自己施了洁净咒和恢复术,至少外貌恢复原样,内里虽然有生出的仙力维系,还是有些虚弱,但他却精神振奋,好忙划破虚空,飞升成仙。 …… 仙界一重天,袅袅仙气,东西南北四座天门分处四方,天门高耸入云,看不到顶层在何处。 天门一重天仙来仙往,除了穿梭在各天门间不做停留的上仙外,更是迎接飞升入仙界的仙人之地。 据传,今日南天门便将迎接两位凡仙。 【这次上来两位凡仙,还都是一个小世界的,不知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两位门持枪而立,站在南天门两边,背脊挺直,正用传音聊着天,他们神色看着端正,眼神里却免不了带着点贪婪。 不一会儿,两道金光从下方照射而来,两道衣袂翩翩的身影飞身而来,稳稳落在地上。 其中一个凡仙容颜绮丽,右眼下长着两颗泪痣,气质清绝,才刚飞升的人物便有了种脱尘绝世的绝色上仙味道。 这仙界多得是容貌卓绝的,但这样出色的属于上品。 而另一个长相俊俏,看人时眉眼弯弯带着格外兴奋的情绪,只见这人看到门将后,微微颔首很是高兴,不会觉得虚情假意,给人一种天然的讨喜感觉。 这是两个气质完全不同的人,互不交流,看着不像是一路人。 “门将大人好,在下赵召冉,初来乍到,不知仙界可是有什么规矩?能请大人们给我讲解讲解吗?”赵召冉说着便拿出两样东西借着大袖的遮掩递给了俩门将,轻不可闻含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门将最喜欢这种懂规矩的凡仙了,笑嘻嘻地收下后,瞥了眼沉默不言的绝色凡仙,发现这人很没眼力见的依旧没有行动,真是不识趣。 于是不满地设下结界,两人单独和赵召冉说起仙界的各种规矩。 池醉看着高耸入云的南天门,再看了眼聚在一起无声交流的三人,抬手轻轻拿出一直贴身挂在脖颈上的平安扣,摩挲着这块暖玉,粉嫩的唇轻启,似乎无声地说了什么,目光也跟着柔软下来。 门将们已经从赵召冉那里知道了绝色凡仙的名姓,还知道对方看着清冷,其实是个喜欢勾引他人道侣的无耻凡仙。按赵召冉说的,他的道侣先他一步飞升成仙,今日他终于也跟着来此,便想打听道侣的所在。 “你道侣是何人?”门将问道。 赵召冉灿烂一笑:“阎攸宁。” 门将中的一人脸色一变,有些发青看上去状态很不好,而另一人则是面露震惊,没想到赵召冉的道侣竟是那个行事嚣张的攸宁天仙。 正当门将思忖着该怎么说时,便看到池醉拿出平安扣,解除了结界嗤笑道:“现在才想给我们东西,我们还不想收了呢,真怕脏了手。” 而池醉依旧低着头,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仿佛从天边传来轰隆的雷电声和隐约的人声。 “佛阚,你找死,今日我一定要让你死在我手里!”清朗的青年嗓音怒喝道。 “呵,你想我死?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另一个男子声音不屑道。 随即便是不断传来的轰炸声。 门将温声露出惊慌之色:“那两个煞神又来了!”他连忙对赵召冉道,“赵仙长,马上要来的可是两个煞神,他们每次一打架受累的必定是天门!你赶紧进门内去吧,之后会有仙童安排你的府邸,快走吧!”门将还没来得及回答阎攸宁在何处,赶紧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赵召冉皱了皱眉,心情不悦,但因为察觉到即将到来的仙人修为比他强悍,只能心烦气躁地御风而起。 最后一刻,赵召冉看了眼依旧站在天门外一动也不动的池醉,他勾起嘴角,笑容灿烂明媚,实则觉得池醉是个傻的,也不知阎攸宁到底看中了对方什么,待他进入仙界,先把谣言昭告众人,就不信池醉之后还能安然处之。 思绪急转,赵召冉身影从原地消失,入了天门往前飞去。 与此同时,一道夹杂红光骇人的雷光倏然落了下来。 另有红衣黑衫的身影蓦地在空中飞过,与红雷擦身而过。 男子低头撇过的一刹那,看到一个人毫无防备倒在红雷下,砰地一声落到地上,全身焦黑,看不清是何容貌,此时竟大睁着眼睛露出恐怖夸张的笑容,而后似乎没了生息。 阎攸宁微微皱了皱眉,忽然看向远处两个到处施法的仙人,随时笑着的眉眼此刻带着显而易见的凌厉。 电光石火间,两道肉眼看不见的威压朝着那两人而去,不一会儿便传来扑通两声重重落地声。 阎攸宁含着笑意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道:“你们两个煞神,我现下去接我的道侣,若是吓到他,我要你们好看。”随后,又淡淡道:“又有凡仙被你们的红雷劈到了,快来看看是傻了还是死了。” “又有凡仙被劈到了?!佛阚都是你的错!” “啧,现在的凡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红雷都挨不住,弱爆了。” 交谈声隐约从天边传来,其中夹杂着让池醉铭记在心的低沉声音。 池醉眨了眨眼,那道熟悉的气息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池醉松开传递了讯息的平安扣,缓缓抬头。 黑衫大摆一如既往松松垮垮地披在男子身上,如今甚至挨着地面,更显对方的潇洒恣意,俊美的容颜近在眼前。 再度看到了阔别三百年的爱侣,池醉眼眶莹润,似要落下泪来,话未出口,便被阎攸宁一把拥入怀里。 “师父,我来了。” “嗯,我来接你了。” 两人相拥许久。 躲在天门一角的俩门将看到这一幕,立马明白他们被方才的赵召冉给诓骗了,咬牙切齿中也不敢再挡着池醉,毕竟阎攸宁这仙可不是好招惹的。 另一头,麟起跟在一眨眼不见的阎攸宁身后,终于来到天门,看到相拥在一起两人,心安的同时心想这两人还算有点羞耻心,没直接在大庭广众吻在一起。 然而,下一瞬,池醉便吻上了阎攸宁的唇,紧接着两人的身影便消失了原地。 大抵是在飞速赶回阎攸宁的府邸。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正文完,明天老时间更新,番外在努力,其实没存稿了,之后番外都是现码的,为了想看的宝们努力~ 明天接着更新番外仙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