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成黑化男主的恶毒师父 作者:云不闲 文案: 【护犊子大佬师父*腹黑魔尊小徒弟】 临月穿进了一本修仙文中,成了打压男主的恶毒师父。 为了自己心上的小美男,临月不仅动辄打骂男主,把他虐的死去活来,还把本该属于男主的机缘全部夺走,送给小美男。 后来男主坠入魔道,携无数魔修屠尽仙门。小美男露了真面目,临月惨遭毒手,被掏了内丹,修为尽毁。 她穿来的时候小美男正下了毒,要废她修为,还打算把这一切嫁祸给男主。这怎么能行,她坚决不能让坏人得逞! 于是临月提着剑就要上山去—— 等等,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小徒弟是怎么回事? * 本打算一辈子清心寡欲修行的商秋,在那一夜月色下见到了不寻常的临月,自此便换了一个一辈子的打算。 往日高冷的师父落荒而逃,他却悠然背靠墙角,一本正经地认错:“弟子道心不稳,甘愿受罚。” 理解他话外之意的临月顿时黑了脸:…… 她一定是穿了个盗文! *全文架空,如有问题,请多指正。 跟着感觉写,看个乐子就好。 一句话简介:结果我成了他的白月光? 立意:在逆境中一往无前,携手成长,才能有改变未来的机会!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临月,商秋 ┃ 配角:剩下的都是小渣渣 ┃ 其它: ======================== 第1章 翻车现场 强迫良家小公子?…… 月色苍凉,云雾稀薄。 漆黑的山洞里蓦地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吟。 顺着月色洒下的光影,清晰可见一道曼妙身姿。细白的薄纱披散着,长发微垂,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臂紧紧的攀着男人的腰。 临月挑起那人的下巴,细长的手指摩挲着男人隽秀的眉眼,红唇轻抿。 平日里她总端着几分长老的架子,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却长睫轻颤,眸中似有无限柔情。 她没有说话,却胜过无数言语。 临月俯身落下一吻,凌乱的气息喷洒,男人周身的冰凉被瞬间点燃,眸中似翻涌着层层烈火,声音微沉:“师父……” !!! 临月仅存的意志被唤醒,蓦地睁开眼,看着被她压在身下,衣衫不整的商秋,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她穿书了,穿进一本男主修仙文中,成了跟她同名同姓,日常打压男主的恶毒师父临月。 书中的男主是个美强惨代表,父母双亡,根骨不佳,还时常遭受同门的欺负。唯一算得上安慰的就是拜入了乾元山七长老临月门下,成了她唯一的徒弟,可偏偏临月长老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恶毒师父,一心想着小美男,把男主虐的死去活来。 于是,在恶毒师父为了救小美男而把他推下深渊后,男主彻底爆发了,重拾机缘,一路开大,一举反杀回乾元山,把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而男主的恶毒师父此时也被小美男骗了法器,废了修为,下场极其凄惨。 作为前期男主开大的炮灰人物,临月的出场戏份只占了开头几章,秉持着恶人做到底的理念,每次出场不是在鞭打男主,就是在鞭打男主的路上,妥妥的虐男主工具人。 在此之前,她正是被心心念念的小美男骗到了山崖下,还中了情毒。此时跟在她身边的只有还是弱鸡的男主徒弟,于是恶毒师父为了解毒,强迫着要睡了男主。结果两人正欢愉的时候,就被连夜赶来寻他们的五长老抓了个正着。 而现在被她压在身下的正是书里的男主——商秋! 男人清秀的眉眼染着绯色,双目微眯,涣散迷茫,一身玄衣被毫不怜惜的扯开,露出胸口处曾被鞭打落下的痕迹。 也太刺激了吧。 这是什么强迫良家小公子的翻车现场? 似乎感受到了氛围的转变,商秋搂着临月纤腰的手僵了一下,眼目逐渐清明起来,低低的唤一声:“师父,徒儿有错。” “咳咳。” 临月也清醒了,揽着长衫踉跄起身,将那一片白皙的春光遮挡完全,才沉下气来道:“这事不怪你,是我……为师一时大意了。” “是徒儿清心不稳,求师父责罚。”商秋随意拢了把外衫,直接跪在地上,熟练的让人心疼。 “起来。” 临月将要上前去扶他起身,在碰到他衣衫布料时,突然指尖发烫,一股无名火直冲着钻入心里,充斥着她的理智。 方才两人纠缠时的欢愉在脑海挥之不去,少年坚毅温暖的胸膛和薄唇柔软的触感都在提醒她做过什么。 她的眉眼骤然起火,想不顾一切的扑倒眼前的男人,去沾染他的最后一分纯净。 眼前的男人可是未来雄霸一方的魔尊,凡得罪过他的无不惨死在他的手下。尤其他对临月的恨意极大,纵是后来临月被炼做炉鼎,他仍是将临月的残尸掳了回去,用冰棺封存,日日记着曾经在乾元山受过的耻辱。 不行,她不能再死那么惨了。 临月强压下内心疯狂滋长的意念,如扯断了的海草一般,撕心裂骨。 “师父?”商秋衣衫还没穿好,露着大片精瘦的胸膛,他正准备上前扶着临月,却被临月一把推开。 “不要过来!” 临月紧咬牙关,双目愈加赤红,“不要靠近我,离我远点。” 想到原身死后也不得安宁的悲惨境地,再面对眼前对她诱惑极大的少年,临月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推开商秋。 快活一时爽,但死却是一辈子的事情,她不能再坑了自己。 情毒的发作使临月的修为软了许多,推开商秋也使不上力气,他只往后撤了一步,愣怔地看着兀自痛苦的临月,微微垂下眼睑。 果然,师父还是这么讨厌他,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毒气攻心,她依然不肯让他靠近半分。 但临月此时已经关心不了自己徒弟的心里变化了,她只能绞尽脑汁回想原身的记忆,寻找破解情毒的方法。 她斜靠着冰冷的墙壁,以寒气浸体,勉强保持着理智。 忽然,她抬头凝着商秋问:“你的剑呢?” 赤红的眼眸似掺了水般的望着他,被情毒勾起的欲望落在眉眼间,完全没了往日高冷的形象,就连嗓音都酥软了几分,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商秋一时看得呆了,冷不防被她唤醒,赶忙捡起方才被临月丢开的剑,乖乖奉上。 临月握紧纯黑的剑柄,沉着一口气,用力划破掌心,顿时鲜血直流,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山洞里。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小徒弟顿时急了。 那柄剑很钝,如果她不用力根本连手指都划不破。这是商秋师门历练的时候临月赏他的,存心不想让他历练过关。她也没想到能还到自己身上。 临月疼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痛楚让她更清醒几分,她摇摇头:“无事,情毒本就是融入血中,饲血而生,放点血可以暂时减缓毒气。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 “是。”商秋应着,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动。 好不容易撑着墙壁起身,却没见小徒弟来扶着她,临月疑惑地抬眼,心下立时明白了。没有得到她的首肯,商秋不敢靠近她一步,不然就是一顿鞭子伺候。 可眼前的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正值青葱岁月,本该有大好年华,偏偏落入了她这个女魔头的手里,真是可惜。 加之情毒的催化,临月更加软了心,对他招手:“过来,扶着我。” 山洞漆黑,临月看不清楚,但她能感觉到少年亮了眼眸。 及至洞口,竹林里昏暗的雾气被隔了大半,分明是一道结界将洞口给封住了。临月探手上前,刚碰到结界就被弹了回来。 “师父小心。” 商秋时刻跟在身后,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临月踉跄后退的身体,炽热的掌心托在腰间,临月竟觉自己有一分说不出的欣喜。 她自觉是个清淡寡欲之人,一向对小鲜肉没什么兴趣,再者原身极其讨厌小徒弟,她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想法? 一定是情毒的问题,肯定是! 挥去脑海里危险的想法,临月稳稳立住,正声道:“看来我们是被算计了,还费心思设了结界。” 那人想用这种方法把她困在山洞里,再以情毒相挟,然后趁着她毒发之际,带着师门弟子前来捉她把柄。 她若找商秋解毒,便是名声扫地,从此在乾元山再无立足之地。她若是强硬运气压下毒气,便是经脉受损,走火入魔。 这样一石二鸟的好计谋,可不是原身喜欢的小美男能想得出来的。 糟糕,恐怕想抓她把柄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师父,让我来试试吧。” 见他一脸的认真,临月忍不住打击了一下:“这种程度的结界你破不开的,如果强硬攻击,还会遭到反噬,心脉俱损。” 要不是她中了毒不能运气,还用费这些麻烦? 商秋垂了首,懊恼道:“师父对不起,要不是带我来锻炼,师父也不会受此困境。” 那清秀的脸在月色下略有几分锋芒初露,隐隐可见日后他称霸一方的魔尊形象。只这一副委屈又不敢委屈的小模样,略破功了些,临月不禁浅笑出声。 “为师都说了是被算计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小笨蛋恐怕还不知道,他师父哪是带着他锻炼啊,这是打算推他去送死呢。只不过他师父没料到,在此之前是她先被小美男给算计了。 啧啧啧,一报还一报。 见面前女子笑得明媚,商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再揉揉眼,生怕自己看错了。 往日,他哪见过师父笑啊,即便是笑了,也是对别人的。 对他,一个眼神都是奢侈。 正门是肯定出不去了,看来她还得想别的办法。临月揽起袖子,在乾坤袋里掏了掏,本是想找点法器用用,却意外掏出了两套新的衣衫,一黑一白。 可黑色的那件分明是男人的款式,原身竟然还留男人的衣服?不会是要送小美男的吧? 小美男这么得原身欢心,搞得她都想亲眼见见了。 “把衣服脱了。”她随手一抛,挥开商秋不可置信的目光,“换上新的。” 这下商秋更不敢相信了。 - 山洞外,一队青白长衫的弟子疾步赶来,前方亮着符咒引路,阵势好不潇洒。竹林茂密,夜色雾气深浓,他们转了两圈才寻到临月栖身的山洞。 “五师叔,就是这里了。” 为首的男子一身烟青色长袍,眉目微拧,负手而立。他对后面招了招手:“云帆,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祝云帆颔首:“是,师父。” 片刻后,祝云帆回来,拱手道:“师父,洞口不知何人下了结界,进不去。但里面好像……有动静,应当是七长老所在之处。”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面前人却是淡然一笑:“云帆,临月长老是为了你才去山崖下寻草药,中毒被困的,咱们受人恩惠,理当回报不是?” “弟子明白。” 说罢,他便带着人一齐破开结界,直冲了进去。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山洞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异样的氛围,山洞的边角里,支起两道隐约的身影,交叠纠缠。众弟子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少年,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面面相觑,不敢言语,只等他们的五师叔前来定夺。 青阳踱步上前,微凉的眼角低垂,似是不敢看:“你们都给我转过去。” 待众弟子都回过身,青阳神色复杂的凝着那一处:“临月,你还不给我起来,在弟子面前像什么样子,简直胡闹!” “小师妹,你身为乾元山七长老,如此,岂非败坏我乾元山千百年的名声?只怕是掌门师兄在此,也护你不住了。” “……” 那方却没有动静,燃烧的光影斑驳闪动。 正当青阳要上前查看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灵粹的嗓音:“青阳师兄可是在找我?” 第2章 霸道总裁 七长老护犊子 寂静的山洞里,唯有她的声音清脆如铃。 众弟子睁大了眼睛看去,只见临月一身月白的长衫负手而来,步态闲适,丝毫没有中了毒的迹象。 而她的身后还跟着刚刚被他们误会了的商秋,两人皆衣衫清明,分尘不染,他们竟然还污言秽语的造谣他们行了龌龊事。 众弟子皆拱手,恭恭敬敬的唤一声:“七长老。” “青阳师兄如此声势浩大的来寻我,临月受宠若惊啊。” 见那姑娘步伐轻缓,淡然一笑,青阳一时愣怔,回身瞥了眼角落的光影,静静地看着临月不说话。 反倒是他身边的祝云帆,一脸诧异地问:“你不是……” 青阳厉色凝了他一眼,转而对临月道:“我听说你中了毒……现在看着你没事就放心了,不过,你怎么跑这来了?” 余光瞥见青阳身侧的眼含桃花的少年,临月点了头,示意商秋上前,“师兄,商秋年纪小不懂事,不小心伤了云帆,所以我特地带他来寻草药,好给小师侄道个歉,也望师兄海涵。” 商秋应声上前,递了草药拱手道:“祝师兄,是商秋学艺不精,无意伤了师兄,还请师兄原谅。” “商师弟言重了。” 祝云帆接过草药,青嫩的几颗,显然还是新鲜的。他茫然的抬头,正对上临月含笑的眼眸。 倒不愧是原身看上的小美男,一双桃花眼勾人的魅惑,脸好,身段更好,比起商秋傲骨不折的少年意气,他的温和反而更讨人喜欢。 但此时的祝云帆心里却直犯嘀咕:往常商秋敢跟他顶半句嘴,临月都能把他打半死,这次他伤在商秋手里,临月不但没罚他,反而还带他一起去采药? 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临月嘴里听见商秋的名字,果真奇怪。 青阳沉了口气:“如此小事,还让临月长老费心,云帆你也不懂事了。” 冷不防的被斥责,祝云帆垂眸不语。 “师兄这是什么话,我既喜欢云帆,自会为他寻得最好的。若说费心,还是师兄费心些。”临月故作惊讶地瞥了瞥众弟子,“哎,不知师兄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有何要事?” “我……” 不等他开口,临月便截了话头:“不会是来捉、奸的吧?” 实话被临月含笑说出,青阳的脸色顿时青白一片:“师妹莫要玩笑。师兄是……是担心你的安危,毕竟崖下危险异常,又有花妖作祟,师兄怕你一人应付不过来。” 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 临月暗自吐槽,面上却仍是笑盈盈的,让人看不出喜怒。 修仙之人从不看年纪,得道后便能始终保持着年少的模样。就像她面前的青阳长老,面上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相,实际上他已经一百多岁了,实打实的糟老头子。 青阳素来知晓临月姿容无双,但她总是冷着一张脸,高傲又脾气坏,像个时刻要点了火折子的木头美人。 但是今日,她粲然一笑,就是让人感觉到了与众不同,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画上的美人活了。 角落里升起的火苗已经灭了,光影暗下,只有两件脏污的衣衫落在那儿,也没人会在意。 “师兄多虑了,我的修为你还不了解吗,我可不是什么货色的东西都能随便伤到的。” 虽为上一代的小师妹,但临月是乾元山百余年来天赋最高的剑修,一剑入红尘,百余论长生,这话是师祖在时说她的。师祖还说她若真想动起手来,就是执掌乾元山的掌门师兄也没有把握完全赢她。 更别说,修了一百多年才元婴期的五师兄了。 “不过那花妖确实棘手,方才我与小徒弟途径这山洞休息,竟被她暗算,设结界困于此,好在商秋机敏,才没遭了她的毒手。” 临月瞥着青阳难看的脸色,还特意咬重了“毒手”二字,意味明显。 但她却不知,这话在一前一后的小弟子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祝云帆:她竟然夸了他! 商秋:她竟然夸了他? 当年临月捡回商秋的时候,纯粹是因为见他可怜,本想收他做个外门弟子就罢了,没想到最后被青阳坑了,收成了关门弟子。也是因为如此,才让她错失了小美男,临月自然无比讨厌他。 平时打骂罚跪都是正常的,商秋本就根骨不佳,修炼困难,被同门弟子们嘲笑欺负,再加上临月也不喜,就更没有人待见他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少,但大家都不敢说。 他没想到临月会夸商秋,可往常七师叔一定是最先夸赞他的。 祝云帆冷了脸色,心中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火涌起。 眼见临月无事,众人又不能空手而归,只好四处检查一番,确保没有任何危险,这才打道回府。 – 原书里,此时是祝云帆带着一队弟子在山下的太平镇上历练,不巧遇见花妖作祟。 花妖会迷惑人心,祝云帆与其交手的时候不慎被迷惑,转而同商秋动起手来,这才被商秋打伤,花毒入髓。 原身便是听说了祝云帆被伤,闻讯赶来救人的。 尤其是在知道了打伤她小美男的还是自己那个不顶用的徒弟商秋,立时更生气了,想了法子让商秋去送死,为她的小美男采药。 直到回了他们下榻的客栈房间,临月紧攥的左手才松开,鲜红的血色被药草的残汁染黑,总算是解了七八分。 方才还好她机敏,及时带着商秋从后面被封的洞口溜了出去,不然即便她没中毒,恐怕那些人先入为主,应该也不会信她的。 原身在乾元山的名声本来就不咋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觊觎五长老的徒弟祝云帆已久,想把他拐骗到手,只是五长老惜才不肯让,这才没被她祸害。所以山上一些长得略好看些的弟子都有意无意的躲着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祸患已经种下了,想转变大家对她的看法应当还需些时日。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让未来的魔尊大人不恨她。 啊,太难了! 正要为自己包扎时,就听门外声响,开门一看,竟是商秋端着一盆清水来。临月顿了一瞬,侧身让他进来:“天已经很晚了,你还不回去休息?” 话说他们修仙的是不是都不用睡觉的,大半夜齐齐整整的来抓人,跟看景子似的随意。 商秋瞄了一眼临月搭在身侧的手,渐黑的血迹使得那道疤痕看起来更加狰狞,他把水放在桌子上,道:“我,弟子来替师父包扎,怕您一只手不方便。” “嗯,确实不方便,麻烦你了。”她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却让商秋愣了神。 其实他来时就已经做好了会被赶出去的准备了,可是没想到师父不仅让他进来了,还同意让他包扎。 这不会又是什么惩罚他的新手段吧? 商秋如此想着,手下的动作更慢了些。 临月好整以暇的看着商秋迟钝的动作,他现在还年少,俊眉青涩,但已经可以窥见一点往后杀伐决断的魔尊气派了。 只这动不动就愣神的习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趁着商秋此时还尚不懂世事,临月决定把未来可能使他记恨自己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于是冷声道:“今日之事,你莫要放在心上,也绝不可说出去,如若叫旁人知晓我中了毒,只怕免不了一些麻烦。” 她的潜意思就是,你快把这件事情忘了吧,当然也不能告诉别人,如果再让别人知道了,那我的麻烦就大了。 “是,弟子明白。” “回去之后,你还当好生修行,免得下次试炼,还得为师亲自下山,叫人笑话。” 临月像个苦口婆心的老母亲,在劝说自家孩子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要是再考不好,下次家长会我又要跟着你丢人了。 说罢,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没脸说这话,明明是她没好好教,反倒怪人家没学好。 “算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师父,那您这毒怎么办?”如果不彻底解了毒,免不了会再次发作。 商秋主要还是担心,如果师父再毒发,他不在身边,师父该怎么办? 差不多包扎好了,临月敛了袖子:“无妨,已经解了七八分,剩下的还可以压制,等到回乾元山再让六长老替我解了就行。” 商秋收拾好东西,正要准备离开,突然外面一阵响动,把刚要准备休息的弟子们全都激了起来。 临月抚了抚袖边,寡淡的开口:“只怕今夜你是休息不了了。” 第3章 小美男 谁说只有女人才物质? 就在商秋不解的时候,众弟子们已经集结在客栈大堂了,祝云帆正在清点人数:“大家都看清楚,你们一行的有没有少人。” 他们此番出来共带了十二名弟子,分为两队,祝云帆和掌门大弟子寻风各带一队,互相帮助,方便历练。 等到所有人数都清点完了,临月才带着商秋从楼上下来,面色慵懒的问一句:“怎么回事?” 祝云帆拱手道:“回七师叔,方才我们回来的时候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人。” “谁?” “内门弟子秦苑夕。” 拜师乾元山的弟子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像祝云帆、寻风这般被各峰长老收入麾下的亲传弟子,这种一般身份尊贵,出去都代表了各峰长老的脸面。其次是入了山门,却没有被长老收下的,皆由颂习院□□导的是内门弟子。最后就是外门弟子。 至于商秋,在临月的意识里,大概就是她随手捡回来的小垃圾,哪一种都不算。 不过这个秦苑夕,她怎么莫名的有些耳熟? 临月摩搓着袖口,望了眼身侧的商秋—— 原文女主? 对了,她怎么忘记了,男女主就是这个时候相遇相知的啊。男主冲破层层障碍去救她,然后女主就一见倾心了,就此开始漫长的感情线。 祝云帆凝了临月一眼,又继续说:“方才有弟子在秦师妹的房间里捡到了一朵海棠花,弟子怀疑是花妖作祟,迷惑了她。” 他上次就是被一朵海棠花迷惑了心智,所以他自觉很有经验。 “秦师妹的性命要紧,若是七师叔没有其他吩咐,弟子这就带人去把秦师妹救出来。” “等等。五长老人呢?” 祝云帆道:“青隐峰有要事处理,师父他先行回去了。” “师兄有什么要紧事,都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罢了,还是救人要紧。” 临月负手走下楼梯,目光在周围弟子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始终不语的寻风身上。 他素来话少,又一身剑骨拒人千里之外,相较于后来居上,又得两位长老争抢的祝云帆,他简直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全书一百多万字,他说过的话也不超过二十句,还都是关键时刻科普出来的。明明是师门大师兄,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也难怪后期被祝云帆压得死死的,没有镜头只好让你杀青了。 “寻风,秦苑夕是你队里的人,你负责把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余光瞥见祝云帆微变的脸色,临月勾了勾唇角,“云帆留下,你身体还没好,就在客栈里好好休息吧。” “七师叔……” 不待祝云帆再说话,临月挥挥手,示意商秋跟着一道去,然后就兀自转身上楼了。 开玩笑,我能让你去打扰男女主相遇相知吗,这是全书唯一能磕的,不带玻璃渣的感情线了,我还等着男女主发糖呢。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临月的心思,还以为她是心疼祝云帆,不让他有任何陷入危险的可能,都不免暗叹,七长老这护犊子的方式真叫人心动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吗? 众人整装待发,唯有商秋回望着那抹淡然离去的背影,眸色渐沉。 果然,师父还是比较喜欢祝云帆吗? – 看着祝云帆垂头丧气地从门口经过,临月伸手叫住了他:“云帆,你是在怨我不让你去吗?” 见她语气亲昵,一如往常,祝云帆垂下脑袋,微微摇头:“弟子不敢。” 低敛的桃花眼写满了委屈,看着真叫人心疼。她好像能理解原身为什么那么喜欢祝云帆,而不喜欢商秋了。 商秋年少轻狂,一身傲骨,只可惜幼年时期的遭遇太过悲惨,致使他性格别扭,不肯屈居人下,总是得罪临月。 而祝云帆就不一样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用的贼溜,还会适时的服软,可把临月忽悠得团团转。明明是他主动吊着原身的,反倒让人觉得是原身巴着他,还非他不可呢。 虽然是书中的恶毒炮灰,但前期临月的配置可是连女主都不及半分的,不仅样貌出身好,还是师门首屈一指的剑修奇才,天赋异禀。 她生来就一身傲气,修炼时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所以便觉得一切她想要的都能轻易得到。祝云帆就拿准了她的心思,让她屡屡在他的温柔刀下挫败,更舍之不得。 不过她后来才知道,她看上的小美男哪知道什么温柔刀啊,还不是青阳长老那个糟老头子为了夺她修为搞出来的骗局,他看上的从来都是临月这副天生适宜修炼的身体! “你该知道我对你的用心,我怎么舍得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呢?” 临月语气如常,假装要伸手去抓祝云帆的手臂,就见他微皱了眉,向后退一步躲开了。 祝云帆偏开眼:“多谢七师叔关心,弟子受宠若惊。” 微叹了一口气,临月好似十分遗憾地靠着门边,道:“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你是青阳师兄的亲传弟子,又因我的徒弟受了伤,我关心你是应该的啊。” 原身不知道也就罢了,她哪能不知道,祝云帆嘴上一口一个七师叔叫得可心,可私底下却一直喊她老女人,还嫌她老牛吃嫩草。 呸,小垃圾,姐姐我还嫌你小,没营养呢! “对了,你上次跟我说修炼遇到瓶颈了是不是?那不然这样,我把我的紫蕴石借给你,应该有助于你的修炼。”临月说着,就从发间拿下一个镶了银的珠钗,亲自给祝云帆戴上。 许是没想到临月今日竟然如此大方,竟然把她贴身修炼的紫蕴石都给了自己,祝云帆一时慌了手:“师叔,这太贵重了吧,云帆受不起。” 临月“啧啧”砸着嘴,瞧瞧,谁说只有女人才物质,刚刚还你呀我的,现在就直接“云帆”了。 “我给你,你就受得起。”临月特别咬重了这句话,“紫蕴石极其稀有,且要日日戴着才有用,你千万不能拿下来哦,我看你戴着才放心。” 又装模作样的寒暄两句,临月才关上门回房间。 她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等那一道窗户打开又关上,窗边的烛火彻底熄灭了,才稍稍勾起唇角,出了客栈。 夜半三更,大街上寂静如斯,连半个人影也看不见。细密的浓雾盘旋在周围,将街道两旁的房屋都笼罩其下,强烈的低气压充斥着她。 临月动了动手指,试图探查商秋等人的去向,却发现她轻微的动作在这里并不起什么作用,像是碰了壁一般,毫无波澜。 显然,这是有人在外面布了阵法,整条街道都是虚幻的,看来那花妖的修为不浅啊。 原书里,花妖不过是个修行了两百年的海棠花精,因为爱上了一个凡人,才勉强能修出人形。但是没想到那个凡人惧怕她,然后被自己的梦魇吓死了。 她本是为爱而生,自然也为爱毁灭。 于是她开始黑化,在男女大婚之时将他们入梦掳走,把新娘变成可怕的模样,以吸取男人的惧怕为乐,并且修为大增。 似乎是感受到有强大的灵力闯入,街道两旁门前的灯笼逐渐亮了起来,浓雾聚拢,仿佛一道天网,铺天盖地。 “救命……救,救我!” 一道撕心的惊恐声远远传来,临月骤然警惕起来,若有所思的观察街道两边紧紧关闭的木门。 女子气若悬丝,仿佛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可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响起,却又感觉遥不可及。 她抬步走向其中一扇门,正要伸手推开,突然那道声音又在身后响起,由远及近,好像是惑人的幻象,在引诱她去探寻,又像是在警告她,不要轻易选择。 原书里没有具体写他们是怎么找到秦苑夕的,只说他们被那股异香迷惑了神志,接着穿过一道迷雾,便有一扇漆红的大门在眼前。 简而言之就是,阵法很厉害,但男主光环更厉害。 但是男主现在还处在根骨不佳的阶段,就是个小垃圾,若是遭遇上花妖,恐怕未必能全身而退。 当然,她绝对不是担心男主的安危啊,日后她可是要在男主手下魂飞魄散的,她才不会闲的没事找刺激。 只不过,那毕竟是男主,如果能在他开大之前抱上大腿,说不定结局就不会死那么惨了吧? 如此想着,临月越发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个时刻帮男主一把了,然后猛刷一波好感,顺带把今晚发生的事一并抹去,掐断他报仇的源头。 对,就是这样! 哀怨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一种骇人的阴森。临月闭目凝神,试图运起周身灵气去探寻声音的源头,但片刻后仍一无所获。 不是,这些门里面都不是她要找的东西,都是假的。 难不成她的猜测是错的,这仅仅是一个迷惑她的幻象而已? 可如果仅仅的幻象,那这只花妖的本事就超出她的预期了,能把她也困在虚无幻境里,若不是修为比她高,就是…… 不对,一定有一扇门是真的。 而且那扇门里肯定就是花妖凝聚修为的栖身之处! 花妖便是靠近了自己的老巢,所以才能有足够的灵力化出如此巨大的阵法,甚至还敢挑衅她? 临月动了动手腕,手中幻出一把长剑,手起剑落,直直地将眼前的长街劈出一条裂缝来。 只可惜她没有时间陪她玩游戏了,不然这么好玩的逃生游戏,想来她一定会很喜欢。 第4章 动了杀念 女主可千万不能出事!…… 正当临月提剑要穿过那道裂缝时,突然间数不清的藤蔓拔地而起,绵延着曲折的身体直冲临月而来,将她周围的环境笼罩成一片黑暗。 那藤蔓就像是生了眼睛一样,不论临月躲到哪里,它都能准确的瞄准她的位置,发起攻击,逼得临月退无可退。 “师父,小心!” 一道明白的剑风划过,夹杂着少年意气的锋利,堪堪逼退藤蔓一瞬。 但不过转眼间,藤蔓又再次席卷些狂风而来,所有弟子在四围列阵,迅速形成了一道结印,将藤蔓暂时封印。 眼见商秋持着那柄钝了的剑,毫不畏惧的挡在自己面前,临月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太可恶了,小徒弟多可爱,多善良啊,她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家呢? 众弟子收了阵,一齐围上来:“七长老,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那花妖必定难缠,怕你们应付不过来,所以来看看情况。” 为了避免被看出破绽,临月收了剑,又端起往常高冷长老的架子,负手凝视他们,“不过,你们不是应该去找秦苑夕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寻风拱手道:“回七师叔,我们是寻着一道女子的求救声来的,本来以为是秦师妹,结果突然见幻境裂了缝,便知是师叔在此,就赶过来了。” “你们也听到了?” 若按她方才观察来看,他们分明就不在同一个幻境中,看到的东西应该也都不一样,能听到同一道声音,那就说明她猜测的是对的。 这应该就是原书里,海棠花妖诱惑祝云帆的独门秘诀——双子阵。 原本按照书里的情节,祝云帆今夜也该出现在这个阵法里,并且被花妖迷惑,一掌打残男主,使得本就修行不利的男主雪上加霜。 并且,最重要的是,他还破坏了男女主的爱情小火苗,这个绝对不能忍! 所以她才送了紫蕴石,费尽心思地要把祝云帆支走。青阳师兄觊觎紫蕴石已久,他既得到了,定会第一时间送去青隐峰。 “那秦苑夕呢,找到了吗?”她现在比较关心女主,女主可千万不能出事。 商秋摇了摇头,面色微冷:“没有,我们一出门就入了幻境,在周围转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见小徒弟面色不好,临月心想,男主一定是在担心女主,怕她有什么危险,近在眼前的刷好感机会,她怎么能轻易错过呢? 但是她又不便直接表达关心,不符合原身的高冷形象,只好道:“这个阵法有异,你们小心些,还是先赶紧找到出路要紧。” 双子阵,顾名思义就是两个阵法连在一起,相辅相成。她方才破了其中一个,那另一个就会吸取两个阵法共同的力量,形成一个更加厉害的阵法。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还不敢带着一群弟子乱闯,避免打草惊蛇。 趁着藤蔓的封印还在,临月带着众弟子摸黑往外走。 突然,两侧暗下的灯笼又一个个亮了起来,他们走到哪里就亮到哪里,好像特意跟着他们一样。 “不对,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方才走了半天,好像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经寻风一提醒,众人这才察觉出了不对劲,原本他们已经走过的院门,此刻又出现在了眼前,屋檐下的灯笼明晃晃地亮着,似有一股指引的意味。 但前方道路幽暗,亦不知通往何处。 “这两侧的灯笼诡异得很,似乎是生了眼睛一般,不知是不是那妖在操控,戏耍我们。” 听闻身后的弟子如是说,寻风摇了摇头:“不像,我们被困在她的阵法中,她若想动手,必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只怕是……另有所图。” 但到底图什么,临月实在想不起来了。 她看书的时候只想着男女主什么时候相遇,什么时候发糖,根本就没仔细研究过剧情。再加上作者为了突出男主光环,这一关的副本都是男主一个人刷的,临月根本没参与,甚至还给他拖了后腿。 早知道会穿书,她就应该把原书一字不落的全背下来,还省得被困在这里,进退无门。 商秋始终跟在临月身后,寸步不离。见她皱着眉头,长睫微垂,似在思索着什么,禁不住问:“师父以为如何?” 临月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她总不能说这关就是为了给你刷经验的,男主光环一开,你就大胆的往前冲,反正你是男主,你死不了。 “这阵法颇为奇怪,不似寻常,你们且随着我,万不要逞强斗勇。” 身后藤蔓摇摇晃晃地跟着,还有股要疯长的气势,临月一时也没法将它们全部铲除,只能时刻提防着。 许是因为她刚穿过来,还没彻底融合原身的修为,再加上她又中了情毒,法术施展不出,临月心里一时颇没有底气。 浓雾盘旋在周围,阴暗的一片,叫人看不真切,但偶有阵阵凉风从发间吹过,调皮地撩动面颊。 寻风耳目清明,立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按理说,法阵之中,必定是施法人造出的虚幻世界,与现实并不相通,应当是波澜不惊才对。可他们分明感觉到了一股来自外界的凉风,而且还不是从同一处吹来的。 有破口! 临月会意,将商秋护在身后,随即抬手幻出长剑,对着寻风指示的方向,直直地劈了出去。 寻风紧接而来,两人的剑锋在一盏摇曳的灯笼前相汇,瞬间爆发出一阵耀眼的明光。 浓雾散开,一抹微凉的月光从头顶倾泻下来,临月收了剑,正要上前查看,突然一道身影远远走来,长发高绾,宽肩窄腰,看起来身段极好。 只是看着一个影子,临月就认出来了,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小美男——祝云帆! “云帆?” 临月保持着往常亲昵的语气,轻声唤道,那边依旧也没有给她回应。 众弟子听是祝云帆,纷纷松下了警惕。他们丝毫不怀疑临月的话,若说整个乾元山里,能第一时间认出祝云帆的,大概就是临月了。她不仅日思夜想着,就连寒云峰的藏书阁里都挂着祝云帆的画像,可不谓不用心。 山上的弟子们往日虽话里话外带着调笑,但见临月堂堂一派长老,身份修为皆乃上乘,想要什么没有,竟对一个小弟子如此上心,也颇多羡慕。 但当事人临月此时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刚刚分明已经把祝云帆给支走了,还是亲眼看着他走的,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阵法中? 心下陡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说不清的慌了一下。 “云帆,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见他始终负手垂眸走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临月又问了一句。 她直觉哪里不对劲,原身素来喜欢的就是祝云帆那一身淡然温和的气质,面容柔软的线条更是让她觉得亲近。可眼前的祝云帆不仅完全没了往日的温和,甚至还多了一分凌厉。 “祝师弟,你也被花妖的阵法给困住了吗?这花妖实在难搞,把我们困在这里许久,怎么也走不出去。” 寻风身后的弟子熟稔的上前,许是平常跟祝云帆关系不错,兀自搭上他的肩膀问。 还没等话音落下,眼前的人突然抬起眼眸,冷冽的目光扫过那弟子,然后一阵掌风将他掀翻在地。 临月还没来得及反应,祝云帆负在身后的手已经提剑向她而来。 明晃的剑光闪了一下,在距她仅有一指时,被另一柄黑色的长剑震开。 再一看,竟是她日日嫌弃的小徒弟挡在了她身前,替她接下了这一剑。而她日思夜想的小美男,却是想杀了她! 见祝云帆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商秋目色一沉,抬剑上前与他交手,刀光剑影间,一时竟也未分出胜负。 临月知道,商秋是动了杀念了。 原书的前几章,一直到临月下线前,商秋都是在被弟子们的欺负中度过的。他性子冷,话也不多,且修为比不过同期的弟子们,更没个能给他撑腰的好师父。 往常弟子们欺负他时,他都只是默默地刻苦修炼,所以后来他在宗门试炼一举夺魁,一时震惊了整个乾元山。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临月这个恶毒师父盯上,夺了他的机缘送给心上的小美男。 按照剧情,这个时候他本不应该跟祝云帆过招。若真动起手来,祝云帆可不是他的对手,她留着祝云帆还有用呢。 瞥了一眼双目空洞,面色无神的祝云帆,临月喊道: “商秋,不要伤了云帆!” 听见临月的话,商秋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凝聚法力的剑都已经刺了出去,又被他生生地收了回来。 回身间,余光瞥见祝云帆高绾的发髻上散着莹莹紫光的珠钗,那是他每每想要放弃时,给他希望的一丝明光。 师父连紫蕴石都送给祝云帆了吗? 商秋神情恍然,手一抖,竟被突然扑上来的祝云帆寻了空子,一剑刺中。 “商秋!” 临月惊呼出声,一跃上前接住了商秋后退的身体。与此同时,一柄幽剑从她身侧飞出,直直地砍断了祝云帆的剑。 第5章 男主光环 诚不欺我 天光熹微,微亮的晨光照进房间里,在斑驳的木窗上洒下一片阴影。床上的人还在安静地躺着,比之昨夜,呼吸稍顺畅了些。 想起昨夜那般凶险的情境下,要不是临月奋力一击,将结界劈开,只怕他们都要被困在里面,直到天亮了。 寻风送走了大夫,回来时,窗边的临月依旧在打坐,一缕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如渡了一层金芒,更添了几分生气和神秘。 手里的药方紧紧捏着,寻风有些紧张地走过去。 往常他都不敢正视这位师叔,他一直想着七师叔性格跳脱,且不是好相与的,能躲则躲。就连掌门都说,轻易不要得罪七长老,不然后果自负。 但经过昨夜,他似乎又对这位师叔有了不同的看法,于是上前道:“七师叔,既然商师弟的身体已无大碍,不若您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安排弟子们来看护就好。” 闻言,眼前的女子蓦地睁开眼睛,长睫微颤,寻风不禁屏住呼吸。 “大夫怎么说?”她问。 寻风将手中紧攥的药方递上前:“商师弟的伤势并不严重,也幸好昨夜祝师弟并未使用灵力。大夫开了药方,嘱咐看着他好好休息几日即可。” 瞥了眼床榻上的人,临月点点头,没说话。 太糟糕了,原本她还想着亲自出山替男主过了这关,好在男主面前刷刷好感,将功折罪的来着,没想到,她竟然差点让男主替她死了,这可罪过大了。 不过男主光环,诚不欺我。剑都差点扎心脏上了,还只是并不严重。 她叹了口气,难怪乾元山千百年基业,仙门之首,最后都得臣服在他的麻布衣下。而青阳师兄和祝云帆密谋多年,使尽手段得到的修为,也抵不过商秋的一个机缘。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都是命。 “对了。”想到这里,临月还差点忘了一个人,“祝云帆醒了吗?” 想着祝云帆晕倒,七长老肯定是急坏了,寻风拱了拱手,立即道:“已经醒了,七师叔不必担心,不过……他好像已经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临月呵笑一声,他是被花妖控制的,能记得就怪了。 花妖修为不高,若想控制修仙之人,必定需要一个媒介。以祝云帆的修为,再加上临月的紫蕴石,被控制的可能性很小,但他歪心邪意太多,思虑过甚,才会被花妖钻了空子,一连控制两次。 而且被控制的人根本没有思想,只能凭着一股蛮劲冲,祝云帆要是不动脑子,肯定打不过商秋。 她昨夜就是发现祝云帆被控制,才让商秋不要伤了他的。商秋已然动了杀念,势必不会留情,这万一要是打坏了,她可怎么跟青阳师兄交代。 “你先去看看云帆吧,药方交给我。” “是。” 直到寻风退了出去,临月才揽着外袍起身,掌心的伤痕隐隐作痛,黑色的纹路蔓延,似是在提醒她昨夜的荒唐。 少年温热的胸膛袒露在眼前,血还没止住,染红了绷带。临月攥紧了指尖,还是替他整理好了衣服。 如果昨夜没有变故,她强迫了小徒弟解毒,那么等待她的就是名声扫地,再无立足之地。修仙人士虽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但师徒之间到底不合规矩,尤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也没脸再留在这里。 既然知道了结局,那她就不能再走原书的作死路线了,为了不被做成炉鼎,下场悲惨,临月决定抱紧男主大腿。不管他未来会不会变成魔尊,起码男主光环是在的,苟到结局没问题,到那时她再抽身跑路,万事大吉。 想到这,临月立即在乾坤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符咒在商秋的伤口上化开,给他愈合伤口,顺带把她昨夜弄出的印记也给消散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盼着男主醒来后能把昨晚的事情都忘记,最好连替她挡一剑的事都忘记。 不行,她还得亲自去给男主抓药,将功补过。 - 时间还早,一行弟子在楼下吃早饭。 修仙之人辟谷修行,吸取天地灵气便足以饱腹,且不会有任何饥饿感。但弟子们大多才筑基初期,或者还未能突破筑基的,修为不够,所以还需食五谷勉强果腹。 祝云帆在同行弟子的搀扶下,才勉强下楼。他身上虽无伤,却觉四肢百骸都如同被折断一般,连走路都勉强。 昨夜被他一掌掀翻在地的弟子此时坐得离他远远的,一见祝云帆来,只觉胸口一阵剧痛。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紧紧地盯着他。 寻风正好从房间出来,见着这架势,忙问:“祝师弟身体可好些了,若是不方便,大可让小二给你送进房间里。” 闻言,祝云帆顿了一下,察觉自己在这里确实不妥,踉跄着起身拱手道:“那就麻烦大师兄了。” “你我师兄弟之间,不必言谢。” 祝云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昨夜的事了,又见往日奉他为首的一众弟子们都对他敬而远之,心下立刻明白了。 昨夜众目睽睽之下,他对七长老执剑相向,实为大逆不道。以临月的身手,就是再来几个祝云帆,也绝不可能伤她分毫,可昨夜剑在眼前,七长老却没有还手,便是为情。 众弟子们往日以为七长老只是心血来潮,想祸害祝云帆,却不想实际真正绝情的反而是祝云帆,一时间都对七长老颇多惋叹。 祝云帆辛辛苦苦维持的形象破碎,也不敢解释。绝□□小,可若叫旁人知晓他又被花妖控制,定然是心术偏颇所致,只怕师门都留他不得了。 那他这多年来的努力,可就功亏一篑了。 祝云帆准备上楼,转身便见临月神色如常的站在楼梯口,巧笑嫣然地看着他。 弟子们立即起身,恭敬道:“七长老。” 临月一愣,还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况,祝云帆已经走到她面前,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低敛,看样子楚楚可怜得很。临月看着,竟无端生出几分心疼。 看来,原身是当真喜欢极了这个小美男。 “身体可好些了?”她问。 祝云帆垂眼,没有说话。 临月也不恼,淡然地笑了一下,将手中握着的白瓷瓶递出去:“这是玉露生肌丸,可助你伤势愈合,好好休息,其他的不必多想。” 说罢,她便不再逗留,清亮的白衣越过众人,有些寂然,却尽是洒脱。 第6章 江湖术士 她好像知道花妖藏在哪里了。…… 客栈外,阵法早已散去,街道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街道上人烟稀少,一连走过几户都没有开门,不知为何,临月总觉今日似乎有些阴沉。 按原书剧情,他们昨夜应当是把女主救出来了,男主为救女主被男二祝云帆打伤,差点经脉受损。经此变故,女主对男主暗生情愫,芳心暗许,但男主一心只想好好修炼,并未察觉女主的心意。 直到最后,男主变成魔尊,女主依旧不离不弃,男主这才明白女主的心意,并且接受了她。 但是现在,剧情进行到这里,女主没救出来,男主却依旧被打伤了,临月也搞不懂,她到底是改变了还是没改变。 算了,只要男女主能顺顺利利的在一起,她时不时地当个和事佬,促进一下两人的感情,最后功成身退,想来也不会太惨。 临月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开着门的医馆,从袖中掏出药方交给掌柜,掌柜接了药方,正要取药,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哀嚎。 见临月频频回身看,掌柜的一脸平淡地告诉她:“是东街的刘员外家在做法事。” “做法事?”临月疑惑道,“为何要做法事?” 尽管她看了全书,但很多细节书里描写的都不清楚,一眼扫过的,跟她亲身经历还是有不小的差距。所以临月并不清楚这一段的细节,眼下她没有线索,只能一点点去查了。 “姑娘想来不知道,咱们这地方邪气得很,隔三差五就要做一场法事,去去邪气。” 掌柜的笑着说,仿佛已经见惯了似的。张了张嘴,但见眼前是个姑娘家,也不好直说,便又低头继续抓药。 店外嘈杂的动静还在继续,不少人匆匆走过,像是去看戏的。 临月察觉到端倪,顺势回过身来,从袖口掏出银子付了钱,试探地问道:“我是从外地路过的,家里小朋友生了病,便在此处暂住一段时间。但我方才听掌柜的所言,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妖邪之物?” 她一身孑然而来,白衣翩然,明眼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出来逛街的,所以掌柜一时也未认出她是个修士。 “这个……” 掌柜四下望了一眼,见周围无人,便壮着胆子道:“姑娘有所不知,昨日刘员外家的公子刚大婚,今早上刘公子和新娘就离奇死在了房间里,两人就躺在床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有这种事?” “可不么,而且啊这还不是头一回了。仔细算算,这两个月来都已经是第三起了,都是新婚的人家,刚办完红事,接着就办了白事,而且死相都极其惊恐惨烈。” 掌柜惋惜地说着。 本来前两起发生的时候,刘员外家就已经找了人来做过法事了,还一连做了好几日,确保妖邪被祛除了才敢办喜事的。谁曾想,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听说刘家公子和新娘死的时候一点痕迹都没有,同前两起一样,没有任何声响,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但两人的面容却是极其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临月蹙了眉:“那你们就没有找过修仙人士来驱邪吗?” “找了,怎么没找,但是修仙的人哪是我们这些凡人能随便见的,不是连山门都摸不到,就是鞭长莫及,所以没办法才找了这些江湖道士来做法事,希望会有用吧。” 也是,修仙人士皆逍遥自在,隐于山水之中,若不是刻意现身,还真是连门都摸不到。 “那,可知是什么妖邪所为了吗?” 掌柜闻言叹了一口气:“别提了,来了几波道士,说的都不一样,也不知哪个真哪个假。” 江湖道士,坑蒙拐骗混口饭吃的居多,他们总喜欢夸大其词,不见得有几分真本事。镇上的凡人没见过什么妖邪,所以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也避讳不已。 临月心下了然,必定是那花妖所为。 原书里提到过,花妖黑化后,喜欢在男女大婚之时将他们入梦掳走,把新娘变成可怕的模样,以吸取男人的惧怕为乐,并且修为大增。 但,这个剧情为什么来的这么早? 她记得应该是在男主救出女主后,花妖才现身的啊。 男女主第一次携手对抗花妖时,花妖被情所伤,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恩爱,但她又不敌男主光环,于是控制了一对有情人,促使他们成亲,花妖便趁机作恶,吸取男子的惧怕之气,修为大增。 她昨夜还在想,这花妖明明修为不高,但阵法却很厉害,若非是占了地主的便宜,那她定有什么方法能够瞬间修为大增。 也难怪昨夜的阵法如此强劲,连她都能困住,看来还是不能小瞧那花妖。 出了医馆后,临月便一直往东街走,顺着嘈杂的人群,毫不费劲的找到了正在做法事的刘员外家。 许是在做法事的原因,门口围了不少围观的百姓,白色的帷幔随风飘扬,还不时地从里面飘出袅袅青烟,荒凉之气可见一斑。 院内一个身穿布衣的男人站在道士面前,佝偻着腰,脚步虚浮,像是一副被抽空了精气的空皮囊。 临月认得,他就是刘员外。 弟子们刚下山历练经过太平镇的时候,还遭遇过刘员外的为难,说他们是一群骗人的江湖术士。那时临月虽不在,但听小美男回来的书信里提了一嘴,倒也记住了。 把名门弟子当成江湖术士,却把骗子当成救世主,看来这刘员外也不是什么精明的人。 人群中几个妇人低声惋叹:“真是可怜啊,刘员外家就这么个独子,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眼看着成了亲,哎……” “可不是,还有那孙家的姑娘,也不知咱们这里是招了什么邪气,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平白叫这么些个新人遭难。” “只怕以后啊咱们太平镇,只有白事,再无红事了。” 听着家中女子的哀嚎声愈渐沙哑,临月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此时正是告慰亡灵的时候,不管那江湖道士有几分真本事,只要表面功夫做一做,就算是宽了刘员外一家的心。 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莽撞的前去查探,怕是会被当成异类,所以她现在不便出现,只能暂时撤退。 临月正思索着,回想刚刚掌柜的话,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来的女子,原本提在手里的药散了一地。 那女子也没有幸免,手腕挎着的竹篮子摔在地上,落了不少花瓣,她忙弯身下去捡,连声说着“抱歉”。 临月捡起一株开得极好的花枝,递上前去:“姑娘言重了,不过这个时节,竟还有开得如此好的鲜花?” “是啊,姑娘要是喜欢,就留着吧,权当我给姑娘的歉礼了。”那女子说着,随即莞尔一笑,柔和的眉眼望向临月,似一朵盛开的娇花。 被她这么一看,临月顿时觉得一股暖意流过,如春风拂面,不由得也随她笑了起来。 “多谢。” 临月收了花,垂首看了眼地上斑驳的倒影,微一颔首,随即旋身离开了。 客栈里,众弟子们团团围坐,不知说了什么一脸愁容。见临月回来,连忙起身围了上来,拱手道:“七长老,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临月下意识地看了眼楼上,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浮现了商秋的身影,他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寻风上前来,面露忧愁:“七师叔,方才我们听这店家说,昨日东街刘员外的儿子和新娘离奇身亡了,那症状与前两起是一模一样的,想来,又是那花妖所为,所以我们正打算去看看情况。” “这事我已经听说了。” 想起方才瞥见的那个佝偻的身影,临月摇了摇头,“刘员外家正在做法事,想来还要有一段时间悲伤着,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可……” 寻风不解,片刻又听临月问道:“你们方才说,那症状与前两起一模一样?” 他们刚开始下山历练的时候,临月并没有跟着,还是后来得知祝云帆被伤,才毅然决然的下山给小美男报仇的,所以在那之前的事情,临月并不很清楚。 且原身来了之后,一心要整死自己的小徒弟,哪还有空管花不花妖的事情。 寻风顿了一下,点头:“确实如此,我们刚来的时候明察暗访过,在此之前的两起也都是刚刚大婚的新人,第二天一早被发现惨死在房中,期间并无任何异常。” “花妖接二连三伤人,却只对新婚的小夫妻下手,这其中必有隐情。”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临月蓦地挑起眉梢问:“那你知道,最先被杀害的是哪家吗?” 听临月问起,身后有一弟子连忙抢答:“是薛秀才。” “对,是薛秀才。”寻风想了想,随即肯定道,“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三起案件中,唯有薛秀才家只死了他一个人,而他的新婚妻子却安然无恙,至今都在为他守寡。” 薛秀才? 如果她没记错,这第一个被杀害的,就是让花妖黑化的重要人物。 临月笑了笑,她好像知道花妖藏在哪里了。 第7章 疗伤 少年一脸无辜,甚至还有点委屈……… 把药交给寻风,临月兀自回到屋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有些凉了。 床上的人还在安静地躺着,没有一丝声响。 虽然外伤不严重,但祝云帆的剑气凌厉,到底伤了筋脉,只靠凡间大夫治疗,怕是等他们回去也好不了。 看着眼前这张脸,隽秀青涩,英气初显,若是再长大些,只怕是要祸害不少仙门的女修。但临月的记忆却没有过多关于他的。 商秋自小无父无母,受尽了苦楚,后来机缘巧合被临月捡了回来,还因资质平庸被她厌弃,同门欺辱。直到后来他在宗门比试上一举夺魁,甚至打败了仙门最受期望的弟子祝云帆,一时风头无两。 这时临月才发现,他并非真的资质平庸,而是一直被体内煞气所压制,实乃天选之子。但临月那时一心想着祝云帆,想讨好他,于是听他说起自己资质不如人,实在难当她的一番好意时,临月当即入了藏书阁密室,擅自用了禁术偷换商秋的机缘。 后来祝云帆喜欢上了女主秦苑夕,想要暗害商秋时,也是临月替他出手,将商秋推下无尽渊,永世不得超生。 这桩桩件件,细细想来,竟是她一步一步地将商秋推上了魔尊之路。 临月也禁不住想,自己是不是作者故意安排,促进男主黑化的垫脚石,还是那种用完就一脚踢掉的炮灰垫脚石。 思及此,临月抬起右手,一道幽蓝的光从手心散发出来,瞬间幻成一柄长剑。 这是她的本命法器——寒霜剑,只有当她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剑才会自行现身。可昨夜,明明受伤的不是她,寒霜剑却还是突破了阻碍,砍断了祝云帆的剑! 或许这就是男主光环吧,还可以左右配角的武器。 少年稚气未脱,可脸却削瘦的不似寻常,这般年纪的孩子本该像其他弟子一样无忧无虑的修炼,而他却一天都没有安稳过。 临月思忖片刻,商秋一直隐忍至此,无非是不愿同他们计较。若非后来她被祝云帆怂恿,一心想要他的命,将他推下无尽渊,想必他也不会就此黑化,携怨恨而来,屠尽乾元山。 要是她这个做师父的能尽职一点,将他感化,说不定乾元山就不会被灭,她也不用死了。 临月不做他想,用力扳起商秋的身体,准备替他疗伤。 细微的灵力在掌心凝聚,透过商秋后背单薄的衣衫源源不断地输送,周围渐渐凝起一道微薄的屏障,将床上的二人笼罩其中。 桌案上的香炉正焚起袅袅幽香,在结界周围萦绕,便是她穿来那一夜,身上所余的味道。 临月蓦觉心口一阵刺痛,似有无数蝼蚁在心上擂鼓,血脉火热。 她蓦地抽回手,捂住心口,眼睁睁看着商秋倒下去,寻风推门而入。 “七师叔!” 寻风把煎好的药放在一边,扶起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的商秋,神色紧张地看着临月。 他往常也听说过临月师叔不喜这个徒弟,没想到今日一见与之更甚,商秋本就受了内伤,这再一头栽下去,只怕是要当场丧命。 “七师叔你这是……受了伤吗?”看着临月愈发绯红的脸色,寻风也有些着急。 临月握紧掌心黑丝蔓延的伤口,沉下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无碍,你先出去整顿好弟子们,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替他疗伤。” “是,弟子明白。”见临月面色冰凉,寻风只好拱手退了出去。 直到木门关上,临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捂着嘴巴轻咳一声。 差点就被发现了。 这情毒果真厉害,她昨夜分明已经压制了六七分,但她刚才运气疗伤时,毒素却又随着她的运气蔓延开来了。 寻风虽不是坏人,不会对她造成威胁,但他不大聪明,人又老实,万一给别人一忽悠,指不定就把她的事情说了出去,还义正言辞的叫人家保密呢。 若叫祝云帆知晓她中了毒,那昨夜她所做的,可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临月坐在床边,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床上的商秋。 不过,这男主怎么还不醒? 她刚刚已经给他输了内力,以祝云帆的力道,应该不会伤得太严重,她现在的内力给他治疗还绰绰有余。 不会是他太弱了,吸收不了吧? 临月如此想着,不禁弯身下去打量着商秋这一张小白脸。若是这么看起来,他似乎比祝云帆还要白一点,面容明朗,意气风发,只这总是微皱的眉眼,让人看起来不舒服,总觉得像是个怨气十足的小妇人。 伸手替他抚平,温热的指尖正触及额间冰凉,眼前的人蓦地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师父?” 临月一怔,手指还落在商秋的眉间,没来得及收回,她顿时起身,远远地向后撤了几步。 “咳咳,我……为师看看你怎么还没醒的,身体这么弱,以后就不要替别人挡剑了。”说着,临月顺势往桌前一坐,挺直了腰板,丝毫没有刚做完贼的心虚。 商秋唇角轻抿,眼中看见临月的亮光一下暗了下来:“是,徒弟给师父丢人了。” 临月摆摆手:“那倒没有,只是你如今你修为太低,与云帆对峙难免吃亏,万一你们二人伤了谁,我都不好同青阳长老交代。” 师父还是怕他伤了祝云帆吧? 商秋点头,表示明白了。 临月并不知他心中所想,松了一口气,起身将桌上的汤药端给他:“把药先喝了吧,为师亲自去抓的药,可不能浪费了。” 她将药碗递上前去,商秋却没有接。 “怎么?” 见临月疑惑地看向他,商秋像是回应她一般,费力地抬了下手臂。 没有抬起来,额头还沁出一层薄汗。然后临月就听他语气略委屈地喊:“师父……” “……?” 不会是还要她喂吧? 面前的少年一脸无辜,甚至还有点懊恼自己无能的委屈,任谁看了都不能放手不管。尤其,她还指望着能靠自己的一点微薄的关爱,扭转男主一切可能会黑化的局面。 万一要是因为这点小事,男主记恨上了她…… 确认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时,临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正喂到最后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笃笃”的叩门声,沉闷且带着节奏。 临月以为是寻风又来了,随口应下,没想到进来的却是祝云帆。 “七师叔……”话音还未落,他一身蓝白校服愣在原地,连进来的步子都忘记踏了,紧紧地盯着眼前正在喂药的两人。 “有事吗?” 临月放下药碗,抬眸凝他,见他没有动静,又禁不住唤了一句:“云帆,找我有事吗?” “是,弟子……” “咳咳咳。”还没等祝云帆开口,床上的人突然一阵咳嗽起来,临月刚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紧张地问:“怎么了?” 她伸手替商秋顺气,想着也许是药太苦,又顺手替他倒了杯水,喂着他喝了下去。 “好些了吗?”她轻声问。 “还有点疼。” 那样温柔的举动,祝云帆曾经见过,是对他的。可如今却在他最讨厌的人身上看见。 祝云帆一时冷了脸色,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几分,指尖泛白。 趁着临月去放杯子,商秋对着祝云帆歉然地勾了勾唇角:“祝师兄,实在不好意思,我修为太低,还要让师父帮我。” 祝云帆的脸色顿时更不好了。 安顿好了商秋,临月坐下,开口问:“可是花妖的事?” “是,花妖一日不除,百姓便不能安宁,大师兄说想去刘员外家了解了解情况,让我来问师叔要不要一同前去。” 她顿了一下,点头:“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师父,我也要一起去。” 见商秋要起身,临月一把将他按了回去:“你不能去,你身体还没好,出去太危险了。” 纯白的衣领微敞,露出胸口处缠绕的绷带,临月看了一眼,随即偏过头去。 商秋顺势下了床,揽好衣衫:“□□的,花妖必定不会出来,再说了,还有师父和诸位师兄们在,徒儿会乖乖跟着师父的。” 听他保证了,临月也不好再拒绝,只嘱咐了几句,让他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就在祝云帆疑惑的目光下带着小徒弟出门了。 - 片刻后,一行蓝白校服的弟子们出现在了刘员外家门口。 此时已是午后,做法事的江湖道士们早已经走了,门外围观的百姓们也散个干净。 寻风带着弟子先行去拜访,独留临月一人背手在街边的小摊上挑挑拣拣,悠闲自在。 临月驻足在一个首饰摊前,手里拿着一个碧玉的发簪看了许久,小摊老板见她一派优雅的气质,必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催促她,反而喋喋不休的给她介绍。 “姑娘好眼光,我这玉簪水头可足,优雅又不失灵巧,最配姑娘的气质了。” 见临月不说话,那老板又道:“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宫里流传出来的,旁人家可是都没有呢,姑娘要不要留一个?” 临月回了神,淡然笑了一下。 宫里流传出来的?你怎么不说是天上掉下来的。 在入仙门之前,临月就是宫中女,王爷之女自是身份尊贵。后来是师祖下山选了她,说她根骨极佳,是个修仙的好料子,将她带进乾元山。 师祖倒也没说错,身为上一代的小师妹,临月便是这乾元山百余年来天赋最高的剑修,没有之一。 只不过她入仙门近百年,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第8章 折枝 要什么自行车? “那便试试吧。” 说着,临月抬手正要将发簪插进发间,指尖一凉,竟被另一只手接了过去,顺势簪上。 临月本就容貌昳丽,姿容隽雅,一袭月白的长裙宛若秋月,她平素不爱戴些首饰,只一支镶了紫蕴石的银钗戴了许久。如今这碧玉的发簪,倒更衬得她似高岭的雪莲,恰到好处的淡雅。 正回头间,临月便见一道意气风发的身影入了眼,剑眉星目,静静地望着她。 “师父这样,真好看,不愧为乾元山第一美人。” 听闻他打趣自己,临月也不怒,抬手敲了敲商秋的脑袋:“你懂什么,明明是修仙界第一美人好嘛。” 商秋垂眸一笑:“是,师父说的都对。” 两人这般平静地相处倒是头一回,往日不是喊打喊杀,就是嫌弃得要死。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看他,还真是长大了,哪还像她刚捡回来时那个小乞丐的样子。 “你不是随他们一起进去了吗,怎么还在这?” 临月不打算把玉簪拿下来,被小徒弟这么一夸,心里还美滋滋的,便掏了银子,付了钱。 原身最讨厌的就是商秋这副傲骨不折的样子,但她若是能听了到小徒弟这话,想来便也不会那般对他了。 “我想跟着师父。”见临月疑惑地望他,商秋又解释了一句,“跟着师父最安全。” 原先他总以为是自己太弱了,给师父丢人了,所以师父才不喜欢他,于是他就努力的修炼,即便天赋不够,也要尽力去填补。 后来他又以为是因为他,师父不能收祝云帆为弟子,才会事事迁怒于他,所以他便处处躲着让着祝云帆,祝云帆再怎么欺负他,他都不敢还手。 可是这一次,祝云帆竟要杀了师父,商秋便不打算再忍。 他的师父,才不会让给别人! 两人闲聊间,寻风已经带着弟子们进了刘员外府上,许是家里刚冲了妖邪,又听说他们是仙门弟子,刘员外这次并没有为难他们。 眼见着寻风他们进去,临月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个眼熟的身影。 正是方才抓药回来时,她路上撞到了美妇人。 那女子在刘员外家门口摆了个花摊,刚卖出几朵花,见一群佩剑的修士进了刘员外家的门,立时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 见临月的目光落在那处,商秋也顺着望了过去:“师父可知,那人是谁吗?” “你知道?” 商秋立马一副“我当然知道”的神情看她:“她就是薛秀才刚过门便做了寡妇的妻子,名叫月娘。” 薛秀才的妻子……月娘? 她听这个名字不是很熟悉,大概是原书里没出来过几次,也记不大清楚了。 察觉临月来了兴致,商秋收了剑,一手背在身后,更直起了后背,一本正经道:“这月娘是邻镇上的姑娘,后来嫁给了薛秀才,便跟着他来到了太平镇,听说家里也没什么人,不过性子却是极好的。” 他们初到太平镇时,就曾遇见过月娘一次,那时他们正在调查花妖的事,被刘员外当成骗子赶了出来。几个小弟子都是初出茅庐,第一次下山历练,没有遇见过这种事,顿时都垂头丧气。出门的时候,遇见了正在卖花的月娘,然后月娘就递了朵花给祝云帆,算作鼓励他们。 听薛秀才的邻居家说,月娘认识薛秀才不久就嫁给他了,两人从相识到成亲,一共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月娘性格温柔,长得又漂亮,薛秀才是邻里八乡唯一的秀才,四邻都说两人必是天定的姻缘。 他们成亲时并没有大办,也没有邀请镇上的人来吃喜酒,像是刻意隐瞒似的,不过大家都以为他们低调,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可惜的是,两人成婚的当晚,薛秀才就没了,月娘被吓傻了好几天,一直闭门不出。直到几日后薛秀才在邻居的帮助下下了葬,她才又打起精神,靠卖花生活。 临月心下了然,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月娘在嫁给薛秀才之前也是靠卖花为生的吗?” 商秋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之前从未听说过。” 这就奇了怪了。一个家境不好的姑娘,又怎么会突然想到摆弄花草这种风雅的事情呢? 而且,相识一个月就成亲了,且成亲时连亲友都没有邀请,酒席也不办。不是说读书人最注重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这些繁文俗礼了吗,怎么薛秀才这时竟也不顾老祖宗的规矩了? 商秋拧着眉头问:“师父的意思是……月娘有问题?” 临月把玩着手中的玉簪,清晰的纹路宛若一朵盛开的鲜花:“薛秀才和其他两家都是被花妖害死的,他们都知道对此事避讳,请江湖道士来做法事,唯有薛秀才家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按常理来说,一个姑娘家若是见了死人的事情,肯定是极其害怕的,尤其新婚之时,不免也会觉得那住处晦气。 “哪家姑娘屋里死了人,还能装作没事人似的住着,不找驱邪,不改风水,或者……不离开的?” 再者,月娘本是邻镇上的人,嫁到太平镇来也没什么熟识的人,薛秀才死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做什么? 二人说话间,已经随着月娘到了薛家门口。 许是家中无人,家门冷清,连白日里也紧闭着门窗,屋檐破旧,萧条的像是许久无人居住的废宅子。 家门如此寂寥,竟也还有心思摆弄花草吗? 眼见着月娘进了门,临月才领着小徒弟上前,招了招手:“姑娘留步。” 木门虚掩着,只露了半个身子出来,便可窥见月娘温婉贤淑的气质。她眉眼如春,长发绾作妇人髻,一袭深兰色的长裙掩在门扉边。 见到来人,月娘略思考了一下,随即笑道:“是姑娘你啊。” 余光瞥见身侧负手而立的商秋时,月娘的神色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又将门拉开一些,整个身子都站了出来。 月娘见过商秋,临月也就不打算遮掩了。 “打扰姑娘了,不知姑娘可是薛秀才的遗孀月娘?” 月娘迟疑地点点头:“不知姑娘何人,竟也认识我家亡夫吗?” 出来时,月娘顺手将门掩了一小半,她就站在门前,似乎是没有要将他们迎进去的意思。 临月瞥了一眼,院子里倒是很干净,也没什么摆设,看起来极素淡,唯有一朵秋海棠无比鲜亮。 “是这样的,我们二人是乾元山的弟子,听说此处有妖邪作祟,受刘员外的委托,特来查探一番。途径此处时听说了薛秀才的事情,深感遗憾,所以也想像姑娘了解一点情况。” 月娘闻言,神色略有些落寞,无奈地挤出一抹笑:“这个,我恐怕帮不上二位的忙了,事发突然,我那时在睡梦中,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梦醒,人就已经不在了。”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多么令人向往的时候,却成为了她一辈子的噩梦,不禁令人唏嘘。 能与薛秀才成亲对月娘来说,本就像一场梦一般,是她从未想过,也不敢想的事情。直到那日他亲口提起,她便义无反顾的答应了。 不管有没有三书六礼,请不请喜酒,她都不在乎,只要身边人是他就好了。 “我一个刚出阁的姑娘家,哪见过这种场面,也幸好有邻里帮忙,才将他安稳下了葬。” 她说着,似是回想起那日的场景,长睫微垂,不时便落下泪来,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临月听来,像是有些感慨:“斯人已逝,此处又非姑娘的归处,姑娘为何不离开这里?” “离开?”她摇了摇头,“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到哪里呢?我本就一缕浮萍,四处漂泊,好不容易寻到安身之地,可如今天下之大,却无我的魂归处。” 她原本只想寻一知心人,安稳地生活,却没想到,生活还没开始,便就已经结束了。 听到这里,临月眉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这话和这声音,听着都莫名的有些熟悉。 但是她一时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只好携商秋一同拱手,表示要离开了。 “想来姑娘也是苦命之人,若薛秀才泉下有知,必定会保佑姑娘此生平安顺遂。今日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无妨。” 二人说着,正要转身离去,临月再次瞥见院中盛开的一株秋海棠,禁不住拽了拽商秋的衣袖。 “师父?” 商秋回身问她,月娘顺势回身看向两人。 临月扯着他的袖子,低声斥道:“要什么要,不要。” 说着,见月娘看向他们,临月装作为难地上前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姑娘笑话了。我这小弟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刚才无意瞥见姑娘院中的海棠开的好看,想着心上人喜欢,就想同姑娘买一支,不知可否方便?” 商秋听着临月平白胡诌,有些无奈,只是他此刻歪着脑袋,挑眉一脸无辜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信实。 月娘回身望了眼院中摇曳的海棠花,莞尔一笑:“小公子若是喜欢,尽管拿去,月娘这里什么都没有,唯有此花还算惹眼,赠心上人最好。” 接过月娘递来的海棠花,商秋微微作揖:“多谢。” “那我们二人便不打扰了,若是还有其他情况,姑娘不要忘了通知我们。” 直到二人携花离去,月娘还一直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敛去嘴角的笑意,目送他们远去。 “既然你们喜欢,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木门打开又关上,月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前,一阵微风拂过,院中的被折了枝的海棠花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花瓣鲜艳,如往常一样。 第9章 靠山 她临月的徒弟,还轮不到别人来欺…… 回去的路上,天色还早,泼天的红云蔓延至边际,映出道道明亮的胭色。 临月负手走在前面,身后小徒弟握着海棠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顿了一步,小徒弟不出意外地撞了上来。 “师父,对不起。”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垂下脑袋,长长的睫毛落下眼睑,好像很怕她。 怎么,她看起来就这么凶神恶煞吗? 临月凝了一口气,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她想,小徒弟现在肯定是在担心女主的安危,一日救不出来,怕是连觉都睡不好。所以她现在不能跟小徒弟计较,还得顺着他,免得一个不小心就黑化了。 察觉到临月的目光,商秋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一张明艳的脸,忽然觉得手中紧攥的海棠花都骤然失了色,不及她一分明媚。 见商秋失神,临月一把夺了他的花,在手中转了两圈,轻轻嗅了一下,果真无香。 她问:“你觉得那月娘怎么样?” 商秋愣了一瞬,没想到师父会问这个,迟疑地问她:“师父以为如何?” “我问你的,你反倒来问我?”临月双手环胸,挑着眉梢看他,那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简直让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个欺负良家小公子的大魔头。 她知道,小徒弟是怕自己说错了什么,一个不小心又惹她生气了。 毕竟若是放在以前,小徒弟连跟她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是跟她说话,可能临月一个不顺心就要拿鞭子抽他了。 不行,她得适当逆转一下小徒弟对自己的看法。 “你方才跟我解释的时候,就说得很好啊,所以我也想听听你对月娘的话有什么看法。” 临月自觉她这话说的既是夸奖,又对小徒弟颇有期望,应该算得上是很温柔了。 直到她听见小徒弟结结巴巴地唤她:“师……师父?” 除了当年在破旧的小村庄上将他捡回来时,商秋再也没有听过临月如此温柔的对他说过话。所有人都当他是临月长老捡回来的垃圾,就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所以当他看见临月笑着对他说话时,神情如此温柔,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掌心禁不住握紧长剑,捏的指骨泛白,商秋偏过头道:“弟子,弟子以为月娘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倒不像是假的,但言语中多有隐瞒,或许还有其他隐情也说不定。” 临月点点头,神色中颇有几分赞许之意:“说的不错。” 情真意切确实不假,尤其那恰到好处的一滴眼泪,真是滴在他们心上了。美人梨花带雨,他们又怎么好意思再继续追问下去呢? “至于隐瞒什么,很难说。不过你看薛家的院子破落成那个样子,屋里什么摆设都没有,毫无生气,可这株秋海棠却开得极好,也不知是怎么养的。” 临月晃了晃手中的海棠花,没有明说,意在提点小徒弟。 毕竟按照原著剧情,破解花妖的案子本就该是由男主亲自来动手的,为了突出男主光环,顺带展现一波强大的金手指,彻底俘获女主的心,也为以后男二祝云帆跟男主抢媳妇做了铺垫。 而她这个小炮灰能出现在这里,已然是不合规矩了,要是再插手男主的部分,怕是会改变剧情,死的更惨! 正在细品临月话外之音的商秋愣了一瞬,随即眼睛一亮:“师父的意思是……”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临月耸耸肩,一手晃着花,率先迈着步子走了,留小徒弟一人在原地沉思。 - 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寻风等人已经回来了,正在大堂里不知商议什么,见临月带着商秋回来,都一齐围上来。 十几个小弟子将她团团围住,唧唧喳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临月只能哑然失笑地看着他们。 临月以前虽然是乾元山的长老,修为剑法都是极强,但是名声不怎么好,弟子们见她都躲着绕道走,哪里有过被弟子们围着说话的时候。就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都不敢找她问。 可自从昨夜她带着他们从花妖的阵法中逃出来后,这些小弟子看她的眼神明显就不一样了,分明是一种想说又不敢说的崇拜。 “好了,天色不早了,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临月手一挥,招来店小二准备要点菜。 众弟子们见状,也都四散开来,自己找地方坐下。也有几个小弟子想跟临月坐在一起,看了半天,还是不敢上前,只好默默退开了。 镇上最近妖邪之事频发,百姓们人人自危,太阳落山后就鲜少有人出门了。 临月他们住的这间客栈,算得上太平镇上顶好的一家了,到了傍晚也还是一个人没有,要不是还有临月他们来住,只怕是过两天就要关门了。 弟子们各自找地方坐下,客栈掌柜的屏退了店小二,亲自来给他们点菜。 商秋和寻风一人坐临月的一边,都有些拘束。临月看在眼里,想着还是再多一个人他们能放松些,于是环顾四周,瞥见了坐在角落里的祝云帆。 她招了招手:“云帆,坐这里。”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昨夜弟子们都被困在花妖的阵法里,所有人都看见了祝云帆意图刺杀七长老,枉顾礼法,大逆不道。而七长老不仅毫不在意,竟然还让想杀她的人坐在她对面! 弟子们遥叹:难怪是长老,心胸就是比他们宽广。 临月将弟子们的状态看在眼里,暗自勾起唇角。 别人不知道,她如何能不知,原本这个时候祝云帆应该是在享受弟子们的崇拜和前呼后拥的。 祝云帆被花妖控制,一剑刺伤商秋后,商秋在机缘巧合下救出女主秦苑夕,并破了花妖的阵法。 但当时其他弟子们都只看到了祝云帆在阵法中,所以就认为是祝云帆破解了阵法,解救了他们,因此将祝云帆捧为英雄。 等商秋拖着早已昏迷的秦苑夕出来时,还有人说他是故意抢祝云帆功劳的,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捏了捏桌上的竹盏,临月始终眼含笑意,不动声色地盯着祝云帆。 她临月的徒弟,还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今天她就要当着众人的面,将商秋曾受过的一分一毫都还回去,让他们都看着,什么才叫有靠山! 在众人凝视的目光下,祝云帆一步步走向临月,在她对面的位置前站着,既欣喜又担忧,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欣喜的是七长老心里有他,不论他犯了多大的错,临月都不仅不会怪他,还会护着他。担忧的是,他若真惹了临月不快,耽误了师父的大计可怎么办? 好看的桃花眼微垂,摆出了一副委屈服软的姿态,祝云帆低低地唤了一声:“七师叔。” 临月偏过头,兀自跟掌柜的点菜,就像没看见他来了似的,温声问商秋:“想吃些什么,随便点,你该好好补补身体了。” “我……我都行,师父。”一瞬间受宠若惊的商秋死命地揪着衣摆,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嘴都结巴起来了。 临月点头表示明白:“那要不来点肝啊,肺啊什么的,补补内脏吧,被捅了一剑,怎么着也得补回来。 ” 她只顾低着脑袋看掌柜的记菜单,丝毫没注意到对面祝云帆渐渐沉下的脸色。 大概问了一圈,掌柜已经记差不多了,临月这才想起来还没问祝云帆。她抬头,额间散了一缕碎发,调皮地落在睫毛上,随着她的睫毛眨啊眨:“云帆,你怎么不坐呢,你想吃什么?” 祝云帆正要开口,掌柜的道:“我看你们这几个人,点的菜应该够吃了。” 闻言,临月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弟子们,道:“掌柜说得对,不能浪费了,那就这样吧。” 直到掌柜走后,临月才抬头看祝云帆,原本柔和的面容因着深沉而变得生硬,还有些许扭曲。以前他从没有在临月这里吃过闭门羹,只要他愿意,临月就是他随叫随到的玩偶。 可现在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改变的太突然,打得他措手不及。 祝云帆咬了咬牙,走到临月旁边,单膝跪下,将随身佩剑高举过头顶:“七长老,云帆有错,还请长老责罚。” 看着面前垂首跪立,还依旧把背挺得笔直的祝云帆,临月正要伸出虚扶他的手又缩了回来,然后面不改色的退了一步。 她知道祝云帆是在试探她,试探着昨夜之后,她对他的心意还有几分,能容忍他到几时。 只可惜,他的算盘打错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心被他迷惑的临月了。 临月淡笑着开口:“云帆这是怎么了,你何错之有啊?” “弟子昨夜大逆不道,竟对师叔执剑相向,还险些伤了师叔,理当责罚。” 临月又道:“你若是有错,也该由青阳长老来责罚。” 她要是动了这个手,岂不是被他们抓了把柄,正中下怀? 祝云帆原想着跟她客气客气,认个错,七长老必定不会舍得真的责罚他,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失算了。 “师父若知晓,也必定会重罚弟子的。” 面前人久未回应,商秋迟疑地抬头看她,将一股子柔软淬进了眸色中。 “尽管你昨夜有错,但毕竟伤的不是我。”临月捻着竹盏不紧不慢的说,“既如此,那我就罚你,向我徒弟道个歉吧。” 第10章 为师欣慰 不愧是男主,聪明智慧不在她…… 乾元山的弟子中,唯属祝云帆最受长老们的青睐,更是众弟子们眼中的榜样。比起商秋受尽同门弟子的欺负,祝云帆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修仙讲究的就是一个机缘,命中有则有,无则无,无需强求。所以前期祝云帆的时运可算得上是修仙人中的佼佼者了,再加上临月为他夺了小徒弟的机缘,一时风头尽盛,师门里的弟子们对他可谓是既羡慕又崇拜。 相比之下,商秋只不过是临月长老随手捡回来的垃圾,连给他练手都不配。 他一向心气高,自命不凡,又如何能向素来看不起的商秋道歉? 但是今天临月的这番话,就是将以前所有她为他堆砌起来的荣耀一瞬间全部推翻了,不复存在。 四周看戏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在看哪边的戏。 祝云帆神色一僵,不可思议地看着临月:“师叔是要我跟商秋……道歉?” “不可以吗?”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凉意,“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听别人道歉了,流程应该不陌生吧。” 临月半靠在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祝云帆。 修仙的门派里素来以剑修的气场最为强势,他们最擅长以退为进,步步紧逼,临月便是其中翘楚。她不动声色地说着,便有一股令人压迫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 祝云帆死死地咬住下唇,眉间紧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收了佩剑。 他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明明之前一直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不知哪里走错了一步,竟一夜之间全变了。弟子们都躲着他,对他指指点点,就连一心护着他的七长老都开始替商秋说话了。 难道他真的不管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切吗? 他转过身面对商秋,咬了咬牙:“商师弟,昨夜……昨夜是我的错,伤,伤了师弟,还请师弟原谅。” 商秋看了眼临月,没说话。 他向来不善言辞,更是不明白临月的意思。以往他若是敢顶撞祝云帆一句,或者是惹祝云帆不高兴了,师父都能拿鞭子抽死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卑礼教。 可是今天,师父竟然让祝云帆给他道歉? 似乎是看出了小徒弟内心的想法,临月从背后伸出来手,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朵娇艳的海棠花,在手中把玩着。 花枝已经被折断许久,可花朵依旧盛开,就像一副虚假的空壳。 祝云帆瞳孔蓦地放大,不可置信的盯着临月手中的海棠花,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指尖微颤。 “商师弟,你若是不想原谅我,也可以还我一剑,我们两清。”他说着,语气有些慌乱,根本没想到七长老会拿出他的把柄。 其他弟子们看不出,临月不会看不出,倘若临月将他再被花妖控制的事情上报师门,他一定会被直接扫地出门,再也没有机会重来了。 不,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等了片刻,还没见小徒弟反应,临月忍不住开口道:“商秋,你祝师兄都这样说了,你还不原谅他吗?” 商秋沉默片刻,起身颔首:“祝师兄请起。” 达到了目的的临月心满意足地上前拉着祝云帆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又变回之前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既如此,那你失手伤了商秋的事,就算两清了。” 随后她稍稍靠近祝云帆,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温柔地说,“云帆,你知我的心意,我必不会为难你,但众目睽睽,我身为长老还是要做个样子的,你……不会怪我吧。” 细软的嗓音仿佛深秋里的一缕清风,吹得祝云帆耳畔酥痒,一直吹进了他的心里。 祝云帆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怪与不怪,他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两人说话间,菜已经上了,掌柜的难得亲自给他们上菜,大家伙也都特别捧场,叽叽喳喳的跟着掌柜介绍。 气氛开始融洽。 临月看着对面低头吃饭的人,稍稍抿了一口茶。 她这招“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方法还是跟祝云帆学的,原身被他迷惑的时候,最吃这套了。堂堂一派长老,乾元山剑修第一人,被一个小弟子拿捏在手心里,任由搓圆捏扁,何其可笑。 不过,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方才临月问责时,气氛凝固,弟子们都被吓得不敢插话,直到用餐间有了欢声笑语,稍稍缓和些,寻风这才敢开口。 他放下筷子,眸色间有些许忧虑,看了眼柜前时不时望向他们的客栈掌柜,等到临月点头示意,他才将在刘员外家所见的一一描述清楚。 “你说刘员外有意隐瞒此事?” “不错,那刘员外说话时前言不搭后语,还总是推脱借口,想来事情必定不会那么简单。”寻风越想越觉得蹊跷。 原本他们去时,那刘员外还没什么表现,一直客客气气地把他们往里面迎。他们那时还以为刘员外是经过此次事情,信了他们是修仙的人呢,可是当寻风跟他提起花妖的事,刘员外就死活都不肯再继续说了。 当时寻风还想着,或许是刘员外对他们不了解,不敢信他们真的能帮忙,所以才不肯直言,于是他便自报了家门,说他们是乾元山的弟子,此番特来此处收妖的。 谁知那刘员外一听,不仅没放松,还差点就要把他们都赶出来了。 这是什么世道,蓄意敛财的被捧成救世主,好心办事的反而不受欢迎? 察觉到寻风面上的疑惑之色,临月又夹了口肉塞进嘴巴里,咂巴咂巴咽下去:“那死的可是他亲儿子,他有什么可隐瞒的?” 敲锣打鼓找江湖道士做法事的是他,做了法事后闭嘴装死的也是他,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怎么他就能有这么大的转变呢? “或许是被什么人威胁了也说不定。”一直没说话的商秋突然开了口,将众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 临月眉梢一挑,嗯,不愧是男主,这聪明智慧不在她之下。 为师欣慰。 “不过威胁他的是不是人,也不一定。” 两人像是打谜语似的,一来一回,说得其他弟子都一头雾水。 正说着,掌柜的又来上了一道菜。 他们点的菜不少,还都是顶贵的,好不容易开荤一次,临月自然要让他们吃得开心。 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师门报销,不花白不花。 海棠花依旧在手里把玩着,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正巧掌柜的经过,看了眼她的花,怔了一下问:“都这个时节了,还有开得如此好看的海棠花啊。” 临月抬眸,不动声色地接过掌柜递来的盘子,笑道:“是啊,这不是小徒弟喜欢嘛,就买回来了。不过花开得再好,终究是会凋谢的,也没什么用处,掌柜的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闻言,掌柜连忙摆手,一个大步往后撤,险些被自己绊倒。 “这就不用了,这么好看的花,还是姑娘自己留着吧。” 见掌柜的要走,临月转身叫住了他:“对了,掌柜的,下次要是再见到这样的花,千万别忘记告诉我,我还缺一株送人的。” “好,好……”掌柜的连声应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寻风目光在两人之间转动,不禁挠了挠头问:“商师弟,你什么时候喜欢海棠花了?” 他声音不大,正好足够一桌上的四人听见,祝云帆闻言,筷子一抖,刚夹出来的一块肉掉下去,直接滚到了寻风面前。 临月懒懒地喝着茶,目光却是落在祝云帆身上的。 寻风又把盘子往祝云帆那边推了推,眼睛盯着商秋,似乎还在等他的回答。 被盯得紧了,商秋抬头应一句:“刚喜欢的。” “这么随便的吗?” 寻风还没理解明白,又听临月神秘兮兮的解释道:“主要还是送花的人特别,不得不喜欢,寻风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 第11章 误入歧途 敢情他刚刚脑补半天的剧情就…… 一顿饭吃完,寻风也没明白这师徒俩打得什么哑谜,回到房间里左思右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还是决定去找临月讨教个清楚。 临月的房间在二楼拐角最里面,不跟弟子们靠在一起,也安静得很。 寻风原本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想着一会儿应该怎么问比较好,可走到门口突然就怂了。 他虽然是这批弟子里在门派时间最久的一个,但以前也没有跟七长老打过交道。七长老一直独居在寒云峰,鲜少会出来,他只在宗门试炼远远地见过几次,剩下的都是听说的传言。 寻风身为乾元山掌门的亲传弟子都见不到临月长老的面,更别说余下那些内门和外门弟子了,他们平日私下总说七长老名声不好,最好要远离,但也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他们连见七长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要不是托了祝云帆的福,他们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解七长老。 寻风在门口踌躇半天,想着他这般贸然前来,会不会打扰了七长老休息。正思量间,忽闻房间里传来一声响动,女子低微的轻呼声,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传出来。 “你轻一点,疼。” “师父,我弄疼你了吗?” “好了好了,笨手笨脚的,这种事都要为师亲自来教。还是换我来吧,你坐着别动。” 门外偷听的寻风蓦地睁大了双眼,倒抽一口凉气。那声音分明是七长老和商秋,可是他听这几句话怎么有点不对劲? 寻风脑瓜子飞快的转动,突然联想到了晚饭时七师叔的异常。她最宠爱祝云帆,往日都是为了祝云帆鞭打小徒弟,可今日,她竟然为了商秋舍得责罚祝云帆了! 难不成,七师叔跟商秋…… 啧啧啧,他感觉自己好像偷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想起他临下山时,师父还在担心七师叔会为了祝云帆误入歧途,毁了这百年修为,寻风忍不住对着乾元山的方向拜了拜:“师父啊,不知道七师叔这下还算不算误入歧途了。” 寻风还想趴在门边听听情况,好回去给师父报告,但他转念一想,万一七师叔发现他胆敢偷听她的墙角,会不会亲自动手,杀人灭口?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寻风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转身离去。 结果他刚迈出一步,就听里面的声音再次响起:“谁在外面?” 寻风:“……” 天要亡他。 寻风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师叔,是我,寻风。” 女子嗓音微喘,但依旧保持高冷:“在门外做什么,进来吧。” 进、进去? 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可不想被七师叔一鞭子抽死。 但是他也不敢违背临月的意思,只好又轻轻敲了一下,才推门进去。 寻风低着脑袋,心里直犯嘀咕:还不锁门,万一他刚刚没注意就推门进去了,那可不是…… “嗯?师叔你们在做什么?” 面前的两人正坐在圆木桌边,商秋的衣领大敞,露出胸前一片线条流畅的肌肉和一圈绕得乱七八糟的绷带,此刻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临月就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一卷绷带在低头捣鼓些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看见寻风来,忍不住喘了一口粗气:“你来得正好,这什么东西我也不会搞,你应该会吧,交给你了。” 手里突然多了一团乱糟糟的绷带,一眼望去连个头都找不到,又见临月脱了手后,十分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喝了两大口茶水。 寻风愣住了。 敢情他刚刚脑补半天的剧情就是在换药啊? 这也太不符合七长老的风格了。 见寻风来,商秋不自然的拉了一把衣服,把外衫整理好。 “师父,剩下的我自己可以弄,就不用麻烦大师兄了。” 临月放下茶盏,道:“那怎么能行呢,你方才不是还说伤口疼吗,不换新药怎么能好得快呢?” 她就说小徒弟体质不行吧,明明都已经用符咒治疗过了,竟然还没好,真是太弱了,回师门后还得好好锻炼他一下。 临月一边想,一边懊恼自己以前怎么就那么恶毒,小徒弟多乖巧听话,她怎么能那样欺负人家呢。 原身不做人。 “嗯……已经,不疼了,好多了。” 商秋耳后不自然地泛了红,像一个说谎话被拆穿的小孩子,结结巴巴。 临月只看见商秋惨白的脸色,并没注意到他不安的神色,以为小徒弟是不好意思,然后临月起身一把将商秋按回凳子上。 “寻风,交给你了啊。” 领了命令,寻风自觉接上临月半天没绕好的地方,紧紧扣了个结,手法娴熟。 商秋偏过头,临月的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她没敢用力,轻轻搭着,白皙的指尖透过一层单薄的衣衫传来温度。 耳畔的微红还未散去,嘴角又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包扎好后,寻风自觉地去收拾东西,他正要起身,余光瞥见临月抬起的左手,掌心一道泛黑的疤痕。 “师叔,你的手?” 临月一怔,随即将手缩回去,理了理袖子,装作没听清地问:“怎么了?” “没……”寻风迟疑地摇摇头,“没事。” 可是他分明看见了,临月左手掌心一道极深的疤痕,暗红的伤口周围已经泛了黑纹,看起来像是中毒了。 那可是临月长老,乾元山第一剑修,谁又能如此伤得了她呢? 不待寻风多想,临月已经收拾好了桌子,一边喝茶一边笑盈盈地看他:“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寻风一拍脑袋,光顾着给商秋换药,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师叔,弟子来是想问问师叔关于刘员外家的事情的。弟子实在想不通,会是什么人威胁,才能让刘员外不顾儿子死了,还要把这事隐瞒下来?” 不仅刘员外家,还有另外两家同样也是如此,都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最后就只能不了了之,直到下一个受害人出现。 若是百姓们都是这样的想法,就只会滋长恶人做恶的心,永远不会有公义出现。 临月沉默了片刻,突然弯起唇角神秘兮兮地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临月还没起,门外就已经等着一个人了。 他徘徊了片刻,还是没敢敲门打扰临月休息,直到那扇门自动打开。 没看见人出来,商秋也不敢进去,隔着屏风道:“师父,刘员外在楼下等着您呢。” 临月揽了把衣衫,月白的长裙随着步子转动,衬得发间的玉簪更加清透。 眼见临月戴的是自己夸赞过的玉簪,商秋一时看得呆了,心里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那夜祝云帆要伤她时,临月就已经趁机把紫蕴石收了回来,但是她不知为什么却再也没有戴过。 临月瞥了眼楼下黑压压的人群,歪过脑袋问:“那刘员外可是一个人来的?” 商秋点头:“是,不过看起来他与掌柜的似乎关系不错。” 那就对了。 临月没说话,下一秒已经一个越步,飞身落在了客栈大堂。 美人凌风而来,白衣翩然,还带着丝丝动人的流光,仿若天女下凡,一时间看呆众人。 临月对刘员外点了下头,淡然自若的寻了位置坐下,并示意大家不要拘束。 但刘员外是第一次见临月,并不知其身份,紧张地搓着手问道:“看得出阁下身份非同一般,不知怎么称呼?” “乾元山七长老,临月仙尊。” 寻风作为师门大弟子,自然是承包了所有的对外社交,他说着,对临月微微拱手,表示了无上的尊崇。 临月……仙尊? 仙尊可是只有掌门师兄才能用的称呼,寻风这个小兔崽子胆子肥了,也不怕掌门师兄知道了挨揍。 面对寻风莫名其妙给她升了级的称呼,临月只能挥掉满脑袋的问号,努力保持高冷。 刘员外的到来确实让大家都摸不着头脑,除了早就算好了的临月和刚刚猜到了的商秋。 他就站在临月的对面,还是昨天那身麻布衣衫,只不过一日,那件衣服就有些许的不合身了。背脊佝偻,面容憔悴,就像一具被抽了魂魄的躯壳,只会机械性的行走。 临月一点也不意外看见他,倒像是早就算好了似的特意在这等他,明媚的眼尾轻挑,透着一股压迫人的气场。 她看着刘员外慌乱的神色,还是开口问道:“刘员外特意到此,可是有事要找我们帮忙?” “是。”他顿了一句,没有再继续往下接。 临月看出他的为难,又道:“刘员外有事大可直言,无需多虑。” “我……”刘员外咬了咬牙,话到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倒是一旁看着的掌柜急坏了,一个劲地戳他:“你倒是说啊,趁着仙长们都在,你还不说,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掌柜莫急,刘员外若是觉得为难,倒也不必强求。” 临月斯条慢理地倒茶,仿佛一副事不关己,大可不管的模样,与面前憋得满头薄汗的刘员外鲜明对比。 然后,只见刘员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着临月磕头:“仙尊,长老,求您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临月眸色暗了暗,果然她没猜错,此事必定有人插手。 第12章 引蛇出洞 要不,你牺牲一下?…… 几个小弟子刚到太平镇的时候,可是被刘员外打击得不轻,要不是刘员外家是受害者,他们都不愿意去。 但现在,所有人看见之前义正言辞说他们是骗人术士的刘员外,此刻正跪求七长老救他的命,一时面面相觑。 见弟子们不明所以,掌柜的解释道,是他昨晚上菜时,看见临月手里的海棠花,跟刘员外给他看的一样,这才告诉了刘员外来求临月救命的。 待掌柜的说完来龙去脉,弟子们顿时明白了昨天晚上临月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了,又是请他们吃饭,又是责罚祝云帆,敢情都是为了引刘员外上钩。 众弟子们心里顿时开始佩服起临月长老的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了。他们昨夜竟然还误会临月长老公报私仇,心想肯定是下午的时候商秋跟她告状了,所以专门搞这出来给自己徒弟找场子的。 临月这时正忙着在脑海里搜寻隔音的阵法,她这几日已经差不多将原身的修为融合了,抬手就能用,就是口诀还得慢慢想一会儿,所以没注意听小弟子们窃窃私语。 但她若是听见了,恐怕也得说一句,她昨晚真的是想杀鸡儆猴的来着…… 还有下午带商秋一起去找月娘,不过是因为她自己懒得查,所以才带小徒弟去找找灵感,说不定他一下子男主光环爆发,直接就破了花妖的案子呢,万事大吉。 反正按照剧情走向,男主是要亲自动手捉妖的,她不能插手,不能改变结果。 商秋把他们的话都听在心里,手里那柄纯黑的长剑更握紧了几分。 刘员外被几个弟子扶起,耷拉着脑袋坐在临月对面,始终垂首不言。 待指尖的一缕流光消散后,临月才敲了敲桌子,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问:“刘员外,既然你求我救你,那你就要告诉我,究竟是谁想要你的命?” 刘员外猛地抬起头来,惊恐地四下打量,好像是怕什么人进来。 他压低了嗓音问:“我们,能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说?” 临月一挥手,客栈的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她歪头示意:“你可以放心,这里不会有任何人进得来。” 像是彻底安了心,刘员外捂住脸,颤抖的声音从指间透出来:“是妖……是妖,她手里拿着一朵海棠花,就是你昨晚拿的那样的,她警告我不许向你们透露任何消息,不然她就要我的命!” 临月蹙了眉:“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第一次是昨天凌晨,刚知道我儿死了的时候,我不肯相信,就把自己关在祠堂里,想要乞求祖宗保佑我儿。然后……然后她就凭空进来了,她还告诉我不要妄图逃跑,不论我在哪里她都能找得到我。” 刘员外原来还不信,所以大张旗鼓的找了江湖道士做法,就是要把她吓跑,可谁知根本就没用,还差点就丢了命。所以花妖第二次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被吓得不敢反抗了。 他原本以为寻风等人是江湖术士,想把他们赶走,可他们却自称是乾元山的弟子,正是那妖口中所说的人。 于是刘员外就偷偷把人迎了进来,生怕被那妖看见,以为他跟这些修仙人说了什么,来取他性命。 他被吓得要死,一整夜都没敢睡觉,熬得整个人形容枯槁,眼目呆滞。 最后实在撑不住了,这才听了客栈掌柜的话,来寻一线生机。 “除了不许向我们透露消息以外,那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她还嘱咐我留心最近有没有新婚的人家,如果有消息就提前告诉她。” 新婚人家? 花妖靠在大婚之夜吸取新郎的惧怕修为大增,就像是普通的妖吸人精气一样,一般使用一次足以撑好长一段时间。可花妖明明前夜刚动完手,怎么这么快又要找下一个了? 临月心里觉得蹊跷,却又想不到原书里这一段的剧情是什么样的。 “那你有留心到什么吗?” “没有。”刘员外摇摇头,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最近这种事,哪家还敢再成亲啊,躲都躲不及。” 他说的也是,经过这三次案件,大家都大概清楚了花妖的作案方式,专捡新婚的人家动手。在这个风头上,任是谁家也舍不得把自家儿子女儿白送上门去。 但如果没有,花妖还会去想其他的方法,到那时恐怕就不可控制了。 “仙尊,长老,你可答应过要保我性命的,万一她知道我来找过你们,或是我没有完成她交代的任务,她一怒之下杀了我和我的家人怎么办?” 刘员外说着,双手颤抖地伏在桌前,掩饰不住面色的恐惧,一双细眯的小眼睛此刻已经凸了出来,眼圈乌黑。 他这样子,就算不被花妖吃掉,也迟早得被自己吓死。 商秋捏紧了手中的佩剑,昂首挺胸,冷声道:“有我师父在,你不必担心。” 他说这话,莫名的有种自豪感,好像无敌的人是他一样。 突然被点名的临月抬眸看他,少年侧脸坚毅,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意气风发,仿佛有无尽的光芒点亮。 她无奈地笑笑。 真想说一句,大哥,你才是男主,干掉花妖拯救百姓的救世主,人间正道的光! 不过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也就只有临月了。 见刘员外和小弟子们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临月敛了嘴角,摊开掌心,幻化出一道符咒来,递给刘员外。 “回去的时候把这符咒贴在你府门上,可保你今夜安然无恙。” 刘员外收了符咒,又不放心地问:“只是今夜无恙?那明日、后日我岂不是还有危险?” 况且他还有些怀疑,这一张小小的符咒怎么能保护得了他家那么大一个宅子呢,怎么也得来个几十张,每个门上都贴两张吧。 商秋看向临月,毫不怀疑地问:“师父可是想到对策了?” 临月点点头,随后又对刘员外嘱咐:“那妖修为不高,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她动不了手,所以今天和明天我还需要你帮我准备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准备一场大婚,顺便把这个好消息散播给那花妖。” – 大婚的地点选在了一户普通人家,家里的儿子正好到了成婚的年纪,只不过人在外乡,不常回来,也没有人见过他。 刘员外考虑得周到,正好可以让他们顶上那户人家儿子的名头,还不会被戳穿。 花妖在太平镇上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家家户户多少有些了解,若是平白冒出一对新婚的小夫妻,必定会引起她的怀疑。 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刘员外就把所有成亲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房间布置的妥妥当当,还有很多临月都不知道要准备的东西,他都一应安排齐全。 最后还不忘给他们送来两件喜服。 大红的喜服摆在桌前,因为时间紧凑,所以缝制赶工的不是那么精细,只简简单单的设计了个花样,看起来简洁雅致。 在听说了临月这一“引蛇出洞”的计划后,弟子们都勤勤恳恳地帮着刘员外忙活,唯独临月一人坐在桌前犯起愁来。 捉妖的事情必须得男主亲自动手,她不能改变结果,所以新郎一定得是商秋。至于新娘…… 还真是个困难的选择。 这一次随行来的弟子里,只有两个女弟子,一个是女主秦苑夕,不过她已经被花妖抓走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另一个由于胆子太小,一听说秦苑夕被妖怪抓走了,立刻就吓晕了过去,然后就被青阳师兄顺带捎回了乾元山。 所以现在这里并没有女弟子。 按照原剧情,本该秦苑夕来当新娘的,正好也给两人一个拉近关系的机会,暗戳戳的发个糖。 现在这情况…… 临月又叹了口气,掀起眼皮盯着来找她商量的寻风。 “要不,你们牺牲点?” 寻风:“???” 七师叔又在开什么玩笑了! “师叔,你看看我们,都……都五大三粗的,怎么牺牲?当花妖是傻子吗?”他生怕临月不信,随手指了指正在旁边忙活的几个小弟子,想着他们穿女装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说的也是,看这一个个的样子就不像个漂亮姑娘。 要是真让他们穿,出去了还让人家以为她家小徒弟有什么毛病呢,不行不行。 “而且万一要是真打起来了,你看看他们几个,哪是花妖的对手啊?” “师叔,要不,您牺牲一下?” 他就觉得师叔最适合了,师叔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嗯?” 临月偏过头,浅浅地勾起唇角对着寻风微笑,“你说什么?” “没……”寻风只觉后背一阵发凉,立即往后撤了一大步,“师叔没事我就先去帮忙了。” 然后她就看见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像风一般的窜了出去,连头都不带回的。 “……” 不过寻风说的好像也没错,她确实是最适合的,梦境不可控制,万一这几个心性不稳定的小兔崽子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好交代。 见临月撑着脑袋发呆,商秋放下手里的餐盘,给她斟了一杯茶:“师父可是在想那花妖的事?那花妖看起来不好糊弄,若是骗不过怎么办?” 临月歪着脑袋,懒懒地看他一眼:“试试看吧。” 糊不糊弄的都无所谓,只要男主你亲自出马,这事就算是有个结果了。反正男主光环强大,妖魔鬼怪随便收。 到时候,管你怎么收拾都跟她没关系,她只要躺赢看戏就好。 “商秋。” 听临月唤他,商秋立即坐直了身体,点头应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临月突然板正了脑袋,晶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商秋,问:“你想让谁做你的新娘子?” 第13章 越界 小师妹在外面玩野了。 商秋一时没懂临月的意思,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细长的眉眼已经长开了,眼尾微挑,带着一丝凌冽。 见他这一副疑惑的小模样,临月禁不住笑起来:“怎么,都要做新郎了,不考虑考虑新娘子?” 她不知哪来的意气,竟忍不住调笑起了小徒弟来。 眉梢一挑,落入满眼的笑意。 小徒弟年岁还小,不过凡尘人寿数短,不比他们修仙的岁月漫长,十七八的少年也该是可以成家的年岁了。 那刘员外家的公子成亲时也不过十八岁,正值青春,若不是被花妖祸害了,本也该是大好的年华,待他日登科及第,前途无限。 不知她家小徒弟什么时候能开了窍,许是还没遇见女主吧,临月想。 不过按照剧情,他就是遇见了女主,也还要有一段时间慢慢发展。 看书的时候,临月就觉得男女主的感情线发展的太慢,男主慢热,雷打不动。别人磕的cp三章发糖,五章圆满,她磕的cp一百多章了还在一起并肩作战,惩奸除恶。两人面前摆个香炉,干脆就能拜把子,叫兄弟了。 要不是最后女主主动攻略,再加上作者笔下助攻,只怕男主就是一统天下了,也想不起身边还有个媳妇儿没下手。 眼见临月来了兴致,商秋也不好驳她的话,只能应一句:“全凭师父安排。” 极平淡的一句话,硬生生的将临月溢到嘴边的调笑堵了回去,她缩回探出去的脑袋,一时什么话也没有了。 小徒弟单纯得紧,自小没了父母,原先一心只想讨生活,后来被临月捡回了乾元山,每日奋力修行,更是没空考虑这些事情。 且……她这个做师父的,平日里不是打骂,就是随便找个由头羞辱他,少年卑贱至此,哪还有小姑娘能喜欢啊,更别说讨媳妇儿了。 临月心里那叫一个愧疚,难以想象小徒弟这么多年在她手下是怎么过的,被师门那群弟子们指指点点,肆意羞辱的日子,只怕不比他在凡间讨生活时来得轻松。 噎了一口气,临月也不多想了,等着到时候再说吧。 刘员外虽说要帮她置办东西,可白天里也不敢招摇的出门,往日他到哪都要坐的那辆烫金的黑幡马车今儿也不敢坐了,还特意乔装了一番,打扮的土里土气,老老实实的到客栈里来汇报情况。 临月见着他的时候,刘员外正亲自抱着半人高的礼盒进门,掌柜的门槛增得高了点,他差点一个步子没迈进来。 寻风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要落地的礼盒,旋身的动作利落干脆,还腾空转了两圈,让刘员外都看直了眼。 “小伙子武功不错啊,有前途。” 他个子不高,最近几天像是又瘦了些,头发也花白了不少,提着两个大红的礼盒,活像个来送礼的圣诞老人。 看着寻风这一架势,他心里多少有了点底气,想着弟子都这么厉害了,那长老肯定更厉害。心里渐渐不那么怕,走起路来都抬头挺胸了。 见临月面前摆着的两件喜服,刘员外兀自坐了下来,问道:“仙长,这喜服还合身不,我可是特意让崔裁缝按你的身量做的,应该差不了多少。” “我?” 感觉到头顶有一道视线盯着她,临月不禁挑眉,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这点小事,弟子们来就行了。” “哎,仙长您不亲自动手吗?那这可就说不准了啊,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万一的,我不是……我不是怀疑你们的能力啊,主要我自己小命也搭着呢,你们得保证我的安全啊。” 听临月这么一说,刘员外又觉得自己的小命危险了。 夜幕微垂,各家各户早早地就关了门,一时间静谧得像个荒废的无人区。 书里描写的那些夜晚万家灯火,繁华街市,临月一次也没有看见过,仿佛这里本就该是如此荒芜的样子。 临月站在窗前,簌簌的凉风刮过,吹起房间里昏暗的幔子。 直到最后一盏灯火熄灭,苍凉的月色洒满镇上的每一条街道,她才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窗前。 白天,她让刘员外各家各户的去发了请帖,通知明天的婚礼,花妖收到请柬,今夜必定会来找刘员外问清楚情况。 那刘员外又是个怂的,结结巴巴两句还不知能不能忽悠得住花妖,说不定反而还会被花妖忽悠了。万一说漏嘴,惹急了花妖,到时不仅会误了他们的大事,可能还会小命不保。 花妖吸了刘员外的儿子,这两日修为大增,那小小的符咒定是拦不住她的,所以她得亲自走一趟。 那日在门外远远一瞥,倒没瞧出刘员外家这宅子有多奢华,但这时从房顶看向内院,还真有那么点富豪的意思。 许是家里刚死了人,屋里屋外都还挂着一条条的白布,偶有阵阵凉风吹过,吹得门前白布条晃啊晃,阴森诡异得很。 这要是半夜出来个人,只怕是能被当场吓死。 临月落在屋顶上,一身月白长袍翩然若雪,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高过围墙的树枝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脚尖轻点,便轻飘飘的翻了上去。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感觉自己好像每天都在兵荒马乱中,每天都要应对一些突如其来的麻烦,一个不小心,她就又要走回原身悲惨的老路上去,万劫不复。 越是知道自己离死的结局不远了,临月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不想跟青阳和祝云帆虚与委蛇的周旋了,干脆直接撕破脸皮打一架,还爽快些。 还有小徒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待他好一点,就会有活路了。 前路未可知,才是最让她感到害怕的。 漆黑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稀稀寥寥的几颗孤星挂在夜幕上,闪着微弱的光芒。 临月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正打算享受一下来之不易的安闲时光,身后的树叶轻晃了一下,很轻微的响动,几乎跟风吹树叶差不多,但她就是感觉到有人来了。 修仙者耳清目明,一点轻微的声响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临月懒散地撑着脑袋,屈起一条腿搭在胳膊下,姿态潇洒:“你怎么来了?” 那人负手立在身后,一身烟青色长袍斯文儒雅,傲然挺立。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抬步走向临月身旁,俯视着她高傲的小脑袋。 “青阳师兄。” 临月抬了抬头,勉强看了眼身边的人,随后又偏过眼,遥望远方。 刚穿来那天匆匆一面,她只顾着想办法保全小命,倒是没来得及仔细瞧一瞧,这位同她一起修炼百年的反派师兄。 书里名副其实的大反派,前期隐藏极深,利用自己徒弟夺了临月的法器,又一心想谋取乾元山掌门之位后,才彻底变身反派。 虽然不及黑化男主的一点边角,实力也算不得前列,但后来实打实的还是要了临月的小命,是她的终结者。 青阳师兄样貌很好,修为也不错,作为乾元山的一峰长老,他自然是无上尊荣的一位,受不少弟子的爱戴。且他素来待人温和,相较于临月这般暴脾气,又动不动就挥鞭子打人的长老来说,他更受弟子们的喜爱。 原身的记忆里,这位师兄的出场次数很多,几乎要赶得上最疼爱她的掌门师兄了。 修炼,背书,比试,临月在身为小师妹的那段日子里,不论是哪一种修炼,似乎身边都有这位师兄的身影。那时,他们的关系还很好。 但,都是她自以为的好。 青阳垂眸,看着往日屁颠屁颠跟在他们几个师兄身后的小师妹长大了,心里蓦然有一丝安慰:“掌门师兄说,小师妹在外面玩野了,不知道回家了,所以让我来看看你还找不找得到家门。” “让掌门师兄记挂了,都是临月的错。” 不知为何,临月说着,突然鼻尖一酸。或许是原身对几位师兄的感情突然被勾起,又或者是,她不知自己在外漂泊这几日,竟还有人惦念着她没回家。 “你长大了,也就掌门师兄管得了你了。”青阳摇摇头,两人并向远望着乾元山的方向,夜色朦胧,难得软了语气。 “没事就早点回去吧,弟子们的修行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你若是插了手,便是对其他弟子不公平。” 临月应了一声:“多谢师兄提点,临月明白。” 她拂袖起身,发间的玉簪莹莹发亮:“我可以不插手,但我希望师兄也能遵守规则,给别人一个公平。” “师妹这是什么意思?”青阳蹙眉问。 “师兄这是要我明说吗?” 如果是,那她倒是不介意把这次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清算干净。 临月毫不畏惧地迎上青阳的目光,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映在黑夜中,更像是一个无尽深渊。 青阳愣怔了一下,骤然冷了脸色:“小师妹,因果循环,万物自有天定,不该你管的事情,还是点到为止吧,不要越了界。” “师兄说的不错,万物自有天定。”临月顿了一句,神色复杂地看向青阳,“但,事在人为。” 这可是你教我的,你都不信命,凭什么要我信? 第14章 成亲 “师……师父,要不要把盖头拿下…… 望着远方朦胧不清的山峦叠嶂,临月蓦地回眸,好看的眼尾微微上扬。 “五师兄还记得,修仙之人最忌讳的是什么吗?”她勾了勾唇角,一字一句的说着,“是心有杂念。师祖曾对你说过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即便是修仙之人,那也是从普通凡人过来的,若不能摒弃掉那些身外杂念,修为必定停滞不前,跟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提起师祖,青阳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临月,你不听我的劝告,迟早会为你的决定付出代价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五师兄。” 不待她说完,青阳已经甩袖离去,徒留一道凉风在屋顶消散。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临月挺直的背脊才放松下来,她弯身坐下,背对着身后的屋顶说:“出来吧。”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少年垂着脑袋,低低地唤一声:“师父。” 临月回过头,一脸无奈地审视他:“什么时候来的?” 这一个个的也不知哪学的臭毛病,怎么都喜欢跟踪她呢? “刚刚……不过我什么都没听到。” 见小徒弟急着解释,临月不可置否,知道他这话说的不假,也没有再多问。 商秋一个步子跃到临月身边,见她拍拍身边的位置,便也跟着坐下,手指不自觉的捏紧,全身都透着拘谨。 “怎么,我这么吓人吗?” 许是跟小徒弟熟悉了,临月这几日总是莫名的想逗弄他,看他不自然的偏头,心里有种异样的满足感。 夜色下,临月看不清小徒弟的脸色,只依稀瞥见他唇角微动,嗓音低沉地说:“没有,师父这么好看,怎么会吓人呢。” 小孩子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临月正笑着,忽然一道阴冷的寒风吹过,夹着冷白的月光,吹得屋顶的树叶唰唰作响,阴森可怖。 察觉到周围不对劲,临月骤然警惕起来,一把将小徒弟拉下去,神色凝重地盯着刘员外的府宅门口。 门楣上贴着的符咒稍稍松了一下,被风吹起一角,还没等风停,突然一团娇红的花瓣旋风而来,直冲门楣上的符咒去。 临月一手搭在小徒弟的肩膀上,揽着他的脖子将他按下去,一手在长袖下运气捏决。 轻轻打了个响指,原本贴在门楣上的符咒骤然烧了起来,花团被火光冲开,四散落下,给这无尽的黑夜增添了一抹异色。 花妖被这一下打得措手不及,妖身溃散,只能卷携着散落的花瓣逃跑。 临月淡淡地勾起唇角,低声笑道:“被我这一下重伤,她明日非来不可。” 嘚瑟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一转头,小徒弟的脸就在眼前。他的眼睛很好看,长睫微垂,似乎比她还要浓密一些,眨了两下眼睛,就好像睫毛扫在了她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月色倒映在他的眼眶中,还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看不清晰。 临月搭在小徒弟肩膀上的手僵了一下,感觉到他的脸在面前放大,随即往后撤了一步,停在空中的手在小徒弟的肩膀上拍了拍,殷切地关心一句:“吓坏了吧,别担心,坏人都跑了。”然后又在他讶异的目光中,悻悻地抽了回来。 嘶……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敢对未来魔尊大人动手动脚,她一定是嫌自己活的久了,想找点刺激。 临月起身理了理袖子,又背过身去整理仪容仪表,尽量不让自己在小徒弟面前显得狼狈。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小徒弟默默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察觉氛围有些奇怪,临月轻咳一声开口:“咳咳,那花妖走了,今夜必定不会再来找刘员外的麻烦了。” 原本她今夜就是特意来保刘员外一条小命的,虽然花妖今夜不一定会害了刘员外,但刘员外见过她的面,还替她做了事,待她修为恢复,只怕第一个就要灭了他的口。 商秋敛了神色,静静地跟在临月身后问:“师父如何确定,明日那花妖一定会来?今夜她被重伤,就一定会联想到是我们做的,说不定就能猜出明日不过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码了。” “花妖很聪明,她确实会猜到。” 临月并不否认,说着抬袖将符咒的余灰散尽,“但她今夜被重伤,必定要想办法恢复修为,不然如果哪天我们突然袭击,她一定抵挡不了。” 临月看着面前神色似乎比她还淡定的小徒弟问:“你觉得她恢复修为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师父的意思是……” “即便她知道这是个圈套,她也不得不来试一试。花妖就是太聪明,所以宁愿撞个鱼死网破,也不甘心等死。” 只不过她一定会更加小心罢了。 他们那日亲自上门询问,就已经是让花妖心里有了准备,即便他们此番不动手,花妖也会想办法把他们除掉的。 她就是知道花妖的心思,才敢用这样一出戏引她出来。 这一点她丝毫不担心。 现在她唯一要考虑的是……明日的婚礼该如何周全? 刘员外安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看见宅子门口的符咒消失了,想着定是临月给他的符咒起了作用,心里更对临月崇敬了起来。 一大清早,客栈还没开门,他就已经等在门口了,又不知从哪弄了一队敲锣打鼓的人,噼里啪啦这么一敲,差点让掌柜的出来给他撵出去。 毕竟是假成亲,所以婚礼的仪式基本从简,新娘子直接从客栈里走,被一队吹吹打打的护队送进了新郎家。 商秋第一回 成亲,看着被喜婆从轿子上牵下来,包的严严实实的新娘子,慌得手都在发抖。 新娘子纤手缩在袖子里,朝他的方向挥出手帕,姿态清冷。少年把心一横,抬手接着手帕的另一头将她引了进去。 周围的乡亲们呼和着看热闹,喧闹的打趣声传进新娘子的耳朵里,惊得她脚下一滑,险些摔在门槛上。 商秋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她的手臂,却在指尖触到那细滑喜服时,被一下抽了回去。 他心下一怔,晶亮的眸子微微垂下。待新娘子继续往前走,他一个步子跃上前,凑近耳边问:“师父可是紧张了?” 喜帕另一端的人略略抬了头,脚下踩着厚底的绸布鞋,看着只比商秋矮小半个头,她没有回答,径直往前走。 行完成亲仪式,新郎新娘一起被引进了后院的新房里,敬酒的事情就留给了刘员外他们。 日色将尽,夜幕降临,昏暗的夜色渐渐笼罩了整个小镇。 贴满大红喜字的房间里,烛光莹莹,喜婆们已经退出去了,只有两道身着喜服的身影并排坐在床榻边,相对无言。 商秋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屈,指骨攥紧泛白。 眼前的人不说话,他就不敢开口,直到那人坐不住了,抬了抬手,他才探着手扶上去:“师……师父,要不要把盖头拿下来?” 回应他的一个轻微的点头。 不待商秋上前,原本端坐的新娘子站起身来,长袖下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将头上鲜红的盖头拽了下来,丢到一边。 “哎呦,闷死我了。” “师……祝师兄?!”待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商秋禁不住瞪大了眼睛,眉头微蹙。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亲眼看见师父进房间里换衣服的,也是他亲自在门口把人接出来的,不过一转眼的时间,怎么突然就换了个人? 还是个……男人! 商秋咬了咬牙,忍下一句脏话。 “怎么,不是你师父很失望啊?”祝云帆斜勾起唇角,一双桃花眼在浓妆的拖衬下,显得愈加勾人的魅惑,红衣似血殷红,像极了一只正在吸引猎物的妖。 商秋攥紧拳头,面色骤然冰冷:“我师父呢?” “师叔啊,她可能不知埋伏在哪里看戏了吧。” 提起这个他就生气。 祝云帆翻了个白眼,一副明明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有气也不知该往哪里发。 本来这件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的,他只需要跟着弟子们换上百姓的衣服,躲在人群里埋伏就好,可谁也不知临月突然从哪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想法,竟把他拖进去换上了喜服,自己临阵脱逃了! 更让人生气的是,这破衣服竟然该死的合身。 祝云帆拽下发髻上重得要死的发冠,丢在红被子上。方才走路时,细长的流苏一直啪啪打他的脸,他还不能伸手撩开,免得被人看出这不是个女人家的手。 看着祝云帆这一系列嫌弃的动作,商秋拧了拧眉心,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师父有没有跟你交代过什么。” “没有。”祝云帆说。 她跑得比兔子还快,来不及交代。 两人互相嫌弃的望了一眼,对面相顾无言,直到外面的酒席彻底散了,苍凉的月色挂上了夜幕。 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祝云帆正要脱下外衫,换上自己的衣服,免得等会儿打架时,这身繁琐的衣服耽误他发挥。 突然屋外一阵狂风刮过,吹得门口的树枝唰唰作响。 两人骤然警惕起来,撤退到床边,抬手将两边的帷幔放下,隐身其后。 细纱的红色帷幔轻轻晃动起来,隐隐的烛光映照摆动,两人皆屏气凝神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片刻,木门的中间踏进一只女子的绣鞋,精致小巧,玫色的长裙随步伐轻摆,只依稀能看见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向他们而来。 第15章 情毒 难道真的逃不过这一劫?…… 贴满喜字的新房周围霎时聚起一道阵法,玫色的流光微微晃着,带着一丝嚣张嗜血的味道。 屋外风平浪静。 孑身立于屋顶之上的临月白衣翻飞,右手稍稍张开,幻化出一柄幽蓝长剑,她勾了勾唇角,抬剑直向屋内那抹妖娆的倩影。 阵法被一剑劈开,凌厉的剑锋将正在做法的花妖震开,猛吐一口鲜血。 临月落在帷幔前,身后两个小弟子并排躺着,显然已经被花妖的阵法吸入,开始做梦了。 花妖踉跄起身,睁大一双媚眼瞪着临月:“是你?” “又见面了,月娘。” 临月颔首,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早就猜到是我了?”花妖如此说,又摇了摇头,“不对,你要是早就猜到是我,又怎会留我至今,还眼见着我害人不管?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临月想了想,她该怎么说呢,说她看过剧本,还是说她穿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只不过一直都懒得动手? “镇上起了妖邪,都是新婚的小夫妻离奇死亡,可偏偏薛家只有薛秀才死了,他的新婚妻子却安然无恙,还一直安稳的为他守寡,从这开始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再往后就不用我再明说了吧,你的马脚太多,想不发现也不行啊。” 花妖冷哼一声:“不愧是乾元山长老,就是比那几个小弟子聪明。但……聪明也没什么用,还不是得被我控制?” 临月眉色骤然冷了一下,似乎是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禁不住向后瞥了一眼。 两人一句一句的打太极,都在试探着对方底细,不敢轻易出手。 花妖被重伤两次,强撑着残余的气息恢复修为。而临月则碍于身后的两个小弟子,不知道他们的梦境进行到哪一步了,若是现在打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身后商秋悠悠转醒,嘴角的笑意还未消散,看似梦里春风得意。 “师父!”他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却又在临月看向他时隐去了,“师父你终于来了。” 临月点头:“嗯,你没事吧?” 花妖见状,不禁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可能、从我造的梦境里出来?” 她不敢相信竟有人能破了她的梦境。 商秋抬眸看了眼身前的临月,又垂下头没有回答。 花妖才修炼二百年,修为低微,原本化出人形都勉强,更不知自己的修为有什么作用。可自从那一夜,负心汉大婚,她一怒之下对他动用了妖术,她才知自己的能力是造梦。 但她觉悟的太晚,且心里充满了对渣男的恨意,一心只想让他们付出代价,所以造出来的梦就都是噩梦了。 自花妖妖术觉醒开始,就没有人能逃出她的梦境,这还是第一个。 就连临月都有些诧异,花妖最擅造梦,且造的梦境几乎都是噩梦,噩梦惑人,一旦进去了,若非有强大的意志力,是不可能自己出来的。可小徒弟竟然凭着自己破了花妖的梦境? 她不由得感叹,难道这就是男主光环吗? 作者真是男主亲妈了。 阵法被破,花妖眼见形势不利,便趁两人目光对视间,一溜烟逃走了。 临月看了眼还被困在梦境中的祝云帆,捏了捏拳头,布下一个保护的阵法,随即抓着小徒弟的胳膊一起追了出去。 来都来了,这回可不能再让她跑了。 - 夜色深浓,太平镇的后山上漫起层层浓雾,将整片竹林笼罩其中。 临月在竹林里驻足,前方浓雾遮眼,像一个巨大的迷阵将她困顿其中。她方才明明追着花妖进来的,可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寂静的竹林发着瑟瑟声响,临月还记得,这是原书里祝云帆骗她中情毒,要害她身败名裂的地方,她也是因此才能穿过来。 花妖引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身后小徒弟安静地跟着,临月走一步他就跟一步,不敢越前,也一步不落。 临月见他面色一副害怕的样子,忍不住回头问:“你刚刚到底梦到了什么,竟能从花妖的阵法里逃出来?” “我……我也没梦到什么,就是以前讨生活的日子吧,去要饭,没要到还挨打了。去捡人家不要的菜帮子,结果被野狗追好几里路。” 商秋耸耸肩,说得云淡风轻,或许是那样的日子就算是噩梦了,所以他才能花妖的梦境里逃出来。 闻言,临月也不再多问。 他以前的日子确实悲惨,还有后来临月加给他的阴影,再大的噩梦也不过如此了,还有什么能让他更害怕的? 心里如此想着,不禁一阵抽动,临月伏着竹子,一手捂住心口处。 像是被一双滚烫的手撕扯一般,心口翻涌着烈火,临月抬手,掌心的黑纹竟像生了根似的蔓延开了,暗红的伤痕也已经变成了黑色。 糟了,情毒发作了。 商秋急忙上前扶着临月:“师父,你怎么了?” 临月咬紧牙关,左手紧攥,摇了摇头想说没事,可喉间的腥甜却硬生生将她堵了回去。 不行,他们不能这样待在这里,花妖极其敏感,定会寻着味道来,她这时候不能运气,小徒弟也不知能不能与花妖一战。 “商秋,前面应该有个山洞。”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是临月穿来那天,因为情毒发作,强迫小徒弟为她解毒的山洞。前世她在这里被青阳师兄抓了把柄,身败名裂,还一心想着自己对不起小美男,所以才为他做了后来那些伤害商秋的事情。 她之所以还记着,是因为直到她和小徒弟进了山洞后,才陡然发现,这不过是花妖给她安排的一场陷阱。 而她竟然自己跳了进来。 山洞周围幽暗空寂,空气中仿佛溢满了清甜的香味,正在一点一点的侵蚀迷惑着临月的神经。她后背紧贴着墙壁,紧紧攥着掌心的疤痕,试图用刺痛来唤醒神志。 商秋已经经历过一次临月情毒发作的样子,知道她现在全身都很敏感,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敢靠近她。 “哈哈哈,临月长老,情毒发作的滋味如何,是不是透心蚀骨,难以忍受啊?” 偌大的山洞里蓦地传来花妖的声音,在空旷黑暗的洞中回响,临月眸光一闪,知道花妖一定就躲在山洞外的不远处盯着她,便强忍下心口翻涌的烈火,就地打坐。 见临月不回答,花妖也不恼怒,继续道:“这还得多亏你们一起的那个小弟子呢,叫什么祝云帆来着,要不是他引你中了毒,我的阵法又怎能困得住你?” “还有你们山上那个叫什么的长老,看在你快要死了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诉你,这情毒就是他让我炼制的,他答应我把你除掉,然后嫁祸给你身边这个小弟子后,就让我吸了你一半修为的。” 临月睁开眼,目色赤红地看着商秋。 尽管她早就知道这一切,但有了原身的记忆和情感后,再亲耳听见这些话,还是难以自持的心酸了一下,还有愤恨。 还有商秋,原书里花妖并没干掉临月,所以他被嫁祸后,更加讨厌他的只有临月。 “好啦,临月长老,我就不打扰您慢慢享受情毒发作咯。” 临月咽下喉间的腥甜:“你不趁我情毒发作动手?” 花妖又笑了一下:“你放心,我才不想沾了修仙人的命呢,我这只妖最喜欢成人之美了,等你们结束了自然会有人亲自来取你性命的。” 说罢,花妖已经离开了山洞,顺带催化了结界。 异香在两人周围飘散,临月只觉浑身滚烫,脸颊发热,身后的墙壁并不让她觉得冰凉。她想运气压制,可刚一凝聚灵力,丹田里的气息就开始四处乱窜。 难道真的逃不过这一劫? 小徒弟就在身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临月禁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颊。 商秋样貌不算清秀,轮廓坚毅,剑眉星目,在苍凉的月色下,反而显得几分柔和。看向她时,那一双好看的眼尾总是微微上扬的,脸上稚气未脱,是个俊美青涩的少年郎。 小徒弟也不避讳,直直地迎上临月炽热的目光,缓缓向她走来。 “师父若是……” 临月温热的指尖覆在商秋的唇瓣上,微眯着眼眸靠近他,俯身在耳边说:“嘘,不要说话。” “好。”商秋微微勾了唇角,一手护住临月的后脑,俯身吻上。 临月残存的意志:“!!!!!” 唇齿间的炽热被商秋冰凉的唇软化,临月霎时连最后一丝意志也没有了,软身倒在了商秋的怀里。他的动作很青涩,却温柔的让人沉沦。 搭在腰间的手一紧,临月温软如玉的身子轻轻地靠上商秋的肩头。赤红的眸子似掺了水般的柔和,眉眼间落下一片迷蒙,就连她嘴角溢出的轻吟都还在耳畔,还隐隐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凌乱火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喷洒,像是瞬间点燃了炉内的篝火,肆意放纵。 山洞外寒风瑟瑟,摇曳的竹叶从枝干落下,被风卷起,不停地在风中舞动,随后山洞里传来一阵闷响。 一瞬间风叶骤停,山洞内寂静一片。 第16章 喜服 别……别着凉了。 临月醒来时,外面天还没亮,山洞里一片昏暗。 身侧的青石板上放着一盏晶莹的琉璃灯,她睡得时间不长,烛火还未燃尽。 揉了揉发酸的后脖颈,起身时只感觉浑身酸疼,临月一手扶着脖子,大红的喜服从她的身上滑落。 那是小徒弟的衣服。 掌心的黑纹已经散去了,依稀可见一道深长的暗红色疤痕。她忍不住抚了下胸口,竟也没有昨夜那般刺痛灼热的感觉了。 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临月望向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他正背靠着墙壁安稳入睡,烛火暖黄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竟将那坚毅的线条衬得柔和。 只是这一身的凌乱的喜服——倒是让人不忍直视。 临月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好人。 临月将琉璃灯熄灭,收回了乾坤袋中,山洞里顿时有昏暗了下来。幸好她这次下山时跟六长老讨了这盏琉璃灯来,原本是为祝云帆准备的,怕他中了毒,又没有人能替他解。 琉璃灯是六长老当年入山门时师祖所赠,六师兄乃是济世神医,妙手再世,这盏琉璃灯倾注了他不少心血才炼制而成,可解世间万物所有的毒,乃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物,只是临月没想到竟然能用到自己身上。 若不是她提前跟小徒弟嘱咐好,让他再必要之时将琉璃灯取出来,还教了他使用方法,只怕昨夜她可真是要以死谢罪了。 可怜小徒弟小小年纪,就要承受她这个恶毒师父的摧残,也难怪原书里会黑化了。 回想起昨夜花妖的那番话,临月的眼眸冷了一瞬。 此番她下山,青阳师兄怕是已经做好了不让她回去的准备了,既然如此,那也就不要怪她不顾师门情谊了。 临月将喜服外衫给小徒弟盖好,正要转身化出寒霜剑上山找青阳算账去,蓦地袖子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墙角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一道微凉的光落在他的眼眸中,拽着她袖子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师父这是要去哪?” “额……我,我回乾元山。”临月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虚。 眼见临月要挥开他的手落荒而逃,商秋闷哼一声,直起身子背靠墙角,幽幽开口:“师父昨夜可不是这样冷漠的,师父这是不打算负责了吗?” 临月:“????” 他这话怎么说的,好像她昨天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临月看了眼袖子里的乾坤袋,明明不是琉璃灯解的毒吗? “你你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商秋拽着临月的袖子将她拉了下来:“师父真的不记得了?” 上扬的眼尾就在眼前,距她不过一手的距离,她的目光渐渐往下移,最终落在商秋苍白的唇角上,电光火石间,夜幕下的一帧帧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回放。 少年消瘦却坚毅的胸膛和二人唇齿间的纠缠在脑海里翻涌,连他低沉温柔的一句安抚也都依旧清晰,恍若刚才发生的一般。 临月想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却又意外瞥见小徒弟凌乱的衣衫下,鲜红刺眼的一道红痕。 “师父若是忘记了,那我不介意替师父回想一下。昨夜温香软玉,若不是我狠下心将师父打晕,只怕……” “好了,我知道了。”临月踉跄直起身,直接打断商秋的话。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是什么恶劣的行径。 第一次说是没有防备,可以理解,那她第二次欺负小徒弟算什么,耍、流、氓吗? 临月捏了捏眉心,都不敢抬眼看他。 “你,你先把衣服穿好吧,别、别着凉了。” 小徒弟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临月身上,但还是听她的话,乖乖穿好衣服。 临月撇开眼,大眼睛在山洞里滴溜溜的转,就是不敢看向商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总之能忽悠过去就好。 直到商秋系好衣服,她才转过身来,恢复以往高冷的神态,道:“昨夜是为师失态了,没有吓坏你吧?” 商秋摇了摇头。 以为他不想说话,临月正要开口,就被商秋一句话截住:“没有,师父这样甚好,接地气多了。” “……” 临月噎了一口,心道小徒弟怎么过了一夜突然变得伶牙俐齿起来,调侃起她来一套一套的,是被花妖打通任督二脉了么? “昨夜也算是对你的一场历练,剑修者应当心性坚定,此番下山,你应该会有所收获。” 商秋点头,一本正经地附和:“确实收获颇丰。” 临月被他目光略过,蓦地脸颊微红。 遭了,她想打人。 掌心的寒霜剑都快要幻化出来了,又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浓厚的云层透出一丝细微的光亮,月色逐渐消散在明光中。 天快要亮了,花妖的阵法已经接近破散,残存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临月抬手夺了商秋的剑,一把将阵法劈开。 她还有些问题没解决,今天这个账,务必得算完。 “走吧,我想我知道花妖现在在哪里了。” - 另一边在薛家门口埋伏的小弟子们久不见临月出现,一个个都开始着急起来,眼见天就快亮了,要是不趁机会动手,等花妖恢复过来,恐怕再要救出秦苑夕就难了。 有个小弟子急功心切,一直要找机会往里冲,却被寻风一把按了回去。 “还等什么,七长老不靠谱又不是第一次了,万一救不出秦师妹,掌门怪罪下来算谁的责任?” 寻风沉了沉嗓音:“有什么责任我一力承担,我相信七师叔一定会来的,我们再等等,等她的消息。” 若是放在以前,这话他绝对不会说,替七长老承担责任,他怕是会被坑到被师父打死。 但是经过这两天,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七长老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就是莫名的相信她。 “我说你……” 话音还未落,忽然眼前飘来一道纸符,上面画的符咒歪七扭八,一看就是出自临月的手笔,整个乾元山就属她画的符咒最丑了。 寻风抬手点了一下符咒,那符咒立即燃烧起来,化出了一行小字。 “按照原计划,兵分两路,救秦苑夕。” 感觉到寻风的目光落在身上,方才一直要往里冲的小弟子偏了偏头,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我就说七长老靠谱吧,果然还是得靠七长老控制住花妖了。” 众弟子没应声,直直越过他,跟着寻风后面往里走。 浓厚的云层压在头顶,映着月色的微光洒在街道上,更显得薛宅门口阴冷幽森。他们都是大多都是新入门的弟子,自入了山门就没出来过,哪见过这种世面,此刻心里都有些毛骨悚然。 突然一道幽暗的流光在薛宅门口散开,惊得众弟子连连往后退,待流光散去,弟子们讶异的看着眼前的房子。 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子? - “师父,这薛家怎么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追到薛家门口的还有临月商秋两人。 上一次他们来时,临月并没有仔细的观察过,如今才发现这薛家宅子可真谓是一层又一层的结界笼罩而成的。 临月挥出一张符咒在门前烧了,周围什么都没有变化,她这才确定:“这才是薛秀才原本的房子。” 她穿来那夜闯入的双子阵不过是个幌子,只是因为她当时身中花妖的情毒,所以没有并发现,其实真正的双子阵其实一直都在薛家。 而那夜她所听到的女子呼救声,一定就是秦苑夕了。 不过花妖的修为有限,只能布出一个双子阵,昨夜花妖已将全部的精力用来困住她,而她又将花妖的阵法破开了,连带着薛家外的障眼法也破了,所以现在才会现出原型来。 而眼前这座宅子,才是真正的薛家。 “这么大一座院子变了,为什么镇上的人都没有发现异常?”商秋又问。 若是镇上的百姓察觉了不对劲,肯定会在他们查探线索的时候告知他们的。可是在这一段时间内,并没有一个人提及此事,说明大家对此似乎是习惯的。 临月微微弯了唇角:“这就需要花妖来给我们解答了。” 极简朴素的房间里,花妖临窗而立,望着屋外渐渐隐去的月色,缓缓开口:“薛郎,你说这一次我能不能逃得过?” 她回过身,白纱帷幔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影,大红的喜服与周围的洁白一片格格不入,他就那么躺着,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花妖撩开帷幔,伸手抚摸着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让她禁不住心下软了几分。 这是她耗尽修为也要拼命留存的人,是她宁愿动用禁术,不入轮回,也要让他亲眼看见这世界因他而毁灭的人,是她最爱、又最恨的人! “如果不能,就这么随你而去……呵,恐怕你也不愿意让我随你而去吧?纵是到了地府,你也还是要离我而去的,对吗?” “我本就是为爱而生的妖,自然也为爱毁灭。你让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穿着这身本该和我大婚的喜服,去和别人拜了天地,共入洞房呢?” “薛郎,你不该负我的。” 第17章 花妖挽棠 堂堂修仙门派长老,居然去挖…… 一道平稳的敲门声打破了夜色下的宁静。 见许久没有人回应,临月正要抬手将门推开,蓦地,木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临月忐忑的抬步走进去,还不忘勾手示意小徒弟跟紧自己。她向来对这种阴森的环境有抵触,纵然身负原身极高的修为,没有人能伤得到她,但还是觉得后背一阵毛骨悚然,恶意寒生。 院子里一片荒芜,杂草丛生,像是许久都没有人烟气息了一样,与那日她在门外所见的干净整洁完全不同。 院内栽种那株海棠花的地方已经空了,凹了一捧土那么大的地方,周围早已干涸裂缝,断壁荒凉。 偌大的一间院子里竟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让临月不由得心颤了一下。 究竟是什么,让花妖不惜耗费修为苦苦维持着这里的一切?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到薛秀才的家里。原书里,薛秀才的家境一般,祖上留了个破落的宅子,倒也维持了他这么多年的生活。 薛秀才此人性格温吞,没什么脾气,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除了会读书以外,他没什么别的长处,善良之余还有点忸捏,不过这样的性格不争不抢不计较,倒是能跟周围的邻居相处融洽。 可这要是遇见的是临月,只怕两鞭子就把他抽死了。 后来他就遇见了那只花妖,一人一妖的相识也很梦幻,就像所有奇幻小说里写的那样,他捡了一朵能化成人形的花回去,细心的呵护着,每天跟她聊天,把她当成朋友嘘寒问暖。 久而久之,花妖就产生了陪伴他的心思,并为之努力着,这么看来好像谁都没有错。 两人的关系一直维护的很好,但可惜的是,他终有一天还是发现了她的秘密。人妖殊途,加之他多年读书的古板教育,即便薛秀才再喜欢她,也没有办法接受她的身份。 再然后就是薛秀才娶了那个叫月娘的女子,也因此才有了后面的所有事情。 邻居说薛秀才认识月娘一个月就成了亲,说两人是天作之合,命定的姻缘,其实不过是薛秀才心里害怕,才会着急的想要成亲,断了和花妖的关系。 可谁知,他终究还是没能抵过心里的那道坎,入了花妖的梦,被自己吓死了。 说来也可笑。 顺着那股浓重的妖气,临月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花妖的所在,她正从房间里出来,小心的关上门,生怕惊扰了谁。 “你们还是找到我了。” 细软的嗓音响起,在斑驳的月色下无比温柔。若不看她周身散发的浓重妖气和眉心那一朵盛放的海棠,还当真以为是哪家贤惠温柔的姑娘,在门前静待夫郎。 临月不动声色的负手向前一步:“找到你,很难吗?” 花妖摇了摇头:“我只是比较好奇,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没杀了你。” “他不会杀我的,”临月顿了一瞬,“起码现在不会。” 她昨夜之所以敢跟花妖赌,就是相信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青阳师兄是不会伤了她的,他还要留着她这副适宜修炼的躯体去替他炼法器、突破境界呢,万一要是损毁了,岂非得不偿失? “这个房间里的人就是薛秀才吧。” 花妖冷哼一声:“是又怎样?你还知道些什么?” 花妖明显讶异了一瞬,但转念一想,乾元山七长老可不是一般的修仙弟子,哪会被她这种雕虫小技骗过,会查到这些并不意外。 得到反问的回答,临月微微挑眉:“我知道的不多,皮毛而已,只不过先前在听说你为薛秀才下葬的时候察觉了些异样,所以就去看了看薛秀才的坟墓罢了。” 不过当然不是她亲自挖坟,她也没有这个胆子去挖。 薛秀才死的时候,应该是夏天,那么热的天死了人不立马去下葬,反而还在屋里放了好几天,而且也没有任何异样,就已经很奇怪了。所以她才半夜带人去挖开了薛秀才的墓,打开一看,棺材里空空荡荡,里面居然只有一朵开败了的海棠花。 花妖开口,语气中带着嘲笑:“堂堂修仙门派长老,居然去挖人家的坟,是不是也有违你们修仙人所谓的正派之道?” “那你们妖擅入凡间,夺取凡人性命,就不违背天理了吗,就公平了吗?” 临月掀了掀眼皮,双手环胸,漫不经心的睨着她。 论嘴皮子功夫,临月还没输过。 听她这么说,花妖的面色明显溢了怒气:“你跟我讲公平?这世界对我不公平,凭什么我要让你们公平?” “你们人屠戮我们妖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两人一来一回,三分真七分假,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人与妖之间的定论判了几千年,也没得出个结果来,不过人妖虽殊途,但也共生,两者皆不可缺,所以她们在这里争论,属实是浪费时间。 临月并不想跟她在此纠缠人与妖的问题,想着寻风他们应该要找到秦苑夕了,正要动手收妖,身后就呼啦啦一群小弟子围了上来。 寻风站在临月身侧,扬剑指向花妖,怒气冲冲道:“不管因为什么,伤人的妖就该死!” 花妖琥珀色的眸子渐红,眉梢轻挑:“妖该死,你们就不该死吗?” 看这俩一见面的分外眼红的架势,临月凝了眉心,不由得上前来打圆场:“行了行了,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么不妨趁着天还没亮,说说你的故事吧?你本有二百年的修为,若安稳修炼,便可有飞升的机遇,可你偏偏选了最坏的一条路。” “是啊,我选了最坏的一条……”花妖喃喃自语,好像陷入了沉思。 花妖本名叫挽棠,按照凡人的修为境界来说,她如今已然到了金丹境界,并不比临月差多少。若是在她没有使用耗修为的禁术之前,临月同她打一架或许要耗费不少精力。 可是她爱上了个不该爱的人,便彻底毁了这一切。 凡间各处灵气极盛,有不少妖在此开了灵智,潜心修行,挽棠便是其中一个。她的机缘还算不错,从生根到开花,用的时间比别的花都短,只不过灵智开的别人晚一些。 她扎根在此多年,一直都是单独的一枝花开在后山上,不论刮风下雨,她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但那个样貌清秀的小秀才却是第一个为她打伞,愿意将她带回家的人。 小秀才将她栽种在窗前的花圃里,日日对着她念书,跟她说话,让她也慢慢觉得自己好像也是一个人了。 那个时候她连化成人形都勉强,长长的花瓣衣裳还遮不住脚下的根。 后来她总听邻居说起,这个小秀才叫薛冉,说他十几岁就中了秀才,多么多么的厉害。她一直听了很多年,直到小秀才止步于此,往后屡试不中,便再也没人说起他当年一举中第的事迹。 那天,他在窗前为她浇水,嘴里嘀嘀咕咕的说起,要是这次再中不了,他就不考了,老老实实的接了夫子的班,娶妻生子,养家糊口吧。 挽棠花叶一抖,心里不知为何空了一拍,顿时空落落的。 二百年的修行,她都没有一瞬那么想要化成人形,站在他面前安慰他。结果那天她就那么做了。 挽棠独自修行了二百年,第一次尝到陪伴和爱情的滋味,才懵懂的开了智。她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段来之不易的关系,生怕被别人发现,打破她的甜蜜,那段时间是挽棠妖生百年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 但幸福的日子太过短暂,短暂到转瞬即逝。 有一天镇上路过两个江湖道士,不由分说的就要来抓她,她慌忙地躲进家里,得到的却是薛冉的质问和一道驱赶她的符咒。 挽棠不敢相信,明明早上出门还跟她甜言蜜语的男人,怎么下午回来,就突然变了一个样子。 原来,再会说爱她的男人,也怕她是妖。 生而为妖,她没有选择的机会,可这也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全部要她一人承担呢? 挽棠想不通,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她只能一步步地躲着那两个道士,将他们甩开后再回去找薛冉说清楚。 可是等她再回去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薛冉要成亲的消息。 “所以,你就在他们成亲那晚杀了他们?”临月兀自找了个石凳坐下,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她踩在上面,脚下发出吱吱的响声。 挽棠闭上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的术法,我为他造了梦境,他太害怕了,他是被自己吓死的。” “那月娘呢?你能变成她的样子,拥有她的气息,不被别人发现,说明你是吸了她的精气的。”临月笃定地说。 妖邪可以随意变换成人类的样子,但维持的时间不会很长,而且气息不同,很容易露出马脚。但挽棠却能假扮月娘这么长时间,还不被这些小弟子发现,显然是体内有足够多的月娘的精气。 挽棠说,薛冉死后,梦境自行吸收了他的惧怕之气,使她妖力大增,然后她一怒之下吞了被困在梦境里的无辜的月娘,变成了她的样子,替她生活在这里。 在梦境中吞噬凡人精气是妖界的禁术,就像狐妖勾引男人吸取精气一样,能一瞬间修为大增,这样的捷径容易让人上瘾,也容易毁了她的修为。 第18章 破阵 那你后悔吗? 修仙之路大多孤苦寂寞,人与妖都一样,若是跨不过这最基本的一关,何谈修仙,更别说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几率了。 可她尝到了走捷径的甜头,就不愿意再苦苦的修炼了。 离开太平镇的那段时间里,那两个道士在薛家做了法,薛冉本来胆子就小,一个柔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也就在书里看见过妖魔鬼怪之说,被他们一吓,更是觉得不得了,感觉这间房子都住不下去了。 然后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把房子整个装修了一遍,把她存在过的气息全都掩盖了。 就因为如此,所以后来挽棠才要用阵法维持房子原来的样子,属于她的样子。 不过要维持这里的阵法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她自知撑不了多久,便只能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然后一步错步步错。 “你不是只需要找新婚的人吸取精气吗,为什么要把秦苑夕抓走?”原本安静听的商秋蓦地开口,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们原本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只当是和祝云帆那次一样,单纯的被花妖控制了,用来对付他们自己人的。 挽棠看了他一眼:“因为我需要她的身体。” 在一次又一次的补充精力和耗尽精力的过程中来回转换,她终于把这副身体用坏了。 所以她急需要找到一副体质足够好的躯体,正好这时他们来了。 修仙之人的体质非常人可比,不仅体力和灵气充足,又有足够的修为供她使用,简直是完美的替身。而且在她一次次的试探下,居然惊奇的发现那个女弟子的体质与常人不同,根骨极佳,极其适宜修炼,所以她才盯上了秦苑夕。 临月禁不住叹息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主设定呗? 与众不同到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就被反派盯上的体质。 见被两个小弟子架在人群中的秦苑夕还在昏迷中,临月收了要调侃的心思,默默地把目光收回来。 原著里男主商秋黑化成了魔尊,代表着黑暗,而女主秦苑夕,以自身的人格魅力吸引了不少弟子的仰慕,成为后来修仙界唯一的光明。 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有不少以后都喜欢女主的,所以她不能给他们留下把柄。 临月捻着一片落在她身上的树叶,在手里细细把玩着:“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宁愿耗尽修为,也非要留在这里?” 薛秀才已死,她再无留恋的,大可就此离开,重新找个安静的地方修行,或许还能重回正道。总比在这里作恶,提心吊胆来的舒服。 挽棠敛了悲伤的神色,向身后的房间望了一眼:“你有爱过一个人吗?如果你真的爱过,或许就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了。” 她不是不愿意走,她是走不了。 这里有她的记挂,便是走到天涯海角,她也不能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忘记。夜幕降临时,她总会想起,有一个男人因为害怕她的身份,而负了她。 临月啧啧摇头,想说没有,她理解不了。一转头身后齐刷刷的目光盯着她,还有身侧小徒弟幽深的眸子,硬生生地让临月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妖都想化成人,可现在我却懂了他们说的后悔是什么意思。” 原来化成人也并不会永远快乐,小狐妖他们说的也都是真的。 “那你后悔吗?”临月不知在想什么,脱口问了一句。 她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我不后悔。” 见挽棠要走近临月,小弟子们纷纷拿起剑防备,其中一个壮着胆子说:“七长老,不要跟她废话了,这妖明显就是想拖延时间,说不定就是在等同伙来救她,不如现在就将她收了!” “是啊,七长老,不能给她喘息的机会!” 挽棠神色微敛,最终停在了距临月几步的地方,没有再继续往前。她一手搭在胸前,微微屈身行礼,除了妖族缔结盟约的单膝跪礼外,这是对外族人最高的礼节了。 对上临月探究的目光,挽棠颔首道:“你之所以容我说这么多,就是知道我的妖力已经不足以让我逃出这里了,对吧?” 临月轻轻眨了下眼睛,算是默认了。 光是维持昨夜的双子阵法,就已经几乎耗尽了挽棠的修为,更别说在那之前还被临月重伤了两次,早已无回天之力。 倘若昨夜挽棠和那人的计谋成功了,分了她一半的修为,或许还能搏一搏。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假如了。 “我的斤两我自己心里清楚,遇上七长老是我倒霉。我不会再逃了,事已至此,我任你们处置,不论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我该得的。” 哪怕魂飞魄散,若是能偿还她曾犯下的债,她也无不可。 第19章 梦醒 师父体质弱,容易中毒。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倒也无愧你这二百年的修为,既然这样,也就省得我动手了。” 临月拍拍衣摆起身,清晨微弱的亮光洒在她的身上,若空谷幽兰般临世清和。 结局她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在听了挽棠的话后,也并没有表现得很讶异。而且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动手,之所以让花妖解释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给小徒弟听的,帮他刷刷副本罢了。 转身看向身后的弟子们,一个个皆面面相觑,好像看不懂现在的发展了。 秦苑夕不知何时也已经醒了,看起来身体还很虚弱,静静地靠在一边,目光紧盯着挽棠,像是听得很认真,面上全是专注之色。 怎么看着怎么像是被花妖的真情实感打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遗憾。 果然人与妖的凄美爱情故事,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喜欢。 临月负手看她,又越过她看向身后的房间里,眉梢一挑:“不过,里面的这位,你打算怎么办?” 她要是说想把尸体带走,那临月可就得当场扬鞭子抽妖了。 挽棠也回过身,将覆在房间周围的保护阵法散去,原本静止的帷幔开始随风飘扬:“所以我想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他安葬了吧。” “我保证,安葬完就乖乖跟你们回去,要杀要剐,或者用我剩余所有的修为去偿还那些无辜的生命都可以,我绝无怨言。”她说着,面带哀求,眉间鲜红的海棠花已经淡去不少,再不似那般鲜艳了。 临月余光偏了房间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见她始终不回应,商秋在身侧轻唤:“师父?” 临月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把话咽下去,抬眸对商秋说:“你来吧。” “什么?” “交给你决定,毕竟这项历练你的功劳最大,你有权利决定。”临月对上他的目光,欣慰地拍拍小徒弟的肩膀。 原书里,本就是商秋除掉了花妖,救出女主秦苑夕,可最后完成历练时,却被祝云帆抢了功劳,还背上了个暗害七长老的罪名,让本就不喜欢他的师兄弟们更加看不起他。 现在,既然她能掌控着一切了,那就不妨让小徒弟把失去的东西全部拿回来,也给他树立起七长老弟子的威信。 商秋犹豫地凝着临月,被她轻拍的肩膀绷紧了不敢动,目光迟疑,似乎是在猜她这句话里的深意,还是师父在跟他打什么哑谜。 顾不得多想师父这几日为何变得这么奇怪,商秋收了紧盯临月的视线,抬眸淡淡地扫过挽棠,又骤然变得深邃起来,嗓音冰冷:“要我答应也可以,但你必须交出情毒的解药方法。” 临月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没明白他的意思。 她的毒都已经解了,还要情毒的解药方法做什么?难不成还有别人中毒了? 不会是小徒弟也中毒了吧? 挽棠像是松了口气般的笑了笑:“当然,这情毒是以我的妖丹炼制,自然也需要我的妖丹解毒。” 她说着,紧咬牙根,运气将丹田里的妖丹化了出来,递到商秋手上。 “既然我已经决定放弃以往的一切,这妖丹不要也罢。” 商秋收了妖丹,晶莹的一颗圆珠散着光芒,随即将它塞给了临月。 临月瞧着他,歪着脑袋低声问:“你给我这个干嘛,我情毒都已经解了。” 商秋勾了勾唇角,不假思索地回答:“师父体质弱,容易中毒,还是留着比较好。” 少年的嗓音清亮,故意压低声音后,竟有种成熟男人的磁性,听得临月耳尖一红,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明就是在笑话她那么厉害,还能被骗中毒。 临月敛了神色,重重地沉了口气,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众弟子并不清楚俩人说了什么,见临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都收了长剑跟上,还不忘回头招呼着商秋。 商秋一个个点头应下,直到那些弟子们都对他面带笑意的说完话,他才顿时明白临月的用意。 身后,两个小弟子帮忙抬着薛秀才的躯体出来,挽棠走在最后,也只是淡淡地看了那冰冷的身体一眼。 或许事到如今,她已经看开了,不再纠结那些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 眉心的花印已经淡到毫无印记,她抬手摸了一把,安静地跟在商秋身后。 “你能从我的梦境里逃出来绝非偶然,”挽棠说,“除了有强大的意志力,你一定还梦见了一个你甘愿为她死的人。” 她一手造的梦境,没人比她更了解,想要安稳地出来,一定是拥有着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一生所求的,也不过是那样一个心中无畏,心中有爱的人,不论她什么模样,他都能坚定不移的爱她。 可惜,她没有。 而商秋正是如此,所以才能破了她的梦境。 挽棠远远望了眼拿着妖丹走在最前面的临月,自嘲地笑了笑:“我真羡慕她,我不惜用禁术,毁修为,一生都求而不得的东西,她那么轻易就得到了。” 商秋笑而不答。 轻易吗? 也许并不那么轻易吧。 第20章 斩妖 来世,我只想做个平常的姑娘,干…… 临月领着弟子们率先走出薛家,任由挽棠在身后左看右看的打量,也不着急,像是故意给她留时间跟这里告别的。 初入凡间的小花妖,心智不全,本就没什么善与恶的心思,才会贪恋人世间的情爱,犯下大错。 与凡人相恋原本无关痛痒,算不上什么,可她错就错在不该伤了人,背上凡人的性命! 这间不大的宅院里,装满了她所有的回忆,好与不好都是她曾经的经历,也许这就是她修行路上躲不开的一劫吧。 手心妖丹的光芒已经渐渐散去,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圆珠子,置于手心,竟还有一丝温热。 临月蓦地想起,原书里,花妖被收服后,一直关在后山的妖池里净化戾气。她本就悟性不错,在吸取妖池里的灵气后,竟也让她突破了修为。 不过却也因为这样,才被青阳长老盯上,最后被生剥了妖丹,在助他突破修为时,魂飞魄散了。 如今这妖丹在她这里,也算是没落入坏人之手,或许还能保全挽棠一命。 临月正惋叹着,突然薛家的院子里传来一道长剑挥来的风鸣声,裹挟着清晨的凉风,竟有一丝清脆悦耳的好听。 修仙者的剑都是有灵气的,皆由天地灵宝铸成,与凡人所持的佩剑大不相同。山上的弟子们若是过了师门的试炼后,便可经各峰长老的首肯去藏宝库领取一把专属的佩剑,而亲传弟子的佩剑则由长老亲授。 临月当年虽不是以亲传弟子入的山门,但却是师祖最爱的小弟子,所以师祖便将代表仙门的三把剑之一的寒霜剑赠予她,谓以乾元山未来的希望。 可若师祖能再多活个几十年,亲眼看着他报以希望的弟子后来竟被一个小美男迷惑,还被炼作抵挡魔修的炉鼎,下场悲惨,只怕棺材板都立得老高了。 不过眼下这些小弟子们都还没通过试炼,所持的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剑,如何会有如此悦耳的风鸣声? 临月陡然想到了什么,拂身化作一道流光瞬移至院内,只见一袭青白校服的少年目光狠厉,扬剑指向挽棠。 那一柄通体绿光的长剑,剑锋凌厉,又带着一股毒蛇般的阴笃,就像是那人亲临。 临月霎时不由得浑身颤栗,想起自己日后也是死在这柄斩妖剑下,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她竟然把祝云帆给忘了! 他似乎是梦境刚醒,也不知昨夜他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一身阴狠的戾气让人害怕。往日最让她偏爱的温柔的面色此时也已经变得扭曲,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充满血色,每向前一步,都是要直取挽棠的命。 临月被他这个样子惊了一瞬,连忙扬声喊道: “云帆住手!” 身后的小弟子们这时也匆匆赶到了院子里,眼见这一情景,都不由得扬声制止。 但此时的祝云帆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喊什么了,他冷冷地启唇:“是妖,就该死!” 说着,刺出去的剑气更向挽棠逼近了几分,丝毫不留余地。 挽棠没了妖丹,就相当于废了修为,纵然她还能灵巧的躲两步,却也不是祝云帆的对手。眼前的剑锋一步步地将她逼近角落,在临月赶到之时深深地没入了她的胸口。 斩妖剑,意在斩妖,剑斩妖魔,魂飞魄散,其剑气的凌厉,便是修仙者遇上,也是同样的下场。 而她此时已经是一个被废了修为的小妖,更是难以抵挡斩妖剑的强大剑气,脸色惨白了一瞬,直直跌落下来。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道虚弱的魂体,堪堪撑住她的身体缓缓下降。 那气息熟悉得很,挽棠不禁睁大了眼眸,嘴里喃喃地唤一声:“薛郎……是你么?” 魂体若隐若现地撑在挽棠身下,想护她安稳落下,可它实在太脆弱了,敌不过斩妖剑的剑气,直至消散殆尽。 “挽棠。” 临月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挽棠落下的身躯,她猛吐了一口鲜血,如一朵开败了的海棠花,恹恹地斜靠在一边,没了生气。 另一边,商秋得了临月的首肯,挥剑上前与祝云帆交手,一来一回间,竟也将他的气势压了下去。临月侧眸递了个眼神,商秋横剑接住祝云帆的攻势,直直将他震了出去。 被一股强大的剑气冲开,祝云帆一时软了手,斩妖剑飞了出去,他也摔在院子的花圃里,沾了一身的泥泞。趴在地上猛咳了两声,直到眸中的赤色消散,祝云帆才骤然转醒。 “我这是……怎么了?”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双双紧盯他的眼神,连一向最护他的临月此时也目带怒色。 临月扶额,蕴了一口气:“弟子祝云帆,历练期间擅自伤人性命,回师门后自行领罚,寻风你来监督。” “是,师叔。”寻风颔首,唤了两个小弟子上前去把一脸无辜的祝云帆拉起来。 “薛郎!”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挽棠强撑着起身,茫然地在四周摸索,脏污的地砖上落了一丝气息,将她皙白的双手磨得通红。 “薛郎,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你出来,你出来啊,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临月不忍地皱了眉,将她拉了回来:“挽棠,你别喊了,他听不见的。” 她拼命地摇头,染了血迹的手紧攥着临月的衣角:“不,你相信我,我的直觉不会错,一定是他,我不会认错的!” 几载的陪伴,她早已将薛冉的气息刻进了骨子里,铭记于心,即便是再微弱的气息,只要是他曾存在过,她就一定知道。 临月咬了咬牙,迟疑地点了头:“我知道,是他。” “你……” 挽棠怔了一下,心以为临月是在敷衍她,所以才如此应和,却不想下一秒临月说的话,让她更加讶异。 临月一边安抚她,一边温声道:“其实他是真的爱你,负你是因为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爱你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这话是原书里写的,原封不动,临月看的时候也是被作者的脑洞狠狠地狗血了一把。 书里的薛冉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秀才,胆子小,思想古板迂腐,只是读了几年圣贤书,见过最大的世面大概就是隔壁邻居杀鸡的时候了。 有一天,书里写的会吃人的妖怪出现在了他身边,以他胆子小的程度,没被吓晕过去就已经很好了。再加上那两个云游的江湖道士添油加醋这么一说,好嘛,没把妖怪收了,他先把自己吓死了。 临月看书的时候都忍不住想,作者写薛秀才的时候是不是带入的自己,看了这么多年的人妖相恋,禁不住想自己真遇到妖怪的时候,是不是真能像别人写的那样全身心地接受。 答案,应该是不能。 毕竟,接受得了一时,不能接受一辈子。 “刚刚那个是薛秀才残留在尸身上的魂魄,因为你用阵法护住他的残体,所以他便也留了下来。你所做的一切事情,他都看在眼里,但他现在不过是一缕残魂,无能为力。可是在危急时刻,薛秀才还是愿意拼着最后一丝魂魄护住你,这样的心意你能感受到吗?” 这本是书里的剧情,花妖到死都不知,薛秀才心里有她。大婚那夜,他知道为他造梦的人是她,所以甘愿死在她的梦境里。 他们之间终归是一道死局,一场孽缘。 挽棠望着那抹身影,缓缓松开眉眼,喃喃低语:“你终于肯承认在乎我了?我就知道、知道我的直觉没有错。” 她捂着心口,又咳出一口鲜血。 烟色的长裙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像是在胸口处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来,鲜红刺眼。临月抬手化出挽棠的妖丹,试图用妖丹为她疗伤,却被挽棠拒绝了。 她紧蹙眉间,艰难地摇了摇头:“不必再浪费灵力了,那可是斩妖剑,剑斩妖魔,从没有妖能在那柄剑下安然活着的,我的命太卑微了,不值得你为我动手。” “可是,我最后还想再求你一件事,如果我不在了,请你在他的旁边栽一株海棠花,这样来世我还能再寻到他。” 临月沉默了一瞬,点点头。 挽棠挣开临月的手,狼狈地摔倒在地,含着最后一口气向那道身影爬去。 见她这样,临月忍不住想伸手去帮一把,却被商秋拉住了,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其中的意思很明显了。 这是花妖的劫,要她自己去完成,谁也帮不了。 天已经大亮,薄雾散尽,清亮的光洒在了院子里,清晰可见这座破败的宅院。挽棠最终也没有爬到薛冉的身边,她拼命地张开手,指尖勾着那冰凉的小指,轻轻蹭了蹭。 尽管什么也没有,但她还是觉得心满意足。 残余的精力再也无法维持她的人形,挽棠弯起眉眼笑了笑,伴着洒落的阳光化作点点晶莹,随风消散了。 “来世,我只想做个平常的姑娘,干干净净地去见他。” 他们已经拉了钩,说好的来世再见了,谁也不能说话不算数。 可是她心里清楚,斩妖剑下消亡的妖魔,魂飞魄散,终不入轮回,再没有来世了。 第21章 花灯节 “是不是本长老最近太宠着你,…… 稀薄的云层被天光冲开,透过雾气和斑驳的树影倾泻下来,温暖又柔和。 整个镇子像是突然活了起来,街边小贩的吆喝声越过了院墙,落在了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有邻居从门前经过,见屋子大门紧闭,也只是驻足多看了两眼,便又悻悻地回去了。 临月带着弟子们将薛秀才的尸身葬在了原处,空寂的后山竹林里,一朵娇艳的海棠花静静地立在墓碑旁边,随风摇曳。 这是那天她和小徒弟在薛家门口讨的那株海棠花,本想着吓唬吓唬祝云帆和刘员外的,没想到还是派上了用场。 他们回去时,客栈正要开门做生意,见一行人回来,刘员外立马从座位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临月面前,殷勤地问道:“仙长,如何了,抓到那只妖了吗?” 掌柜的一见众人脸上的疲惫之色,拍开刘员外死死挡着路的肩膀,将几人引入座,顺带上了茶水。 “人家仙长们忙活了一夜,你就不能给喝口茶再说吗?” 刘员外瞪了他一眼,悻悻地转到一边坐下:“喝,必须得喝,谁跟你一样小气吧啦的,给本员外上最好的茶叶,喝完茶再慢慢说。” 临月抿了一口茶,摆摆手,说不必了。 “花妖已经死了,你们大可以安心,不会再有妖邪为祸太平镇了。只是逝者已逝,无法再回来,也请刘员外节哀。” 说到这个,刘员外嘚瑟的笑意僵在嘴边,眼皮耷拉下来,沉重地点点头。 他这几日用尽所有的精力去捉妖,就是想让自己暂时忘记这个悲伤的事情,可现在妖也捉到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了。 直到送走了刘员外,临月还一直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她不起来,小弟子们也都不敢起,面面相觑地看着她。 临月余光瞥着祝云帆,心道他这两天在众弟子面前丢尽了颜面,应当暂时也搞不出来什么麻烦来了。 她穿过来几天,每天都得提心吊胆的小心护着这个,小心防着那个,又怕小徒弟受气了黑化,又担心祝云帆趁她不注意再害她。 原身偏爱祝云帆和讨厌小徒弟都表现得太明显了,所有人都知道她一心想把祝云帆撩到手,万一要是她动手处理了祝云帆,会不会被别人当成是爱而不得,所以要毁掉的变态? 不行,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得适当转变一下师门弟子们对她的印象。 她现在脚跟还没站稳,在门派里的形象也被原身毁得干干净净,更没本事一举把青阳和祝云帆干掉,以绝后患,所以只能战战兢兢的走着剧情,顺带抱一下小徒弟大腿。 对,就这么决定了。 临月蓦地抬头,吓得一众弟子战术性后仰,倒抽一口凉气。 察觉到自己吓到人了,临月尴尬了一下,随即板着脸,对祝云帆道:“祝云帆,你可知错了?” 自祝云帆入了仙门,被临月看上后,整个门派鲜少再有人对他直呼其名了,要么就是祝师弟祝师兄,再亲切点的便如临月一般,嗓音温柔又带着一丝殷切地叫他云帆。突然一下被临月直呼名字,祝云帆竟有些不习惯。 祝云帆撩起沾了泥泞的校服衣袍跪在地上:“云帆知错,还请七师叔责罚。” “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眼前的少年垂首不语,如墨般长发束在身后,那一瞬的感觉比商秋还桀骜不驯。 临月冷了声音,“不论人还是妖,都是一条生命,没有谁能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修仙者更不应该自恃能力,而高高在上。花妖有错,自有师门来判定责罚,再不济也有本长老决断,何时轮到你来取她性命了?” 临月本不想厉声责骂他,最近变着花样责罚他的次数太多,总担心会被旁人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但一想到书里自己的结局如何悲惨,还有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总想要害她,临月就抑制不住想要挥鞭子的手,恨不得抽他两下解解气。 “是不是本长老最近太宠着你,让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祝云帆的头垂的更低了:“弟子不敢。” “不敢?” 你都敢要老娘命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既如此,在回山门之前你就在客栈里静闭思过吧,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去。” 临月也不再同他多说,吩咐了两句各自回房间整顿,休息两日再回乾元山,便甩袖离去了。 随着二楼最里面的那扇门嘭得一声关上,楼下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他们好像有点看不懂了。 有个小弟子忍不住问寻风:“大师兄,你不觉得七长老这两天很奇怪吗,她以前什么时候舍得大声对祝云帆说话啊?” “是啊,大师兄,你说七长老该不会是……喜新厌旧,不喜欢他了吧?” 寻风两边看了一眼,招手唤几个弟子上楼:“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都回去休息,不想休息的就去后院练一套入门剑法,等会儿我检查。” “走走走,快回去、回去。” 说罢,几个弟子也不再逗留,似笑非笑地瞟了祝云帆一眼,然后推推搡搡地走了。 寻风拿着佩剑走在最后,其实他也不清楚,似乎从那天晚上开始,七师叔就有些不对劲了,但他想不明白,也能当做是自己对七师叔了解得不够多吧。 待众人都走了,祝云帆挺直的背脊才骤然颓了下来,淡淡的掀起眼皮,望向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这一切他谋划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更进一步了,没想到竟毁在了这个女人手里。师父说得对,怪他心慈手软,让临月逃过了一劫,却害了他自己。 他又禁不住想,临月该不会知道是他故意让她中毒,害她身败名裂的吧? 不会的,按照临月的脾气,要是真知道是他故意做的,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他到今天的。 不管怎么样,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毁了他想要的一切! 祝云帆想着,从袖口中掏出一张早已画好了的符咒,指尖擦过剑身,在符咒上画上最后一笔,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眼前。 – 等临月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夕阳微垂在天际,蔓延出一片金黄的云海,远远近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的棉花糖。 客栈大堂里坐了不少来往喝酒闲谈的客人,把酒言欢,还有在偷偷说着最近听到的八卦,好不热闹。这是她来了的这几天里,见到客人最多的一次了。 果然,没了妖邪作祟的日子过得就是舒心。 而且她好像也明白了,修仙之人为何要斩妖除魔,为民除害,撑起这世间正道的光,不就是为了保全这一方土地的安宁吗? 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临月就听隔壁桌的几个少年公子说起:“你们听说了吗,今晚的花灯节上,红雪姑娘要亲自出场扮演花仙下凡呢,就是不知红雪姑娘要扮的是哪一位花仙?” “红雪姑娘姿容倾城,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自然得是花中之首的牡丹才能为之相配了。” “李兄这就俗气了吧,红雪姑娘气质卓然,怎么也得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呀。” “嗯,还是魏兄见解不凡。”几个公子相视一笑,又互相敬起了酒,谈笑风生。 见临月饶有兴致的偷听,掌柜端着茶盏走过来,放在她面前,浅斟了一杯茶道:“仙长可是好奇这花灯节?” 被当场抓包偷听的临月讪讪地笑了一下,微微前倾的身子缩回来,顺带把目光转向掌柜:“不小心听了一嘴,不免有些好奇,不知掌柜可否解释一二。” 临月抬手,示意掌柜坐下聊。 掌柜笑着坐下,倒也没有推拒:“仙长在那缥缈的仙门多年,应该也已经将凡间的习俗忘得差不多了吧。” 他说着,又替自己斟了杯茶。 “花灯节是我们这儿的一个习俗,每年的正月十五,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前点上花灯,也有姑娘家喜欢去河里放的,意为向天许愿。这也就是正月十五闹花灯的由来。” 凡俗百姓总是对天上的神仙报以无限的期望,尤其近百年来仙门盛起,他们自然更相信这世界上是有神仙存在的。且河流各处相通,寻不见尽头,是以百姓们都以为这河流一定是通往天上,能与神仙互通的。 虽然现代鲜少再有放花灯的习俗,但临月小说看的不少,也还是清楚一些的。 临月兀自笑了一下:“这我倒是听说过的,不过正月十五不是已经过了吗?” “之前是因为妖邪作祟,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才没有开起来,不过现在妖邪已经被除,再无后顾之忧,所以刘员外便召了几个商户人家打算重开花灯节。” 哦豁,这刘员外倒还是个风雅之人,喜欢搞这些名堂。 “那他们刚刚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姑娘,又是哪位?” “仙长说的可是红雪姑娘?”见临月点头应着,掌柜接着说道,“红雪姑娘是明月楼里的花魁,但凡出场必定前呼后拥,不过她平时倒是不常出现,更不喜参加活动,所以她这次愿意扮花仙,大家都很惊讶。” 红雪姑娘? 临月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想起书里哪来的个红雪姑娘,不过花灯节倒是有的。 原书里,商秋收服了花妖后,太平镇重回往日的平静,镇上的百姓为了报答他们,便商议要将因妖邪作祟而停滞的花灯节重开,对他们表示感谢。 而且好像就是这里,两人一起看花灯会,男主陪女主放花灯,暗戳戳的撒了一把好狗粮。 嗯,不错不错,这个热闹必须得凑一下。 第22章 莲花灯 男主快上,用你的魅力去征服她…… 花灯节在第二天的晚上,太阳还没落山,外面街道上就开始热闹起来。 天还微凉,但架不住百姓们喜悦和放松的心情。 从午后开始,家家户户的门上就已经挂上了各色的花灯,直到夜色稍暗了些,就赶紧把花灯点亮,意味着来年一年都能红红火火。 家里若是有未婚的姑娘,都会早早准备好一盏鲜艳的花灯,等到了晚上带去花灯节,要是碰巧遇见了心仪的对象,就把手里的花灯送给他,以托倾慕之心。 被托付花灯的男子若是有意,便会在当夜回赠姑娘一件礼物,意为有情人。 镇上不少姑娘都在这一天寻得了良配,所以渐渐地,花灯节也就成了姑娘们祈愿良配的节日了。 难得打完了副本,得了一天的闲暇,临月还不忘继续主线剧情,拉着一行弟子给男女主制造浪漫接触的机会。 她为男女主操心操肺,也不知最后能不能顺利的扭转结局。 哎,这就是炮灰的命吗,爱了爱了。 天黑的很快,等花灯节正式开始的时候,夜色已经将整个天空完全笼罩了。临月带着一行弟子在路上闲逛,两侧的花灯被风吹得微微摇晃,莹莹的闪着光。 身后商秋亦步亦趋地跟着,意气风发的少年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出,一身青白的校服神采飞扬,吸引了不少姑娘频频侧目。 见总有姑娘故意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面带娇羞地望了商秋一眼,然后捂着脸跑开,临月顿时有一种自己磕的cp被人盯上了的感觉。 她偏过头看了眼,小徒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仍乖乖地跟着她,一步也不离。 无数少女前赴后继,男主自巍然不动,一心只放在女主身上,啧啧啧,多好的一段佳话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光环? 临月又走了两步,蓦地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前停下,四下看了一眼,随即抬手招了秦苑夕过来,让她站在摊前,正好是商秋旁边的位置。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既然来了,就入乡随俗,等会儿去放个花灯吧。”临月表面平淡地说着,心里其实早已在喋喋不休的吐槽了。 没看人家姑娘正在酝酿着怎么抢人啊,女主怎么也不主动点护着,这都还要她教吗? 她明明是个炮灰,却还要操着亲妈的心。 除去被青阳师兄捎回山门的女弟子外,此次出来历练的女弟子就只剩秦苑夕一人。姑娘家的总有一颗少女心,去放个花灯是人之常情,多照顾她点也属正常,所以临月如此说,也并没有人觉得奇怪。 倒是秦苑夕,战战兢兢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好像是被临月吓到了一样,手指紧张得揪着袖子。 秦苑夕不过是乾元山里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平时和众弟子们在颂习院修炼,根本连几个长老的面都没机会见到,更别说是同他们讲话了。 且面前这位还是乾元山上出了名的不好惹,连掌门都要退避三分的人,更遑论她这个小弟子? 她原来想着,此番出来不被临月长老找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没想到临月长老不仅温柔的跟她说话,还叫她去放花灯? 秦苑夕都怀疑自己耳鸣,听错了。 她稍稍偏眸,目光落在商秋被月色照亮的侧脸上,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找到一丝安慰。 但可惜,并没有。 他就像个与世隔绝的雕塑,年少轻狂,丝毫察觉不到姑娘家对他一丝丝的希冀。 临月将两人短暂的交流看在眼里,被气得猛吐一口老血,心里只怪小徒弟不争气。 人家女主都看你了,你回个眼神能咋的,能累死啊,还是能少块肉啊? 临月沉了一声,又扬起笑意对秦苑夕道:“我记得你的眼光一向不错的,怎么,选不到好看的吗?” 临月挑眉,察觉了一行弟子的紧张氛围。 他们现在就像是老板跟员工一起出去玩,员工们都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老板还开玩笑说:“怎么,我在这儿,你们放不开玩吗?” 那可不是放不开吗,简直要紧张死了好嘛。 “商秋,不然你给师妹选一个吧,就当是我们寒云峰的心意了。”临月稍稍向后撤了一步,给两人留出足够的空间,却又显得不那么突兀。 快快快,男主快上,用你的魅力和眼光去征服她! 秦苑夕闻言,长睫微敛,脸颊被花灯照得通红,小声的推拒着:“不,不用麻烦商师兄了……” 在临月和秦苑夕双双殷切地目光下,商秋不由得伸手,在一堆各样的花灯里拿了个看起来不错的兔子灯,递到秦苑夕手上。 “我也不会选,不过这个很可爱,应该适合你。” 商秋自幼便入了山门,其他弟子们不待见他,他就一人独自修炼,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女孩子,所以他并不了解小姑娘家喜欢什么样的,更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让他帮忙选。 但好在他还记得师父说过,送女孩子东西,选可爱的总归不会错。 秦苑夕接过兔子灯,一脸受宠若惊的看着商秋,白皙的脸颊噌得一下红了,像个熟透了的小桃子。她轻咬下唇,娇羞地应着: “谢,谢谢师兄。” 少女情怀总是诗,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也觉得无比浪漫。 但商秋像是没注意到她忸捏的举动似的,指了指临月,道:“你该谢我师父,是她送你的。” 说罢,商秋又回过身,目光落在方才盯了许久的一盏莲花灯上,花瓣明白如雪,几乎呈透明色,晶莹剔透。 摊贩老板见商秋拿起那盏花灯,忙不迭的附和:“小公子的眼光真是好,这个花灯可是我这里最好的一个了,你别看它面上不显眼,可碰到水时还会发光呢。” 然后他又神秘兮兮地在商秋耳边说些什么,只见商秋毫不犹豫地拿着莲花灯交给了临月。 “师父也放一盏吧。” 说话时,面上是一脸的期盼之色。 临月:“???” 握着花灯的手微微蜷曲,商秋紧张地解释:“我、我觉得这个花灯很适合师父。” 他并没在意摊贩老板说了什么,他只单纯的觉得这盏花灯适合临月。 在他的心里,师父就是雪山之巅的高岭雪莲,纯洁又清冷,就像这盏花灯一样,与旁人都不一样,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被塞了满怀的临月怔怔地看着他,明明是让他对女主表示表示,怎么又突然把她牵扯进来是什么鬼? 算了算了,还是赶紧让女主去放花灯要紧。 现在时间还早,花灯游会还没正式开始,但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放花灯的人。一盏盏明艳的花灯在河里盛放,像一条蜿蜒曲折的银河,一直点亮至天际。 商秋和秦苑夕好不容易越过人群,走到河边,准备开始放花灯,一转眼临月和师兄弟们都不见了。 “商师兄,他们是不是被人群冲散了?” “嗯。”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先去找他们?” 秦苑夕捧着雪白的兔子灯,站在角落里四处张望,寻了许久也没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她又不敢乱走,生怕再跟商秋分散,就找不到人了。 商秋拧眉,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 他恨不得一下就飞到师父身边,总好过在这着急等着。但看了看身边的人,师父把秦师妹交给他,他又不能让师父失望。 一想到师父失望的眼神,决然离去的背影,商秋抿了抿唇:“不急,还是等你放完再去吧。” 不然一会儿还要再来一趟,麻烦。 兔子灯被点亮,还是用符咒烧的,摇摇晃晃地随风飘走,在满是大红花灯的河流里显得尤为突出。 秦苑夕默默地闭上眼睛,两只手搭在胸前,嫣红的唇瓣微张,动了两下,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蓦地睁开眼眸,对着商秋粲然一笑。 “好了?”商秋问。 “嗯。”她点头应着。 来往的人群还很多,他们走不出来,只能在原地等着空隙,两人一时无话,又沉默了下来。 “谢谢你陪我。”秦苑夕不知想到了什么,月色下侧脸微红,“也谢谢你把我从花妖的手里救出来。” “我?” 商秋对她的话表示讶然,他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救了秦苑夕。 “是啊,我都不知道商师兄原来这么厉害,竟敌得过花妖的修为呢。” “你可能误会了……” 对上商秋探究的目光,秦苑夕眉眼弯弯笑开:“商师兄不必谦虚,临月长老都已经跟我说了,是商师兄你孤身力破花妖的阵法,把我从薛家救出来的,听说你还为此还受了伤,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精致漂亮的小姑娘立在身侧,一双期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像一只讨食的小白兔,正竖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对他撒娇。 秦苑夕看着眼前俊朗的少年,下颌线微微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尤其手中紧握的佩剑始终将她护在身后,心中不由得对他更加崇敬几分。 “商师兄,等回到乾元山以后,我能去寒云峰找你一起修炼吗?我学的慢,怕跟不上大家的进度,这样我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地方,还可以向你请教,可以吗?” 闻言,商秋立刻就明白了,敢情师父不仅是想给他脸上贴金,还打算给他招朵桃花回去? 第23章 闹事 她那不争气的小徒弟。 亥时刚过,街道两边人头攒动,卖花灯的摊贩前,还围着不少人,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环绕在整条街道上。 临月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完全一副做贼心虚,担心会被谁发现的样子。 “师叔是在担心商师弟和秦师妹吗?” 想起方才他们要陪秦苑夕去河边放花灯时,河边的人群太过拥挤,把他们挤散了,七师叔担心剩下的弟子也走散了,所以就赶紧带他们掉回头,打算等人少了一些再来。 寻风见她这样,心下顿时了然。七师叔宅心仁厚,连其他弟子都记挂着,更别说是商师弟了。她肯定是担心师弟师妹找不到他们,所以才一直回头观望。 如此想着,寻风不禁开口宽慰她:“师叔不必忧心,师弟师妹虽说甚少下山,但也不是会走丢的小孩子了,说不定他们一会儿就会赶上来的。” 临月闻言,本来微微上扬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可别,他们要是现在就赶上来,那她精心谋划的不就泡汤了吗? 本来男女主在对抗花妖的时候就应该更进一步的,结果被她的突然到来打破了。可她本以为她做的事情会改变结局,这样她就可以不用走原剧情,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但细细想来发现,之前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只是细节不一样,最后的结果一点也没变。 所以在深思熟虑后,临月还是决定认命顺着剧情走,争取在男主黑化之前,刷一波好感度,以求保命。 她就不信了,她这次好好宠着,男主还能再不尊师重道? 被寻风盯得浑身不自在,临月抽了抽嘴角,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不,我不担心。” 她还要再解释些什么,骤然而起的丝竹声将几人的注意拉了过去。 “看,红雪姑娘出来了!” “红雪姑娘不愧是明月楼第一花魁啊,真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啊。”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纵然是牡丹仙子下凡,也不过如此了吧?” 周围人开始骚动起来,人群缓缓地往明月楼的方向移了过去,顺着声音的方向,临月一眼就看见了奢华花车上傲然独立的女子。 明艳的大红色在夜幕下鲜艳惹眼,月色洒在她的衣裙上,映衬着周围一圈点亮的花灯,俨然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引得人移不开眼。 她立在花车上,双手携着广袖摆动,翩翩起舞。眉心点着一朵鲜红的牡丹花印,面容被细纱遮掩,倒叫人看不真切,却又想一窥真容。 这就是昨天客栈里那几人说的明月楼花魁红雪姑娘啊,果然是如传言一般倾国倾城。 临月又想了想,她好像记得原书里也有一个花魁姑娘,叫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也没仔细看。因为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被青阳师兄干掉,神魂俱灭了,所以就没什么心思继续往下看了。 逆着人群继续往前走,喧闹声渐渐消散。几人路过一个小酒馆,正想着要去里面坐坐,边喝茶边等着商秋找到他们,突然“嘭”的一声响,两道身影被直直地甩了出来。 是甩出来的没有错,还是用鞭子甩的。 细长的皮鞭从酒馆里甩出来,划过两边的木门,刺啦作响,那两个人被狠狠地甩出来,衣服都被抽破了,血淋淋的,躺在地上哀嚎。 见状,身后的弟子们握紧佩剑,严阵以待,好像随时都准备冲上去。 临月皱了眉,抬手拦住了要上前查看的寻风,酒馆里走出一道骂骂咧咧的娇小身影。 “你们这些狗东西,也敢骗姑奶奶,是不是不知道姑奶奶闯荡江湖的名号!要是不想活了就趁早说话,姑奶奶今天就成全你们!” 入眼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一张精致的小脸仿若羊脂白玉,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瞪着人,头发斜斜地扎在耳侧,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要不是这一身邪气的武力,出手凌厉的气势,临月倒还真以为是哪家小孩子跑出来仗势欺人了。 酒馆老板被吓得两条腿直哆嗦,两手合在额头上使劲拜,就差没给她跪下了。 “姑奶奶,小祖宗哎,我们真的没骗你,我真不知道你说的那是什么,我们就是小本买卖,怎么敢偷姑娘的东西呢?” 他好不容易等妖怪被收了,心想能安稳的开张一天,多赚点银子,谁知道这么倒霉,一开门就遇见这么个祖宗,软硬不吃,上来就打人砸东西,偏偏他们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还奈何不了她。 真是倒霉透了。 那姑娘豪横地甩着鞭子,一手甩过去,直接掀翻了桌椅:“你放屁,姑奶奶我就在你这里坐着,东西丢了的,你敢说你没看见?” “可我、我是真没看见啊。” 酒馆老板瞟了眼被甩在门外的两人,一时结巴了起来,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当真说了谎。 “呵,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姑奶奶的厉害,我今儿要不拆了你这家黑店,姑奶奶我就跟你姓!” 凌厉的长鞭甩起,卷动周围一片破碎的桌子板凳,仿佛一道突如其来的狂风,将四周的生气席卷,寸草不生。 酒馆老板被吓得,胖胖的身子缩在柜台里面,头顶稀疏的小揪晃了晃,然后被她一鞭子抽散了。 老板的魂当即就跟着辫子一起散了,横肉堆积的脸抽搐着,噗通一声就给她跪了。 “我错了,我真错了,姑奶奶我把东西还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饶了我吧。” 那姑娘的鞭子还没打算停下,呼呼带风地从众人耳边刮过,险些抽掉一个人的耳朵:“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你这家黑店,姑奶奶我拆定了!” 小酒馆里的人见状,也都不敢再看戏了,一溜烟的往外跑,心道这姑娘还真是个硬茬,老板这回踢到铁板,指定得栽。 “七师叔,我们不管吗?” 小弟子们初入江湖,一个个正义之心颇重,路见不平,都想拔刀相助。 但眼前这情况,明显是这个小姑娘在仗势欺人,他们一时不知该向哪边,只好询问临月。 临月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她本不打算插手别人的私事,况且酒馆老板不地道在先,以为人家一个小姑娘出来闯荡江湖,不谙世事就好欺负,谁知道碰上的是颗钉子,扎自己一身血。 但她看得出来,这姑娘鞭风凌厉,绝对不是寻常人,且她的修为带着邪气,一招一式都步步紧逼,像是要取人性命。 那一身红衣张扬又耀眼,旋身轻快的步伐带着腰间的铜铃“铃铃”作响,周身环绕邪气的长鞭甩了一下,下一秒直直地往柜台里攻去。 酒馆老板惊恐地闭上眼睛,浑身抖如筛糠,底下湿濡一片。 临月就站在门外远远望着,神色泰然,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身后的小弟子们看着,又偷偷瞥了眼临月的神色,在心底默默地为那红衣少女捏了一把汗。 在七师叔面前耍鞭子,岂非是在祖师爷面前耍把戏? 谁人不知,乾元山的临月长老最喜欢的就是挥鞭子了,比她用来闻名天下的寒霜剑用着还要顺手。只不过她后来承了师祖的遗愿,一心钻研剑法,便很少再用了。 唯一见过她使鞭子的,也许只剩她那不争气的小徒弟了吧。 眼见那像淬了火一般的长鞭横在差点被削秃了的脑袋上,临月微一抬手,红衣少女的鞭子就像是生了魂似的,蜿蜒着弹了回来,软软地盘卧在地上。 她那一下可是用尽了五分力,倘若真被伤到,酒馆老板就是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为了一件物什,伤了凡人一条命,总归是不值的。 鞭子像被下了咒似的落在地上,任她怎么用力也甩不起来,红衣少女气急的望向酒馆外,却只见一抹纤影翩然离去。 酒馆老板摸着头顶上的秃毛,脑袋还在,勉强松了一口气。他从柜台里爬出来,两腿还打着哆嗦,颤颤巍巍的把手里的玻璃珠子递上前。 赤色的玻璃珠子在烛光下映出一道光影,像是血色的丝线缠绕其中,朦胧中携着一丝鬼魅。 红衣少女横眉直目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了两句,拿着珠子夺门而出。 她倒要看看,什么人敢插手他们山外山的事! 花车绕了太平镇一圈,最后又重新回到了明月楼的门口,人群拥挤在门前,高声呼唤着红雪姑娘的名字,险些将那偌大的门梁都震了下来。 丝竹声骤停,眼前红绸环绕,红雪姑娘从花车上下来,在一众公子哥儿的簇拥下,入了明月楼。 这一日,所有人都在讨论,明月楼可是出了大风头了。 往常从不轻易出门的红雪姑娘竟然愿意扮花仙,多少富硕公子放下身段,随着花车一路巡游回来,只为得到红雪姑娘一个回眸。更甚者,宁愿一掷千金,也定要红雪姑娘为他轻舞一曲。 红雪姑娘下车的时候,临月正巧从门前经过,眼见那姑娘拂袖而去,却在回身间,远远地望了她一眼。 临月再抬眸一看,那人早已进了明月楼,身后追随者无数,将她的身影淹没其中。 第24章 找茬 今天又是被男主光环闪瞎狗眼的一…… “姑娘,买个花灯吗?” 见她在摊前驻足许久,卖花灯的小贩禁不住开口问。 临月回了神,将长袖下掩着的那盏晶莹剔透的花灯亮出来。她一身月白长袍,怀里还抱着个雪白的花灯,回眸一笑,仿若天女下凡。 她正要开口,身侧的花灯骤然暗下,余烟被厉风吹散。 憧憧的灯影顿时暗了一片,周围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慌乱,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寒风从身后袭来,直冲临月而去。 “七师叔小心!” 寻风等人被鞭子挥开,敏捷的躲闪,可眼前的女子却静立不动,众弟子不免急呼出声。 临月余光轻蔑地瞥着身侧摊贩上被打散的烛火,微一偏头,将怀里的花灯掩住,另一只手腾出,竟直直地接住了那一鞭子。 她拽着长鞭的一头,掌心蕴起灵力,稍一用力,就把那一整条长鞭给扯了过来。身后握着长鞭不肯撒手的红衣少女往前踉跄了几步,险些就要翻起,摔在小摊上。 就在她扯着嗓子要嚎出声时,临月松了手,手心推着长鞭的一头,缓了攻击的力量又打了回去。她没用力,但还是清晰的听见鞭子抽上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大街上极为响亮。 红衣少女被鞭子甩了手臂火辣辣的疼,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指着临月道:“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临月敛了袖子,不动声色地问:“谁?” “说出来怕吓死你,姑奶奶我的名号,山外山洛千影!得罪我,你就等着死吧!” 洛千影得意地昂着脑袋,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老娘天下第一”的气势,这若是旁人,听她如此说恐怕早就跪下求饶了,可偏偏,她面前站的是临月。 等了许久,洛千影也只等到眼前的白衣女子淡淡的应一句:“哦,是吗?”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洛千影抖动的小腿停下来,越等越心虚。 师父说过,倘若她在外面惹了事,打架打不过人家,首先要自报家门,一般人碍于山外山的名号,也会跟她客气客气,可眼前这人…… 明明方才两人明里暗里打了一架,可她面上却丝毫不显,连呼吸都微弱的像是不存在似的,哪像她累的跟狗喘一样,还差点被一鞭子抽毁容了。 那人一袭白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发髻上碧玉的发簪在月色下仿佛有一道流动的冷光,衬得她愈加清冷淡雅。 洛千影一时看得呆了,就凭这等风姿,这般身手,定不是凡俗之人。 河边微微的风吹起少女的衣摆,露着小小虎牙,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野猫。 临月也在打量她,抚着袖子的手骤然一顿,险些把花灯的瓣叶掰断了—— 山外山、洛千影? 这、这就是原书里,凭一己之力帮助男主登上魔尊之位的女二号,山外山小魔女洛千影? 妈妈呀,怎么在这里遇见了? 临月僵了背脊,连呼吸都屏住了,难怪她见洛千影身上邪气横生,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山外山凌驾于修仙正道之外,是所有邪修和魔修的聚集之处,在原书里也是一个非常强势的门派,与乾元山不相上下,尤其那位神秘的掌门人更是一般小门派得罪不起的。 所谓正道的修仙者,皆要六根清净,摒除杂念,可不是所有有天赋的修仙者都能保持千百年心无杂念的,即便是一丝邪念,都会影响到修为境界,止步不前。于是为了更进一步,这些修士便会重辟蹊径,不惜用禁术来破开境界。 原书里,青阳师兄夺花妖内丹,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亲传弟子来迷惑临月,最后用临月的身体做炉鼎炼法器,都是这其中的禁术之一。 后来商秋被临月推下深渊,奄奄一息时,是洛千影将他捡回了山外山,帮他重拾机缘,登上魔尊之位的。 与秦苑夕相比,洛千影并不算美女,倒像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而她之所以能打败全书那么多气质非凡的大美女成为女二号,全凭她这一段时间里跟男主朝夕相处,对男主帮助颇大。后来还因为她的插手,导致男女主误会了五十多章,看得临月牙根痒痒。 不过在书里,临月跟洛千影并没有什么交集,等洛千影跟着商秋杀回乾元山的时候,临月已经死在了青阳的手下,成为了一具炼法器的傀儡了。 所以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小魔女洛千影。 被临月轻飘飘的一句怼回,洛千影气的小脸通红,扬着鞭子就要挥过去,语气傲慢:“你敢插手我们山外山的事,想必是个练家子,不若比试一番,你若赢了,我就不找你们和那家黑店的麻烦了,怎么样?” “就你?” 临月淡淡的笑了一声,抬手一挥,被洛千影长鞭挥散的烛灯又重新亮了起来,明晃晃的一片暖黄色,映着斑斓的彩灯,明亮耀眼。 不是她自夸,以小魔女现在的修为,她动动手指头就能赢,和她打,岂非以大欺小? 说到这里,临月蓦地想起,原书里商秋确实在这个时候遇见过洛千影,小魔女初出江湖,顶着山外山的名头四处闹事,然后被一身正义之气的男主碰见。两人当街比试,小魔女被男主制服,并且对他一见钟情,这也奠定了两人以后纠缠不清的渊源。 哎,今天又是被男主光环闪瞎狗眼的一天。 不过,临月现在倒希望男主不要出现。 小魔女是因为崇拜,才对商秋一剑钟情的,那如果商秋没有跟她动手,是不是就省了后面五十多章男女主之间的误会,她也就少走不少剧情了呢? 临月静立不动,瞥了眼身侧的寻风,嘴角微微上扬。 “想和我比试?先打赢我手下的弟子再说。” 临月正要把寻风拖出来,结果话音未落,突然一柄纯黑的长剑从暗处飞来,直直地插在洛千影身前,吓得她往后跳了一步。 “师父,我来。” 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临月的心就凉了一半。 奶奶的,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商秋一个箭步冲到临月身边,握起长剑对上洛千影,挺拔的侧影就在临月眼前,竟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 她好像能明白书里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喜欢男主的心思了。 临月伸手,抓住商秋的手臂往后拉了一点:“你伤势未愈,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最重要的是,不要给为师添麻烦! 掌心微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进皮肤里,商秋被紧攥的手臂一僵,对上临月的眼眸,只觉耳际微微发烫。他敛了神色,周身的戾气骤然散去,默默地往后退一步,站在临月的身边。 此时的原书女主才刚刚跑回来,小脸冻得通红,气喘吁吁。 “寻风,你来。” 此时大街上的人还不少,为了避免惊扰百姓,临月不动声色地布了阵,将一行人圈进了阵法中,从外面只能看见一群人在安静的赏花灯。 被一道强势的修为震慑,洛千影心下顿时不安起来,握着长鞭的手紧了紧,率先甩出鞭子挥向寻风。 这一击她用尽了全力,长鞭淬了火光,如一条火龙般蜿蜒而上。 寻风持剑而立,青白的校服被狂风卷起,墨发飞扬。他抬手挥剑,剑与鞭交汇之处,电火交加。 洛千影旋身飞起,火龙缠绕上寻风的冷剑,紧紧束缚住。 寻风缓了步伐,翻手挽了个剑花,又将长鞭多缠绕几圈,趁着洛千影反抗之际,剑尖从她的手臂处划过,落在脖颈上,干净利落。 “你放开我!” 洛千影被自己的鞭子捆住,极其狼狈的挣扎了两下,冰冷的长剑横在脖间,却怎么也挣扎不开。而寻风却负手立在一侧,衣袂蹁跹,一派淡然。 临月抬手,示意寻风放开她。 “怎么样,还要再比吗?” 寻风会意,剑柄在手心翻转了两下,就像炫技一般,利落的松开了控制洛千影的鞭子,撤回临月身边。 她对寻风一点也不担心,掌门师兄亲自教出来的弟子必然不会差,况且洛千影如今还只是初出茅庐,还没到后期女魔头的气势,寻风对付她绰绰有余。 洛千影烦躁地踢开长鞭,动了动手腕,指着寻风,恨得牙根直痒痒。 “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你、我记着你了!” 寻风偏开眼,却没理她。 洛千影两手叉腰,一双大眼睛气呼呼的瞪着临月:“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我一定要让我师父来教训你!” 见临月面色不好,寻风执剑挡在临月身前:“山外山鼠辈,竟敢在凡间闹事,还敢在临月长老面前大言不惭,想来是我方才对你的教训还不够!” “你说,她是谁?” 洛千影眼底一暗,目光越过寻风,落在了临月的身上,“你就是乾元山七长老,临月?” 难怪她总觉得眼前女子气质不凡,修为深不可测,她没想到这竟然就是师父嘴里说的,乾元山第一剑修,寒霜剑主临月! 第25章 山外山 临月以前从未发现,小徒弟竟然…… 乾元山千百年的历史,只出了三把名震江湖的灵剑,一把是沧海掌门所持的冲霄剑,只传历届掌门,一把昊冥剑至今下落不明,最后一把便是临月长老所持的寒霜剑。 而临月虽然持寒霜剑名震江湖,可她却甚少出现,本人的容貌更是不为人所知,只有传言称,临月长老是天上云霞,水中月华,实乃乾元山第一美人,再多的,便无从可知了。 “你真的是临月?”洛千影两手背在身后,左看右看,还是不敢确定。 这怎么跟师父说的不一样呢? 在师父的描述里,临月长老可是那天山上的千年雪莲,凛若冰霜,高不可攀,是个只可远观,而不能近视的人,所以就连她的剑都叫寒霜。师父每每提起临月长老,总是很严肃,就好像那不是个寻常的人,而是天女下凡。 可眼前的人,竟然一身的烟火气,还对她眉眼带笑。 该不会是骗人的吧,看她年纪小好欺负? 临月挑眉看她,咽下喉咙中想要吐槽的一句:你还是女二呢,我是临月很稀奇吗? 然后无奈的笑笑:“这还能有假?” 她说这话时,语气不自觉的软了几分,就连站在她身边的商秋都不免愣了一下。 以往,若有人胆敢在师父面前质疑她的身份,恐怕她早就拿着鞭子挥上去了,让人家看看除了她临月本人,还有谁能使出这样的鞭法,叫人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她从来不屑解释,只凭真本事说话。 可这两日,她明显对弟子们话多了起来,尤其那夜…… 洛千影打量着临月,黑溜溜的大眼睛在她周身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她长袖掩在怀里的花灯上。她扬了扬粉嫩的唇角,露出一边尖尖的小虎牙,满是好奇之色。 方才被教训的下场早已经忘脑后去了,背在身后的小手动了动,弯身朝临月袭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身形一转,落在地上的长鞭又重回手中,“啪”的一声甩在临月身侧。 洛千影的鞭子极快,像是一条嘶吼的火龙,而且她的修为不低,一般弟子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也难怪小丫头一个人敢孤身出来闯荡江湖,还不怕挨揍。 临月负手而立,毫不在意小丫头对她的挑衅。 刚刚小徒弟看她的时候,临月就已经注意到了,她最近确实改变太大,以小徒弟的聪明程度,恐怕已经在怀疑她的变化了。那毕竟是男主,可不像寻风那个憨憨好忽悠。 思及此,临月向后退的步子停住,在鞭子快要甩到她面前的时候,反手握住鞭子的一头,一手持着长鞭翻覆,动作干净利落,却在一眨眼的时间,将洛千影的鞭子夺到了自己手里。 她本就无意伤洛千影,知道这未来的女二号是个记仇的坏丫头,什么好的都没跟她师父学会,不讲理倒是学的青出于蓝。 她要是在这里给洛千影记上,只怕会是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果然这就是炮灰的悲哀。 临月掷出软鞭的一头,旋上洛千影细白的脖子,稍稍用了点力气,小姑娘就已经哀嚎得不行了。 “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我信你是临月长老了还不行嘛!” “你快放开我啊,我要喘不过气了。” 鞭子微微收紧,洛千影扯着黑红的鞭身,却怎么也扯不开。她无助地扑腾着双手,险些以为临月要在此将她了结了。 不过临月也确实这么想过。 但在她触到洛千影那双惊恐的眼眸时,顿时停住了,她不该因为自己未来会在他们手下魂飞魄散,而结束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害她的是青阳,也是青阳将她炼做傀儡,用以抵挡魔修的。 即便她要替原身报仇,让自己安稳的活下去,也该找青阳,而不是他们。 所有弟子都感觉到了,临月在那一瞬间爆发的肃杀之意,一身白衣如雪,肆意张扬,好像又看到了原来高岭之上的临月长老。 “这一次,就算给你个教训,若再被我抓到,就别怪我不给山外山掌门面子了。” 临月收了手,将长鞭扔回洛千影的怀里,然后拂袖离去。 被洛千影一搅合,众人也都没了看戏的心情,只好又跟着临月回客栈休息。 客栈掌柜见他们这么早就回来了,还颇惊讶一下,心想他们走的时候不是还说要晚些回来的吗? 但他见几人的脸色不好,也没敢问,给每个屋子上了一壶茶,就撤了出去。 临月瘫坐在床榻边,重重地沉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脑海里显现的全是方才洛千影那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她这几日真是被搞得神经兮兮了,每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生怕哪天一时不察,就被人暗害了还不知道。 不行,她不能再被动的走剧情,指望别人来救她,她要想办法自救! 原身在死之前就已经是元婴期最强了,要不是被祝云帆和青阳联手暗害,想来也不至于死那么惨。但即便没有祝云帆,以青阳修炼禁术的速度来说,也许只需要再多几年,就能毫无顾虑的压制她,说不定连掌门师兄也不是对手。 所以她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不够她躲开祝云帆的迷惑后,依然没有后顾之忧的活着。 而且这几日为了克制情毒,也耗费了她不少的修为。凡间太过热闹,她没有办法静心的修炼,就连灵气都微乎其微,不足以弥补她的损伤。 临月想盘膝凝气,忽然察觉手心还捧着那盏花灯,她一路护着回来,竟然都没在意。 晶莹剔透的一朵,在她的身上并不那么显眼,临月不易察觉的弯起唇角,最后还是决定再走一趟,把花灯放了。 明月笼罩下,一道白影从窗前略过,快到寻常视线难以捕捉残影。但就在她走后,客栈的一扇窗户打开了。 将花灯放进长河里,静静地看着它随波逐流,透明的一朵,渐渐地亮了起来,闪着幽蓝色的光。 临月终于知道,为什么小徒弟说这盏花灯像她了。 她淡笑着抬眸,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桥上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青白的校服,即便背对着她,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商秋?”临月轻声出口。 夜色笼罩着隔岸的灯火,凌冽的风拂过桥下花灯,仿佛一道通往天际的银河,正莹莹的闪着星光。临月就站在桥的尽头,一身月白的长袍融入夜色,衬得她愈发风姿卓然。 商秋回过头,眸子骤然亮了起来。 “师父!” “嗯。”她应着。 临月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她没动,任由小弟子向她走来。 月色沉醉在灯火中,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临月以前从未发现,小徒弟竟然生的这么好看。 以前她总是在祝云帆身边打转,把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从没有仔细打量过小徒弟,他的一双眼睛似乎比祝云帆的还要好看。 不似温柔的桃花眼,他的眼尾总是微微上扬,凌厉如风,坚毅桀骜。失落的时候,他也会低垂下去,长睫覆上一层阴郁,让人心里揪得慌。 少年还未长开,稚气犹存,可这一身挺拔的身量已然是气概不凡,待他日剑法大成,必定是修仙界一个不可估量的人物。 “明日回乾元山,你不好好去休息,跑这来做什么?” 探究的目光落在小徒弟的身上,临月只觉得小徒弟这时还青涩的可爱,同她说两句话,耳朵就莫名的红了。 商秋摇摇头,又问:“那师父在这做什么?” 他目光瞥着那远远飘走的花灯,却明知故问。 临月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花灯被风吹动,原地转了两圈,她的声音也随风而来:“自然,是为了不辜负小徒弟的一片心意。” 少年的心思被揭开,商秋看着临月的目光竟也有些茫然。 他眼见着临月率先抬步走上石桥,默默地在身后呢喃:“师父不是问我,那日梦到了什么吗?我梦到了师父在放花灯。” 他亲手送的花灯。 - 青隐峰的后山上。 一身烟青色长袍的男人负手而立,他的面前是一排排整齐的灵剑,个个剑鞘锋利,灵气充蕴,可却没有一个能与他合二为一的。 身后,祝云帆挺直背脊,双手捧着斩妖剑跪在地上,眉眼低垂:“师父。” 青阳蓦地回身,抬手运起掌风将祝云帆连着斩妖剑一道挥开,一人一剑撞在坚实的墙壁上,发出两道闷响。 “为师交给你这么简单的任务,你都完不成,你还有脸回来!” 他怒目圆睁,瞪着眼前狼狈的弟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祝云帆捡起斩妖剑,踉跄着爬回来,重新跪回原地:“弟子知错,求师父责罚。” “责罚?要是责罚你能让为师拿到寒霜剑,为师定然不会客气。” 他一张开手,斩妖剑自动回到他手里,剑柄发出墨绿的光。这把斩妖剑是他当年宗门试炼后,在藏剑阁里拼死拿下的。 修士挑剑也讲究机缘,若是能拿起或是降服这把剑,它才会认主,做你终身的佩剑。 当年在藏剑阁里,斩妖剑便是顶好的一把,只是却不肯听从他,青阳偏不认命,宁愿冒着修为尽失的风险也要将它降服,然后他成功了。 可后来他才知道,斩妖剑并非最强的利器,师祖也早已将三剑其一的寒霜剑赠给了临月。 他不服,论修为,论剑术,她临月哪一点比得上自己? 青阳捏紧了剑柄,将斩妖剑重新丢给祝云帆:“为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一个月后宗门比试,你要是拿不到第一,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祝云帆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好像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警告你,我能让你有机会重来一次,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也能立马了结了你,懂吗?” “弟子明白。” 祝云帆沉沉地俯下身,眼前骤然浮现自己惨白的身影轰然倒下。往昔凄惨的下场和失去的一切,这一次他都要重新拿回来! 第26章 三合一 听说临月长老金屋藏娇了?…… 第二天一早, 天还蒙蒙亮,临月便携着一行弟子们收拾好行囊,往乾元山赶。 他们此番出来的时间也巧, 正好撞上两年一次的宗门比试。 这是乾元山上既定的规矩, 每两年举办一次,为了考核弟子们的修炼成果, 所有各峰长老手下的弟子皆可参加, 自然也包括外门弟子。 除亲传弟子以外,宗门比试是所有内外门弟子能见到长老们唯一的机会,若是外门弟子表现得好,说不定就有机会进入内门,入颂习院一同修行。而内门弟子则可以得到长老们的准许, 进入藏剑阁挑选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 乾元山上下早一个月发出公告, 帖子飞往各峰长老,让他们着手准备。 临月两天前就收到了掌门师兄的传音符, 但她手下也就商秋这么一个小徒弟, 自然没有别的长老那么着急。 更关键的是,所有长老门下的新弟子都在她手里,她要是不能赶回去, 只怕那几个长老们都得气得七窍生烟, 然后亲自下山来抓她回去。 被掌门师兄连续两道传音符催促,临月也不敢再耽搁了, 带着弟子们一起御剑赶回了乾元山。 乾元山坐落于东方山脉的最高峰,蜿蜒七座主峰,几十余小峰,是现今修仙门派之首。由于远离凡尘俗世,群山环抱间氤氲着层层雾气, 灵气充沛,远远看去仿若置身仙境。 山外有一道阻隔的禁制,为了彻底隐藏于群山之中,历届掌门更是会亲自布下阵法,寻常人难以发现。 这也就是凡人总说,他们就是有心想寻求帮助,也寻不到修仙门派的所在之处的原因。 临月越过那一道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山峰,最终在入山门的禁制前停下了。她轻轻一跃,脚下的寒霜剑便像是感知到了似的,自动化成一道流光,隐没在稀薄的雾气中。 “到了。” 越过禁制,乾元山那道巨大的天门就显现在了眼前,临月远远地就看见了一行青白校服长衫的弟子们在门口候着,雾色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其中,显得几分朦胧,但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人群最前面那一道寡淡的身影,银白的长发随风飘扬,后背微微前倾,像极了个等着孩子回家的老父亲。 看着那道身影,临月不知为何,鼻尖骤然一酸,就连心跳都开始不听话的抖了起来。 许是原身对掌门师兄不一般的感情,也许还有几分愧疚。 在原书里,因为她的不听话,不肯听掌门师兄的劝告,一心只想着祝云帆,最后不仅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掌门师兄,更害的乾元山千百年的基业彻底覆灭。 她被青阳生掏了内丹后,神识还未消散,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掌门师兄为了夺回她的躯体,不让她变成一具炼法器、抵挡魔修的傀儡,而被彻底入魔的青阳一点点地摧残而死。 那个从小就护着她长大的大师兄,最后也为了她而死。 有眼尖的小弟子看见了她,高声唤着:“七长老和大师兄回来了!” 临月看着那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她走来,掌门师兄一身素白的道袍风采依旧,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有几分喜悦,又有几分无奈。 临月迈了两大步上前,目光心虚的移开,不自然的唤了一声:“掌门师兄。” 千百年来从没有弟子下山历练回来,是掌门亲自到山门口迎接的,几个小弟子跟着临月后面,第一次享受到了这般待遇,一时也都拘谨起来。 “见过掌门,五长老。” 众弟子执剑拱手,都乖巧的不像话。 沧海掌门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免礼,随后背手走到临月面前,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玩野了,连师兄都忘了!” 目光落在临月身上,语气竟有一丝怨怼。 临月顺着他瞥向身后祝云帆的目光望去,果然,掌门师兄是在说她追着小美男下山的事,不过碍于这么多弟子的面,没说的太难听。 原书里,临月被小美男暗害中了情毒,又跟自己小徒弟做了苟且的事,被青阳师兄当场抓到后,不仅名声扫地,还被青阳恶人先告状,要掌门师兄责罚于她。 掌门师兄迫于压力,且当时临月几次不听他的劝告,他被气的没办法,更是没有理由再护着临月,于是便在师祖的灵剑前责罚了她。 只是临月那时心高气傲,如何能忍得下这般责罚,便愤然离去,将自己关在寒云峰闭门不出,也因此致使两人以后离心离德。 临月蓦地扬起笑脸,讨好一笑:“掌门师兄这么好,临月怎么敢忘了师兄呢,是不是?” 两人的声音都不大,刻意没让其他人听见,但有眼尖的小弟子看见临月的神情,一时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弟子们的眼里,临月长老可是极其的不苟言笑,本来她会抛却世俗的眼光喜欢一个小弟子,对大家来说都是个惊天的打击了。 现在却见往常连笑容都没有的临月长老,竟然在……撒娇? 商秋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临月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沧海掌门却不以为意,他看着临月自小长大,什么模样他没见过,真正撒起娇来可比这厉害得多。 “有没有点长老的样子!” 沧海掌门佯装斥责一声,身后青阳沉了脸,往日看起来随和的神情也敛了不少,轻咳两声,上前道: “我早就说小师妹在外面玩野了,也不知道回家了,师妹也不听,还是掌门师兄说话有威严。小师妹,以后可别让师兄们再担心了。” “青阳师兄说的是,是临月太任性了,不顾师门的规矩,私自下山,还插手了弟子们的历练,临月知错。”临月稍稍颔首,毫不犹豫的顺着青阳的话继续说下去。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临月不顾青阳开口,兀自接了他的话:“不过严不严重的,全凭掌门师兄的意思,毕竟现在执掌乾元山的可是掌门师兄。临月便是有错,也自会同掌门师兄解释清楚,就不劳青阳师兄操心了。” 她一字一句的,把掌门两个字说得清楚,意在提醒青阳,就算要多管闲事,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能不能管得到她。 说着,那张明艳的小脸上写满了得意,以往她总是冷着脸,高傲又脾气坏,可今天这般得意的一笑,倒真让人觉得她好像没错。 果不其然,青阳听到一下变了脸色,神色愠怒,紧咬后槽牙,却又不好发怒。 最后还是得沧海掌门亲自出来打圆场,打发了他们先回去休息。 临月正要跟着众人回去,忽然觉得身后的禁制动了一下,可也就一瞬,然后又回归平静了。 难道是她多心了? 历练回来的弟子们被打发了回去,临月也本想装作没事人似的回了寒云峰,结果刚走出门,就被沧海掌门揪了回去。 “哎哎哎,师兄松手!”临月回身拍开他揪在后衣领上的大手,皱了下鼻子。 讨厌,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这样揪她,多没面子。 还好弟子们已经走远了,没有看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然她临月长老的一世威名可就都毁在这了。 不过掌门师兄每次揪她肯定都没有好事,今天应该也一样。 临月理了理衣衫,目光飘忽地问:“师兄你叫我,有事啊?” “我觉得,应该是你有事跟我说。”沧海掌门负手走回自己的位置,拂身坐下,“说说吧,还要我一个个问吗?” 刚才当着那么多弟子的面,他没好意思问,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堂堂一个长老追着小弟子跑了,说出去还以为他乾元山的风气就是这样呢。 不过也幸好她没再继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然他还真拉不下这张老脸来问! “师兄,临月知错。我,我不该不顾师门的规矩,私自下山。” “还有呢?” 沧海掌门突然大声,吓得临月哆嗦了一下:“还有……还有不该不听师兄的劝告,一意孤行,非要追着祝云帆。” “你还知道!”沧海掌门沉了一口气,“我不是不给你下山,可是你看看你下山去都做了些什么,你以为我都不知道?” 她的一举一动,青阳回来的时候早就汇报了一清二楚了,之所以还由着她,不过是不想被别人抓到她的把柄。 可是她竟然越做越过分,跟自己的徒弟做出那样的事来,最关键的是,还被青阳抓到了,岂不是叫他不得不罚? “临月,你当真喜欢他?” 作为他们这一支脉唯一的小师妹,临月可以说是在沧海掌门身边看着长大的,近百年来他护着她都已经成了习惯,更不愿看着她走上歧途。 尤其这段时间,他眼睁睁看着临月放下所有骄傲,甚至连师祖交给她的剑法都不要了,一心扑在祝云帆身上,把自己卑微至尘埃里。 “你若是真喜欢,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孩子,心思太重,我只担心他会被人利用,伤害你。” 他承认,他妥协了,只要小师妹喜欢,一切的后果他都可以承担。 临月怔了一下,蓦地抬眸看着沧海掌门。 原来,原来掌门师兄都看在眼里,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人被蒙蔽了双眼。 “师兄,其实我……” 临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她现在还不能告诉掌门师兄青阳要害她的事情,她没有证据,更没办法解释她是怎么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的。 而且掌门师兄要是知道她会被害,肯定会想办法让她远离危险,自己去替她摆平的,这样她就不能找到机会一举干掉青阳和祝云帆了,也不能阻止商秋黑化,保护乾元山不落入魔族之手了。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喜欢祝云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分得清喜欢和照顾。我对祝云帆呢,就是师父和徒弟之间的照顾,师兄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把祝云帆收为弟子,但是青阳师兄不放,所以我也只能这样对他好一点啦。” “你看,我对寻风不是也很好嘛,之前是我太任性了,让你们担心和误会了,是我不对。” 为了证明她说的是真的,临月迫不得已拉了寻风出来举例子,毕竟她以往的所作所为,是真的没有办法生硬地解释成师父对徒弟的……嗯,“照顾”。 她连她自己的徒弟都没这么“照顾”过。 “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肯定听你的话,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临月小跑到沧海掌门身边,轻轻拉着他的袖子晃啊晃,明艳的小脸都委屈得皱在一起,让人不忍心责罚她。 掌门座椅上的男人偏头看她,一头银白长发半散在身后,明明是个青年的样貌,却总爱板着脸,看起来像个老头子。 沧海掌门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恐怕过两天你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 撒娇被拆穿,临月也不觉得尴尬,吐了吐舌头,眉梢轻挑,转身在一旁坐下。 “对了。”沧海掌门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板起脸来问,“下个月就是宗门比试了,新入门的弟子第一次参加,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的意思是,想让临月去看一看,说不定有些好苗子,要是看上了,就收到寒云峰下做弟子,有些新面孔也是好的。 临月似乎是在考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自然要去,我还要看我徒弟比武呢。” “你徒弟……什么,你徒弟?” 沧海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哪来的徒弟,后来一想,确实有一个,好像叫商秋的来着,但是临月不是死活不肯承认他吗? “是啊,此番历练商秋功劳不小,我刚才还想着,要向师兄给他讨个赏赐呢。” 临月回来的路上就在想了,给小徒弟点什么奖励好呢,历练的第一名好像是可以选一把剑的,不过藏剑阁里似乎没有什么顶级的名剑了。 沧海更看不懂了:“可你下山之前不是说了,商秋历练时期伤了同门,违反门规,不配做寒云峰的弟子,你还让我把他安排去颂习院或者直接贬做外门弟子的呢。” 临月眨巴眨巴眼睛,这是她说的吗,原来她这么讨厌小徒弟的? “那我现在再把他收回来不就行了吗?” “临月,你可是乾元山七长老,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多少人都听着的,怎么能随便更改?”沧海说着,顿了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能拿下宗门比试的第一。” 宗门比试是考核各峰弟子修行成果最直接的方法,不仅新弟子可以参加,像寻风这种大弟子也是可以参加的。除亲传弟子以外,其他弟子们若是能在宗门比试上拿下第一名,便可有机会被掌门或是各峰长老的其中一位收为亲传弟子,可谓一步登天。 弟子的水平良莠不齐,平常都是分阶段比试的,这样对新弟子比较公平。可在宗门比试里,所有弟子都放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了,一切都凭真本事说话。 本来要是单小弟子们的比试,临月还不会担心,毕竟以商秋现在的修为,和那些小弟子们打打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若是加上各长老手下的几个大弟子,想拿第一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尤其还有青阳师兄和祝云帆在。 临月一边想着,一边往寒云峰走去,她一时没注意,竟走到了设了禁制的山门口。 此时山门这里没人,周围风平浪静,连脚边的雾气都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她正摇摇头,要转身离去,忽然身后的灌木丛里传来一丝微弱的声音,像是极轻的呼吸。 临月一抬手,寒霜剑骤然显现在灌木中,幽蓝的光芒在四周流转,惊得那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临月长老剑下留情,是我是我。” 一身火红短裙的洛千影从里面出来,寒霜剑就落在她额前,距离她不过一指,好像随时都会刺进去,要了她的小命。 临月眼眸微眯,但没打算收剑:“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千影双手举着,险些就要被吓哭了,她的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寒霜剑,委委屈屈道:“我,我跟着你们来的。” “乾元山外有禁制,你一个魔修,怎么可能进得来?” 别说她一个魔修了,就是其他仙门的人,哪怕是金丹期,若是没有内门以上的弟子帮助,都不可能进得了掌门师兄亲自设下的禁制和阵法。 而洛千影的修为最多是筑基期,且自带仙门抵制的邪气,更是不可能了。 所以临月有理由怀疑她是与山门之中的人有勾结。 “我,我有师父给的玉佩,师父说,说拿着这个,任何地方都拦不住我,所以我就试着跟你们进来了。” 洛千影说着,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羊脂玉佩。不大的一个,却雕刻精巧,玉佩下还坠着一条红色的流苏,随洛千影抖动的小手而晃动。 这玉佩,她是见过的。 洛千影的师父是……慕容江? 原书里对慕容江的描述并不多,只零星出场过几次,还都不是什么正面的露脸机会。所以她只记得洛千影的师父不是个善茬,却忘了她的师父可是山外山的那位神秘的掌门人。 他并非是创建山外山的人,但却是一手将山外山这个邪修聚集地发扬起来的人。能在满是正道修仙的地方,把邪魔外道发扬的和仙门之首乾元山一样厉害,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所以他也是后期洛千影帮助商秋登上魔尊之位的底气。 也难怪洛千影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跟她师父一样都会惹事。 见玉佩如见人,这点面子她还是要给的。临月动了动手腕,寒霜剑便自动回到她手中。 “你跟我进乾元山,有什么目的?擅闯修仙人的地盘,难道你就不怕我对你动手?” 她说这话并没有在吓唬洛千影的意思,在凡间仙邪共存,并不是件稀奇的事,所以只要洛千影没惹到她,她就没有理由对她出手。 可一个小魔修入了修仙人的地盘,那可就不一样了,即便不是临月,任何一个弟子见了她,都可以将她处置了,也不需要给什么交代。 洛千影垂下眸子,圆润的指尖揪着腰间的小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她忸捏了半天,也只吞吞吐吐的说了句: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临月也没有心思跟她周旋,淡淡地抬眸,冷声道:“既然话长,那就不必说了,是你自己走,还是我亲自动手把你丢出去,选一个吧。” 说着,她已经扬剑准备动手了。 浅淡的雾气裹挟着寒霜剑上幽蓝的剑光,凌厉的气势仿佛能一剑斩开天地。 洛千影被吓得没了脾气,心里还念叨着,这个临月长老怎么跟她师父一样吓人,动不动就挥剑的。 “哎,等等,我说还不行嘛,我,我就是想在你这里……躲一躲。” 洛千影不敢说,她是因为闯了祸,怕被师父关禁闭才跑出来的,谁知路过太平镇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临月。 她虽不认识临月,但总听师父提起,便也记得了,师父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不能得罪的就是乾元山的临月长老。所以既然遇上了,她就要抱紧临月的大腿,这样师父就不会罚她了。 “你就让我躲一躲,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她举起两根白嫩的手指贴在额边,掌心瑟瑟地缩在袖子里,看起来像是在发誓。 连发誓都这么敷衍,让她怎么能相信。 但……她是慕容江的徒弟,临月脑海霎时闪过一道墨色的身影。 她不能拒绝。 临月下意识地垂眼,瞳孔不自觉的收缩,随后在洛千影探究和讨好的目光中冷冷地开口: “我可以答应收留你,但你只能待在寒云峰上,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能去。而且万一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或者是被掌门知道了,我可不保你的命。” 洛千影拼命地点头:“可以,我保证!” “最多收留你一个月,不许给我闯祸。” “嗯嗯嗯。” “还有。” 洛千影现在满心欢喜,不论临月说什么她都答应,像个乖巧的猫儿,点头如捣蒜。 临月眸色渐深,凝着洛千影:“还有,给我离商秋远一点,你要是敢带坏他,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你师父来也没用。” 洛千影正点着头,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出来,转眼已经被临月带上了寒云峰。 - 商秋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坐,手里还拿着寒云峰的专属玉佩,这是只有各长老座下亲传弟子才会有的象征,上好的羊脂玉佩雕刻精致,纹路清晰的刻着寒云峰三个字。 他虽不是临月正儿八经收的亲传弟子,可寒云峰多少年来也就他一个弟子,便自然而然的被当成了亲传弟子一般对待。 可就在刚刚,商秋被唤去颂习院时,却被告知以后他可能就不再是寒云峰的弟子了,掌门亲自做的安排,要他搬到颂习院和其他弟子一起修炼。 商秋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他和师父在山下历练时关系还不错的,至少他觉得很不错。师父不仅会对他笑,还夸了他,说他功劳很大。 怎么才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要把他赶出去了? 察觉到有一丝邪气出现在寒云峰上,商秋立刻将玉佩塞回怀里,拿着剑就冲了出去。结果一出门就看见一白一红两道身影缓步而来,白衣翩然,红衣娇俏,竟莫名的有些和谐。 商秋拔剑的姿势顿住,疑惑的看向两人:“师父,她……” 他想问,这个山外山的魔女怎么在这儿,但一想到自己很快就不是寒云峰的弟子了,似乎也不该多管闲事,免得再惹师父不快,商秋就自觉地闭了嘴。 可他宁愿师父再像以前一样拿鞭子抽他一顿,出了气就当做没事了一样,总比赶他走来的好。 临月并未注意到商秋脸色的细微变化,只当是他惊诧洛千影出现在这里,于是摆了手,把洛千影交给商秋。 “她要在寒云峰住一段时间,你带她去西厢院,让她自己收拾着住,回来之后到藏书阁找我。” 吩咐完后,临月也顾不得两人齐齐望向她的目光,拂袖瞬移回了自己房间里。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内,商秋才抽回目光,回身看了眼洛千影。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始终在周围打量,好奇得紧。 然后商秋就听她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着:“原来这就是寒云峰啊,还挺好看的。” 乾元山上有七座主峰,而寒云峰是其中最神秘的一座。不比其他地方弟子众多,热闹非凡,寒云峰上常年只有临月和商秋两人,且外围设了一道防护阵法,除了临月和拿着玉佩的商秋能来去自如,其他弟子连寒云峰的门都寻不到。 所以外界都传言,寒云峰是乾元山上最神秘的地方,也是灵气最充蕴的地方,让多少修仙之人心向往之。 洛千影第一次出山外山,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现下上了寒云峰,自然觉得这里如天外仙境,比她看了十几年的山外山好看多了。 对上洛千影满是好奇的眼眸,商秋皱了眉,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阵,一时无话。 他一心想着临月刚刚说让他回来后去藏书阁找她的事,根本没有空管洛千影为什么会来,于是沉了口气,道:“西厢院在最里面,跟我来吧。” 说完,也不管洛千影听没听见,便自顾自的走了。 洛千影撇撇嘴,小碎步跟上,看着商秋孤傲的背影,禁不住觉得像是看见了师父。师父要是再年轻个……几十年,应该也是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吧。 不对,怎么又想到师父了。 洛千影心里咯噔一下,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开。 “喂,你就是临月长老的徒弟?” 身后洛千影一蹦一跳的跟上来,在商秋的身边叽叽喳喳。 商秋目不直视的往前走,并不打算理她。 洛千影也不恼,背手在身后,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你叫商秋对不对,我听临月长老说过的。” 听到临月的名字,商秋难得偏头给了她一个眼神:“师父跟你说的?” “嗯,不过也不算。”她神秘兮兮的笑了笑,“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临月长老有个样貌不凡,天赋极佳的徒弟了,如此一看,传言倒是真的。” 她本来还想着,到底什么样的小弟子能入得了临月长老的眼,不过那日在太平镇稍稍瞥了一眼,倒是觉得果真如传言一般,样貌不凡,天赋极佳。 商秋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似乎没听懂洛千影在说的什么,不禁问道:“什么传言?” “你不知道啊?” 传言的当事人都不知道,这就有趣了。 洛千影越想越觉得来劲,左右看了看,确定临月不会突然出现在两人眼前,抓他们说她的八卦,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告诉你哦,我听说临月长老看上了她座下的一个小弟子,那小弟子呢样貌极好,修为也颇高,还就收在自己座下,近水楼台,所以大家都说啊,临月长老这是金屋藏娇了。” 传言的版本有很多,她听得也不全,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洛千影本以为商秋听完会有些不好意思,还能跟她说道说道内幕,谁知商秋一听,骤然变了脸色,冷声斥道:“胡说八道,师父才不是那样的!” 洛千影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不由得插着腰,不服气的反驳:“怎么是胡说八道呢,山下都传遍了,临月长老金屋藏娇,一定是真的!” 见商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洛千影小跑跟上:“而且我可以肯定,那个小弟子就是你,你别不承认了。” “不是我。” 商秋沉了沉声,把祝云帆三个字生生咽了下去。 一想起别人说起师父跟祝云帆的传言,他就莫名的烦躁。 但洛千影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好不容易赶在八卦第一线,她怎么也得让当事人承认了! “如果不是你,那方才在山门禁制前,临月长老为什么要警告我,让我离你远一点,还不是怕我魅力太大,把你带跑了?”洛千影挑眉,说到魅力时还颇有自信。 没办法,天生丽质,连临月长老这样的美人都怕她,以后看师父还敢小瞧她。 “你说什么?”商秋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魅力太大……” 还没等洛千影说完,商秋就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不是,前一句。” “临月长老让我离你远一点?” 闻言,商秋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心里不停地重复这一句。 师父还是在意他的,这是不是说明师父不会赶他走了? 思及此,商秋也管不了洛千影了,随便给她指了个位置,让她自己去找,然后迎着长风大步跑回藏书阁。 只留洛千影在原地气得跺脚:“喂,你这就不管我了啊?” - 藏书阁的门稍稍掩了一条缝,商秋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却不敢推门进去。 就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临月的声音蓦地从里面响起:“怎么不进来?” 他的心咯噔一下,如擂鼓般狂跳,犹豫着推开门,往里走。 “师父。” 少年微红着脸,脑袋低垂,像是不敢抬头看她似的,怯怯地唤一句。 临月拿起桌上地一柄长剑起身,走到商秋面前递给他:“这个给你,试试看。” “师父为何要送我一把剑?” 是赶他走之前的遣散费吗?商秋心里记挂着,却始终没有接下。 临月微微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此次下山历练你的功劳最大,成绩最好,理当给你赏赐。这是明光剑,为师亲自给你挑的最好的一把,你试试。” 她说着,塞进了商秋的怀里。 “若是称手,就用这把剑去参加宗门比试吧,代表寒云峰参加。” 商秋垂眸看着手里的剑,确是顶好的一把,剑锋凌厉,比他手里这把还没开刃的好了不知多少倍,可要是就此离开寒云峰,他宁愿不要。 参加什么宗门比试,还代表寒云峰参加…… 等等,代表寒云峰? 商秋陡然抬头,看着临月:“师父,你不赶我走了?” 临月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轻敲他的额头:“傻了吧你,想什么呢,为师怎么可能会赶你走?” 巴不得他一直在寒云峰不下去呢,还省得她天天担心小徒弟被魔族勾走,一不小心就黑化了。 她突然想到了掌门师兄说的话,想着可能颂习院那边已经把掌门师兄的意思告诉小徒弟了,于是道:“我已经跟掌门说过了,若此次宗门比试你能拿到第一,我便正式收你做寒云峰的亲传弟子。” “师父说的可是真的?” 商秋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师父不仅不会赶他走,还要收他做亲传弟子? 怎么,她像是骗人的样子吗? 临月顿时觉得自己在小徒弟面前的信任值太低了。 “这次宗门比试关系重大,不过你不用担心,比试之前,我会带着你一起修炼的。”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青阳和祝云帆的阴谋得逞。 第27章 明光 弟子愚钝,尚不能领会其中含义。…… 一个月后宗门比试的消息传了下去, 各峰弟子都跃跃欲试,颂习院被里里外外围了三层。报名的时间就这两日,大家都宁愿赶早不赶晚。 各峰的弟子们几乎都到齐了, 但是看了一圈, 唯独少了寒云峰的那位。 有弟子不免猜测,寒云峰的那位“亲传弟子”, 是不是要被赶出山门了。 “我可是亲耳听掌门跟颂习院教习说的, 让他把商秋安排跟内门弟子一起修炼,如果不能安排的话,去外门也是可以的。” “真的假的,那是不是跟临月长老突然下山有关系啊?” “我猜啊,他肯定做了什么惹临月长老不高兴了, 不然临月长老忍了他这么长时间, 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处理他了?” 说话那弟子瞥了眼人群最末端的祝云帆,对着周围人努努嘴。 当事人就在这里, 他们还用瞎猜个什么劲? 而且他们可都听说了, 临月长老此番亲自下山插手弟子们的历练,就是为了给祝云帆报仇去的,他如何能不知? “祝师弟, 这件事情你肯定是最清楚的了, 不然跟我们说说?” 那弟子上前,正要搭上祝云帆的肩膀, 却被他侧身躲开了。 祝云帆沉着脸,始终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伸手在报名册上按了手印,然后就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转身离开了。 往常不论祝云帆在哪里,都一定是人群中的焦点, 他本就是五长老的亲传弟子,身份高人一等,后又有七长老对他掏心掏肺,甚至不惜与五长老抢他。而且平日里他都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自然吸引不少弟子来围着他。 但今日,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心思再融入他们。 青白的校服长袖下,白皙的手臂蜷缩其中,祝云帆微微抬手,长袖滑落,便可见那手臂上一道并不明显的红色印记,寻常肉眼难以发现。 只是在握紧拳头的时候,会稍稍凸显一点暗红色的印记,时刻提醒他,他本该是天之骄子。 若是没有那个来抢他气运的人,他一定会成为修仙界众人敬仰的少年仙君! 他赌上来世重生回来,可不是为了再被别人抢走一次光环的。 - 把洛千影丢在寒云峰,之后的几天临月都没有再管过她。 寒云峰上有结界,虽然不一定能拦得住洛千影手里的玉佩,但想来她自己也不会作死的自己下山去找麻烦。毕竟以她现在的修为,但凡遇见个筑基期的弟子都不一定能跑得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能想到上乾元山上来找临月庇护,自然是知道小命重要的。 安顿好洛千影,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宗门比试了。 在原书里,宗门比试是商秋黑化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原本大家心中的商秋不过就是个根骨不佳,天赋极差的小垃圾,没有人能想到他这个连最基础的入门剑法都没学全过的人,居然能一路过关斩将,站到最后的比试台上。 说运气,自然是有的,但光凭运气肯定打不过其他长老的亲传弟子,所以那时弟子们也都在猜测,说商秋是不是故意隐藏实力,就等比试时一举夺魁,然后狠狠打祝云帆的脸。 而整场比试的最后,商秋最大的对手就是祝云帆,这一下更是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原身的临月那时一心都扑在祝云帆身上,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见祝云帆为这点小事愁苦,闭门不出,竟为了他不顾山门规矩,私自使用禁术,逆转了两人的机缘。 修仙者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机缘,命中有则有,无也强求不来。就像是有的人生下来就是男主的命,而有的人即便再努力,前期再优秀,最后也只是个小炮灰。 就比如她。 以前临月满心的不想让商秋赢了祝云帆,甚至连比试都不让他去参加,现在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让人无话可说! 一连几日,临月都带着小徒弟在寒云峰后山的竹林里修炼。 乾元山七主峰的位置,正对着北斗七星的方向,临月是七长老,所以她所在的寒云峰自然是最末端,也是最不容易寻的一个。 后山竹林靠近寒云峰,还连着六长老的赤木峰,稀有药材种了满山,灵气也比其他地方丰蕴,还自带强身健体的药用。 以往弟子们都喜欢扎堆修炼,很少会有人来此处,所以这里也成了临月独自修行地最佳之所。 临月盘腿坐在一块青石板上,静闭双眸,耳边传来一阵凌厉的剑锋,剑刃卷着漫天的竹叶随风落下,仿佛晴天飞雪,缱绻万里。 她并未抬眸,落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骤然一把幽蓝的长剑从身后夺风而出,直直地刺向商秋。 商秋余光轻瞥,转身间明光剑一晃,径直接下了寒霜剑的一击,然后“铿”的一声,剑身相接,商秋腾空而起,借身后的竹子的韧劲,在空中旋了个弯,与寒霜剑错身而过。 寒霜剑破风而来,却未放过他,紧接着一道攻势,携着残阳的余晖,劈过商秋身后的竹子,“啪”的一声从头断到尾。 剑回的时候,临月正好睁开眼,看着眼前肆意张扬的少年,心里越发的满意。 小弟子虽说根骨不行,但记忆非常好,也难怪是男主,基本临月演示过一次的剑法,他都能学个七七八八,不比她当年学剑法的时候差。 “怎么样,学会了吗?” 残阳的余光落在临月的侧脸上,将她这一身纯白的长袍映出了一抹暖黄色。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教商秋练剑,也是第一次看他练剑,以往从未有过的经验,自然耐心好的不得了。被临月这么一开口,商秋一时感觉受宠若惊,手里原本紧握的剑“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一个剑修若是丢了剑,就跟丢了命没什么区别,这话是师祖当年跟她说的,临月一直都铭记于心。 所以临月以前最讨厌小徒弟连剑都拿不稳,愧于她第一剑修徒弟的名号,自然也不待见他。 可今日,她明显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神情,见小徒弟目光慌忙瞥她的样子,也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剑捡起来。 “再练一遍给我看看。” 商秋捡起明光剑,紧紧地握在手里,这一次他不仅完整的舞出来了,还将自己独特的剑锋融入进去,倒有一种势如破竹的气势。 直到明光剑劈出去,拦腰砍断一截竹子,那竹子斜斜地倒下,正好落在商秋的身侧,他撤了一步向后躲,脚下的步伐乱了一下。 临月微微眯起眼眸,突然飞身上前,从身侧一把握住了商秋执剑的手,引着他继续把剑法完成。 感受到那只手传来冰冷的温度,少年的耳尖微微泛红,步伐却紧跟着她,一步不落。 “你要相信自己,心中无剑亦有剑,只要方向对了,步骤都无所谓。” 她一边说着,一边执着商秋发烫的手挥舞,不过转眼一霎,眼前高耸入云的竹子便被砍成了好几截,落了满地。 “看见了吗?当你足够强的时候,便无需畏惧,所有的困难都会为你让路。”她目视前方,对商秋说着,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知道了,师父。” 小徒弟就在身侧,靠近她的身体都微微僵硬,好像她是个会吃人的魔头似的。 从穿过来到现在,临月一直都处处护着小徒弟,事事给他撑腰,其实也并非全是因为保护小徒弟不黑化,想要抱他大腿,安稳的活下去,还有她心里对小徒弟的歉疚。 尤其她看过全书后,知道小徒弟即便后来称霸修仙界,做了万世魔尊,可年少时,临月带给他的那些阴影,却一直伴随着他很久很久。 是以临月死后,他单枪匹马的闯入乾元山,就是为了把临月的尸身带回去,封存入棺,日日谨记着曾在乾元山受过的屈辱。 商秋始终垂着眸子,目光落在临月紧握剑柄的手上,临月看不清他的神情,自然也不会发现她靠近时,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一抹笑意。 “师父,弟子愚钝,尚不能领会其中含义,不若师父再教一遍?” 见临月要抽回手,商秋可怜兮兮的开口,可那一身青白校服下,却心跳如擂鼓。 临月耳清目明,如何能听不到小徒弟急促跳动的心声,但她只以为小徒弟是在担心她会拒绝,才如此小心翼翼。 她正要开口说好,远远地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其中一道脚步平稳,而另一道则如雀跃的小兔子般,步伐轻快。 临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毫不犹豫的一把拉下商秋,屈身躲在那块巨大的青石后。 商秋不知所以的凝了她一眼,还没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躲,就已经被临月按着脑袋捂了个严实。 临月直到看着两道青白的身影从茂密的竹林里走出来,才骤然发现她竟然第二次拉着小徒弟躲了。 躲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要说在刘员外家的屋顶上躲花妖吧,是为了不被发现身份,免得打草惊蛇。可现在是在她自己的底盘,她说了算的,为什么还要躲? 两人正各怀心思的想着什么,竹林里突然闯入的两道身影已经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只听有一女子的声音说道:“程师兄,他们还在院中练习呢,我们偷偷跑出来,不好吧?” 少女娇俏的嗓音带着一丝羞怯,两只小手紧张地在身前搅动着。 被唤程师兄的少年垂眸一笑:“无妨,我想你了,想见见你。” 两人说着,便紧紧相拥在一起,似乎还有些暧昧不清的交缠。 临月登时瞪大了眼睛,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个夜色下,她与小徒弟在太平镇的山洞中唇齿交缠的一幕,少年青涩的呼吸似乎还残留在脸颊上,唇瓣柔软…… 小徒弟见临月看着不动了,不由得好奇起来,冒出脑袋问:“师父看见什么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临月抬手捂住了眼睛,只听得一句压低的声音说: “嘘,少儿不宜。” 第28章 小魔女 师父这是看见什么了,还要偷偷…… 商秋被捂的不知所以, 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师,师父……” 他嗓音低哑地开口,高挺的鼻尖触着临月的掌心, 眉眼处指尖冰凉, 却在覆上他的眼前时,有了一丝温度。 身为乾元山临月长老的徒弟, 商秋第一件学会的就是处变不惊, 不论旁人如何嘲笑寻衅,哪怕山体崩塌于前,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现在不过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将他加固的毅力击溃,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憋红了脸颊。 商秋撑在青石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在临月看不见的地方被捏的泛白。他僵着身子不敢动过,好似生怕那只手骤然收回, 再失了温度。 两人皆屏住呼吸, 没再发出一点声响,直到竹林里的那两道身影相携远去,才长舒了一口气, 坐回了青石上。 “师父这是看见什么了, 还要偷偷摸摸的?” 其实在临月捂住他眼睛的前一秒,商秋就已经看见了那两道相偎的身影, 但临月此举明显是不想让他看见,所以他就配合她,乖乖的装傻。 临月本来要呼出的一口气,被商秋一问,顿时哽在喉咙里, 下不去出不来,然后猛地咳嗽了两下。 “咳咳。”她目光不敢直视商秋,四下飘忽,“没,没什么,不过两个小弟子切磋剑法罢了,为师只是怕我们二人突然出现,会打乱他们的气息运转,而已。” 她还能怎么说,说那俩小弟子不好好修炼,跑这里谈恋爱?她若是说了,岂非要把小徒弟给带坏了。 况且他们那天的荒唐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小徒弟再想起来罢。 商秋却不以为意,又问道:“不过切磋剑法,师父又为何要说少儿不宜呢?” 他一字一句的重复着临月的话,目光纯澈的看着临月,仿佛就像个尚未开智的蒙童,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当真让临月招架不住。 “这个,怎么跟你解释呢,你现在……练得剑法跟他们不一样,而且你刚开始学,还不能稳定发挥。我是担心你看了他们的剑法后,会被他们影响,容易练串了,你懂我意思吧?” 临月保证,如果现在有个地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真是没脸见人了,她好歹是堂堂寒云峰七长老,英明一世,现在居然编出这种三岁小儿都不信的借口去骗自己的徒弟,这要是被其他几个师兄知道了,可不得笑话死她! 尤其六师兄,最爱笑话她了。 这还是在六师兄的地方,刚才远远看着,那个叫程师兄的弟子,好像就是六师兄座下的弟子啊,她似乎在六师兄的身边见过。 不行,临月暗自捏了拳头,她非得去找六师兄算个账! - 这边洛千影在寒云峰上待的久了,也差点没把自己埋进土里长蘑菇。 她本就是那山外山无边暗渊里自由自在的小魔女,如何能甘愿蜷曲在这一座小小的山峰上,乖巧听话。 山外山被驱于凡间和修仙界之外,横地千里,暗无天日。便是这样的地方玩了十几年的躲猫猫也玩的够够的,别说这寒云峰翻几个跟头就转遍的地方,根本不够她撒欢。 临月长老已经好几日见不到人影了,也不知带她那金屋藏的娇去哪玩,也不带上她。 洛千影蹲坐在西厢院的门口,玉石铺就的台阶被她擦得干干净净,连院内刚刚冒了头的花骨朵都被她掰开了瓣数清楚了。 左右也等不到人回来,那抹赤色的娇小身影狡黠地笑了笑,一转身回了房间,再出来时,便已经换上了一套合身的青白校服了。 颂习院在六长老的赤木峰之外,靠近三长老的一座小山峰上。三长老主掌刑罚,座下弟子又不多,所以便兼职管了颂习院的内门弟子们。 洛千影拿着玉佩悄悄摸下山,寒云峰上的结界也拿她没办法。娇小的身影在山间穿行,一时也不知自己摸到了哪里。 她最不擅长寻路,以前在山外山时,昼如黑夜,走到哪里算哪里,她只需要一个咒语,就可以随意去到想要的地方。可现在这里是乾元山,在修仙人的地盘,全靠临月长老罩着她,岂能容她动用魔气。 眼前远远望去,是一片青嫩的竹林,偶尔长风卷起,裹挟着散落一地的竹叶轻扬飞舞,倒是有种不一般的好看。 洛千影什么都没见过,始终偏着脑袋,走一步看一步,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两个弟子。 她蓦地回头,就看见一男一女的两个弟子在眼前。男弟子眉头紧皱地看着洛千影,似乎是在打量她,还不忘一手护住身后的人,那女弟子则面色绯红的躲在他身后。 洛千影一看两人皆身着青白校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即拱手施礼。 此时的她早已经化作一副稚嫩少年的模样,发髻高束在身后,身段虽不高,但十五六岁的少年长这样倒也不奇怪。她拱了拱手,低声道:“无意冲撞师兄,还请师兄见谅。” 那男弟子又看了她一眼,面容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但看表情一定是不认识的。 乾元山上弟子众多,其中一部分分布在个长老所在的山峰上,常年不下山,自然对其他峰不甚了解。 这个男弟子程柏就是其中一个。 程柏是赤木峰六长老身边的弟子,六长老擅丹药,平日总在赤木峰上摆弄他那些炼药的炉器,不太爱下山,他身边的弟子自然也没什么机会下山,所以不认识人也是正常的。 尤其现在这个情况,他正和林师妹偷偷约会回来,本想着躲开颂习院的弟子,尽量不引起注意的,谁曾想正好迎面撞上,还是他不认识的弟子。 乾元山上虽然没有规定弟子们之间不能恋爱,但他是六长老座下弟子,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六长老的形象,可不能给他丢人。 程柏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清了清嗓子应了一句,然后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洛千影又拱了下手,颔首应声,与程柏擦肩而过,直到那俩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间的小道上,洛千影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也紧张的不得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眼前这个弟子的修为在她之上,若是被发现交起手来,她可没有把握能跑掉。 不过还好她机智,要用玉佩残余的灵力掩盖了自己身上的魔气,不然肯定会被发现身份的。 躲过了一劫后,洛千影的胆子明显大了起来,心想反正有师父的玉佩在,除非她倒霉碰见了个修为深厚的长老,不然一般弟子都不可能察觉到她身上的魔气的。 但是她忘记了,除了临月和商秋之外,还有一个人对她记忆深刻。 于是在洛千影一路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后,她就那么不凑巧的遇见了曾与她在太平镇交过手的掌门大弟子——寻风! 颂习院的后山上,寻风匆忙下了剑,疾步往训练场去。 今日他本该在主峰后山闭关的,为了一个月后的宗门比试做准备。他虽是掌门大弟子,本无需参加,但如今师门人才辈出,他也不能让自己落后,丢了师门的脸,所以自请去锻炼自己。奈何方才被颂习院的教习主事临时借来帮忙,要他帮着教导一下入门剑法。 寻风一路御剑飞来,落在了颂习院的后山上,正要从后院拐进训练场,忽然远远地看着一个小弟子大摇大摆的朝他走来,看样子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便以为是从颂习院偷溜出来的新弟子。 训练的时间都快要到了,竟然还有弟子在外面如此嚣张的晃悠,寻风站在原地,严肃的目光落在那小弟子的蹦蹦跳跳的身影上:“你可是颂习院的弟子?” 洛千影被那一声呵斥惊得,这才看见眼前蓦然出现的人影,只瞥了一眼,向前的步伐便在临近那人时顿住,然后慌忙地低下头。 这不是那天在临月长老身后,同她交手的弟子吗? 她记得好像是叫寻风来着。 洛千影一向眼神好,即便在黑夜里,也如同白昼,更别说这人曾在太平镇打败过她,自然是记忆深刻的。 糟了,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寻风曾在山下见过她,两人还交了手,若非是个瞎子,就一定能认出她来。 “是、是的。”洛千影低着头,尽量表现得平淡,不让寻风察觉到她的异常。 寻风闻言,顿时皱了眉头:“既是颂习院的弟子,现下不是应该在训练场练习剑法吗,那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 洛千影被他一句问懵了,她哪知道颂习院的弟子该干嘛,她们山外山都是靠自己修炼的,还没跟别人扎堆过呢。 “我,我跟不上他们的进度,所以就一个人偷偷在这里练习,这里不给来吗?不给来我马上就走。” 她说着还有些心慌,于是低着脑袋,转身就要离开。 寻风身量挺拔,比洛千影高了一个头,他方才一直俯视着洛千影的脑袋,并未发觉什么异常,只当是这小弟子年岁小,所以便矮了些。但洛千影转身的一瞬,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回身一刹的姿态,像极了某个同他交过手的人。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洛千影一步僵在原地,探出去的步子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身后的人硬生生的叫了回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寻风微微眯起眸子,手中的佩剑不知何时已经现了出来,持在身侧,洛千影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寻风问她。 “弟,弟子……” 洛千影紧咬唇瓣,一张笑脸苦巴巴的皱起,她真后悔自己刚刚干嘛一时冲动就下了山,更后悔下山之后为什么要走这条路,遇上不该遇到的人! 长袖下的小手攥紧,洛千影动了动嘴巴,不知该怎么回答。 身后的人明显已经等不及,开始怀疑她了。 实在不行,她就想办法逃走,她虽然打不过寻风,但逃跑还是不在话下的。以往只要她闯了祸,师父也总要扬鞭子抽她,所以洛千影就练就了一手逃跑技能。只要进了寒云峰,看寻风还能拿她怎么办! 他总不至于冒着得罪临月长老的风险,闯进寒云峰里去抓她吧? “寻风大师兄不如猜一猜?” 洛千影软了手腕,长鞭已经攥在手心里,但就在她回身的一瞬间,寻风欺身而上,一个瞬移就站在了她的面前,冰凉的长剑横在洛千影的脖子上。 “山外山洛千影,竟然敢擅闯乾元山,当真不把修仙正道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他说着,锋利的长剑往前推进一分,不等洛千影甩出鞭子,剑锋已经划破了外衫那层薄薄的布纱,几乎要割破洛千影白皙的脖子。 “等,等等!” 感觉到脖间冰凉,洛千影刚刚才升起的一抹嚣张气焰顿时被寻风一剑刺了回去,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寻风,“别别别,别动,我跟你说,你要是敢伤我,临月长老不会放过你的!” 说到最后,洛千影的腿已经被吓软了,只能闭着眼睛喊出来。 她本想说山外山,说她师父的名号,可转念一想,自己小命都在人家地盘上了,除非她师父现在就能出现在眼前,不然报了名号反而死的更惨。 不出洛千影所料,寻风果然好奇了起来:“我倒想听听,跟临月长老有什么关系?” “我,姑奶奶我可是临月长老请来的客人,客人你懂吗,很尊贵的那种!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进的乾元山,难不成这里的禁制只是个摆设?”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下,被临月长老知道了,她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洛千影梗着脖子,一副有人撑腰的架势,倒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寻风本来是不信的,像临月长老那般如高岭之花不可攀的修士,怎会愿意同魔修来往,更别说将他们带进乾元山来,岂非是把乾元山置于危险的境地? 她身为乾元山七长老,肩负着修仙界的重任,是断然不可能勾结魔修的。 但,他却也分明见过临月长老在山下时对洛千影的纵容,也与她往常的行事作风不大一样。 有那么一瞬,他还真就信了洛千影的鬼话。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临月长老违背门规,勾结魔修,将你们引进了乾元山?” 第29章 赤木峰 临月自来就孤身一人,若是有,…… “你……你可不要诬陷我!” 被寻风一句话堵得, 洛千影半刻没说出来话。 倒也不是她反驳不了,洛千影自小没有规矩,讲道理的路子也跟一般人不一样, 但她没想到寻风竟然比她的路子还野? “哎,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乾元山这么大一个修仙门派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文盲呢,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临月长老跟魔修勾结了?” 就这理解能力, 还乾元山大弟子呢? 给她,她也能当! 寻风拂了拂袖子,并未在意她的这番话。 他入山门的时日不算短,在掌门座下也时常能见到临月长老,自是知晓临月长老不是那般背信弃义之人。先师祖将这仙门交托给了掌门, 却将他毕生的剑法都授给了临月长老, 要她持着这剑法将乾元山发扬光大,也守住仙门千百年的平静。 先师祖的意思, 把乾元山的门面交给了掌门, 把底气交给临月长老,是相信有这两人联手,乾元山必定会比他在时要更好。 临月长老就是承着先师祖的遗托, 才能有今日闻名仙界的寒霜剑。 寻风淡淡道:“不是便不是, 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岂非心里有鬼?” “你……” 洛千影禁不住插着腰, 昂起脑袋,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寻风。 想她以前在山外山时,那可是怼遍天下无敌手,三两句就能噎的叫人说不出话来,至今为止除了师父, 还没有人能让她吃瘪的。 当然师父说不过她,只会用武力镇压。 可眼前这人,还真就能一句话气死她,尤其他一脸平淡地说着,语气也没什么波澜,让人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 这边临月携着小徒弟,一路从后山的竹林踏进六长老的赤木峰。 赤木峰如其名,漫山遍野都是灵气孕育的草药树木,比寒云峰隐入云雾的阵法,更多了了一分天然灵气形成的屏障。 一路走来,山峰没入云端,缭绕的雾色笼罩在周身,商秋淡淡的吸了一口气,竟觉得多日来郁结于心的阻隔都消散了不少。 这便是六长老的赤木峰吗? 也难怪他妙手神医的名号如此响亮,只稍稍靠近一分,便好似就能将人治愈了。 商秋正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赤木峰的最顶峰,便是六长老平日里炼药的地方。 空旷的一间屋子里,药炉就摆在正中间,周围铺了一地的草药,有一淡兰色长衫的男人负手立在药炉前,正歪着脑袋不知在摸索什么。 他稍稍一偏头,随意挽起的墨色长发便从肩头滑落,姿态慵懒。 “六师兄可是又琢磨了些什么好东西出来了?” 直到临月开口出声,寂修才恍然转过身来,随即淡漠一笑,对着她招招手:“来,确有好东西要给你。” 他说话时,也注意到了跟在临月身后的商秋,少年不偏不倚地正对上他的眼眸,寂修微微一诧,便又很快恢复了神色。 临月转着手里的琉璃灯,大步上前:“那我可要看看,六师兄说是好东西,肯定是极好的。” 她将琉璃灯放在一侧摆满草药的桌案上,好不容易寻了个干净的地方,稳稳地放好。 “六师兄,这琉璃灯我还给你了哦,你可莫要忘了,再来寒云峰找我寻。” 虽说是调笑的语气,但临月这话却是实打实的,一点也不带掺假。 寂修常年泡在炼药阁里,什么事都不关心,每次临月问他借东西,他都敷衍一句,根本记不住,可一旦找不到了,那必定是要去寒云峰寻的。 仿佛除了临月,旁人都不问他借似的。 “知道了。” 他随口应下,目光却再次落在临月身后的弟子身上,禁不住多看了两眼。往常他哪能见到临月带着这个弟子出来啊,连提一句都是禁忌。 顺着寂修的目光,临月也看了眼身后的商秋,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商秋拱了拱手:“弟子商秋,见过六长老。” 像是在打量他一般,寂修点点头,并未应声,随后又转向临月,问:“你不是要闭关吗,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自然是来找你帮忙的。” 寂修一副了然的样子,心知临月没事绝不会到他这儿来,拂袖又给药炉加了一把火。 “程柏。” 他唤了一声,却未见有人应声,寂修不禁皱了眉头。 临月一听这个名字,立时想到了方才在竹林里,那女弟子柔声轻唤的一声“程师兄”,应当就是这个程柏了。 遭,恋情要被发现了。 临月不知为何突然跟着有点紧张。 她正要开口,寂修又唤了一句,门外匆匆跑来一个弟子,喘着粗气:“弟子、弟子来晚了,求师父责罚。” 赤木峰有个规矩,六长老在炼药的时候,必须要有弟子在门外候着,随时能让他找到人。他若是需要什么,必不能让六长老亲自去,所以赤木峰的弟子要比寒云峰多得多。 眼下临月在这里,还难得一次带着她的弟子来,寂修不便责罚,于是朝商秋抬了抬下巴道:“把他带到灵泉去,再准备些治伤的草药。” “是。” 临月没说话,商秋看了她一眼,然后颔首就跟着程柏离开了。 果然还是她六师兄最靠谱,都不要她开口,就知道她所求什么了。 小徒弟在山下时受的伤,临月一直都记着,且这几天她日日看着小徒弟修炼,便觉得他是内里郁结的灵气疏散不开,一时不能突破现在的修为。 临月刚开始拜入山门修习剑法的时候,也受了不少伤,便常常到六师兄的住处去疗伤,一来二去关系也就好了起来。 后来她突破元婴境界时,死活卡在了最后一步过不去,于是她就提剑进了秘境,跟秘境中的妖邪杀了三天三夜,才终于突破了境界。 出来的时候,她就还剩最后一口气,差点就没活过来,也是六师兄拼劲全力将她救了回来。 所以她才特意带了小徒弟来寻六师兄帮忙,希望能助他更上一层。 身前的药炉霎时发出一道明艳的红光,寂修紧紧盯着,也顾不得招呼临月,抬手运气从药炉中化出一颗小小的丹药来。 直到那一抹红光彻底消散,黑色的丹药落在掌心,圆润的一颗,与他毫无血色的掌心鲜明对比。 寂修将那丹药递给临月:“这是我刚炼好的,可助你突破境界。” 临月已经在元婴期待了一段时间,始终都不能勘破尘世,突破境界,如此便是再精进的剑法也无济于事。 在原书里,直到最后临月被青阳生掏了内丹,死在斩妖剑下,她也没能突破到化神期,最终还是成了她的一件憾事。 而那时,她却因为心心念念的小美男,早就同几个师兄闹得很不好看,除了掌门师兄还顾着师祖的托付,愿意拉扯她一把,其他几个师兄都被临月越推越远了。 但临月没想到,六师兄还一直记着她这件事。 “多谢六师兄。” 临月捧着那颗小小的丹药左看右看,直等寂修白了她一眼,她才悻悻地将丹药收回乾坤袋中。 就差没说她没出息了。 “对了,我听说你罚了五长老的弟子?” 一听他提起这个,临月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是在山下说要罚祝云帆的,本以为他会忘记,没想到他竟乖乖去领罚了? “好像是吧,六师兄也听说了?” 寂修一边收拾着草药,一边对她说:“我刚从掌门那儿回来,听五长老说起,五长老气势汹汹地去找掌门告状,你可要小心了。” 以往寂修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着自己的草药,除非是掌门师兄亲自传信,不然谁也请不动他。 现在连掌门师兄都亲自出动了,如此看来,青阳师兄当真是被她气的不轻。 “他犯了错就该罚,我就不信五师兄能平白的包庇弟子,置乾元山的仙规于不顾,便是如此,三师兄也不会同意的。” “可你三师兄说了,这件事,他不管。” 寂修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临月皱了眉,“三师兄掌管戒律,为何不管?” 她还指着三师兄插手,让她有机会不动声色的处理了祝云帆呢,也让青阳长个记性。 “你三师兄说,这是你们的家务事,他不便插手。” 临月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被这一句“家务事”给噎了回去。 若是放在以前,她指不定多开心,可如今这些话却成了她的绊子。 乾元山上无人不知她临月长老心仪祝云帆,追求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不留退路,是以掌门和各师兄总以为她中了邪,是被人控制,才会这样的。 他们所认识的临月,绝不会做出这般让自己没有退路的事情。她该是骄傲的高岭之花,众生仰视的剑修楷模,这等凡尘俗事,本不该纠缠太多,更不该和她扯上关系。 可事实是,她偏偏纠缠上了,还无法自拔。 临月淡淡地勾起嘴角:“六师兄说笑了,临月自来就孤身一人,哪来的家务事?” 顿了顿,她又道:“便是有,那也该是我的徒弟商秋,而非旁人的弟子。” 第30章 突破 他不是天赋极差的废柴吗,怎么突…… 赤木峰的半山腰有一灵泉, 泉水常年温热,清澈见底,寻常人若来泡上几日, 便可强身健体, 医治百病。 除了几位长老和座下亲传弟子外,其他弟子也只是听说过, 还未曾有机会来见识一番。 程柏领着商秋绕过山腰的密林阵, 径直入了那浓雾笼罩之地,清澈的泉水从山顶簌簌而下,顺着蜿蜒的青石流入圆池中。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听见清脆的泉水声拍打在青石上,程柏才停下脚步:“到了。” 他又指了指里面, 示意商秋自己进去:“你且先去泡着, 我去拿草药。” 说话时,目光始终没有正视商秋一眼, 冷冷地扬起, 带着一丝轻蔑。 “多谢程师兄。” 商秋正要拱手道谢,程柏随即向后撤了一步:“不必,我只是听师父之命, 再无其他, 道谢的话,也不必再说。” 程柏与祝云帆关系不错, 所以即便他甚少出赤木峰,也听说过临月长老的这个徒弟,为人冷漠,且天赋极差,入门至今却还筑基期都没到, 简直是师门之耻。 也不知临月长老怎么想的,竟把这般没有天赋的弟子留在身边,岂非落了她第一剑修的名号? 程柏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也不打算跟他寒暄。 “对了,以你的修为,不宜泡时间过长。” 他回身间,还不忘提醒商秋一句,免得这“资质过人”的小弟子在他这儿出了事,临月长老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多谢程师兄提醒。” 商秋不动声色地应着,面上看不出喜怒。待程柏走远,他才挥手褪下外袍,闪身入了泉水中。 他静静地闭上眼,将自己淹没在温热的水汽中,迷雾蒙住了双眼,仿佛钻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带着一股轻缓的暖流。 眼前像是骤然明亮起来,商秋攥紧拳头,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几日临月教给他的心法秘诀。突然一道强劲的灵力从心口钻入,就像是有一双手撕扯着他的伤口,疼得他浑身颤抖。 但垂首一看,那伤口分明就已经愈合了,身上干干净净的,连个疤痕都没留。 程柏不情不愿的从药堂取了草药来,一路慢慢悠悠的往灵泉去。 他就搞不懂了,一个连修为都没有弟子,临月长老为何要对他如此上心,竟然还带到了他们赤木峰来。 而且,临月长老以前不是喜欢祝云帆的吗,每每来赤木峰找灵丹,都是为了祝云帆。上次临月长老一听说祝云帆下山历练受了伤,便立马来跟师父借了琉璃灯,赶下山去。 怎么这一趟回来,好像什么都变了? 程柏正想着,突然眼前的密林里爆出一道巨大的声响,冲天的水花散落各处,带着一丝剑气的寒光。 是灵泉! 可如此强大的灵力爆发,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程柏根本来不及思考,攥紧了药草往灵泉奔去。 此时,临月也被那道冲天的巨响惊了一下,她与寂修对视了一眼,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两人赶到的时候,灵泉里的水已经被散了大半,四周百米之内皆湿淋淋的,仿佛刚下过一场大雨。 两侧的石壁被震出一道裂痕,那柄闪着寒光的利剑还深深地插在石壁上。商秋躺在灵泉中,不声不响,应当是已经被震晕了过去。 临月早猜到了商秋可能会突破境界,只是她没想到,商秋竟然一下破了三阶,直冲筑基终期! 仙门千百年,还从来没有一个弟子能直接从入门直冲筑基终期的,便是曾经最天赋异禀的几个弟子,包括临月在内,也不过只一次越了两级。 旁人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到达的境界,他竟然一瞬就顿悟了? 临月已经不是第一次震惊于商秋的男主光环了,可每一次都能让她更震惊。 寂修淡淡的歪着脑袋看,蓦地对眼前的小弟子多了一分好奇心。 “这是怎么回事?” 寂修开口,问的自然是程柏。 但程柏也并不清楚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他不过就去拿了一会儿草药,回来时便是眼前这幕了。 “师父,弟子也……也不清楚,弟子方才去替商师弟拿治伤的草药,并未看见。” 程柏看着几乎平躺在灵泉中的商秋,浓郁的灵气环绕四周,稍稍一探便可勘其筑基期的修为,甚至比他还要深厚。 他不是天赋极差的废柴吗,这怎么跟祝云帆说的不一样? 将商秋携了上来,带回寒云峰后,确定商秋身上的伤势都已经痊愈了后,寂修又伸手探了他的内息。 汹涌的灵力在周身流转,比之他方才见时,活泼了不少。 “小师妹,你这徒弟倒是有意思,竟能立时顿悟,突破修为,果真不一般。” 寂修越说越觉得有趣,他好像能明白小师妹为何要护着这个小弟子了。 感知到商秋身上的灵气渐渐平缓下来,临月才道:“师兄过奖,还要多亏师兄借灵泉一用,不然商秋还没有这样的机遇呢。” “你如此说,我倒是有功了。”寂修摆摆手,拂着长袖坐下,“若是其他弟子都能有如此领悟力,我便是每人借一次,也无妨啊。” 临月被他逗笑,故作气呼呼的嗔道:“师兄这般说,那我这小徒弟可就不稀罕了。” 不过他们见的多了,自然心里清楚,历年来收的弟子中天赋异禀的也不少,随便提出来一个都是赫赫有名的,可像商秋这般的,还真没见过。 寂修不知,可临月清楚,商秋并非是真的天赋极差,而是被一道煞气封印了灵脉。 而她方才在寂修给小徒弟检查身体时发现,那道封印的煞气似乎有所松动,这才让商秋一瞬间爆发了修为。 她记得商秋是在宗门比试的时候才爆发出修为来的,他虽平日刻苦修炼,剑法卓绝,但内息亏空,与筑基期的弟子比试还是吃亏的。 书里一笔带过了他是如何打败了一众弟子,最终站上决胜台与祝云帆争个高低的。但临月想着,以他当时的修为,要打败那些亲传弟子,只怕也吃了不少苦。 小徒弟被震晕了过去,还有一阵好睡的,寂修见他始终不醒,便悻悻地携着程柏离去了。 但赤木峰的那一阵灵气暴动,却是引了不少人的好奇。 商秋第二天一早是在临月的房间醒来的,环顾四周,临月早已经没了踪迹,连桌上的水都是凉的。 他揉了揉脑袋,只觉得一阵昏沉。 昨天的事情还残余了些许画面在脑海里,商秋轻轻一抬手,掌心握紧时,便有一道充沛的灵力蕴藏其间,像是在随时待命。 出了房门,一道娇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撑着脑袋坐在台阶上。 他一看便知是洛千影。 商秋本想无视她,径直走过,谁知她早就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一个翻身跳了起来,挡在了商秋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商秋。 “说,你昨晚怎么会在临月长老房间里的?” 洛千影穿乾元山的校服上瘾,自从上了寒云峰后便日日穿着,就没见她脱下来过,临月不以为意,都只当她是想换身衣服穿穿。 但商秋却知道,她日日穿着这身衣服,就是为了下山方便,不被旁人认出身份来。 商秋侧身从旁边越过,目光微凉:“与你何干?”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肯定背着我……” 商秋眸光一闪,还以为洛千影要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正要制止。 谁知小姑娘话锋一转,眯着眼睛,审视商秋,“背着我偷偷出去玩,半夜才回来,对不对!” 他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冷冷地应了声:“无聊。” 见他抬步要走,洛千影赶忙追上,小碎步跟在身后:“喂,你要去哪里啊,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师父说过,你不能出去。” “可是我都在这山上待了将近十天了,十天啊,都没有人陪我玩,我都快长成蘑菇了,你知道吗?”洛千影伸出两只小手,委屈巴巴的在商秋眼前晃。 要是再多憋几天,他们就能把她当一盘菜炒了吃了,又营养又好看。 “所以呢?”商秋问,但下山的步子依旧没停。 洛千影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所以,你能不能带我出去玩玩?我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真的,我发誓!” 商秋骤然顿住步子,洛千影一个没刹住,差点从下山的小路上冲了下去。 “发誓?”他淡淡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洛千影狼狈的小模样,“你来之前也跟师父发了誓,然后呢?” “我……” 还没等洛千影开口,商秋便毫不客气的断了她的话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寒云峰的目的是什么吗?” “山外山魔女,哪是那么容易会被欺负的?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信你的一面之词,但是我警告你,不要试图打什么主意,寒云峰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落在身侧的拳头骤然握紧,霎时一道涌动的灵力在周身运转。洛千影被他这一道灵力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她攥紧袖子,蓦地紧张起来,这个人为什么突然会变得这么强! 第31章 闭关 原来师父还吃这套的吗? 临月从峰下回来时, 就看见这两人堵在门口,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商秋倒没什么特别, 始终淡淡的, 周身凌厉之气骤显,倒比之以往收敛不少。而洛千影则像一只受惊的小野猫, 毛发直竖, 一脸防备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们两这是做什么?” 她一开口,两人皆微怔一下。 商秋蓦地收敛了气息,紧攥的拳头松开,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乖巧的走向临月身边。 “师父这是去哪了?”瞥见临月手中拿着的一本厚厚的心法秘籍, 商秋禁不住问。 临月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掌门寻我有事相商。”说着,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洛千影微皱的小脸上,“你们方才在这里做什么?” 看洛千影的样子, 分明是受了委屈, 可她小徒弟向来也不是会欺负人的,尤其更对女孩子更是冷漠的不像话,所以临月才放心让洛千影住在寒云峰。 听临月问起, 商秋突然神色有些紧张, 凌厉的眼神落在洛千影身上,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他怕她洛千影说, 更怕她说了不该说的,会惹师父不高兴。 可小魔女哪管得了这些,趁着有临月撑腰,把方才受到的惊吓都狠狠地瞪了回去,委委屈屈的躲在临月身侧告状:“临月长老, 你徒弟他欺负我!” “是吗?” 商秋正要摆摆手说没有,谁知临月又突然问起:“他是怎么欺负你的?” “他……”洛千影细白的指尖卷着长发,歪头想了想,“他威胁我,还说要趁你不在,带我下山去玩,不过我始终谨记临月长老的嘱咐,坚决不出寒云峰一步!” 想背着她告状,门都没有! 临月无奈地挑眉,装作听不懂似的应着:“嗯,那我等会儿罚他。” 她这几日虽然都带着小徒弟在后山修炼,可寒云峰上发生的事情,她又如何能不知? 山口的阵法每日来来回回都要发生异动好几遍,她不论在哪里都能感知到,还真当她寒云峰的结界是摆设吗? 可小徒弟却没明白她的意思,瞪大了眼睛盯着临月的侧脸,环山的雾色映在她的脸颊上,勾勒出一道清明的影子。 原来,师父还吃这套的吗? 得了临月的回答,洛千影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丝毫想不起自己刚刚是要缠着商秋下山玩的。 “师父。” 少年清亮的嗓音落在耳边,临月收回视线,语重心长的对商秋嘱咐:“洛千影虽是山外山的人,但她年岁还小,没什么心思,你不必管她。” 主要他们也管不了。 山外山的魔修向来自由自在惯了,与他们修仙的规矩不同,越是毫无章法的魔修,越是大有作为。洛千影如今这般,可不就是原书里该有的样子吗。 临月知道小徒弟心里有疑惑,尤其她还身为正道修仙门派之首的七长老,身份不比寻常人,肆意窝藏一个魔修,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旁人会如何言论他们。 但临月管不了那么多,洛千影是慕容江的徒弟。她答应过,但凡慕容江的事情,她都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她欠慕容江的。 “对了,这本心法给你。”说着,临月将袖中的那本厚厚的心法秘籍拿出来,递给小徒弟:“以你现在的修为,再练之前的已经没什么用了。” 她蓦然有些心虚,毕竟之前原身给小徒弟的那本什么破心法,根本就没什么用,不过是她下山时随手捡来的破本子。她以前根本就不指望商秋能练成什么样,所以也无所谓他练了会不会走火入魔。 现在商秋既然能靠着自己的悟性突破境界,那么她就顺势给他换了心法,也不枉两人师徒一场。 只希望商秋以后知道了她所有恶行时,能看在今日的心法的份上,别让她再那么惨了。 商秋紧张地接下心法,双手捧在身前,好像那是个开过光的神器一般珍贵。 知道师父心里还是念着待他好的,商秋更觉得满足。 “这本是掌门师兄曾经用过的,应该也适合你,在宗门比试之前,你能领悟其中十分之一,就没问题了。” “师父,为何要给我这个,师父教我不就好了?”之前几日,不都是师父手把手的给他传授剑法吗,“弟子愚笨,还不知能不能领会其中奥义。” 少年低下了脑袋,声音越来越小,临月见着,竟忍不住想伸手去默默他的脑袋。 但幸好她忍住了,在商秋抬起头的时候,重新恢复高冷:“我要闭关几日,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须得自己修行。为师方才已经跟三长老打好招呼了,从明天开始,你去颂习院跟内门弟子一起修炼,直到我出关。” “那洛千影呢?” 师父不在,只怕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临月凝着眸子,淡淡的望向那个方向:“为师会找其他人来管着她的,你就好好待在颂习院修炼吧。” 为了不让她闭关的这段时间里两人朝夕相处,然后再造成以后不可挽回的错误,临月就只能这么安排着了。 不仅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女主的未来。 以前的临月,除了面对祝云帆以外,那都是绝对的高冷,但凡开口说话,都是冷言斥之,便是对其他长老的弟子们都没什么好脸色,更别说被自己嫌弃到死的小徒弟了。 可自从山下历练回来之后,她不仅话多了,对商秋更是有了不少好脸色,甚至偶尔还会关心他,这一下便是再桀骜不驯的小徒弟,也都乖顺了。 - 临月闭关后的第二天,天空晴,万里无云。 啊,不是。 天地之象分,阴阳之侯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昭彰,不谋而遗迹自同…… 商秋坐在院子里的枯木下,默默地翻着手里的心法,眼睛明明看着字,可从嘴里出来的就跟书上没有半点关系了。 师父刚闭关第二天,他就已经等不及要回寒云峰了。 但他不敢,怕被师父知道会生气,可他又那么那么的想要见到师父。 蓦地想起在后山竹林里,师父捂住他眼睛的那一瞬,她明明指尖那么的凉,可他就是突然红了脸颊。 颂习院里的其他弟子都还在刻苦的练剑,唯独商秋静静地蹲在一边,谁也不理,也不打算配合他们的功课,有不少弟子对他颇有微词。 前天赤木峰的那一声巨响,纵然当时并没有人在场,可也还是很快就传遍了。 弟子们都不敢相信,往日不声不响,任由他们欺辱的废柴,竟然能在一瞬就突破了筑基,直逼那些修炼多年的亲传弟子。 “谁知道真假,又没有人看见,我去弄点动静也能说我突破筑基了,我还直升金丹呢,你们信吗?” 一个资历比较深的弟子毫不遮掩的朝商秋嗤了一声,他说罢,周围几个小弟子都十分配合的捂着嘴巴笑。 “不过,人家可是临月长老的亲传弟子,那能是一般人可比的吗,泡个澡都能顿悟,那我在后山游一圈回来,可不得直接上天啊。” 那弟子说着,越发来劲。他入山门十年有余,如今却还是区区内门弟子,连筑基期都勉强,便是他见过的最天赋异禀的弟子,也不过三五年之后才到达筑基。 可这商秋,虽说进门也两年有余,但他此前可是连根骨都没有的垃圾,跟他们称师兄师弟都不配,如今竟一夜之间超过了他们那么多。 给谁谁都不会相信。 旁边的几个小弟子闻言,都窃窃私语的讨论着:“我觉得李师兄说的也对啊,你看祝云帆师弟,多得几位长老的青睐啊,如今不也还是……” “嘘,小声点,祝云帆刚被临月长老责罚了,掌门这才遣他来颂习院修炼呢。” 祝云帆听见了那些弟子的话,蓦地脸色黑沉下来。 明明这个废物什么都不如他,可偏偏他在受罚的那天,却是商秋突破境界,被掌门和几位长老夸赞的时候。 以往,尽管他被同门弟子指点比被人群环绕的多,但这也恰恰证明了他的优秀,是让那些人嫉妒的。祝云帆高高在上享受了那么久弟子们的羡慕与嫉妒,自然无比了解他们的心思。 如今他们对商秋指指点点,不也正是因为嫉妒他得了机缘,得以突破境界吗? 身后秦苑夕刚练完剑回来,一眼就看见了枯木下的商秋,尽管身旁污言秽语环绕,他却独坐了风尘,与这样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秦苑夕收了剑上前,目色殷切地看着他问:“商师兄,你练完剑了吗?” 自山下回来这几日,她也偶尔得了临月长老的许可,可以同商秋一起练剑,于是她越发觉得商秋的剑法不愧是临月长老亲传的,对他更加崇拜几分。 “方才教习师兄教的我都还没练会,我还是觉得你和临月长老教的剑法更容易理解一些,商师兄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再教我一遍啊?” 商秋将那些弟子的话听在耳朵里,却没有打算搭理他们,他答应过师父,在她闭关出来之前,绝对不会给她找麻烦的。 师父不在,他也不想浪费钱时间去教秦苑夕,于是商秋摇了摇头:“我,还有别的事……” 他正说着,谁知这时祝云帆突然站了出来,剑柄对着两人中间:“秦师妹,既然商师弟没空,不若我来教你吧。” 祝云帆往常甚少有机会同他们内门弟子一起修炼,不过每次来,都非常绅士的同秦苑夕说话,所以秦苑夕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秦苑夕起身婉拒道:“多谢祝师兄的好意,不过我还是习惯商师兄教我。” 美人婉拒,虽然言语温和,却还是当众驳了祝云帆的面子。 “哦,是吗?” 祝云帆冷笑一声,“那我倒是很好奇,临月长老不来青隐峰这几日,到底教出了什么样的好弟子。” 第32章 戒律 怎么她小徒弟要谈个恋爱这么困难…… 临月刚闭关两日, 就被洛千影给吵了出来,小姑娘趴在她门口,颤颤巍巍的敲了两下门, 每说一句就要哽咽一下。委屈巴巴的样子, 像是既怕打扰了她,可又怕她听不见。 混混沌沌听了约莫半个时辰, 临月才听出个意思来。 她说, 商秋因为伤了同门师兄,被五长老关进问心堂受罚了。 问心堂不是三师兄的地盘吗,怎么五长老也来插一手了? 再多的,临月也没时间去想了,她眉间微皱, 周身环绕的灵气骤然弱了几分, 直至彻底消散。 原本这次闭关是为了研究如何用六师兄的丹药帮助她突破境界的,谁知中途被挽棠的妖丹阻了, 她不知为何竟能在突破境界时吸取妖丹里的修为。 临月还想着, 这难道就是原书里青阳生掏挽棠妖丹的目的吗? 本来都要摸到一点门路了,这下又被洛千影打断,不过修为倒是升了一阶, 也算没有白费时间。 门外洛千影已经说累了, 正怏怏的趴在台阶上,嘴里还无声地嘟囔着什么。 要不是寻风来找她, 她还不知道商秋闯了这么大的祸呢。可临月长老闭关,哪是能那么随意就出来的,损了修为事小,走火入魔可就完蛋了。 师父一定会埋了她的! 洛千影又小小的叹了口气,整个身体颓坐在台阶上, 正要原地装死,突然身后的房门大开,一道明白的身影化作流光飞了出去。 清冷的气息从头顶略过,融入缭绕的雾色中,待看清楚那人是谁时,洛千影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临月长老竟然真的为了商秋破关了?! 彼时,商秋还跪在问心堂里,面前是五长老和六长老,二人皆看着他,可面上流露的神色都意味不明。 少年挺直了背脊,一脸的桀骜不驯。 青阳被他这副傲慢的姿态气急,那一眼看去,可不就是临月曾经的模样吗,想到临月,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大胆商秋,竟然敢打伤同门弟子,你眼里可还有师门的规矩吗!你别以为临月长老闭关,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了,今日本长老定要替临月好好管教管教弟子!” 商秋始终低垂着眼眸,不与辩驳。 从他跟祝云帆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要被责罚的准备了,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决定动手了。 “五长老,你不分青红皂白的责罚弟子,可有问过弟子为何要打伤祝师兄吗?” 青阳横眉怒目,指着商秋斥道:“混账东西,就凭你也有资格来责问我?你打伤我徒弟,是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的事实,还需听你污言诡辩吗?” “今日我若不给你点教训,你便永远都不知天高地厚了!” 说着,青阳抬手,问心堂中央的戒阵骤起,数十根极细的冰针从四面八方而来,穿透商秋挺直的身体,随即化作一摊血水,染红了青白的校服。 商秋紧咬牙关,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青阳,始终不肯放软姿态。 寻风见状,几欲张口替商秋辩驳,他知商师弟绝不是会无故对同门弟子下手的人,其中定有隐情,却被六长老伸手拦了下来。 寂修理了理袖子,他实在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看五长老教训弟子耍威风,可偏偏掌门师兄和三长老都不在,他说话也无用,管不了这等闲事。 “寻风,连我都不敢插手,你还妄图替他说话?你没看五长老今日明显是有备而来,不责罚商秋,他心里就不能平了这口气。” 寂修瞥了眼另一侧同样没有发言权的颂习院教习弟子,对寻风道。 五长老如此兴师动众地请他们来,不就是为了让众人都看着,他是名正言顺的责罚弟子,而非为自己徒弟讨公道,公报私仇。 不过,就是可惜了临月的这个小徒弟,刚突破了境界,就要受此磨难,他还是想想用什么草药给他疗伤的好。 寂修正想着,问心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挥鞭子的声音,门被“嘭”的一声砸开。 年少时,临月也常常闯祸,被三师兄困在这问心堂受罚,但自从师祖魂归六道后,她一跃成为乾元山七长老,便在无人敢罚她了,也就甚少再有机会来这里。 许久不曾踏进,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样子,门外守着几个弟子,见临月来恭恭敬敬的唤一声“七长老”,却伸手拦住,不让她进去。 “七长老,五长老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 自然也包括她。 那几个弟子也是没有眼色,见临月脚步不停,竟也敢仗着五长老的命令,作势要与临月动手。 临月顿时冷了脸色,“放肆,就凭你们也敢拦我!” 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临月长袖下的手腕一转,如闪电般的长鞭挥出,还没等人看清,就已经将他们撂倒,“嘭”的一声砸开了问心堂的大门。 “五长老,不知我的徒弟做错了什么,还要你动用如此大的阵仗,来责罚一个小小的弟子?” 她负手而来,携风卷起长袍的衣摆,便是面对一众质疑惊诧的目光,也是一派清明淡然。 青阳蓦地惊了一诧,他没想到临月会这么早就出关了,手下施罚的动作停住,但并不打算收了戒阵。 “商秋无故打伤同门弟子,情节恶劣,如今祝云帆还在青隐峰躺着,恐怕连宗门比试都参加不了,难道不该罚他吗?” 在来的路上,临月已经大概想起不少了,再加上洛千影跟她念叨的,似乎是跟秦苑夕有关,八成就是原书里男主和男二第一次为女主大打出手的时候了。 又听他提起祝云帆,临月心下便明白了,今天这阵势,就是冲着商秋来的。 商秋如今突破了筑基,再加上临月教他的剑法,祝云帆已然不是他的对手了,倘若两人在宗门比试对上,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且今日掌门和三长老一同下山去参加仙盟会,临月又闭关不能出来,他就是要趁着此时寻个由头来责罚他,好让商秋不能参加比试。两人各怀鬼胎,所以一拍即合。 这一戒阵罚下来,没个半年肯定休养不好。 “他若有错自然该罚。” 临月偏眸,目光落在商秋身上,他方才已经受了一次戒阵,后背皆是被冰针刺破的伤口,染红了衣衫。但他却始终咬紧牙关,不肯低头,看得临月一阵心疼。 怎么她小徒弟要谈个恋爱这么困难呢? 临月面色如霜,冷声问:“商秋,为师问你,你可有错?” 少年坚毅的目光在她触碰到的那一刻瞬间就软了,低低的嗓音沙哑道: “师父,我没错。”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挑衅欺负也忍了,可祝云帆对师父不敬,还言语污秽,就是不可以! 他没有无故伤人,问心无愧,哪怕师父不信他也无所谓…… “为师信你。” “师父……”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一道猛烈地攻击,击溃了商秋最后的防线。少年蓦然抬头,惨白的脸色对上临月,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师父第一次,没有相信祝云帆,而选择相信他! 临月在小徒弟期盼的目光下,弯身将他捞了起来,寻风不知何时也跑下来帮忙,将商秋得胳膊架在肩膀上。 “五长老可听见了?”临月携着小徒弟准备离开,还不忘回头知会一声,“既然这样,我就把人带走了。” 身后青阳气急败坏的喊:“临月,你是打算包庇弟子吗?” 与此同时,他怒的召出斩妖剑,狠厉地绿光在临月身后爆出,仿佛只要她走出这个门,他就真的能用斩妖剑砍了商秋。 “怎么,五长老这是打算插手我寒云峰的家务事了?” 她以前不论什么时候,都会唤一句师兄,可今天,临月却一句两句都是以长老相称,已然表示了她的不悦。 临月目光骤冷,侧眸间寒霜剑骤出,幽蓝的流光一瞬从斩妖剑的剑身擦过,一阵电光火石间,斩妖剑被震开,狠狠地砸到了青阳的脚边。 寒霜剑未收,如闪电般的剑锋刺在青阳的眼前,距他的双目仅一指的距离,堪堪停住。 青阳错愕了一瞬:“临月,你疯了,你竟敢徇私枉法!” 寂修原本看戏的神情也被惊了一下,小师妹往常虽然性子冷傲,那也只是对外人如此,对他们几个师兄可是撒娇打滚什么方法都能用上的。毕竟他们一同长大,百余年后也只有这么几个亲近的人,自然无比珍惜。 往常小打小闹都是有的,也没人会放在心上,谁知今日竟搞成这个样子? 不仅青阳和寂修,众人都没想到,临月长老竟然会为了一个弟子,跟五长老执剑对峙! “我临月的徒弟,还轮不到旁人来管!” 说罢,她便携着商秋拂袖离去,空余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 很快,临月长老与青阳长老为了商秋执剑对峙的事情就传遍了乾元山,那些当时在场起哄的小弟子们骤然一阵心惊,临月长老都能为了商秋跟青阳长老撕破脸皮,处理他们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祝云帆也听闻这事,慌忙从床上爬起来。 原本商秋就没敢伤他,只划破了点皮肉,最严重的也不过中了他三分力的一掌,不痛不痒,最多休养两天就没事了。 他正要出门,青阳迎面而来,“嘭”的一脚把门踹开了。 “废物!” 祝云帆被一道强风掀开,直直的撞上身后的墙壁,擦着嘴角的血迹,他踉跄起身:“师父。” 青阳被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发泄却又无从下手。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我要你何用!” 他本以为这是个最好的机会,可以在宗门比试之前夺了商秋的机缘,让他能一力制压各峰,但谁能想到一切都被临月打破了。 “弟子……弟子让师父失望了,是弟子无能。”温柔的桃花眼紧蹙,布上了一层绯色的血纹。 “你别忘了,你向我承诺过什么,要是再有下次,就别怪为师不再帮你了。”青阳俯身,掌心落在祝云帆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你该知道,如果没有我,你就什么也不是。” 祝云帆垂眸应道:“弟子、明白。”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房间里,祝云帆才回眸看了眼被他抚过的地方。 - 临月化作一道流光,将商秋和寻风一道带回了寒云峰上,堪堪落下,便见一抹绯色的身影朝三人冲了过来。 “你们可回来了,我都等不及要去找你们了。” 洛千影一直小跑跟在他们身后,眼见着寻风将商秋扶回了房间,他一身青白的衣衫已经被血色染红了大片,好像哪里都有伤痕。 小魔女一时没崩住,撇着嘴,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 寻风把商秋安置好,这才有空管洛千影,见她撇嘴要哭,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去:“人还好好的,你捣什么乱啊?” “都怪我,要不是我任性下山去找他,商秋也不会跟祝云帆打架了。” 小魔女活了这么大,不知任性了多少回,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愧疚,觉得自己做错了。 临月一边输送灵力给他治疗,一边抽神问:“他们为什么打架?” 在她的印象里,小徒弟不是那种会冲动跟别人动手的,不然以他的剑法,也不至于被其他弟子欺负这么久。 尤其,对方还是祝云帆。 原书里,商秋正是因为知道临月喜欢祝云帆,处处都向着他,哪怕明知是祝云帆的错,她惩罚的也只会是别人。所以商秋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非常聪明的避开祝云帆的光环,暗自刻苦,才能有后来的机遇。 如此,她就更不能相信,商秋会动手打伤祝云帆了。 洛千影扭捏的搅着衣袖,大眼睛时不时地偷瞄临月,像是怕她说出来后,临月会生气。 “我,我本来是想下山去找寻风的,路过颂习院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商秋在,还有一群人围着他,还笑得那么难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然后她就走近偷听了两句,谁知就看到了祝云帆出言挑衅商秋。商秋本不打算跟他计较,可他言语污秽,还说临月长老的坏话,洛千影当时就听不下去了,想抽鞭子教训他来着。 结果…… “结果怎么样?” 洛千影咽了下口水:“结果被他躲开了,抽到了秦苑夕。” 临月:“????” 她捏了捏眉心,禁不住叹了口气。 大小姐,那可是女主,你也敢得罪?身边一群护花使者围着,还敢动手,你这智商,也就只配当个女二了! “还……” “还?”还有? 洛千影捂着脸,不好意思说出口,“还,还抽毁容了,好像……” 临月发誓,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她就直接哭出声了。 她小徒弟的cp啊,还没到手的女朋友,就这么被女二号毁容了?! 第33章 责罚 我在等师父。 商秋和寻风都不是会闹事的人, 但架不住一个小魔女喜欢找麻烦。 本来女主和女二号相遇就是个非死即伤的结果,在原书里两人也不是头一次遭遇上了,但女二号翻身打伤女主, 还真是头一回。 秦苑夕的女主光环呢, 怎么关键时刻不管用了? 洛千影的鞭法虽然还没学成,不至于能伤秦苑夕, 但她手里的软鞭可是非常厉害的法器, 其中注入的修为可与临月一比。凡被那软鞭伤到的,皆会留下印记。 书中,秦苑夕在宗门比试之后,该是凭着女主光环和特殊的修炼体质拜入六长老门下,成为其亲传弟子。而后几年, 待她模样长开, 修为大成,便是宗门炙手可热的弟子。 而且女主本该凭着这张脸, 在临月死后, 代替她乾元山第一美人的虚名,成为全修仙界的白月光。如今毁了容,还当什么白月光啊? 临月怎么也想不通, 这个剧情到底是个什么走向? 见临月垂眸沉思, 洛千影越发心虚,小手戳着寻风的袖子, 嘟哝:“都怪寻风,要不是他拉着我,我也不会失手的。” “我要是不拉着你走,现在在问心堂的就是你了。” 洛千影随便出手,恐怕已经暴露了身份, 现在他还要想着在掌门和各位长老面前该怎么替她圆回去。 他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要不是临月长老嘱托他管好洛千影,他才懒得管这小魔女的闲事了。 临月被这两人吵得头疼,床榻上小徒弟眉头紧皱,似乎已经昏睡过去,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终于安静了下来。 临月抬手化出一纸符咒,在商秋的身前点燃,随即一道暖黄的光散落四周,将他染红了的躯体包围。 血渐渐地止住了,但戒阵的冰针刺骨入髓,若不能彻底驱除,只怕他这几个月内都别想再用灵力。 施法的手正要收回,突然掌心一暖,临月低头看去,竟是小徒弟牵住了她的手指。 骨节分明的指尖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微微泛白,但却出奇的温热。 仿佛是察觉到临月在看他,商秋紧皱的眉头松开一些,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喉咙干涸低哑的唤她: “师父。” “嗯。”临月应下。 小徒弟牵她的手更紧了几分,临月只是看了看,却没挣开,轻轻拍了拍,安抚好小徒弟,临月顺势坐在床榻边,问: “感觉怎么样?” 她如此温柔的关心,倒是让商秋神情一晃,还以为是在做梦,刚想摇头说不疼,到了嘴边的话又停住,皱紧了眉间,怏怏道:“师父……疼。” “五长老此番可是下了死手,还好你根基稳固,不然这一次恐怕得折损不少修为。” 想到这里,临月越发生气,青阳能为了一己私欲将乾元山置于魔修之手,更何况是跟他本就不同路的商秋,如果这次临月没有及时出关,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但是,她始终没想明白,为何青阳会下手这么早,他不是应该在宗门比试之后,商秋打败祝云帆夺了宗门第一,才想办法对商秋下手的吗? 难道,是因为商秋此次突然升了境界,让他们有所防备了? 临月由他攥着手,另一只手在袖口里掏出一瓶丹药,塞给商秋:“把这个吃了,我带你去灵泉疗伤。”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都只有一只手腾出来,谁也没法打开。面面相觑了半刻,直到小徒弟一双狭长的眸子弯起,仿佛软了一汪水,临月霎时偏开眸子,竟不敢看他了。 “行了行了。”她又从小徒弟手里把瓶子夺回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手伸出来,“自己把瓶子打开。” 眼见小徒弟把药吃了,临月这才把瓶子又塞好,放回小徒弟的怀里,拍了拍,别丢了。 那可是她之前花了好大的劲从六师兄那里抢来的,炼丹的药材都是难得一见的珍稀品种,她自己都没舍得吃,还剩两个,全给小徒弟了。 “走吧。” 临月正要挣了手,转身化出寒霜剑,御剑飞往赤木峰。谁道身后的小弟子怎么也不肯松手,被她拉着翻身下床,脚下一软,踉跄着扑到临月身上。 临月本打算伸手捞他一把,将他撑起,但小徒弟毕竟身高体长,站直了能高她半个头还多,临月一时没稳住,竟随着她一起倒了下去。 洛千影和寻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临月长老,寻风他……”欺负我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她生生地憋了回去。 小姑娘承认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在看到两人以这般姿态双双倒在地上时,不由得向后撤了一步,瞪大了双眼,脖颈后仰,双下巴都被吓了出来。 她属实不是个能淡定的人,尤其她还撞见了临月长老这么大的“秘密”。洛千影脚步僵在原地,连忙摆手想说她什么都没看见,她保证不会出去乱说的。 可嘴巴一瓢,出了口的就是:“临月长老,这地上怪冷的,要不你俩到床上去?” 临月:“……” 洛千影说出口就后悔了,还要再多解释两句,寻风却不打算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再多说两句,只怕是要把人得罪透。 他揪着洛千影的衣领,把她提到身后去,这时临月和商秋也已经拍拍衣袖起身了,寻风拱了拱手:“七师叔,弟子莽撞,请师叔责罚。” 他明明方才什么都没说,却还是为洛千影担下了责任。 临月整理好衣衫,把小徒弟撂回床上坐着,瞪了眼做贼心虚的小徒弟,随即又换上一副高冷的姿态,道:“与你无关,不过本长老把洛千影交给你,你就该负起责任,如今她闯了祸,你要跟她一起受罚,可有异议?” “没有,弟子领罚。” 寻风单膝跪地,挺直了背脊。 身后洛千影撇着嘴巴,焦急的解释:“临月长老,这次都是我的错,你别罚他,罚我一个人就好了,我以后保证听你的话!” 临月瞪了她一眼:“你也别想跑,你答应过我什么,你都忘了?” “没有,我哪敢啊。”小姑娘越发觉得委屈,可再看看临月身后惨兮兮的商秋,她又不敢觉得自己委屈了。 “六长老已经去看过秦苑夕的伤势了,不算严重,但你的鞭子上淬了魔气,肯定会留下印记的。现下若要治愈还需一味药草,我就罚你们两一起去给她采吧。” “是,弟子领命。” 将一切都嘱咐好后,寻风便领着洛千影出去了,商秋将临月的神情看在眼里,越发觉得他家师父这般装腔作势的样子着实可爱。 以往他看不懂,只觉得他师父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可现在他似乎看透了师父高冷外表下的一颗热心,也是会跳动,会发热发烫的。 “师父可是故意将他们支走的?” 临月回身,点了点头。 她知青阳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这次她没给他留脸面,他必定会再想办法找他们的把柄。 洛千影如此高调的出手,是所有弟子都看见的,即便没人察觉她身上的魔气,她也免不了一顿罚。可要是真带到了问心堂,她魔修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 慕容江早知洛千影在她这里,却一直没来寻,除了相信她会保护好他的弟子外,说不定还存着别样的心思,她不能让山外山留下话柄,借机滋事。 “我相信寻风会管好她的。” 说罢,临月的目光落在商秋斜靠着床榻的身上,眉梢一挑,“你还打算躺到什么时候?” 临月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小徒弟自打那日在山洞里出来后,就总会时不时的试探她的底线,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所以她总在想,是不是自己那天做了或者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崩了原身好不容易树立的高冷人设? 也不对,原身对小美男那个样子,哪还有高冷的人设啊,作者的人设早就崩一塌糊涂了。 “我在等师父。” 许是怕临月没懂,少年艰难地撑着胳膊起身,身上的伤痕被扯动,疼得他直冒冷汗,临月看在眼里,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家伙,这是赖上她了? 但小徒弟就是吃准了她不会放任不管,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毕竟是自己的徒弟,难不成真的就把他丢下,自己走了? 临月撇开眼,无奈地朝他伸手。 商秋自觉地牵上,借势起身。临月随即召出寒霜剑,一把将他捞起,御剑飞向赤木峰。 少年紧紧的环住那一把纤细的腰肢,在临月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起唇角。 - 洛千影没想到,她第一次出山外山,就能遇到这么糟糕的事情。 先是在太平镇被一群修仙的教训,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然后好不容易打入仙门内部,接着就莫名其妙的闯了祸,被罚来给别人摘草药。 她学这十几年的修为,是为了给别人摘草药的吗! 她就是信了师父的鬼话,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修仙的不要放在眼里,凡间都由她横着走,都是骗人的! 还不要乖乖听临月长老的话,否则回去就是混合双打。 跟在寻风身后飞了大半晌,小姑娘终于累了,死活都不肯再动了。 洛千影恹恹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两只小手捶捶腰捶捶腿,虽然不要她御剑,可她也飞的很累啊。 “大哥,能不能歇会儿,干什么那么赶,那药草又不会长腿跑了。” 寻风跃下佩剑,四周打量着,神色凝重:“这是雾林,恐有妖兽出没,我们还是到前面再找地方休息吧。” 周围雾色稀薄,天光明亮,照射进林子里,仿佛给这片林子镀了一层金光。 洛千影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并不以为意,她可是魔修,常年生活在昏暗无光之处的,什么妖啊魔的没见过,哪会怕这些东西。 “不会的,你看我们还没走到雾林深处,不会有妖兽的,我就歇一下下,一下就好,行吗?” 她确实累了,寻风知道,连累商秋被责罚不是她的本意,所以她也跟着担惊受怕了很久。 寻风正要收剑,点头应下,突然周围浓雾骤起,身后的密林里传来一道幽怨的吼叫。 第34章 补章 你现在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慕容江喜欢豢养妖兽, 所以山外山里也时常会有妖兽出没,与他们比邻生存。洛千影对这种叫声极其熟悉,闻声“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糟了, 是屠英兽!” 屠英兽本是上古神兽土缕的化身, 传言这种神兽是会吃人的,且模样怪异, 一直都是由神兽英招看管。 英招长得马身人首, 浑身虎斑,背有双翅,是上古时期保护世代和平的保护神之一。但英招手下负责看管的神兽妖兽太多,一时不察竟被土缕跑了出来。英招奉命下凡捉拿土缕时不慎被偷袭,折了一翼, 土缕也因此被困顿于此, 再也不能闯出去。 随后这一翼之力就被土缕吸走,在凡间幻化成英招的样子, 吞吃过往的路人, 只为毁坏英招神兽之名。但他的修为被压制,也只能学个五分相,唯有这一双大翅膀跟英招一模一样, 所以后来人又叫他“屠英兽”。 雾林的周围遍布着压制屠英兽的结界, 尽管它拥有上古神兽的血脉,被英招重伤后, 也只剩三分修为。 寻风也许不知,但洛千影是亲眼见识过的。少时她曾偷跑出来过一次,正是遭遇上了屠英兽,差点连小命都折里了,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 恐怕她早就呜呼哀哉了。 便是这区区三分修为,就足以将他俩吞食入腹! 两人微一瞥眼,身后密林中,屠英兽的巨大翅膀若隐若现,忽近忽远,仿佛一眨眼就能扑到他们眼前。 洛千影一时小腿打软,被寻风拽着踉跄上了佩剑,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不撒手,生怕一不小心掉下来,就被迎面赶来的屠英兽吃掉了。 “寻风,快,快走,它要追来了!”小姑娘躲在寻风的怀里,浓雾卷起的狂风在耳边簌簌作响,她只能勉强挣开一只眼睛,瑟缩着看向身后。 寻风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到妖兽,迅速念起剑诀,御剑向外冲去。 霎时,周围浓雾四起,原本明亮的天光此时早已被浓雾吞噬干净,连一丝光亮也看不清。寻风寻不到方向,只能一个劲的往前飞,试图将屠英兽甩掉。 屠英兽图腾着巨大的翅膀,卷起一阵狂风,寻风带着洛千影本就飞的不甚稳当,全靠他一人撑着,忽然狂风四起,更是让他左右打晃。 “千影,你能找到出去的路吗?” 他低下头,小姑娘的脑袋死死的埋在怀里,一个劲的摇头:“我,我也不知道,上次是师父带我出去的,我早就忘记了。” 她哪里还能记得,吓都吓死了,只顾着跟师父跑,哪还能有心思记路啊。 飓风将她的声音裹挟,洛千影被噎了一口,又缩回了寻风的怀里。 剑身被屠英兽卷起的狂风带动,晃得更快,可眼前他也看不到前方的路,就像一个盲人在黑夜中前行,随时都会撞上障碍。 若是逃不出去,就只能奋力一战了。 前方赫然出现一棵树横在眼前,几乎就要撞了上去,身后屠英兽紧追不舍。寻风心下一定,一手揽住洛千影瘦弱的肩膀,一手御剑,在临近撞树的时候突然转弯,掉了个方向飞去。 屠英兽刹不住脚步,直直的将那棵树扑倒,巨大的一棵粗树被拦腰折断,应声倒塌。 两人从佩剑上落了下来,连滚了两下才堪堪停住。屠英兽的修为太强,便是那双翅膀旋起的狂风都不是他们两能轻易对付的。 眼前,屠英兽也已经顺着两人的气息追来,张开血盆大口,眼见着就要将两人一口吞进肚子里! 临月蓦地睁开眼睛,心下咯噔一跳。 氤氲的灵泉水在身后哗哗作响,顺着青石流进他们所在的圆池里。 临月在圆池中高耸的青石上打坐,抬眼瞥着池中的小徒弟,他始终紧闭双眼,长睫轻颤,仿佛睡梦中见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俊眉微蹙。 白色里衣的领口大敞,清晰可见冰针在身前落下的一个个小圆孔,血液已经凝固,只有暗红色的伤痕骇人眼目。 临月入山门百余年,只见过几个弟子受下了问心堂的戒阵之刑,最严重的的一个,如今已被逐出了师门,堕入魔道了。 一道慵懒的身影出现在脑海里,白衣翩然,悬立于灵泉之上,仿佛涉水而来。长发高高挽起,又是一派少年意气,朝她伸出一只手,轻声唤她“月儿”。 可转眼,那身蓝白的长袍就被瞬间染黑,墨发飞扬,阴郁的目光紧盯着临月,好似在质问她,“你可还记得自己有愧于我?” “临月。” 听到有人在叫她,临月骤然睁开眼眸,寂修正从灵泉的一侧缓步而来,“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临月一挥袖子,便闪身到了寂修身前:“找我做什么?” “掌门师兄回来了,你知道吗?” “师兄这么快就回来了?”临月一怔,“他不是说要等到宗门比试之前赶回来的吗?” 此次仙盟会开的匆忙,掌门师兄也没来得及交代什么,只说要商讨的事情比较大,可能会时间长些,但他一定会在宗门比试之前赶回来,亲眼看着临月给他保证的结果。 但临月却知道,这个时候正是魔道教派蠢蠢欲动的时候。 山外山管辖之外还有无数魔宗教派,他们虽与山外山共生,却始终在寻找机会互相吞噬,争名夺利,这也是为什么尽管山外山如此强悍,却依旧不能吞灭修仙界的原因之一。 魔道不比修仙人士,最不讲礼法道义,说不准哪天就互相争夺了起来,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慕容江亲自坐镇,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背叛他。 在原书里,还是商秋坐上魔尊之位后,一举拿下几个蠢蠢欲动的魔宗,才一统了整个魔道。但是在这之前,还要有一场仙魔的硬仗要打。 寂修耸了耸肩:“掌门师兄没说,但师兄回来后,五长老可就去找了师兄告状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都已经告状了,她还能做什么心理准备,等着被掌门师兄惩罚呗? “哎,你听了这个,怎么也没有反应啊?” 寂修还以为能看见临月暴躁一跳,毕竟她以前可是只要听到谁告她的状,就立马能炸毛的,今天倒是淡定得很啊。 临月白了他一眼:“我还要有什么反应,人家都已经恶人先告状了,我还能有机会赶在他之前扭转局面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用试。”临月眉梢一挑,一脸的无所畏惧,“你就看着掌门师兄是信我的,还是信他的就好了。” 这点自信临月还是有的。 哪怕直到最后,她违背门规,擅用禁术,被整个仙门唾弃,成为一具适宜修炼的空壳,掌门师兄还是一直护着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一分。 两人正说着,突然眼前幻化出一道传音符,正是沧海掌门。 临月一撇嘴,说曹操曹操到。 小徒弟还不知有多久才能醒,临月把商秋交给寂修,这才放心去了乾元山主峰。 “掌门师兄。” 殿中只有沧海掌门一人,临月也不客气,大步走上前,接过沧海递过来的茶。 “我才走了两日,你就给我搞出这么大的麻烦来。”语气虽是斥责,可沧海掌门看向临月的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慈爱。 临月每每都要怀疑,掌门师兄是不是拿她当女儿一样看,毕竟两人的年纪若是放在凡间,当父女还真是绰绰有余。 “五长老跟你告状了?”她也无需试探,直接开口就问了。 “你别管谁跟我告状的,你就说有没有?” “我没有。”临月低头咕噜咕噜咽了一口茶,还想狡辩一句。 “没有?那你告诉我,寻风去哪了?”他伸手敲了临月的脑袋,冷声斥道,“你以为寒云峰多了个人我会不知道?” 从洛千影第一次闯进山门禁制时,沧海掌门就已经察觉到了,他之所以没立即处理,是不想把事情搞大,免得给弟子们造成慌乱,但他没想到竟被临月捡了回去。 魔教中人能越过乾元山的禁制已经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了,现在要是被弟子们知晓,寒云峰七长老窝藏魔修,岂非大乱! “那小姑娘持的,可是慕容江的玉佩?” “是。” 听她应下,沧海掌门立时就明白了临月为何一定要把洛千影藏在寒云峰了,甚至不惜得罪五长老也要护着她。 “临月,当年的事,与你无关,你又何须自责到现在?” “师兄……”临月垂了眸子,手上一下一下的晃着茶水。 沧海掌门顿了顿,见她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也不再追着她问:“你可知,慕容江出关了。” 临月摇了摇头,这个她还真不知道,洛千影没告诉过她。 几年前,山外山有过一次内乱,是一个不知何名的魔宗搅起的,初出茅庐,试图挑战慕容江,结果被慕容江出手镇压,连根拔起。 说是不知名的魔宗,但实际上是一个仙门假装身份,混进了山外山的管辖内,本想做卧底一举掀了慕容江的老巢,谁知反被连根拔起,还连累了其他仙门。 世人都以为慕容江会趁此机会大举进攻修仙界,如此难得的机遇,可遇不可求。但谁知他不仅没有,反而还闭了关,再没露过面。 时至今日,他再次出关,势必不会放过那几个仙门,所以沧海掌门和三长老才被紧急唤去主持仙盟会,希望能够想出解决的办法。 乾元山愿意出手,山外山的阴谋必定不能得逞。 临月当时看的时候,只觉得那几个仙门道貌岸然,明明是他们先挑衅别人的,反而还诬赖慕容江借机滋事。当年慕容江之所以没趁机把那几个仙门除掉,就是因为沧海掌门亲自走了一趟山外山,和慕容江达成了协议,以雾林为界,互不干扰,这才保护了修仙界几年的安稳。 但在原书里,慕容江出关时,乾元山那时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哪还有精力去管别的事,那几个仙门又认为乾元山是故意不管他们,放出谣言说乾元山与山外山早就联手了,害的其他不知情的仙门也仇视乾元山,最后商秋带着山外山魔修突袭,致使整个修仙界全军覆没。 临月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钻进书里痛打他们一顿。 “那他对其他仙门动手了吗?” 掌门道:“只说近来似乎有魔修搅扰,但未见慕容江出现。” “那便是没有了,他们惯会大惊小怪。”临月将茶杯放下,“山外山管辖之外多得是魔宗教派,也常有魔修偷跑出去寻衅滋事,但只要慕容江没出山,就算不得他违背诺言,我们又如何能管得了。” 她摆明就是不想管的意思。 那些魔宗现在就是在想办法挑衅他们,只要乾元山一出手,那就摆明要毁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即便慕容江念着往日情分,不愿对他们动手,那么其他魔宗也是不会同意的。 但沧海掌门又如何不知那些仙门的心思,还不是要他们先出头,到时不管有什么问题都会推在他们身上,自己摘个干净。所以他一听这意思,立马就回来了,爱谁谁。 “临月,你怎么想的?” “他既然肯将洛千影交到我手里,大概还存着协议之心,不如等他亲自上门时,再商讨如何应对吧。” “你觉得他还会踏进乾元山?” 他当年可是发过誓,再不踏进乾元山一步的,师祖在上,他岂敢违约? 临月淡然一笑:“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来的。” 就算不为他们之间的交情,为了他的徒弟他也一定会来的。 - 这边寻风和洛千影两人被屠英兽逼得连连败退。 寻风虽是筑基境界,但他的修为却不在金丹之下,只待有个时机能让他一举突破境界。可眼前这个可是上古神兽,便是三分修为,也抵得过修仙金丹之上,寻风这勉强冒个头的修为哪能压得住。 他持剑迎上屠英兽的飓风,还不待靠近,就被它张开的大翅膀挥开,狠狠地撞上身后的树。 洛千影愤愤地扬起长鞭,蕴了十足的魔气,火红的长鞭宛若一条火龙,蜿蜒着向屠英兽而去,所经之处一路火光闪电。屠英兽一时不察,被她的长鞭甩到了翅膀,攻击的动作越发狠厉起来。 洛千影是魔修,屠英兽对魔修的身体没什么兴趣,还不如那修仙之人,天生的甘甜之气,还细皮嫩肉的,吞之便可修为大增。 “千影,让开。” 寻风一口鲜血吐出,腥甜的味道更让屠英兽兴奋不已。察觉到屠英兽的目标是自己,寻风似乎放心了些。 只要他牵制住屠英兽,洛千影就有机会跑出去。 但小姑娘不知为何,刚刚明明怕得要死,现在却壮着胆子,执鞭挡在他身前,小小的一只,红衣飞扬。 “我不走,我就不信了,姑奶奶出身山外山,自小把妖兽当宠物玩,还能有一天被妖兽吃了?” 纵然心里害怕,可洛千影还是拼命昂起脑袋,死死地护住寻风。 她要是丢下寻风一人走了,别说临月长老不会放过她,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往常觉得幼稚胡闹的语气,今日听来却也有几分顺耳了,寻风撑着剑柄起身,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嗓音沙哑:“你现在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洛千影难得目光坚定,腰间的铜铃随风作响:“你放心,姑奶奶今天一定将你安稳的带出去!” 她握紧长鞭,周身旋起一道赤色的魔气,浓郁的雾色环绕四周,仿佛都被她一瞬吸了过来。 寻风念起咒诀,长剑横在两人之前,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洛千影甩着鞭子卷上长剑,仿佛一红一蓝两条长龙相携并进,直冲向屠英兽的面门。 “呜~” 屠英兽嘶吼一声,胸前被甩出一道红印,两只前爪一手一个握住,将两人狠狠地甩开。 寻风的体力早已被耗尽,衣衫被利爪抓破,鲜血直流,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爬起来。屠英兽仰天长啸,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 洛千影也怕的不得了,但还是奋力扑向寻风的方向,挡在他的身前。 “寻风!” 她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就在这时,腰间的玉佩仿佛闪了一下,屠英兽被一道巨大的幻影冲开,刺伤了它一只眼睛。 它捂着眼睛嗷呜嗷呜的叫唤,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般,转身扑闪着大翅膀噌得一下跑走了。 洛千影突然睁开眼睛,望着屠英兽逃跑的方向:“师……” “千影。” 她一句师父还没出口,寻风已经撑着剑柄起身了,伸手将她也拉了起来,“方才是怎么回事,屠英兽竟然跑了?” 洛千影不知该怎么跟寻风解释,支支吾吾的应着:“嗯,大概,大概是知道我身份不凡,不敢对我动手吧。你怎么样,没事吧?” 寻风摇摇头,似乎是信了,又似乎没信。洛千影也没在意,一边跟着寻风继续走,一边向身后看去。 她不会看错的,那一定是师父。在山外山的边界,除了师父以外,没有人能让屠英兽如此害怕。 可师父既然出关了,为什么不现身呢? - 等寻风和洛千影寻了草药回来,治好了秦苑夕后,也已经到了宗门比试的时候了。 秦苑夕因为受了伤,而被掌门取消了比试的资格,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想法,最觉得可惜的是临月。 本来秦苑夕参加了宗门比试后,肯定是会被六师兄收入赤木峰做亲传弟子的,再往后就是一跃成为全宗门的白月光,可现在却间接的因为她失去了机缘。 突然改变了剧情的临月蓦地慌乱了起来,好像有一种背了原著也没有用的感觉,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了。 临月正撑着脑袋坐在后山的崖边想,夜晚细密的风从脸颊刮过,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祝云帆从身后缓缓而来,一袭白衣素袍,身形纤瘦,眉宇间似有些憔悴之色。见着临月时,他神色明显顿了一下,随后匆匆两步上前,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七师叔。” 这是临月回到乾元山后第一次见到祝云帆,每每见到他,临月总会想起原身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回到了原书里,在他第一次被商秋打败后,失了筹谋已久的宗门比试第一名,少年高傲的头颅低垂着,桃花眼微敛,看得人的心都跟着一揪。 还有那一身素白的长袍,像是刚被青阳罚过了似的,走路都微微打颤。 他面若死灰的告诉她:“七师叔,云帆命薄,受不起师叔这般喜爱,还请师叔莫要在云帆身上费心思了。” 他说的楚楚可怜,任是谁听了都会为之一动。 临月的心像是被什么牵引了一般,不由得想知道为什么。 祝云帆推辞了两遍,才终于不情不愿的告诉她,就是因为商秋抢了他的宗门第一,所以他被青阳责罚了。 “可是商师弟往日都修炼的很一般,若不是得了高人的指点,又如何能一飞冲天,将弟子也打败呢?” 临月本就愤恨商秋不听话,祝云帆这么一说,她更不由得想,商秋到底是背着她修炼了什么邪门歪道,而后在看出商秋的机缘后,便毫不犹豫的夺给了祝云帆。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可笑。 “有事吗?”临月淡淡地应了一声。 见临月如此疏离的语气,祝云帆的神色几不可查的变了一下,但还是持着柔和的面色,对临月道:“许久不见七师叔,听闻师叔在闭关,所以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师叔真的在这里。” 他不会说自己是早就探听到临月的位置,才过来的。 但临月却知道。 因为在原书里,他也是早早探听好临月的位置,装作偶遇,再极不情愿的说出了那番话,好让临月替他出头。 这一次,临月再不会上他的当了。 “我记得掌门师兄让你去颂习院修炼的对吧?可这里并不是颂习院,你来此处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临月起身,月白的长袍随风飞扬,在月色笼罩下更是一派清明。 祝云帆怔了一下,明显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尴尬的垂首:“是云帆越距了。” “你知道就好,以后莫要再犯。” 说罢,她便已经准备离开了,跟祝云帆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几日不见,临月对他的态度转变太大,祝云帆一时没想明白,明明前些日子还口口声声说喜欢他,要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他的人,怎么一下就如此疏离了? “师叔。”祝云帆回身叫住临月,如水的双眸微抬,凝着临月道,“师叔往日说过,待宗门比试时,要帮助和鼓励云帆的,师叔可还记得?” 他咬重了前面“帮助”二字,意为提醒临月要帮他拖住商秋,最好不让他参加比试。 但临月现在已经选择性失聪了,帮助是帮不了了,那就鼓励一下吧。她回身,对祝云帆握了握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哦,那你加油。” 说完也不顾祝云帆错愕的眼神,甩着袖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祝云帆:“……” 第35章 剑锋 世间功法,唯快不破。 明日宗门比试, 祝云帆能在这之前来找她,临月是没想到的。 因为在原书的印象里,祝云帆在被商秋打败之前, 是不屑巴结和临月明着扯上关系的, 更不可能用这种服软的方式让临月替他作弊。 少年虽表面温和,但骨子里却也极高傲, 他看不起商秋, 自信他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根本也不屑用作弊的手段。 若不是这次商秋突然爆发机缘,突破了境界,他们又何须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阻止商秋参加比试呢? 但临月一直没想通的是, 除了商秋突破境界这一次以外, 在这之前商秋在他们面前一直没表现过剑法修为,与往常并无二致。况且此次比试还有其他亲传弟子, 连寻风都在, 他们怎么就这么笃定商秋一定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而且还这么急迫的要阻止他,好像跟她一样,知道剧情发展似的。 临月心下觉得不安, 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她只知道一定要阻止青阳的阴谋。 在她夺了商秋机缘给祝云帆后,青阳便借口商秋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打败祝云帆的, 要求重新比试。当时所有人都不相信商秋区区还没到筑基的修为,怎么可能打败天赋极高的祝云帆,尤其在青阳如此一说后,大家就更觉得蹊跷了。 再比试之后,祝云帆毫不费力的就挑了商秋的剑, 结果一目了然。 于是本该给商秋的比试奖励也就成了祝云帆的,青阳借着祝云帆夺得第一,大出了风头,还拿下了乾元山上几个重要地方的管辖权,其中就包括临月将商秋推下深渊的秘境。 临月快步地往回走,将祝云帆凝望她的身影远远甩开。 夜幕低垂下,寒云峰上寂静的仿若无人,她以往不喜热闹,所以觉得这样正好。 可现在临月却觉得,多少寂寥了些,没有一丝烟火气,反而更让她心里摸不着底气。 正走到庭院中,便闻一声凌厉的剑锋划过,她一下就听出了是明光剑。 明光剑落雪如丝,剑走偏锋,在百余年前也是和寒霜剑齐名的一把利器,只可惜因为造剑者的陨落,而导致这把剑明珠蒙尘,再也没有机会重出剑阁。 临月之所以给商秋选了这把剑,就是因为在原书里,商秋屠尽乾元山后,在剑阁的一众名剑中独独挑出了这把早已不能出鞘了的明光剑,是他夺了宗门比试第一后,临月曾答应,却又反悔不给他的一把剑。 他始终都记着,所以尽管他心知明光剑早已如废铁一般,可还是选了它做自己的本命剑,一辈子佩身左右。 察觉到临月的气息,商秋一剑落下,正要收手上前,突然一道更强势的劲风从身后而来,寒霜剑散着幽蓝的光,直直的刺向他。 商秋抬剑去挡,被那一道强大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剑光挣开的一瞬间,临月飞身上前握住剑柄,同商秋交起手来。 他们不是第一次交手,但今天似乎更了解对方的剑法,更有默契。 十几个回合下来,商秋倒也堪堪接住临月不少次攻击。 她这一手漂亮的剑锋,是剑宗师祖一手□□出来的,看似有迹可循,可在你刚要以为能看懂剑锋痕迹的时候,却又突然变换了一个方式,打得人措手不及,也琢磨不透。 “世间功法,唯快不破,但有的时候,能放缓速度才是决胜之道。” 临月一边挑起商秋的剑锋,一边说道。 她就好似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剑身便如淬了灵魂一般飞出去,指哪打哪,比旁人费尽力气的招式还要力道十足。 商秋持剑的手被震了一下,险些没拿稳,他眼疾手快的软了下手腕,才勉强承下临月最后一招。 “是,弟子明白。” 他拱手,随即收了剑,大步跃向临月,“师父这是去哪了?” 临月摇了摇头,觉得没有必要再给小徒弟添堵,就随便扯了句:“去后山练了会儿剑。明日就是宗门比试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得到回答,商秋看向临月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些,长睫微敛。 他知道师父在后山,而且方才师父和祝云帆说话的时候,他也正好看见了。 商秋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只觉得血气上涌,恨不得上前去教训一下祝云帆,但是他忍住了,害怕他这么做了之后,会把这几日师父待他的好全部化成泡沫,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明知师父喜欢的是祝云帆,可他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于是商秋回到寒云峰后,就拼命的练师父教他的剑法,试图发泄。 “我,我想再练一会儿,争取明天不让师父失望。” 临月似乎是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变化,禁不住软了嗓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强迫自己,尽力就好,为师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临月越发觉得商秋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性子,他自小就没了亲人,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有了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却还日日被同门弟子欺负。 也怪她以前不做人,总是想着法子欺负小徒弟,害得他现在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斟酌好,免得出口就是一鞭子伺候,这样的孩子怎么能有安全感。 临月越这么想,越觉得小徒弟可怜,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商秋被她的动作一怔,本来心里存着的一丝别扭也顿时就散了,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临月揉他的脑袋。 “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并没有发现小徒弟目光变化的临月有点不舍得的抽了手,掌心软软的触感还在,让她的心都软了一下。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徒弟还真好rua! - 第二天一早,临月刚出了门,就听外面一阵吵闹。 “你让开,我要进去!” “不可以,师父不会同意的。”少年冷冷地声音响起,与平常在她面前乖巧的应声一点也不一样。 还未及商秋肩膀高的小姑娘气吼吼的叉腰瞪他:“我都说了不会给你们捣乱了,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怪不得旁人说他不好相处,看来也并非全是假的。他就是在临月长老面前听话乖巧,在旁人面前都冷的不行。 洛千影刚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关于商秋的传言,她一开始还不相信,看他在临月长老面前表现的不知道多听话,还当真信了他是个总被同门弟子欺负的小可怜,于是变着法子帮他教训那些坏人。 直到她看见商秋在受了罚后,还带伤跟一个内门弟子打架,那股子阴狠的劲,直接打的那内门弟子跪地求饶。 后来她才知道,就因为那弟子附和着祝云帆说了句临月长老的坏话。 洛千影见过一回商秋身上的戾气,就再也不敢言语得罪他了。 商秋不耐烦的挡住了洛千影的去路,整个身体横在临月门口:“师父还在休息,旁人不得打扰。” 他淡淡的抬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洛千影瞬间闭嘴了。 看见临月出来,洛千影立马委屈巴巴的从商秋的身侧跳了过去,扒着临月的胳膊不撒手:“临月长老……” “怎么了?”临月被扑的不知所以,禁不住拧起眉间,看向了商秋。 在听到临月声音的时候,商秋明显后背僵了一下,然后立即转身,道:“师父,她说要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宗门比试,我没同意。” 洛千影翻了个白眼,你何止没同意,你还威胁我呢! 闻言,临月扒开洛千影紧紧攥着她的手,理了理袖子:“我什么时候同意让你出去了?” 洛千影因为去帮秦苑夕采药受了伤,消停了好几天,这刚好些了,就上赶着出来给她找麻烦。 “可我……我不是好了吗,好了就可以出去了啊。” 她撇了撇嘴,刚昂起的气势立马又软了下去,哪里再敢跟临月犟。 临月面色冷了冷,凝着洛千影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寒云峰上,你今天要是敢出去,我一定让你师父连着之前的账一起算!” 洛千影委屈的神色僵在脸上。 “听见了吗?”她又问了一遍。 “知道了。” 洛千影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也不说话了。 随后眼见着时间不早了,临月便领着商秋离开,还特地给寒云峰加了一层结界。 开什么玩笑,宗门比试是什么日子,哪能让洛千影随便出现? 乾元山各峰长老和弟子们都聚集在比试台,别说是个魔修了,就连一个不眼熟的外门弟子都别想安稳进来,她身上那么重的魔气,就是掌门师兄有心包庇,也躲不过其他长老的鼻子。 到时候,她被其他长老找麻烦事小,要是慕容江知道了,可就仙道和魔道两界的外交问题了。 临月到比试台时,其他长老都已经到齐了,唯有她的位置还一如既往地空着。 见临月携着商秋出现,场下不由得窃窃私语了起来。 “临月长老竟然来了,以往她不是从来不会在这些场合出现的吗?” “谁知道呢,不过你看没看见临月长老身边的,是商秋哎,她带了商秋来?” “那祝云帆呢?” 众人的目光又不由得飘向了人群最前面的祝云帆,此时正抬眸凝着临月的方向。 第36章 比试 我怎么听说他是来找我作弊的呢?…… 临月以前的人设是不入凡尘的高岭之花, 也因为在凡间曾是皇族之女,所以比旁人多了一分清贵之气。 没喜欢祝云帆之前,临月一心扑在师祖留下的剑法上, 常年在寒云峰闭关, 宗门弟子大多都没有见过她。 喜欢祝云帆之后,她就一心扑在祝云帆身上了, 更是连人影都见不着。 见她突然出现, 连几个长老都震惊了一下,尤其再看向她身后跟着的,还是商秋,更觉得天雷滚滚。 商秋原本想直接从旁边走到比试台下,谁知临月突然伸手, 拽着他的手臂上了长老席。 他愣了一下, 但还是乖乖的跟着临月的步伐走。 沧海掌门率先站起来迎她,其他长老紧跟着。唯独青阳脸色冷了一下, 死死瞪了台下祝云帆一眼, 然后才起身对临月敷衍的笑一笑。 “小师妹,我还以为你这次也不来呢,掌门师兄都没告诉我们。” 说话的是三长老, 是执掌问心堂的戒律长老。 上一次青阳之所以能在问心堂如此嚣张, 就是因为三长老跟着掌门师兄下山参加仙盟会,将问心堂暂交给了青阳管辖。不过三长老回来后听说了青阳的行为, 便立马将问心堂收了回来,还狠狠地斥责了他一番。 跟掌门师兄的慈爱不同,三长老为人古板固执,还总爱板着一张脸训人,弟子们都很怕他。 但别说小弟子们了, 就是临月也很怕他。年少时每次闯了祸,都是三师兄亲自揪她去问心堂受刑,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理阴影。 而且在原书里,这位三长老的下场也很惨。 青阳想夺管辖乾元山之权,第一个盯上的就是问心堂,执掌戒律虽说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但权力极大,三长老说的话就相当于掌门的话,无人敢不听。青阳就是吃准了三长老固执,只认师门传下来的规矩,才用计谋骗他和魔族合作,掏空了乾元山。 最后魔族大军一举拿下乾元山后,三长老才知是自己一手害了师门,愧对师祖对他的嘱托,痛悔疯魔,灵魂被魔族吞噬,终不入轮回。 如今看他安稳的站在面前,临月一时感慨颇多:“三师兄,不怪掌门师兄不告诉你,只能说是你不关心我。” 他这时应该还没被青阳计谋诡骗,对临月说话也平和得不得了。 拽了一把身后的小徒弟,临月自若的介绍:“商秋,来见过诸位师伯。” “弟子商秋,见过掌门,诸位师伯。” 商秋乖巧的拱手,青白的长衫衬得少年消瘦的背影一派清然。 除掌门和青阳以外,其他长老都面面相觑,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难道记错了吗? 小师妹以前不是最讨厌他们提起这个徒弟的,每次提起都要发好大的脾气,怎么今天还特意带来给他们看? 沧海掌门一挥手,商秋便自觉地下了台,站到弟子中间。 “掌门师兄,你答应我的,可别忘了。” 沧海掌门拂袖坐下,不动声色的应着:“那就看他如何表现了。” “我的徒弟自然是最厉害的。” 临月扭头冲他昂了昂下巴,显然是往日调皮的小师妹又回来了,几个长老抿嘴相视一笑。 底下众弟子们都看着,摸不着头脑。 三长老起身,弟子们都自觉地闭了嘴。他扬声宣布了几条规矩,又特意叮嘱了几声点到为止,不可伤人的话,比试才正式开始。 他一抬手,比试台的正前方赫然显出一个墨色的炼炉,炉鼎中升起一道莹白的屏障,流光转动间,洋洋洒洒的显出两个弟子的名字。 “第一局,外门弟子陈词对内门弟子何盛。” 临月就听比试台前寻风的声音响起,她一眼望过去,还真是寻风。 可寻风不是要参加比试的吗?她记得师门有规矩,参加比试的弟子不得主持仪式的。 临月的位置在青阳旁边,她正想着,就听身边人压低了嗓音开口:“小师妹,许久不见你来青隐峰,云帆都跟我念叨你了呢。” “哦?”临月故作讶异的问,“云帆有这份心思,怎么自己不来跟我说呢?” 顺着青阳的目光,正好可以看见场下聚精会神看比试的祝云帆,他的侧脸柔和,眼尾总是低敛着,在人群中极为显眼。 若非她早知两人的阴谋,恐怕也就信了青阳这番话,然后再乖乖的任由他们驱使,将乾元山陷入危险的境地。 “我听说昨夜他去寻你了,想来是没好意思跟你说吧,小孩子就是脸皮薄些。” 明知他是在试探自己,可临月就偏偏不想看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扭正了脖子看着台下,两个弟子似乎已经比完了,比试台外一阵欢呼声,是那外门弟子赢了内门弟子,好像还赢得很漂亮,连掌门师兄都慈爱的笑了。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他是来找我作弊的呢?” 临月目不斜视的看着比试台,一派轻蔑的样子。 声音不大,足可让两人听见。 此次宗门比试的奖励,内门弟子或外门弟子夺魁,便可得成为亲传弟子的机会。若是亲传弟子拿了第一,则有机会进到剑阁选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剑。 剑阁中的剑大多都是有灵的先祖名剑,除非极具天赋的,备受师门青睐的弟子能得师祖奖赏,寻常弟子连见都没有机会。当年青阳也是夺了魁首,才得以进一次剑阁,选了斩妖剑作为其本命佩剑。 几个亲传弟子大多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佩剑,包括祝云帆,如此受师门青睐,平日用的也只是师门统一发的剑。 所以这次,他一定会想办法进入剑阁的。 “小师妹空口无凭,可不要胡说,掌门师兄亲自坐镇,谁敢作弊?” 青阳凝着临月的侧影。 他以为临月碍着祝云帆,不会将这种事在他面前说的,不然作弊被捅出来,惩罚的一定是祝云帆。 但他没想到临月连试探地语气都没有,直接把祝云帆交代了出去,还挺有意思的。 临月侧眸看他,毫不掩饰的问:“那寻风为何没参加比试?” 青阳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句,仿佛在说“你说的是这件事啊,我刚好知道”。 “寻风被妖兽打伤,身上染了魔气,自然不能参加比试。这件事情是掌门亲自决定的,小师妹你不知道吗?”他说着,语气还有些讶异。 临月敛了神色:“我这几日一直在闭关,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她当然知道。 因为在原书里,寻风也没能参加比试。 虽然和书里的原因不同,但若不是有人蓄意为之,寻风作为师门大师兄,又怎么可能参加不了比试? 而他唯一一个修为接近金丹的弟子,没能参加比试,可是给了筑基期弟子不少机会,也让祝云帆一路顺顺利利的打到最后。 但没想到最后竟然折在商秋手里。 “是吗。那小师妹可错过了不少好戏呢。” 两人淡淡地勾了唇角,都没有再说话,一来一回间,都不动声色的试探了对方。 台上第一轮的比试已经进行过半,下一个是祝云帆对阵内门弟子。 名字叫什么临月没听清,但那弟子一上台双腿打软的架势,倒让不少人笑了起来,也给这紧张的氛围平添了一丝趣意。 两人对阵拱了手,只见那弟子“啊”了一声冲向祝云帆,气势是足了,可剑法没练到家。祝云帆一抬手,三两下就把那弟子的剑挑了出去,“铿”得一声落在了比试台下。 与内门弟子比试,简直就是在给祝云帆送人头。 然后那弟子就在众人的笑声中灰溜溜的下去捡剑了。 下一个是商秋。 商秋大约是运气不好,第一轮对上的就是赤木峰六长老的亲传弟子程柏。 若是按以前的修为来说,他们俩对上绝对是程柏毫无悬念的秒杀商秋。 但现在,没有人敢说谁赢谁输。 商秋从临月的台下走过,见她给自己瞥了个眼神,坚定的目光像是在肯定他会赢,他心里不由得跳了一下。 师父是在相信他吗? 商秋执剑拱手。他和临月在赤木峰泡灵泉那几日,都仰仗着这位程师兄的照顾,他记在心里,所以也对程柏客气许多。 “程师兄。” “商师弟,得罪了。” 程柏直接亮剑,也不打算跟他周旋,决定速战速决。 两人的修为看着不相上下,运起气来还牵动着台下的人,比试台周围骤然升起一道结界,自动将两人笼罩其中。 程柏在六长老手下修炼的时间久,虽说是医修,接触的药草比较多,可剑法也不在其他亲传弟子之下。 堪堪接了商秋几招后,两人一时也分不出胜负。然后程柏后撤了两步,聚气凝力,一把长剑横在身前,瞬间爆发出无数的长剑冲向商秋。 商秋突破境界的时候,程柏是亲眼看见的,他心知商秋的剑法极强,但修为还不足以支撑。 倘若商秋硬生生接下他这几剑,只怕也不需要他再费劲,商秋自己就会撑不下去,落下比试台,所以他才选择了拼内力。 剑雨一般的攻击迎面而来,每一把都直冲商秋的命门。 但商秋却立在原地,明显不打算接下程柏的攻击。 手心的剑柄握紧,少年稍稍抬眸,像是盯上了什么似的,就在那剑雨几乎要刺穿他身体时,他突然弯身上前,长剑斩出一道寒光,“铿”得一声将其中一柄震了回去。 程柏像是被隔空击中一般,陡然后撤几步,吐出一口血来。 第37章 打赌 他就仅仅是来确认自己的一个承诺…… “我输了。” 就在众人都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程柏收剑拱手,一派淡然的样子对商秋道。 商秋恭敬的回礼:“承让了,程师兄。” 比试台周围的结界又骤然散去, 意味着比试结束。 “怎么回事?程师兄竟然认输了?” “是啊, 程师兄以前不是最看不起商秋了吗,怎么可能会对他认输呢?” “商秋也不知什么本事, 这般傲气, 本以为能让程师兄给他个教训呢。哎,你们看出程师兄哪里输了吗?” 底下有弟子在窃窃私语,互看了一眼,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临月耳清目明,早就听见下面弟子在讨论, 可始终没说话。她微沉了脸色, 遥望着从比试台上缓步下来的商秋。 以商秋如今的修为,不会听不见旁人在说些什么, 偏他此时寡淡的像个没事人, 又像是早已经习惯了一般。 临月以前只知弟子们不喜他,多数原因来自于她和祝云帆,却没想到商秋会这么不讨人喜欢, 就连六师兄的弟子不常下山, 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她还天天带着小徒弟去赤木峰蹭药,想来她看不见的时候, 小徒弟也受了程柏不少白眼。 商秋倒没什么态度,任由那些弟子们对他指指点点,也不解释。 毕竟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如果不是师父在, 他说不定还会给那群人一点警告,让他们闭上嘴巴,别出去乱说。 直到下一场比试开始了,六长老才姗姗来迟,程柏上前低垂着脑袋应声:“师父,弟子输了。” 从他对上商秋的那一刻开始,程柏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 他早知商秋的剑法卓绝,但平日里听祝云帆说的多了,便也觉得商秋不过是个废物,哪能比得上祝云帆天赋异禀,心里更加对临月和商秋许多偏见。 可今日亲眼见识了一番,又觉商秋果真不愧为临月长老的弟子。 他刚刚发出的一道剑阵是赤木峰先祖钻研多年的绝招,百剑齐发时会自动生成一个阵法,但其中只有一把是真的剑,只有寻到这一把,才能破开阵法。他就是想让商秋接下剑阵,直至耗尽内力,败落台下。 程柏虽然才练到第三层,但剑阵的威力巨大,一般的弟子,包括祝云帆在内都不一定能接的下来。 可商秋却能在一瞬之间找出他的破绽,甚至毫不偏倚的攻击到他,若非剑法极强,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寂修淡淡瞥了一眼临月的方向,见她望着自己,扯了嘴角笑笑:“输给临月的徒弟,你不亏。” 商秋若是不赢,他才觉得奇怪呢。 比试进行到一半,临月就已经觉得困倦了,但又要维持长老的威仪,不能懒散的靠在一边,更不能打瞌睡。 原本比试的时间就长,且这一次参加比试的弟子还不少,要她一个个的看下来,属实有些难为她了,也难怪原身不爱来参加这种活动。 要等着看小徒弟赢下比试,所以尽管临月再无聊,她也没有离开。 临月正百无聊赖的揪着袖子,气质清冷的一套月白长袍被她揉得皱褶起来,余光瞥着台下的弟子们,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乾元山的校服是一身青白搭配的长袍,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都穿一样的,只不过花色有所不同,亲传弟子的似乎更好看些。 临月以前最喜欢看祝云帆穿这一身淡色的长袍,他本就气质温和,青白相间的衣衫更是衬得他身形修长,风度翩翩。但若是个子小巧的女孩子来穿,就会显得有些繁琐。 临月之前不知道洛千影男装打扮混入弟子中间是什么样的,她现在知道了——“格格不入”四个字就是为她准备的。 这怎么能看不出来呢,多明显的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啊? 亚麻色的长发高高束起,扎成男弟子的样子,精致的小脸未施粉黛,可还是能看出来女孩子特有的五官。 洛千影的个子本就小巧,可能也是得了脸嫩的运气,尽管那身衣服对她来说大了些,也只当她是年岁小,还没长开罢了。也许是对她熟悉了,临月只一个侧脸就认出来了。 但旁边那些弟子居然都没有反应? 果然电视剧里那些人眼瞎是有依据的。 不对,她的关注点好像偏了。 她应该关注的是洛千影竟然又跑出来给她找麻烦了! 还嫌临月要操心的不够多是吧,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明明走的时候叮嘱了好几遍,结界也加固了一层,谁想到她竟然还是有本事跑出来了,不愧是小说里最容易惹麻烦的排行榜第一。 “小师妹不好好看比试,找什么呢?” 见临月的目光一直往人群最边上瞄,青阳也好奇的看过去,语气带笑的问。 临月立时回了神,冷冷地收回视线:“青阳师兄不也没好好看比试,还有空关心我?” 许是早就习惯了临月对他的这般态度,青阳也没生气,继续面不改色道:“这可是比试台上最后一轮了,剩下的都是各个长老的亲传弟子了,小师妹不若猜一猜,谁会是今年的魁首?” 哦,就她家商秋不是亲传的呗? “有什么好猜的,反正又不是你。”她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临月有些没好气,但她隐约觉得青阳远望的目光是落在商秋身上的,她越发觉得青阳好像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盯上商秋。 按照原书那几千章的剧情发展,临月起码还能再潇洒两章,耍一耍她七长老的威风,这是她把自己作死前的回光返照。 “小师妹真会说笑。” 说着,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重回临月方才望向的方向,“对了,听说师妹的寒云峰新来了个弟子,我竟不知师妹什么时候收的,好像就在那个方向吧,年纪是小了些,但修为却不错。” 他每说一句,临月的心就咯噔跳一下,最后干脆直接骤停。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知道如果我现在叫停比试,这山上的弟子们会怎么想?师妹,你还记得师祖定下的规矩吗,擅自窝藏魔修是个什么罪名啊?” 长袖下的拳头握紧,临月淡淡地勾着唇角,尽量保持微笑,可袖中的寒霜剑早已嗡嗡作响,恨不得一下就冲出来砍了青阳。 但是又想到青阳以后的底气都是山外山给他的,那就相当于是落在慕容江手里了,临月就不怕青阳出去乱说了,敢得罪慕容江的徒弟,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眼见寻风主持完一场下了台,临月立时给他递了个眼色,待那边确认收到信号,临月这才重新端坐继续看戏,不是,看比试。 也不怪临月看比试像在看戏,主要是那些弟子们打的实在没什么劲,根本勾不起她想看的兴致。也难怪祝云帆那样的修为,受了伤还能一路顺利的打到决赛。 最后比试的两组结果一起出来了,果不其然是祝云帆对上商秋。 临月一点也不惊讶。 反观台下的弟子们,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后顿了两秒,又好似感觉理所当然。 因为按他们以前对商秋的印象,根本不可能相信商秋能打到最后,他肯定是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但谁又能想到他突然爆发的机缘,境界突破,不仅一路披荆斩棘的赢了,还赢到最后,拿了宗门比试的第一。 这是原书里的第一个高潮部分,同时也是男主黑化开始的一个转折点。 同时也就证明着,临月这个恶毒师父距离被干掉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临月一边期待着,一边为自己感到悲哀,凭什么男主的飞黄腾达,人生巅峰要建立在她的悲惨之上。 正觉得悲哀着,临月突然感觉到头顶的阳光暗了一点,懒懒的掀起眼皮,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身形站在她眼前,白衣翩然,正紧紧地盯着她。 商秋俯身拱手,将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目光掩去:“师父。” “怎么了?”临月应着的声音都微微打颤。 刚刚还在想着男主会怎么干掉自己的临月,骤然看见商秋站在眼前,突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觉背后毛毛的。 “弟子想问,师父那日说的,倘若弟子夺了宗门比试第一,师父就收弟子为亲传弟子,可是真的?” 他的声音不大,下面闹哄哄的氛围将他的声音掩了大半,但落在临月的耳朵里却极其清晰。 他在期待临月的回答。 “自然是真的。”她努了努似乎在偏头看他们的掌门师兄,一本正经的对商秋说,“为师可是与掌门师兄打了赌,压你一定能赢,你可不要让为师输了啊。” 与临月隔了两个人的沧海掌门还在探着脑袋望,想看看这个小弟子在跟临月师妹说了什么,并不知道临月已经把他供了出来。 “弟子知道了。” 说罢,少年再一拱手,然后踏着众人的窃窃私语,重新回到比试台。 这时临月才知,原来商秋是特意叫停了比试,专门跑过来问她的。但这似乎更奇怪了。 他就仅仅是来确认自己的一个承诺么? 临月被这一下搞得,整个人都懵了。 第38章 失宠 这一击,是打算要他半条命了。…… “宗门比试最后一场, 商秋对祝云帆。” 两人已经在众人的注视下上了比试台,对面相视,什么话也没有。 相对于商秋前几场的艰难比试, 场场打的昏天黑地, 祝云帆就像是一路被护送上来的,遇到的都是他两三下就可以秒杀的对手。而商秋几乎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站在临月面前的时候, 临月好像都能听见他厚重的喘息, 心脏跳得极快。 “哎,你们说,商秋跟祝云帆对上,临月长老会帮谁啊?” 台下不知谁说了一句,声音虽不大, 但在场的都是修士, 哪个不是耳清目明,听得清清楚楚的,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临月身上, 神态各异。 商秋和祝云帆作为当事人,自然也听见了,不由得扭头看向临月的方向。 他们也都想知道, 临月会帮谁。 被当做目光中心的临月明显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跟她什么关系啊? 她一个看戏的, 怎么就被当成戏看了呢? 有问必有答,台下有嘴碎的自然接上:“那还用猜吗,肯定是祝云帆啊,临月长老多讨厌商秋你们不知道啊,这俩哪次对上, 临月长老不是帮祝云帆的?” 商秋执剑的手攥紧,听了这话,脸色白了一下,就是跟其他亲传弟子交手时,都没有显得这般无力。 祝云帆低敛的桃花眼微微抬了抬,嘴角勾起,扬起一抹不屑地笑意。 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临月蓦地觉得愧疚。 虽然待小徒弟恶毒的不是她,但原身的记忆都在,曾经每时每刻用鞭子抽打,言语欺辱的场景都在脑海里盘旋,尤其在看到两人神色对比明显的时候,祝云帆的那股子傲气可不都是她一手宠出来的吗? 倘若一开始被宠的是商秋,想来他现在一定比祝云帆自信更多。 也难怪他最后会那么恨自己,小徒弟会走上那样的道路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怪不得别人。 等不到临月的反应,商秋回了身,挺直的背脊掩盖住落寞,他垂了眼眸,不想去看祝云帆得意地神色,现在他只要赢。 只要他赢了,师父就会收他为寒云峰的亲传弟子,待在师父身边,这就足够了。 临月看了一眼唯一背对着她的商秋,漠然起身,也不顾周围的视线,扬声道:“商秋,随便打,为师相信你一定会赢的。” 闻言,商秋挺直的背脊僵了一下,墨色的发丝随风扬起,回眸看着临月,她也正在看着自己,往常冷淡的目光,此时都变得柔和起来,好像在说: 别担心,放手去打,我一直在你身后。 师父还是向着他的。 场下弟子瞪大了眼睛,目光在临月和商秋中间来回转动,偶尔看向祝云帆的眼神都多了分同情。 大兄弟,你失宠了,真可怜。 祝云帆的脸色瞬间冷了一下,赫然扬起佩剑,周身灵力运转的一刻,比试台周围自动布起一层结界。 比试台的结界是根据对阵双方的修为自行转换的,第一轮比试的时候也就商秋和程柏那场起了结界,还是一层透明的流光,其他人连起结界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一场,结界似乎加深了一层,像是感觉到了祝云帆灵力中的杀意,结界变成了一片茫茫白色,将两人笼罩其中。外面的人只能看见里面比试的场景,连声音都掩盖了,听不到往常的十分之一。 商秋收了视线,握紧明光剑,严阵以待。 他现在充满了斗志,一身白衣翩然,神色自若,举手投足间倒有几分临月当年的模样。 祝云帆冷嗤一声:“你真的以为你突破了境界,就能赢我吗?” 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前世,是因为他一时大意,才会败在商秋手下,让他白白捡了便宜。 这一次,他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一定会光明正大的赢了商秋给临月看,给所有人看,他祝云帆,才是天选之子! “那就试试吧。” 商秋面容凛然,凉声开口,俊眉青涩的少年动了动手腕,周身寒意乍现。 呵,不知死活。 祝云帆呵笑出声,手中的佩剑早已铮铮作响,迫不及待的要刺向商秋,他抬起手腕,剑斩白光,掀起一阵暴风骤雨。 淬满杀气的剑锋横在眼前,距他仅有一指,商秋却并不急着进攻,反而脚下步伐变幻莫测的迎了上去,抬剑接下了祝云帆的一招一式。 两人提剑相对,一个猛劲攻击,一个迂回太极,连打了几个回合都没分出个高下来。 台下的弟子们看得一阵心急,心道祝云帆都这般不要命的攻击了,商秋怎么还不痛不痒的打太极啊,脚下的步伐是好看了,倒是来点实际的,上去揍啊。 临月也蹙着眉头,没看懂商秋到底打算怎么应对,两人要是结结实实拼一把,他的胜算也是不小的。 身侧青阳瞥了她一眼,笑得阴阳怪气,好像在说: “就这?就这你也要跟我比?” 临月眉目浅凝,还不忘给他个白眼。 但随后,她清晰的看见商秋越来越沉重的呼吸,持剑的手也开始抖的厉害,随着他运气的力量多一分,比试台的结界也更苍白一分。 糟了,一定是结界被动了手脚。 临月猛地拍着座椅起身,身侧的人不紧不慢的拦着她:“小师妹这是要做什么,如果你现在叫停比赛,他们俩都会失去比试资格的。” 他还特意压低了嗓音,没让任何人听见。 “小师妹不想看到,这两个宗门新秀的未来都毁于一旦吧?” 临月垂眸看了他一眼,眼尾一落,稍稍眯起,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坐下了。 好,这一次她记住了。 再抬眼的时候,商秋已经被祝云帆一击震的后撤几步,嘴角溢出一道血迹。 虽然明知商秋一定会赢,他的男主光环会保护他,可眼见着他受了伤,临月心里还是蓦地揪了一下,心疼极了。 见商秋不还手,还以为他是不敢,祝云帆的气势越发盛了,挥舞着佩剑的速度也越发快了许多,剑锋蓄起一道巨大的攻击力,弯身朝着商秋刺去。 这一击,是打算要他半条命了。 商秋剑插在地上,却没动,直到那柄泛着白光的剑刺到眼前了,他竟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要放弃了吧,众人都这么以为。 毕竟商秋虽然已是筑基期,但修为还薄弱,哪里能是祝云帆的对手呢,现在放弃也算是给自己留了几分面子,不至于输的太惨。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已经变成大声喊出来了。商秋却没放在心上,紧闭双眼,脑海里骤然闪现了一道月白长袍的身影,落剑清明如谪仙一般。 “世间功法,唯快不破,但有的时候,能放缓速度才是决胜之道。” 放缓速度…… 嘴上念叨着,商秋蓦地睁眼,拔出明光剑“铿”的一声对上了祝云帆的剑,两道剑锋交汇一阵电光火石。就在这时,商秋突然一下软了手腕,掌心向相反的方向挽了个剑花,剑尖相对时爆出一道巨大的灵力。 眼见祝云帆被那道突如其来的冲击力逼得节节败退,直接破了结界飞出去,青阳坐不住,抬手挥剑就要阻止。 就在斩妖剑快要刺破比试台的结界,冲向商秋时,一道幽蓝的剑气毫不客气的挡下了他的攻击。 临月懒懒的抬眸,余光瞥着青阳:“师兄这是做什么,难道要插手小弟子们的比试吗?” “临月!”青阳被临月一句话赌回去,顿觉面上无光,气急败坏的吼道,“现在是你的徒弟想要杀了他的同门师兄,你没看见吗!” “我看见了啊,那又怎么样呢?” 临月依旧不动声色地应着,面上却没有半分在意,“这可是师兄你教我的,比试场上只有敌人,没有同门。况且比试台上有结界,会保证弟子的安全,难不成师兄你亲自设的结界还能有问题?” 青阳气的脸色发青,他哪能想到往常被他拿捏的死死的临月,竟然会当众让他难堪! 倒是长本事了。 比试台上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祝云帆被击败,落下了比试台,自然商秋胜出。 那边两人还对峙着,不可开交,沧海掌门无奈只能亲自起身打圆场:“五长老,胜负已出,要是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本次宗门比试,寒云峰弟子商秋胜出。” 说罢,沧海掌门还不忘给临月递了个眼神,要她收敛点。 临月动了动指尖,寒霜剑重回手中,青阳被斥了一句,没有办法也只能将剑召回。 但场下弟子们却没有人再敢说话了,如今弟子们都安稳修炼,再很少有人能见识这几位长老亲自出手了。但今日,仅仅是一出剑的气场,就已经将他们震慑的没有二话,不愧为修仙界之首乾元山的长老。 再想想以前,他们竟然还敢明里暗里的说临月长老的坏话,以后谁也不敢再说临月长老脾气坏了,就是脾气好,才没出手教训他们的。 临月并未注意到场下弟子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分崇拜,见她对着商秋招手,弟子们都不免好奇起来。 少年擦干嘴角的血迹,理了理衣衫,越向前走越紧张。 “师父。” “跪下。” 商秋愣了一瞬,还没等反应过来,双腿已经软了,直直地跪在临月面前。 第39章 师兄 乱了,乱套了 临月被商秋这一跪惊了一下。 本来只是想交个东西给他, 突然这么一跪,搞得好像她又要惩罚小徒弟了似的,紧张兮兮的。吓得她差点就要伸手把小徒弟扶起来了。 这可是男主, 男主跪谁谁倒霉, 她的小命太脆了,真的不够克的。 临月往旁边撤了两步, 从沧海掌门手里接过一条淡蓝的长腰带, 递到商秋高举的手心里。 “商秋,接过这条腰带,以后你就是我寒云峰的亲传弟子了,从今以后,谁要是敢对你不敬, 就是对寒云峰和本长老不敬!” 她的声音不大, 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众人震惊了一下,随即齐声拱手示礼:“恭喜商师兄。” 做了亲传弟子, 哪怕商秋入门的时间比其他弟子都晚, 所有内门和外门弟子也都得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商师兄”,这是师门的规矩。 比试台下,被其他弟子扶起来疗伤的祝云帆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 嘴角的鲜血还没擦干, 听见临月的声音,忍不住死死盯了一眼他们一眼。 凭什么, 他明明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为什么还是输了? 而他商秋,凭什么总是死死的压他一头,前世如此,这一世还是如此, 难道他真的不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切吗? “弟子,谢过师尊。” 少年高高束起的发髻低垂着,发丝落在一侧,朝她拜了三拜。 临月蓦地松了一口气,淡然地笑了起来。 原书里,还有一件让商秋意难平的事情,就是他身处寒云峰三年,却始终没能正式拜入寒云峰,做临月的徒弟。 作者只是在后期简单的提了一句,并没有刻意的描写出男主到底意难平什么。但临月想,拜不拜入寒云峰,做不做她临月的徒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他辛辛苦苦在乾元山上被欺负了好几年,最后还只是个临时工,连个编制都没有,才是最让男主生气的地方吧。 所以想到这里,临月立马就决定了,让男主转正。 不仅给他转正,还安排了个独一无二的位置,这下男主应该没什么可再生气的了吧? 青阳眼见这情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想借机会给临月一个小小的教训,让她知道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顺带在几个长老面前长个脸,谁承想还成全了这师徒俩。 他要是不报仇,他就不是乾元山五长老! “恭喜师妹,终于收下了亲传,以后也不必再羡慕旁人有弟子了。” “青阳师兄,承让了。” 身侧的女子唇角微扬,一张小脸含着笑意,明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青阳越看,越觉得生气,负在身后的手轻轻动了动,趁着众人的视线不在他这里,突然勾来一个玉佩。 洛千影被寻风拉着不给往前凑热闹,看商秋拜师一时高兴得过了头,并未察觉身上丢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浓郁的魔气四散开来,在这片精纯的修仙之气中异常突出。商秋是第一个发现的,他不知为何对这股魔气特别熟悉,心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但是一晃而过又消失不见了。 他抬头看了眼临月,临月立时就明白了。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小魔女要是一集不惹麻烦,她就不是全文最嚣张的女二号! 临月这么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咯噔一跳。青阳这回本来就给她压的难看,正愁找不到地方撒气呢,这下好了,洛千影就是白送上门的人头。 原书里关于魔族的设定与魔修还是有区别的。魔族生来就是魔,浑身魔气浓郁,仅凭承袭的魔气,就足以抵得过旁人几十年的修为。洛千影就是天生魔族,如果没有玉佩的压制,她的魔气就很容易被人发现。 而魔修大多是原本正道修仙之人抵不过心魔堕落的,山外山里的魔修大多都是如此,也算是魔族在人间的爪牙。 “竟然有魔族混进了乾元山,果真是胆大包天!” 青阳话音未落,场下弟子们似乎也察觉到了魔气的存在,立时四散开来,警惕地盯着身边的人。 这一股子至纯的魔气,想让人不发现都难。 临月皱了眉,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明摆着护她。 洛千影本来像一只脱绳的野猫怎么也拉不住的,被众人目光一盯,瞬间就乖巧了,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正准备寻求寻风的保护。 青阳一抬手,斩妖剑不偏不倚地直冲洛千影而去,但奇怪的是剑身却没蕴起灵气。临月正要阻止,寻风一个箭步挡在了洛千影身前。 “五师叔剑下留情。” 青阳颇讶异了一下:“寻风师侄可是要护着这魔族?” 他这话接的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脱口而出,直接将寻风的意图点了出来。难怪他方才出了剑,却没用灵力,这是故意要引寻风出来挡剑,好把他也拖下水。 小魔女是临月带进山门的,本就是个大麻烦,现在却牵扯上了掌门最喜爱的大弟子,这不是要间隔她和掌门师兄的关系吗? 临月察觉到了不对劲,却也晚了。 闻言,沧海掌门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连临月叫他,都被挡了回去,他语气平和地问道:“五长老以为该如何?” “窝藏魔修,其心当诛。” 青阳明着是在说寻风,实际上是说给临月听的。 在场的人大多数对青阳这般云里雾里的话理解的并不透彻,还真当青阳长老要诛杀寻风。尤其洛千影,立即炸毛了似的跳了出来,作势就要护着寻风。 “我当真以为你们修仙的人都是仁义之士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我是魔族,你冲着我来就好了,何必欺负寻风!” 小姑娘稍稍昂起脑袋,个头刚刚冒过寻风的肩膀,但那股子气势却是很大的。 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青阳本就心里存着气,眼下又被一个魔族的小姑娘挑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也不顾当着众人的面,御起斩妖剑作势对上洛千影。 “我倒要看看山外山的魔女究竟有什么本事!” 就在这时,天边黑压压的漫过一片乌云,天光被瞬间遮盖,团团魔气将周围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浓重的魔气中显现出一辆点燃冥火的轿子,黑色的薄纱掩在轿子前,随风轻摆,让人看不清里面人的真容。 “不知千影做错了什么,竟得罪了青阳长老?” 随着一道冰凉的声音响起,轿前薄纱晃了晃,只见一团黑气轻飘飘的从里面挥出来,对上青阳斩出的剑气,竟生生将他逼得后退几步。 好强的魔气! 便是如青阳长老这般的修为深厚竟也抵不过那人轻描淡写的一击,众弟子被惊了一下,更震慑于那人的身份。 “什么人,胆敢在乾元山放肆!” 青阳执剑相抵,扬声呵问道,试图找回一丝丝面子。 临月撇了撇嘴,什么人你还不知道?那不就是你抱上的大腿吗? 装模作样倒是还挺像的。 想到这里,临月眉头蹙得更紧,偏眸与沧海掌门对视了一眼,心下便了然。 这便是洛千影的师父,山外山掌门人——慕容江! 除了他,现世所存的还有谁能一击就将青阳长老逼退,更甚者,能不动声色的踏进乾元山的禁制,把洛千影带走。 慕容江一勾手,被人群团团围住的洛千影直接就被吸了上去,安稳的落在轿子一侧。 寻风还想伸手去抓洛千影的手臂,被临月抬剑挡下了。 慕容江亲自出马,连青阳都不敢多言,岂能容旁人随意放肆? “师父,你出关啦?”洛千影兴奋的扒着轿子的一边,刚要把脑袋探进去,就被里面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孽徒不懂事,多有打扰,还请沧海掌门不要介意。” 慕容江寒冰一般的嗓音再次响起,每出一声,都像是给周围渡了层寒气,惊得众人直打哆嗦。 洛千影撇了撇嘴,不敢说话。 “慕容掌门客气,千影姑娘是我乾元山光明正大请来的客人,自然不会介意。” 沧海掌门说着,淡淡的笑了一声。 但临月却笑不出来了。 按照原书的剧情进度,慕容江起码还要有个几章才能出来,等到临月把男主推下深渊后,他再出场作为魔族的大NPC,给男主散发机缘,助他登上魔尊之位。 但,现在怎么这么早就出场了? 乱了乱了,都乱套了。 而且明明有黑纱遮掩,可临月就是莫名的觉得那轿子中的人正在盯着她,盯得她浑身难受。临月不由得往沧海掌门身后撤了一步,还险些撞到了身后的小徒弟。 “临月长老,千影顽劣,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他他他……他用了您? 临月后退的步子僵了一下,抬眸正对上洛千影哀求的小眼神,随即摆摆手:“没有,慕容掌门太客气了,不麻烦不麻烦。” “是吗?” “当然了师父,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临月长老的话吧。” 不待洛千影狡辩,轿前的幕帘被扬风掀开,从里面踏出一个墨色长袍的男人,披散的长发随意挽起,却意外地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若不是这周身黑气缭绕,众人都会以为这是哪个仙门的仙君驾临。 略过众人的视线,慕容江慵懒的歪着脑袋,轻笑一声: “临月,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慕容师兄。” 第40章 社死现场 咱们来日方长 含笑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又好似在耳边轻呢,怔得临月一哆嗦。 一句慕容师兄,仿佛将她的记忆拉回到多年以前, 师祖还在的时候。 原书里, 临月似乎没有和慕容江正面相遇过,所以他们两之前的一些纠葛也都没有被写出来。还是临月穿过来后, 查看了原身的记忆才发现的。 那时的临月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弟子, 因为天赋极高,而被师祖收在身边,亲传剑法。 而慕容江则是集万千光环于一身的信阳峰二长老之子。 不论剑法修为,还是地位辈分皆在她之上,乃是乾元山数百年来最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就连掌门师兄都曾被他的光环所压。 临月甚至以为, 乾元山未来的掌门之位一定会是他的。 可惜天不作美,他所有的光芒都在那一次擅闯禁地时全都破灭了。 而带他擅闯禁地的人, 就是临月。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们, 好奇他俩之间的小秘密,尤其在知道了慕容江的身份后,更是无比期待临月的回应。 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说起来, 也怪当年临月年少气盛, 自以为天赋异禀,修了两年剑法就了不得了, 被青阳三两句话就激的不知自己是谁,竟然独身闯禁地降妖。 临月以为那不过是一次稀疏平常的密林探险,谁知竟误入了乱阵之中,惊起禁地中无数妖邪,自己也身负重伤。慕容江是为了救她, 才破开乱阵,结果却把禁地中镇压的妖邪放了出去,害了周围的百姓。 她至今想起当年慕容江在问心堂受罚,被逐出师门的一刻,都还觉得愧疚。 所以当洛千影出现在山门禁制时,她几乎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是她欠慕容江的。 面前的男人眉眼带笑,一把通体幽黑的骨扇微微晃着,狭长的眼尾低垂,看向临月的神色里都带着一丝玩味。 临月对上他的锋芒,没有说话。 “师父?” 身后小徒弟轻唤了她一声,拽了拽她的袖子,临月顿时回了神,就听小徒弟问:“师父,他就是洛千影的师父吗?” 商秋早对山外山的掌门略有耳闻,再加上洛千影天天在耳边念叨,她师父如何如何厉害,脾气更是比修为还厉害,不由得也了解了一些。 临月一开始把洛千影带回寒云峰的时候,商秋就猜到了师父也许是和洛千影的师父是熟识的,不然她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带回一个魔修来? 而且每次洛千影要闯祸的时候,师父都拿慕容江三个字压她,他又如何能不知? 小徒弟的声音不大,连周围都没几个人听见,可慕容江就是听见了。 他细长的手腕一转,“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黑色长袍的衣摆一甩,下一秒直接闪到了临月面前,温声道: “早听说临月你收了个小徒弟,一直都没机会来见一见,怎么,还不赶紧给师兄介绍一下?” 像是看不见周围人似的,慕容江径直走向临月,连旁边青阳跟他说话都置之不理,目光紧盯着临月,不偏不倚。 而且明明话语里讨论的是小徒弟,可男人自始至终都没偏一下眼眸,又像是故意在挑衅他。 气焰嚣张。 察觉到慕容江看向临月时目光里一抹意味不明的柔情,商秋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眼眸微微眯起。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临月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是被这俩人夹在中间,哪哪都不对劲。 但她还是拉着自家的小徒弟给慕容江介绍:“这是我徒弟,商秋。”说罢,她又侧身对着商秋道,“这是……” 临月一句“慕容师兄”哽在喉咙里,实在叫不出口。 她该怎么介绍? 对小徒弟说,这是后期助你登上魔尊之位的慕容掌门,还是告诉他,这是你以后一统修仙界的军师,慕容江? 好像都不太对劲。 “这是,洛千影的师父,慕容掌门。” “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伯。”临月一句话没说完,慕容江自觉接上,好似默契十足。 商秋脸色沉了一下,目光中泛起森然冷意。 他分明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怀好意的气息。 被那一瞬的冷意震了一下,慕容江这才用余光瞥了眼商秋,算是给临月个面子,赏他个眼神。本是十分不屑的一瞥,竟让他一时愣了神。 慕容江忽然冷笑起来:“小师侄修为不怎么样,根骨倒是很不错,真是有趣。” 临月听到这一句,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看向慕容江。 他竟一眼就看出了商秋被煞气封印的修为? 不愧是男主钦定的机缘NPC,这都不用洛千影牵线了,两人直接牵手下去吧,还能省点时间。 要不是临月不想让男主那么快就黑化了,她还真打算给两人引荐一下,这样就算日后小徒弟成为了魔尊,还能记着她今日的引荐之情,也不至于害她那么惨。 “那是那是,可能随他师父一样天赋极佳吧。” 临月说的这话可是一点也不违心。因为若是按照原书男主的设定,商秋可是前任魔尊亲选的下一任魔尊,命格带煞,自他出生之时就将一身的修为用煞气封印在他身上。 商秋被解开煞气封印后,一下就突破了修士几十年的修为,不出一年就消化了所有的魔气,就连掌门师兄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主要还是做师父的起了榜样的作用。 闻言,慕容江晃了把骨扇,掩去嘴角笑意:“月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突然被夸的临月:“????” 你确定说的是我吗? 她不是高冷的人设吗,怎么又开始可爱了? 听了慕容江的话,众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他们临月长老……什么时候可爱过!简直是吓死人好嘛! “咳咳。” 实在听不下去的沧海掌门掩面轻咳两声,越过商秋冰冷的目光,挡在两人之间,仪态翩然地颔首,“慕容掌门亲临乾元山,不会只是单单找七长老叙旧这么简单吧?” “不可以吗?” 男人狭长的丹凤眼微挑,一缕发丝被风吹起,落在脸颊边,眼神轻蔑。 “当然,可以。”面对身入魔道,又重回故地的慕容江,沧海掌门难得保持住了脸上平和的笑意,应声道,“可是,今日是我乾元山宗门比试的日子,请恕老夫实在无暇迎客。” 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了。 临月都听出来了,慕容江同沧海掌门相识的时间比他们更久,他不会听不出来。 原本慕容江此次前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带走洛千影,既然他们没有为难,他也不好再借口多留。 慕容江背手在身后,宽大的黑色袍子衬得他身形削瘦许多,他也恭敬的对沧海掌门回礼:“多有打扰,还请沧海掌门见谅。不过,我还有个东西忘了拿。” 说罢,他一回身,目光越过众弟子,落在了人群之中的青阳身上。 苍白的指尖从袖口中伸出来,对着青阳一勾手,赫然从他身上吸出一个质地极好的玉佩来,上面明明的刻着慕容两个字。 弟子们不知是怎么回事,可几个长老心里跟明镜似的,那玉佩是当年师祖所赠,他们几个师兄弟一人一块,皆是由师祖亲自开过光的,不仅可以越过乾元山的禁制,还可压制魔气。 可为何慕容江的那块偏偏在青阳身上找出来了? “青阳,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不是你的东西,想都不要想,更不要试图去碰。” 阴冷的目光落在青阳身上,震得他浑身一僵,那一股子气势,一散出来就完全压制住了他。 “否则,后果自负。” 这话他没有明说,而是用了秘术传音,只说给青阳一个人听的,警告的意味明显。 达成目的的慕容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便甩了甩袖子,重回他的轿子里,干净利索的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月儿,咱们后会有期。” 来日方长。 直到那片黑压压的魔气散尽,天光重新亮了起来,不止临月,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青阳还怔在原地,被沧海掌门瞪了一眼,也没敢反驳,又生怕临月借机找他麻烦,于是带着祝云帆先回青隐峰去了。 临月还沉浸在慕容江出关的事实里,脑海中白衣如风的少年与方才黑袍寡淡的男子融合,竟还有些不敢相信。 此番慕容江出现的太突然了,哪怕之前听到了一点风声,也还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无法招架。 沧海掌门心里清楚,倘若不是顾及临月,也许从一开始他顾及的就是临月,不然以慕容江的性子,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来了又走了。 因为慕容江的出现,宗门比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愉快结束,就连商秋得了第一都显得不那么高兴。见他始终跟在身后不说话,临月禁不住开口问:“商秋,你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他摇摇头。 “当真没有?” 信你就鬼了,把一脸的“我很不爽”写在明面上,可不就是给她看的吗? 商秋抿着嘴角:“弟子……只是有点害怕。” 闻言,临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为师在,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41章 烟火 居家路线泡媳妇儿。 宗门比试结束后, 临月就直接闭关了,说是打算悟一下天道,顺带精进点修为, 看能不能寻着机遇, 突破突破境界。 她的修为已经卡了很久,尽管有六师兄的药物补给, 和掌门师兄传授经验, 但似乎都没什么用处。 沧海掌门听了这话,自是无话可说,难得小师妹肯上进,他哪有不赞成的。 这一闭关就是三个月。 在临月闭关的这段时间里,商秋自然的担起了寒云峰的大小事务, 以前许多临月不爱管的事情, 如今都经他一手承办,竟然也把寒云峰管理的井井有条, 连花开的都比临月在的时候好看多了。 出关的时候, 小徒弟没在外面等着,临月开门没见到人,心里还好失落一下。 好歹她入关之前还特意跟小徒弟提了一嘴时间, 说她一定会在秘境试炼之前出来的, 结果小徒弟都没放在心上。 突然有点生气。 本来她闭关就是为了寻找突破境界的方法,试试六师兄炼的丹药对她有没有用处, 可每当临月将要摸到那层屏障时,都会被一道不知名的气息压制回去。 她闭关三个月,修为不但没什么长进,反而还倒退了些。 临月惆怅。 要不是想起还有秘境试炼这回事,她差点就忘了自己还是个炮灰反派, 结局是要魂飞魄散的。 寒云峰上素来清净,只有临月和小徒弟两个人在,有洛千影的时候好歹还多些欢笑声,现在洛千影被带走了,商秋也不在,寒云峰就剩下临月一个人了。 她以往并没有觉得冷清,可被小徒弟粘得久了,冷不丁看不见人,还真不习惯。 在周围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小徒弟的影子,临月心想,大概是被其他长老借去助人为乐了吧。 商秋自从宗门比试夺了魁首,又被临月当众收徒后,身份地位直线上涨,不仅担当起了寒云峰的大小杂事,独当一面,还在弟子们中间站稳了脚跟。 以前祝云帆是弟子们眼中的榜样,长老们跟前的红人,商秋就是个干啥啥不行的废物。 可是自宗门比试后,好像完全调换过来了,以往言语嘲笑,惯会滑头欺负商秋的弟子们,如今都上赶着巴结他,连素来古板严肃的三长老都禁不住夸他一句“孺子可教”,时不时的来借他去帮忙。 反观祝云帆,宗门比试后就没怎么出过门,常在他身后溜须拍马的几个内门弟子也都不见了,生怕沾上他,被大家孤立。 果然,这时候男主光环就已经开始爆发了。 临月又转了一圈,正觉得无聊要回去,就听见西苑的小厨房里传出一阵动静来。 “噼里啪啦”的响声不大,可却听得人心里一咯噔。 西苑之前是给洛千影住的地方,洛千影最爱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但临月不否认,她的手艺确实不错,好几回都解了临月的馋虫。 可洛千影不在,还有谁会来捣鼓这些东西? 小厨房不很大,临时建造的也很粗糙,门上连锁都没有,临月一挥手就推开了。 她一抬头,看见屋里的人顿时怔住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长玉立,一身淡蓝的长袍衬得身段越发修长,抬眼看已经高出她不少了。少年剑眉星目,一派坚毅,只是看向临月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诧异。 “师父……” 视线下移,只见小徒弟日后那只执剑杀伐的手,此时正握着一把菜刀,“笃笃笃”的……在切菜? 临月突然有点看不懂了,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商秋定了定神,放下菜刀,沾了水的两只手在身后随便擦了一把,走向临月:“师父,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还没来得及去接你呢。” “你这是在做什么?” 接不接的,她都已经出来了,临月眼下更关心小徒弟在做什么。 但凡她没有眼瞎,都能看得出小徒弟这是在做菜,可做菜给谁吃呢? 不会是给女主做的吧,有可能,女主在养伤,按理说是该好好补补的。 啧啧啧,果然是徒弟大了不由师父啊。 不过她小徒弟不是龙傲天类型的男主吗,什么时候要靠居家路线泡媳妇儿了? “想着师父今日出关,所以弟子特意准备了些饭菜给师父解馋。”他说着,还顺手给临月斟了一杯茶。 茫然接过茶水的临月:“????” 这是给她做的?不是给女主做的? 妈妈呀,男主竟然为她洗手作羹汤?折寿了。 “你怎么会想到给我做饭食?”临月抿了口茶,目光中还有些疑惑。 怪不得临月不理解,主要是他们修仙之人,常年辟谷,根本不需要吃饭,五谷杂粮反而会阻碍他们的修行。除了新入门的弟子外,其他人都不会吃凡间的食物,所以各峰上也都没有建厨房的习惯。 临月刚穿过来的时候,跟弟子们在凡间历练,出了门就是小吃摊,还能找机会过过嘴瘾,可自从回了乾元山,与世隔绝后,她就连个鸡毛蒜皮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知道师父喜欢,就特意去学了。” 商秋手上的动作没停,虽然不知道技术怎么样,但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想着师父闭关这么久,乾坤袋里储存的小食早就该吃完了,所以就赶紧回来给师父准备一顿大餐。” 原本他今日是该在颂习院帮忙教导弟子们修炼的,全宗门上下都知道商秋剑法卓绝,乃是得了临月的真传。但想着临月今日出关,商秋根本就没心思教导,给他们布置了任务就赶紧回来了,谁知还是来晚了。 临月继续震惊。 小徒弟居然还知道她偷偷藏零食? 肯定是洛千影告诉小徒弟的,她高冷如斯的形象啊,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也好,辟谷太久,倒是有些忘了凡尘的滋味。”临月还在试图挽救形象,“修仙之人虽然六根清净,与世隔绝,但灵根与修为皆始于凡尘,自然也不能忘了本,偶尔返璞归真的历练,更有利于修行。” 临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活像一个苦口婆心的老母亲在教育孩子,不能忘本,更不要浪费粮食。 小徒弟倒也捧场,连临月自己都编不下去的借口,他还听得极其认真,更让临月不好意思再说了。 “行了,先让为师看看你手艺怎么样。” 她看了那么长时间的原著,也没发现小徒弟居然还会做饭,难怪是男主呢,隐藏技能说来就来啊。 不过,商秋始终没说,是洛千影告诉他,所以他才特意为了临月下山学的。 在这三个月里,但凡有下山的任务,商秋必定是第一个报名,最积极参与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趁机建功,好让师门对他刮目相看,但实际上他每下一次山,都只是为了学一个新菜。 临月来的时候小徒弟已经做好了两个菜,就摆在一旁,喷香的味道弥漫在狭小的厨房里,还加着一丝烟火气。 少年一袭长袍不染风尘,却染上了烟火。 不过多时,两人就在小厨房里随便搞搞,竟然也搞出了一桌子好菜来。 “师父,尝尝看?” 第一次上交成果,商秋还有些紧张,攥着筷子的手都在抖,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喜欢他做的菜。 临月夹了一口山笋,塞进嘴巴里,清爽的汁水瞬间爆开,席卷了她的味蕾。 后山的竹笋都是多年吸取天地灵气而生的,味道自然要比一般的竹笋好多了,再配上那一股子淡淡的烟火气,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美味。 临月又夹了两口:“嗯,手艺不错啊。” 被临月一夸,商秋的背脊立马就挺直了,高高束起的发尾还弹了一下,可爱又好笑。 “师父当真觉得好?”商秋双目熠熠的瞧着她。 “那当然了,你没看是谁养出来啊,自然随我一般聪明能干啊。” 临月从来没这么自豪过,看在商秋眼里,就是师父对他的肯定。 于是,被鼓励了的商秋就此决定,师父既然说他聪明能干,那么以后他就要更加聪明能干,不让师父失望。 两人吃了饭,临月骤然想起还有些事情忘记了,撇着茶水道:“一年一次的秘境试炼就要开始了,你们收到消息了吗?” 商秋点点头,他是第一波知道这个事情的,自然很清楚:“师父也要去?” 乾元山秘境一年开一次,是山门上极为宝贵的一次试炼,不论新弟子和亲传弟子皆可参加。 秘境是乾元山上灵气最盛之地,其中驻生着数百种妖邪魔物,只要将其斩杀,便可获得魔物在秘境中吸取的灵气,用以增加自己的修为。就像是在游戏里打怪爆经验一样,简直就是白送给新弟子们的入门经验。 每一年进入秘境的弟子们,或多或少都得了不少好处,也为他们后期的修炼打下了基础。这种肉眼可见的好事,自然吸引各峰弟子们争相加入。 但秘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危险,有魔物本就存在危险,也不小心还会折在里面,所以进入秘境还需长老或者能力极佳的大弟子带队。 以往每年都是三长老或五长老陪寻风一起带队的,可洛千影的事牵连了寻风被罚思过,恐怕也赶不上参加秘境试炼了。其他弟子要么修为不佳,要么性子不成事,似乎没什么好的选择。 这不,就盯上了临月和商秋。 第42章 秘境 可是,我害怕呀。 “我还以为师父在闭关, 不知秘境之事,正想着怎么跟您说呢。” 此次没有大弟子带队,且报名的弟子众多, 沧海掌门思虑良久, 还是决定派两个长老一同前去,也更保险些。 所以掌门的意思是, 临月和青阳一同带队前往。 “这个我自然知晓。”临月淡淡道。 开玩笑, 她就是在这里把自己作死的,她能不知道? “此番试炼,多年不遇的大小秘境一同开启,机遇多,也更危险, 所以掌门师兄的决定是正确的。” 乾元山上的飞仙秘境其实可分为大小两个秘境, 一般能让弟子们进入的,危险性不高的是小秘境, 一年开启一次, 就是给弟子们去捡装备,拾机缘的。 大秘境则隐藏在小秘境的幻影里,十年才开启一次, 只有能碰上机缘的人才能进入, 机遇更大,但里面也更加危险。临月当年就是进入了大秘境里, 与里面的妖兽厮杀了三天三夜,才终于得以突破境界的,所以她也熟门熟路。 作为前期促使男主成长的小炮灰,临月必须尽职尽责,帮助男主经历苦难, 破茧成蝶,最终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魔尊。 她早就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也干脆就接受了。 但是,为什么青阳也在? 她明明记得原书里,是她和寻风一起带队进的秘境,由于内门弟子们修为不足,寻风被他们拖累的难以前进,最后进入大秘境的只有临月、商秋和祝云帆三个人。 从一开始带商秋和祝云帆进去,一直到临月把小徒弟推下魔渊,都是祝云帆在指挥,青阳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青阳会出现,怎么现在的剧情都和她看过的不一样呢? 她穿的不会是个盗文吧? 静默片刻,临月突然放下手中的茶盏,凝视着商秋,问道:“商秋,你觉得为师待你如何?” 察觉到临月陡然严肃的语气,商秋也自然的严肃起来,正声道:“师父待弟子自然是好的,若没有师父,就没有今日的商秋。” 这话他说的极其从心,哪怕是想到以前临月待他的样子,商秋心里依然是感激的。若不是临月当年将他捡了回来,他指不定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商秋至今还记得,那年细雨之下,他单薄的身体蜷缩在破落墙角,周围都被淋湿了整片,那白衣女子信步而来,身上未掩分毫,却滴水不沾,一派清明,仿若神仙从天而降。 她递给他一把纯白的油纸伞,鬓边闪着紫色莹光的珠钗熠熠生辉,商秋狼狈的抬头,只觉得自己看见了神仙。 临月得到了答案,心里总算是平稳了点。 看来她这段时间对小徒弟的呵护还是很有用的,能把小徒弟对她这些年积攒的怨恨都抵消,属实不易。 “那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乾元山,你还会认我这个师父么?” 她问的极小心,生怕小徒弟听出她的意思,又怕他听不出来。 商秋虽不明白临月的意思,但还是坚定道:“不论我在哪里,不论我姓甚名谁,师父永远都是师父。” “好。” 有了这句话,她应该就能放心的应对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了。 - 秘境试炼算得上弟子们最期待的一次试炼了,不仅要求不高,但凡是入门弟子皆可参加,而且能得修为,运气更好些的,还能从那些魔物身上取到些珍贵的灵石,这都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东西。 灵石可吸取灵气,帮助修炼,每个修炼的弟子身上几乎都会佩戴一块。其他小弟子们早就见师兄师姐们佩戴的灵石眼馋了,都不由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临月等秘境快要开启的时候才到,慢悠悠的,小徒弟就跟在身后,两人简直一个样。 沧海掌门一见临月来,哑然的摇了摇头,心道都是临月带坏了商秋。 原本临月闭关的时候,商秋每次任务都非常积极的,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开始懒散了,这样可不好。 “还不快入队,让两队人都等你们,七长老可是好大的派头。”沧海掌门偏着头,暗自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嗓音对临月道。 知道掌门师兄是嫌弃她的意思,临月耸耸肩,乐呵呵的站到他旁边:“掌门师兄也是好大的派头啊,临月愧不敢比。” 沧海掌门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要把商秋带坏了,否则出来我可不饶你。” 他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天赋和根骨都极佳的弟子,要是给临月带坏了,他不得后悔死。 这时,秘境正在缓缓开启,一个虚幻的传送门赫然显现。 青阳领着弟子们率先入了秘境中,一个个身影隐没其中,临月走在最后,还不忘对着沧海掌门昂了昂下巴,神色挑衅。 操心的好像商秋是他徒弟似的。 哼,想得美! 进入秘境后,弟子们自觉地分成两组,由临月和青阳两人带着,兵分两路。 青阳本打算跟临月说些什么,奈何还没开口,就见那一袭月白长袍的人扭头就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气得他脸色铁青,比那一身衣衫的颜色还要青。 “师父。” 临月应声:“怎么了?” 小徒弟在身后紧紧跟着,一步不离,他明显看见了青阳的神色,却还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飞仙秘境里是一个荒木丛林,周围淡淡的烟雾缭绕,仿佛一眼看不到头。但其实小秘境只是个幻境,控制了低阶的魔物存在,危险程度不高,专门为了给新弟子们练手的。真正的试炼还在后面,但却很少能有人寻到大秘境的存在。 根据记忆里残存的剧情,临月大概已经摸到了大秘境传送门的方向,只不过书里没具体提到,剩下的还得她自己去找。 知道开始不会有什么危险,临月就放心的让小弟子们自己去摸索,打到的猎物都归自己,弟子们自然无比积极。 “嘭嘭嘭”连续三道爆破声响起,临月回头一看,却不是自己这边的。 她正想着谁这么带劲,一入场就连爆三只魔物,不远处一颗松木轰然倒塌,显出了一个俊逸的少年,飞身而上的动作潇洒自如,刹那就将眼前骇人得魔物斩杀,烟消云散。 哦豁,这不是六师兄门下的程柏吗? 看程柏看得久了,临月倒也想起了点什么,在原书里作者还提过程柏几次,只不过全书篇幅太长,他那两句话实在没什么印象。 程柏的设定是那种长得帅,天赋高,家世还好,特别招妹子喜欢,为人还专一的温柔师兄。但可惜的是他不是男主,再好的条件也只是男主的陪衬炮灰。 跟祝云帆心比天高,非要跟男主争个高低不一样,程柏其人十分低调,一心只喜欢他的林师妹。只是两人的结果并不怎么好。 于是本来一心修仙的人,最后为了他的林师妹,还是投入男主的门下,做一个魔修了。 见临月看他,程柏一个箭步飞了过来,拱手道:“七长老。” 临月本来目光落在他身上,随后又四处张望,问:“哎,你那林师妹没一起来啊?就是你那个小女朋友。”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程柏脸色骤然变了一下,虽然不明确,但大概的意思他还是能理解的。程柏尴尬的看了眼商秋,突然有点心虚。 他压低了声音问:“七长老,你,都知道了?” “偶然发现的。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保密的,不让六师兄知道。” 修仙之人并不强迫要孤独终老,修红尘道的也有不少。毕竟都曾是凡人,七情六欲舍之不得,寻了仙侣陪伴的也大有人在。 但初入仙门的弟子清心不稳,倘若染了红尘,必定会被搅扰,坏了修为,六师兄最是忌讳这个。临月很清楚,程柏犯了六师兄的大忌,要是被发现,肯定会被逐出赤木峰的。 所以那次在赤木峰,她明明是要去告状的,可最后还是替程柏瞒了下来。 “那就多谢七长老了。” 程柏施了礼,周围弟子也都开始同魔物斗上了,再一摆手,他便已经加入了大部队。 其他弟子都在奋力与魔物交手,积极的获取资源,临月欣慰的时刻,察觉到身后还有个人跟着她。 “旁人都在试炼,你跟着我干嘛?” 难不成跟着她就能有机缘了? 临月想说,但是没说出口,因为小徒弟根本不需要跟着她得机缘,他走到哪都是机缘。 商秋负手而立,一柄长剑都没出鞘,闲适的样子就像是和她来郊游的。 “掌门临走时吩咐,让师父多照顾我,师父可是忘了?” 临月挑眉:“你还需要我照顾?你的剑法已经可以做教习了。” 也就是说在场的除了临月和青阳两个长老外,没有人可以打得过他,杀几个魔物,那还不是动动手腕的事情? 商秋不以为意,亦步亦趋的跟着临月的脚步,身后魔物嘶吼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扯了扯临月的衣摆,慢悠悠地应一句:“可是,我害怕呀。” 撒娇的语气出口,惊得临月一个步子没站稳,差点踉跄的摔了。 第43章 寒霜 尼玛,这是什么运气! 刚进秘境时遇到的魔物还不成气候, 弟子们单打独斗也能打得过,越往里面魔物的修为越高,有很多弟子明显已经应付不过来了。 飞仙秘境中没有黑夜, 也没有阳光, 一旦进入就像瞎子摸黑,完全对照不了方向, 更没有后退的说法, 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 但为了避免有弟子损伤的情况,入秘境前,掌门给每个弟子都准备了一块纯白的灵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运气点亮灵石, 便会被立刻传送出去, 当然这也意味着放弃秘境试炼的机会了。 大多数弟子都是单独行动,也有些修为实力不高的, 会和关系要好的师兄师姐组队, 合力击杀魔物,当然这种大多是新弟子进来一轮游的,得到的资源也轮不到他们分。 其他弟子都在小心的应对出现的魔物, 剑锋凌冽地声音簌簌而来, 就连几个小弟子都捡漏击杀了怨灵,唯独临月和商秋这边却始终没有动静。 连剑鞘都没出过。 “师父, 我们在找什么?” 见临月在这片枯木周围转了半天,商秋随意挑了把荒木下的杂草堆,不动声色的问道。 临月抽空应一声:“找大秘境的入口。” “大秘境?”商秋不太明白,“大秘境的传送门会在这里吗?” 不是他要质疑,而是整片秘境丛林中, 就属这一片最荒凉,其他地方瞎子摸黑都能遇见几个魔物,但是这里从始至终都没出现一点魔物的气息。 “难不成,是因为传送门在这里,所以魔物都不敢靠近了?” 临月不由得赞许的点点头,不愧是男主啊,就是一点就通,孺子可教也。 但,当然不会仅仅如此简单了。 “不光如此,还因为传送门外有一只守护兽,压制了那些魔族。” 飞仙秘境是上古仙人留下的藏宝之处,乾元山的先祖在此守护,也是为了后辈的机缘,所以才定下一年一次的秘境试炼。 但机缘和宝藏也不是这么好得的,若真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岂非全仙门甚至是魔族都要来插一脚了。 一般像这种隐藏秘境,都是会有灵兽看守,灵兽隐藏在秘境的机关处,寻常人肉眼根本寻不到,这就是传说中秘境的机遇。 “这种守护兽不仅极其难寻,而且修为也很高,即便是遇上了,不将它制服,传送门也不会轻易显现出来。” 这种时候就需要男主出场了。 原书里,也是商秋爆发了机遇,将守护兽引了出来,他们才得以趁机进入传送门。 “现在,只能看运气了。” 临月一边扒拉着草堆,一边说着,她明明就记得那灵兽最爱藏在草丛堆的,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商秋问:“那守护兽隐藏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大概……”她依稀记得是一条细小的蛇身,具体记不清了,临月在手上比划着,“大概,这么长,很小很小的一只。” “师父说的是这个吗?” 不知从拿捡的一根笔直的木棍上,恹恹地勾着一条细小的蛇,蛇身盘在木棍的一头,耷拉着尾巴,像是没气了一样。 商秋晃了晃棍子,蛇尾转了两圈,陡然窜了起来,盘旋成一条巨大的蛟龙! 临月:“!!!!” 尼玛,这是什么运气! 她扒拉半天都没看到的东西,小徒弟随便一挑就挑出来了?! 其他弟子原本只顾着寻找魔物,爆经验,突然看见所有魔物被吓得四下飘散,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弟子们不知怎么回事,茫然的看向周围,这才发现临月和商秋这边赫然显现的一条巨大的蛟龙,此刻正盘旋在两人的面前。 身长数尺的蛟龙在上方盘旋着,浑身漆黑一片,黑压压的从头顶盖下来,也遮住了丛林中唯一的一丝光亮。 “师父,你看。” 商秋明显也被惊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挑就把守护兽给挑了出来,原本小小细细的一条,居然瞬间变得那么大。 眼见着那条蛟龙瞪着绿色的大眼睛,好像一张口就能把临月和商秋两人吃进肚子里似的,其他弟子都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握紧手里的佩剑,都僵在原地,不敢上前。 这么大的一条蛟龙,就算是他们合力也不一定能对付的了。原本他们看商秋全程没动手,还在好奇呢,谁知转眼就给他们搞出这么大一只来。 不愧是七长老的亲传弟子,还真是不动则已,一鸣惊人啊。 商秋负剑而立,身形未动,一抬头,那条巨大的蛟龙便从头顶俯冲而下,尾巴扫过周围的密林,几棵鲜嫩青翠的树枝瞬间变成了枯木,轰然倒塌。 临月侧身躲过那蛟龙甩动的长尾,正要想办法应对,哪知少年竟一言不发的迎了上去,长剑泛着寒光,剑气凌厉。 剑锋划过蛟龙身侧,留下长长的一道血印,但还未等商秋调整攻击,那一道血痕便立刻就愈合了,仿佛不痛不痒的挠了它一下。 蛟龙被激怒,立时嘶吼一声,弯身盘在商秋周围,试图寻找机会攻击他。商秋反手挽出剑气,在中间形成一道剑风,冲破内力,硬生生将蛟龙逼开。 “商秋,小心!” 待蛟龙周旋的范围散开,临月一把拽住商秋的手臂,拉着他飞身躲开。 小徒弟堪堪站定,随即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临月一手抚在他背后,运动内息替他调气,“好点了吗?” “多谢师父。”商秋点头应下,转而又想起那蛟龙,似乎是被他激怒,蛟龙身下的利爪微微拱起,作势要攻击他。 但它尽管在周围盘旋,怒气冲天,接连撞倒几棵枯木,也丝毫没有攻击其他弟子的意思。 “师父,这蛟龙竟然可以瞬间愈合伤口?” 临月道:“不错,这蛟龙曾是上古仙人的坐骑,乃不死身,专门在这里看守着大秘境的入口,不让人进,更防止魔物擅闯。” 荒芜只是表象,那是因为秘境中的肉眼所能见到的动植物,都是妖邪化身,妖邪不敢靠近传送门,但凡靠近皆会被蛟龙绞杀,所以这里才会尽是荒木。 而且若非是仙门弟子想要擅闯大秘境,蛟龙是绝对不会对仙门之人动手的。 “不死身?那我们要如何取胜?” 传送门还未显现,倘若永远打不败,他们岂非就没有机会找到传送门了? 临月道:“只需将其降服就好,仙人的坐骑通灵,只要让它服你,它就会放你进去。” 两人渺小的身形立在蛟龙之下,临月一抬手,寒霜剑赫然飞出,横在商秋身侧,临月继续道:“在小秘境中,我不能出手,但以你的修为,必定打不过那蛟龙,所以我将寒霜剑召出,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原书里,是祝云帆和商秋联手打败的蛟龙,即便是他们两个人,也还是需要寒霜剑的帮助才能将其降服。但这次,临月并不想让祝云帆再掺和进来,所以她直接召了寒霜剑。 她不能出手,不代表她的剑不能出鞘。 寒霜剑正面对上盘旋半空的蛟龙,幽蓝的剑锋凌冽如风,纵然无人御剑,也疾如闪电。 商秋从侧面迎上,试图攻击蛟龙的弱点,一人一剑相互配合默契,几个回合下来,还堪堪迎了上风。 剑光缠绕上蛟龙的周身,将它困顿其中,商秋作势布下漫天剑雨,毫不犹豫,直接落在蛟龙的周身,将它插成了只刺猬。 就在这时,临月分明看见一道青白的身影从一侧飞来,趁机在蛟龙身上刺下最后一击。 竟然是祝云帆! 但临月看到时,为时已晚。 蛟龙发出一声嘶鸣,然后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漆黑的身体立时化作一团烟雾,烟雾散去,便是一道传送门显现在眼前。 原来蛟龙的身体就是传送门! 蛟龙一倒下,所有的魔族又重新沸腾起来,四下流窜,弟子们震惊过后,又开始对付起了魔族。 传送门的时间有限,临月不作他想,立时拉着商秋越了过去,谁知,身后竟还跟着两个人。 “青阳师兄,捡漏的感觉不错吧?” 看到是青阳和祝云帆,临月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蛟龙虽不会主动攻击修仙人,但若没有对它造成过伤害的,就没有资格进入传送门。也不知这是个什么设定,大概是喜欢找虐吧。 但祝云帆就是这么刚巧,给了蛟龙最后一击,在最后一刻成为了它的目标,所以才能捡漏进入大秘境。 最后的结果,还是商秋和祝云帆一起降服了蛟龙,她根本没改变什么。 闻言,青阳淡笑一声:“各凭本事罢了。” 临月勾了唇角:“好啊,那我们就各凭本事,看看谁能先找到那只妖吧。” 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那只身负上古神力的金翅鸟妖。 传言金翅鸟是那位上古仙人所豢养的妖兽,每次都只能活一百年,而后每一百年蜕变一次,从头再来。极其传奇的一只妖,还从未有人见识过。 她此番前来,就是要找到金翅鸟妖的秘密! 看了眼身侧的祝云帆,青阳不动声色的应下:“小师妹,我拭目以待。” 第44章 梦境 你得罪不起的人! 大秘境和小秘境不同, 其中的妖魔都是不可控的,且修为极高,所以那位上古仙人才会用他的坐骑来守护这里, 同时也是为了不让它们随意跑出去, 伤害凡人。 临月虽是乾元山七长老,进过秘境的次数比旁人都多, 可也不敢保证对这里百分之百的了解。 起码, 她没遇到的魔物还有很多。 携着小徒弟离开,临月特意躲着青阳兵分两路,将小徒弟往西带。 商秋一路乖乖的跟在身后,看着周围的匆匆掠过的景色,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问道:“师父, 你们说的金翅鸟妖,是个什么来头?” 看他们方才说话的样子, 分明都是为了那只金翅鸟妖而来, 可他以前还从未听师父提起过,更不知金翅鸟妖为何物。 临月脚步不停,应了他一句:“是这个秘境的主人豢养的妖兽。” “仙人豢养妖兽?” 那不就更奇怪了, 但凡修仙者, 都恨不得与妖魔划清界限,以剑斩妖邪为己任, 怎么会有仙人豢养妖兽在身边? 临月放缓了步子,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原先这金翅鸟并非妖兽,乃是天上的神鸟,神鸟有灵性, 仙人将它养在身边,与它作伴。” 传说中的金翅鸟,是与青鸾等齐名的神鸟,只因颇得仙缘,才得以被那位仙人养在身边。后来金翅鸟一心想化成人形,竟然偷吃了仙人的灵丹,妄想飞升成仙。 金翅鸟犯了错,偷习禁术,堕落成妖,被仙人打落仙境,困顿与此。禁术不能再修行,金翅鸟也被其反噬,每一次都只能活一百年,而后每次蜕变都将失去之前的记忆和修为,从头再来。 “金翅鸟被困在此处也不知多少年了,虽然它堕落成妖,但它的至青琉璃心还在,可以净化修为,洗髓根骨,哪怕是最普通的根骨,也可以天赋异禀。这也是为什么那位仙人不让金翅鸟修行禁术的原因。” 临月想,青阳要来找金翅鸟的原因,一定跟她是一样的,他们都要借金翅鸟的至青琉璃心突破境界! “那师父可曾见过那金翅鸟妖?” 临月摇摇头:“没有。自飞仙秘境被开启,我进来过这里两次,可都没有寻到金翅鸟存在的痕迹。我在想,这或许只是个传说,也根本没有什么至青琉璃心。” 至青琉璃心的传言还是临月穿过来之后才听说的,书里根本没有提过,原身的记忆里有些许关于金翅鸟的,但零零碎碎,也拼不圆满。 所以她一直不敢相信这个传言是真是假,毕竟如果作者真的设定了,他又怎么可能不写出来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不小的距离,但秘境中的景色基本没什么变化,反倒让人看不出究竟身处何处。 商秋心下有些不安,因为他们一路走来,除了密林丛生外什么也没看见,甚至连一丝妖魔的气息都没有,越是平静地状态,反而越让人觉得危险。 他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问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带你去练手,顺便爆点经验。” 小秘境里的东西,都不值得商秋动手的,临月知道,所以方才也没强求他必须要出这个风头。但大秘境不一样,这里的妖魔最低修为也在筑基中期以上,随便一只都够小徒弟收拾一会儿了。 而且以小徒弟的机遇,说不定还能爆点奇珍异宝呢。 商秋问:“我一个人吗?” 他还想跟师父一起动手,那种配合默契的感觉,跟他一个人灭妖的成就感很不一样。 “你不一个人,还指望我亲自动手呢?”临月抬手敲了他一下,说的漫不经心。 就在这时,丛林周围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远远地,又好似近在咫尺。 临月神色一动:“来了。” 小徒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凌厉的剑锋出鞘,划出一道寒光。 剑锋还没落下,眼前赫然闪出一个庞大的身影,正对着商秋吐出蛇信子。 竟然是一条大蟒蛇! 商秋持剑向后退了一步,蟒蛇游动着粗实的身躯,俯身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齿比商秋的手指都粗,骇人不已。 临月扯了扯嘴角,看着在巨蟒面前极其渺小的少年,淡然地下指令:“三十招内爆了它的内丹,就算你过关。” 这是个筑基终期的巨蟒,跟商秋的修为不相上下,但内力一定比商秋深厚,容他三十招,绰绰有余。 “是。”少年冷声应下,坚毅的目光紧盯眼前的庞然大物。 话音未落,那道削瘦的身影便已经飞身迎上了巨蟒的面门,蛇信子在他身侧左右盘旋,凌冽的剑光缠绕周身,一时间两方都没占到便宜。 临月飞身一跃,随意坐到了一棵树上,环胸靠着树干,打算静静地看戏。 她只顾着看小徒弟出招,并未注意到周围骤然弥漫的雾气,在密林中显得愈加深浓。 再一睁眼,密林已经消失不见,小徒弟和巨蟒打斗的身影也不知所踪,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正将她笼罩其中。 遭了,她竟然一时失察,中了魇妖的梦境。 魇妖曾是妖族一个非常厉害的长老,凭着一手制造梦境的能力,在妖魔两界几乎是横着走。后来他几次将梦境伸向修仙之人,将他们困于自己的梦境中,难以自拔,最后困苦而死。 梦境最能反应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即便是修仙之人也逃不过梦境的探究,最终反而是自己将自己困死。 后来听说,魇妖遇上了那位仙人,还试图挑衅他。仙人便与魇妖打赌,倘若他不能安然无恙的从梦境中出来,就将自己这一身修为倾数奉上。 但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只知魇妖自那以后就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 临月没想到,他竟然会在飞仙秘境中,还偷袭她? “堂堂妖族长老,竟然做背后偷袭之事,岂非小人所为?” 许久没有回答,临月正要继续质问,便听耳边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老夫被困于此处几百年,无聊得紧,谁让小娃娃你自己送上门来了呢?” 他说着,似乎是使了什么妖术,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由得疑惑起来,“小娃娃,你是个什么人,竟然不受我梦境的控制?” 临月翻了个白眼,她当然不受控制了,壳子里面的魂都换了一个,梦境自然对她没用。 仗着自己体质特殊,临月大言不惭道:“你得罪不起的人。” 魇妖并未应声,像是在思考她的话。临月趁热打铁,威胁道, “知道怕了就赶紧放我回去,我可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玩。” “老夫在这里无聊了几百年,既招来了,哪有平白放回去的道理。小娃娃你不受用,不是还有别人呢吗,你莫走,跟老头子我一起看戏吧。” 临月还要开口说话,再一转眼,眼前白茫茫一片的幻境已经消失了,她落在了一个不大的宅院里。院中张灯结彩,大红的布条绑满了一片,每个门上都贴着大大的喜字,热闹非凡。 锣鼓的声音响起,还夹杂着人们道贺的声音此起彼伏,临月茫然回头,就见院外一群人往里涌,穿过她的身体,每个人的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快快快,新郎将新娘迎进门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围观的人自觉让开一条道路,临月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大红喜服,身边还牵着个同样身着喜服的姑娘。 他面带笑意的看着身边的姑娘,坚毅的棱角都软了许多,一袭红袍身长玉立,临月还好奇得打量了几眼。 那人一抬头,竟然是商秋! 第45章 金翅鸟 小徒弟竟然对她有那种想法??…… 少年衣冠齐楚, 傲人眼目,一条红绸连着他与身侧的新娘子,从外貌上来看, 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是商秋的梦吗? 秘境中只有他们四个人, 以她和青阳的修为是不会被轻易入梦的,那就只有商秋和祝云帆了。可这明显与祝云帆没什么关系。 眼前朴素的房子让临月觉得熟悉, 还有新郎新娘的那身喜服, 她分明是在哪里见过的,尤其是新娘子的喜服,简单的样式,合身的剪裁,对照的身形不就是她的样子吗?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这就是他们在太平镇历练时刘员外给她定制的那身喜服, 给她假成亲用的,难怪临月看着, 就感觉是在照镜子。 不对, 小徒弟的梦里,在跟她成亲?! 临月摇摇头,一下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对, 肯定不对, 那身喜服虽然是按照她的身形裁制的,最后却是祝云帆穿了, 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她。 但是,那他做梦跟祝云帆成亲不就更不对劲了吗?女主怎么办呢? 临月简直要被自己的想法搞哭了。 当老母亲的好难。 好不容易拜了天地,喜婆扬声喊着:“新郎新娘入洞房。” 于是在一堆人的簇拥下,临月老母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儿子”跟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姑娘进了洞房,她突然心里有一点酸涩的感觉。 只一瞬, 竟然想要进去看一看那个姑娘。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小徒弟心心念念的成亲。说不定就是女主呢,这样她也就不需要再撮合了,可以等着结局完美结束了。 只看一眼,看一眼就出来,反正这是梦,小徒弟现在也不会真的成亲的。临月这么安慰自己,下一秒就已经穿过墙壁,进了洞房里。 布置喜庆的房间里,大红的细纱落在床榻前,细微的风轻轻吹过,吹动着细纱飞扬,掀起床边一角。 临月就趴在屏风边看,床榻上的两人静静坐着,小徒弟紧张的手指都在抖。要知道他可是未来的魔尊,对付妖兽手起刀落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会紧张的小徒弟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见到了。 “要不要把盖头拿下来?” 商秋语气温柔的问着,那一双坚毅的眼眸柔和的像汪了水。 回应他的是一个轻微的点头。 得了许可,商秋这才探着手抚上去,一手挑起新娘子的盖头,露出一张精致羞怯的小脸。 女子狭长的眼尾低垂,长睫掩出一道阴影,红唇妖艳,勾出一个弯弯的弧度。临月定睛一看,那分明就是她! 临月:小徒弟竟然对她有那种想法?? 死了死了,夭寿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临月没忍住出了口,但梦境中没人会听见她说话。红绸罗帐中的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临月只见她自己抬了手,一把挥灭了燃烧的红烛,然后跟小徒弟翻云覆雨去了。 特奶奶的,这都是什么玩意! “死老头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说不清楚,老娘我今天就把你这梦境都给碎了!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但已经撸起袖子打算这么做了。 她前期那么单纯可爱的小徒弟一定做不出这种梦,肯定是魇妖那个死老头做的怪。 魇妖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似的,冷哼一声,道:“老头子我可是最讲武德的,跟那种不懂世俗的小花妖不一样,我从不轻易插手旁人的梦境,这梦,是他自己做的。” “什么意思?” “我方才查看他的梦境时发现,他们之前都被一只低阶的妖入过梦,觉得有点刺激,所以就放出来给你看看了。” 被低阶的妖入过梦?那应该就是在太平镇那次,挽棠控制了他们的梦境。 可是她问小徒弟梦到了什么才能从挽棠的梦境中逃出来的时候,小徒弟可不是这么跟她说的。 临月的脸色顿时黑了一下。 见临月没有反应,魇妖又啧了一下嘴,“没看出来啊,乾元山七长老竟还和自己的徒弟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难怪,我早听说七长老最喜欢金屋藏娇,藏得还是自己的小徒弟,果然传言不虚啊。” “金屋藏娇?”临月一愣,没听懂他的意思。 什么狗屁金屋藏娇,她怎么不知道? 她以前最大的绯闻也就是跟祝云帆了,跟小徒弟只有打打杀杀,什么时候还有金屋藏娇一回事了? 只是临月不知道,就是她和祝云帆的绯闻,一传十十传百,人云亦云,最后传出去的就变成她金屋藏了小徒弟。 魇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并没有 回答,反而将眼前的画面变化成了另一个样子。 临月捏了捏眉心,心想大概魇妖也是怕继续看下去,可能不太容易播的出来吧。 她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画面一转,临月就到了一片荒芜的丛林里,她环顾四周,当下还以为是魇妖那老头子好心放她出去了,因为眼前的画面完全就是他们刚才进来的大秘境的样子,连周围一动不动的草木都完全一样。 但又好像不是。 这里浓雾四起,笼罩着一股阴郁的气息,让人仅仅是站在这里,就感觉到了无限的恐惧和来自四面八方的凝视,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 这该不会是祝云帆的梦境吧? 祝云帆还进过大秘境? 临月正要开口问魇妖,只听得浓雾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鸟兽嘶吼声,一只扑扇着翅膀的金翅鸟从密林中飞快的冲了出来,巨大的翅膀拍打着两侧的树木,隐约可见翅膀上红斑点点。 那是血迹。 从金翅鸟出来的深浓雾色中,一阵阵骇人的吼叫声此起彼伏,它又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踉跄着步子,扑扇的翅膀落了几根羽毛,金闪闪的在天光下异常好看。 飞仙秘境中困住的,皆是上古时期极其厉害的妖兽魔物,仙人周游四海,一路收服的妖兽都困在其中,个个都自恃甚高,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几百年来,秘境中的争斗从来就没有断过,稍弱些的,就会在这些强者的斗争中惨遭吞噬。 便是三界之中,也是如此。 临月就是知道自己将来会有这样地下场,所以才要努力的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这样即便结局重来,她也不会像原身那样等死了。 这只金翅鸟,就是曾经的她,被人拿捏在手心,逃也逃不出。 临月明显能感觉到,它内心的害怕和孤寂,在片荒芜的秘境之中,它孤身一只,何处为家。 金翅鸟逃出了身后的浓雾,躲在一棵大树底下疗伤,狭小的地方不够它伸展翅膀,金翅鸟抖了抖翅膀,转身化作一个青涩的少年。 也许是修为还不足以支撑他化形,少年的外表还残留着金翅鸟的样貌,一双金色的眼睛盯着被撕破的手臂伤处,微微低垂的脖颈,还露着金闪闪的羽光。 他抬起头,临月茫然的后退一步,险些忘了他看不见自己。 竟然是祝云帆? 原来祝云帆就是传说中的金翅鸟妖! 临月一开始还不相信,直到她看见另一抹熟悉的青色长袍从大秘境的传送门进来,衣袂翩然,手中正握着那把斩妖剑! “祝云帆”被外来的人吓了一跳,立刻抖出翅膀,在青阳面前变成了金翅鸟的样子。 临月看不见他们交谈了什么,有没有动手,画面一转,就是一只扑扇着翅膀的金翅鸟被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修士带走,直接出了秘境。 原来是青阳把他带了出去,还一直带在身边做亲传弟子。难怪祝云帆一入山门就展现了不凡的天赋,他可是上古金翅鸟,又怎会平凡? 作者有这样的设定,居然也不写出来,搞得她手拿剧本都显得没什么用处的样子,还真的傻不拉叽的进来找金翅鸟。 可倘若祝云帆真是金翅鸟,那他们此番费这么大劲进入秘境究竟是为何呢? 为了把男主推下深渊?不不不,肯定不只这么简单,推男主的事情应该是由临月这个小炮灰来做的,根本不需要青阳亲自出手。 而且就算他不放心临月,以祝云帆上古神鸟的修为,对付一个筑基期的小徒弟,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临月转念一想,不对,祝云帆一开始确实天赋极高,但最近一段时间却好像没什么发展了,反而处处被小徒弟压制。 除却小徒弟的男主光环以外,一定还有他自身的问题。 那就是他的百年之期已到,他必须要回到飞仙秘境中重生,才能维持金翅鸟的修为。 遭了,小徒弟有危险! “魇妖长老,我没有时间陪你玩了,多谢你的梦境为我解惑,下次一定来找你解闷。” 临月一抬手,寒霜剑从袖中飞出,直直地插在地上,将整个地面都碎开了。 “哎,你这小娃娃……” 魇妖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在耳边戛然而止。 临月也不等他继续说完,飞身寻着小徒弟的气息而去,寒霜剑势如破竹的斩开浓雾,将周围蠢蠢欲动的妖兽们震慑住。 “商秋。” 临月劈开一棵挡在面前的大树,正要挥鞭子把小徒弟卷回来,就看见商秋面前的祝云帆,此刻正挥舞着金色的大翅膀。 “你果然就是金翅鸟妖!” 第46章 剑宗明光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身后的…… “你果然就是金翅鸟妖!” 临月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吸引了几人的视线。 祝云帆腾空于密林之上,看见临月出现时,挥舞的翅膀顿了一下, 桃花眼微垂, 金色的眼眸俯视着临月。 “师父。” 商秋一个大步跃了回来,站在临月身侧, 目光急切的在她身上打转, “师父方才去哪了,我找了好久,都没看见师父。” 他说着,一手背在身后,攥紧了手心的伤, 未干的血迹重新染红了掌心。 临月摆摆手道:“不小心被魇妖偷袭了, 看了场戏罢了。” 想起在小徒弟梦境中见到的,临月不自觉的后撤一步, 脸颊绯红, 连刚刚带着愤怒来找他们算账的事情都差点忘了。 商秋慌忙抬手,要去拉临月的袖子,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手都伸出来了, 忽然想到自己的伤,又缩了回去。 临月眼疾手快, 一把将他的手拽了回来:“怎么回事?” 瞥了眼祝云帆和青阳的方向,商秋摇了摇头:“没事,弟子方才和蟒妖打斗时不小心受了伤,跟祝……祝师兄没关系。” 像是怕临月不信,商秋伸出另一只手, 从袖中掏出一颗蟒妖的内丹,表示他真的是与蟒妖打斗的时候不小心被伤的。 但那眼神却是微垂着打量临月,像是怕她生气一般。 小徒弟小心翼翼的样子,与眼前祝云帆居高临下的展翅鲜明对比,临月一下就怒了,一把将小徒弟拉到身后,冷声质问道: “青阳长老,你擅自将飞仙秘境中的妖兽带出,伪装成我乾元山的弟子,究竟意欲何为?” 她第一次这么生气,气到看眼前金翅挥展的少年并不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乾元山弟子祝云帆,而只是一只妖兽。 青阳淡笑道:“我一直以为小师妹你很聪明,所以师祖才会如此重用你,甚至将寒霜剑和他的剑诀都传给了你。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 听他说起师祖,临月的脸色骤然冷了一下。 整个乾元山最没有资格提师祖的,就是青阳! 师祖待他不薄,从他上乾元山拜师学艺,到成为主峰的亲传,青阳得到的待遇可比大多数弟子都要好上许多。 可他天生不知足,不知师祖的良苦用心,自以为师祖待他有失偏颇,却看不见自己身上的问题,最后将师祖一手撑起的乾元山拱手让给了魔族。 “师祖他老人家的意思,岂是你能随意猜测的?况且我与青阳长老不同,我没有养妖兽在身边的习惯。” 闻言,青阳突然大笑了起来:“小师妹,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身后的那个,也不是一般人吗?” 被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了眼,商秋眼眸微沉,负在身后的掌心攥紧,血迹顺着掌心的纹路滴落在身后的草堆上,瞬间黑了一片。 临月眯了眯眸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小徒弟的身份? 但青阳这个意思,明显就是察觉到了商秋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商秋是我亲自捡回来的,他是什么人没人比我更清楚,青阳长老此话,可是要挑拨离间?” 青阳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真以为是抓到了小徒弟什么把柄,可他若当真知道商秋是未来的魔尊大人,只怕现在就已经跪在地上求饶了。 毕竟他入了魔后,可是要归商秋管的,他连慕容江都不敢得罪,更别说未来魔尊了。 “青阳长老,飞仙秘境不是一般地方,金翅鸟更不是一般的妖兽,你私自将金翅鸟妖带出去,可有想过后果!”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就无需再隐瞒了。”青阳摊了摊手,无所谓道,“没错,是我把金翅鸟带出去,让他变成祝云帆的,而且我十年前就带出去了,师妹你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有点晚了?” 十年前。 那就是上一次大秘境开启的时候,难怪她从没见过金翅鸟,原来是青阳在她之前把金翅鸟带走了。 大秘境中的妖兽都有毁天灭地之能,百余年来,那个仙人一个个的收进来,就是为了防止它们再去祸害百姓和修仙界。仙人将飞仙秘境交托给乾元山先祖,就是让他们看守好大秘境里的妖兽,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监守自盗! “你就没想过,如果掌门师兄知道你放出了金翅鸟妖,还能容你待在乾元山上吗?” “那你觉得,今天,我还会让你出去吗?” 青阳一挥手,金翅鸟振翅岂嘶鸣,冲天的金色光柱环绕在几人的周围,将他们牢牢地包围其中。 秘境中的妖兽魔物们被这一道光线吸引,纷纷声鸣回应,嘶吼之声此起彼伏。 商秋侧身挡在临月面前,眸色渐沉:“师父,那些妖兽都围过来了。” 她如何能感觉不到,地动山摇的妖气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仿佛都盯准了他们为目标似的,团团围住,却又不靠近。 “金翅鸟百年一重生,重生时的修为正是最鼎盛的时候,临月,就凭你和这个三脚猫功夫的小徒弟,想跟我斗,还早着了。” 他说的不错,金翅鸟修为最鼎盛的时候,就是百年重生之时,青阳特意带祝云帆一起进大秘境,不就是等这一时刻么。 凭她和小徒弟现在的境况,对上青阳和祝云帆两人,是没有一点胜算的。 但,小徒弟能是一般人吗? 堂堂未来的魔尊大人,以一己之力险些灭了整个修仙界的人,能是一般人吗?那简直就是作者的亲儿子,亲儿子能让你们随便欺负吗? 只不过要激发小徒弟的潜力,还需要她牺牲一点就是了。 祝云帆骤然展开翅膀,金色的巨大翅膀在天光下熠熠生辉,临月攥紧了拳头,感受到那股子迫人的压力,寒霜剑在身侧嗡嗡作响。 临月顾不得多想,抬剑迎上,祝云帆金翅下的羽翼已经化作一道道锋利的金光,划破雾色直冲向他们。她一手拉着小徒弟的胳膊,一边聚起剑阵,堪堪躲过祝云帆凌厉的攻击。 她一直拉着商秋躲避,却始终未曾还手。 “临月,你的本事都去哪了,把你的剑法使出来,让我看看师祖到底是不是瞎了眼!” 眼见临月不还手,青阳又气又急。他偏不信这个邪,他非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师祖没有选择他就是错的! 临月带着商秋一路躲避,不知跑了多久,才终于远远地看见了一个黑漆漆的深渊口。 像一个巨大的妖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但却是黑乎乎的,一眼看不到底。 她蓦地停下,寒霜剑划过一棵松树,一下将其拦腰斩断,轰然倒下,挡在身前。 “怎么,跑不动了?” 轻蔑的语气轻飘飘的传来,与他们此时的狼狈鲜明对比,青阳负手走来,不动声色道,“你临月不是向来居高自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吗?怎么,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狼狈?不存在的。” 开什么玩笑,她要不是为了开启男主的光环,怎么可能容他们嚣张到此时。 纵然金翅鸟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落伍了的鸟罢了,巅峰时期也就是堪堪突破元婴境界,跟他打,临月都不需要费什么劲。 可若是再加上青阳就不一样了,两个元婴打她一个,还有个筑基期的小徒弟,这个账有点亏了。 “刚才那是我不想打,现在就让你们看清楚,我临月的徒弟绝对比一只妖兽厉害。” 祝云帆被临月一口一个妖兽激怒,抖了抖翅膀,后背闪出一道金光,铺天盖地的冲向商秋。 “我费劲全力重生回来,就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这一次,你们都得死!” 明光剑出鞘,一道白光闪过,直直地迎上祝云帆的羽翼。 漫天的金色几乎要将他淹没,巨大的灵力碰撞下,剑身抵不住妖力的冲击,在两人灵力交汇时“嘭”的一声直接断了。 “就这,你也敢跟我比?商秋,宗门比试是我低估了你,才让你能有机会险胜,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手软了!” 祝云帆两掌相对,聚起一道火光,妖力一瞬间爆发,明眼一看,就是他压倒性的胜利。 商秋持着断了的明光,偏眸看向正与青阳交手的临月,赫然道:“即便是断剑,我也能赢你。” 为了师父,我一定要赢你! 雾色朦胧的秘境上空,祝云帆手中的火光冲天,仿佛吞吐的火龙蜿蜒而上。 商秋持剑身入,与火龙交缠,被灼热的火光冲开,一把断剑被火龙旋身盘绕。 就在这时,明光剑爆出一道红光,竟重新化出了长剑,浴火重生了! 临月抽身出来,转到商秋身侧,轻声道:“商秋,这才是真正的剑宗明光,浴火重生。” 泛着红光的一把长剑立在身前,闪耀着别样的光芒。传说中的剑宗明光,并非只是一把破铜烂铁,而是看使用它的人有什么样的能力。 “这,怎么会这样……” 青阳瞪大了眼睛,他如何能认不出明光剑,但他只以为那把剑早已被封存,成了一块铁锈罢了。 临月冷声道:“你有眼不识剑宗,又怎么能怪师祖不把最好的交给你呢?” 其实师祖早已经交给你过,是你自己不要的。 第47章 控制 月儿的这一声师兄深得我心。 先祖时期, 乾元山上曾出了三把名动天下的剑,世人皆知,但凡剑修皆以那三把剑为目标。 但如今极少再有人知道, 在乾元山的先祖之外, 还有第四把剑,比那三把更厉害。 剑宗明光, 出山即巅峰, 一剑斩天下。 能被称之为“剑宗”的,绝不仅仅只是一把名剑那么简单。但可惜的是,明光剑入世的早,陨落的也快。 只因为那位造出明光剑的大能修士魂归六道,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使出明光剑的威力, 这才使得明光被封剑阁, 成了一块无人问津的锈铁。 青阳当年入剑阁选佩剑时,明光就已经不能出鞘了, 灰扑扑的待在角落里, 没有斩妖剑万分之一的光芒。师祖有意让他试一试明光,他还偏以为师祖是要给他一把废剑。 “你胡说,分明就是你在中间作怪, 害我一无所有。”青阳说着, 面色越加狰狞,“临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师祖是想把剑诀传给我的!一定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你一个女子,怎能将师祖的剑法传承下去,给你简直就是浪费!” 他始终坚信是临月抢了他的机缘, 明明他才是众弟子中最适合的人选! 临月闻言,不禁皱了眉:“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谁说只有男子才能传承,我就不可以?”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青阳还是个古板的大男子主义? 且这般道理,简直毫无道理。 抛开旁的不说,师祖要将剑诀传给谁,那是师祖自己的意愿,岂是她能随意左右的。再者,师祖曾说青阳心性不稳,即便是传给他,只怕他也没本事练! 临月素来清冷的双眸染上几分薄怒,“师兄,即便你能传承师祖的剑法,你不也还是打不过我吗?” 所以,给他更浪费。 青阳被她一语堵得不上不下,面色难看的道:“临月,你说你要是安安稳稳的做小师妹多好啊,我们几个师兄弟都会宠着你的,但是你非不知足,非要跟我争,那就别怪师兄我不客气了。” 他一把斩妖剑召出,直抵临月的眉心而去。 一道身影闪过,商秋执剑挡在临月身前,眸色深沉:“那就让弟子替师父领教一下青阳长老的本事。” 突然响起的少年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临月一抬头,那道身影约莫高她半个头,肩膀挺拔,几乎完全将她的视线掩在了方寸之地。明明样貌还没全然长开,但那股子气势,却让她陡然感觉到少年日后杀伐果决的威严。 “商秋,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插手。” 她也怕让商秋插手。主要她现在也有点看不懂剧情的发展了,因为按现在的境况,她根本不可能把小徒弟推下深渊,但剧情肯定不会改变,所以不是她动手,还能有谁呢? 临月伸手要将商秋推开,小徒弟却死死的站在身前,分毫未动。 少年偏了头,坚毅的侧脸映出一抹阴影:“师父,这次你能不能别推开我。” 我只想和你一起。 临月怔了一下。 明明这段时间出人意料的,小徒弟也总爱说这种腻人的软话,总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了书。可如今这样的场景,再听他的声音,临月的心不由得缩了一下。 想着原书里,接下来就是他最依赖的师父亲自把他推下深渊,临月突然心虚了起来。 她不敢回答。 商秋没回头,良久没等到身后的声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兀自转了回去,便不再开口了。 青阳听了商秋的一句领教,顿时轻蔑的笑了起来:“果然什么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都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他这一句很不屑的骂了两个人。 临月却不以为意,因为她知道,马上她的青阳师兄就要被自己口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弟子给教训的五体投地了。 看不起商秋,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做人家的走狗,让人家一个不高兴就要了命! 青阳抬手,将斩妖剑向前推进了几分,淡淡道:“云帆,现在就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话音未落,身后的祝云帆赫然振翅飞起,金色的羽光冲天,杀意骤增。 临月正要召剑回击,突然祝云帆金色的瞳孔一闪,临月只觉浑身僵住,眼眸再掀起,竟也变成了金色! “师父,你这是……” 商秋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一回头就被临月执剑对他的样子吓到,小心翼翼的伸手靠近,却被临月躲开。 “师父,你怎么了,我是商秋啊。” 祝云帆抖了抖翅膀,从半空落下:“别白费力气了,她不会听见你在说什么的。” 商秋冷然回眸:“你到底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只是,稍稍控制一下罢了。” 顺带,也让她多喜欢我一点。若非如此,以临月孤傲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不顾脸面的喜欢他? 想到这里,祝云帆的嘴角不由得沉了一点,凭什么临月不能喜欢上他,只能靠控制的手段达到目的,他到底哪里比不过商秋? 但商秋明显不信:“怎么可能,以我师父的修为,怎么可能被你控制!” “你不信啊,那我就让你看看,你最亲爱的师父,是如何亲手将你推下深渊的!”说罢,祝云帆金色的瞳孔一闪,抬手在面前画了个虚幻的符咒,指尖一抵,符咒上染了一丝血迹。 那符咒推进临月的身体里,她猛地睁开眼睛,剑鞘抵着商秋的心口,一步一步的把他逼到深渊边。 “商秋,我曾感受过的绝望,你也要感受一次。” 祝云帆突然笑了起来,顿时感觉大权在握,这一次他算好了一切,把所有阻他前路的人都除掉,就不信还有谁能挡他飞升之路! 祝云帆再次伸出手,展开双翅,蕴起巨大的灵力对着临月的后背猛地一击。 “你们两个一起下去吧!” 他要的,是他们两个全部消失! 就在两人一起跌出深渊边时,临月突然闭上眼睛,再一睁开,直接伸手揽着小徒弟的腰身,将他带到自己的上方。 “师父!”商秋眸子骤然亮了起来。 “还记得我问过你,倘若有一天,你离开了乾元山,你还会认我这个师父吗?” 呼啸的风从脸颊边刮过,席卷了两人的声音,但临月还是清晰地听见了小徒弟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师父就是师父,永远也不会改变。” 临月淡淡的笑了一下:“那就,发挥你的实力,替我报仇吧。” 说罢,她松开揽着小徒弟的手,掌心蕴起灵力,一把将商秋推了上去。 清冷的声音还在深渊中回响,那抹白影却已经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祝云帆和青阳也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他们根本就想不到,临月竟然能摆脱金翅鸟的控制! 只是他们不知,临月早在闭关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被控制了。还多亏了挽棠的妖丹,替她解了控制,所以她才敢带商秋来秘境放手一搏。 临月沉沉地往下坠,小徒弟的声音响彻深渊。 随后,只听得深渊之上一道巨大的黑气凝聚,仿佛被什么吸引,深渊中万鬼哭嚎的声音响彻云霄,像一个张开的墨黑大口,几乎要将临月吞噬。 临月在闭上眼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小徒弟居然会为了她成魔了。 - 再睁开眼的时候,临月就已经到了山外山的地盘。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看周围暗黑系的布置大概就能猜出来。不仅房间是黑色的,就连窗外的风景都被黑气淹没,没有半分生气。 山外山虽说是魔修的聚集地,但好歹也算是个修仙的大派,名声一说出去都能吓的小门派地动山摇的。 但看眼前,这哪里是修仙的地方,简直就是地狱嘛。 也难怪千百年来,身处魔域的魔族都想往人间跑,谁不想向着有光的地方去,谁又能甘愿一辈子身处黑暗? 反正给她,她是不愿意的。 临月正要起身,就见门口呼哧呼哧跑来一道红色的身影,洛千影那张精致的小脸泛了些微红:“临月长老,你醒啦!” “嗯。” 她应着,许久不见洛千影,还真有点想念了,见到她都觉得亲切许多。 洛千影放下手上煮的黑乎乎的粥,抬手唤她:“醒了就好,你都睡了好几天了,正好我给你煮了粥,你来尝尝?” 知道临月就好这一口,所以洛千影早就准备好,就等她醒了。 “这,什么呀?黑乎乎的,跟煮糊了一样。” 临月颇嫌弃的搅了两下,味道闻起来还不错,就是看着挺渗人的。 洛千影撑着脑袋说:“这就是这样的,我才没有煮糊。我听凡人说,这叫黑芝麻糊。” 黑……芝麻糊? 骗谁呢,芝麻糊长这样? 但看洛千影殷切的小眼神,临月又不好拒绝,只能舀了一勺尝尝。砸吧砸吧嘴。 还……挺好吃的。 见临月慢吞吞地吃着东西,洛千影忍不住问:“对了临月长老,你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还掉到我们山外山来了呢?” 说实话,她见到临月长老躺在山外山的地盘上时,还真是吓了一跳的。那可是临月长老啊,那么厉害的人。 “这个……说来话长了。” 她要怎么说,说自己是被同门师兄的徒弟推下来的,还是说自己故意掉下来的? 这里牵扯的东西太多了,她不知该从何解释。 原本该被洛千影捡到的是商秋,商秋也正是有了这段经历,才得以成为魔尊。可是现在掉下来的是她,又被洛千影捡到了,临月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改变剧情。 “太长了就以后再说。”洛千影难得懂事的不多问,然后她一拍脑袋,“啊对,我都忘了告诉师父你醒了。” 她说着,一溜烟又要窜了出去。 洛千影还没出了门,就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携风而来,又把她推了回去。 “等你来告诉我,临月长老粥都喝完了。” 男人清隽的容颜落入眼眸,惊得临月手里的碗都掉了。 “慕容……师兄。” 慕容江蓦地弯了嘴角,眼眸中的笑意都快将她看化了。 “月儿的这一声师兄深得我心。” 第48章 魔渊 不是徒弟对师父的喜欢。…… 墨色的长袍融入暗夜中, 慕容江挥手点亮了长灯,不紧不慢的走向临月。 长发随意的系了个结,那股子慵懒却又迫人的气息渐渐逼近。 临月慌忙扶正了碗, 原本懒散趴在桌子上的身体立刻挺直了起来, 面色乖巧的颔首道:“打扰师兄了。” 慕容江上前,拉着她的手臂坐下:“你跟我还客气?” 熟稔的样子就好像是两个一直联系密切的老朋友, 一起坐下来喝茶饮酒, 谈笑风生。 怎么能不客气,她吓都吓死了。 好不容易假装替男主跳崖,打算就此远离主剧情的,谁知跳下来后,又落进了“债主”手里, 真是冤家路窄。 当年是她害的慕容江失去了唾手可得的荣耀, 堕落成魔修,慕容江就算是动手杀了她, 似乎也是合理的。但那是原身做的孽啊, 跟她没有关系啊,为什么又要她替原身背锅? 以她现在日益退步的修为,慕容江要捏死她, 还不跟捏死一只小蚂蚁一样? 临月到现在也没搞懂, 她明明是闭关修炼去了,可结果闭关出来后, 修为不增反退。尤其她刚才一觉醒来,分明觉得体内的灵力骤减不少,已经要维持不住元婴期的表象了。 难不成是她拔除金翅鸟控制时损伤了根基? 金翅鸟到底是上古神鸟,修为精纯,即便被镇压, 所使出来的术法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解除的。 “师,师兄现在毕竟是山外山的掌门人了,临月哪敢不客气。” 临月怕被慕容江看出什么端倪,想要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却被慕容江反手扣住手腕,指尖一搭,立时就察觉了。 他蹙了一下眉,问道:“你修为怎么回事?” “没,没怎么啊。” 慕容江明显没信,自顾自道:“跟你落下魔渊有关系吗?” 魔渊对修仙之人有压制,除非是早就堕入魔道,或者修为深厚的,一般修士倘若不慎落下魔渊,定是会被那冲天的魔气吞噬,魂飞魄散。 临月就是她用自身修为硬生生的挡下了魔气,现在才能安然无恙的在这喝粥。 而原书里,商秋筑基期的修为落下魔渊,还能有命获得机缘,是因为他体内封印着先魔尊的修为,正好给他冲破了。 她不是男主,没那么硬的命,所以总要有点牺牲。 “或许是坠下魔渊时,被魔气侵蚀了一点,无碍的,这点魔气我还能压得住。” 要不是拔出金翅鸟的控制损伤了些修为,区区这点魔气,还不至于能伤了她。 慕容江松开手,没坚持给临月疗伤。他身上的魔气不精纯,没有办法帮临月祛除干净,若是强行给她渡气,反而会引起她体内魔息的躁动,伤得更深。 “恐怕,不止是在魔渊里受了伤吧?”慕容江眼尾微扬,深色的瞳孔凝视着临月。 临月的修为他很清楚,乾元山第一剑修的名号不是白来的,区区魔渊根本伤不到她如此严重。 洛千影听了半天两人打哑谜,左看右看终于捕捉到了两个她能听懂的字眼:“临月长老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说着就要去扒临月的袖子。结果手还没碰到袖子,被临月和慕容江两人用眼神瞪了回去。 “好嘛,我不插嘴了。” 卑微小魔女往后一缩,自觉隐身。 慕容江道:“那看来就是跟乾元山的传言有关了。” “传言?” 她怎么不知道乾元山还有什么传言? “嗯,你昏迷这几日,乾元山上似乎乱套了。”慕容江顿了一下,语气平缓道,“听说青隐峰五长老的弟子祝云帆被魔气蚀骨在飞仙秘境中。五长老被废了一身修为,拼死从秘境中跑了出来,还剩一口气,但是人基本废了。乾元山上传出来的消息,那个动手的人就是你徒弟,商秋。” 临月垂着眸子没说话,但丝毫不觉得惊讶。 “而且,五长老出来后亲口说,是商秋把你推下魔渊的,死无全尸。” 结合临月的遭遇再一想,慕容江不难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临月就是那个时候从秘境中掉下来的,商秋能突破封印入魔,多半跟临月有关系,但要说商秋会把临月推下魔渊,他第一个不相信。 少年诚挚的眼神不会骗人,他看得出来,商秋喜欢临月。 不是徒弟对师父的喜欢。 明明知道商秋会在这时入魔,而且还是她一手造成的,可这话从别人嘴里听来,临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以为商秋会杀了祝云帆,留青阳一命,让他为自己所用。毕竟在原书里,青阳还是他拿下整个修仙界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 只是临月怎么也没想到,商秋竟然连青阳也一起废了。 这么说来,她在小徒弟的心里还算是重要的吧? “那商秋人呢?” 他入了魔,还背负着两位长老和一个亲传弟子的性命,乾元山上应该也容不下他了吧。 慕容江眼尾垂了一下:“他已经叛出乾元山了,不知所踪。” 青阳从秘境中拼死逃出来,拼着最后一口气向沧海掌门求救时,商秋就提着剑跟在他身后,一身白衣鬼魅如斯,魔气冲天。青阳爬一步,他就跟一步,像是牵着一根无形的绳子,牢牢的把他最后一口气握在手心。 以往弟子们试炼,沧海掌门都会在小秘境中放入鹰眼,避免有厉害的魔物逃脱至此,弟子们压制不住的情况。可大秘境里一般人进不去,他根本没机会放鹰眼进去,所以也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青阳惨兮兮的从传送口爬出来,原本仙气飘然的一个长老,现在却狼狈地被人踩在脚底下,还是个筑基期的小弟子,任是谁都会表示同情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青阳说什么,旁人也都会相信的,再加上商秋一身骇人的魔气,他就是无可否认的“凶手”! 乾元山上下谁人不知掌门最疼爱的就是临月长老,一听是商秋把临月推下魔渊,沧海掌门哪还记得他之前多看重商秋,立时召出冲霄剑就要给临月报仇。自从接手冲霄剑,这还是沧海第二次将其拔出与人对战。 商秋以为临月真的死了,心如死灰,一心要取青阳的命,根本不解释,见沧海掌门与他拔剑相向,只当是要阻止他杀了青阳。 两人打得昏天黑地,魔气丛生,险些将乾元山上下烧个干净,唯独寒云峰周围分尘不染。 最后,所有人都没想到,竟是沧海掌门惨败在商秋手下,商秋屠了半个乾元山。 这剧情怎么推快了这么多? 商秋不该是先回魔族修炼,登上魔尊之位后再大肆进攻修仙界,屠尽乾元山的吗?怎么刚一觉醒,就屠了半个乾元山? 而且,还是为了她? 临月感觉自己一定会折寿的。被男主惦记的,肯定都没有好下场。 再想多问一些,慕容江就被突然找来的魔修弟子叫走了,不知是什么事,那魔修弟子神秘兮兮的,看起来还有点紧张。 好不容易等慕容江走了,洛千影这才敢悄默默的靠近临月身边,问道:“临月长老,我,我有点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什么?” “就是,寻风……他怎么样了?” 洛千影还记得她被师父带走的时候,是寻风挡在她身前护着她,不让那些歧视她身份的人伤害她。 她知道自己暴露了魔族身份,一定会给寻风带来麻烦的,所以回来以后洛千影一直都还惦记着,生怕自己拖累了寻风。 临月看了眼洛千影心虚的神情,心下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寻风啊,你问他做什么,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她还没忘记在寒云峰上时,洛千影总跟她告状说寻风管着她,不给她去这不给她去那,气得洛千影都要抓狂了。但这才多久没见,竟然就想着要跟她打听了。 “我……我就是担心自己会拖累他嘛。”洛千影揪着衣摆,眼神不自觉的在地上飘。 “哦?难道不是因为关心他才问的?” 作天作地不怕死的小魔女知道担心人了,简直是一大奇迹好吧。说给寻风听,寻风大概能感动的不知东南西北了吧。 洛千影不说话,临月也不再打趣她,道:“寻风因为护着你,对五长老出言不逊,被罚在后山思过,到现在还没出来。不过他若是知道你有心还能惦记着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寻风跟商秋不一样,他性子沉稳,虽然都不是爱表达的人,但明显寻风要比商秋吃得开。 因为小徒弟的性子实在太别扭了,也不知随谁了,高兴的时候怎么都好,能让整个乾元山都知道他好,不高兴的时候,也挺磨人的。 也不知商秋入了魔后怎么样了,现在是不是在哪里独自修炼呢。 按剧情的走向,他这时候气息不稳,还不能完全吸收先魔尊的魔气,必须找地方安静的修炼,否则容易把控不住,反被魔气控制。 临月拍了拍脑袋,怎么又想起小徒弟了, 像是看出临月在想什么,洛千影凑上前,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临月瞧:“临月长老可是在想商秋?” 临月回了神:“胡说什么?” 洛千影道:“我可是跟你们一起在寒云峰住过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临月长老每次提起商秋的时候,眼睛都是晶亮晶亮的,特别好看。” 临月拂了把袖子,没回答。 见状,洛千影完全忘记挨打的时候了,顺杆往上爬:“你看,我猜对了吧。你还说我呢,你不也在想着商秋嘛,那我关心关心寻风有什么不对吗?” 她在想着商秋吗? 临月自认为表现的并不明显,可为何连神经大条的洛千影都能看出来,她想不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不自觉的想起商秋了呢? 第49章 赤焰谷 她果然是炮灰的命。 在山外山逍遥了两日, 临月除了第一天见到慕容江以外,就再也没见慕容江露过面了。 真是奇怪,她都到了他的地盘了, 明明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她报仇的, 慕容江竟然都不把握机会,甚至连面都不露的。 也不知在忙什么。 洛千影每天不厌其烦的给她做各种各样的食物, 虽然卖相都不太好看, 但是味道却很不错,好像又回到了洛千影在寒云峰上的日子。 “你说你一个魔族,怎么这么喜欢凡人吃的东西?” 洛千影刚做了桃花酥,淡淡的桃花香飘散在整个房间里,让她明明身在昏暗的魔修地, 却依旧能感受到桃花遍地的芳香。 正在仔细摆盘的洛千影闻言, 停下动作回身,想了想:“大概, 是为了好玩吧。” 临月挑眉:“好玩?” 哪里好玩了, 明明那么麻烦。但是看洛千影做的起劲,临月又不好打击。 “是啊,你不觉得亲眼看着这一堆好像没什么用的东西, 在手里变成美味的食物, 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吗?” 洛千影摆好了桃花酥,给临月递过去, “那临月长老又为什么喜欢吃呢?你们修仙的人不也不需要吃东西嘛。” 临月顺手拿了一块看起来黑乎乎的桃花酥,放在鼻尖嗅了一下,闻起来是挺香的,怎么卖相这么惊悚呢。 难道这就是魔族的审美? 轻轻咬了一口,酥脆的桃花香在唇齿间回味, 入口即化,“因为好吃啊。” 她那不是习惯成自然嘛,她不是原身,没经历过那一段辟谷的时候,所以即便肚子不饿,也难免嘴馋。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竟然厨艺这么好,除了……嗯,这个卖相比较意外,味道简直跟凡人做的没差别。” 当然这个卖相,也不是说全然看不下去的那种,就是这个颜色吧,人家桃花明明是粉色的,青春的颜色,她是怎么才能把桃花做成黑色,还没有一点糊味的呢? 洛千影撑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透露出一丝惆怅:“我自幼生长在山外山,见惯了的就是这片黑暗,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以前师父总会跟我讲他在凡间历练时发生的故事,也许是听得多了,所以我对凡间非常向往。不过你所说的厨艺,是我跟山里的魔修们学的。” 山外山里大多都是修仙门派堕落下来的魔修,会什么的都有,洛千影经常跟他们在一起,便对凡间了解更多,越了解就越控制不住想要去看一看的心思。 但洛千影是魔族,跟一般的魔修不一样,她身上散发着魔族的气息遮掩不住,不能随意在凡间走动,但凡遇到个比她修为高的,很轻易就会被发现。 后来慕容江要闭关,并在闭关前把他随身的玉佩交给她保管,还告诉她这个玉佩的作用,洛千影这才萌生了要偷溜出去的想法。 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只是她运气不太好,刚一出山就遇见了临月,还没来得及仗着慕容江的名号潇洒一番,就被临月给教训得再也不敢了。 在临月的印象里,洛千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作者也热衷于把她塑造成一个刁蛮的形象,仗着身后有人撑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在她遇见男主后,洛千影的画风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刁蛮小魔女变成撒娇少女,刁蛮又可爱,让读者又爱又恨,连女主的风头都被抢了大半。 但说到底洛千影现在也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本可以像寻常姑娘一样走在天光之下,却因为生来是魔族的血脉,就只能躲在黑暗里。 山外山赤地千里,让人闻之色变,甚至想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洛千影许久没开口,临月抬眼望她,她又变成了之前那般傲气的样子,微微扬起脑袋,道:“我偷偷告诉你哦,商秋的厨艺也是我教的。” 她说着一脸的骄傲,临月却听懵了。 临月突然想到了她出关那天,小徒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给她下厨……居然真是洛千影搞的鬼。 她只猜到了是洛千影告诉商秋她偷吃零食的,没想到两人还密谋了这么多。 “你……” 正要说什么,胸口陡然一紧,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间升起,将她的话噎了回去。 临月一手捂住胸口,搭在桌上的手攥紧,捏的指尖泛白。 “临月长老,你怎么了?”洛千影见状连忙起身扶着她。 却被临月摆手按了回去,“没事,一时不慎被那股魔气钻了空子。” “那我去找师父来,师父肯定有办法帮你化解的。” “别去。”临月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开玩笑,她本来身处慕容江的地盘都已经觉得危险了,再让他知道自己修为受损,临月都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你师父……兴许有正事要忙,我这并无大碍,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不过,我确实还有一个小事要你帮忙。” 洛千影并没有多想:“临月长老但说无妨。” 临月咽下喉间的腥甜,缓了眉道:“你可知道暗月灵芝在何处?” “暗月灵芝?”洛千影怔了一下,“临月长老问这个做什么?” 临月道:“听闻暗月灵芝有净化修为的功效,我想着也许可以把我体内的那股魔气化解出去。” 原本临月是打算在飞仙秘境中寻到金翅鸟的至青琉璃心,将她的根骨洗髓,得以突破境界的。谁知至青琉璃心没找到,还因祝云帆的控制伤了根骨,落下魔渊时又被魔气侵蚀,简直祸不单行。 修仙人依靠根骨存续灵力,根骨若是受损了,就像一个充满了气的皮球被戳了一个小洞,会一直往外漏气,直到气全部放光,皮球也就废了。 这不就是炮灰的标配吗? 她果然是炮灰的命。 祝云帆被商秋灭了,至青琉璃心应该也没了,临月只能想办法寻找暗月灵芝来代替。 原书里对暗月灵芝的描写并不多,只在商秋成为魔尊后提了一句,青阳彻底堕入魔道,成为慕容江手下一枚对付修仙界的棋子,于是商秋赏了他暗月灵芝洗髓修为。毕竟这不是给男主用的东西,没必要花费太多的篇幅描写,所以临月费了老大的劲才想起来这茬。 暗月灵芝只在月色最深浓的时候生长,月落则枯萎。传闻用其修炼可以净化修为,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功效,临月实在想不起来了,但暗月灵芝毕竟是魔族产物,修仙之人使用可能会有副作用。 不过她现在哪还管得了什么副作用,只要死不了,就都不是问题。 洛千影有点迟疑:“我倒是知道暗 月灵芝在哪里,只不过那里有很厉害的魔兽看守,我可打不过。而且,师父早有警告,那里是历代魔尊的地盘,任何人不得随意闯入,否则是要被罚的。” 而且罚的可是不轻呢。 年少不懂事时洛千影曾不小心进过一次,险些没出来,被师父罚了一顿戒鞭。所以现在她有点不敢,既怕魔兽,又怕师父。 历代魔尊的地盘? 那不就是小徒弟以后的地盘吗? 她好歹作为男主的师父,尽管可能不太负责任,对徒弟也不太好,但怎么也能享受一下男主的光环吧。 临月叹了一口气:“你负责带路就好,其余责任我一力承担。” 听临月打包票,肯定不会让自己挨揍,洛千影这才壮着胆子,带着临月去了赤焰谷。 在魔族的地盘,到处魔气冲天,临月没敢用灵力瞬移,担心自己的行踪会被慕容江发现,只好跟着洛千影徒步走向赤焰谷。 赤焰谷属于魔族的领地,一般的魔修都不能随意踏入,否则会有被吞噬的危险。好在洛千影有一身精纯的魔族血脉,不然她俩可能还进不来。 穿过一道褐色的空谷地,两侧的山脉都透着一股骇人的魔气,仿佛在张牙舞爪,随时都可能将她们吞没。 “就是这里了。” 洛千影指了一把赤焰谷的上方,两面利齿一般的斜峰对面而向,笼罩在头顶,斜峰的尖角上,隐约可见一颗墨色的灵芝草。 那就是暗月灵芝! 临月仰起头,她们现在置身谷底,可那灵芝却在两侧斜峰的最顶端,远远看去,就像是笼成了一个椭圆形,一个在最上面一个在最下面,遥遥相对。 “你在这等我。” 袖中的寒霜剑飞出,临月一跃而上,正要往暗月灵芝飞去,突然另一侧的斜峰倒塌,直直地朝临月压来。 眼见斜峰压迫,临月御剑调转方向,堪堪躲了过去。谁知那落下的斜峰竟又挺了起来,碎石四散而下,惊得谷底的洛千影四处逃窜。 临月俯身下去,一把将洛千影拉上寒霜剑,躲开碎石攻击。 好不容易寻到落脚之地停下,临月这才发现,刚才那根本不是什么斜峰,而是一个生着长脖子的巨兽! “临月长老小心,这魔兽厉害得很,连我师父都要忌惮三分的。” 赤焰谷一半的斜峰地动山摇,地震般的晃动后,浓烟散去,她们才看清那只巨兽的样子。 巨蟒的头,张着血盆大口,长长的脖子,整个身体都像石块一样坚硬,简直就是一个四不像! 第50章 四不像 月儿,留在我身边。 赤焰谷中, 浓郁的月色笼罩,洒下一片光洁。 四不像隐匿在山石间,褐色的外皮完美的与另一边斜峰相融, 如此庞然大物在此, 临月竟丝毫没发现。 察觉到有人擅闯,四不像赫然昂起长脖子, 嘶吼的声音划过山谷, 直直朝临月和洛千影甩去。 坚硬的脖颈砸过,留下一个碎石满地的大坑。 将洛千影放下,临月执起寒霜剑,剑光迎上那魔兽,斩出一道凌厉的剑锋。 她纤瘦的身躯凌空在庞大的四不像前, 寒剑垂下, 显得愈加渺小。 “临月长老,小心它口中的毒气!” 四不像甩动着长脖子, 就在临月向他挥剑时, 突然吐出一口黑色的浊气,临月见状旋身而起,一个大步撤了回去, 脚下碎石翻起层层尘烟。 不行, 要是一直被这魔兽拖住,她肯定会吃亏的。 而且, 她现在身在魔族的地盘,修为或多或少被压制,恐怕还不一定能打得过这魔兽。 抬眸看了眼斜峰顶上的暗月灵芝,临月灵光一闪,俯身在洛千影耳边说些什么, 洛千影迟疑的点了点头,看着像是决定慷慨赴死一般。 接过临月递过来的剑,洛千影立时 从手中甩出长鞭,卷着寒霜剑朝四不像袭去,冰冷的剑锋划过四不像坚硬的身体,心里还抱着一丝报仇的心思。 “来呀,让你见识一下姑奶奶的厉害!” 叫你厉害,叫你欺负我! 四不像见那把剑再次袭来,挺直了脖子往洛千影的方向冲去,震的整个赤焰谷都地动山摇。 就是现在! 趁着四不像被洛千影调虎离山之际,临月飞身跃上斜峰,掌心蕴起灵气,一把将暗月灵芝拽了下来。 脱离了赤焰谷的棕岩,暗月灵芝周围散发的黑色光芒骤然暗了一下。临月正要回身,身后四不像不知何时已经折了回来,不论洛千影怎么挥舞着寒霜剑,它就根本不理睬。 临月一时不察,没来得及躲过,被它一口浊气击中后背,直直的往下落去。 四不像张着血盆大口,就在谷下等着临月掉下去。 “临月长老!” 洛千影被吓得三魂去了气七魄,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临月落进魔兽的口里。 就在洛千影哀怨自己一定会被师父打死的时候,突然一道凌厉的墨色身影从赤焰谷上飞身而来,一把从四不像口中夺过了临月。 飞舞的长袍随着他落下的动作翻飞,青丝落在额前,狭长的眼尾透着一丝冷意,吓得四不像都僵住了一瞬。 “慕容师兄?” 在闻到一股好闻的浓香后,临月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慕容江邪魅的侧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往常总是稍稍低垂,满含笑意的眼尾此时正微微眯起,周身冷意乍现,哪还有她所熟悉的慵懒气息。 “月儿,你不乖哦。” 慕容江抱着她的身体落下,淡淡的应了一声。 从慕容江一出现的时候,洛千影就认出来了,但她不敢相信,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洛千影才睁大眼睛,兴奋的唤:“师父!” 小姑娘哒哒的跑过来,拉着慕容江的袖子晃,一脸的委屈巴巴。 “多谢师兄。” 将临月放下,慕容江冷眸瞥着洛千影,“谁让你把临月长老带到这里的,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靠近赤焰谷,你拿为师的话当耳旁风?” “千影不敢……”洛千影莫名其妙被一阵凶,扑扇的大眼睛险些就要掉下泪来:“师父,千影知道错了。” 眼看小姑娘要哭了出来,临月扯了一下慕容江的袖子:“不是,你别怪千影,是我非要她带我来的。” 手里的暗月灵芝还紧紧攥着,手腕一松,隐入了袖口中。 四不像见慕容江来,明显就没有再要继续攻击的意思了,弯身缩了回去,重新和另一侧的斜峰对上。赤焰谷重回原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我……我就是听说暗月灵芝很厉害,只在月色下生长,觉得好奇,就让千影带我来见识见识。” “……” 拿了暗月灵芝回去后,洛千影被慕容江罚回去面壁思过,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临月心下觉得愧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洛千影。要不是她强迫洛千影带她去找暗月灵芝,洛千影也不至于被罚。 跟在慕容江身后,临月一路都在喋喋不休的帮洛千影说好话,希望争取宽大处理:“你就别罚她了,不然恐怕我得跟她一起受罚了。” 错是她犯的,她好歹身为乾元山的长老,算是洛千影的长辈,怎么着也不能让小姑娘替她受罚。 主要女二号后期太厉害,她不好得罪。 慕容江蓦地停下脚步,临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那你告诉我,你去找暗月灵芝做什么用?” 临月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眼睛:“我,我就是好奇啊,想见识一下嘛。” 慕容江问:“乾元山七长老,会对这种魔族产物感兴趣?” “当,当然了,没见过的东西都好奇嘛。我一直都这么好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临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闭上嘴巴。 眉梢一挑,好像说错话了。 她当年要不是好奇,好胜心太强,就不会受了青阳的挑唆,擅闯禁地了。慕容江要不是为了救她,被师祖惩罚,逐出山门,如今他一定会是修仙界最前途无量的慕容仙君。 “知道什么?”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又变回那副慵懒的样子。 临月沉了一口气,决定豁出去了。 “慕容师兄……对不起,当年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会……” 虽然保护的人不是她,但她现在占了原身的身体,理当替原身说出这句迟来的抱歉。 反正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落在慕容江手里,她已经不抱活着的希望了,只盼望慕容江能看在过去的同门之谊,留她一个全尸。 “如果你觉得我欠你的,你可以将我的一切都拿回去,毕竟这本应该是你的。” 所以能不能看在我这么真诚认错的份上,还是放过我吧…… 临月闭上眼睛,把心一横,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比洛千影还要视死如归。 见她吓得眼皮都在抖,慕容江淡笑出声,俯身在临月耳边道: “月儿,留在我身边。” 怀疑自己突然性耳鸣的临月:“????” 难道这是什么新型的整人游戏吗? “你……” 慕容江一字一句的重复:“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临月忽然就反应不过来了,他不是要她命的吗? 所以这是要放过她的意思了? 还没等临月把那句话的意思消化,突然来了一个魔修打断了两人。那魔修看了眼临月,随即对慕容江拱手:“掌门,大殿有要事处理。” “什么事?” 慕容江的意思,是让他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那魔修又抬头看了看临月,目光在两人中间打转,神色复杂:“有修仙弟子在雾林失踪,万仙门古道真人在山外叫嚣,说一定要让掌门给他个交代。” “知道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魔修下去。 万仙门……古道真人? 这个万仙门临月曾有所耳闻,是个半路出家的仙门,其掌门古道真人本是个修仙门派的管事的,也就是大户人家的管家。 听说二十年前古道真人在睡梦中得见上古仙人,并受仙人点化,传授一身深厚的修为,于是就从那个修仙门派出来,自己开创了个仙门,并大言不惭的命名“万仙门”,意为万仙同在。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万仙门就是当年潜入山外山,意图掀翻慕容江老巢的三个宗门之一,要不是乾元山插手,只怕他们早就被慕容江灭了个彻底了,还能给他们来叫嚣的机会? 这回只怕又是故技重施。 临月还在想,慕容江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先回去休息,我去去就回。” “你是要去处理万仙门?” 慕容江眨了下眼睛,并未回答。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临月道:“我跟你一起去。修仙弟子在雾林失踪不是小事,不知有没有乾元山的弟子,我要亲眼去看看才能放心。” “好。”慕容江应声。 听说此番乾元山大劫,各个仙门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于是几个仙门凑到一起,准备合力围剿叛逃弟子商秋。 这也就是他们不知道商秋的身份,知道了恐怕就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放肆了。 原本几个仙门集结了不少弟子,跟着所谓的商秋逃离的路线去找人,结果兵分几路时,就有一路弟子误入了雾林。 而且,误入雾林的弟子进去后就消失了,其他弟子进去寻找,结果都没能出来。 雾林是各仙门与山外山的交界处,是乾元山沧海掌门曾与慕容江定下协议的分界点,魔修不准越界,但是他们的弟子在这里失踪了。 于是古道真人便扬言是山外山害了他们的弟子,毕竟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没有别的人,只有山外山有动手的嫌疑。 临月被古道真人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震惊。 怎么的,你自己送到人家门口,还要怪人家手伸得长了? 况且山外山本就是魔修之地,不是死对头吗,怎么搞得好像人家对不起你了似的? 第51章 祸水 什么时候我慕容江做事,还要给别…… 山外山的大殿外聚集了不少人, 万仙门古道真人位列最前,后面跟着一排排颜色各异的身着仙门校服的弟子。 临月一袭白纱掩面,跟在慕容江身后, 仪态翩然, 与这片暗夜格格不入。 熟悉慕容江的都知道,他身边素来只有一个小魔女洛千影, 哪还见过其他女子出现, 所以众人都不由得露出好奇的神色打量她。 但慕容江在这,谁也不敢随意开口,只能压下心里的好奇。 “无论如何,还请慕容掌门今日给众仙门一个交代!” 古道真人自视甚高,向来不把这群堕落至此的魔修放在眼里, 尽管往日都是各仙门的佼佼者, 但落到这般田地,就是仙门之耻。 他如今还能一板一眼的跟他们说话, 持的也不过是一丝怜悯之意。 “交代?”慕容江嗤笑, “什么时候我慕容江做事,还要给别人交代了?” “你……”古道真人被噎了一口,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慕容江就像是没看见他眼神中迸射的杀意, 轻轻抚着骨扇, 语气不屑的应一句: “你配吗?” “慕容掌门这意思就是不打算配合了?还是试图混淆视听,阻止我们捉拿凶手?” 古道真人气急败坏的说着, 倘若对面站的不是慕容江,临月有理由相信古道真人现在已经要对他们执剑相向了。 但幸好,他的理智还在,此话一出口就是把祸水引上了慕容江头上。 明明这事与你们脱不了关系,你还不配合, 甚至对质疑的人言语讥讽,这不就恰恰说明了你们心里有鬼吗? “慕容掌门,今日我众仙门聚集在此,只是为了向慕容掌门要一个说法,事关仙门弟子的性命,还请慕容掌门行个方便。如若不然,众仙门今日就是断送在此,也要替丢了命的弟子讨回公道!” 古道真人摸着花白的长胡子,以目测八十多岁高龄的身体,千里迢迢来山外山找麻烦,显然就是有备而来。 身后弟子齐齐应和,将他们架着下不来台。 临月素来知晓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嘴脸,也不过是仗着如今仙门弟子人数众多,才敢来山外山门口叫嚣。倘若没了后面这些送死的,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来找慕容江的麻烦。 但看身边的慕容江,明显不打算理睬。 一把墨黑的骨扇轻晃,眼神冷冷的垂着,看得那些仙门弟子心里一寒。 慕容江是什么人,或许在场许多弟子都不太清楚。因为自他接手山外山后,便极少出山,也一直约束着魔修弟子们甚少出山。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只道一把纯黑骨扇,是他杀尽无数修士,从中选取最完美的骨头制成,只消扇骨轻轻插进皮肉,便可废尽那人修为。 这骇人听闻的威名,也让山外山在所谓的正道仙门中异军突起,与仙门之首乾元山不分上下。 威名是有了,可这害人的名头也就算坐实了。 “你们说是我山外山害了人,有什么证据?你们自己的弟子看不住,擅闯雾林,却要来找我的麻烦,这是何道理?” 慕容江捏了把指尖,细长的指骨从袖中伸出,透着一股不健康的惨白,“况且,雾林为界不错,但雾林并不属于任何一方管辖,其中妖兽众多,你们的弟子修炼不精,又能怪到我头上来了?” 难不成他们自己教不好弟子,还要怪雾林的妖兽太厉害? 他两句话点出要义,但这轻蔑的语气,却是让几个为首的修士愈加愤怒。 慕容江有意不与他们计较,奈何这几个仙门为首的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嘴里阴阳怪气道:“狡辩,你们这一群魔修在此,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来吗!” 骨扇“啪”的一声合上,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 临月心道不好,他们惹怒了慕容江必不能安然离开,虽然她对这些仙门没什么责任,可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乾元山定是不能置之度外。 乾元山被屠了大半,掌门师兄又受了伤,根本无暇阻止,只怕仙门与魔宗的这一战,势必是不能缓解了。 临月伸手拦住了慕容江将要飞出的扇子,缓声开口:“山外山虽是魔宗,但却从未做过伤害仙门之事,况且慕容掌门曾与乾元山沧海掌门有过协议,各仙门皆知。古道真人如此说,岂非是不拿乾元山与山外山的协议当回事?” “你又是何人,这里岂容你插嘴。”古道真人目光转向临月,上下打量着她。 见眼前女子一派清然,却混迹于魔修之间,只怕也是哪个仙门走火入魔,堕落至此的女修。 古道真人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并没把她放在眼里。 他们确实听闻过有协议这回事,但什么时候约定的,约定的什么他们并不清楚,所以只当那是沧海掌门用来维护慕容掌门的场面话。 稍年长些的仙门宗师都知道,慕容江曾是沧海掌门的师弟,乾元山最前途无量的弟子。仙盟大会经办多年,众仙门拔尖的弟子层出不穷,可他是唯一一个连续三次夺得仙盟大会魁首,至今还登顶榜首记录的弟子。 昔日仙门榜首,如今却堕落为魔修。 如此,不免让人唏嘘。 “我是何人并无关系,但诸位聚集在此,连证据都没有,就扬声讨伐,岂非是要落人口实?”临月说着,似乎意有所指。 笑话,她若是没有说话的资格,那这里就没人有说话资格了。 乾元山作为仙门之首,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如今众仙门齐聚,只怕掌门师兄也并不知情。 “你如何知道我们就没有证据?”古道真人道,“小姑娘,你应当也是仙门出身,该知晓仙门之首乾元山的弟子都在此了,还能落谁口实?” 乾元山弟子? 临月方才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颜色各异的聚在一起,并没看到熟悉的校服,就以为乾元山并未参与其中。 经他提醒,临月这才发现人群的最后,几个一身白色长衫的弟子聚在一起,被人群挡住,没有要往前的意思。 临月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两个弟子,一个是三长老的亲传苏进,一个是六师兄的弟子程柏! 为何三长老和六长老都掺和进来了?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小,提到乾元山,那几个弟子便抬起头来看,队伍中只有两个亲传弟子对临月熟悉,立时就认出来了,瞳孔骤然一缩:“七……” 临月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程柏会意,拉了一下身边苏进的袖子,两人闭了嘴。 但他不明白,青阳长老不是说临月长老被商秋推下魔渊,死无全尸了吗,掌门就是因此才跟商秋交手,致使乾元山如此大难的。 可为何临月长老不仅没死,反而还在魔修的队伍里? 临月看了眼程柏等人,再细想方才古道真人说的话,大概就明白了。 原本他们出来,是为了寻商秋的踪迹,其他仙门愿意帮忙,乾元山自然不能拒绝。但没想到,出来后不但没找到商秋,还折了不少弟子在雾林,古道真人便借此要来找慕容江讨个说法,他们又被带到这里来了。程柏他们因为慕容江这层关系,不愿意掺和,就一直缩在最后。 古道真人是早就存了要讨伐山外山的心思,所以才会主动提起要帮乾元山寻叛逃弟子商秋,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出。 临月尽管看出来了,却也只能应着:“乾元山弟子都在这儿了,既如此,我们也无话可说。” 古道真人道:“那便请慕容掌门交出杀害弟子的凶手吧。” 他这不是在商量,而是通知。 慕容江闻言,挑了下眼尾:“不知古道真人以为,哪个是凶手?你看哪个像凶手,就带走吧。” 细长的指尖抬起,慵懒的横在身侧,他朝临月身边撤了一步,身后尽是面色不善的魔修。 “请吧,古道真人。” 古道真人脸色青白了一瞬,迎面对上一片魔修气势汹汹,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尴尬的咳了咳:“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以礼相待了,本掌门都让你随便选了,还不能表示我山外山的诚意吗?” 慕容江这派漫不经心,却又能一句话噎死人的功夫,临月看了都得说一句绝。 但看古道真人被耍,作势就要跟慕容江对起手来,临月又只能掩了嘴角笑意,上前阻止。 “等等,各位可否听在下一言?” 除去乾元山以外,其他仙门弟子都已经拔剑,准备大战一场了,临月月白长袍往中间一站,将两边隔开。 古道真人摆摆手道:“说罢,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儿能不能说出花来。” “仙门弟子在雾林失踪,虽是事实,但并没有知道他们是如何失踪的,且雾林妖兽众多,皆不受仙门和山外山的控制,所以光凭这一点,不能证明是山外山所为。” 见古道真人要开口制止她,临月紧跟着接上,“不若我们先想办法找到弟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才算是证据。” “你说的轻巧,都已经失踪这么久了,怎么找。” 关键,不是弟子们失踪的问题,而是他们已经折不起弟子了,就连之后进去找他们的弟子们也都没有再出来过,谁知道雾林里有什么东西。 临月淡然一笑:“那就进雾林里找。” 第52章 屠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亲自带人去找, 给古道真人一个交代,如何?” 原书里,这一段古道真人来山外山找麻烦, 其实是蓄谋已久的。 他们表面上说是联合各仙门帮乾元山抓到叛逃的弟子, 实际上是为了拉乾元山出来做挡箭牌,利用乾元山仙门之首的名头, 和沧海掌门在仙盟会的威名, 集结其他仙门弟子,一同讨伐慕容江。 他们并不仅仅是要讨伐慕容江,他们真正要讨伐的是山外山里所有的魔修弟子。那些所谓从仙门堕落,却在魔修之地混的风生水起的弟子们,说出去都是仙门的耻辱, 所以仙门才要趁机将山外山赶尽杀绝。 但他们不知先魔尊的血脉已经被唤醒, 这也使得在乾元山被商秋屠尽大半后,又牵连进众仙门和山外山的交战中, 最后被灭个彻底。 所以为了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为了保护乾元山的弟子们,临月决定亲自出马查出真凶,打脸万仙门。 “月儿。”慕容江偏头, 低声唤她。 知道他的意思, 临月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阻止自己。 慕容江叹了口气:“那我随你一道去。” “不行。”临月侧过身, 白纱掩了说话的声音,“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必须留在外面接应我。如果我们两个都走了,保不准古道真人会不会趁机发难,让山外山陷入危境, 你在就没人敢乱动。” 见慕容江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扇子也不晃了,临月不禁安慰他:“你放心吧,我不会有危险的,现今存世的,还没有几个能伤得了我,更何况小小的雾林。” 不是她狂妄,自她持寒霜剑出世名扬天下时,便甚少再有敌手了。 当然,那已经是她没受伤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她修为骤减,要是再碰上个金翅鸟那样的神兽,怕是会吃点亏了。 “若有危险,随时叫我。” 虽然知道雾林不会有太危险的妖兽,可慕容江还是不放心,生怕有什么意外。 临月点头应下,便带着古道真人给她点的一行弟子,并几个门派的宗师一起进入雾林。 雾林围绕在仙门之外,如其名,薄雾层层,其中隐匿了不少妖兽,吞食擅自闯入的人,是以雾林危险之名在凡间广为流传,再无人敢进。 身后几个门派的“宗师”盯着,临月被迫带路,在前方为他们扫平障碍。 说是门派宗师,不过是些掌门之下,弟子之上的管事的,不上不下的夹在中间,也没什么开口的机会,这不就被派进来送死了呗。 雾林绵延百十里,就是御剑飞行,也要飞个半晌,别说他们现在还要一点点地寻找弟子们的踪迹,队伍的行动自然就慢了下来。 古道真人给临月带进来的弟子里,除了乾元山的几个都进来了以外,其余仙门各进来几个,万仙门倒是一个没来。 果然是要把他们放进来送死的。 临月不动声色地放缓了步子,待他们四下搜寻,没时间监看她时,挪到了程柏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柏一愣,压低声音问:“七长老,真的是你啊?” 临月没好气的应着:“不是我,还能是谁?” 这孩子莫不是傻了。 程柏又激动,又落寞,但他不敢表现在脸上,只能哑声对临月道:“我们都以为您已经……”他踌躇半刻,也没说出那句话,只好转了语气,道,“青阳长老从秘境中出来,说,说商秋他把你害死了,还推下了魔渊,祝云帆也被他害了,青阳长老被废了修为,如今就是个普通人了。” 自飞仙秘境后,山门发生了太多事,程柏想,商秋会在秘境中害了祝云帆和青阳长老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许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但他绝对不相信商秋会推临月长老下魔渊,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但青阳长老那般狼狈地从秘境中出来,正是商秋在身后追杀他,祝云帆身死魂灭,临月长老全无踪迹,又让他不得不信。 “我知道,我听说了。” 看来商秋这次犯下的事情还真挺大的,恐怕即便她现在出现,也难以转圜了。 “我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抓到商秋,向他问清楚事情真相,给您和青隐峰报仇。”程柏顿了一句,“但是我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七长老,也算是我们此番出来有所收获了。” “七长老,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又怎为何会在山外山?” 临月想了想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商秋没有害我。至于青阳和祝云帆,是他们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都算是对他们的赞美了。 她原不打算将青阳和祝云帆劣行曝光出来,死了就死了,至少给他们留个体面,也不枉她和青阳同门百余年。但临月没想到,青阳就是到了现在,也还不忘摸黑他们,实在是不给商秋留退路啊。 程柏有些听不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之前听青阳长老说的,都是假的? 商秋既然没有害临月长老,为何掌门质问之时他却不解释,这样或许就能避免了乾元山此次的一番灾难了。 临月看了看四周,摇摇头,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雾林危险,等会儿我找机会先送你们出去,回去帮我给掌门带个话,说我安好。” 程柏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见临月望向他,他才缓缓说道,“让沈师兄他们去吧,我想留在这里。” 临月不解道:“为什么?” 虽然跟着她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他们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回去怎么交代? 程柏剑鞘挑了一下身旁的灌木丛,眸色暗了暗:“林师妹在雾林里失踪了,我想,找到她。” 林师妹? 不会就是他那个小女朋友,林师妹吧? 临月一拍脑袋,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难道他的林师妹就是在这里跟他天人永隔的?那距离程柏跟从商秋应当是不远了。 临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现在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林师妹只是失踪了,说不定还能找到的。临月就怕自己开口,万一说漏了什么,反而让他更伤心。 那几个“宗师”找半天连个影子都没看到,烦躁的朝临月走来,不客气地问:“哎,你确定没走错吗,我们不会迷路了吧?” “你们要是怕走错路,可以自己去找。” 临月本来心情也不好,说话没好气的顶着,气的那几人吹胡子瞪眼的,仗着人多就要对临月不客气。 她一个眼神扫过去,凌厉的寒光略过,惊得他们立刻不敢动了。 就在这时,几个小弟子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不,不好了,我们,我们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临月蹙眉,心下有不好的感觉。 “尸体,有一具尸体在那边,全身都干了!” “什么?” 原本要找临月麻烦的几人,立时抓紧手里的剑,跟着几个小弟子飞快的跑过去查看。 临月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围在尸体边琢磨半天了,正在装模作样的检查: “看样子,这是万仙门的弟子无疑了。” 临月一个白眼翻过去,人家校服都穿在身上,还不明显吗? 她略过众人,看了眼早已经干瘪的尸体,身上的衣服都还好好的,皮肉却像是被什么抽干净,只剩一副干巴巴的空皮囊。他的神色还依稀能看出一丝狰狞,像是在死前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随行弟子中没有万仙门的人,所以他们这时也确认不了尸体的身份。 “定是雾林中的妖兽所为!”其中一个“宗师”如此说道。 临月却负手而立,慢悠悠的反驳:“不,这是魔族的枯骨术。” “枯骨术?那是什么东西?” 一看就是文盲,没见识了吧,还是得让本长老来给你们科普一下知识。 临月冷哼一声,才解释道:“枯骨术乃是魔族秘术,可以在一瞬间让人化为白骨,是魔族中极其狠辣的一种手段。” 不过魔族又怎么可能出现在雾林里,而没有一丝气息的? “七……阁下的意思,是魔族所为?”程柏不由得问道。 方才被临月反驳,失了面子的那个“宗师”立刻道:“这还用问,肯定是,不然谁还能会这种魔族的什么玩意术法?” 临月看都没看他,继续反驳道:“这就不一定了,枯骨术可以在一瞬间让人化为白骨,倘若是魔族出手,你们现在大概只能看到一堆白骨了。但你看他,还有一副空皮囊,显然是下手的人失了水准。” 临月还要说些什么,只听前方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幽怨的吼叫声,在寂静的密林中尤其骇人。 随行弟子们被这一声惊到,纷纷拔剑,迎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有妖兽出来了。” 临月话音刚落,前方薄雾的密林中,一双巨大的翅膀若隐若现,在青葱的树木间挥动着。那妖兽的动作极快,一眨眼就飞到了他们面前。 弟子们从没见过如此庞大的妖兽,手里的剑都在抖。几个“宗师”推搡着让他们上,弟子们硬着头皮,刚一到面前就被那对巨大的翅膀扇了回来,整个队伍人仰马翻。 竟然是屠英兽! 临月心道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53章 师父 师父,这是在关心我吗? “你们不是屠英兽的对手, 都让开。” 将乾元山弟子拦在身后,不让他们去送死,临月一把夺了程柏的剑, 飞身迎上屠英兽。 她没用自己的剑, 是担心寒霜剑精纯的剑气或许还会引来些别的东西,也不想在这群人面前暴露了身份, 免得让他们觉得乾元山和魔修有勾结。 但屠英兽实在不好对付, 临月迎了几招,竟然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这要是用了寒霜剑,怎么也能灭灭屠英兽的威风了。 不行,她不能拖延,越是打的久, 她越吃亏。 凌厉的剑锋在屠英兽身前斩开, 临月软了攻势,掌心运气, 化出无数剑锋攻向屠英兽的四面八方。屠英兽只顾着抵挡辖制它双翅的剑锋, 却没注意临月这时执剑而来,剑尖不偏不倚的刺中了它的脖子。 她还记得在书里看过,屠英兽的命门就是它的脖子, 那里皮肤最软, 但却不容易被击中。 屠英兽脖间顿时喷出血来,临月及时侧身躲过, 身后那几个“宗师”没注意,被喷了个满头。愣怔过后,也不害怕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 “卧槽,这是什么污秽东西!” 屠英兽仰天嘶吼一声, 然后疯狂的在原地打转,像炸了毛似的往前冲,试图攻击临月和周围的弟子,还接连撞倒了几棵树。 临月周旋着躲过,她一开始还不明白屠英兽嘶吼的声音,直到她听见一声远远的回应。 糟了,它还唤了其他同伴来? “你们快走,屠英兽唤了其他妖兽来,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临月一边牵制住屠英兽,一边对身后的弟子们说,她可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的危险。 其他门派弟子一听,立刻就转身逃了,唯独乾元山弟子还在原地迟疑,程柏夺了身旁弟子的剑,就要上前跟临月一起并肩作战。 “七师叔,我不走,让我跟你一起对付这妖兽吧。” 苏进应声:“是啊,七师叔,我们怎么能丢下您一个人走了呢,师父和掌门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不会饶了我们的。” 他们好不容易见到临月长老,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走了呢。掌门和其他几位长老要是知道临月长老还活着,肯定会很高兴的,乾元山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境地。 身为炮灰的临月并没有想到,乾元山此番能有大难,竟全都是因为她。 临月抽了空斥道:“不要胡说,我既把你们带了进来,就不会让你们遇到任何危险。快走,帮我叫慕容掌门来帮忙……” 话音未落,另一声吼叫的响声便已经从雾林的那头传了过来,只见一道巨大的阴影从头顶铺天盖地而来,将他们笼罩在暗夜里。 “来不及了。” 临月将程柏的剑抛回给他,长袖一甩,寒霜剑立时从袖中飞出,爆出一道幽蓝的剑光。 屠英兽见援军来了,也不跟临月打了,兴奋的围着原地转圈圈,就等着那只妖兽来给它报仇。 但谁知,飞来那妖兽扑腾着大翅膀,赤色的羽翼笼罩在他们头顶,不仅没攻击临月等人,反而还反手给了屠英兽“一巴掌”。 屠英兽一脸懵逼:??? 临月:这是内讧了?原来不是一头的? 见它晕乎乎的撞上树,临月好似能听懂它此刻的委屈,好像在说,不是说好给我报仇的吗,怎么还打我呢? 临月抬头看那妖兽,赤色的羽翼凌空飞舞,竟是一只赤水玄鸟! 再往赤水玄鸟身上看去,那里赫然立着一个面若冠玉的清隽公子,墨色发带随风摆动,长袍罩在身上,便可见一身不凡的气质。 屠英兽被赤水玄鸟揍了,心里气不过,对着临月龇牙咧嘴嘶吼着,那公子冷声开口,清冽的嗓音在雾林回响: “放肆。”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屠英兽巨大的身躯骤然爆开,化作一道黑气消失在眼前。 周围顿时静了一下,连树叶唰唰的声响都无比清晰。 弟子们是被屠英兽消失吓得说不出话来,而临月却是被那人的声音镇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一听那声音,临月只觉周围晕眩,耳边嗡嗡作响都是他的声音。 旁人听不出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 落下魔渊时,少年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她的名字,那一声声仿佛淬进了骨子里,听得她浑身发颤。 可是为什么商秋会在这里? 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某个机缘特别大的地方埋头修炼,等着功法大成后来找他们报仇的吗? 那现在这个时候,他有没有彻底融合先魔尊的修为? 但看他方才的架势,能不出手就灭了屠英兽,这样的修为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出来的,应该是已经融合了吧。 “师父。” 他缓声开口,在众人的目光下,迟疑地从赤水玄鸟身上落下来。临月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语气好像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可能是以前他小心的太多,临月感觉出错了吧,商秋如今已经是魔尊了,哪还用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啊? “师父,真的是你!” 商秋一个箭步冲上去,揽着临月带入怀里,紧紧的抱着,生怕一松手人又不见了。 “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临月怔在原地,任由他抱着,往日高她半个头的少年如今已经高出很多了,削瘦的肩膀也宽阔不少,竟让她觉得温暖。 他就像一个找不到家长的孩子,迷路后又重回家长的怀抱,窝在临月的肩膀呢喃。 临月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怎么会,见不到呢?” 不过她确实是故意落下魔渊,想要就此远离男主,远离剧情线的,结果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对商秋如此重要。 临月心下有些愧疚。 身后苏进等弟子见状,不由得拔剑对向商秋:“乾元山叛逃弟子商秋,杀害同门弟子,还打伤掌门和五长老,我等今日就是奉命来抓你回去的!” “哦?抓我?” 商秋故作讶异,抱着临月不肯撒手,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扬起嘴角。 程柏虽也奉命,但他相信商秋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于是上前劝道:“苏师兄,事情真相还没搞清楚,方才临月长老也说了,这事不是商秋的错,咱们不如问清楚再做决断?” “程师弟,我们是奉掌门之命来抓商秋回去的,只要把他抓回去,真相自然由掌门来定夺。” 苏进不愧是三长老的亲传,简直跟他是一个教育系统出来的,都只奉规矩做事,其他一概不管。 临月从商秋环绕的铁臂里抽出身来,因为心里愧对于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叹口气道:“好了,这件事等会儿再说,我们现在还有要紧的事做。” 屠英兽已死,那么他们搜寻的任务就要继续,如今还牵扯上了程柏的心上人,她势必要将凶手找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程柏知道她的意思,也禁口不言。 “苏进、程柏,你们二人各带几个弟子分头去找,一定还有不少弟子尸体遗落在雾林里,倘若遇到危险,鸣剑示意我,我会立即赶过去的。” 那些仙门弟子胆小怕死,都一个个溜了出去,雾林那么大,他们人手不够,只能分开搜寻了。但临月还是担心他们会再遇到什么妖兽突袭,毕竟雾林这么大,妖兽肯定不止这两只。 似乎是看透了临月的心思,商秋淡淡地应一句:“放心吧,不会再有妖兽了。” 他都处理干净了。 他们虽兵分三路走,但相距都不是很远,互相都能照应到。 商秋收了赤水玄鸟,亦步亦趋的跟着临月,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一步不离。 临月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难受,一边假装寻找,一边不动声色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这是在关心我吗?” 商秋自然的垂了手,将手腕上那一抹淡蓝掩去。 被他突然一问,临月噎了片刻,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明明是她占据主导地位的,怎么男主一句话就把话头抢了过去。 而且这也根本不是什么关心好吧,她只是好奇男主的时间线罢了。 当然临月肯定不会怀疑男主这是喜欢她才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因为原书这个时候,男主的感情线还不清晰,可以说被他自己埋的很深很深,深到肉眼不可见。 要不是最后还有个女主出场,临月都要怀疑男主是不是修了无情道,不会喜欢人。 作为男主的师父,修仙路上的引领者,果然还是她教的有问题。 见临月不说话,商秋只好摇摇头,自觉接上,“我自然是为了寻师父而来。” “找我?” “嗯,察觉到师父的气息在这里,就追来了。”他这辈子唯一不会认错的,就是临月的气息,他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临月顿了顿,“我听掌门说,你入魔了?” 这也是临月早就想问的了。 她记得原作的设定里,魔族身上是会有魔气出现的,尤其是纯正血脉的魔族,像洛千影这样,气息会比寻常魔族更浓些。这也是为什么她不佩戴慕容江的玉佩不敢出门的原因,因为一定会被比她厉害的修士察觉身份。 宗门比试那次,青阳拿了她的玉佩,这才使得洛千影暴露身份,还差点被抓走。 但为什么,她在商秋身上就没有察觉到一丝魔族的气息呢? 商秋是魔尊,应该更浓郁才对啊? 第54章 护崽 我就知道师父舍不得我。…… “师父, 我……” 商秋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程柏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不是他叫的,是一个随行的女弟子, 被惊吓后尖叫出声。 临月心下觉得, 定是找到了仙门弟子的尸体,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但细想, 方才已经见过一次了, 再害怕的也都怕过了,乾元山的女弟子不该如此脆弱吧。 她急匆匆的赶过去,却见程柏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怎么了?” 顺着众弟子的目光看去,临月就看见程柏身前躺着一副与刚才一样的干尸, 看衣着装扮是个女子模样, 皮肤早已干枯的没有原先的样子了,一打眼根本认不出来, 但那一身青白的长袍, 却是乾元山的校服。 她心里咯噔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这个……该不会就是……”临月迟疑的问。 程柏紧咬牙关,微垂的睫毛打颤:“……林师妹。” 一句瑶瑶噎在喉咙里, 始终没唤出口。 他不能, 也不敢将他和林师妹的关系暴露出来,原本他想等突破金丹后, 修为稳定下来,能独掌一方了,再向六长老求娶一个仙侣。 在修仙门派,金丹以上的修士,修为稳定后, 若非修行无情道,皆可寻一仙侣,伴往后漫长岁月。 可他还没等到那一天,林师妹就已经不在了。 那份心底的喜欢,从一开始就藏着,一直到最后都没能拿出来。 临月叹了口气,果然他还是要知道的,即便她想隐瞒,剧情却不会帮她瞒着。 “是枯骨术。” 若她猜的没错,失踪的弟子们应该都是被枯骨术吸干了精气。丢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想制造成是雾林的妖兽所害。即便是有人能认出这是枯骨术,也只会猜测是魔族所为。 他们说话的时候,苏进那边也找到了不少被枯骨术残害的弟子,皆是林师妹一样的情况,零零总总加起来,竟有十多条性命! “失踪的弟子差不多都在这里了,也不知是何人所为,竟如此残忍,害了这么多仙门弟子的性命!” 苏进说着话,目光落在了商秋身上,想起掌门的话,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商秋,你知道是何人所为吗?”苏进问。 以往,他在乾元山碰见商秋,尽管再不喜,也会按规矩叫一句商师弟,把表面功夫做到位。如今确实直唤名讳,丝毫不客气。 商秋迎上他的目光,坦然摊手:“苏师兄这是哪里的话,我又怎么会知道何人所为呢?” 苏进道:“慢着,莫唤师兄,你早已被逐出师门,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师兄。” 察觉两人语气不对,临月在两人中间来回打转,苏进目光凌厉,商秋却仍是一派温润之相,语气好的让临月害怕。 商秋哪里是会温润的人啊,更别提让他好好说话了,三两句就能把人噎死。在她的印象里,商秋孤傲不好惹,就像一匹脱离大部队的小狼崽,以前不声不响,任由旁人欺负他,是因为他没有反击的能力,只能暗自努力,寻找机会绝地反击。 可现在他已经开了大号回来了,还这么好说话……绝对没好事。 正想着,苏进又开了口:“况且,你在这雾林之中,还能驯服如此厉害的妖兽,恐怕这事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商秋不动声色的问:“苏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你入了魔,连同门弟子和长老都能伤,区区几个来捉拿你的小弟子,你又如何能放在眼里?”苏进面目骤变,拔了剑对着商秋,“魔族的枯骨术,岂是一般人能会的,肯定是你做的,你还装模作样的帮我们驱赶妖兽,究竟有何意图!” 锋利的寒光抵在脖子上,距他的喉咙仅有一指,也就是说苏进若是再向前一步,就能直接刺穿商秋的喉咙,一击毙命。 商秋一手负在身后,却始终未动,眼尾轻挑,道:“苏师兄可是误会我了。”说罢,他又稍稍靠前了一点,背对着临月,嘴巴动了动,“我若是想动手,轻而易举,又何须装模作样?” “你……” 苏进指着商秋喉咙的剑顿了一下,在商秋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划破了他的脖子。他原本没想真对商秋动手,只不过是想吓唬他一下,谁知他竟然自己靠了上来。 苏进收了手,把剑往回撤了点,结果还是没来得及。 “嘶。” 商秋蹙了眉,一手覆在脖间伤口上,一丝血迹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临月本来也以为苏进只是闹闹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动手了,还把商秋划伤了,这可怎么得了。 临月这边也关心不了程柏了,赶忙上前查看,伤口不大,却流了不少血,看样子骇人得很。她随手拿了块帕子给商秋包扎,面色焦急,并未注意到头顶商秋的神色。 “苏进,你这是做什么,本长老还在此,你就敢伤我弟子?三长老平日就是这么教育座下弟子的吗!” 苏进也慌了,手一抖,落了剑,慌忙跪下:“弟子不敢。只是他……” 他分明没伤商秋,明明就是商秋自己撞上来的。 “不论是何缘由,在事情真相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你擅自伤了人,就是不对!” 商秋脸色苍白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师父,我没事的,你别怪苏师兄了。” 临月原本没打算生气,但一看商秋这副模样,又想起自己对他的愧疚,神色立马又冷了下来。 “虽然掌门一气之下将他逐出师门了,但只要本长老没收回亲传腰带,他就还是寒云峰的弟子,听明白了吗?” “是,弟子遵命。” 苏进剑锋插在地上,垂首半跪,被临月训了几句,悻悻闭嘴,但显然还是不服气的。 他入师门的时间比其他弟子都长,几乎跟寻风差不多,所以对临月也比其他弟子更敬重些。旁人也许不知,但他和寻风都曾见过,掌门刚接下乾元山时,临月是如何凭一己之力震慑魔宗,护住乾元山上下的。 能持寒霜剑,位主寒云峰的七长老,从来不是其他弟子口中的“恋爱脑”。 临月摆手让苏进起来,还要再去观察一下被害弟子们的情况,却在一转身的时候,撞上了商秋的肩膀。 商秋抬手护住她的额头,顺势俯身在临月耳边轻声道:“多谢师父。” 收敛的嗓音低哑,一字一句的说着,仿佛一道温热的风吹拂在耳边,临月骤然一抖,青丝遮掩下的耳垂微微红了。 临月慌忙躲开,故作镇定的对着其他弟子道:“再去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 “是。”弟子们随即领命离开。 身侧,程柏始终没动,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临月不由得道: “程柏,我知道你素来关心师门弟子,与林师妹关系很好,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还是做正事要紧。” 临月不知该怎么宽慰他,因为她知道无论她怎么说,程柏现在都听不进去,她只能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放在找凶手的事情上。 只可惜临月的记忆力有限,根本想不到原书这里的剧情是什么样的,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后悔,早知能穿书,就先把原著背的滚瓜烂熟了,哪还需要像现在这样苦逼的找线索了。 但是她始终不相信这是魔族所为,毕竟自先魔尊被消灭后,魔族就再也没出来过,世人都以为魔族早已经被消灭干净了,所以对魔宗的容忍度也大了不少。倘若是魔族所为,以他们的行事手段,必定会连带着皮肉尸骨一起毁灭,哪还能留着给他们来找麻烦的机会? 而且仙门之中会使魔族秘术的也不少,她身边就有一个青阳,还是长老之位的,临月自然不惊讶其他仙门也有。 只是,这人到底隐藏在他们之中的哪个仙门就不得而知了。 程柏放下林师妹的尸体缓缓起身,对临月拱了拱手:“弟子知道了。” 临月垂了眼,余光瞥见林师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女弟子的校服长袖遮掩,他们方才竟没注意到。 她弯身下去,稍稍费了点力气将林师妹的手扒开,只见她干枯的掌心隐约显现一条与褶皱不同的勒痕,因为皮肉的干枯,而变得异常深邃。 “师父可是看见什么了?” 弟子们还在周围搜寻,看有没有漏掉的,商秋始终站在临月身后,随着她一起蹲下身。 “嘘”临月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小点声音,别被程柏听见了。 商秋自然的应着,目光紧盯临月微红的唇瓣。 见商秋看她,临月不自然的移开眼,道:“你看她的手,是不是有一道深一点的纹路,和周围的皱纹方向不同。” “果真如此,这像是……被什么绳子勒过的痕迹吧?” 顺着临月指向的地方,商秋不难看出一道深深的折痕,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暗些,一看就是还没被吸干之前就留下的痕迹,而且勒的东西也很显然是一根极细的绳子。 临月点头:“没错,我在想,林师妹在临死之前,是不是抓到了些什么东西,而且用力挣扎过,与那几个仙门弟子的死相不一样。” “师父的意思是……” “这只能说明一点,就是那个用枯骨术吸干他们的人,与乾元山弟子不熟,反而跟他们很熟。” 临月用她盲追整本书的直觉猜想,残害仙门弟子的人,一定是早就预谋了整个计划,不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且弟子们都是一起行动的,他不可能一下就吸干这么多人的。 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谋划。 “跟他们熟?”商秋问道,“为何一定是跟他们熟的人?” 商秋早就听说了几个仙门一个联合要来抓他的消息,自然也清楚来的是谁,只不过他当时想着临月落下魔渊,一心要去魔渊下找她,没来得及管他们罢了。 他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就是知道他们不成气候,奈何不了自己,没成想刚出来几天,就开始内斗了。 临月道:“你想啊,乾元山弟子甚少外出,且与其他仙门关系并不亲近,也可以说在此之前都不认识他们,所以一定会对他们有所警惕。但是他们不一样,那几个仙门关系好的像一个门派似的,倘若其中有一个人动手,其他人也不会反应得过来的。” 临月几乎是可以确定,那个人一定就在那几个仙门之中,而且地位一定不低。 “就像,假如我要你的命,在此之前你会对我有所警惕吗?” 见临月一脸期待的看他,商秋柔声道:“不会,师父想要我的命,尽管拿去就好。” 突然被表了忠心的临月:“……” 她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打个比方,没说真要你命。” 商秋微微俯身,勾起唇角笑道:“我就知道师父舍不得我。” 第55章 魔修 男主你撩错人了! 苏进指挥弟子们将尸体一个个的运出去, 让那几个仙门来认领,临月和商秋殿后。 临月一边盯尸体,一边用余光瞥着身旁一派淡然的商秋。 他出现的太突然, 临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刚刚做正事,好歹还能装作看不见他, 现在两人站在一起, 临月这才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男主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老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而且,还有莫名要撩她的嫌疑。 以她看言情小说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通常男主说出这种“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等等苏死人的话,都是要对女主进行强烈攻势的时候。而且当男主说出这些话后, 女主要么被撩的含羞带怯, 要么当场晕厥,完美的表现出男主闪瞎眼的魅力。 但是!她不是女主啊, 男主你是不是撩错人了? 最关键的是, 原书里商秋的设定并不是个特别会撩的人设啊,黑化前惨兮兮,黑化后牛逼逼, 龙傲天特质达到了顶峰, 这样的男主哪还需要撩,书里的女角色都自觉往上扑。这要是再强势的撩一波, 她也就不必看几百章的男女主“拜把子”了。 感觉她这个老母亲为男女主操碎的心都白碎了。 临月留意着商秋的神色,故作随意的问道:“我刚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 临月看了他一眼,商秋立马就明白了:“师父不是都看见了嘛。” “可为什么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一丝魔气?” 这才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别说什么按道理,男主是作者亲儿子, 他就是道理,但是也要符合作者的设定才行吧,不然她遵循的那些剧情,都是玩的? 早知男主能那么逆天,不下魔渊都能解开封印,那她又何必替他跳一波呢? 就是为了刷点好感??不至于不至于。 商秋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仔细解释道:“师父应当早就知晓,我并非天生魔族,而是被先魔尊封印了修为和血脉在体内,自幼身负煞气。” 嗯,这她自然是知晓的。 抛开她看过原书这一说,临月原身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点,关于商秋修为的东西。 临月毕竟是乾元山七长老,第一剑修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所以在她捡到商秋的那一天,她看了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小孩子不简单,否则她绝不会因为可怜,或者担心他在外面饿死了,而破坏山门规矩,将他带回去。 乾元山千百年的积淀,收弟子都是各家根骨最好的弟子亲自送上山门来,由他们逐一挑选,哪个不是名声在外的优秀苗子,百年不遇的根骨奇才。 可商秋是什么,一个流落在外,且连根骨都没有“小乞丐”罢了。 “封印破开后,我因为生来就与先魔尊的命格相合,是延续他修为最好的容器,所以才能融合他的血脉,却没有天生魔族的气息。”商秋如此说着。 因为他本身不是魔族吗? 这个临月倒是没有注意,书里对他被魔尊挑选封印修为这件事一直是很模糊的,作者并没有直说他到底是不是魔尊转世,又或者是像他说的这样,仅仅只是以为他与魔尊命格相合。 可是能与魔尊命格相合,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吧? 临月暗自想着,微皱了眉,商秋却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出了雾林,会被那几个仙门之人发现身份,不由得再解释道: “当然还有一种,师父难道不知道,即便是魔族,修为到一定程度,也是可以隐藏自身气息,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吗?” 商秋没说,起码修为在他之下的,是不会感觉到他身上的魔气的。 且这世间,又有几人的修为能在他之上呢? 临月被一句话点通,是哦,她怎么把这个设定给忘记了,果然什么设定套在男主身上都是无敌的,他简直就是这本书的BUG! 临月道:“那你既然融合了魔尊的血脉,成为了新的魔尊,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按她的想法,商秋现在应该坐在魔尊的宝座上,震慑魔族,指点江山,再召他的军师慕容江来,聊一聊进攻仙门的大计,而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混乱的场合,打得她措手不及。 商秋没有回答她,反而回眸问道:“师父既然无碍,为何不出现,平白让我担心?” 他平和的说着,语气中又带着一丝委屈的意思,让临月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伤害了男主幼小的心灵。 以至于临月一想到商秋在魔渊之上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整个仙门联合追杀,就感到莫名的心累,且愧疚。 这是什么炮灰被鞭尸现场? 还能不能让他们这些小炮灰好好活着了! 正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已经出了雾林,弟子们搬出来的尸体排了一整排,横在两方之间。临月一出来就看见古道真人和几个仙门的“宗师”在尸体旁边惋惜的叹气,又忙着安慰身后残存的弟子们,然后愤愤不平瞪了慕容江一眼。 就连突然出现的临月都莫名的被卷入了冷眼中。 “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人都在雾林找到了,且中的是魔族的枯骨术,在场的就只有你们山外山才会修炼这种邪魔外道!” 古道真人义正言辞的说着,声声讨伐慕容江。 慕容江收了骨扇,没理他,转身向临月的方向走去,却在看到临月身后的人时顿住了脚步。 “月儿,你没事吧,有没有遭遇妖兽,有没有受伤?” 临月摇了摇头:“没事,这次多亏了商秋在,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慕容江微怔,瞥了眼商秋,立刻道:“你没事就好,你这徒弟倒是厉害,连雾林的妖兽都能收服。” 那可不,人家可是男主呢,在他的副本里,没什么是他的对手。 临月笑笑不说话,慕容江要是知道商秋连他心心念念的赤水玄鸟都收服了,怕是得羡慕死。 商秋自入了乾元山后,就甚少再出去过,旁人只听过他的名头,却没见过他这个人,所以在场的人,除了慕容江以外,没一个能认出商秋的。 这倒也给临月减少了很多麻烦。 本来慕容江和山外山就是众仙门的讨伐对象,两边说打就能打起来,再加上一个追杀对象商秋,那今天可就热闹了,谁也别想安稳出去了。 那边仙门哭哭啼啼,唉声叹气,扬言势必要给同门报仇雪恨,慕容江能装作听不见,临月可不行。乾元山弟子都乖乖站到她身边,没说话,似乎就等临月开口了。 临月将那些叫骂啼哭的声音压下,这才简单的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情况,但没有提及商秋的出现。 古道真人闻言,立刻就跟那几个仙门“宗师”互通了气,坚决表示:“这件事肯定是残余的魔族所为,最有可能修习这种邪术的就是那些魔修了!” 慕容江脾气暴,听古道真人两句话就已经忍了三回想马上宰了他的心思,要不是临月拉着,现在这里大概就已经灭干净了。 当然,她可不是非想拉着,只不过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抓不到仙门里的那颗老鼠屎,就得一直防备着,他随时可能会做坏事。 她不能再让仙门被毁了,起码乾元山不可以。 临月淡淡道:“恐怕没那么简单。不知古道真人有没有听说过无华山的卢宗师,那也曾是仙门之中的佼佼者,诸位的榜样楷模吧。最后怎么样呢,还不是被他的同门师弟亲自戳穿了伪装,暴露他早已是魔修的事实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仙门之中有魔修作恶吗?” 古道真人此话一出,不出意料的引起了一阵骚动。 他们确实听说过那位无华山的卢宗师,不少修士都曾当他是修炼的目标,他们也知他当年的事迹是一场多么大的轰动,仙门宗师却是魔修,多讽刺。 说罢,他又对临月道:“小姑娘,你倒是有本事敢进雾林,却分毫不伤的出来,若非你修为早已超过元婴境界,那么只能说明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的话不能信。” 好嘛,现在开始把祸水转移到她头上了。 哎,不对,在他们眼里,她不该早就是跟慕容江一头的了吗? 仙门存在了千百年,修炼出来的修士数不胜数,但基本都在金丹左右徘徊,能突破金丹的都已是天赋异禀的大才了,更别说元婴之上,那都是几十年才能遇一回的。 别看古道真人和眼前这几位“宗师”叫嚣的厉害,其实也不过都才金丹修为罢了。 要不说乾元山是仙门之首呢,其他仙门最多能有俩的元婴修士,乾元山一出就出了六个,还有一个即将破化神的沧海掌门,一个第一剑修临月长老。 如此出众的仙门,自然吸引各方的觊觎,谁不想把乾元山纳入手底呢? 古道真人这话说的,大家立马就把目光移到了临月身上。仙门之中的元婴不多,女修士就更不多了,只要她承认,那么分分钟就能被扒出身份来。 临月稍稍颔首道:“古道真人真是高看我了,在下不过一介散修罢了,行走江湖也仅靠运气二字。” 她确实运气好,能遇见商秋来救场,不然今天不管谁来,可能他们都逃不过屠英兽和赤水玄鸟的攻击吧。 临月兀自说着,尽量把自己隐藏得更好。就在她以为所有人都信了的时候,只听得一道质疑的声音响起: “是吗,但我方才看你的剑法,分明像是从乾元山出来的?” 第56章 堕魔 开了挂的帮手 临月抬了抬眼眸, 说话的正是方才在雾林里先逃跑的几个“宗师”之一,见临月和几个乾元山弟子逃出来,还惊了一下。 闻言, 在场的弟子们都不约而同的转向临月, 仔细打量着她。 倘若真是乾元山的剑法,再按古道真人所言, 她的修为在元婴之上, 那就只有那位长老了。 临月长老的名头威震仙门百家,对各家弟子们来说,她第一剑修的名号自然比她广传在外的花名要响亮得多,什么“金屋藏娇”在剑修眼中都不值一提。 “乾元山的剑法?该不会是那位长老吧?” “看着倒真有几分相似,但我怎么听说那位长老已经……” 看那一片试探又崇拜的目光, 临月头疼的干笑一声。 好家伙, 你干脆直接报我名号得了。 临月无奈往前站了一步,正要扯下面纱承认身份, 就听那人又不屑的开口:“像倒是挺像的, 但远不及乾元山剑法精妙,说像都是高抬了。” 临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什么说话习惯,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吓得她还以为自己要给乾元山抹黑了。 “在下只是一无名散修, 岂敢跟仙门之首乾元山相比。况且在下早闻,那位临月长老似乎已经魂归六道了, 连尸身都寻不到,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临月神色自如的说着,仿佛她口中已经魂归六道的临月长老不是她自己似的。 察觉到身侧的目光灼灼,临月下意识的瞥一眼,视线蜻蜓点水般的与商秋的目光相接了一下, 立刻又转了回来。 另一边程柏和几个弟子诧异的盯着临月,一脸的不可置信。但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临月竟然敢当中污言诋毁“临月长老”,大言不惭。 程柏还没开口,那名“宗师”就急不可耐道:“胡说八道,临月长老乃仙门第一剑修,怎么可能被她那孽徒轻易害死,你们这些魔修,不要想趁机混淆是非。今日,你们必须给仙门一个说法!” “对,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一群金丹及以下的修士,来讨伐他们两个元婴和一个深不可测的魔尊? 这不是找死? 一时间两边互不相让,对立分明,仙门弟子和魔修们的眼中仿佛冒出无尽的火花,四处都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感觉。以至于那些尸体都被忽视在眼前,倒没人去管了。 临月理了理袖子道:“诸位,即便诸位今日是来山外山讨公道的,那也无需将炮火殃及到我们这些池鱼身上吧。各位有理说理,有怨报怨,尸体都已经在这了,接下来就与在下无关了。” 在场的人有些听不懂临月的这番话了,原本要插手的是她,现在陷入僵持了,要撤的也是她,怎么,当他们是冤大头好糊弄的吗? 原本打算闭嘴看戏的古道真人不由得站出来道:“阁下这是心虚要跑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只隔了几个尸体,临月毫不意外的看见他目光中渐起的嘲讽,与他那副鹤发慈祥的样貌格格不入。 临月不动声色的对其报以一笑:“古道真人您都不心虚,我为何要心虚?” 慕容江偏眸看她,眼尾轻挑:“怎么,你想抛下我先跑?” “不可以吗?” 说罢,临月一个越步就飞了出去,回眸对上古道真人,挑衅的笑了笑。 身后商秋不知何时早已没了踪影,而无人发觉。 “大胆魔修,竟敢在老夫面前装神弄鬼。”古道真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拦下了身后想要追出去的弟子,开口道,“你们莫动,让老夫去会会她。” 古道真人追着临月入了雾林,淡淡的雾色笼罩在周围,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踪影,空空的密林之中阴风阵阵。 “小姑娘,劝你莫要在老夫面前装神弄鬼,否则就不要怪老夫以大欺小了。” 雾林中妖气肆意,古道真人四下打量了半天,也丝毫没察觉到任何临月的气息。 身后树叶簌簌作响,古道真人回头间,只见一条长鞭挥来,攻势凌厉。他连忙抬手去挡,却被那道鞭子给震的连连后退。 “背后偷袭,果然是魔修所为!” 临月收了鞭子,从一颗合粗的树后负手而来,慢悠悠的说道:“堂堂万仙门掌门人,竟也堕入魔道了!” “你……” 古道真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临月。 他不知眼前这小姑娘竟有本事看出他堕魔了? 古道真人本想反驳一番,环顾四周无人,随即抚着长胡子笑道:“倒还真有几分本事,难怪能让慕容江对你言听计从。” 慕容江对她是不是言听计从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人已经不打算掩饰,对她直言不讳了。 怎么,这是笃定她今天是没机会把他的秘密说出去了? 临月指尖捏着一片树上的落叶,左右翻看了两眼:“看来,在下是说对了。” 即便现在被临月戳穿了,古道真人面上依旧是一副慈祥的样子,花白的长胡子捏在手心,一派仙风道骨。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想阁下如此笃定,还将老夫引到这里来,想必一定不是随口猜测那么简单吧?” 看来还不是老糊涂了。 临月从袖中掏出一条抽了线的穗子,拎在手上晃悠:“我记得,这是万仙门的配饰,我在被害弟子袖口里找到的。虽然损坏了,镶嵌的玉石也掉了,但如果我没看错,是跟古道真人身上的一模一样吧。” 那个被害的弟子就是程柏的林师妹。临月跟商秋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的,就藏在林师妹的袖口里,露出一条扯散了的长线。 万仙门弟子的配饰穗子都是差不多的,只有掌门是黄色的穗子镶嵌玉石,所以临月一眼就认出来了。 古道真人惋惜道:“竟然是那个时候掉了的,是我大意了。” 临月平视他,丝毫不躲闪,面色淡漠疏离:“既然真人肯承认,那在下也想问一句,那些弟子与你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你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他若是只杀了别的仙门弟子,临月还不会这么好奇,毕竟他是魔修,本就是修炼这种歪门邪道的。且她也看得出,古道真人用枯骨术的手法并不娴熟,或许是碰巧拿他们练手也说不定。 但临月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手下的弟子都不放过,还真是丧心病狂。 古道真人冷笑道:“他们能为我所用,是他们的福气。” 开玩笑,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临月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我也不妨告诉你,当年老夫夜梦之中遇见上古仙人,得其指教,才有如今的修为,都是假的,不过是骗骗你们这种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这世上哪有什么上古仙人,绝世独立,拯救苍生,呵……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修仙者编出来骗凡人的谎话罢了。”古道真人激动的说着,眼中怒火熊熊,此刻哪还有往日一派淡然的大师风范。 他也曾像无数对上古仙人充满希望的凡人一样,心中希冀着总有一日能像那位仙人一般拯救苍生,杀尽妖兽魔物,所以那时还算年少的古道就一直想着要拜入仙门,但仙门哪是那么容易进的,没有厉害的家世,就相当于连门都进不了,他的所有想法都是痴人说梦。 古道辗转了很久,才终于寻到机会进了一个小仙门,但又因为家世不够显赫,而被跟他一起入门的弟子挤了出去。后来他从外门弟子一直努力做到了管事的位置,却始终无缘修炼术法。 他明明知道那些小仙门收弟子,也只是为了找几个能投资他们资源的显赫家世,所以不管弟子有没有天赋,只要有钱他们都收。而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挂上个仙门弟子的名头,好出去显摆罢了,根本不管其他真正想修行的人。 就在他想要放弃,离开仙门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魔修,这才让他有了如今的地位和修为。 “你看看,千百年来,又有几个凡人能真正的修炼成仙的,不过是吸引无知的凡人趋之若鹜,将他们奉若神明的把戏!” 临月听他的话,不由得皱了眉。 敢情这古道真人就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所以才会用这种方法出来报复社会。 “所以你创立仙门,收下弟子,也只不过是拿他们当免费血库用?” 好家伙,有这商业头脑,干点什么不好,说不定早就能富甲一方了吧。 “那我倒是很好奇,你又得到了些什么呢?修为?荣耀?万人敬仰?” 古道真人不屑道:“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难道还不够吗?” 临月摇了摇头:“没错,你是成为了一派掌门,受凡人的敬仰,但你好像忘了你当初想要进入仙门的初心了。你原本想杀尽妖兽魔物,拯救苍生,可现在你却变成了魔修,为祸你想保护的苍生。” 虽然临月觉得这么跟他讲道理很中二,他也肯定听不进去,但她还是想说,就算是为了他曾经害死的那些弟子们。 “我没错,是这个世界错了!” 古道真人抽了剑,毫不客气的对上临月,“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那我就不能再留你了!” 临月立在原地,淡淡地笑了:“你真的以为,你打得过我?” 她不紧不慢地应着,丝毫不怯,古道真人立时红了眼,丢开长剑,掌心运气一道黑气。 枯骨术可以让人一瞬间化为一摊白骨,但一般的修炼者使用这个术法的时候,自己的手也会变成一个白骨。除非是像商秋和慕容江那个级别的,才能免去这个设定。 很显然,古道真人还没修炼到那个程度。 临月早就猜到,所以就等他显出那只手来。 古道真人几乎是扑向临月,一只骷髅般的手从袖口中伸出来,“你今天必须得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到临月脖子的时候,身后一道巨大的魔气升起,从古道真人身体里直直地穿了过去。 他睁大了眼睛,应声倒地。 临月走到他旁边,拉下了面纱,淡淡道:“不好意思没告诉你,我还有帮手。” 开挂了的帮手。 第57章 暗月 徒儿身强体壮,怎么都扛得住。…… 山外山门外, 一众仙门弟子与魔修打的不可开交,鲜血淹没在赤色棕岩上,横尸遍地。 就在这时, 雾林中飞出一个寡淡的道袍, 稳稳地落在两边之间。众人睁大眼睛看去,竟然是古道真人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宗师”不可置信的瞪着慕容江, 他们所有人都看见了古道真人是追着慕容江身旁的白衣女子而去的, 可为何古道真人的尸体会从雾林中飞出来? “你们看,古道真人的手!” 不知是哪个弟子惊呼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有弟子颤颤巍巍的说道:“竟然……竟然是枯骨术!” “我曾听闻,魔修修炼枯骨术,自己的手也会变成白骨的……没想到, 竟然是古道真人!”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万仙门弟子的身上, 他们从一开始的气势汹汹,变成了千夫所指。 程柏闻言, 几欲上前质问他们, 却被苏进给拦住了。 冷冷的目光落在古道真人那只枯如残骨的手上,他不敢相信这个人口口声声说着要帮他们抓到叛徒商秋,可转眼就害死了乾元山那么多弟子, 还有他的林师妹。 难怪, 难怪方才临月长老跟他说,无论接下来遇到什么, 都不要冲动。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程柏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嗓子问道:“万仙门掌门竟是隐匿在仙门之中的魔修,此事非同小可,我们乾元山绝不会坐视不管。现在,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也都是魔修吗?” “我们不是,我们不知道……” 万仙门弟子的辩解声很快被淹没在几个仙门弟子愤愤不平的声音里。所有人都很清楚,修炼枯骨术的后果,也因枯骨术刁邪,这一手白骨便成为了唯一的证据,绝无可能弄虚作假。 慕容江一手抚着骨扇,凉声道:“看见了吧,这事儿可是你们仙门内部争斗,与山外山无关。既然已找到凶手,若不想本掌门亲自请你们喝血水茶,就赶紧带着这些脏东西滚。” 他方才分明打了一架,其他人都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唯独慕容江还是一派闲适,衣袂翩然。 凉薄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仿佛骇人的催命符,惊得仙门弟子后脊一寒,两腿打颤。 原本此事就是古道真人一手操办的,如今古道真人已死,群龙无首,他们自然不愿意再蹚这趟浑水,于是剩下几个仙门的“宗师”见大势已去,立即拱手撤退。 “师父如何知道那古道真人是魔修的呢?” 将古道真人的尸体送了出去,商秋这才拍拍手,转回到临月身边乖乖站着。 捏着手里的穗子,临月斜了眼眸看他:“你分明早就知道了,又何须来问我?” 堂堂魔尊,还能看不出谁身上有魔气,修为与旁人不同吗? 不过也多亏了商秋给她的提醒,不然临月也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个口口声声要讨伐山外山的万仙门掌门,竟然就是作恶的凶手,这不是贼喊捉贼么?而且还捉到了慕容江这个祖宗的头上。 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临月才不相信他说什么报复社会的鬼话,他若想报复,去凡间和仙门不是更好,为什么要来惹慕容江这个鬼头子? 他就不怕慕容江一生气,把他整个万仙门都屠干净了? “弟子所知,不都是师父的教诲吗?” 见他讨好的凑上前,临月禁不住翻了个白眼,正要侧身离开,忽然胸口一滞。 “师父,你怎么了?”商秋一手接住临月将要倒下的身体,紧紧揽着她的腰间,眉头一皱。 临月攥紧拳头捂住胸口,一口腥甜梗在喉咙里:“无事,许是方才与那屠英兽打斗时耗费修为太多,一时头晕罢了。” 她没想到屠英兽这么不好对付,也没想到自己的修为能消耗那么快,而且为了不被发现身份,她刚刚还没敢用乾元山的剑法,实在耗费了不少心力。 眼下要不赶紧想办法修复根骨,怕是会被别人发现她的异常。 对了,她的暗月灵芝还没用! 临月一抬手,掌心立时化出一颗通体幽黑的灵芝,正要运气将它消化,却被商秋伸手拦下了。 “怎么了?” 商秋道:“师父竟然取到了暗月灵芝?” 她还没忘记洛千影说的,暗月灵芝乃历代魔尊的芝草,一般人连见都没机会见到,如今这东西是商秋的,见到临月拿着,自然会诧异。 乖乖,她竟然敢在灵芝主人面前拿出来,果真是临死胆大了。 “不过借你的东西一用,他日我自会还你,魔尊大人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听临月这话,似乎有点气恼他的意思,商秋不由得哑然失笑:“弟子的就是师父的,师父想要还不是尽管拿去,但师父可知这暗月灵芝是何用处?” “传闻可净化修为,修补根骨。” 原书里的设定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大概就是这样,反正她记得青阳用了是修为大增的,且修为更精纯了不少。 商秋随即道:“暗月灵芝可以净化修为确实不错,但使用暗月灵芝还需要一个魔血精纯的人来做为引子,才能够达到效用。倘若没有,暗月灵芝就是世间剧毒,一旦使用就会被魔气侵蚀,且无药可医。” 什么东西? 妈的,还好她当时被那些仙门给引了过来,还没开始用,不然就要被作者坑死了。 作者这是什么狗屁设定,怎么也不说清楚的,真是害她不浅啊。 “那……魔气精纯的人……” 她上哪找啊? 临月一抬眼,面前少年正眉眼含笑的看着她,仿佛是在说…… 糟,她竟然忘了这个魔气最盛的魔尊大人了,这世间还有谁能比他的魔气更精纯的? “师父,想让我帮忙吗?”男人轻眨了下眼睛,嘴角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临月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偏过头:“不想。” 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命运再一次被掌控在男主手里,不然她努力了这么久不都白费了。 耳边风声簌簌作响,就在临月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商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去,然后反手扣着她的脑袋,轻声道:“但是,我想。” 话音未落,商秋微抿的薄唇已经覆上了临月,那句“我想”的尾音淹没在两人的拥吻中,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霎时间,临月脑袋里有根弦“啪”的断了。 “!!!!”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商秋,脑袋一片空白,甚至连推开他都忘记了,只觉得一道温热的气息在周身流转,然后聚集到了丹田之处。 那一瞬间,她竟觉得根骨处的损伤在一点点的修复,被一道炽热的光包围着,很舒服。 果然这就是被男主光环笼罩的感觉吗? 临月现在只想晕过去,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商秋稍稍松开临月,目光柔和的盯着她的眼尾,她余光中的震惊还未消散,似乎残存着一丝娇俏的意味。 商秋笑道:“师父觉得我的方法是不是更好些?” 好你个大头鬼! 临月想张口骂人,却又骂不出口,毕竟他确实帮自己缓和了不少,她可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 “闭……” 闭嘴两个字还没出口,临月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纯白的袖口染了几点血迹,像是晕染墨色开出的花来。 然后她两眼一闭,就彻底晕过去了。 - 再醒来时,临月又回到了山外山,还是她落下魔渊时住的房间,连她偷偷倒药的盆栽都还在。 她睁开眼打量四周,忽觉有什么东西正攥着她的手,紧了一下,又稍稍松开,怕捏疼了她。 临月起身,便见她的床榻边正趴着一个墨蓝的身影,长发垂在身侧,掩了半张面庞,那只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她不肯松手。 这哪是魔尊啊,分明还是那个少年嘛。 只是短短几日不见,他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连下颌线都更精致了许多,明显比在她身边的时候还要消瘦。 她不知道商秋这几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变化,但这些都是他成为魔尊,称霸一方所必须要经历的。 毕竟吃得苦中苦,难才能当男主,哪家男主没吃过苦呢,她这么多年看小说心疼的男主少了吗? 只是眼前这个男主更让她心疼些罢了。 临月伸出手,轻轻的替他拨开脸颊上的发丝,露出坚毅好看的侧脸。 男主就是男主,这颜值还真不是盖的。 指尖划过脸颊,将青丝拂到身后,临月正要抽回手,却被那人一下抓住了。 临月条件反射抬手去挡,试图将手抽回,商秋立时软了手腕,一个太极掌迂回着将临月推回。 商秋掀起眼眸,眸光里的冷色在看见眼前人时骤然软了下来,他欺身上前,将临月压在床头,缓缓启唇:“怎么,师父这是身体好了,想占徒儿便宜了?” 他压过来时的动作大了些,扯开了领口,一侧的外衫领子落半截,临月正好看见了那坚实的胸膛若隐若现。 她顿时红了耳朵:“你胡说八道,什么……” 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临月偏过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在商秋面前结巴,懊恼的咬着唇瓣。 细微的动作落在商秋眼里,就像是在冬日里点燃一把火,噼里啪啦得响,烧得人身心沸腾。 商秋弯了弯嘴角:“师父要是想咬点什么,不如咬我好了?徒儿身强体壮,怎么都扛得住。” 第58章 发簪 师父,你担心我啊? 见他笑的眼窝里都能揉出水来, 临月越发觉得这个男人不对劲,他该不是黑化后连性子都变了吧? 临月正要抬手打他,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抹红影如风般窜了进来:“临月长老, 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洛千影晃着手里的玉露,脸上的笑意在看见眼前这一幕时彻底僵住了。 商秋整个身子都压在临月身上, 长袍撩起, 还辖制了临月一只手。而临月抬起的手还未落下,看样子是要搭在商秋肩膀上的。 啧啧啧,这一幕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见洛千影来,临月攥紧了手,一脚把商秋蹬了下去, 商秋也不跟她闹了, 顺势躲开,坐到了一旁的床榻边。 “千影, 你找我什么事?”洛千影没说话, 目光怯怯的盯着商秋,临月偏眸看过去,“怎么, 是不是有外人在不好说啊?” 她意味深明的咬重了“外人”两个字, 示意商秋该干嘛干嘛去,不要打扰姑娘家的说悄悄话。 但商秋就像是没听到似的, 兀自摆弄着不知何时从临月枕边顺走的发簪,竟还是太平镇时,他说好看的那一只。 “有什么不好说的,说来听听?” 商秋开了口,洛千影乖觉的拱手拘礼:“千影见过魔尊大人。” 魔……魔尊大人? 临月看了看洛千影, 又看了看商秋。 是哦,她差点忘了,山外山是魔族设在仙门之中的爪牙,就连慕容江都归属商秋的管辖,更别说小魔女洛千影了。 那看来,商秋的身份整个山外山都知道了? 天哪,她小徒弟是慕容江的主子,慕容江是她的债主兼师兄,这都是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关系。 临月撑着脑袋,一时心血来潮,想起当年在寒云峰时洛千影对商秋诸多嫌弃,不知如今是个什么心思,不由得笑问道:“千影何时这般乖觉了,可是忘了在寒云峰时……” “临月长老。” 临月特意拉长了调子,就等洛千影着急的打断她,果不其然,见商秋神色淡漠,眼神凌厉的略过她,洛千影立刻就急了,“以前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魔尊大驾,还请魔尊大人见谅。” 临月看好戏的心思达到了,见洛千影被她吓得已经六神无主了,随即收了玩笑的心思,应和道:“是啊,千影年纪尚小,还不懂事,魔尊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跟小孩子计较的吧?” 商秋点点头:“嗯,师父说的不错。” 身侧和眼前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商秋继续开口:“本座不跟小孩子计较,那是不是可以跟师父计较?” 突然被点名的临月:“???” 跟她计较什么?计较她以前虐待他了? 不对啊,这一章不是已经翻篇了吗,早在她替男主落魔渊的时候就抵消的一干二净了嘛。 而且她当时还特意问商秋了,商秋也给她保证了,绝对不会跟师父记仇的,不能转眼就忘吧,男主一言,驷马难追啊! 临月偏眸凝了他一眼,她真是越来越猜不透商秋的想法了。 两人的目光对上,商秋一挑眉,似有无形的火花在目光相接处点燃。 “师父如此看着我,莫不是有什么情深义重的话要跟我说?”商秋长袖一挥,好整以暇的斜靠在床榻边,俨然已经不记得还有个洛千影在了。 洛千影见两人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劲,背着手,悄悄将袖口里的玉露放在桌子上,然后趁着两人之间的火花还算小,拱手要溜。 “临月长老先前还担心魔尊大人安危,如今见大人安稳的回来,应当是有不少话要讲的,那千影就不打扰二位闲叙了,千影告辞。” 说完话,也不等商秋开口,洛千影又噌的一下蹿了出去,只留一抹残影在漆黑的夜色里。 好家伙,不愧是小魔女啊,典型的有仇当场还啊。 临月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她卖的差不多了。什么叫担心商秋的安危,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担心商秋了的,这卖人也不打个商量的,是跟谁学的? 被洛千影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再一转眼,商秋已经近在咫尺。 他半撑着手臂移到临月身边,月色透过窗沿落在他的侧脸上,反而显得那张往常坚毅的轮廓精雕玉琢的柔和,眸光愈发清明。 他靠的极近,薄唇微扬,轻声道:“师父,你担心我啊?” “我……”临月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似的,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商秋的目光在脸上流转,脑子嗡嗡作响。 “我没想到,师父竟然会担心我。” 他像是迷路的孩子抓到了大人的衣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临月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到了他的开心。 察觉到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临月偏了头,道: “你别听洛千影胡说八道,小孩子懂什么担心。” 她都不知道自己担心了,洛千影那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就能懂了? 好歹原身也活了百余年,再加上她现代活的二十多岁,不知比他们这些毛头小子多多少倍的经验,还能不比他们懂啊? 商秋却是不信,另一只手里的簪子在打转:“师父若是不在意,为何还留着这只发簪?” 师父先前几十年戴的都是那只紫蕴石的簪子,从来没换过,他说好看的,她就换了,还一直戴着,这难道不是在意吗? 商秋如此想着,越发觉得从太平镇那次,师父就开始在意他了,是他没能及时发觉。 临月看了眼他手里的发簪,确实是那时在太平镇随手买的,“不过是觉得好看罢了,就戴着了,倒是没想那么多。” 临月:她自己花钱买的,为什么不能留,难不成还能就这样扔了? 败家子。 主要还是她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就是觉得看的顺眼,便一直戴着了,难道看的顺眼也是在意? 那她看顺眼的多了去了,岂不是要开个后宫才行? 两人为这个簪子的归属争论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最后还是洛千影再次来打扰了他们,这才暂停交火。 听说山外山门前有几个仙门弟子前来拜访,说是乾元山的弟子,名唤寻风,要来找临月长老。洛千影一听颠颠地就去了,还不忘拉上临月。 身后负手而立的商秋莫名的心情不好,心里开始盘算着哪里缺人,是不是该人员调动一下了。 临月和洛千影走到门前时,寻风就等在外面,清雅的面色消瘦不少,显然在后山闭门思过吃了不少苦。 洛千影忙挥着手喊:“寻风,寻风这里!” 见到临月,他先是一愣,随即大步上前,一脸惊喜的拱手施礼:“真是临月长老,程柏师弟没说错。”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程柏和弟子们都已经回去了吗,掌门师兄可还安好?” 闭关一诀几个月,还能见到寻风来这里,临月自然是欢喜的,不由得问题也多了。 寻风道:“弟子一出来就听说了七师叔陨落魔渊的事,深感忧心,所幸程柏师弟回来后,带了师叔的口信,说您在这里安好,师父立刻就派我来看看了。” 说着,寻风的目光淡淡地略了眼身侧的洛千影,随即又收了回来。 “那掌门师兄怎么样了?”临月问,与商秋动手,想必一定伤的不轻。 寻风瞥着临月身后的商秋,见他一身墨蓝的长袍,心下便有了数,看来师门内所言有真有假,倒也不能全信。 原本他也不相信商秋会入魔,更不相信商秋会对临月长老出手,将她推下魔渊。这段时间里临月长老待商秋如何,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商秋就算是无心,也必不能如此待临月长老。 但如今一看,此事能信的不过四五分,其他的还有待商榷。 “师父他没什么大碍了,就是一直担心您的安危,不肯闭关修养。要不是六长老总拘着他,不让他到处乱跑,师父这次就亲自来找您了。” “那就好。” 只要掌门师兄没事就好,这一关过了,掌门师兄肯定就不会再死了,乾元山也不会被灭了。 寻风又道:“七师叔,您既然没事,为何没回乾元山呢,你不知山门上下有多担心您。” 长袖下的指尖攥紧,临月摇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做完就回去了。” 她总不能顶着这一身残破的根骨回去吧,而且落下魔渊时身上还残存了不少魔气,她一定瞒不过掌门师兄和六师兄的。 现在除了暗月灵芝,还有什么能救她的命呢? 商秋垂了眸,看见临月负在身后的手,侧身上前一步,对寻风拱手道:“寻风师兄,烦请代商秋给沧海掌门道一声歉,请恕商秋无理。商秋并非有意搅扰乾元山,打伤掌门,只因师父当时落下魔渊,商秋一时急火攻心,想要为师父报仇,这才跟掌门动了手。待师父此事了了,商秋会亲自送上门让沧海掌门讨回来。” 商秋这一番话,既解释了他与沧海掌门动手的原委,又表明他护临月的心意,且当事人临月都站在这儿了,还没反驳他的话,那明显就是事实真相了。 临月只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寻风颔首回礼:“我虽不知事情的原委,却知商秋师弟待七师叔的师徒恩情,商师弟放心,我定会同师父说清楚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 商秋立在临月的一侧,紧挨着她,洛千影不敢从他那边插话,只能偷偷溜到临月的另一边,招呼着:“哎呀,好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进去慢慢说嘛,都别在这儿站着了。” 寻风迟疑了一下:“这……” “怎么了?”洛千影正要去拉他的手臂,却被他躲开了。 临月看了眼寻风身后蛮有戒备的一行弟子,立刻就明白了。不管怎么说,乾元山如今还是仙门之首,而山外山是魔宗之地,临月即便身处此地,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无非就是不愿将乾元山卷入这里。 而寻风等人在山外山门前,是光明正大来的,但倘若他们明晃晃的进了山外山的门,那这说出去可就不一般了。 仙门弟子可以随意进出魔宗,若说没勾结,谁也不会相信。而且寻风还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护了洛千影,但凡被有心之人利用这一点,寻风将会受到整个仙门的指责。这一点,参考如今寂寥落寞,连老巢都被掀了的万仙门就知道了。 “寻风,我就不留你们歇着了,还得麻烦你们尽快回去给我报个信。”临月说着,从乾坤袋中掏出紫蕴石簪子递给寻风,“将我的簪子带回去,掌门师兄看见就知道我安好了,顺便告诉师兄们,就说我三日内必回乾元山,让他们放心。” 紫蕴石是临月修炼的灵石,与她的修为自成一脉,倘若她陨落了,紫蕴石便会失去光芒,变成一颗无用的白色灵石。 “弟子遵命。” 寻风拱手,随即领着弟子们又打道回府了。 洛千影在门口张望着,小脸莫名的皱起来:“临月长老,我们真的不留他们吗?” 她还有好些话想跟寻风说呢,她还没跟寻风道谢呢。 临月看着她笑了笑:“放心吧,有缘自会相见的,又何须急于一时呢。” 第59章 杀孽 我的师父我来治,无需旁人插手。…… 山外山千里赤地, 皆是黑气缭绕的棕岩戈壁,对修仙之人的术法有压制,更无法御剑飞行, 免得无端引起藏身周围的妖兽攻击。 直等到出了山外山的赤色之地, 寻风这才松了一口气,卸下警惕。 身后弟子问道:“大师兄, 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不走, 还能如何?” 这可是魔宗之地,倘若不是长老们和慕容江还有这一层关系,他们就是连山外山的边都进不了。别看慕容江没出现,说不定他们一踏进山外山的地盘时,慕容江就已经知道了, 否则就周围藏身的这一群妖兽, 就足够将他们吃个干净。 “众多仙门聚集在此,其中不乏修为高深的宗师之流, 凭他们这些人都没占到半分便宜, 更何谈我们这几个人?” 万仙门此番联合众仙门讨伐山外山,不知损失有多惨重,正是因为如此, 魔宗才敢在仙门之中放肆。假如他们今日入了山外山的门, 不出片刻,乾元山定会蒙上与魔宗勾结的不白之冤。 想来临月长老先前不敢在众仙门面前以真面目示人也是存了这样的想法。 小弟子又问:“那禁地被毁之事, 也不告诉七长老吗?” 寻风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七长老身处异地,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刚才那样的场景,身边都是魔宗之人,他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这岂非是把仙门的计划都平铺在了魔宗门前? 寻风心里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以他所观的临月长老和师父的交情,临月长老知晓师父受了伤必定会立刻御剑飞回乾元山,可为何这次,临月长老还要再等上三日? - 遣了众人,临月回到房间继续打坐,周身静脉流转,比之昨日通畅了许多。 商秋不愧为最精纯的魔尊之气,仅仅为她引渡一分魔气,就已经将多日缠绕她的魔气压下了。 自从拔除金翅鸟对她下的控制后,临月的内息从来没像今日这般平稳过,金翅鸟便是轮回重生了千百次,妖力逐渐减少,它最擅长的控制,也不是临月能随意解脱出来的。 现在她才知为何原书里,临月明明是出身比女主都厉害的剑修第一人,却甘愿死心塌地的追着祝云帆那毛都不是小弟子。是小美男不错,但也没美到能让她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师祖留下的遗愿。 如今青阳虽被废了修为,但仍不知悔改。要不是掌门师兄拦下,商秋早就要了他的命,还能留着他在外散播谣言,说她已经身死魂灭于魔渊了吗? 青阳这条命,她要留着亲手了结! 临月掌心凝气,双手合十,将丹田之气引出,准备趁着气息通畅时冲一把。 周身灵气凝结,自动笼成一道结节,将临月罩在其中,她屏着一口气,全身灵力向丹田之处灌去。突然周身结节爆裂,临月一口鲜血喷出。 “月儿!” 慕容江破门而入,一把撑住临月向下坠的身体,将她稳稳扶起。他探了把临月的脉息,眉头紧皱,“月儿,你的静脉已经混乱,不能再运气了,否则会有爆体的危险。” 临月拭去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师兄,我只是想试一下,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危险。” “我不是说了,你的修为都交给我,让我来想办法,我一定会帮你恢复修为的,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狭长的眼尾微垂,月色打在他的侧脸,透着一丝暗淡,慕容江面色焦急,却又深知自己无能为力。 虽然他已经尽力在寻找了,但魔族深入简出,踪迹极其难寻,便是他执掌山外山多年,也没见过几个魔气精纯的魔族。 “无碍的,劳师兄为我操心了。” 临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体继续打坐。 察觉临月不动声色地距离感,慕容江悻悻的放开她,撩袍在她对面坐下,展扇打量。 想了想,慕容江一边轻摇骨扇,一边说道:“对了,我听说方才乾元山的弟子来找你了?” 临月指尖凝气,缓缓睁开眼:“嗯,不过是听回去的弟子说我在这里,所以掌门师兄遣他们来看看罢了。乾元山上下都以为我已经死在了魔渊,突然听说我还活着,自然要来看个真假。” 她就知道,慕容江人虽然不在,但一定有一只眼睛在看着他们,寻风几人来的事情,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而且,既然慕容江不在山外山都能知道这事,那其他仙门想要知晓,也是轻而易举的吧。幸好当时寻风聪明,多留个心眼,不然现在风声就该传遍整个仙门了。 慕容江叹道:“那你也知道禁地被毁的事了?” “什么?” 临月掌心蕴起的一道灵气被她生生捏碎,眸光闪动,似乎是在怀疑慕容江的话。 慕容江看着她,语气渐软:“寻风没有告诉你吗,乾元山的禁地被毁了,放出了不少妖物,有人说是魔族所为。” 乾元山的禁地被毁?怎么可能呢? 临月心里咯噔一下。 别说乾元山防御森严,寻常魔物根本不可能闯进,就是禁地的位置都极其隐蔽,连山门之中一般弟子都不可能知晓的,如何会突然暴露出来? 而且,寻风方才为何没告诉她? “禁地之中困住了不少厉害的妖兽,千百年都没能净化它们的戾气,倘若让它们跑出来,只怕凡间又要有一场大难了。” 临月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瞥着慕容江,她用了一个“又”字,想必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当年,临月亏欠慕容江的,就是她曾偷偷闯进禁地,结果误入阵法,害的慕容江为了救她,破开禁地阵法,放出了几只厉害的妖兽,最后连累了周围几个村庄都被妖兽屠干净了。 禁地阵法凌厉,且变幻莫测,以当年临月的修为,落进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但即便这样,她也从来没想过是青阳害了她。 那时的慕容江是信阳峰二长老之子,也算是他们的二师兄,他是弟子中唯一能破开禁地阵法的人,可见修为之深。 从禁地出来之后,临月整整昏迷了半个月,修为从此止步不前,等她好不容易拖着病体爬上问心堂时,慕容江已经受了一轮戒阵,他是问心堂里所有受罚弟子中刑罚最重的。 百余条普通凡人的性命,就因他一念破开阵法而丧生。 这是她的杀孽,却让慕容江替她背负了几十年。 慕容江闪躲了一下,笑道:“是啊,千百年都没能净化它们的戾气,如今有重生的机会,怎么可能不放肆一下呢?” 临月迟疑的覆上他的手:“师兄,你还记着当年的事吗?” “为何这么问?” 慕容江凝着临月的手,纤细修长的指尖透着一股子暖意,缓缓的浸透了他蚀骨的冰冷。 临月沉吟道:“当年是临月不懂事,让师兄背负了这几十年的杀孽,若非如此,师兄必定不会沦落至此……” “往日之事不必再提,我早已忘记了,你又何必再来讨我的嫌。” 不待临月说完,慕容江便开口将她打断,眼眸弯弯,像是带了一丝笑意,“况且,我如今未必过得不好,仙门如何,魔宗又如何,我即便身处此地,也依旧无人是我对手,不是吗?” 好像说的也对,这就很气人了。 仙门正道,邪魔外道,古往今来都将两道分出了楚河汉界,双方谁也看不上谁。但修炼之人不就是为的修行一身本事,想让自己再厉害一点,更厉害一点吗? 说的好听是为了拯救苍生,不过也都是虚荣心作祟罢了。都想练就一身绝世神功,羽化成仙,可成仙哪是那么简单的。 古道真人有句话说的不错,从古至今,又有多少修仙之人真正能成仙,长生不老的? 但他若是真的如此想……就好了。 临月道:“师兄就真的一点也没有怨恨我,怨恨师门吗?” 慕容江反手覆上她,指尖冰凉,怎么也捂不热的样子攥着临月:“当然,我从没有怨恨过你。月儿,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保护你,当年如此,现在亦如此。” 当年,也是想保护她的吗? 原来她愧疚自己没能站出来替慕容江说话,她明明拼了命的爬上了问心堂,要当着师祖和信阳峰二长老的面替他洗脱罪名,可在她要说话的时候,慕容江却回头让她闭嘴。 那狠厉的眼神让她害怕,仿佛是在恨她,临月一直记着,到现在都还很怕慕容江。 临月扯着嘴角笑了笑:“就知道二师兄待我最好,临月会记住的,往后也待师兄好。” 然后她不动声色的从慕容江手中抽回了手,面上依旧笑的娇俏。 她在装傻。 慕容江的眼睛分得清人鬼,自然也看得出她娇俏下的深意。他伸手想拍拍临月的肩膀,最后还是收回了袖中,“知道说好话,还不是为了让我给你疗伤?放心,师兄也记着了,一定会帮你去除魔气的。” 临月正要点头,突然门被推开,一道如风般的墨蓝色身影瞬间闪了进来,声色冷淡道: “不必了,我的师父我来治,无需旁人插手。” 第60章 禁地 见过光明的人,哪还甘愿回到黑暗…… “属下, 见过魔尊大人。” 慕容江合扇起身,长袖落在身前,朝商秋颔首行礼, “不知魔尊大驾, 有失远迎,还请魔尊大人见谅。不知大人何时回来的, 竟也没人来通报一声, 下属渎职,看来是该罚一罚了。” 虽然早知商秋是慕容江的上司,但亲耳听慕容江这么叫他,临月还真有点不习惯。 也许是先入为主,商秋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小徒弟, 现在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让慕容江对他毕恭毕敬,还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师兄事务繁忙, 这种小事怎好麻烦你?” 临月从慕容江下了床榻, 从慕容江身后走出来。方才她没注意,这才发现慕容江似乎是有意将她拦在身后。 怎么,还怕商秋会害她吗? 商秋淡淡瞥了他一眼, 周身寒意不减, 却在看见临月嘴角血迹时,闪了眼眸。 他一瞬闪到了临月身侧, 连慕容江都没抵过他的速度,一把将临月拉到怀里:“师父,我不是为你平息了魔气吗,怎么又吐血了?” 商秋自认自己的修为不会出错,他早就算好了, 两日之内临月都不会再有任何问题,怎么他就一会儿没见,临月又伤重了? 抬眸看了眼面前的慕容江,仍是一副慵懒的模样,临月看着商秋的眼神不对劲,立马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是我自己想试试看能不能强行冲破,结果却被魔气反噬了,还多亏慕容师兄及时赶到。” “是吗?”商秋眯了眼,表示怀疑。 到底是及时赶到,还是预谋已久? “师父有我就好了,我自会为师父化解魔气的,旁人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慕容江微挑的眼尾迎上商秋的目光,细密的火花在两人之间燃起,临月左看右看,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 “其实我……” 她想说她已经没事了,别搞得跟这俩对上都是因为她似的,她可没这本事。 不待临月开口,慕容江向后撤了一步,展扇颔首道:“既然魔尊大人在这儿,那属下就不打扰二位师徒叙旧了,月儿,师兄改日寻了好法子再来看你。” 商秋的脸色冷了冷,一挥手,慕容江便消失在房间里,房门紧闭。 来无影去无踪,慕容江不愧是能将山外山发扬光大之人,若是同盟,当然最好,他的计谋深虑可是原书中最顶级的存在,无人可比。可若是敌人,只怕会比旁人更难搞。 临月挥开商秋环着她的手,将手臂从他怀里抽出,兀自回到床榻上打坐。 禁地被毁,事关重大,这就意味着仙门之首都受到了魔族的挑衅,更别说其他仙门,只怕不日也会遭到魔族的肆意攻击了。 可临月没想通,魔族究竟是如何不声不响的闯入乾元山,还能寻到禁地所在的? 原书里,是青阳勾结了魔族,以他长老之名,将魔族带进了乾元山,才导致了乾元山被商秋一行屠干净,甚至牵连了整个仙门。 但青阳如今已是个废人了,即便是他想勾结魔族,他也力不从心,更别说有本事把魔族带进禁地去。 如今乾元山上下知晓禁地所在的人并不多,弟子们基本也接触不到,连靠近都没机会。 临月突然不敢猜了。 “师父在想什么?”商秋俯下身,将临月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是不是在想乾元山禁地被毁之事?” 临月掀起眼皮,淡淡的看着他:“你也知道?” 墨蓝的袖口沾染血迹,很快就隐了下去,消失不见了。商秋收了袖子,半蹲在她身前,道:“山外山能得到的消息,我都能得到。听说沧海掌门还为此封了乾元山,其他仙门应该不难猜出原委来,只是难为了寻风师兄跑一趟,却没机会告诉你。” 寻风来的时候商秋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乾元山到山外山近千里的路途,他们即便御剑飞行,不眠不休,也得一日多才能赶到。 沧海掌门遣了寻风来,就是为的让他代表自己,告诉临月这件事,让她拿个主意。寻风是掌门首徒,他的话就全权代表掌门。只是没想到山外山门口还有隐藏的小耳朵,他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禁地被毁,于乾元山和整个仙门都不是小事,商秋,你既然得到了消息,那应该也知道是何人所为吧?” 虽然现在的情况和原书里已经大不相同了,临月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脱离了原书剧情,向着不知所谓的方向发展。 但商秋还是魔尊,这一点没变,他就还是那个带领魔族屠尽仙门的男主! 商秋歪了歪脑袋,眸色渐深:“师父这是在怀疑我?” 临月蹙了眉,不知为何觉得他眼下这个表情竟还有些委屈,他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这么明显的事情摆在眼前,她怎么也得问一句吧? 临月道:“我……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她竟然也有一日,会因为商秋的一句话而手足无措了。 临月本想摆摆手作罢,谁道商秋却突然认真起来,紧紧凝视着她道:“师父永远都是师父,不论我身在何处,是何身份,我都是向着师父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那双清澈的眼眸,让临月一瞬回到了刚捡回商秋的那天,也是这样一双让人心颤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她的心都跟着揪起。 “怎么都是魔尊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临月哑然失笑。 商秋撇了嘴,仿佛真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因为师父在徒儿心里是最重要的。” 临月怔了一下。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没敢继续向前,也没有勇气收回来。 她好像突然明白,商秋待她如何不同了。 - 赤焰谷处于山外山中,乃是历代魔尊在凡间的落脚地,暗月灵芝便是吸取了魔尊的精纯之气,才能盛放在这赤壁之地,具有净化修为的效用。 商秋携了临月在谷中落下,月色沉沦,斜峰顶上一株将要展开的暗月灵芝遥遥探出脑袋。 临月特意瞥了眼另一边斜峰的四不像,只见它抖了抖巨石般的庞大身体,碎石滚落到临月脚边,却始终没敢动一下。 往日嚣张的不行,临月还记着上次四不像差点就要一口把她吞了,现在有商秋跟着,它就怂的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临月问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洛千影说过,赤焰谷是山外山的禁地,谁都不能擅自闯入,因为这里隐藏着关于魔族的秘密,连慕容江都不可以随便进来。上次洛千影偷偷带她来取暗月灵芝,还被慕容江罚了,差点连门都出不了。 商秋解释道:“你不是要修复修为吗?暗月灵芝是魔族之物,只能依靠魔气极盛的赤焰谷和月色下才能发挥效用,它既在赤焰谷生长,所以赤焰谷才是最好发挥效用的地方。” 原来还有这么多要求? 临月不止一次的觉得自己的书都白看了,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没有任何关系。 她看的一定是盗版! “可你不是说,有什么副作用?” 商秋闪了一下眼眸,目光越过临月,看向头顶渐圆的月色:“也,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副作用,只要师父愿意……” 似乎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商秋顿了一下。 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不相信他,临月想也没想应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堂堂魔尊愿意帮她重塑修为,她还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商秋愣了一瞬,没想到临月竟然答应的这么快,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环着临月腰间的手还未松开,商秋突然勾了唇角,师父怕是根本没理解他说的副作用到底是什么吧。 “今日是月圆之夜,最适宜发挥暗月灵芝的效用,师父可准备好了?” “好了。” 为了阻止乾元山被屠,仙门尽毁的下场,她此番是必然要经历这一劫的。 商秋拂袖挥开山谷背后的一片断崖,赤色棕岩之下竟显现出一间墨色的大殿,屹立于这无尽的空谷之中,仿佛是被一片暗红色笼罩其中。 “这是……” 临月被那一座大殿的辉煌所震慑,原本黑暗的大殿,瞬间被点亮,暖黄的烛光从窗沿投射出来,将商秋的侧脸照亮。 商秋牵着临月飞身而入,将那片棕岩置于身后,直进入那间大殿,身后的空谷便彻底消失了,连一丝踪影也寻不见。 商秋柔声解释道:“这便是魔族大殿。” “竟然在这里?” 她早听说过百余年前,魔族曾在凡间建立一座大殿,想要借此占据凡间的生存之地。那时师祖还在,曾与当时的魔尊交过手,但师祖与其他仙门遍寻凡间,也一直没能寻到魔族大殿的所在。 没想到…… 也难怪后来山外山异军突起,仙门之中几乎无人能敌,可他们还是愿意与仙门共处,退居这赤地千里的黑暗之处,原来就是为了守护魔族的大殿不被仙门所寻。 “魔族本该生存于地底之下,但是千百年来,魔族早已不甘只苟生在黑暗中了,无数魔族冲破魔渊,想要到光明之处来看一看。原先也只是想看一看,可见过光明的人,哪还甘愿回到黑暗呢?” 就像他如今见到了光明,又怎么甘心再放手,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夜色里? “世间俗事千般,早已不拘泥在五行六道之中了,孰是孰非,谁又能辨得清呢?” 商秋孤傲的背影挡在身前,微微侧着,烛光笼罩下,仿佛渡了一层孤寂的熔光。 临月伸手覆上他的指尖,微凉的寒意从指腹传来,“商秋,魔族的恩怨是先辈中解不开的枷锁,本就与你无关,你不要把自己束缚在这里,你应该往前看。” “师父……” 不过商秋即便是成了魔尊,他也还是本书男主,拥有她怎么努力也够不到的光环,论什么天道,在他这里似乎没什么意义。 临月苦口婆心道:“你还年轻,要把眼光放长远了,不要拘泥在眼前这些小事上,将来还有更大的未来在等着你。” 至于屠仙门这种小事,就赶紧忘了吧,最好永远也别想起来,她就谢天谢地了。 临月没想到,还有一天能轮到她这个小炮灰来开解男主的时候。 临月说的慷慨激昂,好像已经准备展翅高飞了,商秋眸光一闪,将临月揽在怀中: “我不要什么长远,只要师父在我身边。” 第61章 临儿 欺师灭祖的孽徒! 月色苍凉, 幽暗的光线透进大殿中。 商秋一挥手,烛光黯淡,周围瞬间笼起一层水蓝的结界, 只余月色洒在冰床上, 照着临月静待的身姿。 其实在这里他根本无需布下结界,魔族大殿隐秘莫测, 且周围魔气横生, 恐怕除了商秋,无人能安稳进来走上一遭。 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不被打扰,才分神设下结界,临月便也没再开口。 暗月灵芝在魔气中滋养而生,即便是被取下, 只要月色深浓, 也照样能继续盛放。 商秋点燃了身侧的一盏烛光,放在临月的枕边, 随即伸手覆上她的眼眸:“师父,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记住,摒除一切杂念。” 眼前仿佛暗了, 唯有一道微弱的烛光在身侧点亮, 然后临月便觉胸口一阵剧痛,随即陷入昏迷。 迷迷糊糊间, 她好像回到了寒云峰,清雅的屋舍外,一道少年身影正在练剑,凌厉的剑锋挥过那一片孤傲的寒梅,仿若冬雪飘散。 见她出现, 少年随即笑开,一个箭步跃上前,低低唤一声:“师父。” 临月点了头,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这一身纯白的校服,还是她记忆里的小徒弟。但是自从商秋成了魔尊,她便再也没叫过一声“小徒弟”了。 不是她不愿,而是她已经叫不出口了。 如今的商秋,是高高在上,将来会一统修仙界的魔尊大人,她也不能再把他当成那个可以欺负的小徒弟看待了。如此想着,临月竟觉得有一瞬的失落。 明明从一开始,她就只是想着趁商秋还不懂事,要把一切可能促使他黑化的苗头都扼杀,她这么温柔的护着他,苦口婆心的劝慰他,不就是为了等到男主大业已成后,能借他的风头顺势远离这些糟心的事情吗? 她不想死,也不能离开,那不如择一处安稳,潇洒自在。 小少年牵了她的手,清脆的声音响起:“师父,你教的那一招叶过留波,秋儿已经学会了,秋儿舞给你看好不好?” “好。” 少年俊眉青涩,舞起剑来都是一股稚嫩之气,但凌厉的剑锋便已可窥见往日杀伐决断的魔尊气势了。 临月心下一动,寒霜剑出,迎上商秋的剑锋,寒梅落舞。 再一抬眼,又回到了飞仙秘境中,商秋旋出的长剑正对上祝云帆的金翅,那时的商秋哪里是金翅鸟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的节节败退。 临月一心只想跳下魔渊,然后顺势脱身,悲怆的呼唤声响彻魔渊。 直到亲眼看见商秋是如何在秘境中彻底解开封印入魔,再到一招灭了金翅鸟,临月才知自己当时究竟给商秋带来了多大的绝望。 他说:“我本不愿杀戮,奈何世人所迫,让我无处藏身,又毁我光明,既如此我便无需再伪装,今日,你们都得给我师父陪葬!” “倘若世人阻我,那我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屠尽天下!” 商秋竟是为她入的魔…… 于是临月眼睁睁看着商秋废了青阳的修为,在要将他碎骨而死的时候,青阳用尽全身力气捏了诀,从飞仙秘境中逃了出去。 商秋一路追着他,直杀进乾元山,却唯独分神为寒云峰护上一层结界,分毫不损。倘若不是为了护着寒云峰,只怕沧海掌门和几位长老联手,也不能将他击退。 - “师父,师父?” 商秋覆手替临月运气,却见她紧皱眉头,嘴里无声的念叨着什么,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昏暗处,隐约显出一抹黑影来,躲在结界之下,无声笑道:“魔尊大人不必担心,临月长老只是做了个梦罢了。” 商秋沉声道:“我让你为她造梦,是为了稳住她的心神,不被暗月灵芝的魔气侵蚀,你若是擅作主张,可不要怪本座不客气。” 魇妖虚幻的身子晃了晃,嘻嘻一笑:“属下怎么敢呢,属下也是为魔尊大人好啊。” 有些话魔尊大人不敢说,他便造了梦,替魔尊大人说出口。 “魇妖,本座将你带出飞仙秘境,护在这魔族大殿中,可不是让你来吃白饭的。” 商秋侧眸,目光微冷,魇妖见状,顿时收了嬉笑的面容,恭敬道:“是,属下明白,必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一挥手,魇妖便已散去。 商秋轻轻撩开临月落在额前的长发,呢喃着:“只是不知师父能不能抵得过这一夜,若是过了,应当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 临月想伸手去阻止商秋,突然周身如烈火焚烧一般炽热,细密的碎火游走在经脉中,直直涌向丹田之处。 她艰难的睁开眼,眉头紧蹙,眼前却是一片朦胧。 “商秋。” 临月眼尾低垂,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向她而来的少年,一身红衣飒爽,发冠齐整,手中还牵着那条大婚时的红绸带。 她忽然想起在飞仙秘境中,魇妖曾带她入了商秋的梦,正是这般成亲的场景,商秋一身大红喜服,来迎她入门。 这次还是梦吧。 “商秋,你是来娶我的吗?” 温软的嗓音出口,带着一丝娇俏的意味,怔的眼前人稍稍一愣。见他不回答,临月杏眼微蹙,撇着嘴,显然是不高兴了。 明明上次在梦里,这家伙还是很主动的,怎么这次她都问出口了,商秋反而不说了呢? 临月不悦道:“怎么,你还打算让我主动求婚啊?” “师父……”商秋沉了眼眸,明显被临月这般异常的反应吓得不知所措,“师父你做了什么梦,跟我有关吗?” 临月撑着身体起身,一手勾上商秋的脖颈:“你说呢,还跟为师装傻?” 她分明听见他在梦中唤自己“临儿”,如今本人到了眼前,他却不认账了,那怎么可以。 “师父,我……” 商秋就在眼前,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临月禁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颊。 商秋的样貌清隽,剑眉星目,轮廓坚毅且线条锋利,但在这般月色下,却显得几分柔和。看向她时,那一双好看的眼尾总是微微上扬的,稚气消散,又多了一分清冷。 “唤我什么?”她问。 “我……” 临月微眯着眼眸靠近他,俯身在耳边问:“嗯?” 商秋浑身一怔,只觉得心口处有什么细细密密的东西在挠着他,温热的气息在耳边环绕,让他开口的嗓音都哑了几分。 他低低的应着:“临儿……” 眼前的人轻唤她的名字,好像极不确定,带着些许怯生和忧心一般,在试探她的心意。临月撑着手,另一只手也环上他的脖子,将整个身体挂在商秋身上,红唇轻抿,在商秋唇上轻点了一下。 没有任何理由,她就是想这么做,便也真的这么做了。 既然在商秋的梦里她是主动的,那她就主动一回又何妨? 柔软的触感还在唇边,商秋深吸一口气:“师父,这可是你招我的。” “嘘,不要说话。” “好。”商秋微微勾了唇角,揽着临月的腰肢躺下,随即俯身吻上。 唇齿间的炽热被商秋冰凉的唇软化,临月霎时连最后一丝意志也没有了,软身化作一汪春水,尽力去贴合他的温度。 他的动作很青涩,却温柔的让人沉沦。 搭在腰间的手一紧,赤红的眼眸似掺了水般的柔和,眉眼间落下一片迷蒙,就连她嘴角溢出的轻吟都还在耳畔,还隐隐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第二天一早,临月是在自己房间里醒来的,环顾四周,还是山外山那片阴暗的地方。她挣扎着起身,却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拆碎了重组一般,酸痛不已。 不对,她昨晚不是跟商秋去了魔族大殿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临月皱着眉,闭上眼睛,脑海里骤然回忆起昨天那一场荒诞又真实的梦。 少年坚毅的胸膛似乎还在眼前,精瘦的身躯手感也极好,而且明明是个大男人,嘴唇好像比她还软,还莫名的有点甜。 一帧帧画面从脑海里闪过,就像做了噩梦一般,临月蓦地睁开眼睛。 死了,那好像不是梦。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临月还在揉着腰,就见那一身蓝白长袍的人踏步而来,眉眼含笑的看着她,手里还捧着什么。 临月还在想商秋今天怎么突然换了衣服颜色了,一般男主黑化后不都穿黑色吗,再不济也得来个红色的,显得他身份不一般啊。 还没等她琢磨清楚,商秋便已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食盒放下,轻声问道:“临儿你醒了,昨晚可睡得好?” 睡得一点也不好。 临月正要吐槽,突然反应过来,他刚刚叫自己什么? 临儿? 要死了,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孽徒! 临月一时想不到骂人的词,但转念一想,昨晚好像是她自己入了梦,并且主动那什么人家的,好像也怪不得别人。 “你出去,我要继续睡了。” 将被子盖到头顶,临月稍稍翻身背对着商秋,不出意外的听见她轻微的“嘶”了一声。 商秋忍住嘴角的笑意,拉着她的被子哄道:“昨夜临儿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一觉醒来就不认人了?你不是还说要看看我的厉害吗,知道我厉害了吗?” 第62章 告状 这哪里是打架,明明就是调情 临月紧拽着被子不说话, 拼命不让商秋看见她躲在被子下早已爆红的脸。 小兔崽子真是长本事了,都敢跟她开玩笑了,看来还是以前打轻了。 事实证明, 打徒弟要趁早, 不然长大就打不过了。 商秋也不敢再笑她,软了嗓音道:“好了不闹了, 快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修为怎么样了。” 啊, 她居然把正事给忘了。临月露出眼睛,瞪了一眼笑意不减的商秋,随即撑着坐起身来,头发被蒙的乱糟糟也无心整理。 她盘腿坐好,商秋顺势给她整理头发。 将灵气聚集在丹田之处, 临月忽然觉得周身经脉仿佛被什么充满了, 灵气仿若缓缓的溪流般在体内流转,而且似乎是有两道不同的灵气在丹田处汇聚, 相互融合。 其中一道是她原身修炼而来的, 那么另一道…… 临月蓦的抬眸,是商秋的! 所以,原书里说的暗月灵芝的副作用, 就是要她双修?且双修后, 不仅能修补根骨,重塑修为, 还能引渡对方的灵气? 这特么的是个什么精准设定? 万一她是个男的呢? 临月重新运气,将身体的不适恢复好,一抬眼,迎风对着商秋就是一掌。 凌厉的掌风从侧脸擦过,商秋偏了头, 不慌不忙的躲开,然后手势微微送上前,带有一丝调戏的陪临月过了几招。任凭临月攻势如何迅猛,他都能不紧不慢的将她的攻势化解,又像是打太极似的阴阳调和。 这哪里是打架,明明就是调情。 直到临月没了兴致,作势收了手,商秋再一旋身,回到临月身边坐下,笑道:“精力不错,看来不仅恢复了,还更上一层楼。” 他说的不错,原先临月闭关的时候还在突破元婴末期徘徊,被祝云帆一搞,又一夜回到解放前。可她现在分明觉得,体内汹涌的灵气,分明比之前鼎盛时期还要强劲。 不知是暗月灵芝发挥了效用,还是商秋的功劳。 “多谢。”临月沉默片刻,也就憋出来这么一句。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委实不会说话,就连道谢都来的比旁人迟。 商秋怔了一下:“师父是在谢我?” “怎么,不明显吗?” 虽然她平常嘴硬,不是个会在表面轻易服软的,但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的,欠了人情不能不还。 商秋摇头笑道:“第一次听师父说谢,很奇妙。但这辈子,还是我要谢师父。” 临月挑眉,她一直都知道商秋是跟她一样不会说话的,他会把别人待他的好默默记在心里,却始终不曾说出口。同样的,若是旁人待他不好,他也会默默记着,待到他强大之时再一并奉还。 “师父曾问我,倘若有一天我离开乾元山,还会不会认你,那时我就知道,师父早就猜到我会有这么一天了。我明知自己跟旁人不同,这世间不会容我,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入了魔,就只是想保护师父,仅此而已。” 他深深的看了眼临月,像是要将她刻进眼眸里,永远都不能忘记。 临月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一直以为商秋是在入魔之后才有了关于先魔尊的记忆,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体里封印着跟别人不同的东西了,他那时还不知是怎么接受的。 仙门弟子,身上却封印着魔尊的血脉,岂非是将他之前所学的一切全部推翻,真是荒唐。 也难得他身上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却还能不动声色的隐藏自己,没被任何人发现,就连她日夜与商秋共处都没发现。 商秋道:“在赤木峰灵泉里,我第一次突破境界时知道的,睡梦中隐约见到一个身影,他告诉我他是被封印的魔尊。他让我把他放出来,但是我拒绝了。” 那就是了。 临月猜的也是那次,商秋能突破境界,就是因为封印裂了缝,先魔尊的血脉趁机联系商秋也无不可能。 她说:“你能抵住先魔尊的诱惑,说明我教的好。” 商秋忽然抿嘴笑了:“是,都是因为师父。我永远都记得师父将我捡回来的那天,还有师父待我所有的好,所以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要让师父失望。” 他确实没让自己失望。 单单说飞仙秘境那次,就替她处理了青阳和祝云帆,解决了她的心头之患。 解决祝云帆不算什么,她想动手就动了,之前一直还和他虚与委蛇,不过是看他身后有青阳,不愿意打草惊蛇罢了。而且原身喜欢祝云帆的人设太深入人心,她若是突然出手动了祝云帆,只怕是会被有心人利用,污蔑她被魔族摄了魂。 至于青阳,那是同原身一起长大的师兄,又是乾元山五长老,别说临月没把握一击取他性命,就是打得过,她也不能擅自动手,起码她在身为乾元山长老的时候不可以。 临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发丝:“你做的很好,不要担心会让我失望。” “师父……”商秋垂下眼睑,喉结动了动,攥着临月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像是有些紧张,他稍稍靠近临月,一手环过临月的后脑,轻轻的靠上去。 临月没动,任由他生涩的动作亲吻自己,像是怕弄疼了她似的,又像是在捧着一个易碎的搪瓷娃娃。 她的心软软的被触动了一下。 就这样吧,这个傻孩子。 休养了两日,临月彻底消化了暗月灵芝的魔气后,她便与慕容江等人道了别,准备回乾元山去了。 商秋自然是要跟她一起走的,自从那天以后,就像是一块粘牙糖粘上她了,但凡她所去的地方,十步之内必有商秋的身影。 好家伙,这可比绑了绳子还严实。 洛千影本来也要跟她一起去的,不过慕容江没同意,把她关在山外山不给出去了。 两人一路御剑飞行,直接上了乾元山主峰。 经过上次商秋对战掌门师兄,乾元山被损毁大半,半个多月才修补完全,临月一路上去,虽然和以前并无不同,但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主峰大殿中,掌门师兄和几位长老都在,见临月出现,都齐齐涌上前,但又在看到她身后的人时,僵住了笑意。 “临月,你竟然把他带回来了,那就别怪我们几个师兄不客气了。” 三长老作势就要召出佩剑来,却被临月抬手挡下了,“三师兄,莫要动手,等我把话说完,三师兄再动手不迟。” 但三长老此时只看见商秋一身蓝白长袍跟在临月身后,立马就想起秘境试炼那天,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寂修看了眼临月,随即上前阻止了三长老:“师兄莫急,且待小七把话说清楚,咱们再看要不要动手。那毕竟是小七的亲传,寒云峰唯一的独苗,师兄就当给小七一个面子了,可好?” 说着,寂修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瞥了眼主位上的沧海掌门,他始终没开口,三长老皱了下眉,“哼”了一声,拂袖回去了。 “说罢,我倒要看看临月你要怎么替他辩解!” 临月拉了商秋的手臂上前,对沧海掌门施礼:“临月此番带商秋上山,并非是要替他辩解,而是带他来认错的。商秋大逆不道,身为寒云峰亲传,却堕入魔道,且胆敢损毁乾元山百年基业,当受责罚。” 她丝毫没有要包庇商秋的意思,还一条一条的把商秋的罪名列了出来,在场的人都有些看不懂了。 原本临月跟商秋一起出现在乾元山上,大家就都有些惊讶,不是说临月是被商秋所害,才陨落魔渊的吗,但怎么眼下看着不像这么回事呢?而且,几个弟子回来的时候都带了临月的话,说此事有异,并非商秋害的临月。 可青阳明明口口声声说…… “临月身为商秋的师父,没能教导好自己的弟子,让他堕魔,同样有罪,临月自请跟商秋一起受罚,还请掌门师兄赐罚。” 沧海掌门立时沉了脸色:“临月,你到底在胡闹些什么!” 她什么时候是甘愿领罚的人了,以往要罚她都要追便半个乾元山才能抓到人,如今主动送上门来,定是没怀好意。 临月扬声道:“临月不敢胡闹,但这件事确实不是商秋的错,还请诸位师兄明察,还商秋一个公道。” 临月递了个眼神,商秋立马应声道:“商秋此番特意前来,就是为了跟诸位长老解释清楚,商秋并非有意伤害乾元山的同门,而是眼见师父落下魔渊,一心要为师父报仇,才不得以跟诸位动手的。” “你说什么?”三长老蹙了眉,显然不敢相信,“你是为你师父报仇的?那伤她之人……” 当时在秘境中的,只有青隐峰和寒云峰的师徒四人,祝云帆毙命在商秋的剑下,那他一路追出来要报仇的,竟然是青阳吗? 商秋道:“想必诸位心里都已经有了数,商秋身为弟子,不好直呼长老的名讳。” 三长老和寂修相视一眼,又齐齐看向身侧的沧海掌门,但见临月神色无异,便也不得不信了。 “临月,他说的可是真的?” 他们竟然护了个伤害小师妹的人,还为此将乾元山损了大半吗? 临月正要回答,沧海掌门这才开了口:“商秋,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你师父说。” 第63章 执念 所以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你了,对…… “掌门师兄。” 将其他一行人都遣了出去, 大殿里只剩下沧海掌门、三长老、寂修和临月四人。 沧海掌门起身道:“说吧,你落下魔渊究竟是怎么回事,大秘境里又发生了什么?” 临月理了理袖子道:“师兄可还记得上古仙人曾收服一只金翅鸟妖, 并将其困在飞仙秘境中。” 本来这次临月带商秋回来就是打算着要告状的, 她徒弟是入魔了不假,成了魔尊也不假, 但好歹也是为了保护她, 临月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乾元山的人如此误会他呢。 沧海掌门一开口问,临月就将大秘境里的事从头至尾都讲了个清清楚楚,不仅一点儿没带少的,还添油加醋的细致描绘了一番,就是抱着要把青阳搞死的心理来的。 就他有嘴, 污蔑旁人对他下杀手。青阳之所以敢这么污蔑商秋, 就是确定了临月在拔除金翅鸟的控制后,又落下魔渊, 肯定会被魔气侵蚀, 过不了多久就会修为耗尽而亡。祝云帆也已经死了,且十年内无人能再进入飞仙秘境,就是死无对证。 但是他没想到, 临月还能安稳回来。 而且青阳跟临月不一样, 虽然临月入门晚,但自小是跟沧海和寂修几个师兄一起长大的, 自幼在他们身边的情谊与旁人不同。所以临月那时才敢自信,掌门师兄一定是信她的。 “你是说,青阳的亲传弟子祝云帆,就是金翅鸟变化的?”三长老神色诧异的问。 三长老说话间,青阳已经闻讯赶来, 殿外的弟子不敢拦他,只能无奈的对沧海掌门拱手。 “掌门,青阳有话要说!” 临月撇了他一眼,点头道:“不错,青阳长老不仅堕入魔道,还擅自将飞仙秘境中的妖兽带出,混成山门弟子,用其控制本长老,视门规于无物,这其中每一条都触犯了门规戒律,所以还请掌门师兄还商秋一个公道!” 被戳穿的青阳立时急了,反驳道:“你胡说,分明就是你们师徒二人联合起来,害了我的徒弟,还害得我被废修为,成了废人!” “临月,我看在你是小师妹的份上,次次容忍,明知你喜欢祝云帆,还在弟子面前替你遮着,你得不到人,竟然还来怪我?” 吼,搞得跟她多稀罕似的,怎么,天下就那一只会变身的鸟,还要她上赶着去追? 商秋不论修为和样貌都甩他几条街好吗! 就知道他一定会拿这个事情说事,临月不紧不慢地说着:“那不知青阳长老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人心不动,鸟不飞?商秋素来与你并无恩怨,你要是不动了害人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惊了别人来害你呢?” “你……”青阳被堵了一句,捂着胸口作势要倒地。 沧海掌门沉默了片刻:“那你可有证据?” “是啊临月,空口无凭,你让我们怎么为你做主?”三长老也附和道。 怎么说青阳也是乾元山五长老,青隐峰的主人,受整个仙门崇敬的宗师,他必须要有个拿得出手的证据。且青阳如今已被废了修为,无法证明他曾修行过魔道。 “当然有。” 临月一抬手,眼前立时化出一道光,虚幻的屏幕出现在几人眼前,里面出现的正是金翅鸟模样的祝云帆! 青阳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他显然不相信,“你这一定是假的,不可能,大秘境中根本就没有鹰眼!” 他早就查探过了,大秘境不比小秘境容易进,里面根本来不及放鹰眼,所以他才要在那时候进去。 没有理会他的质疑,临月从袖中掏出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递给沧海掌门,道:“临月在进入飞仙秘境前,曾向掌门师兄借过幻影石,幻影石中显现的,正是那日在大秘境里出现过的场景,师兄可看清楚了,是不是祝云帆和青阳!” 她既然是特意带商秋进大秘境的,自然会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早知青阳一定会如此反驳她,幻影石是她进秘境前特地问掌门借的,再没有人比沧海掌门更清楚幻影石的用处,它绝不会骗人。 “怎么……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的……” 他先前被商秋废了修为,体力早已连普通凡人都不如了,一个踉跄就摔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三长老原先最是信任青阳,也是原书几个长老里除临月以外,唯一被青阳忽悠帮魔族做事的长老,最后乾元山覆灭,他无颜面对师祖,只能自戕谢罪。 只见三长老愤愤不已地骂道:“青阳,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枉我之前如此信任你,还把问心堂托付于你,我看真正该受戒阵的,是你!” “三师兄……寂修,五师兄待你不薄,你替五师兄说句话啊?” 大殿之上一双双眼眸紧盯着他,青阳别无选择,只能找寂修。 寂修瞥了眼,随即淡淡道:“我倒是可以替五长老做个证。” 青阳闻言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的盯着他。 所有人都看向寂修,期待他接下来的话,却听他缓缓说道:“我能证明祝云帆确实是金翅鸟妖。藏书阁的密室里存着所有门内弟子的根骨石,我的弟子程柏回来后,我特意进去看过,祝云帆的是被动了手脚的。” 将妖兽的根骨石掩饰成普通的石头,还说祝云帆是天赋异禀的奇才,也枉他如此厉害,骗了他们这么久。 “你们……” 眼见事情彻底败露,青阳也不打算再继续隐瞒了。 “即便你们知道了又怎样,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还有能比这更绝望的吗?”青阳突然扬声大笑,“临月,别以为你这样就能赢了我,不可能的,这世间待我不公,我又凭什么要让你们公平!” 临月骤然一怔。 这话,她似乎觉得耳熟,在太平镇时,花妖挽棠临死前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她那时只当做一句笑话。 还有万仙门的古道真人,他们皆因执念太深,反而将自己束缚在困境中,再也无法出来。 “这世间待我不公……” “是这世界错了……” 这世间究竟待谁是公平的,她亦是如此,不过作为一个侥幸配合世间法则的炮灰罢了。 他们每一个人不都是在这世界中踽踽独行,偶尔拎出来给主角垫脚的炮灰吗,谁又比谁与众不同呢? 出了主峰后,临月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掌门师兄和三长老他们要怎么惩戒青阳,她都不想再管,现在唯一直接想要害她的人已经被除掉了,而且她的修为又更进一层,眼下除了男主,应该也没人能再要她的命了吧? 抬眼瞥了瞥身侧的人,身高体长,阳光从他的一侧洒下来,几乎能将临月遮个严实了。 “商秋。” 听她开口唤,商秋立刻应声,不假思索的揽上了临月的腰肢,淡蓝色的腰带将那盈盈一握的纤腰束住,与他的似乎可以配成一套。 临月轻声道:“我刚刚跟掌门师兄说,你大逆不道,要把你逐出寒云峰。” “然后呢?”商秋勾了唇角,微眯眼眸等她继续说。 临月道:“然后啊,他同意了。” 商秋深深地凝视着临月:“所以临儿,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你了,对吗?” 被他盯的无所适从,临月突然笑开,轻挑眼尾道:“那可不一定。” 说罢,还不等商秋反应,长袖一挥,便闪身消失了。 翻腾的云海间,两道素色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融进了无边的雾色中,引得山下弟子纷纷仰首张望,猜测那是哪个峰的仙人。 秦苑夕从赤木峰下来,一抬眼便看见了那两道身影,好歹是曾与他们一起在凡间试炼过的,秦苑夕一眼就认出了商秋。 那他身边那个姿态翩然的白衣女子就一定是临月长老了。 有个女弟子从她身边走过,见她驻足停留,也停下步子叫她:“秦师姐。” 秦苑夕回了神,拉起面纱,遮了一下侧脸的伤疤,应声道:“怎么了?” 那女弟子笑道:“秦师姐在看什么,六长老走之前可是要我们准备好要用的药草的,师姐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还有一味在后山竹林,我这就准备去采了。” 见她始终戴着面纱,那女弟子心里好奇,却又不敢问,只好道:“秦师姐不愧是六长老钦点的亲传弟子,跟着师姐就是让人放心,程师兄不在后,也就秦师姐最得六长老的欢心了。” 是啊,程师兄不在了。 没人能想到,素来最听六长老话的程师兄,竟然会提出离开赤木峰,自此天地遥远,再也不踏入赤木峰一步。 这消息一出,乾元山上下一片哗然。 程柏是六长老最信任的弟子,自小就跟随他修行,更是得六长老亲传,作为他的接班人培养,可谁知他却为了一个女子,宁愿抛弃这一切。 但她似乎能理解程师兄为何决意至此,他这一生都在为了师父的满意而努力,从来没为自己活过一次,他不是非要离开,只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师父。 秦苑夕也知道六长老为何会在秘境试炼后,将她收下,作为亲传弟子。六长老在程师兄离开后无意提起过,是临月长老要他无论如何都得收她做亲传,就算是她为自己所作所为改变的一些东西弥补了。 至于她说的弥补,秦苑夕不明白,也不打算明白。 “想来,师父一会儿就会回来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再回望一眼,秦苑夕才携着那女弟子转身离开。 第64章 灰烬 天天心里光想着谈恋爱了是不是!…… 在山外山住了几日, 每天早上一醒来就有洛千影亲自做好了吃的给她端来,那小日子简直是比找了个丫鬟伺候还要爽。 乍一回到空空荡荡的寒云峰,临月还有些不习惯了。 临月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 一歪脑袋, 旁边还躺了个人,正撑着头打量她。 她什么时候反应这么迟钝了, 连有人在身边都没发现。 哦, 不对,只能说是咱们男主的修为太过高深,来无影去无踪,她一时察觉不到也是应该的,不然怎么显现男主的强大呢。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临月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素白的长衫耷拉在身上, 半撑着身体,露出身前一片白皙的皮肤, 隐约可见结识的肌肉。 好家伙, 一大早这么禁欲系真的好吗? 就不怕她一时把持不住? 商秋拉了把被子,假模假式的往身上一盖,像是个被欺负了的良家小公子, 他缓声道:“昨夜就来了, 一个人睡不着,想跟临儿一起睡。不过看临儿睡的正香, 没舍得打扰。” 临月没好气的笑了:“别告诉我,你就这样看了我一夜?” 修仙之人不用吃饭不用睡觉,本来就是逆天的行为,所以要经历这一段也是特别辛苦的,原身修为至此, 本应该不用休息的,但是临月至今还保持着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习惯,不睡觉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所以她休息的时间要比其他修士都多的多,商秋不知什么时候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突然改变。 他想了想:“临儿如此美貌,我自然想多看两眼了。” 虽然有假意奉承的意思在里面,但他这话说的实在不假。 纵观乾元山上下,历代的女弟子也不在少数,可像临月这般容貌和修为皆拔尖的却寥寥无几,所以在她初出茅庐之时,还有不少仙门弟子对她殷勤奉承,试图得到她一眼青睐。 但是年少孤傲的临月哪能看得上那一群金絮其外的草包,而且她一心扑在剑修上,根本无心此事,以至于活了百余年,还没开蒙过情智。 不然也不至于在被祝云帆控制的时候,如此狂热的喜欢他,反而被当做一场好戏在看。 临月拂开他的手,起身倒水:“我记得我可没教过你油嘴滑舌这一套。” “师父说过,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徒儿自我领会了,师父难道不欣慰吗?” 啧啧啧,果然是魔尊的嘴皮子,可比小徒弟的时候溜多了。 临月喝了水,还想再回去继续躺着,商秋顺势俯身上前,将她压在身下:“怎么,还没休息够?” “殊不知,能安稳的睡觉乃人生一大幸事。” 说不定哪天一起来就嘎嘣脆了,或者一觉醒来又不知穿哪去了,谁也说不准,那她可不得好好多睡会儿? 商秋点头应下:“临儿说的是,那临儿想吃什么,为夫去给你做?” 临月眯了眼眸,显然对他的称呼不太满意。她抬手一道掌风挥去,商秋立时从床上翻了下去,旋了两圈稳稳站住。 商秋不满的抱怨着:“这还没成婚呢就要谋杀亲夫,想来,我这以后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啊。” 他边笑着说,边伸手勾来一件外衫,套在身上,出门去给临月做饭吃了。 临月远远望着那抹身影,勾唇笑了。 “真是笨蛋。” 临月闭眼准备继续睡觉,忽然山上的禁制波动了一下,仿佛正在被一道灵力冲撞,她猛的睁开眼,心道不好。 有人闯入乾元山了。 山上的禁制可阻挡所有外来的人士,但凡有不属于乾元山的人擅自进入,禁制都会传出一道虚幻的波纹示意他们,几位长老都能第一时间得知。但是这动静很微弱,显然是里面有人放进来的。 临月披上外袍,瞬间闪了出去,商秋正好在门外,见她出来,不由得问道:“是不是有人越过禁制了?” “你也感觉到了?”她问。 这应该不太可能啊,乾元山上的禁制是由掌门的修为支撑的,与他们同属一脉,所以也只有几个长老才能感受到。商秋虽然是魔尊,修为比他们高出不知多少,但也不可能跟掌门心灵相通吧? 商秋沉了沉眸子:“我感觉到一股魔气进入山门了,所以才赶紧来找你。” “你说……魔气?”临月讶异道,“你不是魔尊吗,你没下令,怎么可能会有魔族在这里?” 这家伙怎么搞得,好歹身为魔尊,怎么连自己手下的人都管不住? 最关键的,他手下的魔族都杀到他门口了,他竟然才知道? 天天心里光想着谈恋爱了是不是! 临月真想给他一巴掌清醒清醒。 商秋攥紧了指尖:“或许,不只是魔族。” 寒云峰外有临月和商秋两人布下的两道结界,连他跟沧海掌门打斗的时候都没能伤及,所以也不担心有人能闯入。 两人风风火火赶到主峰时,已经有不少弟子聚集在此,其余各峰弟子都守着自己的地方,谁也不敢乱动。 “寻风,这到底怎么回事?” 见掌门和几位师兄都在忙活,临月拉着路过的寻风问道。 寻风昨天就听说临月回来,却一直没见到,看见临月的时候还惊喜了一下,他解释道:“青阳长老逃了出去,打开了山门禁制,放了不少魔族进来。” 临月皱了眉:“怎么会让青阳逃了出去呢?” 早知道这样,她昨天就应该把青阳就地正法,怪只怪他们念了同门师兄弟的旧情,留他活过了昨天! 寻风道:“师父本打算三日后,在师祖的灵牌前亲自谢罪的,也算是给师祖一个交代。可谁知今天一早,弟子去水牢里送饭的时候,青阳长老就已经不见了,师父说可能是被其他隐藏在山门中的魔修给救走的。” 乾元山的水牢是仙门中出了名的防御森严,四下阵法围绕,倘若不是本门中人,对水牢极其熟悉的,是肯定不可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救走青阳的。 “乾元山的禁制不是需要修为才能打开吗,青阳已经被废了,怎么还能再打开禁制?”亲手废了青阳的当事人商秋表示疑惑。 临月摇了摇头,“除了需要修为深厚外,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打开,但这种方法只有山门的几位长老才知道。” 就是他们所佩戴的,刻有各人标记的那枚玉佩。 这也是为什么宗门试炼时,慕容江就可以在乾元山来去自如,甚至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洛千影带走。 商秋又道:“那他们救出青阳,就只是为了让他打开禁制,放魔族进来?” 临月摇摇头:“也许没那么简单。” 一众弟子聚集在此,唯独没见沧海掌门的身影,临月不由得问道:“寻风,掌门师兄呢?” 寻风道:“师父在大殿里修补禁制了,让我们在这里挡住魔族来袭。” “这种事也只能掌门师兄来做了。” 还没等临月说完话,山下无数的魔族从四面八方而来,乌压压一大片,几乎都要将主峰的山顶给淹没了。 弟子们拔剑奋起反击,但奈何魔族众多,还有那些杀红了眼的魔修。 “商秋,看来你这个魔尊被架空了啊?” 临月一边应对魔族,一边还不忘调笑商秋一番。利落的剑锋扫过,周围一片未成形的魔族都散作灰烬。 商秋蹙了眉:“临月你还要笑我。” 他几乎没怎么动,仪态翩然的绕着临月转圈圈,只是不让任何魔族染脏了临月的衣角。 临月偏了他一眼:“我不仅要笑你,还要罚你,我可刚跟掌门师兄保证过,修仙界与魔族的和平就交给你了,还没过一天你就让我打脸了。” 谁让他该在魔族安心修炼的时候没修炼,该拉拢魔族的时候没拉拢,被人钻了空子。这叫什么,这就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主要现在跟书里的不一样了,原书里是商秋带着一众魔修来屠山,自此一步步的统一了仙魔两界,但这次带队的人反而站在了她这头。 那……统领他们来屠乾元山的又是谁呢? 商秋长袖轻摆,将刚爬上来的魔族一脚踹了下去:“临儿既然如此信任我,本座当然不能让你在同门中失了面子。今日不管是谁来,本座一个也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 “那如果是你的……” 临月一瞬间想到了慕容江,除了商秋外,魔族中说了算的,也就慕容江了吧? 但慕容江不是对她保证过,不记仇的…… 不,她记错了,他只是保证了不对她记仇,没说不对乾元山记仇! 山下乌泱乌泱的魔气往上涌,就像是打翻了的墨水,密密麻麻的让人害怕,看来他们此番是倾巢而出,不拿下仙门誓不罢休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身对寻风嘱咐:“寻风,你跟掌门师兄在这里抵御魔族,传我的命令,若是见到青阳,就地解决,不用跟各位长老禀报了。” 寻风点头应下:“师父也是这么嘱咐我的,七师叔您放心吧。” “临儿,你要去哪?”明光剑簌簌的从魔族中间穿过,商秋乘势问道。 她沉了眸子:“禁地。” 临月收了手,召出寒霜剑,商秋随即跟上,两道素白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主峰上。 第65章 信阳峰 可你也逃不掉的。 乾元山禁地在连绵的山峰之外, 说是地势隐秘,实际上是被群山包围的一个崖谷,崖谷四周设下结界, 用来围困收服的妖兽。 师祖魂归六道后, 禁地便交由青阳看管了,他每隔几年都要来加固一次结界, 一直到如今, 没有人再比他更熟悉这里。 青阳会被救出来,临月一点也不觉得讶异,魔族要屠尽仙门,少不了他的帮助。如果今天带领魔族来屠乾元山的是商秋,可能即便她还活着, 她的修为还在, 也改变不了青阳帮他一统修仙界的宏图伟业。 但是今天男主站在她的身边,不论对面来的是谁, 都一定会成为男主登顶路上的垫脚石! “禁地, 被开启了。” 跟着临月缓缓落下,商秋不动声色的挥了把袖子,眼前立时显现出一个深幽的崖谷。漫天的浓雾弥漫在崖谷中, 除了眼前石刻的“无风崖”三个字, 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见临月看向他,商秋收了手, 缓声道:“这不过是魔族的障眼法罢了,虽然是雕虫小技,但能在乾元山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可见那人的修为不浅。” 临月并未回答,下一秒崖谷中便传来阵阵妖兽的呼号声, 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寒毛直立。 临月道:“糟了,结界开启,妖兽都被放出来了。” 上一次,仅仅是逃出了几只小妖兽,就已经牵连了周围好几个村子百余条性命丧生了,倘若整个禁地的妖兽全都出来,那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临月几乎不敢想象,假如连乾元山都守不住,这一次整个修仙界将会遭受什么样的打击。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心!” 她还在发呆,崖谷中就已经冲出了好几只妖兽来,个个体型庞大,商秋一把抱起了临月,旋身而起,足尖轻点,从妖兽的头上跃了过去。 商秋蹙眉:“在想什么,怎么这个时候还发呆?” 临月摇了摇头:“商秋,我想,我知道是谁来了。” 他没接着应下,在一旁将临月放了下来,抬手解决了两只不知死活的妖兽后,才回身应她:“你要亲自去解决,就去吧,这里交给我,等我处理完了,就去接你回家。” 他没有问是谁,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就已经决定将她所有的后患摆平,放她无畏的去面对自己。 她一直记在心里的事情,原来商秋都看得到。 临月伸手捏了一把商秋的脸颊,侧脸削瘦却莫名的软:“你就那么放心让我一个人进去,就不怕我会遇到什么危险?” “不会的。”商秋笃定道,“我一定会在危险来临之前,处理好一切,回到你身边的。” 他说着,转身便已加入了妖兽的交战中,乌泱泱的一群妖兽从冲破崖谷,直奔他们而来,被关的时间久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一个个都发狠似的扑向商秋。 而他,一袭白衣,孑然的持着明光剑,傲立在崖谷之间,没让一只妖兽从他面前越过去。 - 结界打开,崖谷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四季如春,百花盛开的谷底,瞬间变成了一片雪白。 和临月那一次昏迷前所看见的,如出一辙。 自从那次以后,临月就再也没踏进过这里一步,哪怕是妖兽躁动,扰的弟子们惶惶不安,掌门师兄都亲自来镇压了,她也未曾插手过。 因为只要一踏进这里,她就会记起当年在这里所经历的事情,她的愧疚便会如潮水一般疯涌而来,让她无法再静心修炼,以至于走火入魔。 她逃避了这么些年,最终还是不得不亲自来面对。 “师兄,我知道是你在,出来吧。” 雪白的冰霜铺满了整个崖谷,凌冽的气息划过脸颊,那是她曾经最熟悉的灵气。 慕容江从冰雪中缓缓显现,一把纯黑的骨扇轻摆,墨发慵懒的在风中肆意翻飞。他就这么站在临月面前,将她的神色映入眼眸:“我就知道,月儿最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临月道:“师兄既然想瞒我,就该做的更加天衣无缝些,也让临月玩的有些挑战。” “月儿是觉得,我准备的这场好戏还不够精彩?”慕容江俯身凝着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染了一丝血色。 他这双魅惑的眼睛,临月每次看着,都觉得好看的那么不真实,真真假假的事情透过那双眼眸一看,都变得虚幻了。 她不偏不倚的迎上,目光炯炯:“还不够,起码要把我耍的团团转,才够精彩。让我一下就猜出来了,一点也不好玩。” 慕容江闻言,忽然笑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临月眉眼弯弯:“师兄,你问了一个跟古道真人同样的问题。师兄还要我回答吗?” 猜出是他不难,对临月来说,相信是他更难。 明明慕容江也是这禁地的受害者,为什么他就偏要再将往日的祸事重现,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临月看不透。 “师妹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图了吧。” 他没叫月儿,这一声“师妹”将临月重新拉回了几十年前,那一天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叫她临月师妹,也是最后一次。 临月道:“我不明白。你费尽心机安排的这些事情,究竟是想毁了乾元山,还是整个修仙界?”她顿了一下,“又或者,你只是单纯来报复我的?” 听她如此说,慕容江也没回避,骨扇一下一下的扇着,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也消不尽他的烈火。 良久,他才应声:“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花妖挽棠,也是你埋在太平镇的棋子,对吧?” 她没在意他忽然的落寞,直觉问了出口。在这之前,临月从来没想过花妖那时突然出现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只当是为了配合剧情,让她这个恶毒炮灰,赶紧下线的机会。 后来青阳的身份曝光后,她越想越不对劲。 青阳是乾元山五长老不假,修为地位皆乃上乘,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修士,跟妖族没什么牵连,怎么可能让花妖对他言听计从,甘心对付同是长老的临月? 但凡花妖仔细掂量一下,就知道这账不划算。 直到她用花妖的内丹拔除了金翅鸟的控制后,流落山外山后,慕容江那个想救又不能救的眼神,才让她把他们的关系牵扯到一起。 青阳背后的人就是慕容江! “是。”这次慕容江没有否认,也许是事实摆在眼前,他无力反驳。又或许是事到如今,魔族进攻乾元山势在必得,他已经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了,“但我从未想过要害你,花妖对你下情毒不是我的意思。” 倘若他早知道,那夜赶去救人的就是他了。 临月道:“还有青阳、祝云帆和古道真人,他们都不过是你手里的棋子罢了,是吧?” 让古道真人集结仙门去山外山闹事,最后搞得几个仙门打起来,死伤无数,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吧。古道真人又不是个傻子,不然凭万仙门的实力,再给他几个胆子,只怕他们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去山外山找麻烦。 果然这才是幕后大BOSS,可比原书里商秋当BOSS的时候还要令人害怕。 临月叹了一口气:“慕容江,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呵,难道还不明显吗?”他张开双臂,俨然有种全天下都尽在他掌握的气势。 “我只是想看看,师祖曾说的苍生为重,到底是不是真的。究竟是天下苍生的命重要,还是仙门的名誉重要?” “你……” 原来,他还一直记着师祖当时对他做的,要以他一人,换那百余条凡人性命所带来的影响。 临月以前也不能理解,但现在却是理解了。 慕容江愤怒道:“那百余人的性命虽因我而死,却非我亲手了结,可他们为了自己的面子和乾元山的名声,不惜放弃我,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他们错了!” 临月甚至不敢应一声。 师祖神游多年,那件事也早就随着慕容江的离去而尘埃落定了,再没人敢提及。 只是往后再有人在问心堂受罚,他们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曾经……也是唯一一个历遍问心堂戒阵惩戒,却始终都没有认错的弟子,慕容江。 “你知道我被废了修为,沦落魔宗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堂堂信阳峰二长老之子,仙门中的佼佼者,却因为区区百余条性命,就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他们踩在脚底!” “我也是个凡人,有血有肉的凡人,我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宽怀大度!他们既然要为了几个凡人的性命毁我,那我就杀尽天下,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亲眼看着,他们所保护的凡人多么不值一提!” 他所有与生俱来的傲骨,都在那一次后全部折断了,被碾成碎渣,洒在了魔宗之地。 往后再没有信阳峰慕容江,只有山外山掌门慕容江! 临月拉着他的袖子,轻声道:“师兄,你应该怪我的,是我做错了,如果我不擅自进入禁地,就没有那之后的事了。” “怪你吗?”慕容江摇摇头,“可你也逃不掉的,你一定会进去。” 第66章 撒娇求包 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孽徒!…… 临月怔了一下。 慕容江为何知道她一定会擅入禁地?这是不是说明他早就知道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救出青阳, 是因为他能帮我打开山门禁制,还是找到禁地所在?”慕容江不屑笑道,“这些我都不需要的, 乾元山没有人再比我更熟悉了, 不论沧海把这里变成什么样,我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虽然早就猜到他的目的不简单, 但临月还是问了:“那你为什么……” 慕容江道:“为什么非要选他?” 从一开始, 青阳背后的人就是慕容江,这就说明青阳搭上魔宗这条道是慕容江默认的,可他明知青阳的身份,还要把他拉下水,甚至让青阳隐藏在乾元山几十年, 都没被旁人发现, 可见他的谋划有多厉害。 以他的本事,想要在乾元山内部安插眼线, 谁都可以, 但为什么他却选了一个长老身份的人? 要知道乾元山的长老都是可以在仙门横着走的大佬,肯定不比其他人服管,更不好控制。 慕容江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 计划让你闯进禁地的人就是青阳。你本来就是师祖捡回来的一个小丫头, 初露锋芒就能成为师祖的亲传,甚至还将三名剑之一的寒霜剑赠予你, 怎能不让人眼红?” 临月进乾元山门的时候不过才十四五岁,是师祖下山游历的时候带回来的,没人知道这个小丫头的来历,只知道她连入门考核都没有,就直接拜入了主峰师祖的门下。 那时是修仙界最鼎盛的时候, 乾元山作为仙门之首,能进入山门的都是万里挑一,历经重重考验的,像这样直接进门的临月还是头一个。再加上她性子冷傲,对谁都好像不屑一顾的样子,更是让师门中的弟子对她颇多意见。 后来她凭借着极高的天赋,在宗门比试时一举夺魁,让师祖破例收她为亲传,那时她才入门第三年。 师祖收弟子的要求极高,除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外,哪个不是努力了十多年才能拿到那个身份的。临月一进山门就是亲传,尤其她还是个姑娘家,更是让所有人都不服气。 乾元山三把绝世名剑,逐一给了师祖座下大师兄和二师兄,唯剩一把寒霜剑,还留在师祖的手里,多少年都没人有资格拔出它,在那之后也给了临月。 临月以为,慕容江从来都没在意过这些事,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个都还记得。 “师祖说过,寒霜剑坚韧,剑锋凌厉,若是心存邪念者持它,无异于危害天下的魔头。而且三名剑皆认主,有能者持之,我既然能拿到,那就是我的本事。” 给他们十多年的机会都没拿到,那凭什么又要说她一来就夺了别人的东西呢? 慕容江蓦地勾了嘴角:“月儿,我就是喜欢你这副天下独一的气质。” “谢谢,我也喜欢我这一点。” 临月负了手,左右打量了一眼,整个崖谷空空荡荡的,像是尘封千里的雪山,谷外妖兽呼号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她道,“咱们两个就没有必要在这寒暄了吧,说罢,你把青阳藏哪了?” 慕容江故作讶异道:“你觉得我会把他藏哪?” 临月蹙眉:“青阳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助他连乾元山都出不去,可现在你在这,他就不可能离开了。他还需要你,但是你已经不需要他了。” 所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青阳一定就在离慕容江不远的地方,等着他随时把他带走,远离这里。 “啧。”慕容江笑着摇摇头,“月儿啊,太聪明有时候真不是件好事,但是没办法,谁让我喜欢你呢。” 他稍一抬手,一道掌风打向身侧的崖洞中,簌簌的雪花往下落,整个崖谷都开始震荡起来。 接着,崖洞中跑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青白的长衫早已凌乱的不知是何样子,他踉跄的往外奔,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大喊道:“山洞要塌了,要塌了,慕容江快来救我!” 震荡停下来,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三个人面面相觑。 临月对上那张狼狈不堪的脸,心里发出一声冷笑,那不是青阳又是谁呢? 口口声声说着不肯服输的青阳长老,如今又是个什么模样? “好久不见啊,青阳长老。”临月一袭白衣傲立在崖谷中,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语气轻蔑。 青阳见到她,立即偏过头去,质问慕容江:“慕容江,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的行踪,她怎么会在这?” 慕容江环胸静立,缓缓道:“我是答应过你没错,但月儿不是别人啊。” “你……”青阳气急,“你竟然违背信诺,耍我吗?我堂堂乾元山五长老的身份都不要了,给你当走狗,没想到你就竟然这么无耻!” 慕容江沉了眼眸:“放肆,谁给你的资格来质问我!” 他身形未动,抬手隔空抓起青阳的脖子,将他腾于半空中,任由青阳的两条腿使劲摆动,也挣脱不开。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我用了你,就是把你当回事了,在我这里,你永远都只是个垃圾。” “你……慕容……江……你……不得好死……”青阳挣扎着,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结结巴巴的骂着。 慕容江没理他,转身对临月笑道:“月儿,是你亲自动手,还是我来?” 临月瞥了他一眼,慕容江这副样子,还不知要把青阳折腾成什么样,与其让别人动手,还不如她亲自给他个痛快。 “他欠我的,该还了。” 临月没看他,寒霜剑骤然从身后飞出,直接穿透了青阳腾空的身体,最终死在了他心心念念的剑下。 她这算是替原身报仇了吧。 接下来,该到解决乾元山的困境了。 长袖下指尖微蜷,寒霜剑从半空中折回来,直直停在慕容江的面前,正对他的双目。慕容江却不偏不倚,连眼神都没闪一下。 “月儿这是也要跟师兄算账了?” 临月神色渐冷:“慕容师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呵。”他忽然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些鬼话了,苦海,我在你们所说的苦海里这么多年,早已与这片海融为一体了,还有回头的必要吗?” 临月道:“如果没有,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又何必记着当年的事?师兄,只要你回头,掌门师兄他们都会很高兴的。信阳峰二长老的位置,从来都是你的,你不在,没有人敢踏进一步。” 这么多年,世人皆知乾元山七主峰有七位长老,但大多只见过其中六个,没人知道仅位于掌门之下的二长老究竟是谁,甚至有人说,二长老早已与师祖一起魂归六道了。 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位置,是师祖为慕容江留下的。 慕容江攥紧了拳头,他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还能跟乾元山再扯上什么关系,明明是这群人要毁掉他,却还义正言辞的在怀念他。 他愤愤的打断临月:“月儿,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临月顿了一下,没说话。 “我到现在都还对乾元山手下留情,都是为了你,我只想你跟我一起离开这里,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这里的对不对?我们去哪里都好,只要你想,我都愿意陪你。” 他向前一步,寒霜剑就向后退一步,最后寒霜剑陷入进退两难,只好怏怏的回到临月身边。 “我不会……” 还没等临月回答,便有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替她做了回答:“临儿不会跟你走,也不会喜欢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商秋从崖谷之上落下,淡蓝的长袍染了一滴血迹,像是雪地中开出的的一朵鲜艳的花。他嫌弃的拂了一把,落在了临月身侧。 临月轻声唤:“商秋。” 他伸手摸了摸临月的发丝,安抚道:“我说过,会尽快处理好回来接你的,没有食言吧。” “还是慢了一点。” 虽然明明知道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禁地里上千只妖兽,个个都是百年以上的修为,就是临月自己去解决,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回来。但她还是想抱怨一句,她已经等很久了。 见商秋出现,慕容江没有明显的震惊:“魔尊大人竟也跟修仙之人厮混在一起了?” 商秋冷了脸:“怎么,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慕容江微微颔首,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是一副哂笑的冷淡。 临月不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肆无忌惮,自然也不会把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放在心上,这明摆着就是在挑衅商秋。 临月冷声道:“慕容江,难道你真想看着乾元山就此毁在你的手上吗?” “有何不可?我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打算安稳的回去,临月你若是不愿,我也不强求,但是我要你亲眼看着,乾元山是怎么毁在我手里的!” 说罢,慕容江扬手召出佩剑,墨色的一柄长剑在冰封的崖谷中闪着异样的光,正是乾元山上消失已久的三名剑之一,昊冥剑! 传言昊冥剑消失已久,其实不然,自从师祖将昊冥剑传给慕容江后,就一直在他手里,他离开乾元山时也将昊冥剑带走了,所以掌门师兄才对外宣称昊冥剑不见了。 他骤然旋身而起,持长剑对着崖谷猛然劈下,剑气扫过周围,只听得阵阵冰石崩裂的声音。 商秋随即飞身跟上,崖谷下碎石层层滚落,两人就在峰顶交手,一来一回打得不可开交。商秋赤手空拳,对上持着昊冥剑的慕容江,十招之内竟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临月找了个安稳的地方站着,对商秋喊:“商秋,用乾元山的剑法,打败他。” 先魔尊修为深厚,免不了说商秋欺负人。既然同为乾元山的弟子,师祖座下剑修,那就干脆用师祖最擅长的方法来解决吧。 商秋闻言,立时召出明光剑,对上昊冥剑也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剑锋凌厉,阵阵强大的灵力爆发,每次都击中崖谷的岩石,眼见整个崖谷都快要坍塌了,临月运气在周围罩起结界,硬生生将这片冰天雪地重塑了起来。 就在临月屏气时,慕容江被商秋一剑击中,生生的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压进了崖谷下的深渊中。 “师兄!” 崖谷“轰”的一声填成了平地,商秋弯身下来,揽着临月飞了出去,远远地只能看见一片雾蒙蒙的冰雪,接着消失不见。 - 洛千影赶到乾元山的时候,山上山下都在打得不可开交。 她因为闯祸惹了慕容江不高兴,所以被慕容江罚在山外山闭关三日,没他的命令不准出来。 可她哪是耐得住性子的人,等她偷偷溜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山外山里里外外一个人都没有了,她这才知道,师父到底去做了什么。 眼前一个个身影,不管是乾元山弟子还是山外山的魔修,都是她曾经熟悉的人,可现在两方却在打个你死我活。 “寻风……师父……临月长老你们在哪啊?” 她一步一步小跑上了山,越往上走,越感觉到害怕,她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多的尸体,死相凄惨。 “这是山外山的魔女!”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乾元山的弟子齐齐看向她,狠厉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洛千影摇头解释:“不,我不是……” 但她苍白微弱的解释并没有人在意,所有弟子持剑向她,直到她听见有人在喊:“大师兄,这里还有一个山外山的魔女!” 洛千影就看见寻风染了血色的长衫在风中翻飞,往日总是一丝不苟的寻风,如今竟也变得如此狼狈。她张了张嘴,“寻风……” “洛千影,你也是来屠我山门的吗?” 寻风冰冷的声音响起,像是一道冰针刺进的洛千影的心里,疼得她眼神恍惚。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原来冰冷起来,也让人如此害怕啊。 洛千影怔怔的摇头:“寻风,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师父他……你会相信我的,对吗?” “我相信你……”他冷冷地开口,“我相信了你,那谁来赔我师门这么多惨死弟子的性命?”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抬眸看着寻风的眼神,那眼神无悲无喜,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仿佛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塑。 寻风勉强控制住拔剑的手,紧紧攥着:“洛千影,我们终归不是一条路的人。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看在临月长老的份上,饶你一命,你要是不走,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修养让他只能忍到这一步。 “寻风,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伤害过乾元山的弟子。” 洛千影想要上前的步子在一排利剑前停下,火红的衣裙在这片血流成河的殿前异常显眼,她手足无措的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撤了步子,转身离开了。 主峰上正在扫尾,乾元山弟子死伤无数,魔族杀的杀,逃的逃,算是两败俱伤。寻风见洛千影离开,遥遥的看着她的背影,挥手示意弟子们先走。 他们之间终归不是一路人,即便曾经岔了路,也走不到一起。 幸好,幸好还没有到非彼此不可的地步,也许就这么两厢安好的生活,对他们而言会更好吧。 天光下洛千影的身影越发娇小,寻风叹了一口气回身,却不知那道身影在他身后停住了。 洛千影攥着袖口,如果她就这么走了,那么他们就再也没有说开的机会了。 她不想以后都见不到寻风,临月长老说那是喜欢,她原先不懂,现在却能感觉到那种心痛的滋味了。 她要告诉寻风,她做的桃花酥有了不同的颜色。 洛千影回身,原本横尸遍地的殿前骤然聚起一道黑气,竟然是没被杀死的魔族。那道黑气晃了晃,蕴满全身的力量向寻风的背影攻去。 “寻风小心!” 洛千影心下一紧,一瞬闪到寻风的身后,结结实实的挡下了那道黑气,一口鲜血喷出。 “千影!” 长剑一出,直插进那魔族的胸口,霎时灰飞烟灭。寻风一把接住洛千影落下的身体,护在怀里,“你不该替我挡的。” 洛千影抬起袖子,艰难的擦着嘴角,不让寻风看见她这么丑的样子。手心悄悄握着,眸光里带着几分愁绪:“寻风,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师父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但是你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要伤害你们。” 她没有,也不会。 她知道,师父无缘无故罚她禁闭,就是为了不让她参与这件事,但她既然来了,就该替师父赎罪。 寻风哽了喉咙:“我知道,你虽然娇蛮了些,但心地纯良,是个好姑娘。”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洛千影却摇了摇头:“我不好,不然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寻风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喉间腥甜的味道呛得洛千影猛然咳嗽了两声,鲜血不断的从嘴角溢出,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忽然手脚抽搐,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张了张嘴,呢喃道:“我真的……很……喜欢……” 还没等她把最后那个字说完,洛千影便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紧攥的手垂下,落下一个油纸包裹的小袋子。 寻风打开一看,竟然是桃花酥。 她终究还是没能把那句喜欢说出口啊。 - 慕容江死了,山外山群龙无首,一夜之间所有的魔修都散尽了。 商秋亲自下了一趟魔渊,把所有跟随慕容江杀上乾元山的叛徒都消灭个干净,也顺势立一立他魔尊的威信。凭一己之力,将无数魔族镇压在魔渊之下。 紧接着,商秋便以魔尊的身份上了乾元山,当着所有仙门的面,与乾元山立下承诺,所有魔族再也不许踏进凡间一步。 但凡有违反,他亲自清理门户。 临月跟着寻风一起安葬了洛千影,她是纯血的魔族,死了自然灰飞烟灭,连一丝痕迹也不留。但寻风却坚持要将她以凡人的方式安葬,希望她来生能投胎成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墓棺里放着她仅留下的一块桃花酥。 “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千影做的食物有了颜色。” 临月一直以为洛千影做食物会变成黑色是她技术的问题,甚至还一度怀疑是不是糊了的。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她只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她的世界才会有颜色。 寻风沉默许久,始终都没说话,临月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便自觉不打扰他,悄悄的离开了。 乾元山各处被慕容江一搅,毁的七七八八了,本来商秋屠的那一大半都还没全修好,这下可好,整个都报废了。 当然,除了她的寒云峰。 这俩人说好了似的,不管其他地方怎么毁,怎么破败,都没靠近寒云峰一步。 临月往寒云峰溜达,在入峰的门口看见了等待已久的商秋。他就坐在台阶上,明明是堂堂魔尊大人,却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让她恍然觉得像是第一次见到商秋的时候。 在那个乌漆嘛黑的山洞里,他被她斥了一声,独自躲在角落里,委屈的像是欠了他多大个人情似的。 那是临月记忆里,第一次真真实实遇见商秋的时候。 “商秋。” 见她走来,商秋蓦地起身,一个大步蹦到临月面前,她问:“干嘛坐在这,跟掌门师兄的事情都解决完了?” “嗯。”他点头应下,看起来乖巧极了。 接着又道,“魔族重回魔渊,再不许踏入凡间一步,临儿,以后我就没地方去了,所以你要不要收留我?” 好家伙,原来是撒娇求包/养来了。 临月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的想了想,“这个嘛,我还要考虑考虑。” 商秋问:“考虑什么?” “你如今都不是我寒云峰的弟子了,怎么能再住在寒云峰上呢,如此传出去,可是不太好听啊。为了你魔尊大人和我乾元山七长老的名声着想,我都不能收留你。” 在她这装可怜,可是没用的。 商秋一把将临月揽进怀里:“那不知临月长老要如何才肯收留本座?” 啧啧,还本座呢。临月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知在想什么点子,商秋只听她开口道:“魔尊大人既然一定要留下来,那不如重新再拜本长老为师,这样就名正言顺了呀。” “哦?临月长老这是还打算做我师父了?” 临月挑眉:“不可以吗?” 商秋见她拦腰抱起,抿着嘴角笑:“当然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个仪式要做。” “什么?” 他垂下眼眸,紧盯着怀里的人:“师父,双修吗?” 临月骤然红了脸,差点没忍住一掌拍上他的脸。然后整个寒云峰回荡着临月怒吼的声音: “商秋,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