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成黑化男主他娘 作者:Fahrenheit 文案: 任微穿成一本虐主文里的男主他娘。 原主貌美如花,为复仇不惜老王成串,结果让头顶原谅色的男主他爹在癫狂之下一剑带走。目睹父亲杀妻又自我了断,男主彻底黑化,和女主虐恋八百回合,古早梗走上一轮……团灭烂尾BE了。 任微:不想和原主一样,就洗白甩锅治愈刷好感一条龙呗。 只是好感好像刷过了头,男主他爹虽然时不时要犯病,但言听计从且非常黏她,男主还总要给他爹神助攻,很是耽误她刷医书读药典追查原主母族败落的真相。 就在她打算给父子俩找点事儿做的时候,原女主忽然重生,要逆袭搞事;穿书女配也跑来认亲,告诉她小说大修过,人物和剧情改得面目全非,包括男主父子。 任微:……天秀。 再一扭头,男主父子已经把书里的仇家捶了个稀烂。 本文又名《好感度拉满之后换剧本了怎么办》,《没关系,父子傲天带飞我》。 1,架空,勿考据。 2,女主即原主。万人迷女主治病,美强惨男主抗怪。女主有事业线。另有重生原女主和穿书咸鱼女配,以及智商演技各不相同的老王若干。 3,苏爽甜,1V1,HE。另有完结文一大堆,欢迎点击我的专栏,么么哒!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任微,季泽 ┃ 配角:古穿预收《嫁给瞎眼男配》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父子傲天,啥都不慌。 第一章 任微这一睁眼,就见一位可以直接拎过去当古偶男一男二的翩翩佳公子正对她含情脉脉。只是这份含情脉脉也如同古偶里除了脸没啥优点的十七八线流量一样,演得毫不走心。 对方的指尖只差一点便能碰到她的手背,任微皱起眉头,突如其来的厌恶感让果断地把手收了回来。 对方明明是个挺英俊的男人,但这演出来的温润如玉可把任微恶心了个正着。 正在想吐却吐不出来的当口,任微脑袋如遭重击,无数信息画面蜂拥而至,脑袋一瞬之间疼得快要炸了! 任微忍不住捂着头,痛呼了一声。不过头疼归头疼,她都始终清醒。 对方在这种时候竟然还笑了,“原是我唐突了。王妃只是寂寞……我求之不得。旁人都怕,我却是不怕楚王的。” 我特么就是楚王妃。 任微捏着眉心,并不想说话:对方要么是真瞎,要么是完全不在意她,完全就是自顾自地尬演下去。 她忍着不适,一个呼吸之间便找出了这个美男子的身份:原主打算勾搭的“隔壁老王”……之一,太后的侄子封北亭。 而原主邀请封北亭过府,正是为了打探消息,任微初来乍到,只能尽力别崩人设,也别把原主精心准备的人和事搞砸了。 半天没得来回应,封北亭又道,“你面色这样苍白,不如请太医来瞧瞧。”他又继续发挥道,“楚王不在,你不仅寂寞,只怕更少受不了委屈。前院楚王的人手你指使不动吧?” 任微可以肯定:原主不委屈也不寂寞,更不是什么空头王妃,只要别过界前院楚王的人手还是愿意听命与他的。而她一睁眼,身份地位环境全变了,这才冤枉呢。这么一想,她面上便带出几分真实情绪。 封北亭又道:“不如我和姑母说说,回头楚王进宫的时候好生劝劝。” 他的姑母就是太后。 因为寂寞,让太后专门训斥原主的丈夫……这是护着我为我着想还是故意挑拨,生怕我在家里过得安生? 任微懒得忍了,揉了揉太阳穴,真是越来越倒胃,“你真是为我打算?” 封北亭不说话了:楚王妃果然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人,哪怕不耐烦,哪怕处在即将发火的边缘,也依旧美不胜收。以前这位楚王妃美则美矣,但美得寡淡纤薄,如今说过几句话,他倒是越来越羡慕楚王了。 横竖时间长着呢,他不信自己撬不动这个墙角。话虽这么说,但无功而返又怎能甘心? 他便试着往前凑了凑,就在他对楚王妃触手可得的时候,外间守着的丫头忽然惊呼道“世子爷”。 楚王世子来了?他更是兴奋,伸手猛地往前一探,状似要抚上楚王妃的脸颊。 任微防着这一手呢,反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封北亭手背挨了一巴掌,再看楚王妃就更娇艳更有风情了,“带刺儿的玫瑰?” 任微懒得搭理他,只循声望过去,就见一个四五岁模样,白净可爱的小男孩正站在门边,他小脸微红,瞪大眼睛盯着她瞧,只是那眼神和表情无一都诉说着他的惊怒。 感觉下一刻这小家伙就要气得发抖,气到哭出来。 这是……楚王世子? 任微脑袋没来由地又是一阵剧痛,回过神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说怎么情节场景环境莫名熟悉,我这不是普通穿越,而是穿书了啊! 一瞬之间,不仅知道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更知道了我要怎么没了! 任微再没好气,心情激荡之下也不装了,对封北亭道,“你该告辞了。”快滚! 楚王妃与她倾国倾城外表齐名的便是喜怒无常。 只说让亲儿子撞破私会居然一点不心虚,封北亭越发欣赏起楚王妃来:是个妙人。 “果真是无情,用完就丢。也罢,”又当着气到说不出话来的小世子说,“再找我就是,我随时恭候。”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世子想挥拳直接给他一下,却让边上的丫头给拉住了。 看过小说的任微知道这个四五头身的小家伙以后会成长成什么样,再混杂了些许源自原主的情绪,她一时心绪难平,便径直走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抱起了气得鼓着脸的小世子。 小世子呆住了,片刻后他就像只小猫,在任微怀里不肯老实,非得拧着劲儿来,但脸上的惊怒散都快散光了。 原主有些近视,刚刚小家伙站得远些,在任微眼里就是快手看网红——隔了好几层滤镜。 这回凑得近了,任微就惊住了:这娃怎么长得这么像她! 原主长什么样任微还不知道呢,书房里又没镜子,但让她亲自生一个,也不见得比这娃更像她本人。 三分温柔陡然提升到了七分,任微便吩咐丫头,“你去外面盯着点。” 不等大丫头走出去,任微就对小世子道,“你为个蠢货生什么气?娘叫他来别有目的,你还不知道谁算计谁。” 小世子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原主则把儿子当孩子,认为儿子许多事情听不懂也想不明白所以不必要讲……原主的确是一派慈母之心,但是导致糟糕结局的误会都源于不坦诚。 而按照那本小说的剧情,这小家伙将来会成长为当世傲天,任微就更得赶紧洗白,“他见你来了才故意凑过来。”这娃睫毛又长又翘还浓密,她都想伸手戳一戳,于是语气又柔和了下来,“谁跟你说娘亲在这里私会外男?嗯?” 小世子扛不住娘亲的柔言软语,老实回答,“是雪姑娘。” 雪姑娘是原主丈夫的通房……有名无实的那种。 任微冷笑一声,就问小世子,“你信通房丫头的话?” 小世子瞬间脸红,扭过头根本不敢直视她,“可她伺候过父王。” 任微翻找了一下记忆,有谱了,“哦,她伺候过你父王,我怎么不知道?” 小家伙彻底瘪了,“哦。” “那……好好想想今天错在哪里。”任微扭头对着门外道,“跟管事的说一声,把那个什么香雪绑起来,丢柴房里去。”言行一概按照原主的记忆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丫头领命而去。 任微回过头来就见小世子盯着她的手——就她刚才扇老王的那只手,盯着盯着眼圈都红了,扁嘴的同时就落了泪。 我是把小傲天说哭了吗?我刚才说他什么来着? 任微愧疚感爆棚,仔细给小家伙擦了泪,再安排这个还在闹别扭的小家伙在暖阁里休息,“也不是你的错,娘亲今天有点累,等午睡醒了咱俩再说话好不好?” 她要闭目养神为的是赶紧梳理分类原主的记忆,再和她之前看到的那本烂尾虐文对照一下。 小世子答应了,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我的错,可我没有不信娘亲。我就是……生气,什么都管不了。” 任微给小家伙找台阶,“你是担心娘亲,我知道。心意好,但方法不对,所以娘亲要你好好想一想。” 小世子果然开心了一点,“嗯!” 小世子跟着丫头去了暖阁午睡,任微则倒在贵妃榻上合上眼睛。 接收了记忆,这个过程超像一键传输,最后跟她本人长得很像但气质截然不同的原主忽然现身,更笑着对她来了一句“照顾好儿子,替我娘报仇,剩下的你看着办吧”随后缓缓消散。 任微就知道完蛋,壳子已接收,她怕是回不去了。 而她接收了记忆,在和那本小说都对照过,任微心更凉了:她想得起来的相关人物和情节都对得上。 那是本狗血虐文,最后还烂尾BE了,哪怕这本书在烂尾之前逻辑自洽剧情跌宕起伏……也是BE虐文。 任微意识到这一点,感觉天都灰了:之前就有点不妙的预感,现在终于确认她成了原文集男主和最终反派于一身的黑化男主……那个勾三搭四的万人迷亲娘! 又萌又好哄还会体谅人的小世子以后会化身暗黑傲天,把这个世界搅个天翻地覆。而导致他黑化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亲娘。 任微用力捏着眉心:她可还记得小说里提过,男主他娘甚至把“老王”邀请到家里,当着小傲天他残疾病重的父亲胡来…… 然而得到原主的记忆,她可以负责任地说,原主不是这种人!哪怕原主目前的确和丈夫,也就是小世子他爹,处于冷战之中。 至于原主会勾搭数位“老王”,原因和今天邀请封北亭来做客一样,都是为母亲报仇,从这些“老王”口中探知昔日秘闻。 她庆幸自己在记忆接受全之前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对小世子选择坦诚。 至于现在,她更要把锅完美地甩出去,她对着正站在门边的小世子招了招手,再吩咐丫头,“把雪姑娘带过来。” 小世子见了她的手势,扭头就跑。 任微“诶”了一声:怎么忽然又闹别扭了? 作者:新文来啦。 ---------- 问:成为虐主文里的傲天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世子:谢邀。只有我能杀我自己,太难了。 第二章 小世子太乖了,任微差点忘了小家伙也有小情绪。 不过人间真香定律会让小家伙一会儿就回心转意,因为小家伙要是真不回来,她会采用物理安抚方式——亲自过去把他捞过来。 暖阁里小世子糯糯的小奶音此时清晰地传了过来:“服侍我更衣。” 所以刚才是因为午睡后穿着中衣不好意思见她咯?任微笑了。 几个当值的大丫头也都抿嘴笑了,大丫头佩兰则亲自从外间的丫头手里拎来了点心匣子,通身洋溢着喜气地给王妃一一摆在茶桌上。 小世子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身着整齐的一身常服,规规矩矩地给任微行礼,“给母亲请安。” 原主对丈夫儿子都很冷淡,不过考虑到原主满心想的都是报仇,也算是情有可原。 任微不想一次崩掉人设,却不耽误她演出一副逐渐改变心意的模样。于是她拍拍手边的位子,“过来坐。” 小世子在他亲生父亲楚王离京坐镇边关之前,都是由楚王亲自抚养教导,不算不考虑他以后会成长为黑化傲天的小说剧情,这孩子依旧聪明又有主见。 所以任微再次坚定想法,像对待大人一样对待这孩子,“所以儿子你都听说什么了?” 小世子依旧老实回答,一字不差,“王妃不守妇道给王爷世子丢人。”顿了顿又试着去拉娘亲的手,并抬起头认真道,“除了雪姑娘,我这几天还听到好几次。” 任微就又仔细问:“在哪里听到的?” 她来都来了指定不能眼睁睁地让小傲天黑化:只要想起傲天顶着和她相似度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脸,做下小说里那些样样都得打码的事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太舒服。 小世子认真地想了想,“父王的前院那里听不到。”他灵机一动,“娘亲,我从前院到您这里来才能听到!” 听了这话屋里的丫头们勃然变色,而正走到厅堂往书房这边来的大管事也不免神色微滞。 任微已经听见了管事和婆子们到来的声音,她心里有数,“那就是那边的人了。” 小世子也很懂,“太妃?” 任微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不好说。等审过雪姑娘才知道。” 原主的婆婆太妃,可不是原主丈夫的亲娘,而这位太妃又有亲生的一儿一女。 不用说就知道太妃和原主这婆媳关系非常微妙,而且太妃她确实有动机:这位老楚王的继室非常乐见继子夫妇过得不好。 不过要对付儿媳妇,太妃犯不着亲自上阵。所以任微才告诉小世子“不好说”。 这会儿大管家已经站至门外,任微隔着帘子不仅能看到这位气势不凡的大管家,更能瞥见由两个婆子按住的雪姑娘。 得了王妃的允许,大管家带着人进了屋子,众人先齐齐行礼,见过王妃。 离得近了,任微才能看清:这位颇有姿色的姑娘正发髻凌乱,双目透出惊恐来,她身上的衣裳更是沾染了点点血迹。 她犯不着对这样的人客气,“这不是挺乖的?”又当众问小傲天,“她跟你说什么了?” 小世子再次重复道:“她说娘亲不守妇道,让我告诉父王。” 一直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笑容的大管事表情都真正僵了一下:他猜得到是一回事儿,真正听小世子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任微故意道:“她怎么不去向太妃告状呢。” 大丫头银朱立即递梯子,“前阵子雪姐姐脸上肿了好几天,平素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在外书房猫着的人,我说怎么没见着人。” 楚王的内书房外书房压根不许丫头婆子随意出入。雪姑娘固然明面上让楚王收下了,却也只能在外书房那院子的外面……打转。 而雪姑娘挨过的这一嘴巴,兴许就是从太妃那里领来的。 雪姑娘已然完全趴在地上,因为嘴被堵上,什么都说不出,但额头上的汗水已然在地砖上汇成了一个小水洼。 任微其实有些不忍心向小傲天揭示世界的真实,转念一想,身为皇家人注定没童年,别看小傲天才三岁半。 “这姑娘不至于蠢到连以下犯上是什么下场都不知道,”她终于忍不住捏了下小傲天肉嘟嘟的脸蛋,“好好想想,嗯?” 小世子知道点头就对了,“嗯。” 任微又对微垂着头的大管事道:“都一个下午了,大管事当真一无所知?”看看雪姑娘身上的血迹就知道吃过点苦头了。 大管事恭敬回道:“她招认说是封公子给了银子,太妃也吩咐她平时多留意王妃这边动静。” 任微依旧不意外:给银子让雪姑娘败坏她,让她无路可走,封北亭这大猪蹄子做得出来……而且果然背后有太妃插手。 翻翻原主的记忆,得知这位大管事早年是楚王的侍卫副队长,更是楚王的家臣,因为受过重伤不能再上战场,便留在府中为楚王处置庶务。 所以拿他当楚王有实权的心腹秘书看待就行。而且不管大管家心里怎么看待原主和她这个赶鸭子上架的王妃,相信为了小世子他也会尽职尽责的。 于是任微便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是。”大管事躬了身子,“属下告退。”带着婆子们,以及狼狈不已的雪姑娘。 大丫头银朱无需任微吩咐,就招呼来小丫头把外间的地面赶紧收拾干净。 这时小世子又开口了,“娘亲,她会死吗?” 根据原主的记忆,任微回答他,“不会。她应该会在你爹的某个庄子里过完下半辈子。”污点证人一般都会留着,万一以后有用呢。 小世子“哦”了一声,明显有些惆怅。 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作为亲王世子过于悲悯仁厚未必是好事,但若因此走向另一个极端,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前者后者的结局大概率都是害人害己,任微一样看不下去。 幸好小世子现在仍有赤子之心,更是个可造之材。 任微揉揉小世子的脑袋瓜,“我要去找太妃要个说法,跟不跟我一起?” 小世子伸出小肉手,“去!跟娘亲一起!” 任微顺手就把这娃抱了起来:糯糯的小奶音简直绝了。 大丫头佩兰和银朱齐齐吃了一惊,之后就成了狂喜:王妃总算想开了! 这会儿太妃正在屋子里和女儿有说有笑:她知道雪姑娘被丢进了柴房,却完全不当回事儿,继子不在京城,儿媳妇这阵子忙着宴请外男,面对她这个婆婆就有些理亏。 不过听丫头禀报说说王妃带着世子气势汹汹找上门,太妃又十分诧异,“这是怎么了?兴师问罪不成?” 她让女儿先回房去:婆媳俩打机锋,实在没什么必要让闺女留下。 任微没遇上“战略撤退”的二姑娘,进门后她抱着小世子都没行礼,兜头就是一句,“母妃让雪姑娘在王府里添油加醋败坏我?” 太妃倒是不挑理,“你且坐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原主一心报仇,对很多事情都不计较或者说提不起精神来在意,不过任微穿过来……接手原主的因果,比如查清真相和报仇倒没什么可说,但像原主一样对旁人的非议和败坏听之任之,任微就不能照单全收了。 就算只为了小世子未来的龙傲天也不行。 任微冷声道:“别总打着狗咬狗的主意,我名声不好,王爷颜面无光,可我儿子哪怕降等袭爵且轮不到你儿子。” 这话一针见血,戳得太妃险些没匀过这口气:因为老王爷在世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之后更直接赏了她一耳光。 触景生情,太妃仰面就倒,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吓坏了,登时就是一场“兵荒马乱”。 任微本就是大夫,观察了太妃一下,确认刚刚五十养尊处优的“老人家”本色出演挑不出毛病,她见好就收,牵着小世子的手出了太妃的院子,两人慢悠悠地走在自家平整的石板路上:小胖子是真沉,她胳膊现在是真酸。 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小世子才小声问,“太妃她……是装的吗?” 任微笑道:“对呀。娘亲也很会装,其实刚才我一点不生气。” 小世子“哦”了一声,“娘亲没有生气就好。” 任微继续道:“我跟封北亭也是装的。” 小世子眼睛一亮,“原来如此。”又小大人一样地深沉思考了一下,小心地问,“那娘亲为什么要装呢?” 任微直接告诉了小世子真相,“因为他许是知道娘亲的娘亲去世的真相。” “是外婆吗?”小世子惊呼一声,一点都不带犹豫的,“那我也要帮娘亲!” 任微乐了,终于忍不住亲了下未来无敌战神的小脸蛋,“你不问娘亲为什么不择手段吗?” 挨了娘亲的“啾”,小世子笑得眼睛都弯了,听了这话又很是疑惑,“不择手段?哪里不对?” 任微瞧了小世子半晌,终于道,“不愧是你。” 作者:穿成现成的亲妈,孩子要么长得像自己,要么长得像自己的真爱,两种情况不管哪种,都能对孩子比较真心。 更何况任微就是原主啦。 第三章 在那本烂尾虐主小说里,作为男主傲天的父母,楚王和楚王妃在被提及的时候“有幸”占了点篇幅。 小说里说着两口子是一对怨偶,相爱相互伤害相互折磨到人生的最后一刻。 楚王妃执意不择手段报仇,真的是为报仇很魔怔什么都不顾的那种;而楚王当时病重在床,精神状态本就不对,完全无法忍受挚爱亲自的背叛……狗血的地方就在这里:楚王妃死活不告诉丈夫和儿子自己的目的,怎么问都不说。楚王在被妻子一次次刺激之后终于崩溃且癫狂,一剑一个,把一众“老王”穿成糖葫芦,再果断给了依旧不解释的妻子一剑,最后一剑……则留给他自己。 更狗血的是小世子目睹了全程……总之楚王夫妇扭曲又复杂的感情和婚姻,以及惨烈又悲哀的结局,深深影响了两个人唯一的儿子季承祐:对,小世子大名就是季承祐。 父母双亡后,季承祐就让皇帝接进了宫里,由皇后看顾,和皇子们待遇等同,一起读书生活。 不过帝后真心待他,太后和贵妃可就恶意满满了:毕竟太后的侄子,贵妃的堂弟封北亭也死在了楚王剑下。于是太后贵妃明面关爱,背地里各种打压折磨,使得本就扭曲黑化的季承祐变本加厉了。 季承祐如何一步步走向他的终局,小说里有比较详尽的叙述。 最狗血的地方则是男主和女主是死仇:男主把女主一家子都掀翻了,没得化解的这种死仇。 男女主相爱相杀虐心虐身,替身错认流产中毒,古早虐文梗走完一轮又有下一轮,比楚王和楚王妃夫妻爱恨交织互相折磨更曲折更精彩,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然这种“胜于蓝”完全没啥可骄傲的。 想起最后男主季承祐抱着女主的尸体从城门上一跃而下,仰面望天弥留时最后一句话还是“爹娘,你们来接我了吗”。 小说看到这里,任微呕得都睡不着觉,这感受现在想起来还如鲠在喉。 既然想起小说剧情,任微就更笃定不能按照剧情来了。只是她更笃定只要不惹得原主的丈夫楚王再次杀妻,小世子再怎么黑化撑死就是个白切黑——虽然现在就有了苗头,却远远到不了扭曲~变~态的地步。 任微正琢磨着,小世子又开口了问她,“娘亲,我能告诉父王吗?” 原主一意孤行一人报仇,任微本来就不看好,便点了头,“可以。” 小世子就又高兴起来。 任微超喜欢小世子笑,这娃一笑就俩酒窝,可爱得让人想嗷嗷叫:暗黑傲天有再多魅力,她还是选择一身正气的小甜心。 于是她又把小世子抱了起来,“你再大点娘亲就抱不动你了,所以……”她故意等小世子露出好奇的神色,“现在要多抱抱你。” 小世子赶紧扒住娘亲的肩膀,“我长大了要抱娘亲。” 任微正往屋里走,随口道,“那你得问问你父王。” 小世子笑呵呵道:“父王很稀罕我哒,他一定会答应。” 这可不见得。“等你爹回来你去问他吧。” 小世子又有了主意,“我等不及,可以写信问他!” 见王妃和世子有说有笑,原主的嬷嬷李妈妈这会儿眼圈儿都红了。 李妈妈是原主生母卫夫人的陪嫁,更作为陪房和原主一起来到了王府——小说里这位妈妈是个自尽殉主的布景板,可见其忠心。 任微脑子一刻不停,再次翻了翻相关记忆:李妈妈劝过原主好几次,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比如“世子爷对您最是依恋,您对世子爷好些,哪怕不待见王爷,王爷看在世子的份儿上也只能包容”,又比如“仇家势大又牵扯太多,万一您遇上麻烦……王爷不是三爷,他必是您的靠山和退路”之类。 说起三爷,就得再多说一句,原主的亲爹伏三爷是个渣:他也许没有亲自出手,却放任了“旁人”害死自己的结发妻子卫夫人。 安抚过喜极而泣的李妈妈,再让她出门继续巡视原主的嫁妆庄子,任微才转过头来问小世子,“晚饭和我一起用?” “我要一直和娘亲在一起!” 任微刮刮小世子的鼻梁,“好啊。” 母子两个一起吃过晚饭,肉嘟嘟的小世子就守着她看书,还时不时嘀咕几句,问她点问题。 而任微随意回应就行,完全不耽误她翻看原主留下的各项落在纸面上的备忘和账目。 大致瞧了瞧账目,以及原主的嫁妆单子,任微忍不住叹息:要不是原主嫁的是楚王,娘家实在惹不起,他们真敢把原主生母卫氏的娘家全部闷声不响给吞了。 原主嫁妆里最重要的东西其实不是金银字画,而是传自生母、舅舅、外祖父的几个药田庄子、相应铺面以及……源自曾外祖父的百余册祖传医书。 不用问了,这些祖传医书原主父亲伏三爷必定早就抄写了好几份。 只是按照原主留下的记忆,以及“备忘”上所写的提示,任微从床下的小格子里找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任微只翻了几页就确定手里小册子的价值:无价之宝。 几十页的小册子前面一页一个药方,但没说主治什么,后面则是针法详解和配图……任微穿过来之前刚结束写病历和跑腿打杂的实习期不久,她没办法不见猎心喜。 看过小册子里夹着的几张小纸条,任微便意识到那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诡异感出自哪里了:原主好像做好了会有人接手她身体的准备?好像还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来接手…… 而且太后的侄子八爪鱼封北亭别是冲着这套惊人的医术传承来的吧? 现在就是不知道是谁真正觊觎这套传承。 任微的心一下子乱了,等她回过神,发现小胖子正眼巴巴地盯着她。她想了想还是诚实道:“娘亲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这题我会答! 小胖子挥舞着小手道:“可以问父王呀,咱们这就给父王写信!”说完他就利索地迈着小短腿跳下罗汉床,搬了椅子坐在任微旁边,就着桌上的信笺,拿起笔山上的毛笔蘸墨就写。 上好的笺纸不一会儿上就写上了大小不一的五个字:父王我问你。 小胖子熟练地换纸,继续写道:娘亲稀罕我,她要我问你。写到这里他扭过头道:“娘亲你要问什么呀?” 任微那隐隐的不安和犹豫莫名散去了大半,“问你爹什么时候回来。” 小胖子马上垮了,“好像要冬天。” 任微道:“你就写嘛。” 同时她心道:不,你不知道,按照剧情你爹会赶在原主正要给他“染发”的时候回家并撞个正着。 与此同时,王府西北角院子里,太妃也正和小女儿相谈甚欢。 二姑娘把母亲逗得眉开眼笑,不耽误她暗自谋划:居然敢气母妃,不能这么算了!可惜让伏壬炜在外面丢人,也会牵连到娘亲和哥哥…… 便宜她了! 不如在府里收拾她一回,让她颜面尽失:不是喜欢勾搭人吗,就给你弄个铁证如山来。到时候大哥怒而休妻……光是想想就觉得畅快得很。 作者:傲天他爹:替我休妻?揍妹安排上了。 ---------- 没错,太后让侄子封北亭顺水推舟地来撬楚王的墙角,为的就是这套医术。 卫家差点死绝也是因为这套医术。 任微的事业也是围绕这套神奇的医术传承展开的。 第四章 太妃和二姑娘母女密谈,内容暂时不得而知,但太妃当晚指派人手,二姑娘从太妃院子出来回自己住处的时候明显心情不错……这些都让王府里专门盯着太妃的几个丫头婆子看在眼里并及时回报。 消息送到平素王爷办公起居的前院,值守的幕僚和大管家都笑了,只是这笑容里满满的都是嘲讽。 屋里的几个人对了下眼色,还是大管家出面道,“我亲自走一趟吧。” 都是王爷的心腹,所以很多事都能瞧在眼里记在心上。 别看王爷和王妃不冷不热,相敬如宾,但王爷当年为了迎娶王妃很是花了心思,王妃生下儿子,王爷立即请封世子,足见王爷一片真心。 他们这些人瞧不上太妃,但不能不把王妃当主子,虽然在府里有些不长眼睛的眼里,太妃王妃一个样。他寻思着等王爷回来,这府里又该“打扫打扫”了。 大管家从前院出来,直奔王府中轴线上的正院,守在门口的小厮见了他赶紧进门报信儿。 大管家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儿,就把亲自出来迎他的王妃大丫头银朱给等来了。 说实话,自打王妃嫁过来,他往来正院的次数都能数得出来。 跟着银朱穿过抱厦,路过正堂,再往里走,大管家于门口站定,因为屋里实在灯火通明,他只凭余光都能瞥见珠帘后面正守着世子,看着世子写字的王妃。 他只来得及欣慰一下,就听王妃招呼他进门说话。作为大管家,他自然有个座儿,还能得杯适合晚上喝的养身药茶。 任微没有找借口让小胖子回避。 所以两人一起听过大管家的小报告,小胖子火冒三丈,他立时要找太妃算账去。 任微一把搂住小胖子,“她是长辈,听娘亲的话,吵了也没结果。” 收拾太妃得一击致命好吗?只是这未尽之意小胖子还听不出来也想不明白。 大管事也连忙起身劝道:“世子爷,使不得!” 小胖子让他爹教得很好,很乖很听劝,即使这会儿小脸气成河豚,一戳就能漏气的模样,还是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待在了娘亲怀里。 任微揉揉小胖子的脸蛋,不急不缓道,“等她出招就是。” 话说太妃今年刚好五十,亲生的一儿一女一个十七,一个要到下半年才满十五。 这些在原主的记忆都有,只是任微比较好奇太妃哪里来的自信,可以帮助亲儿子夺过王位和家业?难不成跟原主的家世有关? 小说里关于傲天爹娘的剧情本就不多,小说里没怎么提及,原主记忆里又没有,任微难免抓瞎。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一点,反正根据原主记忆,因为佛系自闭深居简出整个王府里就没几个人了解她的人,所以她只要不过度放飞应该没啥问题。 任微就问:“太后和太妃是怎么回事?太妃帮着太后的侄儿败坏我,图什么?”见大管家还站着又嘱咐说,“坐着说。” 大管家行了个礼真坐回去了。 想起王妃那个后娘,以及那个满眼权势的亲爹,他尽力说得仔细,还不怎么避讳,“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王妃您父亲都还没成亲呢。” 首先必须得说明的是太后只是皇帝的姨母,而非生母。而且皇帝对这个继母兼姨母又几分真心也不好说,但面子上肯定是过得去的。 原来太后和太妃同年入宫选秀,两个人年轻时都是出众的美人,所以两个人的目标也完全一致,都意在后宫。 所以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别苗头明争暗斗,最后结果出炉,现在的太后被当时的太后,也就是现任皇帝的亲祖母,指给了先帝,而太妃则做了楚王的填房。 太妃没能入宫,心里着实有些遗憾,不过能嫁给英明神武的楚王也不错。填房也是正室,比那个给人做小都排不上号的强! 太妃踌躇满志,万万没想到婚后生活完全不如她愿。她长得美又如何,楚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而她的“一生之敌”现在的太后入宫一样不受宠……落差忒大又满肚子苦水两个人倒是有了那么点同病相怜的情意,难得见上一面是真,每次见面就能说上好一会儿话也是真。 再后来两个人的丈夫都死了,“家里”说了算的又都是继子,两个人又还都有亲生子,就更臭味相投……不,说得来了。 但是处境相似说得来又如何? 两个人依旧互相看不顺眼。 听了大管家绘声绘色的“前情提要”,任微都乐了,“都见不得对方过得好,但若是能让她们更看不过眼的人不好,也不介意帮对方一把,是这个意思吗?”不等大管家说话,她又故意调侃了一句,“简直是对儿冤家。” 此言一出,屋里人都笑了。 大管家没出言劝谏……就看楚王心腹对太后太妃的态度,任微立时心里有底。 有一点她知道,现任楚王,也就是傲天他爹,跟皇帝关系不是一般的铁,感觉上能穿一条裤子的那种铁。 就像是她和太妃不合,傲天他爹手下们无脑支持她一样,进宫的话想必只要不太过分,皇帝也会暗地里支持她,而不会帮太妃撑腰。 于是任微再次捏捏小胖子的脸蛋,再次对大管家道,“先撩者贱,咱们且等太妃出招。” “先撩者贱”这话搁在任微老家那儿再寻常不过,可在这儿由她说出口,那就是妥妥的金句。 大管家琢磨了一回,问过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得到否定答案后方起身告退。 之后任微哄了会儿小胖子,小孩子忘性大,这会儿已然继续给他爹写起了家信。 眼见着多宝阁上的座钟短针指向了九点,小胖子的信也写得差不多,任微就打算让小家伙洗洗睡了。 恰在这个时候,太妃那边的丫头忽然跑来传话,说是太妃不大自在,请王妃过去瞧瞧。 挨怼当年就要报复回来,单就这一点说太妃还挺讲究效率。 人都来了,任微不好不接招。讲真要是在外面她人生地不熟的,兴许就怂了,但在王府……冲就行了。 任微见小胖子也挺精神,就问他,“娘亲许是又要和太妃斗法,你去不去?” 就杵在门口,前来报信儿的丫头神色骤然一滞。 佩兰和银朱她们笑而不语。 小胖子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娘亲的胳膊,“我和娘亲一起!” 任微就招呼银朱伺候小胖子穿上外套:如今是春天,北方的春天温差比较大,白天春意融融但晚上还是挺凉的。 任微和小胖子都披了斗篷,手牵手地跟着那丫头往太妃的院子去,母子身后则跟着一溜儿的丫头和婆子。 出了正院往西边走,路过带着池塘的小园子,绕过山石就见小厮们提着灯笼照着路,而小厮身后则是歪歪扭扭走在路上的二公子和……一个原主记忆里没有出现过的小伙子。 反正就是原主和她不认识。 而且这个陌生人明显喝高了,听见脚步声就回头,借着昏黄的灯光,伸手指着任微,“这是哪里来的标志小娘子?”说着就胳膊一甩,推开作势扶着他的二公子,奔着任微就过来了。 二公子幸灾乐祸,“又一个为嫂嫂所沉迷……” 他话没说完,任微便觉得好生没意思,“就这?”她大声问,“侍卫何在?” “末将在。” 随着这声中气十足的回应,从小园子的亭台后面立时转出来五个戎装高大的侍卫:一个领头的,剩下四个听吩咐的,则略略落后几步。 那位要往任微这边扑的小公子立时酒醒,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就……以面抢地。而二公子也跟捏了脖子的公鸡一样,彻底没声了。 任微又轻飘飘吩咐道:“给两位公子醒醒酒。”说着一指前面的小池塘,“就地取材,方便。” 等王妃身边的婆子从园子边上预备走水的水缸里找来舀子,两个侍卫人手一个,从小池塘里舀起一瓢水往两位公子脸上一泼。 这一瓢水和一盆水差不多,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立时清醒,也……都狼狈了起来。 面生的小公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二公子则是抹了抹脸忽然起身道:“谢嫂嫂不丢我们进池塘……之恩。” 任微笑了,“你咬牙切齿也没用,你该庆幸今天天气不暖和。”这两人就算是真其心可诛,任微终究不能真要他们的性命。” 任微又看向正瑟瑟发抖的丫头,“你们二公子和二姑娘的主意?还是太妃的主意?” 原来她以为太妃要对她发作,现在看来这种类似恶作剧水平的“报复”,实在不像太妃手笔。太妃不聪明归不聪明,却还没这么幼稚——起码太妃再明白不过这个王府是谁说了算,但太妃的儿女还真不好说。 于是她笃定道:“你妹妹真勇敢。” 二公子沉默了。 而那位小公子则急切道:“季澜说嫂子是团棉花,最能捏扁揉圆吗!王爷王妃要处置我,我无话可说,但我是为了讨二姑娘欢心才会来的!” 看吧,这才哪到哪儿,就当面撕上了。能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太妃这两个孩子没戏。 只是任微此时还料想不到,不远的将来她要自打脸了。 作者:二姑娘在十多章以后里子换了,换成了穿书女配哈哈哈。 ---------- 男主下章出场。 第五章 任微再次抱起小胖子,吩咐侍卫们,“送两位公子回他们该去的地方。太妃那儿,”她对她身后的婆子道,“请大夫来预备着。”又打发了个小丫头去问太妃还见不见她。 片刻后小丫头回来带话,说太妃心疾犯了不见人。 任微笑了笑,领着小胖子得胜而归。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丫头们聚在一起,再一次“公然”喜极而泣。任微能怎么样?还不是任由人家宣泄情绪。 小胖子则拉着她的手道:“娘亲以后也要这样哦。” 原主绵里藏针,之前也不是没展露过獠牙,就是次数极少。任微穿过来牛刀小试,这些亲近伺候的丫头婆子愣是没人觉得哪里不对。 任微瞧了眼依旧在又哭又笑的丫头嬷嬷们,回应小胖子道,“好啊。” 过了一会儿,佩兰上前柔声道,“王妃是真想开了。” 原主跟佩兰以及佩兰的娘李妈妈都是很亲近的,于是任微道,“你跟李妈妈越来越像,就爱絮叨。” 佩兰嘻嘻一笑,又对小胖子道,“都是世子爷的功劳。王妃是为了世子爷才这样的。” 小胖子闻言眼睛都亮了,扭过头问娘亲,“是真的吗?” 任微捏捏小胖子的脸蛋,“对,娘亲就是为了你。” 小胖子忽然伸出小手,“那娘亲抱抱,我就信。” 对着这张酷似自己的小脸,实在难狠下心。 抱着臭小子颠了颠,清脆的“咯咯”声在耳边回荡,屋子里任谁都是一脸笑,任微“恨恨”地想:明天胳膊估计酸得都抬不起来。 所以孩子不能惯着! 正院这边其乐融融,王府西北方的太妃院子里,太妃气得连药碗都砸了! 三十多岁才得了这一儿一女,她自然爱若珍宝:尤其是小女儿,总觉得她还小,等成亲了自会懂事,哪里想得到她……这么眼高手低! 二姑娘听了二哥的叙述,嗤之以鼻,“这样的根本指望不上。” 季澜叹道:“各家的嫡长子哪里能一顿酒,就哄到咱家里帮忙呢?”这个时候他还是挺向着他妹妹,也没打算甩锅。 这话二姑娘认,她看了看头发都没干透的哥哥,低声道,“这种时候得靠姻亲。” 季澜郑重地点了头。 太妃所出的二公子季澜今年十七,婚事已经定了:太妃不惜拂了娘家的面子,给亲自儿子聘了世居东北的安平侯家嫡长女。 二姑娘便是在畅想她的婚事,“起码也得公侯之家,还不能是只能爵位的空架子。”她抿嘴一笑,“那两家异姓王如何?不知娘亲愿不愿……” 闺女的婚事,太妃的确在慢慢相看,然而女儿越说越不像,她猛地坐了起来,厉色叠声招呼心腹,把闺女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扯了过来。 太妃动了真格的,二姑娘身边伺候的自是什么都招了,从听说王妃对太妃不敬,二姑娘要为太妃出气,这就打发了人出门找上二爷……事无巨细样样都说得清楚明白。 二姑娘再自信也知道这事儿她想岔了,不过当着众人险些挨了娘亲一个横飞过来青花盖子……她十分难堪,“这又能有什么大不了?横竖都在自己家里,她还能往宫里告状不成?实在不成,我跪下磕头给她赔罪,绝不拖累娘亲和哥哥!” 季澜原本觉得趁着大哥不在家,依照妹妹的意思捉弄一下王妃,顺道踩一踩压一压大哥那边的威风……哪里想到这阵子面团似的嫂子忽然发作。 然而他肯定要为妹妹求情,“如今京里没人给王妃撑腰,再说妹妹也是为了母亲出气,实在情有可原。” 太妃立时喜忧参半:喜的是兄妹俩真心相待,忧的是女儿蠢,儿子也有些拎不清。 二姑娘见母亲神色稍霁,再次开口,“娘亲别气,女儿知道错了。她居然在家招待外男,娘亲也教训她一回……娘亲管着中馈,让她知道厉害。” 原本还想替妹妹说话的季澜直接闭嘴了:娘亲只管着他们娘仨这“一亩三分地”,正院那边不说水泼不进却也做不了太多文章,而前院……那是大哥的地盘!至于大哥的心腹……刚才侍卫们能毫不犹豫地听令泼他冷水,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平时妹妹没有这么傻啊! 太妃隐隐心口疼,现在不止心口“实疼”,更多了头疼。 她在后悔太骄纵女儿,“不能再纵着你了,打明儿起你跟我学规矩。” 二姑娘一如既往地上前撒娇,“我说错了什么嘛。” 季澜闭了闭眼睛,无话可说。 知道娘亲的野心,他自己也有抱负,但是目前扳倒如日中天的大哥几无可能。他都习惯大哥对他们母子无视的态度了,只等过些年皇子们长大的时候他再趁机大显身手。 他对妹妹好,一方面亲兄妹的确合得来,另一方面也考虑妹妹不可能低嫁,将来会给他些助力。只是现在的妹妹……他忽然有点“不拖后腿就不错”的不妙预感。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望向娘亲。 太妃刚好和儿子默契了一下,迎着儿子的目光点了点头。她再疼女儿,往后的荣辱也系于儿子身上。下半年女儿要及笄,她不能再犹豫,须得下狠手。 偏生二姑娘对此一无所知,抱着娘亲的胳膊自以为有娘亲给她收拾烂摊子,自己又躲过去了。 太妃没有告诉女儿她的打算,第二天一早她亲笔写就的帖子和家信就奔向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而比太妃的帖子和密信更早“启程”的则是小胖子写给他爹的家信以及府里心腹们给楚王的“小报告”。 三岁半的小胖子已经开始读书——楚王不想过于压榨孩子的童年,所以上课读书只要半天。趁着小胖子去书房跟老师读书学习的这半天,任微可以静心研究原主的祖传小册子。 话说原主嫁妆里的医书伏家都做了备份不假,但价值最高的小册子始终死死攥在原主手里:也就是说小册子里的东西才是卫家的独门绝技。 原主的生母卫夫人病重死得不明不白,明面上的原因是卫夫人的亲哥哥受通敌上峰拖累,下了大牢…… 然而处置卫夫人哥哥的圣旨都没下来,原主的父亲伏三爷就默许家里人让缠绵病榻的结发妻子干脆病逝了。 等旨意下来,卫夫人的哥哥只判了流放,子女无事,妻族亦全然未受拖累,伏家就……非常后悔。 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却总不至于连尘埃落定都等不及就把急着除掉祸患,所以伏家因为这次无情之举从而“名声大噪”。 伏家人家大业大,良莠不齐,但做官的兄弟三个加老太太都不傻,当时已然预感到不妙,随后……一直到现在,他们的处境很是能验证当初的猜测:伏家三兄弟十多年来愣是一直不升迁,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原主的父亲伏三爷从五品刑部郎中升任四品的鸿胪寺卿。 因为六年前原主嫁给了楚王,皇帝得给点面子。 任微倒不是为伏家洗白——这一家子也洗不白,以她之见,伏家真没胆小到听说妻子的哥哥下狱,就急着斩断关系。下狱后恢复清白,起复一路腾飞官至大学士,也就是内阁阁老,这样的先例又不是没有过。 十几年前伏三爷才三十出头,就是五品刑部郎中,足见他本人的见识手段都很是过硬,能让原主父亲伏三爷果断“断尾求生”舍弃妻子,默许对方害死妻子,背后……任微估计就是卫家牵涉进了皇家旧事之中。 这得从原主的曾外祖父说起。 原主的曾外祖父是当时的头号御医,先帝的原配皇后以及先帝那时的太子先后病重时,都是这位老爷子守在跟前,并“亲手送走”的。原主手里的独门医书也正是这位老爷子留下来的。 至于先帝的原配皇后为何病重,又为何皇后所生的太子也跟生母前后脚离世?因为那位皇后的娘家因为通敌大罪从而死了一片。 而原主的舅舅也是因为上司通敌而被连累,如今流放西北。 原主意识到牵涉过大,她不跟丈夫孩子亲厚也是有意为之。 生父无情无义,对原主刺激很大:她想的是有朝一日被丈夫放弃,也不会像生母卫夫人病重在床,忽然得知伏三爷的态度时那么痛苦和煎熬……丈夫真的是一时一刻都等不及,急着要她去死的那种痛苦和煎熬。 任微没有深爱过什么人,所以很难感同身受,她只是越想越头秃,干脆把这堆脑内官司丢一边,继续全神贯注刷手里的医书:知识总不会负我,家人爱人那就难说了。 午饭时分,下课的小胖子他兴冲冲地跑过来,行礼之后就要往娘亲这边扑,结果扑到娘亲跟前终于发现娘亲脸色不太好。 小胖子立即心疼上了,“娘亲你哪里不舒服?” 任微半真半假道:“胳膊疼,因为昨天抱你太久了。” 小胖子惊呼了一声,赶忙给她揉捻起胳膊。 任微很是受用:为小傲天多付出一些,往后回报不会少。 话说这两天太妃都借口心疾,连请安都给免了。 任微不太在意小说里这路人甲母子三人,一边整理原主留下的烂摊子,一边哄小胖子,不耽误自己专心刷医书,以及处理分内的庶务。 就在这个时候,原主的继母张氏自行找上门来,还带着她的亲闺女十姑娘。 卫夫人去世后,伏家便停滞不前,子女婚事也比较艰难:上嫁以及按照他们的标准门当户对,都不容易,原主嫁给楚王之后,情况依旧没怎么改善。因为原主明显和娘家不亲,楚王也不大待见他的岳父一家。 彼此见礼后,张氏刚坐下不等上茶就问,“怎么得罪你婆婆了?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数落了我一顿。”见继女微垂着头,只戳着小世子的酒窝玩,她不满道,“你怎么回事!我说话都不听?” 十姑娘此时也小声央求道:“姐姐……我知道你素来瞧不上我们,但母亲怎么也是你母亲。” 这个时候别说小胖子,就连佩兰她们都处在要发作的边缘。 任微摆了摆手,“拿着太妃给的帖子来的?你们母女先去见她,再来我这儿当恶客?” 张氏顿时语塞。 任微都不正眼瞧她,“十丫头的婚事没找落?想求我来一出姐妹共侍一夫?我不答应还可以走太妃这条路,是吗?” 原主叫伏壬炜,家里排行第九。张氏所生的女儿排行第十,实际上比如今二十四岁的原主小了足足九岁。 十姑娘小脸通红:愿意给人做姨娘这种话她没法说出口! 太妃刚才就说了,九娘这阵子不自在,脾气正大着,张氏暗恨自己不信邪,忙道,“王妃最是大度慈和,也是太心直口快。”也是,十娘真若能如愿,让楚王纳做妾室,也还得在九娘手底下过上一段日子……为了泼天的好处忍一时之气又能如何?万一九娘步了卫氏后尘,十娘就跟如今的太妃一样了! 张氏瞧着王妃的眼色,又小心翼翼道,“太妃就跟我抱怨,说你经常在家待客,招待外男,传出去名声不好……” “没有你有意声张,我的名头还没这么响,等王爷回来你向他解释。”任微转头吩咐佩兰,“你嘴皮子利索,跟着三太太和十姑娘回去一趟,问问父亲怎么说。送客。” 张氏一听这话脸都白了,攥着闺女的手下意识用力,十姑娘吃痛皱了眉头,却不敢言语。 千余里外的西北大关,忙了一天的楚王放着心腹们送来的日常报告不管,先打开了儿子写给他的家信——好厚一沓子。 然而儿子一页信纸写不过五六个字,楚王看得飞快,越看他笑容越深:儿子写得清楚,好多字都是娘亲教他写的。 他和妻子……这么些年误会越积越多,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知道该让妻子如何信任他,但只要妻子真心疼爱儿子,他心里就很是安慰。 楚王放下儿子的家信,打开了留在府里心腹们的汇报,他先是看得眉头紧皱,再看到王妃翻脸不再忍气吞声,又不由笑出声来,“想开了才好。” 楚王想起久别的妻子,一方面为她不肯放弃而恼怒无奈,一方面又觉得……他若是他媳妇只怕也执着无比不肯回头。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外界风言风语,他媳妇主动向儿子解释,更会主动出击……这就很好。 他最怕的就是妻子始终心如死水,除了报仇万事不往心里去。 想到这里他心如刀绞,正思绪万千,心腹内侍前来禀报:卫先生不大好了…… 没错,这位卫先生正是楚王妃的亲舅舅,楚王立时带人跟着内侍出门。来到大营角落处的帐子,见端着药正要进去的小兵十分眼生,楚王再看过去,对方竟然肩头一颤双手一抖,药碗应声落地,冒着热气的药汤泼得到处都是。 只凭这药发散出来刺鼻又带着独特甜香气的味道,楚王不在废话,直接一剑封喉。 这药味他不陌生,这药算不上皇家独有,却也比较罕见:想让谁不良于行,再加说不出话,灌下这么一碗药就完事儿。 作者:任微其实想多了,卫家倒霉就是因为自家的传承医术,有人想得到有人就想毁掉~~~~~ 还有傲天他爹“一剑一个”是传统艺能哈哈哈。 第六章 当初他的心腹们找到卫先生的时候,一家子真差点要被灭口。据侍卫队长事后描述,对方也是“这一行”的好手。 如今又让他亲自撞见一回,楚王如何无动于衷? 话说卫先生流放至西北,妻子和一儿一女都追了过来。卫先生戴罪立功,在大营中做文书,妻子又有娘家撑腰,外人听着惨其实一家子日子过得还可以,而且是在西北这十多年一直过得都挺可以。 所以为什么他来到西北坐镇,卫家便接连遭遇不测?还是每次他准备和卫先生聊一聊的时候? 从帐外到帐内,这点时间足够楚王想清楚了:他身边和卫先生身边应该都有对方的探子,让心腹出去传话,探子能得到消息,并在短时间内有所准备,可惜留给他们发挥的时间实在太短,才没能得逞。 不过对付既然不想他和卫先生见面,又为什么早点一了百了?那只能是之前没必要杀卫先生一家了,而他来到西北坐镇,情况便大不一样。 再看看对付的手段,他越想越觉得要灭掉卫家的不是同一班人马。 来到帐中,楚王先问过一直照顾卫先生的大夫。 卫先生因为伤口发炎,高热不退,人都有些糊涂。大夫只能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一套流程走下来,卫先生还真不负众望地睁开了眼睛。 卫先生双眼无神,仰面望着房顶横梁,他的妻子拉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已然懂事的一儿一女心都凉了:父亲这不是回光返照吗? 楚王见此情景也是心里咯噔一下,同时忍不住骂上那背后黑手一句:都这样了还多此一举做什么! 忽然,一声沙哑“呵呵”让整个营帐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卫先生身上,只见他面色灰白,眼睛里却有了几分神采。 卫先生使出了全身力气,反手拉住妻子,声音很低却还算清楚,“小匣子……” 他媳妇猛地起身,更大力推开想要扶住她的儿女,一溜儿小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她便回返,双手捧着个描金的小匣子。 她飞扑到丈夫身前,双手颤抖却不肯假他人之手,从匣子里捡出了一粒黑漆漆但闪烁着星点金光的的小药丸,还没递到丈夫手中,她一个不小心便让小药丸弹飞了出去…… 刚好让楚王身边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内侍眼疾手快一招接住:小药丸稳稳停在内侍手心,送到卫先生眼前。 卫先生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家传保命用的。”说完就把这粒小药丸吃了下去,从女儿手里颤颤巍巍地接过温水,喝了两口。 他媳妇捂着心口直喘气,语气却轻松了不少,“吓死我了。”不忘用另一只手给丈夫擦擦嘴角。 救命的丹药是吃下去了,但效果大家谁都不敢保证,而且楚王不走大家也都得留下,耐着性子等等看。 守着楚王的内侍和大夫都是心腹,深知王妃的亲舅舅若是出了事,他们连王爷那关都过不去,所以尤其尽心尽意。 不得不说,卫氏的祖传保命药名不虚传。 众人真就眼睁睁地看着服药后的卫先生越发精神,而这个时候大夫再来诊脉,脉象就不再是奄奄一息,可以提前预备后事的模样。 卫先生换过劲儿来便主动道:“这不是什么吊命药,就是大补元气而已,只是不清醒就不能吃……感觉还不至于现在就埋了。” 这个玩笑很是冻人,众人笑不出来,尤其是卫先生他媳妇正低头抹泪。 卫先生只能强行转换话题,“大夫给我开个方子吧。” 晚上,喝了汤药的卫先生越发稳定,大夫依旧留守,营帐之外守了一队精锐,内侍终于找楚王复命去了。 楚王听了内侍的禀报,也安了心。 卫先生祖父是先帝最为倚重的御医,那保命药他毫不避讳地拿出来当众服下……想必皇帝手里有这药的方子。 想到这里,楚王便亲自翻找起自己的行李,果然在装书装地图的小箱子里找到了一个描金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排着三粒微微闪烁着星光的药丸。 楚王满眼欢喜,仔细把小匣子看了一遍,果然没有错过小匣子的夹层,从里面找到的纸条上明白无误地写着一行字:补气补血,清醒时服用,切记。 这是他老婆的笔迹。 他十分不舍地分出一粒来,让待命的内侍明天带给卫先生。 之后的几天关外都不甚安生,楚王便经常往来于大营和几十里外的府城,与诸将和当地督抚议事占去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剩下的时间还要巡视和练兵。 等他再次见到卫先生的时候,卫先生好得都差不多,能自行前来无需搀扶。 见礼落座后,卫先生自然要先真诚道谢。 楚王特坦然道:“皇帝有言在先,遇上大赦你一家必能回京。”之后应该还会起复。 卫先生笑道:“难怪了。” 在受上峰牵连下狱之前,他官至工部侍郎。如今大病未愈身体虚弱,坐不太久,所以他开门见山,“先帝吴皇后是中毒而亡,太子亦是。连中的毒都一样,真是生怕先帝不知道那些人能把手伸到他身边。” 卫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顾虑,因为眼前的外甥女婿楚王还有今上其实都“不相干”,吴皇后母子殒命的时候今上和楚王都不曾大婚,还在为多收几个合心意的幕僚而绞尽脑汁。 当年吴皇后和太子病重到去世,都是卫先生的祖父这个深得先帝信重的头号御医诊疗救治,这母子俩先后病逝,先帝心里清楚罪魁祸首是谁,完全没有迁怒:包括卫先生的祖父在内的几位御医,以及当时伺候的宫女内侍几乎全部善终。 楚王不由多想了点:皇帝还是个皇子的时候曾经亲口说过,母妃和皇后关系很好,受了吴皇后乃至于太子颇多照顾。 吴皇后的娘家因为背了通敌这口大锅,如今凋零得很,近支男丁死得差不多;而吴皇后所生的太子并无子女存活,也就是说为了吴皇后与太子翻案,不会跳出谁来威胁皇帝的位子,而一个能针对皇后和太子的幕后黑手不查清不除掉,皇帝才会寝食难安。 楚王便道:“通敌是真的,只是谁在通敌却是另一回事了。” 卫先生轻声劝道:“王爷小心。草民祖父都能善终,但这些年坐镇西北的,倒是没谁有个好下场。”楚王不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坐镇西北的宗室实权亲王,能不能“例外”,卫先生不太乐观。 却说卫先生在走神,楚王见状也放飞了思绪:他得想想怎么和皇帝汇报,更得琢磨好怎么把这些事告诉妻子,还不会导致妻子恼怒之下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一千多里之外的京城,任微带着小胖子摆了仪仗,大摇大摆地回了娘家忠勇伯府。 忠勇伯府正门大开,伏家人站得整齐,恭迎她和小胖子进门。 牵着小胖子的手下了马车,任微便看到了低眉顺眼的张氏:看来她回来之前已经让老太太或者伏三爷教做人了。 任微也很嫌弃势力无情的伏家人,但再怎么样也比又蠢又坏又心气极高的张氏略微顺眼一点。 前两天继母张氏带着十姑娘拿着太妃给的帖子上了王府的门——这事儿在张氏出门之前,原主祖母老太太和原主生父伏三爷的确都不知情。 趁着儿媳妇孙媳妇都在,老太太在自家的厅堂里诚恳道,“她是她,伏家是伏家。” 原主在伏家人面前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当然气急了也会翻脸不认人,但这种情况十分罕见。 于是伏家人始终心存希望,哪怕原主跟娘家不怎么亲近,再加上伏三爷的确因为女儿出嫁而升迁……有胡萝卜在眼前吊着,伏家人不会和张氏一样愿意败坏她,扯她后腿,在没有相当利益的前提下。 这次老太太和伏三爷都站在原主这一边,不打算给张氏留什么颜面,即便张氏给伏三爷生了唯一一个活到十五岁以后的儿子。 伏三爷不是孩子少,而是孩子的成活率非常感人,不管嫡出庶出都一样。成活的孩子目前就三个,物以稀为贵,伏三爷比他两个哥哥对待子女要真心得多。 另外原主其实有个同母弟弟,可惜在五岁的时候夭折了。 话说大齐朝民风奔放,比汉唐时更宽容,避嫌归避嫌,却没什么关于男女大防的苛刻要求和规矩。所以一家人坐在一处说话,伏三爷面对出嫁的王妃女儿连个屏风都不用隔着,“我会管着她。” 张氏忙道:“是我猪油蒙了心,王妃千万不要同我计较。” 继母张氏真心认错悔过,不存在的。 先为亲生女儿预定楚王侧妃,更梦想着通过太妃王妃斗法,她好火中取栗,把女儿顺顺当当地送入王府之中。 毕竟太妃见不得王妃好……只要让王妃难过,太妃八成乐意。她其实也是。 但她忘记了……她不仅没问过继女的意思,更忽视了楚王本人的想法。 话说张氏原本是小官之女,那会儿只配给伏三爷当姨娘。卫夫人死后,张氏的大哥开始发迹,几年前官至五品,虽然是冷衙门里的五品官。 五品官的亲妹子不好为妾,除非你是宗室,伏三爷又没有另娶之心,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就把张氏扶正了。 张氏摇身一变,做了正房太太,不过出身和能耐都十分有限……和结发妻子卫氏相差甚远。但事已至此,伏三爷也只能盯紧这个不省事的继妻,凑合着过日子。 如今满屋子娘家人都想她赶紧原谅张氏,任微选择演技上线,她大学以及读研的那些年可是学校话剧社的骨干,泪水说来就来,甚至能立时哽咽,“一个劲儿拖后腿的娘家算是怎么回事儿呢?我亲妹子看上了王爷,王爷回来我得问问他。” 这话一出屋里许多人的脑子就“嗡”了一下:他们不怕王妃,毕竟王妃嫁人了依旧是伏家人,但王爷不敢跟你讲道理也不听你解释直接出手……这谁不怵头! 张氏再傻也知道九娘这话不能认,“十姑娘到了王府抢不了王爷,还能帮你对付太妃。” 老太太,原主的大伯娘和二伯娘心里都是齐齐地“咯噔”一下:完了。 怎么想是一回事儿,当众说出来就等于摆上台面。此时老太太和伏三爷就算想和稀泥都不成,必得给王妃一个说法。 任微余光扫过伏三爷铁青的脸色,泪盈于睫,“母亲当真这么想?你别后悔。” 张氏大喜,“王妃可是一言九鼎……” 她话没说完就让老太太厉声打断,“老三,你就看着你媳妇胡闹?!” 伏三爷猛地起身,声音冷冷的,“母亲息怒。王妃莫急。”这才转向张氏,此时的张氏已经让眼疾手快的嬷嬷捂住了嘴,“你也累了,回去歇歇吧。” 然后张氏就只能瞪大着眼睛让两个力大的嬷嬷迅速地拖走。 张氏应该能消停些日子。 任微依旧在抹泪,“想女孩子嫁得好,就像我当年一样,走正路入宫待选去!算计自家人算哪门子本事?”她不想伏家给她添乱,那就用利益暂时稳固住,画大饼稳固住也行。 大伯娘还能绷得住,因为她闺女年纪不到。 二伯娘却是心直口快,“真的?咱们家的姑娘不会再被落选了?” 任微换了张脸,嫣然一笑,“你猜。” 二伯娘一噎,顿时红了脸。 她再一扭头,见妯娌似笑非笑,老太太垂着眼压根不看她,三爷冷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起自己之前撺掇过张氏几回,现下家里只怕都知道……她心虚了一瞬,也就一声不吭了。 任微这个时候转向老太太和伏三爷,切换到了苦口婆心状态,“想上嫁没什么,但请老太太和父亲多瞧瞧我那几个妹妹。十妹去了趟王府,跟王爷的弟弟见面行礼,寒暄几句都能面红耳赤。” 不是奔着楚王侧妃去的?怎么到了王府又对王爷的弟弟暗送秋波? 伏三爷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郑重道,“王妃放心,我定然严加管教。” 老太太还来不及说话,她的陪房忽然白着脸匆匆赶了过来,附在老太太耳边一阵嘀咕,老太太那脸色……像是犯了心疾。 任微隐约听见个“世子爷”,便演不下去,盯着那嬷嬷问,“怎么回事?” 那嬷嬷只得战战兢兢道:“十姑娘要陪着世子爷,结果世子爷身边的人不许十姑娘靠近……不知怎么着十姑娘跌了一跤,裙子上都是血。” 这话说得隐晦,但在场之人没人听不懂。大伯娘二伯娘情深意切地白了脸,一直布景板的原主嫂子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任微故意道:“小产?” 伏三爷大怒,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让任微一把拦住。 都这个时候了,任微依旧不忘演戏,眉头轻蹙满眼担忧,“父亲,你还记得外祖家的医书里……” 卫家的祖传珍贵医书伏三爷自然看过好些,这时候他也顾不得隐瞒,脱口而出,“假孕药!” 任微则确定了一点:伏家果然一直埋伏着幕后黑手派来的能人。 作者:男主很快就断腿回家,天天和女主拼演技排练内心小剧场了~~~~~ 第七章 伏老太太赶忙吩咐了陪房嬷嬷几句,嬷嬷低头领命而去。 这会儿小胖子身边的内侍也赶了过来,得了允许上前,小声跟任微禀报。 内侍声音再小,抵不住满屋子人都支棱着耳朵仔细听,听他说完“世子无碍也未受惊吓,王妃尽可放心”,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任微点了点头,打发内侍回小胖子身边继续守着,才对满屋子娘家人道,“我有话说。” 原主的曾外祖父是深得先帝信任的头号御医,宫里娘娘们为争宠为夺嫡,什么花样没有,老爷子又有什么没见过? 最妙的是,老爷子善终,留下了不少笔记给子孙。 老爷子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原主的外祖父,是个大才子,不到三十岁便中了探花,不可能子承父业。所以老爷子留下笔记不求子孙再出个神医,但能给子孙们提个醒,免得掉坑里爬不出来,不知道自己怎么死还把全族都给拖累了。 这些笔记目前都在任微这儿,不过之前卫家的医书,除了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伏三爷都抄了一份,这种记载了昔日宫中秘辛的笔记他更没道理放过。 此时伏三爷亦回过味儿来,他刚刚脱口而出等同于承认自己仔细翻看过结发妻子的私藏,但事已至此他也光棍儿地把他所知道的大致说给了屋里家人们听。 众人脸色变化煞是精彩。 任微吃瓜不怕事儿大,但她得好好控制表情:做出一副忧虑但不缺坚定的模样来。 她依旧拉着伏三爷的袖子不放——伏三爷明白女儿有话要说,也不挣扎,而是递梯子给自己的大女儿,“都这个时候了,王妃不必留面子。” 任微扫了眼大伯娘她们,目光定在了老太太身上,“假孕药这东西莫说杏林世家了,就是传承几百年的世家望族也都会调制。” 她就是在讽刺忠勇伯府伏家是勋贵里的暴发户,只是伏家人这会儿肯定不这么想,因为她们眼里王妃亦是伏家人。 中等勋贵人家出身的伏老太太也打起精神,点了点头,“我依稀听过几回。” 任微压低了声音,演出一副沮丧又失望的模样,“但是没谁会配制不怎么伤身的假孕药,而且这药必得新鲜熬制,做不成药丸或是药面这样方便服用的模样。” 假孕药做出来就是为了方便宫里的贵人陷害他人,宫中女子最重要的是子嗣:大家争宠图的是生儿子,往后封王自己也能做个说一不二的老封君;若是儿子能登基,自己做太后的滋味更不用说……谁真心稀罕皇帝这种大猪蹄子? 无奈假孕药伤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多数情况下都很不值当,所以用这招的才比较罕见。 这道理只要花点时间,在场众人谁都想得通。脑子最慢的二伯娘想明白轻重,都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大伯娘更是一张脸又红又白,脑门全是汗,就要对着老太太跪下。 忠勇伯府管家的正是原主的大伯娘,忠勇伯夫人。这回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跑不掉,毕竟管着取用药材以及出入伯府的,都是她的人。 任微面上满是忧虑,心里有点小开心:张氏拿了太妃的帖子出门,耳目满府都是的伯夫人如何一无所知?可提前打个招呼都没有,就冲这不怀好意看笑话的心态任微就得回敬她一下。 老太太和伏三爷这会儿简直就要恼羞成怒:他们怨拎不清的张氏,更怨小心思太多从而故意管家不严的伯夫人! 王妃都说了这药得现熬,偌大个伯府偷偷摸摸熬药不为人所知,还哄着十姑娘喝了下去……这怎么说得过去? 伏老太太还来不及当场发作,此时又有个嬷嬷跑来复命,说是十姑娘已经回房,大夫一会儿就到。 任微便皱眉道:“正好,我得过去问问她。” 老太太给大丫头使了个眼色,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拐杖,“咱们一起去。”收拾大儿媳妇倒不急在这一时。 任微上前扶了扶老太太,得了老太太一个略带惊喜的笑容。 接手原主的烂摊子实非任微所愿,就她目前所知身边危机四伏,不想让伏家经常来烦她,得先“忽悠”住老太太和伏三爷。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出头问上老太太一句。 老太太一敲手杖,发话了,“都去!”她打算当众杀一敬猴。 伏三爷只有一儿两女,所以十姑娘不仅能独居一个院子,地方还挺大。众人到来的时候,张氏正守着面色惨白的十姑娘抹着眼泪。 众人进门,张氏抬眼见到老太太和伏三爷,几乎是扑到这两人眼前,嚎啕着道,“老太太、三爷,可得给十丫头做主!” 她话音未落,任微牵着小胖子缓步踏进房门——她落在后面就是为了等小胖子。 此时小胖子那和她自己如出一辙的大眼睛里也漾满了同款吃瓜的光芒。 落在张氏眼里,任微和小胖子这副旁若无人一样的母慈子孝,深深刺痛了她。 可她这会儿还有理智,就低着头咬牙切齿,勉力用哽咽声来掩盖她真实的心绪,“求王妃给您妹妹讨个说法!” 张氏不知道刚在老太太的屋里发生了什么,任微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实则满心怜悯,“先等大夫来,给十妹妹瞧瞧再说。” 张氏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偷摸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她知道不对,心里更担心“东窗事发”,只能继续呜咽着一个劲儿地盯着丈夫,满心满眼都是求救。 伏三爷眉头皱得死紧,心里深深后悔当时心软把她扶正。 十姑娘见状赶紧给母亲助威,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但心里有数的众人没谁愿意搭理这对心大胆子更大的母女。 片刻后大夫赶到——十姑娘没资格用御医,但过来的这位也是京里的名医。 伏三爷等老大夫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走完,才客气地问了声如何。 老大夫坦诚道:“姑娘误服了药,伤了元气,好在剂量不大,又胜在底子好年纪轻,仔细将养却是无碍的。”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众人又齐齐松了口气,再看不上十姑娘又怎么样?她长得好,她的婚事对家族总有用处。 付了诊金并包了个大红包,伯府大管家亲自送大夫出门,而屋里就该上演“三堂会审”了。 只不过这会儿依旧没人出头,任微心说:再磨叽就不能按时回家吃饭,你们不上我自己来好吧。 于是她摆出一副在外人看来是在极力压制着情绪的模样问,“你喝药做什么?” 十姑娘前两天跟着母亲张氏到王府拜访过……她明知会在王府偶遇二公子,故意穿得“美丽冻人”,好给二公子留个好印象。 有一说一,小姑娘卖相是真的不错。只是好印象留没留下不知道,十姑娘回家就染了伤寒。 十姑娘今年十五了,正是该四处相看的年纪,春天又是百花宴——其实就是相亲宴最多的时候,她跟母亲张氏说了一声就让丫头照着家里现成的方子抓药熬药喝了。 十姑娘的大丫头替她家姑娘把经过一说,众人顿感哭笑不得。 任微一针见血问道:“既然治伤寒的药都喝了几碗,早上那碗味道明显不一样,你怎么喝不出来?” 治感冒的汤药和假孕汤药……哪能是一个味道?外观上可能差别不大,但气味和味道绝对大相径庭。 退一步说,十姑娘都十五岁了,真连这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还琢磨上嫁?走青云路?做白日梦呢。 任微忍下冷笑,明着质问实际上是说给众人听,“你且想想,刚从王府回来,在家里让世子的手下害得小产……这消息传出去你会有什么下场?真以为太妃慈眉善目,手底下没个暴毙的丫头婆子不成?” 她越说就越生气,十姑娘真的是让张氏教坏了:被人暗算居然还想着顺水推舟扒上二公子季澜? 被狠狠戳中心事,这会儿张氏和十姑娘连哭泣声都忘了继续配下去。 而伏老太太则长叹一声。 大女儿直接揭破了妻子和小女儿的小算盘,伏三爷知道自己该表态了,正要开口之际让妻子猛地上前抱住了腿,妻子声音尖锐刺耳,“三爷,我刚才送了个婆子出去!” 伏三爷此时的脸色……连一直看热闹的小胖子都不忍直视了。 张氏本想让女儿给楚王做侧妃,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好女儿对楚王异母弟季澜的那点小心思:没错,十姑娘心悦季澜,还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儿。 原因明摆着,太妃心气极高,而且二公子季澜已然订了亲,女儿纵然如愿依旧是做小,那为什么不去做亲王的侧妃,而是甘心给亲王的弟弟做姨娘? 她哪里想到素来温柔的女儿能这么有主意!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太妃固然得捏着鼻子认了,但她这个女儿纵然是进了王府也是跳了火坑! 张氏难得认同继女一次:就像王妃说的那样,真以为太妃不会让人暴毙吗? 母亲狼狈不已,十姑娘看在眼里却只垂着头继续抹泪,就是一声不吭。 任微摇了摇头,顺手搂住了小胖子。 不出预料,幕后黑手派来的人抓准机会就跑了——不过放在伏家的人也不会什么大鱼。对方对楚王府和忠勇伯府都存有恶念就行了。 而且不管她情不情愿,这事儿都要完完全全地转告给太妃,原因太简单了:太妃乐见她这个王妃倒霉,乐见楚王丢人,但是决不允许二公子以及整个王府声名受创。 至于伏老太太和伏三爷如何处置张氏和十姑娘,任微并不关心。她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打了声招呼,就和小胖子一起打道回府。 顺便一提,任微起身的时候,伏三爷抬脚猛地一甩,甩脱了张氏,却是欲言又止。而伏三爷最终什么都没说,别人就只能安静如鸡,没有挽留。 伏三爷亲自送女儿出门,在大门口遇见了结伴回府的两个哥哥——今天伏三爷休沐,但忠勇伯和伏二爷还得准时去衙门点卯。 忠勇伯和伏二爷见侄女王妃脸色很不好看,立刻知道家里出事,和同样脸色不怎么样的三弟对了个眼神,两个人见礼后连寒暄都来不及,就目送侄女带着小世子上车回府。 回到自家的地盘,任微才问小胖子,“累不累?饿不饿?” 小胖子摇了摇头,拉着任微的手反问,“娘亲我刚才表现好不好?” 小傲天撒娇求夸奖,任微笑着抱起这便宜儿子,“好极了!娘亲可开心了。” 三岁半的小傲天实在是见过世面,也非常沉得住气,虽然刚才在忠勇伯府好多事情他都听不懂,但他就能绷着笑脸一言不发。 尤其这小胖子还超级好哄,随便几句好话他就满意得不得了。不怪原主无所谓丈夫如何,心心念念报仇雪恨,却放不下自己的儿子。 此时小胖子勾住他娘亲的脖子,又美滋滋道,“以后我也要和娘亲一起。” 这就是往后出门甩不开你这个小尾巴了吗?任微笑着问:“娘亲换了衣裳,要去太妃那儿说说话,你去不去?” 小胖子立即贴住他娘亲的脸道:“去!” 母子俩换过家常衣裳,手牵手来到太妃这儿,太妃也挺好奇,“怎么回了娘家就直奔我这儿?”她当然知道这个儿媳妇一定无事不登三宝殿。 太妃和原主距离撕破脸不远,任微打算继续维持这个微妙的关系:虽然有点无奈,但太妃拿原主和她其实没什么办法,反过来她又能把太妃怎么样……只能互相恶心着呗。 既然太妃问了,任微直接答了,免去假惺惺的套话,“我那个来王府的妹子在家里出了事。”之后言简意赅地把经过告诉了太妃。 太妃静静听完,让丫头给自己按揉起了太阳穴。隔了一会儿太妃方幽幽道:“我竟不知道我们母子也碍了别人的眼。” 真要让对方得逞,太妃王妃全是一身脏水,二公子季澜则要担着个跟嫂子的妹妹胡乱的名头…… 见太妃是真地恼火又无奈,任微福至心灵,搂着只看只听不说话的小胖子,特地提醒道,“二姑娘和我那个妹子都太年轻,容易受人撺掇。咱们都仔细查查吧,尤其是太妃您当初拒绝过的人家。” 在为儿子和女儿相看期间,太妃婉拒了许多人。 后面那话仿佛狠狠踩了尾巴,太妃就差当场跳起来,但惊怒过后她承认王妃说得很有道理:算起来她得罪最狠的……是她自己的娘家嫂子! 再看太妃这副神情,任微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小说里没有的剧情,她得自由发挥,如今看来她表现得不错,自我满足了一下,她就带着小胖子告辞而去。 等这母子俩连同随身伺候的丫头内侍们一同出了院门,二公子季澜才从里间的屏风后转了出来。 太妃头疼得不行,吩咐丫头去拿止痛发散的药膏,就摁着额角问儿子,“你怎么看?” 季澜冷静道:“嫂子没骗人。” 都肯开口叫嫂子了,可见是真认同伏壬炜的这番猜测。 太妃心说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叹息一声,“你不知道。早年太后都吃过假孕药的亏,幸好水落石出,那个女人……之后也没了音讯。不过我记得那女人有个表姐,正是如今平王的生母。” 平王母子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并不得宠,不过不得宠有不得宠的好,先帝时几场夺嫡之争平王母子都没搀和,现在日子过得比他那些更能干能耀眼的兄弟强多了。 季澜想了想问道:“大舅妈娘家大哥……不就是平王的岳父?” 所以自己娘家真要使坏心,假孕药他们的确拿得到手。太妃头更疼了:且不说娘家人能不能把钉子送进伏家……其实太妃相信娘家的手段,她和娘家大嫂在儿女婚事上略生龃龉之前,关系还是挺亲厚的。 听了母亲的解释,季澜能说什么,“财帛动人心。” 太妃有气无力道:“你大舅母许是怨上我了。”因为儿子的婚事悬而未决,她想给儿子尽力找个最能帮衬的,娘家侄女因此耽误了好几年。 季澜便劝道:“母妃,不如我到时候纳了表妹吧。”若是不让大舅母如意……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太妃一听,立时落了泪,“是娘没用,委屈我儿!” 二公子季澜忙道:“是儿子没用,护不住娘亲。” 母子两个十分动容,偏巧这个时候二姑娘闯了进来——二姑娘来娘亲的屋子从来都是她人来得比报信儿的更快。 见母亲和哥哥一个满脸泪痕另一个满脸悲悯,二姑娘扭头就跑,“我要找伏壬炜算账!” 太妃急道:“赶紧拦住她!” 二姑娘莽起来不好对付,季澜见丫头们有所顾忌不敢用力气,他便赶上去几步,对着亲妹妹抡圆了一胳膊。 二姑娘一个趔趄就坐地上了:她直接摔懵了。 季澜此时也福至心灵了一次,“你来之前听到些什么?” 二姑娘一瞧哥哥这脸色,总算知道不对了,“就听说伏壬炜上门问罪,又欺负娘亲了……” 季澜冷声道:“那是大嫂,她的名字不是你这样叫的。” 二姑娘恼怒道:“二哥你究竟向着谁?” 季澜不理她,转向太妃,“母妃,妹妹身边伺候的该换一换了。” 太妃捂着额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二姑娘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出什么事儿了?伏壬炜来做什么的?” 却说太妃院子里一地鸡毛,而王府正院这儿却是一派温馨。 此时正是饭点,银朱笑盈盈地提了食盒上来,“太妃院子里正发作人呢。” 任微笑道:“挺好,挺果断。” 小胖子也好奇上了,“那外公那边是不是也一样?” 任微就拿了手边匣子里的柿饼逗小胖子,“小柿子真聪明。” 小胖子接过柿饼子,兴冲冲道,“今天我也要给父王写信!” 几天后楚王再次收到了儿子厚实的家信,不同于之前,这次儿子落款除了他自己的大名之外还有个惟妙惟肖的柿子。他此时还不知道这个柿子是他心心念念的老婆亲手画的。 而和家信一起到来的,则是陛下的密令。 陛下密令前后不过百来字,却是看得楚王季泽眉头紧锁,儿子写给他的家信带来的喜悦和温暖仿佛也因为这封密令而一扫即空。 不过……他能回京了,想起家里的媳妇和儿子,哪怕局势甚是严峻,他还是不免心生期待。 作者:纳了表妹都是恩典——你舅舅和你舅妈知道吗? 下章男主断腿回京啦~~~~~~ 第八章 既然想起了媳妇和儿子,季泽难免思绪纷飞:在家他把儿子带在身边,媳妇就冷冷淡淡完全不往前凑;他这一走,母子俩就朝夕相处,亲亲热热。 儿子在信上说想他了,问娘亲想不想娘亲应了一声……想到这里,他又喜忧参半,因为他到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媳妇相处,更不知道要如何讨好他媳妇。 不过季泽并不担心母子俩在京城的安危:他留够了人手,更和皇帝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他笃信十姑娘的遭遇,比如挑唆谋害这些事儿不会发生在他媳妇和他儿子身上。 即使他媳妇对他始终心存防备,但他依旧信任着他媳妇。季泽又把儿子的家信看了一遍,想起儿子的小脸自然就想起了他媳妇。 当年宫中百花宴上,皇子们都在,年轻的姑娘们几乎都去围着适龄的皇子们,唯有他媳妇站在树下微低着头,遥望着人群……他观察了好久正要上前,刚好见到他媳妇翻了个白眼,更小声嘀咕,你们长得不好看但想得都挺美。 他媳妇嘀咕完再一抬头,就跟他对上了眼。 他媳妇神色登时一变,眼泪说来就来,声音都在颤抖,“求求你别说出去。”说完表情一收,又是个嘴角含笑的婉约美人,“说出去他们估计都不信哈。”然后转身走了。 他就这么对他媳妇一见钟情了。 每次回忆他都觉得无比有趣无比生动,他媳妇太特别了,表里不一都能如此坦荡如此可爱。 季泽就这么自己产糖,自己把自己齁住,再一次。 却说千里之外的京城楚王府,任微自然对便宜丈夫收到家信后作何感想一无所知,只是碰巧她此时也在琢磨她这个当搭头一样白给的丈夫。 没办法,就算她有心忽略,小胖子也会有意无意地替他爹刷刷存在感。 小胖子从任微这里感受到真切的爱意,就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思,总想叫父母两个人重归于好:虽然不会说出来,但他看得出在一次大吵后,娘亲就不搭理爹爹了,之前提起爹爹娘亲都没好气呢。 不得不说,小胖子要是在任微刚穿过来就来这手,她不仅会不耐烦,还会反感甚至是迁怒。 如今穿过来已经一个月,她不仅是适应了一些,更关键的是调整好了心态,很多事情都能坦然面对。 这期间发生了些诡异的“同步”,让她疑惑的同时对原主似乎更认同了一点,或者说因为记忆融合得多了,她的认知都因此小有改变。 她看着原主留下的账目和备忘,上面笔迹和自己并不相同,但真让她提起毛笔来写字画画,别说给别人看,她自己要不是事先知道,一样分不清哪个是原主写的哪个是自己刚写的…… 当然,这可以解释成肌肉记忆或者习惯成自然,但在家信末尾小胖子签名旁边画了个栩栩如生的小柿子之后,任由小胖子捧着信笺惊呼,任微进行了严肃的哲学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要知道原主可不会画画。 奇妙的笔迹重合,原主跟她本人起码八成以上相似的容貌——嗯,原主比她本人更美更年轻,再加上一个像她本人高达九成的小胖子,还有表里不一的戏精本精作风,她就算不愿意嘴上承认,心里也有点……冥冥之中只有天意的感觉。 她现在相信不是随便谁都能穿过来。 只是要她彻底认命那不可能,以后要是能有机会穿回去,她必定会尝试,但在这之前,她得先活下来而且活好点。 不管是活下来还是活好点,她承认她需要楚王的庇护。 所以她反复考虑了好几天还是决定和楚王好好相处——原主当初消散的时候说的也是尽量报仇,好好对待小胖子,剩下的全都交给她了,让她看着办。 原主的愿望,未免太真实了。 不过要求楚王庇护,她当然要有所回报:医术无疑是个回报的好选择。万一有朝一日,她得和楚王分道扬镳,医术不仅够她吃饭还能让她有能力自保。 于是她在整理心情之余也不耽误她继续啃医书背药典,尤其是心神不定的时候学习是最好的静心方式,对她而言没有之一。 任微和小胖子这边“岁月静好”,太妃那边以及忠勇伯府已然热闹了起来。 先说太妃这边。 太妃果断清理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果然收获不小:这些有问题的丫头和婆子大部分是内务府送进来的,少部分是从牙婆那儿买的。 内务府送来的里面必有太后的吩咐……太后数十年如一日乐得看她笑话,太妃早习惯了。而后者明显是让人收买了,太妃不耐烦亲自处理,便交由大管家帮着审问,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太妃和季澜听说这结果并不意外:有心算计二姑娘的“正主”感受到风吹草动早就跑了,跟忠勇伯府那边一样。 太妃休养了几天,精神头略好,就把闺女带在身边,盯着她也教着她。 二姑娘今天十五岁,之前颇为骄纵也不免叛逆,母亲和哥哥连番苦口婆心她能听进去多少还不知道。但因为身边换了新人,她想做点什么,身边伺候的明面上是照办了,之后都跟太妃和季澜报备,于是她做事很是掣肘,也就老实了不少:估计是想先混过这段母妃和哥哥齐齐盯着自己的这段时间。 王府二姑娘被被母亲和哥哥轻拿轻放,但忠勇伯府的十姑娘就没这么走运了。 因为二姑娘憨归憨,胳膊肘又不往外拐。十姑娘真就能为了一己私心,王府和忠勇伯府的名声她都不要。 这样的姑娘长得再好,能指望她得势后提携娘家吗?真若能高嫁,不在一念之间把娘家毁了就算不错——忠勇伯和伏二爷在听过全部经过后就是这个意见。 伏三爷也非常失望,不过他终究是个“慈父”,不打算把十姑娘丢进家庙,而是和老太太恳谈了一番:请老太太把十姑娘带在身边仔细教养,过几年把她许配给个寒门士子就是。 老太太其实很不喜欢小儿子的原配卫氏,连带着也不喜欢卫氏生的九姑娘。卫氏从嫁过来之前一直到身死都稳稳压着儿子……这可是她最最喜欢的小儿子! 说实话卫氏死了,没有拖累儿子,她还隐隐庆幸,谢过佛祖。 不过没多长时间,她就发现高兴得太早了,也幸亏小儿子心软,没有把九丫头如何,不然真要是按照之前她们想到的最坏的办法……忠勇伯府上下也得全兜进去。 当时那心有余悸之感,她至今记忆犹新。 十几年过去,九丫头嫁给楚王,还提携了她父亲一把,老太太心里再别扭,也得承认卫氏可比张氏会教孩子。 伏老太太念叨过一番往事,眼中含泪,拍拍儿子的手背,“你该对王妃再好些。这回……先让你大嫂过去赔罪,讨讨口风,回头你选个好时候再和王妃说说话。” 伏三爷郑重应了,“儿子知道,母亲放心。” 忠勇伯府那边的处置结果,任微先从伏三爷写给她的家信上得知了大部分,细枝末节则是从亲自跑来赔罪的忠勇伯夫人,也就是原主的大伯娘这儿补全的。 忠勇伯府的处置结果,怎么看都是想“废物利用”,再榨取一下十姑娘的剩余价值。 任微叹道:“请几个女先生,给家里的姑娘们讲一讲史,尤其是后妃列传之类。父亲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豁然开朗,如今更是襄助良多。”她就差直说想给姑娘谋个好前程,先补补智商了。 忠勇伯夫人也不知听没听出弦外之音,只一个劲儿地应是。 伯府目前还有些家底,女孩子们自然要上学读书,但伯府的教育水平……也就那样。 有一说一,伏三爷自私冷血是真的,但不涉及利益的时候伏三爷也能温情脉脉:原主也是整个伯府里唯一一个让伏三爷亲自教育,真正接受了一对一精英教育的姑娘。 单就这一点来说,连原主的堂兄弟以及异母弟都比不上她。 须知当年伏三爷中了二甲头名,也就是殿试第四。他要不是个一表人才翩翩佳公子,如何能让原主那个探花出身的左都御史外公瞧得上? 之后两边消停了好几天,任微正在家刷医书,忽然接了个帖子。 原来大齐皇室有这么个习惯,就是春夏两季由宗室亲王郡王国公家依次主办赏花宴……按说楚王不在家,应该轮不到任微这个楚王妃,但这次的帖子就这么大喇喇地到了任微手里。 任微便把楚王的心腹们都叫到外书房,挂了个透光又透风的珠帘意思了一下,“诸位怎么看?”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秒懂,抬手往皇宫方向指了指,“又是那位老人家要看笑话?” 楚王的心腹们先后点头。 任微也不装了,冷笑道,“王爷不在家不过一年,这就堵门欺负人了不成?”须知原主嫁过来这么多年,赏花宴一次都没轮到她头上过。 记忆里皇后和原主关系平平,属于彼此都没啥交情却也绝不会使绊子那种:人家丈夫在边关坐镇带兵,她在京里欺负人家媳妇,皇后又没疯。 太后不一样。 她和太妃不和,又一直看楚王不顺眼。楚王娶了原主,太后顺带着看原主也很不顺眼……太后的手还伸不到前朝去,折腾折磨人也只能从女眷下手。 太后恶意满满的原因原主记忆里没有,小说也没提到过,任微就寻思是不是因为楚王没有支持太后的亲生子宣王,而且不仅仅是“不支持”? 不怨她多想,卫家倒霉应当从先帝的皇后太子先后离去去世这儿算起,只分析既得利益者的话,皇帝和太后可都有嫌疑。 金色的帖子都送来了,太后就差明晃晃地告诉她赏花会上我会安排人作妖,任微不会也不能进宫跪求太后收回成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横竖她也不差能人来使唤,眼前这不坐着这好几个吗? 负责和楚王妃接洽和商量这次赏花宴的正是……任微穿过来就见到的狗男人,太后的小侄子封北亭。 这家伙故意选在傍晚时分上门拜访,和太后一样不安好心。封北亭死皮赖脸地磨蹭到了晚饭后,目光闪烁,一直都在说废话兜圈子。 任微不知道封北亭一个劲儿拖延想做什么文章,但她已经很不耐烦了正要开口赶客,大管家先跑了进来,“王爷回来了!” 任微一听就蹭地站起身来,见大管家面色不太对,她便知道出了事,抱起惊喜的小胖子吩咐道,“带路!” 封北亭也站起身来,瞪大眼睛心里无比意外:他得到的消息可不是楚王回京! 任微抱着小傲天刚穿过抱厦,迎面见到坐在步辇上的楚王季泽。她快步走过去凑近直视:只看眼神,楚王应该是介于清醒和不大清醒之间。 季泽目光一扫,视线就落在了任微,以及落后几步的封北亭两个人身上。 他当即热血冲脑,“你!”只喊出了这一个字,他使力挣扎想要飞扑过去的时候,眼前就是一阵模糊,若非身边心腹眼疾手快他能从步辇上栽倒,以面抢地。 封北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顶着楚王那猩红的双眼,居然伸出胳膊,想要挽住任微的肩膀。 任微还抱着小胖子,却不耽误她从头上取下金簪,对着封北亭身侧就是一下。 封北亭声音都发不出,捂着伤处,栽了。 作为大夫,任微最是知道哪里不会致命却能吃足苦头。 她利落地丢开那支金簪,轻飘飘道,“渣渣。”说完她又从头上取了支簪子,木头的,对着目瞪口呆的楚王眉心又是一下。 楚王瞪大着眼睛,心里不知多少心绪齐齐翻涌,然而这些都敌不过这一簪子的效力,他脑袋一歪,晕了。 一时间这屋里简直落针可闻。 众人看看晕了的王爷,再看看倒了的封北亭,最后目光落在了气定神闲无可匹敌的王妃身上:他们似乎懂了王爷为什么非王妃不可。 然而众人又见王妃忽然抬脚,面无表情地踹了王爷肩膀一下……嗯,他们又似乎什么都没懂。 任微才没乱来:卫氏的小册子上说了,找准穴位一簪子扎晕之后再在肩膀上补一下……后面这一下是止痛定神用的,省得病人醒来头疼欲裂。 就算明天楚王季泽肩膀处会淤青一大片,也不是她对季泽凶她的故意报复,真的! 作者:来了来了,终于写到男主回家啦。 第九章 居然一见面就对我凶! 任微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高兴,讲真她真不不是别人给她甩脸色她会有太多情绪起伏的那种人。 不过现在不是她专注自己情绪的时候,她第一要务是了解楚王季泽的伤势,以及他为什么忽然回京。 她把手里的簪子递给泪光盈盈的小胖子,发号施令,“赶紧把王爷安置好!” 众人各就各位,忙活起他们该忙活的事儿。 话说王府不差灯油和蜡烛钱,所以通往几个重要地方的大路一直都灯火通明。户外尚且如此,王妃起居的正院更不必说。 光线够强,楚王的情况就瞒不住人,小胖子能一眼瞧出他爹不太好了。 任微用额头蹭蹭傻儿子肉嘟嘟的脸蛋,柔声哄他,“有娘亲在,没事。”小说里傲天他爹可是死在了原主之后,她这不还活蹦乱跳着嘛。 小胖子非常依恋她信任她,听了她的话还用小胖手抹了抹泪,另一只手牢牢攥着那支木簪,努力破涕为笑。 这太招人疼了。 讲道理,任微现在是真跟小胖子处出了感情,为了小胖子她也想尽量和傲天他爹和睦相处,起码做到表面上过得去。 匆匆从里间跑过来的大总管太监廖九在任微眼前站定——楚王是亲王,他有资格用内侍,恭恭敬敬地禀报,“王爷已经安置了,还请王妃示下。” 刚才任微那两手震住了在场所有人,不过大家并不意外王妃有独门医术,而是意外于王妃居然这么强。 自己定下的高冷人设不能说崩就崩,任微一指脚边蜷成虾米的封北亭,吩咐身边的大管家,“弄走。” 当事人封北亭此时不敢吭声,心里无比后悔不该脑子一热弄得自己不知该如何下场:楚王忽然回京真就把他的计划打乱了,而且吃了楚王妃这一簪子,他的两条腿又麻又痛,别说站起来就是使力吃力都不能够! 这会儿他已给打发他来试探楚王妃的宣王记了一笔。 天地良心,他再一次后悔不迭:他真是倒地后才发现楚王重伤的!所以装晕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他渣归渣但不傻,若是知道今天楚王重伤回府,他避之不及好吗。 就在此时楚王妃开口让人弄走他,他如闻纶音:我终于能装死了……估计今晚得在王府客房将就一晚上了。 话说任微抱着小胖子走到里间楚王季泽身边,就已然想得差不多:傲天他爹本该在西北边关坐镇,忽然回京……皇帝一无所知才怪了。 联想到小说里傲天他爹腿瘸后一天比一天扭曲一天比一天黑化,再加上原主一心报仇继续我行我素地想要从那些“备胎”,实则是仇家或者仇家亲戚又或者干脆是知情人身上查清真相,最后夫妻俩误会一天天加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楚王彻底疯癫后夫妻俩来了个双双身死的结局。 任微心说她怎么也不能照着小说剧情来,所以会试着给傲天他爹治腿,并有限度地对他坦诚。 扫了眼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傲天他爹,她放下小胖子柔声嘱咐道,“你是世子。”别看傲天现在只有三岁半,但这个时候他最好在场,“看娘亲给你爹爹治伤,行吗?” 小胖子的脸色不比他爹好看到哪里去,他大力点头,“我陪着娘亲和爹爹。”不过扯着娘亲袖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任微揉了揉小胖子的脑袋,再次强调道,“娘亲在,你爹不会有事。” 此时佩兰和银朱各自背着个大箱子飞奔而至,任微有条不紊地先洗手,用烈酒冲手,再给剪刀等工具消毒,她不闲着的同时还问大太监廖九,“这一路上都给王爷用了什么药?” 廖九细细答了,任微听到还吃了一粒描金小匣子里的补气丹的时候,不由打断廖九道,“这药谁给他吃的?” 廖九一听就知道不对,但也只能老实作答,“是王爷。服下去没多久王爷便发起热来,半睡半醒着直到刚才……”让王妃您一簪子戳晕过去。 专门装在描金小匣子里的补气丹,在原主藏着的那本小册子里是难得有比较详细说明的几种药之一。这药必须在清醒时服用,而且大太监提到的一种药和卫家祖传的补气丹药性相克。 任微总算想明白小说里楚王为何从回京后就开始时不时地发疯:不仅有外因刺激,更有药物损伤这个关键内因。 只是光是这一种药性相克还达不到让楚王经常犯病的程度,所以……楚王身边也是危机四伏吗。 任微叹了口气:同病相怜,真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坐到傲天他爹身边,利落地剪开包裹伤腿的纱布,再取下固定住断腿的木板,就用她前阵子准备的干净纱布蘸着生理盐水擦去腿上糊着的药膏……嗯,因为骨折,小腿肿得快跟大腿一样粗了。 正骨……任微还真会。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等宫里派了太医再群策群力给傲天他爹处理伤腿吧。她现在先给季泽上点卫家家传的止痛消肿药。 散发着清新香气的药膏一敷上去,任微的左手就让人死死扣住了。 她回头就正对上傲天他爹那满是血丝的眼睛,而对方醒来无视满屋子人惊喜的神情,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那贱人呢?” 这个时候谁都怕火烧到自己身上,一屋子伺候的人都默契地低了头,小胖子都没敢吭声。 任微心说就知道一个都指望不上,也不回答而是问傲天他爹,“你感觉怎么样?” 楚王季泽手下用力,几乎是杀气四溢了,“说话!” 感受到捏着自己左手的劲道越来越大,任微皱着眉头,侧身迅速地亲了下傲天他爹脸颊,转过头继续淡定地上药,“闭嘴。” 季泽苍白的脸立时多了分血色,他默默收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真就沉默了。 小胖子捧着小脸,攥着簪子,左看右看抿嘴笑了。 臭小子!任微百般愁绪无处可说:说真的,刚才她的应对方式也吓了她自己一跳……所以她身体里真隐藏着另一个“我”吗?忆起那冥冥之中的直觉,她需要点时间再好好想一想。 任微正心乱着,傲天他爹又说话了,“你还没回答我,封北亭是怎么回事?” 你还没完了?任微盯着他,只想再给他一簪子。 然而季泽就像是能读出她的心声,“我有防备,你不能得逞。”他目光挪向儿子手里的小叶紫檀发簪……这簪子是他亲手给媳妇刻制的。 就在此时,大管家又小跑着“上场”,低声禀报道,“陛下驾临。” 而季泽再一次看了看任微,神情有些难以言喻,“先饶过你。” 任微看了看自己带着指印,微微发红的左手,从小胖子手里拿走簪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给傲天他爹眉心戳了一下。 这一下是提神醒脑用的,只不过她这次“大力出奇迹”,直接给傲天他爹扎出了个深红色的印子。 作者:今天有点头疼,稍微少一点哈。 第十章 傲天他爹所镇守的西北大关距离京城一千多里,断腿经不起颠簸,不可能从西北大营千里迢迢地回到京城来治腿,哪怕京城的医疗水平天下第一。所以傲天他爹本就在近郊活动,才能在断腿后经过简单处置,让心腹和侍卫们火速送回京城自己家。 至于为啥不在大营坐镇而是忽然回京城,那就不是任微现在能追问的事儿了。 皇帝这就到了,任微没事儿人一样赶工,把止痛消肿的药膏给傲天他爹在断腿上糊好,又转过头吩咐大太监廖九,“把你们王爷这阵子用的药,内服外敷的都算上,细细写下来给我,千万不要遗漏。” 廖九都不用等王爷的眼色,赶忙应了。 这回儿季泽正捂着脑门失神,甚至还有点落魄。 讲真,傲天他爹给她的印象真不怎么样,和小傲天一见就喜欢完全不是一回事。 任微抬头又瞧了眼傲天他爹,见他依旧捂着额头神色莫名,不由开心了一点:大家一起愁就还能做朋友。 殊不知傲天他爹的确在思考在困惑,只是他在意的还真不是封北亭和他媳妇的真实关系。 王府里他的心腹那么多,王妃和封北亭往来都在心腹们眼皮子底下,真若是发生点什么心腹们又不是死人……他在意的是妻子的态度,坦诚和信任。 后者才是他一直以来都想从妻子那儿得到但始终求而不得的东西,这份不平和不甘,让他百爪挠心,辗转反侧。 他在西北看完儿子来信,就在期待回府见到他媳妇会是怎么样一场久别重逢的盛景。 然而……他狼狈受伤归来,没有得到媳妇的温柔安抚,却看到了对媳妇别有用心的贱人,更和那贱人待遇一样……这也是他特别难受的地方。 幸好他之后得了点甜头,陛下又到了,他暂时不追究了。 任微哪里知道傲天他爹正琢磨什么?在丫头的帮助下收拾好了一堆工具,合上药箱子,她就准备先撤了。 刚好皇帝带着人踏进门来,任微这次想起傲天他爹腿断了就算了,怎么也没人告诉她出门迎接皇帝去?果然事儿多人就容易反应慢。 不过皇帝明显无意追究,任微都能从皇帝身上清晰地感受到善意。 她按照原主的记忆给皇帝行礼,大齐不兴跪着面君,在非正式场合,好像道个万福就差不多? 结果她这个万福都没整完,皇帝开口了,虽然面带笑容但谁都感觉得到他心情并不怎么样,“弟妹辛苦了。” 又到了拼演技的时候,任微皱眉勉强一笑,权作回应。 考虑到傲天他爹和原主的微妙关系,她不能表现得对丈夫漠不关心,却也不好关心过度,显得自己特别没用,比如又惊又吓泪如泉涌什么的。 皇帝是冲着堂兄弟季泽来的,见弟妹这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他都忍不住温声劝解,“不碍的,你不要心急。” 跟着皇帝过来的不止是内侍和侍卫,还有两个太医,一个擅长调养,一个拿手跌打损伤。皇帝和季泽再有要紧的话说,也得先给人家看看腿。 太医们先后仔细瞧了一回,又找任微要了外敷的药膏,再问过廖九楚王都用了些什么药,两个人商量过后彼此有数,就等陛下和楚王询问了。 楚王这腿断得比较利落,好好休养确无大碍,只是补益、止痛、安神和提神的药都吃过,吃得忒杂,得多多留心。 这结论和任微自己的推测差不离。 她穿来之后行事还算稳妥,只出面让太妃母子和原主娘家都消停些,但真影响不到之前一直不在京城的傲天他爹身上。 她看过的那本小说虐归虐,报社归报社,但逻辑始终在线,所以傲天他爹彻底瘸腿应该另有原因。 任微现在有把握只要别突然掉马,就不会走上原主在小说里的结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傲天他爹第一印象并不好,她在恼火之余心里居然隐隐过意不去,更是莫名有底气这家伙不会把她怎么样。 从小到大直觉都挺灵的。 她侧过头瞧了眼小胖子:小胖子伸出小手,拉住她的大手,轻轻晃了晃,乖巧极了。 任微给自己找了台阶:就算为了小胖子也要对傲天他爹再耐心一点。对外,撑住“塑料夫妻情”别崩就行。 就在她走神的功夫,太医已然重新处置好楚王的伤腿,接受过皇帝的询问,正要跟着廖九下去写方子,任微估计着皇帝和楚王哥俩有话说,准备带着小胖子先撤。 她话一出口,就感受到傲天他爹的目光猛地“砸”到了她身上,再抬眼一瞧,居然在傲天他爹苍白的脸上读到了失落和委屈…… 你委屈个屁啊! 也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就是知道,她管不了傲天他爹的感受,行礼后拉着小胖子就溜了。 等娘俩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正院这几间房也被围得苍蝇都飞不进来,皇帝才坏心眼地问,“又拌嘴了?”他不仅知道太后的小侄子封北亭就在王府,还知道他这个表弟就是太后和宣王分别支使过来使坏的。 即使媳妇给他用上了家传最好的药膏,但骨折真是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地痛,季泽依旧捂着额头不掩烦躁,“她没有上当。”还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好哥们对他媳妇一片真心,皇帝都看在眼里,只会劝和不劝分,“她老子那个德行,弟妹心中防备在所难免。她都对你展露医术了,你别太心急。” 这话中听,季泽轻轻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道,“太后许是猜着了些什么。” 表面看起来,先帝的原配皇后实为功高盖主的娘家所累——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威势太过,皇后和皇后娘家就不会有好下场,除非皇帝是个废物点心。 结果不让人意外,不仅一家子差不多死绝,还把皇后和太子一并拖累到死不瞑目的地步。如今许多人都觉得先帝那时即使没有亲自动手,大概也乐见其成。 然而作为先帝的儿子,皇帝知道他父皇有多冤枉!根据目前追查出来的人证和物证,如今的太后在当年也是“瞎搀和”了不止一次。 摸着良心说,皇帝能在一众兄弟之中脱颖而出,太后以及太后的娘家帮助十分有限。而皇帝如今坐稳江山,太后和太后娘家又想着摘桃子捞好处,吃相难看。 在前阵子太后的大哥承恩公想把他二儿子送到楚王季泽麾下历练,虽然没太直白但话里话外都是起码封个副将,否则太没面子。 须知在这之前,封家已然在兵饷上动过几次小手脚——往来关内关外的若干商队一直把承恩公当做不倒的靠山,就这样承恩公尚且不满足,利欲熏心到想要染指兵权了。 皇帝只要没被架空,绝对忍不了。 之前接到的密令便是说让季泽亲自追查证据,然后带着证据和证人回京顺便述职。在半路上季泽再次接到皇帝的密旨,要求他从一直在京郊休养的赵王那里带几个人回来。 现任赵王是先帝和老楚王的弟弟,皇帝和季泽的叔叔。 其实季泽回京真不是秘密,他一行人跟轻车简从四个字不搭边:有精锐侍卫护持,顺路带证人回去,比皇帝再派暗卫和禁卫专门出城接人可能还要更保险一些。 却不知赵王扣住的这几个人不知触动了幕后哪一位的神经,季泽一行人在半路上居然遭遇了落石,惊险落马时季泽不慎摔断了腿。 说起来这是福大命大,而且他受伤真不耽误侍卫们抓人,可惜对方派来的都是死士,只留了一个活口,目前还奄奄一息。 季泽就实话实说,“我换了衣裳特地跟着那几个人骑马并行。”那几个人指的就是需要从赵王那儿领回来的人证。 所以这次的幕后黑手可能不是冲着他来的,他的卫队或者赵王那里总有别家的钉子和探子。他继续道:“这灭口……手段有点糙,像是声东击西。”或者警告。 皇帝眯了眼睛,没有言语。 皇帝和季泽哥俩待在王府正院里说话,任微领着小胖子出来,想了想就去前院先等上一会儿。 前院不仅是傲天他爹办公的地方,那里也有个为王妃准备的外书房。 进了自己的外书房,任微刚坐下茶还没喝上,大管家就又来报信儿了:二公子带着姒公子回来,说是想和王妃聊一聊。 姒公子? 小说女主就姓姒,所以来的这个不是女主她爹就是她叔叔? 任微多问了一句,“哪位姒公子?” 大管家回道:“姒四公子。” 好了,女主她爹就行四。 如果她没记错,在小说里原主在见过这位姒四公子之后,傲天他爹先了结了姒四公子,回来就对原主来了个一剑封喉。 关键在后面,傲天目睹父母身死,得知母亲见过姒四公子父亲才忍无可忍地含怒出手,便完全迁怒起了姒家。 这正是小说男女主孽缘的起始。 作者:大家周末愉快~~~~~~ 第十一章 彼此见礼,分宾主落座,再等丫头上茶,任微看了一眼正站在门边待命的大管家,“王爷怎么说?” 大管家恭敬道:“回王妃话,王爷说一切都听王妃的。” 任微就在腹诽:都听我的?我两眼一抹黑,可真谢谢您的信任。 季澜就默默喝茶,不吱声:他只管把姒四公子带过来,旁的才不多嘴。 他不聋不瞎,在王府外面还感觉不出来,进了家门立时知道气氛不对。他估摸着他大哥回来了,此时应该在正房那边议事,所以大嫂才会在前院外书房招待姒四爷。 却说姒四公子有点诧异,只是不好太直白地表现出来:不是说楚王和王妃关系微妙吗? 他和楚王妃之前几无接触,这次亲见,对楚王妃美貌再无怀疑,至于脾气秉性……瞧着也是端庄大气的模样。 不过楚王妃生得太美又不喜欢四处交际往来,在女眷之中一直声名不太好。他媳妇压根和楚王妃不熟,还跟他念叨过,说是楚王妃迟早有一天作光楚王的情意,下场一定难看。 想起他媳妇有个手帕交十多年前入宫待选,似乎是奔着楚王世子去的——那会儿的楚王世子正是现在的楚王,这手帕交好像落选回家,就让父母给说了一门还不错的亲事。所以这么多年过去,还在意难平吗? 姒四公子想到这里,不免失笑。 姒公子“嫣然一笑”,任微就开口问,“难不成是什么好事?”大晚上登门,总得先道明来意吧。 小说里写得清楚,姒四公子可是女主亲爹,而女主不能没有排面,不说和傲天并肩却也不好差到哪里去。女主她爹姒四公子便是出身安泰侯府——有名的书香门第,从前朝那会儿就是屡出高官的望族。 姒公子果然接话道:“岳父让我得到消息就来王府一趟。” 姒公子他岳父就是赵王,继任老楚王坐镇西北大关,接他班的则是傲天他爹。 任微这会儿还不知道傲天他爹正是从赵王休养的庄子出来才遇险断腿,能摆出像样的职业笑容出来,“王爷可好?我们王爷也好。” 可拉倒吧!你家楚王侥幸逃命好不好?罢了,楚王妃还啥都不知道,楚王又是替岳父顶缸,他不好幸灾乐祸。岳父让他提醒,他总要照办。 于是姒公子肃然道:“王妃不若给王爷祈福做个法事,腿伤好得快,旁的也能顺心顺意一些。” 啥意思?建议我们拜神疗伤?任微只想甩出一个黑人问号表情包。 女主她爹姒公子能成为赵王的乘龙快婿,总是有点本事的,此时此刻两家无冤无仇,赶在这个时候来做客总不会是为了来讽刺她。 换成封北亭还有可能,尤其是在太后“不可理喻的任性”又发作的时候。 于是任微试探着问:“那姒先生推荐个大师给我?” 姒公子认真无比,“长生道人。” 长生道人是国师……任微终于确定女主她爹就是在认真提醒她。 这会儿连一直看热闹的二公子季澜都不由凝重了起来:里面牵扯的东西……暂时他还是不要过问得好。 姒公子见王妃和季澜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便知道任务完成,可以回去跟岳父交代了,又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送走姒公子,季澜在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之前忽然站定,对任微郑重许诺,“嫂子安心,我回去就和母妃说清楚,这段时候也会看住小妹。” 任微也点了点头,由衷道,“多事之秋,自家别先乱起来。” 目送季澜快步走远,任微捏捏小胖子的小爪爪,“娘亲要好好想一想,小柿子能先自己照顾自己吗?” 因为从任微穿过来就持续给小胖子“好脸色”,小胖子越发黏人,但黏人不耽误他乖巧懂事。他会看娘亲的眼色,声音又软又糯,“我可以照顾娘亲,还有父王。” 臭小子志气不小,任微笑着划拉了一把小胖子肉嘟嘟的小脸。 和小胖子约好,任微回到外书房便召来大管家,把太医留下的方子和之前傲天他爹内服和外敷的“药材列表”都立时拿到了手里:她要参考原主家传的小册子,给傲天他爹弄一碗高效安神镇痛的药汤。 傲天他爹安生了,她才能在晚上好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心里好好过一遍。 却说小胖子果然梳洗好了,换了睡衣,抱着自己小丝被,安安静静地看他娘找书翻书写写画画。不一会儿他就困了,顺势歪倒在娘亲的身上。 任微刚抱起小胖子要把他放回榻上去,小胖子就醒了,揉了揉眼睛坚定道,“我要陪你。” 任微只能答应,“那就陪着娘亲吧。” 小胖子瞪大眼睛,随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他长得很像原主,也就是像任微本人,而性格则更偏向他爹。在傲天他爹前往西北坐镇之前,小胖子一直跟在他爹身边,可以说小胖子是他爹抚养到三岁半的。 任微想到这里也有些动容:这种原主和她偶尔分不清的诡异感觉又来了! 说实话,她接受了原主的全部记忆,就做好了多少要受原主的情绪和经历影响的心理准备,但奇怪的是事到临头她并不反感这种影响,反而隐隐……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原本她以为自己要为此纠结一会儿,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想开了。 任微先捏了捏眉心,再一手揽住小胖子,另一手则提笔在刚刚写好的方子上略作改动:镇痛还是要强力镇痛,不然骨折实在难熬,但安神就没必要太强效了。 方子改完,得令而来的佩兰正准备拿着方子去抓药熬药,银朱又撩起帘子进来了,“王爷那边儿药劲儿似乎过去了,正喊您呢。” 不用问,皇帝已经悄没声息地回去了,傲天他爹终于得到“借题发挥”的机会。任微让佩兰继续去准备汤药,再对昏昏欲睡的小胖子伸出手,“走吧?” 从前院书房到正院又不远,又正值初夏,任微抱着一身睡衣的小胖子往正院走。 而正房之中的季泽正阴晴不定,内心情绪翻涌,他的心腹太监廖九就杵在角落里一声都不敢吭。 其实请王妃来救场,都是他和大管家自作主张。 就在此时,儿子雀跃又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父王,我们来啦”,季泽猛地抬起头,整个人的气势就全变了。 廖九依旧杵在原地,微微抬头余光一扫……他就安心了:王妃治王爷的心病简直一绝。 任微抱着小胖子风风火火地进门来,目光落在傲天他爹脸上,“药劲儿过去了吗?先忍一忍,佩兰去熬药了,”又特地强调道,“我给你量身配制的,敢喝吗?” 季泽嘴角微微一挑,“有什么不敢?” 傲天他爹这笑容说不出是欣慰还是讽刺,而答话则听着像在赌气。任微还没说什么,小胖子先不愿意了,“父王,娘亲刚才就一直为你忙活。” 季泽就“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他认定他媳妇为他调整药方视作心虚后的讨好,所以本就不怎么样的心情越发糟糕。 任微又不知道傲天他爹心里作何感想,就看出他心情不佳,不过考虑到骨折之痛,没好气也顺理成章。 在原主的记忆里,傲天父子性格挺像的,她就想试着用哄小傲天的方式逗一逗傲天他爹:失败了傲天他爹也不能追过来揍她不是? 于是她走了过去,把小胖子轻轻放到傲天他爹身边,“刚才我听到了一些让人头疼的事儿,”迅速凑近,在傲天他爹脸上蜻蜓点水般地啾了一下,“心情也不怎么样,先便宜你了。” 季泽皱着眉捂着脸不说话,但他媳妇身上清雅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他忍不住再三回味。 而小胖子则在任微的示意下也凑了个热闹,亲了下他爹爹。 季泽脑子里一片空白,盯着他媳妇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暗哑的声音,“再来一下,我就不追究了。” 他知道自己此时有多认真:只要你承认对我有情,我真的可以既往不咎。 得寸进尺啊这是!小胖子都不经常这样。 任微幸好看不出傲天他爹在想什么,要是知道自己身上让对方莫名摁了口锅,必定暗骂“狗男人”再簪子伺候。 作者:季泽:汪! ----------- 感谢栀子氯化锌和喵喵复喵喵两位相好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十二章 却说任微见傲天他爹明显有了“阴转晴”的意思,自然要再接再厉:作为医生,她不会和病人较真,而是会尽量顺着对方来,有什么事儿等他好些再计较也来得及。 于是她笑盈盈道:“可以啊。”于是真就凑上去啾了一下。 季泽合上了眼睛,平平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嗯”字。 实则他内心已然燃起火焰: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只为敷衍,她总算愿意对我用心……所以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小胖子也不知道他爹究竟琢磨个啥,笑呵呵地说他爹,“羞羞。”居然还要娘亲一连亲两下! 话音刚落,他就让他爹弹了脑门。小胖子不敢再说什么,就捂着脑门一脸委屈。 任微也乐了,就扭头冲着门边当值的几个人摆了摆手。 廖九他们知机,鱼贯而出,都到抱厦和门廊那边守着去了。 等人都走完了,任微搬了张椅子放在傲天他爹身边,稳稳坐下后再把小胖子揽在怀里,替小胖子揉了揉额头,便笑眯眯地端详起傲天他爹。 封北亭和姒公子都是俊美温润君子这一款,但傲天他爹不一样。 傲天他爹则是精致又冷峻这一型,之前刚回府时人不甚清醒,又红着眼睛,发作起来像疯狗……嗯,现在镇静下来眼底仍有片片血丝,配上苍白的皮肤,自带的煞气和病中的脆弱矛盾又统一,实在是别具一格。 赏心悦目不说,关键是这样的很少见。 任微是越看越顺眼,她现在已经不去纠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跟傲天父子一概先跟着直觉走,别的……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她明明满脑子官司,居然心情还不坏,也是神了。 季泽的心事不比任微少,此时此刻他回望着任微,居然也有“就这样望着就好”的心情:别的……都可以回头再说。 任微感觉对方心情平复了不少,便抬头按在了傲天他爹的额头上:还是有一点发热。 她就跟傲天他爹商量,“你之前用的药太杂了,今天简单些,止痛为上。” 谁的身体谁知道。 季泽其实心里有数:他此时发热不是因为受伤。于是他反手拉住他媳妇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你来安排,我……想休息一会儿。”他整个人依旧在不停地散发着郁气、怨气和煞气,只是气场综合起来并不锋锐也不霸道。 想也知道傲天他爹今天经历了太多事儿,心神俱疲,任微也打算等傲天他爹休息好了再告诉他姒四公子今天的来意。 她看了看自己让傲天他爹紧紧攥住的右手,干脆靠了过去,把自己绝大部分的重量压在身后的引枕上,肩膀却和傲天他爹挨在一起。 这是他媳妇第一次主动靠过来……季泽面上没什么,合上了眼睛,心里却跟开了锅似的:所以……她是在可怜我吗? 没人知道他在钻牛角尖,小胖子见爹娘依偎在一起,也打了个哈欠,靠住娘亲放心睡去——犹记得爹爹有伤在身,不要碰到他。 两刻钟之后,佩兰小心地端着熬好的药汤进门,一见一家三口挤在一起似乎睡得正香,她就在外间的门口驻足不前了。 其实只有心大的小胖子真睡着了。 任微听见动静,便抬头对佩兰笑了笑。佩兰这才端着托盘缓步走过来。 任微从托盘上端起盛着药汤的药碗,小声问傲天他爹,“真的敢喝?” 季泽瞥了她一眼,气呼呼地抄起药碗,一饮而尽,“你能害我?” 等他把药碗放回佩兰端着的托盘上,任微又故意问,“真不担心我为了野男人使坏?” 季泽扫了任微一眼,“有几个?”顿了顿又问,“医术一窍不通?” 嫁过来之前原主就依稀知道卫家祖传医术是个烫手山芋,于是在傲天他爹面前只展示出寻常富贵人家姑娘该有的医术水平。 任微要为原主挽尊,更忍俊不禁道,“骗你呢。”她对门口待命的银朱点了下头,等银朱走近,从这个丫头手里接过适口的蜜水,不由分说地塞到傲天他爹手里,“之前绝不敢提精通二字。我在娘家能端着医书苦读不成?这是来了王府才能自在些。” 季泽一听这话,嘴角压都压不住了:有这话就够了。于是他整个人的气势也都不一样了。 任微摆了摆手,等佩兰和银朱一起退下,她才特地解释,“这是镇痛药,过一会儿药劲儿上来你兴许能睡个好觉。”刚刚亲爹喝药,小胖子迷迷糊糊地睁了眼,现在又已经困得在她怀里小鸡啄米,小脑袋一点一点了,“今天晚上我守着你。” 季泽终于笑了。 这是他回京以来第一次真正展露笑颜。 任微没理会他,而是揉揉小胖子的脸蛋,“柿子,你回去自己睡还是……” 小胖子迷茫着喊出了“正确答案”,“要和娘亲父王一起!” 那行吧。 王爷断了腿不能轻易挪动,又已经“霸占”了大床,那么任微就只能和小胖子“打个地铺”了:不一会儿廖九就带人把书房里的定制大号贵妃榻给抬了过来。这贵妃榻的大小足够任微和小胖子母子俩休息。 小胖子本来就累极了,刚刚收拾妥当就窝在娘亲怀里睡着了。 熄了里间的几盏大烛台,任微贴心地用小被子盖着点小胖子的耳朵,轻声跟傲天他爹道,“睡不着咱们可以说说话。” 傲天他爹之前吃得药有些杂,补气、安神和提神的都有。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吃过助眠感冒药再来一杯超浓咖啡……其实这滋味任微体验过,差点就叫了120,所以她现在很能体谅傲天他爹因为难受从而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季泽在一片黑暗中再一次挑了嘴角。 他固然会因为谁稀罕谁比较多而患得患失,但其实他索取不多,只要他媳妇心里有他就够了……就是得经常且反复展示出心里有他……而已。 这会儿药劲儿逐渐上来,来自腿上无时无刻的痛楚削减了不少,季泽自觉心平气和了许多。 任微感受到傲天他爹平静了不少,她就把注意力从病人身上移开,琢磨起女主她爹姒公子的用意,尤其是姒公子有赵王这个岳父……那么姒公子的话必有深意。 虽然一面之缘过后就判定整个人很是不妥,但小说的剧情和她的直觉一起告诉她姒家不贪婪,属于比较有底线的人家,那这样一家人为什么会因为卷入夺嫡而在小说里落得几乎“全军覆没”的下场? 要知道和他们档次势力差不多,也是选错路的人家,不过是付出点代价,蛰伏一代人而已,但“基本盘”仍在。 小说正式开始时女主她爹已经死了,姒公子只出现在女主的回忆里,所以语焉不详很多地方都得脑补。 看小说时她得脑补,现在依旧要脑补。 任微不免轻叹一声。既然回忆起了剧情,那不如干脆多想想。想到了女主她家,自然延伸下去,就得想想女主的外公赵王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赵王接了老楚王的班,坐镇西北大营好多年,直到前两年他把担子交到了傲天他爹肩上,自己功成身退。 赵王作为多子多福的先帝异母弟,膝下就只一儿一女,儿子还早死,女儿则嫁到了姒家,也就是女主的亲妈。 目前赵王和他唯一的孙儿——这个小孙子还体弱多病,在京郊的庄园休养度假。 这么一想,任微就发现了“华点”:老楚王也是英年早逝啊喂!再往前一翻,就是赵王他爹,先帝时的摄政王,这位也坐镇过西北,可这位没孩子,赵王是他的养子! 到了傲天他爹这里,在西北刚待了一年,他腿已经断了…… 任微心绪难平,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近在咫尺的傲天他爹的手背,“王爷,在西北坐镇的历代宗室王爷怎么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作者:傲天他爹的人设就是在狼王、疯狗和小奶狗之间无缝转换哈。 第十三章 今上是大齐朝第四位皇帝,而大齐立国刚刚五十年。 大齐开国皇帝允文允武,能打江山更能治天下,是公认的一代大帝,但继任的太宗皇帝就非常一言难尽了。 太宗登基之前几乎顺风顺水,所以略显天真,还好大喜功:自认自己完全能做一个不亚于父皇的圣君。 说起来也怪这家伙的父皇太能干,各种意义上的能干,留给儿子一个一派和谐的朝堂,外加丰盈的国库以及精兵强将,给了太宗皇帝“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现实教会他做人。 如果说大齐的开国皇帝是个加强版的朱元璋,那么太宗就是个削弱版的赵光义……他连续三次西征,把他老子留下来的家底造了个差不多不说,甚至还让大齐西北关外的两个心腹大患联起手来反攻,骑兵破关之后一路向东,兵临城下。 若非太宗皇帝的弟弟是个奇才,临危受命,亲自带着禁军上阵应敌,并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彻底收复了失地,大齐也要复写蓝星上大秦二世而终的悲剧。 太宗皇帝心气够高,但脸皮不厚,战事不利的时候自觉愧对父祖便一病不起。 不过他总算支撑到弟弟收复西北大关的捷报传来,更在京城等来了凯旋的弟弟,亲封弟弟为摄政王并在托孤后溘然长逝。 接班的就是先帝。 亲爹摔了个大跟头,头破血流不说,还差点把祖宗基业给整丢了,他登基后吸取教训,言行谨慎施政稳健。 先帝是个明君,所以和他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小叔叔关系一直微妙。 而且摄政王无子……确切的说是有儿子但都没长成,摄政王又曾经重伤过,于是他便收养了先帝的弟弟当儿子——这个儿子就是赵王。 其实那时摄政王若是有心讲和,从先帝的儿子之中挑选一个收作嫡长孙,肯定能省却许多麻烦。 任微想到这里,不由捏了捏眉心,又轻轻捶了下傲天他爹的肩膀,“傻了?”今晚月明星稀,屋里熄了灯任微依旧能看到傲天他爹晶亮的双眼。 傲天他爹应了一声,“嗯。” 他此时攥着被角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又惊又怒,后怕不已。 任微也在认真考虑,基于楚王妃和小胖子的娘亲这两个身份,她目前和傲天他爹很多地方都利益一致。她便试探着道:“摄政王到赵王父子都是子嗣凋零……那父王他……” 傲天他爹声音哑得不像话,“炜炜,我本该有个弟弟。” 任微秒懂,“那就是母妃她……” 季泽轻轻又闷闷地“嗯”了一声。 傲天他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却连序齿都无,那大概率是原配王妃一尸两命了,任微拉住了傲天他爹的手。 季泽反手握住他媳妇的手,“父王那时便感觉不对,把我带到身边亲自抚养,真就是父王走到哪里带我到哪里。”又补充道,“我一直以为仇家是针对父王……父王他戎马半生仇家不可胜数。” 他忽然想起当年父王身体不大好,终于把西北这一摊子交给赵王,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而老头子故去前又曾经明白无误地表示过:不愿意他接班赵王,再去西北坐镇。 可惜陛下无人可用,他只能对不住老头子了。 任微此时看不清傲天他爹的表情,但莫名觉得他……快哭了。 她信直觉的同时从来都很果断,抱起睡得死沉的小胖子放到另一边,伸胳膊环住傲天他爹的肩膀,轻声道,“这是冲着所有在西北坐镇的王爷们来的。” 媳妇靠过来,季泽几乎要沸腾的心绪奇迹般地平静了几分,忍不住回应道,“父王讳莫如深,和说起先帝吴皇后和太子死因时一样讳莫如深。”又补充说,“不会是先帝,不然父王他未必会忍。” 不说先帝、老楚王和赵王是亲兄弟,就算不是,谁能接受一个让自己无子的皇帝!杀人不过头点地,在这个时代绝后可比杀人阴毒又恶劣。 任微就实话实说,“这像是女人的手段,纯报复的这种。我瞎猜一下,会不会先帝的皇后和太子也是因为同一个幕后黑手而去世的?” 任微怀疑的目标,首当其冲就是太后,最为既得利益者,她的嫌疑无疑最大。 傲天他爹先是点头,认同“这像是女人的手段”这一说法,又道,“先帝皇后的娘家牵扯进了通敌和谋逆,那位皇后许是自我了断又或是先帝令她了断,反正是保住了体面。”太子同理。 那么原主身为头号御医的曾外祖父就是奉命行事:让先帝的皇后和太子都走得“自然些”也“体面些”。 但曾外祖父卫老爷子能善终,为什么十多年后又被翻了旧账? 果然是阵阵谜团……任微想了想就笑了:原主能追查这么久没都没有定论,她才穿来多久,就想一口气盖棺定论,实在是膨胀到想桃子吃。 傲天他爹此时又补充道,“不是太后。你和她交道打得少,迟早会知道的。” 任微皱了眉头:原主进宫大多在皇后那儿坐着说说话,而和太后打交道则是太妃的事儿。 傲天他爹忽然歪倒在任微肩头,小声嘀咕道,“头疼。”他爹娘总是喜欢这样腻在一起。 任微笑了,能撒娇说明还好,“那……抱抱?”简直跟哄小胖子一模一样嘛。 季泽也在黑暗中笑了:他媳妇完全不知道刚刚的拥抱驱散了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睡着了,等两个人再醒来,天都亮了。 任微迎着傲天他爹的目光,脱口而出,“我想了想,还是得给姒公子下帖子。”傲天他爹瞬间变脸,她缓缓收回了胳膊,演出了原主完全不把丈夫放在眼里的精髓,“必须请他再来一趟,我亲自招待。”做个莫得感情的渣女,感觉也不赖。 傲天他爹都气笑了,气他媳妇翻脸怎么能这么快,“你是不怕我翻脸。”便对值守的内侍吩咐,“来人,不许……” 任微直接亲了傲天他爹一下,和他四目相对再认真地问,“你说什么不许?我见外人你真不许?” 季泽不说话,但面皮渐渐红了起来。 原主有主意都不跟傲天他爹商量,不知道因此搞出多少误会,才会落得小说里那样的结局。 任微有心改变这一点:甭管她的打算合不合适,她都要当着傲天他爹的面儿说出来。 季泽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果然从昨晚开始他们两个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于是他带着点窃喜小声抱怨,“你不会好好说话?” 任微笑眯眯地道:“不会。只会亲你……当补偿。” 季泽沉默了一下,红着脸颊勉强道,“好吧。” 作者:先帝、老楚王和赵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先帝和老楚王关系贴别铁,今上和傲天他爹也特别要好。 摄政王和侄子们的关系就非常微妙了。 ----------- 感谢Neo老相好的营养液呀~~~~~~ 第十四章 任微想起傲天他爹此时是个病人,不好再刺激人家,就好好解释道,“我招待外人次次都是别有目的。”原主也是啊! 季泽隔了一会儿才道:“必须让我提前知道。” 任微痛快应了,“可以啊。” 季泽目标达成,就开始讨价还价,“再亲一下。” 任微如了他的愿。 刚好小胖子醒了,把他爹这话听了个满耳,眨巴眨巴大眼睛,冲着娘亲就挥起了小手,“我也要!” 任微笑眯眯地抱起便宜胖儿子,在他的脸蛋上轻轻印了一记,然后就招呼外面待命的丫头和内侍,“打水洗脸啦。” 小胖子咯咯直笑,勾着娘亲的脖子不撒手。 看着这一切,季泽的嘴角又一次压都压不住,他只能稍稍侧过头:他不知道他整个人眉目都舒展起来,直把领命进门的廖九他们给看呆了……一下。 任微把粘糕小胖子放下地,转身熟练地按住傲天他爹的额头,“药劲儿过去所以疼得有点心烦了吗?” 这台阶给的…… 季泽应了一声“嗯”。喝了媳妇给的特制止痛药,他居然能在满腹心事和腿痛不止的情况下,睡着了还睡得不错……他看了眼昨晚和他肩并肩的媳妇,真笑了起来。 不过正如他媳妇所说,此时腿又疼得厉害了。 任微懂了: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呗。 因为打了夹板,伤腿好好被固定住,任微这会儿不能再给傲天他爹外敷什么药膏,而是继续调整药方,加点补益的药材进来。 小胖子忽然扭过头问他爹爹,“父王,你想不想……出恭?” 季泽敲了下自己的眉头,“嗯。” 父子俩这么真实的吗? 任微就问:“所以……是憋的吗?” 季泽也不抬头,为了遮掩羞赧而冷声道,“你先出去。” 任微把小胖子放到他爹身边,笑盈盈地出去了。 亲王的正房一共七间,卧室在东边,任微给父子俩点空间,就往西边的书房待着去。任微梳洗一番,就坐在案前把方子又改了改: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小试牛刀,效果着实挺不错。 方子写就,佩兰拿去熬药。任微喝了口水,银朱又上前问,“王妃可要摆饭?” 父子俩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任微就又回去了。 傲天他爹见到任微回来,还是招牌一般的面无表情道,“不要以为亲我一下就能什么都算了。” 所以你酝酿这么一会儿就打算这样对付我?任微这回真忍不住,笑了。 放狠话不过这个程度,对原主无疑是真爱了,只是……任微忽然感觉怪怪的:她本该羡慕,因为自己接手了原主的一切而略有愧疚和无奈,又或者再酸上那么一下,但俱有荣焉是怎么回事?发自真正的欣喜又是怎么回事儿? 她是真挺喜欢小胖子,对傲天他爹爱屋及乌……任微只能相信原主对她有影响的同时傲天他爹也合她眼缘。 反正承认傲天他爹有意思又不丢人。 于是她凑近了认真道:“我以后见他们都和你商量。” 傲天他爹瞪了她一眼,“这还差不多。”她听我的,在意我就好。 话说傲天他爹胃口不是很好,喝了骨汤粥吃了点小菜,放下筷子往身后一靠,就歪回了引枕上。 小胖子很心疼他爹,“父王,我帮你揉揉。” 傲天他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任微吩咐银朱,“把汤药端过来,别等凉了。”这药不是头一次熬,夜里更是有专人值班,好多药材已然提前预备好,只要把她需要再加进去的几味药材放在一处再煮个开就得了。 她调整过的汤药不适合空腹服用,傲天他爹吃了点东西再喝药就不怕伤胃了。 眼睁睁地看着傲天他爹把汤药一饮而尽,再喝了半杯蜜水,任微这才放心,带着小胖子继续吃饭。 看着媳妇笑得温柔,耐心地哄着儿子,同时药劲儿逐渐上来,季泽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那生人勿进甚至随时都要扑过来砍一刀的惊人气势也再一次完全被他自己收敛住。 早饭吃完,任微又陪小胖子说了会儿话,就打发他到前院读书去。 小胖子特别懂事,“爹娘要避着我说话。”行完礼就跟着丫头跑了。 然而任微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傲天他爹坦诚些什么,她只让银朱去书房把那一沓子积存的请帖拿回来,跟傲天他爹商量一下如何回应。 傲天他爹回京又不是秘密,算算时间现在皇帝都下朝了,所以今晚指定会有新一轮“请帖狂潮”。 不过在请帖过来之前,太妃先当了回“恶客”。知道昨晚陛下都来了,太妃自是不敢闹腾。 别看她动不动就想给便宜儿媳妇使绊子,但她到现在都不太敢直面杀气腾腾的继子。不过想起昨晚亲儿子劝她的那些话,她只得问道,“听说封家的小公子在府里吃了个小亏?” 封北亭挨了任微一簪子之后就被塞进了府里的客房,任微点了点头,“他只是皮肉伤,丢进小黑屋里冷静冷静才好。” 太妃想起一双儿女,把心一横,往宫城的方向指了指,“别小瞧她。她总有本事坏你们的事。你们夫妻俩别年轻气盛,一口气把整个承恩公府给得罪了。” 任微忽然侧过头,刚好和傲天他爹对视了一眼,她莫名心里有底,“那还不至于。” 太妃急着解释,“哎你们……”怎么不听劝呢,“陛下的生母是太后的庶出姐姐!太后想着给亲儿子宣王扒拉好东西,可娘家承恩公府已经出了个皇帝外甥,再把宣王推上去?图什么啊!” 太妃不是心里挺清楚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太妃和太后不愧是“好冤家”,处境想法不止一个地方十分相似。 任微又看了看傲天他爹。 季泽完整读出了媳妇通过眼神想告诉他的话,“那您图什么?” 太妃心知不说实话不成,“宣王这就要十五了,到了正经相看的年纪。如今正妃花落谁家尚不可知……” 任微此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太后不想给宣王迎娶封家女?” 太妃则直接冷笑了一声,“她且看不上呢。镇国公家的姑娘还差不多。”说到这里她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正妃没选出来,侧妃她先挑中了安平侯家的闺女,还有你那个妹妹!” 太妃之前可是亲自上阵,给儿子季澜定下了安平侯家的闺女。 两家对婚事再有默契,递了信物终究抵不过一张太后懿旨。原主同父异母的妹妹未来如何,任微并不关心:凭她那个妹妹的智商,进宫如果不能迅速成长起来一定会过得非常坎坷,又或者早早香消玉殒。 太妃急切道:“你别觉着事不关己!太后给宣王定侧妃,还要一碗水端平,给几位宗室王爷赏上几个人!王爷和澜哥儿都不例外!” 这边太妃话刚说完,廖九就来了。见过大风大浪的大太监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镇定,“王妃,太后召见。” 太妃立时白了脸。 任微笑了,“瞧瞧,来得多快。”她反手拉住傲天他爹的手,“我还挺好奇老人家能想出什么妙招来让咱们都不自在。” 太后可是原主记在小本本上的“预备”仇家,而且在小说里她属于反派却没少给男女主助攻。就凭这点,任微笃定这届太后不太行 只不过太后奈何不得傲天和女主悲剧的幕后黑手,却不一定没少谋害卫家。原主在备忘录写得明白,太后对她总有特殊的关注,这关注很是……意味深长。 第十五章 皇帝是个明君,那么太后想随心所欲地插手前朝并作妖……可能真不大。 任微想进宫见一见太后,并非心血来潮。 因为卫家出事是在十几年前,宣王尚在襁褓中,哪怕查明真相后太后正是导致卫家“倾覆”的罪魁祸首,也不好牵连到那时翻身都不会的宣王身上。 小说里宣王可是男配,是个经常给女主安抚、温暖和支持,迷倒万千读者从容又儒雅的叔款男配。 任微这一回忆剧情立时发现了“华点”:小说里傲天精通医理也就算了,毕竟他母族这边几乎人人会点医术,但宣王……他又是如何专擅解毒的? 至于解毒的传承是不是真的源自卫家,她决定亲自打探一下。 任微便傲天他爹的胳膊,演了起来,“总闷在家里委实不是事儿,宫里任由旁人说坏话,这不就欺负到面前了?” 季泽扭过头盯着他媳妇看:鲜活、灿烂又不时阴阳怪气,是让他动心不已的他媳妇没错了。他微微一笑,“那就去吧。” 太妃则是听得眉头一跳:那句“旁人说坏话”说得就是她!这就公然跟王爷告状……她……她也无可奈何,谁让她有求于人家,人家嘲讽她哪怕是长辈还不是得听着。 不过任微没兴趣秋后算账,只约好第二天一起进宫的时间,就把满面愁容的太妃给打发走了。 之后任微继续和傲天他爹一起翻看那摊满偌大桌面的帖子。 从那堆花里胡哨还各自散发着幽香乃至于汇聚起来有点刺鼻的帖子里,季泽精准地拎出了岳父伏三爷的那张,略扫了一眼便轻轻推到了他媳妇眼前,待他媳妇看过来,便微微转头把脸颊对着她。 任微要笑死了:为什么对傲天他爹没什么排斥也没什么陌生感?傲天他爹和小傲天实在是同款小可爱。 只是她不会立即顺了傲天他爹的意,“都有力气跟我闹别扭了?刚才我还心说你跟小柿子真是父子,如假包换一模一样!” “如假包换”四个字瞬间挑动了季泽的神经,他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胡说什么!” 他媳妇从有孕到生子,整个过程他都陪在身边,因此儿子是谁的,他最清楚不过。哪怕儿子长得像媳妇,但心口上那个和他如出一辙的红痣怎么骗人? 前一两年,外面不是没传过风言风语,只是他听见一回就处置一回,现在就没什么人敢乱说了。 任微也有感而发,替原主鸣不平,“我就要说!我又不心虚心亏!” 原主长得很美,为人又清高不爱交际,再有继母有心运作,所以名声可想而知。 继母张氏其实一直想把原主嫁给位高权重,世子早立的老王爷做侧室。 结果一通毁人名节的套路都没走完,楚王季泽就亲自上门提亲,之后皇帝更是下旨赐婚,张氏满腹怨恨也只能憋着,还得摆出笑脸来为眼中钉继女打理,更要暗地里砸下大笔银子给自己收拾残局,抹平她收买过的一些人,好让他们守口如瓶。 原主心里跟明镜一样。 任微便继续道:“让外人多骂一骂我议论议论我,我日子过得不好,那个好继母心里还能舒坦一点。” 傲天他爹轻声道:“委屈你了。”是得找机会敲打一下张家,“看你父亲想说什么。” 任微这便拆开帖子,扫了一眼,“问你怎么样,方不方便他上门坐一坐。” 季泽应了,“捡日不如撞日,让他下衙就过来吧。”为了他媳妇,他也不会给伏三爷什么好脸色。 任微叫了佩兰过来,吩咐了一回,等佩兰出门她便再次说道,“张氏最先想把十娘塞到你那里。” 季泽冷笑了一声,“她纵然能有命进来,我便不许她站着出去。” 傲天他爹杀气四溢,放狠话的同时往往能做到,任微忍不住戳了下傲天他爹他长长的睫毛,换来一个白眼,她抱住对方的胳膊笑道,“别这么凶嘛。张氏布局了好久,哪里想得到十娘居然心悦你弟弟?”她把在忠勇伯府吃到的瓜复述了一遍,“只能捂着盖子不了了之。这才消停了一个月,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太后爱子宣王身上,你说我要说他们什么好。” 就这样和媳妇念叨念叨家产里短,季泽都能迅速抚平起伏不定的心绪,“酒壮怂人胆?” 傲天他爹不知道自己玩了个梗,任微哈哈大笑,“他们没喝呢,都醉成这样了。”笑够了她继续道,“我父亲不愿意我妹妹给宣王做侧室,两个伯父仕宦多年,品级不高却也不大瞧得上还没开府建牙的亲王侧妃。” 说白了就是忠勇伯府的男人们不是张氏这样的无知妇人,他们完全不看好太后和宣王,但是忠勇伯府的女人们就未必这么明白了。 任微叹息一声,“老太太、张氏还有十娘却是心甘情愿呢。”顿了顿又嘲讽道,“我算发现了,十娘喜欢年轻的。”她又戳了下傲天他爹的眼角,“你太老啦,她看不上。” 季泽笑了,“那你嫌弃我老吗?” 任微望着傲天他爹这张俊脸由衷道:“三十男人一枝花。” 季泽确实挺开心,“那你想不想她们如愿?” “什么锅配什么盖,他们愿意蛇鼠一窝随她们去,我倒要看看她们有什么好下场。”在小说里原主的祖母继母和妹妹也都是死人了。 季泽认真道:“好。” 下午,又补了一碗镇痛药的季泽没有挪动,就在这屋子里和幕僚心腹们议事。 却说小胖子如今只上半天课,下课后和父母用过午饭,再小憩一会儿,就在另一边的大书房里练字抄书,而他娘亲就近在咫尺地忙活自己的事儿。 傍晚时分,封家人终于“姗姗来迟”,把他家的小公子封北亭从小黑屋里“解救”了出去。封家人前脚走,后脚伏三爷就到了。 一看这过府的时候,就知道伏三爷准备蹭饭。任微没说什么,先领着小胖子和傲天他爹汇合去。 话说任微天生表情丰富,她爱演会演的同时也能比较轻易地看透别人的演技:现在伏三爷的郁闷与忧愁就……不太像是演出来的。 见礼后,任微就吩咐说,“饭后再说正事儿吧。我怕父亲先把事情说完,大家都没胃口了。” 伏三爷不仅不觉得冒犯,还倍感欣慰:要是小儿女也和这个女儿一样精明又省心他还愁什么。 吃过一顿王府档次的家常晚饭,任微便打发小胖子到西边的书房里自己玩一会儿,不忘特地向儿子解释,“回头娘亲想一想再告诉你。”这是个会黑化的傲天,为了防患于未然,最好打小就认真对待他尊重他。 小胖子超好说话,只是问了一句,“会污了我的耳朵吗?” 任微直接承认了,“是的。” 伏三爷纵然他脸皮够厚,都不免面上微微发热,而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傲天他爹都笑了。 等世子走了,伏三爷便道,“老太太让十丫头到郊外庄子散散心,赶巧让宣王遇上了。”因为提前送来的帖子上已经大致写明了他今天的来意,他不绕圈子。 一个坐着马车,有婆子丫头贴身伺候,外面还有车夫家丁护卫的勋贵人家姑娘,怎么能这么巧地“路遇”宣王,还让人家瞧上非纳不可呢? 所以这不过是说出来堵外人嘴的,实际上两边只怕早就“你情我愿”了。 伏三爷这次本就是来报信儿的:太后和宣王乐意,他愿不愿意又不重要。只是他表露出几分不满和无奈后,又委婉地表示这门亲事并非全无代价,女婿女儿全然不接茬,他只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任微就一针见血道:“跑这么快,心虚了?明天进宫太后要给我下马威?假装迁怒我吗?” 季泽很喜欢他媳妇当着他毫无顾忌说话的样子,“我跟皇帝说一声。”皇帝不好在太后教训内命妇的时候亲自当救兵,但皇后可以。 这言外之意任微听得明白,“好。谢谢你呀。”忍不住又啾了下傲天他爹。 季泽摇了摇头,面皮微热,“谢什么。” 之后小胖子回来也没急着追问,夫妻俩各忙各的,话都比较少。 季泽看完书信和公文,明明挺累但喝了汤药,果然又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任微和太妃母女准时进宫,先在坤宁宫与面带喜色的张氏母女汇合,再前往太后的慈宁宫。 众人见礼落座,太后便先来了声冷哼,“伏家养出来的好女儿!是得指派几个人好生教教规矩!” 皇后拿帕子挡了下嘴,遮住了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主和她都不在意伏家女孩儿的名声,再说伏家的女人也是求仁得仁。 原主难得进宫都是甘当木头美人,所以任微默然无语才不崩人设,只不过余光扫过侧后方的十姑娘,就见这丫头眼珠子滴溜乱转,即使微微低着头都看得清她的幸灾乐祸。 最后太后就塞了两个宫女过来……任微不痛不痒:傲天他爹要是能变心,头给你拧下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她又把原主和她自己“混为一谈”了。 从慈宁宫出来,任微一直若有所思,张氏也没再拉扯,而是带着再笑不出来的十姑娘和太后指派的两个嬷嬷先行告退。 此时的慈宁宫里,太后身边的心腹嬷嬷一边给太后捶腿一边道,“只两个丫头,怕是不够。” 太后不以为然,“两个不够就再来两个。他们兄弟几个哀家还不知道?只要有了孩子且能忍了。” 如果任微能听到这话,一定会肯定原主的猜测:太后果然不无辜! 嬷嬷笑道:“楚王如今不好挪动,最是方便她们两个行事。伏氏中招这么多年也没调养好,想怀都怀不上。” 太后合眼吩咐道:“还有卫家的医书,你让她俩多上心。能让那对母子悄无声息咽气的东西……”她势在必得。 说起这个,嬷嬷忍不住落了泪,“先帝好狠的心!让娘娘……”服了药还立了誓,否则就拿不到解药。 “早都解了,你还哭什么?”太后也不生气,“他想我死,没那么容易。”只要我活得久,就能在老东西的儿孙身上报复回来! 作者:不知道说啥好,那就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十六章 回到王府,太妃拉着女儿坐上小轿跑得飞快。 任微不忘笑着调侃,“这是落荒而逃?”转头对已然就位的大管家老丁道,“带两位姑娘去安置……太后娘娘赏下的。” 短短一句话说得百转千回,两个宫女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周身发冷。之前她们都不知道楚王妃气势这么重……所以是近墨者黑吗?想起自己身上的重担:挑拨楚王夫妻,查探消息收买耳目,最最要紧的是把卫家家传医书找出来……原本还对自己的容貌手段有点自信的两个姑娘,居然到了王府就心生怯意,她们自己都没想到。 只不过两个宫女的想法无人在意,丁大管家心领神会,带人安排下去了。 任微知道两个宫女是带着任务来的,但是她家里不养闲人,“那你们安顿一下就过来领差使吧。”不给你们机会出手谁知道你们以及你们背后的太后图的是什么。 给两个宫女的差事任微都想好了:识不来多少字又几乎零基础的你俩,究竟能不能在分拣药材和炮制药材的过程中自学成才。 打发掉两个宫女,任微一扭头,就在书房的窗户处见到了她家小胖子灿烂的笑脸。她也笑了,“专心读书,娘亲先找你爹说话。” 小胖子一个劲儿地点头,不忘跟她挥挥小肉手。 任微回到正房,衣裳没换就去东边的卧房瞧一眼傲天他爹:他正架着伤腿坐在窗边晒太阳,整个人都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任微上前戳了戳傲天他爹的眉心,“这么悠闲,一会儿给我答疑解惑可好?” 季泽把手里的书放到手边的小茶几上,“好啊。”其实他挺讨厌直接上前动手动脚,就是儿子扑过来他都要嫌弃一下,但他媳妇除外。 原主人手不足所以消息不灵通,只能依靠原主记忆和小说剧情的任微……继承了原主的这个缺点。 所以目前她必须通过傲天他爹来了解“世界的真实”,至于拥有属于自己的探子,得先把自己的药田和铺子都收在手里。 佩兰的娘亲李妈妈就是出门帮她收集信息去了。 任微换过衣裳,就坐在傲天他爹身边,先说了一遍宫中的经历,之后才是她的看法,“太后果然也在觊觎卫家医术……不是我小瞧我娘家,不是希图独门医术,太后和宣王还图我娘家什么?”她斟酌了一下又道,“看来我父亲手里的卫家医书为十娘换了个亲王侧妃之位。” 知道他媳妇跟伏三爷没什么父女情意,季泽一点不留情面,“他昨天明示暗示想要你支持公道。” 任微笑了,“我有什么本事主持公道?还不是想你出面?说穿了他是嫌贵,他觉着卫氏祖传医书起码值个亲王妃,我不就是明摆着的例子。” 季泽凝望着他媳妇:我不是……我当初……是真心悦你,虽然你娘家一心想卖了你,而且我也没有正经问过你的意思。 他媳妇似笑非笑,正戳中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不愿意触碰的地方,他无比内疚,就是说不出话来为自己解释。 任微忽然笑了,像是能一眼看穿傲天他爹的内心,“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我也不是多生气,不过就是觉得他们这么多年还是毫无长进。” 原主都不再为娘家伤心了:忠勇伯府已经为当年的短视无情付出了代价,但伏三爷在联姻上吃过大好处,全家就开始对这虚假的好处深信不疑,这不,路眼见着越走越窄。 不等傲天他爹说话,任微就问,“对了,我舅舅怎么样?” 原主从母亲那里得到卫氏医术的传承,想必舅舅那边也有一份一样的传承,应该也有个手写的薄薄小册子吧。 季泽据把他媳妇的舅舅卫先生一家在西北的遭遇娓娓道来。 任微翻了翻原主记忆,就感慨道,“舅舅明面上不是学医的那块料儿。” “起码粗通医理。”季泽轻声道,“原先我以为是当年害死先帝皇后和太子的那些人急着灭口,又或者是因为在营中做账房碍着了谁,倒没想到太后这里。” 任微一针见血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三拨人?” 季泽哑然。 而太后为什么会对卫家祖传医术志在必得,两个人同时默契地回避了这个话题。这和“昔日先帝吴皇后和太子究竟为什么而死以及怎么死的”一样,不适合现在问答和探究。 任微想了想又问,“太妃不是给二公子定了安平侯家的闺女?这姑娘让太后横刀夺爱,太妃就这么认了?” 季泽还真知道答案,“因为安平侯家让太后娘家抓了个把柄……安平侯的封地上有几个盐井。” 涉及盐铁了……任微秒懂,“安平侯家不该拿的拿了不少,这次是用银子买平安了。” 季泽应了一声,“搁在嫁妆里送过来。安平侯还说要补偿太妃母子。” 任微点头道:“原来如此。” 在大齐,大多数勋贵都不能直接管理自己的封地,而是拿取封地税收的一部分作为收益。安平侯封地上又有盐井,实在是个潜力巨大能可持续要银子的上好冤大头。 从这个角度上说,太后为儿子宣王选的媳妇和姨娘都挺靠谱,也挺实惠,毕竟真给宣王选个异姓王或者阁老的女儿,皇帝未必会坐视不理。 如果说针对所有坐镇西北的宗室亲王的神秘势力才是悬在头上的利剑的话,太后这边……也还是要分出但心思来应对。 打定主意后,任微就回到案前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儿:给姒公子下帖子,请他再上门坐一坐。 被撂下的季泽难免落寞:他媳妇还是生气了……他按了按眉心,头又疼了。 却说姒公子收到楚王妃的请帖时,怀中的小女儿刚好睡醒。 他把帖子放在桌上,对着小女儿满眼温柔地问,“吵醒你了?” 姒令美迷茫了一下,旋即瞪大眼睛,明明想要惊恐地出声却又在瞬间强行平静了下来。 女儿的表情变化吓了姒公子一跳,他忙问,“魇着了?”说着轻轻拍起女儿的后背。 姒令美刚好看见她父亲摆在桌上的请帖:楚王府的印鉴她真是烧成灰也不会忘记!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怪异,勾着她父亲的手央求道,“我要和你一起去!”她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喉咙:季承祐!这次我不会再输给你! 作者:有小天使问,我这里提前剧透一下,任微意识到自己和原主是一个人,不仅是靠她自己的认知,还有人证啦。 围绕这个身份认知开展的剧情还蛮多的,算是比较核心的梗了。 我自己构思的时候觉得挺有意思,希望能写出来让大家也觉得有意思~~~~~~ 第十七章 姒四爷拢共四个儿子,两嫡出两庶出,闺女却只这么一个,还是媳妇挣命一样生下来的。 夫妻俩都偏疼这个小闺女,偏疼到了愿意经常带在身边亲自抚养的程度。 当然,这和姒令美玉雪可爱,会看眼色会说话更会体谅人不无关系:平时她爹忙活正事的时候,她就在边上安安静静地翻书或者写写画画,从来不闹人。 女儿难得提出个要求,姒四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拒绝:当了爹娘的都懂,当孩子忽闪着大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你瞧,再声音软糯地央求,想挤出个“不”字来委实是种考验。 他知道楚王妃请他上门坐一坐为的是什么,所以带上媳妇闺女一点问题都没有。 姒四爷便抱着闺女笑道:“好啊,一起去。” 姒令美此时脑子很乱,太多的记忆蜂拥而至,只有三岁半的她短时间内压根消化不了。听见父亲果断应下, 她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最终泪如雨下:爹爹这么好的人,怎么能叫楚王害了! 姒四又吓了一跳,赶紧从丫头手里扯过帕子给女儿擦着眼睛,“怎么哭了?谁惹你啦?” 然而爹爹越温柔,姒令美就越止不住泪水。 姒四爷抱着闺女,还给闺女擦着眼泪,又给丫头使个眼色:赶紧去请救兵,叫大夫! 丫头心领神会,快步走了。 姒令美扑在亲爹怀里哭到眼痛咳嗦气喘,更把她爹肩头用眼泪浸出一团痕迹,她才觉得这股子郁气散了一点点。 四夫人匆匆赶来,见宝贝闺女哭得双眼通红,赶忙把闺女接到自己怀里,“怎么了?” 姒令美庆幸自己此时年纪小,父母只会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又或者哪里不舒坦,却不会追究她缘何闷声痛哭泪流不止。 但满腹愁绪还无法言说,她就窝在娘亲的怀里,摇了摇头。 闺女这一副明显有心事的模样,害得姒四爷和四夫人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 不久后,跟着丫头到来的大夫打破了“僵局”。 按说姒令美没资格享受太医诊疗,但谁让她有个郡主亲娘? 到来的太医在宫里为皇子公主看诊,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主儿。他望闻问切一番,没瞧出哪里不好,硬要说的话也是小姑娘稍微有点积食,开个安神消食的方子也就是了。 当然,话不能说得太直白,太医套话过后补了一句“吃不吃两可”,姒四夫妇就都懂了。 送走太医,吩咐丫头去熬药,四夫人给闺女喂了些蜜水,又问,“是不是谁怠慢你了?尽管告诉爹娘,爹娘必给你做主。” 姒四爷忽然福至心灵,“难不成是听说什么了?” 姒令美心念一动,不如祸水东引好了,她就委屈道,“见了楚王妃……爹爹往后不是我爹爹了!” 正揉着闺女脑袋瓜的四夫人手下一顿,扫了眼丈夫。 四爷变了脸,“胡闹!” 四爷夫妇在这个时代算是模范夫妻,感情相当不错。两个庶子也是四夫人有孕在身时伺候姒四爷的姨娘生下的。 只是安泰侯府是个典型的大家族,虽然家风还行,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不肖子孙,但因为老侯爷和老侯夫人尚在,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人多嘴杂必然心不齐,而且家里资源总数就那么多,兄弟们并不愿意已然有个强力岳家的姒四继续从家里获取大量的人脉。 姒四夫妇对此都心知肚明,所以闺女这话夫妇俩都信了:哪个兄弟媳妇指派几个丫头婆子在女儿耳朵便念叨几句,实在不要太容易。 姒四爷只能先哄着闺女,“没有的事儿。” 四太太则冷笑一声,“甭听那起子小人胡说。在这个家里,你只要听爹娘的,信你哥哥们就尽够了。”都没提老爷子和老太太,又忍不住嘲讽了兄弟妯娌们一句,“损人不利己也做得来?” 姒四爷道:“都三四十岁人了,不搏一回怕是不甘心。” 兄弟们的心思昭然若揭:我们联手把你踩下去,空出来的位置和资源我们分分总比现在什么都捞不着强。 姒四爷全无异议,又问他媳妇,“要么咱们一起走一趟楚王府?” 四夫人应道:“那就一起去。”想了想又道,“我和楚王妃合不来,总觉得她心思深沉,对楚王压根不真心。”虽然她知道楚王妃名声不好得多亏楚王妃那个继母,“就是看不惯。” 自己歪打正着,爹娘已然对叔伯们防备了起来,姒令美便窃喜不已:上辈子爹娘就是让伯父们拖累……没认出真龙,之后才为楚王所杀,想起这个煞星,那对猩红眼睛仿佛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止不住地发抖…… 她暗恨自己不争气!同时不停地提醒自己,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反复地暗示,其实有点类似随眠,姒令美就这么趴在父亲的肩头睡着了。 姒四夫妇对视一笑。 话说任微收到姒四爷的回帖,扫了一眼,就对傲天他爹道,“他们一家子来做客。” 季泽看过帖子,“他们这是有话跟你说。” 他媳妇从来都是把人请到王府说话……他的心腹们又不是死人,真有什么如何能不禀报? 他媳妇那个继母故意在外败坏他媳妇的名声,偏生他媳妇又从不跟他报备和解释——他纠结和气怒的正是这个。 转念一想,当年他忽然上门提亲,固然给他媳妇解了燃眉之急,却也免不掉强取豪夺之意。 他若是能许诺查清卫氏败落的真相,更让仇家血债血偿,他媳妇一定真心待他,但是卫家旧事牵扯极大,他不想一时冲动许下做不到的承诺,更不愿意把他们之间的情分系于报仇与否上。 他不想重蹈他父母的覆辙,明明心心相印,却落得那样一个结局……他想和他媳妇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在他心里,儿子都没有他媳妇重要。 任微一直关注着傲天他爹的反应:美人先是眉头轻蹙,又微微侧过脸回避她的目光,不知想到什么再回望过来,这回视线里有了温度,同时攥着薄薄锦被的手骤然多了几道青筋…… 任微暗自笑道:这也太好懂了。 原主对这个天降的丈夫并非毫无感情,但卫家的仇家大概率跟宫里那几座“大山”有关系。季泽身为亲王虽然没有阻拦她,但原主实在不敢赌季泽会不会看在夫妻情分上不为宗亲们“亲亲相隐”…… 至于原主对故意不亲近小胖子,一方面是不想小胖子牵扯进这可能连楚王都兜不住的仇怨里;另一方面则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她报仇不成出了意外,小胖子也不会太过伤心。楚王这边同理,楚王少受牵连,小胖子自然安然无恙。 而楚王父子安然无虞,原主自认最差的结局也能捞个全尸。 真可谓用心良苦,任微想起一次就替她悲哀一次:剧情里这样的原主让傲天他爹“一起走了”,实在太冤枉。 幸好她穿来时记忆没吸收全,就误打误撞破了原主的“局”,小胖子现在黏她黏得不得了,而小胖子他爹……她对傲天他爹笑了笑,又捏了捏对方的脸。 傲天他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当作回应。 所以他是完全愿意为媳妇强颜欢笑! 任微顺势靠在身后的引枕上,从手边的桌子上捡了本医书,和傲天他爹肩并肩:原主的恩怨她一定要接下来。不过她和原主诉求不一样,不求真相大白于天下,只要找对了仇人,不会限制自己报复的手段。 说句无赖点的话,就算她力有不逮,不还有将来成长为傲天的小胖子吗?而且报仇这种事儿,只要你比仇家过得好,仇就算报了一半了。 于是任微拉着傲天他爹的手郑重道,“你知道我为了报仇……有一阵子什么都顾不得。不过现在回过味儿,你和小柿子更重要。” 季泽双眼陡然一亮,整个人都灿烂了起来,“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这是表白吧? 任微暂时还说不出同样的话,靠在傲天他爹肩头权做回应就够了。 季泽的确心满意足:这就很好了。 话说姒四爷一家子傍晚准时来访,还要顺便吃个饭。 要见小说女主一家子,任微总要打扮起来。 原主和任微都是无眉星人,而不管是原主还是任微,平时在家又或是进宫,都不会特别认真地打扮,生生把十分美貌故意压制到六七分。 因为想起原主背负的无奈,任微心情不太好,就化了个转运桃花妆出来。乌发雪肤漆眸红唇,配上粉面桃腮,直把傲天父子俩都看呆了。 傲天他爹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悸动,“你……”话一出口语气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见个外人就这么高兴!” 任微此时当真是艳若桃李,明媚动人,就逗他道,“对呀。” 小胖子兴冲冲地扑了过来,“娘亲好好看!” 任微美滋滋地抱起胖儿子,对神色十分复杂的傲天他爹道,“学着点,你还不如三岁半的儿子会说话。”顿了顿又道,“要不是给你看,那我做什么呢。” 傲天他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是很好看。”好看到他要把这副情景深深地刻在记忆里。 作者:原女主都重生了,原女配距离被穿还远吗? 傲天他爹对感情的执念太重,又头铁一根筋,所以小说里惊觉自己被骗才不想活了。 对了,我换封面啦,大家不要认不出我~~~~~~ ---------- 感谢鄂止和栀子氯化锌两位相好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十八章 这才几个回合,任微就笃定傲天他爹没有彩虹屁天赋了,往后两人大约不能尽兴地商业互吹,委实少了些兴趣。 不过这都没关系,小胖子是个可造之材就够啦。任微笑眯眯地在小胖子脸上亲了一下。 小胖子搂着她的脖子咯咯直笑,无师自通地回啾一下,“娘亲是最美的仙女!” 傲天他爹捏着自己的眉心,也乐了:虽然因为媳妇没有过来一碗水端平也啾他一下而小有不甘。 他这一笑整个人的气场就变得不一样。别说近在咫尺的任微和小胖子,就连在门边杵着的丫头和内侍都跟着心神一松。 任微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能哄好小胖子,季泽就很好说话。她之前顺手为之的亲昵,对傲天他爹来说或许过于轻佻,但……他心里明明受用嘴上却不怎么承认。 总之这是个不错的男人。 任微长得美,从小到大不是没吃过暗亏,之后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鉴渣:有渣得明明白白的封北亭做对比,傲天他爹真是哪哪都好! 因为近视,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让任微看傲天他爹自带柔化滤镜,于是她直接把傲天他爹盯到了稍微回避她的视线。 她把小胖子交给他爹,自己故意迈着猫步扭搭扭搭地走了,走至月亮门,她忽地回头凹出个曲线十足的造型,再甩了个不屑的眼神,大笑着快步走远。 傲天他爹被惊艳个正着,心里却十分得意:这都是从哪儿踅摸来的招数?特地使出来哄我…… 小傲天一直耐心等他爹爹收回目光,才揪着他爹的手俱有荣焉道,“娘亲怎么都好看。” 季泽应了一声,“嗯。” 小傲天忽地凑近,“爹爹,你回来之后娘亲很开心。” 季泽笑了,却依旧只给儿子一个“嗯”字。因为你娘这么开心,爹爹也很是开心。 小傲天会看眼色,又小声道,“爹爹,你要对娘亲再好一点,娘亲很苦的。”想起来他就生气,“外公一家都是坏人!就想利用娘亲!爹爹,娘亲只有你和我。” 傲天他爹听得动容,搂住了胖儿子,“对,就咱们一家三口。” 话说原主近视,度数不高也不低,但耳朵很灵。任微换了衣裳回来,站在门边,从把父子俩的对话从第一个“嗯”开始到“一家三口”全听到耳朵里。 这股诡异的感觉如影而至,她觉得自己不会太感动,然而事实就是挺走心,挺上头。偏偏这感觉……她并不讨厌。 感情上她愿意相信直觉,所以随它去了。 于是任微缓步走进父子俩,一身正红的她原地转了个圈儿:黑发雪肤红唇配锦衣,实在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 傲天他爹不笑也不说话,只是眼神深邃了几分。 而小傲天才不管那么多,“娘亲,你每天都要打扮得这样好看!” 她可太喜欢小胖子了! 她暗下决心:说什么都不能让这小家伙黑化。 傲天他爹只能再次眼睁睁地看着母子两个抱抱亲亲,他忍了又忍,“我呢。” 小傲天闻言毫不犹豫地亲了他爹的脸,“娘亲的胭脂好浅,再啾就没有啦。” 傲天他爹乐了:可真是我儿子! 任微放声大笑。 却说姒四爷一家三口到来的时候,姒四夫妇明显感受到楚王夫妇心情极佳。 四夫人是赵王爱女,小时候没少和季泽这个堂哥打交道……两个人属于彼此看不顺眼的那种。她难得见到堂哥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通身都是喜气的模样,于是心里嘀咕道:但愿你一会儿也开心得起来。 姒令美跟着父母来到楚王府……这个上辈子的伤心地,但因为装饰陈设乃至于布局都和记忆里的模样大相径庭,害得她完全不能触景生情,等她跟着父母拜见楚王夫妇更见到那个上辈子……永生不能忘怀死都不能释怀的男人,此时正抱着楚王妃的胳膊,压根就没看她一眼! 她来之前酝酿的全部情绪一下子就泻光了,哪怕她依旧能忆起一剑封喉时那男人的表情,以及如有来生一定要血债血偿的心情。 不过……那男人真没说谎,连素来对自己容貌颇有信心的她都心服口服:楚王妃是真地光彩照人,难怪整个京城的男人几乎都甘愿做她裙下臣。 想到这里,姒令美颇有些怜悯地望向楚王……楚王此时也光彩四射,看向楚王妃的眼神里真是说不尽的情意。 姒令美立时有了主意,趁着父母和楚王夫妇寒暄,她仰脸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一直盯着楚王妃瞧。 四夫人看不顺眼堂哥季泽,却挺喜欢看堂嫂的:名不虚传的第一美人,她也觉得赏心悦目。只是闺女一直不错眼珠儿地盯着人家看,就有点没礼貌了。 四夫人拉着女儿的小手,笑着轻声提醒,“看什么呢。” 姒令美这才故意转过头,回答母亲,“王妃好眼熟。” 老实说任微默默观察小说女主姒令美有一会儿了,闻言她问,“哦?你见过我?” 姒四夫妇之一家五口去年刚任满回京,依据原主的记忆,她大概是第一回 和姒令美正式见面,以姒令美的长相而言,见过应该都比较难忘。 姒令美道:“我在宫里见过王妃呀。您这么好看。” 四夫人是宗女,回京后会带着儿女定期进宫“走走亲戚”,替她在京郊和孙儿一起养病的老父亲维持和皇帝一家的关系。 而楚王妃进宫就更没什么可说的,她不想去,太后也要时不时拎她过去念叨一顿。 姒令美继续道:“我看见过您和宣王舅舅在假山底下说话。” 宣王是原主的预定仇家之一,只不过原主还没来得及攻略,和宣王的关系目前还是“点头之交”。 任微想了想道:“我都忘了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姒令美冷不丁丢下个雷来,“他揪着王妃你不放。” 姒四爷差点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而四夫人脸色骤变却也……无可奈何,话都说出来了自然收不回去。 原主记忆里没有和宣王拉扯的这一段! 任微懂了:不愧是女主,果然有运数有奇遇。她都能穿书,凭啥不许别人重生?一般而言,只有重生女主才会想着第一时间报复,穿书的话大概率选择抱大腿吧。 当然,现在下结论还早,只是她忽然灵光一闪,小说里宣王固然儿女双全却也只是儿女双全,他和女主没有什么下文,作为男配他也没有守身如玉,府里妻妾又都不是摆设…… 任微扯住身边傲天他爹的手腕,“你想办法把赵王请来,别惊动别人。” 四夫人这会儿都顾不上与平常大不一样的女儿,“我父王她怎么了?” 任微简单直接,“你父王为什么只得你和你哥两个孩子,我有了头绪。”她一摆手,“你们先回避,我跟王爷商量一下。” 等欲言又止的姒四夫妇和不知在想什么的姒令美都被请到外书房坐一坐喝喝茶之后,任微才对面色凝重的傲天他爹道:“卫氏祖传的保命药你还记得?一直提醒说一定要在清醒时服用,因为这个保命药和几样药材混着服用,人若是刚好发热,就……” 楚王冷静接话道:“有碍子嗣吗。” 任微实话实说,“还要更严重一点。” 楚王的脸色此时已经没法儿看了:自从断腿之后他每天都……一直以为是腿伤的缘故! 任微扳着傲天他爹的脸,逼着他直视她,“有病就治。”小册子后面的那套针法有了用武之地了,只是现在的她毫无熟练度可言。 作者:今晚有点晚,明天会早一点。 ---------- 不黑小说女主,不过傲天没有黑化也是个芝麻馅,他选择了女配~~~~~ 第十九章 任微盯着对方遍布血丝的眼睛,虽然对方没什么表情,但额角的青筋和攥紧的拳头很能说明问题。 她仿佛能看到这个男人身上黑气越冒越多,越冒越快,直至冲天而起更在头顶处搅出一个黑漆漆的漩涡。 好了,她差不多能“破案”了:导致傲天他爹彻底癫狂的因素很多,但这个……绝对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她要是傲天他爹,她也得疯。 小说里原主应该不知道傲天他爹真实的身体情况,想到这里任微的心都跟让人攥紧了一般,傲天他爹此时忽然扭过头,用力推开了她。 任微猝不及防,差点摔跤,然而傲天他爹转身的功夫,那心碎的神情一闪即逝:明知是误会,是错过,还要无动于衷或者来不及反应……她能是这种人吗! 于是她不管不顾往前一扑,抱住傲天他爹,脱口而出,“爱我别走!” 傲天他爹先抱住了他媳妇——他拄着拐杖断了腿,平衡本就不好,媳妇从他身后忽如其来地来了这么一下,他便连带着媳妇一起……摔倒在地。 季泽是个练家子,即使断了腿,在紧急的时候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以及怀中人不受伤或者少受伤,屋里又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只怕着地时后背传来的痛意,他便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大碍。 任微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意识到怎么回事儿,吓得差点心脏都停跳:哪里想到自己这心血来潮的一下,能把傲天他爹折腾到倒地不起! 她眼圈都红了,“你有没有事儿?” 傲天他爹忽地笑了起来,还搂她搂得更紧一点,声音有些沙哑,“爱我?别走?” 是的,他终于回过味儿来。 他自己都特别不可思议,媳妇就说了四个字,他就能完全抵抗不了地改变心意。 任微气呼呼地捶了他一拳,“小胖子都没有你任性!” “任性?”傲天他爹还颇以为荣,“他怎么跟我比。” 任微知道傲天他爹瞬间回心转意绝对是“爱我”那俩字的功劳,这会儿她也不反驳,就老实待着了。 却说听见动静,外间的丫头和内侍本想进来把王爷王妃扶起来,但一见王爷那满脸笑容——伺候王爷这么久他们都不知道王爷也能笑得这样,无需吩咐他们就悄无声息地撤了回去。 季泽再次开口,“我刚才推开你,你可以推回来。” 任微“狠狠”揪了下傲天他爹的耳朵。 季泽“嘶”了一下,随后望着他媳妇的眼睛,“我没有帮你追查岳母的死因,你怨我吧?” 原主其实并不指望季泽真能帮她什么,但季泽几次刻意回避……终究伤了原主的心。任微便替原主道:“对。” 季泽不觉得冤枉,但他这会儿一定要解释,“你总会查到先帝吴皇后和太子的死因,这里面……连我都不敢多问。” 这话没错,任微要替原主表明态度,“我是要冤有头债有主的。先帝若不无辜,我也要去他坟头好好问问他。” 季泽低声笑了起来。 先帝不仅是他伯父,更在他父王去世后很照顾他,偏偏他媳妇表达对先帝不满,他听着一点都不刺耳。 笑够了,他也小声道,“若是查到太后那里,我会想办法。” 任微就问:“什么办法?”想起小说里傲天他爹如何对付仇家,“你还能冲过去一剑一个?” 你还别说,刚才万念俱灰的季泽真想过他不活了也拉几个垫背的,太后一家不巧就在他的“垫背”名单上,“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任微说到这里,见傲天他爹眼神微动,心说:我还猜对了吗?! 她翻了个白眼,“都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找对了人,我配包药不就是了。”小说里傲天跟他爹一个模样,想不开就拉着所有人一起死,真是家学渊源。她越想越气,捶了傲天他爹一拳,“你破罐破摔还有理了?” 傲天他爹立时就不笑了,片刻后他才闷声道,“你要是一直对我这样,我可以改。” 这还要谈条件!为什么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任微便道:“那说好了啊。” 傲天他爹依旧没笑,却清晰地“嗯”了一声。 “之前我寻思着卫家还有我娘,是因为知道太多才落得这样下场,现在再想,别是我娘我舅舅因为能治好什么才……” 季泽表情微变,他语气急切了几分,“真能治好?” 从先帝时的摄政王,到他老爹楚王,赵王,再到他自己……要么干脆连个孩子都没有,要么子女稀少,像是赵王叔,儿孙都病病歪歪,足见这套药的厉害。 而且他们全都坐镇过西北,再看先帝和皇帝似乎全然无碍,那就是说对方只能在西北精准地出手。 任微点了点头,“不能说包好,但缓解我有点把握,摊上个你这样的,还能离了咋地。” 她本来是在调侃,却不知正戳中傲天他爹不好触及的那个“点”。 傲天他爹猛地收紧胳膊,对着任微一字一顿道,“除非我死。” 又有内味儿了,所以彻底抚平傲天他爹的“病”,包括心病和身病,还任重道远。 任微叹息了一声,“你都这样了,怎么离啊?”说着就亲了傲天他爹一下。 季泽神色果然慢慢舒展,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话说赵王从郊外赶来需要点时间,而且请动赵王必得告诉陛下一声。所以一个多时辰之后,一起到来的不仅是赵王祖孙更有皇帝本人。 任微本就是做好“一定程度上”和盘托出的打算,此时皇帝不请自来,还省了再特地向皇帝报备一次的功夫。 因为大人们要说些不适合小孩子们听的话,小胖子、赵王的独孙季承祉还有原女主姒令美都让任微安排在了正院的东厢房。 姒令美心里乱极了:她在庆幸自己回来得够早,一切都没发生的同时又恼火于她完全不记得八岁之前每年“原本应该”都出点什么事儿。 小胖子现在超贴心,见姒令美闷闷不乐,戳了戳身边的堂哥季承祉,“你哄哄她呀。” 季承祉今年五岁,说话很有条理,“她嫌弃我身体不好,不带我玩。” 姒令美正在琢磨趁着陛下和外公都在,她能不能做点什么。一听季承祉这话,登时反驳,“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上辈子咱俩关系超好的。 季承祉怔怔道:“你居然忘了。” 然后小胖子就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对表兄妹吵了起来,最后还动了手。两个四五头身小萝卜头能怎么打架,无非就是你推我我推你。 小胖子便上前想拉开他们,不防让姒令美狠狠推了一下,差点就坐在地上。 姒令美知道自己重生回来情绪不太对头,毕竟上辈子遭遇了那么多苦难和折磨,她扭头就忘完全不可能。 但此时和自己的表哥打架能打得这么上头,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要知道要不是这个表哥上辈子早死,她就会嫁给他,根本没季承祐什么事儿! 好歹她还有理智,这是楚王的地盘,就算想拿季承祐发泄情绪,也只能点到为止。 总之任微得了丫头的禀报和姒四夫人一起来到厢房的时候,就见季承祉正质问姒令美,“推我就行了,你推他做什么?” 任微扫了眼季承祉和小胖子拉在一起的小手,再看看委屈得眼圈都红了的女主姒令美,心说小姑娘也不容易,幼儿园级别的吵架居然都没赢。 就在此时佩兰来报,其实是请任微回去:那套针法陛下和王爷都想请王妃亲手展示一下如何解毒。 姒令美正抹泪呢,听了这话惊呆了:什么针法,什么解毒……上辈子她十六岁那年,席卷大半个朝堂的秘药大案现在就被掀出来了?! 作者:两人感情开始升温啦~~~~~~ 原女主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十章 姒令美作为小说女主相貌上自是无可挑剔,只不过她和原主不是一个路数,原主明艳,而姒令美就是甜美了。 小说任微看完了,说老实话即使穿成了傲天的亲娘,也对姒令美小姑娘没有恶感,反而挺心疼她的:姒令美除了自保之外没做过恶事,和傲天相爱相杀也是傲天把姒家给整个掀翻了。 于是任微笑得温柔,顺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好了,别哭了,一会儿舅妈帮你教训他们啊。” 四夫人要喊季泽堂哥,所以任微自然就是姒令美的舅妈了。 四夫人抱着闺女都忍不住笑了,即使闺女脸上还挂着泪滴:小孩子们打打闹闹能当回事儿吗? 姒令美整个人都蔫了:她再一次意识到她现在只是个三岁半小姑娘,这群人没人把她说的话当回事! 安抚好三个小朋友……其实只有姒令美一个,那两个已经有说有笑好一会儿了,任微和四夫人一起回到正房,陛下和赵王正满眼期待地等着她。 任微刚刚把卫家祖传小册子后面那套针法拿给了皇帝他们看。 她拿出来的是原版,“盯着我家这本册子的有心人太多了。”说着就回望了傲天他爹一眼,“王爷跟我说我舅舅在西北的遭遇,我便能猜着一点。” 皇帝并不亏心,楚王妃的舅舅卫大先生是他特地要保下来的,所以他直接从弟妹手里接过小册子,甚至不假内侍之手。 然而就这么随手一翻,皇帝都动容了,“真是……” 任微笑着点了点头,更不忘趁着傲天他爹神情微妙的时候及时拉住他的手。 当然,她是留了一手的,小册子封皮里夹杂着的方子她没交出来。 这套针法是需要配套相应的方剂才能达到最好的功效。没有配套方剂,一样有效,只是效果没那么亮眼而已。 皇帝正和手边的赵王分享他的激动和喜悦:这是卫太医的字迹!也就是说这套针法是卫老爷子亲自琢磨出来的。 他小时候体弱,多亏卫太医给他耐心又悉心调养,才让他在恢复健康之后越发健壮,更能在太子故去后在一众兄弟之中逐渐出挑。 要知道因为太宗皇帝不善兵事又好大喜功把精锐几乎全赔掉的关系,先帝挑选继承人必要儿子能文能武。 不仅皇帝认得卫老爷子的笔迹,赵王也一样。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正得知自己子嗣凋零真相的老王爷差点急气攻心,此时大喜过望……大怒大喜之际他捂着心口道,“终不负我!” 一个不留神,老爷子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说实话见到这熟悉的笔迹,赵王的确心神大定:他都一把年纪了,太多人和事都能看淡,自己治不治得好也没那么要紧,他只要孙子外孙们平平安安也就够了。 任微一时来不及理会正喜忧参半的傲天他爹,就坦然道,“我抄一份,进献给陛下吧。” 得亏这个楚王妃的身份,她这样说话皇帝不仅不觉得她失礼,反而还挺受用。 皇帝也没假惺惺地客套,“好。”心里好好给这个弟妹记了个大人情。 话说任微先抬出卫老爷子,再丢出让他们信服的解决方法,之后就是叙述想要“中招”有多不容易。 那个带着星点的补气丹也是卫老爷子整出来的,药效极好的同时就是材料不易得,配制有难度,与之药性相克的东西也不少……也就是这药“用差了”能整出五花八门的病症来。 大致解释过后,任微继续道,“但是想踩全大坑小坑,最后导致……子嗣不利,实在没那么容易。” 卫老爷子白纸黑字地写了,关键是必须在服下补气丹的一两天时间内再吃下加了禁忌药材的食物或是丹药。 顺带一提,卫老爷子人老成精,什么都明白不说,显然还对未来有预估:补气丹的配伍须知并不和方子一样写在小册子上,而是半页纸夹在原主备忘录里。 但那半张纸上可没说“吃错药”真正会导致什么结果……若非字迹墨迹和纸张老化程度一致,她也很难把这两样联系起来。 不过这属于“没必要坦诚”的部分。 任微命佩兰取了银针,拿赵王试了试。 经脉酥麻……具体感觉不好言说,但赵王可以确定,“绝对管事!” 有了赵王背书,任微就主动让孩子们过来:主要是给赵王的独孙季承祉瞧一瞧。 却说姒令美依旧在娘亲的怀里懵逼着:楚王妃先说表哥季承祉只要好生调养并无大碍,再告诉外公赵王说她外公因为受伤年头太久,可能疗效不尽如人意。 至于她的父母则笑得像盛开的花朵。 她也确定了:上辈子的秘药大案,现在居然就要破了……她绞尽脑汁地琢磨自家能从中获取什么样的好处。 至于顺手坑上楚王一家子一下,她都不想了。因为楚王妃自己会针法不提更献上了祖传秘籍,在皇帝心里地位特殊,这个时候不适合与风头正盛的她们一家子为敌。 送走皇帝他们,屋里就剩一家三口,小胖子第一时间发觉气氛不对,主要是他爹……不对。于是他拉住娘亲的手,坚定地要和娘亲同进退。 这股“山雨欲来”的味道……任微不傻不瞎,直接揭破,“又气到了?” 季泽快气死了! 但让他明白地表达愤怒,他又做不到,卫氏祖传医术说起来是他媳妇的嫁妆,他本就不能置喙。 任微坐到傲天他爹身边,再把小胖子放到两人之间。 哄人嘛就要耐心细致一点,她拉住傲天他爹的手,对方没有挣扎,她心里立时有了谱,“你不太会演啊,怎么好让你提前知道?你就当我是小人之心,陛下若是要发作,你不知情自然能救我。毕竟我曾外祖父……也算是隐瞒不报了。” 这话听得季泽一噎:他更气了,气怒之余则是深深的惆怅和伤感,以及无奈……他忍了又忍终于红着眼睛问,“你就这么不信我?”说完就甩开了任微的手。 任微眨了眨眼睛,“又犯病了?” 不过这个时候手边有现成的,用烈酒消过毒的银针,任微拈针就扎:这一针能让人清醒,也……很痛就是了。 她收回银针,对歪倒在引枕上五官都有些扭曲的傲天他爹道,“冷静了?” 季泽别过头,“疼死了。” 小胖子此时拍起了手,“娘亲好厉害。”话音刚落,就挨了他爹一枕头。 任微大笑。 作者:原女主是个会左右横跳的姑娘哈。 第二十一章 傲天他爹在任微见过的男人里算是比较麻烦的那一种:没穿过来的时候,她认识的男人都是合则来不合就算,彼此都挺洒脱,轻易不会拖泥带水。 反过来任微也不是心里没数:不麻烦,不痴情,也就不是傲天他爹了。 想想小说里的傲天怎么对待姒令美,傲天他爹现在这样发脾气实在是小儿科——这也就是她穿来的时候够好,原主什么过界的事儿都没来得及做,傲天他爹气急了不过是甩开她的手,什么持剑穿糖葫芦,那都是没有的。 想到这里,任微又诡异地把自己逗笑了,她再次伸手去抓傲天他爹的手,果不其然又被甩开了。 小傲天只见过爹娘相敬如冰无话可说,没见过他爹发脾气不给他娘亲面子,自小到大都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小胖子又懵逼了。 任微不会拿小胖子当借口来哄傲天他爹,于是她揉揉小胖子的脑顶,对傲天他爹道,“我说要为我娘亲报仇,当年你没回应我,如今也是顾左右而言他,我最多就是怨一怨你。” 给傲天他爹一点时间消化,任微继续道,“你毫无征兆地上门求娶,”这话她一定要替原主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季泽猛地回头,盯住他媳妇,“你说的,没有后悔过。” 说来惭愧,不管是原主还是她都不如傲天他爹感情细腻,于是任微郑重道,“你自信点儿。我问你如果我不情愿,你会强迫我不成?”不等傲天他爹回答她又道,“嫁给你我自在许多。” 傲天他爹沉默良久,才小声道,“我有错,可你不信我,我很伤心。”性命攸关的事儿居然都不提前说,亏我之前欣喜了那么久。 任微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这是在撒娇吗?”她就柔声问傲天他爹,“你能把心中所有秘密都告诉我吗?” 傲天他爹望着她认真道:“我能。” 这下轮到任微沉默了。 傲天他爹幼年丧母,十几岁没了父亲,从某种程度上说和原主有些同病相怜。她大概能理解傲天他爹有多珍视感情和家庭,小说里他有病在身,本就阴郁疯癫,原主又背叛他,于是整个人彻底崩溃…… 妻子的沉默,又让季泽误会了:又不信我!我究竟要说什么做什么你才肯信我!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任微不知道傲天他爹在想什么,但她能通过眼神表情以及肢体语言读出对方处在即将爆发的状态。 说真的,她都不明白哪里忽然撞了线,只不过想打断对方的情绪爆发,她有的是办法。 她直接揽住傲天他爹的肩膀,盯着对方那通红的眼睛问,“你说啊,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又生气?” 傲天他爹顺势死死团住他媳妇,闷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就是不信我。” 车轱辘话我也会好吗,任微就问,“所以你为什么不信我呢?不信我想好好跟你过日子?”妈呀,这家伙手劲儿好大…… 傲天他爹又不说话了,任微默默在心里计数,再扫了眼刚刚让亲爹吓了一跳现在继续懵逼的小胖子……嗯,没给小傲天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行。 季泽感受着妻子怀抱的温暖,终于从那几乎让他窒息的情绪里解脱出来,“说定了,你不许骗我……骗我你会后悔的。” 傲天他爹精神状态不太对,任微现在有了把握:这家伙有病,身病心病齐全,而且大概率是药物导致的。但诡异的是,她一点不嫌弃,反而有莫名的自信自己就是这家伙独一无二的“解药”。 任微觉得自己都该找个医生瞧一瞧了:臆想症也是病,而且她又“原主和我”傻傻分不清了。不过这个地方哪有心理医生啊…… 她摇了摇头,心里在苦笑面上却能演出冷笑来,她掐着傲天他爹的脸,“吓唬谁呢?我骗你你能怎么样?”只要不走原主的错路,适度坦诚,她就是有把握傲天他爹真不会怎么样。 他媳妇掐脸比较用力,这点痛意就是实在的回应。季泽努力想了想,就老实回答,“不能怎么样。” 别说任微了,就是小胖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意识到不好他连忙低头捂嘴。 任微揉了揉傲天他爹的脸,“我挺喜欢你的,以后尽量别钻牛角尖,有话可以直接问我。”又把自己的推断告诉傲天他爹,“最近事儿多,你药吃得也多,心情不好很寻常。” 傲天他爹隔了一会儿又小声道:“你不要嫌弃我。” 任微就哄他,“娃都生了……” 季泽似乎是破涕为笑,重复起了他媳妇说过的让他心绪难平的那句话,“还能离了是咋地……” 他俩互相望着,片刻后终于笑作一团。 这个时候小胖子也扑了过来,“我也要抱抱!”好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笑作一团。 暂时安抚住了傲天他爹,任微就得考虑正事了:皇帝给了几天准备时间,她得把“中招而绝育”缓解方法好好整理一下。 因为傲天他爹就是实在的“受害者”之一,同时也要向皇帝以及赵王展示个人才干,任微准备得非常认真。 当年搞毕业论文,肝到秃头也不过如此。 不过她编出一套诊疗方案也不敢拿傲天他爹练手,即使傲天他爹多次主动要求——啾他一下,他就第二天再提一次。 任微忍无可忍,趁着小胖子读书的时候跟傲天他爹摊牌了,“你好用不好用,我比你还在意好吗!”她拼着傲天他爹情绪崩溃,也要一口气把话说完,“你就不会体谅我吗?” 无论傲天他爹是暴怒痛苦还是沮丧失望,都有相应的应对方法,只是她猜中了开头却……她只能暗骂一声:打脸了…… 傲天他爹的确是崩了,表情彻底崩裂,表情也是原主和任微都不曾见过的扭曲和诡异,然后没过多久傲天他爹就仰面笑了起来,前仰后合笑到打嗝,还不小心扭到了伤腿。 任微不知为什么,见此情景只想伸手挠挠对方的肚皮。 傲天他爹重新坐直身子,努力调整了一下伤腿的位置,再看过来的时候,虽然只是面带笑容,但那笑容绝对是直达眼底心底的那种。 任微恍然大悟:狗男人,她被这狗男人套路了! 别管他是不是嘴上心里都反复强调“信任”,实际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你是我男人”这种态度,才是最好取悦他的方式。 不管怎么说,任微直觉上傲天他爹不一样了:刚刚他还是蒙尘的明珠,如今已成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夜明珠。 所以任微毫不客气,理解成恼羞成怒也可以,上去就是一顿好捶。 季泽让他媳妇捶到发髻都散了倒没什么,只是他媳妇额头见汗,他便伸出胳膊把他媳妇抱在了怀里,“仔细手疼,歇会儿再打……我都不跑的。” 任微翻了个白眼,“臭男人不装了?” 季泽有点委屈,“我什么时候装了?”见他媳妇面色不虞,他立即改口,“是我错了,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 还行。 顺毛过后连求生欲都能完整展现出来。但是……任微怎么能不明白,她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这么比喻也不恰当,总之就是从今往后她和傲天他爹要么好好过日子,要么让傲天他爹重复小说里的极端结局了结她再自我了断。 什么说个清楚和平分手往后做朋友……都不存在的。 任微也不是不甘愿,更不是后悔,就是有种就此绑定没了选择的惆怅和……矫情。 我还就矫情了!任微气得又捶了用沙哑低音附在她耳边不停认错道歉的傲天他爹一通,“闭嘴!” 季泽真就闭嘴了,抱着他媳妇老实待了会儿:他也好回味一下刚刚他媳妇说“好用不好用”时的神情。 正如任微所预见的那样,傲天他爹明显状态不一样。 放学的小胖子都看出不对来,直接问,“爹娘你们和好啦?” 行吧。小胖子都看出来,那整个王府上下就都得知道了。 几天后皇帝召见,任微和傲天他爹一起进宫,这回宫人也瞧出楚王楚王妃如胶似漆。 话说做戏就要做全套,任微身为内命妇既然进宫了,还是要到太后和皇后那儿打一晃坐一坐。 皇后那儿没什么可说的,但在太后那儿……任微喝茶的时候让在慈宁宫学规矩的同父异母妹妹十娘打翻了茶盏,弄湿了裙子。 太后发话让任微跟着十娘和宫女一起去后面换衣裳。 任微眯了眯眼睛,倒也没挣扎而是顺从地跟着十娘走出慈宁宫;至于作陪的皇后也知道不对,对着自己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太后大约是信心满满,所以并未阻止。 慈宁宫后面有个不小的花园,十娘和宫女一起把任微带到了小花园的一排房子里。 十娘一个侧身就出了房门,并猛地把大门一关,笑声清亮,“姐姐是聪明人,知道反抗不得呢。” 任微也不搭理她,闻到屋里诡异的香气便拿了自己加料的帕子捂住口鼻,再穿过外间往里走了几步,就见封北亭面色通红着蜷成个虾米。 封北亭还有理智,断断续续地说,“快……跑……” 任微就笑,“你太后姑妈可以啊,羊毛逮着一只可劲儿薅。”话音未落,从床底下又滚出来一个……是傲天他爹的弟弟季澜,同样是面色通红整个人有些恍惚,但又不曾全然失去理智。 这次策划人口味有点重。 任微叹了一声,轻车熟路地从自己精致的发髻上取下了金簪。 作者:本来说今天早更,结果码了几百字睡着了,笑哭。 第二十二章 若是不能在皇帝、赵王以及傲天他爹身边布置几个探子和钉子,幕后黑手这偌大势力如何潜伏又存在至今?毕竟大齐太宗皇帝是很菜,但先帝和今上都是符合标准意义的明君。 所以任微一点都不惊讶:她显示出有机会为赵王和傲天他爹治愈的能耐,在她进宫时八成会迎来对方的报复。 不过这种程度的报复……嗯,看着还是原主的妹妹十娘主导的,怎么看怎么像在试探她的真本事。 任微认真考虑了一下:哪有第一次过招就出大?不过她自有骄傲在,扮猪吃虎,也不能真演成了猪。 就在她正琢磨的时候,季澜先按捺不住红着眼睛红着脸,飞身扑了过来。她侧身一躲,对方就撞到了门框上。 不过她依旧让季澜带起的拳风捎了一下,肩头一时火辣辣的疼。 因为不想重蹈大齐太宗皇帝覆辙,皇室季氏一直尚武。而季澜能让太妃野心勃勃为儿子谋划,自然是个文武双全的小天才。 好吧,简而言之,我特么打不过! 即使季澜此时是个没啥理智的莽夫。她只能集中精神闪躲,伺机给季澜来上一簪子,然而最难的就是找机会! 现在想来,不管是傲天他爹还是封北亭当初都是让着她。刚想到封北亭,她从季澜腋下的空档见到封北亭对她使了个眼色。 说时迟那时快,她抱头蹲下,而封北亭稳准狠地飞身而至,拖住季澜的双腿把整个人都拽倒在地。 季澜边挣扎边大吼大叫,一个反身踹出一脚,正中封北亭胸口。 封北亭武官都扭曲了,却仍拼着雪上加霜,再次扑过来摁倒季澜。任微甚至能听见外面隐约的脚步声,她抄起椅子,借着椅子的椅面压住季澜的胳膊,攥紧簪子再对着季澜的脑袋上穴位扎了一下。 季澜两眼一翻,终于躺平了。 封北亭理智残存不多,却也足够正常交流,他双臂因为刚刚用力过猛地微微发抖,挨了窝心脚的胸口更是闷痛难忍,“王妃也赏我一簪子,我快忍不住了。” 暂且不管封北亭出于什么目的,施以援手总是没错。 任微顾不得自己在躲闪时挨了那几下,难得给封北亭个好脸,“有点痛哦,忍着点。”就如他所愿在头顶来了一簪子……是当初给傲天他爹提神醒脑的那种“簪法”没错了,她又好心再补了止痛的一簪子。 封北亭嚎了一嗓子,又蜷成了虾米,数息后他打了个滚儿……近乎原地满血复活。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和心口毫不避讳,只是声音很轻,“神了简直!难怪我那个太后姑妈对卫氏医术势在必得。” 知道他说得是真心话,任微也就实话实说,“我还差得远。”她目前为止只能说是“几招鲜”而已。 “跟卫老爷子差得远是吧?我懂。”封北亭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理了理衣衫,找了个凳子坐下,整个人不说人模狗样起码看着不像是“劫后余生”,“王妃安心,救命之恩我还不至于恩将仇报……我知道怎么说。” 居然真能把我当弃子……我记下了。 任微也轻松了下来,把簪子放在手边,默默匀气。 她们这边已然“尘埃落定”,救兵终于到来。房门砰地一声,连着大门加门框一起砸在地上,溅起的尘土害得任微和封北亭都咳嗦了起来。 傲天他爹一马当先,冲进门里的时候连拐杖都不要了。 任微在漫天浮尘里精准地认出傲天他爹那双红眼,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反复这么刺激,还能好吗? 当即她不管不顾……主要是吃灰眯眼都不在乎,就冲了过去,往傲天他爹怀里一钻,“王爷吓死我了。”顺势拉住对方一只手,触感冰凉,她立即贴住傲天他爹小声道,“其实屁事没有。” 话音未落,傲天他爹搂着她的双臂就松弛了一点。 任微余光一扫,果然穿透灰尘,看到了门外两位面色凝重的至尊:行了,当着皇帝她不用演瑟瑟发抖的小娇花了。 话说回来,帝后真不知道太后要借伏十娘之手对楚王妃做点文章?怎么可能,帝后明摆着想钓鱼。 但钓鱼差点翻车,帝后绝对始料未及。任微估摸着自己要不是有点压箱底的本事,这回……就算有二五仔封北亭帮忙,不至于凉了,却也要吃个大亏。 她这正理清思路呢,傲天他爹单手搂着她,另一手抄起拐杖就往躺倒在地的季澜脑袋上砸。 任微连忙扯住他的袖子,劝道,“打傻了还不是咱们的累赘?” 傲天他爹冷静了不少,听得进劝于是这一拐杖在半空中一划了个弧线,敲上了季澜的胳膊。 只凭那一声闷响,任微就知道起码也是骨裂。伤筋动骨之痛,足够让季澜苏醒过来。季澜刚刚睁开眼睛,就让无需帝后发话便一拥而上的内侍们牢牢按住。 慈宁后后面小花园里的房子不适合问话,皇帝绷着脸吩咐,“摆驾养心殿。” 任微跟着傲天他爹一起走就成,至于怎么和太后交涉,不关她的事儿。此时皇后不时地看过来,脸上写满了歉疚,任微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歉意我收到了。 来到养心殿,太医们等了有一会儿了。 封北亭和季澜都需要立时诊疗,不算皮肉之伤,他俩中的迷香……来路都有大问题;而任微脸上都多了块淤青,肩头双臂更是有多处红肿和擦伤。 季泽眼睁睁地看女医给他媳妇上药,简直心如刀绞,他从门口望向另一边的皇帝,恨不得跟皇帝当场发作: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皇帝也是个神人,不掩尴尬的同时居然还对傲天他爹拱了拱手。 不愧是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任微见状赶紧伸手按住了傲天他爹的手背,“我没事。”不得不说,傲天他爹比小傲天费心多了! 我媳妇之前也是这样心疼我的吧。 季泽反手拉住他媳妇的手,决定先听他媳妇的,“嗯。” 任微上好了药,就和傲天他爹手牵手地从里间回到帝后身边。 意思意思地行了个礼,她俩落座,皇后便开口了,“都是我的疏忽,还请弟妹原谅我。” 任微进宫没带自己人,身边原本跟着个皇后指派过来的宫女,结果十娘把她关进屋里的时候,那个宫女不知所踪。 皇后也是越想越气,越想越后怕,几乎咬牙切齿,“那是我陪嫁嬷嬷的闺女!” 任微一听这个,乐了,“那您也比我强啊。” 伏十娘是楚王妃的亲妹妹,为了宣王为了太后不惜下此毒手……皇后似乎更内疚了一点。 皇后正要继续再解释的时候,内侍来报:太后把伏十娘和那个带路的宫女都送过来了,随楚王妃处置。 太后只默许不搀和,为的就是这会儿大大方方地“卸磨杀驴”但是不得不说,如果太后参与了,任微不免后怕:绝没这么容易脱身。 却说伏十娘跪在帝后以及任微傲天他爹面前的时候,可以说是有恃无恐,她轻抚自己的小腹,“谁知道宣王往后还能不能有孩子?” 此言一出,大殿里立时气氛一滞。 伏十娘相当得意,“去母留子又如何?如今你们又不能把我怎么样。”顿了顿她余光扫到了大殿角落面色苍白的季澜,“想知道你为什么中招?去问问你妹妹呀。”说着就笑,“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对宣王言听计从?” 而伏十娘的态度似乎鼓舞了另一个跪在地上的宫女,她忽然抬起头盯住皇后,“你许诺说要让我伺候陛下,这么多年过来,你说了不算我也只好不仁不义。” 帝后的表情此时都看不得。 任微按起了眉心:信息量可真够大的。 作者:坐镇西北的历代亲王,按顺序是摄政王、老楚王、赵王和傲天他爹。 其中摄政王是太宗皇帝的弟弟,而老楚王、赵王和先帝都是太宗皇帝的儿子。摄政王因为无子才收养了赵王。 ---------- 再有相关人物出场,我会把人际关系放在作话,方便大家随时查看。 另,以后我还是晚上六点或者九点定时更新吧,随写随更就半夜见了捂脸。 第二十三章 信息量大不怕,一条一条慢慢捋也就是了。 这会儿脸色特别精彩的季澜和仿佛下定决心的封北亭一起告退,任微便端详着轻抚小腹,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模样的伏十娘,越看越觉得碍眼:好,你快领盒饭了。 话说伏十娘还有她的生母张氏不知道多少次为难原主,而原主如果不借用傲天他爹的势力……再憋屈也得说,拿这母女俩办法不多。 别忘了之前她带着小胖子气势汹汹地上了忠勇伯府的门,现场拆穿了伏十娘母女稀烂的谋算,伏老太太和伏三爷当时做出一副失望且要严惩的模样,之后还不是基于伏十娘的联姻价值,处置起来轻拿轻放? 这才给了伏十娘找上太后和宣王的机会。 现在可以事后诸葛地说上一句,伏十娘服下“假孕药”那会儿应该就和那个幕后大势力的人搭上线了……任微有些后悔,就跟身边的傲天他爹嘀咕,“我错了,不该因为她蠢而小瞧她的破坏力。” 假孕药本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给得出来的。 季泽轻声道:“没关系,她没有以后了。” 听了这话,伏十娘居然嗤笑了一声,“那宣王注定无后了。” 皇帝确实投鼠忌器,只不过他的气量和涵养也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的,而且不管是他还是皇后,甚至是弟弟和弟妹,亲自下场和伏十娘过招……都挺难看。 于是他摆了摆手,就有内侍上前堵嘴压胳膊一套流程走下来,伏十娘就被拎到太极殿边上的小黑屋冷静去了。 至于依旧跪在原地的宫女,就需要皇后来发落了。 皇后毫不避讳地问,“你跟我这么多年,当真……如此?”她的失望和惋惜都明摆着。 那宫女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咬牙应了声“是”,然后猛地起身往殿中的柱子上一撞……歪倒在地。 就冲这反应,刚才当着伏十娘说得那番话就是托词,这宫女心知自己不得不死。而能让她做出这样决绝的选择,还给皇后泼盆脏水,八成是家人为人所控制。 任微能想明白,在场的帝后和傲天他爹一样心如明镜。 此时前去试过宫女鼻息的内侍也恭敬道:“晕过去了。” 人活着就好,审问又不在于一时。 皇帝见皇后松了口气,便再次摆手:内侍上前把这宫女抬下去了。此时皇帝在意的是:宣王是不是真的和赵王楚王他们一样中招。 于是他很实在地望向了弟妹楚王妃。 任微心领神会,特地跟傲天他爹对视一眼,得了个肯定的眼神,她才问,“陛下是想明着来还是……” 皇帝道:“这两人都是太后送来的,摆在明面上说吧,省得到时候再埋怨我,说我对弟弟不尽心。” 感受到皇后按住了自己的手,皇帝捏了捏眉心,吩咐内侍道,“召宣王来。” 不到一刻钟宣王就到了,身后还跟着个深得太后信任的嬷嬷。 见礼后宣王先向任微致歉,“我竟不知道她能这么疯癫。” 一听这就是甩锅的套话,任微不相信宣王不知情,她忽然福至心灵,想起重生女主姒令美的那句“见过王妃和宣王拉扯”,再联系到小说里宣王有儿有女还擅长解毒……甭管宣王是威逼利诱还是你情我愿地买过来,总之他确是从原主手里得到了卫家的医术……起码是卫家医术的一部分。 所以太后和宣王睁一眼闭一眼,默许伏十娘在慈宁宫的地盘上折腾,目的明确,图的就是卫氏医术。 但是卫氏医术的精华不是皇帝那儿也有备份的药方,而是那套独一无二的针法以及与针法匹配的秘药。 现在任微还疑惑于太后和宣王母子完全不怕她会翻脸……就不说她好歹是楚王妃,总得留点面子,就说她作为板上钉钉的卫氏医术传人,他们就不担心她这个大夫阳奉阴违? 就冲这份十足的底气,回头她得好好问问傲天他爹。 于是任微垂了眼,“倒也不能全怪王爷。”你不是甩锅嘛,我顺手再给你扣一个,“所以王爷都知道了?” 当着帝后和堂哥堂嫂承认自己……子嗣有碍,饶是宣王面皮不薄还是有些艰难,“嗯。” 任微也不客气,“你伸出手腕来我试试。”此时乖觉的内侍已经捧着全套银针上前,她选了根最长的银针,在备好的烈酒中泡了泡,又对身边的傲天他爹使了个眼色,“有点痛,王爷你帮帮忙。” 傲天他爹固然断着腿,因为常年在边关带兵御敌,双臂力量不是开玩笑的。宣王上前,他便稳稳捏住这个堂弟的双肩。 宣王立时觉得两个胳膊再动弹不得,然后……他不以为然的那一针扎下去,就连声音都发不出直接向前栽倒。 任微稍稍错开身子,傲天他爹也及时松手,宣王的额头便和结实又致密的红木桌子来了个“猝不及防”的接触。 皇后头一次见宣王如此狼狈,她低下头用帕子挡住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太后恶心她不是一年两年,她还不能悄悄幸灾乐祸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宣王扶着椅子和桌子缓缓站起身,他摸了摸自己肿了一片的额头,还有依旧在微微渗血的针孔,再看看楚王妃脸上的淤青……他能有什么不明白? 他这个嫂子脾气烈得很,有仇当场就报! 想起自己的目的,宣王只得继续诚恳道,“原是我的错,还请嫂嫂责罚,我绝无二话。”说着再次郑重作揖,赔了个不是。 任微慢悠悠地回答,“你没事。”说着把指尖的银针又丢回了那盛了烈酒的小碗里。 根据小册子上的技巧来判断,宣王确实子嗣无碍,所以太后和宣王联手忽悠住了伏十娘,让伏十娘自以为得计。 宣王松了口气,眉头依旧皱着,“不瞒哥哥嫂子们说,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位……临死前可是要咱们季家断子绝孙,本以为几十年过去早该尘归尘土归土,哪里想得到那位的手下还能卷土重来,如今更成了些气候。” 任微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帝后和傲天他爹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她就想着回家连着太后的底气一起问问傲天傲天他爹。 原本还想就“卫家旧事”好生聊聊,但今天意外一个接一个,大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和傲天他爹出宫,任微忍了一路,终于回到王府,她先一把抱住扑过来迎接他们的小胖子,再问一直严肃得不得了的傲天他爹,“那位……是谁?” 傲天他爹惊讶了一下,“你竟不知道?” 听过傲天他爹的解释,任微才知道“那位”指的是大齐开国皇帝的原配,前朝末帝的爱女长公主。 如果站在前朝公主的角度看,开国皇帝简直是个究极凤凰男兼人渣,抢了岳父的家产杀了岳父的子孙不算,连结发妻子和结发妻子所生的儿女都要“一了百了”免除后患。 所以开国皇帝这身前朝为长公主的原配妻子会在临死前诅咒,要季家断子绝孙,血债血偿。 任微打量着傲天他爹,“这么说你们也不是那么无辜。” 傲天他爹无奈道:“你别信他胡说,那位长公主只剩个名头,谁知道里面主事的又是谁。” 套马甲搞事嘛,任微秒懂“你可有头绪?” 傲天他爹摇了摇头,“咱们先等等陛下那边的消息。不过,”他话锋一转,“你不用同情那位……她的儿子不是曾祖的。” 任微正喝水呢,听了他爹这番话差点没呛着,她羞恼地捶了过来给她拍后背的傲天他爹,“有没有眼力劲儿啊你。” 作者:傲天他爹越来越活泼了,穿书女配也要出场啦。 第二十四章 傲天他爹脸上满满的关切,但眼底的笑意……忒明晃晃了喂! 任微更生气了,把小胖子放到他爹怀里,然后左右开弓,双手一起“狂捶”他爹的后背。 她捶得越凶,傲天他爹嘴角便挑得越高。 小胖子天生情商高,察言观色了一下,开口道,“娘亲仔细手疼累着。” 任微也是见好就收,关键是捶人确实很累,今天在宫里和封北亭联手对付二公子季澜,导致现在胳膊有点酸。 她转而捏了捏小傲天的脸蛋,“就替你爹解围,不心疼你娘亲!” 傲天他爹一伸胳膊,把媳妇也揽在了怀里,“他是小白眼狼,我不是啊。” 小胖子惊呆了,就目瞪口呆地卡壳了一会儿,才抿着嘴委委屈屈地投向他娘亲的怀抱。 任微简直笑开了花,搂住小胖子抬手又捶了下傲天他爹的狗头,“说什么呢。” 傲天他爹笑而不语。一家三口……主要是他媳妇和他说笑,动手也算,最是能驱散他心头时不时笼罩的一团郁气和恨意。 任微的心思不在傲天他爹这里,完全不知道傲天他爹有自行迈过了一个坑。 她忽然想起来傲天他爹可是当着小胖子提及皇族旧事,而且还是丑闻,小胖子居然全程淡定! 她不死心地找儿子求证,“你爹爹刚才说的,你都听说过?” 小胖子点了点头,“嗯啊。爹爹以前说过的。” 想想也是,不管是真的前朝长公主的后人还是仅仅顶着长公主名头行事的幕后黑手,对季氏皇族必定恶意满满,傲天他爹必然会告诉儿子真相,让儿子早做警惕。 任微“啊”了一声,她现在能完全化身那个“真让人头秃”的表情包,替原主委屈得不行,“我不知道啊。” 原主你一消极,究竟错过了多少啊!这会儿她也不觉得“我就是原主”了,因为原主在这件事情上的选择和她本人完全不一样。 傲天他爹偏偏毫无求生欲,“你又不问我。” 小胖子暗搓搓地嘀咕,“又要挨打。” 然而任微没有再捶傲天他爹,而是在他的脸上掐了一把。 与其说是掐,不如说是另一种“啾”,傲天他爹笑了,又好奇问道,“伏三不给你讲史?” 任微坦诚道:“你怕不是对忠勇伯府又什么误解?”暴发户勋贵对皇族秘辛能知道多少,她刚好借此机会询问,“太后又是怎么回事?” 季泽照旧当着儿子坦然道:“先帝嫌她不安生,差点想让她随着自己去了。” 任微很给面子地追问,“所以呢?” “太后有个表哥,就是镇国公……太后当年许是犹豫过,究竟是嫁给表哥还是入宫待选。那时候陛下的生母都已经封了妃,封家却还是想弄个双重保证。” 任微接话道:“镇国公却对太后一直一往情深?”权贵里能出恋爱脑?还是求不得所以魔怔了?她还记得太妃提过一句,说什么“太后瞧不上娘家姑娘,镇国公家的还差不多”,说的就是这个镇国公吧。 季泽叹了口气,“镇国公曾是摄政王的心腹爱将,如今陛下禁军里总有半数左右的将领,要么曾是镇国公的部下,要么曾是他的学生。” 得亏自己刚刚没喝水……难怪先帝和陛下都不好跟太后翻脸! 虽然处置了太后,镇国公未必会撕破脸,但涉及自身性命和祖宗基业,先帝和陛下怎么能冒这个险? 任微试探着问,“所以皇帝急着让你接赵王的班赶去西北坐镇大营?”那么西北的边军精锐才是陛下的王炸,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在不信任的人手里。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季泽点了头,还多说了一点,“赵王叔其实一直偏心陛下,不过儿子早死,他心灰意冷了好一阵子。” 如今得知自己子嗣凋零的真相,赵王也超然不起来了。任微估计赵王会“单独行动”,找到有用的人证物证,还有陛下那边若是审问出结果,都不会忘记通知她们就是了。 毕竟这两家也有求于她,确切地说是卫家的祖传医术…… 幕后黑手这套药剂组合拳实在是太毒了,不要命但要你后代的命……他们那边应该也有后手,能让中招的这些人多少稍微恢复一点,从伏十娘那志得意满地“宣言”之中不难体会一二。 却说任微和傲天他爹轻轻松松地聊过了许多皇室秘辛,而太妃这边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季澜没有和他大哥大嫂一起回府,而是早早出宫……他和封北亭在宫门口彼此都是一副“不能这么算了”的神情分别,各回各家。 至于封北亭回家是不是真能讨个说法不好说,但季澜回家来总要说明真相,再找妹妹好好出口气。 太妃的确疼爱小女儿,但再怎么溺爱也越不过她儿子这个终身依靠。 而儿子亲口叙述过这天在宫里的遭遇,太妃大怒,连声命身边的嬷嬷把小女儿拖过来。 二姑娘到来时还一脸无所谓,好歹不忘行礼,“见过母亲二哥。” 其实她不是不心虚不后怕,见二哥平安无碍,立时底气就足了起来。不过二哥既然问起,她也照实说了,“我收到宣王哥哥的信,让我换了二哥书房里的熏香,二哥你没事就好,我想宣王哥哥总不至于真害你。” 季澜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能云淡风轻:他如今和诸位亲王郡王国公的子侄们一起给皇子们做同窗,每日进宫读书!万一在宫中出丑……他妹妹竟没想过无法收场。 二姑娘不知轻重,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太妃太阳穴都在蹦着疼,忍无可忍上前就是一巴掌,“你给我跪下!” 这一巴掌太妃并无留情,猝不及防之下二姑娘身子一歪,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她捂着立时火辣辣的脸惊怒道,“母亲!你怎么打我!” 太妃捂着心口,后悔极了:因为丈夫对女儿冷淡从而怀着歉疚之心对女儿予取予求,把她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太妃状态不对,面色惨白得近乎有些灰败,二公子季澜见状不妙,连忙让丫头去请太医,他也顾不得尴尬亲自去正院那边邀请大嫂……他现在不敢说大嫂会医者仁心,但笃信大嫂不至于见死不救——大哥固然阴狠,恨不得母妃这就去世,但大哥拗不过大嫂…… 不过出院门之前,他得先把脑子让驴踢了的妹子处置了,省得妹妹见到大哥大嫂时再不管不顾地火上浇油。 于是他吩咐道:“把二姑娘关到耳房。” 二姑娘反应慢半拍,好不容易看出母亲似乎要犯心疾而且已然不大说得出话,她终于知道害怕,双手抖得快要攥不住帕子,“二哥,让我守着母亲。” 收拾妹妹不在于一时,这个时候不好阻拦妹妹尽孝,季澜也没放什么狠话,“那你老实些。我去请大哥大嫂来。” 二姑娘正拉着太妃的手,听见二哥提及“大嫂”,她脸色骤变,脱口而出,“二哥别去!” 季澜瞬时反应过来,“你不是对大哥……又或是大嫂出手了吧?” 二姑娘不得不老实作答,“我就是……让人记下正院用的各路药材而已,”她偷瞄了眼哥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就在她来母妃这里的时候,我也换过几次熏香。” 季澜终于也忍不住了,甩手就是一巴掌。 季澜也是个练家子,虽然比不过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刚刚在宫中他几乎失去理智,封北亭和任微联手差点都压制不住他,他的力气可见一斑,但含怒随手一巴掌威力比刚刚那不留情的太妃强太多了。 二姑娘吃了个正着,整个人几乎是飞了出去,直接装在屋里的立柱上发出巨大的一声闷响。 太妃刚刚从身边丫头手里吃了一粒提振心气的药丸,依旧心痛不已说话困难,却勉力指着栽倒在地晕了过去的二姑娘。 季澜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试了试鼻息:有气儿…… 太妃一看儿子的反应也知道女儿似乎只是晕了过去,她这一松劲儿也两眼一翻,彻底倒在身后的引枕上。 季澜简直焦头烂额,短时间内他不知道该顾哪一个。 话说这院子里的嬷嬷和丫头很有眼力劲儿,见屋里二少爷和二姑娘闹得不可开交,太妃气到心疾犯了,她们实在害怕真出大事,便有人“溜了出去”,去正院那边搬救兵去了。 季澜猜得不错,季泽和任微未必乐见太妃这边过得好,但太妃忽然死了也是桩麻烦事——继母死了也要服丧,所以他俩连带着小胖子来得并不犹豫。 却说二姑娘再醒来,见到的便是华服大美人正给一位衣裳素净的中年妇女诊脉……她从踏上缓缓坐起身,只不过无人在意。 太妃和季澜这会儿完全顾不上二姑娘:不死不傻就行了,谁管她又发什么疯。傲天父子则压根不把二姑娘看在眼里。 却说忽如其来的眩晕让这位二姑娘差点再次晕过去,她勉强咬牙撑住,脑海里层出不穷的记忆让她忍不住破口大骂:淦! 楚王季泽,楚王妃伏壬炜,世子季承祐……我这是穿书了!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而脑后忽然剧痛,她伸手轻轻痛处再收回手:指尖果然沾染了星点血迹。 “我晕血!”她猛地起身扑到楚王妃伏壬炜身边,迎着楚王季泽的杀人目光她头皮发麻,于是当机立断抱住伏壬炜的大腿,“救命!”同时在伏壬炜的手臂上用指尖小心写下“同行”二字。 任微顿觉好笑,先给太妃扎上几针,才扭过头来问这位全新的二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同行?” 全新的二姑娘一噎,回避起了任微的视线。 作者:女配看到的剧情和任微看到的有出入,也是她让任微意识到她即原主,这算是本文核心梗之一。 不过这位女配是咸鱼来的,跟立志逆袭的女主不是一个画风哈。 --------- 如无意外,下章入V,22号零点更新。 希望小天使们能支持正版,我给大家劈叉啦。 第二十五章 却说任微这阵子没少在卫氏医术,尤其是针法上下苦功:她本科中西医结合, 硕士时换了方向, 但对传统医学绝非零基础。 她刚刚谦虚说不擅长处置心疾,但稍微缓解一下, 让太妃好好等太医到来,这都没什么问题。 太妃闻言努力挤出个笑容, 季澜就更是大喜过望:他嫂子喜怒无常是常事,但从无虚言。 不管全新的二姑娘, 继续施针, 直到太妃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舒缓起来。 季澜起身一拜到底, 似乎跟宣王心有灵犀,“谢过嫂嫂, 之后……”他看了看合上眼睛养神的母亲,再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妹子, 再次拜倒, “任由嫂嫂处置。” 任微当场揭短, “前前后后好几回了, 真以为好脾气不计较是吧。王爷回来了,我不怕没人给我撑腰。”又转过头拉住傲天他爹的手, 一本正经地告状,“说起来也没怎么着,就是想起来心里堵得慌。” 自家的事儿自己当然知道! 大哥不在家的时候,他妹子的确以折腾大嫂为乐,而他见大嫂不会告状, 和母亲一起多次纵容,虽然妹子本事有限,一直雷声大雨点小,想必也把嫂子恶心得够呛。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季澜迎着他大哥恍若实质落在脸上竟能感到刺痛的目光,再次一拜到底,“我知错了,我和妹妹任由嫂嫂处置。” 原本他还有点担当,想自己一个人扛下,但余光扫了眼“闯祸她最行”此时还神游天外的亲妹子,他心累得不行:妈的,我不管了! 太妃此时稍微恢复了一点,依旧难受,但起码耳聪目明,听了儿子这话不由悲从中来:她不想太后,没那么大野心,儿子能自立门户就够了!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他们兄妹能守望相助,亲密无间。 原本儿子的确是顺着她这个娘亲的心思,对女儿颇多纵容的……见儿子再三向继子夫妇认错,她心如刀绞,此时她就想拼着体面不要倚老卖老却不能够。 都是她这个娘亲的错,不该把女儿养得不知天高地厚! 一念至此,太妃的神情愈发扭曲。 任微见状,只能再拈起银针替太妃缓解一二:她讨厌太妃是一码事,见死不救就是另一回事了。身为医生,后者她还做不来。 不过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真要为儿女着想,就好生保证,你犯病也是在劳烦折腾我。” 太妃一听,果然竭尽全力平心静气。 而季澜一时无以为报,只能再行大礼,他还能苦中作乐,“我寻思着下回再向嫂子道谢,就该五体投地……好生磕头了。” 任微冷笑一声,“这话你跟陛下去说。” 傲天他爹和傲天心有灵犀,一大一小两只手齐齐盖在了任微空出来的左手手心。任微毫无顾忌,当着众人就在父子俩脸上各亲了一下,秒收两个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 季澜拍在了马腿上,顿感摸不着头脑只能站在原地继续赔笑。 其实在大齐,宗室说这话没什么问题,宗室需要磕头的场合无非是祭天地、拜祖宗父母、谢恩人以及……请罪之际。 闭麦了好久的二姑娘听了这话猛地抬头,刚好把一家三口的亲近互动尽收眼底。 这和小说里写得几乎一样!眼前的楚王妃就是小说里那位自以为穿书的傲天他娘,还是穿完了的! 想起傲天亲娘穿越前和穿越后的差别,她无比庆幸:老天待她不薄。穿越前的傲天他娘满腹疑虑,还有些被害妄想,以她现在的身份想获取穿越前楚王妃的信任……她想了一下,觉得还不如选择躺平静等结局来临,直接升天。 太妃日常起居的屋子不仅有地砖,地砖上更铺着地毯,所以二姑娘拿楚王妃的腿当靠背,瘫坐在地有一会儿,也不觉得哪里不舒坦。 她跟楚王妃对上暗号,更不怕楚王的杀人视线,反正一时也不要她做什么,便继续翻找原主的记忆,和她所知道的小说剧情一一对应,好尽量在短时间里理清思路。 她都主动掉马了,还能指望楚王妃视而不见? 话说任微处置了太妃,不搭理傲天父子就转过头来搭理自己这位同行:穿来就不顾一切地扑过来认亲……这小姑娘有点憨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处境非常不妙,小姑娘不得不拼命。 任微本想上手怕拍这姑娘的肩膀,定睛一瞧果然瞧出但不妥:后脑勺处星点闪烁。 她当即让小姑娘不要动,分开头发,果然在后脑勺上发现了一个撞出来的伤口。虽然不严重,却也需要处理一下。 也正是这个小伤口,让二姑娘的里子换了人。 二姑娘伤处敷过药膏,又重新梳了头发,回到屋里就厚着脸皮靠着任微坐下了。 太妃无暇他顾,而一直守着太妃的季澜不免冷笑了一回:这是娘亲和我都顾不上她,就有奶便是娘了?我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季澜难免再次心冷:随她去吧。不管怎么样,大哥大嫂不会要她小命。 二姑娘打定主意抱大腿,哪里会把小说里两个炮灰的想法态度放在心上?男主傲天下场也不好,好歹活到了最后啊。 任微看了看忽然泾渭分明的母子三个,幸灾乐祸地笑了。 这会儿太医终于“姗姗来迟”。 大约是往皇帝那儿送过卫家针法的缘故,老太爷望闻问切之后就对任微特别亲切,对她的处置更是赞不绝口,又表示:不必再施针,太妃这是急火攻心,关键还是松心为上。意思就是没啥大事,以后好好养着就行。之后又给季澜瞧了瞧,更直白说全是皮肉之伤不用喝药。 老爷子留下了一份方子,不忘留下个“往后多交流”的眼神就走了。 太医告辞,季澜要继续守着太妃,起码等母亲喝完药,而任微他们“功德圆满”就打算回正房,而二姑娘趁着傲天父子不备,再次故技重施抱住任微的胳膊不撒手。 二姑娘凝望着任微,语气里是满满的央求,“嫂嫂救我!” 任微深吸口气,意有所指,“那你得说实话。” 二姑娘连忙点头,“一定知无不言!” 季泽吩咐大管家看好太妃整个院子,暂时不许他们出入,才正眼瞧了瞧这个前后变化巨大的妹妹,虽然不知道这个妹妹打什么坏主意,但他不信妹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而且再户外,当着众人,他不便发作人,于是就以目光警告了妹妹一下:他这个又傻又莽撞的妹妹果然吓得缩了脖子。 傲天他爹还能绷得住,但小傲天就完全不掩饰他对小姑姑的嫌弃和厌恶,“娘亲,她不安好心的!” 听了这话别人还没怎么样,二姑娘心里打了个突:傲天已经记恨上了! 然而她怀里楚王妃……的胳膊给了她无限勇气——任你往后天下无敌,恐怖如斯,但你娘想捶你就捶你。 二姑娘就发自真心地对小傲天扮了个鬼脸,更故意小声道,“你能拿我怎么样?” 虽然真的不熟,但这个应对……是他那个傻叉妹妹没错了。傲天他爹领着小傲天就往正院走,当众吵起来儿子怎么都不占便宜。 任微忍不住笑出声,顺手揉了揉犹不服气的儿子,一锤定音,“回去再说。” 二姑娘也知道头一次“会审”避不开傲天他爹,于是到了王府正院,讨了杯清茶润过喉咙,更定了定心神,才把心一横,坐直身子道,“你们问吧。” 这会儿小傲天被打发到书房练字去了,任微便抢在傲天他爹的前面,笼统地问,“之前你都做了些什么糊涂事?” 二姑娘也得到了原主的记忆,“嫂子去母妃那儿说话时我换过熏香,不过就成了这么一次。二哥的熏香我想换就换,这回让他……”小说里这个情节一笔带过,只是之后二姑娘就被关了小黑屋,直到宣王出面,趁着楚王不在京城的时候,把二姑娘救了出来,“吃了些亏?” 说实话,傲天他爹忍了一天了,媳妇在宫里吃亏他都只能稍安勿躁顾全大局,加上这些日子积攒的恼怒和自责无处宣泄,此时见二姑娘这么一副轻描淡写不知愁的模样,抄起手边的拐杖就砸了下去。 任微见势不妙,在傲天他爹抬手的时候就果断抬脚猛踹二姑娘的椅子。不管原主还是任微都不是娇娇女,一脚踹不翻却能连椅子带椅子上的人一起偏移了一个小角度,于是傲天他爹势大力沉的一拐杖砸下,只敲在了椅子边上。 二姑娘夺得够快了,被劲风刮了一下,胳膊上多了处擦伤而已,但她后怕啊:傲天他爹这会儿疯病就这么重了!她想都不想,顾不上胳膊火辣辣,而是端着椅子贴在楚王妃身边坐下了。 任微眨了眨眼睛,当下她得先安抚傲天他爹,“腿疼不疼?我费了那么大劲儿给你疗伤,别糟蹋我的心血啊。”说着揽住傲天他爹的肩膀,“替我想想啊。这事儿急不得,两代皇帝加摄政王父子,之前都还蒙在鼓里呢。”干脆拿他发飙当借口,“眼底都是血丝,你不如好生休息一会儿,我问二姑娘得了。” 傲天他爹想问怎么睡得着?但见他媳妇备了银针……他就任他媳妇施为,不要一刻钟他都轻轻打起鼾来。 看着廖九他们好生安置了傲天他爹,任微才对二姑娘招了招手,“来我书房。” 夫妻俩起居的正房如今遍布傲天他爹的“耳目”,任微和二姑娘来正房西边的书房“认亲”整得跟接头似的:明面上两个人在“如何布置熏香”上一问一答,实际上两个人正靠着纸笔“互通有无”。 任微先问:你叫什么。 二姑娘回:季汐。 原本的二姑娘就叫季汐。任微就继续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季汐忙回:要不是和女配同名,我不会看这本报社小说! 任微笑了,又写:我见倾城? 《我见倾城》就是她看过的那本烂尾小说的名字。 季汐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一次全揭底,万一楚王妃任微因此陷入自我怀疑,王府连疯两个……傲天好不好黑化不黑化她不知道,但她一定得不了好。 她一个只能通过剧情早知道来抱大腿的咸鱼承受不来这个!一想起这个,她十分应景地哆嗦了一下,又赶紧回复道:我见倾城精修版。 任微惊了:还有精修版? 季汐就好好解释道:第一版烂尾了啊,作者就又整了个精修版上来。 任微捏了捏眉心,忽然头疼起来,不过这不耽误她继续写着实情:我穿过来之后,小说剧情都能和现实情况一一对应。 要不是真能对得上,她也不会深信自己穿了书,还把剧情当参考资料。 季汐也“满上”大实话:烂尾版开篇无脑虐太多了,我看了几章弃了。后来找到精修版一口气看到结尾,特么是报社全灭结局!她连着在纸上画了三个感叹号,以示愤慨。 之后她又写道:往后不好说,目前我得到的记忆和我知道的剧情也是一致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齐齐沉默。 片刻后还是任微先写:我那个版本结尾时宣王存活。 嗯,半死不活也是存活。 季汐面露惊讶之色,不耽误她奋笔疾书:精修版里宣王为救女主而死,成了女主心中不可磨灭的白月光。 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任微想了想还是得表个态:剧本究竟是哪个,咱们根据现实情况再分析。 季汐点了点头,又写:找机会好好对一对剧情。 有些话季汐没说,因为精修版里写得明明白白,任微自以为穿了,实际上那是她的前世。 作者:说是穿书但其实穿到的是个真实的世界~~~~~ 女配是咸鱼沙雕,关键时刻是个辅助小能手。 ---------- 第一更。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呀。 第二十六章 任微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从她自己穿过来那会儿, 她就做好了自己不是“得天独厚”之辈的准备, 因为和小说剧情能相互印证的世界什么都可能发生。 不过小说女主姒令美含恨重生就算了,一直碍眼的小姑子让同胞穿了也不是不行, 但前后有两个“剧本”还似乎都能对得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作者操作太骚,还是这个世界画风好奇特。 事已至此, 那还能怎么样?她心血来潮,便又写了个问题:傲天父子结局如何? 季汐用两个字回答她:团灭。 所以不仅是自己得苟住, 还得哄住傲天父子不能黑化…… 想起那对父子任微也不知怎么回事忍不住想笑:也许是之前她太寂寞了吧。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哪怕是白捡的, 她还是很喜欢也很珍惜。 任微不太纠结,一旦想清楚了就不再反复:只是你问她愿不愿意回去, 她……还不能回答。 于是任微看向坐在自己对面不掩担忧之色的“穿书同行”季汐,轻声问, “你想回去吗?” 季汐摇了摇头, 然后换了张笺纸开始奋笔疾书:社畜生活有什么好怀念的。 她看着纸面上潦草又难看的一行字, 再看看任微, 边笑边哭边继续写:我家重男轻女,回去做什么?当苦力拼命赚钱给我弟弟攒首付吗? 她写到这里, 泪滴落在纸面上,把刚刚写就的几个字晕成了一团。 任微身子前倾,伸出双臂,“过来,抱抱你。” 季汐把毛笔一丢, 连泪水都来不及抹,就扑到了任微怀里,呜咽道,“姐姐。” 任微轻轻地拍着季汐的背,几乎是贴在小姑娘的耳边道,“我懂。你看我穿过来白捡了一对父子,你也换了个娘亲还白饶一个哥哥。太妃再一言难尽,也不会让你胡乱联姻给季澜增加筹码的。” “那倒是。”季汐靠在任微肩上,声音很小,“主要是宗女才没那么好嫁。” 任微乐了,“哎呀,看破不说破嘛。”又安抚她道,“咱们都认亲了,我不许她乱来。” 姐姐果然是个内心超级温柔的人。她的选择再英明不过。 季汐就嘟囔道:“说定了啊。傲天父子对姐姐言听计从予取予求,我都看到了。” 任微故意逗她,“那我要是说了不算怎么办?” 季汐猛地抬头盯了她一会儿,才又低下头“嘤”了一声。 论可爱程度不比小傲天差!可惜小姑娘太瘦了,揉脸的手感实在没有肉嘟嘟的小傲天好。 等季汐的这段情绪过去,任微搂着她再问,“对了,原本的二姑娘跟宣王是怎么回事?骨科?” 季汐忙道:“这个真没有,我感觉像是糅合了恋父和恋兄……总之挺复杂的情感。原主……也挺缺爱的。”这点她能感同身受。 二姑娘也挺可怜,但真应了那句话,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任微点了点头,“那我放心了。你也小心,省得有人拿着个做文章。” 季汐道:“宣王精着呢,才不留把柄,两个人书信往来时从不提这些。宣王让原主更换熏香,也都是出得他口,入得原主的耳朵。” 任微继续问:“精修版里二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为救宣王死了,但她却不是宣王心里的白月光。”季汐轻哼道,“被利用到头的舔狗不得好死……”又下决心道,“虽然二姑娘选择助纣为虐,但我还是要替她讨个说法的。” 任微故意道:“太后和宣王仗着背后的镇国公,很难对付。” 季汐一点不避讳,“姐姐你有两个傲天。” “所以傲天父子除了自己作死,谁都怼不过他们吗?” “怎么可能?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托大一定吃亏,傲天他爹这不就腿断了。” 虽然话里话外有些不以为然,任微心里还是挺有数的:所以精修版里人设和剧情依旧挺符合逻辑。 这个时候季汐因为落泪而浓浓的鼻音没了,眼睛也不似刚才那样红彤彤,偏巧这个时候佩兰小心翼翼地在外间出声,“王妃,王爷醒了,正叫您呢。” 任微扫了眼多宝阁上的座钟,原来都过了大半个时辰。她随手从书案上拿起一个小瓶子,揭开盖子往案上满是字迹的笺纸上一倒:墨迹立时化开,不多时案上就只生下了一大坨沾了水纸浆。 任微让人收拾一下,她则带着季汐往另一边的大卧室去了。 好好睡了个午觉,心情是好了一点。季泽一睁眼,见儿子就睡在他身边还团成个球球,他尽量放轻动作起身,却还是把儿子弄醒了。 小胖子醒来揉揉眼睛,瞥了他爹一眼就去问外面守着的廖九,“娘亲呢。” 季泽笑了笑:可真是我儿子。 却说任微穿过厅堂就听到了小傲天的声音,她快走几步,上前就要把小傲天抱起来。 小傲天特别老实,知道娘亲在宫里吃了点亏,就表示,“娘亲亲亲,不用抱抱。” 而此时季汐还挽着任微的胳膊不肯松手呢。 季泽定睛瞧了会儿,越发觉得这妹妹反常……很不对劲儿。 傲天他爹的怀疑都写在脸上了,任微自然要替季汐圆回来,“妹妹认错了,什么都跟我说了。” 季泽越过他媳妇,直接警告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不会再揍你,但我会收拾宣王和你二哥。”断条腿不在话下。 季汐根本没在怕的,“行啊。” 任微挑了眉毛,问傲天他爹,“你都知道?” 媳妇发问,季泽顾不上教训妹妹了,“宣王曾经向我炫耀过。”他望着季汐,“说他在你心里比我们两个哥哥都要紧。” 季汐破口大骂,“他就是个王八蛋!除了脸,他哪里都糙!我跟他一刀两断!” 任微忍俊不禁: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季泽也滞了一下,旋即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平常这个时间,任微会给傲天他爹准备汤药,再瞧瞧伤腿——这几天傲天他爹主动当了她的练手试针人,所以有的忙,季汐听说也只能恋恋不舍地告辞。 汤药熬上了,任微调整了一下傲天他爹腿上夹板,再重新固定好,就顺手给傲天他爹扎了两针。 季泽感受了一下这套针法的效用,诧异之余又由衷夸赞,“还有能让人心平气和的针法?老爷子真神人,媳妇你,”他星眸闪烁,“简直是天才。” 任微笑纳了,一手拿着本医书,另一手则搂着小胖子问,“以后想不想跟娘亲学医?”说着她对着傲天他爹额头上两根银针分别屈指一弹,傲天他爹捂着脸仰面倒下……倒在了软软又厚厚的大靠枕上。 小傲天连忙道:“要学!” 季泽依旧捂着脸,“我呢?” 任微道:“我要给你施针,身体力行你还用特地学?”她说完就低头看书了,有一会儿没等来回应,再抬头就见傲天他爹微红着脸不错眼珠儿地盯着她。 任微回忆了一下,才发现自己那句话忒惹人误会。她就捏了捏傲天他爹的手背,就继续低头看书了。而小胖子也跟她一起看,虽然他基本看不懂。 好不容易小胖子出恭去了,傲天他爹才等不及地凑上来,“不止是扎针,雕花刻字……也都可以。” 住脑!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而且你瞬间精神起来又是怎么回事。任微佯怒,掐了他一下:可见他会那么疯,长期不满足是占比很大的因素。 等小胖子回来,刚好见到他爹在问他娘,“怎么忽然和好了?” 小胖子也挺疑惑,就自己走进来坐到他娘亲身边,“为什么呀?” 一个主动释放善意又全无利益冲突的穿书同行,为什么要往外推?从季汐那里听到“另一个结局”已经超值:她这次没白护着季汐。 不过任微肯定要说点什么好说服这求知欲旺盛的父子俩,“还能是什么?宣王觊觎卫家医术良久,数次都不能得手,这不就让十娘在宫里谋划了一场?若是让他们得逞,你许是要休掉我,我对你死心刚好给封北亭做姨娘……” 这话听得刺耳,但季泽也的确这样考虑过,借着刚才的好心情,他淡定得住,“我们不会分开。” 任微划拉了下傲天他爹的额头,“假设嘛。”小心翼翼地避过扎在几处要穴上的银针。 太后和宣王明显不想掌握卫氏医术的她便宜给外人——有季澜在,季泽不休妻都不行,于是封北亭就这么着让亲姑妈给拖进了坑里。 因为这对至尊母子坚信这次计划不成不过罚酒三杯,更寻思着万一事成封北亭合该感恩戴德。 只不过看封北亭离宫时的反应,这位承恩公家的小公子恐怕不会忍气吞声。 太后宣王不怕皇帝和楚王,封北亭怕。反过来说太后再作威作福,手里实权有限,封北亭在前朝不往太后跟前凑,太后还真未必能把这个侄儿怎么样。 任微不会当着傲天父子来点评封北亭,她继续道,“二姑娘提醒我宣王精通医理,从宣王那儿得来的害人熏香都挺不得了,说是配上相应的药茶,最能挑动心弦。当时在宫里二公子便是这样不可理喻。”封北亭应是有防备之心,药茶喝得不多,所以理智尚存,“太后当年只怕没资格让我曾外祖父看诊,没有亲历过却又对卫氏医术势在必得,别是有人耳提面命。” 她就是有意把事情往镇国公那边引:对于皇帝和傲天他爹而言,镇国公真是十足拦路虎。在她看过的烂尾版里,傲天和姒令美谈恋爱的时候镇国公依旧活蹦乱跳,可见这位实力强劲底蕴深厚了。 镇国公就是太后的靠山,季泽也觉得这老东西嫌疑最大,因为那些秘药绝不是承恩公家能随意拿得出来的。 季泽忽然想起了点什么,正要告诉他媳妇,廖九忽然来报:赵王不好了,请王爷王妃赶紧过去。 任微又惊了:她回来就得跟季汐对剧情!按照烂尾版的说法,在傲天和姒令美相爱相杀那会儿,赵王一直都还在,为外孙女姒令美做后盾。 傲天他爹此时已经翻身下地,任微一把拉住他,眼疾手快地取下他额上的银针。 这几针碰下就疼,所以傲天他爹全无意识泪流满面。 作者:第三更在晚上。 第二十七章 眼泪下来了嘛,鼻涕也会不甘其后。 傲天他爹猛力一吸, 想把鼻涕吸回去……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二姑娘的吼叫声, “不要拦着我!姐姐你要小心,你要是不出手, 赵王……就死在这一两天了!” 这句话有点石破天惊的意思,屋里伺候的几个人都不由动容。 任微又惊了:根据她所知的剧情, 赵王还有好多年活头! 而且她都数不清今天惊了多少次,换剧本的冲击就得是这么大。 傲天他爹也吃了一惊, 眼泪鼻涕就全下来了。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 任微扫了傲天他爹一眼, 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把自己的手帕塞给傲天他爹,连忙吩咐守着的丫头婆子, “赶紧把二姑娘请进来。” 片刻后季汐就走进门来。 当众喊出“赵王药丸”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和原主二姑娘性格差距不小, 太妃和季澜迟早看出问题。 而且光抱住任微的大腿还不成, 最好在傲天他爹这里过了明路, 来个双重保险。不过面对傲天他爹, 还是不免想起刚刚他抄起拐杖要揍她,那双目通红气势汹汹的模样, 季汐脊背发凉,不由望向边上老实待着的小傲天。 这小姑娘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任微不仅讨厌不起来还颇为欣赏她的果断。 傲天他爹抹了泪擦了鼻涕才问:“怎么回事?” 季汐早想好了说辞,“我撞了头,脑袋里就多了好多……东西。是真是假你很快不就知道了。”说着她轻车熟路地抱住任微的胳膊, “姐姐你要小心,赵王府也卧虎藏龙,有大鱼!” 这话说的,赵王也是英雄,一般人能让他中招? 不过当着傲天他爹,提醒到这个份儿上已是极限,任微便道,“你和我们一起去。”又指了指眼巴巴地盯着她瞧的小胖子,“柿子也去。” 傲天他爹刚要说点什么,就让他媳妇堵住了嘴。 因为她媳妇十分严肃,“赵王在自家都能中招,你以为咱家能是什么铜墙铁壁万无一失?咱们匆匆出门,剩柿子在家,不就白送人家出手的机会?别忘了咱府里还有太后送来的宫女!” 季汐也不惜火上浇油,“帮着我和宣王传小纸条的丫头和管事们也都好好的呢。” 季泽被彻底说服,默认一切都听他媳妇的安排。 廖九他们多精明?不要吩咐只要几个眼色就知道他们该听谁的做什么。 于是任微左手小胖子,右手季汐,牵着两个挂件,亲自指挥手下们收拾去赵王府要带的东西:主要是可能用到的医疗器械和药材。 一家三口加上季汐一起坐上马车,季泽终于再次开口,“你都看到了什么?” 季汐抱着任微的胳膊不撒手,“好多人的下场和结局。” 季泽冷笑着问:“那你是什么结局?” 季汐坦然道:“上辈子我为了宣王死了呀。”她刻意强调了一个“上辈子。” 季泽没再说话,但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他一直不在意这个异母妹妹,但这个妹妹对宣王近乎言听计从总有所耳闻。就算真如季汐所说的那样,她想起了上辈子的经历,真能不用一个下午就彻底丢开对宣王的情意?这像是上辈子为宣王而死的模样?一片真心被错付,爱过……能不恨吗? 反正他不行。 无奈季汐哄住了他媳妇——估计是话里话外带出了些卫家败落的幕后黑手,他媳妇肯定一心一意护着这丫头。 季泽有些苦恼:他媳妇什么都好,但事涉仇家就要冲动。转念一想,若是直面让父王和他一样中招的仇家,他也一样忍耐不住。 罢了,横竖季汐逃不出他的掌心,他倒要看看这个忽然判若两人的妹妹能做出什么大事儿来。 傲天他爹果然怀疑上了。 季汐扁了扁嘴又低了头,不巧正和窝在娘亲怀里的小傲天对了个眼神。虚傲天他爹就算了,小傲天……她抬手就捏了捏小傲天的鼻尖。 小傲天瞪大了眼睛。 季汐就笑,“来呀,记仇呀。” 小傲天皱了皱鼻子,抬手就戳中了季汐的酒窝,“有仇当场就报。” 小傲天不黑化这么可爱的吗?而且不愧是男主,超会长! 季汐亲了下小傲天的脑门,“嗯。”哈哈哈,我占到了傲天男主的便宜!三岁半的傲天也是傲天! 小傲天气呼呼地瞪着季汐,片刻后他扭过头亲了他娘亲一下,才继续盯着季汐,“哼!” 季汐简直要笑翻了。 季泽在心里默默下调了对这个妹妹的关注。 任微在拼命回忆小说里关于赵王的剧情,见季汐和小傲天互动,也笑了。她揉揉傲天的脑袋瓜,再捏捏季汐的脸蛋,才由衷对傲天他爹道,“感觉咱们多了个孩子。” 我想咱俩生闺女,不想要现成的! 这个时候杠他媳妇,他还没这么傻。季泽本就心事重,最近大事小事又接连不断,要不是他媳妇支撑着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于是他揽住了媳妇的肩膀,“你且歇一歇,一会儿有你辛苦的。” 任微真就靠住傲天他爹的肩膀闭目养神起来。 却说赵王还住在他在郊外的庄园里。 任微她们赶到的时候,毫不意外地见到了陛下,以及姒四公子一家子。 得知部分真相的四夫人必然要拖家带口地搬到京郊来陪伴她伤痕累累的老父亲,姒四因为要去衙门,所以只在休沐时和妻子孩子团聚,更在岳父这里住上一晚。 昨天姒四公子休沐,今天岳父出事,他当然去不成衙门:亲自出来迎接任微他们的正是他。 姒四公子此时不大笑得出来,边带人往里走边解释道,“太医来得早,但老王爷他非得让王妃您再给他瞧瞧。” 任微就问:“人还醒着?” 姒四公子点头道:“醒着,就等您呢。” 这话的意思大约是……他们觉得赵王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了。 肩上的担子瞬间沉重,任微都不免深吸口气:卫老爷子在那个小册子上留下的终极解毒方案是她最后的底气。 别看季泽还断着腿,但他恢复得很好,一边拄着拐杖一边亲自给他媳妇拎着药箱。 院外守备森严,任微心说陛下果然到了。 来到赵王跟前,见老王爷……的确挺像是回光返照的模样,任微刚坐下,就让老王爷拍了拍手背,“叫你们过来我是有话要交代。” 这时屋里不仅任微一家三口,姒四家夫妇,更有陛下亲自坐镇。 赵王对着已是满脸泪的孙儿季承祉招了招手,“来。” 四夫人泪如泉涌,身子一歪就倒在了丈夫姒四公子的怀里。 姒四公子也面露悲哀之色:岳父比他亲爹都更会为他考虑,岳父……他是发自真心的不舍。 任微见状立即打断老爷子的“托孤现场”,“我还是先给您治病吧。”说着用蘸了烈酒的棉球擦过银针,一点预兆都无地在老王爷眉心扎了下去。 这银针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内有乾坤:中间中空,灌了卫家独门的秘药,这一针下去照卫老爷子的说法就是“定神”,能让人耳聪目明精神振奋好一阵子,而且还没啥后续问题。 这一针见效奇快,赵王一直望着任微,直到亲眼看着她从手边药箱里翻出了个方子递给他闺女并冷声吩咐“去熬药”,老爷子忽地乐了,“卫家真是神了。” 任微故意怼他,“不神,如何当得起别人的眼中钉,关键是要命不算还恨不得让我无处立足再给对方当牛做马!” 明面上是在怼赵王,实际是讽刺太后宣王母子以及背后的镇国公。 众人以目示意却都不好接话,因为任微再次拈起两根闪烁着寒光的银针,往赵王头上……这力道那是在纳鞋底吗? 话说卫家针法药到病除,神奇得不行,但就有一个缺点:效力和疼痛程度成正比。按照卫老爷子小册子上的说法,针一定要扎在经脉上,而经脉附近往往有神经节,所以痛是很正常的。 久经战场的赵王再挨了两针以后也痛哭流涕,一样正常。 季泽啥都没说,就塞了帕子过去。 赵王接过帕子,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下,自行擦泪擤鼻涕,然后把帕子一丢,仰面大吼一声,“痛快!” 任微抬手就在老爷子额上银针轻敲了一下,“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老爷子猝不及防,又哭了。 刚好赵王的心腹大总管太监端着热腾腾的药汤来了——这关键的解毒汤药只要煮个开,压根不需要熬制。 赵王在任微的示意下接过药碗的时候,任微又从自己的药箱里取了一粒星光点点且大名鼎鼎的补气丹,丢进了赵王的药碗里。 任微不忘感慨,“补气丹用好了能活死人,让别用有心的人用了就能催命。” 赵王一家外加季泽都是受害者,自然深以为然。 却说赵王刚把药汤一饮而尽,就听激动得破了音且带着无比兴奋的声音传来,“姐姐,嫂子,我抓到大鱼啦!” 任微顿时心里一松:没白带你来。她正要起身寻过去的时候,冷不丁头晕目眩,直接晃到了身边傲天他爹的怀里。 任微掐着自己的眉心道:“王爷快带我去看看。” 季泽是知道妹妹下去开始有多么“不凡”,于是他一手扶媳妇,一手撑拐杖,当先走了出去。 众人都听得出这是季汐的声音,见楚王夫妇啥都不顾地出门去,他们自然不好落后。 喝了药自觉好人一样的赵王都在女儿女婿的搀扶下追了过去。 众人一进厢房的大门,就见季汐正摁着个女子……那女子以面抢地只能露出半张脸来。 跟在赵王身边的季承祉勃然变色,脱口而出,“娘!” 任微立时精神一震:不是说赵王的儿媳妇,季承祉他娘跟着丈夫前后脚去了吗? 季汐则一个劲儿地给任微使眼色,更好似口无遮拦,“她居然找我有话说,用了宣王的名头。我摁住她,都没丫头婆子过来帮我或是帮她的呢。” 而角落里一直四平八稳的小傲天还就罢了,女主姒令美的小脸都扭曲了:这……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作者: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第二十八章 任微脑袋再疼也要撑着把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毕竟“剧情有变化”就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需要根据众人反应来判断剧情的时效。 虽然说起来有点贪心, 但“剧情早知道”是个威力不错的金手指,如果可以还是别让它失效比较好。 任微特地留意了一下角落里的姒令美:现在重生的女主心思再多, 就冲她那个五头身都不到的身材就难成气候。倒是她家小傲天不仅淡定,还对她招了招手。 任微点了点头, 一手扶着傲天他爹,一手捏着眉心, 问向他们身后的赵王, “家贼难防?” 这会儿总算有内侍和婆子上前, 拉起季汐的同时“接力”把那个女子牢牢摁着。 赵王额头上的银针跟触角似的,轻轻颤了颤, 他把又一次泪流满面的孙儿季承祉叫到跟前,干脆地搂在怀里, 才给女儿使了个眼色。 四夫人此时就在意她老爹, 见老爹还能撑得住, 在心里感谢了楚王妃一番, 狠狠剜了那被人压制从而抬不起头的女子一眼,“说来话长, 要不咱先坐下说?” 于是众人又一起回了正房。 分宾主落座后,把小傲天和姒令美两个小家伙“赶”到暖阁里玩,而季承祉作为当事人则留在了他祖父身边。 不一会儿那女子也被收拾了一下再次带了上来:只是堵着嘴而已,却并没五花大绑。 四夫人平复了一下心绪,在老父亲和丈夫的支持下娓娓道来, “她正是我曾经的嫂子。” 原来赵王就一个儿子,还体弱多病风一吹就倒,老爷子给儿子早早立了世子,选媳妇的时候压根没打算门当户对,只求两个人尤其是儿子能看对眼。 结果儿子当真在赏花宴上相中了个姑娘。 赵王谨慎起见还是派人打听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便亲自上门给儿子提亲。婚后夫妻俩过得不错,没过多久儿喜讯传来,儿媳妇有孕在身。 那会儿应该是赵王和郡主他们印象里,世子最快乐的一段岁月。 不过幸福往往不长久,世子妃生下季承祐一年多点,世子便病重离世。 世子死前不忘拉着赵王的手,更找了郡主妹妹和姒四这个妹夫作见证,许世子妃在他去世后自行离去。 讲到这里,四夫人已然红了眼眶,咬牙切齿,“你怎么对得起他!他死了还放心不下你!” 这个时代改嫁不鲜见,但像世子妃这样高嫁丧夫后还能改嫁……就比较难得了。 任微所知的剧情里没有这一段,而原主那儿只有“赵王世子去世世子妃哀痛过甚随之去了”这么一条相关信息,所以这会儿她听得很认真。 季汐却不以为然:小说里关于赵王的家事固然一笔带过,但她很笃定,若非赵王骚操作,这位前任世子妃不至于回来报复。 她同情这位曾经的世子妃,并不耽误她反感对方把她拖下水。 任微见季汐的嘲讽都溢于言表了,便小声提醒她,“收着点。” 季汐笑了,“老王爷这次差点咽气,得多问问她呢。”说完就看了过去,视线停在女主他爹姒四公子身上时顿了一顿。 其实不用她说,众人大多这么想……而且这位前任世子妃是通过季承祉来算计赵王的。 这层遮羞布让季汐揭了,赵王长叹一声道,“我的确对不起你。” 此言一出,季承祉完全压抑不住,哭出了声音。 前任世子妃开始剧烈挣扎,赵王见状一摆手,按着前任世子妃的婆子们便齐齐松手。 前任世子妃扯掉堵住的帕子,怒斥道,“世子替你喝下了那有毒的汤药!傅郎还是你害死的!只要你个老东西死了,他们就承诺绝对不动祉哥儿!” 傅郎就是这位曾经的世子妃死遁后改嫁的丈夫。 话说到这里,她就吃了郡主一耳光。 郡主扇人的手正火辣辣的疼,她一脸泪心里更是无比疲惫。而她父亲……她再次看了过去:赵王面色灰败,身子微微打晃之际,就让楚王妃又扎了一针,整个人有如醍醐灌顶,就这么突然又稳住了。 不过这位前任世子妃似乎全无所谓,既不在乎自己挨打,也不在意赵王这个老东西反而盯着季汐,笑得异常神经质,“我是好心,你若是答应我对你哥哥嫂子出手,宣王什么都答应你。” 季汐也直接怼上了,“你就别添油加醋了,宣王是个王八蛋,但绝对不会说这种话,毕竟他不是傻……”她及时住了嘴。 任微也补了一句,“他要一直吊着你啊,甜头一次给足像话吗?” 季汐果断道:“所以打发她来的,和太后宣王不是一路人。”指不定就是互相竞争的两个小团队呢。 一直好似无动于衷,不掺和长辈家事的皇帝都扯了下嘴角。他难得觉得季汐心直口快是好事……他这个堂妹撞了头之后好似忽然活明白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任世子妃忽然道,“祉哥儿不要像娘亲一样,也不要学你爹爹,有话都憋在心里。” 众人都知道不对了,内侍和婆子先贵人们一步,全都扑了过去,无奈前任世子妃已然嘴角流血,在短短的数息时间内眼角也步了嘴角的后尘。 任微上前探了探,对着众人摇了摇头。 而季承祐从头看到尾,干脆厥了过去。 任微扫了眼面色又一次灰败的赵王,以及气若游丝的季承祉,心知今晚可能回不了自家了:幸好她把老公儿子和小妹都捎上了。 之后内侍和婆子们清场,任微忍着头疼在刚刚回避如今又回来的太医们帮助下,又给赵王施了回针,再重新调整一下药方,熬出药来给赵王服下。 而她不善儿科,或者说把握不大,于是季承祉就交给了太医诊治。 小家伙是哀痛过度,伤了心血……再加上这位小公子心思比较重:母亲为了两任丈夫向自己的祖父报仇,期间更利用了他,这件事儿深深刺激到了他。 太医的意思是若不宽心,也难提长寿平安。 不过能不能宽心,还是得看季承祉他自己了。 傲天他爹也喝到了自己每日不可少的止痛解毒益气血的汤药——赵王的庄子上东西十分齐全。 赵王祖孙都在休息,皇帝从太医那儿得知这祖孙俩暂无大碍,留了太医值守,自己则带着人先走一步:这次已然揪出了个线头,估计能撬开宫里关着的那几个人的嘴巴了。 四夫人是此地的半个主人,赵王祖孙暂时不能理事的时候,她带人把整个庄子清理了一遍:前任世子妃死了,但和她往来过的谁都逃不掉,最妙的是前世子妃还在自己房里留了封信。 信里写得便是给她出主意提供便利的人名和相貌特点,最后还有一段专门留给季承祉,大意是:娘亲深恨你祖父,正好有人要害他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娘亲便顺水推舟了。不过娘亲和你祖父的恩怨到此为止,你好好孝敬你祖父吧。 四夫人看完这信难免跌坐在椅子上,叹息不止,叹着叹着她便又落下泪来:即使前任嫂子语焉不详,她也能猜到答案……所以西北镇守王爷究竟是个多造孽的差事! 却说给赵王诊治过后,任微给自己也扎了两针,要压制住愈演愈烈的偏头痛,而这个时候只有季汐陪着她。 小姑娘扫了眼站得挺远的当值丫头,才凑在任微耳边主动道,“赵王一死,季承祉就离彻底黑化不远了。”当然,小说里赵王咽气了,作为凶手的季承祉亲娘肯定逃不掉,也得跟着凉。 任微没说话,心里想的是:这套路这么熟呢。 季汐继续道:“季承祉是个大戏份的男配,他黑化后就把女主姒令美也带扭曲了。” 任微就问:“你看到的那一版女主重生了?” “精修版嘛,肯定要有当时的热元素。” 任微摇着头笑,又问,“精修版多少字?” 季汐答道:“七十多万字?记得不太清楚了。” 任微郑重道:“我看的那个版本只有不到三十万字。”她忽然又一次福至心灵,“你看的精修版主角是谁?” 季汐道:“当然是姒令美。”说完她也恍然大悟,“姐姐,难道你看的那个版本苏的是男主傲天?” “精修版甭管结局如何,是个妥妥大女主文。真要是一切都按照精修版的路子走,别看我家小胖子兼任男主和反派,谁知道傲天位置能不能保得住。” 季汐跟任微大眼瞪小眼,终于忍不住道,“淦!” 任微笑着搂住小姑娘的肩膀,“后悔没有?应该慎重投靠金大腿啊。” 季汐急道:“什么后悔?!咱们早点淦女主不就行了。” “淦女主有什么用?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任微给小姑娘顺了顺毛,“倒下一个姒令美,总会再有个姒令美站出来。咱们的重点是对付背后的大势力。”也就是镇国公那一批人。 作为从后世种花家穿过来的人,任微一听禁军有约莫一半都算是镇国公一系的私兵,简直头皮发麻。 皇帝能制衡到现在,实属人才了。 季汐想了想也觉得头疼,“宣王不就是镇国公选出来的代理人?” “不然他和太后凭什么能跳得这么高,皇帝都不好明面上收拾他?不过那对母子心高气傲,不甘于让镇国公控制,只怕还盘算着发杀呢。”任微说到这里又问,“小说里没写这个?” “写了我也忘了,反正不是重点。那是本言情小说,不是权谋剧情文。”季汐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姐姐你没和姒四一家子闹翻啊?” “小说里我们两家已经闹翻了?” “嗯,我就是看女主一家子不顺眼。对了,”季汐补充道,“虽然现在没可能了,但我得提醒你啊姐姐,姒四公子就是因为带着太后要赐死你的懿旨上门,才让发狂的傲天他爹给一剑秒了的。” 任微皱了眉,“哈?” 作者:感谢正版订阅的相好们。 依旧是晚上六点更,大家明天见,么么哒。 第二十九章 任微想了想,耸了耸肩膀, “数我驽钝, 目前真看不出姒家,尤其是姒四要和太后宣王沆瀣一气的必要。” 季汐道:“小说里这部分也是一笔带过, 我估计是因为赵王忽然去世,姒家急需靠山?” “赵王就是死了, 也不意味着姒家也跟着躺了,除非家里有人……造孽了。” 季汐挑了眉毛, “姐姐你说得好有道理!” 两个人小声地对了下关于姒家的剧情, 发现不管是哪一版, 女主她家都算得上爱作死了:他们似乎特别迫切地想要个从龙之功,而皇帝那么多儿子他们不选, 还非得宣王不可。 当然可以理解成宣王这边给出的价码最高,但是姒家好歹也个是大家族, 会不知道“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 关键是姒四怎么看都挺靠谱, 而且按照剧情来说他肯定知道岳父赵王之死和宣王的“盟友”有关, 这都能联手和宣王“共襄盛举”…… 两个人都琢磨到这里, 任微就叹道,“那姒家被宣王拿到的把柄得有多厉害。”她忽然想起来, “宣王背后还有个前朝公主留下的势力。” 这个季汐听着有点耳熟,但具体相关的剧情她一时也想不起来。 她便继续道:“姐姐我觉得皇帝对宣王无可奈何,不完全因为镇国公。而且结局时镇国公死了,宣王死了,皇帝也死了, 不过他总算顺利地把皇位传给了他的儿子,江山倒是依旧稳固……他倒是瞑目了,也不亏。” 这怎么听起来就像是皇帝付出了“最小代价”,献祭了自己把仇家全都带地底下去了。 皇帝会这么有高尚的情操吗? 如果为了季家的祖宗基业,任微还觉得他会。 见姐姐若有所思,季汐又道,“这本小说我看完有好几天了,好多细节都忘了,给我点时间好好整理一下。” 任微点了点头,“不要心急,横竖咱们走到了这一步,真正刚不过的人和事也没那么多……到时候也不要怕闯祸,”她比了个拈针的手势,“一招鲜吃遍天,虽然好多疑难杂症我还不太会治。” 卫老爷子的小册子她真没吃透。 季汐咯咯直笑,再次抱住任微的胳膊,“姐姐我好喜欢你。” 任微也笑,“我看你可特别顺眼。” 却说任微和季汐这边其乐融融,季泽和姒四坐在一起,简直像是没话找话。 岳父和岳父的孙儿性命无虞,姒四心里最大的石头也算落了地,趁着他媳妇带人清理这个庄园的时候,交浅言深他也要问,“王爷,贵府……收拢了吗?” 这家伙就怕我府上有钉子,得知我媳妇的能耐不顾一切…… 季泽倒是不生气,“嗯”了一声。 自己的辨别和清理从他回京那会儿就开始了。不过不同于赵王他闺女雷厉风行地“一了百了”,他其实更倾向于找出钉子,然后命人牢牢看住:说不定能像他那个妹妹今天吼出来的那样,也钓个大鱼出来。 这会儿姒令美正和季承祐一起,在他俩亲爹的眼皮子底下对坐看书。 上辈子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季承祐此时完全看不进去,却是一副认真读书的模样,姒令美终于笑了起来:明明上辈子外祖父不说长寿,这个时候也好好的。她这次重生意外真的太多了。 她端着小脸想了又想,忽然灵机一动:所有的变化似乎都……围绕着楚王妃! 她虽然不记得上辈子的这个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楚王妃可是出名的冷淡高傲,而季承祐固然不曾提及,她都知道楚王妃对唯一的儿子并不好:苛待倒也说不上,就是无视……她知道无视其实更伤人。 忽然想起母亲上辈子说过的话——爹爹去世后母亲老得很快,她说过男人不疼媳妇,大半要落在这男人的母亲身上。 所以就是楚王妃了!她……是不是和我一样有奇遇? 不过楚王妃要给外公和表哥疗伤……就算不有求于人家,姒令美也不想暗算和败坏楚王妃。楚王妃作为她死敌的生母,她不仅不厌恶,更诡异的同病相怜和感同身受:楚王妃真是太苦了。她有爹娘,楚王妃没有。 一念至此,她不由再次望向对面的心神不宁的季承祐,她又何尝内心不复杂不焦躁呢:她的确欲除掉季承祐而后快……就想现在这样真能“送走”季承祐的机会几乎唾手可得,但理智告诉她上辈子娘家败落是因为博取从龙之功失败,算起来真不冤枉。 姒令美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打定了主意。 姒令美这点神情变化全落在季承祐眼里,此时季承祐也合上了手里的书,问,“你打什么主意?眼珠子滴溜乱转。” 姒令美恨死了! 她恨死这个男人了!三岁半的狗男人也讨厌死了!同时她更恨她自己,心里想的明明是报仇报仇报仇,但和季承祐相处仍旧会情不自禁真情流露,然后让这家伙一眼看穿! 想起自己也三岁半……到目前为止想得够多,但啥都没做成!姒令美悲从中来,不由捂脸大哭。 季承祐吓了一跳,他赶忙扯了帕子要给这个表姐妹擦一擦泪。 姒令美恨他更恨自己,对上前示好的季承祐就是一下…… 季承祐又被推开了,不痛不痒不耽误他辜地望向另一边坐着的他爹和姒四爷。 不管是季泽还是姒四爷都没多想,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儿,姒令美小姑娘被吓到实在寻常不过。小姑娘当时没发作,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挺了不起了。 于是姒四爷上前把亲闺女抱了起来。 小胖子让他爹牵着手,扁了扁嘴小声嘀咕,“妹妹好娇气。” 姒令美趴在父亲肩头,立时怼了回去,“你娘不娇气,之前都不理你的!”顿了顿她故意哽咽着道,“你姑姑也是判若两人!” 她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那楚王妃恨不恨楚王,季汐恨不恨宣王……这些能不能做文章?而看起来楚王妃和季汐已经相认,难不成还同进同退了吗? 姒四爷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笑着说,“童言无忌,王爷小世子别放在心上。” 季承祐皱了皱眉头,小声道,“我也是小孩子。”说着他便抬头望向自己亲爹,看清父亲的表情他顿觉不妙,赶忙又低下了头。 却说季泽听了姒令美……那意有所指的那句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毕竟他妹妹是真的判若两人,他妹妹固然给了解释但他心中存疑。 但他媳妇……他顿觉如坠冰窖,极力自控让自己不要失态。恰在此时,内侍来寻他……提起他媳妇,那股子想要拔剑捅人的冲动立时散去了几分,他勉强点了点头,便带着儿子拄着拐杖“扬长而去”。 姒令美望着楚王父子的身影,心里也不得意:果然听进去了,可见他早有所怀疑。之前还和爹爹说什么对妻子全然信赖……也是放屁。 想到这里,姒令美冷冷地呵了一声。 姒四爷拍拍女儿的后背,“你还唯恐天下不乱呢。”他以为女儿在记恨刚刚楚王府的二姑娘不给赵王面子一事。 姒令美知道他爹误会,却也终于破涕为笑,“爹爹看出来啦。”反正爹爹一直很关心她就对了。 姒四爷在这个时候并不把女儿当成小孩子,“季二姑娘也是心直口快,你不要在把这些许小事记在心底。” 姒令美笑道:“爹爹我知道!咱们还指望楚王妃给外公表哥瞧病。” 姒四爷摇了摇头,拿闺女没办法。 却说季泽从小花园到他媳妇休息的那排房子,他走得极其艰难,而且平生头一次有了退缩的想法。 小胖子感觉到爹爹状态不对,却一声都不敢吭。 这父子俩进门的时候,任微依旧和季汐有说有笑。 季泽见此情景,热血冲脑他张口就来,还阴阳怪气,“你俩果然聊得投机!” 就像季汐早就想好掉马后如何应对一样,任微也未雨绸缪。 傲天他爹不是没有城府,但面对她的时候往往特别好懂。于是她就对季汐道:“带小柿子玩一会儿,有劳。” 季汐笑道:“姐姐客气。”然后就拖着恋恋不舍又犹豫得不得了的小胖子出门了。 这屋里就剩下任微和傲天他爹,她就问了,“自己看出来的?还是听人提醒感觉不对了?”要是傲天他爹刚回京那会儿,任微是真怕忽然掉马,现在嘛…… 季泽惊诧于他媳妇依旧能轻描淡写,但他越想越气而且完全忍耐不了,“你骗我!你居然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感觉傲天他爹不会对她出手,但她怕傲天他爹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没办法,感情到位傲天他爹完全不舍得伤害她,这也是她实在没办法不喜欢傲天他爹的理由之一。 就在傲天他爹猛地起身,伤腿上绑着的夹板都在“咔咔”作响的时候,任微稳准狠地伸手端住傲天他爹的大号俊脸,“我上辈子太苦了。” 是了,她不会承认穿书,只会坚持自己是重生。她完全不给傲天他爹插话的机会,继续道,“知道上辈子我们是什么下场?你把我捅了个对穿,我倒在血泊里看你自刎,最好摔在我身边。都这样了,你还要死死拉住我的手。” 任微说到这里,收回右手伸在傲天他爹眼前,“咱们这辈子好好过?” 傲天他爹沉默良久,终于伸手死死攥住妻子的手,“那样拉着手很难分开。” 任微一本正经道:“对啊,你想想这样怎么下葬?给咱儿子添了多少麻烦?” 傲天他爹用另一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终于笑了。 作者:十二点以后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三十章 别看傲天他爹笑了,冲他握着自己手的劲道, 就知道这家伙完全没有恢复到平时的状态。是的, 他依旧处在随时会崩溃或是爆发的……叠加态,处置不好, 当场翻车给你看。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就是傲天他爹主要是多种药物刺激导致的情绪失控, 终究不到精神疾病的程度。 任微伸出“闲着”的那只手贴住了傲天他爹的眼睛,果然掌心一片湿润:哎哟怎么哭了。 又笑又哭你让我这个心理疏导很难顶啊。 这话在心里调侃一下, 她端住傲天他爹的下巴, 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亲了,还要抱抱吗?” 傲天他爹终于忍不住了, 脸红但脖子不粗,“你又用哄儿子那套来哄我!” 任微一本正经道:“但是有用啊, 要不你争气点?” 这股劲儿……是他媳妇没错了。他喜欢他媳妇什么都不当回事儿, 包括时不时无视他, 但他有时候也最恨他媳妇这一点。 季泽无比复杂, 各种思绪焦灼极了,但诡异的是他就这么渐渐平复下来, 只是因为刚刚心神大震,闹得头疼不说心口也有隐隐的憋闷感。 任微见状就问:“来得快去得也快?” 傲天他爹毫不迟疑地点头,又告诉他媳妇如今头疼心疼,但并不严重。 任微叹了口气,“都是药拿的。”又认真解释, “这就是我不急着给你治……的原因。吃得药越多,你就会越疯,我遭不住啊。”说着她抖了抖依旧在傲天他爹手里的右手,“我去倒杯水给你喝,咱们是该好好聊聊。” 傲天他爹这才松手。 任微看着自己右手上红彤彤的指印,面对傲天他爹愧疚的视线,什么都没说。这也就是傲天他爹“对付”她的极致了,像小说里那样送她一剑,只要她不去当着傲天他爹玩酒池肉林,就不可能了。 傲天他爹喝了水,果然又略微平静一点。 任微决定对他再好一点,就坐到了罗汉床的一边,亲手撤掉那个小桌子,再指指自己的腿,“枕上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傲天他爹转过头定定地瞧了她半晌,忽然动了,就连拐杖都不要,一闪身就扑了过来……其气势其姿态,和她在家憋了两天终于能开门放风的旺财一个样。 没错,旺财是任微养的大型汪,在她穿过来之前老死了。 头一次享受膝枕的季泽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 明显感觉到傲天他爹心情好转的任微怎么给旺财打理毛发,就怎么给他爹顺毛……不过在此之前要先把发簪取下来。 她把手指伸进傲天他爹的头发里,边时不时地戳戳点点揉揉,边轻声道,“上辈子我满脑子都是报仇,咱们婚后你拒绝帮忙,真的很伤我的心。” 这是原主的真实感受。 旧事重提,季泽不是不理亏,就在他想开口解释的时候他媳妇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听我说完。情绪酝酿得这么好,一会儿忘了怎么办?” 季泽忍俊不禁:能这样说话可见他媳妇真想开了放下了。刚才他媳妇说起他俩前世那般下场……他瞬间就信了,还深信不疑! 现在回想起来更心悸,他不免再一次沮丧。 “结果我还没追查到真相,就让你一剑捅了个对穿,这才是最气的!”任微要一鼓作气,一次说完,“虽然我的确没怎么考虑过你和小柿子……也做了点对你不好的事儿……但是死都死了,不甘有什么办法?哪里知道老天待我不薄,睁眼就回到了几年前。我也不是一下子就想通,不过回来都回来了,”说着任微粲然一笑,“主要是小柿子整天娘亲长娘亲短,我又如何能重蹈覆辙?报仇很要紧没错,但这辈子不能只报仇而瞧不见别的。” 傲天他爹明显把这些话全听进去了……所以当场给任微演了个秒速变脸,每时每刻他的神情都不大一样。 任微没再说话,只是继续给他顺毛。 隔了好一会儿,傲天他爹终于开口了,“你恨我吗?” 原主不恨,任微诚实作答,“不恨,但有怨。”眼见着傲天他爹垂了眼,估计心情也再一次急转直下,她又道,“当初我跟你说报仇的事儿你婉拒了,我冷待你,你跟我解释了吗?之后就跑到西北去了,你跟我商量了吗?你哄我了吗?哪怕你说句不合时宜,等咱们再厉害些一定给你讨个公道……你画大饼都不会吗?”气得她作势捶了傲天他爹一下。 媳妇这是抱怨……加撒娇吧? 季泽也惊异于自己的反应竟是这个。他脑子再乱这个时候也知道只能说“媳妇你说得对”以及“都是我的错”,只不过想归想,所有情绪乱七八糟地此起彼伏,好像直接堵住了他的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 傲天他爹依旧能自控,这就好说,而且“话疗”也还效果不错。 任微打算继续给傲天他爹排毒,辅之以针法,解毒汤和安神定神汤还是等等再说。 季泽缓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能说话了,但一抬眼就落在了他媳妇温柔得差点溺死他的目光里,再加上头上轻微又舒缓的按揉,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任微见傲天他爹气息平稳,才把手收了回来:卫老爷子实乃神人,定神安神的几个穴位不用银针,用手指按压也能有这等功效。 任微没花多长时间就把傲天他爹暂时搞定:情绪起伏不定估计还要延续一段时间,不过“掉马”这事儿确实是过去了大半。 她有这份自信:就算彻底掉马,傲天他爹到时候就算哭出来也不会怎么样。 却说另一边,季汐正给小傲天批改作业——姐姐让她带着小傲天玩一会儿,既然是傲天,一般的游戏怎么配得上傲天的身份?所以她给小傲天一口气出了十道应用题,包括超级经典的池塘荷叶以及木杆折断落地的数学题。 小傲天的自信心明显被打击到,这会儿扁着嘴都躲避她的视线,完全不敢针对她了。 傲天他爹至多就是小憩了一下,两刻钟多一点就行了——毕竟指法效力不如针法。季汐从丫头那儿得到消息,便牵着闷闷不乐的小傲天找她姐姐和傲天他爹去了。 季汐进门仔细感受了一下,觉得傲天爹娘……莫名地更融洽了,两个人之间情愫流转也越发不避着人。 心说就知道傲天他爹在姐姐这里永远是个弟弟,她就当什么都看不出的样子给任微学了舌:告诉她怎么带着小傲天玩游戏。 任微把题目听完,再看了眼蔫蔫的傲天,一把搂住儿子,狂笑不已,笑够了才望着季汐道,“是个狼灭。” 季汐笑纳了姐姐的夸奖,“嘻嘻,我会再接再厉哒。” 和媳妇聊过,季泽如今再看他这个妹子也顺眼多了:他媳妇喜欢,他也给面子一点吧。 这天楚王这一家子的确住在了赵王这里。 任微晚上和留守的太医商量了一下,临时给赵王又改了方子……预备对方一计不成狗急跳墙的那种,好处时迅速解毒,坏处时更伤元气。 而赵王非常果断,“如今老头子不能死,你们保我不糊涂能理事便罢,旁的不要有什么顾虑。老头子这条命都是捡的。”又放软了声音,半是嘱咐半是央求,“承祉那里还是温补为上。” 任微点了点头,“老爷子您放心。” 第二天姒令美见楚王夫妇一如往常,她并不失望:说实话她自己都不信挑拨几句就能让楚王夫妇劳燕分飞……毕竟上辈子这两口子互相折磨却死都在一起,而且她思来想去,楚王妃哪怕重生,目的也是报仇,以及继续和楚王爱恨情仇纠缠不休,大约不会把她这个小辈看在眼里。 不过季承祐一直闷闷不乐她就有些好奇了,“你怎么啦?” 又是这个最后和他爹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表姐妹,小傲天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题目不会做。” 季承祐是个天才呀,姒令美更好奇了,“什么题目?” 看到题目,姒令美也蔫了,之后她底气不足道,“我也不会。”然后找丫头找了一张大纸,画了图仔细数了起来。 小傲天都没等小姐妹数出结果,便低声道,“又疯了一个。”他也画图来数来着,可惜根本数不清! 话说任微他们总共在赵王这里住了五天,直到赵王和女儿四夫人一起清理过庄园,赵王本人也精神许多——理解成无需再住院可以回家吃药休养的程度就对了。 一家子回到楚王府,大管家就来打小报告,“封公子每天都打发人来问王爷王妃什么时候回来。” 季泽轻笑一声,“只问王妃没问我吧。” 任微当着小傲天和季汐的面儿捶了傲天他爹一下,“酸什么呀。封北亭这回让他姑妈坑惨了,还不许人家反抗一下?”又对大管家道,“请他来吧。” 季泽被捶了一下,反而笑了,“那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钱了。” 你还别说封北亭是真有反抗他太后姑妈的本钱。 大概是让姑妈的骚操作气坏了,封北亭酝酿了这么多天,上来根本不哔哔,直接上王炸,“宣王的身世不对头,我家里都传得不像话,还嘀咕说姑母许诺,太子生母必是封家女。” 这就不对了。 任微一点不顾忌,当着傲天他爹的面儿让人把季汐请了过来。 季汐来了一听宣王身世有问题,她也特别直白,“我……可没听说。” 任微对身边的傲天他爹也摇了摇头,“我也没听说。”现在觉得掉马也有掉马的好处。 他媳妇和他这个妹子似乎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宣王真有问题,陛下不至于引而不发……这是多好的一个收拾太后母子的把柄? 季泽就道:“先帝陛下不傻不瞎。” 封北亭道:“我想也是。所以背后那些人图什么呢。” 任微反应一直都挺快,她也不怕这时乱说话误导人,“造势嘛,到时候方便摘桃子?” 季泽立时像是开了窍,“他们要出手了!”不然何至于把宣王这时就推到风口浪尖之地。 所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宣王知道吗? 作者:宣王知道,此时正在自救哈哈哈。 ---------- 荷叶池塘涉及指数幂运算,木杆折断落地是勾股定理,季汐给三岁半的小傲天出这种应用题…… 小傲天:做个人吧! 另外之前的章节我断断续续修过,主要就是调整一下剧情顺序还有修掉人物年龄bug,大家不用重新看。 明天见~~~~~ 第三十一章 宣王那边作何思量又最终作何选择,是皇帝更需要关注和头疼的事儿, 任微选择先顾好自己。 她撑着下巴, 靠在椅背上,“太后打发你上门这几次, 嗯,”她忽地笑了, “不算这次,有没有叮嘱你来寻找卫氏医术的线索?” 太后的侄儿固然有点油腻, 但底子实在不错, 之前也的确意气风发风度翩翩, 这阵子真是见一次就狼狈一次……感觉在这样下去,就该清除出“老王队列”了。 实际上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 封北亭这次上门, 无异于做出选择,选择向楚王夫妇交投名状, 所以他特别光棍儿, “每次都得嘱咐一回, 殷切极了, 好几次都说事成便给我记大功。” 任微好奇道:“究竟能给什么好处?” 封北亭坦然道:“封公。” 任微扭过头就调侃傲天他爹,“你也学学怎么画大饼, 太后果真豪爽,一开口就是公爵,怎么不一步到位,拿异姓王当胡萝卜呢?” 封北亭此时也并不尴尬:要是怕丢人他来什么楚王府?同时他也赞同楚王妃的说法,太后有时是很离谱。 话说没画眉毛的媳妇美得没那么又冲击力, 显得慵懒和……绵软,所以她扭过头拉住自己说话,季泽完全控制不住笑容,“为了你,我学。” 反正媳妇说什么都对,说什么我照做就是。浑然不觉自己跟他之前最为唾弃的“为搏美人一笑江山都可以不要”的昏君没什么差别。 傲天他爹越来越甜,任微回了他个笑容,便再问封北亭,“除了让你找卫氏医术,还有别的什么交代吗?” 封北亭把心一横道:“太后暗示我收了你,这样你才死心塌地,才能毫无保留地把卫氏医术交出来。之后在宫里让人暗算,和强抢又什么分别。” 给力啊大兄弟,谢谢你替我洗白。 任微不过一念之间,一个茶盏就从自己身边飞出,正中封北亭额头。 不知道该说封北亭是头铁还是头有韧性,茶盏带着杯子里的水一起砸过去,茶水飞溅几滴落在了封北亭脸上,但“负责主攻”的茶盏却弹飞而去,落在地上……先是“叮”了一声,茶盏竟都没碎,而是滴溜溜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才歪倒在一边。 封北亭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揉一下自己“迎接”茶盏的额角:没有出血但是……很疼。 他情不自禁地“呀”了一声,不巧瞥见楚王神情,他立时收声,低下了头。 而一直吃瓜看热闹的季汐都默默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傲天他爹气场太强,她生生被激出了整整两胳膊鸡皮疙瘩。 但任微就是那个例外,她完全没受到影响,按着傲天他爹的手背道,“瞧瞧你这暴脾气,当着儿子可不许这样。” 季泽怒不可遏,谁觊觎他媳妇他就削谁!但是媳妇正闻言软语安抚,他只能暂且压制住怒气:他不想让他媳妇见到自己发狂的模样! 任微就当看不出傲天他爹的心思,继续对封北亭道,“想不到太后还挺懂的?你活儿特别好吗?”话锋一转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太后选了先帝,生了孩子,也没见和先帝死心塌地啊。” 封北亭头疼,他都想给这位祖宗跪了:这让我怎么答! 之前那副清冷高傲美人的模样……都特么是装的!不过他又心有戚戚:我就是活儿好,怎么着吧。 季汐放声大笑,意有所指,“就你们男人会逢场作戏会骗人吗?” 任微对季汐的助攻很满意,转过头又划拉划拉傲天他爹的脸,还故意故意抠了抠他的胡渣,“还是我男人最好。” 傲天他爹一听这话,郁气怒气尽去。他甚至还能傻乎乎地接话,“能生个像你的小姑娘最好了。” 好像连他自己有病都忘了。 任微超给面子,凑过去在傲天他爹脸上亲了一下,“那你可要努力。” 傲天他爹立时肉眼可见地灿烂起来,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季汐忍不住给任微比了个大拇指。 封北亭先是被莫名撑了一下,又被晃了下眼睛,他不免更低落了,就更破罐破摔,“伏家因为王妃您妹妹的缘故,已经拿到了许多卫氏传承下来的医书,卫老爷子隐晦记载着宫中秘辛的笔记也不例外。估计您心里也有谱,当年先帝吴皇后其实是自尽,先帝命卫老爷子全力救治依旧无力回天。” 这个我真不知道! 任微余光扫了眼傲天他爹,见他若有所思,就继续问封北亭,“因为什么你家查到了吗?” 封北亭老实道:“有了点眉目。说是吴皇后娘家投敌,其实似乎是……吴皇后的大哥误杀了,”他声音极低,“摄政王的爱人。” 此言一出,屋里就登时一静:什么呼吸声,调整姿势,端茶碗喝水的声音全都没了。 季汐忽然开口,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太监对对食宫女有多痴心,大家都懂哈。” 话一出口,顿觉不对,这不是把傲天他爹也给捎上了?小姑娘吓得就差当场瑟瑟发抖。 殊不知季泽此时对自己“病愈”信心十足,而且是不是太监也不耽误他对他媳妇痴心,“说不定。”又跟他媳妇商量道,“卫老爷子提没提到先帝时太子的情况?” 任微也很敞亮,“你不说我都忘了。”赶紧吩咐外间值守的佩兰,“把我床边暗格里的那个笔记本拿来。” 佩兰领命而去,她又接着说道,“我看过我曾外祖父的笔记,还翻了好几遍,里面主要是些奇妙的药方和药材配伍禁忌,当时我能在娘家认出十丫头服过假孕药,就是曾外祖父笔记的功劳,但不瞒你说,如果不是封公子提起,我都不知道吴皇后是自尽。” 此言一出,众人就又你看我我看你了,只等卫老爷子的笔记到来才好“破案”了。 等佩兰回来的这点时间,任微拉住傲天他爹的手的同时,还跟季汐对了个眼色:两个人都挺无奈,不管是哪个版本的原小说都没有提到这些旧事,所以她俩也都有点抓瞎。 季泽把他媳妇和他妹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看来她俩上辈子这些事儿都没发生,也就是说他媳妇死得真就冤枉,还稀里糊涂。一想起这个,他心如刀绞,胸中翻涌,一个克制不住,就吐了口血出来。 这可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任微最先跳起来,抓住傲天他爹的手腕直接切脉。 这一口血呕出来,一直如影随形的胸闷心痛都轻了不少,季泽便心知不是坏事,见媳妇十分凝重他赶紧道,“淤血,吐出来舒坦多了。” 是的,傲天他爹的脉象也是这么说的。 任微长出口气,“你得好好的,不然叫我们娘俩怎么活?你不过不在京城一年,就有贵人要逼死我……”再配个“嘤嘤嘤”是个效果更好点? 听着是抱怨,但配合语气这就是公然撒娇。 季泽特别吃这一套,不过他还是不会甜言蜜语,只是道,“都听你的……不如我再回西北的时候,你们娘俩一起跟着去?” 任微眼睛立时就亮了,“这个可以有!”抓住傲天他爹的手道,“说定了。” 季泽笑了。笑过他心里就悔上了:我就是个蠢货!早知道把媳妇儿子一起带走哪有这么多波折!我他妈就是自作孽!我活该! 任微不知道傲天他爹此时想些什么,就算知道她也顾不上,因为佩兰回来了。 不过任微还是要先写个方子——根据卫老爷子留下的对症方子略作修改,尽量少用些药材,交给佩兰出去熬药。 等佩兰再出去,任微便打开卫老爷子的笔记,当即把封北亭和季汐都叫了过来:大家一起翻看。 封北亭虽然一言难尽,但他绝对不是草包,原版笔记拿在手里,从头到尾翻了翻他就有了结论,“比我家那本少了许多页数。” 要知道任微手里这本笔记才是原版,因为笔记和那本家传医术小册子笔迹完全一致。而太后和封家手里的卫老爷子笔记则是伏三爷抄写的版本。 原主的生母卫夫人没道理会把注定要传给闺女的这些东西故意删改,所以去掉卫老爷子笔记若干关键之处的只能是伏三爷。 任微不觉得伏三爷会在这件事儿上有胆量同时有必要欺瞒太后和封家,直觉告诉她封家认真追查昔日真相,再有太后这么个“半亲历者”,吴皇后自杀绝对是真事儿,吴皇后大哥误杀摄政王爱人导致全家死的死伤的伤,还连累了皇后妹妹和太子外甥,也假不了。 因为摄政王有动机有能力啊! 你见过哪个皇帝能和权臣,哪怕这权臣是他亲叔叔,能真心相待君臣相得?只夺权不要命都算是皇帝慈悲了。 再说权臣也不是死人,明知皇帝不怀好意还全然不反抗?心地好些的也得四处给皇帝挖坑。 所以吴皇后和太子这母子俩纯是倒霉蛋,先帝和摄政王斗法互砍,被殃及的两条池鱼。所以不管是吴皇后还是太子死后,先帝都没有褫夺她们的封号,更是让母子俩以该有的规格下葬。 任微甚至觉得吴皇后大哥误杀的那个女人未必是摄政王真爱……摄政王还不能借机发作了吗? 于是她感慨道:“我竟是小瞧了我那个爹。”伏三爷一直比较怂,她还真忘记了这家伙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过骑墙还不翻车,也是合格政客的固有技能了。 她并不生气,但傲天他爹、季汐和封北亭似乎都不这么看。 季泽则想起来前阵子他好说要敲打一下媳妇继母张氏和她娘家,如今连着伏家一起吧,倒也省事。 他刚打定主意,就听他媳妇又开口了,“十娘还在宫里吧?” 季泽应道:“对,有些眉目,不过依旧在查。” “十娘那边不急,”急也没有用,因为那是皇帝盯着的人和事儿,任微便发号施令,“王爷,回头你陪我回娘家一趟。我不发威,真是要骑到我头上了!” 不是想走青云路一步登天吗?我先把你梯子削了。 季泽颔首道:“捡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就吩咐廖九,“拿我的帖子给忠勇伯府送去。” 任微笑了,“这还差不多。” 媳妇一笑,就让他仿佛置身于鲜花盛放草木葳蕤的花园,季泽亦笑,“我很蠢笨,你想让我做什么就直说。”顿了顿又道,“嫁给我,委屈你了。” 妈呀这情话……任微忍不住扑进傲天他爹的怀里,粉面桃腮,“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季泽搂着他媳妇就笑,“媳妇我心悦你。你离开我就准得疯。” 好吧,这是大实话。 任微就靠在他肩头,轻轻又软软地“嗯”了一声。 季泽瞬时感觉自己病痛全消,满心的喜悦和幸福全都溢了出来。 季汐就差拍手鼓掌了:这比古偶养眼,也真实多了呀。 倒是封北亭又被噎了一下,不过他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封北亭告辞后,任微靠在傲天他爹怀里,卷着对方一绺长发,问道,“赏花宴还办不办了?他找上门好几次都是拿这个当借口。” 季泽道:“交给大管事他们就是。对了,你想在咱家设宴吗?” 任微故意逗他,“设什么宴?方便我踅摸新情人,正好封北亭歇菜了……”话没说完就让傲天他爹啃了一下。 季汐也不打搅“旁若无人”腻乎在一起的夫妇俩,而是出门叫上自己的丫头,回了太妃那边她的住处。 说真的,季汐“变脸”太快,让太妃和季澜母子始料未及,又见王妃近乎毫无芥蒂地接受了她,王爷也是默许的态度,更把她一起带到赵王府…… 太妃母子这几天便商量了几次,都猜测是宣王做了什么让季汐伤心的事,才让季汐转投到楚王夫妇那一边,且是用什么关键的秘密换得楚王夫妇“回心转意”。 季汐心大不代表她缺心眼儿,她也猜太妃母子忍了好多天也该差不多发作,于是在半路上看见太妃跟前得力的丫头,她一点也不意外。 她点了点头,“带路。” 季汐进门的时候刚好听见太妃和季澜在议论她。 毕竟自己生的闺女自己知道,太妃就感慨说,“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跟宣王合得来就能为人家两肋插刀,恼起来……” 季澜就笑,“也是翻脸不认人。不过宣王他……” 季汐就边往里走边接话,“宣王怎么样?天天一副礼贤下士体谅人的模样,越看越假,越看越倒胃。” 讲真太妃母子再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们也不大看好宣王。以前哄着太后和宣王,那是因为有潜在的好处。 如今季澜连未婚妻都让太后“劫走”了,母子俩对太后母子也就只剩表面功夫,在家里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季澜听了抚掌大笑,“可算是醒悟了。” 前阵子他是让这个傻妹妹气着了,但气了几天就自己消了……毕竟是亲生妹妹他能怎么样,当然是原谅她了! 见儿子气消依旧对女儿和颜悦色,太妃心里慰贴,也冲着闺女点头,“倒是难得。” 虽然这对母子在小说里只是在介绍季汐时才一笔带过,但季汐也不想她们这个的“路人甲”因为察觉了什么有事没事来给她找麻烦。 所以她得拿出个让这对母子信服的理由来,“我以前以为他举步维艰只能靠我帮忙,”原主真就这么想的,“前阵子发觉我这样的,宣王身边手脚加一起都数不来。一个男人靠着女人上位……实在丢人。” 后边这句则是她“艺术加工”过的,因为宣王身边能帮衬他体谅他的红颜知己并不超过一手之数,起码小说里是这样写的,不然……宣王真“忙不过来”,毕竟太伤身补都补不过来不是。 说起来完全没让宣王得手的,唯小说女主姒令美一人。 季汐不由发散了下思维:那究竟是姒令美太厉害,还是宣王真爱发乎情止乎礼,亦或是傲天季承祐过于魔鬼,宣王怕自己过界让季承祐毫不留情地串烧了? 毕竟串烧老王是楚王父子的家传绝招。 想到这里,季汐没绷住,笑了。 原主真是个天真又残忍的姑娘,又因为出身尊贵而没轻没重。 太妃和季澜母子深觉季汐说得有理,母子俩见季汐笑了,也不由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欣喜:竟是因为吃醋而脑子清醒了! 太妃当即诚心念了声佛,又吩咐儿子和女儿道,“选个好日子,咱们出城还愿去。”又满目慈爱地望着闺女,“想通就好。” 季汐笑了笑,没说话。 妹妹幡然醒悟——妹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藏着掖着,表里不一,所以妹妹说要断了和宣王的往来,季澜完全不会怀疑,于是就这么劝说道,“我和嫂子被诓进宫中……这事儿还没完,母亲咱们还是消停些。” 这阵子他哥嫂都没空搭理他,毕竟前几天赵王病危,而且他确实冤枉,所以他挨了他哥一顿暴揍之后就暂时没得什么下文,不过宫里如何处置的旨意出来之前,他只想在家老实待着。 儿子提醒得及时。 太妃心说自己又得意忘形了,能让不怀好意的继子和儿媳妇这么多年都没能抓住把柄送进宗庙,她总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于是她痛快道,“也罢,你们跟我来。” 太妃这院子本就有个小佛堂,母子三个呈品字形跪坐在蒲团上,太妃双手合十神态虔诚得很。 季澜甭管信与不信,总是会给母亲面子。 而季汐则是穿书来的,面对神佛,内心实在有点微妙,于是时间一到她就跑了。 太妃望着闺女迅速走远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还是静不下心,这孩子。” 季澜笑道:“妹妹忽然长大了。”又感触良多,“我也是吃了亏才明白许多事儿。” 太妃叹道:“是这个理。但娘私心里还是不想你们遭遇上这些……”她不由想起老王爷还在的时候,她被压制得喘不过气,甚至有些战战兢兢的日子。 母子两个正心平气和地聊天,丫头来报二姑娘去而复返。 太妃和季澜很是好奇:又怎么了?不多时就见季汐气势汹汹地冲进门来,而她身后则是两个面熟的婆子——嗯,听命于王爷的两个婆子,而这两个婆子正联手拖着五花大绑堵着嘴的俏丽丫头。 这丫头是季汐身边很得脸面的大丫头,更是太妃陪房心腹嬷嬷的闺女。 太妃看清这些,心里就是个咯噔:再没有心腹背叛让她痛彻心扉的了。然而这丫头是女儿命人拖过来的,她不会心存侥幸,“怎么回事?!” 她话一出口,俏丽丫头的亲娘噗通一声也跪下了:二姑娘固然莽撞些,却也从来都不胡乱发作自己人。 季汐深吸口气,把手心里的小药包展示给太妃和季澜看,“给你们也瞧瞧,另一半我分出去送到哥哥嫂子那边儿去了。”她扫向已然瘫倒在地的丫头,“她说是宫里贵人给的。之前宫里送的熏香……我蠢归蠢,也照做了,但熏香终究要不了人命。” 这真是大实话了。 原主再无知无畏,让她直接杀人她真不敢。 太妃的陪房,太妃陪房的闺女,这自然要交给太妃来审问。要知道这瘫倒在地的俏丽丫头,身契可都不在季汐手里。 而且她选择找太妃而不是傲天他爹和任微姐姐,那是因为太妃这里最方便一扯扯出一长串来,就地拿人岂不美哉。 反正她不信这个时候太妃会包庇自己的心腹,背主的心腹。 太妃一听血压又上去了,她好一阵天旋地转,终于控制不住地歪倒,让眼疾手快的季澜扶了个正着。 他见屋里丫头婆子面露慌乱之色,忙喝道,“赶忙往前院去请大哥和大嫂过来!” 王妃针法玄妙早已经阖府皆知。 却说这边任微收到季汐送来的“样品”,她根据老爷子小册子上的方法分辨了一下,就给了靠谱的结论,“吃下去你就更疯了。” 季泽全然不意外,“他们更喜欢疯癫的我,死了就搅不乱局势了。” 任微点了点头,“挺明白嘛。” 这会儿太妃的心腹大丫头刚好白着脸跑来求见,任微擦了擦手,顺势就把傲天他爹拉上了,“走吧。没办法,谁让能者多劳呢。” 任微到了太妃的住处,望闻问切后先给太妃轻车熟路地扎了几针,难得真心劝道,“仔细将养,再下一回就没这么好运了。方子等太医来开吧,我不大擅长调养。” 简而言之,就是太妃中风的风险很高。 太妃难受归难受,但脑子不糊涂,便微微点了点头,还缓缓伸出双手,交叠在身前压了压,做出个福身的姿势来表一表谢意。 这就比较难得了。 任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而傲天他爹到了,自然要他亲自审问那一对母女。 那母女俩要是硬骨头如何能让人用银子收买了?那丫头的娘扛不住,替她闺女召了,“是王妃……亲家母跟前的管事打发人送来的。” 任微听说,就坐到了傲天他爹身边,“张氏?伏十娘陷于宫中,背后那起子人疾病乱投医,只能选张氏了吗?”说到这里,她笑了,“我还真小瞧了我那个好娘家。” 此时这屋里就傲天他爹,姐姐和她三个人,季汐便毫不避讳,“所以原……上辈子伏家让小承祐全串烧了,真不冤枉。” 季泽听得真切,点了点头,“上辈子的事儿这次可以提前一点。”他语气轻描淡写,但周身……可谓杀气腾腾。 第三十二章 傲天他爹可不单单是放狂话,他会动真格的, 不管在哪个版本的小说里傲天他爹都能全灭老王, 战斗力凶悍由此可见一斑。 任微现在心态不一样,越来越没有“戏外人”的自觉, 而是真心实意不愿意傲天他爹杀伐太过,便及时提醒道, “差不多得了,全掀翻也不好收场。” 季泽笑道:“我知道。他们再混蛋也是你娘家, 真削没了你面子上也不好看。”跟媳妇感情愈发融洽, 他的话渐多了起来, “原先我忍着他们,因为你好像挺愿意见见娘家人。” 任微惊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原主至始至终就没喜欢过她娘家人,她就更甭提了, 所以必须得说个清楚, “我算是知道误会从何而起!你知道我娘死得不明不白, 我父亲和那一家子泰半都是帮凶, 可我若是不和他们虚与委蛇,又如何查知真相?”还不忘甩锅, “当时你不肯帮我。” 傲天他爹听了,捂了捂额头,“媳妇,我眼瞎,你别生气。” 任微嗔道:“也怨我太高看你了。早直说哪有这么多误会?” 傲天他爹连忙点头称是。 季汐“噗嗤”又笑出声来, 只向姐姐打了声招呼,便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第二天,任微收拾好回娘家要带的东西,正给傲天他爹加固腿上的夹板时,季汐和小傲天一起来“堵门”了。 小傲天先开口,“我也要去!” 季汐更是直白,“看热闹怎么少了我,上辈子我是听说,哪有亲见来得痛快。” 任微根本不用问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傲天他爹,“那就同去。”忠勇伯伏家只怕连还手都不会。 重新固定好夹板,傲天他爹试着活动了一下伤腿,笑了,“不会影响我发挥。”这词儿他还是从他媳妇这儿学来的,说着起身直奔他回来后就放在正院大卧室角落的黑漆箱子。 任微拉着小傲天,还有季汐眼睁睁地看着傲天他爹掀开箱子盖,从里面去处一柄长剑……看清这剑的外观,任微和季汐不由面面相觑:这不就是小说里串烧老王的那柄尚方宝剑吗? 只是和其他象征意义远大于实用的尚方宝剑不一样,这病……简直是不一样的烟火,剑身寒光闪闪,而且即使以任微自带滤镜的近视眼看过去,都看得出这柄剑开了刃。 他来真的! 而起傲天他爹握住长剑,随意比了个剑花……之后似乎静极思动,更比划了几个招式。动作不仅行云流水,更一招一式之间满含韵味,傲天他爹收剑后才发现他媳妇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非常享受,笑得比以往更灿烂,“喜欢看?” 任微的确让傲天他爹帅了一脸,“有空舞剑给我看?” 傲天他爹笑出了一口白牙,“好。” 小傲天及时挥着小手,“爹爹我要学!” 傲天他爹揉揉儿子的脑袋,“那可得吃苦。” 季汐轻咳一声,“我还在这儿呢。” 季泽道:“你重活一世更该有些自知之明。”说着就收剑,拉着媳妇和儿子往前走……准备上马车了。 季汐也只能快步跟上前去。 却说忠勇伯府这头,一家子大多惴惴不安,预感不太妙:楚王送来的帖子明晃晃地告诉他们要来兴师问罪。 京里爱骑墙的人家多了去,忠勇伯和伏二爷并不知道三弟妹做了什么,此时嘀嘀咕咕还不免忿忿不平:我们也没怎么着啊。 伏老太太也不知道三儿媳妇做下了什么事儿,只见她面色苍白且憔悴不已,便不想再出言敲打:家里已然够热闹了。 伏三爷面上不显,心里却愁坏了。 你问他想不想救回十娘,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不提那浅淡的慈父之下,十娘误打误撞搭上了前朝公主的势力,直觉上这群人很是能做些文章。 不过不止他瞧出了十娘的价值,皇帝亦然,所以十娘如今险在宫里“生死不知”,妻子张氏都快愁白了头发…… 让伏三有些的意外的是,奉前朝公主为主的那群人又找上了张氏。 所以那群人不想和他打交道?伏三干脆睁一眼闭一眼,任由张氏出手,毕竟对他来说舍弃女儿很难,但甩掉妻子,一回生二回熟了。 伏三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怀才不遇,否则他何必冒险另辟蹊径…… 伏家人还在各怀心思窃窃私语之际,楚王夫妇已然到了。 伏家人一见不仅楚王夫妇来了,两口子还带了小世子以及楚王异母妹妹,王府二姑娘过来,顿感轻松:楚王夫妇纵然发作只怕也是点到为止。 任微看得出这一家子的心态,她过来就是为了撕破脸:伏家这个娘家很早以前就纯是拖累。 她等不及落座质问伏三爷,“父亲什么都知道,却装得什么都不知道。您这样朝秦暮楚左右摇摆,就能一展抱负?” 骑墙还能屹立不倒的那得是什么人家?人家加入哪一方实力对比就能立即改变,伏家哪有这个底气和实力? 任微不信伏三想不明白这一点,他只是不甘心一生就这么庸碌无为,所以决心另辟蹊径:他自己不上,却可以怂恿或是默许张氏和十娘为他充当马前卒。 任微并不想给面子,“父亲谋划的是入阁,如今的鸿胪寺卿着实屈才了。对了,”她瞥了眼和傲天他爹牵在一起的手,“父亲别是因为我嫁了王爷,您升迁过一回再没得好处从而帮着外人对付我吧?”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目光齐齐落在伏三爷脸上。 伏三爷脸色很不好看,但他必须解释,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张氏厉声道,“王妃果然是翅膀硬了,教训起父亲一套接一套,王妃可还记得孝道?” 伏老太太喝道:“放肆!” 任微还笑了笑,不给伏老太太大事化小的机会,“你可还记得尊卑?” 不用她吩咐,王府过来人手直接扑了上去,对着张氏拧胳膊压肩膀最后堵嘴一气呵成熟练得不得了。 张氏惊呼过后整个人便动弹不得更发不出声音,她也只能对任微怒目而视。 伏老太太和伏家人终于意识到今日楚王夫妇来者不善。不过她不肯亲自触霉头,便给大儿媳妇忠勇伯夫人使了个眼色。 忠勇伯夫人眼观鼻鼻观心,没动。 伏老太太脸色也难看起来,却是无可奈何。 任微问向面色青白交加煞是好看的伏三爷,“您怎么变成这样了?您想她做傀儡,却没想到她能有朝一日反水让您骑虎难下?” 伏三爷苦笑一声,“她走投无路,我又比她强多少?” “我知道您不想得罪她背后的大人物,我只问您一句。”任微给周围人一个眼色,伏家人都知趣地迅速遁走。傲天他爹则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拎着尚方宝剑走了过来。 见到尚方宝剑,伏三爷目光一凝,旋即道,“王妃问吧。” 此时张氏还在王府侍卫们的手底下,任微从她身上收回视线,“要害我母亲的,和张氏背后是一路人?” 伏三爷道:“不是。是宫里老人家的……”不管心里再怎么纠结,如果就此彻底上了楚王府的大船其实也不错……向手持尚方宝剑的楚王投诚四舍五入就是向陛下表忠心。 之前要不是楚王冷淡,他也不想不安到胳膊肘往外拐,想要再引来厉害势力来互相制衡,“要是那一位直接要人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宫里老人家指的是太后。 任微就望向傲天他爹,“所以还是镇国公?”伏三怂到连太后和镇国公都不敢直接提及,“可见这府里不知有镇国公多少耳目。” 她好像忽然能理解伏三爷这么左右摇摆了,别是急着想摆脱镇国公的控制吧?而且傲天他爹始终淡定,看来早就心里有数。 镇国公可是皇帝和傲天他爹暂时都奈何不得的大人物,小说里原主和傲天他爹近乎反目成仇,镇国公只怕出力不少。 大概是楚王和尚方宝剑给了足够的底气,伏三爷直接认了。他不再卖关子,“他拿了我的把柄。早年宫宴时我喝多了,轻薄了一位宫人。” 傲天他爹言简意赅,“谁?”答案呼之欲出,“平王之母?”平王之母如今都只是个没封号的太嫔,和一众先帝妃嫔的态度对比过于分明。 任微都气笑了,甚至想给原主这个老爹点个赞! 季汐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看好戏的模样……这些事儿小说里可不曾提及,或者说“一笔带过”过她早已经忘了。 伏三爷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十娘服下的假孕药正是太嫔给的。她依旧恨我,也……确实要暗算王妃你。” 行吧。太嫔想一石二鸟。 十娘和张氏背后都是前朝公主的人在出谋划策,太嫔和前朝公主那边合作,万一宗室死绝了就能轮到她儿子?或者就图个开心? 逻辑上的确没问题。 任微正琢磨着,大太监廖九小跑着过来,得了傲天他爹的眼色便“广而告之”,“人抓住了。” 从任微感慨自己过于小看娘家那时起,傲天他爹就布置了许多人手在忠勇伯府之外,就预备着“今天前面掀桌子后面抓人”。 刚刚虽然狼狈却还算撑得住的张氏一听,直接垮了。 任微端详了一下:张氏这恍若心死的模样,不仅眼熟,很值得玩味。 她就问张氏,“那是你的情郎?” 张氏不答。 而不答其实就是默认。 伏三爷上前便是一脚,把张氏踹飞了出去。 傲天他爹和小傲天父子俩如出一辙地眉头一挑,季汐则是捂嘴笑了起来。 伏三爷脸色先红后白,脑顶的原谅色越发闪亮……起码在任微眼里是这样。她很不厚道地幸灾乐祸,对身边的傲天他爹小声道,“这就是渣人者人恒渣之。 ” 就在此时,又有人小跑着过来报信儿了,宫里来的消息,陛下请王爷王妃进宫:平王之母,太嫔没了。 确切的说,是自尽了。 第三十三章 话说楚王府的人这边刚抓到前朝公主余孽安插在忠勇伯府的“钉子”,身在宫中的太嫔立时得到消息并果断选择了断——皇帝可以消息灵通到这个程度, 太嫔要是有皇帝这样的情报网和情报传输效率, 她也不能只是个太嫔不是? 所以太嫔自尽正是早就设计好的。 听心腹禀报完,傲天他爹明显有些意犹未尽地遗憾。 不过他寻思着忠勇伯府怎么也是媳妇娘家, 闹得难看哪怕就此不再往来,他媳妇回家还不是得难受好一阵子?他媳妇难受他能好了? 和好之后他根本看不得他媳妇伤心。 所以见好就收, 真一剑送走一个,那他媳妇还不跟他拼了? 他手里还拎着尚方宝剑, 于是便吩咐伏三, “你写个认罪的折子递上去, 就在家等候发落。” 伏三恭敬道:“遵命。” 太嫔自尽无疑是为了救下儿子平王,那么许多罪名太嫔都会认下, 自己安全了不少,官职……陛下看在楚王夫妇的面子上会轻拿轻放。 思及此处, 伏三蓦地松了口气:又过关了。总觉得自己运道还可以, 但总是涉险过关, 心里还是难受, 前途不为自己掌握的感觉最难受。 现在他们要进宫面君,还是陛下指名, 大约太嫔自尽用的药物也挺“有趣”,任微摇了摇头:为打脸刚到一半不得不收场而非常不爽,但再不爽也是正事儿重要。 对于原主这个“志在内阁”的官迷王八蛋老爹,让他这辈子求之不得比让傲天他爹一剑串烧了更痛苦更煎熬。 这么一想,任微也平衡了一点, 更对傲天他爹毫无顾忌道,“我爹终究是我爹,我得要脸。王爷,回头商量商量,不行就把我两个伯父的官职削一削吧。” 伏三一听血压都上去了,刚挤出个“你”字就仰面栽倒。 待命的下人们眼疾手快,把伏三拉了个正着:总不能任由王妃她爹真摔倒在地。 任微仔细端详了一下,又亲自上手诊脉,乐了:原来是个装晕领域的老司机,因为刚才那一瞬她差点信了。于是她上前拉住小傲天的小肉手,“走吧。” 傲天他爹真就问都没问,嘴角含笑,一手拎着尚方宝剑,一手让儿子拉着,而儿子让他媳妇牵着,一家三口扬长而去。 季汐快步跟上。作为一个快乐的吃瓜群众,今天又是满足的一天,她的心声就是弹幕:哎呀,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绿人都快成家学渊源了。 当然,这话她绝对不敢说出口。可她也承认,长袖善舞勾三搭四,总是能有效地获取信息。美人计再怎么老套但一直有效。 却说她们一家子从忠勇伯府出来就直奔宫城。 宫门外早有皇帝指派的大太监带人提前等着,见到楚王车驾,赶紧上前,亲自引路。 一瞧这阵势,任微就知道一会儿又得她亲自出手:卫氏医术目前为止最为独到的地方就是……解毒。 太嫔住在慈宁宫后面,其实就是北边的一排宫室之中。 任微他们一家子赶到,季汐和小傲天暂时被拦在了抱厦里,而任微拉着傲天他爹踏入里间,见到帝后以及大病初愈的赵王,真就一点都不意外。 而跪在床前低声啜泣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太嫔的儿子平王了。 在先帝一众儿子当中,平王自始至终就是个背景板,哪怕他长得跟皇帝挺像的,而皇帝的长相则是出了名地像先帝。 这个时候谁还拘泥于礼数,皇帝直接开口,“弟妹赶紧来瞧瞧。” 赵王还特地找补了一句,“我瞧着不如我当日凶险。” 任微直接就怼,“给您解毒我全部的本事都使出来了,差点没累瘫,您真以为我对谁都上心?” 傲天他爹肯定要护着媳妇,“长辈该有长辈的样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王尴尬一笑:侄儿媳妇是他和他孙儿的救命大恩人,挨怼可不也只能听着。 却说任微上前,面熟的太医主动让开了地方,她边诊脉边看人,居然就么错过奄奄一息的太嫔那微妙的一点内心矛盾和挣扎。 所以说会演爱演总是有好处的:她对旁人的情绪变化真的挺敏感。 于是任微就直截了当地问,“为了儿子不得不代人受过,冤不冤?甘心不甘心?”此时太医已经配好了一套泡过烈酒的银针,虽然不如自家特地的中空银针,但救回太嫔,让她能清醒能好好说话总是没问题的,于是她挑了几针,直接扎上了。 前几针都还好,刺激归刺激,太嫔都能忍,直到最后一针……她嚎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真就垂死病中惊坐起,她整个人瞪大眼睛呼哧乱喘,头上的银针狂颤不止,而她儿子平王则目瞪口呆,这一切……起码任微瞧着挺灰色幽默。 她解释道:“太嫔服下的药,和赵王当日‘误服’的差不多是一种,不为直接一了百了而是让人心悸至死,说白了就是专为折磨人来的。” 当初给赵王下毒的,是赵王曾经的儿媳妇。 而太嫔会选择自尽,明摆着是为了儿子。所以说前朝公主的势力不仅能收买或者说威胁忠勇伯府以及赵王前儿媳这样的人家和人物,触手已经伸到了宗室王爵这里,然后透过这位王爵进而布局宫中。 任微都替皇帝头疼:摄政王能布局宫中也就算了,毕竟这位狠人曾经真真的权倾朝野,连先帝的皇后太子都能逼死,而镇国公又继承了不少摄政王的争执资产尤其是人手,如今也是朝堂一霸,但前朝公主的势力这些年遭遇接连打击反而越打越强……她不免同情起皇帝来了。 也就是这一两年大齐没什么外患,不然皇帝能比康熙皇帝的开局更地狱一点。 话说皇帝的确头疼,不过他现在已经虱子多了不愁,此时听出弟妹话里有话便问,“怎么说?” 任微叹道:“这药喝下去,不像是毒死的而是气死的。我瞧着这药方是独门手艺……药材难得,调制起来也很不容易。” 在场几个人都听得明白:先帝吴皇后那是真格自杀,七窍流血的那种,但吴皇后的儿子先帝的太子真就是“惊怒而死”。 眼见着众人要么沉思要么欲言又止,任微都替他们着急,心说我也不暗示了,“太嫔和赵王的脉象症状,和一模一样只差那么一点点。”她看了眼傲天他爹,从傲天他爹那满是鼓励的目光中更得了几分底气,“陛下把昔日太子的脉案给我瞧瞧?” 别人清楚不清楚不好说,但皇帝知道真相:先帝起居注上有些比较“委婉”的记载,弄死吴皇后母子的确实是摄政王,不仅有石锤,摄政王本人都当着先帝默认过。 就凭当时摄政王的能耐,找刺客砍了太子先帝都不能如何,何必还预备这特别难得的药来“多此一举”? 不过弟妹想看,皇帝自然答应。而且卫老爷子先后送走吴皇后和太子,弟妹作为卫老爷子的后人,看看那位太子的脉象,顺理成章得不得了。 而且此时在场的太医都是皇帝心腹,其中一位亲眼目睹楚王妃如何救下赵王,他对皇帝微微点了头,意即王妃说得是。 不一会儿几个太监抱着一大摞脉案回来了,任微大大方方地坐到书案前翻看:这些脉案囊括了太子从病发到去世的全过程。在这些脉案上看到熟悉的字迹——对,就是卫老爷子的字迹,而且字里行间透出了无比惋惜。 没能救回太子卫老爷子应该非常自责。 然而太子的脉案和赵王、太嫔他们并不一致。 她心里有了主意,听见动静便扭头看了过去,果然太嫔已然清醒了过来。任微先对皇帝他们道:“不是一回事。” 皇帝便坦言道:“这起子人终究只是蛇鼠之辈。”又对弟妹笑了笑,“回头你想看什么尽管和我说一声,我命人给你送过去。” 皇帝这会儿都不自称“朕”。 这态度任微挺喜欢,她特地站起来福了个身,“谢陛下。” 想想也是,前朝公主的余孽若是那个时候能在宫中随意动手,先帝和皇帝早该“膝下空虚”了。 既然太嫔清醒了,任微就要赶紧劝一劝,不然太嫔就算好转也会为了儿子守口如瓶,“赵王和您,中的都是同一份药。您还是别信那些人会信守承诺。”她都不介意当着赵王揭短,“赵王叔差点绝户了。” 赵王脸色都不带变的,“侄儿媳妇说得在理。” 太嫔还没说什么,平王先撑不住了,他转过身依旧跪着,“他们送了美人给我。” 任微见状就问:“我给他切个脉?” 皇帝点了点头。 平王对着任微行了礼,便伸出了手腕。任微隔着帕子诊脉,片刻后道,“你和王叔堂哥一样了。” 这个王叔和堂哥自然说得是赵王和傲天他爹了。 太嫔听得明白,终于崩溃,“他们先是要我为他们做事,前几天更是要我顶罪,不然不给我儿子解药!还说摄政王、赵王和楚王都是前车之鉴!我儿刚刚大婚!” 平王大婚不久,一个孩子都没有。 那份秘药能让男子近乎百分百绝育,实在是超级杀器。 所以卫家会在卫老爷子故去那么久忽然倒霉,正是因为前朝公主势力发现卫家人研究出来了解药。 任微忽然笑了,“我娘家真是无妄之灾。就是这批人也挺有意思,似乎不想直接杀绝卫家人,还存了‘为我所用’的心思?我是不是得谢谢他们惜才啊。” 感觉在前朝公主残余势力那边,各类秘药已然成了他们的立身之本,卫家出了医药奇才,他们想通过各种手段收归己用,实在没啥意外的。 毕竟卫氏医术太后宣王以及镇国公都在觊觎。 所以当初伏十娘针对她的那个“局”,太后可是提供了方便。任微想到这里都捏了捏眉心:知道得越多,仇人就越强。就看仇家这实力总和,小说里原主和傲天他爹误会太多又不是一条心,落得那个结局,任微现在觉得……简直太合常理了。 季泽此时上前搂住了他媳妇,“媳妇你别这样,我怕。” 皇帝也深吸了一口气,“弟妹放心,此时我一定给你个公道。” 任微忽然想起那句名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作者:周末啦!!! 所以我去捣鼓个第二更,肯定要过十二点,所以相好的明早来看吧。 第三十四章 从宫里出来,当着对面季汐和小傲天的面儿, 任微歪倒在傲天他爹的肩头, “太难了,咱们都太难了。我说这么多年搞不掉前朝公主留下的那批人, 原来有镇国公和太后给当靠山。” 皇帝要对付能威胁他的镇国公,镇国公难道能坐以待毙? 镇国公身份地位在那里, 一般情况下不会亲身下场,甚至嫡系下场都不会, 他需要前朝公主余孽这样一心与大齐皇室为敌的“搅屎棍”帮他搅乱局势;太后母子同理, 皇帝坐稳江山她们母子怎么火中取栗? 有这两道“护身符”在, 前朝公主的残余势力这些年还有些发展壮大之势。 张氏和伏十娘都被收拢并收买了,这母女俩真说造成多大伤害那不至于, 但给许多人挖了坑……想必皇帝此时手中攒了不少人证物证,一次发作不能对镇国公如何——因为对付握有兵权的镇国公必是硬仗, 阴谋诡计意义不大。 却总能让太后宣王母子俩老实些。宣王倒霉, 太后吃瘪, 任微多少也能开心一点。 已经出宫, 季泽就不计较那么多,起码不担心隔墙有耳, “镇国公也想像摄政王一样先帝莫敢撄其锋,权倾朝野。他倒了也该轮到我了。” 所以傲天他爹跟皇帝好,不代表他没野心啊。 这话太顺耳,任微笑着捶他胳膊,“你怎么这么敞亮。” 媳妇一笑, 季泽也绷不住,“到时候,我就把天下俊俏的后生都招到府里来,让他们写诗做赋讨好你,不过咱们先说好了,你不许真动心。” 任微狂笑,“你怎么这么懂!” 季泽搂住他媳妇,“懂什么?我只是投你所好。” 投桃报李,或者说商业互吹嘛,任微也会,“所以你想我怎么投你所好?” 季泽望着他媳妇郑重道:“多对我笑笑就好了。” 怎么忽然小嘴抹了蜜?任微面皮微微发热,回过神来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一点没有“他是原主丈夫”的念头……对,曾经多次出现的“原主和我融合,我即是她,她就是我”的感觉再次如影随形。 算了,不纠结这个,感情……就顺其自然吧。 任微顺势抱住傲天他爹的胳膊,“好吧。” 他媳妇真正开心了,季泽也非常满足,即使今天发生了好多事依旧不能影响他心情极佳。 小傲天捧着自己的小胖脸一直津津有味地看着爹娘打情骂俏——这个词儿是他新学的,如今爹娘“消停”下来,他便扑过去,挤在爹娘之间,一手扯爹爹一手拉娘亲,然后就嘿嘿笑了起来。 季汐一样看得津津有味:锁死了,像小说写得一样两口子锁死了,所以距离导致傲天黑化的“剧情杀”也不远了……想到这里她也低落了一点,相处时间不多,她是真挺喜欢任微这个姐姐,情感上说肯定要尽力救下她。 有姐姐在,傲天父子才不会黑化疯癫,哪怕这对正常状态下的傲天父子可能没小说里形容得那样人挡杀人。 不过她穿成了楚王的异母妹妹季汐,当然希望抱住的金大腿越稳定越好,哪怕她出面“干预剧情”救下姐姐,会让她失去她最大的金手指“剧情早知道”。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贪心,献祭金手指,不说姐姐会怎么报答她,她起码能在这个便宜哥哥和小侄子面前横着走,安心躺赢到最后都没问题。 这生意怎么算都值! 回到王府,季汐就预备大展身手了——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回自己的地盘再梳理一下剧情,再派人紧紧盯着正房这边,好确保万无一失。 任微并不知道季汐的打算,带着傲天父子回到正房,就听迎上来的银朱笑道“李妈妈回来了”。 来都来了,任微肯定不满足于只做个贤良持重内命妇,哪怕是超一品内命妇也一样。 如果说她之前打算开医院建药厂以及培养专业的医生和护士,是出于不甘寂寞的事业心以及不那么靠谱的责任心,现在她更多了份“逆反之心”:前朝公主那边不是担心我会解毒影响他们的计划和大局吗?我偏要让能解你秘药的大夫数都数不清,大街上随便抓个大夫过来都会解的程度。 任微这边换好家常衣裳,李妈妈也到了。 等李妈妈行礼后,季泽就对他媳妇道,“我带儿子去前面书房。” 任微点了点头“饭点儿再回来。” 季泽应了,就牵着儿子出了门。 他的腿恢复得很好,不用拐杖稍微借点力就能走了——像是之前在忠勇伯府,用尚方宝剑当拐杖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现在他手里拄着的是拐棍儿而非拐杖。 出了正院,小傲天见他爹在娘亲不在场的时候走路飞快,明显又懂了点什么,但他不明白的事儿依旧挺多。 “爹爹,咱们为什么要出来?” 季泽答道:“因为你娘亲要和她的陪嫁嬷嬷说说嫁妆。”他对儿子自然耐心,“你娘亲的嫁妆是她的私产,刚刚她没有挽留咱们,那就是咱们不该听。” 小傲天似懂非懂,“哦。那咱们能偷偷知道吗?” 季泽大笑,“当然可以。”笑声里满是儿子孺子可教的欣喜,“你娘亲的私产咱们不能打什么主意,但万一你娘亲要用到咱们呢?不知己知彼如何能行。” 小傲天想了想认真道:“我记下了。” 任微不知道父子俩的这番对话,就算知道也只会觉得暖心。 这会儿她听了李妈妈的禀报,心里并无意外:总共只有不到一半的掌柜和田庄庄头愿意听命于她。 没办法,原主对于自己的产业太佛系了,一方面她沉迷报仇无暇他顾,另一方面就是她过于珍视这群从卫家出来的“老人”,反倒把这起子人胃口和胆量都养大了。 任微绝对不会睁一眼闭一眼:不提忠心不忠心,她对属下有职业操守方面的要求。拿了我的薪水就要好好做事,什么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都给我受罚然后滚蛋。 如有人不甘心想要负隅顽抗,她就麻烦傲天他爹帮她清理一下门户就对了:找傲天他爹总比报官更有效率不是。 看出王妃打算重振旗鼓,不再得过且过,李妈妈也非常欣慰。 就在任微嘱咐李妈妈的时候,大丫头来传话,说是太后赏下的宫女有话要说。 作为楚王妃任微其实有八个大丫头,只不过平时能贴身伺候的不过佩兰银朱两个。今天佩兰热伤风歇着去了,银朱一个人忙不过来便递补了一个大丫头过来。 至于太后赏过来的宫女因为连日加班分拣药材,也累病了。 任微就琢磨:这会儿要见我也不知道是投诚还是威胁。 不管是哪一种,她总是过去问个清楚。 于是任微就带着银朱和这个丫头往那两个宫人居住的偏僻小院子去了。 然而她刚进屋,就让身后的大丫头一柄匕首横在喉间。而银朱则让那宫女一花瓶就砸晕了。 任微不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面对这样的场面:自己为人所辖,眼前的纱帐正在冒烟……她以为这些只能发生在宫里。 好么,自打脸可真疼。如今她就只能期待傲天他爹快点发现不对,以及……季汐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却说季汐这会儿刚听丫头说王妃带人去了西南角的小院,那院子里住着太后赏下的宫女,隔壁则是王爷有名无实的通房……她猛地起身拔腿就往外跑,直奔傲天他爹所在的前院。 这个时候她无比怨恨王府怎么这么大,在她能望见前院大门的时候,她就果断嚎了起来,“大哥出事了!他们要烧死姐姐!” 傲天他爹此时心情正好,教儿子认字,忽然间心头一跳,莫名生出股子不详来,同时他也隐约听到了便宜妹妹的嚎叫示警。 他直接冲了出去。 王府里其他人也不是死的,二姑娘都喊出这样的话,他们总得过去瞧一瞧,这一瞧坏了:那小院子似乎冒烟了。 傲天他爹赶到的时候,整个院子不至于火光熊熊,因为侍卫们拼命在救火浇水,只是他媳妇被个面生的丫头拿在手里,喉间还抵着把匕首。 傲天他爹眼睛立时红了,不过他精准地瞥见他媳妇递过来的眼神。 任微感觉她和傲天他爹不差这点默契,于是翻了个手腕——身后的丫头只有两只手,一手攥匕首一手捏着她的右手腕,然而这丫头不知道任微左右手灵活程度差不多。 任微左手一翻,便拈出一根银针,猛地往身后一扎。 而傲天他爹果然抄起身边侍卫的长棍,拼命一掷。 就在此时,小傲天忽然出现,瞪大着眼睛就往他娘那边跑,早就防备着这一点的季汐往前一跃,把小傲天摁在了地上。 电光火石的瞬间,任微什么就都明白了。 作者:在季汐的那版本小说里傲天他爹和任微也是BE啦~~~~~ ---------- 困死了,我现在看啥都带自动纠错功能,错字睡醒来改,么么哒。 第三十五章 任微想得很多,心也很乱, 但这都耽误她在一针扎麻身后的丫头, 在那根杀威棒直抵自己面门的时候,身子一侧, 抱头团身滚到了一边。 这屋子门坎不低,她真就只能往屋里滚。 即使外面有侍卫在拼命救火洒水, 这屋里许多东西都烧了起来,任微这就地一滚, 自然烫到了许多地方……不过她心里有数, 都是小伤, 这个时候她该把昏迷不醒头上带血的银朱拖过来。 她打定主意,一胳膊扯住了银朱的手, 而那丫头脑门正中傲天他爹倾力一击,连哀嚎都没发出来就倒地不起。 银朱刚好醒来……其实这姑娘是烫醒的, 眼神只迷茫了一瞬, 就挣扎着起来, 和动作比她更果断更利索的她家王妃一起往外跑。 任微记得门坎很高, 她有所准备,但慌乱之下还是个被绊了个正着, 她往前一扑,就稳稳落到了飞奔而来的傲天他爹怀里。 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的腿还要不要了!” 这话忒煞风景她知道,偏偏她满脑子都是:傲天他爹回来都两个月出头,但伤筋动骨一百天, 他平时嘚瑟一下没所谓……今天他是动了真格的,那条伤腿八成雪上加霜。 傲天他爹抱着她,声音都在抖,“腿哪有你命重要。” 他媳妇没事,瘸一辈子又能怎么样。 任微微微抬头望着傲天他爹,无语凝噎,泪水就这么唰地淌了下来。她此时的声音也在抖,“王爷,我好怕,刚才……” 余光看到银朱已经让个侍卫搀扶住,她就放飞情绪了。 季泽根本见不得媳妇流泪,他不仅心都碎了更手足无措语无伦次,“我也怕。不怕啊,也没什么,就你……没事吧?伤到哪里?疼不疼?我……反正不疼,眼里心里都只有你。” 任微听了破涕而笑,踮起脚尖,把下巴架在傲天他爹的肩膀上,“知道了。” 却说王爷王妃因为惊魂未定而拥抱着互诉衷肠,王府的其他人可不能闲着,比如正大声吆喝着分派任务的大管家在——他在得知消息时便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如今……可不急着戴罪立功吗? 大管家知道得多,所以心里有数:这次算计到了王妃头上,还差点成功,陛下就算再劝王爷稍安勿躁,王爷也不会再姑息养奸了! 而死命摁着小傲天的季汐也到了极限。她看了看像是逐渐平静一下的傲天他爹和任微姐姐,也就松了劲儿,任由小傲天挣脱,乳燕投林一般地向着他爹娘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小傲天赶到爹娘跟前的时候已然成了泪人,就仰头伸着小手求抱抱。 任微轻捶了傲天他爹一下,让他放手,也不顾身上的擦伤和烫伤赶紧把小傲天抱在了怀里。 臭小子哭到快喘不过气,任微心疼得难受,自己的泪水……全瘪回去了。 傲天他爹见状,就连媳妇儿子一起牢牢搂住了。 小傲天抽噎半天终于挤出个“娘亲”来,任微赶紧亲了亲儿子,不忘在儿子他爹脸上也补了一下:忽然发觉这俩都得她来哄!心忽然更累了。 感觉“大局已定”,季汐拍拍身上的土,也不在乎因为摁着小傲天而蹭破皮现在还在微微渗血的手掌,打算“深藏功与名”就此先撤退,她刚要抬脚姐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有话问你,你跑什么”。 季汐立时哭丧了脸:她知道自己这次甘愿献祭“金手指”,同时她有心遮掩的最大秘密……也瞒不住了……她其实最怕的就是姐姐崩溃,姐姐不好一个连锁反应,傲天父子也好不了,她不是白忙一场?! 而且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她当然……有点虚。 任微再怎么因为劫后余生而心乱如麻,依旧能大面上保持冷静,她一眼看出季汐的纠结,“你是我的大恩人,放心吧。” 季汐也不傻,听得出“放心吧”真实意思是“我什么都能接受得了”。 她默默点了点头,心说毕竟是能让傲天父子要死要活魂牵梦萦的人,她该更有信心一点儿。 任微和季汐对了眼色,又道,“咱们先把伤都处置一下。”收拾残局她不用多问,在场的可都是专业人士。 却说媳妇已经镇定下来,季泽刚才还五内俱焚一样,现在也心定不少。虽然因为刚刚心情剧烈起伏,他头疼心口也在隐痛,腿……也不那么听使唤,但这都是小事。 至于惊吓过度现在还在淌泪的傻儿子,他就没那么在乎了:他们夫妇俩都没事,随便傻儿子哭。 王府的大总管太监廖九知机,早已经备好了一大一小两个步辇:大步辇抬着王爷王妃和世子,小步辇则是给二姑娘预备的。 从今往后二姑娘在王府地位再不一样。 乘着步辇回到正院,大家先让早就等在这里的大夫处置伤口。 府里本就有几位供奉大夫,只不过这些大夫擅长铁打损伤而非调养解毒。 季汐和小傲天手上手肘和膝盖都有几片擦伤,除了季汐手上渗血的那两处,其他的清洗一下便罢,药都不用涂。 而任微身上伤处很多,但全是皮肉伤,绝对不会留疤的那种,清洗上药包扎过后再无后顾之忧。 唯独傲天他爹伤腿是真扭到了,好消息是没有在原来断掉的地方“雪上加霜”,但坏消息是他今后半个月都不能轻易挪动。 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大夫们告退之后,已经酝酿了一会儿,思来想去都圆不过来,决定破罐破摔说实话的季汐刚一抬头就迎上了王爷王妃的目光,她把心一横,小声道,“跟我上辈子遇上的有点差别。本来应该是傍晚,要摆饭的时候,王爷和世子在泡澡。” 季泽以为自己能心平气和,然而刚听了一句话就淡定不了。 任微很容易就能感知到傲天他爹的情绪变化,忙捶了他一下,“听妹妹说完。” 季汐真就继续道:“所以赶过去的时候有点晚了,房子整个烧了起来。大哥冲进去救人,小世子也跟了进去。”她还不忘现场甩锅,“我上辈子没有亲见,好像是姐姐为了救世子重伤,大哥把世子丢出去之后返身回了那间快要烧塌的屋子。” 她也不管其他人脸色如何,自顾自道,“后面不用说你们也知道,侄儿就疯了,一直疯到了死。他成了皇帝一把刀,最后也是不得好死……不过我上辈子没活到那个时候,我猜他死前应该觉得解脱才是。” 小傲天彻底傻了。 虽然听着特别刺耳,季泽直觉告诉他妹妹说得是真话,而且若是之前遇到那样的局面,他的确会选择他媳妇,而且在丢出儿子的时候免不了恨一下傻儿子。 任微捏了捏眉心,“我都不知道我上辈子是这么没的。” 她比季泽更伤脑筋,“精修版”这剧情太报社了,小傲天得罪谁了这是。 她敢笃定,母亲为救自己而死,父亲丢出他义无反顾选择求情,经历这样父母双亡的傲天绝对比父母相爱相杀更疯癫…… 而且有关于她身份的疑惑,任微已经有了底,刚好她看向季汐的时候,这姑娘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大概是单独说。 “我即是原主”这感觉出现得太频繁,任微现在更像是需要季汐给她添个实锤而已。于是她点了点头,“也好。” 季泽当然也见到他媳妇和他妹妹如何对眼色,他只以为他妹妹让他媳妇好好管着点他。他忽然就笑了:他有自知之明,也就是他疯他自己知道,傻儿子跟他一脉相承。 不过他坚信有他媳妇在,他不用特别收敛基也能是个寻常人。 所以他这个妹子路数没问题,想到这里他头一次觉得这个得了奇遇的妹妹挺不错,于是他直接夸上了,“你很好。” 傲天他爹心意表现得太明显,季汐立马兴奋了起来,“大哥你护着我啊!你要带我飞啊!”又故意道,“上辈子你和姐姐没了,楚王府就完蛋了啊。” 她话音刚落,靠在任微身边的小傲天忽然爆哭,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季汐就挺好奇,“别是跟我一样,也重活了?” 任微赶紧给小傲天切脉,发现这娃似乎是心情起落剧烈……外加低血糖,就这么晕了。 作者:小傲天并不会重生哈,不然也忒虐了点。 ---------- 我去捣鼓二更,相好的明天来看啦。 第三十六章 季泽不是不担心儿子,只是见到媳妇给儿子切脉后立时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的心又放下了。 任微也不怎么担心:她便宜儿子可是当世傲天。 她和傲天他爹活蹦乱跳, 小傲天也不会随随便便崩溃黑化和疯癫。刺激倒是难免,不过远远不到心理创伤的地步, 好好哄一哄过段时间也就没事儿了……还有,目前三岁半的傲天醒来会黏她好一阵子。 片刻后小傲天醒来, 就着娘亲的手喝下半杯蜜水,略缓了一会儿就抱住娘亲的胳膊, 果然死活不肯撒手了。 任微戳了戳小傲天的脑门, “吓坏了?” 小傲天把自己的肉嘟嘟的小脸贴住他娘亲的胳膊, 声音可小了,“嗯。” 任微又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瓜, 感觉他哭够了,这就彻底放下心来。 季汐一直“坚守”, 执意给傲天他爹和姐姐当电灯泡, 就是为了看一看傲天深受刺激会不会重生。 她仔细观察到现在的确没发现哪里不一样, 而且经过她“明示”, 傲天他爹和姐姐想必也在评估,反正她是不信傲天重生能在三双“火眼金睛”之下不露痕迹。 总之傲天没重生就好, 而且要她说也是不重生更幸福一点。 傲天是真正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绝对不是他发现自己回到过去,父母俱在恩恩爱爱,就能立时好转跟好人一样的。 季汐现在没啥可担心的了,就上前端住傲天的小脸微微用力, 把傲天肉嘟嘟的小脸挤出了“包子褶儿”,然后还趁傲天反应不过来,笑嘻嘻地一溜烟儿跑了。 小姑姑人影都不见了,小傲天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然后又歪在他娘亲的肩头不动了。 傲天他爹都乐了:吓是真吓到了,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儿子不至于这么撑不住事儿。 不同于孩子他爹那么不走心,任微是真心疼坏了,虽然她表现得不是特别明显。 再加上今日之事让她预感成真,一下子更有归属感,对傲天的态度都再不一样。 小傲天此时已经快被内疚和悔意淹没了,他现在也冷静了一点,见娘亲一点不怨他还在担心他,他“哇”地一声又哭了,“娘亲,对不起!” 任微赶紧把小傲天抱在怀里,“你在那个时候都想着救娘亲,娘亲开心死了。” 小傲天抽抽噎噎地道:“我想给她一下救下娘亲……” 傲天有一把他爹专门给他打造的小匕首,据说异常锋利。 在任微看到的剧情里,女主姒令美见到傲天这柄珍之重之的匕首还问过来历,傲天给面子地回忆了一番往事,叙述时似乎无爱无恨,但满满的都是惆怅。 任微就郑重嘱咐小傲天,“你的心意娘亲收下了,不过你还太小了,万一你救我不成也陷进去了呢?听娘亲的,你这个年纪只要能保护好自己就非常非常了不起。” 小傲天应下了,“嗯。” 任微低头亲了下这傻儿子,再抬头就跟傲天他爹对上眼神了。 臭小子委屈归委屈,认错态度良好,季泽本不打算追究。不过他想起妹子刚刚坦诚的“上辈子结局”,顿时恨得牙痒痒。 他刚才一听就信了一半,现在再琢磨……就信上加信,顿时对傻儿子没什么好气儿。 但他媳妇绝对会为了傻儿子不要命,他也能为了他媳妇不要命,所以这个时候教训傻儿子,他媳妇怕是要跟他掐架。 于是他轻拿轻放了,“知道错了以后就不许冲动,你不拖后腿就行了。” 小傲天认认真真道:“爹爹我知道错了。” 不得不说,小傲天的性格真是好,一旦犯错就是躺平认错认嘲认罚,还知道改正的那种人。 刚好这会儿廖九带着熬好的汤药来了。 现在离用晚饭还有一会儿,死里逃生之后任微觉得还是吃点药安安神得好,她和傲天他爹可能还好,但小傲天需要好好睡一觉。 于是她在季汐告辞之前就命人去熬药了,这会儿药得了,她还吩咐说给季汐也捎一碗去:她这个药“改编”自卫老爷子的方子,效力更温和关键是味道比较好。 果然喝了药没多久,依旧抱着她胳膊的小傲天就“小鸡啄米”了,又过了一会儿小家伙干脆睡熟了,任微也能收回自己的胳膊而不用警醒这臭小子。 话说自打任微“穿过来”,小傲天就在正院的暖阁里住下了,傲天他爹回来小傲天都没挪窝。 任微亲自把这臭小子抱到暖阁里,亲自安置好他,再给值守的丫头一个眼色,才施施然回到傲天他爹的身边。 而喝了药的傲天他爹心情就更平和一点,等媳妇坐到他身边,他轻声感慨道,“幸好是有惊无险。” 他话是这么说,但他若真是轻易放过背后主使,他也不是傲天他爹了。只不过审问罪人,追查真凶以及报复对方,任微愿意都交给傲天他爹来做。 她笑了笑,“跟我经历的上辈子可不一样。” 傲天他爹不觉得哪里难以理解,“你上辈子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嘛,我误会了你;在小汐的上辈子里咱们就已经和好且彼此都说了实话……和这辈子差不多……这次实在多亏了小汐。” 任微也感慨道:“所以吃亏才能成长。” 傲天他爹不接这话,只是望着她道,“媳妇,我特别特别稀罕你。如果你有个好歹,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来。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就算为了我……和儿子。” “这么会说话?”任微“嗯”了一声,顺势抱住傲天他爹的胳膊,“你就算为了我也要三思而后行。” 傲天他爹笑了,“媳妇,说心里话,我甚至觉得就这么一起死了也不错。” 任微抬手就捂住了傲天他爹的嘴,“闭嘴。” 季泽亲了一下他媳妇的掌心,然后就眯着眼睛呵呵地笑了起来。 狗男人,我又让他套路了! 难怪今天经历这么件大事儿他不仅心态不崩,甚至心情还不错。因为在他看来,两个人的感情因此更进了一步,这是他之前求之不得的。 任微收回了手,“原来你是个恋爱脑。” “恋爱脑”这词儿很新鲜,但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季泽笑容不减,“你今天才知道我是恋爱你吗?”又赶紧补充道,“现在后悔可是晚了。” 任微佯怒,捶了他一拳。 真是……还能离了咋地。 两个人打打闹闹之际,小傲天醒了。小家伙似乎没啥安全感,一睁眼就要娘亲,任微这边听见动静只能先把孩子他爹撂一边,起身去哄儿子。 望着媳妇缓步走向一墙之隔的暖和,季泽温柔的笑容慢慢变得冷峻:就算是他们夫妇因祸得福,他也不会放过那些人! 任微倒也不用怎么哄儿子,只要默许“小年糕精”黏上了,小家伙就很安生。 之后吃晚饭喝药,一起处理庶务,再吃点夜宵再喝药最后就寝……一切似乎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哦,区别也是有的。小傲天今天得以和他爹娘一起睡,就睡在他父母中间,于是他沾枕头就睡着了,完全不知道他爹又把他恨得牙痒痒。 任微明明什么都没错过,当然也不至于装样子,她越过睡得“呼噜呼噜”的小傲天,戳了戳傲天他爹,“你给我老实点,腿好些你再折腾。” “狗男人”傲天他爹猛地转过头,在透过窗子的银色月光映衬下,他双目晶亮,“所以腿好了就任我折腾了?” 任微忍俊不禁,却努力一本正经道,“得我说行才行。” 傲天他爹笑得露了白牙,“遵旨。” 第二天起来,依旧是一如往常地梳洗更衣用饭喝药,然后到了时间傲天他爹就带着廖九等心腹往前院去了。 任微心知昨夜连夜审问必有结果,她耐心等待就好。 昨天出了大事,小傲天今天不必上课,他就继续当他安静的“小年糕精”,只要跟娘亲在一起就什么都无所谓。 守着边看书,边自己写写画画的儿子,任微整理着这些日子的病历,认真记着笔记。 她忙活到一半,季汐主动找过来了。 现在的季汐可不再是单纯的王府二姑娘,有了昨日壮举,她就是正院和前院的贵人,真就像她设想的那样有点能横着走的意思。 尤其是楚王的心腹手下们对她相当恭敬和客气。 季汐进门就笑道:“哎呀这待遇让我有点飘。”说完又幽怨道,“姐姐你不去找我啊。真是太子不急太监急。” 任微就笑,一指身边小傲天,“成了小年糕精,黏人得厉害,脱不开身。” 季汐就琢磨:怎么才能甩脱这个“小年糕精”?她和姐姐手拉手去厕所怎么样? 去厕所就算了,一起泡个澡还是可行的。 任微也不担心隔墙有耳,就问,“所以我穿书而来本就是你看到的剧情一部分?” 姐姐问得这样直白,季汐回答得也不含糊,“嗯。”又为自己解释,“之前我会回避,是怕姐姐你接受不了。” 任微笑道:“我有什么接受不了?因为知道自己是书中人从而认知出问题吗?虽然听起来挺矛盾,但冲剧情可更改这一点,就能说明咱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了。” 季汐沉默了片刻,才心悦诚服道,“是啊。”这也太豁达了。 任微继续道:“就像之前一样,咱们把穿书当重生就行了。而且,”她话锋一转,“我要好好谢你,不仅救下了我们一家,更让我认清真相。这样我终于能毫无负担地享受傲天他爹了。” 季汐吃了一惊,“哈?他不是还没好?” 任微盯着季汐瞧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妹妹,之前没谈过男朋友吧?”傲天他爹的手是摆设吗。 迟早让你知道母胎solo的愤怒!季汐红着脸,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任微放声大笑。 作者:昨晚写了两千五,实在太困歪头就睡着了。 早上起来一看,写得不是我要的感觉,删了重写……现在感觉还可以,夫妻俩自此走上相互坦诚都能直面自己本心的阶段啦~~~~~~ ---------- 这是昨天的二更。 第三十七章 当然,接受现实没有任微表现出来那么轻描淡写顺理成章, 她不是没有纠结和疑惑, 毕竟冥冥之中感觉到“我即原主”的时候总知道哪里不太对。 潜意识里愿意给小傲天当妈……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潜意识里觉得傲天他爹不错,可以勾搭一下, 那是这阵子才开始的。 想到这里,任微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好了, 不用纠结了,两个傲天我可以都要。 不用丫头, 即使那么多糟心人和事悬于眼前, 她还是美滋滋地换好衣服, 脑袋上罩着个大毛巾,刚走出“大澡堂”, 就见傲天父子排排坐在门口……正等着她。 小傲天见到她,就挥着小手也扑了过来, “娘亲你真好看!” 嗯, 是她的小甜心儿子没错了。小孩子忘性大, 现在就恢复了一点, 估计再黏她两三天也就差不多。 任微把小傲天抱了起来,“你也好看。” “嘻嘻, 因为我长得像娘亲呀。”小傲天乐了,扒住娘亲的肩膀又好奇地问,“小姑姑怎么红着脸跑了?” 任微先反问,“怎么忽然叫她小姑姑?” 小傲天就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然承认, “小姑姑救了我。” 任微点了点头,嘱咐他道,“那你可要好好待你小姑姑。” 小傲天道:“嗯。娘亲,小姑姑变化好大。” 我就知道傲天特别敏锐。任微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娘亲变化大不大?” 小傲天很疑惑,“娘亲一直都是娘亲啊。” 傲天他爹忽然接话道:“臭小子什么都心里有数。”他也好奇,“媳妇你跟小汐究竟说什么了?” 这在昨天之前傲天他爹绝对不会这么随意地说话,更不会追问什么。 任微把胖儿子塞进他爹怀里,自己擦着头发,“她问我咱们怎么和好,我答她说闺房之乐,她气跑了。” 傲天他爹朗声大笑,望向她的眼睛又是闪闪发亮。 而小傲天忽然问:“爹爹,什么是闺房之乐?” 傲天他爹一点都不含糊,边笑边道,“我跟你娘正是闺房之乐后才有的你啊。” 小傲天“哦”了一声,就没再问了。 任微揉了揉儿子红彤彤的小脸,才跟傲天他爹道,“她让我管好你们。” 就算他说儿子心里有数一样,季泽对自己究竟疯不疯以及如无限制他会疯到哪个地步也心里有数,而且他相信臭小子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只要保证你好好的,我们就能保证……不疯。” 小傲天及时给他助攻,“对,爹爹和我都听娘亲的。” 虽然他觉得自己好极了,一点都不“疯”,但肯定不能给爹爹拆台。 任微伸手捂住小傲天的耳朵,笑盈盈地问傲天他爹,“闺房之乐也都听我的?” 傲天他爹笑得超级开心,难得一见的俩酒窝都冒出来了,更主动给媳妇擦起头发,“嗯,可以啊。”他眼睛更亮了,“媳妇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也”字用得很精髓。 任微大大方方承认,“是啊。”我就想知道你的手是不是摆设,“晚上等臭小子睡着的。” 傲天他爹手下一顿,旋即眉眼弯弯,却“啧”了一声,“臭小子碍事儿。” 王爷王妃说话的时候,廖九他们就站在边上听着,几个人也默契地眉眼弯弯:别看昨天府里出了大事,王妃……王爷大为光火,但王爷刚刚听过他们的禀报,心情居然还好,全仗着王妃在。王爷几年前那样癫狂,只怕不会再有。 任微松开小傲天,而傲天他爹继续给她温柔地擦着头发。 小傲天也没有好奇地问这问那。就在任微一手挽着傲天他爹,一手牵着小傲天往正院走的时候,小傲天忽然开口,“娘亲,我想要妹妹。” 任微乐了,“这你得跟你爹说。” 小傲天果然满心期待地望向他爹,“爹爹?” 这个时候傲天他爹可是信心十足,话倒是没说满,“我试试?” 得到爹娘这样的回应,小傲天已然心满意足,“好。” 下午傲天他爹在前院待了许久,傍晚饭点儿回来,傲天他爹心情明显“平缓”了一些。 小傲天从椅子上下地,小跑着上前拉住他爹的手,父子俩一路走到他娘跟前,再把他爹的手塞进娘亲的手里,“这样爹爹就该笑啦。” 任微忍俊不禁,“连儿子都看出你心情不好了。” 傲天他爹笑着摇了摇头,不忘揉揉臭小子的脑袋瓜,“一会儿我跟你说。” 任微应了,又指着门边值守的两个丫头问,“你安排的?” 佩兰和银朱的忠心毋庸置疑,但遇上事儿两个丫头都不太成了,尤其是银朱关键时候别说救主,反而需要王妃来救助……在季泽看来这几个丫头得好好练练。所以这些丫头如今正经受王府老嬷嬷的“魔鬼训练”。 任微也知道这个,更是默许了——李妈妈刚才还劝过说王妃千万不要不忍心,这对丫头们也是好事。而佩兰银朱她们也的确毫无怨言,学得异常认真刻苦。 傲天他爹道:“先临时使唤着,等咱们府里再清理一番你再挑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任微听出了傲天他爹的决心,就点头道,“好。” 纵然有心事,有媳妇和儿子陪着,季泽食欲依旧不错。 王府西北边太妃的地盘上,季汐这顿晚饭吃得就没那么舒爽了。 太妃这个人很是矛盾,她完全见不得正院那边好,但同时又很清楚这个时候若是正院倒了,亲生儿子没立起来,她们孤儿寡母只有让人欺负的份儿。 所以听说亲闺女冒险去救人,还真救到了心里就很不自在,饭桌上抱怨了几句,之后就嘱咐闺女,“救命之恩甭等着他们良心发现,你现在就得去赶紧要好处,把好处攥在手里才成。” 这要是刚穿过来那会儿,季汐说不得就忍了,如今有姐姐作保,傲天父子全都记下了她的恩情,她都已经在正院横着走了,还怕在太妃这儿掉马?掉马又如何?太妃还能泼她狗血再烧了她不成? 当傲天他爹的“串烧”绝技是摆设吗! 于是季汐把筷子一放,“母妃从昨天到今天问过我一声怕吗伤到哪儿了吗!” 她这就是不讲理地甩锅,其实太妃昨天就问过身边丫头和大夫了,确认闺女的皮肉之伤完全不值一提太妃才会这样抱怨……毕竟是亲妈。 太妃一听这个又悲从中来,“你也怨我!我怎么着你都不顺心不心疼我是吧!” 季澜没说话,心里却道:这就是他的生母和妹妹啊。 季汐瞧出了便宜哥哥这份引而不发的不满,“母亲别再琢磨用太后来压制大哥和大嫂了。太后哪里安了好心?她早知道您选中了东北安平侯家的大闺女,前阵子太后见安平侯家银子越来越多,一个动心您这满意的儿媳妇就成了人家儿子的侧室。” 太妃为这件事儿辗转难眠了许久,此时自然脸色越发难看。 季汐打的主意就是说一次能让太妃消停好久,所以半点不客气,“咱们如今哪有底气要这要那?莫说讨价还价,您当初怎么不和太后理论,反而非得叫上大嫂一起进宫……为壮胆吗?您刚才叫我赶紧要好处去,我让大哥把王位让给二哥,您说能不能行?”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季澜都微微点头。 太妃则捂着额头,一副承受不来的模样,却没有倒下:她之前几次演的成分居多。她现在总不能硬给儿子女儿扣个不孝的名头,女儿这话再刺耳她也知道女儿说得对。 如今儿女也都不再信她,她又汲汲营营图个什么? 这么一想太妃甚是心灰意冷,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把一双儿女全赶出门。 出了太妃的院门,季汐对身后的便宜哥哥季澜道,“咱们说说话?”顿了顿又问,“不好奇我跟换了个人似的?” 季澜道:“好奇。我寻思着你憋不住事儿,迟早告诉我。” 这个便宜哥哥也有点讨厌。 季汐翻了个白眼,惹得季澜哈哈大笑。 来到季汐的屋子,兄妹俩相对而坐,丫头们上茶摆好点心就识趣地撤了。 季汐先吃了两块点心垫了垫,才不紧不慢道,“我重活了一回。” 季澜吃了一惊。 季汐都不给季澜时间反应,“上辈子大哥大嫂就死在了昨天,然后你不得不撑起王府,前往西北,不到半年就战死了,尸骨无存。母亲得到消息一口气没上来……承祐让陛下接进了宫里,我日子过得如何不说你也知道,之后就让太后和宣王算计死了。” 季澜捂住了额头:让雷劈个正着是什么感觉……他大概知道了。 虽然听着离奇极了,离奇到他不能相信,但理智告诉他,妹妹说的合理极了!如果昨天大哥大嫂真不能幸免,他们一家子就会落得妹妹说的这样结局! 季汐并不想随随便便放过他,“二哥你是想取而代之还是等翅膀硬了自立门户?” 然而季澜终究不是太妃,眼界高得太多了也更实事求是,他也对妹妹全无隐瞒,“还取而代之?太后有位分更有镇国公撑腰,想让宣王取而代之,这么些年下来结果如何?”但他也承认,“要不怎么太后和咱们母亲挺长一段时间都处得来。母亲一直能弄来些好处,我自然不会说什么。” 季汐乐了,故意道,“我是重活一回才想明白了点,你却是从头到尾心里有数。” 季澜亦笑,“我之前说你你能听得进去?” 季汐道:“骂人不揭短!”这才郑重道,“我想先跟着大哥大嫂混上一阵子。” 季澜点了点头,“很好。”顿了顿又道,“看来宣王让我给你送的信你也不想看了?” 季汐内心也刷过一满屏幕的问号:怎么回事?他还不死心? 作者:有二更,估计要十二点之后。 第三十八章 信奉前朝公主的这群人,对太后和宣王而言一直是个好助力。 他们人狠话不多, 要求也不高, 只要太后和宣王能持之以恒搅乱局势就够了。而且这群人的“大东家”似乎正是前朝公主的子孙,所以手里有前朝宫中不少好东西。 除了“久负盛名”的那些秘药之外, 还有许多奇奇妙妙闻所未闻又挺有效的药方,更有医术偏门的大夫……总之太后和宣王都承认这群人襄助良多,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想舍弃。 若不是皇帝先后拿下张氏和伏十娘母女,以及连成串儿的母女身边负责传递消息和东西以及出谋划策的钉子探子, 其中不乏知道得不少的关键人物, 宣王相信皇帝会继续忍而不发。 无奈楚王妃在宫中出事, 皇帝就算为了楚王也不能轻易大而化小,宣王看在眼里, 越琢磨越是心生不详……没办法他这次是真心虚。 宣王在心里没谱的时候,跟母亲太后念叨了一回。 太后一样心里没底, 哪怕这母子野心再大总知道如今她们不是皇帝的对手, 于是太后和之前一样打发人去问了镇国公的态度, 收到那边的回复后便像以前那样坚信“皇帝又一次雷声大雨点小”。 不同于从镇国公那里吃了定心丸再一次不以为然的太后, 宣王从慈宁宫出来回到自己的地盘上,想了想还是选择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楚王府二姑娘季汐求助:哪怕当个双保险呢。 以前都是季汐上赶着他, 他这次主动回应并有事相求……只要语气放得软一些,想必就能和以前一样得到预想中的结果。 话说季澜还没成婚,所以他和大多数近支宗室一样,依旧在宫中与皇子们一起读书习武。 季澜倒是不知道宣王背后那么多弯弯绕绕,但他知道宣王最近处境不太好——单就大嫂在太后的地盘上出事, 伏十娘身为宣王侧室策划了此事,太后和宣王都很难甩脱干系。 上午宣王难得主动找上他一回,聊了几句发现宣王要他送信给妹妹……季澜对着大不一样的妹妹笑道:“他用得着你我,才会礼贤下士呢。”说着从衣袖的口袋里把宣王的信拿了出来。 季汐揉了揉自己的脸,暗骂一声这又是原主的锅,反驳道,“你少说风凉话。你就没想过找机会给宣王来上一下好讨好皇帝?一直以来你和宣王不也挺说得来?” 季澜也不否认,“明面上兄弟们都挺敬着他,心里都挺不屑。谁不知道陛下和镇国公正打擂台,太后和宣王借机不安于室起码也想封疆裂土来着……宣王简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可没有人证物证,就很难钉死他。” 小说里宣王也显得很孤独很寂寞……所以他人缘不好纯是自找的。 季汐把信接过来,打开后匆匆看了一遍,也就不奇怪原主为何对宣王态度不同于旁人了。 写给堂妹的信简直就是模板级别的情书! 要知道原主小姑娘很缺爱,尤其是几乎没有感受到过父兄的关爱,所以就越陷越深。 关键是原主真拿宣王当哥哥,而不是什么情哥哥。 季汐叹了一声:哎,越想越觉得原主也很可怜。人傻还坏,又将心错付……落得小说里的结局委实不冤。 季澜则死死盯住不知道正想什么的妹子:重活一次之说他将信将疑,但不得不承认刚才妹妹的那番话对他触动很大…… 因为太真了! 大哥大嫂忽然去世家里就会是那么个情况,而且他信就算妹妹经历了大磨难这辈子依旧存不住话。 他现在只担心这个傻妹妹又让宣王几句甜言蜜语再给勾搭回去,即使妹妹言之凿凿要跟着大哥大嫂混。 季汐可不知道便宜哥哥在担心什么,她选择“有限掉马”就是给出她前后判若两人的合理解释,季澜信多少她都不在意,“二哥你看看。”就把信推给正微皱着眉头的便宜哥哥。 宣王写给妹妹的信,季澜也是头一次看,看完他要气死了,“他平时也这样?!” 季汐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最开始挺委婉的,不过太委婉我看不懂。后来我予取予求,他就这样给个甜枣然后尽管发号施令了。” 季澜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就听他的,为他做事?!” 幸好妹妹“苏醒”得及时,不然大哥大嫂安好,自家都得让这个妹妹带坑里去! 宣王居然在信里让妹妹回头在宫里指认,说楚王妃在进宫之前就知道身边的丫头有问题,故意中计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有欺君之嫌疑。 妹妹若真是按照宣王所说,太后从驭下不严变成冤枉得不得了……欺君的就成了他大嫂! 季汐道:“我如今凭什么听他的?凭他脸大,凭他恶毒?” 在小说里,宣王定位就是恶毒男配,只不过他的恶毒劲儿从不用在女主姒令美身上。不过有意思的是,不管是小说里还是这个真实的世界,姒令美重生后似乎都没想起过宣王呢。 宣王这种王八蛋也有内心真爱,大约是造孽太多,也是一片真心错付,季汐想起这个幸灾乐祸地笑了。 一瞧妹妹这反应,季澜的怒火也散了大半,“你能看清他就好。” “大哥大嫂越好,我就越有价值,宣王就要好好哄着我。” 季澜一听这话脑袋又疼了,“刚说你清醒点,又胡说了。” 季汐倒觉得这便宜哥哥还成,虽然也是利益驱动的那种人,但他是在意亲缘的,有底线也能沟通合作,最关键是脑子挺好使的。 于是她正色道:“宣王不足为虑。” 在小说里他和女主姒令美彼此有意,眉来眼去的时候,宣王是个妥妥的闲王而非贤王,在朝堂上相当边缘化,之后他帮助女主靠的也是那身独到的医术而非权势。 她给了季澜一点反应时间,“通过宣王了解镇国公都和太后如何往来如何谋划,多有意思。” 镇国公就很厉害了,作为二号大反派他死在了倒数第二章,与他的身份十分相配:仅仅比皇帝和男女主早死一章。 别忘了这报社小说傲天身兼男主和终极反派于一身。 季澜若有所思,回过神来才道,“有点动心。”又意味深长地望着妹妹,“正好盯着你,省得宣王几句好话就勾得你回心转意。” 季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破孩子! 但这家伙再“烦人”,她都能感觉得到其中真诚的关切。比起她曾经那个只知道要钱打游戏又不可一世的弟弟,不知强到哪里去。 再想起她那对只想她做扶弟魔任劳任怨让他们吸上一辈子血的父母,竟是完全不留恋……能穿书实在是太好了。 季汐笑着笑着又哭了。 季澜吓了一跳。柳眉倒竖的妹妹常见,泪流满面的妹妹……他很不习惯。他笨拙地给妹妹擦着泪,“我也不是不信你,你想太后和宣王能在宫里对大嫂出手……” 季汐哽咽道:“嗯,他们把大嫂关起来,幸好大嫂有本事他们没能得逞。” “我是怕他们对你也来上这么一手。” 季汐一听哭得更凶了。 季澜更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只能拍拍妹妹的后背,“知道你委屈,都过去了啊。” 季汐心说就冲这句话我要是飞了一定带上你。 这边“半路兄妹”就此和好,正院任微这里进度就更是夸张。 小傲天已经卷着小被子滚到角落里睡得天昏地暗,这两天情绪一直起起伏伏,小家伙也是累到了。任微和傲天他爹说话,声音难免忽高忽低都整不醒这臭小子,可见是真没什么心事。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那起子人”要如何处置,傲天他爹直白道,“她们倒是硬骨头,不肯招认,那就去见阎王爷吧。” 任微没有刻意去了解,但听说前院……大开杀戒不至于,但傲天他爹这次的确是下狠手了。 “不打算放长线钓大鱼了?” 傲天他爹立即道:“是我的错。”面对媳妇他并不头铁,“奉前朝公主为主的这些人要么忠心得不得了,要么就是让各种秘药捏得死死的,严刑拷打并没什么成效。当年陛下就说不如目光长远些,盯紧了总能捞着大鱼。可惜鱼没捞着,我媳妇要赔进去了。” 这让他如何能忍?什么小不忍乱大谋,媳妇没了,他也不活了! 任微能理解他,但心里肯定不爽,“你能这么想算你有良心,嫁你不后悔。” 傲天他爹脸色都变了,“媳妇你别这么说……我怕。是我之前太自信……” 对于有些男人来说让他们认错就跟要杀了他们一样。 傲天他爹一直态度良好,任微就愿意好好“培养”他,“你哪里是太自信?之前不是你我不合,你有心回避家中的琐事吗?” “冤枉!”傲天他爹就差喊起来了,他一直很关心家里,只是他没想到管事们之中也有人“中招”,“今天我除掉了四个管事。” 任微相信傲天他爹驭下的能力,只要他认真起来,“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你不在王府这一年里,着实给人可趁之机。” “这只是头一回。”傲天他爹坦诚道,“不掘地三尺不算完。”他手底下那么多亲兵那么多庄户,不知多少人乐意来填补这些空缺。 这个态度确实可以。任微就笑了笑。 而见到媳妇的笑容,季泽立时轻松了下来,顺势揽住他媳妇的肩膀,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道,“媳妇我想你了。” 所以认错态度这么好! 任微抬头刚好对上傲天他爹热切的目光:行吧,看看你是不是真摆设。 等傲天他爹把睡得贼死丢到暖阁以防碍事儿的傻儿子再抱回来,任微还在感慨:傲天他爹可真是个细心人。 作者:这也是昨天的更新…… 啊啊啊,我晚上十二点半就不行了,往后一靠真就睡着了我去,我有这么累吗!!! 第三十九章 楚王季泽腿都断了,这阵子都没有上朝, 哪怕他回京都两个多月了。 不过他不上朝不代表他就此沦为闲散王爷,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楚王府。 这一两天里集中处置的这批人要么是家生子要么就是签了死契的——在这样的时代,背主真就是打死活该。 季泽又全然没有回避隐瞒的意思:备好人证物证和口供, 只太后赏下两个宫女病得虽重总算还能说话,被收买的管事们早就收拾得奄奄一息, 再剩下的更是该如何便如何…… 于是那些盯着楚王府的眼睛没有错过这场“大戏”,几个势力回头商量了一下, 便让御史上了折子, 哪怕他们知道楚王处置这些人万没有不禀报皇帝的道理。 实际上, 禀报自然是禀报了的,皇帝甚至得到了全部供词……的手抄本, 但楚王季泽这次也是破天荒地“先斩后奏”。 听过心腹的禀报,皇帝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之后半天都没个表情也没个动静……值守的太监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皇帝忽然笑出声来, 随后感慨道, “我这个兄弟真气着了。” 正是因为季泽在他登基之前能跟他好到穿一条裤子,将心比心, 他也不能一直让兄弟必须“顾全大局”。 父皇当年就是一个劲儿地劝楚王叔“小不忍则乱大谋”,结果“大鱼”没杀,先害得楚王妃一尸两命…… 皇帝琢磨着他要是楚王叔,只怕那会儿就对父皇存了怨气,也自那时起楚王叔便和父皇逐渐生分, 而赵王叔冷眼瞧着……必然也觉得齿冷……好好的兄弟三个就此离心。 即使是亲儿子他也得在心里痛快一下:父皇这脾气……真是一把好牌打得稀烂!不过父皇临终时也幡然悔悟,拉着他的手提醒他说不要苛待忠臣重臣。 有一说一,他们父子本就欠楚王府一个公道,于情于理都亏,所以这次他说什么也得默许他这个兄弟给弟媳妇讨个公道。 所以御史们参楚王残暴的折子一概留中不发。 他也是和风细雨太久了,为了迷惑对方倒也罢了,如今还让朝堂上老狐狸以为他真是软柿子……可还行? 皇帝抬手轻轻在书案上敲了两下,旋即提笔开始批复眼前的一大摞奏折。 他这一全神贯注地忙活一件事,就直接忙活到晚饭点。他想了想便吩咐内侍摆驾坤宁宫——他信任皇后也和皇后很合得来。 终于太后的亲侄女封贵妃,皇帝能想到明天皇后带着妃嫔到太后的慈宁宫中请安,封贵妃必会替她姑妈出头,闹上一回。 别看皇帝和封贵妃孩子都生了,但两个人……真就不太熟。 贵妃进宫前后都以太后侄女和皇帝亲表妹身份自持,那真是连皇后都不大看在眼里。 须知皇后可是皇帝的原配,在皇帝还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皇子之际,就嫁给了皇帝,夫妻一路走来不敢说时刻心心相印却也相互扶持甘苦共度,情分绝不是封家见皇帝登基赶紧烧热灶塞进来的封贵妃能比的。 然而贵妃很像她姑姑,有个封家女人传统“优点”,头超铁。、她就能坚信跟太后一条心,皇帝最后也能看到她的好。 因为当初皇帝的生母也不受宠,之后才慢慢入得先帝的眼。如果这样也不行,她还能学太后不是?所以太后提前命人嘱咐了她一通,第二天皇后她们到来,贵妃真就遵照太后姑妈的意思演了起来。 贵妃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当着一众“姐妹”们幽幽道,“眼瞅着好日子要到了,楚王这样……大开杀戒可还妥当?楚王在西北说一不二,手底下人命无数,回了京城怎么能毫无收敛呢。” 她说得这个好日子指的是先帝的生日。 今年不是先帝故去逢五逢十这样的整年头,平素一家子不过是上柱香吃顿素的。拿这个说事,就别提多牵强多用心不良了。 皇后垂了眼,她不怕太后,贵妃就更别说,她只是单纯地恶心而已。 她胃里翻涌,一个忍不住就当众干呕了一下。 太后见状也不闭目养神了,赶紧叫太医过来:她巴不得皇后生病,这样宫务就自然而然要落在她侄女手里。 结果太医来了给皇后切脉……嗯,皇后再过几个月是不能再管着公务了,原因却是太后和贵妃最不愿意听到的:皇后有孕在身。 喜讯迅速传到前廷,不一会儿刚下朝的皇帝喜气洋洋地匆匆赶到慈宁宫。 太后还能勉强做出一副欣喜的模样来,但贵妃真就脸都气青了。 但不管怎么样,太后好好的计划不得不“流产”。 帝后和嫔妃们离开后,太后实在忍不住直接数落起贵妃来,“你竟然没能让皇后顺嘴说句楚王府残暴!” 楚王接连清理人手,其中不乏早年埋下的钉子探子,太后从她身边的嬷嬷那里得知此事登时心疼得要命。 太后可不觉得她和她儿子跟前朝公主留下的那帮人是合作关系,而是把那群人视作能使唤得动的人手,最多就是他们得哄哄才能好好听命罢了。 贵妃委屈得要命,“我还没说上两句,皇后惯会惺惺作态!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话太后信。 提起皇后有孕,太后就更气不打一出来,“你也是废物,给了你那么多秘药,居然就只有小八一个孩子!” 贵妃立时红了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您让我怎么办?!” 太后恨铁不成钢,“我还能把皇帝绑在这里?!” 贵妃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她难堪是真的,多伤心那还真说不上:要不是果断用了秘药,我连小八这个儿子都没有!而且小八如今也病病歪歪,皇帝疼爱归疼爱,却明显待小八和其他皇子不同:这份不同可不是器重而是怜悯! 贵妃再傻也知道一个身体不健康的皇子基本无缘于那个位子。 她奉承太后,主要就是想再讨要秘药,和皇帝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到时候就能把太后和宣王的打算禀告给陛下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太后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宣王能当皇帝!大家各怀心思各怀算计,谁也别说谁,横竖就各凭本事。 却说姑侄俩又一次不欢而散,消息迅速传到宣王这里,宣王可不又头疼上了。 即使皇帝手里人证物证越攒越多,宣王并不担心他和他母亲地位不保:身为太后之子就这点好,除非他亲自带兵逼宫,不然他这个王位很难废得掉。 皇帝不能动爵位,但出手剪除他这边难得得用的人手……就非常难受。 不管母亲怎么想,宣王目前还是不想重用有镇国公背景的人手:镇国公居心不良,是奔着权臣去的。昔日摄政王权倾朝野又如何,摄政王也是他们老季家的人,若是让镇国公到了摄政王……只要半个摄政王的权势,江山就要易主了。 宣王自认还做不到为了把皇帝哥哥拖下龙椅,他连祖宗基业都不顾忌的地步。 可怜他不曾成婚,就不能开府建牙,两个侧妃的娘家如今全然指不上,楚王府他提前布了个局,但皇帝不发作,季汐这边暂时也用不上。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动用前朝长公主那边的人……就是给出几次熏香和药引的那位大夫,起码出面搅搅浑水也好。 如果这位大夫也让楚王拿个正着,想必引荐他的镇国公该坐不住了。 这位名叫苏怀沁的大夫自然不住在宫中,宣王打发人来传话,他听过后还真“静极思动”:能破解他独门熏香的楚王妃他当然有十足兴趣。 只不过楚王妃压根不出门,想见到她,他得想点办法。 赵王为了独孙季承祉,正四处遍寻名医,他虽然不太擅长儿科,却也可以凑凑热闹,即使他知道赵王应该也在“钓鱼”。不过他有平安脱身的自信就是。 苏怀沁想到就做,通过镇国公的门客引荐——他本就治好了这位门客的妻子的疑难杂症,于是顺利进了赵王府的大门——为了方便给孙儿调养,招待各路大夫,赵王已经和孙儿以及女儿女婿一家回到了京城里的赵王府。 话说这天刚好是赵王要让任微复诊的日子。 于是赵王和任微他们……这个他们不仅包括傲天他爹,更包括虽然咸鱼但喜欢吃瓜看戏的季汐,在见到苏怀沁的同时目光一凝。 确切的说季汐是听到苏怀沁自我介绍时面色微变,而赵王、任微则是见到人的瞬间气势就有些不对,而傲天他爹则是因为媳妇不对劲从而立时防备了起来。 苏怀沁是男配二号啊喂!真神医! 可惜死得早,不然哪里轮得到宣王这个二把刀在小说里给女主姒令美解毒啊! 季汐赶忙拉住任微的手,在任微手心写了个“男三”俩字。 而任微摇了摇头,再看了看赵王,便问,“王爷也觉得眼熟?” 苏怀沁长得跟卫夫人特别像,就跟小傲天长得跟她极像一样的“像”。卫夫人在发现伏三爷这个丈夫大猪蹄子本质后的确又生过一个儿子,只不过任微这个弟弟据说早就夭折了…… 而且她真不是多想,卫夫人就叫卫沁。 赵王一点也不犹豫,“拿下。”侍卫们忽然出现,直接把苏怀沁死死摁在地上,对方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赵王见状赶紧呵斥了一声,“轻着点!”扭过头对任微道,“你娘差点给我做填房,我自是认得。” 任微眯了眯眼,“王叔您最好知道什么说什么。” 赵王略显尴尬,“我的确帮你娘把你弟弟送了出去,但后面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刚好季承祉和姒令美手牵手进门,听了这句话姒令美惊呼一声,“外公!” 作者:哈哈哈我终于写到这里啦~~~~~ 而且码出了二更,没有熬夜哈哈哈。 第四十章 这辈子发生的许多事儿和上辈子都对不上,姒令美知道这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小孤陋寡闻! 只说上辈子活得好好的外公, 这辈子因为“一时不慎”差点咽气就没法儿用“意外”来解释, 她怀疑有奇遇的不止她一个:季承祐和季承祉她亲自试探过都不像,楚王妃存疑, 但让她最为担忧的就是楚王府二姑娘季汐。 季汐最可能因为宣王而仇视她,进而不讲道理的对付她! 此时她就在庆幸季汐上辈子死得早, 不知道父亲曾经不得不带着旨意前往楚王府,不然季汐真告密, 凭楚王对楚王妃的感情,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她家相安无事, 甚至还结下了点交情。 即便如此,姒令美还是惶恐不安过一段时间, 幸好这段时间她和父母都跟外公赵王生活在一起,有外公这个定海神针一样的大人物在——她笃信自己老狐狸一样的父亲, 而她父亲则笃信她外公, 慢慢地心情平复了下来。 然而今天她和表哥季承祉一起进门来的时候, 就这么巧又听到一个惊天秘密, 上辈子她全然不知道的秘密。 惊愕之余,她最大的感想是……上辈子简直就是糊里糊涂地过了一辈子!活得糊涂, 死得更糊涂! 外公和楚王妃生母卫夫人居然有旧,她和季承祐真是孽缘! 赵王是个很豁达的老爷子,他并不介意昔年旧事让小辈们知道,不然他根本不许孙儿和外孙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闯进来”。 他真是都一点不心虚,转过头笑眯眯地冲着孙儿和外孙女招手, “到我这儿来。” 直到赵王手边一边坐上一个小心肝,老爷子才再次开口,“是你外公棒打鸳鸯,我年纪固然大了些,却会疼人。”说着目光便落在了神色如常的侄儿季泽脸上,“比你男人强。可你外公就看不上我这个二婚头,千挑万挑给你娘挑了个夫婿,却是个表面光鲜的人渣。” 季泽一听就皱了眉头:我岳父是人渣没错,由此说我媳妇外公眼光不怎么样也没错……但我怎么不会疼我媳妇了? 任微按住傲天他爹的手,“你疼不疼人我说了算。老爷子您别顾左右而言他,”她看了看依旧俊脸贴地又被堵住嘴丝毫反抗不得的年轻大夫,“他跟我娘几乎一模一样,是您的儿子?还是伏三爷的儿子?” 姒令美惊呆了:这是能直接问的?! 赵王也不生气,直接答了,“是我儿子我能听你娘的嘱咐送走就不闻不问了?” 任微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自从认清且接受“我即是原主”这一事实后,她似乎能想起更多的东西,比如那些深藏在记忆里的东西,“原来我小时候我娘带我出门是去见您啊。” 赵王笑道:“想起来了?”老爷子揉了揉似乎听呆了的外孙女脑袋,“你们小两口都要谢我。当初你男人那个未婚妻便是我除掉的。” 话说任微大概可以保证她和傲天他爹都是头一回,但傲天他爹比自己大了七岁,在和她成亲之前也确实有个订婚对象——太后给选定的订婚对象。 那时傲天他爹固然继承了王位实力却不比现在,现在的皇帝也还只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小皇子,当时的贵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为傲天他爹指婚,即使是别有居心且恶意满满,在位的先帝居然都没想过为故去的兄弟独子考虑一下,就这么默许。 先帝不管,但赵王看不过去,找机会把那姑娘一家子都送进了大牢。之后贵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还不死心,赵王干脆亲自出面,连消带打,连封家都敲打了一下,终于让贵妃消停了。 所以先帝固然是个明白人,但好牌打烂,和兄弟们渐行渐远,最后死得也很狼狈,和他本人的性格脱不开关系……真就性格决定命运。 赵王此时几乎无所畏惧,“我这个哥哥太薄情寡义,都不知道体谅人的,幸好皇帝侄子跟他不大一样。” 任微听了笑着点头,“的确如此。傲天他爹动静不小,也没说要我们顾全大局之类。我们这边不依不饶,宣王坐不住,这不就把我这个弟弟丢出来了?” 在她看到的“剧情”里,苏怀沁固然和女主姒令美有往来,但往来实在不多,而且也不知道真正的身世。在“剧情”里她也没有见过这个弟弟。 而在季汐看到的“精修版”里,苏怀沁则是男三……任微便看向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的季汐,“有什么补充的?” 季汐当即在姐姐掌心里写下“早死”两个字,不耽误她同时开口,“既然是姐姐的娘亲主动送出去的,是不是也陪送了许多医书啊?” 小说里没明说,但宣王那身医术只怕是连摘了姐姐和苏怀沁姐弟二人的“桃子”,宣王咋不上天! 儿子送出去哪有不再送点安身立命本钱呢? 苏怀沁得到了部分卫家的医术传承……那必须是的。 赵王立即道:“人不还了。” 任微拉住傲天他爹的手,两口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一点都不客气,“人先押在您这儿吧。我们府里人手还没都收拾干净。您要是方便,替我们审一审也好。” 这话出乎了赵王的预料,老爷子好奇道,“你真舍得?这可是你弟弟,你娘亲拼命也要保下来的弟弟。” 任微叹了口气,“早猜得着我娘亲不简单,但我娘亲是我娘亲,我弟弟是我弟弟。”又看向季汐,“熏香是他做的?” 季汐点了点头。 任微继续道:“他可是害过我,就算他不知情,过失害人也是罪过……要是能从他这里问出些背后的人和事更好了。” 赵王大笑,“很好,不会妇人之仁,还拎得清。” 任微给赵王和季承祉复诊过后,留下来一起吃了个饭,就带着丈夫儿子和小姑子告辞了。 坐在自家宽敞奢华又隔音隔热的大马车上,小傲天终于忍不住了,“娘亲,刚才那人……是舅舅吗?” 任微从傲天他爹怀里接过胖儿子,捏捏他的小脸,“他确实是娘亲的弟弟,不过他愿不愿认亲,就两说了。” 小傲天看了看他爹,便一本正经道,“娘亲,爹爹和我都听你的。” 任微正好对上傲天他爹满是关心的双眼,她靠住傲天他爹的肩膀笑道,“我哪里会那么脆弱?我娘亲论医术还在我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外公和舅舅之上,不然我这里不至于有那么多好东西。不过我娘亲若真是和前朝公主那边有勾结,我如何一无所知,帮着我娘送出弟弟的赵王又如何坐视不理?当然,这回绝对不是什么造化弄人,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傲天他爹听了这番话,一点不掩饰地长出口气,“媳妇你英明!” 他真怕他媳妇因为涉及血亲一时糊涂:看不清明里暗里的轻重和弯弯绕绕。其实就算故去的丈母娘和前朝公主那边有牵扯,他都有十足信心保下他媳妇,他就怕他媳妇一个想不开钻了牛角尖,为救弟弟让自己也陷了进去。 如今他媳妇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赵王叔……真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了。 任微一眼看穿傲天他爹的心思,“你居然犹豫过!你也太不信我了。” 季泽很有求生欲,“是我爱多想。” 任微并不想揪着不放,不过还是坦诚道,“在我心里,你和小柿子才是家人。你就想想我当初对你这个孩子亲爹说冷下来就冷下来,你不是还在心里暗骂我铁石心肠?就这么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弟弟让我真情实感地替他担忧?我怎么做得到?” 傲天他爹立时喜忧参半,心情复杂得不得了。 媳妇眼里只有他和儿子,本来应该狂喜,然而自己转瞬又成了媳妇感情上收放自如的实例……他有点头疼,直接按住了眉心。 而且天地良心,他没骂过他媳妇铁石心肠,只在心里怨过媳妇用过就丢,无情得很。 小傲天忽然道:“爹爹你哪里不满意呀?你在娘亲心里还排在我前面呢。” 这也要争宠,傲天他爹直接在儿子脑门上弹了一下。 小傲天捂着脑门委屈地看向他娘亲,“爹爹不讲道理。” 任微大笑,亲了亲傻儿子,才对傲天他爹道,“咱们府里你上点心,好生理一理。我寻思着过几天,把我那个傻弟弟送到前朝公主那边的罪魁祸首就该出场了。我弟弟这个时候出来,背后主事的明显是想在咱家再钉个弄不走的钉子……如今一计不成哪里就舍得丢下不管了?我弟弟弄出的几样熏香,我都知道他是个奇才,不说身世只说医术,都值得对方好生折腾挣扎一阵子了。” 所以对方最大的问题就是错估了姐姐的性情:关键问题是姐姐很冷静也很理智……软硬不吃啊。 季汐一直吃瓜没吭声,现在心里就在给姐姐刷666:除了某些必要提醒,我等着躺赢就行了。 之后的几天一直平平静静,除了前院因为傲天他爹亲自主持清理人手之事从而断不了死伤。 皇帝那边自然也没闲着:伏十娘得了白绫,而张氏作为诰命则身在大牢等待她最后的结局,她要走的流程和她闺女并不相同——因为伏十娘是宣王侧室,算是半个皇家媳妇。 从傲天他爹那儿听说这些,任微依旧挺平静,“后招该来了,要不然他们在宫里的人手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她话音刚落……确切的说是第二天,卫夫人曾经不知所踪的陪嫁嬷嬷找上门来,见面就长跪不起,口称“王妃为了太太着想也要保住大少爷的性命”。 任微都气笑了:因为李妈妈告诉她,这个卫夫人的陪嫁嬷嬷就姓苏。 作者:大姨妈来了,早点睡了,晚安么么哒。 第四十一章 亲妈卫夫人只怕早上好些年便意识到前朝公主那帮人的威胁了,清楚丈夫伏三爷是个什么样王八蛋的她十分果断地央求旧情人赵王, 把出生没多久的儿子送了出去。 而把女儿留在身边……在任微看来, 卫夫人的选择很明智,因为男孩儿女孩儿的价值和威胁程度全然不一样。 前朝公主势力借着镇国公威逼忠勇伯府, 伏三爷真会让妻子儿子一起“病亡”,但女儿长得像他, 又不知道真相,将来卖, 不, 嫁出去, 于他于忠勇伯府百利无一害。 不过伏三爷算计得好,却没想到妻子早防着他这一手, 更没想到他屈服于前朝公主势力背后的镇国公,镇国公不仅没给点甜头, 他反而因为对妻子无情从而连续让两代帝王迁怒上了, 他又敢怒不敢言…… 直到女儿“莫名其妙”让楚王季泽瞧中, 他才仗着这股东风升迁了一回。 当时, 不,其实到现在他都庆幸自己没有默许伏老太太把大女儿许给那位老王爷, 因为他始终相信大女儿不止“这个价”。 只是女儿翅膀硬了,不仅不受控制还反过来收拾他,伏三爷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想到这里,任微很是替生母悲哀:她什么都算计好了,却忘了“近朱者赤”, 这个苏妈妈在忠勇伯府待了这么些年,早不是那个忠心耿耿的陪嫁丫头了。 如今佩兰和银朱还在庄子里接受特训,任微身边只剩一个李妈妈,而李妈妈却是个强硬派:背主就去死! 任微还能怒极反笑,李妈妈则干脆是涨红了脸,怒斥道,“打量王妃好性儿,仗着是太太的陪房耀武扬威?” 任微压根不搭理这个满嘴“王妃必得救下大公子,不然如何面对太太,这就是不孝”的苏妈妈,“这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寻思着忠勇伯府里的人虽然之前都莫名自信,但遇上事儿往往识时务得很。”顿了顿她便吩咐门边值守的丫头,“我不擅长审问,你把人拖出去交给廖九吧。我只要撬开她的嘴,死活不论。” 这丫头本就有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听了她的话,眼角眉梢都透出份喜气,叫上自己的小伙伴上前,极为熟练地堵住不住哀嚎外加些许威胁的苏妈妈的嘴,把人跟拖垃圾袋似的弄走了。 任微扭过头又安抚李妈妈,“就这么担心我念旧?” 从天而降还站在对立立场的弟弟,男配又如何?那也是姒令美的男配,不是她的。 不管怎么说,这傻弟弟连她家狗男人和小柿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她这人就不惯着熊孩子。 伏三爷和太太,王爷和王妃,两对夫妇情分如何,李妈妈都看在眼里,正是因为有了对比,她才一直以来都在劝王妃好好回应王爷和小世子,如今王妃已然回心转意,她自然不肯再唠唠叨叨惹王妃厌烦,“她竟敢让小公子姓苏,必然是心存歹念。” 任微道:“只怕我那个便宜弟弟还十分孝敬这个养母呢。认贼为母我也没什么好说,赵王若是教育不过来,我关他一辈子,也对得起我娘了。” 王妃和王爷待久了……行事越来越有王爷的风采,李妈妈乐见其成,“小公子是您的亲弟弟,万万不会那样……” 她看着长大的王妃,和忽然跳出来的小公子,她选择哪个还用说吗。 任微道:“我真不太会教孩子,不过我瞧着赵王和王爷都挺擅长的。” 其实她心里还真有数:这个弟弟八成会在知道真相后醒悟。 因为季汐在介绍过这个便宜弟弟身份后没有别的什么提示,可见这个弟弟不是什么极品,而且感觉上大概率是知道真相后不想活了,才在剧情里早早去世。 回头她再跟赵王好好说说,让赵王代劳教育一下这个弟弟——她不觉得和生母老相好往来有什么不对,当初赵王临终前专门找她,治病时又如此信任她,和生母的情意分不开。 不是有这么句话,亲妈给力后爸比亲爸还亲。赵王待她,细细想来,的确很慈爱很包容。 却说两个丫头拖着五花大绑并被堵着嘴的苏妈妈,出了正院的门把人一交,再把王妃的吩咐复述一回,就转身回去了。 廖九的小徒弟命人拖走苏妈妈,小跑着到前院找他师父报信儿。 季泽搂着儿子听过他媳妇的应对,就问儿子,“放心了?咱们洗澡去?” 季承祐点头道:“好呀。” 随着他伤腿逐渐痊愈,早上他已经恢复锻炼,只是强度不比以前。他都“不闲着”了,没道理季承祐小朋友还能偷懒干看着。 现在又是夏天,活动筋骨,自是一身臭汗,父子俩都是。 任微说季泽会教孩子真不是商业互吹:季泽教子源于他老爹老楚王,宽严相济,不仅能因材施教,孩子必定成才不说,更能体谅父母,和父母感情足够好。 当初冷待小傲天,任微给点阳光,小傲天就能毫无芥蒂地黏上来……就是明证。 楚王府游泳池澡堂子都齐全,小傲天舀起一盆温水往自己头上一浇,抓起自己专用的小手巾……他摸了摸手巾边角上那个绣上去的栩栩如生的小柿子,才把手巾盖到了自己脑袋上,“爹爹,咱们要怎么对付那个人呀?” 当着娘亲就叫舅舅,背着娘亲就是那个人。 季泽笑着弹了下儿子的脑门,“看你娘怎么说,他是你娘的亲人,自然由你娘做主。我只派人盯着就是。” 小傲天就问:“和娘亲的嫁妆咱们不要多问多管一样,除了娘亲开口?” 季泽应道:“对。” 小傲天有点郁闷,“可是娘亲交给赵王了……” 季泽就给儿子解释,“你娘亲是疼你爹我,那是个烫手山芋。”细节他也不好跟不到三岁的儿子详说,“害得赵王差点没命的幕后黑手,跟送你舅舅过来的人是同一拨人。赵王于情于理都不会放过他的,只是碍于你娘,他不能下狠手就是。” 小傲天道:“可是娘亲不怎么在意。”说到这里,他嘻嘻笑了,“娘亲喜欢我……也喜欢爹爹!” 他们和好之后,媳妇的确把他和儿子排在前头,季泽对此十分满足,“是啊,所以咱们不能伤她的心。当初你娘说要报仇,爹爹想东想西迟疑了一下,你娘才和爹爹冷淡了好些年。” 小傲天果断道:“爹爹活该!害得娘亲也不理我!” 也就是夫妻和睦,再加上他证明了自己的确不是摆设,季泽信心满满,完全不怕说,此时还能笑着回应傻儿子,“的确是爹爹的错。” 小傲天小声道:“爹爹你要说实话,”顿了顿更严肃了几分,“你不说实话迟早会失去娘亲也失去我的。” 虽然被戳中了心事,季泽听了心里依旧满是问号,“跟谁学的?” 小傲天道:“小姑姑说的,我觉得小姑姑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上辈子选择和他媳妇“同归”,的确对不起儿子,季泽沉默了片刻,还是捏捏儿子的脸,“她的话你也可以听一听。” 这个妹妹居然诚心救下了他们一家子,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不过宫中事这个妹妹并不清楚,想到这里季泽也笑了:做人不好太贪心。 他在审问那些有心人之后没有留手,皇帝什么都没说,足见皇帝只怕也容忍到了极限。 正好趁机清理一下宫中,清除那批信奉前朝公主的探子和钉子,顺便削一削太后和宣王乃至于背后镇国公在宫中的势力。 背后那些人也觉得不妙,才送出苏怀沁来拖后腿扰乱军心……可惜他们完全想不到他媳妇压根不吃这一套。 季泽感觉这个便宜小舅子不比伏三爷那个小儿子更精明,但脑子不聪明有那么一身医术在,也是那边的一员大将。 就这么陷进来……嗯,苏妈妈找上门也陷了进来,估计对方不肯就这么算了。 正如季泽预料的这样,他这边还没开始审问苏妈妈,楚王府外面的探子见苏妈妈一去不回便心知不对,赶忙回去报信儿。 宫中的宣王比太后得到消息更早——因为他实在比太后好沟通太多了。 宣王也意外于自己半点不觉得意外。 当然事已至此他也不客气,对着前来报信儿讨主意的宫女道,“你们未免太自信。在慈宁宫内外安排人手如此顺利,全赖太后默许。如今皇兄一翻脸你们折进去多少人?居然还要我救人?我一个侧室被皇兄赏了白绫,正是该低调的时候!” 皇帝哪有你们母子会翻脸不认人? 只可惜宫女知道此时不能这么说,便只能柔声央求道,“旁人也就算了,但苏大夫十分紧要,如今落在赵王手上,还请王爷救上一救。” 别看话说得好听,但央求之后隐隐的威胁,宣王怎么听不出来?而且楚王妃明明见到了人,却不屑一顾…… 楚王妃如此冷淡,他感觉实在不太好。 让他亲自出面求赵王求楚王都不可能,那就只能让楚王妃和苏大夫的父亲伏三出阵了,而且他得再打发人去趟楚王府,让二姑娘也帮着出点力……上次写信请二姑娘帮忙却还没用到她呢。 宣王是个行动派,打定主意后,傍晚时分伏三爷就在家中收到了宣王的来信。 成为宣王的半个岳父,伏三爷不是不雀跃,但通身喜气还没散尽,二闺女便已然得了白绫,妻子正在大佬之中想必结局注定,如今不牵连到他就是大幸,他哪里有胆量喊冤枉? 又因为小女儿是在宫中算计大女儿,他也没脸找上楚王府求情……小女儿已经废了,万没道理再断了和大女儿的亲缘。 偏偏这会儿宣王让他找上楚王府求情!居然为自己的亲生儿子求情!他这个儿子不是早就夭折了吗! 伏三爷端着信琢磨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点劲儿,拿着这封信就去找他母亲伏老太太了。 他问起当年原配妻子所生儿子的下落时,母亲目光闪烁根本不肯对视更不愿回答,他便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母亲还是什么都告诉儿子吧……” 伏老太太情知这次瞒不过去,便道,“我让你前面那个媳妇的陪嫁找上楚王府了,只不过……人还没回来呢。”顿了顿老太太又低声道,“那个陪嫁的闺女,我指给了你大哥。” 伏三爷眼前一黑。 作者:4号是公祭日,所以下一章是在5号0点更新。 第四十二章 伏三爷真格让亲娘气得头晕目眩:他以为全家想得都一样,忠勇伯府没有自成一派的实力和底气, 又因为姻亲关系复杂, 并不适合彻底倒向任意一方,所以当墙头草从中谋利才是正确选择。 他大嫂和他的填房各怀心思也就罢了, 他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颇为信任的母亲也……目光如此短浅,而且早就和前朝公主那帮人联系上, 还真心听令为他们做事! 伏三忽然想起父亲临终时嘱咐他们兄弟三个的话:妇人眼皮子浅,万万不可放任…… 还是父亲有先见之明! 现在……伏三不由自主地怀念起他那个永远坚定又端庄的原配妻子卫氏了:她生的女儿也很好, 无情归无情, 作为不受大女儿待见的老父亲, 他也承认大女儿这么做是对的。 毕竟大女儿保住自己位分才有“以后”之说。 于是伏三沉默良久后,狠狠按着眉心, 问起自己明显底气不足的母亲,“母亲在那些人正经给我传消息之前, 就想除掉九娘她娘和……她刚生下的孩子了?” 伏老太太此时老泪纵横, “我是为了你啊!他们说我若是不对付卫氏, 他们就要对付你!” 伏三叹了口气, 更是悲从中来,“母亲他们说不对付我便真不对付我了?从摄政王开始到如今的楚王, 一概子嗣凋零,我……算上卫氏送走的那个孩子,不过两儿两女……”十娘还在宫里……走得消无声息。 伏老太太大惊失色,“啊!”两眼一翻就此歪倒。 老太太素来爱用装晕这一招,所以伏三辨识的能耐十分高超:然而老太太这次并无作伪……也就是说她当真是这个时候刚刚意识到她一心想保护的三儿子也中招了。 话说老太太这一晕, 整个院子便是一片兵荒马乱,伏大爷和伏二爷得到消息都匆匆赶来,问过老太太身边丫头,哥俩目光全落在了三弟身上。 伏三此时也非常光棍儿,把宣王命人送来的密信直接拿给兄弟们过目,“咱们好生商量商量该如何应对吧。” 伏大和伏二毕竟混迹官场多年,不似伏老太太那么好忽悠也那么不切实际地贪心,哪边儿的好处都想沾上。这哥俩总知道想要回报必得付出。 比如现在,如果选择了宣王,就再也回不了头,至多就是仗着楚王妃之父和楚王岳父的身份,在一败涂地的时候保住小命而已。 是的,兄弟三个看得清楚:宣王不过是镇国公推出来跟皇帝打擂台的“倒霉蛋”而已,真侥幸胜了,宣王也是傀儡皇帝,过不了几年就得“禅让”或者直接让镇国公掀下去。 在伏三的书房里,哥仨坐在一处,当真是同款愁容满面。 现在老太太晕了,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年老太太究竟为前朝公主那起子人做了多少事,又传递了多少消息,想来张氏和伏十娘能和宣王那边顺利搭上线,其中少不了老太太的功劳,而且这一年里老太太几次对张氏母女轻拿轻放,并为其遮掩……甚至说得上包庇,现在看来人家婆媳早就暗通款曲,再想想张氏娘家一贯作风,怕是也早就投靠到前朝公主那边去了。 张家这个姻亲如此,伏大和伏二谁又敢保证岳父那边在待价而沽之后能把持得住?毕竟如今给前朝公主那批人撑腰的,明面上是太后和宣王,实际上则是手握兵权的镇国公。 忠勇伯伏大也正头疼着,没好气说话就特别直白,“陛下和镇国公角力的当口,早早站边……真是不怕死。”自家兄弟三个想的也是左右逢源。 伏二爷则道:“等母亲醒来,拼着不孝,也得样样都问清楚。”实在不成,就向陛下告密,这不就是立功了? 伏三爷叹道:“宣王居然让我找楚王去,那我就走上这一趟。” 只是他要说的必然不会趁了宣王的心意,真当他们忠勇伯府没脾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张氏和十娘接连折在宫里,伏三爷啥事儿没有,他哪里不明白自己因为谁才平安无事全然不受牵连? 伏家三兄弟各有各的心思不假,但在大事上能团结一致——哥仨其实都挺欣慰。而且兄弟三个达成一致,夺了老太太的管家权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却说兄弟三个打定主意,便各自回房交代各自的妻儿,伏三爷这边……自然就是好生嘱咐心态崩了的儿子。 这个儿子是张氏生的,长得像他爹,性格……也像他爹——说起来伏三爷一共两儿两女,除了被扣在赵王府的苏怀沁之外,一儿两女长得都像伏三爷,而不是他们各自的生母。 因为大女儿小儿子皆是伏三爷他亲自教导,大女儿固然冷漠却是个恩怨分明的明白人,小儿子他相信也是个可造之材。 实际上伏三爷这个小儿子也的确没辜负他爹的期待,别看他年轻小,但之前不和母亲姐姐混在一处便是笃定母亲和姐姐注定失败,只是转眼之间母亲和姐姐的结局注定,他心里十分难受,自责的同时也有迁怒。 小儿子难得看得明白,只是城府不够,所思所想面对他这个亲爹时,全然掩饰不住。 事已至此,伏三爷依旧感慨良多,“路都是自己走的,爹爹最后悔的便是放任你母亲,也纵容我母亲……”此言一出,对面一直垂着头蔫蔫的小儿子猛地抬起了头。 伏三爷把张氏和十娘如何与宣王搭上又如何闲在宫中,前因后果都细细告诉了儿子,连原配卫氏生下的儿子并未夭折,如今也被前朝公主势力利用并让赵王扣住一事也没有隐瞒。 小儿子不出意料地沮丧起来,明显正在天人交战。 伏三爷却很欣慰:是时候给小儿子铺铺路了。不管怎么说,大女儿总还是需要娘家人的…… 然而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都失算了,就是大小傲天都想不到任微能这么“决绝”。 面对带着宣王密信和小儿子亲来“告密”的伏三爷,任微的确意外了一下,转念一想她这辈子这个爹就是靠着投机吃饭的,朝秦暮楚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操作。 如果不是宣王威逼太过,而且宣王实在也不像是个能笑到最后的人物,伏三爷也不会倒向她这一边。 若是真信伏三爷现在所说的顾念血脉情谊,她真是浪费穿到现代并生活二十多年的大机缘——即使她的穿书都写在了剧情里,但过往的经历,尤其是遇到的人,回忆起来各个有血有肉绝对不是什么纸片人,所以她坚信那些都是真实的人生与回忆。 看过宣王的密信,任微就把伏三爷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揉着太阳穴,脑子里正琢磨傲天他爹目前的药方哪里需要改进。 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在在场众人眼里,自然感触各不相同。 这次和傲天他爹居然也没了默契,他以为自己媳妇还是在为同父同母弟弟落得那样下场而微微难过:苏怀沁当然比不上他们父子俩在媳妇心里的地位,但真要任由苏怀沁身陷囹圄……他都有些无颜面对他媳妇了。 伏三爷也想的是王妃担心那个处境微妙的苏怀沁,他便问,“不如咱们都去见他一见?” 任微笑了:我用不用得上那个傻弟弟搁一边,但不能坐视你越过我来利用他。 比起视作继承人带在身边教导的小儿子,这个天降的大儿子如果笼络不来,完全可以当做投石问路的“小石子”,别看伏三爷今天表现得有多温情脉脉以及满心悔意,当初坐视原配妻子身死的是他,默许张氏和十娘勾搭上宣王的还是他…… 要不是宣王没倒,伏三爷乃至于忠勇伯府还有点用,任微早让傲天他爹请伏三爷谢幕三鞠躬了。 不过带着伏三爷以及那个什么都招认了的苏妈妈去见一见苏怀沁也挺有必要——能让伏老太太收买个正着的苏妈妈能是什么硬骨头? 不崩一下苏怀沁的一直以来的认知,这个傻弟弟就不会认头服软,而且赵王那边的确不好下狠手招呼,但她也不好下狠手啊!不然她果断甩锅做什么? 不过看在亲娘卫夫人的面子上,她也得试着挽救一下这个弟弟。正好人都齐了,就捡日不如撞日,任微就吩咐说:给赵王送帖子,一家子都过去“见见世面”。 大女儿依旧果断,伏三爷半点不意外。而傲天他爹也估计他媳妇撂下亲弟弟不过问两天正是极限,谁让他媳妇终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却说赵王收到侄儿媳妇的帖子,真就长出口气:救兵可算来了。 正如任微预料的那样,赵王手底下能人辈出,收拾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能算个事儿?问题就是这小伙子是楚王妃的亲弟弟,他们不能打不能骂,好多套路都不能用。 于是这群人凑在一处商量了一回,就把苏怀沁从客房里弄出来再丢进了小黑屋里——先让这位年轻气盛的小公子冷静一下。 这人要是长期关小黑屋是会关出大毛病,他们都是老手自然知道,但天地良心,他们只关了苏小公子不过一个时辰,得亏盯着的人警醒,发现屋里先是传出断断续续哭声随后没了动静,便直接闯了进去:只见苏怀沁蜷着身子满脸泪痕晕了过去。 赵王收到侄儿媳妇帖子的时候,苏怀沁都还没醒。 这个时代的医书上已经有比较模糊或者说粗浅的心理创伤理论和介绍,苏怀沁这样子,众人一看就是在前朝公主那边没少受“小黑屋”的折磨:有一说一,动辄关小黑屋,可比打骂残忍多了。 然而这些人怜悯归怜悯,但心里想得更多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赵王更是当众感慨,“我更心疼我那个侄媳妇,多大仇啊这是。” 等任微拖家带口的到来——听说有瓜吃,季汐也跟了过来,这会儿迎接她的就是“你弟弟有病”这么个消息。 赵王亲自介绍过情况,又道,“谁知道这竟真是个烫手山芋,前天我上了折子,陛下回复说让咱们瞧着办……现在想来陛下果然早就有成算。” 季汐拉着任微的手,用手指在任微的掌心唰唰地飞速写字:皇帝冤枉死了,他真不知道这个。 任微点了点头。 皇帝背锅习惯了,不差这一口,所以她也不会替皇帝解释。 这些话赵王本就是专门说给侄儿媳妇听,得了侄儿媳妇的回应他继续道,“你的弟弟还是你说了算。”竟是直接越过了伏三爷这个亲爹。 偏偏在场众人,包括伏三爷在内,没谁觉得哪里不对。 季汐挺兴奋的,继续奋笔疾书:小说里最疯的是傲天父子!苏怀沁比起傲天父子来说实在是毛毛雨。女主姒令美就是化解了苏怀沁的心理创伤,苏怀沁才心甘情愿地为她牺牲。 任微若有所思,扭过头看向正坐在她身边,脸上担忧和关心如出一辙的父子俩,心说这会儿肯定还是苏怀沁病得更厉害。 她再转过头看向季汐,轻声道,“你有什么瞒着我?”她也在季汐掌心上写字:苏怀沁怎么死的? 季汐扁了扁嘴,还是老实地回答了:他害过傲天,最后让傲天一剑带走。 随后她再一次“破罐破摔”,什么都说了:苏怀沁是我在小说里最喜欢的人物,但上次见面就是他以面抢地,毫无反抗之力……姐姐你懂的,喜欢的纸片人转化为现实……这第一印象也太糟糕了。 任微眨了眨眼睛,回复道:你现在是回心转意了? 季汐就特别真实:仔细想想,他还是很好看的,我要再给他一个机会。 任微面无表情道:“那我就把他交给你吧。” 季汐搓了搓手,神情严肃了起来,嘴上却道,“治坏了姐姐你不要怨我。” 实际上她再清楚不过,现在的苏怀沁是个活生生的人,所以她的确会倾尽全力,“我会试着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伏三爷听到这里终于不能再故作镇定,“王妃,苏……公子,这就暂且交给二姑娘了?” 任微点了点头,“嗯,她有把握。” 季汐可以按照剧情,用女主姒令美的方式来高效修复苏怀沁的心理创伤,就算季汐有所疏漏,她这个便宜姐姐也不是什么摆设。 但伏三爷毫无疑问误会了,“这……不太妥当吧?”二姑娘名声不好,回头这个儿子纵然好了,往后注定前程有限。 任微当即没了好气儿,“不怕沾手一身腥,您也可以把人接回去,只是之前先想好如何跟陛下跟宣王他们交代。” 伏三爷立时不言语了。 作者:大家晚安! 第四十三章 伏三这个爹立场左右横跳,拖后腿的事儿他自己没做过, 但默许母亲和妻女来做, 而言语上又……着实恶心人。 原本想留着他多探听些消息,如今任微也后悔了:赶紧拾掇了他拉倒。 作为亲闺女任微不能亲自出手拍了他, 毕竟她没光棍儿到不顾及名声,所以她得想想请赵王帮忙还是干脆让傲天他爹想办法。 话说回来, 从傻弟弟“空降”到现在好几天过去,就算是朝夕相处并对她本人脾气秉性有了相当了解的傲天他爹都没看准她对苏怀沁的真实态度。 傲天他爹似乎觉得她冷待苏怀沁是故意做给旁人看的, 省得那群别有用心之人真拿苏怀沁当把柄变本加厉地威胁她。 而实际上任微是真不太在意苏怀沁, 当然不顾死活绝对不至于——她是个大夫, 就算是陌生人她也做不到不管对方死活。 只是她在现代生活过二十多年,考虑得失利弊的出发点是目前的三人小家庭, 而非这个时代绝大数人的选择:家族。 反正就是这次傲天他爹也没猜对,而任微并不会主动解释, 能琢磨明白怎么回事的季汐也不会多嘴。 季汐正摩拳擦掌, 想要给姐姐展示一下母胎solo的愤怒:赶紧谈场恋爱来。苏怀沁不仅是她的初心, 更是整本小说里难得靠谱又正常的人物了, 而且跳出剧情在姐姐和傲天他爹这儿“过了明路”,身份无忧, 只除了比较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幽闭恐惧症……在精神科里相对而言算是好治的吧? 季汐给自己打气:姒令美可以,我也行!实在不行还有姐姐这个终极救兵。 总之一时之间众人各怀心思,场面上也就安静了下来。 伏三爷不愧是混迹官场半生的不倒翁,当众挨怼面色也没什么变化,略等了一会儿才解释道, “分离多年,咱们总要见他一面吧。” 刚好被抬到赵王书房外间的苏怀沁此时幽幽醒来,赵王打发掉前来报信的内侍,笑对众人道,“人醒了。” 这个“醒”不仅仅意味着苏醒更意味着清醒,所以不一会儿苏怀沁就躺在担架上让内侍们平稳地抬了进来。 任微二话不说上前切脉:便宜弟弟并无大碍,毕竟赵王看在她这个救命恩人的面子上也不会真把苏怀沁如何。但他身体里明显有余毒,是赵王以及傲天他爹他们“有碍子嗣”的余毒进化版,因为还有妨碍寿数的“新功能”。 她就冷声问:“那边这么待你,你还能真情实意地为那边做事?”这个那边自然指的是前朝公主的残余势力。 卫老爷子留下的医术不包括精神科,任微至多就是给开点抗焦虑的药出来。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对于这个可能已经让那位洗脑得差不多的弟弟,她适度表现出点关切就够了。 于是她也不等苏怀沁回答,就望向季汐,以目示意,“想好怎么忽悠他了吗?” 季汐也有点意外,“这就把他交给我了?是不是太随便了?” 任微和季汐的眼神交流因为角度和所坐位置的原因,伏三爷没有看到,他以为大女儿不再言语正是给他发挥的余地。 但是和出生即被妻子送走的大儿子相见痛哭流涕互诉衷肠……伏三爷也做不来,即使他意识到这个儿子比较缺爱,“我是你生父。” 苏怀沁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可不是叛逆少年耍脾气懒得搭理人的模样,而是不知所措,望着他那几乎和生母卫夫人如出一辙的容貌,甚至病弱之气都像了个十成十,任微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一下。 傲天他爹非常有眼色地递上了她的药箱。 任微笑了,“很不庄重”地给丈夫一个简化飞吻,之后要来烈酒消毒,就给便宜弟弟额头上增添了几个亮闪闪的银针。 整个过程苏怀沁并不反抗——凭他目前的医术水平,他看得出他这个姐姐无意害他。 在找上赵王府之前,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知道我母亲死于燕回之手。” 额上银针的路数他只凭感觉就知道,这个姐姐居然是真心要为他缓解病痛,居然用了卫氏祖传的银针……他看得到的卫氏医书里对这套银针只有介绍和叙述,燕回这么多年觊觎不已却始终不可得。 他想起前来赵王府之前,燕回让人送了信过来,说是拿到卫氏秘传针法,就解了他的苦痛,他要一了百了也随他。 病弱美少年真是一开口就石破天惊。而前朝皇族就姓燕,前朝公主和大齐开国皇帝反目成仇后带走了一双儿女,这对儿女后来自然改为燕姓。 如今执掌前朝公主势力的正是那位公主的曾孙,算起来刚好和皇帝楚王他们同辈——燕回早上了皇帝的必杀名单,但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 苏怀沁连名带姓地提到了他,想必他曾经亲见过燕回更和对方打过交道。 同时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苏怀沁这个状态不是太对,但大家都愿意耐心听他把话说完。 苏怀沁果然又继续道:“我还知道苏妈妈收了我祖母的银子,把我送到了燕回那里而非生母选好的故交家中。”他顿了顿又轻声补充,“我耳朵很灵,又很早就记事,苏妈妈和人说话我听得见也记得住。” 伏三爷忍不住问了句大白话,“既然知晓了身世,来到京城总有办法联络我们。” 苏怀沁这么多年的确获取了相当程度的信任,原本的二姑娘更换的熏香,伏十娘在宫里布置时让封北亭和季澜暂时失去理智的药茶,还有季承祉亲娘所下让赵王差点咽气的药粉,药方全是他一人一手包办。 他告诉众人他的“战绩”后便问,“是不是觉得只凭这手独门医术,我脱身就不难?”说到这里他忽地扭头,盯住生父伏三爷,“你以为这次是宣王首肯,我便能出门吗?”说到这里他竟然笑出声来,“明明是镇国公点了头……他们巴不得我因为不忿连你们和我自己全死光。燕回夺了母亲给我的卫氏医术,却没不许我学医,等的就是这一天!” 可惜他们又失算了。 苏怀沁扭曲是真的,但他想了又想还是做不到玉石俱焚,即使她们这些亲人待他并不怎么样。 任微想到这里,眼疾手快地捏住便宜弟弟的下巴,而傲天他爹更是不用她说话便跳过来帮忙。 丈夫接手扣住苏怀沁下巴,任微一点不留情面地几针扎下去,苏怀沁脖子以上几乎全部肌肉都僵硬又酥麻了到不听使唤,任微这才放心大胆地用小匕首把傻弟弟后槽牙牙缝里的黑漆漆的药丸挖了出来。 大功告成,任微卸掉便宜弟弟脸上所有银针,对边上看得眼睛发亮的赵王道,“您找人给我弟弟拾掇一下尤其是让他漱漱口。我开个解毒方子。”说完她又摸了摸便宜弟弟的额头,顺便用棉球擦去些微血迹,迎着对方呆滞的目光道,“就冲这股子决绝劲儿,真不愧是娘亲的儿子。怎么?你自诩是个医术天才,遇上更天才的我便震惊坏了吗?” 苏怀沁的确惊呆了。现在他大概明白为什么燕回在信上要求他特别留意楚王妃了:他这个姐姐绝不仅是不走寻常路才让燕回反复提起。 不管苏怀沁心情如何复杂,他都不能反抗地再次被内侍们抬走了。 伏三爷这回欣慰当着发自内心,虽然大女儿和儿子只提原配妻子不提他,让他多少有点不快,但这样的时候他不会扫众人的兴致。 刚好他要更衣,就自行出门去了。 而任微扯着季汐的手就写起来:燕回一直藏身西北? 赵王离得远,看不清任微在写什么,但近在咫尺的傲天他爹却是看了个完全。 季汐就点头道:“嗯。”燕回在小说里戏份很少,但与他相关的暗线很多。 任微就转过头来问傲天他爹,“要不秋天你回西北的时候,我们娘俩,”她再一指季汐,“一起过去?” 对付不了镇国公还不能先收拾了燕回吗? 作者:应该有二更,相好们明天上午来看吧。 第四十四章 小傲天在这种时候历来都很安静,之前大人们说话他听不大懂, 于是就按他爹爹教他得那样一言不发, 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如今爹娘说话他完全听得懂,都说要一家三口在一起, 他就更没话要说。 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原位,直到娘亲对他招了招手, 他才抿嘴奔向他娘亲。 任微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拉着老公,声音软软绵绵, “你说话啊?” 其实要让季泽选, 当然还是想老婆儿子都留在京城。 京城乃至于京城周边, 都还在皇帝的掌控之中,镇国公固然在禁军中势大却也不敢亦不能妄动。 镇国公、太后宣王母子, 以及燕回手里的前朝公主势力台面下动静不少,实际上完全搅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再想起媳妇在宫中家中接连出事, 还不如一家三口在一起, 到西北再出事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总不至于鞭长莫及。 于是他不再犹豫,“咱们一起去。” 小傲天忽然道:“爹爹, 娘亲不在京城才好施展拳脚。” 季泽听了愣了一下,旋即弹了儿子的脑门,“臭小子,你说得对。” 一家三口再加上个季汐全都笑了。 话说小傲天的表现落在赵王眼里,让老王爷赞许不已:论聪明伶俐和沉得住气, 承祐还在承祉之上。 老爷子前阵子差点一脚踏进阎王殿,如今救了回来无论是太医还是自己感觉都挺不赖,然而寿数上……老爷子自知他全力苟活,能不能见到宝贝孙儿娶妻生子还是两说,所以他老人家才会对结善缘和多管闲事如此上心。 见侄儿已然打定主意,老爷子便好心提点道,“你们小两口如今蜜里调油,”侄儿中招,侄儿媳妇身为大夫最清楚不过丈夫的病情,“我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把妻儿都留在了京城。你不要瞻前顾后,你媳妇这样能耐,又有个小舅子帮衬,你不用像我那样谨小慎微,生怕惹事,说不得到你这里就彻底把燕回这起子人清缴个干净。” 季泽见王叔对他眨了眨眼睛,明摆着又在讽刺先帝,他也笑了,“借您吉言。” 皇帝大约是不太想忍字当头了,所以这个时候离京绝不是坏事。 话说老爷子为儿孙考虑得如此光明正大,任微早早看出来,才会放心地把便宜弟弟先安置在赵王这里。 不必担心忽然被人灭口是一方面,让赵王这个苦主出气是另一方面,同时皇帝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必然也派了心腹到赵王这里验看过甚至审问过……抛开意外诱发幽闭恐惧症这一点,苏怀沁都好好的,就意味着皇帝默许任微来处置这个自打出生就分别的亲生弟弟。 任微大概能理解,皇帝特地放过苏怀沁,正是为之前在宫中以及楚王府两次遇险的补偿——若不是皇帝要求“放长线钓大鱼”,任微不会有“小命受威胁,从而两次惊心动魄”的机会。 先帝就是笃信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一套,把一干臣子和兄弟们全当工具人,差点翻车。 皇帝就目前来看,应该是吸取了先帝的教训,待这些亲近他的臣子和族人都挺不错。再有她所知道的和季汐所知道的剧情印证,皇帝到死都不至于忘恩负义。 再联系一下刚刚赵王的这番话,任微到了西北还真要大展拳脚。 于是她也认真道:“王叔,我记下了。” 季汐左看右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换地图啦。 片刻后苏怀沁让人搀扶着回来,而伏三爷就跟在这个陌生儿子的身后默默看着,眼神……有些晦暗难明。 任微一瞧就知道:因为苏怀沁眼里没有他这个亲爹,伏三爷心里不大自在。 不过伏三爷知道这个大儿子已然在皇帝那儿挂了号,很难在身份上再做什么文章……任微忽然灵光一闪,“父亲,我给您切个脉。” 伏三爷果然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有劳王妃。” 任微这段时间没少琢磨卫老爷子留下的小册子和自己之前的备忘,自觉功力大进,这会儿一摸脉,就知道自己直觉又一次“真相”了:伏三爷和赵王、傲天他爹一样,如果不用独门汤药仔细调养,再不会有子嗣。 于是她难得委婉了一下,“父亲心里有数。” 赵王和女婿和自己一样,伏三爷不隐瞒而是苦笑道:“你祖母一直和燕回他们有联系……若不被拿捏这个正着,老太太如何听令而不发作,事发后也不为自己解释?” 也就是说伏三爷以为自己子嗣不利是燕回安排在忠勇伯府的钉子给他用药的结果,估计他很能体谅宣王——子嗣上让人拿捏,真就不得不庇护前朝公主那些人。 别忘了十娘当时言之凿凿说自己有孕在身,而皇帝白绫给得那样果断,伏三爷想必认定十娘腹中孩子的父亲并非宣王。 实际上伏三爷猜中了一半:宣王在子嗣上并无妨碍,而伏十娘在事发后没几天便小产了,好像把前朝公主那批人气了个倒仰,原本想捞都懒得捞了,所以之后皇帝要赐死十娘,太后宣王什么都没说。 任微决定不告诉他真相:坐镇西北的几位王爷身中的“奇毒”都是立即生效型的,而伏三爷这个……则是润物细无声型。 她还能说什么?不愧是卫夫人!情知自己逃不过也悄无声息地把无情无义地丈夫拖进了深坑。 给这辈子的亲妈点赞过后,任微又难受上了。 伏三爷自是误会了,以为大女儿正为他难过,他老怀大慰,只觉得大女儿当真是刀子嘴豆腐心,“王妃不必忧心。” 在子女上他本就贵精不贵多,而且他和赵王和女婿症状一样,看大女儿的意思这病八成能治,他就更不那么着急……估计燕回和镇国公那边应该也有解药。 只不过他素来奉行左右逢源个不倒翁,但不意味着他没脾气……而且此时就算倒向镇国公只怕对方也不会信他。 这样一想,他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不少:时也命也啊。 自打回来后一直神游天外的苏怀沁忽然开口了,“让我也试试。” 在场众人谁都明白苏怀沁的意思,赵王的内侍很机灵,不用吩咐便搬了凳子放在任微身边。 苏怀沁缓步走了过来,真就稳稳坐在姐姐身边,伸出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点在他便宜老爹的手腕上。片刻后他放声大笑,而后笑声戛然而止,他仰面……晕了过去。 还是那个机灵的内侍及时扶住了苏怀沁,任微就近瞧了瞧他,确认是低血糖,就赶紧请赵王命人弄碗蜜水来。 这个弟弟是个真小可怜,和小说里的小傲天少年经历很难说谁比较惨。 不过任微微妙地觉得苏怀沁经历这么多挫折磨难,仍旧心向光明就不说了,他……可能有点傻白甜。 虽然这个弟弟现在对所有的亲人包括她这个同父同母姐姐在内都存有恨意,但恨归恨,任微就是相信这个傻弟弟目前并不打算报复她们这些血脉亲人,包括伏三爷这个相当不负责任的父亲在内,而是更倾向于“我静静看你们自取灭亡”,俗称吃瓜看戏。 冲这性格,开导他就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怎么看都不太聪明的女主姒令美用“真心换真心”就能让这个傻弟弟不惜自己的性命来救她——当然,任微估计到了小说剧情推进的地方,也就是她和傲天他爹都挂了好几年的时候,苏怀沁也不怎么想活了。 于是任微直白地给了季汐一个眼神:勇敢的少女,冲冲冲! 季汐笑了,比了个手势,“收到。” 小傲天忽然道:“小姑姑,我大舅舅身体看着不太好。”其实他想说这个新舅舅脑子不太好。而小姑姑给他出了那些难题,总比新舅舅还聪明一点。 傲天他爹和任微奇妙地理解到了儿子的真实意思,两口子有点诧异:小家伙这么快就把季汐当“自己人”了? 别看有小说打底,季汐压根不知道小傲天的路数,“我就喜欢菜鸡,到时候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小傲天瞪大了眼睛,让小姑姑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这样吗?” 异母妹子当众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季泽全不在意。 母胎solo嘛,这种时候往往都是嘴强王者,任微也不当回事儿。 赵王朗声大笑,“汐丫头这么有意思。” 伏三爷也乐见其成:大儿子能娶宗女,那真是再好不过。只是楚王亲妹妹这个脾气……他想了想还是静观其变。若是人家没有结亲意思,他不是平白做恶人了? 却说来了赵王府一趟,用苏妈妈“换回”苏怀沁,实在不要太划算。 苏怀沁被自己出嫁的同父同母的姐姐安排在了楚王府正院边上的小院子,听到楚王对着一众管事亲口吩咐“这是我小舅子”,他还有些恍惚。 他不想白活一场,死得无声无息,于是破罐破摔地选择宣泄这十几年的怒气怨气,但他……没想过拉谁当垫背…… 而任微此时就和季汐聊天,“看了还需要点时间来适应。” 季汐欣赏着病弱美青年失神时别样的美感,“姐姐,你说那边是不是算计好了,故意让满心怨恨的他出山,跟咱们起争执,让咱们和赵王那边……非死即伤啊。” 任微道:“这不是明摆着?可惜空大了。” 季汐拍手大笑,“就问他们气不气!” 苏怀沁幽怨地瞧了姐姐和姐姐的小姑子一眼,便垂眼不动弹了。 坐在他爹怀里的小傲天就笑着问:“舅舅你教我做题吗?” 作者:头疼,躺一会儿码一点,再躺再码……晚上居然精神了…… 第四十五章 这段时间任微彻底把记忆“融会贯通”,自然越来越懂小傲天这臭小子。 话说在这样的时代, 多子多福才是常态, 小傲天从没想过爹娘只有他一个孩子,不然他也不会诚心要求爹娘再生弟弟妹妹和他作伴。 不过小傲天想要弟弟妹妹, 跟他想提高自己在家里“食物链”的地位一点不冲突。 一家三口的时候,无疑任微居于食物链顶端, 最底端的就是这臭小子。后来季汐空降……这个小姑姑凭借救命之恩和玄妙的数学题压制住了小傲天;如今再多个舅舅苏怀沁,小傲天就试探着想要跟舅舅“比划比划”, 分出个高低来。 只要她们夫妻活蹦乱跳, 小傲天绝无可能像小说里写得那样扭曲变态, 自虐也虐人。所以不管臭小子是天生还是他爹教出来的白切黑,她都乐见其成, 尽可能言传身教让臭小子更腹黑一点。 苏怀沁明明在神游天外,猛然回过神发觉小外甥在问他, 他还是回问了一句, “什么题?” 任微都惊讶于苏怀沁居然及时给了回应, 这明显是苏怀沁打算融入这个家庭的一个标准。 于是她捏了捏一脸得意的臭小子脸蛋, 小声道,“娘记下了。” 小傲天嘻嘻笑了, 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娘亲要多笑笑,笑起来好漂亮。” 任微刮了下臭小子的鼻梁,起身走至苏怀沁身前,端住这个傻弟弟的俊脸, “娘家那边的亲戚我都没什么缘分,弟弟我只认你这一个。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怕拖累我们什么的。退一步说,到了秋天咱们就就去西北了,再过一年回来谁知道京城这边又是什么局面?到时候认得你的人怕是关的关,死的死,你还怕什么?” 苏怀沁还没什么反应,小傲天先转过身问他老爹,“舅舅怕拖累咱们?”他都习惯外公那边日常拖累他家了。 傲天他爹也特别会说话,“你外公那边也是有人像个亲戚样子,虽然就你大舅舅一个。” 任微笑了,又对苏怀沁道,“你听听我们让伏家那一家子折腾的,要求有多卑微。你能拼着自己不活,也不愿意害我们,那会儿我就认下你这个弟弟了。” 苏怀沁终于再次开口,“不是我不想,是我办不到。” 之前的熏香也就罢了,但他被迫拿给曾经的赵王世子妃的药末,绝对是能夺命……起码他本人救不回来的那种药。他意识到自己完全不是姐姐对手,那时干脆心灰意冷到不想活了。 他对亲生父母和同父同母的姐姐有怨有恨没错,但他更恨的是掌控他折磨他的燕回以及动不动就威胁他的太后与宣王母子! 他既然报复不了仇人,又为什么要迁怒自己的亲人? 任微不知道傻弟弟正想些什么,就见他红了眼圈落了泪……片刻后傻弟弟就抱着她的胳膊放声大哭起来。 苏怀沁毫无疑问是个美人,此番他嚎啕大哭都没有崩了美人形象。 于是任微她们一家三口外加季汐都默默看着苏怀沁足足哭了半柱香的功夫。 任微忍不住对季汐比了口型:哭包你也要? 季汐理直气壮地回复:他好看啊! 行吧,以理服人。 苏怀沁痛哭一场,整个人都轻松了一点,起码没有刚才那样阴郁。他吃了点东西,又喝了任微给他开的安神解毒汤,没过一会儿便倒头就睡。 任微嘱咐了一下负责伺候苏怀沁的丫头和小厮,便和傲天父子回了正院,至于季汐之后想对苏怀沁做点什么,她就不闻不问了。 一家三口吃晚饭之前,赵王打发了人过来送信儿,说是陛下那边派人来把苏妈妈带走了。饭后小傲天在明亮的几盏油灯边上练字,而任微则和傲天他爹商量怎么给陛下写这封奏章。 他们全家一同前往西北,皇帝绝对会同意,但要连苏怀沁一起带走,就得提前跟皇帝打声招呼。 虽然宣王、燕回和镇国公都把苏怀沁当消耗品,用过就丢,但身处那个前朝公主势力之中苏怀沁耳濡目染也必然知道不少东西。 怎么说他也比苏妈妈知道得更多。 两口子商量过后,傲天他爹下笔如有神,一千多字的“小作文”两刻钟就写完了。 他放下笔,把密折放进匣子里命专人送了出去,“回头陛下召见时,咱们一起带你弟弟进宫。” 这就要力保苏怀沁到底的意思。 即使任微知道皇帝还需要她这个掌握许多独门医术的神医,不会毫不留情对苏怀沁“公事公办”,但傲天他爹直接选择站在她身前遮风挡雨,她还是挺感动的,“谢谢你啊。” 傲天他爹笑了笑,在他媳妇脸上亲了一下,“你永远都不必谢我。” 任微靠在丈夫的肩头,“我娘家这么一直都在给你扯后腿。” 傲天他爹道:“若非卫老爷子受命,为我们这几个坐镇西北的亲王调制解药,你们又何至于让燕回和镇国公他们盯上?” 任微想了想,“也是。咱们谁也别说谁了。” “夏末咱们就要启程,提早收拾了吧?”傲天他爹就问,“想不想把你家的医馆药方开到西北去?你让李妈妈忙活的事儿,我可是揣摩了许久。在王叔那儿你难过了一下,只怕也是替岳母难过。”顿了顿又诚恳道,“我可记得你说过岳母曾经想把卫氏医馆开到西北……退一步说给小舅子找点事儿做也好。” 有內味儿了……心灵契侣的味儿。 任微把下巴垫在傲天他爹的肩膀上,“你怎么能这么好?” 傲天他爹抱住他媳妇哈哈大笑,“你要求也忒低了媳妇!我如今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媳妇你坦诚想报仇的时候犹豫的那一下,之后媳妇你不满,我居然没有跪地求饶……害得咱们冷了也分离了这么久,现在特向抽当时的我几巴掌。 任微心里舒坦极了,“真的?我跟你说你别太自信,若是你没有喝我的‘迷魂汤’,脾气才不会这么好。” “也是。”季泽也承认,“这阵子状态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好。连出这么多大事,我竟然没动真怒。”他说着又亲了亲他媳妇,“都是媳妇你的功劳。” 说真的,老婆孩子都在身边,他也更安心。 晚上,任微洗完澡,回房路过暖阁,自然要进去瞧瞧傻儿子:小傲天已经在暖阁里睡得死沉。 现在臭小子等同于就住在夫妻俩的隔壁,在他需要更大的空间之前任微就不打算让儿子挪窝了,纵然到了西北,也要住暖阁。 回屋之后她特地换了自己改进过的睡衣,片刻后傲天他爹擦着头发也回来了,进门见到她就站住不动了。 任微笑眯眯地起身,在丈夫眼前转了个圈儿,裙摆轻轻扫过丈夫的膝盖和小腿。 傲天他爹呆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果断……饿虎扑食了。 任微心道:真就狗男人了! 却说皇帝这会儿心情也很不错,正跟有孕在身的皇后说话。 苏妈妈不是什么硬骨头,被拎进宫里,面对皇帝的心腹,吓破了胆也彻底崩溃,真就有问有答,不问也能把她知道的全都“秃噜”了出来。 话说燕回肯把苏怀沁扔出来,就意味着苏怀沁不知道势力的核心秘密,而苏妈妈这个先后让伏老太太和太后那边用银子收买,把伺候了大半辈子的卫夫人亲儿子卖给仇家的主儿,知道的就更有限了。 不过有苏妈妈在,起码能稳稳攀扯到宣王还有伏老太太。 话说伏十娘作为宣王侧室,皇帝不可能让她活着当人证出面指认,因为弟妹在太后宫中出事,拿到台面上说谁都颜面无光,整个皇室也能沦为笑柄。 而张氏死了女儿,就更重视她和伏三爷那唯一的儿子,为了这个儿子,张氏真就能咬紧牙关,不肯多说。 所以之前皇帝就算什么都有数,并用“支离破碎”的口供先后灭了燕回几个据点,终究不能用张氏和伏十娘母女俩锤到太后和宣王。 皇后知道丈夫为什么而欣喜,她也很会凑趣,“能名正言顺削削他们的气焰就好。” 宣王这个弟弟只要没有真带兵逼宫,皇帝就不能杀他……圈禁这个弟弟都很不容易。因为太宗皇帝在位时内忧外患,导致宗室如今人口都不多,就算是他本人都不觉得应该擅开杀戒。 皇帝道:“他仗着镇国公才有这样的野心和胆量,治标不治本。” 皇后由衷道:“要我说,那是镇国公……没有太后宣王就没别人了?”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皇帝也坦诚道:“所以泽弟打算拖家带口去西北,我准了。” 皇后想了想就说:“当年他们两口子莫名就冷了下来,别是也因为……镇国公和燕回吧?” 皇帝笑了,“搅得家里不安生历来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你总听说过先帝曾有心让太后殉葬吧?后来是族里几位长辈力劝,先帝才改了主意,但太后那会儿已然被灌了半碗药?” 丈夫如此直白,皇后略有意外,“难道……” 皇帝道:“那药可不是先帝命人送过去的。” 皇后都惊了,“那岂不是太后……白恨了父皇这么多年?!” 作者:差不多写到全文三分之二啦,剩下的部分大概还有十万字左右,本月怎么着也能完结了哈。 第四十六章 皇帝又不在气头上,当然不至于对有孕在身的皇后口不择言满嘴粗鄙之词, “太后总是有她自己想法和规矩。” 他难得内涵太后一回。 皇后亦是名门出身, 才学见识都不缺,听明白后用帕子捂嘴微微笑了。 话说太后的父亲能送两个女儿到先帝身边, 靠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大哥也就是太后的大伯:太后的大伯战功赫赫, 又没有嫡女,才让太后的父亲捡了这么个便宜。 可惜太后他爹开始不那么看好先帝, 只给当时还是皇子的先帝一个庶女……这个庶女正是陛下的生母。 不过太后他爹这种人本事有限于是总想着左右逢源从中谋利的主儿实在是太多了, 不管是先帝还是皇帝, 若是每个都要计较,这辈子不用干别的了。 皇帝很不喜欢封家, 但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因为太后大伯那一系堪称能人辈出。 好消息是,最近那一支的当家换成了太后的侄孙——太后大伯比太后亲爹年纪大好多, 太后的侄孙接连几次上折子, 都委婉地表示:我们和太后这一系不是一路人, 陛下不必顾忌我们,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算上陛下新近得到的一手人证物证,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 皇后琢磨着陛下怎么也能给太后宣王母子个教训,让她们消停好一阵子。太后消停了,贵妃自然也得跟着安生些。 于是她就诚心向丈夫道喜,“落个耳根清净也好。” 皇帝伸手,轻轻覆在皇后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你也能安心些。” 皇后知道丈夫想要个什么样的妻子,“要我说这阵子封家……也与以往不同。” 皇帝也看在眼里,尤其是太后毫不犹豫把小侄子坑了,于是封北亭的父亲和伯父心思不说大变,但明显在向他示好。 这话不能说出来,但挡不住皇帝默默琢磨:先帝和太后可真是一路人。 他必须引以为戒! 数天后,季泽的腿彻底痊愈,他当即带着小舅子苏怀沁秘密进宫见了皇帝一趟。 在进宫面君之前,苏怀沁已经把他所知道的都写了下来,夹在姐夫给陛下的密折里一起送到了皇帝的书案上。 所以皇帝见到他,只是温言问了几句,在宫里前后待了一个时辰,他就和姐夫一起告退了。 回到楚王府,他就和姐姐一起收拾行礼,又过了三天,楚王一家三口加上季汐和他一起启程前往西北大营。 坐在马车上,苏怀沁还有恍惚:这就……过去了?皇帝没有再追究?即使有姐姐姐夫护身,未免过关得太轻易……他可是接触过燕回的人! 季汐这会儿和任微聊天,言语表情间满是远离是非之地的快乐,根本顾不上他。而季泽则看着媳妇和妹子聊天,同时享受着媳妇时不时撩他一下,也不想搭理小舅子。 小傲天发现他有心事,从而凑了过来,“小舅舅,娘亲说你要想报答的话,就帮她开医馆教学生。” 苏怀沁眨了眨眼睛,“嗯。” 小傲天又道:“小舅舅,娘亲很在意你的……”顿了顿放低了声音,“小舅舅你想哭就哭嘛。” 苏怀沁气笑了,“你都能笑话我了。”话虽如此,他只在小傲天脸上揪了一下。 小傲天也只能任由他小舅舅捏脸,虽然比起捏脸他更愿意做小姑姑给他的算学题。 楚王一家子前脚离京,皇帝立即发难:当着太后和宣王的面儿,换掉了这对母子身边大约三分之二的人手。 人证物证摆在眼前,无法辩驳,太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哀家竟不知道他们的心这样大了。”别看老太太行事下作,但她挺爱面子的,皇帝给了台阶,她并不会头铁死活不认。 不同于无情又无耻的母亲,宣王还是要挣扎一下,毕竟这些人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然而为这些人大声喊冤不行,尤其是这些人里有好几个燕回或者镇国公的手下,他并不愿意为这俩人沾上一身腥,所以他便从他的心腹也是受人蒙蔽这里下手。 为此他甚至跟他的皇帝哥哥说:“我这就要大婚,他们……也是在为我开府建牙准备,总该有些得用的人手。”甩锅给亲妈背后的镇国公他全然不在乎,“让那位抓了空子,塞人进来,臣弟始料未及。”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皇帝莫名想起他弟媳妇这句话,笑了。他这个弟弟……让他说什么好,有野心没错,但也的确对镇国公和燕回都保持着防备之心。 宣王却误会了。 他以为他皇兄默认他的“好意”,他就在琢磨向皇兄投诚他需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皇帝看起来又一次对太后宣王母子轻拿轻放,但对别人就不能这么“温柔念旧情”了。 首先一心跟着太后混的封家二爷因为收受贿赂,让御史参了,目前在家闭门思过。而跟封二爷往来颇多的几个官员——好几个都暗中投靠了镇国公,也一并被牵连,只不过这些人直接丢了乌纱帽。 因为苏妈妈有问必答,所以她和伏老太太几次往来都落在了供词上,于是伏老太太纵然是诰命也被带到了刑部……她助纣为虐,谋划儿媳妇且和燕回那批人有联络都是板上钉钉,没得反驳。 老太太不等诰命被剥夺的旨意到来,便已然病重,而伏家三兄弟之中的两个因为此事降职,估计京察过后都得去冷衙门坐冷板凳,而忠勇伯伏大则是受母亲和妻子牵连不得不早早辞官——这还是没有明确证据显示哥仨参与其中…… 即使有了那么点心理准备,伏家三兄弟依旧辗转难安沮丧不已。 伏老太太做下的事,伏家三兄弟打一开始也没觉得能随便糊弄过去,因为皇帝明显要重用卫家为卫家翻案。 但哥几个在伏老太太进刑部衙门之前都不心慌,自然是因为楚王妃和苏怀沁都是伏三爷的亲生,陛下罚过伏家,再过阵子该沾上的好处也少不了他们的。 然而得知老太太真和燕回那边有来往,而且是多年里一直有往来,不是纯粹的见财忘义,哥仨不约而同地心生不详。 伏三道:“王妃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忠勇伯伏大爷也不隐瞒了,“王妃她把嫁妆药铺和药园里咱家的人大多赶了出来。其中许多都是老太太的陪房心腹……的子侄” 此言一出,伏二爷和伏三爷猛地扭头,就差怒目而视,“大哥!” 伏大爷自己都非常头疼,“你们大嫂也是刚刚告诉我的,当然,你们大嫂其中也掺了几手。” 那哥俩也明白为什么老太太会一条路走到黑了,因为她本就打定主意吞下三儿媳妇的嫁妆;大嫂会帮着老太太隐瞒,这些年也是从中赚了不少银子。 说起来忠勇伯府仕途上的确不太得意,但不同于不少勋贵世家,伏家家底一直很丰厚。 伏家三兄弟于庶务上都挺有才干,每人手里都有份产业,经营得都很不错,总之哥仨谁都不差银子,也从来没把主意打到过媳妇的嫁妆身上。 正是因为哥仨“门儿清”,所以不管是伏老太太还是忠勇伯夫人都很难从公中产业上做什么文章。 这婆媳俩想捞钱就得打“歪主意”。 伏三爷捏着眉心,告诉两个哥哥自己在赵王府如何认回卫氏当年偷偷送出去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若不是老太太插手,也不至于被送到燕回那边,同时也没忘了说当时他就表示自此彻底倒向女儿女婿…… 伏二爷有气无力道:“亲儿子让燕回差点毁了,还是老太太做下的,三弟若还能和镇国公那边往来亲近,三弟成什么了,咱家又成什么了!” 伏三爷叹道:“我是不知道老太太竟是不肯放过沁沁。” 伏大爷和伏二爷齐齐看了眼三弟,没再说话:当时卫家败落,默许外人害死你家“沁沁”的正是你。 当真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谁也别说谁了。 如今镇国公和宣王那边的路已经断了,伏家三兄弟也只能选择皇帝和楚王这边了。 所以要怎么扳回一城呢?镇国公那边有什么人或事可以做点文章?哥仨得好生合计合计。 然而娘家那边的打算,任微一概不知……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以为然。她把那些人赶出去纯是不想她不在京城的时候,这些人借着她和傲天他爹的名头搞事。 任微也是有些事业心的,只不过她想要建立的医护学校、战地医院以及平价药房这“老三样”绝对不适合最先在京城搞试点。 所以她决定不再让自己名下四个药园和两个大药房对外营业,而是根据她的要求种植炮制相应药材以及配制出成药来。 用不上那么多人,任微自然顺便清理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手下,剩下的若是不听话,任微就会请留在京城的赵王帮忙“清理门户”。 伏家这边也是以己度人,以为任微隐隐不满,透露出“若是再不识相就要翻脸”的意思,不过他们自知理亏,被赶出来的那批人怎么叫屈喊冤搬弄是非,伏家三位老爷干脆让家丁把带头挑事儿且不肯罢休的那几个丢进了顺天府,这群人立时就安静了。 当伏三爷那“饱含父爱”的家信,与自家留守管事以及赵王那边的定期“消息汇总”一起到来的时候,任微扫了一眼便都丢给了便宜弟弟。 苏怀沁居然看都不看,“我管他们死活呢。”说完低头盯着他姐姐亲自编纂的《卫氏医学》,再抬头时漆眸闪烁,“姐姐你知道咱们卫氏医术正源自前朝燕氏的宫廷医术吗?” 任微笑道:“所以燕回连自家祖传的独门绝招都研究不透,需要咱家人帮他答疑解惑并发扬光大吗?” 苏怀沁应道:“感觉就是野路子要取代正统,所以他才要除咱们而后快。母亲如此,我……也是呢。” 作者:补更昨天。 第四十七章 任微知道,终于可以把自家的笔记和备忘都拿给这个傻弟弟看了:因为傻弟弟和她一样, 真心以卫家人自居。 认知对头了, 立场也就定了,往后什么都好商量。什么朝秦暮楚左右逢源, 傻弟弟若真是做得来,他在燕回那里绝对不会是个“消耗品”。 他能把对燕回他们的恨意压制住大半, 不时刻显露出来,对他而言已经十分了不起……不然他还不会让燕回宣王放出来祸害赵王和楚王两位实权亲王。 “咱们老爷子能医术大进, 正是因为先帝许他查阅宫廷秘传医书。那些医书我估计也是从燕氏那儿弄来的, 而且弄来的手段不大光明, ”笔记和备忘任微给傻弟弟拿的是原版,顺便揉了揉傻弟弟的脑袋, “慢慢看,等咱们大舅回来, 再好好聊聊。” 一个摸头杀, 苏怀沁的沮丧莫名消散了不少。 他接过那不太厚的几个小册子, 抬头问, “姐姐,你真当我是弟弟?不是儿子吗?” 任微乐了, “你看你不是心里有数吗?柿子要是五岁,你最多八岁。” 所以他俩平时最合得来,虽然大部分舅甥俩大半交情来源于舅舅给外甥讲解数学题。医学天才大概率理科也不赖。不过高智商理科天才通常情商……有点虐。 苏怀沁沉默半晌,忽然捂着脸道,“你嫌弃我傻。” 撒娇了撒娇了! 任微心里笑开了花, 再次揉起弟弟的脑袋……笑摸狗子的快乐她懂了。 而且傻弟弟发质是真的好,比傲天父子顺滑好多,任微温柔极了,“你要是太聪明,太会演,在燕回和镇国公那儿的确能混得好些,但同样你沾染牵扯的事情绝对少不了也小不了,无论如何皇帝都不好像现在这样睁一眼闭一眼。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懂不懂啊?” 苏怀沁“嗯”了一声,他也算是稀里糊涂因祸得福了。他姐姐要保他平安无事,姐夫就必须出力,好哥们都提了要求,皇帝大约也只能照办了。 他琢磨着其实皇帝应该想把他扣在宫里折腾那些压箱底又残缺不全的秘药药方来着。 “你是个天才大夫,这就够了。一招鲜吃遍天,听说过这话没有?这世上又有谁真正能面面俱到?” 苏怀沁沉默了半晌,“我知道了。” 姐姐说不上热切,也谈不上和苏妈妈那样虚情假意地嘘寒问暖,但……就是很能体谅他为他着想。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鼻子又发酸了。 傻弟弟猛地低头,任微又乐了,“我认可的亲人,就你姐夫,你外甥,还有你三个,大舅因为不熟,目前都只能算半个。” 苏怀沁终于笑了,“我知道,姐姐。” 比起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傲天父子,便宜弟弟非常缺爱,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居然这么软萌好哄……任微不得不再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 不过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说得功利一点,这个弟弟无疑是个科研和实干两手抓的天才,如果还能兼顾教学,任微的医疗改进大计划就多了一大块“基石”。 而且任微到现在琢磨把卫氏医术改进并发扬光大,都说得上是闭门造车……卫老爷子留下太多“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东西,现在她尽可以给弟弟一点时间,等他适应,她们姐弟就可以一起探讨一起研究了。 于是任微坦诚道:“姐姐等你一起教学相长。” 苏怀沁带着点鼻音应下,“嗯。” 从弟弟的屋里出来,任微就回了自己的书房。 来到西北之后,即使有傲天他爹贴心地帮她挡去许多俗事应酬,但大营内外的武官、本地文官以及当地望族大商户,她都要依次见一见,认一认人。 其中哪些是心腹自己人,哪些是盟友,哪些人中立,哪些人敌对,傲天他爹提前给她列了个名单。 任微见过这些人之后,就按照自己的判断在傲天他爹圈定的可用之人之中挑了几个当帮手。 她一路回来脑子不闲着,琢磨着这些人各自安排什么样的差事,踏进房门的时候刚好小傲天午睡醒来,和儿子日常互吹后,她看着小傲天在她书房的里间做起算术题来,就打发人出去把“帮手”们挨个儿都请来。 西北不同于京城,从上到下都不爱讲究虚礼,任微开开心心地入乡随俗。 这些“帮手”们家里都种植着“经济作物”,也就是各类药材,各家的库房里还存着大量现货。 而任微需则要不停开会,和众人协调订单和人手等等。 事先她已经问过,本地大药商主要还是在做药材生意,而非成药买卖。所以任微“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就是开个平价药房,专卖她卫家的成药。 解热镇痛药痛立消,止咳药咳立停,止泻药泻立止,以及数量最大的止血止痛消炎还促进伤口愈合的伤立好一起摆上货架——药名都是任微取的,要的就是浅显直白,哪怕是文盲,只要找个能识字的过来一瞧照着药名一念,也就知道药效如何。 当天,连货架上和后面小库房里的存活全部售罄。 药房掌柜是任微从丈夫那儿讨来的……这位之前是管着傲天他爹在西北私房的几位管事之一。 所以不用吩咐,他就自行查出自家货都是谁买下的。 任微不用细想就知道,售罄真不是大家觉得这几样成药有多好,而是……在给她这个楚王妃面子,同时试探一下他真正的态度。 话说本地外地大小药商听说楚王妃“静极思动”也要在药材和成药买卖上掺一手,分期分批凑在一处不知商量了多少次要如何应对,其中更少不得燕回的手底下的掌柜以及亲近或者干脆倒向燕回和镇国公的商家挑拨离间,弄得不少人如临大敌,结果卫氏药房一开……众人顿时有种“就这”的感觉。 买空整个药房不过花费一千两银子,药效和药价综合一瞧……众人都有数了:楚王妃图名不图利,当然楚王妃也未必乐见赔本,但绝对是把名声摆在前面。 回家再试了下卫氏药房的成药,药效不说震惊他们,却也足够让他们心生佩服之心:这是真想惠民!同时他们更信“楚王妃就是图名”这一说法。 这群大小商人就没有脑子不好使的,某些人“楚王妃想要一锅端”言犹在耳……各自招来师爷嘀咕了一通,果断向背后的靠山如实禀报去了。 就在自家药房连续第五天上架即售罄之后,任微让掌柜去和大药商们说了一声:下不为例。果然第二天大药商们就不派人上门扫货了,而是提前商量好,比较有分寸地订购成药。 本地药商以及利益相关人士作何感想,任微不甚在意,她就是没嫁季泽,开个药房这种小打小闹都不会瞻前顾后。 当然,她的确想抄燕回的后路,刺激刺激这位仇家,却不会上来就大喇喇地硬杠,闹得人尽皆知——因为这里面还横着一个镇国公,没有足够积攒和把握,现在不是能彻底翻脸的时候。 而且拉到西北,任微又确定了一点之前的猜测,那就是燕回的大本营可能在关外,和关外极大部族有往来也就不用说了,可能还是连着几代人的交情,而燕回能和关外部族有交情,镇国公自然也不会多“清白”。 真就是动一发而牵全身。 镇国公又有功在身,是当年摄政王临终前指定的继承者之一——甚至一直有种说法,那就是摄政王的养子赵王实际上从摄政王这里继承的比镇国公还要少上一点。 所以皇帝想堂堂正正地对付他,估计是得等镇国公先动手——考虑到皇帝的年纪连镇国公一半都不到,所以皇帝有足够耐心,但镇国公不一定等得起,尤其是镇国公的几个儿子都还不错,但真都不是“改天换地”甚至是“独霸一方”的料儿。 任微搂着小傲天听完管事们的汇报,刚刚翻看眼前的药典,佩兰就来报:舅老爷来了。 多说一句,季汐来到西北……小姑娘彻底放飞,和新结识的小姑娘们几乎天天出门,完全把苏怀沁丢在脑后。 其实季汐和苏怀沁因为数学题在一起聊过好几次了,两个人似乎还挺合得来……任微当然不会埋怨季汐小姑娘,而是幽幽感慨:死宅直男活该没有女朋友。 苏怀沁坐下之后就跟她抱怨,“小汐又出门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开窍这种事儿只能慢慢来。 任微就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人家?” 苏怀沁眨了眨眼睛,“我忘了……” 刚好佩兰端了香茶过来,任微又道,“找我做什么?” 苏怀沁直截了当道:“姐姐我听说如今在咱们药房里买药的不是寻常百姓!咱们说好的是惠民……” 任微心说:可以,不知道要对女孩子主动,却知道主动打探消息,更注孤生了。 她笑了笑,“本地大夫来咱家药方买药,你觉得不好吗?”她耐心给一头雾水的弟弟解释,“咱家每份成药都附上品名,成分,功能主治,禁忌以及用法用量,这么多字这么多内容,你真以为这些东西谁给寻常百姓看的?” 早就考虑到这个世界文盲的比例,她其实想过在外包装上再印上“请在大夫的指导下服用”,不过印了的话指向未免太明显,现在看来文盲多聪明人一样不少,本地药商和本地大夫之间已然达成了默契:大夫加点钱把成药卖给病人嘛。 据任微所知这个加价比较温柔,在她的容忍范围之内。说白了,不管是药商还是大夫们都不愿意这点利益得罪她。 任微继续道:“咱家药房开在内城边上,你觉得这是寻常百姓能经常出入的地方?大夫能在咱家成药上小赚一点,咱家的药才能通过这些大夫进入寻常百姓家。” 其实就是让大夫们体验一下后世大夫们的感觉。 苏怀沁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道,“这也忒省事了!我怎么没想到!” 里间的小傲天小声嘀咕了一句:舅舅你好大惊小怪。 作者:感冒没好利索,昨天吃完药又躺了……不过早睡的好处是今天精神好多哈哈哈。 ---------- 我的男主快穿新文《万人迷他爹》已经开了,有兴趣的相好可以去看看,么么哒! 第四十八章 小傲天大约没想让娘亲和舅舅听见,然而一扭头就迎上娘亲和舅舅的视线, 他缩了下肩膀, 歪了下脑袋,就笑眯眯地冲着娘亲伸着小手要抱抱了。 任微看得直笑:臭小子越来越开朗活泼, 她可乐见其成。 不说别的,只说重生后的原女主姒令美几次和小傲天接触, 居然都没狠下心报复,足见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小傲天……有多天差地别。 她越想越开心, 对着儿子招了招手。 小傲天跟个小肉球一样只扑到她怀里, 任微抱住儿子颠了颠, 再亲亲他肉嘟嘟的小脸蛋,“不要欺负你舅舅。” 我最喜欢娘亲啦! 小傲天一本正经地辩解道:“舅舅不信娘亲呢。” 苏怀沁忙道:“胡说!我怎么不信姐姐了!”又幽怨地瞪了外甥一眼, “不给你讲题了!” 任微再一次笑摸亲弟弟的“狗头”,“你和你外甥可真说得来。”再一次重申, 小傲天刚四岁。 小傲天依旧得意洋洋, “娘亲和小姑姑可以教我呀。” 苏怀沁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一点。 任微真是服了:小傲天几句话, 都能轻易挑动傻弟弟的情绪起伏……傻弟弟还算不上多自卑, 但是他挺迫切地需要“被需要”的这种感觉,所以治好傻弟弟的心病可还有段路要走。 她刚刚抱着小傲天坐在弟弟身边, “傻弟弟,姐姐指望你的地方还多着。”她正准备温柔地开导弟弟几句,之后再用分析配方来转移弟弟的注意力,结果她酝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佩兰就满面笑容地快步走了进来, “王妃,王爷回来了!” 任微猛地站起身,抱着小傲天就往外跑。 傲天他爹腿伤早就痊愈,回到西北之后自然要定时定期带兵四处巡视——除了例行练兵巡视,临近秋收傲天他爹必得防着关外派兵搞事。 于是算起来任微已经和傲天他爹足有二十多天没见面了,不说度日如年吧,她也很想念这家伙……明明平常朝夕相处两个人之间话也不多的。 任微往外跑了几步,眼圈儿就红了,等跑出院子,就见胡子拉碴的傲天他爹正翻身下马。 她把儿子往地上一放,二话不说直接扑了过去。 傲天他爹眼神不赖,先搂住媳妇,再见媳妇眼眶里漾着泪水,准备好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就只能道,“媳妇别哭。” 任微靠住丈夫的肩膀,丈夫那一言难尽的体味她都不在意了,“我好想你。” 季泽就吃这一套,媳妇这一句话让他的心整个儿都化成糖稀,快把他自己齁晕了,“我也想你。” 任微也就不说话了,因为再开口就是浓浓鼻音了。 季泽无视众人各种各样的眼光,搂了媳妇一会儿,等媳妇平复下心情,他就果断把媳妇拎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肩上,扛稳了媳妇就往屋里走。 任微真就没反应过来,天旋地转了一下,自己已然坐在丈夫的肩头,低头一瞧:丈夫头发油腻得都打绺儿了……发丝间还免不了星星点点的头皮屑。 嗯,他现在又脏又臭,可我就是一点都不嫌弃他。 这一定是真爱。 任微摇了摇头:好了,我认了。她伸手揪了揪丈夫的脸,“瘦了。” 傲天他爹也很会了,“想你想的。”他媳妇最爱干净的一个人,之前不洗脚根本不许他往跟前凑的,如今什么都不嫌弃……他回屋跟媳妇腻乎一下,倒一倒相思意,就去好好梳洗一番。 任微“嗯”了一声,“我都没有瘦,咱们儿子更圆滚滚了。” 爹娘好久不见,小傲天知道自己得先边儿上靠。 然而忽然被cue到,小胖子毫无防备,先愣了一下,之后就追上他爹,还没说话就让他爹抱了起来…… 季泽颠了颠儿子,“这分量压手。” 大齐不至于像蓝星上的大唐那样天下皆以丰腴为美,但微胖等于结实却是不争的事实。小傲天胖乎乎的,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包括他自己在内,绝不是坏事。 瘦成麻杆儿,连爹爹教他的拳法都打不下来! 所以小傲天疑惑了半天,终于回过味儿来:反正娘亲永远都对,爹爹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他认真琢磨了一下,嗯,他也绝对不说不。 任微当然不知道小傲天在想什么,知道了也只会说:真不愧是傲天他爹的亲儿子,三观歪得都异曲同工。 但不管她知不知道傲天父子的心声,她很确定自己只要活得好好的——就算她得跟小说里写得那样亲身上阵忽悠仇家上钩,只要她提前跟傲天他爹商量好,傲天他爹就不会黑化,小傲天也依旧是个有底线的芝麻馅雪团子。 反正季泽肩扛着媳妇,手领着儿子,眉眼弯弯,嘴角微挑,喜气洋洋地往屋里走。 这个时候众人互相对了个眼神: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好生歇歇吧,因为今天王爷不会招人议事了。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们这些王爷心腹,不管之前对王妃是不是有过这样那样的看法,但王爷王妃和好后夫妻俩如何相处,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样的能耐,众人心里都有个起码的判断。 不说王妃那近乎能独霸天下的卫氏解毒术,只说“她在,王爷心情坏不起来”这一条,众人对王妃就只有信服的。 因为半年前的王爷,一旦暴躁起来,真就六亲不认,谁都拦不住。现在回想一下,只怕那时王爷也是让病拿得整个人都扭曲走样了。 众人走在一处,低声嘀咕到这里,各个心有戚戚。 却说这群人边走边小声交谈,自然瞒不过蹲守房顶墙根的耳目们。消息传回正房,任微正搂着胖儿子看傲天他爹对着镜子仔细刮胡子,“这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季泽扭过头来,笑道,“我才是最要谢你的那个。” 任微认真道:“别。你好我才好。” 季泽闻言就笑,越笑越意味深长,越笑越荡漾。 任微抄起身边的抱枕就朝着丈夫丢了过去,“狗男人。” 季泽一手捏着刮胡刀,另一手稳稳抓住抱枕,笑意盈盈,“汪!”儿子还在,小舅子也在隔着大厅堂的对面书房里琢磨着药方,这一声“汪”已经是他非常收敛的回应了,不然……当然是饿虎扑食了。 他真的特别想他媳妇,尤其他自我感觉如今余毒清了差不多有一半。再过些日子,媳妇要是也乐意,他就给傻儿子添个妹妹作伴。 却说他洗完脸刮完胡子,就该去洗头发泡澡了……他一如之前带走了傻儿子。 任微知道这爷俩在泡澡的时候习惯来一场男人间的对话——实际上傲天他爹小一个月不在家,他挺需要从儿子这个耳报神这里得知些小秘密。 正好趁着父子俩不在,她继续“未竟的事业”,安抚一下傻弟弟再把人打发回房。 她刚踏进书房,傻弟弟就抬头跟她念叨,“姐姐,姐夫是真稀罕你。” 任微笑着坐在弟弟身边,“一开始我们也没有这么好。我发现咱们娘死得不明不白,就立志报仇,可你姐夫担心报仇一事牵连太多……那会儿卫家败落看起来八成要算到先帝头上,所以你姐夫犹豫了,没给我准话。我就跟他闹了好久的别扭,不瞒你说当时我连和离的心都有。” 苏怀沁道:“可是你们现在和好了。” “嗯。”任微继续道,“因为追查到现在,幕后黑手如此明朗,大家利益一致,他可不就卯起劲儿来好好对付燕回和镇国公了?” 苏怀沁道:“那万一……” 任微又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瓜,“哪有万一?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再告诉你个小秘密,当初你姐夫看中我,就直接上门求娶了,可没问过我乐不乐意。” 苏怀沁似乎能想到姐姐要告诉他什么,却难免……意难平。 任微诚恳道:“有些时候咱们做不来选择,那就尽力让自己处境更好些。别说你我,皇帝能事事顺心吗?” 苏怀沁终于捂着额头笑了,“我觉着陛下恶心事儿遇上得比咱们多多了。” “这就是了。” 镇国公还就罢了,他自持身份,这些年根本不亲自下场;燕回真就是持之以恒搞事,没成功几件不说,还倒送大礼包的。 任微等着傻弟弟消化,情绪再平复一点的时候,季汐飞一般地闯了进来,“姐姐,我见到了原本……往后应该在镇国公身边伺候的女孩子!生了孩子的那种!” 苏怀沁在场,她也只能说得含糊些。 “是条大鱼!”任微猛地起身,拉住季汐的手,“等你哥哥回来,咱们好生说一说。” 其实季汐有言在先:她要和哥嫂一起来西北,一方面的确是不耐烦京城的王府生活,另一方面,这才是重点,京城里的关键人物她差不多都找出来也认齐了,但小说里其他比较有戏份的人物这会儿正窝在西北呢! 这不,季汐才和新结识的小姐妹们出门几天,就捞着了条大鱼。 苏怀沁端详了季汐一会儿,这会儿开口了,“把你身上的香包给我。” 任微秒懂,却还是希望傻弟弟说得明白些,“怎么回事?” 季汐愣了一下,也就不意外了,只是懊恼,“简直防不胜防!”说着就把小香囊递给了苏怀沁。 苏怀沁接过来,闻了闻,“东施效颦。姐姐你可还记得当时你在宫中季澜和封北亭中招后的模样吗?那套药引加熏香都是我琢磨的。”他脸上多了几分光彩,“绝对是燕回的手下,和当时在宫里……手段大同小异,不过是想算计小汐的婚事。” 作者:对圣斗士不能使用同一招! 暴露年龄了哈哈哈。 第四十九章 季汐特别不以为然,“这算什么?真以为我会就范?”她扭过头拉住任微撒娇, “姐姐你要帮我呀!” 这尾音十八个弯儿……任微听着就笑。一直以来她都特别懂季汐, 所以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原来你想招赘?” 季汐轻轻摇晃着任微的手, 声音特别软,“我认真想过的, 姐姐你就说能不能行?” “你想好了?”这事儿任微完全敢大包大揽,不过该提醒的话她必须得说, “你可想好了, 确定不改了, 我就跟你大哥说。咱有言在先,这时候肯做上门女婿的男人……都有非常一言难尽的地方。” 她和季汐都曾生活在几百年以后的现代——都男女平等多少年了, 孩子的亲妈想让两个孩子之中的一个随母姓,在某些地方都没那么容易。 更别说标准意义上的好男人极度稀缺, 男人普遍是直吊癌的现在了。 季汐还真不是心血来潮, 她坚定道, “要我说能不结婚最好。不过这世道……未婚名头难听, 也不好过太妃和季澜这一关……这俩对我还有几分真心。说到招赘,操作余地就很大。对方真要是王八蛋, 就让大哥帮忙……套上麻袋一刀带走,一了百了我反倒省心。” 有姐姐在,傲天他爹这个便宜哥哥绝对会真心庇护她……所以她怎么会担心遇上渣男就误终生? 大齐的公主郡主以及身份再低点的宗女们,不至于有多彪悍或者多放飞……面首成群也不是常态,但相对而言还是性子刚强的比较多, 任夫家捏扁揉圆什么的基本不存在。 真是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任微大笑,“你怎么这么可爱!”你还别说,细想想小姑娘的主意真就可行,“宗女本就底气足。” “姐姐你答应啦!”季汐抱住任微的胳膊,眼角眉梢都透着份得意,“嘻嘻。” 然而从“招赘”二字开始,苏怀沁便心头一跳。他便死死盯住季汐的脸,不肯错过半点表情变化,之后再听到“不结婚最好”他明显失落了几分,然后就一直低落到了现在。 傻弟弟情绪未免太外露,任微见状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故意提醒他道,“有话就说别憋着。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 苏怀沁捂住脸低声道:“姐姐你让我捋一捋。” 那行,给你点时间。任微便问起今日季汐遇险的细节。 大齐民风开放,跟大唐十分相似,她是跟一个官家女交换香囊,但香囊掉包时她真没注意到,是因为忽然来了个帅哥跟她搭话,话里话外真就是一见钟情有心求娶的意思——现在想想这帅哥眉眼间依稀有点宣王的影子! 把这些细节一说,季汐非常不开心,“恶心死我了!算计我倒还罢了,偏偏要拿我婚事做文章,这是认定我是……恋爱脑吗?!” 这话任微就不爱听了,“你瞧不起恋爱脑是怎么滴?我老公和我儿子都是一脉相承的恋爱脑。” 作为恋爱脑一门心思深爱的对象,谁赶上谁知道,简直不要太爽好吗。当然,她此时特指精品恋爱脑,比如傲天他爹这种除了恋爱脑,别的也样样都行的。 其实原本的季汐也是个恋爱脑……所以遗传真可怕! 季汐也笑了起来,等她笑够了,忽然发现苏怀沁在说“捋一捋”之后又目光灼灼地盯了她好久。 她顿感心虚:当初她说喜欢苏怀沁绝对发自真心。当然,现在她依旧喜欢,只不过最近有趣的人和事儿太多,她就把苏怀沁……扔脑后了,谁让这家伙半点不主动! 话说她记得可清楚了:整本小说男主男配全员有病,苏怀沁正是病得最轻,性格最可爱,也最容易沟通的那个。 大家还在京城的时候,她闲着无聊又不愿意出门,主要是她不想和原主的小姐妹,太妃交好的人家往来,万一遇上宣王就更棘手,于是她就总去找苏怀沁说话。 苏怀沁话很少,说是他俩坐在一处说话,实际就是在书房里做个伴儿,各自捧着本书看,偶尔才能搭上一两句话。 到了西北,没了太妃和季澜的掣肘和“监督之眼”,也远离了宣王,季汐又不怕穿帮惹人怀疑,出门尽享大好河山风土人物……它不香吗? 回过味儿来后,季汐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渣。 任微恰到好处地再一次提醒,“我这个傻弟弟可管你叫小汐。”话音刚落,苏怀沁的脸颊先微微红了起来。 季汐只是有点粗神经,又不是真傻,她惊讶了一下便直接问苏怀沁,“难不成你对我也有感觉?” 季汐这个“也”字用得很精髓。 苏怀沁心里积压的负面情绪因为这一个字就散掉了起码七八成,他这会儿最多有点委屈——因为这阵子让季汐冷落了嘛。 虽然姐姐一直陪着他,但姐姐也有自己的家庭,不能一直哄他,他就萌生了自己也组建家庭的想法:我让我媳妇哄我! “嗯。”此时委屈归委屈,苏怀沁倒也没有什么怨言,为了抱得美人归,他还可以忍。 季汐此时松开任微,上前就抱住苏怀沁的胳膊,“你不早说!” 苏怀沁诧异是真的,心里却依然荡漾了起来,“现在说……难道就晚了?你见异思迁了吗?” 季汐抬手就捶了苏怀沁一下。 苏怀沁点了点头,“看来是没有。” 季汐顿感无力,又掐了苏怀沁一把,话都不说了。 苏怀沁完全不知道小汐因为什么生气,他就试探着拉住小汐的手,然后就不放开了。 任微拼命忍笑:这两人谈恋爱……简直就是菜鸡互啄。 于是她只能责无旁贷地再次提醒傻弟弟,“你接下来的打算呢?” 苏怀沁便答道:“我愿意入赘。” 当着他亲姐姐无需隐瞒,“我自认是卫家人,不过听说舅舅有儿有女,卫家不用我传宗接代。而且伏家也完全没有让我认祖归宗的意思,虽然他们问到我这里,我也会断然拒绝。” 虽然任微相当看不上姐弟俩的生父伏三爷,但在这件事儿上她还是要实话实说,“伏三爷知道你的价值,他一早就跟我说过,想带你认祖归宗,开祠堂上族谱……他在信上又跟我说过一次,但现在办不成因为老太太不肯松口。” 季汐听不下去了,“这是什么道理?要不是老太太贪心又恶毒,沁沁何至于在燕回那儿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沁沁……任微看过去,发现这个昵称弟弟接受良好,笑容里都透露着傻气。 任微心说:罢了,男人都一个鬼样子。叫傲天他爹狗男人,不也是毫不犹豫地应了。 她继续道:“因为老太太快不行了,伏三爷在信上卖惨说忠勇伯府已然成了京城的笑话,就别再闹出什么事儿来雪上加霜。他还嘱咐我,让我安抚好弟弟,等送走老太太再商量他的事儿。” 季汐又惊了,“这么无耻!” “我最讨厌伏家的地方就是这份理所应当的无耻。”任微耸了耸肩,“他们特别爱以己度人,明明自己对老太太又不是什么真孝顺,却又以他们都做不到的标准来试着要求我和沁沁。” 但凡伏家三兄弟对老太太上点心,都不至于老太太接连惹下大祸都一无所觉,或者说完全意识不到严重性,这哥仨居然深信自己怀才不遇,给个机会就能灿烂发光……要知道识人不清就是大忌。 任微总结道:“所以我决定让他们在京城继续做白日梦。” 伏家死活她是真的不在意,发觉傻弟弟也对伏家毫无归属感,她就安心撺掇老公不必对伏家留情面了。名声她靠自己挣,退一步说也有丈夫和儿子撑腰,她完全不怕娘家再丢人一点。 有一说一,幸好苏怀沁长大是由燕回“培养”长大,离经叛道得恰到好处。 要是弟弟真让生母卫夫人送到故交那里抚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任微相信处置起家人关系绝对比现在要头疼得多。 苏怀沁附和道:“所以我不当伏家人。”他或许猜不到姐姐此时此刻的心情,却恰好说了这么句让姐姐听着舒坦的话。 季汐不知道姐弟俩莫名默契了一回,她抱着苏怀沁的胳膊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真愿意入赘?” 苏怀沁笑道:“如果嫁给小汐,我心甘情愿。” 季汐脸都红了,“你可别乱说,我要当真了。”和苏怀沁四目相对,再一次欣赏过这张俊脸,她心说怎么想都亏不了,那就别犹豫,直面他淦他奥力给! 苏怀沁郑重道:“我心悦你。”说完自己也红了脸。 好了好了,你俩可以走了。 任微佯怒赶人,实际上是打发小两口单独相处互诉衷肠去。不过……即使有点煞风景她也得提醒傻弟弟,“既然熏香那一套手段你门儿清,那小汐的安危就交给你,我不过问了啊。” 苏怀沁此时牢牢地牵住季汐的手,“这是我最擅长的,姐姐放心吧。” 季汐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纠结,“嗯,以后熏香这些东西我都让沁沁来负责。” 虽然到目前为止,小说剧情和现实都还对得上,但小说是死的,人是活的,季汐不会把小说剧情奉为圭臬。 苏怀沁不会说一套做一套,自此断了和女主姒令美的情缘,也就避开了死亡点……季汐胡思乱想上了:就算以后分手,她都救下了苏怀沁,也是做了件大好事。 却说苏怀沁认真承诺后,便当着亲姐姐小声问季汐,“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季汐忽然就觉得差点庸人自扰的自己……是个傻叉,她反问道,“你就这么急着入洞房吗?”我还要享受谈恋爱的过程呢。 生气了?苏怀沁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是底气不足,“没成亲……不是也可以吗?” 季汐卡了下壳:你说得对! 她想了想便认真道:“你还真提醒我了!”她来了精神,拉着新上任的男朋友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咱们走!” 苏怀沁嘴角含笑,“不过你中招了,解毒之前需要节制。” 季汐猛地站住,二话不说在苏怀沁的脸上狠狠掐了一下,继续往回就走。 结果她没走上几步,就让苏怀沁抱在了怀里。 却说任微坐在书房,听着银朱叙述这对小冤家如何在院子里互动……她要乐死了:真就一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以及……一物降一物。 刚好此时洗完澡也换过衣裳的傲天父子俩手牵手地回来了。 傲天他爹进门就笑,“怎么?我听说家里要有喜事?” 任微把季汐今日发现以及苏怀沁认出他的“得意之作”,再之后“剧情”一路急转直下到苏怀沁和季汐打算结婚,还是苏怀沁要嫁给季汐……都细细说给了傲天父子听。 傲天他爹边听边笑,“真是人才。”话锋一转又道,“我早看出他俩是一对儿。” 任微搂住洗完澡香喷喷又肉嘟嘟的儿子,揉揉儿子脑袋瓜又捏捏儿子小脸蛋,挑着一边眉毛问,“理由?” “小舅子多耿直?小汐之前总去找他,他若是不乐意小汐能得好?到了西北,你先把小舅子哄好了,他可不就开窍了。” 任微接着问:“你怎么这么懂他?因为你跟他是一路人?” 傲天他爹不乐意了,“什么一路人,我对你一见钟情之后到上门求娶只隔了一天,那天我还是专门请圣旨赐婚去了。” “所以你这是夸自己动作快,嫌弃我弟弟反应慢了?” 季泽笑了,凑近她道,“快有快的好,慢有慢的妙。” 任微默默捂住了小傲天的耳朵,微微皱起眉头,“你瞎说什么。” 傲天他爹还没说话,小傲天先开口了,“娘亲我知道,你们在商量给我添个妹妹!” 想起几百年后现代的小破孩们个个都鬼精鬼精的,任微也就认命,或者说破罐破摔了,“你爹不止想给你添一个妹妹呢。” 傲天他爹求生欲极强,“往后要不要生,生几个,生什么,都是媳妇你说了算。” 其实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他当然喜欢孩子,但仅限于他和他媳妇生的孩子。如果多子多福的代价是他媳妇的寿命乃至于性命,他绝不会同意。 任微听了心里十分慰贴,“我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她的身体状况她最清楚了,自从得了卫氏医术,她就在给自己用心调养,之前身体里的余毒也都彻底清掉了。 再加上小傲天实在太招人疼,她打心眼儿里愿意和傲天他爹再生他一个两个,尤其想要个软绵绵的小姑娘……不过三个孩子也是上限了。 于是任微顺势亲了下近在咫尺的傲天他爹。 傲天他爹笑出了深深的鱼尾纹,他自然也回亲了一个。 小傲天左看看右看看,也伸出小手道,“我也要亲亲!” 话说傲天他爹今天刚刚回府,于是从下午到晚上都无人打搅。到了第二天,他和媳妇儿子一起吃了早饭,就让行色匆匆的心腹请走了。 下午,苏怀沁在他的书房兼配药室里捣鼓东西捣鼓到了关键时刻,完全走不开,于是季汐先一个人找了过来。 说好今天下午先来一场“三堂会审”,其实主要是傲天他爹问问妹子和小舅子是个什么章程。 季汐来到任微这儿,刚坐下端起茶盏,话匣子都没开,傲天他爹就踏进门来。 傲天他爹进门先蹭蹭他媳妇,然后端详了一下异母妹妹,“晚上没睡好?” 有任微在场,季汐完全不怕这个小说里凶神恶煞一般的神经病男主他爸,“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妹妹我好伤心的!伤自尊!”她放下茶盏拍了下桌子,义愤极了,“昨天之前都还是母胎solo……人和人的天赋怎么能差这么多!” 傲天他爹笑得意味深长,真就不说话了。 任微顺势靠在身边丈夫的肩头,“习惯就好。”然后突兀地转换了话题,“化悲愤为动力,咱们不如说说正事儿?” 话说季汐早就和傲天他爹以及姐姐约好,在西北遇见“特殊人物”就尽可能第一时间给出提示:昨天遇见的那个以后会出现在镇国公身边的女子就是“特殊人物”之一。 小说里篇幅最大的还是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纠葛以及他俩背后的爱恨情仇,镇国公和燕回都算在“暗线”这边,直接描述非常非常少,看小说的时候就得靠脑补自行补全,现在小说里的世界成了现实……季汐庆幸的是不用她一个人来脑补,完全可以群策群力。 而且……这么说可能不厚道,但她非常认同傲天他爹这份“宁错杀不放过”的果决和狠辣:跟你死我活的仇敌还讲什么仁义道德! 昨天听过媳妇转述,今天再听妹子叙述一遍,傲天他爹便道,“这女子和那个故意找你搭话长得像宣王的男子都是燕回的手下……”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傲天他爹负责收集消息的管事便亲自把紧急追查并归拢的信息递了上来。 这女子乃是西北大营中某位副将的庶女,因为这位副将没有嫡出女儿,于是这女子自小养便在嫡母身边。 关键来了,这女子正是碰瓷季汐那个男子的相好。 再联想一下那男子和宣王些许相近的眉眼……这就很微妙了。 任微笃定道:“要我说,哪有这么巧?没有点血缘关系真说不过去!”见过太后和宣王母子的都知道,宣王眉眼基本上就是“照抄”太后。 季汐接话道:“所以封家比我想象得更不简单……之后光看太后和宣王在那儿一直舞,封家完全没有存在感……是那种连话本背景板的戏份都赶不上的程度。” 她看到的小说里是这样。 任微沉默片刻,决定继续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个傻弟弟。于是她道:“也许会误导你们,但……也许人家封家,或者封家里的哪一位悄悄认祖归宗了呢?” 季泽犹如醍醐灌顶,“媳妇你真是个天才!” 作者:二合一。 下章小傲天的亲弟弟要来了,妹妹还在排队哈哈哈。 第五十章 任微看着傲天他爹招来了心腹细细安排了一通,再等心腹领命告辞, 屋里明面上又只剩他们三个的时候, 她端着下巴道,“捡日不如撞日, 正好咱们好好聊聊,理一理思路。” 封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 而一个大家族子弟一条心,基本就是做梦。 任微道:“封北亭之前讨好太后, 一旦意识到太后把他当炮灰, 用过就扔, 毫无怜悯慈悲之心,他立即就掉头转向……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吧, 我却也不信这是封北亭一个人的主意。” 季汐也捧着自己的脸道:“太后宣王母子俩跟陛下比起来,封北亭他们这一系肯定选陛下啊。” 按照姐姐之前告诉她的, 姐姐经历的前一世封北亭是死于傲天他爹剑下。而在她看过的那一版小说里, 封家大厦倾覆, 一笔带过后面就没什么封家人再出场了。 其实封家人后面再有出场, 估计依旧是一笔带过,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太深的印象。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封家因为太后和宣王的缘故倒了,却终究是陛下母族,她就无责任地猜测了,“上辈子我死之后,封家倒台, 说不定执掌封家的就是封北亭这一脉。” 季泽接话道:“封北亭这一脉在封家之中可没什么实权,自然说话也没什么分量。” 所以封北亭当初才得讨好太后为宣王跑腿,任微道,“不过他挺识时务的,陛下……想拉扯他一把?” 傲天他爹笑道:“那也得他通过陛下的考验才成。” 任微好奇道:“所以他通过了没有?” “正在应考呢。” 任微笑了,一头靠在身边丈夫的肩头上,“就说他还有点节操,发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知道奋起反抗,比我娘家强多了。” 傲天他爹侧过头蹭蹭他媳妇的脸蛋,笑眯眯道,“伏家指望左右逢源乱中取胜,不也是不得已为之?他们又不是不敢出手,还不是没这个能耐?” 任微点了下头,“知道家里有那么多钉子探子,不是敢怒不敢言?我都替他们难堪,尤其这么多年还做着权臣梦。” 季汐知道姐姐完全不在意吐槽伏家,“伏家一直暗搓搓地对标封家嘛,还不许人家有梦想?封家真就是先出贵妃后来再出个太后贵妃,这期间得了多少甜头。姐姐这个楚王妃给力起来,比陛下身边的四妃还厉害。” 任微听了,用下巴磕了下丈夫的肩膀,“老公你给她讲讲。”虽然伏家的确很不自量力,但小汐明显对封家实力也有所误会。 季泽“得令”,对妹子解释,“封家比伏家不知道强出多少,你兴许没感觉,”他故意说得直白,“但是四五六品官,封家有好多个。” 季汐惊了,“地方官?” 季泽补充道:“还有武将。” 任微也接话道:“通过太后和宣王母子跟封家部分人联系甚至是联手……不管背后镇国公心思如何,我相信燕回可不做亏本的买卖。”说着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燕回在西北这边可比我想像得更强。不是那种明面上的势力强大,比如有数万私兵什么的,而是我感觉他在这边的钉子探子大部分是他的人。” 季泽搂住他媳妇,“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一半年里,陛下通过张氏和伏十娘找到了不少人,不过审来审去就发现,这些人大多都是封家早年收买的人,少部分出自镇国公……” “所以指向镇国公的那几个人是硬骨头且嘴巴极严吗?” 季泽也不免叹了口气,“一个两个嘴严撬不开也就罢了,陛下前前后后可是揪了十几口子出来。” 任微见丈夫面露难色,就问,“不方便说?” 季泽笑了,只是笑容有点苦涩,“对你哪有不方便说的?只是……难堪而已。上午陛下送来的密信还在跟我抱怨这个。” 任微和季汐对了个眼色,她柔声道,“因为那些曾经跟着镇国公的人,再之前是听命于摄政王吗?” 季汐盯着他媳妇瞧了一会儿,干脆抱住他媳妇,“你知道啊。” 任微笑了,“你忘了我和小汐都是重活一回的人了?” 季泽应了,“赵王叔更尴尬更难受。” “摄政王去世之前,手里的人手财产应该是分作两份,一份给了赵王叔,另一份则给了镇国公。” 季汐可还记得小说里特地提过这么一句话,“据说镇国公实际上得到的比赵王还多?” 季泽道:“那倒没有。” 任微笑道:“原本是摄政王的手下,摄政王去世后不仅不偏向赵王,反而因为跟了镇国公些年头,居然忠心耿耿到依照镇国公的吩咐去帮衬燕回……我明白陛下和你都难以启齿,这是不是跟自家长辈死于马上风一样。” 季泽捂着额头笑了,这比方……莫名应景。 他过了一会儿又道:“丢人之后更是心惊。镇国公的确能揭竿而起一呼百应。” 任微当着季汐的面儿,并无顾忌地亲了下丈夫的脸,“不过他有个致命弱点,没有封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套路他第一个就做不到。所以他必须指望燕回在西北关外整出些动静,他好趁机给陛下一个内外夹击。” 季汐见缝插针道:“他打不起持久战!而且他比咱们急,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 小说里镇国公就是几乎等到了自知寿元将尽,再不起事他死了之后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们一准儿让皇帝收拾得死无葬身之地,才不得不反了……打得也是清君侧的旗号。 没错,他要清的就是已然成为皇帝手里最锋利那把刀的傲天了。嗯,现在傲天小朋友还在为她的那道水池蓄水题而绞尽脑汁,不知道为此是不是愁掉了几根头发。 想到这里哪怕明知道不合时宜,她还是笑了起来,然后把这段剧情告诉了傲天他爹娘——虽然在此之前她不觉得这段剧情有多重要,因为这实在是“太意料之中”了。 季泽捏了捏眉心,“果然如此。”又补充道,“你要是又想起什么,尽早告诉你姐姐。” 他妹子更亲近他媳妇,他都不觉得哪里不对。 任微也点了点头,替自己和小汐解释道,“这些事儿,都是我们根据上辈子的经历和现在的细节对照推测出来的。你姑且听听。”说着自己也笑了,“虽然咱们都觉得……差不多就是真相。镇国公想发作没那么容易,但咱们得防着燕回出阴招。” 从摄政王到老楚王,再到赵王如今则是傲天他爹,四任亲王悉数中了前朝公主的秘药,这本身就够能证明燕回他们在这边的战斗力了。 刚巧这个时候傻弟弟苏怀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姐姐我有了灵感!能防止姐夫再中招!” 任微腾地起身,扯着丈夫的手惊喜道,“天啊,这是什么宝藏弟弟!” 至于他的灵感来源嘛,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了,没看小汐这会儿已经趴在桌子上装死了吗。 苏怀沁一手拿着两个小瓷瓶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整个人都在熠熠生光,“姐姐,我自己亲身试过了,保准管用!” 任微就问:“怎么保证管用?” 苏怀沁猛地扭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他的女朋友,“小汐!” 季汐头都不抬,声音闷闷的却无比幽怨,“说好的都听我的。” 苏怀沁也是个猛人加萌人,各种意义上的。他皱眉道:“我都听你的了,怎么能怨我呢。”他虽然也不是很开窍,但起码多了求生欲,于是声音越来越温柔,“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季汐并不抬头,“不好。” 苏怀沁一听,又低落了一点,“真的不好吗?” 任微看看有点委屈的便宜弟弟,再瞅瞅通身透着“丧”气的季汐,“所以一切都由你安排,沁沁意气风发,而你居然……这就挂上免战牌了?是这个意思?” 季汐也不吭声,估计脸都红透了。 季泽笑得意味深长。任微继续补了句大实话,“你也太菜了。” 季汐忽然抬头,捂着自己的大红脸,认真地纠正任微,“姐姐,我们是菜鸡互啄。我得想想怎么教学,不然简直就是互相伤害。” 任微眨了眨眼睛,“好的,你说服我了。”她又对傻弟弟道,“都给我,告诉我怎么配比。” 苏怀沁仔细地放下几个小瓷瓶,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条,就自觉主动地凑到季汐身边,小声道,“我错了。”他再傻也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任微看不过去了,尤其是季汐说得好听,但让傻弟弟拉住小手,她居然就望着傻弟弟的俊脸,连该说的话都说不出口……真是太菜太菜了。 她看不过去,便嘱咐看热闹看得相当开心的丈夫,“你有空教教我弟弟啊。” 季泽应道:“好。”又小声说,“咱们是不是该给他们准备婚事了?到时候孩子先出来,终归不太好看?” 季汐低着头没说话,苏怀沁扭过头来,眼睛星光闪烁,“要是个小姑娘就好了。” 任微和季泽夫妇面面相觑,之后都忍不住笑了开来。 任微更是道:“算了,老公你不用教了。” 季泽此时从桌上拿了个小瓷瓶仔细端详,“嗯。”有这功夫咱们添个小姑娘多好。 作者:周末啦,我去整点夜宵吃。 第五十一章 理清思路之后,赶走柔情蜜意但因为同是菜鸡所以“互相伤害”的小情侣, 任微也有事要忙, 傲天他爹十分识趣,自去外书房召集心腹安排差事了。 其实站在傲天他爹的视角, 事情则是这个样子的: 他倒不是不好在媳妇面前召集人手,更不是有什么话要背着媳妇说, 而是他媳妇前脚哄走他妹子和小舅子,后脚就换了身清凉的睡衣。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媳妇歪在贵妃榻上, 手边是两本厚实地能砸死人的药典, 给他递了个漾满情意的秋波, 然后果断拿起小舅子给的方子看了进去。 他一直把这个称作“入定”…… 除非火烧眉毛,这个时候的媳妇不好打搅, 不然轻则窝心脚,重则……让他去另一间屋子反省加冷静起码三天!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 认命地往前面外书房去了。 不过季泽有点小情绪也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断然不会影响到正事。只是该吩咐的吩咐了, 该安排的安排了, 他就急着回去陪他媳妇了。 毕竟之前小一个月不见,他能跟他媳妇肩并肩, 或者退一步说,能看着他媳妇哪怕各忙各的,也很开心。 可惜他回到正院,还没踏进房门,就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 他笑骂一声“臭小子惯会捷足先登”,等丫头们笑盈盈地打着帘子,才快步进门。 任微听见动静,便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瓜,“你爹回来了。” 小傲天轻哼一声,“爹爹又要酸了。” 爹爹不在家的时候,他除了和师傅上课整天都能和娘亲在一起,晚上再和娘亲一起想念爹爹。可是爹爹回来之后,他新鲜了一天,就有点嫌弃了,因为爹爹总腻乎着娘亲,害得他想和娘亲说悄悄话都不容易。 这份不屑和不情愿过于明显,任微意识到儿子已经在和他爹争宠了。于是她在儿子脸上啾了一下,“小柿子是大孩子了,最是懂事,要让着你爹爹。” 三岁半的小傲天如今满了四岁,一跃而成大孩子了呢。任微忽悠儿子没有半点负罪感。 小傲天小小地骄傲了一下,“好吧。” 傲天他爹进门就对上他儿子那充满怜悯和慈悲的目光,他面无表情道,“要不是你长得跟你娘一个模子扣出来的,我就把你揍到后座开花。” 小傲天也不害怕,就扎到他娘亲的怀里,冲他爹嘻嘻笑。 其实傲天他爹算是这个时代非常罕见的开明父亲,并不介意儿子跟他斗嘴和打闹。 毫无疑问,这样的当爹方式也得到了任微的认可以及赞许。于是任微一胳膊捞住一个,先对娃他爹道,“沁沁琢磨的方子,我瞧着不错。往后要是不得不再以身涉险,你就提前来一包药喝了保平安吧。” 话说燕回手握让人绝育的“神药”,居然都不能号令群雄……暂且不提下药难易度的问题,原因其实就一条:这“神药”成本太高! 其中君臣佐使里最为关键的君药十分难得,而臣药在寻常勋贵人家也是压箱底的东西——珍惜程度差不多相当于百年以上的老参,这还只是臣药。 任微算下来炼制一副“神药”大约需要五十万银子,因为这个时代没有后世各种各样的仪器,“神药”炼制的成功率比较感人。 所以有资格让燕回下“神药”的人物屈指可数。 而相对应的卫老爷子研发了九成,剩下的部分由任微补足的解药,成本也让人咋舌,也就是楚王府和赵王府都家大业大,为了当家完全不惜代价,不然单就一个疗程的花费就得十多万的银子,须知一个寻常勋贵人家积攒了几代的家底儿也未必撑得住三个疗程。 至于沁沁弄出来的预防药,也和神药与解药异曲同工,毕竟臣药一样。 听了媳妇解说,季泽笑道,“这不挺好。”心里却又把燕回千刀万剐了一次。 任微想了想道:“燕回肯定不会让咱们这边安逸着秋收,你得练兵用兵,我寻思着给你们备点常用药,要是能把燕回勾过来动手再好不过。” 季泽秒懂,“用小舅子这个预防药?” 任微揉了揉静静听着的小傲天脸蛋,“咱们在京城,燕回也谋划了好多次。可惜他想得美,无奈手没这么长,太后和宣王又比他想象得更菜鸡……不仅无功而返,还把他安排的许多暗子给赔了进来。咱们到了西北,没道理这么安生,我估计他正酝酿个大的,那无论如何也不能按照他的步调来。中了他的独门绝育药的大人物也不止你们叔侄,镇国公府上这些年也没有孩子出生吧?是,镇国公一直都身体不太好,但五十多岁身体不那么好……先帝五十多岁的时候宫里添了好几个小皇子小公主。” 只要能证明他们的解药和预防药有效,不愁没有大人物暗中找上门,而且一定是价值五十万两白银的大人物。 季泽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镇国公和燕回关系我越想越觉得微妙,”任微又道,“我上辈子单打独斗也很菜,意识到真仇家是燕回和镇国公,却连他们的边儿都没沾上,就让你……” 季泽只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被捏紧,差点没法儿呼吸。 任微见状,赶紧端着丈夫的下巴亲了亲,“我提这个,可不是让你自责的!咱们说什么也得淦了他们俩。” 其实不管是她记忆里的上辈子,还是小汐看到的剧情,镇国公和燕回最后都应该死于小傲天之手,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 不过她都重生了,又有个言听计从会串烧的傲天他爹以及能提供“剧情早知道”的小汐帮忙,还能等小傲天长大继承他们的仇怨,给爹娘收拾烂摊子? 任微望着傲天他爹的眼睛,“你得没心没肺一点儿。” 她若是刚让傲天他爹一剑带走就重生而来,那心里肯定会不自在很久很久,不怨恨都挺难得,可她阴差阳错地穿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并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当然这话她略去不提,只是告诉傲天他爹,“重生回来所谓前世不说过往云烟,起码也觉得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儿,乃至于现在回想起来欠缺真情实感。”她想了想又道,“你这个情绪不稳的毛病我得想办法给你调一调。” 季泽莫名轻松了不少,“跟沁沁一样调一调?”即使这是媳妇浓浓的心意,他还是尝试着拒绝,“我现在喝的药不少了媳妇……” 解毒加固本培元的药……味道非常让人难忘。 季泽晚上喝完药,起码半个时辰之内口中苦涩腥甜辣咸俱全的药味都散不去,无论他吃什么或者喝什么。 都知道撒娇,那个劲儿就算过去了。 任微道:“既然你这么央求,我就先往后放一放,等你这疗程结束再给你换方子。” 我想赶紧生个小闺女好证明我自己!季泽扶额不说话了。 小傲天从头听到尾,他似懂非懂,反正就是爹爹好像理亏,然后爹爹和娘亲要给外婆报仇。他还帮不了爹娘,那他一定不给爹娘拖后腿。 至于为什么结仇,他大概知道是因为娘亲祖传的医术。他想了想就决定明天下学的时候找小舅舅问一问。 晚上,小傲天在暖阁里呼呼大睡的时候,他爹娘说了会儿话,就甜甜蜜蜜地相拥入眠了。 第二天,傲天他爹照常去大营巡视,小傲天到前院上课,任微就在自家的园子里宴请了几位夫人和她们的女儿——这几位都是她目前医馆和药房的合伙人。 季汐也在场作陪。 宾主见礼后依次落座,任微和这些太太们闲聊,而季汐则笑眯眯地听着,她在脑内做了个excel表格,实把各人的出身和名字与记忆里的剧情一一对应,绞尽脑汁翻箱倒柜琢磨了好一阵子,果然有点收获。 在季泽回府之前,这群太太们便一起告辞了。 他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妹子季汐半真半假地告状,说是这些太太们倒向镇国公的她不知道有没有,但在她的上辈子有人跟着丈夫回京任职后劝过姒四夫妇最好识时务。 季泽记得挺清楚的:小汐上辈子……赵王叔死得早,不似现在这样再一次向陛下表过态,所以不用想也知道小汐上辈子姒四夫妇在夹缝之中过得应该很不好。 任微听见脚步声,就笑眯眯地把丈夫叫到自己身边,更是十分自在地把丈夫当靠背,“那起码也是倒向了太后和宣王。而太后和宣王怎么都不会从镇国公和燕回这儿下车。”就算太后和宣王萌生退意,镇国公和燕回也不会允许。 季泽则轻叹了一声,“媳妇,那个长得像宣王,意图勾引小汐的男子手里起码有三支商队,他们通过本地大夫订购了媳妇你药房里的不少好药,这才一个多月,据说获利不菲。我派人过去打听,商队的掌柜和伙计都说他们少东家素有青云志。” 任微听了毫无动容,“我一直等着燕回使坏,找人到药房砸场,说是吃了咱家的药然后病重不治。现在看来燕回和封家都挺聪明嘛,不过……咱们凭什么让他们中间商赚差价?你手底下全是探子的那个商队呢?装满了咱们的好东西也出关走一遭啊!我正琢磨用什么理由走出去呢。” 季泽忽地笑了,“都听你的。” 为了表示诚意,也免得自家商队打不过封家的商队,任微特地弄了两个关外专供:胃立安和肠立安,前者是助消化的,后者则是……既治拉肚也治便秘。 而胃立安和肠立安搞得还是捆绑销售,然后……最早售罄。 听到这个消息,任微莫名觉得自己有完全针对燕回的办法了。 作者:还有三五万字就要完结啦。 第五十二章 大齐西北关外广袤的草原上生活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部族,这些部族之中最大的两个立国了, 国号分别是金和北夏。 而前朝忘了, 前朝公主和大齐开国皇帝决裂后便带着自己的人手,以及经过整合的忠于前朝的家族来到了关外的草原。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这道理谁人不懂?草原上的几十个部族各怀心思, 互相之间也少不了仇怨,但面对前朝公主这批人他们却能团结一心。所以之前几十年前朝公主一手创立的势力在草原上不仅处境相当尴尬, 还比较危险。 不得不说前朝公主的曾孙燕回是个人才,任微搓了搓下巴:不管弟弟沁沁再怎么对燕回的医术不屑, 但燕回却是第一个让他们整个势力在西北稳固立足的主公。 燕回一改之前“不对外营业”的作风……根据这阵子新得到的和旧有的信息, 他们在关外相当于唯一的一个三甲医院, 还是特么自带一定防卫能力的。 草原上的贵人们原本将信将疑,但家人病入膏肓, 他们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把人横着抬了过去,短则数日, 长不过一个月, 病人居然能自行或者拄着拐杖自己走出来。 事实胜于雄辩, 接连让病患大幅好转乃至于治愈后, 燕回和他的“三甲医院”成了草原上的“香饽饽”。 神医的意义和价值,尤其是草原上独一份, 不用多说了吧?越是达官贵人就越是惜命。 地位稳固后,燕回和几个部族商议过后,便把整个势力搬到了金国和北夏的交界之处——正是个水草丰美的好地方。得了块好地盘,燕回和心腹们商量了一下,干脆原地建城, 当做他们燕家全新大本营。 虽然这个大本营撑死就是大齐比较富裕的县城水平,但这个时候的燕回已经轻易动不得了。 也就是说燕回比任微设想得更强,当然弱点也很明显就是了,比如他自保能力不行,在抱着复国之心,起码也是好好报复季家的前提下,又比如后继无人,他那个势力里的大夫们青黄不接,有才华的年轻大夫想来非常有限,偏偏他的“研发中心”只能放在关内——无私教会关外部族中人,那就注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 另外,燕回谋夺卫氏医术可不仅仅因为卫氏绝学能解开燕氏祖传的秘药,当初会两次三番故意放过大舅,任微就非常理解了。 沁沁纯是是燕回捡到宝了,但即便如此还是果断把沁沁抛了出来……因为拿沁沁换到卫氏医术他觉得值得,任微只能说燕回看人还挺准的,就可惜太后和宣王真是猪队友。 曾经有过那么一瞬,任微超想捶一下给她任劳任怨当靠枕的傲天他爹,这些为什么不早告诉她! 然而端详了下自从他们和好后无时无刻不微挑的嘴角,她又气不起来了:上辈子她根本本末倒置,仇家倒是没认错,但报复的方式……蠢到她不想回忆! 于是心情稍微波动了这么一小下,任微把脸贴在丈夫颈窝上,从自己研制的平价药大卖,再综合目前得到的消息,得出的结论……统统告诉了傲天他爹。 季泽顺势搂住妻子,惆怅道,“对付镇国公,燕回必然拉上金国和北夏;对付燕回,镇国公也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而内外交困,即使陛下励精图治这么些年,也是八成要翻车的。” 任微叹道:“咱们这边赌不起,对面也怕万劫不复。” “所以只能心照不宣地这么僵持着,不过……燕回真他妈恶心。” 任微摸了摸丈夫的脸,“这是人家的祖传手艺,说起来我也要用我家的祖传手艺来对付他,宫里不少医书珍藏都源自燕家……” “卫老爷子和你把燕家医术发扬光大,”季泽笑了笑,“这算是以彼之矛攻之彼身了?” 任微“嗯”一声,心里却在想:不,我只是觉得你们季家和燕家是在相爱相杀。 “我本就着手秋收后建个医科学校,培养药师护士和大夫。” 感谢这个民风相对开放的时代,可以无顾忌地照顾男患者的女护士甭想了,但是药师医生都能大大方方地招收女学徒,而女护士……只管女患者也没什么问题。 任微继续道:“你跟陛下打声招呼,我教出来的学生,自用一部分剩下的都送给他,所以他必须出银子,委托教育的费用。” 季泽望着他媳妇的眼神都变了。 他原本以为他媳妇培养大夫和药师都是“自用”,好达成包揽西北成药的野心,万万没想到他媳妇……是想成为天下师,大夫和药师们的天下师! 任微乐了,“怎么?又让我惊到了?我野心很大的。” 季泽眨了眨眼,“那我要努力配得上你。” “我太喜欢你了!”任微扑在傲天他爹的怀里,蹭了又蹭,“爱死你了!” 季泽搂住他媳妇笑开了花:他刚才那话发自真心。 都说了他是个恋爱脑,能为懂他的兄弟赴汤蹈火,但也同样能为了他媳妇高兴而毫不犹豫地捅这个兄弟两刀。 照他媳妇的话说,这不知道得动了多少人的蛋糕,他低头附在他媳妇耳边轻声道:“不就是跟昔日摄政王一样吗,他能行凭什么我不行?” 即使早就知道丈夫会支持她,但不遗余力到连这样的话都能毫不犹豫地说出口,任微始料未及……就感动得红了眼眶。 季泽手足无措,即使他知道他媳妇大概是开心得想落泪,“哎哟,媳妇你别哭……你这样我都……结巴了。” 任微啾了丈夫一下,先让他闭嘴,“我就是感慨你这么好,我上辈子怎么瞎了眼一意孤行。” 季泽不爱听这个,“照你这么说,我上辈子不知道珍惜你,蠢死了都。” “行吧。”任微拉着丈夫的手道,“扯平了。”她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又道,“按照小汐所说,镇国公和燕回他们完球是咱们傻儿子二十来岁的时候,那会儿因为咱俩都不在了,傻儿子成了皇帝手里的一把利刃。我寻思着镇国公那边不能一蹴而就,但燕回这儿花个五六年已经足够他在草原上说话不顶事儿了。” 季泽想了想也道:“到时候我带臭小子上战场没说的,但是镇国公和燕回还是咱们这代人就收拾了吧。” “说起来镇国公那年纪……他其实也等不了几年了。他和燕回都是一个致命缺点,后继无人。” 季泽颔首道:“所以你要认真教书育人。” 任微笑道:“你要是这辈子就我一个,那咱们三四个孩子顶天了。” 季泽答道:“对,孩子不够徒弟来凑。” 夫妻俩相视而笑。 不过有一点和季泽预料得不一样,任微自始至终就没想过搞什么成药垄断,垄断的坏处是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而对任微来说,最最重要的还是扼杀创造力和研发积极性这一点。 哪怕她的确掌握着先进得多的医学理念,她也要留出足够的市场给别人发挥。 话说这会儿西北最重要的事儿是……秋收。 今年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关内如此,关外草原上亦是如此。这样的好年景,那些中小部落就十分不愿意参与金国和北夏的犯关“活动”。 人家中小部族的首领不傻,以前跟着两个腿粗的混,那是莫得办法,如今吃喝不愁连明年的嚼用都出来了,他们凭什么挡在、冲在前面给两个“大腿”当炮灰? 所以在这个时候许多中小部族已经举家迁移到了别处,游牧民族当然灵活,反正金国和北夏的骑兵探子跑了一大圈儿都没找到。 实际上金国和北夏这一两年动力也很不足,他们如今都很稳定,要不是燕回总催着他们动一动,不要没了血性,他们也不会定期,比如说趁着秋收时,派兵犯关。 这种小打小闹,对傲天他爹来说实在不叫事儿。 于是他带兵出战……一个月后回来,人除了瘦了一点都没什么变化。而这一个月里,任微不仅让手下加班加点调配出了新一批常用成药,让自家商队走西向商路一路走一路卖药,同时她挑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太太,把医科学校也搭了个大架子出来。 刚好这时皇帝的回复也到了,银钱和人手的支援也不日即到,任微自然要大张旗鼓地开搞。 如今正是秋末初冬,大多数人都闲了下来,任微就在府城以及府城周边的几个县城和镇子的衙门外贴了告示:招收医科学生,一旦通过入学考试,学费食宿全包,成绩够好还有奖金,而通过毕业考试,最差的前程是在楚王王府之中办差。 这个条件非常吸引人,尤其是年龄要求在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还不限男女,只要会基本的算数,粗识几个字就可以。 对于许多穷苦家庭而言,能省下孩子的饭钱他们就乐意得不得了;而任微列出来的条件又明显不足以吸引能供得起好几个儿子读书的殷实人家……不过殷实人家倒是乐意把自家闺女送过来,三五年学成之后成了女医,怎么算都不亏,还不耽误说亲事。 于是到了布告上说的报名日期,热情的人们直接把医科学校门前那条大路挤得水泄不通,还得季泽亲自打发心腹爱将带兵出面维持秩序…… 作者:完结倒计时。 从去年到今年,写了整整一年快穿,当然现在也在写……所以单一故事似乎不知道怎么能写长了…… 第五十三章 医科学校报名在府城,入学考试照样安排在府城, 任微的眼皮子底下。 她给关系户们留了名额——其实她还低估了女医的价值, 不仅当地乡绅富户十分乐意把女儿送过来,文官武将就冲王妃亲自授课这一点, 连嫡女都要往她这边塞。 所以面对普通人的考核就必须更公开和公正,在这样需要树立威信的时候, 说是千金买马骨也不为过。 监考事宜交给了苏怀沁和小汐小两口,任微带着年糕父子当监工。考完, 任微亲自挑人阅卷, 最后张榜公布录取结果。 为了能服众, 她还把前十名的卷子张贴了出来。考试题目相当于一二年级水平,拔高题则相当于小升初基础题。 一共录取了一百八十人, 外加二十个关系户,一个班二十人……教材任微这个校长亲自编写的, 老师则是当地的名师以及大夫担任, 其余员工自有王府管事担任无需赘述。 一事不烦二主, 闲着也是闲着, 苏怀沁和季汐都躲不了懒,在监考和阅卷之后又让任微拉壮丁成了老师。 苏怀沁教了几天课, 就发现了些许不对劲儿,他和小汐合计了一下,决定去找任微打个小报告。 姐夫刚回来,姐姐总得哄哄姐夫才是,他和小汐就帮着姐姐查缺补漏吧。 其实季汐心里有主意, 但男朋友要去告状,她才不浇冷水呢。 却说一家人在书房说话,任微靠在傲天他爹这个能随时根据调整姿势的“靠椅”,轻描淡写道,“我学校开在这里,燕回在府城里探子耳目这么多,他会安排人来考试读书,我早就做好准备。”她得意地从大书案的抽屉里拿出了个不算厚实的册子。 季汐一见封皮儿就乐不可支:医务工作者的个人修养。她接过来翻了翻,就心悦诚服地给姐姐竖了大拇指,“拼命点赞!” 其实这就是本略作改良的《思想品德》教材,然而在这个时代,哪怕皇帝召集大儒出这么本书,主要是这个名字,也要挑动许多人的神经。 文人的嘴炮功力……季汐知道姐姐不是怕,而是任微没必要更浪费时间。 任微这会儿真跟季汐想到一起去了,不过她主要是解释给傲天他爹和弟弟沁沁听,“我不是谦虚,能力有限,咱们做好分内事就够了。探子钉子一个个地抓,那得抓到什么时候去?燕回派来咱们医科学校读书的人,无论男女,又有几个真正忠心的?既然是逐利,那就简单了,投向咱们这边获利更大,再用这套教材培养出点感情和归属感来……培养不出来的再丢牢里伺候也不迟啊。” 实际上她这个医科学校初级班加高级班毕业总共需要花费六年,而毕业生在任微看来也只能说刚刚走进了医学这个巨坑的坑边,胜任初级药师和护士就很不错,至于想要任微点头许可独立行医,起码得再花费六年。 燕回指望多派人过来就能学到卫氏医术的核心,真就做梦了。 任微又特地对丈夫道:“燕回很心急啊,我感觉他情况是真不好了。” 傲天他爹点头道:“我提防着他呢,他破罐破摔咱们足能应对。” 季汐也道:“我倒是不担心燕回的人挑拨什么的,但是学生们包吃包住,吃穿用度那边还是要盯紧些。”主要负责学校杂物庶务事宜的是便宜哥哥的心腹管事们,可以信任,但是得防着百密一疏。 苏怀沁主动笑道:“交给我吧。正愁没地方也没人让我解毒练手。” 季汐此时又捧大脸欣赏了起来:对对对!就这个!邪魅一笑! 苏怀沁当仁不让,低头在女朋友脸上亲了一下。 两个人凝望着旋即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任微见状又靠回丈夫怀里,小声问,“写信回去了吗?他俩的亲事?” 此言一出苏怀沁和季汐齐齐望了过来,季泽盯着小舅子和亲妹妹的视线自如道,“跟陛下打声招呼就是,小舅子身后那堆破事儿陛下出手是最简单的。至于伏三和太妃那边,我只是通知他们罢了。” 任微给丈夫点了个赞,“就该这样。” 不得不说,他们对“恶心人”做下的“恶心事儿”猜测还挺靠谱。 话说来到西北之后,任微没少做实事,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夫人一起合资……其中还有给皇帝的干股,照着后药田前药厂的模式大药厂她已经建了两个,第三个目前正在挖地基。 卖药的药房虽然依旧只有一家,但药房如今已经占了小半条街了;往西再转北专卖卫氏成药的商队目前也只有一支,只不过这商队不仅是王府管事当掌柜,商队侍卫更是西北精锐“假扮”。 暂且不说她这个医科学校,光她目前“折腾”出的动静,除了燕回也有好多人眼红要对付她。 对家的不满和不甘也只能憋在心里,这怒气怨气积攒下来,再有燕回派人前来两次三番的挑拨,正好趁着新生入学的机会,他们想给楚王妃一个小小的教训——之所以没在成药上做文章,那是因为这些人家里药田药铺和商队也要指望卫氏几种成药来赚银子。 因为季泽不仅是西北三省最高军事指挥官,他对三省的政务也颇有发言权。任微作为他唯一且深爱的妻子,排面不够压根都没资格让她知道姓名,更别提见面了。 所以当傲天他爹的侍卫把分别在厨房和水房转圈儿预备下药的几个学生以及杂役都五花大绑带到她面前, 管事仔细介绍这几个人都分别受哪家收买的时候,任微很是茫然。 我等的是燕回,结果等来这样的野鸡跟我叫板?莫名失落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刚好傲天父子泡完澡换过衣裳,一起找过来了。 小傲天先扑进他娘亲怀里,端详着娘亲的脸问,“娘亲生气了?” 任微亲亲儿子的脑门,又从佩兰的手里接过毛巾,罩在傻儿子还湿乎乎的头发上,“那倒没有,就是觉得对方挺沉得住气。” 小傲天安慰他娘亲,“几代帝王都没做到呢,娘亲咱们不着急。” 任微给儿子擦着头发,笑眯眯道,“我听小柿子的。” 季泽闻言对着管事摆了摆手,管事便带着几个人告退了——他要把这些人送到官府去。 管事他们出门还没走远,傲天他爹便急着邀功,从袖子里拿出了封书信:这信是正在回程路上的商队掌柜打发信使专程送回来的。 掌柜在信上说金国北夏的达官贵人们和燕回“感情很深”,几十年下来已经能做到初步互信。他初到草原贩售成药,暂时不太容易从中做什么文章,只能和几个部族的首领商量好,用燕回那边的动静换成药份额。 看完短短但内容重要的密信,任微笑着点评这位掌柜,“是个人才!” 楚王府兴盛了两代,人才储备不可小觑。 话说燕回和他手下的大夫们建立的势力的确相当于草原上唯一“三甲医院”,但这个“三甲医院”可是私立的。也就是说绝大多数中小部族头领以及他们的亲朋,如果不能用金银宝石开路,莫说诊疗和救治,他们可能连回应都得不着一个。 这些中小部族的首领若都能忍了,才有鬼呢。 掌柜发现了这些部族头领和燕回他们的冲突和矛盾,用成药份额引诱这些头领们偏向关内,手段很是果断。 任微继续道:“燕回能找探子坏咱们的大事,咱们自然也能回敬过去。”二五仔嘛,说得好像谁不会收买似的。 季泽在媳妇身边坐下,等媳妇给傻儿子擦过头发再给他揉揉脑袋,这才慢悠悠道,“横竖心急的也不是咱们。” 任微想想也是,她就在西北安心奔着“医圣”、“药王”或是“天下师”努力就成,虽然大概率做不到,每样做到一半,也算没白活一场,给这个世界留下了点东西。 却说京城里最先听说苏怀沁要和季汐成婚的,自然是皇帝,皇帝知道了,皇后也瞒不住——她得替陛下预备给这对新人的礼物。 再说她娘家在西北也有几个药田庄子,经营得很是一般,楚王妃这回跟她家的药田庄子订了五年的契约,皇后必须得给楚王妃做脸。 这不是那点银子的问题,而是你敬我一尺的事儿。再想起她那肉嘟嘟的小儿子,将来……就算不一定需要楚王鼎力支持,却也犯不着得罪人家。 稍后,季泽的家信传到太妃手里,太妃不至于气到犯病却也难免心口疼了半天——之前闺女给她家信一个劲儿地夸苏怀沁,她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 不过等太医给母亲瞧过之后,得知母亲并无大碍,季澜便“趁热打铁”安抚住了母亲,“小妹和嫂子的亲弟弟成婚,总比她和宣王藕断丝连强多了吧?” 这段时间足够他认清现实,那就是没了大哥,他就是一个普通宗室子弟,尤其是宣王对他的态度……在妹妹不肯听命于宣王之后,他在宫中读书,时不时地就要受点小算计。 见太妃并不言语,像是不太甘心,季澜又道,“咱们其实并不指望妹妹能帮衬什么,只要她平安喜乐就够了。” 儿子想表达的意思,太妃听得真真的。就是因为能理解儿子,见意气风发的儿子如今愈发沉稳,她不由悲从中来:人因为什么成长,她如何不明白? 于是她拉着儿子的手就痛苦了一场。 哭过之后,她也就接受了现实。不过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好让妹妹比哥哥更早成亲,太妃寻思着她之前又挑中的姑娘好像儿子也不反感……只是这次儿子的婚事,她要进宫跟皇后商量去了! 却说太妃和季澜顺顺当当地接受了现实,但季泽的书信送到忠勇伯府伏家……可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事儿自然得从伏老太太说起。 当时老太太在案发后真没受什么罪,不过是到了刑部衙门走了一遭,过一过流程,回来之后老太太还算镇定,真正让她彻底病倒的是褫夺诰命的旨意,随后忠勇伯爵位只剩这一代,老太太知道后就缠绵病榻几乎起不来身了。 不过她病着归病着,消息依旧灵通,得知三儿子有心把苏怀沁认回来,老太太就爆发了:她坚持认为她和她家落得这个下场都是卫氏这个丧门星害得,卫氏既然把孩子送出去那这辈子就休想回来,只要她活着就不成! 病中的老太太依旧中气十足,把儿子孙子骂了一遍,之后更不惜当众“撒泼”,说若是把苏怀沁认回来,她就去衙门首告儿子不孝! 反正她老了快死了,什么都不怕! 这一招真把伏家兄弟给震住了……又凶又狠又不要命,还是他们亲娘,他们的确没有什么办法。 于是伏三爷愁得头快秃了,才写了封信给女儿女婿做回复:三分之二的篇幅都是解释他怎么为难,最后才遗憾地说苏怀沁只能再委屈一阵子了……只差明说等老太太一死就开祠堂把他认回来。 远在西北的任微收到这信,直接看笑了。 苏怀沁并不在意,然而表面上不甚在意,但心里多少有些起伏。季汐见状哄了他足足一天……说来也巧,这会儿奉旨并在禁卫保护之下外出采药的卫舅舅终于归来。 卫舅舅听说此事,直接找上苏怀沁,“给我当儿子!” 话说第二天任微和季泽一起商量着怎么办宴会的时候——卫舅舅收养妹妹的儿子,那必须广而告之,任微总觉得哪里不对。 季泽看在眼里,就问,“是不是月事快来了?” 没错,季泽就是个会仔细记下媳妇大姨妈日期的模范老公,甚至知道媳妇在冷天月事会推迟。 任微心中一动,给自己切了个脉,“不是,我是……有了。” 季泽愣了好一会儿,原地跳了老高,二话不说把媳妇抱了起来开始原地转圈儿,“媳妇我们有了!” 任微捏了捏眉心:转得有点晕。 作者:下章就是完结章啦。 一章就把燕回和镇国公一起带走哈,争取今天完结。 第五十四章 任微算了算,如今是腊月中旬, 这娃应该是上个月怀上的。 也就是说从傲天他爹从西北返京的三四月, 到十一月……她花了七个月就把傲天他爹给治行了,还是在“万一手重把娃他爹治过头后半生还有什么乐趣”前提下, 以相对谨慎和相对保守的方式治好的。 治疗期间傲天他爹是喝药为主,虽然傲天他爹在好转之后喝完药就要撒娇要抱怨说药汤越来越给劲, 不过他汤药真是一天没断过,而且基本也没怎么挨过任微的爱心扎针。 因为卫氏的针法固然独到, 但多少还是要付出点代价, 比如损耗元气什么的。 任微此时稍微仰头, 望着……傲天他爹,眼里满是浓浓爱意, 心里则在万分由衷地感谢曾外祖父卫老爷子和亲娘卫夫人,她实在是站在了巨人肩上才能有此成就。 傲天他爹又不知道媳妇正想什么, 他可比当初媳妇怀上小柿子时更惊喜:现在他和他媳妇是真正心心相印, 这个时候得来的孩子和小柿子意义不大一样, 又是他……处在这么个特殊情况。 他忽然想起小汐闲谈时提过的那句“爱的结晶”, 心说可不就是嘛!他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了泪。 任微在丈夫怀里待得好好的, 忽然感觉到丈夫的胳膊微微颤抖,再抬头定睛一瞧……她吓了一跳,这就是“猛汉柔情”吗? 害,虽然他在很多时候都刚柔并济来着。 想到这里,任微还嗔怪地捶了丈夫一下, “偏你花样多?” 傲天他爹眨了眨眼,把泪滴挤了点出来,带着哭腔回应,“我会继续学新花样的……” 任微乐了,勾住傲天他爹的脖子,在他耳边道,“老公我好开心!” 傲天他爹笑得都露了大白牙,回应道,“你看我高兴得哭了。”然后……他根本舍不得放下他媳妇。 于是任微就把老公当靠椅,一会儿倚着一会儿靠着一会儿趴着,忙活了一下午。 季泽也不闲着,他有一堆公文要看要批复,期间只要看向他媳妇眼神都透着宠溺,媳妇怎么说他怎么做就对了。 却说王妃有孕的消息,不用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王府并飞速扩散开来,佩兰银朱李妈妈这样的老人喜气洋洋就不说了,王府里季泽的心腹和下属也各个面带笑容走路带风。 有一说一,之前王爷王妃尚未和好的时候,他们这些心腹不是没暗地里嘀咕过王妃任性也配不上王爷,如今……自打脸的感觉么,真香! 王爷的眼光可真好,王妃更是王爷天造地设独一无二的伴侣!有王妃在,何愁王爷大业不成! 到了傍晚时分,苏怀沁和季汐下课,顺手把放学的小傲天也带回来了——他们已经得知任微有孕,进门来小两口还来不及道喜,小傲天先奔着他娘亲飞扑过去。 傲天他爹一见,眉头便是一跳。 这臭小子跟着他练武,刚满四岁却很有把子力气,即使臭小子平素颇有分寸,但他哪能完全相信一个四岁孩子的分寸?于是他稍微把媳妇往边上挪了挪,起身一巴掌……就把儿子牢牢摁住了。 任微先是让丈夫托着稳稳平移几分,再见丈夫摁住儿子,她立时笑得前仰后合:想起了以前网上那个动图,雄狮一巴掌摁住闹腾不已的小狮子……简直一模一样,可惜父子俩都不毛绒绒…… 小傲天有点委屈,谁正兴头上被浇了盆冷水也得有点反应。 傲天他爹道:“你不想要小妹妹了?你娘亲怀着你的时候也是这样娇贵,事事都得小心。” 小傲天确实想要小妹妹,再有亲爹告诉他以前他在娘亲肚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他那丝缕的不平也一扫而空。 实话实说,小傲天不愧是男主,三四岁就挺有城府,不过他有爹疼有娘爱,当着爹娘通常不掩饰自己的心事。 于是他的想法任微一目了然,她冲着傻儿子伸出双臂,“以后你对娘可得轻手轻脚了呀。” 小傲天扒拉开已经收回力道的亲爹大手,笑嘻嘻地扑到母亲怀里……真就是轻轻地扑到怀里的,“娘亲!小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呀?”说着又用自己小肉手虚指母亲的小腹。 傲天他爹赶紧抬手,轻轻覆在了媳妇的小腹上,依旧是生怕傻儿子一个手重…… 任微就没这么小心翼翼,她亲了亲儿子,“还得等八个来月呢。”扭头再亲亲丈夫,柔声道,“老公不用这么紧张啦。这孩子挺健康的,比当时咱们臭小子情况还好。” “咦?”小傲天听说,就难免好奇。 任微就给儿子解释,“娘亲怀着你的那会儿正跟娘家生气。” 小傲天点头道:“我知道的。”这个时候绝对不提娘亲的伤心事,他靠住娘亲的肩膀,“我最喜欢娘亲了。” 这一家三口旁若无人地腻乎……苏怀沁和季汐手里的茶都喝干了。 季汐此时小声问:“一会儿父亲也该回来了。” 这里的父亲说得是卫舅舅,他下班的时间自然比苏怀沁和季汐要晚上一些。 顺便一说,卫舅舅果断收养了苏怀沁,而苏怀沁和季汐的婚事已然定下,季汐就提早改口,叫卫舅舅为父亲的时候立即得了一个超大的红包。 卫家出过一代天子心腹,外加两代高官,人口又少,哪怕卫舅舅那会儿被查抄了一回——可以理解成友情抄没,皇帝故意让卫家人私藏家产,而且这半年里也分批次送回来不少,总之卫家的家底依然不容小觑。 卫家能动用的银钱比季汐小姑娘的私房钱多了太多了,数量级起码差了两级。 话说卫舅舅回来之后就让任微说动,做了医科学校的副校长兼教务处主任。上任几天,老爷子就乐在其中了,更在酒后给王妃外甥女吹起彩虹屁:什么大气量大智慧大志向都来了。 季汐刚好“说舅舅舅舅到”,男朋友还没答话,院子里守着的丫头说话声音隐隐传进屋里来。 银朱更是亲自打着厚实的门帘,把卫舅舅请了进来。 卫舅舅进门先感慨,“有地龙最是舒坦,”说完便直接对任微道,“听说你有喜了?”他贴心地用手炉焐热了手才给外甥女切脉,“不错。” 任微道:“所以别担心有的没的了,舅舅。” 卫舅舅道:“知道你万事都有把握。” 季泽便笑道:“请舅妈和弟弟妹妹们过来,咱们热闹热闹。” 任微打发佩兰去请人,“你去把舅妈表弟表妹请来。”舅舅比亲娘大好几岁,但舅舅家的表弟表妹年纪和沁沁差不多。 西北楚王府开开心心热热闹闹暂且不提,楚王妃有孕的消息传回京城,也不过是三五天之后的事儿。 皇帝惊喜不已,他的惊喜显然不在于弟妹怀孕本身,而在于燕回独门秘药,也就是他威胁人一威胁一个准儿的秘药,彻底被破解了! 皇后知道丈夫的心思,吉祥话更是一套一套的:断了心腹大患一臂,怎么说都是件特别值得庆祝的事儿。 但消息传到太后和宣王那边,就是另一番光景。 太后听到消息的当时手就抖了一下,片刻后她召来了面色不虞的儿子,“你回头找人问一问那边是什么章程,我再去问问表哥。” 又是表哥…… 宣王已经生出了不详的预感:仔细想想他如今实在是什么都没有……而镇国公和燕回看似支持他,实际上也不过是希望把皇兄掀下来之后让他上台当傀儡。 他两次三番都想试着发展一点属于自己的势力,然而之前对他言听计从的季汐都不再搭理他……他现在只能依靠姻亲了! 于是他先应下太后所说,又提醒道,“母后,过阵子还不知道如何,我的亲事还是尽快吧。” 太后垂眼应道:“的确不能只指望表哥还有燕家人。”燕家人之前多次反复无常,须知太宗皇帝那会儿曾经真心想过接纳燕家,甚至愿意让燕家女入宫为妃。 而且表哥对她再有情意,连一家老小都不顾……她觉着也不大现实。再说就是儿子将来登基,她和表哥的情分也不适合摆上台面。 太后琢磨了一会儿,尽力给儿子定心丸,“你的婚事我去说。”顿了顿又道,“汐丫头居然甘愿嫁给伏三的儿子……” 说起这个,宣王便不大自在,却还是解释道,“苏怀沁去了楚王府,这几个月过去,楚王妃便有孕在身。楚王是用妹妹笼络这个小舅子。” 这话最是在理,太后想了想道,“他从燕家那边来……” 宣王知道苏怀沁缘何和燕回还有和他翻脸,他又不是是非不分,“真拿他做文章,我当初通过张氏伏十娘母女联络燕家怕也是要被揪出来,得不偿失。” 当初皇帝没有在张氏和伏十娘这里深究,代价就是他们把苏怀沁交出来。 太后只得道:“那倒罢了。”顿了顿又道,“明年开春后你娶了媳妇,咱们也能省点心。” 宣王的未婚妻是某位封疆大吏之女。他这位未来岳父有入阁的希望,同时族人之中四五品官算一算五个不止,这还是不算姻亲和表兄弟的前提下。 唯一让太后和宣王有点遗憾的是,太后没能给亲儿子聘下这位封疆大吏的嫡长女。 总之太后和宣王有些紧张却远远不至于惊慌失措,但伏家……此时真就愁云惨淡了:老太太还没死,但苏怀沁……现在改叫卫怀沁了…… 明面上一直比较孝顺的三兄弟坐在一处愁得不行。 王妃始终嫌弃甚至是厌弃他们无情势力……好歹混了这么多年官场,他们三兄弟何至于毫无自知之明?但是他们又坚信若不左右逢源,他们甚至坚持不到现在……可以说是情非得已,面对王妃这话照样说得通。 然而老太太当年所作所为曝光后,形势就急转直下了。 关键是老太太不仅仅是默许而是直接出人帮忙害死卫夫人,更买通卫夫人的陪嫁妈妈,把自己的亲孙子直接卖给了燕回,在明知卫家和燕家有仇的前提下……这就很为人不齿了。 褫夺诰命并让忠勇伯爵位到此为止,这份旨意本就证明着陛下的态度。 不过忠勇伯府之所以会站在风口浪尖,正是因为他们过于无情无耻,如果这个时候再爆出子孙不孝……那他们伏家可就彻底完蛋了。 所以老太太的要挟可谓打蛇捏了七寸,让伏家三兄弟别无办法,只能屈从——两权相害取其轻,他们只能选择继续委屈苏怀沁了……万万没想到……卫舅舅趁火打劫了! 伏大此时沮丧道:“老太太是不是早就打了这样的主意?” 伏三长叹一声,“我寻思着她不是故意的,但……如今她只怕十分乐见。” 这不就是破罐破摔我开心就行,管儿孙死活?! 伏二忍不住低声骂道:“老而不死是为贼!” 但抱怨归抱怨,斥骂归斥骂,他们兄弟终究不能怎么样,还是两边都不能怎么样。 伏三也是在此时头一次生出辞官回乡的想法:虽然两个哥哥还存着微妙的侥幸之心,但他知道自此之后他那个王妃女儿不会原谅他了……几次机会全都浪费了,女儿再心软也不能忍受接连失望。 如今他选择急流勇退,不找麻烦也不拖女儿他们的后腿,总能剩下点香火情,说不定到时候女儿看着顺眼会拉她异母弟弟一把,如果仍旧恋栈不去,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给镇国公或是太后那边帮了忙……伏家就真完了。 只看太后就知道宣王必定薄情,再看宣王急不可耐又毫无怜惜地丢出张氏和十娘顶杠,即使张氏母女并不无辜……跟着这样的主君,莫说什么好下场只怕善终都做不到吧? 要命的是宣王和女儿女婿一直很不对付! 伏三爷几乎是立时从之前“洋洋得意自命不凡”的美梦之中惊醒: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了? 老太太在事发之前总夸他是伏家麒麟儿,往后是做大事的人,借着姻亲平步青云入阁有望;而去了的张氏更是以奉承他为日常…… 而结发妻卫氏则是诤友,虽然她的话当时觉得很不中听,现在想来全都是老成之言,更因为顾及他的颜面而尽量委婉了…… 伏三爷出了大哥的书房,已是一身冷汗,他仰头望了望不见月亮与繁星的天空,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悔之晚矣啊。 伏三爷还不曾踏进自己书房的院门,便让蹲守的小厮瞧见,一溜烟儿地跑走报信儿去了。 这个时候谁还会找他?自然只有他身边仅剩的小儿子。 父子对坐,小儿子开门见山,“老太太依旧不许,于是大哥成了卫家人?” 伏三爷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望着自己数天之内好似老了十岁的父亲,不到十五岁的半大少年终归不忍心,轻声道,“父亲,咱们……求去吧。” 伏三爷瞧了小儿子好一会儿,终于应允道,“好。” 昔日张氏为了儿女打算,其实主要是为了唯一的儿子打算,才以一己之力扛下了许多她没做过的事情,不然伏家在那个时候就挺不过去。 如今看来,小儿子值得张氏如此。 打定主意后,伏三爷再不犹豫,而是连夜给女儿写了封言辞恳切的家书,之后更是清醒无比地一鼓作气写就了告老折子。 而他这通操作压根没告诉伏家人。 却说皇帝看到伏三的折子,晚上在坤宁宫就跟皇后念叨,“居然想开了。” 第二天刚好是内命妇们进宫探望的日子,皇后就在和小姑子姒四夫人,也就是赵王的闺女,说家常的时候提起了伏三爷明智之举。 姒四夫人道:“哎呀这是终于想开了?这样还能留点念想,多好。” 从宫里出来,姒四夫人直接回家……姒四夫妇如今在赵王府隔壁买了个宅院,所以姒四夫人的“回家”自然和回娘家没有差别。 这会儿姒四公子还在衙门里,而赵王的独孙季承祉正和姒令美对坐下棋,赵王坐在躺椅上一边处置庶务一边看着两个孩子。 姒四夫人回来,就像一阵风一样扑到她父亲赵王身边,“今天有乐子听!” 赵王和女儿说话何须避着孙儿和外孙女? 姒令美一边下棋,一边支棱着耳朵听着外公和母亲说笑,在听说伏三爷辞官告老的时候,她手里捏着的棋子都掉了。 上辈子伏家人几乎挨个儿让季承祐了个报复正着……她没有给全然不无辜的伏家张目的意思,但伏家的确蹦跶到季承祐长成的十好几年之后! 所以……又不一样了…… 为什么说“又”,因为现实和预想的不一样她都被打击习惯了啊! 姒令美现在都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一件事和上辈子不一样,她可以说服自己是意外,两件可以说是偶然,三件四件五件……她特别想问问老天爷让重活一次有什么用?! 多知道这么多不仅没啥用,反而给增添了许多许多烦恼。 不过……姒令美转头望向正抱着外公胳膊笑得无比灿烂的亲娘,她就觉得自己能不能重活真不重要,但是楚王妃……她思来想去一切改变的起始点就在且都在楚王妃身上,所以楚王妃能重生实在是太好了! 只说她家,上辈子外公忽然去世给她家的打击极大! 其实当时她们一家子便觉察出不对劲儿,只是她重生后见到季汐把承祉表哥的亲娘抓个正着,才知道外公大概是因为什么人又是怎么离世的…… 上辈子外公去世,伯父又牵涉进了一桩大案,为了让大伯脱罪且不牵连姒家其他人,祖父不得不捏着鼻子掏出家底来帮大伯走动。 结果是大伯顺利无事,但姒家家底空了个差不多。这个家底可不仅仅包括银钱古玩田地铺面,更包括人脉在内! 姒家自此就有些孤立无援了,所以父亲和几个兄弟才不得不再次选边站。 不出意外,急功近利之下她们家选错了…… 姒令美从不觉得在这件事儿上自家有多冤枉:成王败寇,愿赌服输真不是说说而已。她想到这里不由展颜一笑,上辈子她和楚王父子有杀父之仇,这一世相处起来居然能心平气和。 重生了这么久,她似乎是真的不恨季承祐了,当然恨意没了,爱意也没剩多少。 只是看在楚王妃尽心尽意给外公治疗的份儿上,她也想帮帮楚王他们就是。 外公好好的,自家就能屹立不倒,不用攀附任何一个势力。姒令美心说:冲现在外公满面红光的模样,只怕能活到盯着她的孩子们下棋。 “妹妹你怎么了?” 姒令美回过神来,对着表哥季承祉笑了笑,“没什么。” 季承祉轻飘飘道:“想到楚王叔他们了?”他表情很是认真,“有那位神医婶婶在,西北不会轻易撤换主帅了。” 姒令美很是无语:你才几岁?用得着这么精辟吗?你又不是季承祐! 想到这里她有点抓狂,所以我为什么又想起季承祐?! 季承祉盯住表妹,“你喜欢祐哥儿?爱而不得吗?我看着不像。可是,”他话锋一转,又郑重道,“我心悦你。” 姒令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脸红了!季承祉的确是表哥,但他才几岁!她忽然灵光一闪,“难道你……” 季承祉笑了,“果然。我也做了好多梦……” 趁着外公和娘亲说话,没工夫搭理她们,姒令美赶紧坐到季承祉身边,想要全力套话。 因为季承祉本就无心隐瞒,姒令美没费什么功夫就问了个清楚:她这个表哥这阵子断断续续做了好多梦,有些梦境与现实相符,有些……按照季承祉的话说就非常荒谬了。 季承祉此时道:“那不仅仅是梦吧。” 姒令美虽然惊讶于表哥连死了之后的事儿都能梦到,但表哥做梦看到的东西并不比她经历得多……再加上楚王妃在,这些梦境用处十分有限。 于是她迎着表哥灼灼的目光,缓缓点头。她不好说实话却能半真半假地回答,而不是敷衍,“我比你梦做得多,好多能连成片。我猜……这些梦应该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面对早慧且做了许多许多梦的表哥,她现在真把表哥当成大人来对待。 季承祉点了点头,轻声道,“咱们守好祖父就够了。” 姒令美笑了,“对,外公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 话说楚王府和赵王府一直有“专线”联络方式,任微通过“专线”给赵王订正药方和远程医疗,而赵王则定期告诉她们京城的风吹草动。 季承祉和姒令美对于自己的奇遇只互相分享了一下,并没有告诉别人……其实就算他们两个跟赵王以实相告,赵王也不会转头就把孙儿外孙女卖了,哪怕任微救过他的命,不过提前的提醒赵王绝不会犹豫就是。 话说赵王的密信没怎么提起家事,留在京城楚王府的管事和幕僚得了命令要盯紧赵王的外孙女,结果他们始终没看出这个小姑娘除了早慧之外哪里不对…… 这会儿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季汐就来陪着怀孕的姐姐,这会儿刚好没外人她就干脆抱怨道,“不对呀,姐姐解了毒,这是里程碑似的大事件,女主姒令美怎么无动于衷呢?她不利用此事谋划谋划?” 任微看人比季汐更准,毕竟她年纪更大些,于是她就一针见血道,“她比你更想咸鱼瘫啊。姒令美要不是必须给亲人报仇,她是个挺随遇而安的姑娘。” 季汐想想也是,“这辈子我看她嫁不了小傲天了。” 任微笑道:“小傲天又不黑化,两个人就没那么有缘分。”她特有先见之明,“姒令美如无意外应该是会嫁给她表哥季承祉。” 就算是小傲天这辈子看上姒令美,她也得棒打鸳鸯,孽缘什么的,她多少有点嘀咕。 季汐惊讶了,“啊?就我当初在赵王府摁住的那位……她亲儿子?” “你对他没什么印象……因为他长得没小傲天亮眼,不过单论白切黑,他不输给小傲天。” “这么厉害?” 任微道:“你难为小傲天的应用题,那孩子能做出好几道来。” 季汐懂了,“那完了,姒令美绝对斗不过这种。” “姒令美又不讨厌她表哥,”任微往躺椅上一摊,惆怅道,“可惜不能出屋。” 季汐听了也只能安慰道:“谨慎为上,姐姐你还是老实宅着吧。” 任微一方面是怀孕不好擅动,另一方面则是……她研究出了破解燕家秘药的方子,燕回绝不会毫无反应。 对燕回来说,最好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解决那个研发人以及可能知道药方的那些人,比如任微,比如卫怀沁,再比如卫舅舅和他的儿女。 至于燕回不考虑季泽会知道药方的内容,纯是因为以己度人,因为他不会把秘药告诉他媳妇,在他病入膏肓之前也不会告知儿女。 不过现在正值隆冬,大雪封关,燕回想派人也过不来,而“燕家秘药有了解药”一说固然传扬开去,但中招之人想要找上来验证真伪,这大冬天的一样赶不过来,所以一切都只能等开春再说。 转眼到了春天,西北冰雪都化得差不多的时候,任微已经微微显怀:这是个乖孩子,基本没给任微找什么麻烦,除了食欲特别好之外。 所以她胖了不少,不过她再胖老公想公主抱依旧轻而易举。 话说这个春天,确切的说是春末夏初接连有三场和任微他们有关的婚事:宣王、季澜、卫怀沁与季汐。 任微不能回京,卫舅舅一家包括卫怀沁,为安全起见也不能离开季泽的保护,那么只有季汐能回京一趟。 季泽怕季汐撑不住场面,遇上意外事件不好处置,不仅吩咐自家在京城管事牢牢护着她,更找上赵王请老王爷能多盯着点。 赵王回信时干脆大包大揽:宣王大婚时就让小汐跟着我们一家子得了。 离开男朋友,便宜大哥姐姐和小傲天,季汐还不太适应。 面对便宜亲妈太妃和便宜亲哥季澜,她很多时候都无话可说。 太妃有些难过:怎么跟着继子夫妇去了趟西北,女儿会如此生疏!不过这种时候她再难过也没谁在意。 而季澜倒是挺理解妹妹“人往高处走”的举动,他何尝不是识时务多了。 妹妹既然回来了,又显得这样生疏,季澜就每天都抽时间主动和妹妹聊一聊……不是那种刨根问底似的聊天,而是真家常聊天,正事杂事什么都有。 季汐心如明镜:季澜这么会来事儿,这辈子只要别像书里说的让人害了,日子指定过得不错。 季澜自觉和妹妹处得不错,又找机会主动让妹妹和未婚妻见了一面。 过程不消细说,未婚妻在季澜送她回去的时候也由衷道,“妹妹和传闻不一样,很好相处呢。” 季澜心说巴不得你们两个能真的交好,不过现在只要没坏印象就足够了。 回家没太多波澜,但季汐参加宣王大婚时……她明明坐在姒四夫人也就是赵王闺女身边,宣王都卷着股子酒气直奔她而来。 季汐早就知道必有直面宣王的这么一天。而且只要见面,聊上几句,宣王也必然知道她……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可不就是里子彻底换了个人。 想到这里季汐笑得出来,她干脆起身往边上一指,“走吧。” 见她自信满满,姒四夫人也就没说什么。 而季汐这个气势……宣王多少觉得不太妙,他喝得不少但酒量也不差,此时还挺清醒,“好。” 稍微请了下场,宣王便问季汐,“为什么?” 季汐超勇的,因为她明知宣王比她更怕在大婚现场出丑,“你利用我这么多年也够本了。” 宣王也很直白,话说出来还挺难听,“因为有了新男人?” 季汐毫不犹豫……她是不能赏宣王耳光,但狠狠踩他几脚却不在话下,“你朝秦暮楚想要从中渔利,小心翻车!陛下安然无恙也就罢了,你跟燕回往来这么多次,真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你以为燕回是靠什么成名的?!” 宣王有个太后亲娘,自然在太医院里有几个信得过的老御医,正是有这几位在,宣王才坚信自己安然无虞。 而季汐之所以这么说,是她恍然想起小说里宣王会为女主姒令美而死,并非有多心甘情愿而是寿数将尽。因为宣王那个时候应该得了部分卫氏医术的传承,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他本人应该心里有数。 他死了就是姒令美心里一道坎,姒令美能和季承祐圆满才怪了! 反正就是我死了,也绝不让季承祐你好过。 想透这一点,季汐更是冷笑出声:原主你究竟向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渣?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宣王身上踹了一脚,而后轻哼一声,扬长而去。 宣王为了和季汐好好说话,连媳妇都打发得比较远,此时他默默地扶着栏杆站稳,对着季汐轻声道,“我见过燕回……小汐,燕回和镇国公长得有几分像。” 季汐猛地停住步子,整个人都怔愣了一下:小说里可没提到这个! 旋即她回过味来,宣王可不是什么良心发现,他纯是狗改不了……算了太粗俗,反正宣王就是习惯性两边投注,脚踩多条船。 不愧是小说里明面上一连做错那么多道题,依旧还能保有爵位和部分实权的人物。 不过宣王怎么抉择以后又是什么结局,她此时懒得计较,这事儿她得火速告诉姐姐和便宜大哥! 赵王和楚王有“专线”联系,京城楚王府联系西北楚王夫妇自然也有直达的渠道。 季汐就盘算着回府后她得直接去找谁,这件事过手之人越少越好,太妃和季澜……她倒是能稍微提醒一下季澜。 宣王就这么望着季汐毫不犹豫走开的背影,自嘲一声最毒妇人心,又揉了揉脸……此时再看他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如此一来,最差最差他也能当个安乐王爷。至于甘心不甘心,他也很无奈:还是那话,他的势力太虚了,没有镇国公和燕回,他手里真就什么都没有。 却说季汐回到姒四夫人身边,主动告诉她,“有点小收获。” 姒四夫人笑道:“宣王也挺邪性,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似乎都知道一点。他若是能践踏实地,前程了不得。” 季汐由衷道:“没错,可惜他受太后影响太深,总想着投机。”她刚刚领教过,宣王这样的人真就是再看不惯他,也一时半会儿干不掉他。不过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别忘了宣王和燕回往来次数已经很不少了…… 再想想她老公卫家最擅长解毒,宣王无疑是在给他自己留后路。 却说散席之后,季汐在便宜大哥精锐侍卫的拱卫下回到了王府。 到家她就叫来了便宜大哥的心腹,当着他的面儿亲自写信给姐姐。她这么做是免得到时候这封信丢失,但因为寄信人大致知道内容,姐姐那边还是能及时得到关键消息。 看着王府二姑娘写信的正是大管家。 短短几行字看得大管家心惊肉跳,同时许多想不通的事儿全都有了答案。接过二姑娘递过来的信封,他郑重道,“二姑娘放心。” 大管事就差说出“若是不能送到提头来见”这种话了,季汐点了点头,让大管事告退,之后赶紧命人把季澜叫来。 宣王婚事太妃和季澜自是也去了,只不过季汐大多数时间跟姒四夫人坐在一起。 太妃见女儿越发不亲近心里难过,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待在赵王那边女儿更为安全……因为她也怕宣王忽然发难,继子不在,她护不住女儿。 这会儿太妃因为精神头不济,已经喝了安神药睡下了,而住在太妃隔壁院子的季澜则有直觉,妹妹晚上有话要跟他说,所以季汐的丫头找过去的时候他一身常服,坐在书房里看书……桌上还有杯喝了一半的浓茶。 却说季澜跟着妹妹的丫头来到妹妹书房,端详了一下便道,“出什么事儿了?” 别说,妹妹到西北这小半年简直脱胎换骨。 季汐请这个哥哥坐在自己对面,把从宣王那儿听说的告诉了季澜。 季澜大惊失色,“老天爷!” 他不信宣王只是单纯要通过妹妹告诉他们乃至于陛下和赵王,燕回跟镇国公长得像! 季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记得镇国公是庶出,上代镇国公夫人没有儿子,镇国公是上代镇国公在外镇守边关时和爱妾所生,上代镇国公回京时才把庶出儿子和这个爱妾一起带回京城。” 长得像嘛……说明血缘关系比较近。 燕回是前朝公主曾孙,这个殊无异议,镇国公要么是父亲要么是母亲跟燕家那边有关系。 季汐道:“也就是说那个爱妾有问题。”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应该不这么简单。 她和季澜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往宣王那儿递个帖子,看看能不能问个明白……结果帖子递出去,宣王一直没回复。 她又不能进宫揪人……只能在家念叨:莫可奈何。 不过她不能把宣王怎么样,不代表皇帝也不行。 几天时间足够皇帝、赵王以及远在千里之外西北的任微两口子都听说了:镇国公能和燕回沆瀣一气不仅出于利益更出于血缘关系,这点皇帝他们并不意外,只是具体是什么样的血缘关系他们暂且还不知道。 至于宣王这么果断“调转船头”,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燕回的秘药被破解了,二是季汐那番话直接给了他心口一刀。 让他放弃侥幸:江山无限好,终究没有小命重要。 这天午后皇帝把宣王召到了御书房,先让等在这里的老太医给宣王切脉——参详了部分卫氏医术的两位六十岁上下,皇帝视为太医院宝藏的老人家,结果……果然应了季汐那番话。 宣王多少有点心理准备,得知自己中毒,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不瞒皇兄说,这几年我都是分外小心,现在想来早在几年前,母后让我认人的时候我就中招了。” 而他目前心态不崩,是因为他可以指望卫家人。学了卫氏医术的老太医能精准地诊断出来,卫家人自然也能治得好他。 不过他不知道即使能解毒,也大幅减少了他的寿命,所以他倒是和小说里写得一样……复刻了小说里的命运和下场,只是这次他不是明面上为姒令美甘愿去世而已。 却说宣王这话很明显,竟是把太后给怨上了——太后并不冤枉,的确是她引亲儿子走上了镇国公与燕回联手编织的不归路。太后疼儿子不假,但……宣王都很难相信母后真能像她总挂在嘴边的“母后一切都是为了你”这么无私这么为他着想。 皇帝都听乐了,只不过这笑里也搀着苦涩:太后是真的蠢,宣王不愧是父皇的儿子称得上精明,但就是这样一对母子,背靠镇国公……他直到现在才能正式着手处置,因为燕回的杀手锏让他弟妹给破掉了。 皇兄心情并不怎么样,哪怕他主动投诚,皇兄多少能欣慰一点,但也仅此而已了。 宣王无需皇兄询问便主动道:“都到了这种时候,有没有我这个傀儡没差别了。”顿了顿他平静地告诉皇兄,“三年前的冬狩,镇国公也在,其实当时燕回也来了。母后身边有镇国公安排的宫女,那宫女好似提过一嘴,说什么燕老爷大势已成就不把您这个表叔当回事了。” 皇帝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就把宣王打发走——不忘吩咐老太医给这个弟弟诊治。 等这些琐碎的信息都经过整理,送到季泽和任微的案头之上,已是五天之后。 看完消息汇总,任微第一感觉就是抱着丈夫的胳膊道,“这回真的不会等咱儿子长大就能把那二位铲平了。” 季泽贴在他媳妇耳边,“多亏有你。” 任微笑了,“我估摸着小白鼠该找上门了。” 这回是“说小白鼠小白鼠到”,其实也不尽然,因为能让燕回舍出成本五十万银子的秘药,找过来的仁兄必须有点牌面。 这位上门求医的仁兄是草原上某个大部族的王爷,他纳了关内大户的闺女为侧室。而他和燕回结仇,原因一句话就说明白了,燕回要求几个部族派兵犯关,这位王爷觉得没必要而且燕回给的好处不足,于是在诸多部族首领和贵族聚在一起共商大事的时候,带头出面反对,当着燕回的面儿反对。 之后没几年他就发现自己再无儿女出生,而且他最为出色也早早视作继承人的大儿子随即就出了“意外”英年早逝了。 这位仁兄和燕回真可谓不共戴天。 任微接手他之前,季泽特地派人四处打听了一番,既有他安排在草原上的探子,也有从其他往来于草原和关内商队带回来的消息……这位让爱妾领过来,死马当活马医的仁兄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就治吧。 只要你和燕回有仇,咱们就能做朋友。 话说在任微知道自己有孕到目前,这四个月里,她宅在家里除了养胎就是修改一下教材,而占去了她最多精力和时间的是改进解毒方案。 眼前的仁兄是她验证自己的猜测,以及展示她解毒能力的第一个也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对待这位仁兄就不必像治好丈夫那样手段尽量温和,不惜用时更长了,她这次要更有效率一点:她选择下猛药,以及使用卫氏独门针法。 这种方法会稍微损伤元气,这点损伤不是不可逆的,也不好说能完全忽略不计,却能通过后续调养补足。 任微和这位有点久病成医的仁兄商量好诊疗方案,目送这大兄弟带人到王府对面的大宅院暂时安顿下,季汐带着太妃和季澜小夫妇回到了西北。 季澜在京城成婚,而季汐则执意在西北成亲,完全不愿意拖后。 太妃拗不过她,季澜更是乐见其成,跟陛下打过报告后他们这不就来了? 卫怀沁和季汐的婚事自然由卫舅妈和太妃操持,太妃寂寞良久本以为能折腾一下摆一摆老太妃的谱,结果一个回合就让卫舅妈给怼回屋里借口老毛病犯了闭门不出。 卫舅妈就是提了个人名。 须知当初太妃能和太后这么合得来,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她俩都有个意难忘的表哥。 太后的表哥是镇国公,而太妃的表哥则是镇国公的铁杆。 季澜能这样识时务,无疑是遗传了太妃。在这种时候太妃对这个表哥和镇国公全都避之不及,不仅因为镇国公野心昭然若揭……她婚后因为老楚王几乎将她视若无物,她内心苦闷也给表哥写过许多信。 这事儿传到任微耳朵里,她只当个笑话听过就算,季汐也不往心里去,唯独季澜有点尴尬。但也只是尴尬了一下而已,倒是对太妃失望……这个情绪延续了许久。 没了太妃作妖,婚事准备得无比顺利。 到了吉日,任微也出场了——别人的婚事不露面倒也罢了,但是亲弟弟和小汐的婚礼她必须“赏脸”。 不过婚事现场她从不离开丈夫季泽身边,季汐的精锐们更是严阵以待,把整个王府都守得水泄不通。 任微绷紧了神经,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她相信开春雪化之后,燕回一定派人过来了,但是他的人完全不能冲破傲天他爹布置的层层防线。 想想也是,燕回的心腹若能来到季泽身边“做下大事”,季泽坟头的蒿草都能有半人高了。 实际上任微感受不到太多风雨,但大概知道丈夫为了付出了多少。 季泽怕媳妇担心,的确没提起过:光是关外来的暗子,他前前后后清洗了五批。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他果断奉行了“宁错杀不放过”。 他现在情感上得到了满足,敢破坏他家庭,尤其是想害他媳妇的,真就来一个他弄死一个。 傲天他爹这阵子的所作所为绕了几圈,任微最后从季澜媳妇那儿听到了只言片语。 季澜他媳妇一边是敬佩,另一边就是心惊肉跳,她打这个小报告也是想让王妃劝劝王爷。 任微才不会劝呢。她听说也派人打听了一番,得知她老公没冤枉过谁,那些倒霉蛋最多就是黑屋里关几天,查实确实无恶意,也就放出来了。 任微怎么感谢老公?这个时候也只能亲亲抱抱举高高了,亲亲抱抱没问题,唯独举高高是傲天他爹完成的。 把媳妇放下地,他媳妇就拿下巴架在自己肩膀上,软软地说着谢谢,傲天他爹心说:命都能给你,有什么可谢的。 之后任微继续过着自己似乎“岁月静好”的日子,但就是出门巡视自家产业别想了,只能宅在家……她甚至有很多时间来辅导小傲天的作业。 话说小傲天要上午在府中听他爹延请的几位名师讲课,下午则去医科学校旁听,更有小舅舅和小姑姑联手给他开小灶。 晚上回家,他就守着他爹娘毫无怨言地做起两份作业。 小傲天每天九点睡,早上五点半起床……每天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比睡觉时间更长。而随着他年纪增长,睡眠时间会更短,学习时间则更长。 纵然知道精英教育和轻松快乐实在不怎么沾边,而且考虑到小傲天将来要继承楚王府,多学点总不是坏事,任微依旧有点心疼,就捧着儿子肉嘟嘟的小脸问,“累不累啊?” 五岁的小傲天真的很沉稳了,虽然依旧喜欢跟娘亲腻乎,“不累。”他眼神一转,看着他还在挑灯夜战吭哧吭哧埋头于公文的亲爹,“爹爹更辛苦一点。” 整挺好。 小傲天因为他爹的潜移默化,大概已经默认且坚信他的未来也和他爹一样:007了,也就是每天工作十二小时打底,全年无休。 任微也不好说啥了,只能亲了亲儿子,再亲了亲丈夫,困意袭来她先休息为敬:她这次怀孕除了爱吃还很嗜睡。 将近两个月后,那位王爷再带着爱妾复诊的时候,任微先看过王爷,没急着改药方,而是对着那位爱妾道,“我给你摸个脉。” 那爱妾先是一愣旋即就是狂喜,而结果自然对得住这份狂喜:是的,她也怀孕了。 这位仁兄二话没说,抱着爱妾就到院子里撒欢去了。 活广告打出去,求医之人隔三差五就能找过来几个。 病人一多,哪怕有卫舅舅和卫怀沁帮着“分流”,任微还是忙碌了不少,起码没那么多时间守着儿子给他辅导作业了。 小傲天超懂事,知道这是暂时的,也没什么怨言。 眼见着到了八月,任微都快生了,她依旧坚持看诊——在现代工作到临产前一天也不是多稀罕。 只不过今天找过来的……是个半生不熟的熟人,就是曾经尝试勾搭季汐,眉眼与宣王神似的那位公子。 这个人任微有印象——既然长得像宣王,自然也就长得像太后了,想起封北亭倒向她们这边还一次投名状没交过,任微干脆就把追查这位的任务丢给了正经封家人封北亭。 封北亭别看有时候吊儿郎当,其实他挺敬业的。 关于这个长得像宣王的公子究竟是谁,任微和季泽夫妇早就从封北亭送来的信里得知了:这人确实是太后的侄子,太后大哥的私生子。 这个时候应该叫外室子更妥当。 封北亭在信上推断说这个便宜堂哥的生母八成是燕回那边的人,或者干脆就姓燕。 反正任微对这人早有防备,而且怎么看她也不觉得这人比五十万两的秘药更贵……所以她相信燕回有那么点走投无路的意思了。 杀手锏一旦被破,选择实在不多,而且很多都是明知不可为却也要强行为之,任微都忍不住心疼他了。 不过心疼归心疼,这人伸出手,把手腕怼过来的时候,任微嗅到异香,就果断给了他一簪子。 这位小公子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千里送人头,笑纳了哈”。 任微赢得轻松至极,但季泽忍不住念叨了好一会儿,他翻来覆去意思就是“以身犯险只此一次”以及“下次再这么着我要生气了”。 你品品这两句话……任微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菟丝花,卫氏的秘药我都改进过两回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啊。” 一句“不是菟丝花”提醒了季泽,他媳妇就不是一切都指望别人的人……他爱的就是这样恶毒媳妇。 虽然有点小不甘,他还能说什么?只不过他试着要求媳妇再多带几个暗卫的时候,他媳妇明显就是“再废话我削你”,他也只能抿抿嘴说,“好的。” 任微最喜欢看老公这副“好吧你说得对”委屈无奈又满是宠爱的样子,她哈哈大笑,顺势靠在丈夫肩头,又对写完作业正翻着课外书的小傲天道,“学学你爹。”话一出口,她脸色骤变。 季泽也不是第一次当爹,媳妇话没说完他扭过头一瞧,“媳妇你要生了!” 小傲天一溜烟地跑出去叫人了:他要叫舅爷和舅舅来啊! 那可不是要生了? 好在不是头胎,任微没太受罪就顺利生了个小姑娘……母子均安,无惊无险。 她筋疲力尽想要睡过去之前,舅舅抱着她小闺女乐呵呵,而傲天父子一人拉着她一只手一起对着她落泪…… 好吧,你们愿意哭就哭吧,你们落泪又不伤我的眼。 却说让任微一簪子撂倒的封大老爷私生子刚让傲天他爹的心腹审了三天就赶紧打包送往京城——这位实在是个烫手山芋。 别看他是私生子,但始终自视甚高自命不凡,而现在意识到自己是燕回和亲生父亲派过来送死,只为向楚王妃下一味药——没错,他手腕上抹过药水。 药水残余的香味,如果任微闻多了,再加上怀孕时期常用的补益药,她就很容易一尸两命,这位封公子远远不如宣王有退路,所以他心态彻底崩了。 心态一崩完全不考虑以后,于是问什么他答什么……随后他破罐破摔爆出一个惊天雷:镇国公其实是摄政王亲子。 至于说他为什么知道这个?因为他的生母是镇国公的庶女啊。 出大事了! 假若他说的是真的……还什么“假若”啊!镇国公生父竟是摄政王,母亲则是燕氏女! 任微还在坐月子,于是家人们迁就她,在她面前立了块屏风意思意思,就在她住着的屋子开会商讨对策。 镇国公的身世,不管是任微还是季汐,她们所知道的“剧情”里都没有提到过,但知道了镇国公身世,无论是剧情还是现实里的许多疑问都迎刃而解。 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是,为什么摄政王临终前把势力一分为二,一部分给了赵王,另一部分指名赠与了镇国公。 又比如在“两版剧情”里,赵王祖孙和季泽父子都不得好死,因为他们活着就挡了镇国公的路。他们健在,西北边军以及京城的禁军里摄政王的旧部没到别无选择的时候不会选择镇国公,哪怕他们知道镇国公才是摄政王亲子。 因为镇国公终究不够名正言顺。 想必当初摄政王和燕氏女有过露水情缘,之后燕氏给摄政王下药,导致摄政王绝育,这个时候燕氏女带着儿子出现……摄政王还能如何,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他非常不甘心受威胁,所以镇国公哪怕是摄政王唯一亲子,也不怎么受摄政王待见,之后摄政王更是收养了如今的赵王作继承人。 不过摄政王又得承认亲儿子的能耐,于是满心复杂地在临终前分给了亲儿子相当一笔遗产。 现在想想,这份遗产送出去,不仅是为了父子情分,更展现了点摄政王对太宗皇帝以及先帝的怨气和……恨意。 可摄政王再不甘再怨恨,终究不能坐视江山易主,尤其是亲儿子和燕氏关系不错,所以赵王还是继承到了摄政王最有价值的那部分财产。 话说大家在只言片语地交流之中都有了一致的猜测:那就是镇国公真要反了,再不反就是束手就擒不抵抗了。而燕回打发这位封大老爷的私生子过来……如果成功,皆大欢喜,如果失败,镇国公就被燕回硬生生地推了出来,不反都得反了。 任微和季汐对过眼色后,她便深深地望向丈夫季泽,“老公,做好准备吧。” 季泽郑重地点头。 西北和京城相隔千里,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多少有点不赶趟:封大老爷的儿子打包到京和镇国公终于反了……这两条消息是一起送过来的。 幸好皇帝也是早有准备,没有被弄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镇国公深谙狡兔三窟之道,留在京城的那个只是他的替身,他本人早已经带了死忠部下和部分京郊大营之中的士卒破关而出,前往了东北……也算是终于占山为王了。 而给他提供鼎力支持的则是安平侯,安平侯的闺女就是太妃差点选为儿媳妇,如今做了宣王侧室的那位。 消息传出来,正在解毒和调养的宣王直接把这个侧室交给了他的皇兄。 至于太后,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中风了。不过太妃总归是最爱自己,她特别惜命,意识到表哥八成是利用自己利用儿子,她反而又生出股子坚韧来:她要看着镇国公怎么死! 不对镇国公是摄政王的儿子,不是她的表哥! 宣王看望过母后,安心的同时难免自怨自艾:大势已去,他……真就只能做安乐王爷了。 至于趁着太后养病,皇后大肆清理慈宁宫人手,其中有许多熟人求到他面前,宣王也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话说镇国公反了,天下震动。 这就是仓促起事的致命弱点,没有站上道德制高点,天下人根本不认可。 不过没人望归没人望,镇国公战斗力不容小觑。东北几处边关压力陡然大增,守边大将求助折子雪片一样飞到了京城…… 皇帝自诩做足了准备,真赶到事儿上,一样这里那里都是不足之处:要么要人要么要粮要么要银子。 要命的是因为镇国公出走,带走了不少精兵良将:这些人都是昔日摄政王旧部,让他们立即内讧,他们不愿意,但却能跟着镇国公离开。 于是即使有赵王亲自压阵,整个禁军也是……人心有点乱,众所周知兵将心一乱战斗力就不要太指望。 皇帝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终于在收到西北楚王来信后有了笑模样。 任微治好了以及正在治疗“起码价值五十万银子”的来自草原的大小人物。 这些人郑重向任微许诺:他和他们的部族不仅不会趁火打劫,更会盯紧金国和北夏,一有动静他们不仅管通风报信,更愿意有限度地阻拦金国和北夏的骑兵。 任微这会儿刚出月子——不得不说作为神医本医,她在这些治好了以及正在治的大小人物这里,比丈夫楚王更有牌面。 于是她拍拍身边丈夫的手背,自己拿了主意,“正式请你们出兵阻拦金国和北夏……什么价?” 在场的几位大中部族的王爷对了个眼色,任微第一个病人那位仁兄先站出来了,“卫氏独门成药,我们要这个,不要银子。” 这个真的可以有。 正好第三个药厂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就能投产,加大成药供应,她这边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得提前跟供应商们说一声,这会儿也要准备招人了,因为药厂员工需要培训。 当然,任微可以做主把成药卖往关外,进一步挤压燕回的生存空间,但是这些药的成本……就得皇帝包了。 你问皇帝愿不愿意,他当然愿意! 而且这样一来西北边关压力不大,他堂弟楚王更是直接告诉他可以调拨若干精锐到东北去附赠一百个实习医学生。 话说回来,只学了一年多的医科学生也只能保证处置轻度外伤的水平。不过经由系统培养的医学生还是比大部分野路子大夫要强一点。 一个月后,东北压力最大的几处关隘都迎来了西北援兵。 再之后两边就开启了消耗战,虽然明眼人都知道镇国公输定了,但目前皇帝这边依旧无力大举出关把镇国公在短时间内剿灭。 这场仗一打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不仅季泽和任微的小闺女能跑能跳,连卫怀沁和季汐的女儿都会喊人了,而季澜夫妇的儿子……刚会翻身。 三年里也足够皇帝清理了一遍禁军,更请赵王再次出山挂帅,征讨镇国公:这是他们季家人的内斗,不适宜让宗室亲王之外的人执掌大局。 当然,镇国公的爵位早被掀了,人家都自立为王了。 其实请赵王出山之前,皇帝问过季泽的打算,季泽和他媳妇商量了一下,婉拒了。他们一大家子在西北生活得很好,何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而姒令美得知外公要披挂上阵,虽然看局势就知道前镇国公那边根本撑不了几年,外公也不会以身涉险,但她还是难免忧心。 她看了看手里的医书,她已经啃得差不多的医书,再看看正奋笔疾书的表哥季承祉——这些医书是她通过娘亲从楚王妃那儿得来的…… 楚王妃寄来五套医书,从入门到精通,她手里一套,表哥季承祉那里自然也有一套。这个表哥……简直就是对比组,学得比她快更比她学得好! 姒令美考虑良久,还是决定先问问表哥季承祉的意思,“你说咱们要不要跟着去?” 季承祉放下笔,扭过头来,“你不知道吗?姑父让陛下点了军师,所以咱们要一起往东去。” 姒令美一愣,旋即捶起季承祉来,“你故意的!不告诉我!” 季承祉笑呵呵地任由表妹“锤炼”,“现在告诉你也不迟。” 之后赵王一家子全搬到了东北边关。整个大齐这几年里除了东边不甚消停,其他地方都挺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前镇国公和燕回怎么不知道越消磨下去他们下场就越惨,干脆……就拼死一搏了。 不过任微治好了这么多人,这些年里也稳定往草原上供货,更定时让医学生们到关外“实习”,其实是老大夫带着这群学生给当地牧民们看病,除了金国和北夏态度依旧不明,大多数部族已然倒向了楚王府,或者说大齐。 人心所向,主动跑来送消息的就更多了。 这天她刚哄睡小闺女,准备和小傲天道声晚安的时候,刚刚出去说要泡个澡的傲天他爹又跑着回来了:有人发现了燕回的踪迹! 依据送信之人所说,燕回所在之处,季泽若是当机立断带兵赶过去应该还赶得上趟。 任微登时起身,“我跟你去。” 半夜急行军……带上媳妇,季泽实在不能同意。 任微琢磨了一下,就说,“燕回真要不顾性命,不知能让你死个多少次!他不是浪得虚名。”丈夫认同她的话,也表示自己会非常小心,但就是死活不松口,她很是无奈,“那你不许带上沁沁。” 这个倒是可以有。 丈夫和弟弟连夜点兵出阵,任微搂着和她一样精神奕奕的小傲天,并不掩饰她的担忧。 季汐也抱着孩子过来了,不过她可不任微心大多了。 小傲天说话也很能让人信服,“娘亲,你不要太担心,爹爹准备了这么多年,必定万无一失。” 季汐一针见血,“虽然脱离了……上辈子,”她想说剧情来着,“但傲天就是傲天,姐姐这是关心则乱呢。” 有道理。 任微揉了揉儿子的小脸,“可惜这回光看你爹秀了。” 小傲天还没来得及答话,季汐就抢先道,“姐姐你忘了海外大片无主之地了?还能没了小傲天的舞台?” 小傲天笑道:“其实我挺想像娘亲一样当个神医呢。” 季汐马上道:“能者多劳,你想,那就不耽误。” 说说之间天都亮了。 傲天他爹也真如预料的那样,撵上了正往东一路疾行的燕回……即使燕回身边不缺良将,但他仍旧不能是傲天他爹带出来的精锐对手。 两军接战,完全是一边倒……也很快就结束了。 作为害死母妃和岳母的直接凶手,季泽恨不得手刃仇人,于是他冲在最前面,卫怀沁则紧紧跟着他姐夫,一行人接近那辆甚是华贵的马车,掀开车门往里一瞧…… 季泽完全不相信眼前的结果,他找了好几个人上前认人,最后他不得不接受:燕回已经死了。 卫怀沁亲自上前验尸,结论细想想也不让人意外:燕回是被毒死的。 善水者溺于水……任微听说燕回已死的时候,心里涌起一种微妙的“宿命”感。 之前针对她们卫家的阴谋诡计频率一年少过一年,任微就有所猜测了:燕回应该是拼命在研发新秘药,结果一命呜呼。 做实验不做好防护,就是这样的下场。 话说季泽和卫怀沁回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大仇得报”的快乐,两个人都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任微和季汐对视了一眼,达成了默契:谁的老公谁去哄。 爹爹这个状态可不太像得胜归来,不仅小傲天会看眼色,夫妻俩的小女儿一样是个小机灵鬼,兄妹俩给任微一样“娘亲靠你了”便手牵手地……扬长而去。 任微目送俩孩子出门,便抱着非常低落又不甘心的丈夫道,“不能手刃仇人不开心吗?” 季泽此时心里就是空落落的,“嗯。” 任微故意道:“上辈子你给我来了个一剑穿心,你快乐吗?” 季泽闷声道:“咱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媳妇。” 任微笑道:“所以我想告诉你,咱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她一字一顿,“重点是燕回死了,咱们可以安心出门踏青和郊游啦!” 感受到媳妇发自内心的,道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浓浓的雀跃,季泽觉得自己又值了。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他为什么那么失落,因为潜意识里他没法面对满怀期待的媳妇……他不想看他媳妇失望。 结果反过来还要媳妇安抚他。 他一下子想通,整个人立时就不一样了,“对,一家四口出门好好乐一乐。” 季泽让媳妇几句话就哄好了,卫怀沁那边就好办了。 季汐抱着孩子毫不避讳,“你还真想跟燕回来次当众斗法啊?美得你。燕回都能把他自己毒死,你真跟他斗法能全身而退?” 卫怀沁捂着额头,沉默良久才道,“是我异想天开。” 话说燕回死于“宿命”,前镇国公……就让赵王抓了个活的。 燕回已死的消息传到东边,前镇国公的心腹爱将们都知道大势已去,于是不仅有人通风报信,更有人干脆打开了城门…… 真真正正是兵败如山倒。 前镇国公被抓,任微和季泽听说赶紧给皇帝上折子,表示她们夫妇非常想见前镇国公一面。 皇帝果断照准。 这个时候离开西北没什么风险,因为草原上大部分部族有个稳定求医问药的途径,都很友善。 而金国和北夏这阵子也很安生:他们不会为了死了的燕回大动干戈,而且金国和北夏的贵族乔装打扮一下,假托别的部族出身,照样能在草原上的流动医院看病,或者跟着商队通关来关内找名医诊治疑难杂症也是没问题的。 全家总动员回到阔别五年的京城,反正任微和季汐不怎么怀念。 几天后他们入宫,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前镇国公。 皇帝和季泽其实对这位便宜叔叔没什么话可说,胜者为王败者寇,他们对前任镇国公的心路历程一点也不关心。 倒是赵王和前镇国公需要谈一谈,早年他们两个甚至关系不错。 赵王跟陛下申请单独交谈,皇帝也照准了。而等怅然的赵王走出来,前任镇国公果然……也咽了气,笑着死的。 怎么说前任镇国公也和燕回打过许多年交道,留几手起码能决定自己什么时候走的本事还是有的。 而前任镇国公一死,赵王就告老了。 皇帝挽留不住,便转向好兄弟季泽,“你不要撂挑子!” 皇帝挺有自知之明,他不擅长带兵作战,就像他深知季泽这个兄弟对“种田”几乎一窍不通一样——当然,这个种田指的是广义种田,弟媳妇又沉迷推广卫氏医术…… 所以他对季泽夫妇很是放心,而赵王急流勇退,他就要好好提拔赵王的女婿姒四,以及赵王独孙,他的侄子季承祉了。 话说从前镇国公起事到尘埃落定,前后几年皇帝花了大几百万两白银,兵甲药品什么后勤物资还要另算,所以收拢燕回和前镇国公的残余势力都是皇帝指派心腹负责——显然皇帝急需回血。 而就在这个时候,让儿子怒骂“老而不死是为贼”的伏老太太终于也死了:她老人家是知道前镇国公被抓后病情急转直下,没熬过一个月就不行了。 伏老太太没了,任微心里几乎没什么感觉,但她还是要为老太太服丧,正好这种时候她也懒得出门。 伏家三兄弟为伏老太太办完丧事,伏大和伏二即使要丁忧依旧要留在京城,而伏三爷跟女儿女婿打过招呼,便和儿子儿媳妇一起回了老家。 父亲这么识时务,而父亲和张氏的儿子似乎青出于蓝,任微见过他们之后便想着到时候如果有必要,她还真不介意拉一把这个异母弟弟。 不是她圣母,而是这个弟弟是典型的歹竹出好笋,她不想埋没人才,也愿意给个机会,当然这弟弟如果受不住大福气,她把他再掀下来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 夏末,诸事已了,一家子人返回西北。 又过了一个多月,晚饭后才回府的季泽带回来了个好消息:皇帝要推广你的医科学校、流动医院和定点医院,并考虑给医师们品级……皇帝出银子。 好么,我距离“医圣”更近了呢。 任微是真的开心,抱过带回好消息的丈夫,更把儿子女儿挨个亲亲抱抱。之后她才道:“跟皇帝说,我要名垂青史,让他身边的史官多夸夸我,我就考虑多弄点药方出来。” 这纯属玩笑话,季泽听了就笑道,“那是。到时候媳妇你的牌位供奉于太庙,我就在你旁边,牌位上书医圣楚王妃之夫。”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但真是任微最喜欢的彩虹屁类型。 她哈哈大笑,“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季泽忽地凑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嗯。那……你想要刚柔并济还是……” 任微猛地扭头,果然看到两个孩子如出一辙的“我懂我们撤了”的表情。她说:“好了,我现在想你闭嘴了。” 季泽刻意演出了一分委屈,“好的。”说完便亲了亲他媳妇……不说话看行动呗。 正好今夜月色极好,任微望向睡得死沉的丈夫,清辉照在他脸上仿佛一个无敌美颜滤镜: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作者:这一章可大约是一周的更新量……只是不想日三千再拖一个礼拜,咱大肥章完结,来个痛快的哈~~~~~ ---------- 这本书的大纲就是我上本快穿剩下的脑洞的扩写:女主重生发现世界全变了,她这个重生毫无用处怎么办?躺着当咸鱼吧。 这个故事其实就是这个梗换个角度写。 ----------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有缘大家江湖再见啦。 最后推推我自己的文,男主快穿《万人迷他爹》,有兴趣的相好可以点击作者专栏直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