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越之不负红妆 作者:余耀 文案: 不正经简介:请问,如何把非要做自己爹的人变成自己男人? 再请问,如何把非要做自己男人的人变成自己哥哥? 看彪悍穿越女佣兵,如何化虎为猫,一步步征服那个“爹”,又如何做根棒槌,拍死身边野鸳鸯! Ps:这绝对是一个甜蜜蜜的一vs一的故事,且三观巨正,喜怒哀乐调料十足的精神佳肴! 正经简介:谁能想到?世人眼中身体羸弱、迟早会被斗死深宫的七王爷,居然说自己是我上辈子顶顶重要的人! 谁又能想到?世人眼中嗜血残暴的江湖老大,十二门门主,居然说自己是我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人! 呃~原来身体羸弱的七王爷身高七尺有余,一身腱子肉,浑身男儿气,一见面二话不说抱起我就跑路,光天化日就要抢人! 呃~原来嗜血残暴的门主是如此的翩翩公子,一脸文雅相,浑身风流气,见了我眼一瞪手一伸拉进怀里:“还想往哪里跑!” 可是,我又是谁呢?擦!脑袋要爆了,管他谁是谁!去浪!!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千叶、石无双(羽儿) ┃ 配角:轩辕、司阳、林灵、莫荨 ┃ 其它:江湖朝堂、武林高手、十二门 第1章 奶凶小豹和司阳 擦! 怎么这么痛! 全身都痛,像被车轮碾过一样,骨头好像散架了,手臂似有千斤重,抬也抬不动! 眼皮似乎被粘在一起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 可是,谁能告诉我,这是哪里?! 四周黑漆漆,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味道,身边怎么还有淌水的声音? 嘶嘶的吸了两口冷气,我摸索着身下冰凉的土地:“他娘的!我这是被丢到地府了吗?怎么连个鬼火都看不见?” “你还没死呢,这也不是地府,是个山洞,醒了就好,过来吃肉。”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个男声,声调里带着一丝玩世不恭。 我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蹲在离自己三尺远的地方,看样子好像正在往嘴里塞东西。身影的后面有一堆微弱的燃尽了火苗的火星儿。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我问。 “你问我啊?我哪儿知道呀?我不过到这山里采个药,见你被一只豹子围着打转,顺手将你带到这里而已。”那人一边吧唧嘴,一边回答我。 我用力摇了摇脑袋,隐约记得自己中途醒过一次,只看见身边一地缺胳膊断腿的残尸,自己浑身鲜血,眼里看见的东西也是一片血红,这怎么还被豹子围上了? 我撑着胳膊用力坐起身来,却扯着右边小腿一阵剧痛。 那人又说话了:“你当心着点啊,右腿上被豁了个半尺长的口子,我好不容易才给你裹上的,别又裂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么长的口子,裹上有什么用啊?直接缝上啊。” 那人将手里剩下的东西一扔,站起身两步走到我身边:“直接缝上?我还没想过呢,来来来,试试。” 我瞪着那黑影狠狠翻了个白眼儿:“这黑漆漆的,你是狗啊,还能夜视不成?” 那人嘿嘿一笑:“你这姑娘忒不礼貌了,能夜视的都是狗啊?江湖上哪个高手还没点夜视的本事了?再说了,虽然我不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我说过要在这乌漆嘛黑的地方给你缝伤吗?等着。” 话音刚落,那人往前走了几步,猫着身子往侧边一扒拉,强烈的光线立马从他扒拉开的缺口投射进来,刺得我眼睛疼。 我赶紧闭上眼睛:“你,快关上,我眼睛疼。” 那人拍拍手,回转身依旧用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跟我说话:“眼睛疼?来来来,哥哥替你吹吹就不疼了。”一边说着话,一边朝我跑来。 感觉到他的靠近,我本能的举起手来。 那人却一把拽住我的手,指节扣在我脉搏上:“你眼里溅了太多血,晕过去后那些血全部糊在你眼珠子上,这会儿自然会疼了,没事儿,你慢慢睁开,别盯着阳光看,多眨眨眼睛就差不多了,要是不行就哭一场,眼泪有时候是个好东西。” 我心中更加疑惑了。 这人势力不可小觑啊,这么轻易就捉住我的手,看来是个高手啊,还有,他刚刚说什么?看见我被一只豹子围着,顺手将我带过来的,能跟豹子抗衡的人,我得小心点才行。 我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转转手腕:“能不能放开我说话?” 那人一下放开我的手,还故意将手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怎么这么香呢?你说你,浑身是血,连头发丝都凝在一块儿了,身上怎么还这么香呢?难怪那豹子围着你打转儿呢。” 擦! 好想跳起来打爆他的头啊! 可惜,我还缺点力气。 借着光线,我半仰着头,这才看清那人的脸。 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就是那嘴讨人嫌,一直咧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嘴瓢了! 身上穿的......啧啧啧! 我不得不吐槽一下。 这厮里边一件雪白的锦缎长衫,外面却套了桃红的纱衣,唉呀妈呀!这是得多骚包的男人才会这样穿啊? 简直没眼看! 我将视线移到他脸上,他一低头,我又发现了! 这厮头顶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支金光闪闪的发簪! 无力的垂下脑袋,我问:“你脑袋上那根儿是真金吗?” 他一把取下发簪,拿到我面前晃了晃:“自然是真的,要不要咬一下试试?” 我抬手接在手中。 他道:“当心崩掉你门牙!” 我顺手插到自己头顶:“谢谢。” 他目瞪口呆看着我,半晌后指着我道:“我以为我脸皮算厚的,要不你教教我,你是怎么做到如此面不改色抢劫的?” 我看他一眼:“你叫什么呀?” “司阳。” “为什么不是司月?”你这样子叫司月更合适。 “司月是我妹妹,刚生下来就死了。” 我:“......” 司阳指指旁边快灭了的火星:“那里有我做的烤野兔,吃不吃?” 我揉揉肚子,虽然不觉得饿,但他既然在问,那就吃呗,于是点点头:“吃。” 司阳用袖子将我身边地上的草屑扇开,坐到我身边。 我撑着脑袋盯着他不转眼。 “干嘛?” “你不给我拿来我怎么吃?” “你自己不知道去拿?” “我要能动,找你做什么?” “你这是赖上我了?” “多少人想赖上姑奶奶,姑奶奶还不答应呢,赶紧的!” 司阳将他那张欠扁的脸凑到我面前:“好巧,多少人想赖上小爷我,小爷我也不答应呢。” 我咬咬后槽牙,到底谁给这厮的胆子! 忽然,我听见洞里有一丝动静,虽然细微,但我还是察觉到了。 “怎么?想咬我啊?”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嘘!” 司阳伸舌在我手心舔了一下,满眼戏谑的看着我。 我龇牙,五指收拢,将他一张狼嘴紧紧攥住:“你找死!” 他出手如电,在我腋下一点,我右手顿时一麻,松开他的狼嘴垂到身侧。 一番来回,那动静儿已经离我越来越近,我已觉出是个四脚兽,体型也不大,应该没什么危险。 转头。 只见一只花脸野猫懒懒的迈着步子走到我身边来了。 我皱皱眉:“野猫?” 司阳伸手戳了戳那摇摇晃晃的野猫:“就是它,围着香香的你转呀转。” “豹子?” 司阳点点头。 我:“......” 娘的!老子以为多大一只猎豹呢!敢情是只牙都没长的奶豹!! 我捏起小奶豹的后脖子,将它拎到眼皮底下:“本想感谢你从豹子嘴里救了我的,如今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啊。” 司阳眨眨她的桃花眼,做出十分真诚的样子:“很有必要的,这家伙是没牙,但它也会找吃的好不好,再怎么说,你也是个母的,还那么香,我要是不把你守着,说不定它把你当豹子娘在你身上找吃的。” 我感觉肺要炸了,将奶豹扔到他身上:“你大爷的!” 司阳:“不是我大爷的,是山里野生的。” 我直挺挺躺回地上。 司阳丢了奶豹,扑上来掐我人中,拍我脸:“香香姑娘别死,我还没给你缝伤口呢。” 这厮手劲儿忒大,我深度怀疑他是故意的。 在他的“□□”之下,我又睁开了眼睛。 他见我醒来,颠儿颠儿的跑去给我捧来了野兔肉:“快吃点,不然又死了。” 我白他一眼,拿过野兔肉狠狠咬了一口:“你死了姑奶奶也不会死!” 司阳点点头:“也是,一百多号人都没能杀了你,你是挺长命的。” 我皱皱眉,自己什么时候跟一百多号人干架了? 还没想出个名堂,就听司阳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那么多人围在山里打?” 我叫什么名字?嚼两口兔子肉,皱皱眉,又嚼两口肉,再皱皱眉,最后我放下兔子肉,抱着脑袋使劲想:我叫什么名字? 半晌后,我不仅没想起来自己叫什么,反而想的脑袋快爆炸了。 我痛苦的嘶吼一声:“啊!!!” 司阳赶紧拉开我的手:“不着急不着急啊,先吃肉肉。” 心里一丝恐惧浮上来,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闪过一些画面,却没一个片段能联系起来。 我看到自己裙裾飞扬的踏着木桩和树梢轻舞飞扬;又看到自己一身黑色紧身皮衣飞檐走壁,腰上还别着一支精巧的□□;还看到自己握一把三尺青锋剑与人对峙;还看到自己一枪爆了某人的头...... 我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喊:“吃饭了。” 我又听见一个冰冷的男声说:“吃完饭动手。” 脑子里越来越乱,我看不清身边所有人的面孔,分不清身边所有的声音。 我习惯的将手伸向腰间,腰里什么都没有! 司阳偏着脑袋问我:“找什么呢?你身上应该没有兵器了吧?我都摸过了。” 我捶捶脑袋:“我好像什么都记不得了。” 司阳默了默,随即指着我道:“你说说你,有什么用?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 我实在没心情搭理他,默默的嚼着被他烤得半生不熟焦了皮的野兔肉。 哐当一下,金属的撞击声将我拉回现实。 司阳不知从哪里踢出来一把剑。 我一眼看过去,正是刚才出现在我脑海里的那把与人对峙的剑。 我呆呆的拾起长剑,询问的看向他。 司阳说:“你的,你晕过去之前死死攥在手里,我费老大劲儿才从你手里拿出来的,还你了。” 我哦了一声,缓缓抽出利剑,发现靠近剑柄的位置,刻着一个“叶”字,是我的名字还是姓氏?不得而知。 司阳凑到我面前,嬉皮笑脸的说:“香香姑娘,我给你缝伤口吧?” 我将剑插回剑鞘,转头看他一眼:“这荒山野岭的,怎么消毒?要是感染了我岂不冤得慌?” 司阳想了想:“也是,我这除了银针,也没有能穿线的绣花针啊,走吧,我带你去镇上。”说着就来扶我。 我将手搭在他肩上,他环着我的腰,将我大半的身子揽进他怀里。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 司阳带着我往前迈出一步,我立时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他在我头顶嫌弃道:“之前看你挺能打的,怎么这点伤就受不了了?” 我恨恨道:“之前那是拼命,现在我还用得着拼命吗?” 他忽然弯腰,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我轻呼一声,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你把姑奶奶抱稳了,当心摔着!” 司阳怕撞到我的伤,将手放在我腿弯往上两三寸的位置,抱得有些吃力。 我望着他的下巴:“要不你背我吧。” 司阳低下头,嘴唇堪堪到我鼻尖上,柔柔的擦过,留下一抹微温。 他勾勾唇角,重新将我放回地上:“我怎么就对你那么没有抵抗力呢?来吧,哥哥背你。”说着,背对我弯下身子。 我深吸一口气,趴到他背上。 他反手托着我的臀,往上一抬,我的双腿便靠在他腰胯的位置。 他捡了地上的剑,直起身子走出山洞。 大白天光下,我终于看到自己身上凝成暗褐色的血迹,一点点一团团,浸在深蓝的衣服上,若不是闻到那一丝丝的血腥味和感觉到那锅巴似的硬度,我一定以为那就是衣服本来的暗纹。 司阳看了看四周,脚尖一点,往前疾掠而去。 我看见他从怀里掏了个东西扔在我们身后。 可是,与我何干? 我趴在他背上,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睡的正香,我被人大力摇晃着醒来。 司阳兴奋的扬着手里的绣花针:“我买到绣花针了,还有顶好的绣线,我给你缝伤口啊。” 我无力的白了他一眼,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卧房,我正坐在床上。 看了眼屋里的设备,问:“酒精呢?镊子呢?羊肠线呢?你打算就这样给我缝啊?” 司阳奇怪的看着我:“你说的都是啥?” 我晃了晃脑袋,貌似脑子里是这样想的吧。 但是现实跟脑子里想的怎么差那么远呢? 我起身,单脚跳到桌边,捡起火折子点燃油灯,朝他伸手:“针给我。” 司阳听话的把针递给我。 我卷起桌布的一角裹住绣花针,伸到火苗上烧红,在桌沿上将针弯成状似鱼钩的模样递给他:“穿上线来吧。” 司阳伸手接过,三两下拈针穿线,伸手撩起我的衣摆,解开之前裹好的伤口。 我这才看见,自己白皙的小腿肚上,一条一扎多长的狰狞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我皱皱眉:“这是刀伤啊,为什么是竖着的?如果被人砍,应该是横着的才对啊?” 司阳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还好是竖着的,要是横着,你这脚筋都断了!” 我点点头:“说得在理。” 他拿起绣花针:“我要动手了,你忍着点啊。” “等等。”我怕怕的阻止他动手,翻过身子趴到床上,张嘴咬住枕头,呜呜两声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等了半晌没动静,我回头一看,发现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粗木和绳子。 我吐了枕头问:“你干嘛?” 他说:“没人搭手,怕你乱动,给你绑上。” 我:“你大爷的!” 司阳终究没有把我五花大绑在粗木上。 他在我脚踝处垫上褥子,将粗木横在床尾压到我脚踝上,然后将木头捆死在床尾柱上。 如此一来,我的脚便被压制住了。 他居高临下的拍拍我的后脑勺:“乖乖咬着枕头,千万忍着别乱动啊,我可是头一回给人缝肉皮的,要是出了岔子可不怪我。” 我呜呜两声,示意知道。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杀千刀的,捞起桌上那壶烈酒,简单粗暴的直接给我倒在了伤口处! 那撕心裂肺的痛,我恨不得当场死去,我甚至感觉到伤口深处的肉被烈酒灼烧的滋滋声! 我死咬着枕头,牙龈都痛到麻木,双手攥着床头的横木,整个上半身高高昂起,像一只被活生生丢进滚油里的鱼,身体翘到了极限,冷汗顺着脸颊淌入胸口,像有虫子爬过我的脸颊、喉咙,往胸口钻去。 司阳简直铁石心肠,扬起手来在我伤口上飞针走线,毫不迟疑! 我咬住枕头悲哀的想着:姑奶奶我什么时候混到这步田地了? 我怎么感觉自己应该是万人景仰众星拱月般的存在呀! 想着想着,终于在他用针尖又一次刺穿我娇嫩的皮肉时,彻底痛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将明未明,屋中一灯如豆,静谧而安宁。 我动了动身子,发现浑身依旧软悠悠的疼。 我抬起胳膊转了转,想起司阳那“残暴”的行为,忍不住骂道:“这个挨千刀的!等姑奶奶好了,定要他好看!”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伸过来一张欠扁的脸:“你是在骂我吗?” 我这才发现,这厮就躺在我身边,我俩居然同床共枕来着! 我问:“你怎么睡在这里?” 他在我额头摸了摸:“现在我是大夫,自然得对你负责,我要时时刻刻盯着你,省的你死了砸我招牌。” 我横他一眼:“请问你是华佗还是扁鹊,有招牌吗?” 他翻到我身上,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撑着手臂覆在我上方气咻咻的道:“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我司阳在江湖上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你竟敢怀疑我的本事!” 我嘟起嘴巴:“diu~~~~~~”往他脸上喷口水。 他伸手捂住我的嘴,嫌恶的看着我:“你恶不恶心!” 说完,翻身下床,招呼小二打来洗脸水。 我这才知道,自己身处“客栈”。 见他洗脸,我忽然想起自己之前除了一身的臭汗,遂抬起胳膊凑上鼻子嗅了嗅。 咦?挺清爽的,衣服也换了,里边雪白的锦缎,外套水绿纱衣,这风格...... 我看向司阳。 他勾起唇角邪魅的笑了笑:“是我的衣服。香香姑娘自然要一直香香的才好啊,你放心,昨天昏过去的时候我已经给你擦了身子,也换了衣服,虽然有点大,但你穿着还别有一番风味。” 我简直欲哭无泪。 第2章 十二门 他走到我身边,弯着腰与我面对面:“放心,医者眼里无男女,你没吃亏。” 我猛地坐起身来,额头狠狠撞在他鼻子上:“司阳你大爷的!”为了不让自己想起来恶心,我也只能将他当大夫看了。 司阳捂住鼻子。 我看见鲜红的血从他指缝里流出,心情总算好了些。 他仰着头,蹬了脚上的鞋子,将两只脚心抵在脚踏边雕花的凸起处,瓮声瓮气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闲闲的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半晌后,他拿开手,血已止住,他绞了帕子擦干净鼻血,重新走到我身边,满脸疑惑的问:“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份自信对我吆五喝六的?你看看你这幅高高在上的脸,我真想拍你一巴掌。” 我梗着脖子将脸凑近他:“老娘与生俱来的本事,不服气你抽我啊!” 司阳高高扬起手掌,最后还是轻轻落了下来:“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就这么舍不得动你呢?”说着,还故意捧着我的脸揉了揉。 我警惕的看向他。 “怎么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我,是不是给我下药让我失去了记忆?” 司阳一脸的惊诧:“胡说什么呢?谁认识你了?都说我是去山里采药撞见你跟人干架,最后晕死在那儿,我好心把你带到山洞里的,还浪费我一颗绝世还魂丹,少在那儿颠倒是非。” 我想了想这一路来他的行为,确实没什么值得怀疑的,除了对我不同寻常的宽容。 我在客栈里躺了两天,身上已经恢复了力气,只是腿伤未愈。 这两天司阳对我挺好,按时按点的给我换药,照顾我的起居。 我没了记忆,身上也没钱,醒过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也只有他,便这么理所当然的傍上他了。 直到我伤口结痂那日,司阳总算提出要离开了。 刚开始我有些茫然,半晌后,我坦然的点点头:“这些日子谢谢你了,将来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司阳习惯的勾唇邪笑:“你若愿意以身相许便来找我,若不然就别来了。” 我问:“我要去哪里找你?” 他说:“你出去随便找个人问司阳,他们都知道。” 我有些怀疑的看着他。 他又补充了一句:“要实在找不到就问十二门,三岁孩童都知道的。”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两天后,掌柜的来通知我住客栈的银钱已经用完了,我便扔了那身沾满血污的衣服,背着那把刻了“叶”字的剑,穿着司阳给我的这套十分宽大的衣服两手空空离开了客栈,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接下来,为了挣钱养活自己,我去替有钱人家的小姐做贴身护卫、去镖局押镖、帮官府捉逃犯......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我也攒了些银钱,厚厚一打,揣在怀里有些硌肉。 我靠在树干下自言自语:“要是能存在银行卡里就好了,直接微信支付多方便呀。” 睁开眼睛,我茫然的看着眼前尘土飞扬的官道,摇摇头:“怎么又想到这些奇怪的东西?” 这大半年,我脑海里时常会想到一些奇怪的画面,譬如巨高的楼房、譬如能显示人像的黑色屏幕(脑子里说,这东西叫电视机)、譬如有四个轮子的大铁箱子(在我心里,那东西叫车。)、还譬如能跟远方的朋友亲人通话见面的小匣子,一种叫做“手机”的神奇东西! 我始终觉得这些东西真实存在,但却在生活中找不到丝毫痕迹。 我还想起从前刻苦练习功法和学习医术的情景。 因为有一次看见江湖中人相互打斗的场景,忽然想起曾经也有个人,指点我一招一式。至于学习医术的情景,是因为有一次我夜宿客栈,闻到一股异常的熏香,也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想起来曾经炼制过这一类的药物,然后就越想越多了。 记忆里,总有那么一个人,一点一滴的教会我武功,教会我医术毒术,但我就是看不清他的脸,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年纪已经不小了,因为他的声音有些苍老。 他对我很好,关心我的吃喝拉撒,当我不认真的时候,他也会举着棍棒追着我打......我十分怀疑,这个人是我爹,但我无从找起,因为我顶着这张脸,从南走到北,又从东走到西,没一个人识得。 我抓了抓小腿肚上的伤疤。 这几日我正用记忆力的法子,找了草药来消除这条如蜈蚣般难看的伤疤,故而有些发痒。 我想起了司阳,我失忆后第一个认识的人。 这大半年,我时常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原来他说自己的名字很响亮是真的。 只是,名声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臭名昭著”。 司阳,十二门的副门主。 十二门,江湖第一大帮派,门主石无双,嗜血残暴,世人称之为:活阎王! 这位活阎王,网罗了一众心狠手辣无情无欲的人为他卖命。 他们诛杀朝廷命官,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他们抢夺别人辛苦赚来的钱财,末了还放火烧宅;他们抢劫良家少女,逼良为娼为他们做许多不义之事...... 至于司阳,世人口中,他就是石无双的刽子手,石无双让他削谁他就削谁。 最可怕的是,司阳一手毒功出神入化,能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司阳的行事作风,实在跟这样的魔鬼没半点相近的地方。 说他是一只骚包的孔雀还差不多。 我觉得,自己这样游荡江湖飘忽不定始终不是办法,应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好,这样至少能让家人找到自己,省的自己找到东边,他却在西边,等自己找到西边,他又在南边...... 想着,我将剑往腋下一夹,牵过身边的红鬃烈马,翻身而上,往世人眼中的阎王殿--十二门总部而去。 既然要找目标,自然要找个最醒目的,就算十二门臭名昭著,但它名声够响。 再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具体怎么样谁知道呢? 三天后,风尘仆仆的我敲响了十二门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娉婷袅娜的少女,眉眼间风情万种的样子。 我一拱手:“请问司阳在不在?” 那少女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你确定要找司阳?” 我认真的点点头:“让他出来见我。” 少女抿着小嘴儿笑了笑:“好,姑娘先进来坐坐,我这就去叫人。” 半晌后,一个鲜黄的身影出现在我视线里。 哦,原来他是个行走的万花筒! 司阳甫一见我,有些怔愣。 我唤他一声:“司阳。” 他一拍脑门,勾着唇笑眯眯走过来:“哎哟!香香姑娘,你怎么来了?是来对我以身相许的吗?” 我拿出长剑,剑柄抵在他胸口:“不想死就别再动!” 他抬起双手,做出示弱的动作:“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若不是以身相许就别来找我,你既然来了,难不成不是这个意思?” 我将剑柄抵在他胸口,用了两分力气。 他哇哇大叫起来:“谋杀亲夫啊?你把剑拿开。” 我眯了眯眼睛:“我要进十二门。” 他也眯眯眼睛:“行啊,嫁给我就进来了。” 我横他一眼:“少贫,我说真的。” 他忽然发力,身子一扭,躲开剑柄朝我肩膀抓来。 我收回长剑,手腕一抖,利剑出鞘,堪堪挡在肩窝处,将他手掌隔开。 司阳不可思议的收手,看了眼被剑锋刮过有些凉飕飕的虎口:“没看出来啊,半年时间就变成绝顶高手了!” 我收剑入鞘,凉凉的看着他:“还要比划吗?” 他摆摆手,转身背对着我:“你走吧,想进十二门,要么嫁给我,要么做门主的女人,两样你都做不到。” 我低着头,想着他话里的意思。 忽然,耳边有风掠过。 我往后一仰,身子呈拱形撑在地上旋了半圈,躲过他的爪子,从他腋下滑过,再直挺挺的立起来,趁他回身的时候,一把扭住他的右手,往身后一送。 司阳嗷嗷叫着让我放手。 我用剑柄敲敲他的脑袋:“偷袭我?” 司阳依旧嗷嗷叫着:“你有没有良心啊,好歹我救过你的命,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我放开他的手:“我要进十二门。” 司阳甩了甩胳膊:“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十二门的规矩,要进十二门的女人统统得做一夜门主的女人,咱们门主你听过吧?那是个喜欢吃人肉的主,你要做他女人吗?” 我抱着剑冷冷的站在一边看着他。 司阳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想做他的女人,嫁给我也行,当初不就跟你说了吗?若不愿以身相许就别来找我,你忘了?” 我在心里估量自己的本事,盘算了一下放倒他或者石无双的几率有多大? 司阳伸手拽了拽我的衣袖:“要不我们成亲?” 我将他爪子狠狠一甩:“成你大爷!带我去见石无双。” 司阳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你怎么能这样?你连石无双的面都没见过就要做他的女人?亏我还帮你洗过身子,我们还同床共枕了那么些日子,你居然抛弃我!” 我被他闹得脑仁儿疼,脚下使力倏忽一下掠到他身边,抬手掐着他的脖子:“再敢废话我拧断你的脖子!” 那边看了半天热闹的少女惊呼一声:“啊!副门主!” 我一个眼刀飞过去:“闭嘴,带路,去见石无双!” 那少女捏着袖子没动。 司阳扯了扯我的衣袖,一副妥协的神情。 我放开他:“同意了?” 他抚了抚胸口:“我同意没用,去见门主吧。” 于是,我跟在他身后,从前院绕到后院,又从后院走出总部,最后来到一处幽静的宅子。 司阳扣扣门上的铁环,门应声而开。 我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都走到院中,司阳回头对我说:“你等着,我去跟门主说。” 我点点头,抱着剑立在院中静候。 半晌后,司阳重新出来,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亮了亮剑:“有屁就放。” 他问:“你真要做门主的女人啊?还是嫁给我吧,好歹咱们相互认识不是?” 我作势要打他。 他抱着脑袋往前窜:“好了好了,不娶你,进去吧,门主等着你呢。” 我抬脚便走。 他又凑过来:“那个......剑给我,门主不喜欢见到女孩子带兵器。” 我扬手将剑扔给他,大摇大摆的走进房间。 第3章 我喜欢的女人这么强悍 我想着,十二门在江湖中地位“超然”,只要进了十二门,再等我经营出一番名堂来,到那时,如果我在这世上还有家人,他们便必定能找到我。 于是,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的我无畏的找上了十二门。 但,介于十二门奇怪而苛刻的入门条件,我觉得,与其直接嫁给“万花筒”司阳做夫人,还不如直接跟那位传说中的门主做一夜夫妻来的方便。 这么想着,听到身后房门关上的声音,我抬起双臂环胸,闲适的踱进了大殿。 入得殿来,只见周围淡紫色的轻纱拖曳在地,或许殿里也开着窗户,偶有小风拂过,纱幔便轻轻晃荡起来,影影绰绰间,我仿佛看到层层叠叠的后面有石阶,石阶上貌似有人。 我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撩开纱幔,缓缓上前。 忽然,一缕极熟悉的气味飘进我的鼻子。 醉神迷! 我记得这味道,也记得这味药的作用:中者神志不清,能被人强行灌输思想的一种极其可怕谜药! 好在,这味药貌似我也会制作。 这一年间里,我多多少少也记起了一些事情,比如:我很会制药,不管是毒药还是解药、良药,我都非常拿手。 甚好,我指甲缝里恰好就带着这些宝贝们防身。 我不经意的抬起手来,在鼻端擦了擦,继续将手挽在胸口,若无其事的穿过层层纱幔来到石阶下面。 抬头的瞬间,我有些怔愣。 只见台阶上一只软榻上斜躺着一位公子。 这位公子着一身月白锦袍,修长白皙的手握着一卷书,脸藏在书本后头,只看见如瀑的墨发被一只碧色的玉簪簪了一揪圆圆的在头顶,其余的倾泻在月色锦袍上,盖住了双肩,还有几缕绕过颈项,使得凸显分明的喉结若隐若现。 公子伸出另一只手,稳稳的端过身边小几上的茶杯送到唇边。 我看到那若隐若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又滚动了一下。 公子将茶杯重新放回小几上。 视线下移,我看到锦袍公子修长的双腿换了个姿势,重新交叠在一起。 虽然看不见公子的脸,但仅这身气场,我便不讨厌。 至少,衣服很干净。头发也很干净。撇开醉神迷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也是清冽好闻的。 我微微垂下脸来,朝他的方向拱了拱手:“门主。” 公子没动,珠玉般清越的嗓音从书本后响起:“确实想好了?” 我呆了呆,半仰起脸来:“啊?” “唰”一下,书本被移开。 我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眸子。 “你,真要进我十二门?” 我呆呆的盯着那双厚薄适中弧线优美的唇瓣,吐出珠玉般清越的话来,心里莫名涌上一阵亲近之感。 却依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的抬了抬眼皮。 蓦然撞上一双探究的眼眸。 一个激灵,我回过神来。 此时,我正该药效发作才是。 于是乎,我软软的往旁边柱子上靠过去,掀起唇角,有气无力的道:“要找家人......找不到......等他们找我。” 锦袍公子总算放下手中的书,坐直了身子,定定的看着我:“你是谁?” 我歪了歪下巴,皱皱眉:“我是谁啊?啊!香香。司阳说我叫香香。” 公子也皱皱眉,却忽然站起身,我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一阵轻风拂过,人已来到我身边,他伸手捏起我的下巴。力气却并不大,指腹温热,我并不难受,只听他道:“你真的失忆了?” 我垂着眼睑没抬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他便放开我,抬手抚了抚宽大的袖袍,指着台阶上面:“屏风后面有床,自己褪了衣衫躺上去。” 我用了两分力气,酝酿出迷蒙的神色,缓缓在他指令下往台阶上走。 其实,进殿的时候我便有些怀疑,此时便更是放心了,不仅仅是他刚才的表现,更因为心中那股莫名的亲近感,让我觉得这位门主应当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身后,门主又说话了:“记住,你今夜很辛苦,我长得十分恶心,还浑身恶臭,你很怕我,很讨厌我的触碰。” 适时,我刚走上阶梯,闻言差点被绊了一跤,好在定力不错稳住了心神,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正要进屏风。 却听门主叫住我:“等等,你旁边桌子上有本画册,全部看完,那些动作我们都做......” “无双!” 年轻的门主话没说完,殿门忽然被人推开,司阳稍显急切的走了进来:“无双啊,这姑娘就别说那么细了,万一日后我真娶她,不好解释啊。” 我看了眼桌子上封皮空空的画册,装作不经意的抬起衣袖,拂开两页来,匆匆瞥一眼,居然是一本极低俗不入流的春!宫!图! 被唤作无双的门主重新躺回软榻上,半眯着眼睛看向刚进来的司阳:“你确定?这姑娘似乎听我说了两句话之后药效才发作。” 司阳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么强悍!果然是我喜欢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啊!” 说完,他冲我摆摆手,一脸的兴奋:“去吧去吧,记住,门主长得巨丑,还很残暴,明早醒来你就开始后悔没做我夫人了。” 我在心里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转过屏风,睡觉去了。 我不知道这位谪仙般的门主为什么要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但知道他确实没有居心不良之后,我十分放心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睁眼的时候,只见床边站着之前见过的那少女,她正捧着个托盘,目不斜视的立正站好。 托盘的一角露出一缕水绿的纱衣带子。 我揉揉额头,装作十分疲累的坐起身来。 吸入“醉神迷”之后被人强行灌输了失.身记忆思想的模样应当是这样的。 那少女听见动静,终于将视线移到我脸上:“姑娘醒了,这是门主让我给你送过来的,请姑娘换上。” 说完,将衣衫放到我旁边,顺手一把掀了盖在我身上的锦被。 我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胸口,为了不露馅,毕竟昨夜很放心的脱光了衣服啊! 那少女瞪着一双大眼睛将我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又一遍,末了满脸的惊讶之色。 我觉得,她一定是被我极佳的身材和皮肤震撼到了,于是,很有些自豪的拿开手臂,落落大方的拾起旁边的衣衫一件一件穿起来。 少女总算收了脸上惊愕的神情,有条不紊的将锦被叠好。 这一年多,我一直自力更生,想着不好让这小丫头一个人干活,便转身同她一起整理床铺。 结果...... 我就看到被褥上一抹鲜艳的红色地图! 疆域十分浩大! 至少我一屁股坐下去是肯定盖不完的! 日! 我在心里将那谪仙般的门主石无双狠批了一顿。 没文化真可怕,我很怀疑这门里的姑娘到底是怎么被他忽悠成功的。 我揉揉眉角,猛然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听见一阵咕咕咕的鸡叫声,紧接着锦被被人掀开一半有人往被窝里倒了什么东西,然后很快又被人盖好,我还以为做梦呢,原来...... 我捏着额角装作疲惫的坐到旁边小榻上。 少女手脚麻利的收拾好床铺,上来扶我。 转出屏风。 入目同样是昨日的大殿,昨日的小几,昨日的软榻,昨日的碧玉簪和月白衣衫。 唯一不同的是昨日那张谪仙般的容颜,如今换成了一张红褐色长满肉瘤和疥疮的丑恶嘴脸。 我只看了一眼,胃上便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少女扯扯我的衣袖,示意我跪下。 我慢腾腾很有些为难的跪在软榻旁边,压着嗓子喊了声:“门主。” 石无双点点头:“香香姑娘体力不错,安排到猛虎门去。” 嗓音再无半点清越之感,竟是让人闻之头皮发麻的粗嘎的声音。 有些怀念昨日那把清越的嗓音呢。 我被少女领着走出殿门。 屋外早已天光大盛,时至初秋,空气里还留有些许夏日的灼热气息。 我抬起衣袖扇了扇面门。 忽见前方一团花绿之物快速朝我移动过来。 定睛一看,原是那只行走的万花筒司阳。 司阳抱着我的剑急匆匆走来,到了近前,将剑柄递给我,语气凉凉的开口:“是不是特别后悔啊?我早说了让你选择嫁给我啊,觉得吃亏了吧?” 我偏着脑袋看他:“跟了门主就吃亏一回,跟了你却要吃亏一辈子,你觉得我会这么傻吗?” 司阳很是震惊,看怪物一般的看着我:“他......他都那样对你了,你居然.......你莫不是傻的吧?” 我斜了他一眼,示意少女带我走。 少女一脸惊讶还没回神。 我在她耳边打个响指:“姑娘,回魂了,去猛虎门。” 少女这才回神,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着司阳,十分诚恳的对司阳道:“副门主,不然你考虑考虑我吧。” 司阳一仰脖子,像一只高傲的大公鸡:“我只喜欢香香这样的。” 少女俏脸微红,默默地往前走了。 猛虎门的门头上是一颗硕大的木雕虎头,雕的十分精细,栩栩如生到能看到每一根毫毛那种。 猛虎门的分门主是一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那种,唤罗素。 不过,看身形和步伐,当是个常年练武之人,且功夫应该很不错,只是不知何故,总感觉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 罗素坐到主位上,喝了口茶,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幽幽道:“先下去歇着吧,咱们猛虎门这段时间没太多任务,等死耗子那边的消息来了再说。” 于是,我被转交到猛虎门内另一位姐姐手上。 “我叫南珠,日后我们便是同门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她朝我友好的笑了笑,指指角落里的厢房:“那间屋子就是你的了,先去歇着吧。” 我点点头,抱着剑推开房门走进去。 第4章 门主好任性 少时,南珠拿了一本书册进来:“这是咱们十二门的规矩和任务手册,你可识字?” 我点点头。 南珠便将书册递给我:“那你自己看吧,看完了记住了再交回给我。” 我接过书册翻了翻,果然是识字的。 不过......我脑子里为什么还有另一种更简洁的字?跟书册里的字相差甚远,但我知道它们就是一个读法一个意思。 我摇摇又有些浑浑的脑袋,让脑子清醒了几分,继续看下去。 然后我便知道了。 十二门之所以叫做十二门,那是因为它由十二个生肖命名的门派组合而成的。 其中,十二个门派分别分管不同的经济收入、暗杀、情报、传输...... 譬如:十二门中唯金龙门在门中最嚣张气派,只因金龙门中的人不管男女,不仅长得好看,功夫也是拔尖的,头脑也是所有门人中最灵光的,而且都是从各门中挑选出来的顶尖人才,他们中有一半的人主要混迹官场,掌握着朝廷动向,还有一半的人负责挣钱,其中不乏富商巨贾。 然后是猛虎门,猛虎门其实不比金龙门差,只是他们输在做事的计谋上,说白了,就是脑瓜没金龙门的人灵便,但他们有个最大的优势,那便是功夫是所有门人中最好的。 我觉得我会被安排在猛虎门,泰半跟我吸入“醉神迷”之后还能保持半刻清醒有很大关系。 其余各门,各司其职,几乎不相上下。 玉兔门的人大多是芳龄少女,即便有男人,也必定是长得比一般女人还水灵的类型,她们大多从事特殊行业,比如:万花楼、逍遥楼、醉红楼之类的,从中搜集各方情报,传达总部。 灰鼠门的人最为平凡,其中不乏偷鸡摸狗的宵小之辈,却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类存在,毕竟许多隐秘之事就得靠这类人来完成。 火鸡门的人最擅长保密,故而,门中所有人的底细都在火鸡门手中,包括外面传回来的情报之类,也一并由火鸡门人掌管。 黑狗门的人负责门户的安全和督查,且一个个铁面无私,但凡发现一个叛徒,非得列出几十种刑法让叛门者尝尽苦楚,最后清理门户。 神牛门的人大多隐藏在市井之中,有做铁匠的、有种庄稼的、有走街串货的......五花八门可谓应有尽有,走在街上谁都能碰上那种,也是所有门中隐藏得最深的,自十二门成立以来,损失最少的一个门,便是神牛门了。 至于冷蛇门,大多活动在田野山林,专收一些乡间野趣和土匪强盗的讯息,有时候自然也少不了捞些衣冠禽兽上不了台面的龌龊事。 乌羊门是十二门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她们的门人仅限世间寡妇,大多便是利用寡妇的特殊性,收取一些特殊事。 宝马门的人最善传递情报,她们不仅马骑得好,养马也是一把好手,平常人养个马瘦骨嶙峋寿数不长,他们的马却养得各个膘肥体壮,寿数也长,而且她们自身也是轻功卓绝,在跑路一途上无人能及。 灵猴门的人看起来是最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但你永远想不到,他们会在随便一个门中截获重要情报据为己有,上报总部偷窃功劳,所以,灵猴门的人也是十二门中最招人恨的一个门,但他们却谁也奈何不了这类人,因为人家是门主大人亲口下了指令行事的,可谓拿着尚方宝剑的小偷,可以说,十二门中人办事甚少出错漏,灵猴门的人贡献最大,他们的存在总是让门中众人随时警醒谨慎,试问能躲得过最了解自己的同门的陷阱的人,有几个能被别人轻易收拾的? 最后是欢猪门,欢猪门的人整天傻乐傻乐的,是最不让人设防的一类人,他们给人的印象总是傻乎乎很好欺负的那种,殊不知全是扮猪吃老虎的狠角儿,多少聪明人躲得过金龙门的计谋,躲得过猛虎门的追杀,也躲得过灰鼠门的暗窃,最后却栽在欢猪门手里。 我在门中晃荡了几天,算是把门中的情势大概摸清楚了。 除了金龙门,其余分门九成由女人组成。 在我看来,门中众人之所以死心塌地,不仅仅因为黑狗门的执法严明,最重要的是,跟着上面那变态门主,能吃香喝辣的过好日子,何况还有许多妙龄少女,早把那变态门主当成了自己的男人! 我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门中众少女一说起那变态门主来,一个个媚眼含羞,颊飞红云,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找了几个姑娘详细询问,这才知道,原来她们眼中的门主跟石无双传递给我的门主形象是不同的。 她们中有的说门主貌若潘安;有的说身材魁梧;有的说风流倜傥;还有的说门主温柔细致...... 总之,就没一个说讨厌恶心的!难怪这些花痴女们能如此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 我想不明白了,那位石无双石门主为毛要让我讨厌他? 想了半晌,瞥眼看到那只万花筒飘过来,这才顿悟,原来是因为司阳的缘故啊。毕竟司阳跟他可算得上是好兄弟,又表现出对我极大的兴趣,他便不好再让我对他死心塌地矢志不渝,于是乎,我就成了千百个花痴中唯一一个不花痴的。 正想着,万花筒十分晃眼的到了我身边,他将手中一只油纸包递给我,咧着嘴笑:“香香姑娘,请你吃桂花糕。” 我撑着下巴坐在门槛上没动:“我讨厌桂花糕。” 他脸上的笑一下就僵了,缓缓收回油纸包:“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找。” 我冲他龇了龇虎牙:“人肉!” 他将手中的油纸包往身后一扔,一脚跨到我面前,利落的撩起袖袍,将手臂凑到我唇边:“吃吧。” 我看了眼他肌理分明的手臂,想着要不要趁机咬下他一块紧实的肌肉断了他跟我胡搅蛮缠的劲。他却将手臂再往我唇边凑了凑,那臂上的毫毛便触到我唇上,柔柔的,带着些许草药的清苦气息。 我皱皱眉,张嘴,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下去。 “啊!松口松口!”司阳疼得直叫唤。 我死死咬住不放,还抬手将他意欲捏我下颌的手格挡开来,抬起眼皮看着他。 司阳一脸痛苦的盯着自己的手臂。 我已经闻到腥甜的味道弥漫在鼻端,却依旧死咬着没放。 司阳这才真急了:“快松口,我血里有毒,当心中毒。” 闻言,我急忙吐口,冲进屋里端起茶壶一遍又一遍的漱口,一壶茶被我倒完之后,口中总算没了血腥味。 我瞪着他:“怎么不早说?” 司阳还在嘶嘶吸气,闻言幽怨的看了我一眼:“早叫你松口你自己不松的。” “你自己给我吃的,我为什么要松口?”我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司阳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往伤口上撒药粉,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一个俏生生的姑娘,难不成还真要吃人肉不成?我以为你开玩笑了,哪知道你这丫头如此狠心,你看看我这手臂,被你咬得多惨!” 我瞪着他煞有介事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当年你从死人堆里把我刨出来,我混身上下哪里不是血?说不定我以前不仅吃人肉,还用人血泡澡呢!” 司阳似乎真被震住了,好看的凤眼将我打量几个来回:“你到底是个什么怪胎?” 我没回他,从床头的墙上取下佩剑,走到他面前:“带我出任务。” 司阳愣了愣:“为什么?” 我:“姑奶奶要赶紧扬名立万,要让天下人尽早知道有我的存在!” 司阳系好伤口的绷带,一脸疑问:“为什么?” 我有些不耐烦:“你管我呢,快点下任务!” 司阳被我吼得捂了捂耳朵:“你这丫头看起来如花似玉娇俏可人,这性子却怎的如此火爆,就你这脾性,怎么做事呢,你看看门中的姑娘们,哪个不是温柔似水的?你这样我怎么给你下任务?” 闻言,我将佩剑往后腰一别,拍拍手重新抬起头来,端出十分得体的微笑,控着嗓音万分软糯的唤他一声:“副门主,有劳了。” 司阳闻言,瞪着眼睛不自觉的筛了筛身子:“妈呀!好恐怖!” 顿了一下,漫不经心道:“最近有个噬凤帮,半年前兴起的,专门祸祸良家女子,祸祸完了还杀人灭口,实在残忍至极,不过他们帮主及其狡猾,功夫还特别好,前一段儿你们分门主亲自出马都栽他手里了,虽然失了身,但好歹捡回一条命来,你要实在不怕死的想扬名,便去除了那祸害吧。” 我皱皱眉,忽然想起前些天第一次见到风韵犹存的分门主,是有些奇怪的,难怪当初对我冷冰冰毫无情绪,原是受了刺激。 又一想,不对啊,十二门不是江湖中人人惧怕的阎罗殿吗?怎的还做这种替天行道之事? 想着,便问了出来。 司阳笑笑:“咱们十二门做什么事全凭门主一句话,他觉得要收拾谁便收拾谁,你有意见?” 我干瘪的笑笑:“咱们门主好任性。” 司阳转身往外走:“要做任务便自己去找你们分门主拿任务条,就说是我给你下的,想来她也不会拦着你,完成后回来上总部领赏。”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握了握腰间的剑柄,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看看也好,遂去找分门主罗素。 第5章 门主闺女丢了 彼时,罗素正在自己小院的葡萄架下喝茶疗伤。 得知我的意图,很是震惊的猛然站了起来,那阵小风,带的头顶葡萄藤上半枯的葡萄叶都掉了好几片:“你...你要去杀噬凤帮帮主!” 我点点头:“最近门内不是没有别的任务吗?是副门主让我来的。” 罗素扶着后腰死皱着眉头缓缓坐回矮凳上,我想着,或许她又想起了被噬凤帮帮主欺负欺辱的场景来,便不敢多话,静静地立在一旁。 半晌后,罗素让身边的丫头将任务牌取了出来,亲手交到我手中,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语重心长道:“你实在要去,我也不拦你,管元白那厮阴险狡诈,你自己当心,这小瓷瓶里的药有麻痹的功效,你要是不幸落入他手里,最好吃下此药,也少受些痛苦。” 我收起小瓷瓶和任务牌,诚心诚意的谢过罗素,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将出门的时候,我隐约听见罗素身边的丫头叹着气道:“这位香香姑娘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然后是罗素十分欣慰的回答:“是我猛虎门的人。” 接下来说了些什么,我便听不见了。 出了猛虎门,我将任务牌放进腰包里,将小瓷瓶凑到鼻端闻了闻,随手扔到旁边的臭水沟里,与其吃这不起作用的药,还不如封了自己的五识穴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那什么管元白应该不是我的对手,因为意识里,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我如今在垚城,据说那噬凤帮活跃在据此百里外的旭城,故此,我得去旭城才行。 骑着红鬃烈马,我日夜兼程赶到旭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时了。 找到十二门在旭城的分部,打听清楚管元白的行事计划,我直接去蹲守现成了。 据说那祸害管元白前两天刚祸祸了旭城首富的小妾,如今正扬言要将旭城有名的觅香楼花魁带回噬凤帮。 我到觅香楼的时候,那里正风声鹤唳,小楼里外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还有不少配着官刀的捕快。 天还没黑,前来寻欢的客人寥寥无几,楼里的姑娘也是无精打采的或坐或躺。 我找来鸨妈子,说明来意,那鸨妈子立马对我热络起来:“原来是侠女啊,快快有请。”说着话,转头朝楼上喊:“雪儿啊,你别哭了,有人来救你了。” 我被鸨妈子带上二楼,走到最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我眼前立马便出现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原来,这张俏脸的主人便是花魁雪儿。 雪儿着一身鹅黄色素锦,外面罩一件透明的软纱衣,鬓上斜插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步摇,风情万种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清泪。 见了我,弯了弯柔软的腰肢,出口是让人骨苏筋软的语气:“奴家谢女侠的仗义。” 我卸下腰间长剑,走到床榻边,将剑塞进锦被底下,回头道:“衣服首饰换给我,你们可以出去了,没我的吩咐别靠近这间屋子。” 雪儿看了眼鸨妈子,快速的卸下头上的钗环了身上的衣衫,一股脑儿放到床榻上,穿着雪白的里衣,毫不犹豫的拉开房门走了。 我舒口气,躺到床榻上,抬手枕在脑后:“我可真是好人啊!” 歇了半晌,换好雪儿的衣衫首饰,刚坐下喝了口茶,便听见外面鸨妈子小心翼翼的声音:“姑娘,有客指名要你服侍。” 我嗯了一声,既然装了人家的身份,那也得装装人家的事业不是,遂上前拉开房门。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门口之人的气息于我是那么的熟悉,虽然他此时又换了一张脸,但我还是瞬间便认出他来,因为我也是极精通易容之术的。 我不确定眼前的门主还认不认得我,但我如今是雪儿,便只能是雪儿,遂低垂着眉眼,十分恭顺的将人请了进来。 我看见鸨妈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退下之后,才关好房门转身跟在石无双身后也进了房间。 石无双单手背在后腰,一只手转着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道:“姑娘果然不愧是旭城有名的美人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我抬手用袖口掩住唇角虚虚一笑:“公子过誉,公子如此玉质金相才是人间绝色,雪儿惭愧了。” 石无双闻言,唇角微勾:“雪儿姑娘不怕吗?” 我抬眼,疑惑的看向他。 石无双便道:“听闻管元白近日便要将你掳了去,但我看姑娘很是淡定啊,你就不怕遭遇不测?” 闻言,我走到七玄琴边坐下,抬手拭了拭弦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这人啊自来心大,早就该死的命,多赚了几年,就算此时死了,也没遗憾,所以......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指尖抚上琴弦,清越流畅的弦音便从我指尖缓缓流出。 我心里有些惊讶,原来我果真是会弹琴的,虽然我不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但当我的手抚上这把琴的时候,便自然会了。 闭了闭眼睛,我顺着自己的意识,一丝不苟的弹完整首曲目。 抬眼时,便看见石无双眼中没来得及收回的震惊。 看看窗外天已黑尽,我端过旁边的茶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香从窗棂下钻了进来。 借着擦拭唇角的功夫,将一颗药丸送入口中。 再抬头,只见石无双已经直挺挺倒下了。 见状,我赶紧脑袋一歪伏在案上,压得琴弦“铮”一声响,尖锐的声音刺得我耳朵疼也顾不得了。 瞬息之间,我听见窗棂被人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轻巧的落地声,然后有人得意的自语:“就没我管元白办不成的事儿!” 接着,有一股气场缓缓向我逼近。 我伏在案上一动不动。 气息渐近。 有人逼近我的脸,似乎在仔细的打量,然后是一只手轻轻的撩开了我散在脸上的碎发,再然后是一阵啧啧声:“果然是美人儿啊!可惜啊可惜,你说你,好好的书生不嫁,非得卖身进这腌臜地儿,这下好了,人家书生因为你一命呜呼了,你倒好,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唉!” 叹着气,端过我之前放下的茶杯喝了口茶,接着自语道:“按说你这小娘子也着实生的不错,给小爷乐一乐倒也不屈,可谁让你不自爱,都被人玩了千百遍了,小爷才不捡破鞋,嫌弃你!这便送你去见那短命小子吧。” 感觉到他的靠近,我正要出手,却发现他忽然将我抱了起来。 我便重新放软了身子。 管元白将我放在床榻上,一边伸手拉开我的腰带,一边自语道:“好歹不能辱没了我的名声,就算不采采你这朵残花,至少也要将你剥光了意思意思。” 然而,就在他抬手握着我领口的瞬间却忽然停了动作。 然后我听见石无双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你从哪里来的沉乐香?” 沉乐香?不就是刚刚管元白在窗外放的迷香吗?他怎么也知道这种药。 不过,我自己是怎么知道的都无从得知,还管什么他怎么知道的? 接着便听见管元白惊讶的声音:“兄台,你怎么没中招?” 石无双本该清越的嗓音忽然就沉了几分,透出森森寒意来:“哪里来的沉乐香,说!” 半晌之后,我才能听见管元白道:“一......一个......一个小姑娘给的,兄台有话好说,能不能先把架弟弟脖子上的剑拿开?” 石无双的声音透出丝丝急切来:“小姑娘?她现在在哪里?” 管元白:“她把药给我之后就走了,我都快三年没见过她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话音刚落,我便听见衣袂翻飞的细微声响。 紧接着便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想来定是两人已经打上了。 “她为什么要给你沉乐香?”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中,石无双厉声喝问。 管元白气喘吁吁答:“与你何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音落,两人又缠斗在一起。 我小心翼翼的觑着眼角去看,发现那叫管元白的简直手忙脚乱应接不暇,身上本该最衬气质的暗紫色纹云锦衫已被石无双挑出好几条口子,均是险险避开皮肉,零碎破败的挂在身上,形容狼狈。 “不说?好啊,那我便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说完,袖中忽然飞出一排叶形刀片,片片朝着管元白周身要害而去。 那管元白左躲右闪,十分狼狈的躲过刀片,却很是丢脸的趴到了地上,望着石无双连连拱手:“我输了我投降,我说我说。” 石无双啪一下收回手来,危险的看着他:“说。” 管元白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手臂绕着他转了一圈,末了满脸不解的看着他:“真是奇怪了,你怎么就没中招呢?那小姑娘明明说这世上除了她自己,至多只有两人能识得这毒的,难不成你就是其中之一?” 见石无双不答话,便扬了扬下巴,问:“你是十二门门主石无双?” 石无双抬起讶异的眸子。 管元白一拍手掌:“果然是啊!败在你手里我也不丢脸了。” 石无双却忽然抽出腰间长剑,瞬间架到他脖子上:“你怎么识得我?快说,她在哪里?” 管元白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剑尖:“莫急莫急,我也正在找小仙女呢,至于你嘛,小仙女说了,这个沉乐香除了她爹便只有他师爷爷识得,你这模样不可能是她师爷爷,便只能是她爹了,话说石门主,你闺女到底躲哪儿去了?我这找完大江南北怎么就找不见她呢?” 第6章 小祸害 石无双闻言,依旧岿然不动,一双眸子警惕的看着管元白。 管元白耸肩摊手:“石门主,我真没藏你闺女,我也不怕你笑话,当年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小仙女,就是你闺女,她跟我投缘,便送了我几瓶沉乐香,我们本来还打算结伴游江湖惩奸除恶来着,哪曾想忽然一日她就不见了,我这都找好几年了,本来还想来十二门问问你的,谁知道在这里遇见你了。” 石无双凉凉道:“她怎么会跟你这种败类投缘?” 管元白不乐意了:“喂喂喂!什么叫我这种败类,我明明是在替天行道好不好!” 石无双脑袋一偏,直直的向我看来。 我赶紧将眼睛闭闭好。 然后就听他意有所指的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惩奸除恶?” 管元白却笑了:“亏你们十二门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我杀的那些女人哪一个是不该死的?” 石无双道:“就算她们该死,你杀了便是,为何还要毁人清誉?” 管元白却笑了:“我是男人,这个你懂得,不过,跟你比起来我应该还差得远吧?” 石无双:“我跟你不一样。” 管元白嗤笑一声:“是不一样,要真论起来,你才是祸祸良家女子败类,祸祸完了还让人家替你卖命!说起来我还......” 话没说完,被石无双直接打断,极不耐烦道:“少废话,你在何时何地见过她?” 屋中安静了半晌,这才响起管元白的声音:“两年前,南疆。” 我又悄悄觑眼朝屋中看去,只见石无双皱皱眉:“果真?” 管元白忙举起三根手指表真心:“绝对真的,当年见完她之后不到三天,她便莫名其妙不见了,一点线索都没留,我这才一边替天行道一边寻她的。” “你找她做什么?”石无双危险的看着他问。 管元白脸色一紧,结结巴巴的道:“我...我......石门主,你看我长得还不赖吧?” 我心中暗惊,这厮脸皮够厚的,形容已经如此狼狈了,居然还有脸问人家自己长得好看否。 果然,石无双皱皱眉嫌弃道:“丑死了。” 管元白抹了把脸,抬手指指自己:“哪里丑了?不过是衣服被你割破了而已,脸还是很好看的,至少比你闺女好看,配她也足够。” 管元白背对着我,我自是看不见他的脸的,闻言很是好奇,不过最好奇的是,石无双的闺女。 看世无双那年纪,顶多二十出头,就算保养得得宜不显老,也不会超过二十五,这么算起来,她闺女应该不会超过十岁,管元白这厮两年前便看上人家的闺女了,这绝逼不正常! 正想着,忽听石无双冷冷道:“我闺女好不好看也不是你这种败类配得上的,滚吧,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定亲手宰了你!” 管元白哭唧唧:“石门主,我一定会对你闺女好的,我发誓,一定比你还爱她,你就同意我俩在一起好不好?” 石无双漫不经心的抬起手中的利剑:“还不走?” 管元白转身就往门边跑,一边跑还不忘说话:“你反对也没用,等我找到小仙女,先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我看你认不认我这个女婿!” 房间里忽然弥漫出森森寒气,我赶紧闭好眼睛生怕惹祸上身。 这个管元白,简直明目张胆的找死啊! 预想中的腥风血雨没来,只听见石无双咬牙切齿道:“我十二门倾全力都没能找到,你有本事找到人再说。” 听声音,管元白的轻功应是不错的,门外眨眼间便没了声响。 屋中一时落针可闻。 我闭着眼睛装昏睡,脑子却已沸腾。 今晚的信息量有些大啊。 石门主的闺女不见了,而且正倾全门之力在寻人,而且的而且以十二门的能力,居然没找到人!最奇怪的是,管元白觊觎她小闺女,他虽生气,却没发作暴走,怪哉。 难道这里的人都这么早熟的? 正想着,忽觉有人向我靠近。 我知道是石无双。 也不知为何,我总莫名的信赖甚至感觉对他有些许的亲近。 他靠近我,我感觉有一道视线直直的落在我脸上,半晌后,他动了。 我却大惊。 他将手后覆在我小腹上稍稍用了几分力气。 我的衣带已经被管元白拉开了,此刻外衫也是敞开的,小腹上仅一层薄薄的中衣! 正要翻身起来,却忽然发现从他掌心处传来源源的热力。 原来,他在替我“祛毒”。 半晌后,当我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收回掌力。 我疑惑了,这点功力,压根驱不了我体内的“毒”啊,怎的这么快就收手了? 很快我便明白过来,他只是将我体内的“毒”随着汗液驱散一部分,剩下的只够让我更好的睡一觉而已,不至于伤及根本。因为他收手之后,已经自动自发的躺到我身侧了。 为了不露出破绽,我干脆直接放心的睡了,反正夜里正是睡觉的时候,我又不是耗子,没有昼伏夜出的习惯。 不知是不是有他在身边的缘故,第二日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竟是这一年多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睁眼的时候真个是神清气爽筋骨舒活。 躺在床上伸了个小小的懒腰,转头便对上他深潭般澄澈的眸子。 “你醒了。”他勾起唇角朝我笑。 我报之一笑,坐起身来,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衫:“公子睡得可好?” 他捏起我一缕发丝,在指尖绕了绕:“很好,不过,你们这觅香楼果然与别处不同,不知姑娘使了什么手段,我竟丝毫记不得昨夜的事情了。” 我在心里翻翻白眼儿,你个戏精! 论演戏,我也没在怕的:“或许是公子太过开心,所以才忘了吧,不是还有句话叫做‘乐得找不着北’吗,就这意思了。” 石无双也坐起身来,捞过旁边屏风上的外衫穿好,顺手丢了一块银子给我:“走了,下次来旭城还找雪儿姑娘。” 我握着银子跪在床上朝他拜谢:“奴家谢公子赏。” 回到分门处,不出所料的接到撤销刺杀管元白的任务。 我用石无双给的那块银子雇了马车,舒舒服服的坐回总部。 见了罗素,我十分抱歉的道:“对不起,我没能替你报仇。” 罗素摆摆手:“没事儿,我迟早绑了那厮亲自报仇,到时候姑奶奶一定在他身上打出十朵花来!” 我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那混蛋在我身上打出一朵花,害姑奶奶养好些日子才养好,我不得十倍奉还呀?” 原来如此! 该死的万花筒,居然传递错误讯息! 正想着,忽听罗素道:“也不知门主怎么想的?忽然就撤销了对那混蛋的刺杀令。” 为何会撤销刺杀令我自然是清楚的,不过为了多一分希望找到他自己的闺女,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他一堂堂门主,怎么会亲自出手帮我这个新手? 如今我这任务到底是算完成还是没完成?得去找司阳问问,能不能在我自己的光荣榜上贴一朵小红花,早日扬名立万,等我家人找到我,否则总这样孤军奋战的感觉不太妙,即便已经快两年了,但我实在不习惯这样的陌生和孤独。 当我走到大殿门外的时候,听见门里传来一阵老者的哭号声:“你快给我把小祸害找回来!老头子我都没两年活的了,要是死前见不到我的小祸害,我死了也变成厉鬼缠着你!” 然后是石无双的声音:“说起来这事不该怪师父你吗?谁让你连个丫头都看不住,如今人不见了,你倒来找我了,我没找师父要人都不错了。” 似乎老者重重的呼噜了一把鼻涕:“你自己的闺女你不知道啊?还让我看着,那小祸害把老头子的本事的都学了个干净,末了还把老头子困在八卦阵里,要不是还有那么一丢丢良心给我留了干粮和水,等老头子破阵出来早饿死了!” “你就别吵了,我这不正找呢吗。”石无双的声音很是无奈。 我正要敲门,忽听石无双道:“师父给我带醉神迷来了吗?” 老者吸吸鼻子:“没了没了,都是小祸害制的,人都不见了,哪还有那么多?” “真的没了?” 老者有些气急败坏:“你小子什么意思?我何时骗过你了?早几年就跟你说了,那小祸害误食换神丹之后救回来比傻前更聪明了,那些药都是她鼓捣出来的,我不会。” “她走之前到底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怎么现在就是找不到人呢?” “奇怪举动?你小子这话说得,那小祸害哪天正常过了?让你不回来看她,早前总嚷嚷着要出来找她爹,如今可好,人倒是出来了,却给丢了,我告诉你,小祸害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就该怪你!” “你张口闭后的叫她小祸害,我看叶儿定是觉得被你嫌弃,这才离家出走的。” “你小子找打是不是?小祸害跟我相亲相爱,比你这臭小子强多了!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把小祸害找回来,不然我跟你没完!”老者的声音又气又急。 “我现在不怕她走丢,走丢了至少还找得回来,她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怕她落到当年那股势力手里。”石无双语气忧虑。 “啊?这可如何是好?当年那股势力到底是哪里来的,可查出来了?” “目前只有一点线索,还不能确定,不过快了。” “你怎么这么笨呢?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查不出来?当年我就说了不要管不要管,你非不听,招惹得弄个家破人亡,如今可好,要是小祸害真落在那方势力手里,便真是她的命了。” “师父先回去吧,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哼!”我听见一阵大力的甩袖声,然后是脚步往后门渐行渐远的声音。 第7章 撩一把谪仙门主 我正准备抬手敲门,忽听石无双的声音响起:“还不进来?准备听到什么时候?” 我抿抿唇,推门走了进去,弯腰站在石阶下朝他拱手行礼:“门主。” “找我何事?”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抬眼看过去,发现他竟没做易容,遂惊讶道:“你是何人?” 石无双抬手摸了摸脸:“前些日子得了怪病,皮肤有些不正常,如今都好了,这才是本门主的原貌。” 我哦了一声。 察觉到他探究的眼神,我忙掩饰的咳了一声:“那个,我想问问为什么突然撤销刺杀管元白的任务?任务撤销并不是我的原因,我算不算完成了?” 他看了我一眼,并不答话,却站起身来,抬手一挥,殿中纱幔便被他的掌风尽数撩起集在边角处,屋中光线豁然明朗起来。 他悠悠的踱下台阶,直直的看向我问:“你从前真不认识我?” 我很诚恳的摇头。 他微微弯下腰来,侧脸几乎贴着我的脸颊,呼吸暧昧的洒在我耳畔。 我正别扭着,他已经握住我腰间长剑,手腕稍一用力,剑带便断了。 他直起身子,将剑柄朝着我:“这个‘叶’字是何意?” 我皱皱眉:“不知,或许我姓叶。” 他一错不错的盯着我的眼睛再问:“你右后肩可有凤凰纹身?” 我摇头:“不知,没看过。” 这是实话,右后肩,我怎会去注意,再说了,即便有,我也不一定看得见。 他朝我再近半步,低头看着我,修长的手指捏着我领口,嗓音低沉魅惑:“介意我看看?” 我很大方的点点头:“看吧。” 他似是没想到我回答如此干脆,愣在原地。 我耸耸眉毛:“肌肤之亲都有了,还怕什么看?随便看。” 他这才回神,抿着唇将我衣领往下拉开。 衣带未解,好在这衣服领口不小,在加上我身子骨算娇小,领口褪到胸口上方正紧绷的时候,后肩便几乎完全露了出来。 之前就说过,我身材其实挺好,而且皮肤白皙莹润,露出的肩膀圆润光洁,是副好皮囊。 石无双视线落在我后肩的时候,脸色有些失望。 不知何故,我感觉自己有些替他难过,心里却好像突然冒出来一颗恶魔因子,正蠢蠢欲动,不知意欲何为。 他将指腹在我后肩轻轻抚过,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失落:“不是我的叶儿啊......” 我眼中莫名滑下一滴泪来。 惊觉之后,我赶紧抬手擦拭。 他却一把将我衣领拉上:“哭什么?” 我抬眼看着他,眼睫上兀自挂着细细的泪珠:“好了,你得负责。” 他皱眉:“你同意我看的。” 我点点头:“是啊,不然就不让你负责了。” 他忽然勾勾唇角:“我要是都负责,后宫该比皇帝老子还要庞大了。” 我瘪瘪嘴:“那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那些是入门必经的考验,刚刚却是个例外。” “你之前也听到了,我在找我女儿,我怀疑你就是她,若真冒犯你了,我给你赔罪。” 我嗤一声笑了,噼里啪啦道:“耍流氓也找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你自己闺女自己不认识啊?何况我刚入门的时候已委身于你,还是你觉得自己禽兽到自家闺女都能吃?再说了,你才多大?能有我这么大的闺女吗?你是觉得我傻吗?” 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住了话头:“罢了,你先下去吧。” 我站着没动,仰头道:“你还没说负不负责呢。” 他已经撑着额头坐回台阶上的软榻,闻言,看着我幽幽的笑了:“我若负责,司阳会跟我没完,你是我他看上的女人,我不好负这个责。” 我啧啧两声,十分鄙视道:“明知道我是你兄弟看上的女人,还动我,你们兄弟是有多好的情谊?女人都能一起分享?” 他皱了皱眉,我忽觉殿中气压有些低了,凉飕飕冷风直往脖子里钻。 我赶紧梗着脖子先发制人:“怎么?不爱听了,我不过说句实话而已。” 闻言,他忽将眉头一松,浅浅吸了口气,语调平静:“我没动你,那日给你吸了迷香,一切都是你的幻觉。”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真能跟我说实话,看来这位传闻中的阎罗王对兄弟还真是有情有义呢。 肚子里的恶魔因子更沸腾了:“你若说的是真的,就更得为我负责了,我这清白身子被你个大男人看了还怎么说理去?” 他终于显出不耐烦,声音都大了些:“你若真是我闺女,难不成我能让别人占了这便宜?” 我气呼呼瞪着他:“你还说,嫌便宜没占够是吧?你生得出我这么大的闺女?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跟你可有一丝丝相似?” “丫头胆子不小啊。”他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闲闲的看我一眼:“敢跟我叫板。” 世人都说这位门主嗜血残暴,心狠手辣,可我怎么就这么不怕他呢?心底深处还总感觉挺好玩儿。 我挺了挺身板儿,理直气壮道:“我又没错!” 他忽然抬手,一阵掌风朝我袭来,我赶紧往旁边一闪身,避开这道掌风,随即气咻咻的指着他:“你还想杀人灭口!” 他却无所谓的笑笑:“我拉个纱帘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 音落,殿中重新暗了下来,我这才发现,身边纱幔重新被合上。 我鼓鼓腮帮子,扬起手中的长剑:“带子也断了,你不打算赔我吗?” 他正要说话,殿门忽然被人拍响,外面传来司阳的声音:“无双!无双开门。” 石无双扬了扬手,门扇被打开。 司阳穿着蓝黄相间的明艳锦衣一脚踏进来,我实在欣赏不了他这审美,无语的偏开了脑袋。 倒是他见了我十分热情的走过来:“哟,香香怎么在这里?找门主做什么?” 我冷冷道:“与你何干?”说完,朝软榻上的石无双拱手一礼便要退去。 堪堪走到半中央,身后传来石无双的声音:“等一下。” 我站定身子,转身。 石无双解下自己腰间的剑带,运起掌力扔给我:“这个赔给你。” 我抬手接过,面无表情的绑了长剑系在自己腰上,转身走出殿门。 身后是司阳惊愕的声音:“你......你们......你们怎么回事?无双你为什么要赔她剑带?” 我勾起唇角,心情颇好的走回自己的住所,总算知道肚子里那颗恶魔因子想干什么了,想想都有些激动呢。 想起刚刚殿内小恶魔因子一直在我脑子里吼吼“撩他”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什么嗜血残暴的阎罗王?明明就是不染纤尘高高在上的谪仙,我非把他拉入凡尘不可! 夜已深,我刚浅眠,忽听一声极轻的开门声,顺手警惕的将身侧长剑握在手中。 月影下,一个人影缓缓朝我靠近。 我忽然翻身而起,长剑出鞘,闪电般将剑搁在来人脖子上厉声喝问:“你是何人?” 来人大惊,竟直接赤手握住我的剑刃,然后我就听见一个十分欠扁的声音:“是我是我,快把剑拿开。” 我皱眉,慢腾腾将剑取下,弹指点亮桌上的烛灯:“大晚上的跑我房间做什么?我这里没有值钱物件儿,你找错地方了。” 司阳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布条,慢条斯理的裹着手心的伤口,一边十分不解的问我:“大晚上的你怎么不睡觉?躺床上玩儿剑啊?” 我将剑在他衣袖上擦了擦,确定已经将他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了,这才放回剑鞘:“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赶紧滚!” 司阳皱着眉,苦大仇深的看着我:“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你怎么能用它擦你的剑呢?” 我扬扬下巴:“你的血不用你的衣服擦难道用我的?” 他有些懊恼,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忽然将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花盆来。 花盆里还长着一只绿油油的植物。 直到整个花盆和植物都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疑惑的看着他:“干嘛?” 他却神秘兮兮道:“别说话,这是我从无双房间里偷出来的,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居然还没睡。” 我指指那小花盆:“这个?惊喜?” 司阳很认真的点点头:“我想过了,你不喜欢吃的,肯定就喜欢花草,这花是无双精心养了大半年的,他说这两日夜里就会开花,到时候花朵不仅五颜六色,还能发光,跟个彩灯笼似的,尤其好看,我就把它偷出来送给你。” 我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怎么办?我也不喜欢花草。” 他惊愕的抬起头:“也......也不喜欢花草?为什么?这么神奇的花,难道你就不好奇?我翻遍所有医书典籍都从来没见过。” 我坐到桌边,扶额看向他:“你跟门主真的是好朋友吗?” 司阳道:“自然,你可别以为我们这几年才认识,我们两家可是世交,打小穿开裆裤的时候便一起玩儿泥巴的交情。” 我喝了口茶问:“他这人坏吗?” 司阳想了想,认真的摇摇头:“不坏,挺仗义的。” “那他为什么骗你?”我不解的问。 “骗我什么?” 我指指花盆:“这花啊。你好好看看,之所以你翻遍所有医书典籍都找不见,是因为这本就是外面沟渠边随处可见的野草好不好,你就是再样一千年,它也不可能开花。” 司阳认真看了看桌上的小花盆:“怎么可能,我见他时常浇水,呵护得可小心了。” 我笑了:“这草本就长在水沟沼泽里,他将之移到土盆里,没了水不得干死啊?可不得时时浇水吗。” 司阳闻言,脸都绿了,端起花盆就要砸。 作者有话要说:石无双:没事儿,耍耍二货兄弟,省得他只知道毒毒毒,总想着跟我闺女比高下,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料,怎么可能拼得过我闺女,别哪天再死上头! 司阳:可怜我们同穿开裆裤的情谊啊...... 千叶:腹黑谪仙和逍遥二货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第8章 狗腿啊 我赶紧伸手制止:“你砸了去哪儿再找个半夜开出会发光的五彩神花赔他?还不赶紧给他放回去。” 司阳道:“这不假的吗?” 我:“你说假的就是假的,门主大人说是真的你能奈他何?” 司阳咬牙,气鼓鼓:“这个骗子,我去找他算账。”说完,将小花盆塞进衣袖里走了。 我关好房门,重新躺回榻上。 原来这位谪仙门主是如此的腹黑无聊! 原来这位令人闻之色变的副门主是如此简单无脑! 我深深的怀疑自己能不能在这片江湖闯出名堂等着亲人找上门。 被司阳搅扰一番,本就不容易睡着的我,半睡半醒至天明。 我顶着天光坐在门槛上,敲着脑袋想脑中曾闪过的某些画面,希冀着能想起自己的身世来。 脑子里的直升机、电视机、手机......各种机啥的到底是个什么鬼? 还有能用子弹杀人,威力无穷的qiang又是个什么鬼? 炙热的小岛、苦涩的海风、冷冰冰的平整建筑,我怎么就从没在现实中见过一星半点? 太荒诞! 太离奇! 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甚至有种将梦境当做现实的混乱。 忽然,我脑中闪过一张脸。 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是一张极为好看的男人的脸。 “轩辕......”我艰难的叫出他的名字。 “轩辕?谁呀?” 耳边忽然传来司阳欠扁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 我懊恼的睁眼,瞪着他吼:“我好不容易想起曾经认识的一个人,你一来全给我打断了!” 司阳弱弱的往后退了退:“是吗?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在回忆从前,不过没事,你一定是当年跟人干架伤了脑子,等脑子里的伤好了,自然就能想起来了,别着急别着急,这事急不得。” 半晌后,见我移了目光,又凑上来问:“轩辕是你从前认识的人吗?还知道多少?我可以让神牛门和冷蛇门的人帮你找。” 我翻翻白眼:“轩辕是名字吗?顶多算个姓氏,这世上姓轩辕的多了去了,我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怎么找?” 司阳一拍手掌:“谁说的?在咱们南辰,除了皇室复姓轩辕,据我所知就只有几家隐世部族敢用这个姓了,真要找应该很好找的。” 闻言,我一脸希望的看着他:“真的吗?” 司阳点点头:“真的。”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如果这个人是皇族的还好,要是隐世部族的人,就很难找到了,毕竟他们不怎么出现在尘世啊。” 捏捏下巴继续道:“说起来,还真有可能是隐世部族的,当年我可是在山里救的你,说不定你就是从深山里出来的隐世部族的人。” 我便有些担忧起来。 当初跟司阳分开后,我重回过那片惨烈的“战场”,发现那些尸首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半点痕迹,甚至私底下多方打听,竟也没有丝毫讯息。 难不成真的是隐世部族的人? 那我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被那些人追杀?若我真的暴露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再次被追杀? 一个个未解之谜在我脑中接踵闪现,我头疼的揉揉额角:“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倒是你,你又来做什么?” 司阳郁闷的往我旁边一坐:“该死的石无双!竟敢嘲笑我!” 我瞥他一眼:“他怎么嘲笑你了?” 司阳犹自恨恨:“说我再练八百年也比不上他家叶儿!哼,不就一个臭丫头吗?要不是得了江湖第一高手的真传,我就不信她能比得过我!” 我问:“他家叶儿是指......” 司阳便道:“哦,叶儿是石无双闺女,小丫头片子运气好,得了顾南流的真传,习得一身好本事,我这人自小便喜欢医毒之类,一直求着顾南流收我做徒弟,这样我不仅可以在名师手下学习,还能跟石无双做师兄弟,如此一来,我既能习得更好的本事,又能更加增进和他的情谊,谁知那老头子犟得很,任我如何费尽心思,就是不肯收我,气死我了!” 司阳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不得意。 我在一边倒是听得兴起,接着问:“他说你比不上他闺女,难不成你们比过?” 司阳昂一声,将脑袋埋进臂弯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破丫头制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毒,可我就是做不出来,照着她的成品都做不出来,气死我了!” 我漫不经心的道:“顾南流不教你你去找门主他闺女不就好了?你好好哄哄人家小丫头,说不定就亲自教给你了。” 司阳连连摆手:“我连那丫头面都见不到,怎么找她?” “面都见不到你怎么跟她比?”我疑惑的问。 “自然是通过顾大侠,破丫头每次研制出新的药丸,都让顾大侠带出来送到石无双手里,石无双就扔一两颗给我照着研制,但我就是做不出来。”说到后面,司阳将十指插.入发间,烦躁的扒拉着头顶三千烦恼丝。 我由衷的点点头:“这么说来,门主家闺女可谓十分变.态了。” 司阳也认可的点头:“那是相当变.态!他石无双就变.态,养个闺女也变.态,简直没天理!” 见他一副霜打的茄子般蔫儿了吧唧,我有点同情心泛滥:“你要做什么药,我可以教你。” 司阳却抬头看我一眼,嗤笑一声:“你?还是算了吧,你连我都不如,怎么可能做得出那丫头制作的独步天下的药来。” 我很想说:你几时见过我做不出来? 可一想,还是算了,我若真是隐世部族的人,要是在江湖中显得太过出色异常,没准能招来杀身之祸,还是藏着掖着点稳妥,找不到家人总比丢了小命的强。 毕竟这个世界的许多势力我并不是特别清楚啊,一切等我摸清楚了再说。 这么想着,我便起身摆摆手去后院练剑了。 所谓“三天不练手生”啊,何况这是个危险的世界,保命技能谁还嫌多啊? 夜幕降临。 想起自己之前找石无双要办的事,因他那个无故失踪的闺女之事耽搁,还没得到说法,于是别着长剑再次找到石大门主的寝殿。 我到的时候,正有丫头端着浣洗盆准备进殿伺候石无双。 我快走两步,从腰间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丫头:“姐姐,今儿这差事能否换给我?我上次那任务莫名被撤销,可冤得很呢,想来表现表现,找门主争取一份赏赐,望妹妹成全。” 那丫头看看碎银子,再看看紧闭的殿门,很是犹豫。 我赶紧再掏出一块银子塞她手里:“姐姐天天服侍门主,可曾得他另眼?何不消失个一两日,说不定门主便能因为往日的习惯想起你来。” 丫头默了默,似是下了大决定般,将水盆递到我手中:“我是因为副门主才相信你的,换别人来,我一定不同意。” 我忙感激的朝她道谢:“谢谢姐姐,若我得了赏,一定分姐姐一半。” 那丫头不置可否,笑着走了。 我端着半盆子热水,勾腰驼背的走到殿门正中,为难的看看眼前的门扇和捧着水盆的两只爪子,果断用脑袋顶开了殿门。 入得殿来,用脚后跟将门扇重新合上,这才缓缓朝石阶走去。 到的石阶下,见石无双斜躺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本书,毫无所动的缓缓翻着书页。 我端着水盆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许是平常被伺候惯了,觉察到我的靠近,他直接将手伸了出来。 我赶紧绞了热水帕子放到他掌心。 那只手便托着帕子一动不动的僵在我眼皮底下。 我很是疑惑,有些怀疑他被人点了穴道,很想抬眼看看,但想到他的规矩,生生忍住暂时没动。 那只手就那么僵着。 我又想,许是他看书看入迷了,忘了洗脸也未可知。 遂好心的唤了一声:“请门主净脸。” 一只握着书的白皙修长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还真是不怕死,我十二门自创门以来,你是第一个如此胆大的,果真想做我女人?” 如流水般清越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缓缓抬头,正对上他带的银色面具后面探究的双眸,稳了稳心神,我大方的抬头:“我今天不是来说这事儿的。” “噢?不是这事儿?还有什么事?”他将已经变凉的帕子丢回我手中。 我手忙脚乱的接过帕子,重新在热水里绞了一次,狗腿的递上去,眨着眼睛歪头问:“门主,我是想问,日前去刺杀管元白的任务,我到底算不算完成?毕竟是门里撤销的任务,我可是很无辜的。” “你很缺钱?”他低头问我。 我赶紧摇头:“不是,但缺知名度,我想尽快成为罗素分门主这样天下皆知的存在。” 我听见他的轻笑声:“你怎么不说想成为我这样的存在?你可知罗素是我十二门的元老,自建门之日,她便是门中的得力干将,你想跟她并肩?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 我忙将他的手拉过来一边仔细擦拭,一边笑眯眯道:“所以这不是来找门主了吗?功劳和名望都是一分一分积累起来的,我总不能做无用功不是?就我前日的任务,门主能不能在我功劳簿上记上一笔?” 彼时,我十分狗腿的跪在软榻旁边,而石无双十分恣意的半躺在软榻上,任由我握着他的手,将他每跟手指头和每个指甲缝都擦得干干净净。 末了,他很自觉的伸过另一只手掌。 我赶紧在盆里搓了搓帕子,重新虔诚的替他擦洗这只手,一边擦还不忘一边恭维:“门主这手真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做手模都足够。” 他轻笑,问:“何为手模?” 我很自然的答:“手掌模特啊,靠手吃饭的,老值钱了。” “闻所未闻。”他将手收回,放到自己眼皮底下看了看,很认真的道:“不过我确实靠这双手吃饭呢,要是没了这双手,还怎么舞剑弄刀?” 第9章 陪我一晚嘛~ 我却在旁边皱眉,手模?模特?演员?替身?电视机......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些片段,我努力的想要记起更多,却不料,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 我扶着额头,左手撑在地上,跪在地上弓背咬牙痛苦的坚持。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额头:“你怎么了?” 我艰难的抬起头,喘着粗气:“头......疼!” “好端端的怎么头疼?”他弯腰,扶着我双腋欲将我放到软榻上。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打断脑中好不容易出现的片段。 他一次没能将我扶起,便又用了两分力气来拽我。 我反手握住他手腕,有些气弱道:“别动我。” 他抬头朝门口喊:“叫司阳过来。” 下意识的,我急切阻止:“不要!” 他便又喊了一声:“不用了。” 脑袋的刺痛消失,那些突然浮现出来的片段也随之变得模糊。 我有些懊恼的用衣袖将脑门儿上的细汗擦掉,发现右手还抓在他左手腕上,他没挣脱没收回,我甚至从他眼里看到丝丝缕缕的担忧。 于是,我将他手腕抓得更紧了几分。 他问:“什么病?为什么不让司阳来治?” 我道:“他来了也无济于事,应是脑子里的旧伤,时不时发作一回,没大碍。” 他拨开我的手:“这里不用你伺候,回去好好歇着。” 我赶紧站起身,扯过他手臂牢牢抱在怀里:“不走,我要跟你睡。” 他脸上的表情开始龟裂:“你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 我吸吸鼻子:“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见他没反应,我便端出十分的可怜样来:“我这两年只有上次去出任务好好睡了一晚,那人身上有跟你身上一样的味道。” 他皱眉:“什么味道?” 我摇头:“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好闻,能让我踏实安心的味道,门主您行行好,看在我许久不曾好眠的份上,陪我一晚吧~” 他将手臂抽了抽,结果我却抱得更紧了:“陪我一晚嘛~” 石无双的脸彻底黑了:“不知羞!” 我却不怕死的将脑袋一仰:“你才不知羞!不就睡个觉,又没让你做什么,你思想不纯洁!” 石无双:“......” “你放开,我让司阳来陪你。”我感觉得出,他压着火气呢。 “不要,他身上味道是苦的,难闻。”我立场坚定的拒绝。 司阳身上的味道其实不是单纯的苦,是那种草药的清香微苦,说起来其实挺好闻的,尤其心情烦躁的时候,这样的味道还能让人清心凝神。 但我就是喜欢石无双身上的味道,说不上来原因,我发现自己越靠近他便越觉心中安宁,莫名信赖。 “你长的狗鼻子吗?”他斜眼看着我。 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渐消,我放开他胳膊,三两下爬上软榻,捞起薄被盖在身上,留出一双眼睛看着他:“我不管,反正今天我就睡这儿了。”说完,将眼睛也捂进被子里,不看他。 半晌后,屋中竟没了动静。 我小心翼翼拉开锦被的一丝缝隙,窥了一眼外面的情形,发现石无双背对着,坐在软榻前的书案边。 我只看到一支狼毫的笔头在他肩缝处若隐若现,不知他在忙什么? “怎么,睡不着?那就回你自己屋去,别在这儿捣乱。”他凉凉的声音忽然传来。 我将脸藏在被子里,冲着他后背做了个鬼脸,这厮背上也长眼睛了不成? 他忽然转身,用手中的狼毫笔头敲了敲案桌上一沓厚厚的折子:“安心睡吧,我今晚有事要忙,泰半是没机会沾床了,便便宜你一回,下不为例。” 说完,转身重新伏案疾书。 我闻着锦被中清冽甘醇的气息,渐渐迷糊...... 再次醒来,殿中已晨光微曦,格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 我身心舒畅的伸着胳膊感叹:“睡得真好!” 转头,身边竟多了一人。 锦被外的软榻另一侧,石无双静静的躺在我身边,手上还握这一卷书册搁在腰际,身上月白的袍子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服帖在他身上,就连发丝都是整齐的没有丝毫错乱,若不是那细微的呼吸声,我简直要怀疑身边躺着一尊雕塑。 我将手臂放下,轻手轻脚的撑起身子去拿他手中的书册,十分好奇想要看看他看的什么。 就差一点,就一点我就能拿到了。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是想要偷溜?睡了我的床,连声谢谢都没有?” 我一愣,僵硬的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忙摇头否认道:“才没有。” “那你做贼似的是在干嘛?”他问。 我忙埋下脑袋朝他胸口靠近几分:“就是......想闻闻你身上的味道。”然后十分夸张的深吸了几口气,再然后抬头问:“你平时都用什么东西沐浴啊,很好闻。” 他闲适的将双手枕在脑后,闲闲的看着我:“这些日子挺忙,如果没记错,我大概已经三天未沐浴了,而且,两日前还因为一些事,在臭椿树林盘桓了五个时辰,还出了一身汗。” 我愣住。 难怪刚感觉他身上味道挺奇特,原是如此啊! “还觉得好闻吗?”他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我问。 我的手臂撑了半天早有些撑不住了,闻言,干脆一放松,直接趴到他胸口:“我喜欢的是你身体的味道,不受那些外界沾染的气息影响。” 门主的身体好健壮!这是我刚趴上去的第一感觉。 门主的心跳好有力!这是第二感觉。 门主的身体好温暖!这是接下来的感觉。 舒服!怎么感觉跟中毒了似的,好留恋这种感觉啊~~~ 我正闭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幸福感,他说话了。 “起开。”他的声音透着丝丝凉气。 就是不怕!我闭着眼睛蛮横的抱着他不撒手:“不要嘛,再让我趴一会儿。” 后果就是,我的后脖子领被人蛮横的拎了起来,衣领勒住脖子,好难受。 我不得不撑起身子放开他,却不忘幽怨的瞪着他:“小气吧啦。”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乐的,反正门主笑了。 我便一时有些傻眼,好一个风光霁月、春和日丽、阳光明媚......! “真好看!”我赞叹。 “是吗?”他继续勾着唇角,朝我靠近。 我的“是啊”才从嘴里出来半个字音,人已经莫名其妙飞了起来。 没错,是飞! 而且速度极快,身体旋了一个圈,脑门儿直直朝着书案方向的柱头而去! 哎呀妈呀! 这要撞上去,还不得脑袋开花? 我当机立断,伸出脚勾住软榻尾巴上打磨得溜圆的装饰柱。 好险,总算在堪堪要撞上的瞬间稳住了身子。 可是,装饰柱太滑了,脚背勾不住了。 “啪叽”我摔在地上,形容简直十二分狼狈! 我气哼哼坐起身来,回头指着罪魁祸首:“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他却满不在乎:“你是香玉否?流氓。” 流氓!很好,他居然说我流氓!!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我还是感觉肺快要炸了。 我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腿脚一闪朝他欺身而上:“让你知道什么叫流氓!” 口中放着狠话,五指成爪已经逼近他领口。 完了,力道没收住,这一爪子下去,衣服是铁定能撕开的,可那身皮肉也必定被我指甲抓烂啊! 只见石无双眼中闪过诧异之色,紧接着,毫无防备的他竟凭空往内侧一闪,躲开了我的魔爪。 于是,我便悲催的抓在软榻的靠背上。 我哆嗦着收回爪子,幽怨的看了眼毫发无伤的靠背:“这是铁木做的吗?” “别胡闹了,回去吧。”他瞥了一眼我颤抖的爪子,哄孩子似的开口。 心里一股无名火起,我冲他直嚷嚷:“谁胡闹了!我这手是因为你受的伤,你得给我上药!” 他皱皱眉,长臂一伸,将我手腕捉了过去,看了两眼之后竟叹了口气:“你这性情,跟我闺女真有八分相似。” “那你还这么对我!”我很不开心。 “相似而已,终究不是她啊。”他从软榻侧边的暗抽屉摸出一个小瓷瓶,挑了些褐色药膏,替我在每个指尖骨节处抹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你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我猛地抬头,动作太大,嘴唇便正正的印上他的下巴。 他垂着眼皮看我,半晌后才动了动嘴皮:“真这么喜欢我吗?” 我笃定的点点头:“嗯。” “为什么?”他问。 “不知道。自打我失忆之后,心中从未得半刻安宁,可我从第一次见你开始,就觉得你给我的感觉跟别人不一样,可能因为你在江湖中地位挺高,功夫又好,所以我才觉得安全吧。”我稍微想了想,开口道。 “你再给我看看肩膀,上一次我莫不是看错了,你真是叶儿不成?”他狐疑的看着我的眼睛要求。 我看看五爪,麻利儿的用左手拉开右肩衣服,将肩膀凑到他面前:“你看。” 他皱着眉头,手指在我右后肩擦了擦,还用了些力气:“是没看错,没有刺青。” 末了,他收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满脸疑惑状:“师父说过,那是特殊药水的刺青,是不可能去掉的,即便能去,也一定会留些印记,这么干净白皙,不可能是叶儿。” 我半仰着脑袋看他,笑眯眯:“又......又找借口看了一次,嘿嘿~~~~” 他反应过来,忙伸手替我将衣服穿好,义正言辞道:“什么叫又找借口?不是借口。” 第10章 你对香香做了什么 我心情颇好的吹了吹上好药的爪子,站起身笑眯眯道:“反正我跟定你了。” 言罢,转身往石阶下走,半道想起一事,转身对他道:“对了,我不介意你曾经有那么多女人,但是以后,你只能有我一个。” 见他愣在原地,我眨眨眼睛笑了:“我是不是很深明大义?”姑奶奶早看穿了一切,还是不揭穿你的把戏了。 他忽然笑了:“你这性情,跟我闺女应当合得来,等我找到闺女,会好好考虑的。” 闻言,我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女儿奴! 不过,有回应总比没反应好,我还是挺开心的。 脚步轻盈的拉开殿门,门外却忽然栽进来一人,要不是我反应快躲开,必定被他当肉垫了! 司阳鬼哭狼嚎着爬起来,右手还捂着鼻子,有红色的液体从他指缝间泄漏。 我一脸同情的看着他:“这么一大早给我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他指着我急了眼:“这么一大早你怎会在他这里?” 我转身,背起小手昂首跨出门槛:“无可奉告。”然后,留个背影给他,扬长而去。 司阳回转身,三两步来到石阶下,捏着鼻子质问:“石无双,你对我的香香做什么了?” 石无双耸耸肩,摊手:“你该去问你的香香对我做什么了。” 司阳抹一把鼻子,蹬蹬蹬几下上了石阶:“我知道那丫头豪爽奔放,但你才是关键,我不许你喜欢她知道吗?” 石无双慢条斯理的整着衣袖:“豪爽奔放?你何时对她如此了解?” 司阳一边怜惜的揉着自己倒霉催的鼻梁骨,一边道:“当年我替她治伤换洗同床共枕,她就没一丝女儿家该有的羞怯时候,这样的姑娘还不算豪爽奔放?再说了,那时候要不是得了你的急召赶回来,我何至于将她放走,如今她好不容易又出现了,所以,你不许坏我好事!” 石无双悠悠然坐在书案前,翻了翻案上的折子:“找我什么事?” 司阳一把摁住他手中的折子:“你还没答应我。” 石无双抬眼看着他,收回手臂环抱在胸前:“我家叶儿都没找到,谁有心思跟这儿儿女情长?再说了,那样的丫头你还当个宝,口味奇特啊。” 司阳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哼!我家香香什么样了?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总比你家那个不见了的臭丫头强!” 石无双危险的眯起眼睛:“我家叶儿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关我什么事?”司阳很不服气。 石无双伸指戳戳他脑门儿:“当初你要是好好的守在谷外求我师父收你,说不定就能看到叶儿从里面出来,可你却多事的去救人,要是没有这一变故,我家叶儿能丢吗?” “合着还怪我了?我要是不去求你师父,她不是照样丢吗?” “但你就是去了呀。”石无双抱着双臂态度强硬。 “算了算了,说不过你,我是来找你谈正事的。”司阳妥协道。 “早让你说,你自己不说的。”石无双将修长的双腿架在书案上,闲适道。 司阳便神秘兮兮的凑上去:“那位又派人过来了,而且这次派过来的人跟往常的有些不一样。” 石无双皱皱眉头:“不一样也不见。还要我说几遍,就他那样的,毫无胜算,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司阳瘪瘪嘴:“你都没见过人家,能知道人家什么样吗?” “我还用见吗?天下人都知道他七皇子身体孱弱,能不能好好活下去都是问题,居然还妄想着夺嫡,他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石无双顺手拿起案桌上一本折子翻开,一副漫不经心的道。 “那天下人还说你石门主心狠手辣嗜血残暴呢,你是这样吗?”司阳嘀咕。 “你觉得这天底下还能有人像我这般行事作风?再说了,我成立十二门又不是为了做他七皇子的助力,等我找到当年灭我家门的仇人,报了大仇,我便带着我家叶儿去游戏江湖,谁爱管这闲事?”他拿起狼毫笔在折子上随便写了几个字,重新换起另一本。 司阳冲他翻了个很不雅观的白眼儿:“人都找不见了还游戏个屁的江湖!” 话音刚落,殿外有人敲门。 司阳不耐问:“谁呀?” 门口传来一个丫头的声音:“大厅那位客人让我给门主送封信过来。” 司阳皱眉,看看纹丝不动的石无双,无奈的上前打开殿门,将信接了过来,回身递给石无双。 石无双瞥了一眼,伸手接过,撕开封口抽出信笺。 然后那眉头就从舒展到微皱再到紧蹙。 司阳好奇的伸过脑袋:“信上说什么?” 石无双将信笺啪一下拍在案桌上,起身就往外走。 司阳忙捡起来扫了一眼,啧啧两声:“果然,只要关系到那个臭丫头,这厮就没法淡定!”说完,也将信笺扔回桌面急匆匆跟了上去。 再说石无双。 腿脚生风的赶至大厅,只见一位玄衣公子坐在右首位,端着茶杯一脸淡定的抿了一口。 石无双入得大厅,才放缓脚步,目测了一眼这位玄衣公子,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然而,瞬息之间,便见他身形忽闪,抬手便往那玄衣公子面门拍去。 玄衣公子却坐在圈椅上岿然不动,只是眼角微扬,顺手将手中的茶杯掷了出去。 于是,石无双这边手掌未至,却不得不偏离原来的轨迹避开那只茶杯。 茶杯擦着石无双耳际飞过的瞬间,玄衣公子忽然动了。 只见一片残影闪过,那玄衣公子已站在石无双身后两步远,手中握着那只被他扔出去的茶杯,茶水都没洒一滴出来,嘴角挂着闲闲的笑:“如此精美的白玉茶具,碎了岂不可惜?石门主还真是财大气粗。” 石无双满脸不在意的坐到主位上,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摆,这才开口道:“七皇子出身皇室,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如此小小一只茶杯,居然也能入了法眼?” 玄衣公子没理会他的挖苦,将茶杯放回小几上,朝他拱手一礼:“石门主愿意屈尊一见,不是可是应了在下的建议?” 石无双十分臭屁的将手掌放到眼前,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你是真的轩辕楚乐?” 玄衣公子抱拳:“如假包换。本王从没想过瞒着石门主,何况十二门的本事,本王再清楚不过,石门主若是信不过,尽管派人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本王可以留在门中哪儿也不去。” 石无双摆摆手:“那倒不必,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只是从前本门主小瞧了王爷,实在没想到,王爷居然真人不露相,将我十二门调查得如此透彻,连我女儿的事都没落下,不知王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轩辕楚乐再施一礼:“门主当知,皇室生存不易,我若不用这瞒天过海之计,或许便真的离死不远了,门主不也同本王一样用了同样的法子吗?” 石无双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王爷既然有诚心,本门主也不好再端着,便允了你的要求,只是,还请王爷记得履行自己的义务。” 轩辕楚乐重新端起小几上的茶杯,朝石无双示意:“门主放心,从今以后,江湖以你为尊,朝堂有本王做后盾,本王回去便命人严查各方要道,一定替你早日寻回令千金。” 石无双这才站起身,受了这杯茶:“如此,先谢过王爷。” 轩辕楚乐笑笑,转身便走。 石无双忙将他叫住:“等一下,你还没说要本门主做什么呢?” 轩辕楚乐拨了拨拇指上的扳指,觑着眼道:“暂时还没想好,等想到了会通知门主的。” 石无双道:“本门主先说好啊,什么刺杀皇上、谋朝篡位什么的本门主是决计不会参与的。” 轩辕楚乐摆手:“放心,本王绝不会让门主为难,届时顶多借你门下高手替我传点情报信息足矣。” 石无双便挥手道:“那就好,你走吧,好走不送。” 轩辕楚乐这才大步离开。 这边尊贵的七王爷刚走,司阳便屁颠屁颠的进来了:“你真答应他了啊?” 石无双摊手耸肩:“本门主赚了不是吗?” 司阳学着他的样子也耸耸肩:“表面上看确实如此,但你真不怕将来有麻烦?” 石无双抄起手边的茶杯朝他砸去:“你还说,金龙门的人都是吃屎的吗?人家将我们调查个底儿掉,我们却还以为人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废物!” 司阳弯腰狼狈躲过,直起身来心有余悸道:“真是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石无双以手扶额:“不得不承认,人家比我棋高一着,不管怎么说,先用他的人手,能找到叶儿再说。” 司阳点头附和:“说的是说的是,这两年,咱们江湖中的势力都用了个遍,连那臭丫头一根儿毛都没看见,说不定让那些吃干饭的官老爷出面,还能撞上她那只死耗子也不一定哈哈......” 司阳就这么笑着笑着,声音渐弱下来,直至僵在脸上。 石无双抱着双臂,半眯着眼睛看他:“死耗子是吧?我今天先让你做一只死耗子!”说着,手一抬,袖中便嗖嗖嗖飞出一排叶形刀片,片片绕着司阳打转。 眨眼间,司阳哭丧着脸扯了扯破烂的万花筒皮子:“还是不是兄弟了?不就开个玩笑吗?你这样我还怎么出门?” 石无双手一收,刀片被召回,他闲适的踱过他身边,凉凉的留下一句话:“那就别出门了。” 司阳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唔!今天很开心,多了两位宝宝收养,爱你们~ 门主刀片闪闪亮:走过路过谁敢不收养我亲娘,刀片伺候~ 司阳:还有我还有我,谁不给我亲娘砸金砖,药药伺候。 “娘~求出场率” 耀耀:懂不懂事?谁敢威胁我的小可爱,一律封杀! 石无双:我错了! 司阳:我也错了! 第11章 同眠 是夜。 我躺在床上,听着小院里秋虫喁喁声,久不能眠。 干脆起身到院里走走。 夜凉如水,我坐在屋角下的简易秋千上,仰望着天空一轮圆月,忽然有些茫然。 我到底是谁?到底还有没有家人?依照前日的推算,若我真有一日名动江湖,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迷茫了,想打退堂鼓。 这么想着,我忽然觉得,或许,我应该跟世间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做做针线活,找个如意郎君,平凡的过一辈子。 可是又一想,不妥。 我这一身的功夫和医毒本领,压根儿就不是能过平凡日子的人。 唉! 纠结啊! 月亮好圆好亮啊。 像一个饼子。 好饿。居然忘了去厨房领晚饭。 饿了怎么办? 自然要找吃的。 于是,我揉揉肚子,起身朝厨房而去。 厨房里,一只昏暗的油灯亮在墙角。 一个小丫头坐在灶膛前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我走上去,推了推小丫头的肩膀:“可有吃的?” 小丫头睁开迷蒙的眼睛,见了我,忙站起身道:“没......没了。今日中秋,分门主说了,让大家伙去街市卖自己喜欢的吃,厨房便没做饭。” 我愣了一下:“中秋啊,我都忘了。” 我在屋中环视一周,现做是来不及了,太麻烦不说,我也难得等,便干脆也去街市转转得了。 这么想着,我便跟丫头知会一声,抬脚出了门。 转过月洞门往大门而去,忽见门外进来一个月白身影。 石无双?大晚上的他怎么在这里? 不及问出口,他已到我身前,居高临下的问:“还想出去呢?没玩够?” 我道:“练功夫忘了时辰,错过分门主通知了。” 他嗤笑一声:“你还真是勤勉。” 我点头:“我一向如此。”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这么晚了出干嘛?” 我又点点头:“饿了,出去觅食。” 他要笑不笑的看着我:“你是鸟雀吗?还觅食!” 我歪着脑袋仰头看他,很认真的解释:“觅,找也。食,食物,也就是吃的。觅食,找吃的。有问题?” 他忽然伸手在我脑门儿上揉了揉:“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这会儿街上哪还有食肆开张的?去我屋里吃点心吧。” 我皱皱眉,入夜之后,只要没听到更鼓声,我永远也辨不清时辰,便问:“什么时辰了?” 他道:“快到寅时了。” 我便耷拉下脑袋:“好吧,去吃你的点心。” 我跟在他身后,往他寝殿方向走。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他走一步我得赶两步,有些不服气,便紧走两步跟上他脚印,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 石无双身高腿长走得不急不缓从容不迫,我腿脚比他短至少三分之一,只能跟得气喘吁吁很是费劲。 忽然,他停下脚步,我收脚不及,便直接撞在他后背。 鼻子都快撞歪了,我捂住痛得眼泪快出来的鼻子,忽然很同情司阳早上摔的那一跤,他果然很坚强啊,都摔出鼻血了还能说话。 石无双转身看着我:“你干嘛?” 我捂住鼻子苦着小脸用控诉的小眼神盯着他,好半天后才弱弱的吼了一声:“你突然停下来不知道打声招呼啊?” 声音瓮声瓮气委屈极了。 他微弯了腰,凑近我戏谑道:“哟,眼睛都红了,你是兔子精吧?” 我冲他龇龇小虎牙:“是啊,会咬人那种!” 说完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他寝殿门口了,难怪他刚刚停了脚步,果然是我大意了啊。 他又在我额头揉了揉:“知道你饿极了,不过好歹也得等我开了门才行啊,进来吧。”说着话,推开门往里走。 看在点心的份上,我决定大方的不计较了。 石无双进屋,抬起衣袖一挥,屋中便亮起数盏油灯,一时,照得满目亮堂。 他径直往石阶上而去。 我亦紧随其后。 上了石阶,他打开软榻旁小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油纸包,扯开封线放到书案上,对我招手:“吃吧。” 我上前捏起一只玉片似的小点心放进嘴里。 嗯,绵软细腻,入口即化,很是美味。 我坐在书案另一边,椅子有些高,我双脚离地优哉游哉的一边晃荡着双腿,一边眯起眼睛享受美味点心。 我就这么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吃完了一整包,末了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 石无双看了我一眼,道:“要吃自己去拿,抽屉里还有。” 我拍拍小肚子:“不了,再吃我胸部的肉肉会迷路,要是它们都跑到我小肚子上就麻烦了。” 他愣了一下,眼神在我胸口和腰腹处扫了扫,有些疑惑且一脸真诚:“肉都没有怎么迷路?” 我被他这话重重噎了一下,打出一个刁钻的饱嗝。 我瞪他一眼,站到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挺挺身板儿:“哪里没肉了?明明就很雄伟,我不弯腰都看不到脚尖!” 他轻笑一声:“嗯,很雄伟。吃饱了就回去吧,我也累了。” 一说睡觉,我顿时蔫儿了。 要不是因为睡不着,我何至于半夜饿得爬起来找吃食? 他见我突然无精打采的坐回椅子,凑过来问我:“怎么了?” 他的气息靠近,萦绕在我鼻端,我忍不住浅浅吸了吸鼻子,好令人心安的味道~ 我忽然跳下椅子,蹬蹬蹬跑到软榻边,等了鞋子就爬上去,抱着锦被道:“太晚了,我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好了。” 说完,躺下身子,将脑袋埋进枕头闭了眼。 意料中的逐客令没来。 我睁开一只眼睛,却看到他立在软榻边定定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有些毛毛的。 “你干嘛?”我问。 他抬起双臂环抱胸口:“想跟我睡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去跟踪一个人。” “我?跟踪人?跟踪人不是鼠门最擅长的吗?为什么要我去?”我有些不解。 他弯腰,看着我的眼睛道:“新进入门的人中,你是最佳人选。” 我问:“跟踪谁?” “七皇子,轩辕楚乐。” “那个病秧子王爷?” “是他。” 我皱皱鼻子,道:“七皇子,轩辕楚乐,众皇子中唯一一个被封王的皇子,还是个病秧子,这人不简单吧?” 石无双放下手臂,牵起锦被的一角,躺到我身边:“你很聪明。” 我撇撇嘴:“这不很明显吗?皇帝老爷的儿子大大小小二十几个,除去夭折的四位和九个黄口小儿,也还有十几个呢,最有实力背景、最受宠的九皇子都没能被封王,他一个病秧子能做王爷,能简单?” 石无双转头,定定的看着我:“你居然能想到这些!” 我白他一眼:“小看人,我能想到的多了。” 顿了一下,我又问:“为什么要跟踪他?” 石无双道:“他很危险。” 我猛地坐起身来,兴奋道:“危险?有多危险?要是我完成这个任务,是不是就在门中名声大噪了?” 在门中名声大噪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天下闻名了,想想都觉得激动呢。 石无双意味不明的看我一眼:“你胆子是真大啊。” 我笑眯眯回一句:“一般一般啦,就是有点喜欢挑战。” 说完,猛地扑到他身上,将脑袋搁在他胸口,抬起左脚毫不客气的往他腿上一搭,十分激动道:“我答应答应了,快睡觉睡觉!” 石无双扯着我手臂往里推。 我八爪鱼似的牢牢巴着他,噘嘴,不满道:“你扒拉我干嘛?别那么小气行不行?” 石无双微含怒气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别得寸进尺。” 我抬头,弱弱的看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从他身上滑下来,然后紧紧的靠着他:“好了好了,就这么睡吧。” 然后,我听见他似乎吐出一口浊气,情绪里满满的无可奈何。 得了如此一举两得的好差事,再加上折腾了半宿,我已是困得睁不开眼了。 靠着他片刻功夫,便昏昏然不知今夕何夕。 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缓缓睁开眼睛,先看到一抹淡蓝的书皮,再往上,是石无双清隽的眉眼。 我闭闭眼睛,缓了缓神,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怒吼:“石无双!香香是我的!” 我这才看见旁边还立了一只浑身鲜亮的万花筒。 转转眼珠,我彻底回神。 发现自己左手搁在石无双腰上,小腿很霸气的压着他大腿,脑袋也搁在他腰胯的位置。 而石无双不知何时已靠坐在软榻上,握着书卷一页页翻阅,丝毫没受影响。 我慢腾腾的坐起身来,很有些疑惑他竟然没将我推开。 手臂上一股大力传来:“香香,你太让我失望了!”司阳满脸受伤的表情看着我。 我被他拉得一个踉跄,膝盖重重磕在软榻边缘,顿时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甩开他的手,赤脚站在榻边瞪着他:“我怎么让你失望了?我是卖给你了还是嫁给你了?我跟谁睡与你何干?” 司阳指着我手指抖啊抖。 我一把捏住他颤抖的手指:“你干嘛?我说错了?”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爪子:“我知道你一向不拘小节,但你也不能这么公然抱着男人睡觉啊!” 我回头看看淡定看书的石无双,道:“我哪里公然抱着男人睡觉了,明明好好的关着门睡的好吗。倒是你,怎么能随意闯进别人的寝殿。” 话音刚落,榻上那个雷打不动的人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我顺手抄起旁边柜子上的隔夜茶,硬塞到他唇边往他嘴里灌:“着风寒了不成?我没有抢被子的习惯吧?” 石无双咳得更凶了。 第12章 一直躺在他怀里 我放下茶杯伸出爪子一个劲儿的替他撸胸口。 石无双手忙脚乱的捉住我手腕:“你离我远些。” 这是......嫌弃我的意思? 我悻悻的收回爪子,从抽屉里随手摸了一包点心走开了。 半晌后,他终于平复了情绪,抬头看着司阳问:“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司阳愣了愣,那脑子也不知怎么长的,竟顾左右而言他:“你自己说,为什么要对香香这么特别?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喜欢她吗?我们还是不是兄弟?” 石无双脸色微沉:“什么时候开始,我做什么都得经过你的允许了?” 司阳愈发生气了:“石无双,我怎么不知道你如此无底线,兄弟的女人都要染指!” 石无双脸色更沉几分:“谁染指你女人了?你女人是谁?” 司阳语噎。 回头却见我坐在书案边捧着一包点心吃得不亦说乎,顿时更觉得委屈了,挥着他那艳丽到十分耀眼的袖袍朝我指了指:“你这丫头还有没有良心,我跟门主都因为你闹不愉快了,你还有心事吃东西。” 我放慢了咀嚼糕点的动作,茫茫然指指自己:“跟我有关系?” 司阳便忽然化身炸毛的小兽:“你说呢?要不是你这个小祸害,我们能吵架?” 我没想到的是,他那声“小祸害”威力有些大,如惊雷般钻我耳朵里,顿时炸的我脑袋一阵剧痛,手中的糕点都没来得及咬一口,便被这道惊雷炸掉在桌上。 我赶紧双肘撑在书案上,紧紧抱着脑袋。 一时间,我脑子里全是重重叠叠被人唤作“小祸害”的声音,只是,那声音的主人似乎上了些年纪,那一声声的“小祸害”有的蕴着满满的愤怒;有的蕴着满满的关心;有的是满含不耐;有的是情绪激动...... 不过,这些声音总让我觉得有几分熟悉,不是记忆深处那种熟悉,而是现实生活中似乎在哪里听过的那种熟悉。 旁边司阳急了,快步上前,手掌刚搭上我肩头,却又忽然被撤离。 隐约中,我似乎听到石无双的声音:“别动她。” 司阳甩开钳制他的手:“你没看她不对劲吗?” 石无双忽然问他:“你刚刚说了什么?” 司阳:“你没看她不对劲吗?” 石无双白了他一眼:“她发作之前那句话,定是你说了什么触动到她的记忆,她才会如此反应。” 我脑中剧痛愈烈,再也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一身褐色麻衣的老者出现在我脑海里,面容依旧是模糊的,他弯着腰同我说话:“小祸害,今日破了老头子的阵否?” 我强忍住脑中的剧痛,虚弱的喊了一声:“臭老头。”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还在石无双的殿中,而且躺在他的软榻上。 石无双和司阳坐在软榻一侧,一前一后,均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我揉揉额角,看着两人犹豫着开口道:“我好像想起了一点点。” 石无双神色如水看了我半晌后才启唇问:“想起什么了?” 我皱皱眉:“也不太确定,有个老头,叫我小祸害,我唤他臭老头,年纪有点大,可能是我爷爷,或者太爷爷,跟个老顽童似的。” 音落,我便看见石无双眼中忽然刮起一阵飓风,紧接着脸色骤变,他的视线紧紧胶着在我脸上,手臂却朝司阳伸过去,狠狠拍了他一下:“快请我师父来。” 司阳一脸懵逼的看看我,又看看石无双:“你师父不是去找那臭丫头了吗?我哪知道他去了何处?” 石无双转头,眼中的飓风换成刀风,嗖嗖的刮过司阳的脸:“我十二门是吃素的吗?他又没失忆,还能找不到?” 司阳缩缩脖子,赶紧起身往殿外跑,都没顾上看我一眼。 我茫然的抬头看着石无双,顿了一下很中肯的点评了一下他的状态:“你有些反常。” 石无双眼中的激烈情绪渐渐退去,却换上温柔又宠溺的神情。 我见他唇角含笑,缓缓抬手朝我耳鬓伸来,便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许是发现我的异常,他柔声道:“别怕,我只是想替你拢一拢碎发。”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石无双将拢完我碎发的手放到我发心处轻轻揉了揉:“我就知道我的感觉不会错,你定是我的叶儿。” 这回换我被刺激了。 我撩开锦被豁然起身:“你你你......你发什么神经?你才比我大几岁,怎么可能是我爹?” 石无双柔柔的牵过我的手,将我拉回软榻,又重新替我盖好锦被:“你失忆了,爹不怪你,好好歇着,等你好些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我鼓着一双受了刺激的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别等以后了,你现在就说。” 石无双单手捧着我右脸颊,拇指轻轻在我脸蛋儿上抚了抚,柔情万分的开口:“是爹不好,爹爹不该不回来看你,这两年你受苦了,爹爹答应你,以后就将你带在身边,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我在被子里的身子抖了抖,感觉身上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衣衫都快被抬离了皮肤。 我抱着手臂用力搓了搓:“你现在别说话,一定有什么误会,你顶着这张祸国妖民的鲜肉脸,我是决计叫不出一声爹的。” 石无双笑笑,抬手在我鼻尖上刮了一下:“叶儿还是这般调皮,你若是还想重温一下小时候的经历,便不叫吧。” 我再次颤了颤,这回的感觉是有些莫名惧怕,奇怪,他刚刚明明在笑啊? 我忽然转头,定定的看着他:“难不成你练了什么长生不老术?其实你已是个中年人?” 石无双点点头:“是啊,我的小叶儿真聪明。” 我往自己脑门儿上重重拍了一巴掌,生无可恋的仰躺在软榻上:我居然一直暗戳戳想调戏我爹!太不可思议了! 忽然,我想起一事,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不对啊,你不是说你闺女肩上有刺青洗不掉的吗?我身上没有啊?” 石无双闻言,皱皱眉:“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才需要等师父回来确认。” 我哦了一声,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殿中静默半晌之后,我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了,蓦的坐直身子问:“我知道了,一定是刚刚趁我昏迷你和司阳想出来的诡计。” 石无双蹙了蹙眉:“什么诡计?” 我一副了然于胸的姿态看着他:“你自己闺女你能不认识吗?还找你师父演什么戏?就算你为了司阳不想跟我有什么牵扯,也不用下这么大的血本啊,我告诉你,即便你真是我亲爹,我也不会喜欢司阳那只万花筒的。何况你闺女只是失踪,又不是死了,迟早会找到的,难道你能一直骗我?” 石无双神情不悦的瞪了我一眼:“没事别咒自己。” 默了默,朝我解释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已经好多年没见了,当年我出谷的时候,你还是个傻里傻气的垂髫小儿,倒是没想到如今你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爹自然认不出你了。” 我依旧不信的看着他。 他便接着道:“你师爷爷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就知道真相了。”说完,在我脑门上摸了摸:“头还痛不痛?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肚子已经咕咕咕的替我回答了。 石无双笑得十分和煦:“乖乖躺着,我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叫来门口侍候的丫头,吩咐了几样吃食,回转身一错不错的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心里毛毛:“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石无双笑笑:“没事,爹只想看看你,这两年叶儿受苦了,爹心疼。” 我很不可思议的脑补了一下从今以后都有这样一个宠女狂魔的爹,又颤了颤。 石无双将锦被边缘贴着我身子摁了摁:“叶儿冷么?怎的打摆子?” 我紧抿着唇坚定的摇头:“不冷。” 石无双卸下紧张的神情,蹬掉鞋子上榻,靠在我身边,将我从被子里挖出来抱进怀里,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封绳,捏起一块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点心递到我唇边:“先吃点垫垫肚子。” 我无语凝噎。 这他妈操蛋的人生啊! 想想对他莫名的信任和依赖—日! 若他真是我爹,我......应该会离家出走吧,而且是那种一辈子也不会回来的出走。 石无双见我愣着没动,将糕点在我嘴唇上点了点:“想什么呢?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糯米糕吗?” 唉!我张嘴将糯米糕咬进嘴里,真的是我喜欢的味道啊~ 绵软细腻、微甜芳香、入口即化! 如此美味,不管了,吃! 等到一纸包的糯米糕都吃进肚子里,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妥—我一直躺在石无双怀里! 有丫头通禀说饭菜已做好。 石无双大手一挥:“端进来。” 很快,书案被清理干净,放上一碟碟精美的菜肴。 我看见上来的丫头们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被石无双呵斥后继续用余光将我锁定。 我懊恼的抓了抓头发。 下一秒,身子忽然腾空,我被石无双架着双腋从软榻上抱了起来:“乖,吃饭了。” 我:“......”姑奶奶就算真是你闺女,也不是多年前的小不点了,你用得着这样? 心里吐槽着,身子已经被安置在书案前的圈椅上。 早起开始,折腾这半天,此时已是晌午过,这顿饭已算午饭了。 虽然肚子里已有了些糯米糕,但毕竟没吃主食,我这人自来这样,只要没吃主食,总是觉得不饱的。 石无双已经拿起勺子先给我舀了一块炖得软糯的芋头:“你刚吃了糯米糕,吃这个,好克化。” 我:“......”我是弱智吗?还是他石无双父爱太过,无处施展? 我心里一边拒绝着,一边享受着,就这么在矛盾和纠结中,默默地吃完这顿饭。 第13章 戳你笑穴了?这么绷不住 午后,我神思恍惚的被石无双勒令歇在软榻上,脑中翻来覆去都是早上想起的那些片段。 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就是他闺女。 却也想不出自己对他莫名的信任和依赖的缘由。 石无双就抱着双臂坐在榻边,一瞬不瞬的的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抱过一个软枕遮住半张脸问他:“这么看我做什么?” 他伸手将软枕拿开:“我得把你这张脸记牢了,省的你再忘了我忘了家,我连你画像都拿不出来,还怎么找?” 我看着他清隽的眉眼,和白皙的皮肤,问:“你到底多大?” 石无双伸着脖子朝我靠近,我满脸期待的看着他,结果他却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不告诉你,等你自己慢慢想起来。” 我朝他嘁了一声:“不说拉倒。” 他又开始盯着我了。 这使得我有一种强烈的错觉,好像我只是一株花,一棵草,或者他养的一只小动物,因为他看我看得那么肆无忌惮泰然自若! 我抹了抹脸,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便又问:“我娘呢?我娘是谁?江湖上从未传闻十二门门主有夫人,更别说闺女了。”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有些慢吞吞的:“你娘......” 我看他那为难的神情,忍不住冲口而出:“你不会把我娘休了吧?难道因为她不会长生不老术,你嫌弃她了?” 他忽然笑起来,抱着胳膊笑得十分夸张,整个身子都在抖那种。 我被他笑懵了:“我戳你笑穴了?这么绷不住。” 半晌后,他终于止了笑,却将两只大手捧着我的脸□□:“我家小叶儿果然是脑瓜清奇,跟小时候一样,不过你放心,绝不是你说的那个原因,你娘只是跟你一样,失踪了,现在看来,或许你娘也失忆了呢,不然她怎么不来找咱们小叶儿啊?是不是?” 我怀疑的看着他:“你能大张旗鼓的找我,难道不能大张旗鼓的找我娘?” 话音刚落,只听殿门被人猛地撞开,紧接着,一阵“飓风”刮到榻边。 我都没反应过来,胳膊便被人大力捏住,一张脸凑到我眼皮底下,由于距离太近,我都看不清此人模样,只见那放大许多的嘴很夸张的开开合合喋喋不休:“真是小祸害呀!你个小祸害,长本事了啊,不仅能把老头子困进阵里,还有本事两年不来见我!你还真以为老头子治不了你了?赶紧跟我回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努力往后仰着脖子,却还是没能幸免沾了许多他横飞的唾沫。 “师父,你先放开叶儿,她脑子受伤了,失忆了。”石无双很上道的将我从对方手中解救出来。 那人终于放开我的手臂,退到了一臂之外。 我抬眼朝此人看过去。 棕褐色粗布衣服,七长八短的挂在有些圆滚滚的身上,集齐了黑白灰的头发乱糟糟在头顶扎了一个揪揪,剩下许多桀骜不驯的罩在脑袋周围。 等看到他那张脸,我脑子里始终覆着的那层膜猛的被人解开了似的,一幕幕快速清晰起来。 “臭老头!”我脱口而出,从被子里蹦出来,扑上去紧紧抱住他:“臭老头,我想你了~” “你个小祸害,还知道想老头子嘞!当初是谁把老头子困在阵里拍拍屁股就走的?”老头子很生气的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手劲却不是很大。 我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臭老头,就是我的师爷爷,据说是江湖第一高手,叫顾南流。 我便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一身功夫和医毒之术貌似也是他教的。 为什么要说“貌似”呢,那是因为,我想起来自己之前“发明”何种药品的时候,大多只是让他在旁边打下手,他真正提点我的时候并不多。 想想啊,那时候我们在谷中相依为命,这个老头子嗓门老大,一张嘴凶巴巴,对我也很严厉,总是天不亮就将我揪出被窝练功,所以,我一直叫他“臭老头”。 “臭老头”心地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紧着我,每次出谷,都会给我带许多小玩意儿,却总是不许我踏出山谷半步。 山谷被他布了八卦阵,据说除了我爹,便只有他能打开。 如果我要想出去,只能自己破阵走出去才行。 为此,功夫和医毒之术都已练得炉火纯青的我,继续苦练了八卦阵好多年,在一次又一次失败后,终于在两年前破了此阵,反将他困在谷中,出谷了! 没想到的是,我很倒霉的刚一出谷,便被数不清的黑衣人围攻。 那些黑衣人一副打不死我誓不罢休的样子,逼得我只能狠心将他们团灭了。 我这人又不傻,被臭老头严防死守不让出谷,事情必定不简单。 想到我用的真容,怕对方万一还有漏网之鱼找我麻烦,便狠狠心,在每人身上都滴了几滴星飞云散药水,其实就是化骨水,只不过我把名字取得稍微没那么恐怖。 这星飞云散厉害就厉害在:但凡沾上两点,甭管死的活的,眨眼间便能侵入肺腑,使得中招之人身体僵硬无法动作,然后就会慢慢化成一滩水,待个一天半天的就会痕迹全无。 不得不承认,这招挺阴毒的,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人家都要我的命了,我才不会那么仁慈! 所以,那些人是彻底的尸骨无存了! 这也是我后来去找线索怎么也找不到的原因。 我把那些人都收拾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疲累至极,而且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儿,毕竟我一人大战上百人,而且一战便是三天三夜啊。 所以,当我卸下防备之后,彻底昏迷了。 再后来醒来就遇上司阳了。 可能是大战的时候不知被谁敲坏了脑袋,彻底将前事忘了个干净。 这回终于在熟悉的语境和面容刺激下想了起来。 至于我为毛要出谷。 我放开臭老头,转头看着石无双,问臭老头:“他真是我爹?” 臭老头撸一把自己乱糟糟的胡须:“怎么?连你爹都记不住了?哈哈哈......臭小子,你瞧瞧,我就说小祸害更喜欢我吧?” 后半句,臭老头明显在朝石无双炫耀。 我只觉头顶一群乌鸦呱呱叫着飞来飞去! 这就是我死活要出谷的原因—找爹! 记忆中,我隔三差五要跟臭老头闹一回出谷找爹,数年如一日的叨叨。 我忆起谷中的一切,甚至我跟臭老头吃过什么菜,做过什么小事都记了起来,却唯独没有对石无双的记忆。 啊不,有的,但只是活在我们的谈话和记忆中那个我的脑子里。 是了,我爹在我不到八岁的时候便独自出谷了,大概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吧,臭老头从谷外采买生活必需品回来,告诉我,他在外面建立了一个十二门,很有一番作为。 在想想啊,我爹出谷干嘛来了?自然不是为了丢下我,是出来找仇人的! 对,仇人。 想到此,我抬头问他:“仇家可找到了?” 石无双在我脑袋上揉了揉:“这不是叶儿该管的事,我的叶儿只管吃喝玩乐便是,别的事有爹在,别操心。” 顾南流皱着鼻子十分不满的凑到我面前:“我说的吧,早让你乖乖呆在谷中,非要跑出来,还想帮你爹?用得着你吗?如今怎么样?跟我回去呗?” 我赶紧往床榻角落缩了缩。 回去?怎么可能,我费这么大力气跑出来,倒霉催的失忆了两年,难道只是为了再回去吗? 于是,我果断的摇头:“不回去!” 臭老头眉眼耷拉下来:“你想抛下老头子一个人在谷中等死吗?” 我仰着脖子:“你不知道留下来吗?” 臭老头眼睛一瞪:“我能出谷吗?我要是出谷得引起多大的轰动啊?江湖不得乱了啊?” 我撅着嘴:“你少臭美,你总说你是江湖第一高手,却也只在谷中跟我说过,我出来这两年怎么没听江湖中人说有你这号人物?” “你个小祸害,居然不相信我!”顾南流气急败坏的指着我。 石无双见状,发话了:“师父,让叶儿留下吧,我观她如今功夫已是不错,有我看着,当没事。” 顾南流却不同意:“什么没事啊?你没见她刚出谷就被人打到丢了记忆吗?再来几次,就不是丢记忆了,到时候,把小命儿给丢了咋整?” 石无双道:“江湖中无人知道我的身世,叶儿这两年也很平安,那些人虽然在暗处,但我们也算隐藏得挺好,不会有事的。” 顾南流依旧态度坚决:“不行!不行!小祸害刚一出谷就被人围攻,我都听司阳说了,他就是在出谷的必经之路上捡到小祸害的,那些人这么多年都没放弃,一直守在谷口,难保他们不会再次动手。” 闻言,我终于忍不住了,抬头道:“这个你们可以放心,那些人全都被我的星飞云散化成肥料了。” 顾南流惊讶的看向我:“星飞云散?你真炼出来了?” 我点点头:“对啊,效果很好呢,我当初伤好后特意去看了的,那些人连衣服都化没了。” 顾南流满脸激动凑到我面前:“快快快,给我一瓶,我看看。” 我耸耸肩,一摊手:“我只练了两瓶,当年都用来化那些黑衣人了,后来失忆,忘了这茬,不是刚刚才想起来吗,哪里来?” 第14章 该是我男人才符合逻辑 顾南流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那你赶紧再给我炼一瓶呗。” 我摇头:“不行,没有原材料。” 顾南流愣了一下,忽然道:“师爷爷这就回去继续养虫子,等我准备好了,就通知你回来炼制。” 说完,拍拍石无双:“小祸害就交给你了,给我好好照顾着,要是再有个什么闪失,我拆了你的骨头!”说完,风风火火的走了。 我茫茫然看着殿中被他带得一阵飘扬的纱幔,喃喃道:“臭老头,我还有问题......” “什么问题?”石无双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 我悠悠的看他一眼:“小时候的事还是想不起来,我只记起来你出谷之后的事情。” 石无双皱皱眉:“你的意思是,八岁以前的事你还是想不起来?” 我点点头:“嗯,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他在我脑门上安慰的拍了拍:“没事儿,慢慢总能想起来的。” 我瘪瘪嘴:“所以,我还是不相信你是我爹。” 他脸色一霁,在我额头点了点:“信不信我都是你爹,好好歇着,我还有事情要忙,等我忙完了就陪你。” 我被迫接受的点点头,咬着唇角往软榻背上靠。 殿门再次被人大力撞开。 这次闯进来的人我只用眼角余光便看见那一抹鲜艳,知道是他,便兴趣缺缺的没挪窝。 司阳旋风一般刮到石无双面前,气喘吁吁的问:“顾前辈回来了吗?” 石无双点点头:“早回来了,又走了。” 司阳尝尝舒了一口气:“哈!又出去找人了?我就说香香不可能是你家臭丫头吧。” 石无双觑着眼睛看他:“很不幸,她正是小女。” 司阳便一口气憋在喉咙处,发出及其古怪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被呛咳得异常惨烈。 半晌之后,他终于平复了气息,却小心翼翼的看向我:“你真是千叶?” 我落落大方的朝他挥挥手:“嗨!傻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没错,司阳就是我在谷中没见过面却已交手无数次的手下败将,我很看得起的叫他一声“傻子”。 因为他时常不信邪的乱改我的配方,希冀着能配出更厉害的药,从而打败我,却屡屡失败自讨苦吃。 听臭老头说,他有一次在配药的时候,甚至把自己的鼻梁骨都炸断了,要不是他还算有点医术天赋,估计现在那根鼻梁骨早陷下去,那张脸都没法看了。 我当时听完,笑得不行。 所以,他那“傻子”称谓便是这么来的。 司阳满脸惊恐的朝后退了两步:“香香,不,你不是千叶,一定不是!” 我却忽然想起一事,猛地掀了锦被坐直身体:“石无双,我可能真的不是你女儿。” 石无双被我这声吼惊得手中狼毫笔颤了颤,看样子,估计他正写的那字已经变形了。 只听他悠悠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在脸上蕴出丝丝愧疚道:“叶儿啊,虽然爹爹这些年没回来看你,但关心你的心还是没变的。 爹爹也很牵挂你呀,爹爹做这一切也是为了咱门以后有个更安宁自由的生活啊,你要理解爹爹知道吗? 所以,你就算再委屈,也不能不认爹呀。” 我干脆爬到锦被外面,跪在软榻外沿很认真的道:“我说真的。” 石无双搁下手中的额折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耐着性子道:“你说。” 我便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抛出来:“你不是说我后肩有刺青吗?可我肩上并没有啊,而且我的记忆里,也从来没有过。” 他脸色忽然便凝重起来,我见他捏了捏眉心,抬头对司阳道:“你再让我师父来一次。” 司阳欲哭无泪:“能让我歇歇吗?顾前辈轻功一流,他倒是不费劲,可我不行啊,再跑几趟,我会累死的。” 石无双无比嫌弃的看着他:“没用!” 说完,拿过手边的纸笺,唰唰唰写了几行字,随意叠成一个方块儿,两个指头夹着递给司阳:“让宝马门的人尽快送过去。” 司阳这才如释重负的接在手里,出去办事了。 待司阳走了,我接着道:“而且,我模糊的印象里,跟我长期在一起的人,有个被我叫轩辕的男子。” 石无双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却没打算停,继续道:“如果我自小便在谷中长大,那么我应当只识得你和臭老头,那这个叫‘轩辕’的又是怎么回事?” 这下,石无双脸上也浮起丝丝疑惑:“果真?” 我很认真的点点头:“绝对真的。” 石无双正要说话,我又开口了:“我怀疑,我中过醉神迷,然后被人抹了从前的记忆,又重新给我覆盖了你女儿八岁以后的记忆,所以我才会这么奇怪。”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人一定不知道你女儿身上有刺青。” 石无双抬手,制止我再开口。 忽然,他问:“你还记得噬凤帮的管元白吗?” 说起管元白,我倒是想起来。 三年前的某一日,我在谷中苦练八卦阵,也不知怎么回事,竟困住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那人便正是管元白。 为了了解我的八卦阵究竟有多大威力,我很好心的将半死不活的他救了,然后一直将人困在后山给我做陪练。 再后来,我套他的话,得知他是朝中大员之子,遂用醉神迷替他洗了记忆,让他错以为曾在南疆见过相貌平平的自己。 为了报答他那段日子的陪练,我还特意送了他几瓶沉乐香,为了让他安心,还告诉他此毒世间难寻。最后再让臭老头将他丢出谷去。 石无双听完个中缘由,问我:“朝中大员是谁?” 我摇摇头:“不知道,他说他爹只比宰相小一点点。” 石无双自语道:“尚书令管明德?” 说完,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半晌,最后干脆坐到我身边,凑近我的脸再仔细看了又看。 我往后缩一缩:“干嘛?我脸上开花了?” 石无双抬手在我下巴底下和后脖子、耳根处到处捏了捏,最后轻叹一声:“没有易容,也没有被削骨填肉,你这张脸是真的。” 我猛地脱开他的手:“当然是真的。” 他便笃定道:“师父不会认错,你就是叶儿。” 我抬头,刚要说话,他忽然打断我道:“别说了,你后肩那个刺青或许时间长了便自己消失了,等师父下次再来确认一下就好,在这之前,我还是相信你就是叶儿。” 我:“这么自信?” 他点点头:“自然,一个人即便被人覆盖了记忆,本性却不会变,你看我门中之人便知道,她们再怎么被引导,自己的脾气秉性却不会改变,你这性子还跟小时候一样。” 我:“.......” 所以,我说半天,还是改变不了事实? 苍天啊! 写命仙啊! 你们为毛要这样耍我? 石无双这样的人怎么能做我爹呢?不该是我男人才符合逻辑的吗? 我颓然将自己窝回锦被,悠悠的留了句话在外面:“本人已死,有事请烧纸。” 石无双嘴角抽抽:“小丫头胡说什么呢?不许咒自己!” 我生无可恋——挺尸! 我就这么生无可恋的挺着挺着,就挺睡着了。 半夜里醒来的时候,只闻屋外秋虫喁喁声,殿中有些微弱的光。 我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被禁锢,后背一堵温热的肉墙朝我贴了贴。 我转头朝身后看。 石无双睫毛颤颤,缓缓睁眼,嗓音带着微鼾的迷蒙:“叶儿醒了?你要做什么?” 我泄气的转回头:“你别叫我叶儿,我听着别扭。” 石无双长臂一伸,拉着我左臂稍稍一扯,我便面对面被他圈进怀里:“不叫你叶儿叫什么?你剑上不是还刻着‘叶’字吗?” “叫我香香吧,反正这两年他们都这么叫我。” 石无双将我往怀里拉了拉,紧紧抱住:“你就是我的叶儿,我一泡屎一泡尿拉扯大的,一定不会错。” 我只觉头顶唰唰往下掉黑线。 被他摁在怀里,一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直往我鼻子里钻。 但我尚存一丝理智,还知道自己心智不坚,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遂用力挣开他的禁锢:“你放开,我回去自己睡。” 他却将我抱得更紧了些:“怎么了?叶儿不喜欢爹抱着睡了?你从前不是总缠着我抱吗?” 我:“......” 日! 能别拿开裆裤时期的我出来说事儿吗? “你放开,我长大了,不用你抱。” 他低头,垂眸看着我,眼里浮起一丝担忧:“你不是说这两年总睡不踏实,跟我在一起才睡得好吗?” 日! 我语塞。 半晌后才道:“那是因为我失忆了,没有安全感,现在肯定能睡着。” 他却毫无所动:“可你也不觉得是我闺女啊,那就证明你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何来的安全感?” 真是日了狗了! 难不成我要说:姑奶奶看上你了,不想做你女儿,想做你女人,想跟你xxxx? 为了不把人吓死,我决定还是不说的好。 可是,我不说不代表他能管住自己那张破嘴。 只听他的声音从头顶缓缓传来:“叶儿是觉得之前看上爹爹了,这会儿难为情?” 我:“......”您确定自己是我爹? 他抬手在我鼻尖刮了一下:“傻丫头,你那哪是看上爹爹,不过是失了记忆,但因自小跟爹爹亲厚,自然的情分罢了,就像爹爹,虽然已经看不出你的样貌,但从第一眼见你便觉你与众不同,却也从未动过什么奇怪心思,只当你是叶儿呢。” 我心中只觉五味杂陈,半仰着脑袋朝他伸出大拇指:“您真强大!” 他笑笑,紧了紧手臂:“乖乖睡吧,莫多想。” 请问,我还睡得着吗? 事实证明,我睡得着! 第15章 吾徒羽儿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盛,我顿时万分佩服自己! 石无双背对着我在书案前忙公务。 也不知他是不是后背长了隐形的眼睛,我动都没动,他便知道我醒了,回头道:“起来吃饭,我让人在旁边辟出了一间小屋子,你以后就跟爹爹住这座殿里了。” 住一个殿?那还了得! 我赶紧爬起来拒绝:“不用了,我还是去猛虎门。” 他又随手拿起另一本折子:“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都搬过来了,如今门中人都已经知道你是我闺女了,你还回去作什么?” 我想再说点什么,却看见旁边的层层纱幔被人揭了下来,亮出一个十来平米的隔间。 隔间无门,却在充当门口的顶梁上挂了一条粉色的厚纱幔,此时正规矩的束在门框位置。 屋中摆设一览无余。 一张小床,铺着明黄色的锦被,锦被上绣着大朵的红色凤凰花,凤凰花的尾须夸张的铺满整个被面。 床罩是桃粉色的轻纱。 隔间的木质墙壁也被水绿、淡紫、海蓝等颜色的轻纱覆盖,床头一只妆柜精巧美观,镜面银梳和首饰一应俱全。 有丫头正在收拾床尾衣柜。 里面不仅有我从前寥寥可数的几套衣服,还新添置了不少五颜六色的锦衣。 我将脑袋僵硬的转向石无双:“这是司阳收拾的吗?” 石无双点头:“是啊,可喜欢?司阳说你这样的性子就需要这样热烈的颜色。” 我扶额。 果然,司阳那样的万花筒,做事情也一定带着万花筒的特质! “不喜欢啊?”石无双试探的问。 我很诚恳的点点头:“很不喜欢。你不是我爹吗?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石无双有那么一瞬的怔愣,随即大手一挥:“都给我拆了,重新布置。” 正在收拾的丫头们愣了愣,随即动作迅速的将屋中一应物什鱼贯拿出殿门。 我转头看着石无双:“现在还不确定我是不是你女儿,你这样公之于众,若到时候发现果真是错的,可怎么补救啊?” 石无双笃定道:“你一定是叶儿,虽然我现在还想不到你为何会这样,但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的,你就安心跟着爹爹。” 说完,他从手边一摞折子底下抽出一张纸,运起内劲将纸扔给一个丫头:“照着这上面的布置。” 那丫头收起纸张,默默地下去执行了。 石无双起身朝我走来,伸手替我整了整衣领和腰带,执起我的手腕:“跟爹爹出去一趟。” 我问:“去哪里?” 他冲我笑笑:“逛街,买好吃的。” 我嘴角抽抽。 人却已经被他牵着出了殿门。 走出不起眼的大门,看看门外深深的青石巷,我忽然有些打退堂鼓:“我不想出去。” “为什么?” “我不想走路。”我是真心不想走路,这两年我在外面为了生计风餐露宿,奔波劳碌得很,好不容易进了十二门,每日里练完功夫便再也不想动了。 石无双忽然伸手揽过我的腰,低头对我说:“不想走路爹爹带你飞。” 我:“......”你这样我会多想的! 见我没回应,他手上用了些力,将我腰肢收的更紧一些:“怎么?现在已经不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我应该向往吗?” “你小时候不是总缠着我要出来吗?那时候爹爹为了习武,答应你等你长大了便带你出来玩耍啊,你就没有一点印象?” 我摇摇头:“这两年为了找家人,我已经把南辰东西南北都走遍了,差点没把腿走废。” 石无双不再说话,揽紧我的腰肢,脚尖一点,径直跃上青石巷上方的屋檐,然后我便看到急速后退的周边景物。 片刻之后,只听脚下人声沸腾、热闹喧嚣。 我低头一看,已经置身于街市中央。 我随意扫了眼周围,着实没什么能引起我注意的。 石无双慢下脚步,带着我轻飘飘落在地面上,重新牵起我的手腕:“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爹爹给你买。” 之前想着离家出走的念头就这么忽然的又毛了出来。 简直不能接受是他女儿的事实。 我想着,要是真的确定我是他女儿,我可能真的会离家出走,然后永不回来。 “在想什么?”耳边响起他的轻声询问。 我回神,随意指着路边的糕点铺:“挺香的,去看看。” 他便愉快的点头:“好。” 牵着我往糕点铺而去。 ...... 整整一个下午,石无双牵着我将街市从南到北、从西到东都逛了个遍,期间买了好多吃的,和一些小玩意儿,还去成衣店给我买了好几套质地上乘的衣衫。 整个过程,我只是被他牢牢的牵在手里跟着走,根本不用管付账拿货。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些意兴阑珊,懒洋洋的跟在他身边。 眼看暮色将近。 他皱眉看着双臂上的布袋盒子之类:“这种时候还是应该多带一个人,下次咱们把司阳带上。” 我有些好笑,这个爹挺不厚道的,与其让司阳那只万花筒跟着,还不如直接找个小工当搬运,免得听那厮叨叨。 心里想着,身边的男人却蹲在了面前,背对着我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 他扬一扬两只手上满登登的东西:“手不得空,搂不住你了,便背着吧。” 忽觉心上有些酸酸的,默了默,我缓缓趴到他背上。 石无双的背看着不显眼,趴上去却感觉坚实而宽阔,很令人心安。 “石无双,你想我娘吗?”我在他背上轻轻问了一句,因为我实在好奇,对于他一直避而不谈的部分,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的是,我话音刚落,他刚准备“起飞”的动作忽然顿住,背脊也僵住。 片刻之后,他托着我的身子往上抬了抬,有些严肃道:“石无双是你叫的吗?叫爹。” 说完,脚尖一点,如来时一般,跃上街边的屋脊,背着我展开轻功往回走。 我在他后背瘪瘪嘴:“不说算了,总有一天我还会想起来的。” 我们前脚刚进十二门,司阳便撵着我们的后脚跟追了进来。 见石无双背着我,他绕着我们转了一圈,问:“香香怎么了?” 石无双沉了沉眉眼,看着他纠正:“是叶儿。” 司阳不屑的瘪嘴:“不一定呢。” 我认同的点头。 石无双却凉凉的丢给他一句:“你是她爹还是我是她爹?” 司阳顿时语塞,臭着脸跟上来:“你还没说她怎么了?” 入殿之后,他将屈膝将我放在椅子上,转身回司阳:“没事,逛累了,我便背回来。” 司阳指着他,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怜香惜玉的?” 石无双神色淡淡:“我自个儿闺女我不心疼啊。” 我决定了,一定要离家出走!真心受不了!! 我就这么战战兢兢、忐忐忑忑、恍恍惚惚的在石无双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又过了几天。 这一日,石无双收到宝马门传上来的信。 我见他看完信很是了然的自己点了点头,便忍不住凑过去问:“谁的信?说啥了?” 他将信顺手递给我:“自己看。” 我接在手中,默默看完。 信中大致内容是说,我身上的刺青或许已被我用特殊药水洗掉了,只是被我自己忘了而已,因为他曾经见我“废寝忘食”的研制药水,就是为了清洗身上刺青的,或许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功了。 至于我记不起八岁以前的记忆,他是这样解释的:因我三岁之后到八岁之前是个傻子,本就不是正常人,记不起来实在不奇怪,而且还有很大的可能是我脑子里的伤没好彻底...... 看完之后,我心绪久久不能平静,震惊于自己曾经居然是个傻子! 不过,还有个奇怪的地方,信的称谓。 这封信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吾徒羽儿! 我歪着脑袋扬了扬手中的信:“你叫羽儿?” 石无双抬头看向我:“对啊,千羽。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叫千叶?” “那石无双是谁?”我问。 他揉揉我的发心,笑:“石无双啊,谐音世无双啊,你爹功夫容貌哪一样不是举世无双?再说了,咱家情况特殊,我总不能用真名行走江湖啊。” 我:“......” 不过,“千羽”这个名字听起来还挺顺耳的。 “现在坚信你就是叶儿了?”他低头看着我问。 “原来我曾经是个傻的啊?” “也不是很傻,至少吃喝拉撒都没问题,只是不太爱说话,脑子有点呆而已,再说了,咱家被灭门之前,你可机灵了,你爷爷奶奶很喜欢你的。” “是吗?那你跟我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他笑笑,伸手捏捏我的脸颊:“你小时候可聪明了,学什么都快,而且几乎过目不忘,还很会审时度势,从来没吃过亏。” 听他这语气,我很是怀疑的看着他:“真的?” 他便正要点头,见我直愣愣盯着他,便低下声音来:“好吧,只被我收拾过几回。” 说完,还颇有些心虚的将脑袋偏向一边。 我正要再接再厉,他却忽然又开口了:“不过都被你奶奶收拾回来了,所以,真算起来,你也没吃亏,倒是爹差点没被你爷爷打死。” 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你三岁那年,咱家忽然毫无防备的被人屠杀,好在师父赶来救下我们,你便是在那场大祸之后变得有些呆的,师父说是因为惊吓过度。 第16章 最可怕是给你洗澡 我本来还以为你这辈子就这样了,倒是没想到,我出谷不久,就听师父说,你无意中吃了换神丹,然后就莫名好了。师父还高兴了好久,以为他的换神丹能治傻病,结果有一次他出谷遇上一傻子,将换神丹给人家吃下去,害得人家不仅傻,还疯了,沮丧了好久。” “能不能好好讲点细节?”我很不满他如此一笔带过。 他却忽然古怪的看着我:“怎么细节?难不成我怎么给你洗澡换衣喂饭都要讲一遍吗?” 我:“......” “就没点特别的?” “能有什么特别的?你三岁以前咱们家倒是挺美好的,不过那部分爹不想再去回忆,你三岁以后整天呆呆愣愣的,我练功你就坐旁边候着,我吃饭你再旁边候着,我睡觉你还在旁边候着,反正就跟我尾巴似的,没什么可说的。” 我彻底无语了,原来傻子是这么无聊的。 “倒是有一样,不管你是聪明的时候还是呆傻的时候,总是要缠着我的,不曾想现在倒是省心多了。” 我翻翻白眼儿:“一个傻子能怎么缠你?” 他笑笑:“比如,我练功夫的时候总朝我扔石子树枝的捣乱;吃饭的时候打我筷子、抢菜碗;最可怕的是给你洗澡,那简直就是一场恶战,每次给你洗个澡我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好在后来有了经验才逐渐好些。” 说完,揶揄的看着我:“所以,养个傻子很不容易,还好你现在又变回从前的机灵样儿了。”说着话,还捧起我的脸搓了搓,一脸的欣慰样。 我脑海里便随着他的讲述,缓缓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影子。 奇怪的是,我脑中的意识跟他所述情景,画面确实一致,但意思却大相径庭。 这部分模糊的记忆里,我似乎是故意如此“捣乱”的,还带着某种目的,并非痴傻行为。 但具体是什么目的,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且脑子又开始尖锐的疼痛。 一只大手覆上我的额头,石无双温润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不用刻意去回忆,等你的伤彻底好了,自然就能记起来了。” 痛感逐渐消失,我抬起头来,见他满眼的关切,心上便又酸了酸。 他将手搭在我肩上,将我挽进怀里:“爹爹说过,要护你一世周全的,以后你就跟在爹爹身边,爹爹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我深深吸口气,将他推开半臂之遥,我都长大了,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你该干什么便去干什么,总围着我像什么话。”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前些日子你不是让我去跟踪七王爷吗?我明天就去。” 他亲昵的捏捏我的鼻子:“小东西,这才几年不见,就跟爹生分了。” 见我不答话,他便接着道:“轩辕楚乐那边不用你去盯,爹重新安排人去便是。”话音刚落,软榻上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而且一连串响个不停。 他见状脸色微变,霍的起身道:“你别乱跑,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说完,也不待我搭话,匆匆走了。 我回头看看软榻上的铜铃,上前拽着扯了两下,发现系着铜铃的丝线竟顺着屋梁上无数个圆环分散到四面八方,也不知终点在哪里。 我正琢磨着,殿门又响了一声。 我朝下看过去,见是司阳,便没理他。 司阳走到我身后,见我盯着铜铃研究,便向我解释了一下。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铜铃是用来传递特殊讯息的。 比如,响一下是某分门主重伤;响两下是有人牺牲;响三下是有新情报;抑或断续响两次是有可疑之人混入门中...... “刚刚响了几下?”司阳问我。 我皱皱眉:“数不清诶,一直响一直响。” “错误情报危机?不会吧!十二门自建立起只响过一次!”司阳也变了脸色。 我又拽了拽铜铃,漫不经心道:“不就情报错误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司阳急道:“你懂什么?上一次还是建门之初,因为那一次的错误情报,猛虎门差点被人杀得一干二净,从那次之后,门主将情报看得最重,但凡有人传回错误情报,功劳簿便全部归零,还会接受黑狗门的严密调查,不然你以为门里打杂的人从哪里来?” 我愣了一下:“你是说,门里洒水扫地做饭洗衣的都是传过错误情报的人吗?” 司阳摆摆手:“也不全是,但都是犯过错的,什么杀错人的呀、放走该杀之人的呀、弄丢情报的呀等等。” 我皱眉:“那还敢留在门中,不怕他们心里不平衡搞破坏?” 他抱着手臂奇怪的看我一眼:“你真是石无双的闺女吗?居然觉得你爹那种心狠手辣的人还会给那些人再次犯错的机会?” 我:“......”实在不明白这些人哪里来的错觉,石无双哪里心狠手辣了?明明就很温润如玉的好不好! “你刚刚不是说这响法是错误情报危机吗?还不去帮他?”我瞪他一眼,不满道。 司阳却大剌剌往圈椅上坐下:“不敢去,你爹刚出门还不忘给我下命令,让我守着你,你要是有个万一,他会扒我皮的,所以,我得守着你。” 我伸手取下壁上长剑往腰间一挂:“那你在这里守着吧,反正我得去。” 司阳一看,急了:“不行,我要是让你去了,一样得被扒皮。”说着,腾一下从圈椅上站起来,老鹰似的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 我好笑的看着他:“你觉得,你拦得住我?”说着,漫不经心的拈了拈手指尖。 司阳警惕的看着我手上的小动作,万分戒备:“不许用毒!” 我勾勾唇角,缓缓抬手...... 正要动作,身子却动不了了。 这厮简直不按常理出牌?这么突然扑过来抱着我是几个意思? 我疑惑的皱皱眉,老神在在的问:“我爹要是知道你这么占我便宜,会不会扒掉你一层皮?” 闻言,他身子一僵,然后迅速推开半步,手臂却还环在我身侧。 我正疑惑他为何保持这么奇怪的姿势时,忽然感觉有东西绕过身子蓦的勒紧。 一低头,这才发现,这混蛋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红艳艳半尺宽的绸带,将我捆了起来。 我眉头微蹙,思衬着是不是用特殊法子解开一走了之。 结果还没动作,便听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这下你总跑不掉了吧?如今门中的最高指令便是守着你不出事,为了这个差事,我做了多少违背良心的事才争取来的,这几日有你爹守着,我都没了用武之地,今儿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出这个门!” 我忽然觉得,或许还是不出去的好。 这么想着,我便往身后软榻上一坐,身子靠在榻壁上昂了昂下巴:“过来,给我垫个枕头。” 司阳赶紧屁颠屁颠的上前来,十分殷勤的替我垫好软枕,星星眼儿的蹲在我旁边:“香香...啊不,小叶儿~你最好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自不量力,是我不懂事,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我闭着眼睛假寐,没理他。 司阳便牵了牵我的袖口:“小叶儿~你听见我说话吗?” 我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他便又兴奋道:“这么说,你不怪我了?” 我半睁着眼睛,垂眸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怪你,说得我多小气似的。” 他立时两眼放光:“这么说,你同意......” 话没说完,我便打断他道:“同意什么同意,我又不会喜欢你,从前不会,将来也不会,你死了这条心吧。” 司阳眼中的光嗖一下便熄灭了,神情恹恹儿的趴在软榻边沿:“我以后不跟你作对了还不行吗?我再也不缠着你师爷爷了好不好?” 我有些好笑:“跟臭老头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因为你怕我成为你师叔才不开心的吗?”他从手背上抬起头疑惑的问。 我白他一眼:“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智商,一定会给臭老头脸上抹黑的。” 司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治伤挺厉害的,至少如今江湖上除了你和你师爷爷,已经没人能跟我比了。” 我皱皱眉:“此智商非彼治伤。” 他茫然的看着我:“治伤还分彼此?”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脑子突然一阵抽痛,意识里有个声音再说:这里的人是不懂何为智商的。 我有些懵,这里的人是指哪里的人?难不成,这里和谷中是两个世界? 正想着,司阳又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叶儿~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脑子恢复了几分清明,忽然问他:“你知道什么是手机吗?” 司阳茫然摇头:“没听过。” “电视呢?” 摇头。 “□□?” 再摇头。 “飞机?” “飞鸡?是说山里能飞的野鸡么?”他回问。 我轻轻叹口气,闭了闭眼睛,果然是我一个人臆想出来的吗?我发现,我的脑瓜着实异于常人,竟然能想出如此奇特之物!我莫不是个天才? 第17章 失算了 我晃晃被捆的身子,皱眉:“你给我解开,我这样不舒服。” 他立马警惕的看着我:“那你得答应我乖乖留在这里才行。” 我在心里鄙视的看着他警惕的小眼神,暗道:还真以为姑奶奶被你治住了? 面上却犹豫着道:“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他问。 “给我讲讲我爹。” “这有什么问题,你早说呀,我能从你爹穿开裆裤时期讲起。”他如释重负。迅速替我解开绸带。 我却有些惊讶:“你怎么能知道他小时候的事?难道你比他还大?也会长生不老术?” 司阳不解的皱眉:“什么比他大?还长生不老术?你修仙呢?” 我更不解了:“石无双不是几十岁了么?因为习了长生不老术才青春永驻的?” 司阳噗嗤一声笑了:“你爹跟你说的啊?怎么可能啊,你是不是傻?这种话都信。” 很好,这厮居然敢说我傻! 我脸色一沉,瞪他一眼:“那你把他老底给我抖出来。” 司阳来了兴致,爬到软榻上将我往里边挤了挤:“进去些,我慢慢给你讲。” 我有些不情愿的给他让了一丢丢位置。 司阳这才清了清嗓子道:“你爹才比我大一岁,我爹跟你爷爷是拜把子的兄弟,我跟你爹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从来没听说过他会什么长生不老术。” 我问:“你多大?” “二十一。” “这么说,石无双才二十二?” 他点头:“是啊,不然嘞。” 我惊讶的指着自己:“一个二十二岁的男人,能生出我这么大的闺女?” 司阳幽幽的看我一眼:“我也是跟你一般大的时候才有这个疑问的,你爹居然骗了我整整十几年!” 我不解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解释。 司阳:“小时候有一年过完年你爹突然很得意的跑来跟我显摆,说自己当爹了,有了个女儿。 然后没过几天,你爷爷真的抱着你来我们家了,然后所有人都说你就是他女儿,我就十分羡慕他,还一个劲儿的追着问他怎么生出你来的?因为我很嫉妒他,便也想做爹。 结果他口风忒紧,愣是不告诉我。” 我额头刷刷掉下两把黑线,问:“那时候你们多大?” “七八岁。”他看我一眼。 我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那我是怎么成为他女儿的?如今你可知道原委?” 他摇摇头:“你爹口风太紧了,任我万般计策,也没能套出话来。” 我嫌弃的看他一眼:“没用!” 司阳黯然。 半晌后又道:“如今我反正知道,你绝对不可能是他亲生女儿了。” 我朝他翻翻白眼,很中肯的道:“你能明白可真是不容易。” 我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不可能是我亲爹。 但是,难道我是他同辈兄弟姊妹的女儿?如此,我跟他岂不是近亲! 想着,我便问司阳:“他可有同辈的兄弟姊妹,比他大很多的,已经成亲有子那种?” 司阳摇摇头:“那倒是有的,都是你爷爷的徒弟,不过早在那年大祸中死绝了。” 我黯了黯,问:“你是说我三岁那年的事吗?” 司阳忽然惊喜的看着我:“你想起来了?” 我摇头:“没有,听石无双提过。” 司阳:“石无双?你都开始叫他名字了吗?就算你不是他亲闺女,好歹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 我:“......” 竟无言以对! 可,我确实是从心底拒绝叫他爹啊。 “给我讲讲我三岁那年发生事情吧。”我转移话题。 司阳叹口气,语气变得哀伤起来:“那件事我也不是完全了解,只知道当年你家一夕之间毫无预兆的被人屠杀满门。 我爹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你家一个活口都没了。 然后我爹就悻悻而归,结果半路上居然遇到伏杀,我爹那性命当时差点就交待了,好在你师爷爷出现得及时,将我爹救了下来,那时候我爹才知道,你和你爹都被你师爷爷拼死救了出来。 再后来,为了掩人耳目,你师爷爷便带着你和你爹去了谷中避世而居。 再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皱皱眉:“那在那场屠杀之前呢?我会不会是他同辈的兄弟姊妹中谁的孩子,寄养在他手里而已?” 司阳夸张的摇头:“怎么可能,你爷爷和我爹都是孤儿,我爹被万香阁所救,你爷爷被顾前辈所救,他们是在一次行侠仗义的时候认识的,然后一见如故,这才拜了把子。” 闻言,我心里便又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是感觉别扭得慌,毕竟是被石无双养大的,他一门心思将我做女儿疼着宠着,我倒好,存了如此心思,怎么想都是一件好做不好说的事。 唉! 司阳讲得口干舌燥,起身去倒茶。 我看准时机,在他刚喝完水转身的瞬间,从指甲盖里弹出一缕粉尘。 司阳满眼不可思议的神色倒在软榻上。 我很好心的将他双脚也抬上软榻,还很好心的替她盖好锦被。 司阳狠狠的瞪着我。 我在他肩上拍了拍:“你看我多善解人意,还等你喝完水,你见过几个干这种事的人能这么好心的,乖乖待着吧。” 说完,掐掐手指,将指甲盖里剩余的粉末都朝他鼻孔抖了出来。 司阳的眼神开始变得生无可恋。 我顺了顺长剑上的剑穗,想到此剑着实算个标志性物件儿,遂将剑卸下,放在案桌上,然后在他眼皮底下拉开柜子,拿出一叠银票揣进腰兜,潇洒的朝他挥挥手:“告诉石无双,我去闯荡江.湖了,等何时闯出名堂,就回来孝敬他老人家。” 走出两步,想了想,又道:“对了,让他千万别妄想着找我,你们知道的,我有千百种办法躲开十二门,要是他想让我过得轻松自在点,就消停些。” 司阳奋力转动着眼珠,想要表达点什么,最终却无济于事,颓然的耷拉下眼皮,看着我大摇大摆走下石阶,走出大殿。 走出十二门,我回头看一眼门头,在去不去了解一下石无双遇上何事的事情上,我犹豫了几个瞬间,最后还是放弃了,十分笃定的认为他能搞得定。 如今我身上除了银票,连个包袱都没有。 想到石无双这些日子对我的态度,我觉得有必要好好的掩人耳目,不然不出半天,我泰半是会被他捉回去的。 于是,我在成衣店买了一身平时十分唾弃的艳俗外套,发型也一改往日的爽利,在头顶攀枝错节不算,还带上许多红红绿绿的首饰。 末了,我瞅了瞅自己的造型。 很好,连我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自己了。 如此,我才假模假式的将自己的旧衣服裹进包裹里,挎在肩上混迹人群,准备悄咪咪的先混出垚城再做打算。 也不知是我装扮太成功,还是石无双着实遇上了棘手的问题被缠住,还没发现我已经“离家出走”,我很顺利的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我才发现失算了。 天黑了! 早知道,我还是该在城里寻一家客栈,过了今晚再出城,总好过现在出来住小树林的强。 我拍拍腰兜里的银票,仰天轻叹:“如今是有钱也不管用了。” 我找了一棵比我腰细点的树干,将包袱垫在地上,坐着靠了上去。 结果不过半刻钟,我这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失算啊失算!”我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认命的起身往树林深处走去,期望能遇上一两只小兽,让我填一填悲催的肚子。 结果,我在林中直转了小半个时辰,别说小兽了,连根兽毛都没见着,更可恶的是林中安静的除了我的脚步和夜虫的喁喁之声,再也闻不见别的动静,让我失望个彻底。 我将包袱再次扔在一棵树下,颓然的靠坐上去,抱着肚子准备生挨一晚上,等天亮再做打算。 夜深了,小树林弥漫出阵阵雾气,浸在我周身,凉飕飕的,再加上夜虫的喁喁声和我本就不怎么睡得踏实的毛病,简直就是煎熬。 原来,离家出走真的不能想当然,我应该事先计划好的。 正懊恼着,我隐约听见从某处传来男人的声音,语气里竟还含着无比的兴奋。 我瞬间竖了竖耳朵,这大半夜的,夜黑风高小树林,谁他.妈变.态在这儿兴奋? 反正睡不着,便去看看。 我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不到半刻钟,我便来到了声音的发源处附近。 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见前方几丈远的一个山坳里,十几个黑影围在一起,他们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兴奋的吼叫着。 我愈发好奇这些人到底遇上了什么新奇事儿,遂缓缓靠了上去。 待靠得近了,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我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瞬间侵袭我的四肢百骸。 脑子又开始尖锐的剧痛。 脑海里一遍遍滑过许多带着淫.邪的丑陋嘴脸,他们像恶鬼一般眼窝深陷、甚至长着蓝色的眼珠,一点一点朝我逼近,似乎下一秒就会撕碎我。 第18章 妖怪啊 我抱着脑袋低吼一声。 突然而至的愤怒瞬间压倒心中的恐惧,我猛地大吼一声。 眼前杂乱下流的吼叫声戛然而止。 我冷冽的看着眼前的十几个黑影和黑影包围中的女孩。 女孩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布条,白皙的身子在月色下瑟瑟发抖,我隐约看见她红肿的眼眶和腿上对比鲜明的青乌。 “救...命!”女孩的声音微弱而嘶哑。 心里的愤怒忽如滔天巨浪,我听见自己手指关节啪啪的脆响声。 “这女人哪里来的?” 有人在问话。 我想:是直接掐断这些人的脖子么? “管她哪里来的,深更半夜孤身一人找过来,不就是没人疼么?”一个淫.邪的声音响起。 我想:干脆打爆他们的脑袋好了? “正好,一个丫头哪能让咱兄弟尽兴?这女人简直就是老天送给咱解馋的!”另一个下流的语气响起。 我想:还是逐寸捏碎这些人的骨头更好一点? “哟!长得还不赖,兄弟们快看,这女人胸好大!”有人吹着口哨朝我靠近。 恶心的气味直往我鼻孔里钻。 我想......我不想了!我要扒了这些人的皮!抽了他们的筋!再将他们的骨头敲成粉末! 我要把他们一寸一寸的剁下来喂狗! 不对,不能喂狗,狗会中毒的。 做成花肥! 也不行,那花也一定会变得邪恶的。 是了,还是别杀死污染环境了。 统统废了丢到粪坑同蛆为伍,我一定要让这些败类生不如此的活着活着........... 当那只带着恶心气味的手朝我脸上伸来的一瞬间,我动了。 我将身子往后一仰,小腿瞬间发力,整个身子往后退出半尺。 便是这点时间,我的腰带已经裹在手上。 那张脸惊疑的档口,我出手如电,曲起食指击在对方太阳穴。 壮汉瞪着眼睛,直挺挺倒在我身边。 剩下的人呆了。 他们停下所有动作,看着我的眼神忽然透露出丝丝恐惧。 有一个人朝着我跃跃欲试。 我冷冷看他一眼,突的身形暴起,他刚举起的手还没来得及动作,我的膝盖已经撞在他胸口。 那人喷出一口血来,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我双手握拳,一步一步,带着滔天的愤怒,朝那些人走过去。 壮汉们忽然开始惊惶的转身就跑。 我将体内真气猛的灌入双腿,风一样扫上去。 这是我记起前事以来,第一次用到顾南流教的功夫。 很好,臭老头果然没让我失望。 十几个壮汉挨个被我瞬间撂倒。 我神情麻木的上前,将所有壮汉的腰带抽掉,用来将他们手脚捆一起反绑在身后,最后把他们垒石块似的堆在一起。 回身。 女孩浑身瑟缩,恐惧的盯着我。 我从包袱里拿出衣服,蹲过去替她穿上,问:“怎么回事?” 女孩张了几次嘴,终于说出一句话来:“你......是谁?” 我皱眉。 女孩双手合十对我拜揖:“谢谢大仙救命之恩!” 我:“......” 身后忽然传来恐惧声:“妖怪!妖怪啊!” 我一惊,居然有妖怪! 我转身问后面人丘上被捆绑的某个败类:“妖怪在哪里?” 谁知,那败类看着我直抖:“不要吃我,求求你不要吃我!” 我被恶心到了:“虽然姑奶奶现在很饿,但你们还真不是我的菜!” 我盯着人丘上的十几个败类,琢磨着该怎么让他们生不如死。 第19章 只吸日月精华的好妖 衣摆忽然动了动。 我低头,见一只细白的小手正拽着我的衣摆牵扯。 我顺着那只小手看过去,女孩赶紧放开我的衣摆,将手伸到我面前:“大仙要是不嫌弃,就吃我吧。” 我皱眉看着她。 女孩小声道:“我还是挺干净的,被掳到这儿之前,刚洗完澡。” 我很不开心被人当成妖怪,毕竟像我这般强大的存在,除了妖怪,怎么就不能是神仙姐姐呢? 于是,我一动不动凝视着女孩,希望她能发现不妥,及时改口。 女孩再解释:“大仙刚刚来得挺及时,我还是清白身子。” 我忽然俯身凑到女孩眼前,指着自己的脸吼:“看清楚了,姑奶奶不是妖怪!” 女孩被我吓的往后一缩,捏着袖子尖叫。 半晌后,她从捂脸的指缝里看向我:“真的......不是......妖怪?” 我在她旁边坐下,朝她翻翻白眼:“我现在脑子不舒服,要眯一会儿,你爱干嘛干嘛。” 说完,靠在土坡上闭上眼睛。 忽然想起一事,猛地睁开眼睛。 结果这一动作,吓得靠近我仔细观察的女孩又是一声尖叫。 我掏掏耳朵:“吵死了,不许再出声了,对了,那堆败类你不许动,等天亮我一个个收拾!” 说完,重新闭上眼睛。 脑袋还有一丝丝的疼痛,肚子也饿,精神莫名紧张得很,整个身子完全放松不下来,我靠在坡上深深的吸气吐气........ 晨曦微露的时候,我依旧没缓过劲儿来,只能颓然的放弃。 我知道身边的女孩一只静静的盯着我,没办法,我想不忽略都不行,她那目光简直太...... 转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女孩牵了牵我给她裹身上那件有些大的衣服,弱弱的问:“您刚刚是在吸收日月精华吗?” 我实在不想说话,白她一眼。 女孩悻悻,却扬起一张笑脸:“原来你是一只只吸收日月精华的好妖。” 我瞪她一眼:“你再说话,我就吸你的血。”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给你吸啊,你救了我的命。” 我古怪的看着她:“你功夫不弱,怎会被人下药?” 女孩闻言,眼神黯了下去,半晌后一脸神伤道:“因为我相信ta啊。” 我问:“‘ta’是谁?” “我师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拍拍她的脑门:“知道她为什么要害你吗?”说完,不自觉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原来想要安慰弱小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去拍对方脑袋,看来我在石无双眼里,就是一只“弱小”啊。 女孩茫然的摇摇头。 我斜眼看她:“傻!” 女孩低下脑袋。 我起身弯腰踢腿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筋骨,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人丘,然后捏着啪啪作响的指关节,一步步靠上去。 人丘上的败类们眼神恐惧的看着我,一个个哆嗦着身子不停求饶:“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 “大仙放了我吧,我以后一定每日为您烧香上供!” “大仙我错了,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 我神情冷冽的看着匍匐在我脚下不停蠕动的败类们,不为所动毫不留情的一脚踏在其中一人背脊上:“忏悔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做什么?” 第20章 眼睛发红光 说完,脚腕一动,脚尖朝下稍一使力,那败类惨叫一声,我俯身,一把不足三寸的细长小刀从衣袖滑到手中,半寸长的刀口泛着冷光,在对方手腕附近闪过...... 然后是脚腕...... 片刻后,我冷冷的看着其余的败类,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缓步靠过去...... 半晌后,地上便只剩一堆只会动眼珠子和咕咕叫的人形虫子了。 抬头,女孩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一脸震惊的看着我:“大仙,他们怎么了?” 我勾勾唇角,半仰着头,一束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直直照在我眼里,我被晃得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 女孩赶紧上来扶着我胳膊:“大仙,太阳出来了,您赶紧躲起来吧。” 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甩开她的手:“我到底哪里看起来像个妖怪了?” 女孩很委屈的将我从上到下看了一眼,最后弱弱道:“你孤身一人,半夜出现在这里,妆发怪异,妖术强大,我自然认得出来。” 我:“......” 日! 为什么没有人觉得司阳是妖怪?我这完全是他的风格好吧! “还有......你的眼睛。昨夜你的眼睛发着红光,跟我们不一样。” 我惊。 我的眼睛居然会发红光?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是吗?现在还发红光吗?”我问。 女孩摇头:“没了,就昨晚你用妖术的时候发过光,现在看起来跟平常人一样。” 妖术? 是了,我昨夜眨眼间制住十几个彪形大汉。 怪我自己动作太快,明明挨个儿解决的,却被当成同时制服了这些败类。 “我不是妖怪,只是功夫还过得去。”本来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觉得简单直白些最好。 “可是......你的眼睛会发光。”女孩疑惑。 我:“一定是你们看错了!” 姑奶奶也很好奇呢!改天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嗯。 女孩煞有介事的想了想,最后肯定的点点头:“嗯,一定是我被吓傻了,出现了幻觉。” 地上的人虫们满眼的生无可恋。 我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女孩甩胳膊踢腿,确定自己身上的药效已全部散去,闻言认真的回答我:“我叫林灵,我要回去跟师父告状。” 我:“你师父会替你做主吗?” 林灵皱眉:“不知道。师姐是师父唯一的女儿。” 我:“......” 你怕是个傻的吧! 想一想,反正我如今也没事儿,便跟着她去瞧瞧热闹好了。 遂问:“要不,我跟你一起。” 林灵闻言,开心的拉过我的手臂:“好啊好啊。” 我挣脱她的手,问:“这是哪儿?你是在哪里出的事?” 林灵指了指不远处一片人多高的杂草后面:“那后面有一条小路,我们顺着那儿出去,要不了多久就到白峰镇了,我师父家就在那儿。” 白峰镇。 离垚城最近的一个镇子,上次石无双带我在垚城闲逛的时候,曾看中一张白峰镇猎户售卖的狐皮,买下来命人送到锦绣楼给我做围脖去了,说是做好给我冬日里用。 想起石无双,我有些难过,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第21章 你一定拜了一个假师父 林灵见我不答话,牵了牵我的衣袖:“大仙有名字吗?在哪里清修?” 我瞪她一眼:“都说我不是妖怪了!” 林灵赶紧捂住小嘴:“我忘了。” 我抖一抖衣袖,随口道:“我叫叶芊,逃婚出来的。” 林灵恍然大悟:“难怪大半夜的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逃婚就是要在半夜才行啊。” 我扫了眼地上的人虫们,语气冰凉的开口:“听好了,我不管你们是吃虫也好,吃土也好,还是吃草也好,总之得给姑奶奶活着,谁要是敢等死,我让你比现在痛苦千万倍!” 说完,往每人嘴里扔一颗药丸:“这些是蛊虫,母蛊在我手里,你们若是有什么异常,即便姑奶奶在千里之外,也能洞悉,所以,别抱侥幸心理!” 说完,率先走出杂草地。 蛊虫啥的,我是不懂的。 所以,到了白峰镇,我直接找到一个猎户,大方的给了他一百两银票,让他每日去看一眼那些败类,有谁不开眼的想死,便来知会我一声。 后来果然有那不信狠的,被我收拾两回之后,全都老实了。 再后来,这些败类为我的药品研发做出了巨大贡献! 这些小事不提也罢。 先说眼前。 林灵将我引到她师父家。 还没进门,一个青色的身影便突掠至林灵身前,然后一个脆生生的巴掌声响起,接着便是一声怒骂:“小蹄子长本事了,骂你两句还敢夜不归宿!” 我是实在没想到,林灵在自己师父家门口还能被人打。 最让我不理解的是,她功夫明明不弱,刚刚那一巴掌完全可以避开的,但她却愣是被人扇了。 林灵被打完,抬头辩解:“师姐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青色的身影停在林灵身前,昂着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谁给你下药了?你做什么冤枉我?明明是你自己想男人跑出去鬼混的!” “我没有,是你给我下药,然后买通镇上的地痞毁我清白。” 青色的身影嗤笑一声:“谁能作证?” 说着,靠近林灵低声道:“小师妹,昨夜可消受得舒爽?要是师兄知道你如此不捡点,还会不会跟你说句话?” 林灵在生气,小脸腮帮鼓鼓:“我要跟师父说。” 说完,抬手拂开青色的身影,往院子里走。 我靠近她小声问:“刚刚为什么不躲。” 林灵有些委屈:“我功夫比师姐好,师父会不高兴。” 我:“......你一定拜了一个假师父。” 入院门。 一年轻美妇着劲装正在院中练习吐纳。 我只看了一眼,便知这人就是林灵她师姐的亲娘。 两人简直不要太像,而且,这妇人虽说已为人母,却依旧身姿窈窕,肤白细腻,典型的风韵犹存那款。 林灵规矩的站在旁边,不敢打扰妇人的练习。 我抱着双臂立在屋檐下,总觉着林灵讨不了好。 果然,林灵这边还没开口。 后面进来的青色身影已经开始恶人先告状了:“娘,小师妹跟人在外面鬼混,夜不归宿,您都不管管吗?” 我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却见那妇人收势,厌恶的瞥了一眼林灵:“在外面野了一晚上,还不快去做早饭,你想饿死为师不成。” 我震惊。 第22章 小师妹你还是走吧 林灵委屈的绞着衣摆:“师父,我没有在外面鬼混,是师姐,她昨晚给我下药了,然后买通镇上的地痞要毁我清白。” 妇人闻言,缓缓走到她身边,然后抬手,“啪”一声,猝不及防的打了林灵一巴掌:“胡说八道!你师姐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懂那些下三滥手段,倒是你,花楼酒馆哪里没去过?自己不检点在外面吃了亏还敢回来污蔑你师姐!再敢胡闹,为师便将你赶出师门!” 林灵更委屈了,捂着红肿的小脸,委屈巴巴的看着那妇人,却始终没掉一滴眼泪。 这憋屈样,看得我都有些不忍心,正要上前帮她说两句公道话。 忽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挺清秀文雅的男人,嗯,皮相还不错,我暗自点头。 这人甫一进院,便直奔林灵身前:“你昨晚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然后,我就看见林灵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下子就滚了出来,一滴一滴大颗大颗的落在自己衣袖上,片刻便将袖口浸湿了一大片。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我在后面凉凉开口,替林灵回答:“她昨晚被人下药,被十几个男人弄到城郊的树林,差点没命回来。” 男人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我:“什么?真的吗?” 我淡定点头:“真的,我全程都在场。” 男人便突然弯腰将林灵直接抱起来往屋里走。 这是什么操作?我皱眉。 再看那青色身影和妇人。 青色身影狠狠跺了跺脚,冲妇人撒娇:“娘,您看看师兄,她都这样了,他居然还向着她!” 妇人瞪了她一眼:“你怕什么?如今这样,难不成楠儿还会要她?” 我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戏挺有看头,突然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或许是我表现的太过明显。 那青色身影朝我走过来,衣服盛气凌人的样子看着我:“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幸灾乐祸做什么?咱们家的事与你何干,还不快滚!” 我没理她,探头问那妇人:“这位姐姐,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啊?” 妇人似是没想到我会跟她搭话,愣了一下,冷笑一声:“姐姐?真是没教养的东西,也难怪会跟那小蹄子混在一起。” 说完,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道:“芸儿,将人赶出去。” 我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屋顶上,揭开一片青瓦,我坐在被我开了天窗的屋顶旁边,朝房间看去。 彼时,林灵那位叫做芸儿的师姐正陀螺似的在底下寻找我的影子。 我勾勾唇角,被屋里的情景吸引了。 “小师妹,这两日好好养着,等身子好了,你还是走吧。”那男人已经将林灵安置在床上,还贴心的替她裹好被子。 林灵挣扎着掀开被子要起身:“我没事,师父还没吃早饭,我去做。” “你干嘛?林灵!你到底还要做到怎样?以前挨几鞭子被骂几句也就罢了,如今她都下这样的毒手了,你也得受着吗?难不成改天她让你去死,你也要去死吗?”男人将她重新按回床上,近乎愤怒的朝她吼。 林灵有些难过的样子,却点头道:“如果师父真想让我死,我会的。” 这下,不仅底下的男人生气,我也生气了,恨铁不成钢的在上面朝她翻白眼儿。 第23章 终于不觉得我是妖怪了 “齐楠,你还在这儿干嘛?芸儿等你跟她一起练功呢,还不快出去。”妇人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两人的对峙。 齐楠转身,愤愤道:“徒儿今日不练功,让师妹别等了。” “是吗?你要为了这小蹄子跟我作对不成?” 齐楠霍的站起身来:“师父,您明明心知肚明,小师妹自来良善,因着您的救命之恩,家里什么脏活累活她都抢着做,茹云师妹不懂事,您也不能总由着她这样胡来吧,往常甩几鞭子骂几句也就算了,这一次也是好在小师妹命大,可是下一次呢,下一次芸师妹再有什么不满,会不会直接提剑杀了她?难道你也要由着她?” 妇人道:“你是真不懂吗?你要是再这样护着她,别说芸儿,我也会直接杀了她!” 齐楠急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为什么总要算到小师妹头上,这样对她很不公平。” “公平?这世界从来就不公平,若真要公平,她早就死了!”妇人厌恶的盯着林灵,恶毒的道。 “那您就放她走吧,算我求您了好不好?”齐楠低头,语气低了好几分。 妇人一声讥笑:“放她走?然后你好跟她一起浪迹天涯?倒是想得美,我告诉你齐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你爹欠我的,我要你还到我芸儿身上,否则,别怪我无情!” 哟呵!还有故事呢! 我越发兴致勃勃的凑近天窗口。 只听那妇人继续道:“我告诉你齐楠,自打你对她动心那天起,这丫头就注定不会好过,我不仅不会放她走,还要她时时在我眼皮底下看着,你们要是胆敢做出点什么,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完,恨恨转身走了。 齐楠颓然的坐到脚踏上,伸手握住林灵:“对不起小师妹。” 林灵抿抿小嘴儿,挤出一丝笑来:“是我连累师兄了,师兄放心吧,我真没事儿,昨晚有个妖......啊不,有位姐姐救了我,真的,不信你看,我还能跳呢。” 说着,从床上站起来蹦了两下。 齐楠赶紧将她重新拉回床上坐好:“姐姐?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位小姐?” 不容易啊,这丫头终于不再觉得我是妖怪了! “啊,对了,那位姐姐呢?” 哼!还记得我呢,个小破丫头没良心,这会儿才想起我! 我将瓦片放回原位,轻飘飘的重新落回屋檐下。 我这甫一站定,便正碰上围着屋子找完一圈回来的林灵她师姐——如芸姑娘。 这姑娘看见我,惊讶的瞪大眼睛:“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一直站这里的呀?有事?” 如芸用力揉揉眼睛,许是发现我果然真实立在她眼前,立时眉眼一厉,气势汹汹叉腰冲我吼:“滚出去!” 我:“......” 我要是听话的直接走了,岂不是看不到好戏了? 这么想着,我觉得自己应该管管闲事,丰富一下自己的生活,不然太古枯燥怎么办? 于是,我就在如芸姑娘眼皮底下鬼魅般的闪到她身前,一伸手捏住她下颚,快速的从指间弹出一颗药丸,直入对方咽喉。 然后快速收手退回原位,好整以暇的抱起双臂看着她。 可怜的姑娘被我吓得呆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去抠喉咙,企图将我灌给她的药丸吐出来。 直到她咳得眼圈发红,我才告诉她:“没用的,这药丸入口即化,眨眼间便融进骨血,除非你把全身血液放干,不然就算你把肠子吐出来也没用。” 第24章 狗血的恩怨 茹云被我激得怒火大盛,抬手就朝我面门抓来。 我伸出两指,轻飘飘架住她的手腕:“姑娘,你这样很不礼貌知道吗?哪有打架上来就抓人脸的,又不是小孩子抢玩具,靠掐脸咬手啊。” 茹云惊怒交加想要收回手去。 我手上一使力,只听咔嚓一声响,姑娘的手便伴着一声尖叫软软垂下了。 我放开她缩回手,很是无辜的看着她:“抱歉啊,没控制好力道,不过也怪你自己太弱,我哪知道你这么不经捏的?” 闻声而来的妇人和林灵以及她师兄,均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摆摆手做无辜状:“真不是故意的。” “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在我宫寒冰这里撒野!”伴随着厉喝,林灵那偏心眼儿的师父身形突起,猛地朝我袭来。 我皱皱眉,看着刚刚茹云才在我面前用的招式,很无语的伸手将她截住:“刚刚才跟你闺女说了,这招真的很不礼貌,你这当娘的怎么也这样?” 忽然想起她刚刚自报家门,叫什么?宫寒冰。 很好,拜我这过目不忘的特殊脑结构所赐,我出门之前是翻阅过十二门所有情报内容的,其中就有关于这个宫寒冰的隐秘之事。 说到过目不忘,我倒是一直忘了交代,我这人虽然记不起从前发生的事,但我发现这两年的事我倒是记得尤其牢固,甚至每一天每个时辰做了什么,都特别清晰,只看过一眼的东西也能记得很牢固,算是一个特异功能吧。 想起之前看过的情报,我嫌弃的看她一眼,小声道:“宫寒冰?原来你就是江湖人称寒冰娘子的那位啊?听说你当年为了抢男人,给人家夫人下药做威胁,结果怎么样?弄巧成拙了吧?” 闻言,宫寒冰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我啧啧两声继续道:“你这模样也不丑啊,怎么就把自己混成这样了呢?” 说着,疑惑的看她一眼,然后做了然状:“啊~一定是人品问题了,看你刚才打架出手招式就知道了,做人一点都不知道礼貌,被人嫌弃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宫寒冰脸色由白转黑:“你到底是谁?” 我笑笑:“我是楠芳菲的远方亲戚。” 说完,忽然想到齐楠。 是呢,宫寒冰的冤家叫齐墨尘,冤家的夫人叫楠芳菲,所以,这位皮相还过得去的叫齐楠的男人,应该就是这两人的产物了。 想到此,我便朝他道:“这女人用你娘要挟你了吧?” 齐楠下意识的就要点头,却忽然警惕的看了眼宫寒冰。 我笑:“怎么?你以为你什么都听她的,她就能放过你娘了?” 齐楠脸色变了变。 我接着道:“在我看来,这女人其实就是个祸害,干脆我替你们杀了她,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离开这里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是看着齐楠和林灵的。 闻言,齐楠忙摇头:“不可!杀了她我娘就没有解药了。” 我啧啧两声:“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当年你那药没能要挟到齐墨尘,如今倒用在人家儿子身上,你以为人家儿子娶了你女儿就算弥补了你自己的遗憾吗?真是变态啊!” 宫寒冰冷着一张脸,神情紧张的看着我。 第25章 乖,师父饶她一命 我想,她大概是想出其不意的偷袭我吧。 刚想着,一阵疾风便忽然朝我腰眼处袭来。 果然卑鄙! 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往侧面一倒,随即旋身从扑过来的宫寒冰背后立起,同时出手如电,一指点在她命门穴上。 然后宫寒冰就那么华丽丽的被我定住了。 我托着下巴绕到她身前,半眯着眼睛:“我这人脾气从来不太好,以前这样对我的,都已经被我送去找阎王商量下辈子了,你还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我今儿心情好,便多留你一会儿。” 说完,示意她说话。 宫寒冰却一只用她那双挺好看的大眼睛看着我不转眼。 我皱皱眉:“我没点你哑穴,怎么不说话?”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也敢大言不惭要我的命,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随着她语音出口,人已经动了,且朝我迅速袭来。 我惊讶往后退了退:“哟!对不起,是我小看你了。” 真是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自己冲开穴道活动,看来我刚刚力气用得小了点啊。 正想着,对方已经攻到我眼皮底下。 这位寒冰娘子也果然聪明,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竟也知道往我腿脚上袭击。 不过,她在我眼里却依旧是不堪一击的! 她快,我却比她更快。 就在她立手成刀向我小腿砍来的时候,我已经先她一步提起脚腕,随即准确无误的踢向她手腕,卸了她手掌的劲道,然后脚腕一旋,将她右手狠狠踩在地上。 宫寒冰一声痛呼,狼狈的摔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痛苦扭曲,愤恨不甘的蹬着我。 我勾起唇角,笑得一脸无害:“怎么办呢?现在我心情很不好呢,看来你会死得很惨啊。” 说着话,脚上使力一旋。 宫寒冰便不可抑制的再次痛呼起来。 宫如芸握着自己折断的手腕,张牙舞爪扑过来拖我的脚,结果被我一挥衣袖打到旁边两丈远,半天没爬起来。 想起在情报上看的那些事儿。 我觉得这个宫寒冰其实算个心理变态的神经病,干脆死了才应该更符合天意。 这么想着,我便渐露杀意,袖中的小刀已经滑到掌中。 我只要轻轻往前一送,便能立刻割断这个恶毒女人的喉咙。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除了宫如芸满脸惊恐的看着我无能为力。 齐楠和林灵已经呆愣到没了反应。 小刀从指缝滑出半截的时候,看到齐楠,我犹豫了一下。 却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林灵已经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扑向我:“不要!” 我下意识就要挥手,然而,终是忍了下来。 看着那个不怕死的扑上来抱住我手臂的小丫头,我问:“你干嘛?” 林灵死死抱着我胳膊:“不要杀我师父,求求你!” 我皱眉:“她都这样待你,你还要替她求情?” 林灵望着我,有些着急:“我的命是她救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我正要再说话,那边齐楠也反应过来,眼中纠结着不甘和愤慨朝我求情:“请女侠手下留情,我娘身上的毒只有她有解药,女侠饶了她,也是给我娘留活路。” 我皱皱眉:“‘紫血’有这么难解吗?” 齐楠闻言,神情寞寞:“真的吗?据说此毒除了上一任武林盟主和顾南流顾大侠,再无人能解,可惜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前任武林盟主已经不再了,顾大侠也不知所踪,如今世上再无人能解此毒。” 我捏捏下巴:“这样啊?我这里有一味丹药叫做‘凝魄丹’,是我前两年游历江湖时一个怪老头给的,据说能解百毒,不知能解‘紫血’之毒不?” 齐楠眼睛蓦的一亮,神情激动的看着我:“凝魄丹?那不是顾前辈才能炼制的吗?那可是有价无市的灵丹啊,也正是‘紫血’之毒的克星啊!” 我笑了:“这么巧。那我将此药赠与你,这女人我便杀了吧。” 说着,一扬手,小刀便往前送出几分。 然而,胳膊上的手却将我拽得死紧:“不要,芊芊姐姐不要杀她,求你了!” 我沉默半晌,最后叹口气道:“不杀她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她问。 “做我徒弟,跟我走。”我十分干脆的道。 林灵蓦的瞪大眼睛,显然被我的要求吓到了。 我转转手中的小刀:“怎么?不乐意?” 林灵指指自己,又指指我:“芊芊姐姐,你......你确定要收我为徒?” 我有些受伤,遂不满的看她一眼:“不行吗?我功夫比你不知好多少,要不是看在你根骨清奇,我才不会这么麻烦收你做徒弟!你居然还不乐意?” 林灵愈发窘迫:“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两年纪相仿,你做我师父是不是有点奇怪?” 被她这一说,我才发现,确实,这丫头虽小,看起来也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而我也只是个不满十六的“小丫头”。 但是,我为毛就是觉得她才是个小丫头,而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不过,管他什么感觉,反正这丫头骨骼精奇,是个好苗子,我不能放过! 于是,我整了整情绪,瞪她一眼:“奇怪什么奇怪?她宫寒冰这样的变态都能做你师父,我为什么不能?” 林灵还要再说什么,却见旁边齐楠忽然猛地朝我跪下:“女侠若不嫌弃,齐楠愿做你徒弟。” 这下换我被惊了一跳。 随即反应过来,嫌弃的看着他:“谁要收你一个木头,将来还不得被你砸了我招牌!” 齐楠被我直白的嫌弃直击心灵,愣在地上起也不是继续跪也不是。 就在我觉得他会放弃的时候,却没想到这小子朝我跪行两步:“齐楠愿追随女侠左右,还望女侠答应。” 这意思......是要做我跟班? 我略一沉思:“做跟班的话应该不会辱没我的招牌了,罢了,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虽然你还不如司阳灵光,不过,给我端茶倒水也够了。” “司......阳?十二门副门主?”齐楠不可置信的问。 我点头:“正是那蠢货,你以后要是能比他厉害一点,也不枉我这番收留。” 齐楠张嘴,目瞪口呆。 我懒得想借口瞎解释浪费时间,便转头继续问林灵:“考虑得怎么样?” 林灵看看宫寒冰,再看看在我掌中转来转去的小刀,最后一咬牙:“好,我答应你。” 我欣慰的摸摸她的发心:“乖!师父便看在你面子上,饶她一命。” 第26章 其实没那么怂 说完,嗖一下收回小刀,手指快速在宫寒冰周身大穴掠过,然后便听见一阵女人的惨叫声,最后声音越爱越弱,直至彻底没了动静。 宫如芸在角落里捂着心口颤声悲痛道:“你不是说放过我娘吗?为什么还要杀她?” 我正要说话,身边林灵开口道:“我师父没杀她,只是废了她的武功,你好好照顾她几日,她醒来还是可以照常生活的。” 我欣慰的点头,果然是我看中的徒弟,眼力不错,估摸我刚刚这一波操作,齐楠是绝对没看出来的。 回头看过去,果然,那傻小子还是一副呆愣状态,也不知是因为那句“司阳”,还是刚刚我的动作他误以为我将宫寒冰杀了。 “去把你师姐的功夫也废了,我们走。”我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林灵。 林灵回头看我一眼,我本以为这善心泛滥的小丫头要为难,却没想到,她两步上去,手起掌落,十分利落的将宫如芸武功废掉了,末了还拍了拍手,扬了扬眉眼朝她师姐道:“这是你对我下毒的代价!” 我眉心跳了跳,这丫头其实也没那么怂嘛。 可能只是比较倔强,是个恩怨分明的主。 看了眼昏在地上的宫寒冰母女,我拍拍手:“走吧,去救楠芳菲。” 齐楠这才完全反应过来,起身忙不迭在前面引路。 一路无话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齐楠终于憋不住的问我:“不知叶女侠师从何处?跟我娘有什么渊源?” 我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他:“这是凝魄丹,拿去救你娘吧。” 齐楠接过荷包,动了动嘴唇。 我打断他道:“跟着我便有跟着我的规矩,尤其不许打听我的私事,做不到就自己滚蛋。” 林灵缩缩脖子朝他吐了吐舌头:“我师父是个奇女子,你小心点。” 齐楠小声道:“你之前不还不愿意做她徒弟吗?怎么这会儿师父师父的叫的如此顺口?” 林灵胸膛一挺,理直气壮回:“她功夫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做我师父?” 我:“......”说得甚好! 离开宫寒冰的院子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齐楠指指前方一座小茅屋:“我娘就在那里。” 说着,率先跑过去推开院门大喊一声:“娘,我回来了。” 我抱着双臂跟上去。 只见屋檐下坐着一位妇人,眉眼安宁,一脸祥和的样子,只是唇色有些不正常,正笑眯眯的同齐楠说话:“楠儿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早?你师父可有为难你?” 齐楠急吼吼的从腰里掏出我给的荷包,倒出一粒凝魄丹递给妇人:“娘,快吃,这是凝魄丹。” 妇人接在手中,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有凝魄丹?” 齐楠伸手朝我一指:“一个奇女子给的,她还废了师父和芸师妹的武功,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受她的钳制了。” 妇人在他的指引下直直朝我看来。 我这才看清楚此人的眉眼。 心中一阵感叹,难怪宫寒冰会输了。 这女人虽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却胜在那身气韵,那种沉淀在骨子里的温润,只一眼,便能令人平复心绪的气韵,绝不是一般人能修炼出来的。 第27章 兰君子 我朝她颔首。 她回我一礼,起身朝我走来:“姑娘同我一位故人很像,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我朝她一抱拳:“在下叶芊。” “叶芊?看来是我误会了,多谢叶姑娘仗义。”她泰然回话。 我却有些纳闷儿了,我这张脸居然也能同人类似?这概率也太低了吧! 不是我吹啊,我如此明眸皓齿眉目清丽的相貌,有几个能跟我相似? 一定是这女人中毒太深,眼睛花了! 想到中毒。 我皱皱眉,上前握了握她的手腕,末了担忧的看她一眼。 结果人家一脸泰然:“无妨,我这毒都中了十几年了,早已侵入肺腑,倒是可惜了姑娘的凝魄丹。” 我笑笑:“虽然中毒颇深,倒也不是完全无解,夫人放心,你儿子会替你制出解药的。” 楠芳菲惊讶的看我一眼,又转头看一眼齐楠。 齐楠便将疑问的眼神转到我身上。 我挥挥衣袖:“取笔墨来。” 齐楠忙跑进屋里拿来纸墨铺开:“姑娘,请。” 我左手捉起袖袍,右手捏起毛笔,在铺开的宣纸上唰唰唰写下几十味草药和分量,吹干墨迹递给他:“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修习药理,照着这上面的药材和法子炼制药丸,给你娘服下看情况,后面便靠你自己微调了,我相信名震一方的兰君子不是脓包。” 齐楠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你到底是谁?” 我瞥他一眼:“忘了?不许打听我的事!” 齐楠接过药方,只扫了一眼,便低头去准备了。 我走出房间,在院角的秋千架上躺下,优哉游哉的晃着,十分惬意的看天。 林灵跟在齐楠身后,殷勤的帮他忙前忙后,擦汗捶肩准备药材...... 我觑眼看着,觉得两人这状态,我要是只带着林灵行走江湖,怕是不太容易了,遂在心里下了个决定:先将楠芳菲治好,然后将两人一起带走,这样一来,谁都没了后顾之忧,江湖路也不至于太单调和枯燥。 所以,当齐楠三天后丧眉耷眼拿着药方来找我调整的时候,我一点都没嫌弃的问清楚楠芳菲的状况,然后尽心尽力的指点他如何加减各种药材...... 齐楠一脸膜拜的看着我:“姑娘真乃神医也。” 我拍拍他的肩揶揄的笑了笑:“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哪有兰君子名头响亮?” 齐楠俊脸微红:“姑娘就别取笑我了,我不过是赶巧救了几个人,都是人家瞎叫的。” 说着话,身后忽然探出来一个脑袋:“师父,师兄,你们在说什么?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说兰君子,你们要找兰君子神医帮菲姨看病吗?” 齐楠大囧:“那个......兰君子也治不好我娘,还得靠你师父。” 林灵歪歪脑袋:“你怎么知道?听说咱们垚城除了司阳就兰君子医术最高了,要不要我帮你去找兰君子来看看?” 齐楠忙去捂她的嘴。 我朝他使个眼色,倾身问林灵:“你知道去哪里找兰君子吗?” 林灵正跟捂她嘴的那只手战斗,闻言急急点头:“知道知道,据说他每月初七会固定出现在镇上的朝阳客栈,今天二十二了,再过半月他就会到朝阳客栈看诊,我到时候去守株待兔,一定能将他请来。” 我笑笑:“消息还挺灵通的。” 说完,拍拍她的肩,再看一眼齐楠:“其实,你要是想找兰君子,就做一件事就好。” “什么事?”她问。 “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师兄。”说完,我负手往秋千架走去。 林灵抓着齐楠的手,疑惑的问:“师兄,你们真打算去找兰君子吗?放心吧,你就在家好好照顾菲姨,我去帮你把那个神医请回来。” 齐楠将手从她下巴上拿开,蹲到旁边失意道:“没用的,小师妹你这次赚大发了,你师父才是真高人。” 林灵见状,学着他的样子也蹲在旁边,撑着下巴道:“你又不是兰君子,你怎么知道?” 齐楠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终于说了实话:“我就是兰君子。” 林灵呆愣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兰君子?不是兰花的兰啊?是齐楠的楠!大师兄原来你就是那个神医啊!难怪你时常玩消失呢,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从三年前开始,每月的初七我都从来没见过你啊。” 齐楠深吸一口气,颓然道:“然而并没什么用,虽然我从小就偷偷习医,也侥幸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却还是对娘身上的毒束手无策,这次要不是你师父指点,我连对娘有用的药方都改不出来,明明你师父已经给了我底方,且那些配方都是针对娘亲身上‘紫血’之毒的,可我就是不能根据每次的变化做出最佳调整,眼睁睁看着娘痛苦。” 林灵丝毫没被他的落寞感染,捧着下巴凑上去满眼崇拜的道:“师兄你真厉害!这么多年,你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还能修习医术,还学得这么好,都成垚城的神医了!” 闻言,齐楠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他抬手在林灵发心揉了揉:“这世上也就你这么看得起师兄这点微末道行了。” 林灵咧嘴冲他做个鬼脸:“你是真厉害!” 我翻个身子,背对两人晃着秋千闭眼小憩。 ...... 三个月后。 楠芳菲体内的“紫血”之毒已经全部清除干净。 这三个月,我在齐家过得还算滋润。 林灵这个小徒弟做得很称职,每日里茶饭点心送得很及时。 齐楠这半个徒弟也做的很称职,洗衣扫地从来不让我沾手。 如今楠芳菲的身体只因刚用了猛药清除毒素,顺带着将血气也清除不少,所以有些虚弱,再用些补气益血的方子调理个把月,便算彻底康复了。 望着院门口那株光秃秃的梧桐树。 我对林灵说:“你菲姨已经大好了,过完年便随为师走吧。” 林灵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舍道:“明天就过年了,就不能多等一个月吗?” 我偏过脑袋看她:“我已经多等三个半月了。” 林灵嘟嘟小嘴:“师父~你最好了,你就让我看着菲姨彻底康复好不好?我答应你,等菲姨彻底好了,我一定跟你走,以后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这丫头如今在我面酷爱撒娇,听她软糯糯叫我一声师父,皱着小脸朝我卖萌,我很是受用。 当下,我伸手在她脑门儿上点了点:“看来为师对你太好了,总这样得寸进尺,当心哪天师父厌了你,将你逐出师门!” 小丫头赶紧伸手拽过我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仰头讨好道:“师父才不会厌了我,我这么爱师父,师父怎么舍得不要我呢,是吧?” 第28章 师父师父要红包 我笑笑,正要再假意训她两句。 忽听楠芳菲道:“过完年你们便走吧,只是调理身子,这些日子一直耽搁姑娘的正事,实在过意不去,姑娘是做大事的人,我齐家受你恩惠良多,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我和楠儿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回头,见楠芳菲倚在门框上,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神色。 我动了动唇,正要说点什么,却听她继续道:“姑娘不必多言,即便姑娘不用言明身份,我大概也猜出来姑娘的身份了,其实,你跟你娘真的很像,就算你用了假名字,我也知道你是谁,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还记着我,还愿意让你来帮我,替我谢谢她。” 我却听得一脸懵:“我?跟我娘很像?” 楠芳菲又恢复那副温和的神情,眼神柔柔的看着我:“是啊,很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你真知道我娘是谁?”我问。 “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的身份,我连楠儿都没说,该做什么就去做吧,替我谢谢你娘。”说着,顿了一下,犹豫着继续开口道:“还有......当年那件事,帮我跟你娘说声‘对不起’。” 我稍一思索,或许,我这个被石无双捡回去的弃婴真的能找到自己亲娘也说不定。 是夜。 也不知几更上。 反正外面月上中天,茅屋外夜虫喁喁。 我悄悄摸到楠芳菲的房间,将熟睡的她叫醒:“你真的知道我娘是谁?” 楠芳菲没好气的看我一眼,笑了笑:“你这孩子,怎的不知道照照镜子,就你这张脸,我能认不出来吗?” 我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脸:“真有这么像?” 楠芳菲伸出手指戳了我额头一下:“这眉毛、这眼睛鼻子和嘴巴,哪里不像了?连表情都跟你娘如出一辙。” 说完,有些哀伤的收了手,轻声问我:“你娘还好吗?她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机会就在眼前,我不敢随便搭话,便低头不语。 楠芳菲轻轻叹了口气:“看你这样子,定是没好话的,也是,当年确实是我错了。” 我依旧不说话。 她便继续道:“不过,她迟早也是要入宫的,只是早晚的事而已,好在她如今也得了你父皇的宠,倒让我少了些遗憾。” 入宫?父皇? 这信息有点猛! 这世上长得像的何止千万?看来是我搞错了,试问一下,皇家公主是能随便流落民间的吗? 就算要流落,也该是皇子才对啊。 我一个女的,难不成还能对某位野心勃勃的皇子造成威胁? 这么一想,我有些失望,匆匆找了个借口,回了自己房间。 这个除夕夜,我守年守得很彻底,拜楠芳菲所赐,直接守了个通宵。 一大早,齐楠便在院里放了一串鞭炮。 炮声清脆连贯,很是响亮。 紧接着,我便听到林灵的欢笑声,然后是齐楠和楠芳菲的声音。 大家都很开心,在院子里笑着闹着。 本想努力迷瞪一会儿的我,扛不住这份鲜活,便整整衣衫,也出了房门。 结果我刚走出门槛,林灵这小丫头便朝我扑来。 我伸手点在她额头,故作嫌弃:“离我远些。” 小丫头还在欢乐的蹦跶:“师父师父,要红包。” 我笑:“你个财迷。”说着,从腰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红锦囊递给她:“为师给的红包都是保命的好东西,你收好了。” 小丫头开心的接在手里,迫不及待打开看了一眼,随即惊讶道:“凝魄丹?不是都给菲姨吃了吗?师父怎么还有?” 我瞥她一眼:“你傻呀?吃了不能再炼啊?” 闻言,齐楠激动的凑过来:“难道,顾大侠已经把凝魄丹的炼制法子教给你了?” 我很是镇定道:“还用的着教吗?这不看一眼就会的吗?” 齐楠瞪着眼睛,我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绿光,刚开口想问问早上吃什么。 结果才出口一个字,便见着小子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眼中简直......怎么形容呢? 对了。 “热泪盈眶!” 他就这么热泪盈眶的看着我。 我往后仰了仰身子:“你干嘛?” “姑娘,您就收我为徒吧!我发誓,一定好好研习医道,绝不辱没您的名声!” 呼! 我还以为这小子要干嘛,原来只是还没死心呢。 不过,这几个月来,这小子隔三差五要这么来上一回,倒是没想到,大过年的也不放过,就不怕我依旧拒绝,兆头不好啊? 跟往常一样,我半抱手臂捏着下巴看他。 就在他眼中的光芒逐渐消失的时候,微点了一下头:“也行......” 齐楠便激动起来,咚咚咚在地上冲我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坦然受了,却话锋一转:“不过......” 齐楠眼中的光便忽闪忽灭起来,提着一口气看向我。 我将两只手都夹在腋下:“我这辈子只收林灵这一个亲传弟子,你叫我师父可以,却只能是做我记名弟子,我有空有闲或有心的时候便指点指点你,所以,别指望我能对你倾囊相授。” 闻言,齐楠又是重重一磕:“谢师父大恩!” 我拎着他肩膀将他提起来:“还傻跪着干嘛?还不带为师去看看今早吃什么?” 齐楠忙不迭往前走:“有师父最爱吃的糯米糕......” 我是一个很有良心的师父。 因着这层关系,我又在齐家待了一个多月,直到二月初六,才带着齐楠和林灵踏上江湖路。 这些日子,我也仔细想了想该何去何从? 毕竟我已为人师表,总不能揣着从石无双哪里拿的银票坐吃山空啊。 还有我神秘的身世。 我也想过了,楠芳菲说我像宫里某位得宠的后妃,那也不是没可能的,毕竟,我的“小祸害”之名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何况,我隐迹多年却在刚一出谷便遭遇伏击,这些都解释不通。 所以,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最好先查清楚我的身世之谜。 第29章 吃饭的时候像个孩子 永北府,广平镇。 这里是直达皇城的必经之路。 我穿着一身月白长裙,裙边和袖口是泼墨远山图,清爽又简洁。 我在头顶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上一顶霜青色帏帽,轻纱覆面。 出走时,为了不让石无双轻易找到我,我将刻有“叶”字的长剑放在十二门中,如今手上只握了一只墨色的长笛,既可以当临时武器,闲暇时还能吹上两曲陶冶情操,还是很不错的。 林灵和齐楠并排跟在我身后,一对金童玉女,回头看过去很是养眼。 我反手将长笛在背上敲了敲,端着架子道:“为师渴了。” 身后两只赶紧动了起来,一个翻水壶一个拿竹杯,十分恭敬的给我倒了半杯水,双手递到我面前。 我半眯起眼睛,伸手接过,撩起面纱半仰脖子喝了。 这一口倒让我小小的惊讶了一番,也不知我这两个徒儿给我准备的什么水?除了盛水的竹杯原有的玉竹的清香,还夹杂着些许淡淡的花香,我这一口,竟没品出来有些什么花,果然是费了心思的。 口中的干渴瞬间被缓解,我心情颇好的继续朝前走。 路过一间食肆的时候,一股肉香好巧不巧飘进我鼻子。 好嘛,也不知是馋虫被勾出来还是饿虫被敲醒了?我这腿瞬间就迈不动了,转头直勾勾盯着食肆里柜台后菜谱,似乎看见那一张张菜谱上冒着腾腾热气,飘出阵阵菜香...... 林灵低着脑袋整理身上的行李水壶,没注意我突然驻足,小脑袋直直朝我撞来。 我瞬间回神。 好险,还好带着帏帽,不然被这俩徒弟看见师尊如此丢脸的行为,以后我要怎么树立威信? 想着,我回头拍了拍林灵的脑袋:“小丫头累坏了吧,路都不会走了,为师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说完,牵起小丫头的手径直入了食肆。 林灵挣了挣,没挣脱,小声道:“师父我不饿。” 我拉着她坐到靠窗的方桌前,自己坐在中间的位置,示意齐楠也坐下,伸手拍拍她的肩:“你正长身体呢,饿得快也没什么,为师不会笑话你的。” 说着,将菜谱往她面前一推:“快看看,可有喜欢的,只管点。” 小丫头皱皱鼻子,将菜单推到齐楠面前:“师兄,你来点吧。” 我一把截住滑到桌子中央的菜单,很郑重的转头对小丫头道:“你先入门,他是师弟,可不许乱叫知道不?” 林灵捂着小嘴笑了,声音清脆欢快:“咯咯咯......记住了师父。” 说着话,冲齐楠做了个鬼脸:“师弟,快些点个师父爱吃的。” 齐楠哀怨的看了我一眼:“师父,我比她大,从前一直是她师兄的。” 我点点头:“知道,但那是从前,不然你们再回去做宫寒冰的徒弟吧。” 齐楠赶紧埋头,招来小二麻利的点了几道菜,转头一脸讨好的看着我:“师父,您还要加么?” 我将长笛放在桌沿,整了整衣袖:“不用了,挺好。” 是真挺好。 我发现,这小子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总能恰到好处的替我安排好吃喝。 譬如这两日住的厢房,我的总是开窗便能见景的房间,即便是乡野里的客栈,他也总能十分妥帖的替我寻到最适合的那间。 喝的也从最开始的清水,到今天的花茶,越来越合我的胃口。 刚刚点的菜也都是我的最爱,从最肥美的炖猪脚到最清爽的白灼青菜,甚合我意! 许是饭点还早,菜上得很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菜便上齐了。 我看了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吸了吸鼻子。 两徒儿很有眼色的左右两边同时配合着将我宽大的衣袖挽了半截起来。 待两人将我衣袖挽好,我才假模假式的拒绝道:“你们自顾吃便是,为师四肢健全不消你们如此伺候。” 说着,将帏帽从中间撩开,分别别到两边耳廓,抄起面前的竹筷先挑了一块软滑Q弹的猪脚放到唇边咬了一口,满足的眯了眯眼:“味道不错,你们也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个小徒弟很是乖巧听话,纷纷捉起筷子开吃。 我瞥一眼小丫头,不客气的挑了一大块猪脚肉放进她碗里:“多吃点肉,看看你瘦得!” 小丫头顿时瘪嘴,十分为难的看向齐楠。 齐楠长臂一伸,将肉从她碗里挑出,转头对我解释:“师父,师姐从来不吃肉。” 我愣了愣:“不吃肉?为什么?肉多好吃啊。” 齐楠叹了口气:“宫如芸曾逼她吃长了蛆的肉,那以后,师姐心里便有了阴影,再也吃不了肉了。” 我嘴里正咬着的肉便啪叽一下掉到桌上,强压下那阵恶心反胃,我抄起桌沿的长笛就朝他脑门上敲去:“你个臭小子干什么要说出来!” 齐楠委屈的抱着脑袋往后一缩:“我怕你逼她吃啊,我不爱吃烟熏肉,昨天你不是就逼我......” 他在我的怒瞪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也没敢把话说完,弱弱的缩着肩膀扒拉自己碗里的饭菜。 我不解气的又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这才重新拿起筷子。 可是,看着满桌子油亮亮的佳肴,脑中便不由自主的响起长了蛆的肉,顿时没了胃口。 瞪一眼齐楠,我将桌上所有的肉菜全部推到他面前:“全部吃光!” 齐楠哭唧唧看我一眼,认命的低头开始消灭敌人。 我将青菜拨到小丫头面前:“乖徒儿,咱们吃菜。” 林灵眼神略带同情的看了眼对面的齐楠,乖乖的低头开始吃饭。 我则很豪迈的将一盘白灼青菜倒进饭碗里,很快扒拉进肚子,又填了一碗饭继续...... 一顿饭下来,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这些日子我的胃好像一个无底洞,吃得多饿的快,也没见肚子胀多大。 很是奇怪。 反观齐楠,被我勒令吃完桌上的肉菜,撑得腰腹都大了一圈,还不停的打着饱嗝,一脸难受还不忘感恩戴德的朝我道谢:“谢谢师父厚爱。” 我忍住笑,点点头:“知道为师爱你就好。” 齐楠俊脸微红,似乎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林灵。 林灵已经招呼小二端来热水棉巾,绞了替我擦嘴净手。 “师父吃饭的时候像个孩子。”林灵一边替我擦干净嘴角的油渍,一边冲我笑。 我愣了一下,一下夺过她手中的棉巾,沉声道:“没大没小!什么叫像个孩子,为师这叫真性情,跟你似的像只小鸡崽,啄半天,碗里不过才少一半,如此,怎么长身体?” 说着话,放下帏帽,遮住脸,也一并掩下那丝心虚。 身后传来一丝轻笑。 我皱了皱眉,这调调,明显是在笑我啊。 我回头看过去。 身后一桌坐了三人,左右两个一身黑袍,手长脚长很是魁梧,正目不斜视的安静用饭,与我背对背的那个,长发被一只白玉簪束起一半,另一半倾泻到腰际,发丝柔顺油亮服帖在深蓝的锦袍上,此人肩背宽阔,双臂撑在桌沿,臂上的肌肉透过锦衣喷薄着遒劲,看起来孔武有力。 我起身,拿起桌边的长笛戳了戳此人肩膀:“你笑什么?” 那人似是没想到我会直接动手,猛地转身看我。 这一转身,我便看清他的脸了。 不过,此人脸上却带着一只白玉面具,面具做得精巧,遮了他上半截脸,不管此人真容如何,反正带着这只面具,我觉得还挺耐看。 面具下双唇丰润,唇色殷红,下巴线条刚毅。 他正仰头看我,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滚了滚。 随即,我见他唇角勾起,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笑我的,这位小师父是不是管得有些宽了?” 他这语气让我觉得,他若是摘下面具,一定是一张玩世不恭的脸。 我握着长笛叉腰,皱眉瞪着他:“你笑我了,我自然便管得。” 那人又是轻轻一笑。 我透过白玉面具,看到一双凤眸眯了眯,他的眼神有些深邃,瞳孔是深沉的棕黑色,不同于石无双盛着旋涡似的眼眸,他的眼底是一汪深潭,探不到底那种。 我怔了怔,如此眼眸,似曾相识。 那人扬了扬下巴,抬手指指我的面纱:“我这好歹还露了半张脸和一双眼睛,小师父却是丝毫不吃亏啊,整个脑袋都不现世,难不成小师父跟在下一样,长着倾国倾城的样貌,怕惹麻烦?” 我觉得自己着实闲的慌,招这莫名其妙的人作甚。 遂回头朝林灵和齐楠招手:“好了没?走了。” 齐楠揉了揉肚子:“师父,我想借店家的厨房熬点消食汤,不然徒儿会被撑死的。” 我强忍住笑意,装出满腹不耐烦:“真是麻烦,快去快回。” 齐楠忙不迭的抓起身边药材包往后厨去了。 林灵轻轻牵了牵我的衣袖:“师父,咱们坐着等师兄。” 小丫头太可爱,我是不忍拂她面的,遂依着她落座。 却不想,那面具男偏着脑袋认真的提醒林灵:“小丫头,你忘了你师父刚刚说的,那位是你师弟。” 林灵朝那人瞪了一眼:“关你屁事!” “大胆!” “大胆!” 面具男同桌的两个黑袍男子猛地站起来,腰间长剑倏然出鞘,直直朝林灵刺来。 事出突然,何况两个黑袍男招式凛厉,我急忙朝林灵看去,只见她瞳孔微缩,猛地起身一旋,险险避开两人的长剑,却无可避免的被划破衣袖,小臂有血丝渗出。 第30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眉头一皱,好啊,竟敢在我眼皮底下欺负我的人! 当即低喝一声:“两个大男人欺负我家一个小丫头,真是好大的脸!” 说着话,长笛滑过掌心,朝两个黑袍男子后心击去。 我暗衬着,怎么着也得替小丫头报了这两剑之仇,不然简直妄为人师! 掌中长笛眼看就要点到两人背心,斜刺里忽然伸来一把折扇,愣是将我的长笛挑了开去。 顺着折扇看过去,面具男紧抿双唇,死死盯着我。 气场有些奇怪。 不过,有什么关系?自家徒弟自己疼。 我收回长笛,叉腰瞪他:“想打架是吧,姑奶奶奉赔!” 音落,右手微抬,长笛在掌心转了一个圈儿,突然脱离掌心,猛地朝他膝盖袭去。 面具男眼眸微眯,展开双臂往后急退而去。 眨眼间,人已经退出食肆。 见状,我亦双臂一展,踏着桌角从格窗飞了出去,堪堪挡在他面前:“还想跑?” 面具男不说话,却直接将手中折扇往腰间一别,赤手空拳欺身而来。 我这人从来不爱占小便宜,见他收了折扇,便也将长笛往后腰一别,迎了上去。 面具男招式有些怪异,一拳一脚毫无花招,倒是与我记忆里在谷中私下练习的功夫有些雷同。 自打记忆恢复一部分之后,我便记起自己曾在谷中私下练习如此功夫,但这套功夫从哪习来?我却想不起一丝一毫,只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顾南流教的。 今日同这面具男一对打,我倒是使得行云流水,将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化解得恰到好处。 我打得兴起,一拳挥出去,却发现面具男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我没了动作。 拳已挥出,收手已来不及,何况,想到林灵被割破的衣袖,我便毫不客气的将这一拳捶在他胸口。 我这拳头倒是打出去了,也实实在在捶在对方胸口,却收不回来。 面具男身子踉跄了一下,出手如电握住我的拳头,口中试探的喊了一声:“小叶子?” 我呆了一下。 用力想了想,记忆里,从未有过被人叫“小叶子”的时候。 但此人这声“小叶子”唤得虽不太确定,却简直是柔肠百转啊。 用力将被他攥紧的手抽出来:“什么叶子花儿的?我还小果子呢!我家徒儿被你的人伤了,你刚刚也被我打了一拳,我们扯平了。” 此人很危险。 不仅仅是那周身的气场,这番交手,我也看出此人功夫也是不弱的,毕竟初出江湖,我觉得,还是少惹麻烦,反正已经不吃亏了。 我转身招呼林灵:“去看看你师弟的汤药熬好了没,再不走晚上就错过宿头了。” 小丫头答应一声,莫转头往后厨去了。 我抱着长笛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口等着。 “敢问小师父高姓大名?”面具男朝我拱手一揖,很是规矩礼貌的问我。 我昂了昂下巴,将脑袋偏向一边:“不想告诉你。” 面具男身子微僵片刻,随即又厚脸皮的凑上来:“不知小师父师承何处?” 我哼一声,继续偏头不理他。 面具男顺着我的方向转过来,陪着笑脸再问:“小师父哪里人士?” 连续三句啊,句句不离“小师父”!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31章 想想都疼 我上前一步,逼近面具男:“什么小师父?哪里来的小师父?姑奶奶看起来很小吗?” 面具男被我不满的语气一逼,显得有些慌乱起来,忙不迭的朝我作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在下的不是,这位......师父,说吧,想让在下怎么赔礼道歉都行。” 正满意的想点头,却在面纱后面隐约看见面具男身后的两个黑袍男子面色陡变。 果然是个人物啊,看起来,这家伙不仅功夫不错,身份应该更不简单才对。 我可是出来逍遥江湖的,才不会跟这样的人纠缠。 这么一想,我大手一挥:“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只是我那小徒儿自来身娇肉贵,被你的人伤了,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便赔点银子好了。” 面具男明显愣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冲身后一招手:“还不快拿钱!” 一个黑袍男麻利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正往其中抽某一张的时候,面具男一把夺过来塞到我手里:“这些可够?” 我扫了一眼,少说也有十几张,其中最小的面额五十两,最大那张貌似五百两。 有钱人呐! 我只觉眼睛都亮了几分。 正在这时,林灵和齐楠并肩走了出来。 我赶紧将银票往怀里一揣:“够了够了,咱们两清了啊,后会无期!” 言罢,朝林灵和齐楠招招手,迈开腿当先走了。 听见身后急急追上来的脚步声和“哎哎”呼唤,我伸手一边拉起一个,气息一提,展开轻功疾驰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定后面再没人追上来,这才放缓脚步,将两人放下。 林灵踉跄了一下,拽着我的衣袖稳住身形。 齐楠就惨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十分狼狈。 我转身,嫌弃的看他一眼:“就你这熊样,哪天遇上打不过的,逃命都逃不掉!” 林灵抚着胸口直喘气,十分崇拜的看着我:“师父,你是我见过的轻功最好的人了。” 我勾勾唇角:“我这轻功要是不好,简直对不起当年挨得那些棍子。” 遥想当年啊...... 臭老头在我腿上裹上铁沙子,捏着儿臂粗的木棍跟在我屁股后面追得我满谷蹿,试问,那谷中的山丘和树梢可有我不曾涉足的? 跑得慢了,那棍子照着身上就敲...... 想想还觉得身上隐隐作痛啊! 想着,我忽然看向小丫头。 小丫头被我盯得不自觉往后缩了缩:“师父,你想干嘛?” 我捏着下巴,伸出脚尖踢了踢她的小腿:“小丫头是个可塑之才,赶明儿我也让你好好练练轻功,保管你将来不比师父差。” 闻言,齐楠翻身爬过来急切的望着我:“师父,我也要学。” 我点头:“嗯,也教你。” 只怕你学了也是白学啊,毕竟资质有限嘛。 为了不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我将后半句吞了回去。 “缓过劲了继续走。”我从怀里掏出那叠银钱慢条斯理的一边清点一边招呼两人跟上。 数完一遍又数一遍...... 最后我终于肯定手中是一笔巨款:大小面额加起来,竟有一千二百两之多。 甩了甩手中的银票,我笑了:“嘿嘿!运气不错,居然撞上地主家的傻儿子了!” 第32章 师父你抢钱啦 一千二百两呀! 姑奶奶离家出走全部家当才不到两千两。 当初收拾城郊小树林那几个败类,我已经败掉一百两,后来在白峰镇安顿那小半年,为了给楠芳菲解毒,许多名贵药材也是我贴的钱,身上已经七七八八用掉千两上下,如今兜里就剩不到八百两,倒是没想到,小丫头手臂破两块皮,竟换回来这么多钱! 我正乐滋滋,却不想身后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响起来:“师......父,您......抢人......钱啦?” 我捏着长笛反手就敲在他脑门上:“为师像那为非作歹的人吗?” 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弱弱的点了点头:“像......” 我一叉腰:“为师到底哪里给你的错觉?” 齐楠心虚的吞了吞口水:“师父您忘了?给我娘解毒的时候,咱们去买养魂草,只花了八百两银子。” 我瞪他一眼:“那是为师的本事!” 我才不会承认当初武力威逼异宝阁将价值八万两的养魂草八百两卖给我的事! 这臭小子,要不是姑奶奶本事大,他娘能那么快好起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简直越想越生气! 飞身掠上旁边大树,往树桠上一躺:“为师不想走了,你去找一辆舒适的马车,咱们去皇城。” 臭小子哭丧着脸:“是。”然后卸下肩上的包袱水壶,朝我们来时的方向而去。 我看着飞了三次,才好不容易上树颤巍巍朝我走来的林灵:“那小子从小就这么傻吗?” 小丫头咯咯笑:“师兄那不是傻,就是太实在了,师父明明知道的,何必口硬心软?” 我抬手枕在后脑勺,瞥她一眼:“都说是你师弟了,还叫他师兄!” 小丫头终于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的靠着我蹲下:“叫了十几年,一时改不了,师父,今天食肆里那个戴面具的公子,你们认识吧?” 我转头:“怎么说?” “要是不认识,你躲他干嘛?”小丫头很认真的问。 我在她脑门儿上拍了拍:“我不认识什么面具公子,躲他是因为我讹了他的钱,怕他找麻烦。” “啊!讹钱?师父你怎么讹的钱?我怎么不知道?” 我仰了仰下巴:“你的手臂不是被他的人划伤了吗?我让他赔钱来着,然后他就给我赔了一千二百两,这么多钱给我,我还不赶紧跑,等他反应过来定会讨回去的。” 小丫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撩起袖子看了看那细细的伤口:“就这破了皮的伤,竟值一千二百两?师父你太厉害了!” 我暗自点头,看看这区别,小丫头就是会说话,这事儿要阁那臭小子身上,他铁定得说:师父你这样不行。 就好比当初我跟异宝阁老板砍价时那样,我在这边卖力的砍价呢,那臭小子一个劲儿扯我袖子:女侠,咱回去攒够钱再来! 啊! 想想都生气! 忽然想起一事。 我问小丫头:“若是又人问你师承何处?你怎么回答?” 小丫头便一脸正经起来:“是啊。师父,咱们是何门何派啊?” 我翘个二郎腿悠悠晃了晃:“我也不知道。宫寒冰师承何处?” 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乖乖回道:“宮师父的师父是妫海散人,那时候我们出门在外,一般直接说‘家师乃寒冰娘子’,寒冰娘子的名号比妫海散人的还要响亮些,江湖上大多都知道寒冰娘子的名号。所以师父,咱们到底是何门何派啊?” 我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你猜。” 小可爱们晚上好啊!求收藏搭讪投喂~~ 第33章 我们是不休门的? 小丫头便撑着下巴兴致勃勃的猜起来:“师父轻功卓绝、内力精纯,还得顾大侠亲传制药之术,一定是传闻中已经隐世的不休门传人。是也不是?” 我反问:“不休门是哪里的门派?门主是谁?” 小丫头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师父不是吧!你连不休门都不知道?” 我:“我该知道吗?” 小丫头撑起身子拔高音量:“那个曾经的天下第一门,你真的不知道?门主就是那个教你制药之术的顾大侠。” 我:“谁告诉你我的制药之术是顾大侠教的?” “不是你说的,一个怪老头给你的凝魄丹吗?这天下除了顾大侠还有谁会炼制凝魄丹啊?”小丫头满脸笃定。 我换只脚叠个二郎腿:“是吗?可我的制药之术都是自己学的,这世间但凡是颗成药,我掰开稍微研究一下便能制出来,再简单不过了。” 小丫头郑重的看着我:“师父你确定自己不是妖怪?” 我一巴掌拍过去:“为师哪里像妖怪?” 小丫头掰着指头算:“目前为止,我除了知道师父的大名,师父从哪里来?年庚几何?师承何处?什么都不知道。” 顿了一下接着掰指头:“而且师父功夫极高,看起来年纪却与我相仿,师父的本事比我何止强十倍?就算再厉害的人,要练到师父这样,至少也得几十年吧,这要怎么解释?” 我斜睨她一眼:“照你这么说,十二门的门主该着年方几何?” 小丫头道:“十二门门主乃是天纵奇才好不好?” 我有些不乐意:“你怎么不觉得为师也是天纵奇才?” “师父,重点是你才跟我差不多大啊。” 我枕了枕手臂,觉得这话题应该尽快结束,不然小丫头一定没完没了:“为师平时很注重养生,实际年龄不比石无双小。” 小丫头长长的哦了一声:“这样啊。难怪您会逃婚出来,这么老了还不嫁人,师父家里人一定急坏了。” 我:“......”不跟小孩子计较! 翻个身道:“我老人家的婚事不用你个丫头片子操心,为师给你一个任务,好好替为师想个名号,好听一点的,也想想咱们的门派名字,一定要很拉风的那种,一边儿想去!” 小丫头欢呼起来:“师父这是要开门立派啊!太好了师父,徒儿一定取个威风八面的名字,一定比寒冰娘子响亮!” 怎么莫名有些担心啊! 唉! 管他呢,先睡会儿,这不靠谱的齐楠,何时才能找来马车啊?为师好困...... 齐楠找来马车的时候,我已经睡醒一觉了。 很想发个牢骚的我,钻进马车那一刹那,心中的烦闷便烟消云散了。 马车是两匹红鬃烈马拉载的豪华车轿。 车身的实木架子看起来夯实牢固,轿厢宽敞,空间颇大。 内里安置了一张软榻,两条长宽凳,一张小几上拳头大小的碳炉正煮着清茶,袅袅茶香溢满轿厢。 轿厢壁上绷着一层软绵,看起来就很舒适,是我想要的! 靠近轿门的两边,是两个固定在厢壁上的立柜,最上面的两格是敞格,里面放着两包点心和一罐茶。 我径直靠在软榻上,枕着双臂不吝夸赞:“齐楠这事办的漂亮,晚上为师教你炼制‘百虫畏’。” “谢谢师父!”齐楠激动的差点在车辕上朝我磕头。 新的一天,继续求收藏喂胖胖~~爱你们! 第34章 灵兰仙子 林灵揭开小炉上的茶盖,凑过去看一眼,再嗅一嗅,转身搭块湿布在把手上,给我倒了一小杯茶:“师父,这茶刚刚好,您喝点。” 我接过茶杯,轻轻吹开面上的浮沫,抿了一口:“不错!” 小丫头仰着脑袋趴在我榻边:“师父,您喜欢莲花娘子这称号吗?” 我刚准备再喝第二口的茶,就在这句话音落下时生生顿住了:“莲花娘子?这就是你替为师想的名字?” 小丫头很认真的点头:“是啊,师父就像不染纤尘的天山雪莲,我觉得莲花娘子这称号很适合您。” 我干脆将茶杯放到小几上,郑重的握着她双肩:“你听好了,什么娘子、什么散人、什么师太这类型的称呼,通通不行!” “啊?那还能叫什么?” “叫某某仙子,或者神女啥啥的都行。” 说完,我忽然想起自己终归是要逍遥江湖的,便道:“不然就叫逍遥仙子好了,咱们门派就叫逍遥派。” “逍遥派?不是有个逍遥派吗?师父你到底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连逍遥派都没听过?还有逍遥仙子,江湖上不是有个逍遥客了吗?师父不怕别人误会吗?”林灵重新将茶杯递到我唇边,皱眉道。 “有吗?确实不知道。”没道理啊,十二门的情报已经被我看完了,我怎么没看到什么逍遥派? 哦,是了,不仅没有逍遥派,是没有任何门派的信息,我所知道的那些称号譬如“寒冰娘子”,都是以个人为单位的。 之前林灵也说过,以为我是什么‘不休门’的传人,事实上,我从未听过‘不休门’。 这么一想,我猛然发觉,作为想要逍遥江湖我来说,自己似乎漏看了十二门中十分重要的一份讯息—关于江湖各大门派的。 但是,这类讯息被石无双藏在哪里的呢? 不容我纠结,林灵已经想出第二个名字来:“师父,你不喜欢莲花娘子,那咱们就叫莲花仙子呗?” 我很无语的看她一眼:“还能更省事一点吗?不然咱仨一人凑一个字得了!” 说完,我自己也愣了一下,貌似真的可行! 一拍榻沿坐直身子:“你贡献一个灵字,你师弟贡献一个楠字,谐音兰,我就是那个仙子,好了,我以后行走江湖便用‘灵兰仙子’的名号!如此,不仅名号雅致,还能体现咱们师徒一心相亲相爱!” 车辕上的齐楠最先附和:“这名字甚好,师父便是灵兰仙子!” 林灵却挠挠后脖子:“不对啊,这样我和师兄......啊不,师弟,我和师弟的名字都有了,可师父的名字不在里面啊?” 我无力的翻翻白眼儿:“怎么没有了,不是说了吗?为师就是那‘仙子’!”如此不开窍的徒弟,真是世间少有啊。 我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江湖上有叫某某仙子的名号吗?” 林灵摇头:“从未听过。” “那正好,不用担心重名了。”我放心的躺回榻上:“齐楠啊,跑快点,早点到千秋城,为师教你炼百虫畏。” 小可爱们,收藏啊收藏~ 第35章 无畏门 齐楠答应一声,又回我一句:“师父,是马儿在跑,我只负责挥鞭子。” 我去! 这两徒弟怎的一个比一个闹心呢! 我揭下帏帽,瞪一眼林灵:“你俩从前在宫寒冰手下也这样?” 她要是敢说是,我毫不怀疑自己会一巴掌拍死她。 不过,小丫头端着一张笑脸抱着我胳膊摇了摇:“怎么可能,我和师弟又不是心甘情愿做她弟子的,再说了,她又不像师父这般真心爱护我们,我们都是巴不得能躲则躲,一般我们只听她吼,基本不答话的。” 我斜睨她一眼:“那你干什么不离开她?” 小丫头将脸枕在我手臂上,幽幽道:“我是她从河里捞起来的弃婴,好歹救过我的命,就算为她养老送终也是应该的啊。” 我抬手顺了顺她脑袋上的毛:“实心眼儿的孩子,她都这样待你,你还想着给她养老送终?” “师父放心,我也会替你养老送终的。” 我:“......” “为师会越活越年轻,一定死在你后头!”我咬着后槽牙恶声道。 小丫头脑袋压在我小臂上,伸手圈着我的腰:“嘻嘻嘻......师父是仙子,一定会长生不老。” “......”我很怀疑,这丫头心里觉得我是妖怪的念头到底有没有真的消除。 “起来,咱们帮派的名字还没着落呢,快想想。”我抖抖手臂,让她坐坐好。 “咱们叫仙女派吧。”小丫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我白她一眼:“你师弟是仙女吗?” 小丫头眨眨眼:“也是,那叫神仙派?” 我:“你怎的跟神啊仙的杠上了?” “因为师父是仙子啊。” 我拉开轿厢的门,冲车辕上的齐楠道:“名字你来想。” 齐楠欢快的应了一声:“好勒~” 然而,半柱香时间过去了......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车辕上除了挥鞭子的声音,齐楠再也没说一个字。 我手中的画本子都快翻完一本了,终于忍不住问:“想到了吗?” 齐楠反应倒是挺快:“师父,我实在不知咱们叫个什么派合适。” 我扶额,认命的咬咬牙:“下一座山叫什么名字咱们就叫什么派。” “啊?前面是无为山,咱们要叫无为派吗?” 我皱眉:“无为?是说无所作为吗?要不要这么衰?无为......无畏!就叫无畏派吧。” “好!” “好!” 两小只异口同声的应道。 我撑着额头想了想:“不好。无畏派,听起来有点拗口,不然叫无畏帮......?无畏教......?无畏楼......?无畏宗......?无畏门,啊,还是无畏门顺口一点,叫无畏门吧。” “好!” “好!” 两小只又是异口同声。 我将帏帽盖在脸上:“到了千秋城叫我,为师睡会儿。” 然后,我听见轿门打开,有风顺着轿门灌进来,很快又被隔档在外。 车辕上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师兄......不是,师弟,你有没有发现师父好喜欢睡觉?” 半晌后,齐楠嗯了一声:“发现了,但是我曾经在半夜里见师父练功。” “半夜练功?”小丫头压着嗓音惊讶。 外面又是一阵沉默。 小可爱们,看完就睡觉吧,熬夜不好! 记得收藏投喂哦,爱你们~ 第36章 为师有病 少时,小丫头小声道:“师弟我告诉你,师父可能真的是仙子哦。” 齐楠以一声轻笑回应。 “你笑什么?我说真的,师父多半是要吸收日月精华,所以才在半夜练功,白日里便补瞌睡。” 果然啊!这丫头还是不相信我是真真切切的“人”,倒是不认为我是妖怪了,升级成仙子了。 可是...... 请问谁家的仙子要半夜吸收日月精华?妖仙?仙妖? 我忍不住了,一把掀开脸上的帏帽怒吼:“为师有病,失眠,逮着空便只能多养神,再嘀咕我封了你哑穴!” 世界终于安静了。 听着车轱辘和马蹄声,我愈渐迷糊。 千秋城。 暮色罩在城上,整座小城显出几分神秘之感。 我撑着轿门朝紧闭的城门看去:“天都没黑,怎么就关城门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擦肩而过。 然而,那马堪堪离我不到两丈,却见马背上的人勒转马头跑了回来。 “要进城吗?” 我抬头:“怎么是你?” 面具男弯腰看着我:“怎么不能是我?要不要进城?” 我点头:“进。” 眼看着天就黑了,不进城找客栈,在城门外喝风啊? 面具男仰头:“跟我走。” 我彻底钻出轿厢,站在车辕上吩咐齐楠:“跟着他。” 面具男回头看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调转马头往城门下跑去。 我只看见他从腰间摸了个什么东西递给守门小吏,那小吏便十分恭敬的朝他弯腰行礼,然后示意里面开门。 不等面具男招呼,齐楠已经扬鞭催马跟了上去。 进了城门,面具男将马速控制得同我们的马车一样。 他弯着腰隔着轿厢窗户跟我说话:“姑娘,好巧啊。” 我:“确定不是专程找上我们的?” “姑娘放心,我不会找姑娘要回那些钱的。” 我:“......”果真小人之心了吗? 一路无话。 忽然。 “这是千秋城最大的客栈,姑娘不打算投宿吗?”面具男勒停坐骑。 我半仰着头看了眼街边的客栈,只见门头上几个朱红大字龙飞凤舞:凤凰客栈。 面具男已经下马将马缰交到门童手中。 齐楠回头询问的眼神看我。 我点头:“去问问吧。” 很快,齐楠去而复返:“师父,只剩一间天字房了,窗外有湖。” 我缓步踏下马车:“就这里吧。” 客栈大堂。 面具男正在给掌柜交付银子,见我进门,忙冲我招手:“姑娘,我们很有缘,仅剩的一间房跟我是隔壁。” 我懒懒的转着手中的长笛哦了一声。 齐楠已经迅速的办好入住手续。 林灵背着包袱乖巧的站在我身边。 小二上来殷勤的在前面引路:“众位客官请随我来。” 客房很干净很宽敞,屏风后面还有一只软榻。 我甚是满意:“很好,丫头同我睡床,齐楠睡软榻。” 说完,招呼齐楠摆好笔墨纸砚,写下一张药方递给他:“这些药材看似相生相克,但你只要加入一味九尺蔻豆,便能让它们完全融合,去吧,多做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齐楠接过药方,惊喜道:“我一直以为九尺蔻豆只会化药,却从未想过它既然能化药,便能融药,谢师父指点。” 说完,抱着药方欢快的蹦出了门。 新的一天,小可爱们一定要事事顺遂哦。 ps:文中出现的一切药物之类,都是耀耀杜撰的啊,小可爱们就别去考究了。 第37章 小公子! 随着齐楠的消失,面具男握着一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白玉坛,闪身靠在门框上冲我扬了扬:“姑娘,喝一杯?” “没兴趣。”我上前,欲关上房门。 面具男眼中有一丝失落,随即伸手握在我手腕,拦下我的动作:“在下想请姑娘帮个忙。” 我皱皱眉:“说。” “我想知道姑娘师承何派?”他握着我的手忽然有些紧,眼中的深邃胶着着浓厚的期盼。 我转转手腕抽回手来:“在下无畏门叶芊,江湖人称灵兰仙子。” 真是没想到,第一次报出名号居然是在如此无波无澜的状态下。 “无畏门?叶芊?灵兰仙子?” “一字不错。” “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姑娘口中的无畏门在哪里?在下想去拜访一下尊师。” 我将双臂抱在胸前:“你什么意思?这么想找我师父做什么?” “日前跟姑娘过招,发现姑娘的功法或许与在下师出同宗,家师曾说过,当年师祖被奸人所害失踪数年,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到师祖以尽孝道,还望姑娘据实相告。”面具男很诚恳很礼貌。 闻言,我却心起波澜。 跟面具男过招的时候,我的功法并非顾南流所授,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从何处习得。 难不成真的是这位面具男的师祖教的? 可我八岁以前的记忆依旧是空白的,我甚至连石无双都记不起来,又怎么记得起这个传我特殊功夫的人物。 见我半天没动劲,面具男握着小酒坛子在我面前晃啊晃。 可惜我戴着帏帽,他的动作对我丝毫没有影响。 于是,他伸手捏起我帏帽的一角,试探着往上掀。 我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想叫醒姑娘,怎么,姑娘的脸见不得人吗?” 我沉声喝道:“姑奶奶虽上了些年纪,却也是貌美如花不输小姑娘,岂能随你想看便看!” 面具男仰头喝了一口酒,笑得有些邪气:“不知这位姑奶奶高龄?可否婚配?” 我伸手,将长笛隔在门框上:“很晚了,我要歇了,公子请回吧。” 面具男俯身,隔着帏帽的纱幔,眼神灼灼的盯着我:“不知叶芊姑娘可识得轩辕楚乐?” “轩辕楚乐?你说宫里那位病秧子?我怎么会认识他?”我用长笛戳了戳他的胸膛,示意他离我远些,实在是他周身的气场威压有些让我莫名的情绪翻涌,心里不可言说的感觉丝丝难受。 面具男退开半步,眼中的失望很明显,转身就走。 我却忽然叫住他:“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面具男扬了扬手中的小酒坛子:“在下二十有一,姑娘看着称呼便是。” 我:“......”刚刚并没有问你贵庚啊喂! 二十有一,二十一岁的话是比我大啊,可我才说过“姑奶奶上了些年纪”这话的呀。 “好吧,小公子!”果断如此称呼。 面具男脚步一顿,然后稍显僵硬的进了隔壁厢房。 齐楠不知去何处借炉子炼药了。 小丫头缠着我要去夜市。 我被缠得无奈,拿出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塞给她:“自己去玩儿,为师乏了,眯会儿。”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小丫头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师父!师父!出事了!” 谁要是能猜出这位面具男和“我”的关系,我给他(她)一个大红包! 来吧,小伙伴们,耀耀绝对不会让你你们失望。 第38章 不想死就滚远点 我猛地翻身而起:“怎么了?” “灭神教......灭神教的人跟城门的官兵打起来了!”小丫头气喘吁吁的汇报。 我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自己:“跟我有关系吗?” 小丫头急吼吼的来拉我:“师父!灭神教是仅次于十二门的邪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半月前便扬言要抢千秋城,所以我们今日来才会看到千秋城早早便关了城门防守的。” 我抬了抬眼眸:“跟我有关系吗?” 小丫头急得眼眶都红了:“师父!官兵已经死伤大半,城门已经被他们攻破,从城南开始,他们挨家挨户的抢女孩子,我刚刚要不是跑得快,差点就被他们捉走了。” 闻言,我猛地坐起身来:“受伤了吗?” 小丫头摇头:“没有。” “你师弟呢?” “他们只抢女孩子,师弟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师父,我们要不要躲起来?” 我起身,将长笛往后腰一别,牵过她的手腕:“跟紧师父,我们出去看看。” 拉开房门的同时,隔壁的面具男也开门出来了。 对方看了我一眼:“姑娘最好留在房间。” 我没理他,牵着林灵从他面前走过,直往楼下走。 很不幸的,这座凤凰客栈地处城南,是最先遭殃的一批。 我和林灵刚踏出大门,迎面便冲来十几个劲装大汉,见了我们二话不说,伸手就抓过来。 我握着林灵手腕,稍一提气,脚尖一点,径直窜上大汉们的头顶,踩着众大汉的脑袋像踏西瓜一般每人踢了一脚,最后落在屋檐上冷喝一声:“不想死的就滚远点!” 大汉们懵了懵,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扬起亮晃晃的大刀指着我:“哪里来的臭婆娘,竟敢跟我灭神教作对!” 我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中的长笛:“我啊,无畏门灵兰仙子是也。” 顿了一下又道:“还有,我不是臭婆娘,挺香的,不信你们闻闻。” 说着,抬起飘逸的长袖弯腰,尽可能的靠近众大汉,示意他们上前来闻一闻。 众大汉眼冒绿光笑得一脸淫邪靠过来。 下一秒,忽然纷纷倒地。 我捏出一颗药丸塞进小丫头嘴里:“吞了。” 低头见门框上的面具男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姑娘真是好手段,如此杀人于无形。” 我拍拍手:“小公子也不赖,居然没中招。” 说着话,牵起林灵从房檐上落下,问:“小公子是要独善其身还是路见不平?” 面具男没搭我的话,背着剑径直走了。 我嫌恶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大汉们,抽出长笛出手如电,在每个大汉的后肩和腰际点了两下,废了他们的武功和做男人的根本。 然后牵着林灵扬长而去。 不得不说,灭神教是真有实力的一个帮派。 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他们竟然捉了大半千秋城的姑娘往城外赶。 我牵着林灵循着对方留下的痕迹一路跟到城外。 再走半刻钟,便发现前方浩大的墨色团体不再移动,其中夹杂着嘤嘤哭泣的女声和嘶喊惊叫声。 我快走两步,待得进了才发现,灭神教众们推搡撕扯着手中的姑娘,兴奋的叫着吼着。 甚至有不少姑娘被好几个男人压在地上...... 见状,我只觉脑中嗡一下炸开。 嘶喊声、叫骂声、哭泣、求饶...... 一张张可怖扭曲的脸,一只只强劲的臂膀...... 第39章 杀! 脑袋针扎一般的刺痛,零星的片段一波一波涌来! 我抱着脑袋低吼一声,愤怒铺天盖地侵袭我的四肢百骸,身形瞬间暴起。 出手的瞬间,我隐约看到林灵看我的眼神变得惊恐。 然后...... 血腥的厮杀拉开序幕。 我只知道这些人不能留! 脑中只剩下一个字:杀! 我成了行尸走肉,没有意识,没有思想,杀戮支配了我的所有。 靠近我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到后来,我看到所有人开始惊恐的逃窜。 他们在叫喊、狂奔,可我听不见声音。 依旧紧追不舍,直到眼中再也看不见一个黑衣人,我终于收手。 脑子残留着丝丝余痛,我抬手锤了捶额角,将长笛别好,朝林灵走去。 小丫头脸色很白,神情有些呆滞。 我抬手揉揉她的发心:“吓坏了?放心,为师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丫头身子颤了颤,小声结巴:“师......师父,您......刚刚......眼睛......” “我眼睛怎么了?” “发红光......”小丫头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说出这三个字。 我下意识从帏帽纱巾里伸手揉了揉眼睛:“怎么会?你是不是看错了,为师还带着面纱呢,你也看得见?” “没错,从面纱里透出来的红光。”小丫头看我的眼神还带着些许惊恐。 我默了。 上一次在小树林她也说我眼睛发红光来着,那不成我的眼睛真的会发红光? 这倒是个稀奇事儿。 截止目前,在我意识里,貌似还没有什么原因能解释眼睛会发红光这件事。 不然,是我得了某种奇怪的病? 不等我多想。 身后传来面具男略显惊讶的声音:“原来姑娘竟是高人。” 我回头,抬眸看了眼他头顶:“没你高。” 面具男无所谓的笑笑,低头道:“姑娘总有本事转移话题。” 我眯了眯眼:“姑奶奶何时转移话题了?” “之前在客栈里被姑娘的话气得肝儿疼,没等到姑娘答复便回了房间,是在下的不是。”面具男说着话,十分恭敬的对我一揖。 鼻端有浓稠的血腥味传来。 我瞥了一眼满地被我虐杀的黑衣人,皱眉:“想知道我师父是谁?替我把地上这些败类烧了。” 面具男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干脆的说了一声:“好。” 然后弯腰从靴筒里掏出一物,用火折子点燃,那东西便啸叫着冲到天上,还带出一丝明亮的红光。 少时,几个黑衣大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恭敬的站在他面前:“主上,有何吩咐?” 面具男朝地上昂了昂下巴:“把地上的败类们都烧了。” 我分明看见黑衣大汉们齐齐抽了抽嘴角,转眼却恭顺的找木头搭架子抬死人上架焚烧...... 我飞身坐在客栈屋檐上,神色无波看着那些败类被烧的滋滋冒油光,直到灰飞烟灭。 林灵坐在离我半臂之遥,眼中闪着纠结的光。 我朝她伸手:“干嘛?为师眼睛发个光就把你吓成这样,有没有点出息!” 小丫头摇摇头:“我是怕师父入魔,师父刚刚杀了很多人。” 我愣了一下:“那些人不该死吗?” 是的,我的意识里,这些人是绝对该死的,而且简直死一万次都不够! 上一次在小树林也是类似的情况,然后我就直接将之虐杀,因此救下林灵。 第40章 居然睡着了 那么,问题来了。 我这样的意识从何而来? 又为何如此坚决? 而且,为什么都是遇上如此景象的时候爆发? 此时细想下来,我果然异常啊。 壮汉欺凌弱女的场景简直就是我开启魔性的开关! 貌似想都不能想呢,身体里嗜血的因子又在蠢蠢欲动。 我赶紧甩了甩脑袋,从思绪里走出,看向前方火花四溅的焚尸场。 血腥味是淡了,空气中却飘散着浓浓的骨肉烧焦的味道,这酸爽,简直一言难尽...... 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姑娘,现在可以告诉在下尊师是谁了吧?” 我捏着鼻子看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刚刚明明说让我烧了这些败类就告诉我的啊?”面具男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很是惊讶了一番。 我轻笑一声:“好好想想,我刚刚说的是‘想知道我师父是谁?替我把地上这些败类烧了。’这句话,并没有承诺要告诉你我师父是谁啊。” 面具男急了,简直差点跳脚:“姑娘,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 我直接无视于他,朝林灵招手:“丫头,回房睡觉。” 小丫头起身,拍拍裙裾,临下房檐的瞬间冲面具男小声道:“连我都不知道我师祖是谁,你就更别想了。” 我重重咳了一声,负手踏进客栈大门、上楼、入厢房,睡觉! 小丫头颠颠儿的跟了上来。 门扇合上的瞬间,我看见面具男耷拉着唇角,埋头进了隔壁。 我默默地叹口气,唉! 不是姑奶奶不告诉你。 实在是姑奶奶自己也不知道跟你过招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啊! 或许哪天等我想起来了就告诉你了—小公子。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齐楠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看来这臭小子是把百虫畏炼出来了,脚步声都带着轻快的味道。 我看了眼身侧睡得正香的林灵,很是羡慕她能有如此香甜的睡眠。 反正都清醒了,去看看齐楠炼制的百虫畏也好。 我轻声起床,披了外套走出屏风。 齐楠刚从黑夜里进来,倒是看出我的身形,刚坐上软榻的身子霍的站了起来:“师父,我吵醒你了。” 我摆摆手道:“你这一晚上藏在哪里炼药呢?外面那么大的事你就没听到一点动静?” 齐楠挠挠后脖子,讪讪的回:“东城根下一户农舍,刚回来的时候确实发现有些异常,出什么事了师父?” 我坐软榻旁的圈椅上:“没什么大事,为师今儿杀了百十来个灭神教的败类,他们应当不会善罢甘休,你这几日好好保护你师姐,我前次给你的药粉,教你师姐怎么用它防身” 齐楠连声答应,末了走到我身后:“师父,徒儿替你捏捏?” 我将双臂往椅背上一靠,懒懒的枕在靠背:“好。” 不得不说,齐楠的手法确实挺好。 被他按捏推拿一番之后,我竟迷迷糊糊有些睡眠的意头。 许是以为我睡熟了,齐楠小心翼翼将我抱到软榻上,替我盖上云被,我可能真是累了,整个过程只半阖着眼眸,闻着他身上清苦的药香,由着他动作。 咯哒一声门扇轻响。 我猛地坐起身来。 我居然睡着了!! 第41章 为师是不是闯祸了 我猛地坐起身来。 我居然睡着了!! “师父,你醒了?还觉得累吗?” 我这才发现,齐楠就趴在软榻的边沿,看我的眼神有些担忧和关切。 我只觉心上一暖。 这臭小子学功夫本事不咋滴,心性倒是真好,很是尊师重道,是个好孩子。 不过,这好孩子昨儿那手法...... “昨夜你替为师拿捏的手法很是不错,再好好练练,将来或许能用到医道一途上。”我抬手活动了一下腰身。 齐楠闻言,眼眸一亮:“真的吗师父?这是徒儿自己琢磨的,您说您有失眠之症,我就在想怎么替师父治呢,昨晚我在手上抹了药,然后给您按压各经络,没想到真的有用。” 这话一出,我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我说怎么效果那么好,我都快睡死过去了!敢情你把为师当小白鼠啊?还抹药?不知道是药三分毒啊?为师要是有个什么后遗症,非扒了你的皮!” 齐楠那刚还贼亮的眼眸,立时没了光。 我瞪他一眼:“以后不许抹药,你按的那些个经络和穴位本就可助睡眠。” 齐楠便又重新精神起来:“好的师父。” 说着话,殷切的起身替我打水洗漱。 林灵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我刚收拾妥当。 饭罢。 小丫头歪着脑袋问:“师父,我们去皇城做什么?” 我说:“不做什么,随便逛逛,江湖又不是只在山林间。” 说完,问她:“可知昨夜为师废了功夫那几个灭神教的怎么样了?” 小丫头皱皱秀气的眉毛:“肯定滚回老窝去了吧,都那样了师父还担心他们出来为非作歹吗?” 我揉揉眉心:“看来皇城暂时去不了了,那几个要是回了老窝,你觉得他们老窝里的败类能放过我们?” 小丫头为难的看着我:“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去挑了灭神教的老巢吧,他们好歹也算江湖第二大帮派呢。” “第一是谁?”我问。 “十二门啊。” 如此,这个灭神教众少说也得上万啊! 我能杀百十个,千百个呢?一万个呢? 我脸皮僵了僵:“为师是不是一时冲动闯祸了?” 小丫头一脸‘你才知道’的表情看着我。 我起身,将帏帽往头顶一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我还有个了不起的爹可以依靠,大不了抬出我爹好了。 这么想着,我一脸轻松的走出房门。 意外的是,面具男靠在我门后的壁头上,曲着一条腿,明显在等着我呢。 见我出门,偏头问:“姑娘这是准备走了?” 我瞥他一眼:“这又不是我家,还能住一辈子啊。” 面具男啧啧两声:“姑娘昨夜杀了那么多灭神教的人,这会儿却只想拍拍屁股走人,试问这千秋城怎么得罪你了?” 我愣了一下:“干千秋城何事?” “姑娘难道不知灭神教睚眦必报的行事作风?他们的人死在千秋城,若找不出祸首,你觉得他们会放过这城里的百姓?” 我定定的看着他精致的白玉面具:“你的意思,我不该杀了那些败类?如今,我既已杀了那些人,酿成大祸,就该只身上门负荆请罪送上我自己的人头?” 面具男似乎皱了皱眉,竟是一时无语。 我冷笑一声:“你若怕死,赶紧离开!” 说完,抬脚与他擦肩而过。 第42章 与我何干 我刻意大张旗鼓十分招摇的从南门离开,还在城门嚣张的留下挑衅灭神教的一句话:本仙子专治灭神教,有种冲我来! 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千秋城百姓,我简直善良到没边儿了,如此□□的挑衅,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试问天下可还有我如此大义之人? 灭神教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的,不然显得我只敢口出狂言,却没胆真个接招,岂不辱了我刚打出去的名号? 半日后,马车停在一处林边。 这不是树林,而是森林! “师父,只听说灭神教藏在这座森林深处,当年最荒唐的时候,连朝廷都出动官兵去缴杀,结果却一无所获,我们确定要深入吗?”林灵手搭凉棚往林中深处看了看,问我。 我皱皱眉,讲真,我绝壁没想到这个邪教会把自己藏在森林里! 转身回到轿厢里:“咱们就在这儿守着,但凡见着灭神教的人,都别放过。” “怎么不放过?统统杀了吗?”齐楠问。 我呷一口茶:“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血腥呢?动不动就杀人,打残废掉就行了嘛,命还是给人家留一条。” “要是他们没见着我们,直接去了千秋城怎么办?”小丫头将脑袋伸到轿厢门口问我。 我想了想,肯定的摇摇头:“不会,先不说我在城门上留了挑衅的话,单是眼前就看得出来,这座森林离千秋城最近的出口便是这一片,为师刚刚已经仔细看过了,只有这里的气息残留了某些药物的味道,这就证明,此处就是灭神教经常出入的地方,因为那些人想要安全的从森林深处活下来,蛇虫鼠蚁是必须要用药物防治的。” 小丫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我:“师父说得好有道理。” 我抬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现在不怕为师了?” 小丫头嘟嘟嘴:“我一直都不怕师父。” 齐楠挽着双臂在轿厢旁边装深沉。 我用长笛敲敲轿门:“想什么呢?去打几只野味烤着吃。” 齐楠没第一时间执行命令,倒是反问我一句:“师父,我们就这样一直等吗?反正我们有百虫畏,为什么不直接进去?等在这里怎么可能收拾得完那些教众?” 我朝他招手,示意他靠近。 他很听话的靠过来,然后很结实的挨了我一下:“你小子是不是傻?森林多危险你不知道吗?那灭神教能成为江湖第二大帮派,是那么好收拾的? 咱们是有药,但你有很多吗?要是我们就这样贸贸然的闯进去,到时候药物用尽说不定都找不到人家的老巢! 咱们就这样在这里守株待兔多好,只要杀得他们不敢再出来冒犯千秋城就好。” “那要是他们从别的出口出来祸害别的城镇怎么办?” “与我何干?我只要负责我自己惹的祸就好。” “师父,我觉得我们可以杀进去教训一下灭神教。”林灵仰着小脑袋煞有介事的建议。 我拍拍她的脑门:“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为师不想去做。” 小丫头眼神黯了黯,有些失望:“我从前就梦想着,要是有一天我练就绝世武功,便一定要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就像当年的顾大侠和千大侠一样,做个人人称羡的豪杰!” “丫头啊,你怕是高看了为师的本事了。”我转着长笛淡淡看她一眼。 第43章 后来呢? “丫头啊,你怕是高看了为师的本事了。”我转着长笛淡淡看她一眼。 林灵道:“才没有,我虽没见过顾大侠和千大侠,但我觉得他们也不会比师父厉害多少,如今江湖上倒是有高手,可他们都不做行侠仗义的事情了,要是师父能站出来带个头,以后江湖上一定一片清明!” 我轻笑一声:“难不成你还想为师能做个土皇帝一统江湖?” 林灵重新颓然,撑着下巴小声嘀咕:“一定是当年顾大侠和千大侠的事让大家都含了心,所以现在的武林高手们才各人自扫门前雪的。” 我问:“说了半天,那什么顾大侠和千大侠是何许人也?” 林灵望着我眨眨眼,忽然兴奋的冲我道:“师父,你是隐世家族出来的吧? 我算是明白了,师父容颜不老,武功又这么高,生气的时候眼睛还会发红光,却对江湖上的事毫不知情。 又说是逃婚出来的,还整天带着面纱,你一定是怕隐世家族的人捉你回去是不? 我从前只听说过隐世家族的许多传言,如今一想师父的做派,这不就是了吗!” 我:“......”丫头脑洞真大! “隐世家族有姓叶的吗?”我问。 林灵的兴奋戛然而止:“呃......好像没有呃,咱们南辰的隐世家族似乎都是复姓,最有名的莫过于轩辕一族,然后是慕容、皇甫,还有一个司马,别的还真没听说过。” 我用长笛敲敲她脑瓜:“少扯别的,你还没告诉为师那个顾大侠和千大侠是谁呢。” 林灵哦一声,坐到我身边:“顾大侠就是顾南流,千大侠就是千缘,据说当年顾大侠和千大侠乃是同门师兄弟,他们不仅功夫一流,长得也是玉树临风,经常一起行走江湖惩奸除恶。 后来千缘还成了武林盟主,又结识了万香阁的司星河,组成江湖三剑客,一时风头无两,在江湖上极负盛誉。” 我在脑中默了默臭老头年轻时的模样,实在想不出他能帅到哪里去。 便继续问:“后来呢?” 林灵小脸又黯了下来:“后来,武林盟毫无预兆的在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据说当时千家的两个孩子也没能幸免,顾大侠也随着武林盟的败落消失了,只剩下司星河时常在万香阁出入,江湖三剑客就这么没了~” 我见她眉眼耷拉都快哭出来了,赶紧又问:“到底是谁灭了武林盟?现在可知道罪魁祸首了?” 小丫头瘪瘪嘴:“不知道,江湖上有传言说是因为他们当年杀了太多坏蛋,被仇家联手暗杀的。” 脑子忽然抽痛起来,暗夜、烈火、飓风、黑衣人、血腥味......一个个片段在脑中一闪而逝,快得我连边角都抓不住。 我用力闭了闭眼睛,疼痛消失,脑子里的片段也跟着消失。 顾南流、千缘、司星河。 顾南流我自然熟悉,我这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夫均是他教出来的。 司星河,如果所料不错,他便是司阳的爹。 那么,千缘便应该是石无双的爹。 我记得石无双曾说过,他的真名叫千羽,所以才给我起名叫千叶的。 总算理清了。 原来我和石无双便是当年武林盟变故里死里逃生的两个幼子。 我们被顾南流所救,带到谷中长大。 千羽出谷寻仇,故用了化名石无双。 第44章 死鸭子嘴硬 想想啊。 为了报仇,石无双真可怜。 小小年纪便背着一身血债,难怪年纪轻轻便将功夫练得出类拔萃,这得受多少苦啊! 又难怪会建个十二门,做好事都在暗中进行。 我低头看看自己。 唉! 我跟他也一样啊。 唯一庆幸的是,我失忆了,那些痛苦都忘了个干净,真是好福气。 好吧,既然武林盟是这样没的,那我便重新捡起来。 我觉得我不能丢了爷爷和臭老头的脸。 石无双能为了明哲保身,给十二门带上丑恶的面具。 那我便偏要给我的无畏门带最完美的面具! 然后,私底下......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 既然决定了,要尽快打响无畏门和灵兰仙子的名号,那就得有一个足够分量的大事件。 这个大事件,目前看来,也就端了灭神教最为合适。 想想不久的将来,灭神教将不复存在,我在心里为灭神教默哀了半晌。 当下,我摆出笔墨,潦潦写了几张药方递给齐楠:“去,照着这方子各制两斤药粉,尽快拿回来。” 齐楠接过药方一看,皱眉问:“烈草枯!老树倒!万兽灭!泥沼干!这都是什么啊师父?” 我瞥他一眼:“你这么傻的吗?字面的意思不是一目了然吗?” 齐楠:“可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样奇怪的药。” 我难得的耐心解释:“孩子啊,这个世界上,有些危险是来自大自然的,他们不同于人类的多变阴诡,但我们知道他们的软肋,便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不是吗?” “什么危险?”齐楠一脸茫然。 我一拍脑门:“我错了!原来你们的认知里,大森林除了会让人迷路就没别的危险了呀?” “我知道,还有可能遇上吃人的猛兽。”旁边沉默的林灵小丫头忽然开口了。 我点头:“很好,丫头真厉害。” 林灵得意的笑眯了眼。 我忽然厉声道:“除了野兽,还有能缠死人的藤蔓,有会喝人血的花,有蜇人放毒的草叶,危险多了去了,两个傻子,好好跟为师去见见世面!” 齐楠心虚的赶紧揣好药方去办事。 小丫头脸色白了白:“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靠在轿厢壁上:“真不真?你跟为师去走一遭不就知道了。” 傍晚时分,齐楠扛着几只白布口袋回来了。 我打开每只口袋捏起一小撮药粉闻了闻,确定无误之后,让他封好放在轿厢底座:“今儿要得急,便这么粗略处理吧,等有时间,为师教你更精细的法子,以后带上芝麻粒大小一颗能抵一口袋药粉。” 齐楠立马来了精神。 晨曦微露的时候,我带着林灵和齐楠踏上了找寻灭神教老窝之路。 吩咐两人扎好袖口裤脚踏进森林不到半刻钟,我发现身后跟了人,还不是一两个,竟是数十个之多。 难道我们的行踪已经被灭神教掌握? 没道理啊,就算被对方掌握,那也不该尾随在我们之后啊。 当下,我是示意齐楠和林灵继续往前,自己不动声色的猫在一棵古树上。 果然,不到半刻钟后,一张带着白玉面具的脸出现在我蹲身的古树下。 “你怎么跟来了?”我从树上翩然而下,落在面具男身边。 面具男神色未变:“什么叫跟来了?我可是明目张胆的走进来的,我若跟,姑娘觉得自己能躲得开在下?” 死鸭子嘴硬! 第45章 收尸也不行 这厮在我发现之前明明小心翼翼隐匿自己的气息,如今被我抓个正着倒大方起来了。 “你来干什么?”我问。 “跟你一样。”他答。 “我劝你最好回去,到时候死在里边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将长笛别回腰间,大步去追我那两个徒儿。 面具男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边:“姑娘,我是好心来帮你的,我还带了人,姑娘若不嫌弃......” “我嫌弃。”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 “我知道姑娘本事大,但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面具男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我缓了缓脚步:“你最好让你的人都回去,带那么多拖后腿的,看着他们去送死你能心安?” 面具男很听话的嗯嗯两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哨子吹了两响。 片刻之后,我听见几十双脚步声有序的离我们相反的放心而去。 侧目看了眼身边的面具男:“这么听话?你把他们都遣走了,谁来保护你?” “在下不需要人保护。”面具男很笃定的回答道。 就这样,我们的队伍从三人变成了四个人。 因为有个面具男我赶不走也甩不掉,只能任由他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着。 我们一行在森林里转了快十天,才找到灭神教的老巢。 这其中面具男的表现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得很。 因为好几次决断性的判断之时,他都与我做出了相同的选择,而且分析的头头是道,很令人信服。 不得不说,灭神教那臭名昭著的教主还是有几分头脑的。 他将自己的老巢建在毒物丛生的森林深处,这就说明,单是毒术一道,他便比一般人不知道强多少。 我心中隐隐觉得,此番较量,我怕是讨不了什么好的。 我在距离灭神教老巢三四里的地方,用药粉画了个圈,让两个徒儿老老实实呆在里面等着做接应,然后只身一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小丫头急的直哭:“师父,您就让我们跟您一起去吧。” 我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现在还不够资格跟为师肩并肩,等为师出来,你们负责好好带我出去就行,等过两年你们功夫都练到家了,为师自会让你们跟着。” 两个徒儿一脸焦急,奈何被我点了穴半分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 我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三个时辰后为师若还没回来,便多半是败了,届时你们自己出去,不得进来送死知道不?” 转身走两步,又调转头吩咐:“收尸也不行!” 小丫头被我这话骇得都忘了哭,僵着身子大声道:“徒儿在这里死等师父。” 我不置可否,一心一意往前走。 面具男不远不近的跟在我身后:“你这两个徒弟对你倒是真爱。” 我瞥他一眼:“会不会说话?明明是我疼惜自己的两个徒儿。” 面具男勾唇轻笑:“那你还把他们带进来,我的人不都被你嫌弃了吗?” 我将长笛往侧边一拨,隔开一支长满毒刺的藤蔓:“我的人,自是要出来历练的,但我却不会让他们真涉险。” “你这师父当得,可真是良苦用心啊。” ...... 第46章 很有本事阴魂不散啊 我跟面具男有一句没一句的边说边走,身后两小只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直到看见灭神教老巢影子的时候,我们才禁了声。 我猫着身子看了眼大门两边每隔半臂便站一人,排了几丈长的守卫,觉得该节约点时间,最好偷偷摸进去摘了他家教主的脑袋,然后打压一番教众了事。 于是,我紧了紧手中的长笛,沉声威胁面具男:“爱干嘛干嘛去,少跟我这儿捣乱,不然要你好看!” 说完,一提气就要往院子里跃。 却不想,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我回头,见面具男大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腕,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干嘛?”我怒。 “你走我后面。”面具男拽着我的手往他身后拉了拉。 我皱眉,我要扬名立万,都到褃节儿上了,总不能第一个跳出去的是别人吧,如此,有几人能记住我灵兰仙子的名号?我还要等多久才再等来再一个机会? 想着,我扭了扭手腕沉声道:“你放开!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啊?稀得你打前仗。” 说完,用力一甩他的手,脚尖一点,猛地飞身上了灭神教三丈来往的院墙。 待脚跟停稳,我回身看了眼面具男。 发现他在身边一棵树干上一蹬,然后借力踏着光滑的外墙也翻了上来。 我暗暗地点头,是了,我若不用轻功内力,怕也只能如此才能上这院墙的。 我早知道他是有实力的,但此番还是有些让我刮目相看。 轻声落地,果断出手扭断墙根下一个巡逻的小喽啰的脖子,我靠着院墙快速移到正厅的屋檐下,将身子蝙蝠似的贴在屋梁上,尽量收敛气息。 “教主,属下已着人给他们灌了醉生梦死,是撵出去还是留在教中?”一个男声响起。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一名黑衣属下,手中握着一把弯刀,恭敬的对主位上的男人说话。 “一帮废物,留不留都无所谓,着人看着吧,死了随便拖出去埋了便是。”一个略显深沉的男声响起。 我再顺着看过去。 只见那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那人有着一副白皙的面皮,却蓄着一圈浓密的胡须,眉眼皆大,我想着,这人若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也定是挺耐看的。 可他却皱着眉,戾气横生,大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狂戾之气,还带着一种谁都不服的桀骜和野心。 我皱皱眉,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不等我细想,又有声音传来:“教主,咱们何时再派人去千秋城?” “你自看着办,切记,灭神教不是土匪强盗,几个女人便让那帮饭桶不分东西,我养你们何用?这两年我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办的事有几件做妥帖了的?”那白面胡须男似乎很生气。 “教主放心,属下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便有结果了。” “本教能放心吗?一个区区小丫头,她一日不死本教便一日不得心安,我看你们是非要等本教栽在她手里才行!再不上点心,到时候别怪本教不庇护你们,一个个的就等着上朝廷的断头台吧!”白面胡须男重重拍了拍身前的案桌,我看着,还真是鼻子都歪了歪。 就是现在。 我觉得此时出手,必定能一举擒获这个正在暴怒中的教主。 然而,我这边银针才刚滑进掌心,却发现脚腕被人点了点。 我回头一看,又是那牛皮糖面具男。 真是很有本事阴魂不散啊! “你干嘛?”我用嘴型问他。 面具男朝我做个个稍等的动作,转头看着大厅里的一幕。 我:“......” 管你那么多,姑奶奶现在只想赶紧搞定出去逍遥! 这么想着,我呼啦一下从梁上翻身而下,手中的银针也随即挥了出去。 第47章 阴谋都没听到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 这位教主反应会如此之快,眼看着泛着寒光的银针朝他飞射而去,他那看起来笨拙的身子居然无比灵巧的往后一翻,将我的银针悉数避了开去。 很好,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 一击不成,我已惊动堂上两人。 “什么人!”一声断喝,刚刚背对我的那位灭神教下属手中弯刀脱手,直直朝我飞来。 这一动静,灭神教里外顿时沸腾起来。 之前被我一一避开的教众呼啦啦一下子都涌了进来,将我围在中间。 耳畔有轻风微动,面具男落在我身侧,与我并肩而立,嘴角还噙着一丝笑:“都说让你等等了,着什么急,现在可好,他的阴谋都没听完。” 我愣了一下:“什么阴谋?” “你都不好奇他惧怕的小丫头是谁吗?”面具男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问我。 我将长笛抽出,握在掌心转了转:“与我何干?” 说完,冲上面的教主招手:“有胆的咱两单挑。” 那白面胡须的教主忽然笑了:“你就是那个无畏门叫灵兰仙子的臭婆娘?竟敢到我灭神教找死!”说着话,大手一挥:“给我上,杀了这两人!” 我笑笑:“真是没想到,姑奶奶的名号这么快就传到教主耳朵里了,姑奶奶要是这么怕死就不会来替天行道了!” 话音刚落,手中长笛已经飞出,朝着离我最近的教众袭去。 战幕拉开。 我周身气场一变,手中长笛翻飞,不停有人倒下,又有人围上来。 每一个被我击倒的人都无一例外飞离我周身三尺之遥。 我很满意的看了眼未染半滴血迹的月白长裙。 抬眸,紧紧盯着那白面胡须的教主:“今日便让你知道知道,我无畏门便是专门替天行道的所在,好叫你等祸害再想为祸时好好掂量掂量,可受得住我无畏门的手段!” “什么无畏门?江湖中何时出了个无畏门?我看你还真是不知者无畏!本教今日便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婆娘有命来没命回!”灭神教教主口中不服气的叫骂,手上也没停了动作。 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支长鞭,运气劲力一抖,那三尺长鞭便蛇一样朝我小腿蹿来。 看着嵌了倒刺的长鞭尾端泛着幽幽蓝光,我知道,那一定是浸了剧毒的。 我若是被那倒刺稍稍勾破一点皮,不死也得麻半天,有这功夫,怕早被对手捆严实了。 当下,也不敢掉以轻心,顺手捉了一个灭神教的教众将要翘起来的长鞭重新压了下去。 耳边传来一声惨叫。 是那被我扔过去押长鞭的教众,只见他惨叫一声之后,四肢抽了抽,然后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半晌后才从眼耳口鼻中淌出黑血。 我啧啧两声:“教主还真是下得去手呢,自己人也不放过!” “哼,歹毒的臭婆娘,本教定让你知道厉害!”白面胡须的教主大喝一声,重新收回长鞭朝我甩过来。 看着乌泱泱一大群不怕死的教众将我围住,我不耐的皱皱眉,随手扔了一人去对付那教主的长鞭。 回头发现身边的面具男已经同之前那属下战在一起,此时自是无暇分身。 地上已经倒了一大片教众,他们的死相比之千秋城被我虐死的不知好看多少倍,甚至有些只被我削了战斗力,命都还在呢。 第48章 又是很熟悉的感觉 就在我不屑这些乌合之众的战斗力时。 大厅的壁画后面竟凭空冒出来许多劲装大汉。 我瞳孔微缩。 真正的高手来了。 不过,这些人怎么看怎么跟我刚出谷时遇到的那些死士打扮一模一样。 我心中稍有些纳闷。 就在这一个怔愣间,我和面具男身边围着的乌合之众们鸟兽般散了开去,随之而来的,是大厅里涌出来的劲装大汉们凛厉的攻击。 我嘴角抽了抽。 这个死灭神教,居然还有隐藏实力! 重新迎上来的这些劲装大汉,我一过招便知道他们不是一般人。 这些人内力精纯,少说也是练了几十载的高手,一个个出手间都带着凛厉的疾风。 瞥了一眼旁边的面具男,发现他虽内力修为不咋滴,但胜在招无虚发,勉强还能应付。 便终于开始全神贯注的迎战了。 这时,我是庆幸自己没能甩掉面具男的。 有他在我身后,至少我不至于腹背受敌疲于应付。 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我忽然觉得,我俩似乎多年老友一般,彼此信任的将后背留给对方,像是亲密的战友抑或兄弟。 劲装大汉如流水一般,从壁画后面源源不断的涌出。 白面胡须的教主气定神闲的坐回了主位,甚至开始悠闲的喝茶。 战! 从日上中天到日薄西山。 我和面具男一刻也不得停歇,身前的死尸已堆成小山,有的已僵硬,有的还微温。 我很疲累。 面具男看起来一点也不比我好。 甚至比我狼狈许多,至少,我身上的月白长裙除了袖口和裙摆有些血迹,别的还能看出原来的颜色。 面具男的衣摆却一滴接一滴的滴落着浓稠的鲜血。 我用长笛挡开某人的劲指,回身问面具男:“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他喘口气:“死不了。” 我眯了眯眼,见场上或许不足两百个劲装大汉,遂咬牙道:“再坚持一下,最多半个时辰,我一定带你离开。” 我听见他在旁边喘着气笑了:“有劳姑娘。” 大厅里的教主起身,握着长鞭走出门来,指着一众劲装大汉,眯了眯嗜血的眼眸:“给本教杀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我朗声笑道:“就凭你们,还差点!” 说完,手中又飞出一把银针,针针不落空。 眼看着我用银针又放到十几个大汉,白面胡须的教主脸上终于出现了急色。 我顾不得他的反应,出手如电化解了攻上来的几个劲装大汉的杀招。 再抬头,发现那厮竟没了身影。 我嗤一声:“这就是你们拼死维护的教主,大难临头自己倒先跑了,你们还要为他卖命吗?” 众大汉闻言,攻势竟丝毫没减。 还真是御下有方。 我怒! 今儿就算我杀光眼前这些人又有何用,那教主不死,总有一天会死灰复燃,何况那厮一看就不是善茬,能隐藏这些劲装大汉,难保没有更多的高手被他暗地里利用。 半个时辰,果真只用了半个时辰。 我挥手断了最后一人的脖子,回头看一眼气喘吁吁坐在地上的面具男:“你还真不赖!” 他抬手抹了抹汗湿的脸,然后脸上就留下一道暗红的印子,看起来有些诡异的搞笑。 但他很熟稔的朝我伸手,掌心微开。 我伸手,与他握在一起,很自然的收紧,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又是很熟悉的感觉。 第49章 这是你们师伯 他面具下的唇微勾了勾:“姑娘真的不认识轩辕楚乐吗?” 我顺手将他拉起:“我应该认识吗?” 他顺着我的力站起身来,眼中意味不明:“或许吧。” 我看他一眼:“虽然我不知小公子的意图,但看起来你对我也没威胁,所以......” 我顿了一下,抬头朝大厅的壁画看了看:“你还要跟我一起去追那个教主吗?” 面具男一派轻松的拍拍手:“追,当然得追。”说完,率先朝壁画走去。 我俩前后脚踏进大厅。 刚靠近壁画,忽然,一股劲风袭来,我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同时将身子一偏。 然而,前面的面具男却没能幸免,被那劲风扫中胸口,直接倒飞了出去。 见状,我朝他飞扑过去:“你怎么不知道躲呀?” 他轻笑,嘴角一丝殷红蜿蜒而下:“我要是躲了,遭殃的就该是你了。” 我心口一震,单膝跪地将他扶住:“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讲义气。” 我似乎看到他眼神黯了黯,但随即,他便挣扎着要起身。 我摁了摁他的肩:“别动。” 说完,伸手探了探他的脉。 脉象虚浮涩滞,明显内伤严重。 我从袖袋里掏出一瓶伤药,倒了一颗喂给他,终是不忍道:“算了,还是先出去吧,下次再找机会吧。” “别呀,我可不想因为我让你损失如此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说着,自己拍着胸口顺了顺气,站起身来。 话音刚落,我只觉身后一股疾风扫来。 我下意识又想躲,忽然从他瞳孔的倒影里看到身后一条长鞭蛇一样直指我后脑勺,暗衬我这一躲倒是没问题,但身受重伤的他是绝对避不了了。 这么想着,我便大发善心的抬手捉住他的双肩,准备将他侧方压倒。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厮不知忽然间哪来的力气,愣是一把将我推了开去。 然后...... 那鞭子便直直的袭向他面门。 来不及多想,我随手扔出一把银针,然后飞身上前,总算一脚踏在连偷袭我们两次的黑衣蒙面人胸口。 为防再次被偷袭,我将手中的长笛掷出,大厅壁画便直接被豁了一道口子,然后整幅壁画从墙上脱落下来,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我就知道这壁画后面有乾坤,果然啊,竟是一条暗道,难怪之前那白面胡须的教主能凭空消失。 脚掌用力,黑衣人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我。 我却继续用脚掌辗了辗他胸口,咬牙道:“偷袭很爽是吧?我让你爽!” 然后心情大好的看他口中溢出的鲜血顺着下巴浸入衣领:“你们这些小人!说,你们教主跑哪儿去了?” 那黑衣人瞪着一双死鱼眼,居然脖子一歪断了气。 我忙撤脚,疑道:“这么不经踩?” 扯掉他的面巾捏起下颌一看,好嘛,居然齿内藏毒自尽。 还真是没想到。 我将这不惜命的家伙踢到一边,回头去看被长鞭击飞的面具男。 面具男的面具已经被截成两半,分别飞到两边,他人却往后飞出两丈远,发丝凌乱垂下,遮了大半张脸,正歪着脑袋狼狈的咳血。 我将长笛收回,插回腰间朝他走去。 他很辛苦的捂着心口,似是忍不住喉间翻涌的内腑之血,喷了一团又一团。 我见之,心有不忍,俯身在他胸前点了两下,又从袖袋里倒出两颗红色的丹药,上前拨开他覆在脸上的发丝。 他缓缓转过头来,脸色苍白,唇上被殷红的血沾染,眼中有些许的痛色。 我看着他、看着他,然后脑子里一阵剧痛,脸色一木,随即闪过一幕幕清晰的画面。 “轩辕!”我轻声唤他。 他又笑了:“你不是不认识我吗?” 我将掌心的丹药喂进他口中,无声流泪:“对不起,我把你忘了。” 他眉头轻皱,抬手揭了我的帏帽,轻轻拭了我脸上的泪:“什么意思?” 我一头扑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嘴一瘪大哭:“我失忆了,忘了从前的事,刚刚看到你才想起来。” 他像从前那样,抱着我在我肩背上轻拍,口中却笑:“真的不是跟我闹着玩?” 我继续呜呜呜:“谁跟你闹着玩了?我是真的忘了。” 他便好声气的道:“好好好,真的忘了,真的忘了,别哭了,会变丑的。” 我抬头看他一眼,继续呜呜呜:“人家就是想哭嘛......” “我上辈子不欠你吧......” “啊?”我不明白,一抬头,他嘴角噙着笑直接倒在我肩上。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如此重伤,却被我一勒再勒,终于被我勒死......勒晕死了! 故人相见太激动,真的不怪我。 我坐到他身边,将他脑袋搁在我盘起的腿上,哭一声笑一声的替他擦干净嘴角的血渍。 半晌后,估摸着药力开始发散,我便撑着他背心给他输了几分真气,直到他脸色恢复几分血色,我起身用腰带将他紧紧缚在背上,出了灭神教的大门。 我背着轩辕回到之前那个药圈圈的时候,齐楠和林灵似乎正在为要不要来找我而吵得不可开交。 我走上前:“吵什么吵!这都多少时候了,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 如果记得不错,我之前让他们三个时辰没等到我便自行出去的,这会儿距离我离开都快五个时辰了吧。 听见我的声音,两人先是一愣,随即林灵大叫着朝我跑来:“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我瞪她一眼:“叫唤什么?为师不聋。” 小丫头眨眨红通通的大眼睛:“徒儿都快担心死了,师弟还死活不让我来找你。” 我看了眼齐楠,他有些歉意的低下了头。 我道:“他做得对,若今天为师不幸死了,你该做的不是进来替我收尸,而是好好习武,将来替为师报仇。” 说完又道:“不过为师不会那么轻易见阎王!” 齐楠朝我走来:“师父可有受伤?” 我摇头。 他走到我身边,伸手扶了我背上的轩辕:“他是谁?” 我一边解开绑他的腰带,一边舒了口气道:“你们的师伯,好好接着。” 轩辕刚下地便醒了,瞥了一眼我的两个徒弟,语气有些不太开心:“谁要做他们师伯!” 第50章 我再不跟紧你就丢了 我抬眸看着他问:“那你想做什么?” 轩辕一梗脖子:“当然是......” “是什么?”我问。 “算了,倒是你,怎么想的?居然收徒弟。” 我嘿嘿一笑:“怎么样?是不是没想到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居然收了两个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徒弟?” 轩辕淡淡看我一眼:“我要是没想到,会见你一面便跟你身后不撒手?” “你果然是故意跟踪我!”我叉腰看他。 他在我发心揉了揉,掀起唇角笑:“你都把我忘了,我要是再不跟紧点,这辈子咱俩还能见面吗?” 我眸光微黯:“对不起。” 他单手捧着我侧脸,指腹在我脸上轻轻抚过,语气很是伤感:“别跟我说对不起,应该忘的,我恨不得你永远别记得。” 我握着他贴在我脸上的手:“两年前我伤了脑袋,失忆了,前些日子才记起八岁后的事情,今天看到你,以前的记忆又都回来了。” 他用另一只手将我圈进怀里:“能找到你,老天待我不薄!” 我埋头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道:“好熟悉的味道。” “什么味道?”他问。 “血腥味。”我笑。 他脸色沉了沉,手指戳在我额头将我推开:“以后不会再让你闻到了。” 我皱眉:“哥~” 他脸色出现一丝裂纹:“我不是你哥!” 我急了:“我们说好的,这辈子你做我哥哥。” “你!”话刚出口一个字,他便忍不住摁住胸口剧烈咳了起来。 我赶紧伸手扶住他,冲旁边看热闹的两个小徒弟道:“还看!还看!水呢?” 两小只赶紧转身翻出水壶和竹杯,一人执壶一人捧杯,倒了半杯水递过来:“师伯喝水。” 轩辕看了一眼竹杯,舔舔干裂的唇,脸色难看的将杯子推开:“我不喝!” 我一把接过杯子,递到他唇边,虎着脸:“赶紧喝!” 他瞬间笑得眉眼弯弯,就着我的手埋头喝水。 为了将就他的身高,我用力踮着脚尖将竹杯凑近他。 等杯子倒置之后,我收手,将竹杯递给齐楠,示意他再倒一杯。 腰上忽然一紧,轩辕重新将我搂进怀里:“小叶子,我很开心。” 我点头:“嗯,我也开心。” 他将我脑袋摁在怀里:“你不懂。” 我:“我懂。” “你不懂。”他再次肯定。 我皱眉,这有什么不懂的? 很久以后,我终于明白,自己果然是不懂的。 由于轩辕伤重,我手中的药有限,便吩咐齐楠和林灵尽快出林。 齐楠自告奋勇的背起轩辕。 轩辕在中途又断断续续的晕过几次,每次醒来都不忘叫我一声,然后我便干脆一直拉着他的手。 我们是踩着月色进的千秋城。 重新住进凤凰客栈的时候,轩辕是晕着的。 我开好药方,让齐楠去抓药,自己则守在榻边照顾轩辕。 我用热水替他擦干净手脸,静静的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 他又替我挡危险了。 上辈子就是这样。 从小到大,我已经记不清他替我挡过多少危险。 我有些感叹,原来,这世间竟真有穿越如此神奇的事情! 原来,我竟是穿越而来的一缕魂魄,寄生在这具身体之上。 如此看来,我应当是在这小姑娘八岁的时候穿来附身的,不然以我的特异功能,怎么会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八岁之前的事情? 说起我的特异功能,我真该好好哭一场! 上辈子当我记事起,便发现自己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是那种即便相忘也忘不掉事那种。 爹妈都是地道的农民,知道我这一本事,恨不得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噩梦便是这样开始的。 彼时,我不满十岁。 某一日,家中着火了。 浓烟滚滚之际,我被人从被窝里抱出来,被人捂着嘴站在山头眼睁睁看着房屋被烧成灰烬,听着爹妈和哥哥的哭喊声,我哭得撕心裂肺。 那双铁钳似的手紧紧扣着我瘦小的肩膀,死捂住我的嘴,让我发不出一丝声响。 直到闻讯赶来的乡亲手忙脚乱的帮着灭火。 直到爹妈和哥哥的尸体被人摆在烧焦的房屋前。 直到一具酷似我的尸身被人从房间挖出来。 直到我及我的全家彻底被认为已死绝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后,我就成了某佣兵团的一员。 烈日炙烤的孤岛。 我和一群跟我同样境遇的孩子一边哭着,一边被迫进行残酷的训练。 我不堪折磨,好几次想一死了之。 比如,碰过一次头。 结果很快被人救了回来。 然后试着跳海。 结果被淹得快死时,被人狞笑着捞上了岸。 我还想饿死来着。 结果却被捆着打点滴续命...... 我死不了,很是绝望。 轩辕出现了。 他用十分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还给我递来一只鸡腿:“放弃吧,你脑子里已经被植入了芯片,做什么他们都知道,你死不成的。” 我不说话,也不接他递过来的鸡腿。 他抬手揉揉我的发心:“你很像我妹妹,我会保护你的。” 我转了转眼珠:“我有哥哥。” 说完,无声的哭了:“可是他死了。” 轩辕将鸡腿继续往我手里塞:“我妹妹也死了,我爸妈也死了,车祸。” 我抬起泪水泛滥的眼睛看着他:“我哥和爸妈是被火烧死的。” 他叹了口气:“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孤儿。” 我终于彻底明白过来。 收了眼泪,我问他:“你会什么?” 他捞起旁边的椅子,猛地朝自己小腿砸去。 我惊呼。 他却笑了:“我没有痛觉。” 我终于接受了那只鸡腿。 后来,我们一起接受最严酷的训练,学习最尖端的科学知识......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或许就这样了,被控制着做一只机器,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而,几年后。 被安排进孤岛另一半圈禁之地时,我却更加绝望了。 这是怎样的炼狱啊! 四四方方昏暗的水泥墙房间,整整一墙面的不锈钢架上堆满了各式枪.支和短刀匕首之类。 另两面墙边并排放置简易钢架床。 剩下的那面墙是透明玻璃,一眼能看到另一个房间的景象,以此类推,所有房间格局如出一辙,上演的戏码也都一样。 然而。 最可怖的,不是那些充斥着寒光血腥的枪.支和冷兵器,也不是冷气森森的钢架床。 而是房间里的“人”,暂且将他们称之为“人”吧。 反正在我心里,他们是一群畜生! 我和轩辕被推进房间的时候,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房间充斥着各种叫骂声、兴奋的吼叫、痛苦呻.吟...... 眼中的景象是不可描述的邪佞和恐怖。 他们中除了一部分头目,便是被同化的可怜虫。 我本能的退了一步。 轩辕站到我身前,将我护在身后。 同我和轩辕一起被推进来的人还有六个,其中有两个女孩,都比我大些,她们已经被这些禽兽们哄抬到空余的钢架床上,一阵竭尽全力的挣扎后发出了惨叫声。 我瞳孔剧缩。 紧紧揪住轩辕的衣袖。 跟我们同时进来的男孩们竟也无一幸免。 心底的恐惧快速蔓延,我只觉呼吸都困难了,脑子一片空白。 有人来扯我胳膊,还是轩辕先反应过来,一把将我紧紧抱住。 紧接着,我们相视一眼,很快不约而同的出手了! 在这个不许相互拉关系的变.态组织里,我和轩辕是唯一被允许的一对组合。 因为我们足够特殊。 我的过目不忘和性别体质注定不可能成为独当一方的存在。 而轩辕没有痛觉的身体,是我最好的挡箭牌,只有我们组合在一起,才有可能完成最特别的任务。 即便如此,我们的境遇也没有被特殊化。 我们要么将围上来的人全部打趴下,要么跟同批进来的可怜虫们一样,被臣服,被蹂.躏,被同化!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努力压下那阵恶心,施展平生所学,同轩辕并肩战在一起。 轩辕总是在拳脚即将落到我身上时及时用身体替我挡过。 我来不及心痛和多想,只能在他挨打的同时用尽所有力气回敬给对方。 时间越来越长。 我看着轩辕好几次摇摆着身体重新挥起拳头,自己也一阵阵头晕目眩。 房间里逐渐安静,直到除了拳脚相击的沉闷碰撞声,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我们不知道打趴了多少人,只知道还有拳脚伸过来,便不能停歇。 即便有轩辕的保护,我也不可避免的挨了不少拳脚,身上已经痛到麻木。 轩辕更是惨不忍睹,脸肿得透亮,好看的桃花眼已经成了一条缝,更别说衣服之下还有没有一块好皮了。 有人拍着手掌走进战圈。 我却无暇顾及。 他说:“你们怎么玩儿我不管,别忘了我早提醒过你们,这丫头可是我的宝贝,真敢给我废了你们就继续!” 声音不大,却给人透骨的寒意。 我抬起昏沉的头看过去,那人长得牛高马大,脸上一条长疤,从眉骨贯穿眼皮直到另一侧的下巴,扭曲出难看的痕迹。 第51章 毁了这个炼狱! 他就是这个变.态组织的头目。 大家叫他——poppy,于我们少数东方来的同一国人,习惯直呼他——罂粟。 Poppy虽毒,却看起来就绝非善类,同真正的罂粟相差甚远,但他已经被世界闻名,头像永久的张贴在各国警局的头号通缉令上。 围着我们的人渐渐退去。 罂粟捏起我的下巴邪笑着啧啧两声:“你们东方女人就是不禁折腾,好好适应吧,别被玩儿死了,那样我会很失望的。” 我恨恨的瞪他一眼,和轩辕相互搀扶着走到最角落的两张钢架床前,简单收拾了一下,又相互搀扶着去拿药。 孤岛看起来虽然与世隔绝,但岛上的医所却不比外界任何一间顶级医院来得差,不然我们脑子里被植入的芯片早要了大半人的性命。 重新回到房间。 屋里依旧跟从前一样,让人恶心反胃的戏码一直在继续,却暂时没有人再靠近我和轩辕。 接连三天,我和轩辕基本全靠躺着过。 屋里的禽兽们来回视.奸着我,却没人敢来动真格的。 我知道,这是规矩。 这个变.态组织唯一一个得我心的规矩——不允许动伤者,违者他们有千百种办法令其痛不欲生。 饶是如此,一旦我扛不住睡过去或者晕过去,便不可避免的被人上下其手吃了许多亏。 我恶心,吐完一次又一次。 那以后,我慢慢的便再睡不实了。 半月后,医所那个助纣为虐的皮特尔博士推推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宣布了我和轩辕已经好了的消息。 一时间,我们便再次陷入重围。 于是,我们不得不再一次奋战...... 周而复始的炼狱生活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年。 某一日,我恨恨的咬牙怪轩辕:“都怪你,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看看这些禽兽,这么久了还不打算放弃,简直太执着!” 轩辕笑笑,将我脑袋摁在怀里:“是啊,都怪我太好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抖着肩膀哭得很厉害。 芯片植在神经上,组织里但凡有人稍有异常,医所那些助纣为虐的博士们便会启动按钮,令其瞬间瘫倒,然后此人便会被取下芯片养好身体悲催的接受“再教育”,再次植入芯片重新启动机器模式! 当然,也有运气好的,就此上了天堂,但却是极少数,据说这个组织成立以来,只出过一例。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如此好运气,不然也不会置身此地。 后来,我发现轩辕变了。 他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便是不停的练练练学学学...... “为什么?”我问。 “总有一天,我要你做我一个人的女人。”他笑得有些敷衍。 我却没当回事,组织里高手如云,他同我一起尚可勉强打赢,一人又如何能打得过所有人? 又半年。 轩辕主动挑战那些被同化腐蚀了的机器禽兽。 彼时,我才知道,他为了我,果真是拼到了极点。 毫无意外的,轩辕仗着身体无痛感的优势和急剧成长的功夫,拼尽最后一口力气,赢了所有人,理所当然的指着我成为他“独享”的女人。 轩辕说,这是他唯一能接受的这个变.态组织的一个规矩——赢过所有人,能指定一个女人(男人)供自己“独享”。 此后,我们成了组织里无人敢惹的存在,但我依旧不敢放松自己,尤其不敢真正睡着,哪怕有一丝丝别人的气息靠近,我都会醒来。 我们被安排去窃取某国的机密情报;被安排刺杀某皇室成员;被安排窃取某国的军事机密...... 我们从没让罂粟失望,便愈发巩固了些许地位。 为了不拖轩辕的后腿,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某一日,轩辕终于告诉了我他那胆大包天的计划——他要毁了这个炼狱! 初时,我很惊讶也很惧怕,但很快便跟他统一战线。 我是幸运的,有最为特殊的特异功能,更有轩辕的舍命相护,但他却护不住所有跟我们同样境遇的人。 我们眼睁睁看着许多被当做可塑之才掳来的女孩们,她们扛过了前期非人的训练,最后却死在最原始的兽.欲之下。 对于施.暴者,头目们从不加以阻止,甚至还以此为乐,那些医学博士们更是煞有介事的记录这些女孩的最大承受极限! 除了愤怒,我只能愤怒。 我和轩辕的计划终于提上了日程。 彼时,是我们被掳到孤岛上的第十五个年头。 因着长时间的蛰伏和准备,我们终于等到罂粟带着小股头目出山的机会,然后很顺利的先处理了医所那些所谓的博士,毁掉所有人脑中芯片的控制器。 再以迅雷之势逐个端掉留守孤岛的大小头目和完全被同化之后的禽.兽。 最后才通知理智尚存的可怜虫和孤岛另一半被掳进来不久的孩子们,他们有机会逃出去了! 我看着那些惊喜到无声流泪的孩子和饱受折.辱的女孩们,心里五味杂陈。 好在,我们这些被人控制的特级机器人,都经过严密的训练和学习,少了脑中的芯片控制,随便拎出一个便是能搅乱一座城的主。 看着孤岛上的直升机一架接一架的驶离这座炼狱,我忽然觉得,即便此刻死了,也能心安。 轩辕长长吐了一口气,高兴的在我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终于搞定了,我们也走吧。” 此刻的孤岛上,只剩一架直升机了,便是罂粟的专用直升机。 据说,这架直升机最是特别,性能最好不说,机舱设置也是最舒适的,而且,就连上面一颗小小的螺丝钉都印着罂粟的标志。 许是被救的可怜虫们觉得这架最独特的直升机就应该我和轩辕来用,故而最后便给我们留下了这一架。 我和轩辕带着即将自由的身体和灵魂,检查了燃油和飞机情况,确认无误后兴奋的攀进机舱。 当螺旋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带着机身逐渐飞上半空的时候,我和轩辕彻底松了一口气。 看着机窗下茫茫大洋,我问轩辕:“出去后你打算做什么?” 轩辕一边熟练的操纵着控制杆和各种按钮,一边侧头回答我:“先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先睡他个三五天再说!” 我笑:“你怎么这么没追求。” 话音刚落,一道毫无感情的机器声响起:“控制器已锁死,请做好逃生准备。” 我和轩辕一呆,随即脸色大变。 轩辕一把拉起我的手腕朝舱门扑去。 然而,紧接着响起的声音彻底让我们失去了希望:“舱门已锁死、逃生口已锁死,两分钟后飞机将启动自爆装置。” 轩辕狠命撞击舱门,然而,那特殊定制的材质,又哪是肉.体能撼动的? 我阻止他继续做无用功。 他颓然坐回冰凉的机舱地上,抬手揪了揪头顶的发丝,气恼的往地上一拍。 我看着他手掌迅速泛红继而肿了起来,无言坐到他身侧,将脑袋靠在他肩上:“没事,总好过一辈子被控制,况且我们已经救了好多人。” 机舱里的显示屏忽然开启,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fuck!轩辕!你和这臭□□毁了老子的全部!” 轩辕将我搂进怀里,笑:“全部?你不是还活着吗?” “你们就等死吧!”音落,显示屏重新黑了下去,随之消失的还有罂粟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和愤怒到扭曲的脸。 轩辕轻轻叹了口气。 我半仰着脑袋问他:“你后悔吗?” 他将我脑袋摁回他胸口:“怎么问这样的傻问题?我怎么会后悔?只是答应过要护你一世周全的,现在看来要食言了。” 我摇头:“你没有食言,我这辈子一直在你的羽翼下活得很周全。” 说着,重新抬起头笑道:“你看啊,基地里有哪个女孩有我这殊荣?得你独宠,身处炼狱却从未被炼。” 轩辕将我紧紧拥住。 我回抱着他的腰身:“若有来生,我愿做你亲妹妹。” “小叶子......”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却忽然被机体的颠簸顿住。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催命的警报声一声紧似一声。 轩辕没再说话,却在我抬头看他的瞬间,将双唇贴在我额上,同这些年来安慰我时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眼中滑下清泪,顺着他温热的唇角滴在我脸上,双臂比以往也更用力了些。 我很难过。 一声巨响。 我分不清那阵剧烈的灼热是被他那滴眼泪烫的,还是机体爆炸的热浪袭的,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我们的前世就在这架飞机残骸沉入大洋的瞬间结束。 我撑着下巴看他安静的睡颜 。 轩辕忽然蹙了蹙眉。 我下意识将手指抚上他眉间。 轩辕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我的瞬间,忽然伸手将我捞进怀里:“我没做梦。” “没做梦没做梦!快放开我,你身上那么重的伤,不疼啊?”我轻轻推了推他。 他却在我头顶笑了:“不疼。你忘了,我没有痛觉。” “那......那也不行,你虽然不觉得痛,但伤是存在的,别闹,快放开,喝药。”我再次推了推他。 他终于听话的将我放开,却还是将我的手死死攥住。 我无语的看他一眼,用另一只手将柜子上的药端到他唇边:“赶紧喝,对你的内伤大有裨益。” 轩辕眉眼皆是欢乐,结果碗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便喝了。 末了将碗一放:“对了,你现在是叫叶芊吗?多大了?家在哪里?” 我动了动唇,正要说话。 “嘭”的一声,房顶忽然破了一个洞,洞里呼啦啦落下一人,堪堪站在我和轩辕面前。 第52章 他暴怒:“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眉心猛跳。 不是吧!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鸵鸟的眯着眼睛,一步一步往后退。 石无双眉眼一瞪,长臂一伸,一把将我拉进怀里:“还想往哪儿跑!” 我弱弱辩解:“没想跑。你怎么在这里?” 他瞪我一眼:“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准备跟这个野男人跑了?” 这话说得......看官们评评理,这是个当爹的语气? 轩辕已经起身了,踏步上前拽着我胳膊,眼里陡然升腾起丝丝怒气:“石无双欺负你?” 我愣了愣,正纠结该如何对他介绍。 石无双却瞪了我一眼:“我欺负她?叶儿是不打算认我了?” 身边轩辕的气场陡变,我知道,他这是要动手的前兆。 以他目前的身体,如何会是石无双的对手? 我一闭眼,认命的喊了一声:“爹!” 空气忽然凝固。 我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指指石无双,小声对轩辕道:“这是我爹。” 轩辕一把大力将我扯过去,用手指戳了戳我脑门儿:“千叶!你当我傻呢?请问石无双贵庚啊?竟有那殊荣做你爹!你再接着编!” 我的重点却在别处:“你认识他啊?” 话音刚落,我被石无双大力拉了回去:“长能耐了啊!他轩辕楚乐哪里好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皇室弃子,你跟着他能得个什么好?” 我又将同样的问题丢给石无双:“你认识他啊?” 两人都没回答我。 石无双将我护在身后,看着轩辕语气不善:“七皇子,我不管你如何神通找到我女儿的,但你休想用我她牵制我。” 说着,牵了我就要出门,结果刚抬脚又重新转头对轩辕道:“对了,今日我从你手中接走叶儿,我们的约定便还算数,七皇子有什么吩咐,可直接到十二门找本座。” “什......什么约定?”我用力挣扎石无双拉我出门的手,大声问。 轩辕忽然一拍脑门儿,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哎哟我去!小叶子,你还真是这煞神丢了的闺女啊?” 石无双握着我的手忽然一松:“小叶子?谁允许你这样叫她的!” 我见他袖口微动,知他要动手,忙主动将他胳膊抱住:“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石无双睨了我一眼,有些嘲讽的意味:“这就护上了?” 我不乐意了:“人家救了我的命,我能不护吗?” 石无双这才缓了脸色:“让你不听话!江湖是那么好玩儿的吗?白等一个外人来救命。” 我咬牙:“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可恶的教主!” 石无双在我头顶拍了一下:“就你?你可知那灭神教教主何许人?这么多年,连我都不敢对他轻易动手,你还想杀了他?” “我管他什么人,惹着姑奶奶了,就该死!”我愤愤。 “是该死。但你也不能鲁莽行事啊!怎的就不知道回来告诉爹爹?爹爹还能让你被人欺负了去?”他看着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我狠狠抖了抖肩膀,着实不习惯有个如此盛世美颜的爹! “怎么还抖上了?身上有伤?痛?”他俯身,一脸关切。 我忙摆手:“没有没有,刚刚来了一股冷风,正好灌进脖子里。” 他一把脱掉自己的外套将我裹住:“说了多少回,春末秋初最易风寒,你医术再好,也不能不把身体当回事,不是说医者不自医吗?生了病,遭罪的还是自己。”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我回头,瞪一眼轩辕:“笑屁啊!” 轩辕捂住胸口,笑得肩膀直抖:“你爹娶亲够早的啊!”说着,转向石无双:“石门主还真是驻颜有方,可否传授小弟一二?” 石无双看了他一眼,眼神是不屑和蔑视的:“就算你贵为皇子,在我这里,还不够格成为本座的女婿!” 我忽然反应过来:“啊!我都忘了,轩辕楚乐是当今七皇子啊。轩辕,你伪装得很成功啊!难怪你一边那么弱一边还能得个亲封的王爷。” 轩辕看着我认命的扶额:“幼时无力自保,几番死里逃生,不得不韬光养晦。” “七王爷这意思,是要开始反击了?”石无双将我拽回身后,抬眸问轩辕。 轩辕却将眼神投向我,启唇道:“之前没想过,如今嘛......是必须要反击了,毕竟有权力地位和势力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啊。” 我自然知道他是对我说的,于是冲他会心一笑。 我这一笑不打紧,落在石无双眼里却莫名惹了他的火。 我在他身后是没反应过来,轩辕是看到了,却因伤重体沉无法躲避,于是,生生挨了石无双一掌,整个飞到屏风上,重重一撞落回地上咯血不止。 见状,我下意识的挥出一掌,拍在石无双肩上,直将他震得冲出好几步才站住。 我一边冲向轩辕,一边怒吼:“石无双!你有病啊!” 小心翼翼的扶起轩辕,抬眼便看到石无双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我现在可管不了许多,怒瞪了他一眼:“轩辕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谁都不可以伤他!” “你!你跟他才认识几天啊?他就成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很明显,石无双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眼睛都红了那种生气。 我心里说不出的纠结难受,身体上对他的信任和依恋同思想上对轩辕至深的感情在掐架,而且不分上下。 我扶着轩辕,被这种感觉生生憋出泪来,蓄在眼中将落未落。 轩辕脸色卡白,却依旧笑着抬手替我擦了擦眼眶,低头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没事,你忘了,我不痛的。” 一瞬间。 我本来还可抑制的情绪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这个角度,这个温度,一直烙印在我灵魂深处! 天知道我有多庆幸这个吻,又有多痛恨这个吻! 我自问自己不是个轻易流泪的人,可此刻,我的情绪却深陷其中,泪水肆无忌惮的淌过脸颊,顺着脖颈湿透衣襟。 忽然,手臂被人大力拉开,身子瞬间落入那个令我安心眷恋的怀抱,头上还传来他暴怒的声音:“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的叶儿从来不会如此伤心!” 伤心? 我很想说:麻烦你搞清楚,我并未伤心,虽然我此刻内心情绪十分丰富,但绝对没有伤心的成分。 可我却无法开口。 好在轩辕是理解的,他一脸哀伤的看着我:“你需要冷静,先跟他回去吧,过几日我来寻你。” 我点点头,一边抽噎着,一边攀上石无双的肩膀:“抱抱~” 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平息,俯身将我打横抱起。 我从他肩上伸出脑袋,冲轩辕道:“你若不来,我便杀到皇宫。” 他笑笑,朝我挥手。 石无双将手臂一矮,我便被落下许多,再也看不见轩辕了。 被石无双抱出房门,一瞥眼,竟看见房顶上一朵鲜艳的彩云咧嘴冲我笑。 我一愣,赶紧拍拍他的胸口:“让司阳滚。” 石无双顿了一下,对上我坚定的眼神,终于还是回身冲房顶上那团彩云道:“叶儿让你滚。” 司阳瘪瘪嘴,从房顶上飞身落到我们身旁,用折扇敲着掌心冲我啧啧两声:“真是没想到,香香姑娘居然喜欢那款的。” “你再叫一声香香试试!”石无双气息一沉,满含威胁的开口。 这些日子我着实疲累,已半阖着眼眸,在他怀里放松戒备呈浅眠状态。 身边很快安静下来,我彻底睡着了。 再次醒来,我被安置在浅紫色帐顶的床榻上,身上盖着一条云纹锦被,屋中燃着灯。 身边有轻响。 我转头,对上一双盛着旋涡的棕黑色眼眸。 石无双正跪坐在床榻边的脚踏上,手中握着一卷不知是折子还是书页的东西,就那么守在我身边。 见我醒来,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在我额头摸了摸,语气柔软:“以后乖乖呆在爹爹身边,那个灭神教教主,爹替你收拾。” 我猛地坐起身来:“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起身坐到床榻边,睨了我一眼:“江湖上一夜之间出了个无畏门和灵兰仙子,十二门会放过?还有你这化名,叶芊?能不能再明显一点?” 我道:“我不是收了俩徒弟吗?谁家徒弟能跟师父一般大的?” 他笑:“这倒是,不然爹应该早几天就找到你了。” 我皱眉:“前两年我失忆的时候,你举全门上下也没找到我,这次怎么这么快的?” 他伸出手臂架着我双腋将我从被窝里剥了出来:“上次是你自个儿到处乱跑,毫无轨迹可寻,我又多年未见你,都不知道你脾性,何况你还失忆了,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谁还能找得到? 再说了,这次也不快啊,都大半年了,爹这门中的分门主们不知领了多少罚,总算被司阳找到蛛丝马迹,将你揪了出来。” 一边说着,还一边熟稔的从衣架上取来衣服给我套上,全程都没让我动根手指头便将我收拾得规规矩矩了。 我看他给我穿衣自然到就像给自己穿衣服的行为,忍不住问:“我还真是你一手拉扯大的啊?” 他揉揉我发心:“不然呢?” 说完,一把将我从榻上抱了下来:“穿鞋,吃饭,待会儿再审你。” 作者有话要说:千叶:我容易么我?为了轩辕,竟违心的叫了那人一声爹! 轩辕:其实......我真心希望他就是你爹! 石无双:......我很纠结! 第53章 亲亲你啊 他蹲下.身子,大手握着我小巧的绣鞋很有耐心的给我往脚上套。 日! 这他妈什么剧情?简直不能用哭来表达了! “石无双你别.....”我踢了踢脚,抗拒他的照顾。 话没说完,他忽然握住我踢到半空的脚,定定的看着我:“叫爹!” 我紧抿着唇,固执的扭动被他捉住的脚。 在轩辕面前叫他那声爹,纯粹是看他很危险,怕他伤及无辜才叫的好吧。 “叫爹!”他很严肃的样子。 我看他一眼,依旧我行我素。 脚上一松,双肩猛的一沉,我被他压在床榻上。 他冲我怒吼:“叫爹!” 我却分明感受到他的愤怒是装出来的,遂将脖子一梗:“石无双!” 他将双腿压在我膝盖上,单手将我两只手腕压在头顶,腾出一只手,中指和拇指曲出一个弓形,往我脑门上一弹:“叫爹!” 我皱皱眉。 威武不能屈!哼! 他将手指往唇边呵了一口气,又在我额头上弹了一脑嘣:“叫爹!” 额头被他弹得生痛,却有画面闪过。 那貌似是一个刚会说话的奶娃娃,被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子压.在.身.下,声声威胁着:“叫爹!” 与此刻何其相似啊。 这人还真是一点没变! 不过......这他.妈.操.蛋的世界! 我到底是何时接管这具身子的啊? 这记忆,分明就是我的啊,那软骨头的奶娃娃,被小子捏住手腕,生怕对方一个不慎将自己捏碎,奶声奶气很识时务的叫了对方一声“爹”。 难不成老天要让我上辈子的过目不忘跟这辈子的失忆来个中和? 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有本事倒是让我这辈子正常一点啊,最好把我这变态的过目不忘收了吧。 “快叫爹!”头顶威胁的声音又响起。 我的记忆瞬间被打断,再要想,却又是一片空白。 石无双见我愣是没反应,勾起唇角笑了:“爹要出大招了!”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腰上痒痒肉被人揉了揉。 我浑身一颤,扭着身子笑了起来。 “快叫爹!”石无双很执着。 我却更加固执,咬唇看着他,就是不开口。 他便又在我痒痒肉上捏了捏。 我忍不住一边挣扎一边咯咯咯笑不停,却拒不松口。 开玩笑,姑奶奶现在骨头可硬.了,你也不是那不谙事的小子,可不怕被你捏碎! 可是,是真痒啊! 我抬眸,看着上方的俊脸。 他微蹙着眉,很是不满我不叫他爹的样子,一副非得治我的表情。 我奋力扬起下巴,噘起嘴往他唇上一贴。 好了。 世界安静了。 腰上也不痒了。 我闭上眼睛,感受唇上传来的微温和绵软。 有些像我最爱吃的白玉糯米糕。 我又贪婪的往上几分,正想舔一舔什么味道。 唇上的美味却骤然撤离。 随即,手腕和膝盖上的力道也同时松了。 石无双猛地翻身而起,直愣愣立在床榻边,看着我的眼中,旋涡已消失,只剩一片茫然。 半晌后,忽然冲我怒吼:“你在做什么!” 我耸耸肩,语气很是无辜:“亲亲你啊。”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我是你爹!” 我眨眨眼:“你跟谁生的我?” 他一扬手,作势要打我:“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我撑起半个身子往他巴掌底下凑:“你打!你打!” “啊!”他一掌拍在我身侧的床沿,转身疾步出去了。 我心情颇好的穿好绣鞋,舔一舔嘴唇,嗯......味道不错。 坐在榻边捧着脸很不要脸的肖想了半晌那个非要做我爹的男人,忽然发现,要拿下他似乎还要费些功夫才行啊。 正想着,房门一声轻响。 我偏头看去,却是万花筒端着托盘进来了。 我应付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笑眯了眼,将托盘放到圆桌上:“刚刚你爹说了,我若真心待你,他可以考虑将你嫁给我。” 说着,还兴奋的替我趁饭。 我瘪瘪嘴,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你就做梦吧!” 司阳恬着脸过来拉我:“我早在两年前就对你情根深种了,那个七皇子,你才认识几天啊,他都可以,你凭什么不给我机会?” 我冲他翻个白眼,不爱理他。 他却继续道:“我也救过你的命啊,你忘了,当年可是我将你移到山洞,替你治伤的。” 我道:“你不管我,我也死不了。” 司阳:“你是有本事,所以,那轩辕楚乐要是不管你,你也死不了啊。” 我伸出一根指头冲他摇了摇,一语双关:“错,他要是不管我,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司阳惊:“那灭神教主有那么厉害?” 我不置可否。 总不会无聊的跟他解释我的前世今生吧。 “你出去吧。”我朝他挥手。 司阳却拉过圆凳直接坐到我身边:“我得守着你,你爹说了,不能再让你跑了,上次你一跑不打紧,苦了我被你爹打掉半条命!这次说什么也得把你看紧了。” 我瞥他一眼:“就你?你觉得你果真看得住我?” 他立马警惕的坐直身子:“你又想出什么花招?” 我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司阳在旁边很有眼色的替我布菜舀汤,我也由着他。 吃饱喝足,我抬眼看一眼窗外:“什么时辰了?” 司阳将残羹剩饭全扫进食盒,打了个响指,门外便有人进来接手拿出去。 “亥时刚过,你刚睡醒,此番怕是睡不着了,说吧,想做什么,我陪你。”他给我递过来一杯清茶,问。 “这是在哪里?外面有甚好玩的?”我问。 “千秋城,这个时候,或许夜市还没闭,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千秋城? 兜兜转转又来了。 “石无双呢?” “门主?”司阳顿了顿:“你怎么能叫他石无双呢?那是你爹。” 我翻翻眼皮,收腿靠在软榻上枕着手臂:“他取个名字不是用来叫的?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是我爹了?” “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现在连自己爹都不认了?”他一脸好奇的样子看着我。 “你管我!他呢?在做什么?” “外面啊,我进来的时候在练剑。” 我便又问:“我那两个徒儿怎么样了?” 你被你爹抱回来,你那两傻徒弟压根儿就没跟上来,或许还留在七皇子身边吧。 我点头:“也好,轩辕还需要人照顾。” “用得着你操心?人堂堂七皇子,身边少伺候的人啊?”司阳酸溜溜的道。 “说道这儿,我问你啊,轩辕和石无双约定什么事了?”我问。 司阳漫不经心的摇着手中的折扇,道:“你爹之前找你许久没找到,后来轩辕楚乐说可以让朝廷官兵帮忙,条件是让咱们十二门将来答应他一件事,你爹找不到你心里着急病急乱投医,就答应他了。” 说着看我一眼:“不过那小子还真是运气好,你果然跟他搅和在一起了。 本来上次你自己撞回十二门,你爹还庆幸来着,谁曾想你这遭离家就偏偏让他碰见,天意啊!” 我笑笑:“他之前一直带着面具,我也不知是他。” 司阳幽怨的看我一眼:“得了吧,你俩都生死与共了,又岂是一张面具和一顶帏帽能阻挡的!”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话说,石无双说是你发现蛛丝马迹找到我的,你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一说这个,司阳倒来了精神:“我在白峰镇附近的山上发现了几只人形巨虫,蹲守了好几天,才从投喂那些虫子的猎户口中得知乃一仙子所为。 不过,他却说那仙子蒙着面纱,不知形容,然后我才开始让门众专门注意面纱女子的。 再后来突然有情报回来说江湖中出了个无畏门和灵兰仙子,这就更奇怪了,于是我就亲自跟了你们两天。 结果你一直不露相,你那两个徒弟又只管叫你师父,我差点就放弃了,然后就听到你在凤凰客栈自报家门诛杀灭神教。” “你那时候就在场?”我惊问。 “嗯啊。”他回答得一本正经。 “然后呢?”我没好气的问。 “然后,我自然不敢轻易打草惊蛇......” “你说谁蛇呢?”我随手抓起身边的圆枕朝他扔去。 司阳伸手捞进怀里:“只是个比喻,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敢轻易惊动你好了吧,就回去告诉你爹了。” 我见他就此顿住,瞪他一眼:“没了?” “没了。” “告诉石无双之后呢?”我怒问。这厮属□□的不成,非得戳一下动一下! “告诉他之后,你爹自然急吼吼来接你了啊。” 我想想,也是。 从千秋城事发到他出现在我面前,前后十几日,期间我还在找灭神教老窝的路上晃悠了好些天。 石无双接到消息赶来,再通过小喽啰打探清楚我的去向,林林总总能在那间小客栈找到我,已经很费心了。 不过,还真是百密一疏啊! 早知道还是该将那些败类直接灭口的。 如今我被捉回来,再想跑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我敢保证,此刻石无双虽然气急败坏的出了我房间,说是在外面练剑,不定在哪儿严防死守着我呢。 从我对他为时不多的接触了解,不得不说,我这个“爹”过分女儿奴了! 我现在精神颇好。 不过想起这是千秋城,便也没了出去闲逛的心思。 毕竟,之前灭神教干得那些龌.龊事儿还历历在目,我不想引发体内嗜血的躁动因子。 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我那开启魔性因子的开关皆因前世的遭遇而来,那是被我掩埋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愤恨,是我决不可触的逆鳞! 第54章 睡吧,我守着你 “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司阳的问询。 我猛地回神。 看到司阳瞳孔中倒映着我温怒的神情,我在心中微微叹气,那不堪的情形果然是不能想的。 “你刚刚想什么呢?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司阳收起折扇皱眉问我。 我道:“还能想什么,自然是想如何收拾灭神教了!” 司阳摇头:“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为什么?” “江湖门派的各势力背景,全在你爹的秘柜里,你是不了解。那灭神教可跟朝廷挂钩呢,不然你以为这么些年,你爹会任由他做大?”司阳端起我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末了,还故意咂咂嘴。 我瞪他一眼:“恶心!” 他却笑眯了桃花眼:“我不嫌弃。” “我就不明白了,你长的桃花眼,轩辕也长的桃花眼,人家看起来怎么就如此顺眼?”我坐直身子瞪着他故作风流的样子问。 司阳脸色僵了僵,随即笑道:“那是你眼瞎,小生比他更顺眼些,你仔细瞧瞧。”说着,将脸朝我凑过来。 我握握爪子,很想呼他一脸血棱子! 想到后面可能还需要哄他帮忙,终是没动手。 “灭神教到底什么背景。”我接着问之前的问题。 “貌似跟丞相有关。” “你说那个一手遮天的国舅爷,丞相杨安国?”有些惊讶。 “正是。” “他堂堂一个丞相加国舅的身份,怎的还立个歪门邪派?”我嘀咕。 司阳两手一摊:“谁知道,他不仅跟灭神教有关,好像还跟你家灭门血案也有关系,不过这个还不太确定,你爹还在查证中。” 我忽然记起轩辕初见灭神教教主时的眼神,震惊中带着了然。 看来,他是认识的啊。 我觉得我该好好捋捋这些线头,或许能从中看透一些问题,便起身往床榻走去:“你出去,我要睡了。” “睡?你不是才醒一会儿吗?这么快又要睡?” “你有意见?”我站在屏风旁边,回头一个眼刀飞过去,作势就要脱.衣服。 司阳赶紧溜了。 我转进屏风后面,听到关门声,蹬掉绣鞋翻身上榻,抱着锦被滚了两圈,身子是有些疲倦的。 轩辕是皇室第七子,灭神教教主同国舅杨安国有莫大的关系,如今朝中最受宠的皇子是九皇子,也就是杨安国的外甥,皇后的儿子轩辕楚墨。 如此说来,轩辕在朝中着实不太安全,我心里有些担心轩辕,又总觉着自己漏掉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加之自来的习惯,滚到半夜,终究睡不着。 正想出门练剑。 房门一响。 一个脚步声轻响着快速靠了过来。 我唇角微勾。 不错嘛,我还以为他被我吓得不敢来见我了呢。 “睡吧,我守着你。”石无双走到床边,垂眼看向我。 我抿嘴一笑,拍拍身边的空位:“你上来。” 他睨我一眼,曲腿坐到床沿:“我就坐这儿挺好,你睡.你的。” 我笑:“好吧。” 说完,抱着锦被一蹬腿,身子便横过来,我将脑袋折腾到他腿上枕着,伸手揽着他的腰闭上眼睛:“就这么睡。” 石无双半晌没动。 我有些疑惑,悄悄的觑眼看他。 却发现他用探究的眼神盯着我一个劲儿瞧。 “你干嘛?”我问。 “是你干嘛才对!跟爹说说,你这两年在外面都经历了什么?怎的变成这样了?”他将大掌抚在我额头,柔声问。 “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做过镖师、护卫、捕快......再说了,我都失忆了还能有什么特殊经历?”我将他手掌拿到脸上轻轻蹭了蹭。 他愈发皱起了眉头,半晌后轻叹一声:“果真是女大十八变。” 我:“......” 他将大手收回,一手从我脖子底下穿过,一手圈着我的肩,将我半抱在怀里:“睡吧,我守着你。” 睡吧,我守着你。 这话似乎有魔力。 我就在这句话后,毫无负担和压力的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警醒,睁眼的瞬间感觉很惶恐,直挺挺坐了起来。 窗外已天光大亮。 我莫名的心有余悸。 这种感觉是从灵魂深处带出来的,上辈子受环境影响,我从未如此沉睡过,偶有昏迷,醒来便是如此。 屏风后衣衫轻动。 石无双快步走过来,弯腰扶了我的肩:“莫怕,我没走。” “怕?”我喃喃出口。 “我还以为你这毛病大了便自行好了,现在看来不尽然啊,没人守着就不睡了?”他抬手将我额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拇指在我脸颊轻轻滑过。 我皱了皱眉。 按说我这毛病就算有人守着也不可能睡得很好啊,我那两徒弟又不是没试过,却唯独对他是个例外。 我忽然发现,只要靠近他,我便会很放松,浑身的戒备都会消失殆尽,这是何故? 我隐隐有些期待能想起更多,且从未有一时如此刻这般,迫切的希望自己能记起某些事情。 譬如:我对他的依赖是如何产生的? 不管我对他的依赖是如何产生的,总之我觉得该做个他的腿部挂件,如此才能美美睡觉,日日神清气爽! 见我待着半晌没动。 石无双转身从屏风上取下我的外衫:“赶紧穿好,今日启程回去,师父传信说要出谷。” “这就走了?”我一边配合的伸手将衣袖套上,一边开口问。 石无双无比娴熟的替我穿好外衫,系好衣带:“怎么?还没疯够?” 我甩一甩胳膊:“轩辕还没来找我。” 闻言,他手上动作一僵,复抬头看着我,语重心长道:“你莫被那小子的皮囊迷惑了,他长得再好看,也是中看不中用的皇室弃子。 听爹的话,你若实在想嫁人,便考虑一下司阳,爹虽不太满意他,胜在他对你一往情深,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你若嫁他,想来也不会吃亏。” 我道:“你才不要骗我,我就不信你看不出轩辕的真面目。” 他脸色微变,抬头看着我神情坚决道:“你别管我知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总之你死了这条心,爹是绝不许你嫁给他的。” 我心中暗喜,却耸耸肩道:“我也告诉你,我这辈子要么嫁轩辕,要么嫁你,你自己选!” 音落,我便见他眉骨突突,咬着后槽牙一副要发作的样子。 “怎么了?我都说可以不嫁他了,你还生什么气?”我很无辜的仰着脑袋看他。 石无双忽然抬手在我额头弹了一个脑嘣儿:“我这是造的什么孽?竟养出你这么个不顾礼义廉耻的东西!” 我抱着额头不满的看着他:“礼义廉耻什么东西?能吃还是能换钱?” 他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话,恶狠狠将我从床上拎下来扔到矮凳上:“自己穿鞋!” 我将身子往后一仰,懒懒的靠在身后软榻上,脚丫子一翘:“你给我穿。” 他瞪我一眼,长腿一伸,将我的绣鞋踢到我脚边,一转身,傲娇的走了。 我勾勾唇角,站起身趿上绣鞋踢踢踏踏追着他出了门。 石无双走在我前面,双手负在身后,背影看起来甚是潇洒。 我学着他的样子,昂首挺胸,将手背在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往外走,唯一不美的是,我脚上鞋子穿的敷衍,每一脚下去总要拖一点,着实没他走得潇洒好看。 于是,我认命的翻起后跟将鞋子穿好,这才笑眯眯将他学了个十成十。 转过屋檐。 司阳抱着双臂靠在廊柱上,见了我嗤一声:“小短腿!” 石无双回头看我一眼,在万花筒肩上拍了拍:“明明就很可爱,所以,你不讨喜是有原因的。” 我也冲他皱鼻子:“哼!”然后继续一板一眼的模仿着走过司阳面前。 这厮便赶紧狗腿的凑上来:“是挺可爱的,我们香香最可爱了。” 石无双顿脚,眼含威胁的看了他一眼。 他赶紧改口:“叶儿姑娘!” 在客栈随便用了些早饭,我被石无双拽上马背回垚城。 我只得让客栈掌柜给轩辕留个口信,身不由己的回去了,好在轩辕是来过十二门的,要找我想来也不是难事。 私心里,我还是挺愿意跟石无双回去的。 之前之所以跑出来,确实是接受不了自己对他的那种不可控制的感觉,毕竟当时没记起前世,对自己尚且觉得陌生,又何以接受自己看上养育自己之人这种事,何况人家只把我当女儿! 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我是几时接手这具身子,反正灵魂是我没错了,上辈子受苦受难过了许久,这辈子便一定要对得起自己,想干嘛就干嘛才对。 再说了,我能这么相信和依赖于他,虽然目前还记不起缘由,但总能说明他做过某些事触动了我才对。 想来,我这样有着特殊经历的人,能触动我的事绝不是小事,何况他又不是我亲爹,有何不可! 这么想着,我便彻底释怀了,靠在他怀里,哼起了小曲儿。 “想通了?”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我嗯了一声:“以后也不跑了,反正跟着你又不吃亏。”说着话,从袖中甩出一根白练,将路边一株罕见的毒草卷回来。 第55章 敢在门主眼皮底下劫我 一瞬间,我愣了愣。 这根白练自打我出谷便袖在袖中,却从未被我用过一次。 印象中,我看着它总是茫然的,并不知该如何运用,心底却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东西很重要。 于是,我虽未用,却一直将它好好保存。 只是刚刚马匹跑过去的瞬间,我瞅见这株罕见的毒草,下意识的便甩了出去,而且手法极其漂亮,白练另一端稳稳的卷住毒草的根部扯了回来。 石无双缓了缓马速,瞥一眼我袖中的白练:“师父说,自打我走后,你从未用过它,如今怎么想起来用了?” 我将白练收回袖中,握住毒草看了眼,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回答他:“不知道,它一直在我袖中,我之前不知如何用的,就刚刚忽然想起来了。” “看来你的记忆在慢慢恢复了。”他重新催马赶路。 “我是怎么成了你闺女的?”我将毒草放好,问他。 “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啊,我一天是你爹,一辈子都是你爹!少生些花花肠子!”他在我头顶,以训斥的口吻道。 我:“......”总有一天让你心甘情愿放弃这个身份! “你就告诉我,我怎么成了你闺女的?跟你做不做我爹有关系吗?” “你管那么多呢,反正你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没打算把你扔了,你便只能是我女儿。”他语气忽然有些霸道起来。 我笑笑:“真的吗?要是哪天我亲爹亲娘找到我,你怎么办?” “不给!”他很干脆的丢出两个字。 少倾,接着道:“他们不会想要找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当初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脖子都快被人勒断了,人家不仅要勒死你,还怕你没死绝,给扔到水里,要不是遇上我,你觉得你还有那么大命活下来?” “原来我是你从水里捞起来的啊。” “师父说你命太硬,克亲克友才被人抛弃的。”他没好气的道。 我:“......” 就算想让我死心踏地认你,能不能换个法子啊喂? “我从来不信,你也别信。”他低头,迎着猎猎风声在我耳边大声道。 脑中忽然有画面闪过。 彼时,顾南流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中盛满杀气,抬起手掌朝我劈头拍下来。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斜刺里却忽然蹿来一个小子,生生用身子将他的手掌撞了开去:“你不能伤害叶儿!”说着话,口中还不可抑制的溢出血丝。 小子很坚定的站在我身前,张开双臂护崽似的将我护在身后。 “羽儿,她就是个祸害,因为她,你爹娘都没了,你还护着她做什么!”顾南流气急败坏的跺脚。 小子抬袖擦擦唇角,转身将我抱了起来:“那些人要我爹娘交出叶儿的时候,我爹娘宁死都没答应,因为我没同意!”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我是怕你们千家因为这丫头再绝了后!” “她是我女儿!她不死,千家就绝不了后。”小子抱着我,留下一句话,坚定的朝屋里走进去。 记忆在这里忽然断掉,再后面剧情怎么发展,我就想不起来了。 但这个片段,却让我心中很是难过。 武林盟果然是因为我才遭受灭顶之灾的,难怪顾南流口口声声叫我小祸害。 此刻,我这个小祸害被石无双完完全全的圈在怀里,双臂将我紧紧护住,简直不要太幸福! “我发现灭神教有一部分人的装束跟我刚出谷遇到的杀手装束是一样的。”我忽然开口道。 闻言,石无双握着马缰的手蓦的一紧:“没看错?” 我笃定的点点头。 如果之前我还有犹豫,此刻却异常肯定。 多年前,对方没能杀了我。 我被顾南流救到谷中,他在谷周设下八卦阵,对方进不来,我便也出不去。 但对方却在谷外蹲守多年,就连石无双出谷都没能惊动对方,就等着我出谷。 所以,才有了顾南流在谷中死守着不让我出谷的行为。 但我很是争气,将他的本事学了个青出于蓝,十分勇敢的踏出了谷。 然后一场恶战,导致我失忆。 蹲守的灭神教众被我全歼,连尸骨都被我化掉。 所以,我此番出谷并没人认得,这才躲过了灭神教的继续追杀,才惹得那白面胡须的教主坐立难安。 不过,我一介女流,他为什么要从一个奶娃娃时期便要诛杀,直到现在还不放弃? 我如今好歹也十五六了,这么多年,对方如此锲而不舍。 看来我的身份是很有重量的啊! “回了家,你好好呆在门中,灭门之仇我来报。”他将手臂往怀里紧了紧,宽大的袖袍盖在我身前,阻了迎面而来的冷风。 我后背贴在他温热的胸口,难得顺从的点了点头:“好。” 我知道,只要找准了罪魁祸首,以他目前的实力,想要报仇应该不会太难。 昨夜虽睡得够沉,奈何也只睡了半夜。 怕石无双无聊,我半眯着眼睛同他说话。 石无双却将我脑袋摁在他胸口贴着:“睡吧,到客栈我叫你。” “我不困。” “不困?不困打什么哈欠?” 我打哈欠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算了,他说我打了便打了吧。 我拽着他腰带让自己掉过身来,将背靠换成趴在他胸口,抱着他的腰喃喃了一句:“我就眯一会儿,下午换我驾马。” 石无双在我头顶柔声应了一个嗯字,继续催马前行。 午时过。 我被他拍醒,发现他将马勒停在一间茶肆外。 “歇歇脚,吃点东西再走。”他翻身下马,长臂一伸,将我从马背上捞下来。 茶肆的吃食很简单。 不过,石无双变魔术似的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竟是我最爱的白玉糯米糕。 我迫不及待的捏起一块糯米糕塞进嘴里,晃着小腿,吃得一脸满足。 一瞥眼,竟看见石无双满脸老父亲般的慈笑。 我:“......”很不喜欢! 我端起茶碗喝一口粗茶,嫌弃的放回桌面:“好涩!” 我想起我的两个徒弟来。 这些日子,我被两个徒弟无微不至的照顾得多好啊。 几时喝过这样苦涩的茶?还不如初时齐楠替我准备的一罐山泉水来得舒爽。 “这儿离垚城不远,晚上在下一个镇子歇一晚,明日午时便能回去了,稍稍忍一下吧。”石无双说着话,往茶碗里丢了一颗药丸,再次递给我:“再试试。” 我问:“你放的啥?” “你闻一下不就知道了?爹爹总不会害你。”他将茶碗再往我凑近几分。 我隐隐闻到一股清甜的香味,正要伸手去接。 结果指尖还没碰到碗沿,腰身一紧,身体便腾空急速往后退去。 我大惊! 这是何方神圣?竟能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在石无双的眼皮底下劫本姑奶奶! 不及细想,刹那间,我便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跟我走。” 我脑门刷刷掉黑线:“轩辕!你伤好了?” 这不怕死的家伙,干什么要来惹石无双啊? 轩辕将我紧紧搂住,扬鞭催马:“就算残了我也不能看着你被石无双欺负,你走后我细细一想便明白了,你定是被石无双这奸佞小人挟持了是不是?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呢?还是说你已然不相信我依旧有那个实力护你周全的?” “你说什么呢?他怎么会挟持我?倒是你,有大麻烦了!”我回头,很认真的提醒他:“你若还想全须全尾的回去,就赶紧放我下去。” 他愣了一下,催马更急了:“你知道的,我就是为你而生的,前世如此,今生还继续,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记得你,我就得时时守着你,好好抱着我,跟我回宫。” 我头都大了:“我说真的,石无双对我很好,快放我下去。” 我已经隐隐察觉到身后不远处愈发逼近的石无双的气息了。 果然,轩辕抱着我的身子猛地一震,我们便一起从马背上翻落下来。 轩辕的手还牢牢扣在我腰上。 石无双已经逼近,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 他朝我伸手。 我赶紧去抓。 不想旁边一只爪子一把将我的手拉了回去。 我很无语的看了眼给我做肉垫的轩辕,小声问:“你的脑子是在穿越的时候搞丢了吗?” 他怔愣了一下,固执的抱着我站起身来,依旧不许我接近石无双:“你少搪塞我,石无双这样的人,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江湖上谁不知道他嗜杀成性毫无人性,再说他这年纪能是你爹,你说他是你哥我尚不能信!” 石无双没动,只微微眯了眯眼眸,看着我身边的轩辕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摸不准他的心思,便讨好的朝他挥了挥手:“那个......轩辕只是担心我。” “担心你?担心你会被你爹伤害?”他嘲讽的笑了笑。 随即又一副了然的道:“是了,皇室无情,他爹怕是没少伤害他,便以为这天下做爹的都一个德行了。叶儿往后还是少同这样心里不正常的人相处才好。” 好好的说着话呢,他却忽然翻掌朝轩辕肩膀拍过来。 我赶紧闭眼,轩辕太可怜了,还是别看的好。 轩辕果然被掀翻在地,我也被石无双拉了回去。 我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见轩辕用右手捏了捏刚被石无双拍过的左肩。 可怜的娃呀,虽然没有痛觉,伤却是实实在在的呀,石无双这一掌,貌似直接拍裂了他的骨头。 石无双见他面无表情的检查伤势,皱了皱眉。 我:呵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石无双:是条汉子! 轩辕:小爷还能更汉子!不信你试试,骨头断完小爷也不皱个眉头! 第56章 屁股蛋子隐隐作痛 轩辕掀起唇角笑了笑:“死不了。” “那我送你一程好了。”石无双淡淡开口。 我赶紧摁住他欲抬的手臂,冲轩辕道:“你快闭嘴吧,光有一身腱子肉有什么用?一点儿内力都没有,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了。” 轩辕抬眼看向我,满眼哀怨的小媳妇儿样:“如此,可以换你来保护我啊。” 他如今这形态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看见,对比他一直以来在我心里的硬汉形象,着实想笑:“你这样子是跟宫里的太监们呆久了染上的习性?” 我一边笑着,一边撕了裙摆上前替他吊手臂。 一时竟忘了身后还有个人。 直到背后寒气森森,才猛然惊觉。 好在,轩辕的胳膊早已不知被我处理过多少回的伤,动起手来简直不要太熟悉迅速,此时已经被我用布条绑好吊在脖子上。 一回头便撞上石无双正欲喷火的眸子:“早说要审你的,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交代吧。” “交代什么?”我弱弱低头。 “如果我没听错,刚刚你说,他连你都打不过是吗?” 我点头。 “那他如何救了你性命?” 我:“他要救我性命,难不成必须得打过我才行啊?” 石无双抱起胳膊点点头:“行,就算你有理,但我怎么记得之前七皇子初来我十二门,虽与我只抬了抬手,却也没见落下风啊,我石无双还能看错不成!” 我皱眉,回头看轩辕,小声问:“有这事?” 轩辕更幽怨了,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哔哔:“我吃亏着呢,接他一杯茶,手指骨都断了。” 我便同情的看了眼他的爪子。 搞了半天,这家伙居然是个外强中干的主! “说话!”石无双大声打断我的思绪。 “那......那他可能是让着我。”我扯了扯轩辕的衣摆,期望他能附和一下。 不曾想,那厮却忽然扶着肩膀哎哟哎哟叫唤起来了。 我狠狠瞪他一眼:“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我都快不认识你了。”竟然学会装痛叫唤。 很好,成功的刷新了我对他的认知。 石无双上前两步。 我赶紧护在轩辕身前:“你别再打他了。” 石无双眯眯眼睛:“行,我不打他,你跟我回去,今后也不许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这就为难了,说实话,我想现在宁愿跟他没瓜葛都不可能不跟轩辕没瓜葛。 “不同意?”他见我不说话,低头问。 我摇头:“不行,他的伤很重。” “那我还是拍死他算了。”石无双作势要出手。 我猛地往旁边让开冲他嚷道:“拍吧拍吧,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这种理直气壮威胁人的事儿,我记忆中只在上辈子十岁以前干过,如今用来,感觉着实幼齿了些,但......似乎很有用。 石无双收了手,戳戳我脑门儿,恨铁不成钢的道:“真是长本事了,你明知道老子把你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你竟然敢!” 我见他被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终觉愧疚。 我是个好孩子。 于是,上前抱着他胳膊摇了摇:“别生气了,我刚说着玩儿的,我保证,一定好好活着!” 他气咻咻的瞪我一眼:“这个没用的弃子对你影响太大了,爹不喜欢。” 我:“......” “可我喜欢啊,轩辕跟我有过命的交情呢,你说你能舍得下司阳吗?” 石无双不说话。 我便接着道:“所以,你就别为难他了好不好?我保证,他不会对我们有影响的。” “他已经影响你了。” “绝对没有,我还是我,真的。”我无比认真的表态。 “难得跟你胡扯,走了。”石无双一甩衣袍,臭着脸走了。 我赶紧拉起轩辕:“走。” 先前吃了一块糯米糕,水都没喝一口,路过茶肆,我奔着之前那碗茶就跑过去。 端起茶碗刚往嘴里倒,轩辕便道:“还说没被威胁,你敢说茶里不是他给你的解药?有本事你别喝啊。” 我鼓着腮帮子看他,这厮如今脑回路都这么...... 我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完变得清甜的茶水,又顺手捞起桌上剩余的糯米糕,这才去追石无双。 “十二门惯善用毒,江湖中人不知,我却是一清二楚的,你跟我回宫,我让太医替你解毒,一定会没事的。”轩辕还在苦口婆心的劝我跟他走。 我道:“你放心,我没有那么伟大,绝对不会干那种为了不拖累你便甘愿受苦受难的傻事的。” “还狡辩,我亲眼看见他往茶碗里放的药。” “所以你才出手掳我?” “不然呢,我都跟了你们一路了,要不是确定他对你不利,我才不会轻易出手。” “跟了一路?”我皱眉。 “啊......也没有啦,就是正好赶上......正好赶上的。”轩辕忽然有些心虚起来。 我审视的看着他,忽然出手捉住他的手腕,细细的探了探他的脉,确定毫无内力。 “真的没有内力。”他摊手:“我在娘胎里便被人下了毒,气海早坏了,我怀疑我没有痛觉的毛病,也是娘胎里被毒坏了神经导致的。” 我微惊,重新握着他手腕探了探。 之前没注意,只用自己的内力试过他的反射劲,此刻再探,果然,气海的穴脉压根儿探不到。 末了,我一脸同情的看着他:“你真可怜!” 轩辕不高兴了:“你才可怜!” 我哼一声:“十二门闻名于世的毒都是我炼的,顾南流授我功夫,我如今不仅轻功一流,内力也是不错的,还会五行八卦,而且我还习得一手好医术,谁可怜?” 轩辕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一拍我肩膀:“叶子你行啊!看来以后真得靠你罩着我了。” 动静有点大了。 石无双回头,不愉的看了我们一眼,朝我招手:“过来。” 我便撇下轩辕颠颠儿的跑了过去。 石无双瞥一眼轩辕,不屑道:“本座不动手,七皇子有本事便自己跟上来吧。” 说完,拽着我手臂,没好气的往马背上扔。 我回头看轩辕,他唇角噙着一丝浅笑,抬手在唇边放了只哨子轻轻一吹。 然后,两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便拉着一顶精巧的车轿从远处嘚嘚跑来。 我顿时觉得屁股蛋子有些隐隐作痛,皱着小脸巴巴的看着石无双:“我想坐马车。” 石无双将我往怀里一带,紧紧箍住,长腿一夹马腹,抬手就是一鞭子。 马儿吃痛,撒蹄狂奔起来,惯性使我身子重重往后撞去,被石无双更紧的箍住,我欲哭无泪,艳羡的听着后方两匹马儿拉着车轿滚过地面的咕噜声。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宿在一个安宁的小镇上,小镇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香草镇。 “可惜来得太晚了,不然还可以去采点香草回家做香水。”我小声嘀咕。 “谁告诉你叫香草镇就有香草的?还有,香水做什么用?又是你发明的什么药吗?”石无双将我乱翻翻的衣袖很有耐心的一一理顺,然后十分自然的牵着我走进客栈。 轩辕赶在我们进屋前的刹那入的客栈,眼睁睁看着石无双牵着我走进房间,眼中有惊疑和不甘。 我冲他使个眼色,他才转身同掌柜定房间。 我坐在榻上,将怀里的糯米糕掏出来,打开油纸包,发现米糕已经被压得不成型了。 瘪了瘪嘴,还是不甘心的凑到唇边咬了一口。 石无双见状,伸手夺了过去,顺势扔到废篓里:“别吃了,明儿回城爹再给你买。” 我眼睁睁看着虽然变了形状,却依旧软糯可口的点心掉进废篓,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浪费粮食!” 石无双好笑的在我头顶揉了揉:“你说说你,自小就贪吃,可这身板儿怎的还是这般娇小,吃这许多,你倒是好歹长点肉啊。” 我翻翻白眼:“我哪里贪吃了?”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没多大底气。 想想这辈子记忆中的自己,还真挺能吃的,但凡看着养眼些的吃食,必定要吃上一吃,入了食店不把店家的招牌菜吃够,不带挪脚的。 不过,我很娇小吗? 我抬起双臂做勇士状,然后颓然的放下胳膊,果然是没有肌肉的。 跟上辈子比简直差远了! 上辈子我虽然看起来瘦,好歹也有二两肌肉的,而且运起劲来还硬.邦邦的,看着很有几分力量。 如今这身可好,纤细不说,捏起来还跟糯米糕似的,软糯糯很有食欲。 一想到吃食,我肚子便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 石无双绞了温热的面巾过来,握起我的爪子擦拭:“没出息的样儿!” 我巴巴的看着他,希冀着他能像中午似的,从身上变出一包糯米糕给我。 然而,定了半天,他也没反应,只是将擦完我爪子的面巾拿去重新绞了回来蒙在我脸上。 他大手覆在面巾上,在我巴掌大的脸上糊过,撤离的时候拍拍我的脸:“真乖!” 我脑中便又忽然跳出一个片段: 那是奶娃娃时期的我,躺在一只青色的摇篮里,一个粉嘟嘟的小子小心翼翼的用面巾替我擦唇角的沫状口水,末了在我脸蛋上吧唧一口:“叶儿真乖!” 我抖了抖身子,在心里告诉老天,这样的记忆以后就别让我记起来了。 显然,老天并未听到我的请求,所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断断续续的想起类似无数的光荣事迹,着实让我恶寒得不行。 第57章 好痛! 石无双见我发抖,以为我冷,大步上前,将他放在屏风上的斗篷给我裹上:“睡吧。” 我拽着斗篷领子,口中还不服气的嘀咕:“我身板儿虽小,功夫却是不错的,可算得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真是大言不惭!你爹我都尚且不敢说自己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你脸皮倒是厚,敢问这位高手,前次同灭神教那教主斗法,孰胜孰败啊?”他揶揄的笑问。 我一扬脑袋:“要不是轩辕拖后腿,我早捉住那破教主了!” “你呀,连个谎都扯不圆,在我面前说说就行,可别再去外面丢脸了。” “谁跟你扯谎了?” “哦!没扯谎?那你跟爹解释解释,这个拖你后腿的轩辕楚乐是怎么救你性命的?” 我:“......”这坑给自己挖挺深啊! 我气呼呼的翻上床榻,扯过被子蒙在头上:“别吵!” 房中一时寂静。 却忽然,有人敲门。 我以为是轩辕,赶紧探出脑袋刻意问了句:“这会儿谁会来敲门?” 石无双迈开长腿去开门。 我听见是店小二的声音,这才重新躺回去。 少倾,石无双端着托盘走回来,将吃食一一摆在圆桌上,冲我招招手:“过来。” 闻到饭菜的香味,我肚子又开始闹.革命了。 当下也顾不了许多,趿了鞋就跑到圆桌边...... 当店小二回来收走残羹的时候,十二门也来人给石无双呈上许多账目文书。 我凑过去随意翻了翻,歪着头道:“咱家家业貌似不小啊。” 石无双已经坐到书案前,开始翻看账目文书,并执笔决断,那模样,竟有几分皇帝批阅奏折的感觉。 他头都没抬道:“是不小。酒楼、客栈、钱庄、镖局、粮行、漕运等等都有涉足,所以你以后要乖一点,别动不动就到处跑,要知道,爹出来找你是很耗费时间的。” “你自己多事能怪谁?”听他又以我爹自居,我便没好气的回了句嘴。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抬头看着我:“行,是我多事,快去睡吧,爹这里还有事情要忙,你放心,我守在这儿哪也不去。” 我端来一只杌凳坐在他身边,看他勾勾画画,开口问:“为什么只有你守着,我才能睡着?” 他看我一眼,摇头道:“谁知道你什么毛病?打小就这样,我若不守着,能瞪着眼睛到天亮,三岁那年受了刺激便更甚,好容易将你养到八岁,师父说,你这就跟断奶是一个道理,让我狠狠心离你远些便好了。” 我:“......”有这么作比喻的么?我不要脸的啊? “不过,师父一直在骗我。” “他怎么骗你了?” “你这毛病到现在都还没好,他却在我出谷不久便说你已经好了。” 我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好个屁啊好!你出谷后他都不管我,任我自生自灭,要不是我误食换神丹差点死掉让他没法跟你交差,这会儿我都成一堆白骨了!” 石无双将眼神默默落在我手上。 我后知后觉的抬起手呼了呼气,娘的!一激动,拍得重了点,好痛! 他继续拿出下一本文书翻看:“但你现在很出息,师父说你五行八卦都学得极好,医毒之术更是无人能及,就是轻功和内力差了点,但也足够逃命。” 说起这个,我又想拍桌子了。 愤愤告状:“你学轻功的时候,他可有拿着棍子在你屁股后面追着打啊?那臭老头忒下得去手,为了逼我练轻功,每日天不亮就抱着木棍追着我跑,还在我腿上绑铁沙子!铁沙子啊!太凶残了!拜他所赐,我那些年满身都是青疙瘩。” 石无双却笑了:“事实证明,师父这法子挺好,爹从前就是舍不得打你,所以你内力习得很差,要不是我出谷这些年师父的督促,我看你的内劲也没甚用,到时候,莫说对战了,怕是逃命都不够用的。” 说完还继续补刀:“谁让你不如爹爹勤勉自律呢。” 虽然事实证明,我得了便宜,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一万点暴击,重重哼了一声,蹬蹬蹬跑到床榻边尥了绣鞋睡觉! 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见房门轻响,然后隐约听到有人在说什么马车准备好了...... 不管什么动静,反正石无双的气息还一直萦绕在我身边,我便很放心的睡过去了。 一声清脆的鸟鸣将我从沉睡中惊醒。 我蓦的睁眼。 转头便对上石无双棕黑色盛满旋涡的眼睛,神情瞬间轻松起来。 脖子底下的手臂动了动,他意有所指的看向自己的胸口。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攥着他胸口的衣襟,忙不迭的放开。 “你如今是越发得寸进尺了。”他泰然自若的理了理被我捏皱的衣服。 我朝他讨好的笑笑。 他却蓦的凑近我,直直盯着我眼睛问:“莫不是故意如此?” 我没反应过来,呆呆问:“什么故意?” 他收回手臂,坐起身:“最好不是。” 我依旧懵,抓抓头皮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弯腰穿鞋,套上外衫,系好腰带...... 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外室走去,路过屏风时,顺手捞起我的衣衫反手朝我兜头甩来。 我被盖住脑袋,懊恼的呜呜两声,扒拉开衣衫开始收拾自己。 石无双已经脚步轻快的走远了。 我赶紧穿好衣服,将头发捞一半用二指宽的红绸带挽个小揪揪在后脑勺,其余的便随它们张牙舞爪爱咋咋地。 蹬蹬蹬追过去,石无双正好拉开房门。 他回头看我一眼,十分无语的伸手替我顺了顺毛,又将我系错位的腰带扯了重新挽个蝴蝶结,这才执起我的手腕往外走。 刚踏出房门,一个幽怨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你们居然睡一个屋!” 我偏头看了眼一脸控诉表情的轩辕:“要你管!”一大早的蹲在我屋外当门神,很好玩吗? “说什么呢!”石无双拉了拉我的手,转身对轩辕道:“她有失眠症,非我不能治,你少拿你那龌龊心思来衬度我家叶儿,她不是你们那大染缸里的女人!” 说完,牵着我往楼下走。 转角的瞬间还在嘀咕:“什么人呐!” 我暗自好笑,自知轩辕不会多想,说那话不过是想在我这里多博几分存在感罢了,这下可好,石无双这话够他郁闷的了。 大堂靠窗的位置,司阳挥着他艳丽且五彩缤纷的袖袍朝我招呼:“叶儿、门主,这边。” 我眨眨眼:“他怎么来了?” 石无双旁若无人的牵着我往他那边走:“他一直在我们后面,你这个武林高手竟然不知道?” 讽刺我。 哼! 我装傻!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暗自感叹:这个世界高手颇多啊! 许久之后,我才明白,司阳这厮,虽然对医术有着极大的兴趣,却没那天赋,故而我对他有了些偏见,以为他就那样了,殊不知,他的天赋都在追踪和逃命上头,一身轻功简直出神入化,甚至石无双都不是他对手。 而且那厮表面上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脑瓜其实忒聪明,许多看起来迷雾般的事情经他一分析,立马便明朗起来。 这也是石无双高看并委任他作为副门主的缘由。 “叶儿,快吃饭,有你最喜欢的糯米糕哦。”司阳殷切的将碗盏递给我。 我是伸手接过,扫了一眼桌面,清粥小菜和一碟糯米糕,简单不失营养,还贴合了我的胃口,实是难得。 “谢了!”我接过碗盏,冲他道了一声谢。 回头去找轩辕,见他立在不远处巴巴的看着我。 我便冲他招招手:“过来吃饭。” 轩辕立马咧嘴一笑,朝我走来。 石无双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的往我碗里挑了一著青菜。 司阳却不干了:“他一个堂堂皇子,怎好跟我们这些江湖客一桌吃饭?一边去!” 这语气,赶野狗呢? 我瞪他一眼:“你信不信我让你做个哑巴?” 司阳连忙警惕的看着我:“不许动手脚!” “那么,你这个江湖客能跟皇子同桌么?” 我以为他会爽快的答应,却不想,他还有几分骨气:“跟皇子同桌是没问题了,但跟情敌就不行,他现在是我情敌,我才不要跟他同桌!” 我很认真的道:“你放心,在我这儿,你的情敌绝对另有其人。” “真的?” “真的。” 轩辕总算顺利坐在我身边了。 席间,为了照顾他的肩伤,我顶着石无双巨大不开心的气压,替他挑了些许小菜,盛了一碗肉粥...... 待得出了客栈,竟有一辆马车候在门口。 神奇的是,这不是别的马车,是我的专属座驾呀! 我开心的扑过去,以为林灵和齐楠也在,结果却发现,活物除了那匹马,再无别的。 我回头,问:“车都过来了,我的两个徒弟呢?” “他们功夫太弱,已经安排人连夜运回去了。”司阳道。 “运回去?你对他们做什么了?”这厮的语气,明显将我两个徒弟怎么样了啊。 司阳一边往马槽边移动,一边弱弱的道:“也没什么,就想试试你亲自调.教的徒弟,水平咋样,哪想他们如此不堪,连最简单的千日醉都察觉不到。” 说完,翻身上马落荒而逃。 我看着他的背影咬牙:“敢欺负我徒弟,要你好看!” 第58章 真怕直接盖棺下葬 千日醉。 此乃我前些年研制的剧毒。 此毒呈液体状态,同酒味道相差无几,跟市面上的烈酒千日醉雷同,目前为止,除了十二门中极少数之人,再无人知晓此毒。 喝了千日醉的人,会大醉几日,此时若不解毒,醒来便会癫狂发疯,茶饭不思,每日狂饮烈酒,症状看起来跟酒瘾犯了一样,不过几日,便教人血脉枯竭,死状凄惨! 最要命的是,我所研制的解药,并不能完全解掉千日醉的毒,只能将毒解开大半,有很大程度会留后遗症! 我便告诉石无双,不是那类特殊的人,千万莫用此药。 倒是没想到,司阳这厮居然用到我徒弟身上了! 我咬牙,很有种嘛! 想起我可爱的小徒弟林灵丫头醉醺醺的被人“运”回去,更有可能留下未知的后遗症,我心都揪了起来,催着石无双上了马车,亲自挥鞭朝垚城赶。 好在此地离垚城不过半日之遥。 堪堪午时过,我们便回了十二门总部。 一脚踢开大门走进去。 竟见罗素领着门众们候在院中,见了我恭敬行礼:“少门主!” “我徒弟呢?”我开门见山的问。 “少门主的徒弟?谁呀?”罗素疑问。 “一男一女,小丫头很可爱。” “多大的小丫头?”罗素继续问。 我皱眉:“司阳呢?” “副门主让人抬了两口棺材回来,然后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还不曾出来。” 棺材! 我觉得司阳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气咻咻的冲上去踢开了司阳的院门:“姓司的,你给我滚出来!” 院门嘭一声被我踢开,往两边猛地大开,又在门柱上狠狠一撞,颤悠悠关回来。 我再踢一脚,确定此门功能已坏,这才叉腰走进去:“姓司的!你以为你躲得过吗?” 院中依旧寂静。 我气势汹汹朝里走。 这才发现。 房间里窗户大开,窗扇还在微微晃动。 我赶过去一看,只来得及看见司阳那艳丽的衣衫一角在远处一棵大树上一闪而过。 跑得挺快! 我哼一声,冲着他背影道:“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回身便看见静静躺在屋中的两口棺材。 棺盖已经被打开立在棺身上,棺内,我的两个徒弟安安静静的躺着,要不是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真跟死人没两样了。 我扫一眼房间,见旁边一个半人高的小桌上堆满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我走过去一一拿起来嗅了嗅,发现均是我研制的各种毒药的解毒药,却唯独没有千日醉的。 一张蜡黄的纸条被压在某只罐子底下,我捏起来一看,上书:解药被我打碎,门中已无千日醉解药,辛苦叶儿姑娘重新配制。 我咬牙。 难怪要跑! 炼制千日醉很麻烦,炼制千日醉的解药更麻烦! 我有些不相信的在他屋中翻箱倒柜,连床板都被我掀翻,直到傍晚时分,才勉强找齐十之八.九的原材料。 我颓然的靠在棺材旁边,真有些担心几天后我的两个小徒弟就如此盖棺下葬了。 有阴影逐渐靠近。 我抬头,见石无双朝我走来:“怎么了吗?” 我咬牙:“要是我的两个徒弟救不回来,我一定让司阳陪葬!”顿了一下接着道:“就算救回来,也要给他灌一次千日醉!” 石无双弯腰叉着我双腋将我从地上提起来:“哪那么严重,千日醉的解药我都给司阳了,给这两孩子灌下去不就好了?” 我怒。 将那张泛黄的纸条递给他看,然后耸耸肩两手一摊,示意他再看看屋中的情景。 石无双了然的勾了勾唇:“原来他说的就是千日醉啊。” 我:“什么意思?” 他抬手将我颊边凌乱的发丝顺了顺,轻声道:“司阳一直说,你炼制的好多毒药,虽然他炼不出来,但稍微多费些心思便能制出解药,唯有一味药,他死活配不出解药,还求了你好多次,你也没给他解药,便是千日醉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厮早有预谋! 倒是没想到,司阳也有如此执着的时候。 只是我当年并没有告诉他,不是我不给他解药,而是我根本还没配制出完全的解药! 所以,只能给他差不多的敷衍。 我烦躁的抓了抓后脑勺,问石无双:“臭老头何时到?” 石无双又伸手替我捋了捋被我抓乱的发丝:“你同师父一个唤小祸害,一个唤臭老头,倒是扯平了啊。” 我神色不愉道:“唤他臭老头都便宜了,他还想要我命呢!” 石无双在我脑袋上拍了拍:“说什么呢?那是当年师父想不开才做的事,如今不是很宝贝你吗?之前你失忆失踪,他急得跟我吹胡子瞪眼的让我赶紧找你。” 我心上一暖,想起臭老头在谷中对我的好。 那是个分吃烤红薯都要把烤糊的部分留给自己的倔老头! “他何时来?”我又问,语气软了不少。 石无双想了想:“不知道,前日收到的传信,估计快了吧。” 我朝他翻翻白眼:“前日收到传信,你那么急催我回来做什么?他何时做事那么积极的?” 石无双轻轻捏了捏我脸颊上的肉:“我若不找个借口,你是不是得跟那没用的皇室弃子去宫里啊?” 我从刚刚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案上刨出纸笔,一边写下一些稀有的药草,一边问他:“轩辕哪里惹你了?怎么如此不待见他?” 石无双半天没回答。 我抬头,看见他脸上纠结的神情,然后他懊恼的回我:“就是看不顺眼。” 我暗笑,难道不是危机感? 我写完药单,伸手递给他:“帮我找人送给臭老头,让他给我带这些药来。” 石无双接在手中,扫了一眼:“现在送回去,来得及?” 我在小桌上挑了几瓶别种药物的解药,将或丸或粉的药剂倒在茶杯里搅了搅:“先救命再说,解毒之事可以慢慢来。” 说完,在茶杯里兑上温水,先给齐楠灌了两勺下去。 石无双已经将药单交给门口一个小喽啰,又转身回来,见状,冲林灵努嘴:“那个孩子不喂吗?” 我拍拍手:“先看齐楠的情况再说,万一搞砸了,丫头不至于遭殃。” 石无双笑笑:“敢情你还是个偏心眼儿的师父啊。” 我:“小丫头才是我正经徒弟,这小子只算我的挂名弟子。” 顿一下,抬头道:“再说了,我何时失手过?” 他冲我柔柔一笑:“叶儿从未让人失望。” 我被他的笑激得心脏狠狠一缩,软得有些发酸,怔怔的看着他:“真好看。” “什么好看?”他问。 我赶紧低头转移话题:“没什么,对了,轩辕呢?” 他负手往外走:“不知道,我让他自便。” 我嘴角抽了抽,这敌意,要不要这么明显? ...... 事实证明,我是很有实力的。 那药灌下去不到半个时辰,齐楠便醒了。 只是醒过来的齐楠有些呆滞,而且一个劲儿傻笑,典型跟醉狠了的人形容一样。 我松了口气,好歹命是保住了。 便将剩下的药给林灵也灌了两勺,然后让人帮我看着两个傻徒弟,这才去寻轩辕。 我在门中随意问了两人,便找到坐在假山上看鱼的轩辕。 我站在观景池外朝他挥手:“过来,我替你治伤。” 轩辕欢喜的点点头,站起身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我身边。 我随口问了句:“还痛不......”话刚出口,忽然想起,他没有痛觉。 我习惯性的伸手牵过他的手掌,将他带到我院中,挑了一间厢房让他住。 备好各种工具,我解开他肩上裙摆做的临时绷带,又顺着他领口到袖口剪掉袖筒,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他的伤。 末了用一根二指宽的棉巾将他手臂紧紧缠住,并将尾端拉到他另一侧的脖子上固定,对他道:“你这骨头裂缝是横着的,必须这样拉紧了,不然不容易长好。” 然后用木板做了个简易支架,将他的手臂搁在上头,以免被碰撞。 做完这些,我又特意叮嘱:“你没有痛觉,一定要特别小心知道吗?” 轩辕全程没说话,此刻才认真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我看着他叹了口气。 起身从他曲起的双腿上跨过去,坐到他没伤的另一侧,将脑袋靠在他肩窝上:“给我讲讲你这辈子的事吧。” 轩辕安慰的在我脑袋上揉了揉,开始轻声讲述他这辈子过往。 他说他刚出生的时候,就遇到暗杀,要不是她母妃用身子替她挡了那一剑,他便早死了。 他说他幼时被人推到水里,要不是带着前世的灵魂,知道放松身子翻面自浮,这会儿我便看不到他了。 他说他从不敢吃御膳房送来的任何吃食,因为不知道哪道菜里就会有毒,会要了他的命。 他说他装作傻不愣登的活到八岁,才稍微蓄了些人脉,找了个高手想要修习内力,结果方知道,自己气海已坏。 他说...... 我从他轻描淡写的叙述中得知,这一世的他,活在波诡云谲的深宫,暗里的汹涌一点不比前世明面上的腥风血雨来得轻松。 第59章 石无双你没人性 我抱了抱他的腰,低低道:“你说我俩什么命啊,上辈子遭罪不算,怎的重活一世还这么辛苦?” 他将下巴搁在我头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笑:“咱这程度,筋骨都快磨成铜墙铁壁了吧。” 他说:“这辈子,换我主宰!我发誓,一定让你长命百岁!” 我抬眼,见他眼中是上辈子决心毁了组织时那种决绝的眼神,心神一晃,道:“那首先你得好好活着才行。” 他点头,很郑重的应了声:“一定。” 接着,他便皱眉问我:“你呢?你又是怎么个情况?那个石无双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你爹?” 我耸耸肩:“我说我一点都不情愿他是我爹你信吗?” 他说:“信。但我希望他还是你爹好了。” 我皱眉:“什么意思?” 他说:“字面意思。” 我没多想,单纯的以为,他或许是觉得我这辈子应该有家人守护才对。 便抿抿唇粗略讲起了我的事情:“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怎么成了我爹的,我只知道,他不是我亲爹,他说他从水里捞的我,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将我养大了。 我前两年脑袋受过伤,失了好久的记忆,后来慢慢回想起来一些。 但最多只能想起八岁之后的事情,便一直以为我是八岁的时候接管这具身子的。 可最近,我却经常想起婴孩时期的情景,多半跟你一样,也是从娘胎里便来了的吧。” 他习惯的在我脑袋上揉了揉:“记得不一定是好事。” 我深有同感的点头。 是啊,要是我能忘掉上辈子炼狱般的日子,或许会活得更轻松一些吧,至少,瞌睡都能睡得更好。 可我这该死的特异功能,好不容易失了记忆都又回来了! “所以,你只是石无双捡的一个弃婴,然后他就以你爹自居了?”轩辕语气有些奇怪的问。 我点头,兀自有些不服气:“就是啊,你说可气不可气?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想起来,但就记起小时候被胁迫着叫他爹的事。 那时候我奶娃娃一只,骨头都是软的,他捉住我手腕死命捏我下巴,迫我叫他,我是真担心他年纪小心里没数把我捏坏了,只得违心的叫了。 不过现在我骨头已经够硬了,才不会叫!”我气呼呼的握了握拳。 “既不是亲爹,我上次怎见你跟他同住一屋?”他疑问。 我便皱眉:“这事儿,说来也怪得很,你知道我一向睡不踏实的,一阵风过都能惊醒过来,但只要靠近他,我便能睡得很好,我也不知是何道理。” “你没法睡的毛病还没好?”轩辕脸上浮出丝丝心疼,我知道,他定是想起我这毛病的起源了。 安慰他道:“不用担心,没多大影响。” 轩辕神色黯了黯,半晌后抬头道:“莫非他会催眠?” 我摇头:“不会,反正我就是闻见他的气息就会感觉内心很安定,对他很是依赖和信任,但我缺失了好多年的记忆,正在找原因呢。” ...... 我们直聊到天擦黑。 想起还有齐楠和林灵要照顾,我起身:“你早些休息,我明早再来看你。” 轩辕忽然拉住我手腕,抬头有些纠结的开口问:“你......对他......” 话没说完,忽然看见什么似的,顿住话头。 我问:“什么?”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脚步声和石无双不愉的口气:“光天化日的像什么样子?” 我回头,见他寒着脸,知他做爹的属性又出来了。 仰头看看树梢头若隐若现的月亮,歪着头故意打岔:“光天化日是形容这种时候的吗?” 他一把将我拉过去:“这小子给你灌迷汤了?他到底哪里好?” 我低头冲轩辕笑笑:“早些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去扯他的袖子弯着嘴角冲他撒娇:“今晚还跟你睡。” 石无双没好气的一把捞回他的袖袍,我便又去捉,他再扯,我再捉...... 出了院门,他终于不再收回袖袍了,却主动伸手牵过我的爪子握在掌心道:“那个七皇子,出身皇室,心思深沉,接近你必定不怀好意,你能不能听爹一句劝,离他远些?” 我猛地收回爪子,一脸坚定的看着他回道:“我说过,轩辕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比爹还重要?”他问。 我暗自咬牙。 爹爹爹!什么玩意儿! 气呼呼的瞪他一眼:“除了我相公,谁也不能比他重要!” 石无双脸色微变,默了半晌,开口道:“从前只听过一见钟情,你莫非也对那小子一见钟情了?” 我气鼓鼓的瞪着他,忽然,猛地扑到他怀里,张嘴隔着他衣衫咬下去。 我咬死你个不开窍的老古董! 他在我头顶嘶嘶吸了两口气,握着我双肩用力将我往外推:“干什么呢?问都问不得了?” 直到嘴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我终于放开他,抬头看着他盛着旋涡的深潭般的眼睛,气呼呼道:“你给我洗过澡,也抱过,也亲过,我跟谁一见钟情去?” 他眼中有刹那的震惊,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胡说八道!我是你爹,能一样吗?” “谁认你是我爹了?你再以我爹自居,信不信我还离家出走,保证你到死都找不到我!” 他终于稍显急色:“我......” 我瞪着他:“你什么你?你不是我爹!” 说完,气呼呼的朝前走。 他在后面紧走两步,很快跟我并肩,却开口问:“我不做你爹做你什么?你都喊我这么多年爹了?难不成要改口叫叔叔?” 我简直不知自己该气还是该笑。 他为毛非要以我长辈自居啊? 还是我说的做的还不够明显? 我气得返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彻夜难眠。 天微明,我便去替齐楠和林灵调了两碗药,忧心忡忡的等着顾南流送草药来救命。 我那两个徒弟今日的神情越发呆滞了,时不时的还从嘴角掉几滴口水,看起来真跟二傻子没两样。 顾南流到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彼时,齐楠和林灵看起来已经跟傻子没两样,我毫不怀疑,要是再晚两天,屋中的棺材真的会派上用场。 幸而臭老头来得及时。 来不及多说,我抱着药材钻进这些时日倒腾出来的一间药房,开始制药。 我废寝忘食的试了一次又一次,期间不知被炸了多少次,连手指头都不小心被某几种药的混合品腐蚀掉了肉皮!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捧着鸡子般大小的“药丸”出来了。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我这次的药丸虽然卖相难看,但效果奇佳。 待我掐着两个徒弟的下巴将药丸灌进他们肚子里半刻钟后,两个傻子便不流口水了。 办个时辰后,眼睛也清明了。 半日后,竟会认人了。 半......不,三日后,两人已经完全正常了,还问我怎么在这里? 持续服用此药半月后,两人体内的余毒基本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至此,我多年未能配出解药的剧毒,就这么在我担心的人中毒之后,熬个通宵配了出来。 这时,司阳回来了。 我见了他气不打一处来,跳着脚去捉他,要给他灌一壶千日醉。 司阳还有脸邀功:“要不是我这么一逼,你不一定配的出这解药呢。” 我更生气了,抄起桌上的茶杯朝他砸。 那厮身子也不知什么东西做的,跟滩水一样,也没见他怎么刻意躲避,却愣是让那茶杯擦着他脸颊飞了过去,一点皮都没碰着。 石无双正好过来看情况。 见状轻描淡写道:“你就让她灌一碗,消了气就好了,省的你一直不得清静。” 司阳指着他:“石无双你不能这么纵容你闺女啊!这些日子我可是看着她那另个徒弟的傻样的,我玉树临风的十二门副门主不要脸的啊?” 听听! 这厮居然还一直在暗中观察! 石无双站在门口,不进也不退:“自家孩子自家疼,我自是宁愿看你受罪,不要看叶儿生气的。” 司阳将我之前扔他的茶杯捡起来,朝石无双扔:“你由着她便罢了,可不能做帮凶啊,快让开,堵门上算怎么回事儿!” 想想我那可爱的丫头徒弟和善解人意的徒弟齐楠,我觉得,必须要为他们报仇,如此才对得起我们师徒一场。 我咬牙,握着小罐千日醉发誓:“今儿这灌千日醉要是不能便宜你,我便自己喝!” 司阳笑嘻嘻:“也行,你喝吧,我保证你前脚喝下去,我后脚就替你解毒,坚决不让你出丑!” 说完,眼珠子骨碌碌直转,脚尖掂一掂,便欲飞身上梁。 我此时跟他隔着一整个屏风的距离,他若是上了房梁,再破开房顶跑出去,我还抓个屁!还怎么给我两个徒弟报仇? 正着急呢,忽见门口一片残影闪过,司阳便被拎着后脖子领扔到我面前来了。 他嚎:“石无双你没人性!你助纣为虐!” 石无双转了转手腕:“你若不喝,她便要喝,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司阳捧着我踏在他胸口的脚腕:“叶儿,放过我吧,我好歹是你爹的兄弟。” 我正要说话。 身后石无双却先开了口:“拉倒吧你,你自己想制解药疯魔了,便用叶儿的徒弟来逼她,下一次说不定就轮到我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司阳躺在地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第60章 我不心疼就没人疼他了 我将千日醉放到他唇边。 他祈求的看了我一眼:“喝完就给我吃解药好不......” “你先喝吧!” 话没说完,我便将千日醉灌进他口中。 喝完就吃解药?做梦!姑奶奶这次不将你折腾够本,怎对得起我两个乖徒弟? 然后,司阳果然经历了同我两个徒弟一样的经历,甚至更甚。 司阳本就臭名在外,经了此番,更是被底下的小喽啰们各种版本故事散播,然后江湖上便对他愈发不齿了些。 此间小事不足一提。 再说轩辕,在我隔三差五的精心照顾下,肩上的夹板早拆了。 他本无痛觉,拆了夹板后,行如便同常人一样,已看不出异样。 偏生他自己也不安分,稍不合适便伸出受伤的那只爪子做这做那。 见状,我便又生生将他多留了大半月,让齐楠寸步不离的守着,直到他肩伤好彻底之后,才放他回宫。 轩辕一边假意推辞,一边却又欢喜的受了,我便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是夜。 石无双还在挑灯夜战,我便打着哈欠爬上他的床榻,堪堪要睡着,结果鼻尖一痛,被他揪醒过来:“你就这么离不开那臭小子?我好容易才说服他离开,你非要将他留下来作甚?” 我才知道,原来轩辕的故意由此而来。 我瞌睡昏昏的捉住他温热的大掌贴在脸上,小声喃喃:“你不懂,轩辕很可怜的,我要是不心疼他,就没人心疼他了。” “他一个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能有多可怜?”石无双不悦的收手,松了腰带准备上榻。 我强撑起眼皮看着他,小声道:“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要跟别人说哦。” 他笑笑,将外衣搭在衣架上,上榻替我掖了掖里侧的被子,问:“什么秘密?” 我抓着他胳膊放在脑袋底下枕着,看着他:“你先答应我不告诉别人我才能跟你说。” “嗯,我不告诉别人,你说。”他用温热的掌心一下一下,轻轻的在我光洁的额头摩挲,同我记忆里他让我入睡时一贯的动作一般无二。 我便梦呓般的说了一句:“轩辕没有痛觉的。” 然后,额头的掌心忽然停住。 我却已沉沉睡去。 我是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醒来的。 睁眼的时候,天已大亮,我不禁感慨,许是我上辈子太欠瞌睡,这辈子老天便放了一个助眠器石无双在我身边,令我好一番瞌睡! 我发现自己依旧躺在石无双臂弯里。 他左手轻轻的在我额头一下一下的抚着,眼睛却看向我头顶方向,偶尔左手会离开一下,然后我便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 于是我知道,为了不影响我睡觉,他单手举着书在看。 我反手将后脑勺他握在手中的书拿过来:“大早上的看什么书?” 看着书面的繁体字和标点符号都没有的晦涩难懂的句子,我皱皱眉,将之扔在枕头上,往他怀里拱了拱:“今天什么安排?” 他用手指戳在我脑门上,迫我从他怀里离开:“世人皆是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如今都多大了,还这般赖在我怀里,是不想长大么?” 我耍赖的抓住他衣襟:“不长大,有你在身边,我觉得可以不用长大。” 尤其这些日子,我愈发深切的感受到被人捧在掌心真心疼爱的感觉,真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这些事石无双做得很是得心应手,从不假手他人。 唯一令我不满的就是,任我如何闹如何作。 他嘴上不说,却用实际行动表示,他是我爹!!! 他无奈的看我一眼,捡起枕头的书反手放在床头柜上:“即醒了便起吧,师父在外面等很久了。” 我:“啊?” “没事没事,老头子还可以再等一会儿。”屏风后传来臭老头的声音。 我:“......臭老头你没礼貌!” 顾南流从屏风后露出一个圆乎乎乱七八糟的脑袋:“你个小祸害,我没说你没羞没臊你还嫌我没礼貌,又想挨打了不成?” 我蹭一下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你以为还是三年前?有本事来打打看!” 臭老头果然经不住激,晃着圆滚滚的身子就要来打我。 我拉开被子一咕噜钻进石无双怀里,情不自禁喊了一声:“爹呀,你师父又想杀人灭口!” “这会儿认我是爹了?”石无双牵开被子,垂眸看着我,凉凉道。 我赶紧斩钉截铁的喊了一声:“石无双!” “你......!”石无双黑了黑脸,抬手挡开顾南流手中的铁尺:“师父,你先出去。” 顾南流哼哼两声:“你就惯着吧!” 我抓着锦被,露出两只眼睛看顾南流转过屏风,眨巴眨巴问石无双:“臭老头的武器怎么从来没个固定的?他何时又换成铁尺了?” 石无双拎着我后脖子领将我提溜出来:“少耍花腔,赶紧的,师父有正事说。” 说完,长臂将屏风上的衣衫捞过来,先替我穿好,再给自己收拾。 末了牵着我走出屏风。 我看见顾南流毫无坐相的盘起一只脚,抖着腿啃卤猪脚,圆桌上一片狼藉。 见了我们哼声道:“还父女呢,迟早变夫妻!” 我乐了,弯了弯眼睛跑过去,抓起另一只猪脚咬一口:“臭老头,借你吉言!” 顾南流嫌弃的看我一眼:“死丫头是不懂人言可畏!那小子虽不是你亲爹,到底背了个名,要让江湖人知道,不知会传得多难听!” 我咬着猪脚满不在乎:“十二门主臭名远扬,坏名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顾南流:“你还真想嫁给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臭小子?” 我:“说的什么话?石无双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武功盖世,谁嫁谁赚好不好!” 顾南流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猪脚,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我就说你这小祸害干什么总嚷着出谷找他,原是早存了心思,怕被人捷足先登了?” 我没来得及搭话。 他又道:“你这傻丫头,被这小子骗了,还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你以为江湖上对着小子的传闻都是空穴来风的?” 说着又瞟了眼石无双:“你小子倒是在这丫头面前满得紧。” 我都来不及插话。 石无双寒着脸坐到我和臭老头中间,冷冰冰看一眼臭老头:“我还道叶儿是前两年自个儿在江湖中学坏了,如今看来,当是师父教得不好。” 顾南流:“这锅我不背!” 石无双:“叶儿自小纯良,幼时少言寡语,让你教导几年竟彻底变了性情,不怪你怪谁?” 顾南流:“我说小羽儿,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口中那个少言寡语的人是傻子小祸害!小祸害吃了我的换神丹已经不傻了!现在比狐狸还狡猾!” 石无双盛好一碗粥,推到我面前:“大早上的吃太油腻对胃不好,喝粥。” 我眼巴巴看一眼猪脚,认命的端起粥来喝。 “一大早找我什么事?”石无双问。 我这才想起,早起石无双说臭老头有正事要说的。 顾南流将猪脚放回盘子里,又在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擦了擦油渍,灌了一口茶水,这才正襟危坐对石无双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告诉你,当年带头血洗武林盟的,其实是个太监。” 这话一出,我和石无双均是一愣。 不知何故,我脑中忽悠一下闪过灭神教那个白面胡须善用长鞭的教主。 身边石无双道:“看来我没找错人。” 我问:“是谁?” 石无双往我碗里放了一著青菜:“吃你的饭,说了多少回,报仇的事你别管。” 我嘟嘟嘴:“有什么好神秘的,不就是灭神教吗!” 石无双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就算你知道,也不许乱来知道不?” 我呼噜呼噜喝了两口粥:“放心,我绝不乱来。”一定正经的来。 顾南流叹了口气:“羽儿啊,为师一直不说也是想好好保护你们,但如今你羽翼渐丰,在江湖上也有了些地位和势力,就算我不说,你也查到了,但为师还得告诉你,那人是个太监,就证明跟朝堂有关系,自古以来江湖和朝堂之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想要做什么,还望三思而后行。” 石无双握筷子的手指节逐渐泛白。 我知道,顾南流这句三思而后行其实是在提醒他,我身份特殊,好不容易隐匿身份活到现在,若真要报仇,于我恐反惹杀身之祸。 这些年,臭老头应该早把我当他孙女儿了,终究还是舍不得我涉险。 顾南流说完,起身道:“为师老了,江.湖迟早是你们的,我也懒得掺和了,以后没事别来烦我,有事最好也别来,为师要在谷中参悟生死大道。” 然后就很潇洒的迈开步子,带着他那圆滚滚的身子出了房门。 我知道,他可能很纠结,一方面想替自己的师弟报仇,一方面又怕我身份暴露引来杀身之祸,故而干脆躲进谷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只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其实并未纠结过,只一门心思想顾我周全。 我回头,见石无双已经搁了筷子,眉头紧皱。 我便也放下碗筷道:“臭老头这不做的无用功吗?谁用他说,那灭神教教主一看就是个太监好不好。你不是早就查到了吗?” 第61章 小身板经不住男人 石无双挥挥手,示意丫头上来将桌子收拾了,眉间的烦躁愈发明显了些,转身将我拉到他身边,握着我的手轻声道:“爹爹现在竟不知该不该报仇了。” 我惊讶的问:“为什么?你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他抬眸看着我的脸:“当年我们千家何尝不是地位超然,却还是被人一夕之间血洗满门。” 太tm感动了!他为了我,居然想要放弃自小努力生存的目标和动力!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就算他要放弃,我也不可能放弃啊,有仇不报非君子! 要不是这个该死的灭神教,石无双和我得多幸福啊? 然而,我们却被逼躲在深谷中保命,最要命的是,三餐吃着烤红薯,四季穿着粗麻衣,还得起早贪黑的练功夫练功夫练功夫...... 要是不报仇,如何对得起我前些年身上那些青疙瘩和差点跑瘫的双腿? 何况如今有条件了,怎能放过?就算能饶了他的命,也该把他丢到无人的荒岛上受苦受累,把我们吃的苦头都吃一遍才公平不是? 于是乎,我收回自己的爪子,十分坚定道:“不行!必须报仇!不能让千家几百口人白白冤死!” 石无双在我脑门上拍了拍:“戾气这么重,当心走火入魔。” “那你到底还报不报仇?”我问。 “报,我也不甘心这些年白忙活!”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只是眼中的旋涡感觉更深了些。 我稍稍放心了。 石无双却忽然收起满脸的情绪,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你说七皇子没有痛觉是什么意思?” 我忽然想起,昨夜临睡前曾告诉他轩辕没有痛觉一事。 我顿时有些懊恼,为了一场瞌睡,居然把轩辕的弱点给暴露了,着实不该! 遂装傻道:“我说过吗?怕是你听错了吧?” 石无双勾勾唇角:“我还没到耳背眼花的年纪,昨夜稍一琢磨便明白了一些事情。” 见我东张西望的想打岔,遂握着我双肩迫我看着他问:“倒是你,他怎么会把如此大的秘密告诉你,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吗?他救过我的命。”我有些心虚的闪躲着他的眼神。 “还想骗我?”他用力握了握我的双肩:“你若不说实话,我不得不怀疑他居心不良,你信不信我真会杀了他?” 说着,又换上语重心长的口气:“叶儿你还小,很多事你都不明白,我是怕你被他骗,你现在也知道了,我们的仇人跟朝廷有莫大的关系,他身为皇室子弟,凭什么同你亲近?” 完球了! 他这样一说,我才发现,轩辕如今在他心里算是彻底成了危险分子了。 为了轩辕的安危,我觉得,有必要做点暂时的牺牲,大不了等报完仇再好好跟他澄清就是了。 遂一咬牙,大声道:“我跟他私定终身了!” 话音刚落,嘭啪两声响。 嘭一声是房门被人撞开,跌进来一个听墙角的司阳。 啪一声是石无双刚给自己倒的热茶掉在了地上,茶杯碎成片片,茶汤溅了他满衣摆。 “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 两人指着我十分默契的开口。 我干脆也指着自己:“我怎么?” “你出去!”石无双长腿一伸,腿风扫向刚爬起来的司阳。 司阳只能吞下欲语却还未来得及说的话,赶紧逃了。 房门嘭一声被石无双的掌风重新合上,他猛的拽起我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我惊奇的看见他眼中从未消失过的旋涡竟突然燃起熊熊焰火,很没胆的不敢再说一遍。 “你不是说要跟我过一辈子吗?”盛怒之下的石无双居然还记得这茬。 “我让他做上门女婿不就可以跟你过一辈子了吗?”我小声辩道。 “你上次还亲我?”他压着愤怒,沉声问。 我眨眨眼装傻:“亲我喜欢的人,不可以吗?” 他凑近我几分,咬牙问:“所以,你上次说要么嫁我,要么嫁轩辕,也是闹着玩儿的?” 我摇头,很认真的答:“不是,你要是坚决阻止,我也不会跟他私奔的,真的,我还是会听你的话。” 他撑着额头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居然信了师父的话,你这分明还是个傻的呀!” 我:“......”请问我哪里表现得傻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怒问。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问我何时跟轩辕私定终身的。 遂想了想,要说灭神教事件之后,他可能会不信,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替我挡刀。 那就是千秋城的时候最合适,毕竟当时我们就已经同时跟灭神教有交集了。 遂小声道:“就......我们一起闯灭神教的前几天。” 石无双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叶儿啊!你才多大,就跟人私定终身,就你这小身板,受得住男人么?爹还想着,再好好养你几年,到时候替你寻个会疼人的夫君,你倒好,闷声不响的看上个皇室弃子!你是想气死我吗?” 我:“......”好像误会大了! 还有啊......这话题太tm诡异了! 什么叫我这小身板受不住男人? 等等...... 私定终身,难道不是暗地里约定成亲对象么?他是想成什么了? 管他乱七八糟怎么想!只要他放弃杀轩辕的念头就好,将来再好好解释好了。 这么想着,我便厚着脸笑嘻嘻去扯他袖子:“我让你养便是,养一辈子都成,我没意见。” 石无双生无可恋的看我一眼:“我不跟傻子说话,你好好待在房间里,我去找七皇子问问。” 说完,挥袖走了。 我:“......”我到底做什么了,怎么就被认定成傻子了? 我不知道轩辕是怎么跟石无双说的,反正从这天开始,石无双就不许我再见轩辕了,时时守在我身边,任我磨破嘴皮也不松口,直到轩辕离开十二门,我也没能见上他一面。 轩辕一走,门中却来了个大美人儿。 这美人儿一来,便受到司阳极高的待遇,真的是当祖宗在伺候。 美人儿名叫莫荨,司阳称她“少阁主”,据说同司阳和石无双一边大。 我便知道,这位便是万香阁未来的继承人了。 这位莫少阁主英姿飒爽,着一身红色劲装,配一把三尺宝剑,骑一匹红鬃烈马,发丝高高束起,看起来正是一朵怒放的玫瑰,带着刺的鲜艳,行动间雷厉风行,很是合我胃口。 这日,我正抱着一碗紫葡萄在石无双身边打瞌睡。 莫少阁主走进来脆生生道:“石无双,你何时娶我?” 我一个趔趄从椅子上翻下来,惊恐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莫少阁主朝我明媚一笑:“没你的事儿,继续睡。” 怎么能没我的事儿?你想跟我抢男人,能没我的事儿吗? 我赶紧扔了手里的紫葡萄,扑过去抱住石无双的胳膊用力摇头:“不许娶她!” 莫少阁主扬着手中的马鞭,笑嘻嘻朝我走来:“小丫头不许捣乱,否则,我手中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叫谁小丫头呢?你才小!”我气呼呼回了一句。 莫少阁主眼神轻蔑的瞟了我一眼:“小傻子!” 我炸了:“说谁傻子呢!”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个该死的万花筒司阳,因为上次我替两个徒弟报仇给他的教训怀恨在心,故意败坏我的名声! 彼时,我是真不知道,虽然我功夫不错,医毒无双,但石无双和司阳还是笃定我是个傻子,因为我不懂男女之情,一会儿闹着要嫁给石无双,一会儿又跟轩辕私定终身...... 莫少阁主一副大人的姿态,用看孩子般的眼神看着我:“放心,我将来会对你好的。” 我怒! 也不知顺手抓了个啥,就朝她扔过去。 然后就看到莫少阁主的额头被我扔过去的东西砸个正着,鲜血混着墨汁流了满脸。 原来我顺手扔过去的,竟是个砚台。 莫少阁主被我砸个趔趄,稳住身形后,气得直跳脚:“石无双,你这闺女不仅傻,还疯,干脆扔了得了。” 我心里那个气就别提了。 这姑娘的嘴忒毒!我决定,从此刻起,不喜欢她了! 竟敢撺掇石无双把我扔了!胆子很大啊。 石无双果然沉了脸色:“少阁主不在万香阁好好待着,来我十二门指手画脚,谁给你的权利?” 门主威武! 莫少阁主很伤心,额头的伤都来不及收拾一下,指着石无双:“谁指手画脚了?我想跟你尽快完婚有错吗?我三个师妹都比我小,她们都成亲了,你还要我等多久?” “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了吗?”我惊讶的问石无双。 结果,他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就又差点炸毛。 他说:“私定终身不是这样用的。” 莫少阁主终于用衣袖擦了擦眼周的污秽,都快哭了:“石无双,给我个准信。” 石无双抬眸看过去:“我不会娶你,你回去吧。” 莫少阁主便真的哭了:“为什么?你当年明明答应要娶我的。” 石无双道:“你想扔了我的叶儿。” 莫少阁主一时竟忘了哭:“......” 我差点拍巴掌吼:门主威武! 第62章 我是你爹吗?不是! 司阳不知何时从门口滑了进来,拽了莫荨的手腕:“都说了让你别这会儿来,你非不听劝,先回去吧,等我给你信。” 莫少阁主把气撒在他身上:“等你的信等你的信?我等多久了,你有过信吗?” 司阳很委屈:“怎么没有了,每月一封,从未间断。” 莫少阁主扬鞭就在他背上抽了一下:“你还装傻!” 司阳被抽的龇牙咧嘴,却不敢躲,还在那儿赔笑脸:“下次绝对不会了。” 我问石无双:“司阳转性了?” 石无双道:“莫荨她祖母救了司阳他爹的命,还给了他一个避风挡雨的家,司阳是负责还债的。” 我啧啧两声:“可怜!” 莫荨被司阳拉了出去。 石无双重新坐下翻看文书。 结果一提笔,旁边没了砚台。 抬眼看着我。 我赶紧颠颠儿的跑过去把地上的砚台捡起来,恭敬的放到他狼毫笔下头,示意他继续。 石无双叹口气,搁下毛笔,转身正要开口。 林灵忽然跑了进来:“师父,七皇子传信......”话没说完,声音越来越弱。 我没注意她的异常,赶紧凑过去:“快给我。” 结果,我爪子刚捏住信封的一角,头顶便伸来一只手,直接给我抽走了。 我回头控诉的看他。 他却眼含威胁的看着林灵。 我便见小丫头筛了筛身子:“师祖,我错了...” “我不管这信是怎么到你手中的,但是,下不为例!”石无双冷冷开口。 小丫头腿脚颤颤:“是。” 画风好奇怪! 我抬头看着石无双举得高高的信封:“那是轩辕给我的信,为什么我不能看?” 石无双将信封往我眼皮底下凑了凑:“看清楚,石无双启!” 纳尼~ 轩辕有信不给我,给石无双是干嘛? 林灵已经小心翼翼的遁了,门口还传来齐楠小声的责备:“你怎么不看清楚就跑进去了?好不容易拦下一封信,结果还是没到师父手中。” 我皱皱眉,看向石无双。 他面无表情的撕了封口,一边抽出信笺一边道:“你那两个徒弟胆子越发大了,若再犯到我手里,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皱皱鼻子耸肩:“人家都叫你师祖了,你就不能宽容点?” 齐楠和林灵一般在我面前只敢称他“门主”,不然会被我暴揍。 似今日这般叫他“师祖”,便是受到威胁的时候,我是个护短的师父,自然会替徒弟着想,这种时候不仅不会计较,还得多担待才是。 石无双展开信笺,用镇纸压住边沿,问我:“我是你爹吗?” 我坚定的摇头,你会是我夫君的。 他便又问:“是你师父吗?” 我更是摇头,师父什么的,如果一定要认,那我只认顾南流。 “那还是他们师祖吗?” 我将脑袋摇到一边,忙伸手稳住:“他们觉得是,那就是。”然后重重点头。 虽然我更想摇头,但为了两个徒弟的人身安全,还是不要了。 石无双说了声“没规矩”,低头看信。 我轻轻的轻轻地往他案桌旁凑过去。 结果他顺手握起纸边的狼毫笔,精准的对准我额头。 我便眼巴巴看着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信笺很快被他翻页,愣是一个字也没看清。 直到他看完长长的三页信笺,才抬起头来。 我见他眉头都蹙了起来,便问:“轩辕说什么了?你怎么不高兴?” 石无双将信笺叠好,装进信封,返身在一个铁盒子上捣鼓了一阵,最后将信封放进铁盒子,转过来对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高兴了?不过平常的交换情报而已,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不疑有他:“你们一直在交换情报吗?” 石无双道:“不交换行吗?谁让你乱跑的?我答应过他,找到你便给他提供情报,如今是交换,我已经赚了。” “那你怎么不给我看?” 他脸色一紧,厉声道:“看什么看?你给我离这个盒子远些,要是让我知道你敢翻这盒子里的信,我让你一辈子见不到轩辕!” 我拍拍胸口:“好好的凶我做什么?不看就不看,我还不稀罕呢!哼!” 说完,捧起之前的紫葡萄,丢了一颗在嘴里,鼓着腮帮子瞪他。 石无双已经撩起衣袖开始磨墨,准备继续看他的账本和文书。 戌时。 石无双准时去议事堂见各位分门主,收集重要情报和处理门类事务。 我大摇大摆的来到书房前面。 刚上石阶,门头上悄没声的倒掉下来一个人头:“少门主,门主不在,你不能进去。” 我一巴掌拍在那人脑门:“再敢叫我少门主,我拍死你!” 那人憋了憋,开口又是一句:“少门主,请回。” 我很生气。 关于少门主这一称呼,门中上下见了我要么早早躲开,躲不开的便咬牙叫我一声“少门主”。 我不愿被看作石无双的女儿,听了这称呼总是要发作一番的,运气好的被我拍一巴掌,运气不好的被我踹上两脚。 但他们得了石无双的死命,虽不明就里,却不敢不叫。 我跟石无双叫板,便只能辛苦这些无辜的门众了,遇上那种不开眼非要明目张胆站石无双那头跟我叫板的,我一般会将那人揍个半死。 后来江湖上就开始盛传:十二门门主凶残暴虐不说,那少门主小小年纪也不遑多让,甚至比那个活阎王更甚,好在那张脸好看,不像她爹跟个鬼一样...... 然后我很幸运的跟石无双一样开始臭名远扬!只好在传言没说我是丑八怪。 整个十二门上下,除了石无双,就司阳和齐楠林灵最好命,可以不用叫我“少门主”。 我翻起眼皮看一眼那个倒掉在门头上守住书房门的“夜蝙蝠”:“石无双给我的黑玉掉里头了,我去拿。” “夜蝙蝠”一动不动:“少门主可以等门主议完事带你一起进去。” 我看了眼他还算周正的脸,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张脸!” 然后毫不犹豫的一拳招呼上去。 “夜蝙蝠”始终夹在腋窝底下的手终于动了,急忙护住眼睛。 我的拳头却已经砸上他的脸骨。 “夜蝙蝠”痛呼一声:“就算少门主打死属下,属下也不敢放少门主进去。” “那我就打死你好了。”我转了转手腕,再一拳下去。 “夜蝙蝠”从门头上掉了下来,返身贴在门上,一副跟我杠到底的做派。 我正要再动手,门头上又掉下来一个“夜蝙蝠”,很恭敬的朝我施了一礼:“少门主还是别为难我们了,门主交代了,决不能放你单独进去。” 我看了眼他,半仰着头:“今儿我进定了,你们还有多少人?都出来吧。” 唰唰唰... 头顶上接二连三的掉下来十几个“夜蝙蝠”。 我将袖口的缎带甩了甩,唇角微勾:“就凭你们,想要拦我,还差得远呢。” 话音刚落,“夜蝙蝠”们软软的倒下了。 我笑笑:“姑奶奶今儿赶时间,哪有空跟你们打来打去,便宜你们了,好好睡一觉吧。” 我将缎带收叠起来塞进袖兜,上前推开书房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我直奔铁盒子。 等看清楚铁盒子上的纹路,忍不住暗骂一句:擦!开关居然暗含五行八卦! 我闭着眼睛在脑中回忆了一下石无双的动作。 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将铁盒子打开了。 我伸手翻了一下,铁盒子里只有三封信,三个信封上都写的:石无双启。 我坐到圈椅上,翘起二郎腿,将三封信都拿在手里,随意抽出一封,扫完摇摇头,放回去,重新拿出一封,再扫一眼,再摇摇头放回去。 最后只剩今天送来的那封。 我毫不犹豫的抽出信笺,快速扫了起来。 堪堪看完,都还没来得及消化,我就闻到石无双的味道了。 我麻溜的将信封放回原处,锁好箱子,从腰间掏出黑玉捏在手中,装模作样的往外走。 石无双来得很快,一阵风似的扫了进来。 我算着他的位置,直接撞进他怀里。 他大力捏起我的手臂:“你干嘛?” 我扬了扬手中的黑玉:“玉片落在屋里了,我来找啊。” 他半眯了眯眼眸,放开我上前悉悉索索打开铁盒子,看了眼又重新关好,回身责备道:“没人跟你说过不许单独进来吗?” 我点点头:“他们说了啊,但我不想听。” 石无双有些生气:“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我状作无辜,将玉片递给他:“找到了,给我戴上。” 他接过玉片,弯腰将之穿在我腰间的穗子上,直起身子拉着我往书房外走,边走还不忘叮嘱我:“不许靠近那个铁盒子知道不?” 我点头:“好。” 我十分庆幸自己今天没有武力解决门口的“夜蝙蝠”,不然哪来得及看那几封信。 出了院子,石无双顿住脚,眼神示意我给地上的“夜蝙蝠”们解毒。 我摆摆手:“没事啦,他们睡一觉就好。” 石无双瞪我一眼:“我门中的高手在外面平安无事,回了门里反倒危险,你别仗着毒功了得就总欺负他们。” 我委屈极了:“我哪有欺负他们?明明是他们不听话。” 石无双牵着我的手没放:“跟我去议事堂?” 我摇头:“不去。” “那我送你回房。”他牵着我往他寝屋走。 第63章 石无双你在吃醋 石无双一走,我赶紧闭上眼睛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几封信的内容。 第一封信大致是轩辕说如何听他的吩咐开始调查丞相大人和我的关系。 第二封信是说,丞相大人跟我确实关系匪浅,具体怎么回事,有待查证。 最后是第三封信,这封信信息量有点大,竟然说我是丞相大人宠妾生的孩子! 这信息让我生生中断了脑中的字幕,丞相女儿什么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惊讶了好半天,我继续平复心情往下回忆。 结果,这封信让我磕磕绊绊差不多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消化完。 原来信中说,我生于惠帝十三年,母亲是丞相大人的宠妾,父亲便是丞相大人杨安国。 我本该是被杨大人捧在掌心长大的命,却因为某道士一句话,我就成了个祸星! 而且是专克父族的祸星! 彼时,杨大人还不是丞相,只是个小小的侍郎。 他妹子也还不是皇帝的宠妃,是个不入流的美人。 杨大人舍不得亲手了结我,府里也没人愿意杀我这个刚出生的婴孩损阴德,他便拜托自家妹子身边的小太监动手,那小太监听说有报酬拿,反正自己又是个没根儿的主,便答应了。 结果这事不知怎么被那美人身边的嬷嬷知道了,嬷嬷心善,悄悄将我装在木篮扔水里放了生! 小太监没能完成任务,被杨大人打个半死,哭哭啼啼的做了保证,势要将我杀死才罢休。 说来也怪。 自打我被嬷嬷扔水里放了生,远离杨家之后,杨家开始顺风顺水,短短三年时间,杨安国一跃成了丞相! 他妹子也凤袍加身成了高高在上的皇贵妃! 杨大人愈发相信我是个祸星了,怕我有朝一日找回去碍了他的前程,一次又一次给小太监施压,让他尽快杀了我以绝后患。 那小太监用了三年的时间,暗戳戳找到我的藏身之所—武林盟。 这朝有了权势,带着金吾卫一波好手,做好周密筹划,一夜间灭了整个武林盟。 但他没想到,即便如此,也没能杀了我。 只得一边谎报杨大人已将我灭口,一边派人死守深谷。 我背脊有些凉。 人说虎毒不食子,这位杨大人竟如此狠心! 亏我还暗戳戳幻想过有一天我亲爹娘会乐颠颠儿的来找我,真tm白想了! 我忽然想起石无双说的,顾南流说我命太硬,克亲克友才被抛弃的,还真被说中了啊。 石无双进门的瞬间,我猛地卸下满身寒凉的气场,回头看着他心绪难平。 他不让我靠近铁盒子,是怕我知道我的身世会受伤难过?还是怕我知道我们的仇家其实就是我的生身父亲? 或许两者皆有可能。 但他着实多想了,现在的我,别说记不得八岁前的事,就算是记起又如何?对于这样的父亲,我心里也只会把他当仇人而已。 不过,心里的难过还是少不了。 “石无双。”我小声喊他。 他将外裳随手扔到屏风上,随口应了一句:“干嘛?” 他如今于我对他直呼大名已经免疫了。 “你过来抱抱我。”我趴在圆桌上,眼巴巴的望着他。 他便停了手上的动作,缓缓朝我走来:“又闹什么幺蛾子?” 我眨眨眼,朝他伸手求抱抱。 他瞥我一眼:“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胡闹什么?” 一边嫌弃着,却一边将我圈进怀里:“这是怎么了?” 我将整个身子缩在他怀里,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记忆中,这世上,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爱着我,宠着我的人。 自然,轩辕对我也是极好的,但他太过强势和霸道。 就好比前世里,他用本事赢得我成了他的“私有物”,他会护着,霸着,除了他,谁都不能碰我一下,他很骄傲,也有骄傲的资本,但他总想主宰我的世界,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我很小声的问:“等我们报了仇,就一起去游戏江.湖,行侠仗义好不好?” 这其实是我上辈子的愿望了。 记得上辈子我曾问过轩辕,毁了这座炼狱之后想干嘛?他当时只说先带我去吃好吃的,然后好好睡一觉,再做打算。 其实那时候我就已经打算好了,我千辛万苦学来的一身本事不该被埋没,我想要做个除暴安良的女侠,但我不敢直接说,怕轩辕不同意。 许是感受到我的心绪,他紧了紧手臂,将我抱得更紧些柔声应道:“好,你想做什么都依你。” 我笑了。 躺在床榻上的时候,我问石无双:“你跟莫荨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将我里侧的锦被掖了掖,这才开口道:“反正跟你和七皇子不一样。” 我直接笑了:“石无双你是在吃醋吗?” 他脸膛黑了黑:“我是你爹!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都快被人拐跑了,能不吃醋?” 我抬头,以迅雷之势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下:“放心吧,跑不了,我让你养一辈子。” 他嫌弃的抬手擦了擦:“谁稀罕养你,不省心的家伙。” 我扳着手指头数给他看:“我会制毒,会解毒,会五行八卦,会轻功,会易容,饿了自己找吃的,渴了自己找喝的,哪里不省心了?” 他看我一眼,闲闲道:“就是离了我没法睡觉。” 我小脸一垮:“谁知道是不是你给我下了蛊了?” 他在我脑门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行了,快睡吧,就知道胡搅蛮缠。” 我哼一声,钻进他怀里,攥着他衣襟闭了眼。 他在我头顶轻叹一声,抬手挥出掌风熄了屋中的灯火...... 第二日晨起。 我简直神清气爽,活力无限,一路蹦跳着推开房门。 结果,门口杵着一人—莫荨。 我心口一紧,故作镇定的朝她挥了挥手:“莫少阁主,早上好啊!” 我以为她定会对我横眉冷眼,却没想到,她异常热情的上来牵我的手:“叶儿快来,我带你去玩。” 我:“......” 我被她拉着,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跑出好几步,正有些不知所措。 身后石无双开了口:“回来,她还没吃饭。” 莫荨顿住脚,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是我大意了,叶儿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啊。” 我都没来得及回话,石无双已经开口了:“早上别给她吃太油腻,午时前必须回来,我把人交给你,你得给我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莫荨坚定的点点头,拽着我就走了。 我欲哭无泪。 这意思是把我托付给她了?凭什么呀?还真让她实习做我后娘呀? 不过,抛开这些因素,我还是没法讨厌莫荨。 这姑娘心直口快,毫不做作,我压根儿讨厌不起来。 莫荨拉着我出大门,直接上了她的红鬃烈马,还将我放在身前,紧紧护住,跟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 我揪着马脖子上的一撮鬃毛问她:“你一定要嫁给石无双吗?” 她愣了一下:“大早上不说这些,我带你去珍羞堂吃好吃的。” “你还知道我喜欢珍羞堂的东西?” “昨晚司阳跟我说的,我还知道你喜欢锦绣庄的衣服,喜欢芙蓉记的糕点,我一会儿带你去逛。” 功课做得很足嘛。 不过,一个都不对! 珍羞堂的吃食大多清淡,石无双说挺适合我。 锦绣庄的衣服面料舒适,颜色清丽,石无双说适合我。 至于芙蓉记的糕点,除了糯米糕,我一样都不喜欢! 石无双带我去珍羞堂一般都会让人在隔壁的八方食客给我打包酱肘子、醋鲤鱼、红烧肉之类。 带我去锦绣庄会选好面料和颜色,让人送到对门的七彩轩给我定做。 至于芙蓉记,除了糯米糕,从不买别的。 故而,接下来,莫荨带我去珍羞堂,我只吃了半碗清粥。 带我去锦绣庄,却只选到她合适的衣服。 带我去芙蓉记,我只管摇头。 她兴冲冲带我出门,悻悻带我回家。 结果我甫一回家,就冲石无双喊饿。 莫少阁主的脸色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几天,莫少阁主永远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然后司阳就被她用小皮鞭抽得直跳脚。 我躲在门后偷笑。 石无双拎着我后脖子领警告:“不许捣乱!” 终于,莫少阁主顿悟了,捉住我的手:“你压根就不傻对不对?” 我朝她眨眨眼睛:“你觉得呢?” 他便去找石无双和司阳求证,结果那两货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我是真傻! 然后聪明活泼的莫少阁主差点傻了。 被绕得晕头转向的莫少阁主又找到石无双:“成亲吧,我一定会对叶儿好的。” 石无双摇头:“我不能冒险。” 莫少阁主一鞭子挥在柱头上,朱红的柱头上便多了一条印痕。 “我不过无心一说,你就当真了?你当年明明答应娶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我都等你这么多年了,你不能让我白等。” 石无双收起手中的账册,抬头看她:“当年我只说‘再说吧’,是你自己理解错误。” 莫少阁主妥协了:“你到底想怎样?” 石无双道:“我很忙,先得报仇,然后带叶儿游戏江湖行侠仗义,没空。” 莫少阁主咬牙:“真不娶我?” “没空。”石无双重新拿起账册文书开始翻看。 莫少阁主一跺脚,转身跑了。 第64章 我还能忍 我将紫葡萄挑了一颗最紫最亮的喂到石无双嘴里:“这是奖励。” 他转头看我一眼,小声道:“好好跟爹学学,别轻易就被人拐跑了。” 我很认真的点头:“嗯嗯,下次轩辕要是说娶我,我也这样说。” 顿了一下,学着他的语气:“没空。” 石无双用手里的书敲了敲我的脑袋:“我这年纪一大把的都没着急成亲,你急什么?” 我一边往嘴里扔一颗葡萄,一边眨巴着眼睛:“我没着急啊。” “都急着跟人私定终身了还不急?” 我:“这么说,我跟人家指腹为婚的差远了。” 他认命的看我一眼:“灭神教跟朝廷有莫大的关系,我得周密部署才行,你这段时间安分些知道吗?” 我点点头,又一脸兴奋的道:“他家老巢我去过,我给你带路啊?” 石无双抬起手作势要打我:“刚说让你安分些的。” 我抱着脑袋脖子一缩,结果书本没落在脑袋上,便又昂着下巴:“都说我去过的,轻车熟路省的你们绕弯路啊。” 石无双道:“你千辛万苦找到的老巢,不过是他其中一个分部。” “啊?”我有些不信:“一个小小的分部,犯得着藏在森林深处?还有教主亲自坐镇?” “正所谓狡兔三窟,灭神教在森林里那个窟窿下面有暗道,直通千秋城。” 我啧啧两声,朝他伸出两个大拇指:“十二门果然厉害,这都查得出来。” 石无双神情无波的看我一眼:“让你失望了,这是七皇子查出来的。” 我脸上的笑便僵住了。 石无双不让我插手报仇之事,果然是说到做到,他将有关灭神教的一切资料记录全部锁进铁盒子。 好在我之前已经偷看过轩辕寄来的信,不然真会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因着我上一次收拾了夜蝙蝠自个儿跑进书房的壮举,如今石无双将铁盒子看得忒紧,去议事堂的时候,都让人带在身上,我是彻底没办法偷看了! 半月后的某夜。 我霸着石无双的床榻睡得正酣,被人拍着脸颊叫了起来。 我迷蒙着双眼,没精打采的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干嘛?” 石无双皱皱眉头,说话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像隔着千山万水:“我想了一下,你这性子要是单独留下,我又得花大力气出去寻你,还是同我一道的好。” 我打个哈欠,不满的看着他:“人家还能不能有点小秘密了?” 我这段时日可乖可乖了,他说啥我应啥,就是打算着等他前脚一走我后脚悄摸着跟上去的,都被他看穿了,没劲! 他无奈的笑笑:“真是半点不省心,既如此便起吧,跟我一道。” 我这才勉强睁开眼睛,看一眼格窗外满天星子的夜空:“就不能天亮出发吗?我还想睡。” 只要挨着他能睡,我瞌睡便狠得不行,恨不得每天睡十二个时辰! 他将我从锦被里剥出来,抱到软榻上靠着,又转身从铜炉里倒了热水,绞了面巾过来替我擦脸:“再不清醒我可不带你了。” 我在温热的面巾上蹭了蹭,觑着眼睛笑得神秘:“没事,你可以先走,我跟得上。” “你连我走哪个方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替我擦完脸,又擦手,整个一老妈子做派。 我再笑,猛地凑到他怀里吸一口气:“我闻得到你的味道。” 他哭笑不得,抬着我下巴将我推开半臂之遥:“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味道?你整日在我身上嗅来嗅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养的小狗成精。” 一番来去,我瞌睡也醒了大半。 闻言,从小几上的罐子里摸出一只竹筒,扒开塞子,里面便飞出一只银色的指甲大小的小虫子,那虫子甫一出竹筒还有些晕头转向的,少倾,便往石无双身边飞去。 石无双看着小虫子落在自己肩头,抬眸问:“这是何物?” 我得意的仰了仰下巴:“厉害吧?觅踪蛾,用你的味道好不容易养起来的。” 觅踪蛾,是顾南流教给我的众多虫子之一,这是一种很神奇的虫子,当它还是一只虫茧的时候,便用人的衣物和毛发将之裹住,待它破茧之后,他便能循着此人的气味终其一生的追寻,最重要的是,它有着天下无敌的灵敏鼻子,哪怕此人相隔千里之遥,它也能准确的找到。 我之前从来没想过会大费周折的养这么一只小虫子,毕竟光要找到如此奇特的虫茧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也是赶巧,之前去灭神教森林里的分部时遇上几只,便顺手带了回来。 只可惜,此物难养,我用石无双的衣服将它们裹在一起,每日里还收集石无双的发丝丢在里面,小心翼翼的看管着,结果还是有几只不待破茧便死翘翘了,还有两只好容易破茧成功,却只活了两天,唯有这只命大,被我祖宗似的供着,好容易活了下来。 还有一种觅踪蝶,同觅踪蛾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唯一不同的是,觅踪蛾只需要人本身的气味培养,而觅踪蝶却需用药,此药微毒,下在人的吃食里头,身体便会散发出觅踪蝶最喜欢的味道,从而追逐,我自然不会给石无双下毒,即便是微毒,我心里也抗拒得很,故而才花大力气养了这只觅踪蛾。 在这个世界里,顾南流教会我许多毒虫毒草之类,不然我也制不出那许多奇奇怪怪的毒里。 好比前面提到过的化尸水,被我取了个好听的名字—星飞云散,这东西的主要成分其实就是夜星虫的唾液,这个夜星虫跟我从前认识的“萤火虫”类似,我为了炼制星飞云散,养过不计其数的夜星虫。 还有醉神迷,里面就有迷幻菇、曼陀罗、鼠尾草等等许多致幻的草药花粉。 所以,其实顾南流真的算个很了不起的“科学家”,他教给我的东西,我再辅以学过的先进知识,自然能事半功倍的制出许多宝贝来。 话题扯远了,接着说眼前。 石无双偏头看了眼停在肩膀上的银色小虫子:“所以,你果然早就有了打算的。” 我用竹筒将觅踪蛾装回去,扯扯他的袖子:“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万一你哪天真的烦了我要将我扔了,我自然得找回来才是啊,不然还怎么安心睡觉?” 他瞪我一眼:“你不要没良心的把我扔了我都要念佛。” 将外衣替我套上,又拿来他的氅衣裹在我身上道:“等回来你再养一只,用你自己的味道培养。” 我很干脆的拒绝道:“不要,太麻烦了,一天要看十八回,我才没那闲心。” 石无双闻言,故意用力勒紧氅衣的带子,系得我喘气都费劲:“你若不养,我立马将这只捏死!”他将目光落在竹筒上。 我赶紧将竹筒塞进袖袋妥协:“养!回来就养!” 好不容易养起来一只,好好照顾能活三五年呢,要是就这么被你捏死,岂不太冤了。 他伸手在我鼻尖刮了一下:“如此才公平。” 虽觉着麻烦,但我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毕竟用我的味道养觅踪蛾是他要的,那就证明,他怕我丢了,不好找了,在担心我。 如此一想,我果然开心不少。 见我彻底清醒过来,他便牵了我的手挥掌熄了屋中灯火,气息一沉,就地轻点脚尖腾空而起。 我缩着脖子以为会撞在房顶破屋而出。 却不知石无双动了哪里,房顶直接开了个口子,我们轻轻松松从那口子里一跃而出。 初冬的天,夜凉如水。 司阳立在屋脊上,见我被石无双牵着出来,稍有些惊讶:“你不说不带她吗?” 石无双道:“你都看不住的人,指望莫少阁主?还是我自个儿带着省心。” 我才反应过来:“我们都走了,只留莫荨在这里,她会不会把我们十二门连锅端了?” “莫少阁主是要做你小后娘的人,就算端了十二门将来也要做陪嫁还回来,你怕什么?”司阳转着手中的折扇笑道。 我只觉掌心痒痒,很想打人! 也不知那厮看到我的脸色还是觉察出我气场有异,当先抬脚疾掠而去。 我以为我们出门的时候当是后半夜,结果披星戴月一场赶路下来,我才发现,我们大概赶了一整夜的路! 我果然对这里的时间还是毫无概念啊。 天微明的时候,我们落脚在某个小城的十二门分部。 我将憋了一路的话问了出来:“我们这是去哪里?” 司阳在后面嗤嗤的笑。 石无双也笑:“难为你忍到这会儿才问了。” 我翻翻白眼:“我其实还能忍。” 石无双用衣袖擦了擦我额头的薄汗,卸了我身上的氅衣道:“先去皇城,跟七皇子的人汇合,再去骊山皇家避暑山庄,灭神教的总坛在那里。” 我大惊:“这邪教教主胆子忒大了,竟敢把总坛设在皇家避暑山庄!” 他道:“不奇怪,他本是太.监,皇家避暑山庄也有大量金吾卫的人,灭神教最初本就是由金吾卫的人建立起来的。” 我了然的点点头,又问:“你就打算和司阳两人去?” 他道:“别担心,我们只是先去探探虚实,七皇子已经有了周密部署,我也安排了人接应。” 顿了一下又道:“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去歇息,晚上出发我再叫你。” 第65章 很有理由吃醋 我看一眼人生地不熟的分部,拽着他的袖子不放:“你呢?” 明知我独自不可能睡着,还叫我去歇息,故意的不成? 他好笑的拍拍我的手背:“我自然也得歇息啊,不然晚上还怎么赶路?” 司阳已经坐在我们对面唏哩呼噜的吃完一碗饭了,又呼噜噜的灌下一碗汤,这才抬眼看着我,用那种大灰狼拐骗小白兔的眼神看我:“叶儿,要不要我带你出去浪啊?听说旁边的玉竹馆新来了几个小官儿,长得眉清目秀的很是好看。” 我眉心跳了跳,悠悠道:“原来你好这口的。” 司阳脸膛黑了黑:“我说带你去!我自然喜欢隔壁红梅苑的姑娘了!” 话音刚落,石无双手中的筷子便直直朝他飞过去。 司阳眼疾手快的捉在手里:“你干嘛?出都出来了,我替你带出去长长见识多好,难不成你准备让她就这么傻下去?” 石无双冷冷一个眼刀飞过去:“不用你费心,我自会教导,再不济,还有她未来的夫婿!” 司阳哇哇叫:“你确定你开得了口?” 我在旁边默默点头,他一定开得了口!因为他连我受不受得住男人都能在我面前讨论的! 司阳忽然惊呼:“对了,我也有可能是她未来的夫婿呢,还是说......你心中已经认定了那个七皇子做你女婿?” 我忽觉身边空气骤冷。 石无双危险的眯了眯眼眸,从齿间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一句话:“你要是不想英年早逝,从今以后不许再提做我女婿这话!” 我有些诧异,不知他为何忽然如此生气。 转念一想,他曾说过,好不容易将我拉扯大,我却被别的男人惦记,他很有理由吃醋。 想到此,我伸手牵了牵他的衣袖:“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石无双不置可否,对面的司阳却啧啧两声对他道:“整日面对如此人事不知的闺女,还要时不时听她说点雷死人不偿命的话,你真够强大的,早知道当初她入门的时候我就不该打断你的,如此,现在才更有趣。” 石无双闻言,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的,周身气息暴涨,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炸了一样。 司阳见状,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没了出气筒,石无双的情绪收敛得很快,但我还是从他眼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懊恼。 我琢磨着,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份太过特殊,一方面为了不引起灭神教的警觉,一方面为了保护我的人身安全,石无双很是小心翼翼,一路夜行晓宿,全靠自己轻功疾行,每每落脚总在分部据点,连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丝毫不敢大意。 即便是司阳想要出去鬼混,也把自己易容成分部的门众,再没往常的高调。 第九天的时候,我们在皇城的分部同轩辕汇合了。 轩辕见了我,皱眉问:“你怎么也来了?” 我道:“你不想见我?” 轩辕有些担忧的看向石无双:“你都跟她说了?” 石无双面色清冷:“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说。” 轩辕了然点头,走到我面前,一如既往的在我发心拍了拍:“放心,一切有我。” 我还没来得及搭话,手臂便被人大力拉了开去,随后被石无双拽到身后,然后听到他的声音响起:“答应我的事情没做到之前,别靠近叶儿。” 轩辕轻轻一笑:“放心,我不会委屈了她。” 我问:“你们是背着我做什么交易了吗?” 司阳也不甘落后的问:“是啊,做什么交易了吗?” 石无双和轩辕便异口同声的回答他:“与你何干?” 司阳不乐意了:“有交易凭什么不带我?石无双,你我兄弟这么多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石无双冷冷看他一眼:“你先有本事让叶儿跟你私定终身啊。” 司阳瞬间蔫儿了,小声嘀咕:“她不是看不上我吗?从小就看不上。” “据我所知,你从前也一直对她敬而远之。” “我那时候是不知道她的脾性,被她的医毒之术吓得,我要是早知道她如此娇柔......可人......” 我好笑的看着他瞎编,他却忽然住了话头,估计也是觉得这番形容我着实不妥帖。 “反正我现在就是喜欢她,你跟我兄弟这么多年,见我对谁这么认真过?”他重新斗志昂扬的道。 轩辕朝我笑:“小叶子,你给我找了个很有实力的情敌啊。” 我朝他瞪眼睛,用唇形告诉他:“别裹乱!” 他无辜的耸耸肩,开始说着正事:“如今已是初冬,骊山别院正是无人之际,当是灭神教众最全的时候,按照以往的惯例,刘玉应当也在。” 第66章 石无双:乖乖待着别动 刘玉,便是灭神教那个白面胡须的教主,也是惠帝宠妃杨采萍的近侍。 更是多年来对我锲而不舍的追命阎罗。 石无双紧握住面前的茶盏:“我要确保刘玉在场,这一次,决不能给他活命的机会。” 轩辕朝后一招手,一名黑衣劲装大汉便上前来。 此人我是见过的,在千秋城的时候,他一直随在轩辕身边,寸步不离,轩辕叫他七煞。 七煞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恭敬的展开递到轩辕手中:“这是李贵刚传回来的,他们正在大力寻找灵兰仙子的行踪。” 轩辕接在手中随意看了看,将信笺递给石无双:“你看看?” 石无双接在手中扫了一眼,抬头看我:“你的两个徒弟最好乖乖的待在总部,不然就危险了。” 我心口一紧:“灭神教有这本事?能轻易找到林灵丫头和齐楠吗?” 他慢条斯理的叠着手中的信笺:“只要想找,但凡有人的地方总能找到线索,何况,你们在千秋城不算低调,找起来应该不难。” 我愈发不安了些,前些日子我还跟小丫头提过一嘴,说会偷摸着跟上石无双去找灭神教报仇,当时丫头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她说她也要同我一道! 还说上一次我跟轩辕去森林里灭神教分部的时候没带她,她便后悔得不行,这段时日一直刻苦练功,轻功已经大有长进,定不会拖我的后腿云云。 我当时居然脑抽的同意带她一起。 越想便愈发忐忑。 事实证明,越怕什么便来什么! 当确定刘玉还留在避暑山庄后,轩辕便安排人在骊山脚下洒下埋伏,准进不准出。 结果在十二门和轩辕的人马集结完成的前夕,我正靠在某株参天大树桠上嘎嘣嘎嘣嚼豆子时,眼角便瞥见小丫头和齐楠被人反绑了双手推搡着往山上走。 我当时便炸毛了,蹭一下坐直了身子。 石无双眼疾手快的拉住我:“不可轻举妄动!” 我急:“我家小徒弟被他捉了!” 石无双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你若现在出去,必定打草惊蛇,再想要一举铲掉灭神教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挣了挣,没挣脱被他紧紧箍住的手腕:“也不能看着丫头和齐楠掉进虎窝啊!” 石无双安抚的在我手上拍了拍:“放心,他们只是受点苦,没看到你现身,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我答应你,一定将他们平安救回来。” 权衡利弊之后,我艰难的重新坐回树桠上,也没心情嚼豆子了,心里油煎似的不停问石无双:“何时上山?” 石无双稳如泰山的望着天幕:“再等一会儿吧。” 石无双这句“再等一会儿”直让我等了大半夜。 当山脚周边开始闪烁点点星火的时候,石无双终于动了。 金龙门和猛虎门的人都来了!我还看到罗素一身精干利落的黑色劲装,握一把长剑,当先打着手势往骊山而来,臂上衣袖绣着的“十二门”三个字,甚是显眼。 轩辕的人在外围接应,顺便斩杀漏网之鱼,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 用轩辕的话说,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漏放一个! 毕竟稍有势力的灭神教众都能在瞬息之间换上金吾卫的皮,否则这么多年,也不至连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们! 正是因为他们不仅有人能提前通风报信,还能趁乱改头换面。 至于主攻,只能是十二门来干。 轩辕是七皇子,皇家水太深,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所以,他是一定不能露面的,不仅他,连他身边的熟面孔甚至身手相熟的都不能出面! 我想冲到前面去找我的两个徒弟,却被石无双死死拽在身后,只能干着急。 轩辕说,灭神教虽在骊山之上,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安置在皇家别院之内,在离别院不远的一座小山头上,那里本该是保护和伺候皇家主子们的侍卫、奴才安置之所,叫做六安居。 金龙门和猛虎门的人果然很有效率,不到半刻钟,六安居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少倾,东西南北霸了整座山头的六安居的各厢房院落开始杀声震天,到处都是刀光剑影,飞溅的鲜血映着天边的鱼肚白,看起来异常诡异。 我被石无双护在身后,基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我依旧着急:“都没找到林灵和齐楠,你怎么能直接下令呢?” 石无双不说话,只挥挥衣袖,将扑过来的某只不长眼的小喽啰拍到墙根底下,拉着我往正堂走。 很快,我被他带到六安居的正堂前。 一如我在森林看到过的灭神教正堂,六安居的正堂格局同森林里的正堂格局一模一样。 几乎是一瞬间,我便脱口而出:“屏风后面有暗道。” 石无双颔首,一掌挥出去,屏风便四分五裂,连带着后面墙上的壁画都被掀开,露出暗道的入口。 忽然,司阳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冲石无双挤挤眼睛:“你的两个宝贝徒孙在西院,是去救人还是追上去杀人?选一个。” 石无双脸上有一瞬间的纠结,但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务必拖住刘玉,我很快便来。” 说完,拉着我飞身而起,踏着满院子的人头往西院掠去。 西院果然不同于别的院落,警守院落的人比别处多出两三倍,且一看就知个个都是高手,院墙和屋顶满满的都是弓箭手,一个个开弓搭箭迅猛无比。 门人已经死伤许多,还在一波接一波的往里面闯,见了石无双,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愈发发狠起来。 石无双脸色微沉,却不忘叮嘱我一句:“呆在我身后。” 我有些不耐:“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呆得住?” 他便揽着我肩将我往怀里一带:“那就呆在我怀里好了,记住,不管什么时候,有我在,你只管安心呆着。” 我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幕。 少年紧紧将我抱在怀里,满脸血污:“叶儿别怕,爹爹保护你!” 我嘴角狠狠抽了抽,这tm什么剧情? 请问,稚气未脱的少年抱着个一脸镇定的奶娃娃瑟瑟发抖的躲在箩筐里,还一个劲儿的宽慰怀中的奶娃娃是为哪般? 但我还是很神奇的安静了下来,躁动的心随着他手臂那一收的力量,瞬间平复了。 耳畔有风声呼呼掠过。 石无双抬手,宽大的袖袍扫落数支利箭。 我暗惊,原来他已经强大如斯! 他抱着我飞身而上,院墙上的弓箭手们如蝼蚁一般被他一脚扫开,滚到地上,瞬间被门众斩杀。 入院的瞬间,没了外院的嘈杂,我听到从各厢房传出女子的叫喊声。 那种令我无比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痛恨和恐惧的声音! 这就是灭神教最看重的地方?不惜派“重兵”把手的要害之地? 直觉告诉我,不能靠近,否则会不受控制。 门众们从石无双打开的缺口陆续攻入,屋顶的弓箭手们终究寡不敌众,逐渐败落下来。 石无双觉察到我忽然僵住的身子,在我肩上宽慰的拍了拍,随即揽着我掠向最角落的房间,并一掌挥出,破开房间的门扇。 浓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抬手在鼻端扇了扇,借着晨曦的微光,我看见林灵被绑在一根木柱上,头发有些乱,脸色有些白,身上衣服还算周全,顿时松了一口气。 转瞬之间,我已置身暗房。 房间的一角,有人正挥着鞭子威胁:“说不说?不说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我转眼看过去,齐楠衣衫破烂的垂着脑袋被吊在横梁上,鼻青脸肿到我差点没认出来。 怒火中烧的我刚抬起手便觉身边掌风扫过,那挥着鞭子的灭神教喽啰直接被拍到墙上,落地之后便一动不动了,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人形凹槽。 “师父,师祖!”林灵惊喜的呼声拉回我的震惊。 我赶紧挣扎着要去解齐楠的绳索,结果被石无双往怀里大力一圈:“说了让你呆着别动!” 言罢,一个闪身来到齐楠面前,一抬手,袖中短刀滑出,齐齐整整割断吊着齐楠的那根儿臂粗的绳索。 齐楠还不忘有气无力的朝他道谢:“谢师祖。” 我:“......” 到底是谁同意你俩叫他师祖的啊喂? 身后有掌风袭来,石无双眉角一挑,低喝一声:“找死!”反手就是一掌。 那掌风便戛然而止,挟裹着他的那份气势汹汹的朝身后之人压过去。 “你的......内力......已经......这么强大了啊?”我惊疑的半张着嘴,问。 他看我一眼:“不然怎么护你周全?” 我咽了咽口水,彻底安静了。 很快有人进来接手了林灵和齐楠。 石无双揽着我返身出了暗房。 院中各厢房的门被门众破开,屋中惨烈的景象不亚于我前世经历过的炼狱,女人们无助的哭泣尖叫,禽兽们无情的掠夺和宣.泄...... 一切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闯入我眼中,刺激着我的神经,蓦的打开我魔性的开关! 我彻底僵住,脚下似有魔爪拉扯着我的脚踝,使我迈不开步伐。 耳边有个声音传来,“别让师父看见。”这声音很遥远很遥远,我听得不是很真切。 胸腔的愤怒熊熊燃烧,我眼中再看不见其它,耳朵也听不见别的声音,我的世界只剩一个声音—杀!一遍一遍催命似的,毫不停歇。 第67章 你可真是石无双的宝贝 身形暴起,我五指成爪袭过眼前的每一只禽兽,一瞬间,满目血红。 从院中到屋内,但凡灭神教衣饰的教众,无一幸免! 眼前忽然出现一张脸,血红的颜色,神情急切。 我抬手挥过去的瞬间,发现对方的衣服不是我要绞杀的对象,我犹豫了。 便是这一瞬间,我的手臂被人紧紧攥住,身子瞬间被人摁在怀里,令我心安的熟悉味道传来。 血红的世界逐渐消失,我眨眨眼睛,抬头发现满院的教众死相惨烈,多呈惊恐状。 屋中的女子们挤在角落,看我的眼神胶着着感激和恐惧。 我彻底醒过神来,知道自己又不受控制了。 林灵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师父,师父,你看看我。” 我转头,瞪她一眼:“看你做什么?就知道拖后腿,回去再收拾你!” 丫头便呜咽着扑过来抱我:“师父你吓死我了,你刚刚又走火入魔了!” 我抬手在她发心揉了揉安慰:“为师没事。” 一只大手拎着林灵的后脖子领将她移开。 我转头,见石无双死皱着眉头问:“她经常走火入魔吗?” 林灵挥着爪子蹬腿脚,艰难出声:“师祖......我难受。” 石无双将她掷在地上:“说。” 林灵猛喘了几口气,认真想了想,道:“加上这次三次了。” 石无双捉起我的手腕,仔细探了探脉息:“气息顺畅,并无紊乱的迹象,因何入魔?” 我甩手:“谁入魔了?我清醒着呢。”不然还知道认人? 石无双重新将我拉进怀里,捏着我下巴迫我抬头,盯着我的眼睛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末了疑道:“如此清明,刚刚何来红光?” 啊,又是红光!我这辈子身体构造着实更奇特了些! 我眨眨眼:“红就红呗,我又不会吃人。” 他却浮起一脸忧色,指腹轻轻抚过我的眼睑:“可有不适?” 我捉住他的手摇头:“身心畅快,没有不适。” 他不放心的看了我半晌,欲言又止,末了将我圈进怀,伸手揽了我的腰:“先去找刘玉。” 林灵和齐楠留下,两人被石无双安排的金龙门高手照顾。 石无双带着我赶至正堂暗道口的时候,四周寂静无声,我简直有种错觉,这个灭神教是个空壳! 然而,身后浓稠的血腥味和鸦雀无声的门众们沉缓的呼吸声却在提醒我,这里刚刚经过一场血战,灭神教无一幸免的被绞杀殆尽! 不对,还有几个教众护着刘玉逃进了暗道,司阳已经追上去了。 刘玉着实狡猾。 十二门刚围上六安居的时候,他居然丝毫没恋战,直接往暗道里遁了。 这厮挺惜命,难怪能在杨安国的施压下安然活到现在。 石无双停在暗道口没动。 我牵了牵他的衣袖:“走吧,别被他逃了。” 石无双摇头:“逃不掉的,这里是骊山,就算他想让地道通到外面也不可能,最多到半山便是岩石,他通不出去,就算他能绕山螺旋着挖出通道,山脚下还有部署。” 我哦了一声:“现在是怎样?要等在这里吗?” 他忽然笑了笑:“我在想司阳能坚持多久?很久没见他吃瘪了。” 这是什么恶趣味?为了看好兄弟吃瘪,都不担心对方安危的吗? 想着,我便问出了口:“你知道他打不过刘玉?” 他垂眸看我一眼:“刘玉能从一个后妃身边的近侍跻身金吾卫,你以为靠的是什么?据我所知,他还毒功了得,绝对是司阳的劲敌。” 话音刚落,忽听暗道传来风声,还夹杂着司阳气喘吁吁的提醒:“别瞧热闹了,赶紧动手吧!” 尚无反应,石无双已经搂着我一个旋身让到了暗道旁边。 刚闪身,一道暗芒便擦着他的衣摆闪过。 我暗呼好险,要不是避让及时,这道暗芒必定镶进我腿脚皮肉里了。 不待我感叹完,暗道口蓦的闯出一人。 我定睛一看,是少了胡子的白面教主刘玉。 刘玉其实真的挺好看,唇红齿白,面皮白净,却没有太.监们独有的阴柔,相反给人很清隽的感觉,若是做书生装扮,必定是一枚妥妥的俏书生! 石无双已经动手了,他这次没有将我搂在怀里,而是将我拽到身后,叮嘱一声:“待着别动!”便朝刘玉欺身而上。 我总是感觉刘玉很面熟,却在我的记忆里浮浮沉沉,始终来不了明面。 司阳从暗道里“摔”了出来。 嘭一声倒在我脚边,口中骂骂咧咧:“累死小爷了!这个该死的刘玉,一入暗道便化出无数分.身,害得小爷我兜兜转转把半年的路都跑完了!” 我嫌弃的看着他:“你不知道退到洞口堵着,他总会出来的。” 司阳翻翻眼皮:“没听你爹说别让他跑了?这厮如此狡猾,我若不咬紧一点,他铁定能找机会改头换面逃之夭夭!” 我看了眼他眼睑下的青黑,从袖袋中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他:“吃吧。” 司阳疑惑的看一眼我手中的药丸:“为什么给我吃药?” 我瞪他一眼:“着了人家的道还不知道,自己脱了鞋子看看。” 司阳惊恐的翻身坐起,一把扯了脚上的锦靴,果然在右脚踝的位置看到一个针眼大小的黑点。 顿时骂道:“还真是,小爷以为被虫子咬了一口。” 言罢抬头看我:“叶儿你果然厉害,看一眼便知道,这是何毒?何解?” 我戳戳他的眼睑:“睁眼瞎。你要是再晚点出来,铁定被困死在里面。” 这位邪教教主果然是用毒高手!以司阳的本事,也只有这种无色无味不起烟不起风的毒能让他中招了,而且还冲他脚上来的。刘玉必定是想等司阳毒发失明之后再脱身,却没想到司阳轻功了得,追得太快,还没等毒发,便将他重新赶了出来。 司阳皱眉:“睁眼瞎?那不是你前些年做着玩儿的吗?还真有人用啊。”说着话突然拔高音量:“叶儿快扶着小爷,看不见了看不见了!黑了黑了!” 一边叫着,一边伸着爪子到处乱抓。 我好笑的在他爪子上拍了一巴掌:“怕什么,又死不了。” 我想起在谷中时,石无双总会时不时给我讲些外面的闲事,有一回他便在信中跟我说,有个男人嫌弃他发妻人老珠黄,整日在外面鬼混,导致家宅不宁的事。 我便制了这“睁眼瞎”让顾南流带给他,让他再遇上这样的人直接毒瞎了事,就当为民除害。 后来我毒术愈发精湛之后,他便让我定期替他炼制“醉神迷”,像这样不入流的“睁眼瞎”之毒,早被我抛诸脑后,倒是没想到,这位邪教教主竟用到司阳身上来了。 司阳顺势捉住我的手:“好叶儿,快救救我,我不要做瞎子!” 我将掌心的药丸丢进他口中:“赶紧吞了吧,先应个急,等回去我再给你制解药,不然你会瞎个三五年的。” 司阳闻言,忙一抿唇,咕咚一声将药丸干吞了下去。 我在他脚踝黑点的对应处用拇指探了探,随即用内力将那淬毒的银针击了出来。 果然跟之前石无双带着我躲过的那丝暗芒如出一辙的颜色!我还真是幸运,没被自己炼制的毒飞到身上! 司阳还在吱哇乱叫,我轻声道:“你若再叫唤,我让你做个哑巴。” 他果然被我吓住,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不动了。 刘玉已经和石无双过了百余招,我竟看不出双方谁占上风。 我拍了拍掌心:“刘玉,你就认命吧,在打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反正你也逃不掉。” 那死太监头都不回的道:“臭丫头知道什么?本教可没那么容易死!” 我便又道:“这些年你仗着杨安国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心里没点数?你晚上睡得着吗?还不如早点死,也好积点德,或许还能投个畜生道的轮回。” 死太监终于舍得看我一眼了,只是还没瞧见我正脸呢,便已咬牙切齿:“臭婆娘!原来你是十二门的人!” 话音刚落,便听石无双寒声道:“嘴巴放干净点!” 然后是刘玉的轻呼,顺音看过去,原来他手中那条嵌了倒刺淬了剧毒的金丝软鞭被石无双的软剑缠住拉了过去,要不是他扔得快,人都被石无双甩出去了。 石无双目露寒光,攻势愈发激烈了些:“敢对叶儿不敬,本座扒了你的皮!” 刘玉双臂一展,掌中便亮出许多寒光闪闪的小件武器。 我提醒石无双:“当心他用毒。” 石无双没说话,绷着脸皮,手中长剑一抖,灌注真气直往刘玉面门袭去。 我甚至听到剑身发出的嗡名声。 司阳坐在地上啧啧两声摇头道:“你可真是你爹的宝贝呢,打这么半天没动真格的,人家一句话就能激怒了他。” 我踢了他一脚:“你才是你爹的宝贝!” 回头,果然见石无双和刘玉的战局局势大变,刘玉几乎已经只剩招架之功。 我拍着手大叫:“石无双,攻他下盘......石无双,拍他左肩......石无双,踢他小腹......石无双,捶他天灵盖......” 刘玉生气了。 第68章 谁跟你是兄妹情 他转头瞪我,却在见我正脸的瞬间愣了一下:“是你!” 我笑眯眯冲他摆手:“是我。” 这一分神,他手臂便被石无双削掉一块皮。 刘玉忽然朝我露出诡异的笑,旋即朝我飞掠而来:“有你陪葬,本教也不亏!” 我往后一仰:“咦!我才不给你做陪葬!”顺势拎起司阳往侧方疾掠而去。 看得出来,刘玉这一招是拼着死也要拉我陪葬的架势来的,身后压根没防备。 但他低估了我的本事,也低估了石无双的本事。 就在他指尖堪堪碰到我衣摆的时候,石无双凛厉的剑锋朝他背心劈了下来。 于是,他便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却再也抓不住的我不甘的倒在血泊里。 石无双冰凉的剑刃贴上他脖颈的瞬间,他还在继续朝我诡异的笑:“你逃不掉的!” 我只觉背心似有阴风钻进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刘玉最后这点时间的行为真的很诡异啊,为毛要这样看着我?说的话又是几个意思啊? 我不愿多想,因为越想越觉得心里瘆得慌。 六安居被彻底血洗,至此灭神教大半的力量被绞杀干净,连教主都已气绝身亡的灭神教终于不算根儿葱了。 沉寂了两年多的十二门再次以血腥残暴的方式闯入世人的眼中。 六安居里那些可怜的女人们被十二门纳入麾下,都被下了醉神迷,因大多姿色出众,甚至还有本该在后宫的才人美人之类,便都交给玉兔门人,一对一培养成了十二门的新势力。 回到门中已经小半月,我却总觉得事情没完,因我还时常在午夜梦回时见到刘玉那诡异的笑,汗涔涔的醒来。 但无论我何时睁眼,总能对上石无双那盛着旋涡的棕黑瞳仁。 他总是无声的替我擦掉额头的细汗,然后一如既往的抚着我的额头:“乖,睡吧。” ...... 我的眼睛会发红光,这在石无双看来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自己看不出端倪,便叫来顾南流。 结果顾南流也看不出端倪。 轩辕知道此事后,也带着一位据称是神医的白胡子老头来看我。 结果白胡子老头自然说我健健康康身体倍儿棒。 于是,众人一筹莫展的看着我。 我却自顾盘起双腿啃我的卤猪脚,还招呼他们:“都过来吃啊,味道可好了。” 石无双哀怨的看着顾南流:“师父,叶儿若有个三长两短,必定是你那换神丹害的。” 顾南流气得胸膛鼓鼓:“你怎么不说我治好她的傻病?” 石无双更生气了:“就算傻着也比没命强!何况,你哪里治好她傻病了?” 轩辕坐到我身边,小声道:“我听你的小徒弟说,你只有看到......那种事情,眼睛才会发红光?” 我点点头:“是啊,这是精神上的伤,想要治好是很难的,放心吧,反正死不了人。” 轩辕揉着眉心,又道:“你还每日同他睡一起?” 我撕扯着手中的卤猪脚毫不在意的点点头。 轩辕便激动的捉住我的手:“你怎么可以?” 我奇怪的转头看他:“为什么不可以?我们不也一起睡了好多年。” 顿了一下,待口中的肉吞下肚子,我再道:“放心,你我是兄妹情,我跟他更甚,是父女情!何况,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睡他旁边能睡得特别好,你应该恭喜我。” 轩辕却莫名的咬牙:“谁跟你是兄妹情?” 我疑惑:“那是什么?” 轩辕后槽牙咬得更紧了,温怒着脸瞪我许久,忽然叹口气带着人走了。 临走之前,还特意打断石无双和顾南流的吵架,跟石无双说了几句话才走的。 待石无双和轩辕说话的空当,顾南流扑到桌边,抓起半只猪脚很不满的看着我:“小祸害,不知道给你师祖留个像样点的啊?” 我冲他翻翻白眼:“早叫你们过来吃,你自己不来怪谁?” 顾南流咬两口猪脚,吃得满嘴油光,圆乎乎乱糟糟的大脑袋却凑到我面前,盯着我下死力的瞧。 我再翻白眼:“臭老头你干嘛?” 顾南流抬袖抹一把油嘴:“就想看看你的眼睛怎么发光的。” 话音刚落,我两面前便出现一只大掌,将他的视线彻底阻断。 我抬眼看去,石无双十分不乐意的瞪着顾南流:“师父,我已经很担心了,你还有心思好奇!” 顾南流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担心个屁!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啊?这小祸害多少次死里逃生,能出什么事?” 石无双被这话气得,指着臭老头:“那是叶儿心善,有老天眷顾!” 顾南流闻言,笑得不可抑制:“心善?你哪知眼睛见她心善了?老头子见过护短的,简直没见过你这样护的!” 石无双恨恨的瞪他一眼,转身捉住我的手腕:“叶儿,跟我走!” 然后,我就被他拉出房间,踏出门槛的刹那,他伸手拦住我的腰,脚尖一点飞身而上。 身后还传来顾南流的叫喊:“又跑!有本事永远别见我!” 眼看着脚下的景物飞逝而过,我忍不住抬头问:“去哪里?”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哪里都好,不想看见师父!” 我顿觉好笑:“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呢。” 他垂眸瞥我一眼:“说得好像你没见过似的。” 我便觉得脑子里又有画面闪过。 貌似有一幕相似的画面,石无双因为我同臭老头起了争执,然后不管不顾的拉着我就走,再然后我们就在外面被山雨浇了个透心凉,还傻乎乎的相视而笑。 那时候我好像有五六岁了吧,躲在少年宽大的袖袍底下,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眨眨眼,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他将我往怀里扣紧几分,皱眉道:“什么为什么?我是你爹,不对你好对谁好去?” 我便不想说话了。 沉默没坚持多久,石无双忽然开口:“叶儿,这些年你受苦了,你放心,以后我会一直将你带在身边的。” 我尚有些疑惑:“我没受苦啊。” 他将大掌在我发心揉了揉:“我知道师父不待见你,勉强照顾你这几年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都怀疑这些年他有没有虐待你了,不然你老实跟我说说,他这几年待你如何?” 我终于忍不住在他肩上锤了一下:“说什么呢?你忘了我失踪的时候他如何着急了?臭老头就是那张嘴讨人嫌,对我还是挺好的,真的。” 见他不说话,我又道:“悄悄跟你说哦,在谷中的时候,每次烧红薯,他都给我留没糊的。”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笑,又想起一事道:“我上次跟你告状你还说他把我教得挺好的啊。” 他有些别扭道:“那不一样,他舍得对你严厉便是因为不够爱你啊。” 我:“......”这理解似乎很有偏差啊,难道不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吗? 仔细想想,我从这一世有限的记忆里刨出来一些事实。 我着实是个懒丫头。 可能因为自己上辈子学了一身本事,这辈子便不甚努力吧,除了对医毒之术情有独钟,对于轻功内力之类真的很不上心,要不是被顾南流每天揪着、追着、打着练习,如今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而石无双就不一样了。 我隐约记得,不管严寒酷暑、风霜雨雪、三九寒冬......深谷那座小茅屋外,每日定时定点总能看见他的身影,甚至还有些我在旁边捣乱他也努力坚持的情形。 为了复仇,他一向对自己很狠! 思绪飘得有些远。 第69章 石无双你禽兽啊 回神过来看着身边人的时候,他正用有些担忧的神情盯着我。 “怎么了?”我问。 石无双没说话,搂着我停在一座屋脊上,抬手将我微乱的发丝抚顺后才轻声道:“我很快就能带你游戏江湖了,到时候你想如何行侠仗义我都陪着你。”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因为收拾了灭神教觉得家仇得报,我也没有了危险,才想着要带我远离纷争过一过潇洒自在的日子。 心上一暖,我扑进他怀里,压下心里翻涌的不安,抱着他劲腰用力点头:“好!” 我还活着这一事实,随着刘玉的死一起被埋入地底,杨安国当是不知情的,也无人再来找我麻烦。 但我心里却很是不安,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且刘玉死前的反常,也让我莫名觉得心悸。 我还清楚的记得他看到我面孔的那一瞬间露出的惊诧和释然说“是你”,还有他死前说的那句话“你逃不掉的”。 当时我只觉得不对劲,过后想来,他为什么会说“是你”?就好像他早就该认得我一样。 然而,我自信八岁后的记忆已经全部记起,就连管元白那一茬我都想起来了,没理由见过他却没印象。 还有,他明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又哪来的底气说我“逃不掉”? 脑子里一时混乱得不行。 种种迹象在我脑中搅成一团乱麻,混着对刘玉莫名的熟悉感,愈发让我混乱了。 石无双的手在我肩上拍了拍,然后听他在问:“你怎么了?” 我用力闭了闭眼,这种夹杂着未知危险的混乱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却在抬头对上他的瞬间感觉安心不少,我摇摇头笑问:“我们何时启程?” 他在我脑门轻轻一敲,笑:“说风就是雨,我不得把门中事情都安排妥帖了?”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回去吧,臭老头会伤心的。” 他重新将我搂住,从屋脊上飞身而下:“他自伤他的心,我带你去玩。” 说完,牵着我往喧闹的集市走去。 一路上,他给我买糯米糕、买糖葫芦、买各种头饰、买手链、买瓷娃娃...... 我很无语,这妥妥的养娃模式啊,谁受得了? 我拽着他衣袖郁郁的停了脚。 他回头看我:“怎么了?还想要什么?” 我钻进他怀里,仰头、噘嘴:“要亲亲。” 石无双脸上有片刻的为难,很快便将我搂到路边小声教训:“不害臊!姑娘家家的当街索吻像什么话?” 我更郁闷了。 自打他认定我还是个傻的之后,于我不时的“胡搅蛮缠”便很能泰然处之了。 我耷拉着眼角问他:“要是你娶了媳妇儿,还能陪我睡觉吗?” 他顿了一下,似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半晌后才将一块糯米糕递到我唇边柔声道:“等你嫁了人我再娶媳妇儿。” 我将糯米糕推开,看着他很认真的再次强调:“可我只想嫁给你啊。” 他终于又被我逼的有些急了:“我是你爹,不能娶你!” 我一翻白眼儿:“谁认你了?石无双!” 他无奈咬牙:“你不认也是!” 我踮起脚尖圈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脸侧,一叠声的喊:“石无双石无双石无双......” 喊完了,瞅准时机就凑上去亲他。 结果他反应飞快,脑袋往后一仰,我便亲在他下巴上。 好气哦,除了第一回 的毫无防备,之后的每一次偷袭我都没成功过。 “再胡闹我真生气了!”他虎着脸看我。 我笑眯了眼:“气就气呗,这么大个人了,谁还惯着你不成。” 他哭笑不得的垂眸看着我,我还依旧挂在他脖子上,踮着脚尖等机会,他脑袋已经往后仰了好半天,估计脖子都快僵了吧。 腰上忽然一紧。 我被他搂进怀里,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也被他摁在胸口,身子一轻,已经被挟持着转移了阵地。 “你又干嘛?”我在他怀里动弹不得,闷闷出声。 “回家,在外面丢人现眼。”他的语气是说不出的无奈的郁闷。 我:“嗯,回家接着丢人现眼。” ...... 接下来的日子,我除了吃喝拉撒睡,便是跟石无双捣捣乱,指点指点两个已经养好伤的徒弟,顺便替司阳解毒查看身体状况。 这日,我正举着杨柳条子耀武扬威的过师父瘾。 林灵小脸练得红彤彤,齐楠胳膊小腿都被我抽了好几条子,颤巍巍蹲着马步,司阳睁着一双没用的桃花眼躺在地上,举着爪子在阳光底下也不知在干嘛? 正想上前看个稀奇,忽然瞥见月洞门后人影一闪,有人往我和石无双房间去了。 “莫荨?她怎么来了?”我小声道。 “莫少阁主回来了?”司阳倒是异常激动。 我忽然想起,我们出门的时候,莫荨是留在门中的,可我们回来的时候她却不见踪影。 初时,我只当她自己无趣回了她的万香阁,这会儿她却又出现,司阳还说“她回来了”,看来并非我想的那样啊。 “她之前去哪里了?”我问。 司阳一脸的兴奋:“你不知道?她不是给石无双留了一封书信,说去准备嫁妆了吗?” 我脸一垮,留了书信?准备嫁妆?我怎么不知道? 我将手中的条子一扔,大步朝我们房间而去,甚至用上了轻功。 司阳听见动静,大声道:“对对对,快去看看,回来跟我说说她都准备了什么?你放心,你这两徒弟我帮你看着,绝不让他们偷懒。” 我赶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见房门紧闭,想也没想抬脚便将门踹开。 我扫了一眼我那个自打收拾出来基本没怎么用过的,杵在石无双屋里的小房间,没人! 往常石无双这个时间还喜欢在这里看书的,因为这里光线好,如今却没人! 我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直接朝石无双床榻的方向走。 石无双站在案桌前面,手中握着一块玉牌,莫荨立在他身前,两人站得极进,都快挨在一起了! 我蹬蹬蹬跑上台阶,往两人中间一站,伸手挽着石无双的胳膊,努嘴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莫荨得意道:“万香阁的令牌,我回去答应母亲继承了万香阁,如今我就是万香阁的阁主,我把这令牌送给你爹,以后万香阁就是十二门的了。” 我一听,忙将玉牌从石无双手中拿出来塞回她手中:“如此贵重,我们怎好收下?你拿回去。” 莫荨将令牌重新放回石无双手中,笑着对我道:“无妨,这是我的陪嫁,我不能让你爹白白娶我。” 我将眼睛瞪得溜圆:“那就更不行了,照你这么算,你的陪嫁是你的全部身家势力,那谁要娶你也得回个全部身家势力做聘礼,石无双会很亏的!” 说完,仰着头对石无双道:“娶我吧,我啥都不要,你不是说我挺好养活吗?” 他头疼的捏捏眉心:“你不好好指点你两个徒弟,怎么跑进来了?” 我生气:“怎么滴,打扰你好事了?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准备应下她的求婚了?” 他看我一眼,似乎懒得跟我废话的表情,转头看向莫荨:“莫少阁主忘了?在下很忙,虽然家仇得报,却还没带叶儿去游一游江.湖,实在没时间考虑这些。” “我有时间,我等得起,只要你给我一个准信。”莫少阁主很固执。 “三年五年的你能等,十年八年的你也能等吗?”石无双问。 莫荨将眼睛落在我身上,扫了一圈道:“叶儿也不小了,她迟早得嫁人,那时你总有时间吧。” 石无双转头看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便扑上去拉下他脖子狠狠吻在他唇上。 在他唇上近乎撕咬的宣示了至少半分钟的主权,我转头看向呆在一边的莫荨:“还不懂吗?他是我的!” 莫荨指着石无双,语气都在颤抖:“石无双,你......你禽兽啊!” 石无双脊背保持着被我拉弯的弧度,僵着脸解释:“叶儿......她......傻的。” 莫荨快哭了:“傻什么傻呀!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石无双还待再说什么,莫荨又打断他:“就算她是傻的,你不知道推开他呀!” 说完,呜呜两声,抬袖一抹脸一跺脚,转身跑了。 莫荨一走,我赶紧放下手臂,抬头看他。 待见到他唇上有块破皮,正渗着细细的血珠,我忍不住舔了舔唇瓣:“哦,受伤了。” 石无双抿了抿唇,那血珠不仅没消失,反而将两片唇瓣都染得绯红。 想起他唇瓣温软的触感,我忍不住又要凑上去尝一尝。 他下意识往后一仰,我的行为便落了空。 石无双大手捏着我下颌,垂眸看着我。 这动作近期内在我们身上出现过无数次,每一次他都是波澜不惊一派淡然。 今日却有些不同了。 我清楚的从他眼里看到丝丝火苗。 我忽而有些怵,他会不会真的生气了?厌了我了? 然后,我很快发现,他眼中的火苗烧到了脸上,那张在我面前永远处变不惊、温润谦和的俊脸腾的红了! 我抬手去捉他扣着我下巴的手,指尖刚触到他手背,他便似被火星溅了似的,猛地缩回手,逃也似的走下阶梯,直接出了房门不知去向。 我立在案桌前,看着他略显慌乱的脚步,长长松了一口气:不容易啊,终于撬松一丢丢了。 是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因石无双还没回来。 我叹气,抱着锦被靠在床头,小声道:“多大个事儿啊?娶我就这么难接受?” 默了默又道:“或许确实太为难了,要是让我嫁给轩辕,我也没法接受啊。” 再默了默,还是觉得不太对:“今天亲了很久呃!他要是真那么没法接受,早就该推开我了!” 这么一想,我便又理所当然的砸了砸嘴。 正乱七八糟的想些有的没的,忽听房门轻响。 我盯着屏风后面逐渐靠近的影子,轻轻松了口气:我果然是很有希望的。 我就说嘛,这辈子一定要超幸福的过一生,老天爷才不会一直折磨我呢。 外面天寒地冻,石无双卸下沾染寒气的氅衣,抬头见我抱着锦被靠在床头,丝毫睡意也无,皱了皱眉,忽然问:“七皇子陪着你能睡么?” 我摇头:“睡不着。” 他脸上看不出神色:“许是他陪的时间少了,多熟悉熟悉说不定就好了。” 我叹口气,实话实说:“没用的,他陪过我好多个晚上。” 石无双脸色一愣:“那你还跟他私定终身?” 我这才想起,整日不干正事,这一茬都还没来得及解释呢。 遂歪着脑袋解释:“我那是骗你的,我跟他没私定终身。” 石无双又呆了呆:“别想拿话诓我。” 说着话,他已经脱了锦靴上榻,一边将锦被展开盖在我俩身上,一边把一只圆枕扔到我内侧,替我压住边沿的被子,省的漏风,这动作他每晚都做。 我钻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委委屈屈道:“谁诓你了?我说的实话,那时候我怕你杀他才故意这样说的,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石无双将自己也盖好,这才规规矩矩的将双臂放在后脑枕着:“那你也为了他脸傻名都担了。” 我眨眨眼,品出些不同来:“你想通了?” 他没好气的瞪我一眼:“我再想不通,傻的就不是你了,是我自己!” 我笑:“你抱着我~” 他再瞪我:“老实睡你的,我再警告你一次啊,我是你爹,不可胡闹!我看那个七皇子还行,等他再有出息些,我便允了他娶你。” 我幽幽的看着他:“可我喜欢你啊。” 他忽然生起气来:“你还胡说!” 我:“我哪里胡说了?” 他声音都大了好几个分贝:“你刚刚还说他陪你多少个晚上了!叶儿你前两年在外面经历了些什么我不想再去追究,那是我的失职,是我对不起你。 但你需得知道,你是个女孩子,要懂得自爱。” 说着竟叹了口气:“好在我没发现你对别的男人如此做派,想来也是我这张皮囊的功劳了,但好歹我是你爹,你以后克制些,别再逾矩了。” 我在脑子里将他的话过了一遍,才知他误会有多深,正要好好解释一番,他又说话了。 “这世上男人大多三妻四妾,即便是江.湖中人也不例外,你有这样大逆的心思却是不行的,何况我还是你爹!” 我赶紧出声:“停停停停停!说什么呢?还能不能再过分些了?谁有什么大逆的心思了?我心里就只喜欢你,你不爱接受我便罢,何必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说着,气呼呼的趴在他胸口:“别说了,你抱着我,睡觉!” 他从脑后抽.出一只手,在我肩上拍了拍:“是我想岔了?” 我没好气的道:“都岔十万八千里去了!” 他又将我推一推:“你好好躺过去,跟我说说,你跟那七皇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赌气的将他抱得更紧:“不想说。”忘不掉就已经够烦了,谁还愿意去回忆自己的悲惨人生? “你......”他也赌气,猛地往外一翻身,将我从他身上甩了下来。 我半跪着重新扑到他身上:“说说说,我说,你可听好了,我不说第二遍。” 他没动。 我便语速飞快道:“我和轩辕都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出生的我们上辈子过得很惨因为他没有痛觉我过目不忘我们被人控制了做了杀人机器最后死得很惨那些过往太沉重太凄惨太痛苦我不想记起来却怎么也忘不掉所以我一点都不想说!” 我连个停顿都没有,语速飞快的说完后愣愣看着他。 石无双依旧毫无动静,半晌后忽然动静颇大的翻身坐起来,惊讶至极的看着我。 我就这么跟他沉默着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憋不住,一颗滚烫的泪珠溢出眼眶。 他伸手替我轻轻揩掉,然后第二颗泪珠又滚了出来,他再揩掉,第三颗又至...... 直到一颗接一颗的连成线,他再也楷不过来,终于一把将我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大有把两辈子的痛和委屈都哭出来的架势。 他在我耳边低声道:“对不起。”再无言语。 他还是听懂了,即便我语速再快,他还是听懂了! 我就一直这么哭着,根本停不下来,我很累,哭得有气无力却还是无法自制,心痛到无法呼吸,我揪着心口,像一只濒死的鱼,满含希冀的望着他。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着这样的心情看他。 就好像他能救我出苦海,能抚平我所有的伤痛,能治愈我所有的恐惧。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失去知觉的,再次睁眼的时候,我还感觉到自己在睡梦中的抽泣声。 我枕在石无双的臂弯里,鼻端是他熟悉的味道。 我呼出一口浊气,感觉胸腔的郁气似乎消散不少。 身子忽然就被人紧紧搂住,额头贴上一片温热,头顶传来石无双的声音:“叶儿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我还有些迷蒙的神经在这具话后忽然就清明起来。 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小声道:“上辈子都是轩辕护着我的,不然我一定会被人撕成渣渣的,你以后别再针对他了好不好?” 他在我头顶很认真的应了一声:“好。” 心脏又开始一阵一阵揪着似的难受,我埋怨的仰头瞪他:“都怪你!我本不想去回忆的,心好痛!” 他在我唇角亲了一下:“好些没有?” 我愣了一下,心口的疼痛果然稍减,便仰着脖子凑近他:“好些了,再亲亲~” 他没拒绝,缓缓往我靠过来,眼看着就要亲上了,他却忽然撤离,然后很抱歉的看着我:“叶儿,我暂时还做不到。” 我有些失望,心脏的揪痛却忽而平静了。 第70章 好喜欢你啊 我吸吸鼻子,蹭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一下:“我做得到。” 石无双默了默,抚着我的额头小声道:“为了叶儿,我什么都愿做,即便舍了这条命又何妨,但这男女之事,于我实在勉强,我愿意,却不代表我能做到,叶儿你多体谅。” 我心上的揪痛完全被另一种说不上的来的感觉代替,酸酸软软的,捉摸不定。 我忽然就明白了。 我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将我视为己出,是真的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 我曾失去那么多记忆,见到他时便被那种奇异的信任感驱使,开始魔怔似的对他念念不忘,即便如今,我除了能记起在谷中同他书信往来,也还是不能完全记起跟他曾经相处过的点点滴滴。 他却记忆完好,我自小的点点滴滴都在他心里扎了根,他能由着我闹,由着我“大逆不道”,没有对我厌恶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对我生不起别的心思,只是单纯的对晚辈的宠爱。 前面才升起来的一点侥幸心思,就这么散了个干净。 我还以为多少已经让他松动了些,如今看来,并没有啊。 但是有什么关系? 我就不信他一个大好青年我撩不动! 我说了这辈子一定要恣意潇洒快活一生,我就得按着自己的心思来,我还朕不信,这人除了背个名,跟我毛关系没有,谁让他能给我安宁的感觉呢?只要他没对我反胃恶心,我就要死扛到底!不然这辈子又白活了,如此,我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让我重活一世的老天爷! 这么一想,我便释然许多,又钻进他怀里眯了个回笼觉。 迷迷糊糊的时候,我觉得眼眶上被敷上了温热Q弹的东西,那东西在我眼眶上来来回回的滚动。 鼻端还萦绕这石无双的味道,他还在我身边。 我动了动身子闭着眼问:“什么东西啊?” 石无双便在我耳边轻声道:“莫动,艾叶煮的鸡蛋,替你敷一下眼睛。” 我嗯了一声,忽然道:“石无双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他轻轻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 我便接着道:“我曾经历的事让我不相信人、不相信爱、甚至不相信这个世界,我的失眠症无人能治,但你却是个例外。 几年前我完全失忆的时候见到你,在这张榻上是我从谷中出来后睡得最好的一夜,那时候我还不知为何,后来慢慢发现,是因为有你在身边的缘故,我对你的气息总是十分敏感的,还记得觅香楼那.夜吗?” 他轻声回:“记得。” 我道:“那晚之后我就发现你与常人不同,所以后来我才会刻意靠近你的,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好好睡觉。”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所以......你只是对我比较依赖。” 我摇摇头,忽又被他摁住下巴:“别乱动,鸡蛋滚了。” 我说:“我对你不是单纯的依赖,我想你抱抱我、想你亲亲我、想在你身边呆一辈子,一想到有别的女人靠近你我就会很不舒服。” 说着,我伸手取下两只有些微温的艾叶鸡蛋,睁眼直直的看着他。 我在他眼里看到心痛、看到自责、看到歉疚、看到宠溺......独独没有情动! “不会有别的女人靠近的。”他说这话的时候,伸手架着我双腋,将我从被窝里提了出来。 又顺势抱进怀里,跟那种抱小孩子的姿势差不多。 他说:“亲亲抱抱还不简单?”说着就在我眼角亲了一下:“好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先去吃饭,再滚两个鸡蛋,安心待几日,等司阳眼疾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 我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后悔没有早点给司阳下个狠药,让他早些恢复视力。 下午的时候,我问林灵:“莫少阁主呢?” 林灵一脸迷茫:“副门主说她去给自己准备嫁妆了,师父不知道吗?” 我这才知道,莫荨已经如来时一般悄没声息的走了。 为了能早日逍遥江.湖,我给司阳解毒都更勤勉了些。 石无双不像之前那般对我的‘胡搅蛮缠’动辄教训发脾气,却也没有任我作为,他似乎总是握着一个度,一个恰到好处的度,他总是在某些时候表现得很符合我男人的身份,又总是在某些时候端出作为父亲的架子。 我体谅他不能迅速转换身份的难处,怕逼太急惹他生厌,便也没太过分,连亲亲都避免嘴对嘴了。 许是我那日把他哭得怕了,他从未追问过我所说的那些事,依旧同往日那般平常的陪着我该干嘛干嘛。 我本不想去回忆那些惨痛的经历,自然也不会再开口。 轩辕的眼睛终于重见光明了。 我比他还激动,收了药草炉子一转身飞到石无双身边:“我们走吧,司阳的眼睛好了。” 石无双伸手将我接在怀中,被我撞得往后仰了仰身子,随即抬手在我发心抚了抚,柔声道:“好,明早出发。” 我便高兴的蹦起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握着拳头喜滋滋:“助人为乐、排忧解难、杀富济贫、行侠仗义哈哈哈!” 他伸手,宠溺的在我脸颊上摸了摸:“去吧,把你的随身武器都准备好。” 我欢呼一声,掉转头跑回房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将早就准备好的包包拿出来,一股脑扫了很多瓶瓶罐罐进去,又从墙上取下那把刻了‘叶’字的长剑,跟包包放在一起,再从柜子里拿出卷成筒的布包,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一溜金针,也放到包包旁边,再想一想,将枕头下面的白练也翻出来揉一揉塞进包包里,然后扑到床榻上兴奋的直蹬腿脚。 真好,上辈子的愿望就快实现,而且这里的世界比从前的世界会更刺激和没有负担! 夜里,许是想到自己愿望就快视线,我兴奋的睡不着,缩在石无双的怀里兴致勃勃说了无数种假设。 他垂眸看着我:“你失忆那两年不是在外面混过吗?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说:“那不一样,那时候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而且功夫也不怎么记得起来,遇到危险只能下意识的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再说了,行侠仗义也是需要本钱的,我忙着养活自己,哪还有那些闲钱?” 他眸光沉了沉,满脸心痛:“你曾经遇到很多危险吗?” 我知他疼女之心泛滥,从他怀里挣出双臂捧着他的脸:“嗨!反正我没吃过亏,你这幅样子做什么?” 他将我双臂扯下,重新摁进怀里将我整个紧紧抱住,从我眉心一路吻到鼻尖,然后一个急刹停在我唇角:“以后,再不让你涉险。” 他说这话的时候,气息有些重,喷在我脸颊上,有些微烫还有些痒。 我忍不住挣了挣,咯咯轻笑。 他脸色忽然有些难看,单手箍着我的腰,左掌在我额头一下一下轻抚:“很晚了,别闹,赶紧睡。” 我:“......”如今怎的学会变脸了? 睡就睡呗,我嘟嘟嘴,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了眼。 额头上那只大掌像带着魔力,一下一下的轻轻抚过,使我睡意渐浓...... 将睡未睡倦怠迷蒙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唇上贴上来一片温热,便下意识的舔了一下,温热骤离,我沉沉睡去。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巳时末了,再不起来就明日再走。” 我猛地睁眼,却见石无双一脸坏笑看着我,窗外月朗星稀,辰时的影子都不见!何来巳时? 我知道他是想我早些起来趁司阳不注意往外溜,省得被司阳缠住,但我眼皮还是有些不听使唤,就是不愿睁开我能怎么办,我往他怀里钻了钻:“再让我眯一下下。” 他将我轻轻抬起,抽手之后放回床.上,悉悉索索的径自起了床。 寒冬腊月,即便再想出去行侠仗义,我也着实不愿起这么早。 身边没了大暖炉,我不情愿的往外滚了滚。 石无双的脚步声已下了台阶,我觑眼看了看,重新翻回去,将脑袋埋在他刚睡过的地方,吸了一口气,这才裹着锦被不情不愿的跪了起来,眼睛却还不甘心的闭着。 石无双已经从铜炉里倒了热水端过来,见了我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懒丫头?” 我将身子栽在床沿上,有气无力的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不懒了。” 不知是不是没睡醒的错觉,我发现他居然有些心虚的意思。 不及我细看,他已经绞了热帕子上前将我捞了起来:“懒着也无妨,反正有我在。” 说完,一张温热的面巾便擦过我的眉眼和双颊,温度适中,轻重也适中。 我总算睁大了眼睛,半仰着脑袋望着他傻笑。 他在我额头点了点:“干嘛?” 我伸手抱着他劲腰:“好喜欢你啊!” 他飞快的掀了一下唇角,随即将我的手摁回锦被:“稍等,我给你拿衣服。” 我的衣服已经在他去倒水的时候挂到铜炉边,这会儿应该烤热了,这些日子他都是这样做的。 我跪坐在床榻上,裹着锦被,目光追着他的背影不放。 很快,他手臂上搭着我的衣衫进来了,见了我又是一声轻笑:“你这样跟那嗷嗷待哺的小兽也没甚区别了。” 说着话,坐到床沿上,拉过我的手替我套上衣衫,动作极其熟稔,不愧是将我从小拉扯到大的,这些事简直做得得心应手,非常老练。 第71章 亲一下这么难接受? 我总算彻底清醒了,被他架着双腋抱了起来:“你收拾的东西呢?” 我指了指矮桌上的小包包和长剑布筒:“都在那儿。” “衣服呢?”他问。 “要带衣服吗?”我问。 他无奈的笑笑,将布筒塞进小包包,挂到我肩上,自己背了我的长剑。 我道:“我从前在外面衣服没法穿了都是直接买新的换掉就好。” 石无双:“好吧,照你说的办。” 音落,将我往怀里一搂,足尖轻点,直接飞身而上。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半点不担心。 我们果然很顺利的‘飞’出了屋顶,并且没遇上司阳那搅局的。 晨曦微露的时候,石无双带着我落在一座我们曾经来过的小城—旭城。 我不禁感慨,不愧是江湖上人人闻风色变的人物,如此距离,我当初骑马赶了一整晚的路,被他两个时辰就走完了,还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啊不,我其实也不算拖油瓶,虽然轻功没他好,但也不差,而且,我真的很轻的。 石无双搂着我直接落到我们曾经待过的‘觅香楼’房顶上。 当初觅香楼一事,我们谁都没提过,我甚至都不清楚他知不知道我那时候的真实状况。 “这也是十二门的产业,你不是没睡醒吗?先去休整两日。”他用脚尖在瓦片上踏了踏,屋顶某处便直接露出一个方孔,跟个电动机关似的,很是神奇。 难怪当初他会亲自来动手阻止管元白,敢情那姑娘是门中人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我落进屋中。 好巧不巧,正是当初那位雪儿姑娘的房间,屋中的陈设看起来还有些熟悉。 他将我身上的小包包取下来,又把自己背上的长剑卸下,自顾从铜炉中倒了热水,朝我招手:“过来洗把脸,先歇一歇。” 我走过去,双手被他摁在热水里:“想什么呢?都出来了还一脸不高兴?” 我问:“我看起来很不高兴吗?” 他将我的手稍稍在水中晃了晃,捉起来用面巾擦拭:“小脸儿绷得紧紧的,是高兴的样子吗?” 我便眨眨眼:“你为什么刻意选在这里歇息?难不成是对那雪儿姑娘念念不忘?” “说什么呢?”他皱眉。 我皱鼻子:“当初管元白说要杀雪儿姑娘的时候,你还亲自来了,难道不是因为你对雪儿姑娘不一样吗?” 话音刚落,一张温热的面巾便罩在我脸上,随即是他了然的语气:“叶儿果然认出我了的。” 我仰着脸,任他替我擦过眉眼和鼻尖脸颊:“我早说能闻到你的味道的,你忘了?” 他轻笑一声,忍不住伸手在我脑门上揉了揉:“我若养一只小狗,估计也跟你没两样了。” 我便垫着脚去咬他,不过是冲着他的嘴去的,结果自然没能得逞,只得悻悻的咬在他下巴,被他一把抱起来甩到床.上:“那晚之后,我便让人将这个房间空出来了,虽然有些无法理解,但冥冥之中,我总觉得这是你睡过的房间,便不能再让别人染指。你难道没发现,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换过了吗?” 我转转脑袋:“谁记得住?我又不知道还能跟你再来一次。” 说完,盯着他做审判状:“你还没说为什么要亲自动手阻止管元白杀那个雪儿姑娘呢!” 他在我鼻尖上刮了一下:“做什么非要知道?” 我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吃醋啊,你如此在意一个姑娘,我不该吃醋啊?” 他轻笑一声:“那你大可不必,因为那位雪儿姑娘当初入玉兔门是被她的书生未婚夫卖进来的,入了这座楼之后,玉兔门的人见她算个可塑之才,才将她诱招进来,管元白口中那位无辜的书生之死,正是雪儿姑娘做的,我那会儿正好在楼里处理一些事情,听鸨妈子说有人来替雪儿姑娘,觉得好奇,便顺便看看情况,实在没想到是你,见到你的时候我还纳闷呢,同门中人相互替换的真不多,但像你这种连身份和事情始末都没搞清楚就替换的就更罕见了,所以才成了你看到的样子。” 我这才知道,当初被司阳摆了一道!便在心里给那厮记了一笔,等日后慢慢清算。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微光:“我现不太想睡。” “那你想做什么?现在逛街早了些。”他撑着胳膊在我上方问。 我伸手圈过他的脖子:“虽然我不想睡,但不影响我躺着。”说着话,一个大力将他拉下来,仰起脖子冲他吻上去。 终于亲上了! 我紧紧贴在他唇上,得意的冲他眨眼。 他瞪着眼睛,双臂僵硬的撑在我身侧,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或许是下意识的蠕动了一下嘴唇,少倾便将脑袋一错,埋在我肩窝处许久没动静。 我虚虚的抱着他,庆幸他这次没有直接逃离,心里终究有些挫败。 想我二八年华青春无敌美少女,亲一下有这么难接受么? 胸口出来咚咚的心跳,我用力平复心情,它却越跳越快。 不应该啊? 啊!这不是我的心跳! 石无双还半趴在我身上呢,这擂鼓般的心跳是他的,贴太紧产生错觉了。 “你还好吧?”我转过头贴着他的脸轻声问。 就算生气,要不要这么明显?这阵势简直是要被我气出个心脏病的苗头啊。 他没说话,只用手将我脑袋撑开,似乎是想让我离他远些的意思。 被嫌弃了?伤心~ 他忽然伸手,将我紧紧抱住,勒得死紧那种,抱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他定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脾气,终究是舍不得凶我半句啊。 我难受的小声认错:“我错了......你骂我吧......打我也行,可别勒死我啊,好歹是你养大的,勒死了也不划算啊。” 我感觉他身子震了震,然后被他放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看到他带笑的眼睛,不过他脸皮绷得太紧,我不敢确定,只能小心翼翼继续认错:“真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了?” 他翻个身,将我捞进怀里,大手覆上我后脑勺,我整个脑袋便被他摁在怀里了,被迫听他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不说话,没发脾气没骂我,只是箍着我不让我动,我便老老实实没动。 这般一动不动窝在他怀里,我怎能坚持? 于是乎,没多久,我就开始昏昏欲睡。 我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他臂弯里,遂心虚的朝他笑了笑。 他若无其事的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就好像晨间的事不曾发生。 “谁在敲门?”我问。 “楼里的管事,得了我的令,送吃的上来了。”他将我凌乱的发丝顺到耳后,小声道。 话音刚落,我便听到自己肚子咕咕响,我囧了囧,捂着脸不看他。 他轻笑一声:“藏着干什么?你什么样我没见过?起来吧,已经快未时了,也该饿了。” 他伸手拉了拉床头一根丝线,我便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是屏风外的桌边稍有动静,很快脚步声远去,随即便是房门重新合上。 我一咕噜爬起来,从石无双身上翻过,趿着鞋就往屏风后面跑。 石无双紧跟在我身后,手里还拿着我的外衣:“着什么急,还怕我同你抢么?”说着话,将外衣给我搭在肩上。 我迫不及待的坐到桌边,抓起筷子大快朵颐。 他在旁边又用那种长辈的慈爱目光看着我,生生让我少了些食欲。 “你也吃啊。”我将筷子塞到他手中。 他捏着筷子,顺手往我碗里放了一块糖醋排骨,脸色温和道:“你多吃些,总不长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我下意识往肚子瞄了一眼,又顺带看了眼自己的胸,然后很坦然道:“该长得地方也没少。” 他神情微妙的看了我一眼,终于开始动筷了。 我们在觅香楼待了六天,这几天,石无双带着我将旭城逛了个遍,自然,之后旭城便有流言说,旭城得老天庇佑,一时间小偷痞子采花盗啥的,莫名其妙就被绑到了府衙门口,使得深受其害的民众们烧着香烛冲老天叩拜。 虽受不了那些香烛,但我满足极了。 感觉旭城的宵小被已经差不多被我收拾了个干净,石无双带着我离开了旭城。 一路上总有倒霉催的土匪强盗撞上来,毫不意外被我随手收拾了,我们甚至在土匪窝里招揽了几个被掳的女子进十二门效力。 第72章 小仙女救命 一路前行,天气愈发严寒的时候,我同石无双又来到另一座城门前,这座城同之前见过的略有不同,首先,城墙便比往常的高出一大截,城门威严,门头上两个墨色大字深入城墙,一笔一划刚劲有力,正是‘凤城’二字。 再仔细一看,右下角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还有个正方形的小块,上面刻着个‘东’字,我便知,这是皇城的东门。 城墙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兵士们甲胄分明,手握长|枪,神情严肃,步伐一致,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皇城卫士。 我拉住马缰,仰头看了眼城门,问石无双:“我能不能顺便去找轩辕啊?” 石无双似是早就知道我会有此一问,闻言只点头道:“皇城戒备森严,何况皇宫,只要你能找到,我不反对。” 我咧嘴:“轩辕说,他不住皇宫,在外面有立府的,我可以去找他的王府。” 我以为,他或许会稍作阻拦,却不想,他直接点头:“好,我陪你一起去。” 我欢呼一声,一夹马腹,朝城门而去。 立在门下往城里一瞧,我立时便被喧嚣的热闹吸引。 回头看看,也忍不住好奇,只一座城门,便让眼前的景象泾渭分明。 前一刻还在空旷的城门外看枯草满地,下一刻便置身城内享盛世繁华。 我似乎闻到香甜的糯米糕味道。 石无双已经下马,伸手示意我将马缰递给他。 我毫不犹豫将马缰递到他手中,随即,也翻身下马,被他牵在手中往前走。 前行不到百步,果然出现一家糕点铺。 我自然如愿以得一包糯米糕,捧在手里笑弯了眼。 捧着糯米糕挣脱他的掌心,我小心翼翼的打开包封。 石无双在我脑门上拍了一下:“真是从来没变过,见到糯米糕就不认人。” 我一怔,忽然便从那遥远的曾丢失的部分记忆里找到自己为什么那么爱糯米糕的原因了。 那得追溯到上辈子去了。 上辈子,被绑|架控制之前,我虽然生活在小山村,却也过得十分开心,因为我的过目不忘,父母总是引以为傲,尤其我那亲妈,对我简直不要太好。 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本没什么好东西,但她总能挖空心思对我好。尤其,她特别会做糯米糕,纯手工,灌注了满满爱意的糯米糕,是我心底最不愿忘记的美好。 自打被绑|架控制之后,我便再也没吃过那般美好的东西了,哪怕后来我和轩辕时常出任务,走遍天南海北,吃遍山珍海味,我也再找不到那样美好的糯米糕了。 而这一世,或许因为这里的糯米糕都是纯手工、且没有任何添加剂的,味道同前世母亲为我做的相差无几,从而唤醒了我心底最眷恋不舍的那份亲情和爱。 忽然想起这些,我有些难过,看着手中的糯米糕,一时感慨万千。 正愣神间,天空一个庞然大物忽然直直朝我砸来,将我还未来得及抒发的情绪硬|逼了回去。 我下意识将糯米糕往小包包里一塞,往后急退,身子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石无双抱着我稳稳的退后三步站定,神情不愉的盯着眼前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什么东西?” 我抬起衣袖扇了扇飞扬的尘土,弯腰瞄了一眼,有些惊讶:“感觉像个熟脸呢?” 石无双蹙眉:“不是绍王。” 绍王,即七皇子轩辕楚乐。 这是石无双第一次叫他的称号,从前都是‘那个弃子’‘没用的废物’之类。 自打那晚我噼里啪啦炸了一通之后,我虽没再提过轩辕,但从之前我说要找轩辕这事来看,他已经对轩辕有了极大的改观。 我回头:“我没说是他。” “那你还能对谁脸熟?”他似乎在问我,又似乎在自问。 没等我回答,他也倾身看了一眼,还用脚尖踢了踢扑在地上的可怜虫:“没死便翻个身。” 地上那没死的脸熟的伙伴,果然用力翻了翻身,不过没成功,只是好歹将脸侧过来了。 “管元白!”我轻呼。 “谁?”石无双下意识问。 我指指地上的可怜虫:“噬凤帮帮主,你忘啦?” 石无双哦了一声:“是他啊,他还没死呢。” 我在心里翻翻白眼儿,合着,这位在他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也难怪,当初我离家出走那会儿,他出去处理某件棘手之事,后来听司阳说,便是去收拾噬凤帮的。 既然噬凤帮都没了,那这位帮主还活着便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还待再说点啥,地上的管元白猛地伸手揪住我的衣摆:“小仙女,救命!” 我大惊,这厮居然记得我! 不对啊,明明在觅香楼的时候她都没认出我的? 救还是不救?我在心里想了想,按说,这人是石无双曾经要绞杀的对象,虽然同我有那么点微末的交情,但应该不至于让我站在石无双对立面。 于是,我果断的用力扯回衣摆,往后退了两步,站回石无双身边。 管元白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朝我伸手:“你可以不管我,但请务必将此信交到绍王手上,拜托了!” 说着话,还呕出一口鲜血。 我稍有些懵,石无双已经弯腰接过信封,还顺手将他拎了起来,一把扔到马背上,又来牵我:“走!” 我尚未回神,已经被他提上马背。 胯|下马儿嘚嘚慢跑,毕竟是在繁华的都城,想快也快不了。 我发现趴在马背上的管元白一脸焦急的往后看,虽没力气说话,那眼神却表现得十分清楚,似乎后面有毒虫猛兽追过来了似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去,便看到大批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四下张望,应是在找他。 当下不做多想,顺手从身上扯下氅衣朝他兜头盖上。 余光里,黑衣人们四下张望一番,最后顿足而返。 我看着街市上丝毫没受影响的民众,忍不住道:“这里的人还真是见怪不怪,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石无双轻笑一声:“有什么好奇的,都城每天这样的事多了去了,何况那些人还穿着京畿护卫的衣服,百姓们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寻常巡逻,哪会多想?” 我抖了抖小包包,避免内里的糯米糕被压变形:“那他从天上掉下来,大家怎么也没反应?” 石无双再笑:“你再带上几日便知分晓。” 后来我果然知道了,这都城里有一部分纨绔们,也不知谁起得头?总是吃饱了撑得没事,三五两个一起,跑到城郊的山顶,背着巨型风筝往天上飞,时常落在城中,百姓们早已见怪不怪。 这些闲话尚且不提,先说眼前。 石无双带着一个伤号和我,往城中行了约半柱香,最后将马勒停在一座金碧辉煌的楼阁前面。 我仰头一看,很好,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格—香雨楼! 我忽然发现,玉兔门下开设的楼,都带一个‘香’字。 比如:觅香楼、存香楼、沉香楼......香雨楼、香风楼、香花楼......然后便是将‘楼’换成‘阁’再来一遍! 我同石无双小声嘀咕,他说:“方便记认,你以后遇上带‘玉’字的人家也可去试试。” 我:“因为‘玉兔门’姓‘玉’么?” 他摇摇头:“带‘玉’字的是乌羊门的站点。” 我问:“城外有个‘新玉婷’也是吗?” 他眨眨眼:“或许是吧,要去看看才知道,毕竟门下分布甚广,我也记不完啊。” 我道:“出门前,你该把门里的产业都给我看一遍的,我能全部记下来。” 他摇头:“这些东西你记来作甚?你只管记高兴的事情便好。” 说着话,我们已经进了香雨楼的大门。 石无双一手架着半死不活的管元白,一手从腰间掏出一块小指头大小的黑玉果子放到柜台那女掌柜眼下。 女掌柜将那小果子放入手边的茶缸里,少倾,变得十分恭敬起来。 那黑玉果子实则是我炼制的一种药,此药闻起来芳香好闻,最神奇的是,将之放入水中,等化开后,便会出现‘门主’二字,同会绽字的烟花有异曲同工之效。 但此药世间尚无人能仿制,故而便只做十二门门主之信物。 一路走来,我们甚少用到此物,我包包里还有一大把这样的果子。 女掌柜殷勤的走出柜台,备上一壶热茶,亲自带着我们上了二楼最角落的厢房,本想让人上来好好伺候,被石无双一挥手赶了出去。 他将管元白扔在地上,转身问我:“你想怎么做?” 我坐到桌边,先喝了半杯热茶,这才道:“先救他的命,再审。” 石无双唇角勾了勾:“你以为他会对绍王不利?” 我点头,很诚实的道:“莫名其妙让我将信送给绍王,我能不怀疑吗?而且,他似乎还记得我,刚在街市上叫我‘小仙女’来着。” 他便上前踢了踢地上的管元白:“你再装死我便真让你死了算了。” 话音刚落,那半死不活的管元白忽然原地坐直了身子,然后又龇牙咧嘴道:“我没装死,是真受了重伤,胸口好痛的!” 我讶然:“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在装死?” 石无双:“怕什么?反正伤不了你。” 请问,我的点是在这里么? “我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在装死?”我又强调了一遍。 他看我一眼,再看一眼乖乖坐地上的管元白:“这小子这两年长进颇大,比你也不差了,你自然看不出。” 我:“......”不想活了! 为毛如今是个人都那么强?甚至连轩辕这样内力都蓄不了的都不比我差?还是说,我真的很弱? 不,我才不弱,不过是这里强者太多罢辽! 不过,我是真没在怕的,毕竟身边有个大佬在,谁敢对我怎么怎么滴,大佬会发飙,呵呵呵...... 我在一边乐呵着有大佬照着实在舒坦,冷不丁有人扯我衣摆。 我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管元白:“干嘛?” 他稍显心虚的看了眼石无双,弱弱放开我的衣摆:“小仙女,我现在真动不了,你能不能先帮我把信给绍王送过去?” 我问:“你知道我是谁?” 他点头:“我心里就你一个小仙女,能不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记得?”我都有点怀疑自己当年对他用的‘醉神迷’到底有没有起作用了。 他却又急起来:“儿女情长的事我们慢慢说,先帮我把信送到绍王府吧,求你了。” 我终于重视起来:“这是什么信?确实很重要?” 他便猛点头:“确实重要,再晚一些,绍王这两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我还是不敢轻易相信他,又问:“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当初还整了个声名狼藉的噬凤帮不干好事的。” 他简直快哭了,转头望着石无双:“石门主,你就不能替我澄清一下么?我现在在小仙女心里算个啥?” 闻言,我便转头看石无双:“怎么回事?” 石无双耸肩,两手一摊:“不知道。” 管元白这回真的哭了:“石门主,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如今我是不敢想了,您连绍王都不满意,我是没那么自不量力的,就求您行行好,帮个忙吧!我保证,今后您闺女在我这里只是小仙女!” 这厮哭着哭着,又看向我:“小仙女当年不长这样,真是没想到,这才几年,真长成小仙女了,在下谢小仙女当年救命之恩!” 说着,还费劲巴拉的跪在地上要朝我磕头。 我忙伸脚将他拦了:“别,我还没死,受不起。” 石无双伸手牵过我,瞥一眼地上的管元白:“那小子还真看重你,罢了,我便走一趟,顺便让他来提人。” 说完,也不等我再问,拉开隔窗,直接从二楼飞身上了屋顶,顺着屋脊展开轻功朝城中飞去。 暮色将近,屋顶视野良好,目之所及,大多是棱脊翘檐的建筑,唯城中一座巍峨的殿宇尤惹人注目。 即便相距甚远,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却也给人庄严肃穆的感觉。 “那便是皇宫吗?”我指着那殿宇问。 石无双点点头:“嗯。” “那绍王府在哪儿?”我问。 “脚下。”他轻声回答。 我猛地顿住脚,几乎是同时,他也停下疾行的动作,揽过我的腰,径直飞入身下的天井。 原来绍王府就在香雨楼旁边么? 正想着,只见屋檐下凭空多出十几个身影,各个握着大刀,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石无双轻声一笑:“本座若不想让你们看见,你们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出现么?” 一边轻蔑的看了众人一眼,一边从怀中掏出那信封,随手扔给其中一人:“要是不想耽搁事,赶紧交到绍王手中。” 薄薄的信封挟裹着他的劲气,迫得那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捉住。 众人神情莫测的看着我和石无双,一时都没动静。 我真有些担心这是一群榆木脑袋,便一叉腰仰起脖子喊:“轩辕我来了!” 我这一嗓子喊出来,那捏着信封刚要迈步的影子猛地站住脚,讶异的看着我。 少倾,轩辕果然如风而至。 我眼见着他着一身墨色锦衫,旋风一般朝我奔来,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我就感觉他卷起满地风气,真个像支离弦的箭一般冲我来的。 我急急退到石无双身边,早早伸手抗拒他的靠近:“停!” 轩辕急刹在我半臂之遥,一脸欣喜的朝我伸手:“你来了,想我没?” 我自动忽略他求抱抱的动作,努嘴示意他看那只信封:“管元白让我带给你的信。” 他神色一凝,回身接过下属递过来的信封,还顺手在人家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有眼不识泰山的蠢货!” 然后,我就看到那下属无比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属下认出来了。” “认出来了不赶紧来报?”他又在那下属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我觉得这下属真可怜,毕竟人家正要跑去报告,就被我一声吼给震住了,这两巴掌着实挨得冤。 等等......凭什么他应该认出来我? 这个问题不等我琢磨,轩辕便十分抱歉的对我道:“你们先在府中歇息,我去办点事,稍后回来。” 说完,朝那挨打的下属道:“好好伺候着,敢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 我忽然觉得轩辕跟我心中那人有些不一样了,除了以往的深沉还多了少许戾气。 轩辕已经不等我回答就急匆匆转身走了。 那挨了自家主子两巴掌的下属强扯出两分笑朝我走来,恭敬的一弯腰:“主子请随我来。” 我指指自己的:“主子?” 那下属还没答话,周围一屋檐下的影子们便齐刷刷跪下:“主子!” 我懵。 石无双将我的手握在掌中:“看来那小子是真看重你。” 我觉得他手有些重了,捏得我指节泛痛。 下属将我和石无双领到后院正厅,又殷切的上了茶水点心,这才得空感叹了一句:“终于有幸得见主子真容了,比之王爷笔下的主子更加好看!” 许是见我一脸疑惑,那下属走到屏风旁边,一伸手,‘哗啦’一声拉开镶了水墨山水画的屏风:“主子请看,这便是王爷画的您。”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屏风后的墙壁上挂着六幅人物像,每一张都是我,而且画得极为传神,可谓坐卧立行各有千秋,同我前世看过的油画相差无几。 第73章 挺有娘家人的自觉 从前,我只知道轩辕善素描,却不知他彩绘竟也如此出色,那画,说是照片也不为过了。 我有些惊讶:“你们都见过这画?” 下属点头:“王爷的心腹都见过,王爷说,怕我们遇见主子误伤,每日得看三遍,将主子记在心里。” “那你们刚刚见了我还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我故作不满。 那下属果然心虚,弱弱道:“主要是因为您身边这位,属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如此说来,你也知道他是谁?” “知道,王爷说过,主子身边除了十二门门主,当无别人。”那下属十分诚实的道。 我点头:“是他。所以你该庆幸记住我了,不然动起手来,你们就没这么好命了,你们家王爷还是很为你们性命着想的。” 石无双眼角露出一丝笑,抬手在我头顶揉了揉:“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忘替他着想。” 我歪歪脑袋,颇有些自豪:“从今以后,我就是有哥哥罩着的人了。” 他有些不解:“哥哥?” 我凑近他小声道:“上辈子临死的时候,我们曾约定这辈子做兄妹的。” 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有些可惜了,不是亲兄妹。” 再顿一下又道:“也没关系,我们是比亲兄妹还亲的兄妹。” 石无双便一脸神色莫名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抹抹脸问。 他摇头:“没什么,兄妹挺好。” 我和石无双在绍王府待到天黑,轩辕才带着满身寒气回来。 我皱眉,看着眉眼含笑也遮不住浑身倦怠的轩辕问:“把我晾在这里干什么去了?这会儿才回来。” 轩辕便笑得很是开心:“搬了一块绊脚石,用了些时间,不过走起来就顺畅多了。” 我才忽然反应过来,他如今可是皇子,置身一国权利的中心,他要做的事比之前世毫不轻松。 “管元白带给你的信有用?”我问。 “嗯,很及时,全靠那封信,那些阴沟里的臭虫总算被光明正大的灭了。”他说着,神情一松,接过侍者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 接着问:“管元白怎么回事?怎会遇上你们?跟他一起的小子呢?” 我便将入城后的事同他说了。 轩辕听完,微皱了下眉头:“没看到跟他一起的史尚飞?” 我没答话,知道他在想事情,便捏起身边的点心往嘴里塞。 “王爷,借一步说话。”我不说话,石无双却主动站起身来,对轩辕开口了。 我诧异的转头看他,他却将视线落在轩辕脸上。 轩辕稍愣了一下,起身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石无双顺手在我脑门上撸了一下:“乖乖等着,我很快回来。” 我口中正含着半块桂花糕,便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正厅,独留我坐在原位一口果露一口桂花糕。 直到一盘桂花糕都进了我的五脏庙,两人还没回来。 我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往大厅外走。 身边那被轩辕强安排给我的下属,赶紧跟了上来:“主子要做什么?属下可代劳。” 我挥挥手:“找你家王爷,这老半天了,我还没吃晚饭呢,怎的还不回来?我自己去找,你给我带路吧。” 那属下眼睛在我脸上扫了一圈,又扫了眼方几上空荡荡的点心盘子,和旁边半滴不剩的果露杯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在前面给我带路。 然而,那下属带着我将绍王府的假山水榭园林画壁都走遍了,却没看见两人的影子。 “难不成他们已经出府了?”我小声嘀咕。 抬眼看见池边一株熟悉的小树,我挥了挥手中随手掐来的细条,将树上的叶片漫不经心的打了几片进水池,看花色各异的小鱼们争抢。 那下属很有分寸的立在我身旁三尺之遥,沉默半晌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主子,那叶子有毒,这些小鱼要被毒死了。” 我笑笑:“你知道有毒啊?” 下属点头。 我便道:“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毒,这些小鱼还有救。” 说完,从随身小包包里摸出一包药|粉,手一扬撒进水里,问:“这些鱼很宝贝么?” 下属摇摇头,又点点头:“王爷说,这些鱼是替主子养的,他说主子迟早会在府里住下,府里的花鸟虫鱼都是给主子准备的。” 我稍有不解,随即释然:“嗯,轩辕很上道嘛。” 默了默,又皱眉问:“不过,你家王爷好好地干嘛要在家里种这样的毒树?要是不小心刮破皮肤不得受罪啊?” 轩辕上辈子明明吃过这亏的呀? 上辈子某一次,我同轩辕外出做任务,我逮着机会回了一趟生养我的小山村,我曾经的家门前就有一株这样的树,我们叫它‘毒蚊树’,轩辕不知情,见树上的果子殷红透亮,便伸手去摘,结果沾上枝叶的浆汁,手上起了红疹,又麻又痒大半月才好。 下属很诚实的回答:“属下不知,但王爷说了,这府中的一草一木、山水鸟鱼,包括......我们,都是给主子准备的。” 闻言,我很是感激,轩辕对我果然是情真意切啊,想得太周到,连我曾经家门口的树都能找来种上,哪怕是棵有毒的树。 但他却不知道,我若天天对着这样一棵树,心情会更加郁闷的,谁愿意天天拿根针戳自己? 我都有些搞不清轩辕到底怎么想的了。 正晃神间,月洞门后走来两个身影,真是轩辕和石无双。 我扔了手中的细条,皱了眉头:“你们去哪儿了?” 石无双道:“就在门外随便聊了聊,要走么?” 我点头:“天都黑了还不走干嘛?” 轩辕看了眼我身后的毒树,若有所思的将视线转到我脸上,最后有些伤情的看着我:“在我这里还没有归属感么?” 我笑:“哥呀,你须知道,女大不中留的,妹妹我迟早要嫁人。” 轩辕脸上神情一瞬间像被冻住了似的,半晌后叹口气,将视线落在我身边的石无双身上:“现在我这里太危险,小叶子就拜托门主了,他日必定重谢!” 石无双执起我的手,十分自然的应了一声:“嗯。” 我看看轩辕又看看石无双,气氛好微妙。 感觉到石无双的动作,我伸手在轩辕肩上拍了拍:“不错,挺有娘家人的自觉。” 随即,我便被人搂住腰身脱离了地面,往屋脊上疾掠而去,只在余光里看到轩辕不甘又哭笑不得的神情。 直到眼里换上五颜六色的花灯影子,我才指着身下的街市:“下去看看吧,好漂亮。” 石无双点头:“好。” 刚入夜,正是皇城夜市拉开序幕的时候。 我在石无双牵着我的手心里轻轻抠着他掌心的薄茧,这是我一贯的小动作,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掌心几颗长期握剑磨砺出的薄茧,总在我手上摩挲,我便习惯用指甲轻轻的抠一抠,而且总觉得十分的好玩。 每每这时候,他总会朝我宠溺的笑笑,再紧一紧大掌,提醒我别作怪。 但,从未奏效。 我依旧慢悠悠的抠着他掌心的薄茧,一路东张西望看稀奇。 第74章 美男子 街市上花灯重重,到处一片流光溢彩的景象。 街边小贩在货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前方还有吐火球的艺人表演...... 我看得正起劲,熟悉的一幕再次重演—天上掉下来一个人形炸|弹!而且!又是冲着我来的!! 不及我动作,石无双已经拉着我妥妥的避开。 那人便狼狈的掉在我刚站立的地方,震起满地尘埃飞扬。 我很委屈:“干什么都冲我来?” 石无双轻笑:“可能因为你看起来面善。” 我:“......” 地上的人明显比上午遇到的管元白好些,因为他已经迅速爬起来了。 只是,这人灰头土脸上一双眼睛熠熠发光,看着我像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惊喜是怎么回事? 我懵。 那从天而降的倒霉鬼已经捂着腰走到我面前,十分自来熟的将怀中一封信递给我:“小仙女,劳驾,帮我把这封信送到绍王府。” 我惊,这是触发什么新剧情了?还没完了! 我这‘小仙女’人设原来并不是管元白独有的? 正迷惑间,石无双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道:“你忘了?七皇子正厅里你的画像有多传神,只要见过的,谁不认识你?” 原来如此。 看来,这倒霉鬼也算轩辕的心腹了。 不过,为毛一碰到我就是让送信?我看起来很像个跑腿的? 石无双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又给我解惑了:“他腰椎错位,可能跑不动了。” 我这才发现,倒霉鬼手掌下的腰果然有些畸形。 随即又忍不住在心里佩服,真是坚强啊,腰椎都错位了,居然还能站起来,难不成跟轩辕一样没有痛觉?可真是难为他这根多灾多难的腰椎了。 不容我多想,石无双已经伸手接过信封,并揪住他的后脖子领将人拎了起来。 他一手揪着那倒霉鬼,一手牵着我的手,提气跃上屋脊,施展轻功,转瞬便回到香雨楼。 他将那倒霉鬼往地上一扔,回身对我道:“呆在楼中,我去送完信就回来。” 我刚点头,他便转身走了。 ‘快点回来’这句话才出口一个字,硬生生给逼了回来。 我看一眼地上那倒霉鬼:“没用!” 音落,内室房门一想,管元白从里面露出一个脑袋:“小仙女回来了,我快饿死了,有吃的不?” 我朝他翻个白眼:“小仙女还没吃呢,饿死你得了!” 说完,发现管元白居然没接话,看过去,才发现他一脸惊讶的看着地上的倒霉鬼。 “怎么?认识?”我问。 “何止认识!”管元白夸张的一瘸一拐走向地上的倒霉鬼:“史尚飞,你怎么在这里?” “屎.上.飞!这倒霉鬼居然是只苍蝇?恶不恶心!”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嫌弃的看向两人。 管元白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顿时笑得满地打滚,时不时的捂一下胳膊腿儿,一边狼狈的避开伤,一边不可抑制的大笑。 地上那倒霉鬼灰头土脸,我也看不出他的情绪,不过从行动来看,挺沉得住气。 我找到十二门特有的那根接着铜铃的金线拉了拉,吩咐人备好热水吃食,悠闲的坐回屏风前,抚弄那把七弦琴。 我依然记不太清七弦琴是何时学会的,只隐约有点印象是在某个竹屋前,有个美人曾弹过,画风极美那种。 我循着触手便会自动抚弄的手指,颇有闲情的弹完一首曲子。 再抬头,面前多了一美男子。 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你是谁?”我问。 “就是你说的苍蝇啊,洗白白了就这幅人模狗样的。”旁边一个欠扁的声音响起:“甭管他,你再弹一曲,好听~” 我将琴弦一压,抬头看向美男子:“你也是看过我的画像才认识我的?” 美男子点头:“王爷曾强制在下看过几次,倒是没想到,姑娘比画像更好看。” 我伸着脖子尽量凑近他问:“姑娘?不是小仙女吗?” 美男子讪笑:“那是因为元白如此称呼,我便随着叫了,姑娘若喜欢,在下以后便做如此称呼也可。” 我见他扶着腰着实别扭,冲他招招手。 他费劲巴拉的蹲下身子靠近我。 我瞥他一眼,随即出手如电,一巴掌朝他腰上拍过去。 “咔哒”!很好,正过去了! 美男子轻呼一声,紧接着冲我道谢:“在下谢过小仙女。” 我抖抖肩:“别,叫我姑娘挺好,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说完,从随身小包包里翻出几张膏|药递给他:“每日一贴,最多三日便可大好。” 管元白及时扑过来:“小仙女,我们交情不是更好么?你怎么都没管我?” 我瞥他一眼:“你没他好看。” 管元白干嚎一声:“你一个小姑娘怎的爱男色?” 我:“难不成我应该爱女色才正常?” 管元白无话可说的看着我。 秉着做好事的心理,我还是赏了管元白一瓶膏|药,只把他乐得见牙不见眼。 我终于将话题引上正轨。 这才知道,两人都是轩辕的得力助手,一个装作瞎摸厮混的纨绔;一个扮演清俊出尘的书生,私底下倒是没少替轩辕卖命。 更重要的是,这两人功夫还都不低! 这个瞎摸厮混的纨绔是南辰尚书令管明德家的公子。 而清俊书生则是南辰大将军史道邕的儿子。 两人这些日子正在帮轩辕收集政|敌九皇子背靠的那棵大树的枝蔓罪证。 那些枝蔓被收押在牢中,明日便是皇帝给的最后期限,正等着罪证处斩呢。 然后,证据倒是找到了,这两人却一个被人追着打,一个被人把腰椎都捶歪歪,好不容易逃出来。 倒是都好巧不巧的遇上我了。 所以说啊,缘分这个东西是真奇妙! 我忽又想起一事,转头问管元白:“你记得我?” 管元白便将声量拔高几分:“自然记得,你可是我的小仙女!” 我不信的睨他一眼。 然后他就有些弱弱道:“记得是记得,不过只记得你的身份了,知道你是十二门门主的闺女,着实没想到你如今已经长得这般好看了,同我记忆里的样子差别太大了,要不是王爷一再保证他画的就是十二门门主闺女的画像,我真不敢相信,小仙女你现在真长成仙女了。” 我眨眨眼眸:“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些事情?” 管元白一脸茫然。 我敲敲琴桌一角:“觅香楼。雪儿姑娘。可还记得?” 闻言,管元白脸色一怔,心虚到不敢看我:“那事不能怪我,谁叫你突然长得变化那么大的,我没认出来很正常不是?” 我笑:“不嫌弃我了?” 他额头似有细汗冒出:“小仙女就放过我吧,这事还请小仙女千万别跟王爷提,不然我会被王爷虐死的。” 我笑笑,不置可否,将话题轻松引开。 然后,我从他的言谈中得知。 当年他是帮轩辕暗中查探丞相的,然后不知何故,就跟着某一条线索,到了南疆(他被我用醉神迷换掉的记忆里出现的地方,实际上是在顾南流布了阵法的谷中),然后将那线索跟丢了,就遇上我了,再之后便无功而返了。 闻言,我倒是略惊了一下。 稍稍梳理了一下管元白所讲,发现他就算跟着丞相大人那边的某条线索,也不该跟到我们之前藏身的山谷。 很有问题! 我再一细想,或许他正是发现效命于丞相的刘玉那个死太监有异常,所以才跟到山谷的。 然而,等我再问时,他却斩钉截铁的告诉我,绝对跟刘玉没关系。 于是,我更迷惑了。 我这厢迷惑着,那边石无双却已经做完信使回来了。 许是见我一脸懵的样子,随意问了句:“怎么了?” 我想也没想便道:“那个丞相和刘玉有问题。” “什么问题?”他走进我,继续问。 我猛的回神:“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对。” 说完,拉着他的衣袖,让他坐到我身边:“先用饭吧,很晚了。” 饭食我让小厮掐着时间送上来的,此时正适宜。 席间,石无双同管元白和史尚飞转达了轩辕的意思,说是轩辕让这两人在外面继续掩人耳目的晃悠两天,等牢里那些枝枝蔓蔓的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再回去,以便掩人耳目。 然后,我秉着为轩辕分忧解难的思想,主动替这两人安排了房间照顾起来。 第75章 成何体统 想想这一路来的快意恩仇,我顿时觉得,能重生到这个时代也挺不错,至少想要惩奸除恶的时候,不必太过顾虑律法条款的限制,只要是个混江.湖的,仗剑就上,简直爽歪歪! 但是初到皇城,我却没想过直接出去行侠仗义啥的,毕竟这是天子脚下,敢作奸犯科的多是些小偷小摸,真敢‘干大事’的恐怕也没几人,即便有,怕也是有背景有实力的那一拨。 再来,轩辕是皇子,又是亲封的王爷,万一有个意外,我不能给他添乱不是。 所以,我已经很‘乖巧’的在香雨楼呆了四天了。 这四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剩——打麻将! 没错,是打!麻!将! 轩辕要搞事业,暂时没空尽他的地主之谊。 而我,来都来了,更知道他的难处,自然没道理就这么撂下走了,他如今过得如此辛苦,我自然要观望观望,适时伸出援手才对。 所以,我现在最要帮他的就是——先照顾好这两个为他立下大功劳的伤号,管元白和史尚飞。 楼中无事,连石无双这一趟都将担子放到了司阳身上,我又是个闲不住了,一看,四个闲人,正好能围一圈! 于是,便让楼里管事去找人用玉石刻了一副麻将,开始轮番大战! 就在三人被我用这神奇的玩意儿——麻将差点带上不归路的时候,轩辕终于找来了。 我一把推翻毫无胜算的牌,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管元白一声哀嚎:“王爷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史尚飞轻咳一声:“确实。” 我委屈的看向石无双,他只无声的笑笑,抬手在我额头拍了拍:“有我在,大可随便耍赖。” 我便心安理得的回头重新看着轩辕。 轩辕瞥一眼管元白和史尚飞,眼中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管元白连忙一本正经起来,拍一拍身边的史尚飞,凑过去小声嘀咕:“我差点忘了,咱家偏心小仙女王爷不比这位门主差。” 要不是我离得近,又可以靠过去听,怕是也不知道他说了啥。 史尚飞好看的俊脸稍稍变色,随即也将身前的麻将往中间一推,起身冲轩辕一拱手:“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轩辕左手背在后腰,右手从腰间掏出一只铜条状的物件递给史尚飞。 “这是......”史尚飞将铜条往眼前凑了凑,不确定的问:“什么钥匙?” 轩辕便道:“通政司副使为了活命交出来的,不过只有一把钥匙,他说名单是杨相另外安排人保管的,他也不知道在手手中,所以,你们接下来就有得忙了。” 管元白又是一声嚎:“这个杨相要不要这么谨慎啊?我和小飞九死一生才找到那一小撮罪证,如今连名单在谁手上都不知道,还真是难缠得很。” 轩辕默了默:“本王知道你们为难,不过这事不着急,毕竟哪些人是杨相党的,已经一目了然了。” “但是暗地里的人我们还不知道啊,说不定你手底下就有他的人,比如那个总是阴阳怪气的刘詹士,我总觉得那厮不是个好人。”管元白气呼呼的站起来道。 轩辕无奈的看他一眼:“你这以貌取人的毛病何时能改改?早跟你说过詹士府的刘文海詹士妻女都死在杨相党的手里,你觉得他会是杨相的人么?” 管元白一噎,还是有些不服气的道:“又不是死在杨相手里,他还是可以为杨相卖命啊,大不了耍点手段借杨相的手除掉仇人便是了。” 我是不太知道里面的弯弯绕,但见史尚飞毫不留情的在管元白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便知道,这个管元白多半是错了,因为这几天的相处,我发现吗,这位面相颇好的史尚飞公子,真是一个心思缜密极为稳妥的性子。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石无双居然发话了:“绍王还是多留意那位刘詹士吧,本座曾收过一份密信,说那位刘詹士的妻子背着他同自家表哥裹缠不清,甚至他那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也不是他的种。” 闻言,我简直惊呆了,这就是个八卦好伐? 石无双居然正经脸的讲八卦! 我在一边暗自惊讶,那边管元白却已经兴奋起来:“是吗是吗?所以,他那妻女是他自己找人设计弄死的吧” 我还没来得及插嘴,轩辕已经一个响指招来他的近身侍卫七煞,七煞依旧是那副肃杀的表情,眼里也只有轩辕一个人。 七煞恭敬的立在轩辕身前等候吩咐。 轩辕:“去查刘文海去年死了的夫人和女儿,尤其他同妻族的关系,能查多远查多远。” 七煞只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去了。 然后,他大剌剌往我旁边一坐:“好了,我的贴身护卫也走了,接下来就劳烦小叶子保护了。” 我哥俩好的搂着他的肩:“包在我身上!” 还想再发表点什么的,结果被石无双一把拽了过去:“成何体统!” 管元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附和:“就是,拉拉扯扯不像话!” 我:“......”麻烦您哪位?有您什么事? “门主何必防得这么紧?在您眼皮底下,本王能做什么?”轩辕自顾翻起我之前推翻的牌,一个一个慢条斯理的整理起来。 石无双嫌弃的看着他,在我看来,那简直就是老丈人嫌弃女婿的眼神。 只听他道:“我家叶儿不是谁的护卫,你大可把七煞召回来,我的人可借你用。” 轩辕闻言,轻笑一声:“果真?” 石无双点头。 “那你把小叶子借给本王吧。”轩辕笑得意味不明。 等等...... 石无双说‘我的人可借你用’! 轩辕说‘那就把小叶子借给我吧’! 所以,我是石无双的! 嗯,我就是石无双的! 反应过来,我一把抱住石无双的胳膊:“我们都借给他算了,今晚夜探丞相府如何?” 气息沉了又沉的石无双闻言,只想了一下便果断点头:“好。” 然后,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管元白咋呼:“你们抢了我和小飞的任务!那我和小飞干嘛?” 我笑:“你们留下来保护轩辕。” 唉!轩辕真可怜,还得随时要人保护。 不知轩辕出于什么心理?反正他是真的留在了香雨楼。 我有些担忧:“不然你还是回绍王府吧,安全一点。” 石无双道:“他的绍王府哪有我们香雨楼安全?你少替他操心。” 既然说好要替轩辕夜探丞相府,我自然得早做准备。 然后,早早的我便缠着石无双睡了,毕竟要半夜起来‘干大事’,自然得保证精力充沛。 躺在石无双怀里,我还有些小兴奋。 这种自发去偷摸着做某些事情的感觉跟被胁迫着去做的感觉是大不相同的。 石无双在我脑门上一下一下的抚着。 半晌后见我还鼓着大眼睛毫无睡意,忍不住笑了:“兴奋什么?” 我弯了弯眉眼:“不知道丞相府的书房重地跟我从前闯的那些密室之类相比如何?” 他眼中浮起纵容的光:“去了不就知道了,赶紧睡吧,别半夜里叫你又不愿起来。” 我伸手抱住他坚实的腰身,将脑袋往他怀中钻了钻:“我要是不愿起来你就打我吧。” 他轻轻一笑,胸膛微震:“那也要我舍得才行啊,你为了绍王倒是怎么都无所谓了。” 我将脑袋从他怀里抬起,仰头看他:“你现在叫他‘绍王’了。” “怎么?他不是绍王吗?” “自然是的,不过你以前不是一直叫他没用的弃子吗?现在是怎样?不讨厌他了?” 他将我往怀中紧了紧,这才开口:“以后,不要有负担,你欠他的,我来还。”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忍不住乐了:“好啊。” 他垂眸看我,语气温柔得不行:“傻丫头!” 我嘟嘟嘴,忽然拽着他的领口一扯,随即凑上去在他平坦坚实的胸口亲了一下。 感觉到他蓦然僵住的身子,我得意的仰头看他。 却被他一把摁回怀里,连他半丝神情都没看着。 我如今已练就随时想睡便能睡着的神技能,自觉成功撩到石无双后,我美美的窝在他怀里睡了。 这一次,我是被石无双吻醒的。 虽然他只从眼角吻到唇角,我依旧开心得不行。 因为他的吻带着一股珍视的味道,轻轻的、柔柔的、缓缓的,就好像我在他心里是个泡沫,碰一碰就会碎掉一般,呵护得小心翼翼。 睁眼的时候,正对上他深潭似的瞳孔,里边深邃的旋涡盛着些许我不太明白的情绪。 我抬手圈过他的脖颈,噘着嘴赖上去。 结果被他一只大手直接推了回来:“赶紧起吧,再晚天都亮了。” 我不高兴的哼哼两声:“回回都这样,没意思!” 一边嘀咕着,一边撑着他的肩膀爬起来跪坐在床.上,自然而然的朝他伸手。 他手肘在床上一撑,扬起上半身,抬手在我鼻尖刮了一下:“小赖皮!” 说着,人已经从被子里剥出去,将搭在床尾地龙上的衣衫拿过来,一件一件给我套上,末了依旧将他的氅衣给我裹在外面,最后捧着我的脸笑:“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龇牙:“再说我是孩子我就离家出走!” 他便不笑了,牵过我的手:“好吧,不是孩子,这位女侠,灵兰仙子,我们这就去夜探丞相府。” 我被他生硬的转折逗得忍俊不禁:“话说,我算是有个名号了,要不你也像个名号出来?” 他古怪的看我一眼:“我有名号啊。” 我懵:“什么?” 他道:“活阎罗,你不会没听过吧?” 我恍然。 ‘活阎罗’可是江湖人给他的‘尊号’,从前我还在外漂泊的时候,时常听人提起,后来回了十二门在他身边待着,直接自动屏蔽了这个称号。 何况我失踪那两年,他举全门之力来寻我了,江湖中对他的传言慢慢淡下来。若不是后来绞杀了灭神教重新闯入世人眼中,怕是这个‘活阎王’的称呼都快没人叫了吧。 不过,‘活阎王’和‘灵兰仙子’的组合,也太奇葩了点吧。 有石无双在我身边,很多时候出门我都是不用腿的,直接把自己当做他的挂件就行,抑或被他当成不知道的什么玩意儿抱在怀里,直到目的地才落地。 今次也不例外。 石无双抱着我落在某个天井里的时候,他还随手扔出一把柳叶刀。 随即便闻几声重物沉闷的坠地声。 第76章 大爷的! 我小声道:“你这样不会惊动其他守卫吗?” 石无双一脸的无所谓:“这位丞相大人的府邸守卫着实不多,已经全部放倒了。” 我有些不信:“就你撒出去那把柳叶刀,能解决几个?” 石无双默了默:“好像是二十三个,东南方向有个缺口,我猜是那守卫擅离职守了,也算他的运气,不然也被我割喉了。” 我:“......” 好郁闷,我两辈子的本事加起来都不如他怎么办? 石无双拉着我的手紧了紧:“想什么呢?你是来干嘛的?” 我幽幽的看他一眼:“先找书房吧。” 说完,往四方一望,最后指着左前方:“应该在那边。” 石无双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道:“书房里边都是不能受潮的物品,自然得找个干燥的地势,这个方向有鱼池,他总不能把书房建在鱼池顺风口吧。” 石无双点头:“有理,走吧。”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很有道理。 顺着我的思路,我们顺利进了书房。 屋中漆黑一片,我只从微弱的月光里隐约看到两排书架和一张案桌。 石无双却已经动作敏捷的翻找开了。 我再次无比佩服。 刚失忆的时候我就听司阳说过,内力练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夜间视物的,原来真的可以! 愣神的档口,我只听门口传来细微的摇铃声。 再看石无双,他手中握着一本账册,账册的外壳牵着一根反光的细细丝线,手边是一只放在书架上的铁盒子。 我了然。 这个狡猾的杨丞相老狐狸,居然在账册上还留了一手! 不用说,一定是这账册上的丝线连着外面的警铃呢。 石无双也已发现不妥,迅速将账册放回铁盒。 我上前看了眼铁盒里的账册,问:“你是怎么打开这个铁盒的?”明明轩辕给的钥匙在我手上啊。 石无双手指捏在锁上,现场给我演示了一番如何空手捏瘪一只铁锁的技能。 虽说我们完全可以不顾警铃直接拿了账册闯出去。 但动起手来难免有个万一。 我当机立断:“你把账册打开,念给我听一遍就好了。” 石无双还有些犹豫。 我道:“还犹豫什么?赶紧的吧,早点完事儿回家睡觉!” 石无双这才将账册打开,拉开纸页。 好家伙,就着月光,我看见纸页上密密麻麻不下一百个名字! 这就是能叫得上号的杨相一党名单了,难怪能只手遮天! 只怕朝中大半都被他卷入麾下了吧。 石无双快速将名单给我念了一遍,末了,合上账册,牵着我走出书房。 然而,甫一出门,我们便正对上一个刚要进来的人影。 我心上一震,这人可不简单了,我和石无双居然都没发现,他就这么悄然靠近我们。 “果然有小贼!”来人断喝一声,抬手一扬,一道劲疾的掌风便朝我面门袭来。 我略惊,如此细微的动静,居然也将人引来了! 石无双一个旋身,堪堪将我拉离暴风中心,但我头上盖了我半张脸的氅衣外帽却被这道疾风给扫掉了,露出整个形容来。 来人看到我的容貌,蓦的一惊:“是你!” 黑灯瞎火,我自然看不清他的整个面貌,不过情绪倒是感受的挺切实的。 石无双却开口道:“杨安国,你觉得你今日能留下本座吗?” 原来是那个只手遮天的杨相啊。 杨相似乎在皱眉头:“你是......十二门门主?” 石无双将氅衣的外帽重新替我带上,回答杨相的话却是慢条斯理的:“正是本座,杨相意欲何为?” 杨安国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本相能何为?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形暴起,出手如电,直指石无双面门。 如此,便是我这个‘冒牌’的江.湖高手也看出来了,这厮是个实打实的高手啊! 石无双拉着我身形急退,但还是被对方的掌风扫到发丝,一缕头发就那么被扫落了。 我惊讶的看着飘飘落地的发丝,不可置信问石无双:“这是被他的掌风震断的?” 石无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他的功力居然深不可测,待会儿我引开他,你借机逃跑。” 我果断摇头:“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开玩笑,如此培养感情的好机会,我怎能浪费? 石无双无奈的在我额头上揉了揉:“行吧,那你保护好自己,别让我分心。” 话音刚落,又一道疾风袭了过来。 这回,没等石无双动作,我已经主动顺着他的反应挪了身子。 于是乎,脑袋上行的帽子再度掉了。 石无双却没急着还手,居然来顾我的帽子! 我还没来得及嫌弃呢,那杨相却已出口:“都这时候了还遮什么遮?我早认出来了,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本相正愁无处找你呢!” 说着,便是一招接一招发了狠似的往我身上招呼。 我懵! 这是什么剧情? 我几时认得这位大爷的? 我怎么没印象? 我是怎么得罪他了不成?这下手也太狠了点吧! 再一次被石无双揽着躲过他的杀招,我看着裙摆被燎得条条布欲哭无泪。 是的,没错,就是‘燎’! 这位大爷的功夫不知什么路数?使出来居然像带着火球一般,灼得慌。 我们这边动静有些大了,相府轮班的护卫一时间全都围了上来。 我看看周围的阵势,扯了扯石无双的衣袖:“有把握么?” 石无双很认真的答:“没把握。” 我无语了。 大佬都没把握,我们可跑得掉? 少倾,相府所有的护卫竟齐刷刷亮了兵器,而且——他们的都只攻石无双一个人。 我还在纳闷呢,一道热浪袭来。 原来,大.boos对我发起了猛攻。 我心知不妙,只能用平生所学抵抗。 好在,我的功夫虽说不如石无双,也不算花架子,还有些真功夫在,再加上我轻功卓绝,那大爷一时也奈何不了我。 缠斗了约莫半柱香。 石无双那边是越来越占上风。 反观我呢,只能仗着轻功躲命。 杨相虽说内力雄厚功夫了得,终究还是没我反应快,无数杀招往我身上招呼,此刻差不多也累的够呛了。 第77章 果然出了兽性啊 我正庆幸自己不是花架子,还有点用的时候,一道疾风裹挟着杀气直冲我面门而来。 我下意识往后一个下腰,险险躲过。 随即,身子一轻,被人一把捞了起来。 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我问:“都解决了?” 石无双嗯了一声:“那些人都不足为惧,你听我的话,趁乱先走,他很明显想杀你。” 我简直委屈极了:“为什么只想杀我?” 石无双脸色稍有些为难。 我忽然想起来,被他锁起来的那些信件,曾说我是杨安国的女儿,而且是专门克他的女儿。 难不成,我同这个杨安国十分相似?以至于对方只看我一眼便认出来了?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看那个一心要置我于死地的‘亲爹’,奈何夜太黑,我依旧看不见对方的容貌。 罢了,看不见就看不见,我还是找机会先跑,不给石无双拖后腿了。 这么想着,我便开始四下瞅机会,发现之前围着石无双缠斗的护卫们已经七横八竖的躺了一地,遂放心不少。 然而,半晌后我才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杨安国的功夫似乎比石无双还高出些许,每每我瞅着缝想要跑,总是被他中途截断后路,即便如此,也没在石无双手下吃半点亏。 半晌之后,我干脆放弃自个儿先跑了。 石无双似乎听得到我心里的想法,我还没出手呢,他已经严令将我禁止:“别过来,你一出手难免被他反攻,乖乖待着!” 闻言,我只得弱弱缩回自己的爪子,很是忧郁的揪了揪头发。 “石无双,此番恩怨本与你无关,你若交出这个女娃,我便让你离去如何?”杨安国抬手化开石无双的掌风,开口谈条件。 石无双轻笑一声:“你做梦!” 我在一边拍巴掌:“就是,你个为老不尊的坏蛋!” 杨相不知被我这句话哪里戳了痛点,瞬间炸了毛:“无知小辈!如此狂妄,今天就都别想走!” 话音刚落,也不知他动了哪里,我便看见我们上方的天井口落下一层网来,眼看着就要落到我和石无双头顶。 就在这时,忽见屋檐上忽然翻身进来一人,黑衣黑裤黑面巾,脑袋上都带着黑帽子,将自己遮得无比严实。 那黑不溜秋的家伙一下来便直往杨安国身上招呼,倒是直接替我和石无双解围了。 当下,石无双直接捞起我就飞身出了天井,毫不留恋的出了相府。 半晌后,我拉了拉石无双的衣襟:“我们就这么走了?那个黑衣人呢?不管啦?” 石无双瞥我一眼:“他没事。” 我更奇怪了:“你知道是谁?” 石无双没好气道:“我道希望不知道是谁最好。” 言罢,揽着我回了香雨楼。 回到楼中,收拾停当,我正寻思是直接把名单默出来还是等睡醒了再默,就听见门外一个根本就不该出现的声音贴在门缝上小声嚷嚷:“石无双!你混蛋!小爷我今天差点报废了你知道吗?你还有点人性没有?为了你那冒牌闺女,自家兄弟的死活都不顾了!我以后没你这朋友!” 说着话,还吸了口气小声哔哔:“啊~肩膀好痛!” 石无双慢悠悠一边系衣带一边上前拉开房门:“嚎什么嚎?你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我抬头,便见门口猛地栽进来一个人,正是之前在杨安国家中出现的黑衣人,依旧是从头裹到脚的黑。 我诧异:“司阳?”这狼狈样,我印象中也确实只有他有过。 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每次都把自己贴在门上还不小心稳住自己的身子,非得等人拉开门‘栽’进屋子? 司阳一把摘了黑色面巾和帽子,凶凶的瞪我一眼:“还能有谁这么不顾一切来救你们?结果你俩没良心的,直接把我扔了啊!” “你不是在垚城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了”我将半湿的头发都甩到后脑勺,问。 司阳便更加炸毛了:“你还说,凭什么你们可以逍遥江.湖,就得把我留在总部卖命?” “我的行程保密的,是谁敢告诉你我和叶儿在皇城?”石无双凉凉问。 司阳一挥袖子:“害!这还用谁说呀?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你们会来皇城啦。” “噢?”石无双将面巾裹在我半湿的头发上,饶有兴味的问:“你怎么用脚指头想的,说来我听听。” 一边说着,一边还替我细细的搓着发丝。 司阳神色一凛,旋即改口:“我说错了,我用脑袋想了好久才想到的,不然早就跟上来了啊。” 石无双无意理他耍花腔,问:“谁告诉你我们去相府的?” 司阳便得意起来:“我今夜刚到香雨楼,本想在屋顶瞧瞧你们在不在,结果就听到那七皇子在跟他两个跟班议论你们今夜闯相府,又说那杨相为人阴险狡诈,我便来看看,刚好看到你们被你老奸巨猾的杨安国缠住脱不开身,这才现身来解救你们的。” 石无双:“如果你刚出现的时候就现身,我就不会带着叶儿直接走人了。” 司阳:“......合着,还是我的错。” 石无双点头。 司阳委屈:“我哪知道你奈何不了那老头儿的?” 石无双:“你可以早点救走叶儿的。” 司阳:“。” 两人一问一答间,石无双已经停了手,拍拍我的肩:“先去睡。” 我摇摇头:“先把名单默出来给轩辕再说。” 说着,便去铺开宣纸,学着石无双平时的动作,将墨石在砚台里磨开...... 然而,当我开始捉着毛笔写字的时候,身边传来石无双的叹息声:“这是什么狗爬字?” 我:“......”这能怪我?上辈子虽然被逼着学了许多尖端科技和流行技能,却这毛笔字是真心没碰过的。 石无双叹完气,走到我身后,顺着我的手握住笔杆:“我教你的口诀都忘了?下笔不离点,转折贵圆露。有垂还欲收......怎的就不知道用点心?” 口诀什么的我是毫无印象,不过,这情景我倒是感觉似曾相识。 我一边漫不经心的将记下来的名字念出口,一边毫不施力的让他捉着我的手将之写下来。 本来还有几分微凉的手,在他掌中逐渐温暖起来。 似是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石无双紧了紧手:“想什么呢?好好看着,几个字都写不好,白瞎了你这副皮囊。” 我:“啊?”字写得好不好跟皮囊有关系? 他在我耳边轻笑一声:“写字靠的腕力,你看你这手腕软趴趴怎写得好字?罢了,你给我念,我来写吧。” 闻言,我将笔杆握得紧了几分:“不,你带着我写。” “啧啧啧!要是世人知道‘鬼医’大人竟是如此做派,岂不惊掉下巴?”司阳在一边托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惊讶状。 没错,‘鬼医’大人,说的就是我本人了。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江湖上渐渐有了十二门有个鬼医大人的说法,传言说这位鬼医大人身高八尺,青面獠牙,一手毒功无人能及,江湖上诸多毒物均出自这位鬼医大人之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反正是没把我往人的方向描述,就如同传言中的石无双一样。 倒是司阳,江.湖传言他是十二门的专属刽子手,好歹没抹杀了他那张脸和招摇的扮相。 我稍觉遗憾,毕竟我的‘灵兰仙子’的名号还没打响呢,就冒出来一个‘鬼医大人’的名号,我一个小仙女,怎会稀罕个劳什子‘鬼医’称号啊? 不过,一想石无双在江.湖上的‘恶名’,我便勉强接受了,如此,我同他反差便不太大了。 我瞟一眼司阳:“你还在呢?” 司阳立马换上一副十分幽怨的表情:“你们要是再继续逍遥下去,我很快就会不在了。” 石无双漫不经心的问:“下一个。” 我脱口而出:“杨之虚。” 他便捉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写得颇有耐心,口中却对司阳道:“看样子我们会在皇城待一段时间,你让下面的人把公文都送我这里来,你可以滚了。” 司阳一愣,随即一拍巴掌:“真的?那我去找顾大侠了。” 我掀起眼皮看了眼紧贴在我脸颊边的脑袋,他似乎勾了勾唇角:“给你半月时间,要是还闯不过,老老实实回来。” 司阳嚎:“凭什么?我可以坚持半年。” 石无双:“也行,那我让人通知万香阁大护法,让他亲自带人去谷中寻你。” 司阳脸色愤愤:“你无耻!” 我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念出一个名字,让石无双捉着我的手将之写在纸上。 屋中一时寂静,只余司阳愤愤的喘气声。 半晌后,司阳将身上的黑色劲装直接扯了下来,于是,那身万花筒的特质瞬间显露无疑! 我终于忍不住抽了抽眼角:“感谢你还记得办事前将那一身骚气裹住。” 司阳恨恨看我一眼,顺手将黑皮团成一团朝我扔过来:“我让你也染点骚气!” 我下意识往后一缩。 却见石无双轻轻一扬手,那黑团便被一道无形气流阻在外面,无声落地。 “有我在,保你无恙。”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左手将我往怀里圈了圈。 司阳夸张的抖了抖身子:“石无双,你在做什么?你忘了她是你闺女了?” 石无双抬了抬眼皮:“不是亲生的。” “不是......不是!不是亲生的?你......你果然还是出了兽性啊!”司阳吱哇乱叫,差点跳起来。 石无双十分平静的又一句:“我师父都挺看好我们,你叫唤什么?” 司阳:“前些日子你还拜托我同你闺女好好亲近亲近的,怎的转眼就变了。” 石无双闲闲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给你理由?” 司阳跺脚:“没法活了,我走了!”说完,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看我一眼,拉开房门消失在夜色中。 我仰头:“司阳为什么怕万香阁的大护法?” 他道:“万香阁大护法司星河是他爹,他爹当年被万香阁前任阁主所救,又被前任阁主教养许多年,曾答应那位的临终遗言,司家三代守护万香阁,司阳这里才是第二代,他爹就他这一个儿子,迟早把他捉回去当吉祥物。” 我噗嗤一声笑了:“那他挺惨的。” 顿了一下又道:“要是他爹有一天不在了,司阳是不是就必须得回去万香阁?” 石无双摇头:“也可以不用回去的,当年他爹答应前任阁主三代守护万香阁,并不是只能留在阁中啊,司阳作为事儿们的额副门主,一样可以守护万香阁的。” 我哦了一声:“是啊,所以,他要是脱离十二门,就只能被他爹捉回去了?” 石无双点头。 我便笑了:“不错,又多了一个可以拿捏那厮的痛点。” 石无双将下巴轻轻搁在我头顶:“还有么?趁着天没亮,赶紧写完去歇会。” 我闭了闭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没了。” 他便从我手中抽走毛笔,运起掌力在写好名单的宣纸上“烤”了一下。 纸上墨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凝干。 我仰头,星星眼看他:“早知道,当年我也该好好修习内力的。” 他在我脑门揉了揉:“你已经很不错了,只要乖乖呆在我身边,我保证,无人能伤你分毫。” 我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笑笑,眼中的旋涡便愈发深邃了些:“去歇着吧,我把名单给绍王送过去就回来。” 我嗯一声,缩着身子从他怀里往外退,堪堪离他半步远。 忽然,腰上一紧,我被他重新捞回怀里,他将下巴搁在我颈窝处,将我紧紧搂住:“叶儿,别怕。” 我:“?”我该怕么? “嗯。”感受到他的怜惜,我还是乖乖应了一声。 他将我下巴轻轻抬起,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亲下来。 我抿抿唇,踮起脚尖正要噘嘴,结果他快速在我额头亲了一下然后放开:“去吧。” 我:“......”亏我还满心期待,你就不能‘变.态’一点么? 我心有不甘的走回床边,瞪了鞋子将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 门响一声,很快重新被人推开,石无双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 我抱着圆枕缩在锦被里,鼓着眼睛看他一步步走进。 他停在床沿边,长身玉立,垂眸看着我,半晌后叹口气,弯腰将我拉了出来:“这般裹着我的氅衣能睡着?” 我半分力气也不用,任他将我拉过来翻过去的褪.了衣.衫重新塞回锦被里。 待他也进来,我便泥鳅一样钻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劲腰。 我感觉今夜的石无双有些反常,看着我总是有些欲言又止。 我仰着脑袋看他:“怎么了?” 他动了动唇,却忽然抚着我的额头:“没什么?记得好好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知道吗?” 我皱皱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他将我脑袋摁在胸.口:“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脑子忽然又有些疼,一些零星的碎片记忆在脑海里闪现,大多是石无双幼时同我相处的片段,都是些细碎的小事,也无甚关键性记忆。 我紧紧抱着他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不安的挣扎了一下。 察觉到我的异样,他第一时间捧着我的脑袋,从掌心缓缓蕴出温热传递给我。 然而,这一次的疼痛却没有稍减的迹象,碎片记忆变成了从未见过的场景:宫灯、纱帐、寒夜、刀光...... 剧痛袭来,我低.吼一声,然后......华丽丽的晕了。 第78章 咚咚咚嗡嗡嗡 翌日睁眼,我毫无意外的看到石无双满含担忧的眼眸。 “可还疼?”他将修长的手指在我太阳穴上轻按。 我摇头:“早不疼了。不过我好像想起一些奇怪的片段,里面居然有宫灯,还有雕梁画栋垂挂的纱帐,看起来富丽堂皇......” “好了,别想了。”他托着我的后脑勺,轻声阻止我继续回忆。 我很干脆的应了一声:“好。” 其实,再多,我也想不起来了。 我的记忆也并不算十分完整,不管是在谷中同顾南流单独相处的日子还是前世同轩辕的点点滴滴,都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曾被遗忘,只是,他们都会在不经意间被我记起来。 而这辈子从出生到八岁那段记忆尤其模糊,我已经习惯了时不时想起一些旧事,愈发不会迫切了。 何况,要是硬去回忆,脑袋瓜子也疼得受不了。 石无双在我发心揉了揉,起身从碳炉架子上替我取来衣服,如往常一般将我拾掇规矩,这才吩咐人送早点进来。 用完早饭,我颠儿颠儿的跑去找轩辕。 结果,遇上七煞从他房间出来。 一问,我才知道,轩辕已经连夜回了绍王府。 我蔫儿蔫儿的回房,石无双稳如泰山的坐在元桌边喝茶看书,见了我,合上书页:“他拿了名单,自然尽早回府做准备,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还白跑一趟,能不能长点脑子?” 我不客气的朝他翻个白眼儿:“没有七煞在身边,我以为他至少会待到七煞回来。” 石无双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算是相信你对他只有兄妹情了。” “为什么?”我问,这之间有联系? 他没回我的话,只将桌上一盘晶莹剔透的红果递给我:“尝尝,据说是贡品,绍王差人送来的。” 我不疑有他,伸手拈了一个就扔进嘴里,结果一咬,差点没酸掉我大牙! 我捧着腮帮子瞪他:“你耍我!” 石无双顿时笑弯了腰:“谁耍你了?我直说绍王送来的贡品,又没说味道如何。” 我愣,这厮在我面前何时变得如此幼稚的? “这是什么果子?这么酸怎么吃?”我一边呸干净口中的酸果,一边问。 石无双将一颗果子在手中掂了掂。 他的手修长白皙,掌心的薄茧不凑近了细看也看不到,倒是那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掌中,一颗晶莹剔透的红果滚来滚去,很有些看头。 “这东西叫酸果,后宫里孕中的娘娘们尤为喜爱,除此之外,只能用作酿酒提味,是有名的御酒千盏醉必不可少之物。”他捏住果子细细的果蒂,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拈起一颗酸果仔细打量:“酸果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只知道酸枣,但酸枣也只是没成熟的时候巨酸,真正成熟后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我这边话音刚落,便闻敲门声。 石无双将手中果子放下,端出门主的做派来:“进。” 门扇推开,进来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手中端着一只托盘。 那丫头走到我和石无双面前,从托盘里端出一只扩口大碗,放到桌上,转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我伸着脖子一看,大碗里黄橙橙一碗半透明状黏糊糊的糖浆,有些类似蜂蜜,还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味。 石无双拈了一颗果子,在大碗里裹一圈,再递到我嘴边:“再尝尝。” 我怀疑的看着他,没张嘴。 石无双将果子凑到我唇边:“怎么?不相信我?” 想想他平日的作为,我觉得他还是可以相信的。 于是,张口将这颗裹了糖浆的果子咬进嘴里。 一口下去,绵绵的,软软的,还有些凉滑的感觉,甜里裹着酸,再嚼几口,酸酸甜甜混在一起,比之糖葫芦的糖更甜些,比它的酸又更酸些,酸甜分明,却又混在一起,味道着实不错。 我半眯着眼睛,正要再裹一颗继续,唇边已经有人送上来了。 我弯着眉眼,一口咬掉他指尖的果子:“好吃~这个糖不粘牙,我喜欢。” “小吃货!”他用指腹轻轻擦了擦我的唇角:“早知你这么喜欢,我便让人将那一筐都留下了。” 我一边鼓着腮帮子嚼嚼嚼,一边含糊不清道:“真是轩辕送来的吗?” 石无双目光暗了暗,道:“是。他说你爱吃,我便让人照着他说的法子给你做的,你果然爱吃。” 我忽然便记起一些事情,前世我喜欢吃糖葫芦,但不喜欢吐籽,每每吃糖葫芦的时候,我总是绕着每一颗糖葫芦咬个圈圈出来,将那山楂中间部分放弃,还不喜欢外面那层脆脆的糖面,因为一咬就粘牙,故而,我还得备一壶开水,吃个糖葫芦,吃得很有些辛苦。 那时候轩辕就说,等他学会做糖葫芦,便将山楂里面的籽去掉,再熬个不粘牙的糖,专门做给我吃。 然而,他还没等到学会如何做糖葫芦,便同我一起被老天传送到了这里来。 倒是没想到,上辈子的承诺,他到今日居然实现了,可真是难为他了啊! 我乐颠儿颠儿的吃了一盘子酸果,甩着脚丫子意犹未尽的舔嘴唇。 石无双一直候在我身边,书都没看了,只神色莫名的看着我。 我忽然反应过来:“啊,没给你留~” 他勾勾唇角:“味道如何?” 我歪着脑袋认真道:“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他皱眉:“只是这样?” 我继续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有些凉凉的滑滑的,暑天吃起来应该不错。” 他再问:“还有呢?” 我:“......”哪有那么多感受? 不对,他有些反常啊?如此追着问,不可能真的想吃! 我抬头看着他:“你......” “我也尝尝。”他蓦的靠近我,轻声道。 我呆愣了0.1秒的时间,他已经神色自若的贴上我的唇。 心口咚咚咚,脑子嗡嗡嗡! 为毛......跟前两次的感觉差别太大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细密的睫.毛几乎戳到我眼珠。 他眨了眨眼。 我只觉唇上一股吸力,随即一阵湿.滑扫过,轻轻地柔柔地,满含珍视的意味。 腰上一紧,我被他揽进怀中,身下的杌凳‘吱’一声,然后‘咚’!貌似翻倒在地。 我脚尖触地,旋即又被抱起来摁坐在他腿上。 我说不上心里是惊还是喜,只有些云里雾里的发懵。 半晌后,他撤离而去,却将额头与我相抵:“味道确实不错。” 我抬眼,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眸,终于后知后觉的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异样,一丝名为‘情.动’的异样。 心口又是一阵狂跳。 他掌心稍稍用力,紧了紧我的腰,低哑着嗓音:“怎么?不喜欢?” 闻言,我猛地抬头,在他唇上重重啄了一下,一把抱住他:“喜欢喜欢!” 忽然觉得脸有些发烫,如此糗状,我自然不会让他看见,遂将脑袋埋进他肩窝,抱着他不撒手。 然后......我听到一声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他终于走出这一步了啊! 终是不枉我如此不遗余力的潜移默化时刻影响! 屋内铜铃轻响。 他直接将我抱进怀中,用那种抱孩子的姿势,大步去了系铃的通柜。 拉开小柜门,里头果然有外面扔进来的卷纸。 他展开卷纸扫了一眼,随即皱皱眉,末了将目光看向我:“这个杨安国,居然还不死心!” 我问:“怎么了?” 他将我放到地上,顺手捞起旁边的氅衣裹在我身上:“先离开这里,去龙门总部。” 龙门总部正是在帝都,只因龙门门众大多游走于朝堂官宦之家,是以总部直接设在了皇城。 想到他刚才的神情,当是杨安国又出什么幺蛾子要找我麻烦了,若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我们在香雨楼,那我们若还留在这里,只怕难以脱身。 毕竟,香雨楼虽有门中高手暗中相护,却还不足以抗衡这只‘地头蛇’杨安国。 为今之计,只有直接回金龙门总部。 届时,即便杨安国知道我在哪里,也不敢轻举妄动。 石无双揽着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香雨楼。 我还有些担心管元白和史尚飞。 他却轻飘飘一句话:“那两个世家子进花楼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便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金龙门的总部真的在这里么? 我看着眼前的鎏金大字,很有些不敢相信。 “校尉府?”我问。 石无双淡定的点头。 “妈妈呀!这可是皇城禁卫军老大呀!”我搓搓爪子:“敢问这位在金龙门任何值?” 石无双牵着我,敲敲门,将腰间一颗黑玉果子递给门童。 那门童接过黑玉果子,往门后桌上的水碗里一扔,随即回头,恭敬的朝石无双行礼:“门主请随属下来。” 大门在身后无声合上。 我们随着小门童穿过回廊,走进后院一座假山。 假山底下竟有一扇暗门。 那门童上前,一摁假山壁上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暗门便开了。 我跟在石无双身后踏进暗门,身后小童已合上暗门转身回去。 入暗门,半晌之后,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 眼前是一方小院,院中有一粗衣妇人,正背对我们,低头筛弄手中的黍粒。 听见响动,那妇人回头看过来,眼神瞬间亮了。 我扶额,这一看就是被石无双迷昏了头的寡.妇啊! 那妇人欢喜的拜倒在地:“门主!不知门主驾临,奴家有罪。” 我弯着腰仔细看了看那妇人,可真是一幅好皮囊啊,虽说穿的不显眼,可这面相身段儿,说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也不为过了。 那妇人着一身黄褐色粗布衣服,腰上一条蓝布腰带,将纤细的腰肢紧紧束着,勒出个丰.胸.翘.臀,绣鞋尖尖,从裙底露出那么一丢丢,一头柔软的黑发懒懒的盘在额头,顺着细细的蓝色丝绳垂挂在耳畔,白皙的鹅蛋脸,修长的柳叶眉,外加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活脱脱一枚祸水! 我看一眼石无双,脸上的不满毫不掩饰:“这是金龙门吗?她是谁?” 石无双将我拉到身前,冲地上的妇人抬手:“自去忙你的,武伦回来让他来见我。” 那妇人缓缓起身,应了声‘是’,又袅袅而去。 第79章 他长得好看吗 我盯着这美妇人的背影,问:“她是谁?武伦又是谁?” 石无双牵过我的手腕,往身后的月洞门后走:“她是乌羊门的执事,名字我不记得了,武伦是金龙门的门主,你同我一道,没必要知道他们。” 我哦一声,跟着他走进月洞门,片刻之后来到一个水塘边。 我回头看看身后的屋舍,再仰头看看面前的水塘:“谁这么有闲情,居然在自家后院开辟一个水塘?就不怕掉下去淹死啊?” 石无双已经熟门熟路的从水塘边的小黑屋里搬出一架躺椅,一只小圆凳和两只钓鱼竿。 他用小铁锹在水塘边的湿地里随便翻了翻,捡出几条蚯蚓,扔进盒子里,对我道:“这是我在皇城的别院,往常我一个人住,无聊时便在这里钓鱼。” “你的别院?那我们刚来皇城的时候你怎么不带我来?”我有些不满,他居然还有隐藏房产不告诉我! 石无双将其中一只鱼竿递给我:“你喜欢钓鱼?” 我耸肩:“不喜欢。” 他将鱼竿收回,挂上小半截蚯蚓扔进水塘:“这里除了钓鱼,没有别的消遣,进出频繁容易引人耳目,一旦进来,就最好别出去了,我觉得你不会太喜欢住在这里。” 我这才了解,他是怕我无聊,所以才落脚香雨楼的。 天快擦黑的时候,还没人来。 我在躺椅上翻来覆去百无聊赖。 石无双在我身前坐在矮凳上,伸着鱼竿,悠然自得的钓鱼。 我在他身后,伸手用手指切出无数个镜头照着他取景,发现每一个镜头下的他都十分的完美。 最后,我的手指定格在他的侧颜,看着他在夕阳映照下俊朗平和的侧颜,我有些发呆。 忽然,月洞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瞬间回神,收手看着月洞门。 少倾,一个扛着大刀的男人跨步进来。 那人背对着夕阳,我一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等那人走近了,才见对方一张麦色脸膛,浓眉大眼,菱角分明,五官十分立体,唇色却过分的殷红。 那人进了月洞门,径直走到石无双面前,放下大刀单膝跪地:“门主。” 这倒是不多见,往常见石无双的分门主或者下面的执事,大多只用拱手弯腰行礼便可,这位却直接单膝跪地,礼行的有些大呀。 石无双抬手虚扶一把:“请起,本座早说过,不用行此大礼。” 原来他就是武伦? 我在心里嘀咕。 石无双却忽然指着我,对武伦道:“从今天起,你的主要责任是保护叶姑娘的安全。” 武伦一双大眼睛将我上下一打量,刚站起来的身子又蓦的单膝跪下了:“武伦见过少门主!” “不是少门主。”石无双一边收鱼竿一边淡声解释。 武伦迷惑的将我再次打量,回身问石无双:“叶姑娘不是门主的女儿吗?” 石无双将手中鱼竿往身边一放,神色有些不愉:“武伦,你有些逾距了!” 武伦赶紧往后退出两步:“属下知错,请门主责罚。” 石无双淡淡看他一眼:“自己去领吧。” 武伦脸色白了白,长揖到地:“是。” 自始至终,我都在躺椅上没挪窝,见状,踢了踢脚尖:“武伦?” “叶姑娘有何吩咐?”武伦神情颓丧,回复倒是挺快。 “你该领什么罚?”我问。 武伦诧异的看我一眼,又转头去看石无双。 结果石无双一瞪眼:“叶姑娘问什么答什么,看着本座有何用?” 武伦脸上一闪而逝的纠结,垂头道:“长舌之刑。” “怎么个罚法?”我再问。 “舌尖穿孔,金线吊半斤秤砣,上置三炷香,待香燃尽,刑罚完毕。”武伦半俯在地,一字一顿说与我听,似乎这话便是穿着舌尖说的一般痛苦。 我愣了愣,一想前后,貌似这厮有点倒霉了,就多了那么一句话,就要把舌头打个孔吊秤砣,很冤啊。 我只是想了想那场景,便忍不住颤了颤。 抬眼,见武伦毫不掩饰的哀戚之色,我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虽说十二门在石无双的管理下一向严苛,但这般无心之失就要遭此酷刑,未免太过残忍。 想着,我便道:“别去领罚了,去给我找些好吃的好玩的过来。” 说完,我重新躺回躺椅上,将手枕在后脑勺,翘起二郎腿摇啊摇。 武伦弱弱的看向石无双。 结果石无双不知怎的发了脾气,一脚将他踢开:“没听见叶姑娘的话?还不快去!” 武伦挨了一腿窝心脚,捂着胸口踉跄着退出月洞门。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发的这番小小善心,后来居然替自己换回一条小命。 石无双踹走了武伦,迈开长腿走到我身边,手臂撑在我头顶的椅背,俯身看我:“干嘛替他减罚?他长得好看吗?” 我半闭着眼睛:“这里就他跟乌羊门的执事,我不喜欢那个执事姐姐,他若去受罚,我找谁给我寻好吃的好玩的?” 他逼近我几分:“你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自会去给你寻,几时亏你了?” 我弯着眼睛看他:“怎么?你吃味了?” 他蹙了眉心:“胡说什么?我只是怕偌大一个十二门不好管教。” 我笑:“行,以后我不插手了。不过,那个武门主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呀?人家不过说的事实,这都要罚,你是个暴.君不成?” “几月前,某人比我更甚。”他揶揄的看着我。 我微愣,是啊,几月前,谁要是敢提我是石无双的闺女,我恨不得扒掉对方的皮。 可如今,当我撬松了这块基石,心中有了把握,自然便无所畏惧了。 我伸手,圈过他的脖颈,抬起双.腿.夹.在.他.腰.腹,让自己整个脱离摇椅挂到他身上:“天黑了,我们去找轩辕好不好?” 他的手托在我臀.部,直起腰身往身后的屋子走:“找他做什么?他如今正是最忙的时候,你老实些呆在这里,等他忙完了,自会来寻你。” 说着话,人已经进了房间,他从门后的花架上摸到火折子点亮屋中的烛灯,将我放到凳子上坐好:“稍等,戌时自有人送饭来。” 我趴在桌上,甩着两只脚丫子:“无聊啊!不然你去把史尚飞和管元白叫来吧,我们再打麻将啊。” 他在我脑门上拍了拍:“这里除了你我司阳和乌羊门执事,就只有武伦知道,决不可再让别人知道了。” 我忽的坐直身子问他:“为什么要把我藏在这里?真有那么危险吗?” 石无双脸色忽而凝重起来:“我不能让你冒险。” 我将手放入他掌心:“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将我的手紧紧攥住。 我接着问:“你说,那个杨丞相是怎么认出我的?” 石无双从来没跟我说过我是杨安国小妾所出的亲生女儿,他只告诉我,一个道士算出我的出生时刻和方位是专克杨安国的所在,所以杨安国才派刘玉对我穷追不舍。 石无双被我问住,踌躇半晌,才编了个蹩脚的理由:“或许也是找道人算的吧。” 我想笑,但看在他如此艰难的份上,还是很厚道的憋了回去。 我曾想过,或许是因为我在他身边。 但又一想,自打石无双从谷中出来,已经没人知道他就是当初武林盟主之子,又有谁能知道我就是当年武林盟主之子捡到的弃婴呢? 所以,我觉得最大的问题便出在我这张脸上。 不久之后,我终于知道自己所想丝毫不差。 我在这个‘秘密基地’待到第三天。 这一日清晨,我还想赖床,不,赖怀,赖石无双的怀。 就听见外面闹哄哄一片。 我半睁着眼睛问:“外面在吵什么?” 石无双波澜不惊的回了一句:“杨安国带人把校尉府围了,正在找他的克星呢。” 我一惊,蓦的从他怀里钻出来:“什么?他怎么找到的?” 石无双将我重新摁回怀里:“怕什么?就算把校尉府翻个底朝天,他也找不到这里来。” 我问:“那不要脸的老东西用的什么理由?” 石无双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末了小声道:“你对那老东西还是不要太无礼了,当心被雷劈。” 我翻白眼,都听见了好吗?亲爹怎么了?他都想要我的命了,我还不能骂他两句啊? 我扯了扯他的衣襟。 他便正色道:“说武校尉家中养妓。” 我点头,是了,这里的朝廷明令禁止官员狎妓,违者不仅是丢官罢爵,严重的会被抄家斩头。 这借口找的好啊。 若是让这老东西找到我,不用说,必定扣个妓子的名头押走,顺带还会连累了金龙门门主,如此,他杨安国不仅能将我除之后快,还能拔一颗十二门的牙,一箭双雕啊。 只可惜,杨安国太过自信,拿了圣令满以为能得偿所愿。 却没想到,将校尉府翻了个底朝天,愣是除了门童,连个仆役丫鬟都没搜到一个! 杨安国灰溜溜的带人退了。 这期间,我趴在墙沿上偷偷看了眼那个杨安国。 只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石无双捞进怀里教训。 但我还是看出他同我十分神似的相貌。 所以,真的是因为我的脸,我才怎么躲都能被揪出来啊。 我开始琢磨,如何‘改头换面’。 转天,七皇子轩辕楚乐便上书朝廷,替武校尉讨赏,说孤儿出身的武校尉曾立战功,家中却连个亲眷都没有,着实不妥,求皇上给赐一门亲。 皇帝大老爷是个明事理的人,闻言,大手一挥:“武校尉心中可有心仪的女子?” 武伦此人,也不知咋想的,还真敢开口,说自己正好喜欢杨相家的嫡小姐杨子婵。 这下好了,就算杨安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也没能阻止皇帝大老爷御笔亲赐的姻缘——武校尉和杨家大小姐择日成婚! 我知道此事之后,直冲武伦翘大拇指,这招真心绝了! 接下来,我的日子就过得有些一言难尽了。 第80章 两个石无双 武校尉得的是皇帝赏赐的姻缘,又年纪正相当,遂只用了三两日的时间便将那杨家大小姐娶了回来。 自打杨家大小姐到了校尉府,我耳根子便没清静过。 我同石无双住在校尉府隔壁,真的是不想听墙角都不行! 新婚夜,这位杨家大小姐惊声尖叫,貌似被武伦毫不客气的揍了一顿。 翌日,武伦上值,这位新任的武夫人,在家中砸了一天的杯盘碗盏各种瓷器,叫骂声直穿我耳膜。 当天夜里,免不了又被武伦修理一番,我在隔壁听得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捂着耳朵皱眉:“这个武门主,为什么非得娶个仇人回来为难自己?” 石无双勾唇:“我的授意。” 我:“......” “杨安国想为难你,我便为难为难他!他不是想用杨子婵做自己的垫脚石往上爬吗?我偏让她的垫脚石无用武之地。”石无双笑得意味深长。 我:“他都位极人臣了,还怎么往上爬?” 石无双:“朝堂之上,不往上爬就只能跌下来,他得不停的爬呀。” 我忍不住好笑。 耳边却又传来杨子婵的尖叫。 然后我听到这几日只管动手不动口的武伦说话了:“你若不叫唤,说不定能好受些。” 我:“......” 画风太奇特! 然后,我分明听到杨子婵的尖叫戛然而止。 这夜终于清静了。 次日,武伦再去上值。 隔壁开始传来哭泣声,先开始还是嘤嘤嘤的小声啜泣,没多会儿就变成嚎啕大哭了。 我揉揉额角,有些不满的看向石无双:“你这哪里是在折磨杨安国?分明是在折磨我啊!” “不然,我摸过去封了她的哑.穴?”石无双挑眉。 我点头:“是个好主意。” 石无双果然起身要往暗道走。 结果还没走到暗道口,墙那边便传来杨子婵带着哭腔的声音:“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该死的武伦回去找楚乐哥哥!” 然后,她似乎被人捂住了嘴。 有些细细的声音传来,我听不太真切,询问的看着石无双。 结果石无双脸膛一黑:“她的陪嫁丫鬟,劝她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 我暗笑,要是那边两人知道隔墙这只耳有顺风耳的本事,估计会很精彩。 我将耳朵贴到墙面,还想继续听听八卦,结果却被石无双一把拉了开:“这土墙冰冰凉,你也不怕着了寒。” 我笑:“你听见了吗?原来这位杨大小姐喜欢轩辕呢。” 石无双脸色又是一黑:“我若早知道,就不让武伦娶她了,让她去恶心恶心绍王才有趣。” 我:“......” 武伦顶着越骑校尉的头衔,白日里总是要忙一些政务的。 除此之外,他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安排对我的保护工作了。 他虽然从来没在我面前显露过如何保卫,但我还是从周边的气场里感觉出了异样。 我问石无双:“咱们外面是有禁.军值岗么?” 石无双懒懒道:“他们比禁.军有用多了。” “都是谁啊?” 他在我头顶拍了拍:“放心,都是金龙门下面的使者,可比禁军有用多了。” 我摇头:“我才不担心呢。” 他将我拉进怀里圈住:“只要杨安国还活着一天,你就得好好呆在我身边知道么?” 我从他眼里看到郑重,他果然还是没打算放手的。 看来,杨安国要有麻烦了。 反应过来,我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奇怪,按说,杨安国作为我这辈子的生身父亲,即便我对他没什么感情,也不该如此无情才对,但我就是觉得他的死活在我心里激不起半点波澜,倒是很有些期盼看他的下场。 石无双从来没在我面前表露过要跟杨安国如何‘开战’抑或‘不死不休’,或许只是因为我跟杨安国之间这层特殊的关系。 所以,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这人,似乎从来不矫情。 又过了两天,院中武伦搜罗给我的玩意儿已经快堆成山了,虽然许多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但我还是挺感激这位的办事能力,真可谓忠犬啊! 这一日,我正坐在这座‘山’前淘稀奇,暗道里忽然出来两人。 我一抬眼,眸光亮了亮:“丫头!你怎么来了?” 林灵见了我也是一脸的惊喜,扑腾着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师父,想你~” 我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不好好呆在总部,怎么来这里了?” 小丫头仰着小脸:“门主让人接我们来的。” 我抬头,见齐楠也走过来,很是规矩的冲我一揖:“师父,一向可好?” 我点头:“甚好甚好,上次给你留的课业可做好了?” 齐楠局促的从袖袋里掏出两只竹筒:“师父对不起,您给我的茧子我只养出两只来,其余的都死了。” 我心中暗暗冲他翘了大拇指,这孩子果然心细啊,我之前用石无双的味道养觅踪蛾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养起来一只,这小子用我的味道居然养活了两只,着实比我强些。 但我却没夸他,反而瞟他一眼,将小丫头推出怀抱,上前道:“出息!八只茧子你就给我养活两只,你知道为师找这八只茧子用了多大功夫吗?” 齐楠很有些心虚,没敢搭腔。 我接过两只小竹筒,拔掉塞子,觑着眼睛看了眼。 还不错嘛,小蛾子在竹筒里闪着灿灿荧光,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我不得不承认,这两只觅踪蛾比我之前养的那只精神多了。 石无双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凑到我脸颊边往竹筒里看了一眼:“觅踪蛾?谁的味道养的?” 我偏头,嘴唇不经意的扫过他脸颊,愣了愣才到:“我的,你不是让我用自己的味道养吗。” 他唇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一丝笑,长臂一伸,将我手中的竹筒拿在手中,直接塞进袖袋,然后拍拍我的额头:“真乖。” 我:“......” 见我不说话,他道:“怎么?你手中有能追踪我的觅踪蛾,我自然也要有能追踪你的觅踪蛾才公平啊。” 林灵暗戳戳牵了牵我的衣袖:“师父,师爷爷跟从前不一样了。” 师爷爷?! 我好想拍死这丫头啊! 石无双耳力惊人,自然听到林灵这声‘师爷爷’,当下沉了沉脸色:“以后,叫我......门主。” 林灵歪歪脑袋:“为什么?之前不是还......唔唔......” 小丫头话没说完,被齐楠一把捂住嘴拉到一边:“记住了,师父,门主,我们先下去休整一下再。” 我看看两人一头一脸的尘灰,挥手:“去吧去吧,月洞门后左边厢房后面有温泉池。” 林灵便被齐楠直接拖走了。 我这才问石无双:“为什么接他们来?” 他理了理衣袖,状似不经意的确定了一下袖袋里的小竹筒:“我这几日可能会有些忙,让他们陪你。” 我知道,他怕是要有所行动了,遂点点头:“好吧,我会乖乖呆在这里的。” 他笑笑:“放心,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便有些疑惑了,既然他要一直陪着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让林灵和齐楠过来? 很快,我便得到了答案。 晚上戌时。 正是每日准时的晚膳时间。 我放下手中的鲁班锁,朝水塘边钓鱼的石无双喊了一声,先去了膳房。 我心情颇好的替众人摆好碗筷,刚落座,便见石无双跨步进来。 我抬了抬眼皮:“快来吃饭。” 说着,踮脚望了望门口:“小丫头和齐楠怎么还没来?” 石无双没答话,径直走到我身边,撩起衣摆直接坐下了。 我皱皱眉,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随即抬手一把扼住对方喉咙:“你不是石无双!你是谁?” ‘石无双’眼中稍露惊惶,但很快平静下来,勾勾唇角:“叶儿说笑了。” 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装得挺像,但你别想骗过我!”说着,直接抬手去扯他的衣襟。 如此毫无端倪的易容术,接缝除了锁骨以下,是决计做不到的。 ‘石无双’被我扼住喉管,脸都涨红了,明明有手可以反抗,却毫无动作。 我尚有些懵,门口又进来两人。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两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另一个‘石无双’和‘我’! 那个‘石无双’若无其事走到我身边,抬手移开我掐在这个‘石无双’脖子上的手。 另一个‘我’却扬着明媚的笑颜冲被我掐过的‘石无双’扬手:“石无双,快过来。” 我愣了愣,抬手就揪后来的石无双耳朵:“搞什么飞机呢?” 石无双眼疾手快的捉住我的手:“叶儿真是厉害,一眼就认出冒牌货了。” 另一个‘我’笑嘻嘻冲我招手:“师父,我和师弟学得像不像?” 我瞥一眼另一个‘我’:“不闻味道还是挺像的。” 没错,我正是从气息上‘闻’出来的。 齐楠进来的时候,我一晃眼确实没认出来,等他靠近我的时候,我便闻到他身上同石无双截然不同的气息,几乎是瞬间便确定他不是石无双了。 在我的意识里,靠近石无双是绝对安全放松的,齐楠顶着石无双的脸靠近我的刹那,都不用闻,我觉得自己周身毛孔都在扩张。 所以,这个让我莫名毛孔扩张的‘石无双’让我出手了。 我往石无双碗里挑了一著青菜:“这才是你让他们过来的真正原因吧?” 他点头,很大方的承认了:“我们身边相对比较了解我们的就他俩,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易容成我们会更容易些。” “是啊师父,我和师弟彼此了解,就像你和门主之间一样熟悉,而且我和师弟对你也比别人更了解,所以,我们易容成你和门主,估计没人能分辨得出来。”林灵入戏简直不要太快,已经学着我的样子,叉起一只鸡腿大快朵颐。 虽然是我的翻版,但我还是没眼看,原来我是这副德行呐! 我看了眼装成石无双的齐楠深情的看着装成我的林灵,无语的摇摇头:“个傻丫头!” “你又何尝不傻?”石无双撇我一眼,莫名其妙说了我一句。 我不服气的回嘴:“你才傻!” 他勾勾唇角,然后正色对齐楠和林灵道:“你们在这里待几日,好好学学我和你们师父,本座要的是万无一失。” “你想用我的两个傻徒弟替我以身犯险?”我有些不满。 怎么能用我的徒弟去替我犯险呢?这哪是为人师表能做的事? “我的计划很周密,他们不会有事。” “那也不行!他们两个弱鸡,一亮相还不被人射成筛子!” “那怎么办?我的计划必须要有两个石无双和两个千叶,要是换别人,谁能比他们学得更像?” 我默了。 第81章 当本座死的不成 原来是要双份的啊!我以为他要把我藏起来,用小丫头代替我做诱饵的。 我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汤:“那好吧,但你得保证这两个小傻子绝对安全才行。” 其实,我知道他一定做得到。 “放心,三个小傻子我都能保证安全。”他轻声道。 “三个?哪......”话没说完,我忽然反应过来,气呼呼瞪他一眼:“你才傻子!” 他看着我淡淡的笑。 夜里,我问石无双:“你准备怎么引.诱杨安国进你的圈套?” 他眯了眯眼睛:“你都知道?怎么从来没问过我?” 我说:“有什么好问的,你不是不让我操心报仇的事吗?刘玉是死了,可刘玉是听杨安国差遣的小喽啰,所以,他才是罪魁祸首,罪魁祸首都没死,哪算什么报仇?何况,那罪魁祸首一直没死心想要我的命呢。” 他将我往怀里搂了搂:“是啊,罪魁祸首都没死,我不能有侥幸之心,更不能让你身边有任何危险的存在,所以,必须主动出击才行。” 石无双依旧没同我细说他的计划。 几日后,武伦从暗道进来,同石无双商议:“门主,明日初七,属下已经安排妥当,可要执行了?” 石无双默了默:“你等一下。” 说完,拉着我进了身后的屋子。 等候在里面的齐楠和林灵便在我们进屋后半晌,重新走了出去。 外面很安静。 就在我快要按捺不住时,终于响起了武伦疑问的声音:“门主,不知明日?” “安排下去,明日行动。”齐楠开口了,声音竟然同石无双一毛一样! 我瞪大眼睛:“他怎么会?” 石无双轻轻点了点我的唇,示意我闭嘴。 我眼珠一转,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头。 他蓦的一惊,被油星子溅了似的,猛的撤了手,还有些不自然的在自己胸前衣襟上擦了擦,因着情况特殊,不好教训我,脸上竟憋出几分红霞。 我眨眨眼,若无其事的看着他。 他忍了半晌,抓起我的手腕,将我从屋中拽了出来。 武伦见眼前忽然又出现一个门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淡定道:“门主此计很成功,属下丝毫没有分辨出来。” 说着话的时候,他眼睛居然看着我。 我道:“你分辨不出石无双,还分辨不出男女吗?我看起来像你家门主不成?” 武伦忙低下头:“叶姑娘息怒,属下着实看不出哪两位是门主和姑娘的真身。” 石无双道:“下去准备吧,你都看不出来,要想瞒过杨安国是有把握了。” 武伦赶紧退了。 我抬头看向齐楠:“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口技啊?我要是离你远些,怕也分辨不出真假了。” 齐楠赶紧解释:“徒儿也是来这里之前现学的。” 林灵蹭到我身边,挽了我的胳膊道:“师父,你要不要听一听我学你的声音?” 我问:“你也会?” 小丫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自豪的点头:“会,那个教我们的口技师父说,我比师弟学得还好呢。” “那你学两声我听听。”我拍拍她的脑门道。 于是,小丫头一清嗓子,叉腰,指着齐楠:“石无双!我不是你闺女!” 我:“......”真的是惟妙惟肖了! 见我不说话,小丫头又软着嗓音道:“石无双,你背我~” 我一口气不顺,差点呛着自己,拍拍胸口板着脸问:“我何时这样了?” 小丫头有些小委屈:“我学得不像吗?师弟明明说我学得忒像的。” 末了,歪歪脑袋再接再厉:“你乖乖呆在门中,为师下次带你出去玩。” 说完,巴巴的看着我:“这句像不像?” 我还没说话,石无双已经十分肯定的点头:“丫头不错,确实比你师弟学得像,等这件事过了,本座亲自教你一套剑法。” 小丫头欢呼一声:“太好了,谢谢师i...门主!” 我皱眉不服气:“小丫头哪里学得像了,我何时这样了?” 石无双轻笑:“真的很像,你平时就这样的。” 我瞪他一眼,伸手拽过小丫头转身进屋,我不敢用说的,怕石无双听见,只能比划着同她交代一番。 再次出门,我很满意的看着小丫头若无其事走到石无双身边,而我,直接低着脑袋走到齐楠身边。 石无双侧头看了小丫头一眼,抬手在她脑门上揉了揉,眼中含着笑。 我气得翻白眼,他居然真的没认出我来! 然而,我这白眼翻上去还没来得及落回来,便听石无双对小丫头道:“除了剑法,本座再传授你一套拳法吧,毕竟你是叶儿的亲传弟子,本座多教你一些也无妨。” 说完,还转头看着我:“你说好不好?叶儿。” 我愣:“你怎么认出来的?你不是说她学得很像吗?” 石无双将我拉回他身边:“学得再像,也不是你啊。” 我问:“你怎么认出来的?” 石无双抬手将我颊边的发丝顺到耳后,点了点我的鼻尖,轻声道:“她眼睛里没有我。” 我翘了翘嘴角,美滋滋的问:“你能从我眼睛里看到你自己?” 他拉着我一边走一边点头:“嗯。” “那个口技师父是从哪里找的?” “灰鼠门的人。” “可不可以让他来教教我?” “不可以。” “为什么?” “你会的已经够多了。” “可我还想学更多。” “不行。” ...... 第二日一早,齐楠带着林灵装成我和石无双的样子,从暗道里先行出去了。 大约一炷香之后,武伦出现在小院:“门主,已经有人跟上去了。” 石无双便拉着我:“我们也走。” 武伦踌躇了一下,开口道:“门主,杨子婵怎么办?” “一个弱女子,就别管了吧。”我道。 石无双看我一眼:“你倒是好心,行吧,先不管她。” 武伦便当先出了暗道。 我和石无双紧随其后。 当我和石无双、武伦出现在校尉府院子里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这几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杨子婵。 那姑娘虽与我同父异母,却无半点相似之处,加之这些日子在校尉府着实过得不怎么样,脸色还有些憔悴,见了我和石无双惊讶的捂着小嘴:“怎么又冒出来了!” 武伦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跟在我和石无双身边往门口走。 出了校尉府,早有武伦安排好的马匹候着。 石无双拉着我翻身上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扬起马鞭就往前冲。 我窝在他怀里,将氅衣的帽子拉下来盖在脸上,挡了迎面而来的烈烈寒风。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石无双稍稍放缓了马速:“果然跟上来了。” 我掀起帽子问:“谁呀?” 他将帽子压住盖在我脸上:“杨安国的隐藏势力。” 我便不再多问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听见身后嘚嘚马蹄声越来越近,我忍不住又掀了帽子,正想往后看看。 结果他又一把将帽子拍回我脸上:“乖一点,别着寒。” 我郁郁:“我哪有那么弱鸡?” 石无双安慰的在我脑袋上拍了拍:“以防万一。” 我:“......” 我在厚厚的帽子底下瓮声瓮气的问:“后面是谁跟着?”貌似还从四名八方汇聚了更多啊。 “仇人。”他短短两个字,让我莫名听出些杀意。 “貌似很多人啊?” “多才好,最好都来了省的以后再费心思。”他沉声道。 马速越来越慢,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马儿终于稳稳停了脚步,喷着响鼻甩尾巴。 石无双揽着我翻身而下。 我终于能揭开帽子看看周围的情况了。 入目居然是一块开阔地,身后是一片枯黄的山林,山上除了几颗松柏,尽剩些光秃秃枝丫叫不出名字的树。 再往远处望一望,竟毫无人烟。 这“战场”选得甚好!至少不会伤及无辜。 很快,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潮涌而来,目测上千数。 我略惊:“这么多?” 石无双眯了眯眼:“并不是全数,还有些被你的两个徒弟引走了。” 我有些担心:“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他们两个会没事吧?”我都有点后悔给两个徒弟准备的药粉粉太少了。 想当年,我刚出谷时力战百余人,也是差点丧命的,林灵和齐楠差我太远,要是被如此大军围上,真的有点悬呐。 石无双沉静的甩了甩袖袍:“放心,咱们十二门也不是吃素的,何况,大半高手都去保护他们了。” 我便又开始担心自己了:“如此,我们岂不是要孤军奋战?我先说啊,我最多能打百十来个,这千数高手,我们怎么收拾?” 他在我头顶揉了揉,笑:“怎么样也不会让我的叶儿有事。” 音落,当先一个黑衣壮汉已经策马靠近,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眼中蔑视的意味很明显:“武校尉,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是十二门的走狗!” 武伦很沉得住气,并未被激怒,反倒十分从容的回了一句:“我好歹敢说自己是十二门的,你敢说你是哪里来的宵小?” 那黑衣壮汉闻言,脸色僵了僵,终究没回话,却将矛头指向石无双:“石门主,我家主子说了,留下这个女人,我们同十二门可免一场血战。” 石无双笑笑,不动声色的将我挡在身后:“本座的人,你说要就要,当本座是死的不成?” 言罢,我都没反应过来,那黑衣壮汉忽然翻身滚落地上。 石无双拍了拍手:“反应挺快的,不过可惜了,下了地狱找你家主子要抚恤金吧。” 然后,我只觉眼前一晃,他一道残影般转了一圈重新回到我身前。 我从他身边探出脑袋看了看。 真惨! 那黑衣人瞪着一双红血丝的大眼睛,胸口破了一个洞,黑洞洞很有些瘆人。 地上很干净,他血液凝固!一滴不落。 第82章 战 我赶紧翻了翻随身包包,果然,我做的‘木头人’粉粉没了,我抬头看他。 他笑,一派淡然:“你那么多粉粉,我帮你用一包。” 我瞪他:“你功夫那么好,用什么粉粉啊?你把粉粉给我用了,我还怎么拼够百个人?” 我的‘木头人’粉粉,只要被吸入,浑身血液便会凝固,中者就跟被突然冻僵了似的,不过骨肉是软的,但就是没法再行动了,所以才取名叫“木头人”的。 他在我头顶揉了揉:“有我在,你拼什么拼?” 我:“......” 捂了捂随身包,毕竟药药有限,再被他摸两包,我还怎么大显身手? 这种出风头的事,不能让他一个人占全了不是? 他在我脑门上点了点,笑得春风和煦的样子:“不想开局就溅血,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而已,剩下的不跟你抢了。” 我懒得理他逗孩子般的行为,往对面一看。 好嘛,他这一把撒出去,倒制造了十几个‘木头人’,可真是好本事。 我翻翻白眼:“都造出木头人了,干嘛还把这人戳个洞?你力气多得使不完?” 他稍稍愣了一下:“习惯了。” 倒是旁边的武伦道:“门主如今这风格,温柔了好多呀。” 我:“......”好吧,这才符合丧心病狂又嗜血残暴的十二门门主风格。 此时,对面阵营终于又从人群里走出一位‘领导者’,抬手稍稍安慰了部分见了‘血.腥’场面正有些六神无主的黑衣人,转身道:“石门主,我们好话说尽,也算先礼后兵了,既然你不肯交出这个女人,那就动手吧。” 言罢,上前半步,做了个江湖人标准的‘请’的姿势。 石无双勾勾唇角,抬脚就要上前。 武伦忽然将他挡住:“门主,稍等片刻。” 石无双抬手将他拂开:“罢了,速战速决。” 言罢,从腰间抽出软剑,手腕一抖,灌注内力将剑身抖直,指向对面的黑衣人。 武伦见状,对我道:“叶姑娘,您劝劝门主吧,这些小喽啰最好等门中众人来料理,他留到最后收拾那些有实力的高手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对面的都是菜鸟啊。 他们想用这些菜鸟先耗石无双的体力,最后再上高手,如此...... 我撇撇嘴,冲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提剑的手:“我先来。” 石无双愣了一下,随即手腕一转,从我掌中挣脱:“别胡闹,一边去。” 我干脆挡在他身前:“谁胡闹了?我给你看看我的实力,让你知道知道这些年我也不是白练的。” 说着,趁他不注意,迅速滑出三尺远,扬手就是一把药粉撒出去,然后再退了回来。 我内力不如石无双深厚,自然无法精确控制药粉的方向,所以得先把自己摘出来。 然而,那些黑衣人们就惨了,他们只以为我这次撒的药粉跟之前石无双撒出去的一样,捂了口鼻便没事,却没想到,我这一次用的根本就不是那一类,而是一沾上衣物便迅速燃烧起来的另类“毒药”,而且燃烧速度极快,可以说是爆.炸式燃烧,那些人还来不及动作,火苗已经从着火点窜到头顶,并迅速扩散到全身! 黑衣人们捂着脸惊惶逃窜,有同伴上前帮忙扑火,却没想到引火烧身,全都在瞬间“涅槃”了! 只是,有没有重生?就不知道。 我得意的冲石无双扬了扬脑袋:“怎样?” 石无双抬手掩唇:“这就是你说的‘烤料’?” 我笑眯眯点头:“是啊,你看看,多贴切,生烤人肉,闻到肉香没?” 不知何故?我竟感觉从他眼中看到些许心疼的意味。 但我绝不相信他会心疼这些刀口上舔血的黑衣人。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跟他算得上是一类人。 我们都是那种见惯了生死的“异类”,这些人的生死,在我们心里当是激不起半点波澜的。 他背着灭门之仇,一步步走到今天,是用尸山堆出来的。 而我,是被强制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刽子手。 我们注定只能活在人命如草芥的血.腥江湖。 身边还有高温下滋滋的油溅声。 更有阵阵焦肉味扑鼻。 但除了他,我似乎看不到任何颜色了。 身边的战场爆.燃很快,眨眼间,黑衣人们又被报废了二三十个。 毕竟都是些小喽啰,功夫不到家,自然不会争先恐后上来做无畏的牺牲。 我抬眼,冷冷的看着对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们小腿微颤,正弱弱的往后退。 我知道,这些人注定没有好下场,即便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果然,不过片刻,弱弱往后退的黑衣人们被身后的人推了出来,逼着前来接招。 我将手放进随身小包包。 黑衣人们见状,惊恐的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然而,我的手还没来得及从包里拿出来,身子就被人带了回去。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身边凭空多出来的衣袖上绣着“十二门”的门人,越过我朝黑衣人们扑杀而却。 一瞬间,战场被点燃。 我掰开腰上的大手,回头惊奇的问:“他们从哪里来的?” 石无双昂一昂下巴,示意我自己看。 我这才发现,我们身边出现好多地洞,跟地鼠洞似的,不停的冒出门众的脑袋,他们甫一出洞便往战场上扑杀。 一时间,我简直无比佩服他:“你居然连地道战都用上了,果然厉害!” 他将我拉到身后:“好好呆着,司阳一会儿就到,你跟在他身边,他会保护你的。” 我揪住他衣袖:“我不要跟他在一起。” 话音刚落,我后领被人揪住:“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懂否?你爹打人行,论保护人,真心不如我,你就乖乖呆在我身边吧。” 我扭头,便看见司阳依旧一身招摇的彩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我还要再争取,却见石无双只给我留了个眼神,莫转身对上了黑衣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壮汉。 我不悦的瞪一眼司阳:“你不是去求臭老头做师父了?怎么跑来了?” 司阳也不悦的回瞪我一眼:“谁让你爹信任我呐?说保护你这事儿,除了我,他不相信任何人。” 我再瞪他:“他不是我爹!” 司阳眼睛刚鼓到一半,忽然将我捞进怀里一个旋身,“飞”到两丈远的一块石头上。 然后我就看到我们刚刚置身的地方被人砸出一个大坑。 “果然啊,你才是那些人的最终目标。”司阳咂嘴,在我发心拍拍。 我嫌弃的拍开他的手:“你少碰我!” 他斜我一眼:“我不碰你,那你倒是主动抱紧我啊!” “我要抱石无双!”我嫌弃的看着他。 “嘿你这丫头,都跟你说了,他逃命没我在行!”司阳说着话,又搂着我飞身上了两丈外的一棵树。 然后我看到刚刚置身的大石头被人击碎。 “会逃命很值得炫耀吗?”我依旧嫌弃他。 “当人,命都保不住还炫耀个屁!”他回嘴。 “石无双也能护我!” “他没我能护你周全,放心吧,呆在我身边,保管你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他一边同我斗嘴,一边东一旋西一转,总能完美躲开每一次袭击。 “你倒是还手啊!”我冲他喊。 司阳带着我轻飘飘落在一块石头上:“你爹说了,让我不许动手,只管护着你就好。” 我抬手,想推开他反击黑衣人,结果被他先一步用红绸缠在身上:“这次你别妄想跑了,可省点心吧,你自己看看,上百个绝顶高手围着咱们呐,比围你爹的高手都多,你安安分分的,别让我太分心。” 我看着腰上那根无比眼熟的红绸带,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高手越来越多,司阳带着我翻飞的动作越来越快。 我不再裹乱,安静的顺着他“逃命”。 战场上的小喽啰们被门众切瓜砍菜似的撂倒一大片。 场上断臂残肢不计其数。 血.腥.味在战场弥漫,我看到飞溅的鲜血,甚至带着丝丝气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坠落。 石无双肃杀着脸,一身月白长袍,右手执剑,剑尖挑开近身黑衣人的咽喉、胸膛、肚腹......几乎剑剑不落空。 左手数把柳叶刀,回旋在身旁,带着疾劲的风,在靠近的黑衣人身上刀刀入肉,然后有意识般回到石无双手中,再被他支使出去...... 绝情的!血.腥的!残忍的! 明明是激烈的战场,却不带半丝温度! 从日出战到黄昏。 战场上的小喽啰所剩无几。 同石无双缠斗的高手也越来越多。 其中大部分都是从我和司阳身边转移过去的。 因为司阳真的很会“逃命”。 高手们半点得手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先集中火力各个击破。 围攻我们的火力减少半数,司阳轻松了许多,低头笑眯眯道:“你看你爹那狼狈样,你还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吗?” 我瞪他一眼:“闻得到!” 他笑:“他现在那身血浆,同我当年捡到你的时候,跟你身上的血浆差不多,你们不愧是父女啊,打个架形容都差不多。” 我用力拧了一把他腰上的肉:“说多少回了,他不是我爹!” 司阳疼得龇牙,然后慢了半拍,被一支短剑割破了袖子。 他怒起,抬脚揣向那个执短剑的黑衣人。 毫无意外,黑衣人被他一脚踹飞三米远。 随着黑衣人落地的声音,还传来石无双的警告:“你再动手试试?” 司阳稍愣,随即不满道:“谁还没点脾气啊?” 我明明想笑,却笑不出来,喉头涩涩的,甚至不争气的蓄上了眼泪。 石无双没再说话。 我摸了摸身上的小包包,小声对司阳说了一句话。 司阳乐得眉眼弯弯。 然后,我们开始了天衣无缝的配合。 我们身边的黑衣人开始急速锐减。 不到一个时辰,双方战局的人数终于能数清了。 然而,如今剩下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局势越发胶着。 第83章 战 直到月上中天,除了石无双奋战小半个时辰才能陆续打趴一个人,双方的人数再也没多大变化了。 我拍拍瘪瘪的小布包包:“唉!药药还是太少了。” 司阳轻笑:“已经很不错了,看看我们的战绩!” 说着,还昂了昂下巴示意我看。 然后我就看到那些被我用药粉收拾趴下的人。 有七窍流血而亡的;有身体僵硬倒地的;有被烧成焦炭的;有只剩了一堆衣服裤子的;还有皮肉瘪瘪丢了骨头的...... 少说也有百多号人。 我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接下来该我展示真功夫了!” 司阳赶紧捏住我手腕:“姑奶奶!千万别冲动,你若动手,免不了挂彩,到时候我又得被你爹收拾了。” 我瞥他一眼:“出息!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会逃命吗?你躲就行了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听过没?我总不可能真的跑吧?”他紧紧捏着我手腕不松。 我看看身边绕来绕去的七八个人,再看看石无双面前围攻他的十来个大汉,很有些不爽。 这种状态,如果我和司阳直接放开了干一架,胜算是百分百的。 可是,一旦我们稍有动作,石无双便冷冷的看一眼司阳。 就连之前我用药袭击对手的时候,司阳都被他瞪了好几眼。 不过那时候司阳很无辜的冲他翻白眼:“我绝对没动手,都是你闺女主动的!” 我发现,司阳在石无双面前是真怂。 按说司阳这样的人,即便一物降一物,也不该是被石无双降住才是,但我此时没心思去追究这些,只想赶紧摆脱他的钳制,痛痛快快的拼一场,然后早些回去睡觉! 已经快一天一夜了,我有些困,还有些饿。 困这事儿倒是头一回深切感受了,可能是最近跟石无双待一起睡太好,惯出来的。 至于饿,这个我倒是还能坚持的,毕竟前世这种情况算是常态,并不陌生啊。 我懒懒的打个哈欠,干脆将脑袋靠在司阳肩窝里:“我不管了,先眯会儿。” 司阳没说话,只在我后脑勺拍了拍,示意我放心。 然而,半晌后,我抬起头嫌弃的看着他:“你身上什么味儿?睡不着!” 司阳:“......” 然后,他突然转身大喊:“石无双,你要是再这么磨下去,你家叶儿就困死了!” 我见石无双身形稍稍一顿,随即加快了动作,那些本来还一直绕着他转来转去的高手们,突然间就变得捉襟见肘起来,一个个再也没了出手的机会。 我皱眉。 少时,听见司阳在我耳边嘀咕:“看看你爹,明明日落就能搞定的,非得拖到这会儿,就为了等杨安国,杜绝后患,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们,还是你好使。” 闻言,我伸手揪住他的耳朵:“你说什么?” 司阳嘶嘶吸气:“你看不出来你爹在拖延时间啊?因为杨安国还不知道猫在哪里躲着呢,他这次是下了大力气要灭了杨安国以绝后患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 以杨安国的本事,若跟在齐楠他们那边,发现苗头不对,接到消息必定会掉头过来找我们。 他是怕太早结束战场,让杨安国心生胆怯临阵脱逃,这才不惜耗着力气拖延时间。 正想着,忽听司阳叫唤:“我去!” 我抬眼看过去,石无双竟然受伤了! 胳膊上被一把钢刀划破一道口子。 我急的伸手就去解身上的红绸,结果被司阳一把摁住:“你别添乱了,老贼来了,他故意的!” 我抬眼四望,正要问问在哪里,忽听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 “真正的决战开始了,你千万别添乱啊。”司阳敛了散漫的气息,冷着脸一本正经起来。 敢情,这一天一夜,你们都在玩儿啊? 我无语翻白眼。 少时,杨安国果然带着一队人马进入战场。 我一看。 日! 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这老贼,至少带了三百多数的精锐“部队”过来。 这些人还身穿甲胄,分明就是“在职.军.人”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石无双已经如残影一般,划过缠斗的黑衣人,迅速闪到我身边。 我看见那些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倒下。 杨安国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石门主,你还要跟朝廷作对吗?” 石无双皱皱眉:“江湖事江湖了,本座从来没想过插手朝廷。” 杨安国邪戾的勾唇,抬手直指向我:“钦天监说了,这个丫头乃邪星附体,为了天下百姓和南辰昌荣,皇上已经亲口下令,命本相带回钦天监,择日送往护国寺焚躯镇魂,以保天下太平!” 原来还有更不要脸的啊! 我在心里感叹。 盯着杨安国的脸,我总觉得他给我的熟悉之感,并非来自血脉的力量,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石无双挽着双臂,上前一步:“笑话,本座可不是你,没那么冷血冷情,说叶儿是灾星?眼瞎了吧,本座看着,这灾星分明就是你啊。” 杨安国半眯着眸子,冷冷看着石无双。 石无双气势不减,依旧挽着双臂道:“杨相难道不知?你的治辖之下,盗匪猖獗、民不聊生吗?” 杨安国似乎被这话气得不轻,胡子颤了颤,瞪着一双愤怒的眼:“本相治辖如何轮不到你来管,本相如今只是奉皇上之名,带这个灾星去护国寺,尔等休要阻拦!” 言罢,一抬手,身后数百兵士便呈弧形,将我们围在中间。 我皱眉。 这老贼太过封建了! 为了除掉我这个克他的“灾星”,杀我不成,就暗戳戳将武林盟灭了满门,又锲而不舍的追杀我这么多年,如今更不惜蛊惑皇上出动正规军来要我的命! 我不仅疑惑,自己的灾害之力真有那么大? 不过,要是石无双真的跟朝廷对上,那时候可没这么容易了。 毕竟十二门再有势力,也不过是江.湖门派,又如何同数十万上百万的正规军抗衡? 石无双侧目,大手在我发心抚了抚:“本座早说过,本座不是杨相,为了功名利禄,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痛下杀手,如此禽兽不如的行为,本座着实做不来,叶儿是本座一手带大的,想要带走叶儿,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动手吧。” 说完,眸色淡淡的看向杨安国。 杨安国脸色僵了僵:“石门主,你果真要跟朝廷作对吗?” 石无双轻笑:“杨相说错了,是朝廷非要同本座作对,不是吗?” 杨安国咬牙,扬起手中的马鞭:“既如此,别怪本相心狠,皇上说了,如若拒捕,可就地斩杀!”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些甲胄分明的兵士们,齐齐亮出手中的兵器,一步步朝我们逼近。 石无双将我往司阳身边一推:“护着叶儿。” 旋即重新提起长剑,一扬手腕,挑翻了最近的一圈兵士,目标倒是很明确,剑尖直指杨安国追了上去。 杨安国高坐马背。 见石无双来势汹汹,也不敢轻敌,往马背上一跃,稳稳踩在坐鞍上,抽出长剑挡下石无双的一击。 杨安国身边数度冒出高手,将他和石无双隔档开来,却又在转瞬间被石无双冲破阻隔对上去。 我如今没心思管石无双势要杀死杨安国的架势,头疼的看着潮水般涌上来的兵士,问司阳:“真的不能动手吗?” 司阳皱眉:“这些兵士挺无辜的,跟之前的黑衣人不一样,他们只是服从上级命令,正常情况下都是保家卫国的热血好男儿,要是被我们三两拳打死,有些太冤了。” 我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他们不冤我就冤了,你没听杨安国说吗?若我拒捕,要将我就地斩杀!” 司阳看着我,耸肩:“你是灾星嘛~” 我再抬手,只可惜这次巴掌还没落到他头上,他已经机敏的躲开了:“你还真是得了石无双的真传,动不动就对我要打要杀的,我到底哪辈子欠了你们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角含笑,瞅着面前小心翼翼围上来的小兵们。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忍不住好笑。 眼前的小兵们握着兵器,小碎步的朝我们围上来,一脸的如临大敌,就好像我是什么毒物,碰一下就能让他们一命呜呼的危险存在。 我轻叹一口气,慢悠悠从袖中掏出白练,将尾端缠在手腕,歪着脑袋笑:“不想死的最好别靠太近。” 音落,手一扬,迅速掷出白练。 白练如闪电般划了一圈回到我掌中,最前排的小兵们纷纷倒在原地。 司阳诧异的看着我:“这是什么操作?” 我若无其事的揉了揉掌中柔软的白练,对他耳语:“尾端兜了半斤高.浓.度.迷.药,要唬住这些小兵应当不难,你去帮石无双。” 司阳神色莫名:“我还以为你内力已经精.纯至此了。” 顿了一下,将目光从石无双那边收回,平静道:“我的任务是守着你。” 说完,揽着我旋身躲开一支冷箭。 我:“......”都是什么死脑筋啊! 兵士们陆陆续续的围上来,均被我用白练在三丈开外就撂倒,一个个都露了些怯意。 然而,兵士们人数众多,他们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不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我也不是真正的“恶魔”,不好大开杀戒。 可药粉有限,何况这是迷.药,又不是致命毒.药,拖太久这些人迟早会醒过来,我若只管耗下去,就只能被耗死在这里。 第84章 终究是个异类啊 正为难,又一阵马蹄声传来。 “不是吧,还来?”我皱眉。 司阳倒是淡定:“放心,来再多也是无济于事,他们抓不住你的。” 我冲他翻个白眼:“蚂蚁多了也是能咬死大象的。” 司阳笑:“从他们中间脱身,很容易的。” 说着话,远处的马蹄声渐近。 很快,马蹄声停在战圈外围。 我仰头一望,顿时忍不住骂娘:“擦!我说刚才哪里有点没对呢!正规军怎么可能没有弓箭手,原来都在后面啊!” 司阳顺着我的眼神往外看去,脸色也稍变了变。 只见战圈外围,里三层外三层将战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最重要的是,外围的兵士们全是弓箭手啊,一个个正张弓搭箭,箭尖在冷月下泛着寒光,一支支直指向战场中央。 “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安然脱身?”我问司阳。 司阳抚着额头:“呃......没有弓箭手的时候是没问题的,现在嘛,不敢保证了。” 我了然,毕竟弓箭手太多,一人放一支箭,天上就会下箭雨,试问有几个人能做到雨中漫步不被雨淋的? 然而,事情总是朝着神一般转折的方向走! 就在我纠结着要不要先撤退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身影,矫健的踏着小兵们的肩背朝我奔来。 我定睛一看。 竟是轩辕! 轩辕立在战圈的最中央,并未对我说话,身上银色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他举起手中的大刀,冲潮涌上来的小兵们喊话:“不怕死的就围上来!” 小兵们先是一愣,随即有小兵认出他来,惊呼:“七王爷!” 轩辕轻笑一声:“不管你们是杨相从哪里调来的虾兵,最好现在就滚回去,父皇并未提过灾星一事,你们都被杨相骗了。” 我愣。 司阳也愣。 小兵们更愣。 轩辕干脆站到身后一块石头上,扬手朝战圈外一指:“灾星一说乃杨安国因为私怨胡诌,不想死在同僚手中就赶紧滚回去!” 小兵们面面相觑。 须臾,开始渐渐后退。 待小兵们渐渐退去,我才得空问轩辕:“你怎么来了?” 轩辕很自豪的拍拍胸.脯:“我当然要来,难道看着杨安国胡作非为?何况,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啊。” 我坐到他脚下的石头上:“我以为皇帝真的被杨安国蛊惑了,安排了军.队来收拾我呢,原来都是他唬人的啊。” 轩辕白了我一眼:“我父皇很英明的。” 我笑:“替我谢谢你家英明的爹。” 他习惯的抬手揉揉我的发心,笑得很温柔:“等这事过了,你自己去谢他。” “你是怎么发现杨安国骗了小兵来的?”我问。 按石无双的性格,他一定不会告诉轩辕自己的计划,所以,只能是轩辕自己知道的。 轩辕收起大刀,盘腿坐在石头上:“杨安国暗地里动手动脚,父皇早就有所察觉,只是碍于九皇子的母妃,才一直按兵不动的,是父皇让我盯着他的。” “原来你爹还是个明君呢。”我翘了翘小腿,笑嘻嘻的道。 轩辕眯眯眼眸,看向前方四对一的战局:“父皇在民生大事上从来是非分明。” 那里,石无双正同杨安国为首的四人酣战。 皇家的事,我不感兴趣。 我现在只关心能不能趁天亮以前回去好好睡一觉。 石无双似有所感,出招越发快速和狠辣,跟一道闪电似的,简直看得我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打了一天一夜还有如此战斗力! 司阳在旁边啧啧两声:“好久没看到这样的石无双了啊!”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朝我们飞来,嘭一声砸在脚边。 轩辕用脚尖踢了踢那黑影,皱眉:“灭神教左护法?” 我捏着下巴:“灭神教果然没完全覆灭!” 司阳切一声:“之前是没覆灭,现在就说不定了,你两个小徒弟那边算是把灭神教倾巢引出去了,咱们金龙门的兄弟们可不是吃素的,经了这一仗,灭神教当是被斩草除根了。” 他话音刚落,我们脚边又砸下一个黑影。 司阳不耐:“你能不能别把人砸在我们这边,飞一嘴的灰烦不烦?” 我隐约看见石无双瞪了他一眼,天太暗,我能认出人就很不错了,所以这两人的眼神交流我是看不真切的。 只看到身边的司阳没出息的往后缩了缩。 现在同石无双纠缠的就只剩杨安国个另一个高手。 轩辕说,有点像是灭神教的某位坛主。 我觉得奇怪:“你好像对灭神教很熟悉?上次去森林的时候我就想问你的,后来一茬一茬忘了,你是怎么这样熟悉的?” 轩辕也不隐瞒:“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父皇让我私底下盯着他,我就是盯着他的时候慢慢发现的,就连你是他女儿这事,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我愣了一下。 我是杨安国小妾的女儿这事,石无双和司阳从来没同我说过,都是我在铁箱子里自己翻看了信后知道的,如今被轩辕突然翻到明面上,气氛不由有些微妙。 与此同时。 那位貌似灭神教坛主的黑衣人已经被石无双一脚踏碎了胸骨,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无法动弹。 石无双挽剑全力对上杨安国。 我朝他看过去,正见他手腕轻颤,明明那一剑完全占据上风,却还是没能落到杨安国身上。 我轻喃:“原来我是他女儿啊~” 语气平平毫无波澜。 司阳没好气的挤到我和轩辕中间:“绍王说这么多口不干吗?” 轩辕这才反应过来,倾着身子看我:“我没想到......” 我抬手,阻了他要说的话,抬头看向石无双:“你快点吧,我很困。” 石无双身形一滞,回头看我。 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冲他挥挥手。 黑暗里传来杨安国阴阳怪气的声音:“知道我是你亲爹,你还不让他收手吗?” 我轻笑一声:“我爹?我的生命里除了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哪里来的爹?” 杨安国不知是疲乏至极还是心中有愧,没回我的话,直接同石无双又打了起来。 轩辕似乎有些不耐,擦了擦手中的刀:“要不还是让弓箭手来吧,这么耗下去得到什么时候了?杨安国真不是省油的灯。” 我摇头:“这人必须得是他亲自斩杀才行,他身上背着石家满门的血债。” 司阳点头道:“是啊,不然我早就上去帮忙了。” 我瞥他一眼:“少替自己找补,就你这怂样,敢上去帮忙?” 司阳难得的没跟我顶嘴。 又是小半个时辰后,当石无双剑尖挑开杨安国胸膛的那一刻,我缓缓呼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我跳下石头朝他走去,看着冷月下死不瞑目的杨安国,心是平静的。 石无双重重呼出一口气,看着我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 我伸手,握着他的手将剑抽出,看了眼汩汩淌到脚边的杨安国的心头血,直接偎进石无双怀里,抱着他的腰轻声道:“终于结束了,走吧。” 他在我头顶轻声应了一个字:“嗯。” 然后,软软的倒在我肩上。 我立在原地,撑着他的身躯,终是忍不住流了泪。 这个男人一直背着血海深仇在荆棘上踏行,却还拼尽全力将我托离阴霾面向阳光,哪怕我不慎坠入霾中,他也要在我身周罩上一层隔离。 在他眼里,我是必须被保护的那一个。 这就是区别! 我用部分小兵的长枪杆做了一个简易担架,让门众小心翼翼将石无双抬回皇城。 路上遇到前来汇报的金龙门执事李兴和猛虎门分门主罗素。 司阳前去处理。 武伦捂着肩伤同我一道进了校尉府安顿石无双。 轩辕进城之后便带着神箭营的兵士去复命了。 回到宅子,天已经亮了。 打发走门众和武伦,我用铜炉里的热水,像他平常照顾我那样,照顾着他洗干净身上的污渍,并替他换下凝满血块的衣衫,然后靠在他臂弯里闭了眼睛。 我被唇上传来的异样惊醒。 睁眼的时候,我正对上他睫羽轻颤的脸。 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他闭着眼睛。 我动了动手臂,发现他侧着身子,将我整个圈在怀里。 我勾勾唇角,抱着他往上蹭去。 直到视线同他在一个水平面,才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贴了上去。 我就这么贴着他的唇,睁大眼睛看他愈发轻颤的睫,舌.尖一滑,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我想着,他若再装下去,我便要狠狠咬他一口。 猝不及防的。 我被他猛地勒紧。 他依然没睁眼。 天旋地转之后,我口中便侵入他凌厉又霸道的气息。 他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狠狠撬开我的唇齿,蛮横的宣誓自己的权利。 我被他紧紧箍着身子,半分动弹不得。 他传递过来的一丝异样,激得我脑中一阵恍惚,随即泛上不可抗拒的恐惧。 我用力稳住轻颤的身子,从心底泛上的恐惧却在一丝丝吞噬我的理智,指尖死命掐着掌心,我简直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他终于在我失去理智的最后一刻睁眼了。 彼时,我已经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眼前闪过一幕血红。 他蓦的松开我,大手捧着我的脸颤声呼唤:“叶儿......” 我眨眨眼,迷茫的望着他。 许久之后,我总算忆起刚才从心底泛起的恐惧是多么的令人绝望! 我抱着胳膊泪如泉涌:“对不起......” 原来我早已没有资格做一个正常人了啊!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我再次失控,会不会伤到这个我最信赖也是最在乎我的人? 泪很烫,止不住。 我记起了曾忘掉的某些片段。 是关于轩辕的。 第85章 藏起来 那时候,基地里一片yin.乱,我已不复从前,神色平静的看着周边的一切。 轩辕绷着身子忽然将我拉进怀里。 我从他眼中读出了渴望,默许了他的动作。 这里的女人,谁又能逃得了如此命运呢? 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真到那一步,我会失去理智,重伤了那个豁出性命保护我的人。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痛苦的蜷着身子:“我以为,在你眼里,我是不同的。” 我茫然无措的看着他,泪流满面,一如刚才的情景。 事实上,我自己也以为他是不同的。 然而,在我心底,但凡有此苗头的行为,不管是谁,终究没有不同啊。 在那之后,轩辕不死心的试过好几次,却都以失败告终。 然后,我们被迫成了“兄妹”。 我用力缩着身子,眼泪汹涌,泣不成声。 石无双几乎被我的反应吓懵,抬着手一时竟不敢往我肩上落。 半晌之后,他用力握着我的双肩迫我抬头:“叶儿,看着我。” 我看他,眼中却汹涌着泪,他的面容是模糊的。 “你看清楚,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也不会。你得走出来知道吗?” 我很想说,我看不清楚,也走不出来,我是个异类。 可我开不了口,喉中如哽了一块石头。 许久的沉默之后,我被他抱出锦被,精细的收拾妥帖。 他在我额间轻抚了抚:“叶儿别怕,以后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接下来的日子,我缄默且无措。 我将自己关在屋里,除了石无双,谁都不见。 我满以为重活一世,早已将自己重置,消除了从前的不堪、绝望、恐惧......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重重一击,将我拍回原形。 不敢想未来。 我懊悔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甚至恨不得拍死自己了事。 我开始伪装自己。 渐渐地,石无双看我的眼神愈发欣慰了。 之后,我留下两行字:我不是你的叶儿,此后世间再无千叶。 然后只身离开了宅子。 置身嘈杂的街市,我一时有些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思衬着该把自己藏到哪里,才能躲开石无双。 忽然瞥到街口的皇榜,便打定了主意。 轩辕看到我两手空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半晌没说话。 待明白我的目的之后,更是沉默了许久。 他看着我,斟酌道:“‘绍安宫’许久没住过人了,即便你想躲到宫里,也得等几日,待我安排人收拾出来才行。” 我倔强的站到他身前:“要么马上进宫,要么快马出城。” 他为难的揉揉额角:“就留在绍王府也行,我保证他找不到你。” 我摇头:“你低估他了,我敢保证,他第一站便会将这里翻个底朝天。” 轩辕终究没能说服我,套上马车将我送入宫中。 绍安宫果然是许久没住人了。 冷冷清清,无半点人气。 却好在是宫里,有宫人隔三差五的打扫,还算干净。 我将自己扔在一张软榻上,颓然躺倒。 轩辕在我身边挽手而立:“你打算怎么做?难不成要躲他一辈子?” 我掀一掀眼皮:“除了躲,我还能怎么办?是我先招惹他的,如今这般负不责任的逃离,穷自己也挺看不起自己的。” 轩辕蹲在我身边,紧紧握住我的手:“小叶子,论关系亲疏,我不比石无双差吧,你放心,我等你。” 我轻笑:“你等我?等我做什么?我如今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废人了,上辈子脑子里被芯片控制还有个理由,可现在呢?我脑子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我还是受不了也见不得!我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个异类,而且比起从前更甚,我眼睛都会发红光了你忘了?我都快成魔了,你还等什么?” 我挣了挣手,没挣脱,反而被他握得更紧的贴到他心口上:“小叶子,不管你成什么样,我这里从来没变过。” 我道:“轩辕,你别想多了,我们俩上辈子不可能,这辈子便也不可能,如果不是因为我相信你,我今天也不会找到你这里来,我现在真心很烦,希望你别再给我添堵了。” 轩辕轻轻叹了口气:“叶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撑着额角看他:“我以为你该是最懂我的。” 轩辕垂下眼皮,半晌没说话。 我便道:“轩辕,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维护和照顾,但是,当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从心里将你认作我哥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那种。” 轩辕摇头,笑得比哭都难看:“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 我问:“什么事?” 他道:“我没有妹妹。从来没有。当年说你像我妹妹,不过是为了宽慰你一时胡诌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道:“这些都不重要了。” 顿了一下,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打算将心底的话说出来:“轩辕,我之前是记起了我们从前的事,但是你知道吗?我记起的事情并不完整。” 说完,我定定的看着他。 轩辕忽然开口:“你别说。” 我动了动唇角:“你都猜到了?” 他脸色一颓,抬手捂住脸,有些逃避的意味:“什么都别说。” 我拿开他的双手,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我们之间,别的我都记得,为何独独忘掉这些片段,你就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反手将我握住,语气有些急:“别说,求你,别说。” “你别骗自己了,即便我不说,你心里也清楚不是吗?”我小声道。 “叶子,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不同的,我一直在为了你回来做准备,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你看到我的绍王府了,里面的一草一木、一院一景,哪一个不是因为你建造栽种的?石无双终究是个外人,你跟他不行是必然的,可我们还有机会,我们从前不行,不代表现在也不行,你都说了,我们现在已经自由了,脑子里已经没有芯片了,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可我只知道你是我哥啊。我不到十岁就失去了家人,在基地,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能感受到温暖的人,我一直都觉得,老天还算仁慈,至少给我留了一个哥哥在身边,若不是环境所迫,若不是我知道你我非血亲,你觉得,你会有机会碰我吗?或者,我会留着这条命陪你煎熬吗?”我知道过往很残酷,可我不得不说。 “可我从来就没把你当我妹妹。”他半仰着头,看我的眼神带着凄苦:“原来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当如那些人一样,无.耻些、残忍些、自私些才是。” 我没说话,他说的不错,在那样一个地方,他和我算是“异类”,他辛辛苦苦守了我许多年,再难熬也没跨出那一步,坚守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那时候,他若真想要我,凭我的功夫,是绝对守不住自己的,可他始终没有,哪怕被我伤的体无完肤。 他永远都是在征求我的同意之后才会有所动作。 可我总是让他失望,一次又一次。 我不知道他那时候有没有绝望,只是在如今看来,他似乎从来没放弃过我。 我抬眼看着他:“轩辕,我对你真的只有亲情的份儿,我能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却只有这一件事我做不到,没错,你对我的感情我了解,但我只能抱歉,我没法回应你的,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自私,不想委屈自己明白吗?” “可你现在对石无双不也起了防备之心吗?”他带着希冀开口。 我自嘲苦笑:“是啊,他是唯一一个让我能安心睡眠的人,我却还是没办法接纳他。或许曾经的伤害太深了,我只要记得那些苦难就永远都没办法做一个正常人了吧。” 轩辕用力抹了一把脸:“所以,我比你幸运,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事,能忘的我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我脑子里影响最深的部分只跟你相关。” 顿了一下,他忽然抬头道:“叶子,你干脆做点消除记忆的药吃吧,或许就没那么痛苦了。” 我脑中忽然犹如惊雷炸开,蓦的抬头看向他。 半晌后,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药啊......原来是因为药啊!我吃过,可看起来并未见效,这不是又想起来了吗?” “你吃过?”轩辕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点头,十分平静的陈述:“是啊,吃过,而且吃了两次,一次是当年石无双出谷之后我就吃的,另一次是我自己出谷的时候吃的。” 所以,我怎么也想不起石无双在谷中曾经同我相处的点滴。 所以,石无双出谷后,我就奇迹般的“不傻”了。 所以,我出谷后连自己是谁都忘干净了。 所以......这药并不成功! 当我看见石无双的第一眼,身体的记忆就被唤醒了。 看见臭老头的第一眼,脑子里的画面就记起来了。 看见轩辕的第一眼,连灵魂深处的记忆都回来了! 擦!! 我怀疑自己真的不是人类了! 轩辕无言。 我认命的叹了口气:“谢谢你啊,让我又想起了好多过往。” 轩辕猛捶自己的脑袋,末了起身匆匆离去。 绍安宫是轩辕曾在宫中住过的宫苑,虽然久不住人,却依旧处处透着尊贵和精致。 第86章 皇帝是我姑父啊 我在绍安宫做缩头乌龟。 足足半月,我没踏出宫门一步。 这半月,我时常觉得后怕。 想起我的记忆是被自己炼制的“忘忧丹”消除的,就愈发害怕。 这会儿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很没出息,居然一直在逃避! 之前嚷嚷着要把这辈子过得更精彩的话,如今想想都觉得脸疼。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和伤害,我就是忘不掉啊,也不敢去想啊! 我用忘忧丹偷了几年的正常日子,到底也没守住多久。 我想啊,上辈子我可能死得太急了,阎王殿没来得及把我的魂召入阴曹地府重置,所以我才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新投胎,这次如果我再死一回,是不是就能按部就班的去喝完孟婆汤再投胎呢? 然而,不等我细想,脑子里忽然跳出石无双的脸,我一个机灵回过神来。 我要是真的死了,石无双应当会难过吧?心里好难受,舍不得他难过怎么办? 而且,轩辕也会难过吧? 他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再因为我伤心,我就太不应该了。 这么一想,我觉得我还是该好好活着,生离总比死别强一些,嗯。 这天中午,我正趴在桌上毫无形象的扫荡桌上的饭菜,轩辕重新进入我的视线。 我一边夸张的扒着一盘酱香肘子,一边等他开口。 他将外衣卸下,顺手递给我身后的丫头,坐到我身边,自己动手盛饭菜,一边开口道:“你说得没错。” “什么?”我茫然。 他拜我一眼,往嘴里送了一口饭:“我的绍王府是石无双第一站掀得底朝天的地方,我现在甚至都没法再住下去了,他白天掀我的院子,晚上还坐我床头,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我愣了一下,随后心虚的笑笑:“让他折腾几天吧,很快就好了。” 轩辕再白我一眼:“他真的猜不到你被我藏到宫里来了?” 我笃定的点头:“绝对猜不到。在这个世界,除了你这里就剩臭老头跟我有瓜葛的,找完你这里他会去谷中,再找不到,他就会满天下的撒网,绝对想不到我会把自己关在宫里,毕竟.....这里真的是我最厌恶的地方,没有之一。” 轩辕:“但愿吧。” 忽然,他抬头问我:“你为什么最讨厌皇宫?” 我一愣:“不知道,就是讨厌,说不上来。” 轩辕不置可否。 我扒一口饭,道:“你千万绷住了啊,别被他看出端倪,等我藏个三五年的,他死心了我就出去一个人玩儿。” 轩辕神色莫名的看我一眼,半晌后道:“三五年?你以为这是冷宫呢?” 我才反应过来:“你说得对。绍安宫忽然住进了人,是挺奇怪的哈,以石无双的情报网,没准真能找到,就去冷宫吧。” 轩辕饭都不吃了,抬眼定定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怎......怎么了?” 他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还真打算做一辈子缩头乌龟啊?” 我无辜看他:“这话说得,我不是等他歇了心思就出去吗?到时候天南海北我就自由了。” 他忽然问我:“这几日睡得怎么样?” 我一噎,却强自镇定:“还挺好......” 心里却道:好个屁!没有石无双陪着,我又过回从前那种半迷糊养神的日子了。 轩辕抿唇,神色慎重:“叶子,你才十七岁不到,剩下的几十年你打算怎么过?” 我无所谓的挠挠后脖子:“我这一身本事,你还怕我活不成啊?你放心啦,我们从前不谈儿女情长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吗?” “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怂呢?”他恨铁不成钢的看我。 我耸肩:“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怂的。” “既如此,你这辈子就别出去了,你一辈子好不了我就等你一辈子。” “你好好做你的皇子,将来最好再挣个太子,然后接你爹的班,跟我耗个什么劲儿?” “这些不冲突,我是的努力去接我爹的班,毕竟有权有势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你这意思是要囚.禁我?” “是啊,这不明摆着吗?人都是会变的,说不定哪天你就把对我的兄妹情变成男女情了。” 他一派淡然。 我一派惊惶! 我小声道:“你别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他一脸的认真。 我沉默半晌,不管他是不是玩笑,我觉得该再次强调并坚定自己的立场:“轩辕,我再跟你说一遍啊,我从前的不堪、狼狈、屈辱、悲惨......都被你看在眼里,说实话,我看见你,那些过往便挥之不去,如果你真的是为我想,就离我远些吧。” 我觉得自己是真自私了。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他在我心里第一时间就已经既定了身份? 我心里其实明知道,这话出口,他对我再放不开手,也会好好斟酌。 所以,我其实真的是......仗着他对我的在乎,才这般肆无忌惮吧。 果然,轩辕听了我的话,沉默半晌后,起身默默离开了。 我知道,他这一走,短时间内是不会来见我的。 - 为了能在宫中安安心心的做几年小透明,我将自己打扮成小宫女的模样,慢悠悠顺着之前看过的地图上的路线往冷宫方向去查探情况。 路过一座凉亭,我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吸引了。 转头。 只见凉亭下一宫妃披着一件雪白的狐毛大氅,桃色的衣裳从大氅的缝隙里露出边角。 她正弯着腰,捂着心口剧烈咳嗽,身边有一只小炭炉,碳炉上还坐着一只紫砂壶,壶嘴咕噜噜直冒白烟,手边还放着一只茶杯。 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 我于心不忍。 快步上前,拎起紫砂壶倒了半杯滚水在她手边的杯子里,又翻过桌上一只空杯,将滚水在两只杯子里倒了几个来回。 天气严寒,这半杯滚水很快变成温热。 我将水塞到那人手中:“娘娘喝杯水润润喉吧。” 那宫妃抬头看向我,眼眶还有些红,没说话,却承了我的情,将杯中水饮尽。 我愣愣的盯着宫妃的脸,心中忽觉有些酸涩,莫名想哭来着。 宫妃自己顺了两下心口,缓过劲来,笑得温温柔柔的问我:“小丫头是哪个宫的?本宫从未见过你。” 我下意识收敛了些,小声道:“奴婢新来的,分在绍安宫伺候,平日里只管打扫,甚少出来。” 那宫妃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偏头冲着某个方向柔柔一笑。 我只觉眼前一亮,这宫妃笑得好好看~ 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快步走了过来,直接将那宫妃圈在怀里:“萍儿,出来半日了,该回去了。” 我愣愣的看着那道身影将氅衣的帽子给宫妃带上,还万分怜惜的捧着那宫妃的脸亲了一下。 我才反应过来,这位貌似就是轩辕他爹,南辰国主,自己好像应该跪下请安才对。 还不等我有动作。 那人忽然转头,一脸凌厉的看向我。 我被他盯得一呆,却见他脸上的神色忽而一变,成了些许疑惑和温和。 “你是谁?”他问。 语气凉凉的,带着丝丝疑问。 我正要回答,那宫妃却先开了口:“皇上,一个小姑娘,你别吓着她了,臣妾看她挺顺眼的。” “顺眼?那就带回你宫里去,让她伺候你,省的你整天闷闷不乐的。”皇帝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喙。 我:“......”都不问问我的吗? 好吧,我在这里就是一根儿小葱。 不过,这种莫名想要靠近甚至有些心酸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我仰头看一眼威严挺拔的国主,在转头看一眼温柔病弱的宫妃,皱了皱眉。 “你在想什么?”耳边传来国主不怒自威的声音。 我抬头,直直回视着他,毫不掩饰脸上的疑惑:“就觉得皇上和娘娘好亲近。” “呵!亲近?”皇帝大人眼神犀利的看着我:“在哪个宫听差的,胆子倒是不小!” “绍安宫。”我老实回答。 “绍王宫里的?”皇帝大人略一沉吟,眉目忽的凌厉:“你主子安排你接近萍妃娘娘的?想做什么?” 嗳? 轩辕的战争会波及后宫? 我不解的看着皇帝大人。 忽然,皇帝大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上前一抬手,直接捏起我的下巴:“绍王何时这般不入流了,别以为有几分萍儿的影子就能蛊惑了朕,回去告诉你主子,像从前一样继续韬光养晦,朕百年之后或能给他留个一席之地,少打歪主意!” 说完,大手一甩,差点让我下巴脱臼。 我赶紧抬手捧住下巴,张嘴左右动了动下颌,这才十分委屈的看着眼前的两人:“我没说错,姑姑、姑父。” 被这位皇帝大人一语点醒梦中人,我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杨安国的女儿,这位萍妃娘娘便是杨安国的妹子杨采萍,所以,她是我姑姑,这位皇帝大人便是我姑父了! 难怪之前齐楠他娘一直说我同宫中某妃神似,竟是真的! 我长得不太像杨安国,倒是同这位姑姑像了六七分。 不过,这种对爹不亲,对姑姑和姑父莫名亲近的感觉,真的很神奇。 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姑姑,第一次见到贵为天子的姑父,但我就是从心底里觉得很亲近,同当初见到石无双时那种微妙的感觉差不多,却又大相径庭。 “你是......”美人娘娘看着我轻声问。 我忽然觉得很委屈是怎么回事?好想哭。 第87章 真相大白 我瘪瘪嘴,居然真的挤出两滴猫尿来:“姑姑,我是你侄女,亲的,真的。” 美人娘娘有些好笑的看着我:“本公的侄女除了婵儿没别人了,你是本宫哪门子的侄女? 我抬袖擦一擦脸,吸口气大声道:“我真是你侄女,可能是杨子婵的姐姐或者妹妹,反正我爹是杨安国,我娘是他的小妾,我刚出生我爹就要杀我,我命大,现在他死了,我还活着。” 美人娘娘神情一顿:“有这事?” 说着,疑惑的看着身边的皇帝大人:“臣妾怎么从来没听兄长提起过?” 皇帝大人蹙眉,问我:“前段时间听绍王说杨相惹了江.湖恩怨,竟借由朝廷的名义带兵去跟江.湖人斗,最后死在当场,是因为你这丫头?” 我很认真的点点头。 皇帝大人沉思片刻,随即大手一挥:“既如此,你便来雅岚殿安置吧。” 说完,扶着美人娘娘当先走了。 我呆在当地,心中尚纠结冷宫之行被阻断,就见美人娘娘笑眯眯朝我招手。 我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是夜。 我坐在雅岚殿门口的石阶上,百无聊赖的看藏了大半身子的月亮,一边思索着如何藏进冷宫躲个三年五载,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就见一宫女提着宫灯朝我走来,近了冲我躬身行礼:“小姐,皇上有请。” 我不疑有他,起身跟在宫女身后,随她到了旁边一个叫做‘惊鸿殿’的宫殿。 宫女拎着宫灯规规矩矩的将我引进殿内,撩开一块厚重的垂帘:“小姐请先沐浴更衣。” 我看着眼前烟雾袅袅的浴池,上前两步,弯腰搅了搅池水,点头:“好,你出去等我片刻。” 宫女躬身退了出去。 我背着手在浴池边走了一圈,这才大大方方的褪.了外衫,着中衣踏进池子。 直到身子全部浸入温热的汤池,我舒服的喟叹一声。 然而,还没完全放松下来,池边帘子一动,一个陌生气息突然闯入。 我一抬头便看见负手而立的皇帝大人。 讲真,这位皇帝大人虽说年龄大了些,却依旧风采不减,俊眉斜飞入鬓,星眼狭长深沉,高鼻阔口,棱角分明,束着发冠立在池边,其实很耐看。 除了这诡异的场合。 皇帝大人的眼神看得我有些怕怕的。 “姑父?”我喊他一声。 “姑父?”他嗤笑一声:“亏你喊得出口!” 音落,只见他身影一晃,我还来不及躲闪,便被他抓着肩膀拎出汤池。 擦!又是高手! 怎么这么多高手? 我很庆幸自己没脱.光.光,不过,贴身的衣物湿哒哒很不舒服。 天旋地转间,我被皇帝大人扔到一张软榻上。 “不是想蛊惑朕么?给你机会,开始吧。”皇帝大人重新负手立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 我拉过软榻上的锦被将自己裹住:“姑父你误会了。” 姑父一脸肃杀,倾身逼近我:“有点意思,见面到现在,没叫过朕一声皇上,没行过一次礼,你确定要装作朕的晚辈?” “我没装。”我很认真的解释。 然而,貌似并没用。 我深吸一口气,也是,我这么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眼前,还说是在绍安宫任职的,又说是杨安国小妾的女儿,任谁都会多想了,何况身为我亲姑姑的萍妃娘娘毫不知情,又何况对方还是一国之君。 “姑父”身子愈发垂下,他眼中闪过纠结的光,蓦的将我压.在榻上,咬牙切齿道:“不是想做萍儿的替身么?朕成全你,萍儿身子弱,日后便由你替她承了朕的恩露。” 男人很强势,力气颇大,一只大手扣着我双腕脉门固定在头顶。 心底窜上一阵恐惧。 眼中隐隐看到微红,我毫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变身”。 腕上的力量忽然一松,随即传来男人不满的嫌弃:“长得再像也不是萍儿!” 然后,我被人直接踢下软榻,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才顿住。 中衣因为刚才的动作,领口散开,整个肩颈都浸入冰凉的空气。 我被这一摔,将脑子摔清醒了,撑着锃光的沁凉地板坐起身,反手去拉衣领。 “别动!”一声大喝惊得我一激灵。 我茫然的抬眼看向这位皇帝大人:“你......还想做什么?”你要是再敢来一回,我立马妖化给你看!吓不死你! 皇帝大人眼中神色莫名,我甚至都感觉到他气息有些不稳。 然而,这一回,多疑的皇帝大人真的有些反常。 他抬手,示意我别动,眼睛却死死盯着我的右后肩。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难道我妖化的模式变了不成?身上长出怪东西了? 我顺着他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右后肩。 什么都没有! 我轻舒一口气。 这可是皇帝大人,要是发现我是个“妖怪”,还不把我活活烧了啊? “那是什么?”皇帝大人颤声问我。 我一脸茫然:“什么?” 皇帝大人忽然转身,走出垂帘,半晌后急匆匆走回来,将手中铜镜往我身后一照。 我这才看清。 一块火红的凤凰纹身! 原来,这就是当年石无双想以此对我验明正身的特殊纹身啊。 果然与众不同,火红火红的,鲜艳欲滴。 不过,什么时候重新出现了呢? 想起来了,我之前做的药水确实只能暂时盖住这个纹身,但时间长了,还是会褪色,所以就露出来了。 我捞起垮到蝴蝶骨的衣领,一边系带,一边道:“凤凰纹身啊,从小就有,我也不知道谁给我纹的。” 皇帝大人尚有些惊疑。 他放下手中的铜镜,蹲到我身边,伸手来拉我衣领。 我下意识将衣领拽住。 “别怕,朕就看一眼。”皇帝大人忽然放柔语气,换我惊疑了。 我心里一阵敲鼓。 默许了皇帝大人的动作。 然后,一阵温热在我后肩纹身处流连片刻,我便听到皇帝大人轻声喃道:“是我轩辕氏的独门刺身啊,你是朕的公主吗?” 我:“......” “皇上!我是杨安国小妾生的女儿,你是我姑父,不是爹。” 皇帝抬手在我脸上轻轻一划,忽然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罩在我身上:“朕的公主该是你这样。先回去,朕会调查清楚的。” 我懵了又懵。 这怎么还疑似公主了? “跟你说件事儿啊,当初也有人觉得看见我这个纹身就能认出我是他闺女,最后你猜怎么着?” 皇帝大人问号脸看我。 我道:“自然是错了,我不是他闺女。所以......我也不会是你闺女。” 太他.妈可怕了! 我若真是他闺女,想一想刚才这一幕,我还活不活了?除非又是像石无双一样的假爹! 然而。 现实总是打脸得很。 我回到雅岚殿恍恍惚惚待了两日,忽然被一个小宫女带到皇帝大人跟前。 我看一看坐在主位的皇帝大人,再看一眼右首的美人娘娘,第n次发出声明:“我长得像姑姑很正常,你们就别瞎想了。” 然而,一个中年嬷嬷忽然窜到我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紧接着便抱着我的腿声泪俱下:“公主啊!老奴总算等到您回来了,自打将您送走,老奴这些年寝食难安,老天开眼,总算把您还回来了。” 这嬷嬷一出声,我便觉得脑仁疼。 别误会,不是那种疼法,而是真的疼,跟之前恢复记忆的前兆一样一样的! 果然,片刻之后。 我脑子里便记起了一段狗血的往事。 但是,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撑不住,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 睁眼便瞧见美人娘娘坐在我榻边抽抽搭搭落泪,她身后皇帝大人攥拳撑额急躁的来回走,地上还跪着一个戴黑帽的白胡子老头儿。 我从美人娘娘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问:“这是哪里?” “孩子,你醒了,别乱动,先让太医看看。”美人娘娘十分紧张的将我摁回床榻。 我闭了闭眼睛,稍稍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看目前这番景象,我这身份怕也是被证实了的,不然,没这么高的待遇,皇帝大人都亲自守着呢。 不对,现在我应该称他皇帝老子。 美人娘娘自然就是我亲娘了。 我的身份哪是什么杨安国小妾所出? 纯属杨安国欲盖弥彰放的烟幕弹! 之前听见那嬷嬷的声音,我便记起来了。 十七年前,我刚投生到这个世界,从美人娘娘肚子里费老大劲儿爬出来的时候,眼睛都还看不清东西呢,就被嬷嬷抱到了杨安国跟前。 那时候,我虽然看不清人脸,倒是能听清楚别人说什么。 而且,凑得近些也是能看清楚的。 于是,我连我娘的脸都没见到,就只看清楚了两张脸。一张是将我交给杨安国的嬷嬷,一张就是要掐死我的杨安国。 不过,因为杨安国当初只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就火急火燎的伸手掐我脖子,所以我对他的脸印象并不深。 这也就是后来我屡次见到他,总觉得熟悉却总也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原因。 倒是这个嬷嬷令我记忆深刻。 只因这个嬷嬷是个心善的。 或许是我命大,也或许是杨安国觉得小孩子稍稍一掐就死了,却不曾想,我只是晕过去了。 他掐完我之后,让嬷嬷将我抱出去埋了。 我就在嬷嬷抱着我出门的时候醒了。 嬷嬷见我没死,又哭又笑一阵之后,从怀里掏出银针,在我右后肩戳戳戳,然后还往上面敷了什么东西,当时真的是疼得我死去活来的。 如今才知道,这就是我纹身的由来。 嬷嬷在我右后肩搞定纹身,将我放在木篮子里扔到护城河,我就这样连夜顺着护城河流入城外的支流,再然后汇入大江,直到被石无双捡回去...... 嬷嬷之所以对我狠心出手,也是被杨安国所逼,因为杨安国在美人娘娘的膳食里加了些佐料,如果嬷嬷不听他的话,他便不给美人娘娘解药。 嬷嬷和美人娘娘情同手足,又衷心得很,两厢一权衡,便决定牺牲我保全娘娘。 我还记得当初嬷嬷将我放入护城河的时候哭得多伤心,还记得我顺着水流到弯道暗桥时,隐约看见她跪俯在地的姿势。 我那时候还想过,但愿她回去不会被杨安国发现端倪为难于她。 对了。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关于杨安国的大阴谋。 第88章 娘可会做糯米糕? 从当年的谈话内容,我大概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 杨安国野心勃勃想颠覆朝堂! 他知道当初那个年轻的皇帝看上了自家妹子,便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妹子送入皇宫,最后皇帝果然对他妹子情有独钟。 然后他妹子顺理成章的怀了龙胎。 他也很勤奋的让自己诸多外室同时有了身孕。 如此,美人娘娘一旦诞下皇子,他便利用国舅的身份,开始从小“培养”小皇子,以便将来“继承大统”。 而美人娘娘若是诞下公主,就比如我,他便用早就准备好的自己的某个初生儿,将我替换,继续实行计划。 很不巧的是,我就是这个破坏他计划的公主。 只是让他万没想到的是,我这个公主最后并没有死,而是被嬷嬷放到护城河“放生”了。 而将我“放生”这事儿他是怎么知道并一直对我穷追不舍的我就无从得知了。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始末。 因为嬷嬷又被皇帝提溜进来跪在地上讲故事了。 果然,前面的故事同我记忆中知道的一模一样。 至于杨安国为何会对我穷追不舍,嬷嬷是这样说的。 说当初她在护城河“放生”的时候,被娘娘身边的刘玉撞见了,那时候,刘玉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她便用职权将小太监关进暗房,想着等事情过了,再行处置。 可他万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竟是杨安国放在美人娘娘身边的暗探。 杨安国接连两日没收到刘玉传送情报,暗中安排人将他救了出来,这才得知嬷嬷将我“放生”了。 然后就有了后来的一系列故事。 期间,嬷嬷还说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嬷嬷因为这件事,在杨安国那里挂了号,后来她自己生的孩子,被杨安国用她“放生”我的方式,将之“放生”了! 我这才知道,当初我出生的时候,她正有孕。 等等...... 我猛地坐起身来,朝嬷嬷勾手:“你过来些。” 嬷嬷哭得一脸狼狈,闻言倒是膝行飞快到我身前,一脑袋磕在地上:“公主要杀要剐,奴婢都受着。” 我侧身弯腰仔细看着她,然后笃定道:“你生的是个女儿吧?” 嬷嬷不明所以,却点头:“回公主,奴婢生的是个丫头。” 我嗯一声,道:“你女儿没死。” 嬷嬷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公主怎知?” 我伸手将她拽起来:“她被我留在宫外了。” 可不是吗?林灵就在皇城啊。 林灵是宫寒冰在水里捞起来的。 嬷嬷的闺女也是被杨安国用放生我的方式放生的。 而且,她同我飘行的方向一致,只是没我飘得远。 最重要的一点是:林灵真的跟年轻时的嬷嬷像了七八分啊! 难怪我当初一见她就觉得面善有缘。 所谓善有善报,我算是见识了。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陈年旧事,我没心思管,倒是想起另一件特别之事:我和轩辕的身份! 这下是板上钉钉的亲兄妹了! 我仰着脖子喊那个一直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的皇帝大人:“父皇?” 皇帝大人虎躯一震:“何事?” “这事得赶紧告诉七哥。” “为何?”皇帝大人满头雾水。 还能为何?自然是让轩辕早点彻底死心呗。 不过,这话我没法说,只能道:“七哥与我早相识,还一直都很照顾我,他要是知道我是他亲妹子,一定特别高兴。” 于是,皇帝大人大手一挥,让人传来了轩辕。 轩辕来的时候,一脸凝重。 郑重的跪在地上朝皇帝大人和没人娘娘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原来美人娘娘是皇后啊! 绝对不是我眼拙,是因为她太低调了。 轩辕抬头,见我大剌剌的靠在床榻之上,脸上的忐忑很明显。 怕他冲动做什么出格的事,我赶紧眨眨眼,先发制人的冲他挥手:“七哥,我是你九妹。”然后接着强调:“一个爹生的哟~” 轩辕脸色瞬间龟裂,紧接着,脸上写满抗拒。 不知内情的皇帝大人似乎很满意这个闺女,闻言笑得温和:“她说得没错,你那个九弟乃杨安国之子,初生时被杨安国把他俩掉包了,如今真相大白,人也找回来了,听叶儿说你们关系一直挺好,今后你这做皇兄的便继续多关照吧。” 轩辕不可置信的看向我:“怎么说?”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皇帝大人已经抢先道:“简单来说,叶儿是你亲九妹,你那个九弟楚墨是杨安国的儿子,和朕没关系,清楚了?” 轩辕直摇头:“不可能,父皇你一定搞错了,叶子不一直是杨安国小妾所出吗?” 皇帝大人往身后的玫瑰椅上落了座:“错不了。她身上有我轩辕氏独门刺青,而且你母后身边的掌事嬷嬷也证实了,当年叶儿初生时被杨安国暗中掉了包的。” 然后我又知道了。 关于轩辕氏的独门刺青之说。 每个刚出生的轩辕氏子嗣,都会被纹上刺青,女孩纹个凤凰,男孩儿纹个小龙。 这一秘密,除了皇帝本人,便只有他最信任的忠仆知道。 而对杨采萍却是个例。 因为皇帝大大太喜欢杨采萍,而被他信任,知道这个秘密的却是个太医! 而且是个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太医。 长得还不赖的一个年轻太医! 所以,因为不想自己老婆特殊时期被外男看见的皇帝大大,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杨采萍最信任的嬷嬷,因为他知道后宫的糟乱,故而,一早便定死了,杨采萍生产时,甭管外间多大的事,只有这个嬷嬷能第一时间接触到初生儿。 好在,嬷嬷算个忠仆。 当年的调包事件又是杨安国瞒得严严实实突然的发难,还根本不知刺青一事,她便将仅够一人份的刺青药水用在了我身上。 转回头,怕皇帝发现端倪,用了假药水在掉包孩子身上纹了小龙,即稳住了杨安国,替杨采萍争取了解药,也稳住了皇帝大人没起疑心。 这些年可苦坏了这位嬷嬷。 九皇子一日不登基,杨安国一日不撒手,被杨安国用解药持续胁迫,不敢揭穿谎言,又怕被皇帝看出端倪,三不五时便要替这位掉包皇子在纹身上染色。 直到杨安国死在石无双手上,她倒是有心想说了,却发现,没了杨安国的解药持续,她的主子娘娘似乎命不久矣。 便又不忍心将这残忍的真相告诉主子娘娘,怕她落个死不瞑目,正这般纠结呢,趁她出宫办事这两日,天意就将这谎言戳穿了! 对于这些弯弯绕,我不感兴趣。 倒是看着傻掉的轩辕,松了一口气。 老天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听到我上辈子临死前的请求,竟真的让我们成了亲兄妹。 轩辕失魂落魄的走了。 我没留他,想着,让他自个儿清净清净也好。 一转身,抓过美人皇后的手,替她把了把脉,发现她中的乃是顾南流早期研制的一种让人吃了后产生虚症,最后死的顺理成章的药。 这解药自然难不倒我。 抓起旁便的狼毫,唰唰写下一张药方,交给一旁兀自垂泪的嬷嬷:“去抓药,吃上三副,我母后这病就好了。” 嬷嬷赶紧抹了眼泪儿,腿脚麻利的去太医院抓药了。 美人皇后眼中装满千言万语,却只在我脸上轻轻一抚:“我的孩子,这些年过得可好?” 我笑:“挺好,一点没吃亏。” “都是我的错,我怎么就不知道兄长藏着如此祸心呢。” 我再笑:“跟你没关系,他不是死了吗,我还好好的呢。” “天儿不早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我眨眨眼,脱口而出:“糯米糕。娘你会做吗?” 第89章 我跟他没仇!没仇! 美人皇后闻言,又哭又笑点头如捣蒜:“会的会的,娘这就去给你做。” 说完,急匆匆转身出去了,连坐在一旁的皇帝都没看一眼。 屋中两列宫女儿站得恭恭敬敬,碍于皇帝的威严,噤若寒蝉。 这阵势,我也甚觉无语。 我扯一扯腰际的云被,看一眼玫瑰椅上的皇帝大人:“那个......你不忙吗?” 皇帝大人蓦的起身,朝屋中宫女们挥手:“都出去。” 宫女们整整齐齐告退。 他迈开长腿,走到我床榻边,直接坐到榻沿,然后看着我不转眼。 我:“干嘛?” 皇帝大人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再张张嘴,再闭上...... 我:“你想说什么?” 皇帝大人终于发声了:“那事儿......别跟你母后说。” 我在心里狠翻了个白眼儿,我得蠢成什么样才会把这事儿同别人说? 被自己货真价实的亲爹差点那啥,很有脸么? 但是,我问:“她若问我,身上的纹身是如何被你发现的?我怎么说?” 皇帝大人脸一肃:“自然是那宫婢看见回禀于朕的。” 很好,口径统一了。 皇帝大人抬手,在我头顶揉了揉:“朕亏欠叶儿的,今后慢慢偿还。” 我:“......”做皇帝的心理这么强大的吗?瞬间出来的慈父形象是怎么做到的? “朕听闻,你是被十二门门主养大的?”皇帝爹收回爪子,低头问我。 我压下心底忽然翻涌的思念和难过,轻点了点头。 “朕该好好答谢他。叶儿说说,是给他封个一官半职的好?还是赏些金银珠宝的好?”皇帝问。 我转过身子,将云被拉到头顶把自己盖严实,瓮声瓮气道:“什么都别给,我跟他没关系了。” 皇帝语气有些沉:“怎么?他虐待你了?” 我没应声。 他便又道:“传言说,十二门门主宠女如命,难不成是假的?” 我怒,一把掀开被子:“他不是我爹!” 皇帝神情稳得一批:“自然不是,你是朕的小公主。” 我欲哭无泪。 “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朕要拿捏还是很容易的,叶儿放心,朕替你报仇。”皇帝语气平淡,好像在说,‘哦,我闺女想吃糖葫芦了,我去给她买两串’那么简单。 心里好委屈好委屈。 我一瘪嘴,没出息的哭了:“谁要你报仇了?我跟他没仇!没仇!” 皇帝懵:“没仇?那你刚刚那般生气为何?” 半晌后,一脸了然的点头:“使小性子是吧?看看,把自己气着了不是?放心吧,你好歹是他一手养大的,情分肯定在,过一段儿,朕召他进宫聊聊,让他给你赔不是好不好?他一个做长辈的,不会跟你计较,放心放心。” 说着,还从袖袋里摸出一方锦帕,替我擦了擦脸。 我愈发觉得委屈了。 这是我爹啊,连着上辈子,在我生命中缺席了三十来年的亲爹呢。 许久不曾记起过的那些甜蜜和快乐,忽然间就如开闸的洪水,在脑中倾泻而出。 我也曾在父亲肩上骑大马;也曾被父亲开心的举高高;也曾缠着他讲故事;也曾在他怀里撒娇耍赖...... 我呜呜着扑进对方怀里:“我终于有爹了。” 皇帝在我背心轻拍,沉默的叹了口气。 耳边忽然想起一道轻柔的女声:“怎么还哭上了。” 我从皇帝怀里抬头,看见美人皇后亲自端着一只托盘,上置水晶碟,碟里盛着白玉似的糯米糕。 抬袖抹一抹脸,伸手直接捏了一块糯米糕,送到唇边咬一口,便又止不住哭。 其实我想关闸的,奈何关不了啊! 这糯米糕,同我上辈子母亲做的那个味道真的是一毛一样!不哭都不行! 美人皇后和板正皇帝面面相觑,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的我。 我一边狼狈的掉眼泪,一边发狠的吃糯米糕,那形容,自己都不敢想。 期间,有朝臣求见皇帝,皇帝大人在我发心拍了拍,径自离去。 美人皇后却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待我吃完糯米糕,又吩咐人上热茶,替我净脸、洗手、换衣裳...... 不得不承认,血脉亲情真的是十分神奇的存在。 我在美人皇后跟前半点别扭也无。 反而觉得十分亲近和信任。 这一夜,是我在这个世界除了石无双陪寝之外,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而这一整晚,美人皇后同我睡在一起。 ...... 不久后,我在宫中过了个团圆年,有父亲母亲还有哥哥。 即便这个哥哥脸够臭,我却无比开心。 又是两月过去。 一切趋于平常。 轩辕楚墨虽然是杨安国的儿子,却一直被杨安国蒙在鼓里,兼之是美人皇后的侄子,皇帝没对他发难,只在凉城圈了一块地,将他打发过去,令永世不得回京。 至此,绍王成了诸多皇子中最大的赢家。 而我,成了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虽然还没昭告天下,但皇帝疼我之心已势不可挡。 我的灵兰宫是他每日下朝必入的宫殿,甭管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美人皇后,反正他日日都来。 他还广贴皇榜,邀天下有名的糕点师傅进宫为我做糯米糕,虽然我从来不吃,但他还是乐此不彼。 怕我无聊,他请来戏班,天天给我唱大戏,虽然我从来不看,但他也没放弃。 后来,他干脆在宫里造出一个街市,发动宫女太监们扮做市井民众,做出各类营生,虽然我从来不去逛,他也没让闭市。 ...... 我依旧在入夜时分拽着美人皇后的胳膊睡觉。 只是我万没想到,我那板正的皇帝父亲居然在半夜进来“偷.人”! 他自以为很小心,却没想到,我在他刚拨开我手臂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他贼头贼脑的抱起美人皇后,退出帐帘。 我听见美人娘亲小声问:“你怎么又来?” 敢情,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那么,问题来了,我是从何时开始?没有美人娘亲陪着也能安然入睡的? 不等我琢磨,便听见那“偷.人”的贼用气音回答:“嘘!别把叶儿吵醒了,没你陪着,我也睡不着,你不能总这么偏心。” 美人娘亲貌似有些气恼的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小声道:“轩辕卿,你老不正经,后宫里那么多美人都是摆设吗?” 皇帝父亲低笑一声:“嗯,都是摆设。”然后抱着人脚步轻快的离了我的灵兰宫。 我睁眼望着帐顶。 其实挺好,这些日子我也发现了,皇帝父亲对美人娘亲是真爱,连带着我也受了诸多好处。 听宫里的老人说,自打美人娘亲进了这座宫殿,皇帝父亲的后宫便形同虚设了,为数不多的后妃们,除了不甘心郁郁而终和斗起来两败俱伤的,剩下的亲身体验了一把板正皇帝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后,都安分守己的龟缩在自己的殿里不敢造次。 虽然有些不能理解他除了美人娘亲为何还要三不五时的出去播撒种子,但想到他身为一国之君的难处,我觉得,都不重要了。 毕竟他在我这里,还算个合格的父亲。 惊讶于自己能正常睡觉,闭上眼睛翻个身。 然而,一道熟悉的气息缓缓逼近。 床帘被撩开。 我瞪着双眼,看向那个闯入者:“你怎么来了?” 石无双被我惊得不轻:“你......醒了?” 我:“......你说呢。” 石无双:“前些时候你不是睡得挺好吗?” 我:“这么说,你已经‘偷窥’我很多次了?” 石无双俯身,在我额间轻轻一吻:“不算‘偷窥’,我只是不放心,守着你罢了。” 我心上一酸:“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竹筒:“你忘了,你让齐楠养的觅踪蛾。” 我一惊:“所以,你一直知道我在皇宫?” 他点头:“嗯。” 我没说话,一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靠在床头,长腿一翘,直接在我身边躺下,还顺手将我捞进怀里:“叶儿,我很高兴。” 我吸一吸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问:“高兴什么?” 他低笑一声:“没什么,就是高兴。” 我瞪他一眼:“莫名其妙。” 他修长的指节,带着些微寒凉,抬起我的下巴,珍而重之的在我唇上印下一吻。 我又没出息的哭了! 我恨恨的在被子里蹬了蹬双脚,好讨厌现在这个自己! 动不动就哭,一点都不符合我英姿飒爽的风格! 他用双臂将我紧紧箍在怀里,呓语般在我耳边道:“别怕,我一直守着你。” 一句话,又将我眼里的洪水泛滥出来。 这些日子,我已经将生平的事情全部想了起来,还包括婴孩时期同他相处的点滴。 我刚重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先是差点被谋杀,紧接着冻个半死被他捡到。 那时候,我身心皆伤,哪怕是个小小婴孩,竟然也同上辈子一般没法安眠。 我难受又暴躁,他却以孩童之躯整夜整夜的抱着我摇啊摇...... 度过最初最艰难的适应期后,我依旧只能浅眠,稍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 具体表现“嘤嘤嘤”。 那时候,他总说“别怕,我守着你。” 每次得他这一承诺,我都会安静下来。 初时,我被某些动静惊醒,但凡他熟睡着,我便开始“嘤嘤嘤”。 后来时间长了,我再被惊醒,一睁眼便能看见他神色清明的守着我。 再往后,我渐渐的便能在他身边安然入眠了。 但也仅限于他。 因着初生婴孩时期的功能,我大多只能靠耳朵和鼻子分辨身边人,用得最多的,便是鼻子了。 所以,对他的气息异常敏感。 第90章 宣你养父进宫 后来,三岁那年,千家遭灭门。 顾南流救下我和他,意欲杀我免除后患。 是他拼死拦下,信任和依赖就这么一步一步养成。 也是那之后,我决定靠装傻蒙混过去,整日里开始神呆呆不说话,更不会搭理顾南流这个一心想杀我的臭老头。 但是,面对石无双,我还是尽量“胡闹”。好歹,他救过我一命,好歹,他是因为我才被迫成了孤儿的。 所以,这些胡闹都是很有章法的。 我得不动声色的帮他成长,以便将来有一天他能手刃仇人,替千家报仇雪恨! 所以,他替我洗澡的时候,我就算拍个水花溅他,都得拍个最刁钻的位置,时间一长,他自然练出一身闪躲的本事。 保命技能,在我看来自然是最重要的。 再比如,后山练剑,我能拽着什么朝他扔什么,时间长了,他便能轻松应对此种突发状况。 因为有规律的剑法招式,他早在一流高手顾南流手里练得滚瓜烂熟。 ...... 如此“作”法,不胜枚举。 我八岁那年,石无双练得一身好本事“出山”了。 没了后顾之忧的我,不想被上辈子的阴影继续折磨,也不想被这辈子刚出生就遇上的糟心事牵绊,便劳神费力炼制了一份独一无二的“忘忧水”服之。 自然,我那时为了不显得那么突兀,给自己留了后路,服食“忘忧水”之前,已经写了小抄告诉自己哪些该记住哪些不该记住,何况,我还严格控制了“忘忧水”的分量,所以有些部分,经过小抄的提醒,我很轻易就记起来了。 所以,顾南流才说我吃了他的“换神丹”,治好了傻病却失了忆,然而,我从来不曾傻过,只是选择性的扔掉了某些记忆。 因为小抄上告诉我自己的身份,为了能摆脱这个身份,我研究了许久如何消除后肩的纹身。 直到前几年,我终于炼制出了能暂时让这个特殊印记消失的药水。 然后,我仗着身手本能和身体的原始记忆,觉得自己就算出门闯荡江.湖,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之后,我才“痛下决心”在出谷的时候,服用了大量的“忘忧水”。 只是,天意啊,我怎么也想不到,真正失去记忆之后,我会变得如此迷茫无助。 自己费劲巴拉让自己失了记忆,又自己费劲巴拉去找回来! 真的,再也没这么讽刺的事情了。 最神奇的是,当我的记忆一点一点回来之后,虽有痛苦,我却再也没有当初恨不得失去它们时的那种极端厌恶和排斥,反而觉得踏实了许多。 这便印证了一句话:该是我的就是我的! 如今可好。 所有的记忆回笼,哪怕是上辈子那些炼狱般的经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真的不知该说是我的“忘忧水”太次?还是我的“特异功能”太强大? 石无双在我肩背上轻轻拍着,像哄小孩儿似的。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抬头问他:“我娘经常半夜走了吗?” 他顿了一下,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直到我扯了扯他的衣袖才道:“啊......没有,半月前才会时常被你父皇抱走。” “都有半个月了?”我惊讶。 他嗯了一声,大手在我额头轻轻抚着:“我都会在她离开后过来陪你,等你父皇早朝之后,她过来之前我再离开,所以你一直睡得挺好。” “你们商量好的?”我诧异。 “怎么可能?”他道:“没人知道我来过。” 我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试探着道:“叶儿,或许......你的失眠症已经大好了。” 我郑重的点头:“有可能,我今晚便要试一试。” 他将我圈进怀里,柔声道:“今晚就别试了,我陪着你,好好睡吧。” 末冬时节,天气寒凉,他的怀里却温暖得很。 我不想同他争论“今晚”是什么时候,本着躲不掉就泰然受之的道理,我没怎么纠结,霸着他的胸膛睡了。 翌日醒来,屋中果然已经没了他的影子,只美人娘亲坐在床头守着我,柔柔的目光,令我心中温暖。 我得承认,现在的我,打心底里觉得快乐和幸福。 后宫很平静,无人到我跟前讨嫌。 前朝也很平静,皇帝父亲是个有些作为的统.治者,无波无澜。 皇家纷争也因为对轩辕楚墨的“流放”,彻底偃旗息鼓了。 我美美的坐在刚抽新芽的葡萄架下,半眯着眼睛问美人娘亲:“娘,如今还会头晕乏力吗?” 美人娘亲笑得眉眼弯弯:“早就好了,也不咳了,前几日我还减了两层衣衫,也没见坐病,还是你的方子管用。” 我忽然想起一事,便问:“娘,你认识楠芳菲吗?” 母后大人神色一凛:“菲菲?你怎么知道她,我当然认得,当年若不是她,我同你父皇还不能认识呢。” 我立马端出一张八卦脸:“快说说,你们怎么回事?要是我早知道是现在这样的结局,当初听她说跟宫里某个后妃神似的时候,就该来宫里转转的。” “你先同我说说,你和你菲姨怎么认识的,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母后大人明显比我更想听八卦啊。 我吸口气,再抿一口茶,这才同她慢慢讲起。 等我讲完始末,母后大人却抹起了眼泪儿:“都是你那狼子野心的舅舅造的孽啊,难为菲菲一眼便认出你是我闺女了,她一定以为你是我暗中安排去帮助她的。 只可惜啊,这些年,我一直听信你舅舅的话,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竟被她师兄所救。” 我缠着没人娘亲要听故事,听她和楠芳菲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 美人娘亲自然拗不过我,备了茶水点心娓娓道来。 原来,美人娘亲生于武术世家,自小便喜欢舞刀弄枪,家中管束也不似一般人家严苛,某一日,美人娘亲闲逛街市,遇上地痞流氓言语污秽挑.逗丞相家私跑出来的小姐,便多管闲事的上去替那小姐解了围。 然后,按着剧情发展,两人成了闺蜜。 后来,我那位皇帝父亲遴选美人填充后宫的时候,便先从各臣子家中适龄少女的画像开始挑选。 楠大小姐那时已经心有所属,便是前文中提到过的那位短命师兄,齐楠他爹——齐墨尘。 于是,这位大小姐偷偷将上呈的画像换成了美人娘亲,并在画像上做了些手脚,觉得一定不会被皇帝大人看上。 然而,天不遂人愿,皇帝大人也不知是审美偏差还是就那么重.口味,偏偏就看上了美人娘亲的那副画像。 当场就让人宣楠大人家的闺女觐见。 这还了得? 楠芳菲当时就急了,匆匆找到没人娘亲,寻求帮助。 美人娘亲听完,也骇得不轻,毕竟那时候的杨家,根本不够被皇帝遴选的资格,两人都怕事情败露大祸临头。 好巧不巧,两个小姑娘在房里嘀咕此事正好被杨安国听了满耳朵,当场就推门拆穿了两人。 再然后,巧言善辩的杨安国这般那般的将两个小姑娘一忽悠。 两个小姑娘便听了他的话,将错就错,美人娘亲托词风寒,戴着面纱顶替了楠芳菲的名入宫去见皇帝了。 大家都期盼着皇帝不要看上她才好。 哪曾想?皇帝见美人轻纱覆面,身段修长,窈窕有致,那朦胧之美,愈发让他有了兴趣,当场就封了个萍美人,还亲自点了宫婢伺候,只等太医治好美人的风寒便要召幸。 如此一见钟情的戏码,大家始料未及。 这边美人娘亲还在按兵不动,那边却不知为何,皇帝大人莫名就知道了冒名顶替之事,当下雷霆震怒,下令抄了丞相府的家。 可怜楠丞相,先是不知情,待知情时,已无力回天,死的何其不甘呐。 奇怪的是,皇帝大人只罚了楠家,却没为难杨家分毫。 后来,美人娘亲从杨安国口中得知,楠家满门皆灭,心中也怅然了好久。 要不是被我遇上,她便永远也不知道她曾经的小姐妹还活着,并且还带着对她的愧疚之心。 话到此处,我便觉得有些奇怪。 如此大事,明明双方都商量好了的,知情人也只那两个,连后续都还没开始,到底是怎么就忽然被皇帝发现的? 我自然不觉得是因为皇帝父亲真有这么神通广大。 所以,我便从皇帝父亲口中套出了缘由。 果然同我猜测的差不离,都是杨安国一人捣的鬼! 我不仅感叹,这厮将饵下的够长啊! 就凭这皇帝大人对自家妹子画像的一面之缘,就开始布这么一大盘棋,真够有心的。 不过这会儿看来,人都死了,也就没什么好追溯的了。 听了八卦,理清了美人娘亲和齐楠他娘的瓜葛,又确定了林灵小丫头和嬷嬷的关系,我忽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简直太奇妙。 有些事,有些人,兜兜转转总能回到原点。 知道石无双早晓得我的“藏身之所”,我便让他给林灵和齐楠带了话,一并带去的还有我这个公主发的请帖。 第二日,林灵和齐楠便一起来了宫中同我相见。 自然,林灵免不了被嬷嬷各种关切问候。 齐楠也不可避免的被美人娘亲拉着各种问候探询。 我躺在葡萄架下的软榻上,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的磕瓜子儿。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叶儿,父皇让人去宣你养父进宫了,约莫未时便到,你的气可消了?要不要去见见他呀?” 我猛地坐起身来:“你说啥?” 皇帝父亲皱皱眉:“没听见吗?朕的声音已经够大够清楚了吧?” 我急:“好好的,你召见他做什么?” 皇帝:“他把你养大,还因为你全家被灭,怎么算朕都欠他的,该给人补偿才是,叶儿,咱们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啊。” 好吧,我的皇帝父亲是个很懂知恩图报的君子。 第91章 跟石无双回去了 因着未时某人要光明正大的进宫面圣,我中午饭都没吃两口,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心神不宁的灌了无数杯茶,未时到了。 守门小太.监颠儿颠儿的跑进来通报:“禀皇上,十二门门主到了,正在大殿外候着呢,此时宣么?” 皇帝父亲显得比我都激动,连连招手:“宣,快宣。” 很快,外殿门口出现一个身影,着一身月白长袍,敛着气息稳步踏来。 到了近前,他只拱手朝皇帝大人行了一个江湖礼:“草民见过皇上。” 不卑不亢,谦和有礼,我喜欢! 皇帝父亲瞥我一眼,抬手一个虚扶:“石门主免礼,来人,赐座。” 我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位板正的皇帝,对待这位江湖客待遇有点高啊。 江湖客石无双眉毛都没动一下,坐在小太.监抬上来的玫瑰椅上泰然受着。 我撑着腮帮子瞅他,他朝我柔柔一笑:“叶儿想我了?” 我将脑袋一偏:“不想!” 皇帝父亲哈哈一笑,出口的语气听起来却有点酸:“石门主说笑了,有朕这个亲生父亲陪着,怎会让叶儿受这思念之苦?” 石无双总算挑了挑眉毛,正要说话,却忽然被皇帝打断:“真是没想到,闻名江湖的石门主居然这般年轻,到底闻名不如见面啊。” 石无双笑笑,看着我问:“叶儿回宫这么久,就没同皇上说说我的情况么?” 我再将脑袋一偏:“切!有什么好说的?” 皇帝大笑:“看来,在叶儿心里,你这个养父也不过如此嘛。” 石无双皱眉:“养父?” 皇帝抬手:“为了报答你养大朕的小公主,朕许你一个心愿,你只管提,朕都答应。” 石无双刚皱起的眉头便松了些,抬眼问:“真的什么都可以要吗?” 皇帝:“除了朕的帝位,金钱美人、高官厚禄,你随便提,朕都应。” 我在心里一阵摇头,我这皇帝父亲真的不是缺根弦么? 果然,石无双毫不犹豫的开口了:“草民便问皇上要个人吧。” 如此明显,我以为,皇帝父亲该警醒了。 谁知道,我这少根弦的皇帝父亲豪爽的点头:“没问题,你说,要谁?” 石无双便抬手一指我的脸:“草民只要叶儿足矣。” 看吧,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皇帝父亲身子一顿,脸都僵了:“大胆!你竟敢......” “是皇上答应草民的。”石无双适时开口。 皇帝理亏啊,斟酌了半天,憋出一句:“叶儿不是物件,是朕的小公主,不送!” 石无双抬头:“叶儿是美人,皇上说了,金钱美人,草民可任意挑选。” 皇帝一急:“叶儿不是美人儿。” 我霍的站起身来:“父皇,我不美吗?我愿意跟他走。” 皇帝一把将我摁回椅子上:“大人说话,别捣乱。” 我鼓腮:“我是美人儿,最美的美人儿!” 石无双直接笑了:“不用强调,大家都知道。” 皇帝看一眼我,再看一眼石无双:“是朕想错了。” 我还想问:您想错什么了? 石无双已经肯定的点头:“皇上确实想错了。草民不是叶儿的养父,是她未过门的夫婿,草民同叶儿两情相悦。” 说着话的时候,他一双眼睛柔柔看着我,眼神却坚定无比,竟是比任何时候都让我心跳的感觉。 皇帝狠狠甩袖:“......朕的小公主才回宫!” 虽然知道他的意思,石无双却毫不退让:“叶儿一辈子都是皇上的小公主。” 皇帝父亲的脸终于没绷那么紧了:“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门口又走来一人,抱着双臂懒洋洋的样子,正是轩辕,他一步迈进殿来:“那就让她赶紧嫁出去!” “胡说,这是你妹妹,刚寻回来几天呀就嫁出去?”皇帝很不开心。 轩辕斜我一眼:“她都那么大了,不嫁留着做什么?她若是已经嫁人了才寻回来,难不成父皇要让她休了夫君回宫不成?父皇还是听我的吧,闺女大了终究要嫁人的,不是有句话叫‘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吗?父皇想把她留成愁?” 皇帝终于烦躁了,一甩袖袍:“哎呀!此事容后再议!” 说完,直接掉头走了。 我追着他脚后跟撵上去,却被轩辕领住后脖子领:“干嘛去?” 我道:“得让他答应我走啊。” 轩辕在我脑门上拍了一下:“留下也没用,父皇定是去找母后了,你跟你的门主出宫玩儿去吧。” 我欢呼一声,扑上去抱住他:“哥哥,你真好~” 轩辕身子略僵,单手在我背心拍了拍:“知道我好就行。” 话音刚落,我就被人扣着腰直接夺走:“走吧,许你闹了这么久,是时候跟我回去了。” 我挣了两下:“我还没跟母后说呢。” 他将我抱得更紧:“你哥哥会转告的。” 他将“哥哥”二字咬得很重。 不容我多想,他已经带着我“飞”出了大殿。 身后有风袭来,我下意识抬手,便听轩辕道:“出宫的腰牌,别总翻墙。” 我便一把将他扔过来的腰牌接在手中,冲石无双扬了扬:“用这个。” 石无双嗯了一声,揽着我从檐角落下,用腰牌从大门一层一层出了皇宫。 站在皇宫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我以为我会在宫里过上三五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石无双轻笑一声:“就你这性子,能呆得住才怪。” 我道:“谁说的?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他在我发心揉了揉:“是是是,叶儿最厉害了,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说完又低头问我:“想吃什么?还是糯米糕?” 我摇头:“以后,糯米糕我只吃母后做的。” 他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牵着我在街市上东一晃西一逛,天擦黑的时候,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校尉府后面的隐蔽宅子。 宅子里那个美艳妇人易菲菲不在,倒看见一个熟面孔——罗素。 我愣了一下:“罗门主,你怎么在这里?” 罗素平静道:“易执事前几天出去执行任务,中了别人的圈套,估计是回不来了,我只是暂代这儿的情报线,过几日等乌羊门派了专人过来我就回垚城了。” 我哦了一声,问:“易菲菲也要出任务的吗?” 石无双道:“不是门里派的,乌羊门和玉兔门的人出任务都是自己争取的,做成任务有大笔酬金,她应当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才接任务的。” 原来如此,我说呢,十二门的人做任务效率那么高,原来不仅是自愿的,还有丰厚的酬金,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不奇怪。 石无双见我愣神,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想什么呢?赶紧洗漱去。” 我哦一声,往浴房去。 半道上想起在宫里的待遇,忍不住小声道:“早知道把伺候我的宫女都带上才好。” 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声音传来:“等我们成了亲,你想要多少侍婢我都给你买回来。” 我一惊,想也没想,回头便道:“我不成亲!” 石无双已经走到我身边,轻声道:“别怕,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我心上一顿,会好起来吗? 但愿吧。 毕竟,这些日子,我已经差不多能正常睡眠了啊。 一番洗漱完毕,回到房间。 石无双已经坐在床榻边沿,半湿的墨发垂在右肩,雪白的中衣隐隐透出他遒劲的肌理。 我垂了垂眼眸,默默走到榻边,掀起锦被一角爬了上去。 我才刚将自己盖好,便见他猛地俯身,连着锦被将我抱了起来。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衣襟。 他轻笑一声,低头在我眉间蜻蜓点水的一吻,将我的脑袋搁在他腿上,从旁边衣架上取来一张棉巾:“怕什么,不过是替你把头发擦干罢了,好好躺着别动。” 我尚有些没回神,他已经捞起我的发丝一点一点用棉巾仔仔细细的擦拭。 谁都无法代替的其妙感觉在心间缓缓流淌。 我很听话的没动,歪着脑袋,将脸贴在他腿.上:“说实话,这些日子我挺快乐的。” 他手上的动作稍停了一下,问:“小时候的事还是记不起来吗?你不是连刚出生时候的事都知道了吗?” 我诧异的看着他。 他继续替我擦着发丝:“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进宫没多久我就进来陪你了,你的事,我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更诧异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要不要这么可怕?那可是皇宫额,于他竟如无人之地! 他一边细细的替我擦拭头发,一边漫不经心道:“自然有人安排,十二门除了龙虎两个主管打杀的派系,大多都是情报传输和暗探分布,对我而言,进皇宫不算太难,不过使点银子的事。” 我啧啧两声:“太可怕了,你要是轩辕家的敌人,轩辕家这皇位都危险呐。” 忽觉他身子有些僵,我便拍拍他的手臂:“开玩笑啦,父皇他们又不知道,我不会跟他们说的,放心好了。” 他略松了口气:“那就好,自古皇帝都多疑,要是你真把我能暗中入宫这事告诉皇上,他多半会找我麻烦了。” 说完,扶着我的肩将我立了起来:“都擦干了,睡吧。” 第92章 突发 我躺到里侧,这才道:“小时候的记忆我都记起来了,这些年,谢谢你。” “同我说什么谢谢?那时候没想到你会成我为我的女人,不然,我会对你更好些。”他将棉巾放回原位,揭了被子躺到我身边,还顺手将我捞进怀里。 我侧目看他:“不别扭了?” 他点头,嗯了一声:“我想通了,反正都是我自己捡回来养大的,让你嫁给别人岂不吃亏?何况你这样的,嫁出去祸祸别人我也会良心不安,便收了你吧。” 我蹭蹭蹭爬起来,惊疑的扑过去捧着他的脑袋摇了摇:“这还是石无双吗?” 他轻笑一声,捉住我的手将我重新搂进怀里:“如假包换,折腾什么,当心着寒。” 想到我自己的毛病,情绪一下低了下来,我皱眉,将他往外面推了推:“我这怪病还没好呢,会让你失望的。” 他却保持着环抱我的姿势纹丝不动:“我不怕,我可以等,一天不行等一年,一年不行等十年,十年不行等一辈子!” 我吸吸鼻子,往他怀里钻了钻。 翌日。 我睁眼的时候,屋中静谧无声,石无双的气息也丝毫不剩,甚至我身边的被窝都是微凉的。 我茫然的看了眼屋顶,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自己找来衣物拾掇好,趿着鞋拉开房门。 屋外阳光正好,刺目的日光照在我脸上,我下意识的偏开了头。 刚踏出房门,我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真是没想到,她居然是公主!既如此,你便娶她吧,如此,也可事半功倍了,不过你记住,我万香阁永远是你的后盾。” 我揉揉眼睛,神志清醒之后,才辩出,原来是万香阁那个准少阁主莫荨。 我循着声音而去。 又听见石无双回话道:“以后莫要再提此事,我打算娶了叶儿之后放下所有的恩怨,我只想同叶儿一起平平淡淡过一生。” 莫荨似乎很生气,音量都高了八度:“你说什么?千家忍辱负重经营数十年,你一句话就想放弃,你问过你师父吗?问过我司护法和我娘他们同意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莫荨真是,急得将“千家”都吼成了“乾家”。 一把推开房门,见屋中两人瞬间呆住。 我笑着挥了挥手:“早上好啊~” 然后走到石无双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莫小姐远道而来,你怎的不告诉我,任我睡到这会儿,也太不礼貌了。” 石无双神色莫名的看了我一眼,还有些许的紧张。 我道:“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好事了?” 石无双忽然用力握起我的手腕,神色紧张的看着我:“你来多久了?都听到了什么?” 我皱眉:“你干嘛?轻点,捏痛了。” “回答我。”他急切看着我。 我有些懵:“没什么啊,就听见你说,我们成亲后,就带着我过我们的小日子,怎么?这是秘密吗?” 见他不说话,我便接着道:“何至于?就算我们成亲了,你继续做你的门主多好啊,十二门那么厉害,好威风的。” 他忽然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好,继续做门主,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被他莫名的反应搞得有点懵,求助的望向莫荨。 结果莫荨连个眼色都不给我,气哼哼将长剑一别,迈开长腿走了。 我在他背脊上顺了两下:“我饿了。” 石无双这才将我放开,刚回神似的,有些语无伦次:“啊...饿......饿了?吃饭,哦,还没准备,我带你出去吃......” 我直觉他有些反常,但却想不出哪里不对,跟着他走入暗道。 刚出暗道,忽听院中传来袅袅琴音。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杨子婵在院中凉亭下抚琴。 凉亭一角,武伦负手而立,看起来竟异常的和谐。 我询问的看向石无双:“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正成夫妻了?” 石无双微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眼亭中两人:“应当没有,不过杨子婵这段时间有些反常,不吵不闹,还心甘情愿照顾武伦。” 我略想了想道:“不用计较了吧,杨安国都死了,她也掀不起什么浪来,好歹我还跟她沾着亲,你们问问她的意思,若是不情愿留下,就别为难她了。” “好,听你的。”石无双点头,牵着我往亭中走去。 武伦听见脚步声,转回身朝石无双行了礼,又对我点了点头。 杨子婵自始至终都坐在那儿抚琴,没有搭理我们的意思。 待一曲弹罢,她才抬头问武伦:“夫君觉得此曲如何?” 武伦点头,十分官方的评价:“不错。” 杨子婵正要再说话。 石无双开口了:“当初使计让你嫁给武伦是为了折你爹的羽翼,如今事情已了,你若想走便走吧。” 杨子婵愣了一下,忽然起身对我道:“千叶,现在应该叫你轩辕千叶了吧。” 我睁大眼睛往她面前走了两步:“你连这都知道?” 她抖了抖裙摆,跨出古琴:“自然知道,父亲的所有计划我都知道,何况,皇后是我姑姑,我们时常见面,你同她像了七八分,不难猜。” 我又问:“即便如此,你怎么就知道我的身份已经大白于天下了?” 她缓步朝我走来,却忽然勾唇,露出一个始料未及的邪笑:“我怎么知道?我自然知道!” 话才出口,我便见她蓦的出手朝我抓来,强势的气息,一时迫得我竟没法出手。 妈妈呀!这居然是个高手! 双臂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我只能试图往后退。 然而,对方动作太快,不及我动作,眼看着那只“利爪”便要抓到我身上。 罢了,被她抓一把又死不了人。 如此想着,我干脆放松下来。 却不想,她那“利爪”离我不足三寸时,袖中忽然滑出一支短剑。 擦! 我只觉一股冷风袭来,短剑的寒光闪在我眼前,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切来得太快。 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 杨子婵邪笑的脸在我眼前放大。 第93章 到底痛不痛? 我明显感觉自己躲不开,对方明显是个高手,身手极快不说,气势上竟也十分迫人。 凉亭檐下的石无双离太远,况且也没能及时发现杨子婵的动作,所以也铁定来不及救我了。 我悲催的想着,这次大概没那么好运了。 然而,预想中的倒霉事并没有发生,我被一只大手在肩上用力一推,整个人往后倒飞出去。 等回神,我已经被石无双捞进怀里。 抬头朝杨子婵看过去,她正咬牙切齿一脸震惊的看着短剑下的武伦:“武大人真是衷心啊!” 武伦脸色有些白,身子微弯着。 我心有余悸的站直身子,目测了一下,这一剑如果落在我身上,必定正中心脏,武伦比我高,又从杨子婵后方扑过来,所以她的短剑便插.在武伦右后肩胛骨的位置。 身后石无双沉声道:“你竟然会功夫!” 杨子婵白皙的纤手还我在短剑剑柄上,闻言嘲讽一笑:“是啊,谁知道我日日隐藏自己有多辛苦?可我还是失败了,这都要怪你!” 后半句是对武伦说的,说着话,竟然顺着剑柄再用了两分力:“既然你要为她挡刀,那便也替她死了吧!” 见状,我正要上前解救武伦,忽被石无双拉住身子,他却从我身边猛地飞身出去。 然后,就见杨子婵如一只破碎的纸鸢摔了出去。 顾不得管杨子婵的下场,我扑过去查看武伦的伤势。 短剑约长三寸,如今至少有两寸卡在武伦右后肩胛骨,可见杨子婵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从随身小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两粒救心丸给他服下:“谢谢你。” 武伦却轻笑一声:“小姐言重了,此番比长舌之刑好多了。” 我心中稍有感动,实在没想到,当初随口一句话替他免了长舌之刑,如今竟换来他以命相护。 按说,刚才的情形,杨子婵是铁了心要我命的,所以,她出手的时候明显的快准狠,而他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推开,替我挡下那一杀招,我相信,绝不只是衷心能做到的,毕竟,他站的位置并非最佳解救方向。 我将他扶到长椅上坐下:“没有性命之忧,稍等我替你治伤。” 说完,转身看向杨子婵:“为什么要杀我?” 杨子婵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丝,愤愤道:“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要不是你,我爹迟早能当上皇帝,那时候,我才是公主!要不是你,绍王眼中会看不见我?要不是你,我会家破人藏在这里亡苟且偷生吗?” 我轻叹一口气,上前扶起武伦:“罢了,我不跟脑子拎不清的人说话,走吧,我替你治伤。” 石无双半眯了眯眼,挡在我和武伦身前:“她怎么办?” 我用余光看了眼那个可悲的女人,淡淡道:“随你吧,她这样的,死活都没关系了,我不想再看见她。” 这就是一条毒.蛇,还是一条脑子不清醒的毒.蛇,扔出去自生自灭,或者直接掐死,反正我是不想再跟她有什么瓜葛了。 石无双扬手,檐下便飞出几个黑影,架起杨子婵从门口消失了。 “真没想到,她居然会武功,身手还那么厉害。”我扶着武伦走在前面,唏嘘道。 身后石无双道:“她是有些武功底子,但并不是很厉害,估计是近段时间吃了能让功力暴涨的丹丸才这样的。不过,她隐匿功夫倒是挺厉害的,隔院住了这么久,连我都没发现。” 说着话,已来到屋中,我将武伦扶坐在矮榻上,垫上一个软枕,示意他趴在上面,回答石无双道:“以杨子婵的作风,也不奇怪,连他的儿子都可以变成皇子,这点事压根不够看的。” 石无双还要说话,我抬手打断他:“不说她了,替武校尉治伤吧。” 石无双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上前拨开武伦后背衣衫破裂处看了看伤口,二话不说,一手摁住伤口附近,一手握住剑柄,将短剑就那么直接扯了出来。 我差点没来得及及时敷上止血生肌的药。 武伦的伤不致命,却也不轻,我用上好的伤药照顾了他大半月,他才渐次好起来。 之后,武伦就成了我的专属保镖,是石无双亲自指派的,他连校尉之职都辞了。 皇帝大人和母后知道这件事后,一个唏嘘后怕,一个雷霆震怒,皇帝大人拍着案桌安排人去捉杨子婵,我却没管这些糟心事。 我现在就担心一件事,自己那心理病到底好没好?能不能跟石无双正常过日子?毕竟,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啊,我真心不想放弃。 要验证这病好没好,实在有些麻烦,毕竟,我总不好专门去找个采花大盗跟踪实验呗。 虽然没法直接验证,但我隐约觉得自己还是有病。 因为我稍稍想一想上辈子那些不堪的记忆,脑子里就能炸锅似的平白升温。 石无双一向很有耐心,他整日若无其事的陪在我身边,已经两月有余,他一直没提过回垚城这件事,甚至那些司阳让人送来的文书都被他原封不动的让人送了回去,只一心一意的陪着我到处疯玩吃喝。 这期间,他做过最出格的事便是对我亲亲抱抱,而且情绪控制得很好,十分温柔甚至可说是小心翼翼了。 我很愧疚,许多次想要大胆尝试,临了却总打退堂鼓。 这一日,我又看见了之前莫名生气不辞而别的莫荨。 莫荨抱着长剑,立在我身前,莫名其妙丢下一句话又气呼呼的走了。 她说:“石无双上辈子欠你吗?当年救了你的命还不够,还要赔上一辈子才算?” 我用心琢磨了许久这句话,最终也没想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最后干脆没我往心里放。 倒是齐楠和林灵的婚事让我好一阵惊讶。 林灵回宫,与齐楠聚少离多,齐楠这个想抱媳妇儿的愣头青,颠颠儿的跑回去,跟他娘楠芳菲这般那般将事情一说,他娘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便给皇后娘亲写了长达十几页的书信。 然后,有了母后大人的加持,再加上林灵的默许和嬷嬷的支持,两人婚期很快就定下来了。 我作为两人的师父,自然少不了成为座上宾。 然后,当夜我被轩辕拉着去凑了份热闹,躲在两人洞房外面准备搞事情。 结果......从窗户缝儿里看见两只情意绵绵你侬我侬顺理成章倒在轻纱帐里,我面红耳赤的逃了。 我用轻功逃得飞快,听见轩辕在我身后骂了一声‘没义气’,也没管他。 许久之后,被夜风一吹,我回过神来,今天自己没发作! 原来,心意相通、情投意合的男女之间,看起来一点都不龌龊、不可怕,反而很美好,很温馨的。 两世为人,我终于看到一场正常的xx大戏了。 我坐在墙头上,忽然很想再折回去看看,毕竟后半截还没观摩完,那隐隐绰绰叠在一起的身影,结局会怎样呢?忽然有些不敢想。 几日后,我特意去瞧了瞧林灵。 小丫头脸蛋红扑扑,少了几分从前的娇憨,朝我走来的步伐都稳重了许多。 我捉住她的手腕把了把脉,发现她并无异样。眼观她精神层面却更康健了些,便忍不住小声问她:“疼么?” 小丫头有些茫然:“什么?” 我两只食指对了对,提示道:“就洞.房时候,你们那个......痛不痛?” 小丫头小脸忽然爆红:“师父说什么呢?” “你实话跟我说说,到底痛不痛?”我都有些急了,从前在基地里的时候,多可怕呀!死的就不说了,活着那些每每都叫的撕心裂肺的,我命好,被轩辕护着没切身体会过,但几乎已被吓破了胆,不然也不会看见类似的事件便要入魔了。 那种事情,在我心底,简直比被芯片控制更令人绝望和恐惧! 林灵许是被我的神色吓住,轻轻牵了牵我的衣袖,小声道:“初时疼些,齐楠哥哥很照顾我,很快就好了,昨.夜我还觉得挺受用。” 小丫头说这话的时候,脖子快缩进领口了。 我诧异的看着她,还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烧了吧?” 小丫头有些微恼,拂开我的手道:“师父你怎么这样?非要人家说实话,人家说了你又这样,不同你说了。” 说完,低着头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将林灵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华灯初上,经过东城妓.楼的时候,我特意放慢了脚步,听着楼中的莺声燕语,我飞身上了屋顶,揭开瓦片,捏着拳头鼓起勇气往屋中探去。 结果,刚看到一个精瘦的裸.背,就被人扯着手腕拉开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在我眼前,耳边响起石无双的声音:“你找林灵问问就算了,怎么还跑这里看?万一受了刺激怎么办?” 我紧张的揪住他的衣服,手心里全是细汗:“你怎么知道?” 他放开我的眼睛,将我拉进怀里抱住:“你做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别忘了,你可是我养大的。” 说完,揽着我的腰掠过屋脊:“回去吧。” “我明天回宫。”我在他怀里忽然仰头道。 “为什么?”他似是没想到。 我将脸贴回他胸口,小声道:“回宫同父皇母后商议我们的婚事,我不想给自己留后路,我想逼自己一把。” 他没说话,半晌后才点头嗯了一声:“我送你入宫。” 第94章 不负此生(修) 我要成亲,父皇和母后虽诸多不舍,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到底没有阻拦,并开始着手为我准备婚礼事宜。 父皇开始搜罗天下异宝给我做陪嫁。 美人娘亲则为我教授为人妇该懂的事宜。 我竖起耳朵听得很认真...... 终于说到我最在乎的环节。 美人娘亲说,天下的女人,就没有受不住男人的,不然为何都要成亲?为何要育子? 她还说,这种事女人初时是要受点罪的,但过了那阵便好了。 她又说,同自己爱的人做这样的事,是很快乐的。 我很纠结,终于忍不住问:“那为何还有女人死在这样的事情上?” 美人娘亲脸色略僵,迟疑的看了我半刻,终究没问我从何处看见这样的悲剧,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任何事,过犹不及。再美好的事情,做过于了,自然有害无益,就好比让你喝补汤,每日一碗,长此以往强身健体,若每日十碗八碗,要不了几日,便气滞上火,轻则生病,重则殒命,凡事都要把握一个度才好。” 我便大约明白了,上辈子那些女人泰半就是被连番xx过度了,所以她们才受不了甚至丢了性命。 仔细想想......难怪啊。 但我心底终究还是怕的,直到临出嫁的前一晚,我还在想,连夜出走可不可行? 不过,看着倚在门口的轩辕,我知道,此事不可行! “你怎么来了?”我问。 轩辕叹了口气,幽怨的看我一眼:“老天爷为什么听不见我的心声?只让你如愿了。” 我皱眉:“你在说什么?” 他往门槛上一坐:“飞机出事的时候,你说但愿下辈子我们能做亲兄妹,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吗?” 我想了想,诚恳的摇头:“不是没等到你回答,飞机就爆.炸了吗?” 他看我的眼神就更幽怨了:“我回答了,来不及说,我在心里回答的,我说‘谁他么要跟你做亲兄妹’!” 我坐到他身边,瞥他一眼:“这辈子死的时候重新许愿吧,到时候大声点就行了。” 他转头看着我,许久不说话,最后抬手在我发心揉了揉:“明日,我背你上花轿,你记住了,我能把你背出去,也能把你背回来,将来在外面难过了、被欺负了,跟我说一声,哥哥背你回家,一辈子宠着你。” 这句话,让我心底的不安、恐惧和忐忑消减了大半。 我将脑袋偏到他肩上靠着,闭着眼睛喊了一声:“哥哥~”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随即,我只觉额角一片温润贴上来,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 我没睁眼,伸手拽着他的衣襟,偏过脸,将那滴湿润擦在他衣服上。 他说:“明天之后,我只剩下绍王府了。” 绍王府啊。府里的一切都是他特意为我设计建造的,从假山水榭,到花鸟虫鱼,哪怕一块砖,一棵草,都同我息息相关,里面的每一个小厮丫头,都在脑子里印下我的影像,奉我为主。 他忽然起身:“早些歇着吧,明早我来送你。” 我点头,转身往内殿走去。 我嫁人了。 几乎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到处都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我和石无双的新家是皇帝亲赐的一座府邸,恢弘气派,就连门匾都是皇帝亲提的“安乐府”,浅显易懂,却饱含了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最真挚的祝福。 皇家规矩,我已无力吐槽。 此刻,我被送入新房,顶着死沉死沉的头冠和红艳艳的盖头,坐在喜床上,等石无双来掀盖头。 依着我的性子,早没耐心等了,只可惜,每一次我刚抬手,身边便有只手将我及时阻止:“公主,盖头需得驸马来揭才吉利。” 就在我第N次抬手的时候,门口伺候的小丫头终于说了句:“驸马来了!” 我赶紧将爪子放下。 等喜娘在旁边引导着将繁复的礼节一一完成,盖头终于被石无双掀了。 我直接呼出一口气,引得眼前的男人一声轻笑。 喜娘和丫头们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石无双弯腰,将我头上的金冠摘了,第一句话居然是问我:“饿不饿?” 我呐呐点头:“有点。” 他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你母后做的糯米糕,先吃两块垫垫。” 我:“......” “怎么不吃?还是热的,快吃吧。”他将糯米糕往我面前递了递。 我便就着他的手,打开油纸包,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尝了一口,果然是美人母后的手艺,便忍不住问了一句:“从哪儿里来的?” 他眉眼温柔的看着我,伸手将我嘴角的米糕屑擦干净:“自然是我去宫里拿出来的,打你出宫,皇后就在宫里一边垂泪一边做糯米糕,我看着于心不忍,便将她刚做好的糯米糕带出来了。” 我仰头望帐顶,用力逼回眼泪,瘪嘴埋怨:“别人家的媳妇儿成亲都让自家相公逗乐,到我这里怎么就变了?” 他轻笑一声:“折腾了一天,要喝合卺酒,我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喝酒。” “不就一小杯吗?怕什么?” “一滴也不行。” 说完,又示意我吃了两块糯米糕,这才牵着我往圆桌边喝合卺酒。 一杯酒刚下肚,眼前便突然天旋地转起来。 我一把搂住他脖子:“你干嘛?吓死我了。” 他将抱着我的双臂刻意往上抬了抬:“跟我在一起怕什么?睡觉。” 然后...... 跟往常并没什么区别。 他亲手替我除了外衫鞋袜,从铜炉里倒了热水给我净脸洗手,然后将我往被窝里一塞:“睡吧。” 我鼓着双眼看他:“就这样?” 他看我一眼,然后俯身过来,在我唇上重重一.吮:“现在不差了。” “......我们成亲了。”我说。 他将我拉进怀里,单手环着,另一只手覆在我额头轻轻抚着:“是啊,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了。” 我看着他温润平静的脸:“我怎么感觉你还把我当闺女养呢?” 他手上动作一僵:“胡说!谁会这样搂着自己闺女睡觉的?” 我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我从小到大都是被你这样搂着睡的。” “所以你现在是我女人。”他一本正经回答道。 我......无法反驳。 这一夜,我最怕的环节压根就没发生,被他安安静静抱在怀里,我睡得异常香甜。 翌日,我那小徒弟一脸八卦的趴在窗户上问我什么感受的时候,我一本正经的回答:“神清气爽,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小徒弟默默缩回了脖子。 成亲月余,石无双对我的区别只是比从前多了些亲亲,而且每一次都温柔得不行,就好像我是一个易碎品,他稍稍用些力我就能碎似的。 我一边庆幸着又一边有些失落。 我觉得,自己果然心里不正常了,石无双要照顾我这样“精神有问题的人”,多辛苦啊! 结果这天晚上我忽然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了。 身体的异样让我想起之前被他哺进口中的酒,不然,以我的医毒之术,怎么可能中招? 我惶惶然看着头顶那张比往常略显紧张的脸:“你给我喂的什么?” 他压着嗓子:“叶儿,这段时间,我其实很辛苦,可你还是那么没心没肺,我只能如此了。” 辛苦?整天泰然自若跟个修士一样,谁他么看得出来你辛苦了?我还暗戳戳以为你不需要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不假,从他身上传来滚烫的热度,隔着衣料灼得我心慌,身.体的火烧到皮.肉,分不清谁的体温更高了。 脑袋好晕! 手脚没力!! 眼神都有些看不清了。 他额上冒着汗,手却很稳,衣带渐宽...... 一切都很顺利,我并没有发狂的迹象。 直到...... 剧痛席卷而来,被药.物支配的空.虚荡然无存,身体的灼烈感瞬间降到冰点。 眼中开始充斥上熟悉的暗红,渐渐的,整个世界变成一片血红,脑中炸雷般不辨五音,危险在靠近、在席卷、在吞噬...... 我开始疯狂反击自卫。 这一刻,我身边全是妖魔鬼怪! 仿佛已经置身魔窟,那些疯狂的掠夺、扭曲的嘴脸、可怖的魔音将我裹缠、撕扯。 身子被无形禁锢 无助和惊恐漫布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心脏似乎被人攥在掌中,窒息和剧痛还在继续! 谁能救我? 脑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叶儿!”。 “救我!石无双!”我终于喊出来了。 耳边有个声音在继续,每喊一声,疼痛便少一分。 眼前的血红从浓烈逐渐褪色,直到恢复清明。 有人紧紧抱着我,他在我耳边轻唤:“叶儿。” 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却将我唤回现实,彻底走出梦魇。 劫后余生。 我埋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说:“叶儿,坚持一下。” 我吸吸鼻子,坚决摇头:“不要!” 然而,从来对我百依百顺的男人,这一次很强势的没顺我的意。 他说:“继续。” 我挣不掉他的桎梏,含着泪绷紧了身子,全神贯注压制自己的情绪,就怕那张牙舞爪的心魔又跑出来捣乱。 许久之后。 他在我唇角轻轻一吻:“可还疼?” 我诚实的摇头:“麻。” 他便笑了,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欢.愉和兴奋。 再后来,我就成了一片云...... 我终于成了一个“正常人”。 我是皇帝失而复得的小公主,是十二门门主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我成了无人敢惹的一个,这一世,老天总算带我不薄! 天气逐渐严寒。 还未天明,我已经被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严重怀疑是因为昨夜被某人折腾得太狠的缘故。 “我想吃母后做的糯米糕了。”我闭着眼睛喃喃道。 石无双轻笑一声,在我唇上重重一吻,蓦的翻身而起:“等着,我去宫里给你拿。” 美人娘亲知道我喜欢她做的糯米糕,故而几乎每日都会做一小碟备着,不管是我亲自进宫还是石无双代劳,都不会让我落空。 我眼皮都没翻一下,虽然饿得很,但也够疲惫,终是抵不住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午时了。 石无双捧着一只带盖子的琉璃盏,递到我眼前:“快吃吧,还热着呢。” 我接过,抱在怀里,睡眼朦胧的看着他:“谢谢你啊,让你把功夫都浪费在这些小事上了。” 石无双脸色一僵,随即不悦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叶儿的事就是我的头等大事,快吃吧,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不然那狠狠罚你!” 想到他话中的“罚”,我缩了缩脖子,赶紧揭开盖子拈了一块糯米糕塞嘴里。 因为天气的原因,糯米糕到底有些微凉,可我早饿得不行了,再加上糯米糕又是我最爱的糕点,当下就被我迅速解决了。 然后,我就悲催的积了食! 因为几块半凉的糯米糕,我如今胃上硌的不行,一阵阵的犯恶心。 我给自己开了消食的药。 奇怪的是,连吃了三天,积食症竟丝毫不消。 我十分幽怨的望着石无双:“都怪你,给我吃凉的糯米糕!” 石无双一脸自责的认了罪:“我下次揣个碳炉在身上,再也不让你吃凉的了。” 我想起那让我遭罪的糯米糕便一点胃口也没了,冲他摆摆手:“你去忙你的,我上街上转转去。” 他犹豫着要走不走的在我面前转了两圈。 我退了他一把:“你的十二门不想要了,去忙吧,我转一圈就回来。” 他这才应声去了。 我在丫头的服侍下,穿戴齐整后踏出了安乐府的大门。 结果走出不到半里地,忽然觉得没意思的紧,又折返身往回走。 这些日子我习惯了石无双时时作陪,一时不见他还着实有些不习惯,想到他在书房忙事情,我便不动声色的往书房而去,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一路上,我刻意收敛了气息,提气轻行,半点痕迹没露的往书房靠近。 近了。 我忽然听见书房中传来臭老头的声音,还带着气恼的语气。 好奇之下,我默默靠了上去。 结果,我便听到这样一段话: “她的真实身份是公主,如此不是更好吗?我们的计划还能更顺利些,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你迟迟没有动作,到底怎么想的?你别忘了,我不仅仅是你的师父,你爹但凡有个多的儿子,我便也不为难你,别忘了你乾家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从今以后,我不会有任何动作,师父放弃吧。” “放弃?你说放弃就放弃吗?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几十年的努力就因为一个女人白费?万香阁那么多忠于乾家的旧部怎么办?” ...... 我听得直犯嘀咕,臭老头到底什么事,气得连石无双的姓都能吼错? 等等......千家?乾家? 上一次莫荨也曾吼出了同样的姓氏! 乾家?!这不是前朝皇室的姓氏吗? 我脑中忽有惊雷炸响,这是还有阴谋啊! 一想到这份“有可能”,我便气息一泄,彻底露了痕迹。 屋中谈话戛然而止。 房门被猛地拉开,我和石无双两脸惊愕的看着对方。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惶十分明显,正要说话,我却忽然捂住胸口忍不住要吐。 他疾步上前,替我抚背:“几时回来的,怎的不声不响到这儿来了?” 我捶着胸口干呕了一阵,无精打采的道:“难受,不想逛街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臭老头的声音:“怎么,有小娃娃了?” 一听这话,我和石无双俱是一惊。 不是吧?不就是一块半凉的糯米糕引发的积食症吗?何况,我的姨妈都还没到造访时间呢! 话虽如此,我还是惊疑不定的摸上自己的手腕。 小心翼翼探了半晌,直到一支从未出现过的陌生脉搏从指尖传来,我呆了。 “怎么了?”石无双将我呆着半天不动,直接拿开我的手,亲自上来把脉。 半晌后,他一把将我从拦腰抱起:“我要做爹了!” 身后传来臭老头的声音:“你不是不满八岁就做爹了吗?还有什么好兴奋的?” 石无双身子一怔,没搭他的话,抱着我疾步往寝殿走去。 因着这事一打岔,我之前在书房外听到的那些话便彻底被我尘封了下去。 不管是石家还是千家、乾家,反正我只认定这个男人了! 多年后,当我膝下已经一女二子,身边依旧风平浪静。 他一如既往的宠我疼我。 石无双对几个孩子疼则疼矣,却从不曾如待我幼时一般着紧。 我们的老大是个闺女,打出生起就是个安静的性子,在丫头们的伺候下,长得粉雕玉琢甚是讨喜,那周身气韵真是骨子里带的贵气逼人,沉稳静默,如高山雪莲,美的无人能靠近似的。 老二是个小子,甚能闹腾,自打能动手动脚起,便有了拆家的能力,话都不会说的时候,便嚷嚷着学功夫学文化,小小年纪更是甩开同龄人一大截,成了个小有名气的神童,后来更是常驻宫中,被轩辕招揽的天下名士教唆着学了周身本事。 老三也是个小子,这孩子最是特别,不若老大清冷,也不若老二爱折腾,只一点,尤其黏我,只在我怀里能好好睡觉,但凡我不守着,能整夜整夜的嚎。为此,石无双朝他飞了许多眼刀,奈何是自己的亲儿子,终究只能忍着。 几个孩子,也只有老三最得我意,这小子虽说黏我紧,却也挺知道心疼我,就跟石无双不对付,父子两跟多大仇似的,但凡这小子在我身边,石无双便没半点机会能在我身上讨点便宜,即便半夜里被他拎走扔摇篮,小家伙也能吭哧吭哧爬回来,钻进我怀里霸着。 多年后,当他银丝满头仍将我手紧握时,我回首此生,终没负这一世繁华! 我永远不会说,我知道一个秘密,关于乾家的。 -全文完- 第95章 番外一 幼时,我曾问父亲,我从何来? 父亲说,某日出去行侠仗义,从路边捡回来的。 他说,这世上,所有的孩子都是在外面捡的,运气好的会捡到好几个,运气不好的一个也捡不到。 我便信以为真,心中着实羡慕他能捡到我这么一个儿子,有事没事的便拎出来训一训,还能背着手大佬似的让我练练练......练得满头大汗,精疲力尽。 所以,我也想捡个儿子回来教训。 老天爷听到我的祈求,便真的从水里给我送来一个孩子。 我淌着水,千辛万苦将这个孩子捞起来,然后万分高兴的抱回家,洋洋得意:“我也做爹了!” 我终于可以和父亲一样,叉着腰教训我的孩子! 然而,事与愿违! 这个小孩子是个女儿,右后肩上有个老天爷做的记号—凤凰纹身,捡到的时候身上覆着厚厚的枯叶,我便叫她叶儿。 叶儿不如我机灵,整天除了呜呜呜就是吃吃吃,然后继续呜呜呜! 娘亲说,这样小的孩子该是整日睡睡睡的,可小叶儿不爱睡觉。 娘亲说,不睡觉便不长个儿。 为了小叶儿能快快长个儿让我教训,我一天要劝她八百遍让她睡觉。 可她总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我只得承诺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她那傻乎乎的样子居然听懂了,煞有介事的闭上眼睛,却一转眼又张开,就为了看一眼我有没有守在旁边。 为了她能好好睡觉,一入夜,我便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还得时刻警醒着,她若稍有动静就得先睁眼看着她才行,不然她要是睁眼发现我睡着了,便又不睡了,手舞足蹈的睁着眼到天亮。 我没能叉着腰教训她,反而还得如此劳神费力的养活她。 我想着,等她长大了再教训。 然而,又是事与愿违! 随着叶儿慢慢长大,我却舍不得训她了,肉嘟嘟的小叶儿万分可爱,她捏个勺子我都怕她累着,我整天除了作为儿子被父亲继续训,便是抱着小丫头不撒手。 叶儿会说话了,第一句话居然不是叫我这个“爹”,而是叫了我的父亲一声“爷爷”! 父亲乐得直笑,我却恨不得在小丫头脸上咬一口。 叶儿犟性很大,不管我怎么循循善诱,她死活不开口叫我一声“爹”。 我急了,掐着她手腕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威胁了一番,她才奶声奶气叫了我一声“爹”,我当即便放开她将她举过头顶奖励了两个飞高高。 叶儿三岁的时候,家逢巨变,她成了我唯一的亲人。 在那场巨变中,叶儿被吓傻了,失了从前的天真活泼和机灵,变得十分安静,再也不会咯咯笑着往我怀里扑,整日傻呆呆的坐着,不然就是跟我各种捣乱。 那时候,为了能甩掉叶儿,自私的师父才告诉我,叶儿其实不算我女儿,因为这世间的孩子都是从娘亲肚子里出来的,我其实也不例外。 但我没把这当回事儿,固执的继续做着我的爹,让叶儿也继续做我的女儿。 为了报仇,我在师父的指点下不要命的练功夫,直到师父说,我在江湖上已少有敌手的时候,我便出谷开始暗中培养势力和调查曾经的仇人。 我本来想带着叶儿一起走的,可师父总说叶儿才是导致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如果带出去,我不仅报不了仇,还有可能护不住叶儿。 我便忍痛将她丢在谷中,自己出谷了。 我第一次给师父传信回去的时候,便听师父说,叶儿的傻病好了。 我当时无比高兴,却已知晓江湖险恶,还不是把她接出来的时候,便生生忍下思念,加快脚步让自己越来越强大,以期尽快接了她出来,不在谷中继续受苦。 我渐渐有了些势力,要打理十二门,要提升自己的修为,要找寻仇家,一个不慎,几年时间便过去了。 叶儿没等到我去接她,却自己学了本事,破了师父的八卦阵跑了出来,出来了竟没来找我! 师父和我急坏了,一致认定她出了事。 我动用一切力量去寻她,她的信息却石沉大海,我不怕她是赌气离家出走,我只怕他落入当年那股势力手中,毕竟对方当年就是为了她才置我全家于死地的。 当我怀疑司阳带回来的那位失了记忆的香香姑娘就是我的叶儿的时候,我的心内掀着狂澜,我想要查证她右后肩是否有凤凰纹身? 师父曾经说过,她后肩的凤凰纹身是用特殊药水纹上去的,是洗不掉的。 结果,她的肌肤上干干净净,一片雪白,我松口气的同时,又很有些失落。 可是没过多久,她却主动找上我,说我身上的味道好闻,非得赖在我榻上睡觉! 我只能是叶儿的,她又不是叶儿,我自然不喜欢,但我心里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并不想真的拒绝她。 于是,被她裹缠着,我便答应了她的无理要求。 短短一夜,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就感觉她同我的叶儿性情相仿,但也仅仅是相仿,因为我的叶儿必定不会如她这般胆大妄为,我很失落。 但我还是不死心的又要求看了一次她的右后肩,甚至还伸手去擦了擦,依旧是没有纹身的。 她却毫无廉耻之心的说要做我的女人。 我一边排斥她的行为,一边却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她真的太像我的叶儿了,我都有些怀疑自己魔怔了。 我发现她说话很有趣,颇有叶儿幼时的机灵劲儿。 我用让她跟踪七皇子作为交换条件同意他睡我身边。 其实我只要下一道命令,她也得去做,但我就是鬼使神差的用我□□作为交换条件了。 但我没想到,她真的跟叶儿一个德行,一上来就八爪鱼似的将我抱住。 我很生气,这姿势是独属于叶儿的,怎容他人强占?于是我毫不客气的将她推开。 即便如此,她还是锲而不舍的重复这一动作。 到后来,我干脆懒得动了,却发现有她在身边,惶然的心奇异的有些安宁下来,就好像我身上趴着的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就是我的叶儿。 她很能胡扯,发现她与我睡在一起,司阳气急败坏的质问被她三两句话轻飘飘就化解了。 和司阳的争执中,她被司阳的一句“小祸害”刺激得头疼发作。 被这三个字刺激的不只是她,还有我!我紧张的无与伦比,正想追着问她还记起些什么,她却不争气的晕了。 我煎熬着等她醒来,终于从她口中听到许多足矣震撼的描述。 我苦寻两年的叶儿啊,终于有些影子了! 我有好些年没见过叶儿,还不敢完全确定她真的就是我的叶儿,何况她右后肩还没有纹身,只能急吼吼让司阳去把师父找来。 冷静下来越想,我便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我的叶儿了! 我一时惊喜一时心痛,整个人都快迷糊了。 我的叶儿居然失忆了,还化名香香,自己找到我身边来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吗? 我终于能像从前那般护着她宠着她了,我的小丫头长再大我也兜得住! 我牵着她上集市,抱着她睡觉,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从前,我觉得很幸福。 可是,即便一再证实她就是我的叶儿,小丫头却不再接受,甚至趁我不注意,离家出走了! 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只感到无比焦灼。 就算知道她如今没那么脆弱,我还是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心急如焚的派人去找,自己也没敢闲下。 我万万没想到,时隔大半年,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她居然跟一个男人独处一室!还照顾对方喝药! 见她还想躲,我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扣住,这才有空看一眼床上的人,结果发现那小子居然是个旧相识,就是那个皇室弃子轩辕楚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如何给我的叶儿安宁? 更可恶的是,那小子还想挑衅我! 小破丫头自打重回我身边拒不开口叫我一声爹的,这一次却为了这小子不情不愿的开了尊口。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我还是没忍住狠狠拍了那小子一掌。 小破丫头居然说那小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简直差点没把我气厥过去! 这不要命的犟丫头,居然在那臭小子的安抚下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央我抱抱!我真的感觉自己要疯! 虽然知道这大半的成分是因为那臭小子,但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将她抱回去再说。 我气不过她为了那臭小子开口叫我爹,逼着她再叫,如幼时那般唬她。 但我万万没想到,她竟胆大如斯,居然敢亲我! 我被她那温软的小嘴儿嘬得魂不附体! 第一反应便是生气,才出来混两年的江.湖,竟学得连伦理都不顾了! 她仰着小脑袋不服气的冲我喊:“你打,你打。”我脑子便乱了,鬼使神差的有种想要亲回去报复她的冲动。 我被自己这想法吓得落荒而逃。 但我发现自己不论怎么生气,还是不由自主的去靠近她,甚至她的一切让我生气的行为都让我觉得莫名的开心,于是,我一边生着气一边暗戳戳欢喜,我便怀疑自己是真的疯了。 总算,她还是漫不经心给了我一句‘以后也不跑了’的承诺。 为了让她死心,我语重心长的跟她分析,咱们的仇人跟朝堂有牵扯,那七皇子接近他必定没安好心。 那想她却当场给我砸下一个惊雷:她跟那轩辕楚乐已经私定终身了! 私!定!终!身! 那臭小子何德何能让我的宝贝叶儿委身? 我简直差点被气得原地升天! 再一看小破丫头那柳条似的身段和细胳膊细腿儿,她要是跟了七皇子那蛮子,能受得住? 简直不能想,想就是惨案! 好在,听她东拉西扯了一大堆,我才发现,这孩子还是有些傻的,根本搞不清楚什么是男女之情,更遑论何为‘私定终身’了,我稍稍放心了些。 便这样养着吧,总有一天她会长大、会懂事的。 我终于查清楚了叶儿的身份,真是被师父一语成谶,她居然是当朝丞相的弃子!只因那傻丞相听人说叶儿是她的克星,非要让人将叶儿置之死地。 叶儿命大,死里逃生被我捡回家。 却没想到那该死的傻丞相穷追不舍,愣是让人找到我家下了杀手,害我家破人亡。 但叶儿依旧没死成,只是他不知情,可他还是步步高升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朝丞相。 我怕叶儿知道这些糟心事难受,便将这些信息都锁了,不让她沾染分毫。 我要处理这些糟心事,又怕叶儿不在我身边有个好歹,便特意将她带着,尽心尽力的呵护着,好在,帷幕落下的时候,我们都平安,只司阳那傻子成了个暂时的睁眼瞎。 回到门中,我想着给叶儿找个嬷嬷陪在身边好好教她,她这年纪也到了该懂人事的时候,省的一个不慎再闹出什么事来。 然而,我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丫头又给我劈下一道惊雷! 与我颇有渊源的万香阁少主,昔时曾戏言,待她长大,便让我娶了她。 好歹是个女孩子,我不好直接拂了她的面,便道了句‘再说’。没想到这孩子如今忽然跳出来,让我娶她! 这怎么可能呢?我要是娶她我的叶儿怎么办? 于是,我只想着如何拒绝,却忘了我不愿娶她的理由。 莫少阁主有些死缠烂打的意思,我很头疼。 叶儿眼冒红光一事也让我无比头疼,于是这道惊雷便劈在我正头疼的时候。 丫头风风火火冲进房间,阻在我和莫少阁主的中间,忽然发力将我拉下身子,就那么霸道的欺上来,在我唇上气势汹汹的胡肯乱咬! 我惊呆了! 她这般气势汹汹毫无章法的啃咬让我忘了动作,唇齿间传递过来的温软和馨香让我迷糊甚至还有些享受! 她勾着我的脖子,很是得意的冲莫少阁主说‘他是我的,你还看不出来吗?’。 莫荨骂我是禽兽,我惊疑不定的告诉她,叶儿是傻的。 说完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想通了某些事情,我又惊又怕,不自觉的舔了舔有些刺痛的唇,不知道自己做了些啥,也听不见丫头在我面前说了些啥,迷迷糊糊的落荒而逃。 我用了半日的时间来清醒自己,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回去时已是深夜。 叶儿抱着锦被靠在床头,丝毫睡意也无,见了我,满脸的委屈。 不知为何?我脱口而出的问题竟然是问他七皇子陪她能否安睡。 她面无表情的冲我摇头,我心中莫名暗喜,却忽然想起她曾说过跟七皇子已私定终身一事。 便将此事拿出来堵她。 没想到,她竟告诉我那是一句假话! 第96章 番外二 我心中狂喜,却做出满脸的不信。 她便同往常一样蹭到我怀里,委委屈屈的抱着我的腰解释说,当初是怕我杀他才这样说的。 我一边欢喜着,一边愤怒着。 欢喜是因为她真的没被别的男人拐走,愤怒是因为她为了别的男人的性命,竟不惜毁了自己的清誉! 她仰着小脸央我抱她。 我很忐忑,为了掩饰,我不停的强调我是她爹这一假事实。 我用这个虚假的事实骗自己,也骗她,甚至不惜说了重话。 却没想到她被我刺激狠了,趴到我背上再给我劈下一道惊雷。 等我消化完她这一大段话,心中顿时惊痛交加,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眼睁睁看着她流泪,看着她揪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泣,除了‘对不起’,我竟说不出第二句话。 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对上她迷茫无助的泪眼,看她揪着心口半天喘不来一口气,真怕她直接背过去,便点了她的睡穴,护在怀里。 整整一晚上,她在睡梦中抽泣,我除了如往常那般轻抚她的额头,竟别无他法。 她醒了,像无数个平常的早晨一样,顶着红肿的眼睛先找到我。 她揪着心口冲我委屈的撒娇,我便心疼得不行,小心翼翼在她唇角印下一吻。 几乎是一瞬间,她破涕为笑,说不疼了,耍赖的朝我凑过来索吻。 我心如擂鼓,真想不顾一切遂了她的意。 或许也是遂了我的意。 可我脑中却忽然浮起她幼时的形容,顿时觉得自己太过禽兽! 我的叶儿记忆是残缺的啊,若有朝一日,她想起来幼时同我相处的点点滴滴,可还能这般无所顾忌? 我打退堂鼓了,在她略显失望的神情中退缩了。 后来,陪她在江.湖‘行侠仗义’到京城,我特意从七皇子那里得知她‘上一世’的惨痛经历,心痛得无以复加,但我不敢表露出来,只怕牵动她的伤心处。 我还清楚的记得她泪眼婆娑揪着心口无助又茫然的凄楚模样,如今想来真是心如刀绞。 我整日小心翼翼的观察照顾着这个自小一手带大的小丫头,生怕她被刺激。 七皇子曾郑重其事的告诉我,她心底最深的恐惧是什么,故而,即便看清我自己的心之所想,也不敢轻易去尝试了。 我一再告诉自己,她就是个孩子,是个孩子,是我一手养大孩子来麻痹自己。 然而,总是意外频生。 这个‘孩子’啊,她总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对我做点什么? 有时候趁我给她洗脸,她能抓着我的手亲一下;有时候给她挑个菜,她能出其不意在我脸侧亲一下;有时候我以为她已睡着,结果她能忽然睁眼在我下巴上亲一下;更有一回,她居然扯了我衣服,在我胸口烙下一吻,灼得我差点没绷住...... 我知道我迟早会绷不住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那一日,她吃了整整一盘酸果,末了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忽觉心中酸得不行,只因那酸果是绍王特意送来的,就连那糖浆的熬制方法也是绍王在纸上写好一并送来的。 我问她味道如何?其实,我心里多希望她告诉我那东西难吃,她不喜欢,只爱我给她买的糯米糕。 然而,她很欢乐的说她喜欢吃! 我便觉得心中的酸水直往上冒,迫切需要某些甜一点的东西来中和一下。 然后......我终于吻上她那小嘴儿。 同意料中一样,甜甜的,软软的。 一瞬间,将我心里那酸水压了下去。 我的叶儿啊! 我终于自私的吻上你了! 叶儿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我。 我心如擂鼓,却强自镇定。 纸上谈兵到底不如亲身实战。 我循着本能,小心翼翼的吸.吮口中的馨香甘甜,当我的舌尖扫过那片柔软,她唇上残留的甜香便被我尽数舐入腹中。 我想着,即便没有这些糖浆,她也该是甜甜的吧。 我有些忘情了。 急切的将她捞进怀里,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我的叶儿是那般娇小柔软,叫我放在何处才安心呐? 叶儿的轻呼唤醒我沉溺的神志,我不舍的放开她,却依旧将她圈在怀中。 看着小丫头瞬间促红的脸,我心情大好,不轻不重的逗了她两句,却被门中警铃打断。 看到下属送来的信笺,我着实生气。 那个该死的杨安国,都已经位极人臣,还不愿放过叶儿。 只因一个毫无关系的道人之言,居然相信自己的亲骨肉是自己的克星,简直荒唐至极! 然而,对于杨安国,我不敢小觑。 此人不仅有个聪明的脑袋,还有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甚至还有我未知的隐藏实力! 就好比灭神教,不正是他用刘玉做幌子的一个背后势力吗? 我甚至怀疑灭神教根本没被我伤及根本。 我不敢贸然动手将叶儿置身险境。 我觉得应该找两个人乔装成我和叶儿的样子,将杨安国的势力引开一部分,如此,我才会更有把握保证叶儿的安全。 但这两个人实在不好找。 因为他们不仅要特别熟悉我,还得要特别熟悉叶儿。 更重要的是,这两人得同我和叶儿一般熟稔有情。 最后,我决定让叶儿的两个弟子乔装成我们的样子,因为我看那小子对叶儿的亲传弟子颇有感情,如此扮演起来,方能瞒得过杨安国那老贼! 于是,我不惜亲自传授两个小家伙的易容术,更找来灰鼠门的口技大师教给两人口技。 然后,他们果然没让我失望,将我们扮演得十分相似。 可是我没想到,叶儿居然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齐楠那小子装扮的我。 明明我已经让齐楠以我的身份唬过了门中所有分门主,没想到最后却还是被叶儿一眼识破。 我欣慰却也担心。 叶儿说,齐楠身上没有我的味道,所以他才能一眼认出来。 我很疑惑,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味道? 叶儿说,很独特,别人身上都没有,但我一直无从得知。 但很快,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让林灵装作她的样子来靠近我,然后被我一眼识破。 因为,林灵眼中没有我,即便她形容动作同叶儿一般无二,可她看我的眼神,欢喜不达眼底,不若叶儿看我时的纯粹和灿然。 或许,在叶儿看来,我身上的味道也同她看我时的眼神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吧。 一切按照我安排的轨迹前行。 冬月初七。 同杨安国的决战拉开帷幕。 不知何故?我安排的门众们晚了些时候还没抵达“战场”,我不得不动手解决部分小喽啰。 可叶儿似乎知道杨安国的计划,怕我体力耗损过重吃亏,愣是将我挡在身后率先出手了。 当她仰着脑袋冲我“显摆”自己多能干,多厉害的时候。 我没有半分喜悦,只觉心口的痛丝丝蔓延。 我一心呵护的小丫头呵!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恶魔”! 我自问从小将她护得够严实。 我怕她背负丝毫的血债,我怕江湖的血.腥将她沾染,我怕她过着同我一样为了复仇沉重不堪的日子。 然而,她背负的,竟是比我还折辱不堪的过往,甚至是历经轮回想忘都忘不掉的痛。 可我替代不了她,除了心疼,我只能尽可能的让她少沾染这些肮.脏。 我的叶儿该是快乐的啊! 好在,司阳来得还算及时。 我给他下了死命,带着叶儿,只守不攻。 司阳是我唯一信得过能护叶儿周全的人,即便是我,也不敢保证让叶儿在这场战乱中毫发无伤。 但司阳一定可以。 毕竟,他的轻功天下无双,从小在他爹手下练就的逃命技能,也无人能及。 我要时刻看着叶儿,只能让她留在战场,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然而,要保证她的绝对安全,没有什么比这样安排更合适的了。 所幸,斩杀杨安国的过程十分顺利,我臂上挨了一刀,却无伤大雅,尘埃终于落定。 叶儿见我受伤,第一次“照顾”我。 我从来不知道,她治伤的手法如此精练,但我却并不觉得欣慰,这样的本事,是怎样练出来的,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许是上了伤药的缘故,这一日我醒的晚了些,直到叶儿视线在我脸上转了几个来回,我才有所察觉。 我没动,这是同她一起时唯一一次没再她之前醒来,我想看看她是否会如幼时那般不安。 她的反应让我甚是欣慰,气息绵软,没有半分忐忑和急躁。 但很快,我就发现异常。 唇上传来的温软令我震惊,便这样吧,或许,她可以的。 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便没了自制的理由,我迫切的像让她彻底成为我的人。 初时一切都挺好,直到发现她的异常,我刚沸腾的血液便忽然冷却了下来。 一种名为“怕”的情绪,第一次在我身上展现出来。 好不容易将她唤醒,她那一声“对不起”却令我心碎! 是我的错,我想要她的心太过急切,即便百般小心,我还是让她受伤了。 叶儿拙劣的在我面前掩饰她的不安和焦躁,我却不敢拆穿她。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自己藏了起来。 我第一时间冲到绍王府找人,如今的局面,她除了往绍王府躲,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本事能将她藏得住。 但是很快,我便发现我的想法错了,绍王府压根没人,当我踏进绍王府第一步时,便知道她不在里面,因为感觉没对。 冷静下来,我忽然想起之前齐楠培养的“觅踪蝶”,便毫不犹豫的将之放了出来。 然后,我很快便知道了她的去处。 我想直接将她“捉”回来,转念一想,是该给她一些时间独自安静一下的,我相信我的叶儿只是暂时无法接受罢了,所以,我在暗地里陪着她守着她,从不敢惊动她半分。 但我实在没想到,事情反转得太快,叶儿摇身一变,竟成了公主!名副其实的公主。 万幸,帝后对她十分疼爱。 我看着她在父母亲情的温暖关爱下逐渐变得爱笑和快乐,心里总算放心许多了。 直到她能一个人安然入睡。 我想,她曾经的伤痛该被这份迟来的亲情抚平了。 果然,亲情的力量足够强大,我努力多年的事,就这么被帝后给她“治好”了。 再一次从皇后离开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我没想到,她居然醒着。 一瞬的错愕之后,叶儿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 我便顺理成章的将她带回身边,并加快脚步敲定了我们的婚事。 虽然成亲,我却丝毫不敢激进。 我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压着性子引导她,却发现这丫头越发没心了。 月余之后,我下了狠心给她来个长痛不如短痛。 当她软绵绵如待宰羔羊般躺在我身边,天知道我心里有多煎熬。 那一日,我和莫荨说事情的时候,她突然闯进来,我急了,失控的捉住她的手腕逼问,生怕她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东西离我而去。 这样的恐惧支配着我,咬牙狠心,行使自己的权利。 初时还好,叶儿很配合。 却不想最后关头,她还是红了眼睛,像一头狂躁的猛兽,挥舞着爪蹄充满攻击性。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桎梏,也记不清唤了她多少次。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把她唤醒,何况,我不止万分之一的几率啊。 叶儿终究没让我失望,看着恢复清明的丫头,我更坚定了把她带出魔魇的决心。 我没理会她的拒绝,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我不能半途而废,这一次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哺给她掺了药的酒,若放弃,以后她有了防备,天知道还有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待她情绪平复,我问她可还疼。 这丫头很诚实的对我摇头,懵懵的小脸儿道:“麻。” 那一刻,我只觉我的世界充满了花开的声音...... 我终于完完整整拥有了这个折磨了我小半生的丫头,她让我觉得生命里再没有遗憾。 后来我们有了一女二子,但我几乎不怎么愿意管这几个孩子,甚至有些拒绝对这几个孩子的触摸,我果然是只愿意抱我的叶儿的。 对于老三,我几乎已经达到反感的地步,那小子似乎是上天派来故意整我的! 自他之后,我便再也不愿要孩子了! 多年以后,我牵着叶儿的手回望此生,甚觉圆满。 最后,我有一个秘密,谁都不能说的秘密,我希望这个秘密能存上一辈子,直到与我一起入土为安! 第97章 这该死的孽缘 轩辕番外 重生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叶子了。 我在深宫里韬光养晦,内斗皇子争权,外斗外戚夺利。 因着在娘胎里受的毒,我依旧天生没有痛觉,甚至连真气都聚不起来。 但这一世,没了痛觉,与我而言,却更为有利,毕竟,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我有这样特殊的“毛病”。 别的还好,要同最受宠的九弟夺嫡,我不得不下心思寻找同谋。 于是,我将目标放在江湖上颇有威势的十二门。 从线人口中,我得知那位门主正在全力寻找自己的爱女。 我用此作为交换条件,换得他的合作。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位外表无害,年轻帅气的门主闺女,居然是我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在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叶子的时候,我便有所感觉,但她同我不一样,完全换了一副新面孔,除了如出一辙的性格,我实在找不出还有哪里能同我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 好在我的样子没变。 意外之下,她瞧见我的真容后如梦初醒的样子让我想通了一直以来的困惑。 原来她失忆了啊。 失忆于她该是幸运吧。 可这该死的命运,却让她在见到我的时候又重拾了记忆。 即便如此,她看我的眼神还是那么亲切和信任,丝毫别扭也看不到。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的记忆里缺失了好多片段。 我想同她将关系更进一步,但她却始终用那种看自家哥哥的眼神看我。 好受伤! 她一次又一次的强调同我之间只是兄妹情。 任我如何争取,她却给自己筑起一座心墙,铜墙铁壁,我撼不动半分。 她是真的把我当亲哥哥了。 在我面前毫不避讳的谈她对石无双的不同。 从他谈论“她爹”的神情中,我敏锐的嗅出了异样,我嫉妒得发狂,却没奈何。 她对我何其残忍,几乎丝毫机会都不给我。 怕适得其反,我不敢再逼她了。 我退离她身边,默默守候,等待时机。 此后,我在身边装了“雷达”,随时随地关注她的动向。 哪怕她直言同那个披着羊皮的十二门门主之间的关系,我依旧不愿放弃。 我将前世能记起的跟她有关的一切都搜罗起来,哪怕她曾经家门口那棵毒树。 我还记起她曾看到这棵树时无法抑制的激烈情绪。 我希冀着她看到这些,能对我更亲近半分。 然而,我却忘了,这些在我看来能拉进同她距离的记忆,却是她从不愿揭起的伤疤,那些疤痕底下埋藏着她最深的痛和恐惧。 后来,她忽然让我将她藏起来,我自以为,或许机会来了。 然而,现实总是太残忍,我越争取,却发现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将她藏进宫中。 现实再次给我了一个大嘴巴子。 她成了我名副其实的亲妹子! 这特么操.蛋的世界! 我这下就算有机会也没了下手的资格。 得,老老实实做哥哥吧。 叶子成亲。 我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该负起做哥哥的职责。 我心疼着、纠结着,将她背上花轿,至此,彻底尘封了心思。 我是南辰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后宫空置的皇帝。 朝臣上折无数次,央我广纳后宫,俱被我甩进碳炉点了火。 无后? 怎么可能难倒我? 叶子虽说嫁了人,我这个做哥哥的,即便尘封了不该有的心思,却也不敢就此放心。 我挖长线钓大鱼,用了差不多三年时间,排除艰难险阻,将石无双查了个底儿掉。 本来只想着知己知彼能更好的护着我这个妹子。 却不想,竟有了意外的发现。 这厮居然是前朝余孽! 昔时,我还是绍王,当场便杀到安乐府,要石无双给我一个说法。 石无双什么都没说,只将手中的名册递给我。 我那快蹿到头顶的怒火,就这么被这本名册拍熄了。 许是那时便对未来有了隐隐的规划,我指着他家刚出生不久的老二:“把这孩子给我教养。” 石无双很爽快的点头:“好。” 然后,我便放心了。 老二石乾坤,聪明机敏,很得我意,在天下名士的指点下茁壮成长。 某一日,被朝中老顽固吵得头疼,我便一拍龙案:“吵什么吵?太子已有人选!”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皇上何时有了龙嗣?” 我气得瞪红了眼睛:“谁说太子就非得是我儿子?” 说完,将手中黄绢兜头朝那老臣扔过去。 老头子抓在手里一番默读,最后惊恐道:“太子石乾坤?” 我起身,嗯一声,冷冷瞪一眼满朝文武,一甩袖袍出了大殿。 众大臣虽有不满,但他们干不过我,只能听之任之。 这一年,我七十有三。 临近年关,我发现自己走路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因着没有痛觉的缘故,我身体上许多毛病都不能及时发现,年轻时还好,许多病灶背一背便过去了,待年纪越大,便不容易挨过去,身子越发孱弱。 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知何时便会悄无声息的撒手。 我给石乾坤塞好垫脚石,铺好梯子,架起扶手,彻底将国之重任交到他手中。 躺在榻上神思逐渐模糊之时,我终于主动让人传唤了那个人。 很神奇的是。 明明我已“老眼昏花”,却还能清清楚楚看见她的面容。 她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我忽然发现,不仅是她,原来,我也是那个“有病”的人。 原来在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她才是干净的,可以触摸的! 我一直在等她的救赎! “终于要死了,这辈子老天爷该能听到我的愿望了吧。”我喃喃。 然而,愿望还没出口,面前的人忽然抓起我的手,铿锵有力道:“轩辕啊,你护了我两辈子,来生,一定换我来护你,下辈子你来做我儿子吧,我定护你一世安乐。” 我被她这话气得直接哽死了。 -- 我果然又带着前生的记忆重新投胎了。 然而,当我看见娘亲那张脸时,心口哇凉哇凉的,好想转头重新投胎。 我抱着侥幸等着答案揭晓,却在见到我亲爹的时候,立马下定决心重新死一回! “嗯,长得还行,抱下去吧,别在这儿裹缠叶儿。”耳边传来石无双冷冰冰的声音。 真个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刚刚还想死的心又活了回来。 石无双,你上辈子坏了小爷的好事,如今还不好好将小爷供起来,竟如此凉薄,看小爷如何“报仇”! 我有了一个新名字--石乾元。 我开始使出浑身解数的折腾。 最有用便是嚎!况,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天赋,简直能嚎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任谁抱着都不行,只能是娘亲才有用! 我得意的赖在娘亲怀里,眼神都不屑给外人一个。 石无双这厮时常使坏,想隔离我和娘亲。 那又如何?我能一直嚎! 不吃不喝的嚎! 而且,那种饿到骨头都发疼的感觉很其妙,我一点都不介意。 石无双再狠,终究不能看着我死。 我终于在娘亲这里挣得一席之地。 她说让我这辈子做她儿子,护我一世安乐,果然没假。 可是这该死的老天,为什么每次都只实现她的愿望? 难道就因为我慢一步出口吗? 不久后,我发现我还继承了某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想到如今皇宫里还孑然一身的“我”,我果断想方设法将自己置身此一方天地,坚决杜绝同宫中的往来。 多年后,除了遵循本能一般护着我这一世的娘亲。 做我女人什么的想法早不知抛哪儿去了! 这该死的孽缘! 我知道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