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得像黑驴的屁股,几坨乌云重重地垂在头顶,好像稍微一不小心就能掉下来砸死个把人。燕朵抡着书包百无聊赖地往家走,一包番茄味的薯片从书包缝里呼啸而出,径直甩在了树根处一垛美仑美奂地狗屎上。 保 “我咔你个大爷!老娘的晚餐!”燕朵惨嚎一声,惊飞了树上两只正偷情的胖麻雀。走在她身后的几个同班男生嘻嘻哈哈地嘲笑着倒霉的燕朵和她那包走了狗屎运的薯片,怪腔怪调的笑声在大雨来临前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嘈杂刺耳。 “你们这几头野猪!”燕朵回身目眦欲裂地瞪着男生们,伸出手指遥指斜前方,撕声大吼,“雷啊,劈死丫们吧——”一道亮闪从驴屁股里射出来,众人眼前一花,燕朵疑心自己突然有了超能力,正欲欣喜,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儿——万一这几个小子当真被闪电劈死,她燕朵也脱不了干系啊!待会儿公安局的一来,看见这几个尸体横陈在她眼前,四下里也没有别的人,凶手不是她还能是谁?话说回来,即便她承认自己是凶手,能定她个什么罪?蓄意谋杀?凶器是什么?闪电?谁信呢!她又不是雷公电母,说劈谁就劈谁啊?!话再说回来,有人证啊!马路对面水果摊上的老头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她刚才嗷唠那一嗓子老头儿一定听见了,对质的时候一口咬定她叫雷把人劈死了她也没法抵赖啊,否则凭什么她一喊人就真死了呢?!话又说回来,能叫雷劈死人的她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从此一炮走红成了名人也说不定,到时各大媒体争相采访粉丝团围追堵截广告合同多如雪花帅哥猛男纷纷献媚从早到晚走穴做秀北大清华轮番演讲美元欧元终饱私囊…… “哈——”燕朵忍不住笑出声来,决心必用闪电劈死这几名黄口小儿,“雷啊电啊雷电啊!劈死丫的吧!——”一时间狂风大作雷电齐鸣,白光中燕朵得意地看见那几个男生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耳边听得一声尖叫:“有人让雷劈死啦——是个姑娘哪——!”燕朵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水果摊的老头儿用手指着她,一脸“我早料到会如此”的表情。古墓丽影 思来想去,燕朵还是不明白自己这一小辈子究竟做了什么该被雷劈死的事。——就因为长得丑?不至于吧?无盐嫫母也没听说是让雷劈死的啊!——是因为性格恶劣?这不能怪她,她爸妈长年在外工作,她既不愿跟姥姥住也不愿跟奶奶住,自小一个人玩粪球和尿泥儿地活过来了,不恶劣就要被人欺负,家里附近十几座楼她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人送外号“辣手小花”,难道是被她欺负的人怨气太重招雷劈她?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言以蔽之:她确乎是极其丢脸地被雷给劈死了。 老天爷其实待她不薄,死都死了还留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正当她面容祥和四大皆空地准备随时飞升的时候,两根粗胖的手指毫无前兆地捅进了她的口中——“啊呸呸呸!无理!下流!”燕朵想都不想甩手就是一个耳光,随即睁眼翻身坐起,只见眼前那登徒子正一手捂着脸一手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一般指着她的脸疯狂地哆嗦,半天才嚎出那么一嗓子:“乍……乍……乍……乍尸呀——!!!!”边喊着边连滚带爬地转身往后跑,燕朵随手抓起个枕头向那家伙的后脑勺扔过去,砸了他一个趔趄:“乍你个姥姥!你才是尸!” 等等——等等等等——那枕头是哪来的?燕朵四下里打量,一片漆黑,双手在屁股下面一摸,有褥子,还是绸子面的,然后是一个圆滚滚硬乎乎的东西,抓在手里还有点湿热,貌似是刚才她吐出那下流家伙的手指时一并带出来的,是哪个天杀的趁她死的时候在她嘴里塞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再等等——再等等等等——她现在是活着还是死着?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刚才那下流坯子是谁?黑白无常中的一个? 保 带着满脑子问号,燕朵决定四处摸索一下,顺着屁股下的绸面褥子向两边摸……木头?箱子?木头箱子?哪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把老娘装箱子里了?!燕朵正欲发飙,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咔嚓一声打散了脑袋里的问号们,两个火辣辣麻溜溜的字眼豁然闪现:棺材。 ——难道我是尸?难道我乍了?燕朵有些害怕,张惶间也明白了原来僵尸们在乍的时候心里是清清楚楚的,接下来该怎么做?双手平伸蹦嗒蹦嗒?往哪儿蹦?这黑灯瞎火乌漆麻黑的,如果是在太平间里,弄不好蹦着蹦着还会撞上别的尸。 正思忖着,隐约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渐行渐近,燕朵慌忙重新躺下继续装死——不,是继续死着,以不变应万变。 保 “……真的!我没看错!就是乍尸了!就在那口棺材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哆里哆嗦地诉说着,燕朵心道就是这个王八蛋刚才把他的脏手指塞进她嘴里的,此仇不报誓不为鬼! “乍个屁尸!”另一个粗嗓门说道,“只有僵尸才乍,这罗员外的女儿今天下午才死,魂儿还没跑完呢!我看你小子根本就是没胆来盗墓!”盗墓?还鬼吹灯呐!罗员外的女儿是怎么一回事儿?燕朵心里一个劲儿嘀咕。 “行了,还是小心点儿的好,”又一个冷嗖嗖的声音说道,“把黑驴蹄子红豆糯米准备好,一有情况大家一起上!”三个人蹑手蹑脚向这边走过来。 黑驴蹄子红豆糯米……燕朵想起自己死前还没吃晚饭,原本买了包薯片准备裹腹还让她甩狗屎上了,眼下这一死比当人的时候还要饿,肚子于是很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 “啊——”有人吓得一声大叫,燕朵听出是那个胖手指的家伙,吓死丫的!索性暗自运气再挤出一两个小屁,哧哧有声,那家伙扑通一下就坐地上了。 粗嗓门的那个也有些怕了,压低着嗓音问第三个人:“刚才是什么声音?我听着像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保 冷嗖嗖的声音像是想了一会儿,说道:“大概是尸气,这罗小姐死得突然,下午才死就立刻下葬,不合常理。或许是暴毙,因此身体里才会有这种动静。咱们要格外小心,万一染上什么病就得不偿失了。” 保 燕朵有些明白了,这几个小子认错人了——不,认错尸了,把她当成什么罗员外的女儿——想必是这个姓罗叫员外的人家里十分有钱,女儿死了以后的陪葬品都是值钱的东西,所以引来这帮贼子跑来盗墓……但是,他女儿死了以后怎么不火葬?是了是了,有钱人嘛,买块大的墓地,把人往里一塞,十代八代的地方怎么也够用了。——还但是,她燕朵的尸体是怎么跑到罗家的墓里来的?葬错地方了?不能吧……她爸妈就算再不亲她也不至于把自己女儿的尸身放到别人家的墓里去啊!何况她自己还是比较倾向于火葬的…… 燕朵这厢里思绪翩翩,那厢里三位盗墓者已经开始动起手来,几双手在她尸体的周围不住摸索,其中一双竟然大胆到捉住她的双臂把她拉得坐起身来,另一双手更是放肆地伸向她的腋下,看样子是想把她从棺材里弄出来,燕朵虽然瘦如柴火棍子,浑身的痒痒肉一点不比胖人少,一个吃不住劲儿“嘎”地一声笑出声来,把那仨贼吓得一把扔下她四散退开。 燕朵自认演技还是过硬的,嗵地一声又摔了回去,虽然后脑勺十分吃痛,到底还是很敬业的没有叫出声。粗指头的家伙颤抖着声音说道:“老大,我看这罗小姐的墓有古怪,咱们还是别、别盗了……”粗嗓门的也说:“要不……咱们过几天再来?”冷嗖嗖的家伙半天没说话,突然低声叫了起来:“等等!她还活着!” “啊——”粗指头的和粗嗓门的齐齐大叫一声,比听到乍尸还要害怕,“老大,你、你没弄错吧?” 保 “你们看,她的胸口还在起伏,”老大边说边把手放在燕朵的鼻下探了探,燕朵慌忙屏住呼吸,谁知那手十分的死心眼,一直不肯拿开,直到燕朵再也憋不住,重重地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大气。 装不下去了——为什么要装?我还活着!燕朵心花怒放地坐起身来,刚才憋气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死人是不会呼吸的。她睁开眼看向那三个盗墓贼,火光昏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脸——火光?嘿!这仨贼竟然穷得连手电都买不起,一人举着一支火把就敢跑来盗墓! “你、你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粗嗓门的手里握着一只黑乎乎的貌似黑驴蹄子的东西。 “她当然是人,老二,别犯傻。”为首的男人声音冷嗖嗖,看来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大,燕朵挺佩服这人的胆量,于是仔细向他的脸上瞧过去:昏黄的火光下看不清皮肤颜色,总之肯定不是黑人兄弟就是了;剑眉入鬓,星目有神,挺鼻,薄唇——说实话,燕朵不大喜欢薄嘴唇的男人,给人感觉总有些冷酷无情——嘿嘿,想多了想多了,继续,嗯,头发很黑,整齐地梳在头顶——丫还挺时髦,发型在哪儿做的?嗯,身板结实,一身夜行衣显得精悍俐落——夜行衣?太夸张了吧?!盗个墓也不必弄身古装穿啊!再看另两个人,也是一样的打扮,燕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仨贼看古装剧看多了,学古人穿衣,学古人盗墓,还学古人举着火把,哈哈哈哈…… “老大……她,她真的是人?”粗指头的怯怯地问。 “肯定是人,”老大目不转睛地盯着狂笑的燕朵,“大概她并未真死,罗老头儿误以为她死了,急急下了葬,此时又缓过气儿来,只是……好像神志还不大清楚……” 燕朵闻言险些呛着:你爷爷才神志不清!她打算很有气势地从棺材里迈出来,谁知脚下一个绊蒜摔了个狗啃屎——身上是什么玩意儿?长裙?燕朵嗖地爬起身来审视自己,天呐,这这这,这寿衣太没创意了吧?!都什么时代了,还让穿凤冠霞帔,整得跟古代仕女图似的!她理想中的寿衣应该是吊带背心迷你裙象腿袜时尚运动鞋!燕朵决定从这里一出去就给她那对没良心的父母打电话,质问他们的审美观是否也很没道德地偷偷遗传给了自己。 “罗小姐,你不必惊慌,我们没有恶意,”冷面老大的口气极其镇定,仿佛盗墓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只想找一件东西,并不想伤害你。” “你认错人了……”燕朵一开口把自己吓了一跳,她原来略带沙哑富有磁性的嗓音何时变得如此婉转清甜?难不成是因为被那个家伙两根胖手指给抠的?她干咳了两声,重新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罗小姐,你们要干什么也跟我没关系。借问一下,哪位带着手机呢?我想打个电话给家里。” 保 一席话说得三个贼面面相觑,粗嗓门的道:“老大,她果然是神志不清!” 我倒!燕朵真想掴他几巴掌,她不打算再跟这几个笨贼磨叽,四下里一打量,貌似此处是个石室,大抵墓室也就是这个样子,出口就在笨贼们的身后,她大步走过去准备闪人,却被冷面老大伸手拦下了,燕朵斜眼看他:“你干嘛?” “罗小姐,暂请留步。”冷面老大看上去并无恶意,“在下尚有一事相求。”燕朵心道这家伙真是古装剧看多了,连说话都文绉绉的臭拽词儿,虽然自己真的不是什么罗小姐,但看在这家伙长得还算入眼的份上,勉强听听他要说什么好了。“什么事?”她问。 “在下素知令尊大人有一枚唤作‘沧海月明’的珍珠,误将罗小姐你下葬的时候一起陪了葬,不知可否借在下用上三日,三日后必定奉还!” 燕朵不是个小气人,可惜她不是罗小姐,所以只好笑着拍拍那人的肩,一脸遗憾地说道:“我刚才说过了,我真的不是罗小姐,你们认错人了,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了。” 冷面老大满面错愕,仿佛被燕朵拍了肩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要不是粗嗓门的在身后开口说话,他还回不过神儿来。粗嗓门的接着燕朵的话茬儿说道:“你骗不了咱们!前几天你抛绣球招亲的时候,咱们都看见了,就是你!” 燕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被人认错不说,错还错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还抛绣球?还招亲?你以为这是《还珠格格》第一部啊?!“大哥,你真的认错人了!”燕朵不耐烦了,她不想再跟这伙疯子纠缠下去,绕开三人就往门口走,忽然胳膊一紧,一双胖手钳在了上面:“老大,这小妞儿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不来点硬的她是不肯说的了!”燕朵一见这胖手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使尽全力一脚跺在粗手指的右脚上,惨叫声骤起,胖手一松,燕朵立马来个金蝉脱壳向外溜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刷地挡在前面,燕朵反应向来不慢,顺势来个急转弯避开来人,但听得“呯”地一声满室俱惊——“我咔你个大爷的!这屋子……怎么这么窄……” 粗手指的用胳膊肘儿捅了捅一旁的粗嗓门,两人望着由墙壁慢慢滑落于地的燕朵惊讶地咕哝:“老大说得没错……她果然神志未清……”“这一撞,或许就清醒了……” 刚才挡住燕朵去路的正是冷面老大,对于燕朵突然撞墙事件他也是始料未及,想上前扶她起来又似乎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只好站在原地看着燕朵在地上虫子似的蠕动,“罗小姐……你还好罢?” “好……”燕朵用慢镜头扶着膝盖站起身来,“……好个屁!你丫撞墙越撞越舒坦啊?!” 三个贼又惊呆了,还是粗嗓门的打破了沉默:“都说这罗家小姐知书达礼温柔可人,原来全是假的……” 保 燕朵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到底要怎么说这几个疯子才肯相信她不是什么罗小姐?不不,既然是疯子,说也没用,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策,正待再度往门口冲烽,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公安局的!哈哈!你们完了!”燕朵欢呼,不知道是谁这么玲珑锡透报了警,她有救了!警察叔叔万岁!人民政府万岁!眼见那三个疯子有些惊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只见她前腿蹬后腿撑,左手撩裙摆右手握胸襟,ONE,TWO,THREE,GO! 冲出石室是一道石廊,石廊外火光冲天——咦?确实是火光,怎么,难道警察叔叔也是举着火把来的?管他的!燕朵张开双臂正欲扑入人民扑入党的怀抱,忽然被人拦腰从身后抱住,紧接着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耳旁响起冷冷的一个声音:“别出声!” 是冷面老大,他已经处在我军包围圈中竟然还不死心!燕朵最大的优点是识实务,此时敌强我弱,丫既然不让动咱就不动好了。冷面老大带着燕朵闪身藏到长廊门边的暗影里,两个人一起往外看——四五十号人举着火把围在外面,既没有枪也没穿防弹衣,全体古装打扮,燕朵有些傻眼,难不成是捅了疯子窝了?大半夜的这帮人这是玩儿嘛呢!此时就算冷面老大肯放她走她也不想走了,跟三个疯子在一起总好过跟四五十个疯子在一起,权且避过这阵“疯头”在说。 但见外面几十个疯子中颠儿颠儿地走出一个老疯子,干咳了两声说道:“既然你们不信,我罗某人今日便豁出去让你们见见我那可怜的女儿!死者已矣,还是不要太惊动她得好,你们且派一个人出来同我一起下墓去看看罢!”话音落时,疯子群中又走出个三十多岁的疯子,向老疯子拱了拱拳,道:“罗老员外,在下先行在这里赔罪了!只因我家主人实是不肯相信这噩耗,执意令我等随老员外前来看个明白,若扰了罗小姐处还请见谅!我等看过后便回府复命去了!” 老疯子冷笑了两声,貌似很是鄙视面前这位三十岁的疯子,嘴上却客气着说道:“哪里,贵府怎么说也算得敝府的准亲家,疼我家晶衣的心同我们是一样的。时候不早,同我一起下墓去罢。”说着,两个疯子就一起向这边走过来。 冷面老大带着燕朵迅速撤回石室内,另两个家伙正在那里焦急地等信儿,一看两人回来了忙凑过来问:“老大,怎么样?来人是什么路数?” 冷面老大确定燕朵暂时不会乱喊乱叫,所以把她放开,皱着眉对两个同伙说道:“是罗员外会同卓家的人一起来探墓了。” “探墓?”粗手指的瞪圆了母狗眼儿,“那老头儿疯了?自己闺女的墓也挖?” “是探,不是挖。”冷面老大看了眼一旁老老实实立着的燕朵,“听说话大概是因为卓家人不相信罗小姐已经死了,逼着罗员外一起下墓以探虚实。” “打断一下,”燕朵忍不住问,“卓家跟罗家是什么关系?” “卓家是你未来的婆家,”粗嗓门的白了燕朵一眼,仍然觉得她神志不清。 “罗员外马上就和卓家的人下来了,我们须尽快想办法!”冷面老大说。 “哼,我们有人质在手,还怕他们不成?!”粗手指一把扯过燕朵,以防她再度逃跑。 “死心吧,”燕朵对人质的身份十分不满意,“我又不是罗小姐,你们拿我当幌子是白费心机,出去就得被人拿下关进局子!” 说话间脚步声渐近,四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滴溜乱转,这石室四四方方,除了一扇通往外面的石门别无出路,“不如跟他们拼了!”粗嗓门的刷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厚背儿大刀来。燕朵比他还急,被外面那帮疯子知道她占了罗小姐的墓,她的下场只怕比这三个盗墓未遂者还要凄惨。急归急,幸好智商还在,燕朵一屁股坐进棺材里死人一般躺下,不管怎样,先装死混过去再说!那三个见她一躺急红了眼,齐齐奔向棺材全体挤了进来—— “你们!你们快出去!压死我了!” “要死一起死!如果不是你还活着我们早拿了东西出去了!” “别说话!快把棺材盖盖上!或许还能蒙混过去!” “咦?老大,这棺材底儿压弯了——啊——漏了漏了——” “啊——” 保 燕朵这辈子没遭过这份儿罪,连在棺材里躺着都能掉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设计的这个墓室,棺材下面居然是个洞,洞里是N级又冷又硬又陡的台阶,几个人在燕朵的带领下驴打滚儿似的一路向下滚去,也不知滚了多长时间,就在燕朵几乎撒手归西的时候石阶终于到了头,四个人唉哟嗨地跌成一堆。 保 “我咔你个大爷的!老娘的骨头……” “我*他祖宗!摔死老子了!” “唉哟……我的脑袋……” “……” 保 几个人从地上陆续爬起身来,四周伸手不见五个指头。燕朵忙喊:“你们谁带着打火机呢?”粗嗓门的回应:“我带着火折子!”说着刷地一声点亮了火,燕朵纳闷火折子是个什么玩意儿,看上去像是纸一样的东西,不晓得是什么原理可以燃烧起来。不等她继续研究探索,冷面老大接过粗嗓门的火折子开始四下里打量,只见两侧是平整的石壁,一条甬路通向前方。 “老大,这条路不知道是通向什么地方的,咱们要不要往前走?”粗手指的问。 冷面老大略一思忖,道:“再回去墓室已不大可能,罗员外此时想必已经发现罗小姐的‘尸体’不见了,外面必是一番骚乱,我们留在这里十分危险,何况火折子很快便会熄灭,不如拚一拚运气,往前走走看。” 保 燕朵心下琢磨:他们几个是从上面的墓室掉下来的,再往前走充其量也是在墓地里转悠,说不定能像忍者神龟似的从哪个下水道口钻出去,只要到了大马路上她就不怕了,到时再趁机甩了这几个疯子。如此这般计议已定,立刻说道:“我同意!咱们快走吧!” 粗指头的忽然扯了扯冷面老大的衣袖,斜着眼看着燕朵,道:“老大,依我说,咱们带着这丫头一起跑实在是个累赘,不如来硬的把珠子从她身上抢过来,然后绑起来堵住嘴,免得她大喊大叫给上面通风报信,咱们三个自己跑不就得了?!” 燕朵差点吐血,俗语云“最毒男人心”,果然不错!眼见那粗嗓门的也来附和,她生怕冷面老大动摇,忙说道:“不妥不妥,你们想啊,带着我一起跑,你们手里还算有个人质,万一不小心被追上了,起码还可以拿我来让他们投鼠忌器一下,更何况我还是学校田径队的,跑起来不见得比你们慢……” 保 貌似几个疯子连“学校田径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好歹是听懂了她跑得不慢的意思,冷面老大下了决定:带上她一起走。 火折子的质量实在很差,就烧了这么几秒钟的时间便嗝屁了。粗嗓门的还想再划一个,被冷面老大制止了,大概是要节省资源,关键时候再用。四个人摸着黑向甬路的那一头走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燕朵的肚子又不爽地抗议起来,引得那三个人的肚子也开始跟着起哄,粗手指的咕哝道:“他娘的,闹腾了大半夜,老子肚子都饿了,早知道这样,临来之前就多吃几个肘子了!” “行了行了,饿的时候说吃的简直是对身心的摧残!”燕朵后悔刚才粗手指的把手指塞她嘴里的时候没有趁势咬下来吞了,好歹也能充充饥。哎,等等,想到这儿她才忽然忆起,这个家伙当初把手指塞她嘴里是要找什么珠子的吧?早就听说过,古的时候富人家死了人会在死者嘴里塞些金银玉器,想不到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家流行这个,那珠子她记得刚才慌乱的时候随手揣怀里了,摸摸看还在不……还在还在!哇哈哈哈,这下赚了!这颗珠子弄到黑市里卖,少说也能值个千儿八百的吧?!早就想趁这个暑假一个人去海边旅旅游呢,只愁没钱,这下子真是天助我也! 燕朵喜得抓耳挠腮,暂时将肚饿抛到了一边,转念一想,这三个疯子的目的也是这珠子,如果一出去他们就翻脸抢珠,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成,需想个妙计…… 妙计还没有想出来,前面已经出现了光亮。四个人加快了步子,走近看时却又是一间石室,用一块块四四方方的花岗岩垒成,看上去比罗小姐的墓室大上四倍,三面墙上各镶了一枚拳头大的珠子——“夜明珠!”粗手指、粗嗓门和燕朵齐声惊呼。呼毕,三个人各奔了一颗珠子扑过去,牙咬手抠,使尽浑身解数欲将珠子先弄到手而后快。正忙活着,忽听冷面老大一声低吼:“住手!”燕朵心道你丫难道想独吞?太狠了吧!索性加快动作继续抠那珠子,突然觉得身体一轻,脖领一紧,整个人竟被冷面老大活活揪着衣领给拎了起来,老大把她拎到屋中央指着墙上给她看:“那是什么?!”燕朵定睛望去,就见夜明珠上方的墙壁上蜿蜒着一条营养过剩的巨蟒,张着大嘴像要准备随时吞掉来盗珠的人。 保 “大哥,你眼神儿不好使吧?那是石雕的!”燕朵挣扎着下地准备再去抠那珠子,谁知这死心眼儿就是不放手,还慢条斯理的做出思考状:“照理说,在花岗岩上嵌珠子本就不易,珠子之上雕有石蟒更令人费解。这间石室里既无棺椁也无祭品,看上去不似墓室,然而除了三颗夜明珠便再无它物——只镶三颗也不合常理,或五颗压五行之数,或七颗压北斗之数,或九颗压九五之数,只三颗便含着蹊跷……” 保 “或一百零八颗压梁山好汉之数,或八百颗压罗汉之数……”燕朵讥讽他,顺便向他身后一指,“你不识数啊?那不是第四颗吗?”心里说:这下一人一颗,谁也别抢谁的! “这就对了,老大,”粗手指接着话茬儿说,“四面墙上一面一颗,也挺合常理的。” “话虽如此……”冷面老大还是皱着眉,突然低吼:“糟了!是机关!” 大家一惊,齐齐反过味儿来,这第四面墙原本是他们来时的入口,现在入口没了,却被平平整整一面墙堵了个严严实实。粗手指和粗嗓门两个人冲过去对着墙又踢又打,墙它老人家就是不为所动。“怎么办,老大!这下咱们出不去了!”粗手指慌了神儿,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燕朵也傻了眼,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早知这样她应该在外面先观望观望的!眼下自己如同瓮中之鳖,不被闷死也得被饿死。一想到饿,刚才的饥饿感瞬间袭来,一个支撑不住,她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保 粗嗓门捶胸顿足,冷面老大满屋转悠,粗手指的嗷唠一嗓子哭起来了,燕朵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后悔不迭。石室内的几个人已经濒临崩溃,粗手指的哭着哭着突然停了下来,一个纵身扑向燕朵:“妈的!横竖是个死!不如让老子爽完了再死!” 燕朵没想到这混蛋临死前还想变回禽兽,她燕大小姐“辣手小花”的名号也不是吹出来的!当下牙咬手抓戳眼睛扯头发踢要害,杀气腾腾地同粗手指战成一团。冷面老大一声沉喝:“老三,住手!”赶上前来去捉粗手指,硬生生地钳着他的两个胳膊把他拖开,燕朵却不解气,追上去又恶狠狠地踹了他几脚方才罢休。 “老三你疯了?!”冷面老大严厉地批评粗手指。粗手指坐在地上直喘粗气,突然红着眼跳起身,指着冷面老大大声骂起来:“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尊你一声老大你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死在这个破地方?!老子不甘心!老子不甘心!”粗手指的看样子是吓疯了,扎着头就向冷面老大冲过来,老大轻轻巧巧一闪身就避了开去,然后用手掌在丫脖后轻轻一拍,粗手指就一翻大白眼,厥过去了。 剩下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发了会儿呆,燕朵经过一场恶战比刚才更饿了,只好软绵绵地重新躺回地上,盯着天花板幻想一些无聊的事情以分散注意力。她坚定的相信着人民相信着党,认为总会有人发现她被困在这石室里——只是但愿不要等她变成人干儿时再来。 冷面老大和粗嗓门的在四处摸索机关未果后,也颓然地坐在地上听天由命。时间慢慢流逝,燕朵开始耳鸣眼花呼吸困难,苍天啊!大地啊!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青山有幸埋忠骨……他年葬侬知是谁?…… 保 燕朵的眼花到竟然把花岗岩的天花板看出了D效果,瞧,有高山,有流水,山是奇怪的山,形状看上去像……像烤鸭……一定是太饿了出现的幻觉……流水也怪,从烤鸭嘴的位置流出来,到鸭胸的位置就变成了四股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了……更他奶奶的有意思的是,那水好像在流动——还是动态D!流啊流啊就流到了四个方向,分别从四面墙上流下来,汇聚到了四条石蛇的蛇尾,石蛇也是用花岗岩雕的,因此它的花纹同流水的花纹融为了一体,整体看上去就像是流水化为了巨蛇,巨蛇又吐出了珠子……对啊!这蛇不是要咬盗珠的人,而是,而是要把这珠子吞回到肚子里去啊! 保 燕朵大叫一声从地上跳起来,跑过去扳其中的一颗夜明珠,粗嗓门的鼻子里哧的一声,嘲讽她道:“这女人还真是贪心,死到临头了还想要那颗夜明珠!放心好了,这四颗珠子咱们谁也拿不走,全都是陪葬品!”的 保 “废话少说!快来帮忙!”燕朵顾不上跟他一般见识,那珠子死相地钻在墙壁里让她几欲发狂,粗嗓门的不搭理她,仍旧纹丝儿不动的躺在地上,倒是冷面老大走过来帮她一起抠那珠子。 “哦了!”经过两人呲牙裂嘴的一番努力,夜明珠应声抠出,燕朵把珠子放进巨蛇的口中,果然正正好好丝毫不差地含住。燕朵用光芒万丈的目光圣母玛丽亚一般望向冷面老大,十分满意地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慈祥地说道:“去吧,孩子!” 冷面老大拍起地上的粗嗓门,两个男人劲头十足的把另三颗夜明珠弄了下来分别放进巨蛇的口中,当放好最后一颗的时候,其中一面墙像门一样“轧轧轧”地开了,“哇哈哈哈!”燕朵叉着腰对着门开的方向一阵狂笑,今天才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死而复生”!爽!妙!YEAH! 趁冷面老大和粗嗓门正在想办法弄醒昏厥着的粗手指的时候,燕朵像离弦之箭一般窜出了石门——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她跑得快极了,根本看不出像是没吃晚饭并且还饿了大半夜的人——危险能激发人类的潜能,果然没错。 从石门冲出来,外面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燕朵在黑暗中狂奔,耳后隐约听见冷面老大在叫她停下,呸!老娘傻啊?停下?停下不是被你抢了珠子就是被那个王八蛋粗手指的先奸后杀,虽然心里头挺有点舍不得那个姓冷面名老大的小白脸的,但是小命要紧,贞操要紧,钱财要紧,我GO!GO!GO!啊哩啊哩啊哩——不对啊!这条路,貌似不是刚才进石室的那条路……燕朵有些傻眼,想找个人面面相觑一下时才发现:一,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手,伸脚不见脚;二,冷面老大等三人竟然没有追上来,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在黑暗中的只有她燕朵一个人! 怎么办?怎么办?燕朵陷入苦恼,要么回去,跟冷面老大三人同行,虽然有时刻被抢被奸的危险,至少有人做伴,遇到什么事多少还可以商量一下下;要么继续往前走,或许就此逃出升天或许一辈子走下去永不见天日……管他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丫的去! 打定主意,燕朵继续向前走,又不知走了多少时候,前面又出现了亮光,难不成又是一间石室?燕朵飞奔过去,到近处看时果然不出所料,跟刚才那间石室一模一样,墙上嵌着夜明珠,珠子的上方是石蛇。这次燕朵洋洋得意地站在石室外等着,她要看看这石门是怎么悄悄地关上的。然而左等右等,石门是纹丝儿不动,好小子,跟老娘较劲儿是吧?燕朵嗖地一下跳进石室,又嗖地一下跳出来,看看石门,依然很沉得住气。按照燕朵推测的,这石屋子里一定装着类似红外线感应系统的东西,人站在外面没事,如果进到屋内被系统感应到就会启动关门程序,把人封在里面,并且通过刚才跳来跳去的实验,她认为这个系统十分狡猾,必定得等人完全进入室内,待够多少秒之后,关门程序才会真正启动。——燕朵简直对自己的推理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能够代替自己体重的东西,索性一咬牙,整个人站到石室的中央,果然进来的那道石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燕朵已料到如此,所以不慌不忙地去扳墙上的珠子,结果也正如前一间石室一样,另一面墙像门一样打开了。OK了,继续往下走吧。走啊走,走啊走,当前面再度出现亮光时燕朵几乎想撞墙死掉——到底是哪个无聊家伙吃饱了没事干建的这些个地下石室?!他居心何在?就是为了遛一个被雷劈过、被疯子吓过、没吃下午饭、饿了半晚上的苦命女人? 骂骂咧咧地通过这间石室后,苦命的燕朵同志又陆续地通过了两间同样的石室,当又一间石室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实在是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屋子中间喘起了粗气。“我咔你个大爷的!早知这样还不如跟那三个疯子一起走!”说归说,生活还是要继续,燕朵的生活就是走,骂,进石屋,扳珠子,出石屋,继续走。正当燕朵准备扳珠子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了一件另人惊讶的事:左面墙上有一抹淡淡的血痕,那正是她和粗手指揪打的时候戳他鼻孔溅出来的血,她记得清清楚楚!难道——难道她奔波了一个晚上绕来绕去竟是个圈?可这间屋子的珠子不是已经放到石蛇的嘴里了吗?为什么此刻又回到了原位?难道是那三个疯子放回去的?那样的话不是出不去了吗?不管怎么说,燕朵决定再把珠子放回蛇嘴里看看,幸好她生来命贱,风吹雨打也能死皮赖脸地活着,这点小困难还吓不倒她。 珠子放好后石门照旧打开,这下燕朵发现了规律,前一次打开的是右面的那面墙,这一次打开的却是沾有血迹的这一面墙,说明这石室的四面墙都是可以打开的,每面墙的门外都是一条甬道,而且哪扇门会打开也不是毫无规律的,关键在于第一颗放进蛇嘴的是哪一面墙的珠子,打开的就是哪一面墙的门! 保 燕朵抱住自己亲了又亲,天呐,美女,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呢!爱死了爱死了!经过仔细回忆,燕朵确定了第一次进来时的那面墙,她决定按原路返回,起码那条路能通往罗小姐的墓室,就算被罗家的人逮到了,好歹也不用再在地下乱转悠了,至于以后会怎么样以后再说,眼下先离开这倒霉的石室才是最首要的!她把蛇嘴里的珠子抠出来,又重新按顺序放进去,果然见右面的墙关上了,第一次来时的那面墙打开了,燕朵高呼三声万岁,欢腾跳跃着冲了出去,扭头看时,那面墙正缓缓落下,蛇嘴里的珠子像被磁石吸引着似的从蛇嘴滑回了原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她刚才进石室时珠子都在原位的原因了。 保 一路狂奔一路笑,燕朵同志向着光明向着自由展开了她的翅膀,没等飞起便被什么东西拌倒摔得满眼都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咔你个大——哦,是了,是台阶!”燕朵四爪并用拾级而上,爬到顶时向上一摸,咦,怎么是实的?啊!啊啊啊!燕朵想起从棺材里掉下来的时候是四个人,四个人的重量才能把棺材下面应该是暗门的东西压下来,可现在自己是在暗门下方,从哪再找三个人大家一起往下拉啊? 保 燕朵欲哭无泪地呆在原地,难道要她再返回去从石室的另两扇门另辟蹊径?苍天啊!大地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燕朵恨不得把头顶上这暗门撞烂,她愤恨无比的用脑门撞了两三下,突然咔啦啦一声,那暗门似乎被触到了机关竟真的被撞开了!燕朵石猴出世一般从暗门下一跃而出,棺材还是那个棺材,墓室还是那个墓室,感谢人民感谢党,我燕朵出去之后一定洗新革面重新做人! 燕朵怀着感恩的心蹑手蹑脚地走过石廊向外面打探,天已经蒙蒙亮了,外面空无一人,想必昨晚那些疯子发现棺材中没有了罗小姐便一哄而散,很好很好,障碍全部消失,赶快回家,吃个饭,洗个澡,睡个觉,睡醒了打投诉电话,投拆火葬场!投诉墓地管理处!投诉精神病院!投诉建筑局!投诉她爸妈!我投诉!我诉…… 燕朵重新做人之后觉得世界都变样了,空气从来没这么清新过,周围从来没这么安静过,几千种鸟叫,几万种花香,如果不是因为在墓地,她几乎要高歌一曲以抒胸臆。说到墓地,这里可够冷清了,走了半天只有罗小姐的墓室,方圆几百米竟然再也没有一个坟。这个陵园一定生意不好,难怪管理混乱,燕朵心道,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古人服饰实在别扭,就这么走出去让人看见一定会被当成疯子,但是又不能脱,穿着内衣上街那就成了疯中至尊了……幸好天还早,估计街上人也不多,先这样凑和着跑回家再说! 保 燕朵心情愉快地顺着一条林荫小道往陵园的出口走,许久也看不见收发室等物,这陵园可够大的,难道还打算等全市人民死了全葬这里?那老娘我就先预订了那几间镶着夜明珠的石室,谁想来盗墓就绕死丫的! 保 穿过这座松树林后仍然没有出口的影子,横陈在燕朵眼前的是一大块儿开满野杜鹃的山坡,山坡的那一边隐隐约约的有一片建筑,晨雾中看不太真切,不过有建筑就证明已经接近了市区,燕朵振奋精神辣脚摧花地一路踩着野杜鹃奔了过去,等接近那片建筑的时候她才惊讶的发现——这是一座电影城。四个烧饼引发的惨案 燕朵从来没听说过市里有这么一座电影城,甚至全省都没有,原因是所有的空地都在准备盖高楼,从哪也找不着这么一片开着野杜鹃的天高云淡的地方供你个剧组在这里修些不着边际的古代建筑。难道她那对无良父母把她葬到外省了?图嘛呢?眼不见为净? 燕朵一路嘀咕一路踏进了电影城——哟,有剧组正拍戏呢!大街小巷进进出出的全是穿着古装的群众演员,要说这剧组可够有钱的,雇了这么多的群众演员,不知道拍一天的戏能给多少钱?说不定凭自己这身打扮还能混进去过过拍戏的瘾,挣俩钱儿花花……燕朵四下里一阵逡寻,想看看摄影机架在什么位置,说啥也得在镜头里混个正脸儿!奇怪的是摄影机及剧组一干人并没有在附近,这些群众演员也够敬业的,剧组还没来就自己先练着演开了,想必这座电影城来过不少剧组,所以群众演员们都比较专业。 保 既然大家都穿着古装,那也没有什么可别扭的了,燕朵大摇大摆地开始四处逛荡,要说这个剧组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道具和场景既齐全又逼真,你瞧你瞧,那烧饼还真是刚出炉的!呀!那人买了还真吃!这,这,这剧组不是赔了吗?这么多群众演员一人过来吃一个,剧组再有钱也受不了啊! 一看到烧饼,燕朵的肚子就又大声抗议起来,你们都吃,老娘我也吃几个!燕朵走上前去向卖烧饼的演员打了个招呼:“老哥,给我来四个。”那演员真是干一行专一行,麻溜儿地用油纸包了四个烧饼递给燕朵:“四个烧饼,一共八文。”燕朵心道:剧组还没来呢,你丫那么认真干嘛?还真让人掏钱啊?早知道刚才就问问那个买烧饼的铜钱道具从哪个负责人那儿领了! 燕朵谄媚地一笑,说道:“大哥,你看,我是刚来的,不懂规矩,也不知道钱要从哪儿领,现在剧组的人不是还没来么!你就睁一眼儿闭一眼儿,反正我看这烧饼挺多的,剧组肯定也不会挨个儿去数,大不了等他们来了,我领了钱再还给你!” 那演员斜着眼儿看了燕朵一会儿,慢慢说道:“姑娘,我看你长得像个天仙儿似的,穿着也高贵,怎么看也是个大家闺秀,总不会赖我们这么几个烧饼钱儿吧?” 燕朵不禁格外地佩服起这名演员来,为了要几个烧饼钱儿竟然把她说成天仙儿,演一个卖烧饼的还真是屈材了!想她燕朵虽然不至于丑到当个丑星的份儿上,但这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长相的确是班里一干男生(含该被雷劈的那几个)经常借以大作文章的由头。——但是眼下填饱肚子才是真理,管他天仙儿地仙儿狐仙儿半仙儿,老娘一概不理。一念至此,燕朵开始怨恨起这个人的死心眼儿来,看她是新来的就好欺负是不?老娘今天吃定这烧饼了!二话不说,张开血盆大口把四个烧饼活生生地吞到肚里,直噎得拚命捶胸才算彻底咽下,而后双手叉腰做花瓶状挑衅地瞪着卖烧饼的演员:你能把老娘怎么招? 保 那演员倒也见过世面,遇到吃霸王餐的倒也不慌,向着身后的门脸儿里叫:“大狗!二狗!三狗!”——怎么着?难道想放狗咬人?里面有人应了一声,嗖嗖嗖地窜出三个群众演员来,长得跟卖烧饼的倒像是弟兄四个——这就是大狗二狗三狗?那卖烧饼的叫嘛?老狗?小狗?四狗?沙皮狗?你们的老爹也忒逊了吧?养了四个儿子全是当群众演员的料! 只听卖烧饼的对这三人说道:“这个丫头片子想白吃咱家的烧饼,你们说怎么着?” 假设是大狗的那人说:“看她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不如给她扒了放到当铺里当上几两银子,充当饼钱!”——你丫的!够黄够暴力! 假设是二狗的人说:“那才能当得几两银子?我跟花柳巷百花楼的老鸨很熟,不如把这丫头卖到楼里去,凭这种货色,怎么不也得弄上三四千的银子?”——我靠!这几个群众演员是哪儿找来的?在这儿胡演八演的像什么话?!导演呢?导演?就这种素质的趁早打发了! 燕朵有四个烧饼垫腹,精力体力战斗力顿时上升了点,打持久战完全不成问题。只见她借着整理额前留海儿的机会顺势观察了一下地形,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撒腿狂奔,三十六计跑为上,至今还没有谁能跑得过一万米校记录保持者的她!所谓持久战正是如此。 燕朵在大街上一路飞奔,引得扮演路人的群众演员不断侧目。她抽空扭了扭头,发现那哥儿四个竟然在后面紧追不舍——为了已经进了她肚子的四个烧饼,丫们连烧饼摊儿都不要了,真是为了芝麻丢西瓜,这种智商也只配当群众演员! 要说这电影城还真是够大的,跑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到头,而且不论跑到哪儿都有群众演员自顾自地在那儿演戏,你说,剧组的人都还没来呢,你们跟这儿穷忙活个什么劲儿啊!再回头瞧瞧那哥儿四个,嗬!还不死心的在后面远远儿的跟着呢,燕朵终于能够体会到明星被狗仔队追逐的痛苦心情了。看样子现在这个速度不够狠,老娘挂档提速加油门,哇哈哈哈,什么叫“极速传说”?老娘就是传说!约摸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哥儿四个呢?难道就是身后远远的四个小肉球状物?再跑十分钟,估计尔等就得歇菜了吧?! 燕朵又跑了那么一阵儿,正要再回头确认战绩,忽然听得耳后一阵马蹄声奔来,循声望去——我咔你个大爷的!四兄弟竟然打车追过来了!那个不知道是几狗的家伙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冲他挥拳,赶车的策马扬鞭,一伙人连马带车杀气腾腾地冲将过来——这群阴险狡诈没有体育竞赛道德的群众演员!老娘要是被你们这群家伙逮到将是人生最大耻辱! 燕朵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兔子躲鹰知道怎么躲么?靠的是急转弯!眼瞅前面一个路口,老娘我转!哈哈哈,傻丫了吧?!耳后是一阵人呼马嘶,显然四兄弟的马车来不及转弯冲过了头,折腾了半天才又重新追了过来。燕朵故计重施,逢路口就转,一路飘移,得儿飘得儿飘得意儿的飘——哎唷!我咔你个大爷的…… 保 燕朵这辈子再也想不到自己的初吻会于斯时斯地以斯种方式献给了一匹看上去十分猥琐的马的十分猥琐的屁股。就算老娘超速行驶,你丫也不能在路边停车啊!这下好了,追尾了责任算谁的?老娘初吻丢了算谁的?燕朵火冒三丈地四下寻找马的主人,路边是一家小小的饭馆,丫指定是在里面吃食儿呢!正要迈进去揪人,那四兄弟的马车锲而不舍地追杀过来,燕朵来不及多想,解开拴在路旁树上的缰绳,飞身上马,照着马屁股恶狠狠地就是一巴掌,马吃了一大惊,高喊了一声“呣嘶嘶嘶”就撇开蹄子狂奔了出去。 “喂——喂——我的马——!”马的主人闻声从饭馆里出来,在后面追着叫。叫你丫乱停车!叫你丫充大佬!燕朵心中暗爽,准备扭头过去冲马的主人做个“气死你”的鬼脸,忽听得一声口哨,身下的这匹衰马竟然调转马头向回跑去——竟还是匹训练有素的坐骑!燕朵拚命在马背上吹口哨想混淆马的视听,无奈该马呆傻痴乜,只管欢腾跳跃着奔向它的主人。 “偷马贼!”马主人拉住爱马的缰绳一脸得意地盯住燕朵。 “什么偷马贼!这马又不是你的!”燕朵理直气壮地狠狠拍着马屁股,马又吃了一惊,忍不住抬起两只前蹄想把身上的异物掀下身去。 “不是我的是谁的?”马主人问。 “是剧组的啊!”燕朵眼见狗氏四兄弟即将杀至面前,不等马主人反应,硬是一扯缰绳狠夹马肚子强行驾驶。马主人貌似也并非善茬儿,翻身上马挤在燕朵身后死死抓住缰绳不放。二人一马挣扎着沿路狂奔,四兄弟在后穷追不舍,一众人上演了一幕古装版的公路警匪追逐大片,导演:燕朵;主演:燕朵,马主人某某,狗氏四兄弟,车夫某某,马两匹。 说实话,燕朵只是去动物园玩儿的时候骑过几次马,俗话说狗急跳墙,人急骑马……所以燕朵刚才心中一急,毫不犹豫地抢了马来骑,此时真正飞奔起来才发现自己这辈子也就是块只能坐坐旋转木马的料。这死马很可能是心存报复,跑起来上窜下跳,颠得燕朵险些把那四个烧饼活活从肚子里吐出来,她脚下暗暗使劲儿踹了这马崽子几脚,你不让老娘爽,老娘也不让你爽! 马主人倒是不急不慌,反正偷马贼被他用胳膊箍住,除非她变成苍蝇飞走。于是他慢条斯理地问身前这个被马颠得振翅欲飞的家伙:“后面那辆马车是不是追你的?” “难道还是追你的?!”燕朵十分没好气,马缰绳由她扯着不就得了,这小子非要从后面伸出两只爪子一块儿扯,他自己也在马上坐着,难道还怕她偷马不成?! “他们为什么追你?”马主人好奇心不是一般的重。 “他们要逼良为娼!”燕朵只挑“重要的”回答。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种无法无天之事?!”马主人义愤填膺地扭头想看清歹徒的面目,然后扭过头来疑惑地问燕朵:“他们为什么口口声声地叫着‘烧饼’?是你的绰号么?” 燕朵差点把烧饼上的芝麻从肚里喷出来,正要说话,却见前面出现一个只能往左或往右拐的丁字路口。马主人向左一扯缰绳,说道:“往左走,左边是县衙门,正好把后面那几个歹徒送官查办!”燕朵大惊,这要真到了派出所,只怕被拘留罚款的就是她了,说啥也不能往左走。连忙向右扯缰绳,叫道:“不行!这么点儿小事儿就去麻烦警察叔叔,实在太过意不去了,往右走,甩掉他们不就行了?!” 保 “警察叔叔?是你在衙门的亲戚么?那不正好?!这样的坏人决不能姑息!”马主人很是固执,仍旧往左扯着缰绳。“往右走!”燕朵气急败坏地大吼。“往左……”没等马主人吼完,二人身下的马已经彻底心理崩溃,不左不右径直一头冲进了一家成衣店,里面十来个女人正在挑选衣服,见一匹疯马驮着两个狂叫着的疯子闯进来都吓得尖叫着四散躲闪,倒底是店老板反应快,连忙拉开后门,疯马疯人一行三个挂着花花绿绿的肚兜衣裙华丽丽地穿屋而去,没等店里一干人等回过神来,又听得门外轰隆垮嚓一声巨响,几块门板子被震得四分五裂,又一匹疯马栽了进来,它身后拉着的马车瘫在门边,赶车的抱着一只车轮厥过去,四个长得很是相似的大汉头破血流地正从车里排着队往外爬,其中一个嘟哝道:“忘了这门窄,马车通不过了……” 燕朵抹拉掉蒙在脸上的一条纱裙,见身下这匹缺心少肺的马正失魂落魄地奔驰在一条空无一人的窄胡同里,扭头看去,马主人正手忙脚乱地去摘罩在头上的大花衬裤,再往后是衣店的后门,狗氏四兄弟貌似就此歇菜,没有追来。 燕朵长吁一口大气,漫长的逃命生涯终于结束,崭新的生活就在前方……前方是一道横着的围墙,墙上两扇黑油大门敞开着,正对着这条胡同,缺了魂儿的马四蹄儿奋力,几个箭步就跨进了大门,顿时一片苏州园林式的景致豁然在目,亭台楼阁样样齐全,花桥湖山一样不缺。 “快看快看!”燕朵兴奋不已地用手肘去捅身后的马主人,没想到电影城里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所在,发展成景点的话想必收入也很是可观!“看什么?”马主人从花衬裤的桎梏中刚刚脱离出来,还有些懵懂。“看景啊!多美啊!现在哪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啊!”燕朵开始羡慕起古人来,每天生活在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糟了!咱们闯进别人家了!旺财!旺财!乖,听爹爹的话,快停下!”马主人惊慌不已地去叫□爱马。 燕朵险些跌下旺财去,这父子俩可够哏儿的:“什么谁家啊?!谁家住得起这地方啊?!这肯定是剧组要拍什么员外啊、达官贵人家啊的时候用的道具屋!”说到“员外”的时候燕朵心中一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因为旺财终于清醒及时停下了就把念头暂时扔在了脑后。“干嘛停下?咱们骑着马正好游览一下不挺好嘛?”燕朵扭过头准备瞪马它爹一眼——嘿!这小子真帅!尤其那对儿黑眼睛,亮亮的让人想抠下来放到嘴里嘬一嘬……燕朵咽了咽口水,她想起自己自从被雷劈了进入地下石室转悠了一个晚上到今早吃了四个烧饼又跑了半天至今滴水未进,所以看见这双眼睛就格外地口渴起来。 保 旺财爹也正看着燕朵,噘着嘴垂着眼皮,好像有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不满意,他挑挑眉毛,说:“小姐,我家旺财昨天跑了一个晚上,今天早起就吃了四口草,被你骑了跑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你有点爱心好不好?”旺财“呼啼啼”地打了个响鼻,随声附和。 还没等燕朵说话,从一座假山后面绕出几个丫环打扮的群众演员,一眼瞥见了这二人一马三名不速之客,其中一个“呀”地叫了一声:“有人闯进来了,快去叫管家!”另一个转身匆匆跑去叫人,第三个盯着燕朵看了一会儿,突然嗷唠一嗓子:“小、小姐!是小姐——鬼啊——”剩下的几个看了看燕朵,齐声跟着尖叫:“鬼啊——”有两个往假山后面跑,一共吓掉了一只绣花鞋、两块手帕、三朵头花、七八根头发;一个瘫在原地,面色苍白,呼吸困难;最后一个索性跳了湖,借水遁逃得不知去向。 保 燕朵和马主人爷俩惊得目瞪口呆,“我有不好的预感,”燕朵说,自从被雷劈了之后她的危机意识就格外强烈,“还是赶快走得好!”马主人同意,两人驾着旺财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得身后一阵喧哗,只见一伙家丁模样的人抄着棍棒在为首一个半大老头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快跑!”燕朵一踹旺财的胖肚子,旺财高喊一声就奔了出去,然而这家伙昏头昏脑地没有冲着进来时的大门跑,反而冲着那伙家丁冲了过去——“哎呀呀呀!快闪!快闪!”燕朵生怕撞死一个半个的,那可是交通肇事啊!偏偏这伙家丁生猛得很,非但不闪反而持棍棒在手,站在前面的几个半蹲着身子,看样子他们是想来个绊马阵,旺财他爹看出了端倪,连忙大喊:“不行不行!别打我家旺财的腿!住手!”那伙人哪里肯听,依旧严阵以待等着旺财自投罗网。 旺财一路飞奔,好像被草原烈马附了身,带着一身傲骨迎向敌军,“好样的,旺财!有种!有骨气!”燕朵大吼着,旺财的大无畏令她热血沸腾意气风发,“冲过去!旺财!” 旺财爹在燕朵身后带着哭腔喊:“旺财呀,别干傻事啊!爹知道你是想救爹,爹怎么对得起你哟……”旺财飞奔着,带着满脸圣洁的光辉,渐渐地逼近了那些手持棍棒的凶神恶煞—— “旺财——你是世界上最棒的马——”燕朵振臂高呼。 “旺财呀——就算你被打瘸,我也会养你一辈子的——”马主人热泪盈眶。 近了,近了,旺财傲然扬起两只前蹄,一声浩然长嘶——“啪嗒”一声,跪下了。 燕朵和旺财爹一个没坐稳成球状物滚了出去,径直滚到家丁们的脚边,十几根棍棒四下里戳来,把两人架在棍阵中,马主人惊愕不已地望着跪在那儿发抖的旺财,不相信地说:“旺、旺财啊……是、是爹爹啊……你、你怎么了?……”燕朵从棍缝中腾出一条腿来去蹬旺财爹的屁股:“我咔你个大爷爷的!你丫养的是什么破马?!卑躬屈膝!就是一当汉奸的料!破马!衰马!老娘咒它祖宗八代!” 保 燕朵一边骂着一边被家丁架了起来,半大老头子吩咐道:“暂时先把他们关到柴房里,我去回老爷。”众人应着“是”,就架着两人往柴房走,马主人还不停地关照着去牵旺财的人:“它是好马!千万别打它!它不喜欢吃蔫了的草,请喂它新鲜草料……” 还没走到柴房,就有一名丫环匆匆跑来,说:“老爷夫人要你们把这位姑娘带到前厅去!”说完又转身跑了,家丁遂分成两拨儿,一拨人押着燕朵往前厅走,一拨人押着马主人依旧往柴房去了。有没有人告诉你 前厅是一片大而华丽的古代建筑,雕梁画栋,数不清的丫环在绕厅回廊内站着,看见燕朵被人架来都面露骇怕惊异之色。进入大厅更是一派金碧辉煌,古董玉器随处可见,燕朵顿时看直了眼:我咔你们全剧组大爷的!这些家伙儿是真的吧?!再有钱也买不起这些东西啊!难道……难道这个剧组是黑社会出资的?借着电影城的幌子把他们弄来的赃物藏在这里?燕朵越想越觉得以上可能性极大,不禁暗暗抽了口凉气,这么看来,家丁一定是打手,丫环一定是鸡!完了完了,老娘这下掉魔窟里了!不是被他们杀人灭口就是被他们逼良为娼…… 燕朵心里正嘀咕着,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伙人来,定睛细看是一伙“小姐”簇拥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头目。头目一看到燕朵顿时目瞪口呆,男的那个浑身哆嗦,女的索性一个后仰晕了过去,燕朵吓了一跳,忙用无辜的眼神望向男头目以证明女头目的晕厥与自己无关,谁知这一望也让她目瞪口呆在原地:这、这男头目不就是昨天晚上在罗小姐墓地见过的姓罗叫员外的那个老疯子嘛! “晶衣……”罗老疯子颤动着双手向燕朵冲过来,燕朵心想这老家伙要来掐死她了,拚命挣扎着想躲开,无奈被一干家丁架着动弹不得。老疯子冲过来捧住燕朵的脸,眼里闪着泪花:“晶衣……真的是你……我的乖女儿啊……你真的还活着啊……” 燕朵顿时一脑子问号,这老疯子果然神志不大清醒,正想说大爷你认错人了,突然听见一声凄厉尖叫:“晶衣啊——我的好女儿啊——”闻声看去,那女头目已经醒了过来,张牙舞爪地就扑向燕朵:“娘想得你好苦啊——” 等等等等,这年头女儿也能乱认么!“不……不好意思……你们……大概认错人了吧?”燕朵干笑着小心翼翼地说。 “你们这些蠢货怎么还抓着小姐不放!”罗老疯子压根儿没听见燕朵说话,冲家丁暴怒地挥舞着拳头,丫果然有黑社会老大的风范!家丁惶恐地放开燕朵,一窝蜂地退出大厅去,罗老疯子这才重新捧住燕朵的脸老泪纵横地说道:“女儿啊,苦了你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从今后你想嫁谁就嫁谁!为父的再也不逼你了……”燕朵的脑袋快被问号挤崩了,又听女头目说:“老爷!女儿刚刚劫后重生,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先让她回绣楼好好歇歇去吧!”说着就叫丫环扶小姐回房,又叫管家去请大夫,一大厅人顿时各个喜气洋洋跑前跑后地开始忙活起来。 燕朵糊里糊涂地被众丫环带着从大厅的后门出去,穿过一个大院儿两间小厅三座高房,眼前是一道花墙围成的精致小园,推开绿漆木门,沿着桃花夹路的青石小径直走,一座古典二层绣楼豁然在目,燕朵看得瞠目结舌,没等回神儿,从绣楼里呼啦啦地又冲出一大伙老少娘们儿,冲在最前头的是一名头戴大红石榴花的中年妇女,带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一个猛子扑向燕朵,燕朵慌忙闪身避过,中年妇女径直扑在了一名丫环的身上,丫环忙扶住她,说:“赵嬷嬷,您老当心,小姐这不是回来了嘛!”说着给她一指燕朵。中年妇女赵嬷嬷扭脸看见燕朵,又一个猛子扑过去,哭喊着:“我的儿啊——苦了你了——”燕朵被她的气势吓得拔脚就跑,正赶上其它从绣楼里冲出来的人围过来,正堵住去路,一伙人包粽子似的把燕朵裹在当间儿,七嘴八舌地叫着“小姐”,而后一干人众星捧月似的把燕朵捧进了绣楼中。的 保 二楼面向小园的一面是燕朵的“闺房”,此刻一大坨人挤在房里吵闹喧天,这个说:“小姐,请用茶!”那个说:“小姐,请沐浴!”另一个说:“小姐,请如厕!”还有一个说:“小姐,请休息!”燕朵十分有条理地总结道:“先如厕,然后用茶,接着沐浴,最后休息。”赵嬷嬷拿着帕子揩泪:“我的晶衣小姐还好好的,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燕朵遣散了闲杂人等盘腿儿静思:看样子这伙人跟那三个盗墓的小子一样把她错认成什么罗小姐了,这些人认错还有情可原,那罗老疯子是罗小姐她爹地,连自己的女儿也能认错就太不可思议了!莫非这世上还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不可能不可能,你当这是电视上演的那些无聊的古装剧呢?!燕朵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满屋子转悠,要说这罗小姐住的房间可真够奢华的,轻纱幔帐、珠帘玉鼎、青铜古镜——这镜里还镶着个美人脸呢,造镜的人脑袋进虫子了?你在镜里镶个人脸那还让人怎么照镜子啊!镶也不镶个好的,这张脸虽然漂亮,但是表情呆滞,发髻歪斜,简直就是残疵品!燕朵忍不住去摸自己的马尾辫,疯跑了一天一夜,头发想必也已经乱得像草了——咦?啊?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多头发?还有髻——有编辫——有珠钗——有花——燕朵忙向镜中望去,啊——那镜子里的美女竟然动了!——她在、她在……??燕朵突然意识到镜子里的美女正在做着同自己一样的动作,双手在满脑袋上抓来抓去,像猴子挠痒……也就是说,镜子里的美女=镜子外的燕朵!不不,怎么可能,镜子里的明明就不是自己嘛!燕朵走过去向镜子后面看,她认为镜子并不是镜子,而是一块被擦得近乎透明的铜片,有人正躲在镜子后面恶作剧地学她的动作,可事实上这个想法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完全惊呆、完全崩溃、完全恐慌地发现——她被人整容了! 谁?究竟是谁?什么时候?为了什么?……难道是她被雷劈晕了之后她那对无良父母以为她壮烈牺牲并且由于出不起下葬的钱所以偷偷把她埋到这个远远的不知名的地方的一个电影城附近的郊外的一个不知名的陵园里的姓罗叫员外家的女儿的坟墓中……(呼,差点窒息)……然后,为了让她燕朵既能舒舒服服地享受上好的坟墓又不致于被罗家人发现,所以就请人把她整成了罗小姐的模样,而真正的罗小姐……的尸体,或许已经被燕爸燕妈先分尸后装箱地托运往世界各国最偏远的山村里去了!所以,所以她燕朵才会出现在罗小姐的棺材里,所以她燕朵才会被人误认为罗小姐!——但是,为什么这些群众演员都认得罗小姐?难道罗小姐也是演员? 正当燕朵冥思苦想的时候,四五个丫环抬着一个大大的木桶进屋来了,后面还有几个拎着小木桶的,桶里是热气腾腾的水,大家把水倒进大木桶里,其中一个对燕朵说:“小姐,您试一下水温,奴婢们服侍您沐浴。” 真的假的?还真服侍啊?你们也忒投入了吧?!燕朵试试水温,正合适,也好,烦心事先放下,洗个热水澡舒服舒服再说!丫环们上来替燕朵解衣带,燕朵忙摇手:“得了,这个我可真不习惯,你们歇会儿去吧,放心,我不告诉导演说你们偷懒不练习剧情,去吧去吧!”几个丫环面面相觑,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关门出去了,其中一个在门外说道:“小姐,您要是有吩咐就唤奴婢,奴婢就在门外伺候着!” 保 燕朵三把两把地将自己身上这套戏服拽了下来,一个猛子扎进澡盆里,爽啊……比淋浴爽多了!水还香喷喷的……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哦,*&;#@好多泡泡,哦哦哦哦……上冲冲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咦?哎?啊! 燕朵惊讶地发现被雷劈过的皮肤就是不一样,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哪儿像她从前的皮肤,天天在操场上日晒雨淋,粗糙不说还汗毛发达,肌肉块虽不明显但也在麦色表皮的遮盖下硬得发紧,一年四季脚臭,从春到冬手干……咦?现在的手怎么这么嫩了?脚也不臭了……美容新概念:要想皮肤好,雷劈不能少……嗯?这是? 燕朵的右臂上部有一小块鲜红的印记,她实在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块胎记,也不记得小时候打预防针时曾经留下过医生做恶的证据,那这印记是什么时候有的?蚊叮虫咬都不像,仔细看看——哟!竟然是纹身!纹的是什么?貌似是一个字——雷?!——我靠!太离谱了吧?!就算老娘被雷劈过也不至于盖个戳儿以兹证明吧!我咔你个大爷们儿的! 燕朵十分悲凄地在桶里泡了个把小时,中途有一个丫环进来给她端过茶水,两个丫环送过点心,三个丫环添过热水,好容易可以安静的一个人泡着的时候,偏偏那个她没记住姓什么的嬷嬷闯进来纠缠着非要帮她搓背,燕朵拗不过只好由她摆布。嬷嬷一边搓背一边唠叨,几乎把罗小姐从小到大的事都用嘴放了一遍电影,什么三岁的时候就会背千字文啦,四岁的时候就能绣牡丹花啦,五岁的时候能伏案抄写诗经啦,六岁的时候弹筝引来麻雀齐鸣啦,七岁的时候画的鱼让猫叼走啦,八岁的时候下围棋赢了老爷啦,九岁十岁一直到“死”之前都被各路公子少爷追求啦……嬷嬷口沫横飞地说得正上劲儿,燕朵忙打断她的话,问道:“张嬷嬷,罗小姐是怎么死的?” 嬷嬷看了燕朵半晌,一裂嘴眼泪就掉下来了:“小姐呀,奴婢是赵嬷嬷啊……小姐刚刚死里逃生,身体尚未复原,也难怪记不清了……至于那件事,小姐还是忘了最好……” “不不不,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您还是告诉我吧!”燕朵实在对这位罗小姐好奇得要死,这是她和她冥冥中注定的缘份,她想了解她,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甚至想替她好好过完后半生。 赵嬷嬷被燕朵的“您”字叫得受宠若惊,一舔嘴唇摆出说长篇评书的架势即刻开讲。话说这罗小姐长得花容月貌,性格温柔敦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针黹各个拿手。自小被罗老员外夫妻视为掌上明珠,爱护有加。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不不,引用错误,是女大当嫁,罗小姐十六岁这年,上门提亲的人就天天不断,其规模可以媲美一个加强连,提亲者各个装备精良,火力十足,其中门当户对的,有才有貌的,权强势大的,都被罗老员外划为老A,以备挑选。谁知这罗小姐不知心里想的啥,放着这些人中龙不选,偏偏看上了一个浪荡子,那厮家里没田没地(罗夫人语),功不成名不就(罗员外语),长相粗野(众丫环语),没上没下(管家语),无视长幼(赵嬷嬷语),诡计多端(众家丁语),爱吃桔子(卖桔子的韩俊醒语),戏弄动物(上官红喜家的狗语)等等等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言以蔽之,那小子和罗小姐是完全的不般配。谁知这罗小姐铁了心非此人不嫁,罗员外无奈之下只好施以铁手腕管理,强逼着罗小姐抛绣球招亲,结果被全城首富卓家的少爷接到了绣球,罗员外喜得抓耳挠腮上窜下跳,嫁入豪门不仅是女明星们的梦想,也是一个想让女儿幸福一辈子的好父亲的梦想,老罗直恨不得当天就举行婚礼,唯恐对方变卦,好说歹说的让当事人双方先见了一面,心里算计着凭自己女儿这羞花闭月的容貌,卓家的小子只要见上一面保准上赶着催婚。两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以罗家后花园为活动地点,参与人:罗小姐卓公子和罗员外,后者五分钟后掉线。 老罗本来出于好意,谁知此次会面产生的后果十分严重,据隐身在花园各个角落的丫环嬷嬷们禀报,那卓公子不是一般人,搜遍全城没有这么丑的,找遍全省没有这么胖的,踏遍全国没有这么矮的,寻遍全亚洲没有这么口臭的,绕遍全球没有长这么长鼻毛的。罗老员外虽觉得这人听上去磕碜点儿,但是人家有钱啊,有钱!钱!这年头,有钱人就是皇帝,有钱人就是老子,有钱人就是法律就是真理就是天外飞仙!罗老爷子牙一咬心一横,只要丫心理卫生过关,生理器官齐全,嫁! 当晚狂风大作乌云翻涌暴雨欲来,罗小姐背上行李包穿上便装,避开家中众人耳目,从绣楼里悄悄出来,穿过后花园,爬上连着院墙的假山,正欲翻墙而去踏上离家出走的康庄大道时,一道白晰光滑的闪电迎头击来,一代枭雄……DELETE,一代艳姬……DELETE,一代美人罗小姐就此香消玉殒,此消息于次日荣登头版头条,题曰:美少女裸死后花园,情杀还是仇杀? 燕朵听得目瞪口呆,雷电!——想不到这位罗小姐也是被雷劈死的!不不,罗小姐死了,而她燕朵还侥幸活着,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赵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完罗小姐生平事迹,最后总结道:“幸好小姐你福大命大,老天爷也不肯让你死去啊!老婢早在佛前许了愿,如果能令小姐你死而复生,老婢情愿抄写大悲咒一万篇!”燕朵听着十分感动,原本想说明自己并非罗小姐,现在又有些不忍了。她问赵嬷嬷:“罗小姐……我是说,我喜欢的那个人呢?”赵嬷嬷一顿脚,说道:“小姐怎么还提他?小姐当时过世的消息全城都知道了,那小子连来问都不问一声!我看小姐还是忘了这负心人罢!” 保 他大爷的!罗小姐怎么看上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燕朵忿忿不已,“他叫什么?住在哪儿?”赵嬷嬷看了燕朵半天,才道:“想必小姐被雷击中后将此人忘了,正好,就此忘了罢!”燕朵不耐烦道:“快说!我现在已经对他没有感情了,知道他的名字和住址是为了替罗……我自己讨个公道!”赵嬷嬷大喜,道:“小姐说的可是真的?——他住哪里老婢也不太清楚,小姐以前不是说过,这雷公子是个自由之身、四海为家的吗?” “雷公子?”燕朵下意识地看向右臂的纹身。赵嬷嬷也正往纹身处一指:“那不是么,小姐的胳膊上还刺着他的姓呢!赶明儿仍旧把艳绣堂的李婶请来,小姐臂上这字是请她纹上的,明儿还让她帮小姐弄没了,从此与那雷公子一刀两断!” 燕朵此时已经石化在澡盆里——“雷”,这个字的意义已经不简简单单地只是雷电、雷公子、地雷、雷达、雷锋精神而已了,这个字意味着、意味着此时这个身体并非她燕朵被雷击美白后的身体,而是、而是已经死去了的罗小姐的身体……由此得出,她燕朵的灵魂不知是何种原理地雀占鸠巢钻进了罗小姐的身体,根据罗小姐被雷劈死的事实,同理可证,此刻她燕朵的身体也已是尸体一具,因此,她当初以为自己没有死的事实被推翻,得出:她和罗小姐都被雷劈死了,而罗小姐比她幸运,被她的灵魂附了体,以另一种形式继续活着——或者,她燕朵也许比罗小姐幸运,毕竟她的灵魂还在,记忆还在,个人认为:只要记忆留存,生命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终止。综上所述又可引出下一结论:此时此地已经不是燕朵所熟悉的那个环境了,从她破棺而出的那一刻起,她就踏入了罗小姐的世界,罗小姐的地盘,在她的地盘这儿你就得听她的儿……什么穿夜行衣举火把的盗墓三人组,什么卖烧饼的狗氏四兄弟,什么旺财爷儿俩,什么罗员外罗夫人管家丫环家丁嬷嬷,什么后花园卓公子招亲约会绣球绣楼秀逗……什么电影城!——全部都是、全部都是——真、正、存、在、的、啊!他们穿古装,他们说古话,他们没手电没手机没手提电脑,他们分主仆尊卑,他们哇啦哇啦哇啦(列举中),他们全部都是、全部都是——古、人、啊!因此得出最后的结论:燕朵卑鄙地采用被雷劈的方式穿越了抗日战争时期民国时期满清王朝明元宋唐汉秦周商夏公元前白垩纪盘古开天又辟地……等等,开过了,倒车……不知是中间的哪一站,强行附身在同样被雷劈死的罗姓美少女身上,从而达到了无痛整容丑小鸭变天鹅贫家女变富婆的三重功效,并且完成了从她追人人到人人追她的质的转变。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言以蔽之:她、穿、越、了! ……还好,幸好,燕朵该人适应力如杂草生命力如老猫(问:为什么是老猫?答:、猫有九命;、为了押韵。),所以,该人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信条洗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澡后吃了四个馒头一锅红烧肉打着饱嗝儿四仰八叉地摊开在罗小姐的床上昏睡过去,或许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不过是一个离奇古怪的梦而已呢,嘿嘿!我的父亲母亲 一觉醒来,绣楼还是那个绣楼,嬷嬷还是那个嬷嬷。“小姐,你醒了?”赵嬷嬷适时地递过来一块手帕,燕朵用它擦掉唇角边的哈喇子。“老爷和夫人在上房等着同小姐一起用晚膳呢。”嬷嬷一边说一边招呼门外的丫环们进来服侍燕朵更衣。要说这罗小姐的派头可真够大的,连穿个衣服都有四五个丫头伺候,要不是这古装里三层外三层左裙带右丝绦的构造复杂,她燕朵是坚决地不肯让这些看上去和她同龄的、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少女们来为她穿衣的。穿衣过后是梳头化妆,七八只手在脑袋上各忙各的,这个挽髻那个插花,眼看着一只纤纤玉手晕着腮红向脸上拍来,燕朵忙大声制止:“我不喜欢猴屁股红!免了!”丫环们搞定退下,燕朵独自端详镜中的新的自己或者说是新的罗小姐,当真是美人!虽说燕朵也曾无数次幻想自己隆个高鼻子削个尖下巴做个薄嘴唇变成无可挑剔的美女,然而当这愿望蹊跷地实现之后,她发现她还是喜欢原来的自己,毕竟那是天生的、强生的、一生的啊! 带着复杂的再世为人的心情,燕朵跟随着赵嬷嬷一路穿花分柳地来到上房,罗员外夫妇热泪纵横地扑上来左搂右抱缠成一团,好不容易被丫环嬷嬷们劝住了,才拉着燕朵的手一起坐到桌旁。罗员外说道:“女儿啊,身体可好些了?我让后厨准备了大补汤,待会儿多喝几碗,好好压压惊……”罗夫人捶了罗员外一拳:“你这个老糊涂,哪有用大补汤压惊的?!晶衣啊,为娘叫人去药铺配了几味安神补脑口服液(此系燕朵脑中乱码干扰),一会儿让老妈子给你熬了喝……” 燕朵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对新爸新妈相处,并且因为霸占了罗小姐的身体,心里总觉得对他们不住,正无所适从着,那位半大老头子管家进来了,向罗员外请示道:“老爷,和小姐一起回来的那位公子现在还在柴房锁着,请老爷示下。”罗员外问燕朵道:“女儿啊,那位公子是你的朋友么?”燕朵心道要不是那小子的马她也逃不出狗氏四兄弟的狗掌,也不会明白自己穿越时空鬼上身——啊呸呸,借尸还魂,也不好,是灵魂附体……的前因后果,说到底这小子也算得上她的贵人,所以忙点头道:“没错,那小子是我哥们儿,不是坏人,快放了他吧!”罗氏夫妇及管家面面相觑了一阵儿,显然没有适应罗小姐的突然低俗化,只好以“死而复生尚未清醒”为借口各人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下下,管家领命而去。 “那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与你是如何相识的?”罗员外盘问燕朵,燕朵傻了眼,这些事情老娘我哪里知道啊,大家萍水相逢一笑而过,难道连人家户口也要调查清楚?这罗员外老小子平时一定对那罗小姐是百般拘禁严格治理,难怪你女儿会在阴雨天里离家出走,以致于被雷劈死……一想到“雷劈”二字燕朵就满心凄怆。“怎么了?难道他……他对你……有所企图?”罗员外穷追不舍地问道。 保 “哎——你这老头儿怎么这么烦人!……呃,我是说,爸,呃,爹,您老人家多想了,女儿我从棺材里出来一时间找不着回家的路,是他把我带回来的,算得上是我的恩人,名字我还没来得及问,总之肯定不是坏人,您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燕朵对老罗的封建腐朽思想极其反感,然而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做主,所以她只好把一腔愤慨发泄到了桌上已经摆好的一盘猪肘子上。罗员外的CPU处理有些缓慢,呆在原地仔细想着自己的一百八十个心是怎么回事,罗夫人在听到燕朵说到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就嗷唠一嗓子哭起来了:“女儿啊……苦了你了……都是你爹不好,非要逼你嫁给那卓家的丑小子……” 保 正伤心着那位马主人就被家丁带了进来,罗夫人像被摁了停止键似的立马止了哭,罗员外的大脑运行也恢复了正常,捏着嗓门干咳了一声,道:“公子请坐。听我家晶衣说,多亏了公子把她送回家……嗯,咳咳,罗某感激不尽,不知公子高姓大名,贵居何处,待改日罗某偕小女必定登门致谢!” 马主人看了看坐在桌旁啃着猪蹄子的燕朵,她正冲他挤眼,而后向罗员外作了个揖,说道:“员外言重了,晚辈只是凑巧遇见令千金,又凑巧同令千金回到贵府,实在不曾帮上什么忙,千万莫要言谢!……刚才听员外说到小姐闺名可唤作‘晶衣’?” “正是,那又如何?”罗员外一听马主人这样问立刻提高了警惕。 马主人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在那儿发起呆来,直到罗员外走上前去伸手在他面前晃:“这位公子?”马主人回过神儿,连忙又作了个揖,说道:“罗小姐既已平安到家,那晚辈就不再叨扰了,告辞。”说着就要往外走,罗员外脸一沉,喝道:“且慢!”一干家丁从屋外冲入把住门口,那情形还真有点关门放狗的架势。“员外还有何事嘱咐?”马主人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问。“刚才罗某问你的话还没有回答,”罗员外摆出龙头老大的酷样,手一背眼一眯,只差嘴里来根儿雪茄,他老人家认定面前这小子是在打他家晶衣的主意,否则全城都知道晶衣已经死了,怎么只有他不知道?非但不知道,还以英雄救美的形态来到罗府,其居心何在?“速速报上姓名身家,否则别怪罗某失礼。”罗员外不愧是乡绅土豪的典范,说翻脸就翻脸,爱恨只在一线间。 马主人微微一笑,第三次作了个揖,说道:“晚辈卓修吟,家住城西卓府。” 半晌无人吱声,渐渐地燕朵仿佛听到了七八个下巴砸到脚面上的声音,罗员外的CPU又有些运行缓慢,他疑惑地说:“等,等等……城西卓府……不正是晶衣的婆家那个卓府么?卓修吟……好像是晶衣未来夫君的名字……卓家有几位少爷?” “一位。”马主人笑道。 “那你?……”罗员外的大脑翻涌着层层数据。 “晚辈正是卓家唯一的少主,也是晶衣未来的夫婿,卓修吟。”马主人笑着看向燕朵,燕朵的下巴带着半块猪肘子一起砸到了脚面上。 “不对不对!”罗夫人想起了什么,摇手叫道:“那卓公子不是你这样的长相,我们见过——老爷,你忘了?那天晶衣不是还和那卓公子见过面的么?” “对对对!”罗员外一拍脑门,“那卓公子身形肥胖体态臃肿,绝不是你这样的!好啊,你小子还敢冒充我家晶衣夫婿!我早知道你没安好心!哈哈!哼!来人啊,给我把这小子捆起来押进柴房!明儿一早送到卓府上,让他们家处理去罢!”众家丁齐声应是,上来就要将马主人五花大绑。马主人这下慌了,忙忙摆手:“什么身形肥胖体态臃肿?!我卓某从小到大都一直保持着完美的体形(此系燕朵脑中乱码),我也不曾和罗小姐私下里约会过!昨日在街上是第一次碰面!何况我自小在距此城十万八千里的(仍系乱码)祖母家居住,前几日才接到家父书信告之已与罗家小姐谈定婚事命我速回,哪里是冒充?!” 罗员外哪里相信他的话,仍要叫人上来绑他,倒是罗夫人扯住老罗袖子,耳语道:“老爷,听他说的有理有据倒不似杜撰,况且一表人材谈吐尊贵,比起那日所见的卓公子来他倒更像真的……依我说,不如现在就将卓家的人找来辩认一番,正好借此机会再议议晶衣的婚事……”罗员外心道也对,立马换了张面孔笑道:“呵呵呵,公子,适才老朽不过是同公子开个玩笑罢了,调节一下气氛有助消化(乱码……),来来来,快来就座,大家一起喝上几杯,公子还不曾用饭罢?管家!去让后厨添几样下酒小菜来!”顿时响起一片下巴砸脚面的声音。 屋里四人各怀心机地吃着猪肘子,屋外卓家的人已经请到,管家通报过后呼拉拉地涌进一屋子人来,为首的正是一位身形肥胖体态臃肿的男子,冲上来扯住马主人酸泪四射:“表弟啊……一年没见你又英俊了不少啊……姨丈姨娘都想死你了……”罗员外愣愣地站起身来问胖子:“卓公子,他是……?”胖子把鼻涕随手一甩,说道:“这位才是真正的卓修吟卓大少爷,本人不过是替他接了罗小姐的绣球而已。罗老爷子,听说罗小姐并未过世,昨日我们管家跟着你去罗小姐墓室时她的尸体便已不见……难道是罗老员外你不肯将女儿嫁入我府么?” 所谓财大气粗,土财主罗员外在大富豪面前竟也有七分畏惧,完全把他对燕朵说的“今后你想嫁谁就嫁谁,为父的再也不逼你了”的话抛在了床底下,陪笑着说道:“怎么会呢!小女侥幸大难不死,老朽也是今日才知,所以才派人请了表少爷来,一是为了给卓少爷接风洗尘,二是为了小女婚事,如今小女平安归来,正是该讨论婚礼事宜的时候了!” 胖子傲然负手,道:“婚礼事宜自然由两家长辈作主,明日便请罗老爷亲自往敝府走一趟,与我姨丈细细商量。今日我表弟刚刚回来,我们就不作叨扰了,告辞!”说完拉着卓公子就要往外走,罗员外忙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后面相送,忽听得燕朵带着猪油味儿的一声大吼:“给我慢着!”一屋人齐齐怔住,扭脸看向她。 但见辣手小花一只脚踏在椅上,胳膊肘儿支在膝头,指着胖子:“那胖子,你丫叫什么?”胖子愣愣地指指自己,见燕朵点头,愣愣地回答道:“我叫朱雨洁……”燕朵“哧”地从牙缝里喷出几根肉丝来,险些笑呛:雨洁?!还他娘的舒蕾呢!你说你一粗糙制品,起个娘们儿兮兮地名字——干嘛?想走搞笑路线啊?“猪公子。”燕朵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你可同意?” 朱公子一翻小猪眼儿,道:“在下认为这是千古真理。” 燕朵哦了一声,说道:“听说——呃,我是说,那天抛绣球的时候,我记得砸中的是你猪公子,当时你却以卓修吟的名字被招成我卓家的女婿,如今全城的人都知道我罗晶衣的老公……我是说夫君,是卓家的少爷卓修吟,而且全城的人也知道我罗晶衣的夫君生的是猪公子你这副尊容。现在猪公子你却声称当时是替这位卓公子接的绣球,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这位卓公子才是我罗晶衣要嫁的人。但是——”燕朵一口气说到这儿自己也有些糊涂,摁F刷新了几遍大脑,然后才接着说道:“将来我出嫁的时候,大家一看这新郞倌并非接绣球的那一个,一定会怀疑我罗晶衣嫁的不是卓修吟,据说只要男人接了女人抛的绣球就会被认定为双方父母及本人都同意,以球为媒,以在场人为证,这婚姻是完全合法有效的——到时此人非彼人,全城人会怎么想我罗家?悔婚?还是一女嫁二夫?我罗晶衣好好一介良家青春美少女,本想抛绣球选个如意郎君以托付终身,如此美好单纯的愿望却被你卓家害得不贞不洁身败名裂,你们可负得起这责任?!” 一席话说得朱公子慌了神儿,扭头看看卓修吟,卓修吟也似是没有什么办法地冲他耸耸肩,朱公子只好故作镇定地说道:“在下适才说过了,当时在下是替我表弟卓修吟接的绣球,此举系我姨丈姨娘授意,也就是如你所说,双方父母都同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有什么不对的么?!” 燕朵眦牙一笑,道:“这些暂且都放下不提。从头到尾都是你卓家一面之辞,开始你说你是卓公子,现在又说是朱公子,这位自称是卓公子的人与我萍水相逢,更难令人相信。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你们是合起伙来骗婚,我罗晶衣岂不是一辈子就毁在你们的手里了?” 那位卓公子闻言说道:“那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确实是真正的卓修吟?” “很简单啊,”燕朵舔舔手指上猪肘子的余香,说道:“只有请卓老爷卓夫人亲自过来认证我才相信。” 保 朱公子忙叫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跟着我们回卓府!哼,我看你们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燕朵笑起来,慢慢说道:“那可不行!家父家母年长体弱,经不起夜里走远路,我罗晶衣小姐更是不便晚上跟几名尚不明身份的男人出家门,所以嘛……” “所以怎样?”朱公子浑身的猪鬃都竖起来了,他一直觉得这罗小姐心怀鬼胎。 “所以,今晚就请你朱公子与这位卓公子暂住在我罗府,家人请回去禀报给卓老爷听,请他老人家明天亲自到我罗府来认人吧!” “为、为什么要我们住在你罗家?”朱公子怒道。 “让你们回去万一你们跑了呢?”燕朵一翻大白眼珠,“只要心中没鬼,留在这里一晚上又怕什么?” 保 “既然如此,”卓公子一拉朱公子的袖子,说:“我们就在此打扰一晚上也没有什么不可。” 朱公子只好作罢,冲罗员外说道:“那就请罗老爷替我们准备几间上房!” 罗员外正要应是,燕朵一拦,道:“不好意思,上房我们家还真没有,柴房倒是有一间,只好委屈二位了,来人!”罗家一干家丁早就忍受不了猪公子的嚣张,一声齐吼“在!”燕朵手一摆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带二位公子去柴房就寝!”众家丁一拥而上,过年杀猪般地把朱公子捆了个结实,押着二人直奔柴房。 罗员外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哆哆嗦嗦地对燕朵说道:“女儿啊,这下你可闯大祸了!卓家的人咱们可惹不起啊!如今你把他家的公子绑在柴房里……明天卓家人来了,我可怎么交待哦!!” 燕朵上去像揽自己哥们儿似的揽住老罗的肩,说道:“乖,表怕!我就是看不惯丫目空一切的德性!现在不给丫个下马威,将来万一我真嫁过去,那不得一辈子被他们骑在脖子上拉屎啊?!”罗员外慌忙捂住燕朵的嘴,四下里看了看,见只有罗夫人及几名心腹丫环在,才低声说道:“哎呀呀,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说那个字呢?!” “哪个字?”燕朵懵懂,“‘屎’吗?” “嗳!嗳!让你别说你还偏说!”罗员外顿足。 “一个屎字说说有嘛大不了的?”燕朵拎起桌上最后一只肘子往血盆大口里放,“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拉屎放屁?看我现在就把这最后一根玉臂变成……”那个字还没有出口,罗员外和罗夫人的手已经捂在了燕朵的嘴上。桔子、男人和鞋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跑到古代了? 老娘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燕朵站在窗前伸着懒腰迎接自己在古代的第二个清晨。在古代最大的好处是没有了数理化英史地生,天哪!这是老娘我做梦也在盼望的事啊!我庆祝!我撒欢!我翻腾!我跳跃!我降龙十八掌我兰花拂穴手!我后排扣杀我凌空抽射!我——哎呀!燕朵右脚上那只名牌绣花鞋呼啸着穿窗而出,一声惨叫跌下楼去。 “死了死了,我薄命的绣花鞋啊……”燕朵趴住窗边往外一瞅,但见楼下十几个女人也正抬头向上瞅她,她看见了罗夫人和赵嬷嬷,以及夹在她二人当间儿的一名豪华版的妇人,绫罗裹身珠翠满头,最出彩的就是她那最粗最耀眼的金钗上面豁然挂着一只大红绣花鞋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燕朵霎时想起自己那包被甩到狗屎上的薯片来,无巧不成书,成书了准没好事儿,上次一巧她就穿越了古今,这次一巧,她难道会穿越中外?不由得抬头看天,云白风轻,不像有雷,然而但是但可是,还是小心为妙,上次是雷,这次没准儿是风,说不定哪儿刮来那么一阵子沙尘暴她燕朵就瞬间置身金字塔里了。 小心翼翼下得楼来,燕朵在一楼会客厅接见了来宾。“这位是卓夫人,女儿啊,快快过来拜见。”罗夫人把那位豪华妇人迎到上座,拚命给燕朵使眼色。卓夫人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扬着高傲的下巴打量燕朵。“你好!”燕朵朝她点点头,发现自己的鞋子已经被毁尸灭迹。 卓夫人的眼睛像充气似的瞪圆了,转向罗夫人,从牙逢里往外挤字儿:“罗夫人,这就是你教导的女儿吗?”罗夫人一脸尴尬,慌忙解释:“晶衣她,她才刚起死回生,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精神也不大好,您千万别介意,我替她给您陪不是了……”说着又拚命向燕朵挤眼。 燕朵假装没看见,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端着茶盅喝茶。卓夫人强咽怒气,冷冷说道:“听说昨晚是罗小姐把我家修吟和雨洁关在你们府上的?”燕朵至今一听“雨洁”二字仍然想笑,一口茶强行闷在嘴里,虽然没有喷出来,但仍流出那么一缕细水沿着嘴角滑下,恰被卓夫人看在眼里,满脸的惊恐和鄙夷。 保 “卓夫人,”燕朵用手背一抹嘴角,“把你儿子和外甥留在我家做客的原因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念在罗家与卓家同住一城的份上,我们就不去衙门告你们骗婚欺婚的罪状了,既然你们来接人了,那就不留你们吃午饭了,请。”说完就翘起二郎腿儿看着卓夫人。 卓夫人气得嘴歪眼斜白眼乱翻,正要发飙,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她心思那么一转像是有了什么主意,立刻转怒为笑,向燕朵道:“罗小姐这次的情我们卓家领了,我们老爷现在在上房正同你爹商量你和我儿子的婚事,我也不在此多做叨扰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我卓家的媳妇儿,咱娘儿俩到时好好叙叙情儿……”说到“叙叙情儿”几个字的时候,燕朵几乎能听到卓夫人磨牙的声音,一个冷颤袭遍全身,不好,这老娘们儿有诈! 罗夫人去送卓夫人,燕朵回到闺房独自沉思:那卓夫人临走前笑得狡诈,看她那意思一开始根本就是想来悔婚的,突然又说什么等我过门儿的话,她这破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狗皮膏药?……难道……这老娘们儿是想等我过门儿之后借机整我?哼,丫呸呸的!老娘我还怕了你不成?! 燕朵原本确实是想把这狗屁婚事搅黄,如今卓夫人既然下了战书,她燕朵岂有退避之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这口气不仅是替她燕朵争的,也是替死去的罗小姐争的!启轩窗,手指天,喉长啸,问天下谁是英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革命精神放光芒呀放光芒…… 一声口哨打断了燕朵澎湃的思潮,循声望去,只见正对着燕朵窗口的一株大梧桐树上斜倚着一名不明身份的男子,举着一片大梧叶儿遮着阳光冲燕朵眨巴眼儿。燕朵指着苍天的手转移方向指向该男子,问他:“你是谁?”话音方落,眼前一花,那男人不知怎么窜的就超越了重力离心力地球引力巧克力,直接从窗口窜进了燕朵的闺房,顺手还拿梧桐叶拍了燕朵的后脑勺。燕朵回身继续指着他,仍旧问道:“你是谁?” 男人歪着头看她:“你男人。” 燕朵一张嘴,下巴砸向地板:“谁……谁男人?” “小晶晶你的男人啊,”男人笑着走过来帮燕朵把下巴收回去,“死而复生,精神头儿果然不一样了。” 保 这罗小姐怎么到处拈花惹草的?随便从树上跳下来一个野男人就跟她有关系?“你你你,你丫到底是谁?”燕朵被罗小姐遗留下的历史感情问题气得直抽。 男人摆出一副卡通脸凑到燕朵眼前看了好半天,用吓人的语气说道:“你好像不是罗小姐。” 天,这男人属孙悟空的?燕朵迅速调整面部表情身体形态心理情绪,手捏兰花指,脚挪莲步摇,娇滴滴嗲兮兮地轻启朱唇,说道:“奴家不是罗小姐还能是谁?请问公子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找奴家有何贵干?” 保 男人双手环胸一脸若有所思的笑,道:“在生我的气么,小晶晶?” 生你的气?你丫是谁啊!还“小晶晶”?麻得老娘浑身鸡皮疙瘩乱飞!“奴家为何要生公子你的气呢?”古装剧不是白看的,燕朵也学会了打太极,模棱两可似明非明是套词儿的最高境界。 “听说你为了我,前夜里私逃出家?”男人大模大样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水果盘里的一只大桔子剥开皮往嘴里放。 燕朵咔地一下子想起赵嬷嬷散播的罗小姐的绯闻来,眼前这小子无礼散漫、言语轻佻、爱吃桔子,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雷公子?燕朵浑身一个哆嗦:好小子!你就是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你,那罗小姐也不致于半夜爬墙头被雷劈死,老娘我也不致于受到连累被一个雷从现代劈到古代来!就是你!你你你!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燕朵这厢思潮起伏,那厢男人几百个桔子已经入腹,边吃边不时地看几眼塑像一般僵立着的燕朵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他实在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还可以瞬间做出这么多的表情,比看捏面人儿的还要有意思。“小晶晶,”男人终于吃饱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没事儿就好,今天恰好路过这里,所以来看看你,既然没有事,那我就告辞了。” 么子?吃完了就想走?还没付钱呢!燕朵一把扯住男人的袖子:“不许你走!”男人笑起来,说道:“喂,男女授受不亲呢,小姐。” 授你个老爷!燕朵一看见此人满脸闲散的笑,气就不打一处来,就好像是他没事找事地在你心头挠了一爪子,等你想要还击的时候他却掸掸衣袖说了句“我有事要走先”。 燕朵为了罗小姐的面子强强忍住没有冲上去撕咬这男人,她放开他的袖子,慢慢说道:“公子既然知道奴家为了你半夜离家出逃,就该明了奴家的真心。奴家本以为倘若自己死了公子会伤心,可看这情形,公子并未将奴家放在心上,与其如此,倒不如死了干净!”说完燕朵就作势向一旁的墙上撞过去——这小子对罗小姐是不是真心一试便知,若是真心,他一定会拦住罗小姐表明心迹,若不是,他也一定会拦住罗小姐说明原因,总而言之,这一招假死计只赚不赔——哎唷!我咔你个大爷的!……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燕朵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阵黑屏过后那男人的脸出现在天眩地转的背景布前,他蹲在她身边看她:“傻丫头……我若是你就往我怀里撞。” “你……你不是说……男……男女授受……不亲……吗?”燕朵挣扎着抚着额头坐起身来,男人帮她吹着红肿的地方,吹出一阵甜香的桔子味儿。 “傻瓜,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千万不要相信我的话么?”男人一脸的理所当然。 “包括……你说你喜欢我?”燕朵忍着疼痛仍旧十分敬业地替罗小姐完成遗愿。 “我说过么?”男人问得很认真。 燕朵有些傻眼,难不成这一切都是赵嬷嬷的杜撰?还是说,这只是罗小姐的一厢情愿?这下丢人丢到家了!燕朵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摸索着找椅子坐下,随手拿起一块儿凉凉的桔子皮贴在肿痛的额头上,心里不住地替罗小姐作着自我检讨。“就……就算你没说过吧,”燕朵整理着思路,“那为什么刚才一进来你就自称是我的男人?” “因为心情好。”男人理直气壮地回答。 燕朵使劲地敲着自己的头,眼前的这个人简直让她抓狂,如果不是碍着罗小姐的外表和身体,她早就冲上去把这小子活活吞食了。“OK,OK!你心情好那是你的事,可现在我心情极为不爽,恕我不留你喝茶了,请!”燕朵一指窗子,示意丫从哪儿进来的从哪儿出去。 男人弯下身子和燕朵面对面,睫毛下面一对琥珀似的眼睛带着若有所思的笑:“从今后倒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小晶晶。” “快走!我数到三,再不走我就喊人了!”燕朵面目狰狞地咬牙道,“一!三!来人啊——” 男人飞快地跳在窗台上回头冲她笑:“喂!你不是罗晶衣吧?她可是规规矩矩地数三声的!”数以万计的桔子皮桔子核穿窗而出,男人就随着桔子香风消失在梧桐树荫里了。最浪漫的事 “小姐!怎么了?出了何事?”后援兵赵嬷嬷握着一把扫炕笤帚杀进门来,见燕朵踏在一地桔子的尸骨上呼呼喘着粗气,脑门上还贴着一块五瓣花似的桔子皮。“难道那姓雷的小子又来了?”赵嬷嬷一看见桔子皮立刻判断道,“好小子!越来越猖狂了!往日来还知道把皮放在桌上,如今竟然敢往地上扔了!……竟、竟然还敢往小姐脸上扔!真是岂有此理!气死老婢了!” “赵、赵、赵嬷嬷,你从哪儿过来的?”燕朵努力平息怒气,随口问着赵嬷嬷。 “哎呀,老婢差点忘了!”赵嬷嬷一拍大腿,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老婢刚才路过正房时听见那卓老爷卓夫人正跟咱家老爷夫人商量小姐的婚事,那卓家急得什么似的,下午就要差人把聘礼送来,后日就要迎娶小姐你过门呢!” 哼,该来的果然来了!燕朵阴笑两声,老娘倒要看看你一个几千年前的人能把老娘这个现代青春时尚、开朗活泼大方的新人类少女怎么着!“赵嬷嬷,既然这件事两家长辈都已经议定,我这个做女儿的只有无条件听从了。” 赵嬷嬷发愁道:“我看那卓夫人一脸凶相,决不是省油的灯,小姐若是嫁过去,只怕……”嬷嬷说着掉下泪来,“只怕日后要受气的……老婢听说他卓家上上下下各个尖牙利爪,凶神恶煞一般,小姐你是老婢从小亲手带大的,你的脾气性格老婢最清楚不过,自小连蚂蚁都没有踩死过一只,这要嫁过去……只怕还被人欺负死了呢……” 燕朵拍拍嬷嬷肩膀,笑道:“嬷嬷放心,什么死呀活呀的,我燕……我罗晶衣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此刻在我眼中没有任何事能吓得住我,你放一百八十个心好了,后天就高高兴兴地送我出嫁吧!” 保 赵嬷嬷坐在那儿细细数着自己的一百八十个心究竟是哪些心,丫环们却开始忙碌起来,这个领着裁缝进来替燕朵量尺寸准备做嫁衣,那个带着银匠进来替燕朵选花样打首饰,还有买回来名贵胭脂水粉的、买了陪嫁过去要穿的新衣新袜的,剩下的四五个丫环搬箱抬柜的收拾罗小姐的日常器物,准备一并运到卓府去。的 保 丫环甲:“小姐,你的书要不要一起带过去?” 燕朵:“不要,书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丫环乙:“小姐,赵公子送的文房四宝、钱公子送的鸳鸯荷包、孙公子送的鲤鱼风筝、李公子送的茜纱灯罩,要不要一起带过去?” 燕朵:“这四人是干嘛的?” 丫环乙:“四大才子。” 燕朵:“甲乙丙丁,你们四个,一人一样,送你们了。” 甲乙丙丁四丫环:“谢小姐赏赐!” 丫环丙:“小姐,这一小瓷瓶桔子核要不要一起带过去?” 燕朵:“桔、桔子核?谁吃的?” 丫环丙:“小姐说是雷公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吃剩的桔核,当时让奴婢收在瓶子里,说要死时带到坟里去的。” 保 燕朵:“……幸好是收在瓷瓶里,否则过个几年坟里还不得长出几棵桔树来?老娘的尸身岂不成了肥料?得了,收到箱子里一起带走。” 丫环丁:“小姐,你给雷公子写的情诗情信要不要一起带过去?” 燕朵吐血:“带过去给卓家人看啊?!烧了!……等等,先拿过来我看看。” 罗小姐写给雷公子的书信全部整整齐齐地放在一只小檀木匣子里,竟然没有上锁,丫的警惕心可够低的,燕朵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页写满娟秀小楷的纸:若你是罗老爷亦或罗夫人,请自觉关上本匣,否则女儿将一生不嫁;若你是赵嬷嬷亦或某丫环,认得字的请将本匣关好并且擦拭干净,不认得字的略过不提;若你是罗府以外的任何人,在看此匣内容前请三思,今后无论你走到何处,都将有一名哀怨女子对你咒恨终生;若你是雷公子本人,看了此匣内容便要答应娶我,不看此匣内容便将它焚掉。罗晶衣亲笔。 燕朵几乎佩服起这位罗晶衣小姐来,那姓雷的到底有哪点儿好了?瞅他那样子也不像个识字儿的人,这一盒子情书不是对牛弹了琴了吗?掀开这页纸,里面是一本蓝书皮的本子,大约相当于现代小女生的日记本。燕朵翻开第一页,果然见上面闲闲散散地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干了点什么吃了点什么玩了点什么想了点什么,往后翻了十几页全都如此,偶尔也有几首小诗小词儿,或者贴着几片干花瓣儿干草根儿,或者有那么一两块儿也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泪水的东西弄成的褶皱。 “雷”这个字眼出现在第一百三十七页。那上面写道:“打雷了。” …… 失误失误,继续翻,继续翻…… “莫非是我眼花?一个男子从窗外的暴雨中跃入我窗。发丝贴在脸上,然而挡不住他的笑容。我大声叫起‘非礼’,他却不慌不忙地坐在我常坐的那把椅上,支着下巴看我。事实上,我毫无来由地认为他不会非礼于我,于是问他因何而来,他说他原以为自己在雨夜中迷路,谁知却找到了仙境,仙境中的仙子叫着非礼,可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惧意。我想我着魔了,放肆地大笑,引得他也疯子似的同我一起。我问他为何雨夜赶路,他说是受天公之邀,于此夜此地此时,冒雨前来赏花,此花姓罗,白衣胜雪,黑发如墨。我问他天公在何处,我有话要问他,他说他可代为转达。我便问天公可否遂我自行择婚,他正色说若我不嫌,明日便来下聘。我问他聘礼为何,他笑说:一筐桔子,一个我。我是当真着了魔,竟有些信他,雷霆为证,电光为鉴,此宵此话,终生为念。” “……此花姓罗,白衣胜雪,黑发如墨……”燕朵喃喃念着,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被雨淋透却不失洒脱、一生游戏红尘的男子,为避雨误入某窗,遇见雪衣曳地、黑发及腰、自小囚于闺阁不谙世事的女子,男子惊艳于女子的美丽纯洁,口中吟着:白衣胜雪,黑发如墨。女子倾慕于男子的自由不羁,心头想着:此宵此话,终生为念。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啊哈哈哈哈哈,真是的,看我想哪儿去啦,哈哈哈,太羞人啦…… 燕朵用日记本糊着脸不好意思地哈哈直笑,惹得几名丫环和赵嬷嬷不断侧目。燕朵把日记本放回匣子,对丫环丁说道:“给这匣子配把锁,我要带去卓府慢慢看。” 下午的时候,卓家派人送来了聘礼,几百号家丁每两人抬着一只大红漆木箱,浩浩荡荡从城西走到城东,连跑到街上看热闹的赵嬷嬷都不得不称赞:“不愧是全城首富,看人家这排场!想必婚礼更要隆重!也好,让小姐风风光光的嫁了,他们卓家也算积了点功德!”罗员外坐在院儿里的太师椅上看着卓家的人一箱一箱把聘礼抬进来,眼睛都看直了,心道还是养女儿好,女儿是千金,这不,一出嫁,千金到手了!不对不对,何止千金啊,这是万金!老爷子在太师椅上用礼单糊着脸呵呵直乐。 第二天罗府上下更为忙碌,全家总动员,打扫房间,刷新漆,贴喜字,迎亲友。罗员外那些个散布于五湖四海的大亲小戚纷纷连夜赶来,客房不够了竟还有打地铺睡在外面的。一顿饭从早吃到晚,走了一桌人又来一桌人,里里外外一片喧闹。 燕朵啪地一声关住窗子,挡住前院儿的吵闹声。刚刚把一屋子女眷轰走,连带着来为她试嫁衣的裁缝也一并赶出门去,现在总算可以清静清静了,燕朵从窗前回过头来,啊地一声大吼,只见昨天来的那小子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椅子上。“你丫属鬼的啊?!”燕朵被噪声弄得有些没好气。 “要嫁人了?”那小子支着下巴看她。 “你伤心么?”燕朵在他对面坐下,揉着被众人摆布了一天的四肢,随口问道。 男人用夸张的认真的表情想了想,说:“好像不太伤心。” “为什么?”燕朵心里有点难受,罗小姐的一片深情就这样被这小子一句话给抹过了。 “因为你根本不喜欢你的夫君啊,”男人巧笑倩兮,“你喜欢的是我,我为何要伤心?” “可是我要嫁的是别人,不是你。你不想阻止吗?”燕朵完全投入到罗小姐的角色中,试着问她可能会问的话。 保 “我与你未来夫君无怨无仇,为何要阻止?”男人仍旧一脸欠揍的笑。 “那么说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罗……我?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只是闲着无聊把我当游戏玩儿?你这个花花公子!你这个PLAYBOY!你这个流氓兔沙皮狗癫痫猪!我咔你个祖宗十八代!”燕朵愤而起身揪住男人的衣领尽现辣手小花本色,正骂得兴起,忽然发觉这小子始终用一脸看稀罕儿的神情盯着自己,并且还忍不住吃吃的笑。“你笑什么?别以为你笑我就不揍你了!”燕朵对于男人——尤其是负心男人向来软硬不吃,一记铁拳过去正中该男鼻梁。 男人皱皱鼻子,打了个喷嚏:“哎呀,这个喷嚏憋好久了,终于打出来了!” “你你你你你!”燕朵指着男人嘴歪眼斜四肢抽畜,“姓雷的!你可以滚了!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保 “这个嘛……恐怕不行。”姓雷的男人摸着下巴十分为难,“我怕你见不到我又会寻死觅活……” 保 燕朵嗵地一声倒在地上,如果内脏配合一下的话她现在甚至可以吐出白沫来。罗小姐啊罗小姐,你究竟是看上这男人哪一点了?长得帅?帅能当饭吃当衣穿当车开啊?会哄人?要知道,会哄你爱上他的男人同样也会哄别的女人爱上他啊!谁知道这挨千刀的在外面还有多少个像你这样痴迷不悟的女人呢!我看罗大小姐你就是因为长年累月不出家门没见过世面,所以遇见个略略与众不同的男人就惊为天人芳心暗许了,算了吧,听我的话,咱不跟他了,行不?嗯?你不说话?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哦?那就说定了,跟这小子一刀两断,他爱哪玩哪玩去! 和罗小姐商量定,燕朵睁开眼准备起身跟这姓雷的彻底划清界限,谁知她这一睁眼却看见他正盘膝坐在一大筐火红的桔子上面托着腮望着她。“这这这,这桔子是从哪儿来的?”燕朵突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保 “我背来的。”姓雷的男人歪着头笑,瞳仁儿里深深地映着燕朵各种表情乱闪的脸。 燕朵想他刚才大概是把这筐桔子藏在了桌下,这小子!这小子……是……是挺他爷爷的吸引人的……是吧?!燕朵斜着眼儿睨他,明知故问地说:“你背筐桔子来干什么?” 男人挠挠头:“本来是准备拜访朋友时带去的,既然碰巧遇见你大喜,就权当贺礼送给你吧。” 燕朵当时就许下了一个美丽的愿望:雷啊,请把这个混蛋劈到亚马逊河去吧!出嫁 按照当地的风俗,女儿出嫁的前一晚,做母亲的会到女儿房中来面授机宜,什么过门儿之后要孝敬公婆啦,对丈夫百依百顺啦,对妯娌要相亲相爱啦,最重要的还是洞房之夜那啥啥的注意事项啦等等等等。罗夫人说到第分秒的时候燕朵已经梦遇周公去了,今日且管今日事,哪管明日何其多…… 保 保 四月初八,忌金忌木忌水忌火忌土,不宜出门,不宜搬家,不宜嫁娶,不宜清扫,不宜见人。 这卓家难怪急得火烧屁股似的要老娘过门儿,原来就是为了赶这大凶之日以兹报复!燕朵把黄历一把撕下来塞进嘴里,咬牙切齿地嚼咽了。从天没亮燕朵就被赵嬷嬷强行叫起,一众丫环集体上阵替她梳洗穿衣。过了半天也不见太阳照进屋来,推窗一看才发现,竟然乌云密布暴雨欲来,好天气!燕朵一个猛子窜到窗边,运气大吼:“雷啊——!电啊——!雷电啊——!劈死我吧——!让我回家吧——!” “咔啦!”一个大闪划过劈向园中池塘,几万只鸭子被劈得四处乱飞,暴雨倾盆而至,瞬间淹没燕朵的视线。“你瞧瞧你瞧瞧,连老天爷也不愿让小姐嫁到卓家呢……”赵嬷嬷发着唠骚,老人家从替燕朵穿嫁衣时起就不停地偷偷抹泪,燕朵怕自己心软,假装没有看见。 “小姐!小姐!”丫环甲水淋淋地敲门进来,喘着道:“卓家的花轿已经到府门外了,老爷让小姐赶快盖好盖头,新姑爷马上就来接人!” 乙丙丁三个丫环闻言忙扶燕朵端坐在床上,赵嬷嬷替她盖上盖头。果不多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大伙儿人破门而入,燕朵从盖头缝下看到一双穿着红喜靴的脚,脚主人正给众丫环发红包,一边还说着:“多谢众位姐姐照顾我家娘子十六年,在下在这里谢过!”听声音正是旺财他爹卓修吟。丫环们连忙谢赏,扶燕朵慢慢站起身,燕朵便看见一双大手向自己伸过来,没等她反应,那大手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就向门外走。赵嬷嬷一声惨嚎:“我的小姐啊——我的晶衣啊——从此以后你可就是卓家的人啦——要常回来看你的赵嬷嬷啊——”几个丫环也在后面哭成一片,仿佛送的不是新娘子而是新娘子的尸体。 也许是受天气影响,也许是受气氛影响,还也许是受剧情影响,坚强如小石头的燕朵竟然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泪珠儿从盖头里落下来溻湿了卓修吟的肩头,卓修吟抱着她的手暗暗拍拍她,这样的安慰虽然细小,但也令燕朵十分的感动。 绣楼门外早有几名卓家带来的丫环嬷嬷撑伞等候,见新郎倌抱着新娘子出来,四个人支起一柄像冷饮摊上撑着的大遮阳伞一样的牛皮伞,护着二人不被雨淋。卓修吟抱着燕朵一路从绣楼走到罗府大门外,一顶花轿早早停在那里,燕朵被几个丫环塞进去放下轿帘,卓修吟翻身骑到脖子上戴着大红花的旺财身上,顿时锁呐齐鸣锣鼓喧天,冒雨跑出来看热闹的群众跟着叫嚷起哄,抬轿的八名轿夫一声吆喝起轿上路,一路摇摇晃晃地向着卓府而去。 燕朵被盖头闷得喘不过气来,索性一把扯下,从轿帘缝中看出去,雨是越下越大,几乎都看不清楚街两侧的民房。想不到老娘我的第一次婚礼这么有纪念意义,怎么光下雨不打雷呢?一想到雷,燕朵就想起那个姓雷的家伙来,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罗小姐的初恋,无疾而终。 ……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卓府?燕朵被这几个二流轿夫晃的有点晕轿,正要打起轿帘让这几人开稳一点,忽然听得一阵骚乱,外头人嚷马嘶,没等燕朵反应,轿帘刷地被人扯开,两名蒙面人一左一右扯住燕朵两根胳膊活活把她拔出轿来,其中一个像背片儿猪肉似的将燕朵往背后一扔,翻身上马一气呵成,暴雨中扬长而去。 我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人敢抢劫新娘!燕朵倒挂在此人身后一阵拳打脚踢,那人倒坚强得很,不摇不晃依旧驾马狂奔,燕朵被颠得七荤八素肝肠寸断,直到她差不多快断气儿的时候那人终于良心发现地停下马来,将燕朵一路扛到一座破庙里放下身来。 “又见面了,罗小姐。”那人摘下面罩,一张满是雨水的冷脸豁然在目。 “咔你个大爷的!你们不是盗墓的吗?怎么还兼职抢人新娘?!”燕朵嘴里喷出几口雨水怒指站在面前的盗墓三人组。 “老大,别跟她废话,抢珠走人!”粗手指的一边甩着头上的雨水一边以敌视的目光瞪着燕朵。 “丫头,把珠子交出来,咱们自然放你回去!”粗嗓门的冲着燕朵伸出大手。 “什么珠子球子豆子的,老娘一概不知!”燕朵的头发上不停往下流雨水,伸手一抹脸,红白黑三色顿时混成一片。 “臭丫头片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粗手指的恶狠狠就要冲过来,被冷面老大一摆手阻止住了,转而对燕朵说道:“罗小姐,在下几人并不想伤害你,实是因为事出有因,急需你的‘沧海月明’珠一用!在下以项上人头担保,只借用三天,三天后必定奉还!” “一个珠子有什么用处?卖钱?”燕朵试探道。 “救人。”冷面老大一脸真诚。 “珠子怎么救人呢?”燕朵打破沙锅问到底,既然这珠子有这么大的妙用,她更得精打细算一番。 保 “实不相瞒,”冷面老大说,“在下也不甚清楚。” 燕朵眼珠乱转,问道:“你要救什么人?” “家父。”冷面老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焦虑。 “既然这样,那事不宜迟,咱们走吧!”燕朵当场拍板。 “走?”冷面老大疑惑,“罗小姐也要同在下一起去么?” 粗手指的冷哼一声,道:“你去干什么!你不是还得嫁人吗?” 燕朵正义凛然地说道:“嫁人和救人相比,当然是救人重要。何况这是我的珠子,我是不放心交给任何人保管的!”燕朵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要看看这珠子究竟怎么救人,到时她就可以凭这珠子骗吃骗喝纵横天下……不是不是,怎么是骗吃骗喝呢,是悬壶济世!将来她燕朵就是活观音活菩萨活雷锋!人人都崇拜她人人都痴迷她,她燕朵的大名将与华佗扁鹊蔡桓公……删除蔡桓公……共留青史! 保 “既然如此,”冷面老大略一沉思,“也好。罗小姐若决定了,我们此刻便上路吧!” “老大!你真要带着这累赘?”粗手指的叫道,“卓家的人还在后面追我们呢!带着她咱们怎么跑?” 保 粗嗓门的站在冷面老大这边,道:“傻蛋!带着这女人可以当人质啊!如果卓家人追上来,咱们也有恃无恐!” 保 几人事不宜迟,翻身上马,燕朵和冷面老大共乘一骑,纵马扬鞭,径直冲向暴雨之中。也不知跑了多少时候,貌似出了城之后过了一条河两座桥三道坡四条大路五个树林进入了山区,当燕朵饿得几乎想把身前冷面老大身上的肉啃下一块来的时候,几人总算在一道山谷的入口前停下了马。 “谷中有布阵,马匹进不去,后面的路只能步行。”冷面老大把半死不活的燕朵扶下马来。 阵?什么阵?桃花岛的桃花阵?还是少林寺的十八铜人阵?燕朵踩着满路的泥泞跌跌撞撞地跟在冷面老大身后向未知谷内走去,但见古树参天,怪石嶙峋,不时还有几声不知名的野兽叫从雨幕深处传来。这些动物们难道不怕雨的吗?这么好的雨天干嘛不呆在窝里好好睡上一觉!燕朵很是害怕突然从雨中冲出一头疯牛或是傻猪什么的,只好紧紧跟住冷面老大,偶尔摔个狗啃泥也顾不得埋怨,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继续走。 前面出现一片竹林,竹林深处隐隐露出几间小屋,冷面老大说了声“到了”,迫不及待地向前飞奔而去,粗手指的和粗嗓门的也紧跟其后地奔过去,燕朵也想奔一回,也不知脚下的泥是怎么长的,又粘又软,鞋子袜子嫁衣,依次被粘在路上,燕朵以午夜凶铃贞子姐姐的姿势爬行完最后三十米,心下感叹当鬼也不容易,终于爬上小屋台阶,正欲敲门,冷面老大已经出来迎她。屋内满是药味儿,左边一张竹榻上躺着一名年逾五十的半大老头,虽然闭眼睡着但是相貌凶恶,一看就是反面角色。 “他是你老爸?”燕朵爬在地上问冷面老大。 冷面老大点头,而后转头看向坐在右边窗下的一位面貌可亲白白胖胖的人,六十岁上下,啤酒肚十分明显,政治气度很浓厚,搁现代就是一机关领导的胚子。冷面老大向啤酒肚说道:“家父病情可好些了?” 保 啤酒肚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老朽早就说过,令尊中的这一掌非比寻常,这一掌刚中带柔、阳中有阴,以其刚震断人之经脉,以其柔摧伤人之内脏,中掌者严重的当场毙命,轻微者七日内昏迷不醒,若于七日中救治得成,即便醒来也是武功全失,形同废人。若想彻底救治令其毫发无伤,唯有老朽之前告诉过少侠你的,必得‘沧海月明’珠方可!” 冷面老大望向盘腿坐在地上歇大晌的燕朵,向啤酒肚说道:“前辈说的‘沧海月明’珠,晚辈已经取来,就请前辈替家父医治罢!” 啤酒肚小眼儿一亮,问道:“在哪儿?取来我看!” 燕朵在怀里摸来摸去,一惊:“糟了!刚才在泥里爬,掉出去了!”话音刚落,粗嗓门的和粗手指的大骂着冲出门去冒着暴雨在燕朵爬行过的轨迹上四下寻找起来。冷面老大也要冲出去,被燕朵拦住了:“你瞧这是什么?”只见她脏兮兮的爪子上豁然托着一枚明晃晃亮晶晶透心儿凉的珠子。 “当真是‘沧海月明’珠!”啤酒肚小眼儿放光,冲过来就要夺在手中观看,燕朵就地一个咕碌躲开他肥胖的身躯,说道:“等等先!大叔你先告诉我,这珠子你打算要怎么用?” 啤酒肚上上下下打量了地上这个泥人半天,有些怀疑地问冷面老大:“听声音像个姑娘,这位是……?” “芙蓉城罗员外的女儿罗晶衣小姐。”冷面老大说。 燕朵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住的那城叫做芙蓉城,不过啤酒肚同志貌似对芙蓉城很熟,对罗晶衣小姐更熟,一脸笑容灿烂地冲燕朵道:“啊呀呀,久仰罗小姐大名,真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老朽三生有幸!” 保 燕朵纳闷这个深居幽谷的胖子是怎么知道罗小姐大名的,不过看丫一脸色咪咪的样子就能猜得出,这家伙也是个追星族,罗小姐的FANS,好色之徒耳。不过面子上也得过得去,燕朵假惺惺地站起身道了个万福,甜甜地道:“不敢不敢,还没有请教大叔尊姓大名?” 啤酒肚一捻须,仙风飘飘地说道:“老朽姓邓,字玉蕾,人称幽谷医神是也。” 邓玉蕾。 保 燕朵几乎以为自己这辈子将以暴笑至死收场,带着一身泥满屋打滚直到四肢抽搐方才停下。邓医神很是吃惊地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小房间转瞬间被燕朵糟蹋成了豪华猪圈,一时难以接受的眨巴着小眼睛望着燕朵。燕朵爬起身一拱手:“邓神医,久仰久仰!但不知邓神医准备怎么用我这枚珠子救人呢?” 保 邓神医回过神儿来,呵呵笑道:“这个嘛,请恕老朽无可奉告。此法为不传之秘,老朽只管医病救人,其余的就请不要问了!” 丫个呸的!还神秘主义了!不说拉倒,反正珠子是老娘的,老娘自己不会研究啊?!“那就请邓神医快快医治吧!”燕朵不耐烦地走到窗下,往邓神医刚才坐的那把一椅子上一坐。邓神医神情十分心疼,那把椅子是他的心肝宝贝,用千年老藤编成的,如今就在燕朵的屁股下成了一把泥椅。 “嗯……那个……治人也不急在一时,我看罗小姐浑身湿透,不如先洗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免得患上风寒。”邓神医说道。 看不出这老同志觉悟蛮高的嘛,燕朵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请问浴室在哪儿?” 邓神医虽然没听明白浴室为何物,但大概知道燕朵是在问何处可以洗澡,连忙殷勤带路,从正面墙上开的一扇门穿过去,里面是摆满了坛坛罐罐的药庐,地上一个小灶上正咕嘟嘟地熬着一锅草药。穿过药庐又是一间屋子,靠左墙有一只大大的澡盆,澡盆有一个通水口通向屋外,燕朵从澡盆上方的窗户看出去,通水口通在外面的地方是个大灶台,从外面烧火煮水,里面澡盆里的水也就可以跟着热起来——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估量啊! “罗小姐请沐浴,老朽到外面为小姐烧水。”邓神医那神情直恨不得替燕朵搓背。 “那就辛苦邓神医了!”燕朵一甩手,一坨泥飞出去正糊在邓神医的胖肚子上,“哎呀,不好意思,把您衣服弄脏了,快去换了吧!”燕朵假装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不妨事,我去换衣服,马上就帮你烧水!”邓神医匆匆忙忙地关门出去了。 燕朵四下里检查了一遍,然后把竹制的窗帘放下,那邓老色鬼没安好心,不得不防。提心吊胆地洗完了澡,穿上邓老鬼之前送来的一身女式服装,心下不禁起疑,就问那老鬼:“邓神医你一直自个儿住么?没娶个媳妇儿?” 邓神医似乎早料到燕朵有此一问,不慌不忙笑道:“早年娶过一房,可惜因病早逝,老朽思念至今,所以一直未娶。罗小姐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正是亡妻的,小姐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燕朵笑着看看自己身上这套桃红色半透明装,说道:“邓神医的先妻看样子也是个风流人物呢,这衣裙现在连年轻姑娘都不敢穿上街去……咦?神医不就是医生吗?怎么连自己老婆的病也治不好呢?” 邓神医面上闪过一丝惊慌,连忙掩饰道:“‘神医’之称也是大家谬奖,老朽也有治不好的病呢。呵呵、呵呵!” 保 这老家伙不是什么好鸟,还是尽快治好冷面老大他老爸的病、尽早离开此地得好!燕朵一念定下,连忙催着邓神医来到外屋,见冷老大正焦急地满屋乱转,旁边立着两个不住地打着冷颤的泥人,其中一个一见燕朵出来立刻吐出几口泥水大骂道:“你个臭丫头!害老子在泥里找了半天!珠子原来你自己拿着呢!你敢整老子!老子弄死你——”一听这声音就是粗手指的,粗手指一边骂一边冲过来,没等燕朵躲闪,护花使者邓神医出手了,大袖一拂,粗手指就嗵地倒在地上昏睡过去。粗嗓门本来也想冲上来揍燕朵一顿,一看粗手指的一招没过就被人摞倒了,吓得停在原地不敢动了。 冷面老大向邓神医抱拳道:“请神医替家父治疗罢!今日已是第六天,若再耽误……晚辈只怕……” 保 美女当前,邓神医潇洒自若,朗声道:“少侠尽请放心,老朽管保使令尊毫发无伤重振雄威!”说着一挥胖手,示意冷面老大和粗嗓门的把床上的老爷子抬起放到药庐里去,药庐里也有一张竹榻,老爷子被放在上面,而后邓神医高深莫测地说道:“三位先请暂时在外间小歇,罗小姐把‘沧海月明’珠交给老朽,老朽立刻医治冷英雄!” 燕朵心想,反正还有冷面老大这三个人在,这老头就算对珠子图谋不诡也逃不出这三人手心去,不如就给了他,让他先治好冷老大他爹,之后的事之后再说。于是把珠子给了邓神医,邓神医把药庐的门一关,在里面尽情鼓捣他的病人去了。燕朵等四人只好在外屋闲坐干等,粗手指的睡醒了,还要找燕朵报仇,被冷面老大拦下,粗嗓门的拖着他,两人去后屋洗澡。前屋只剩了燕朵和冷面老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燕朵说:“你老爸被谁打伤的?” 冷面老大说:“仇家。” 燕朵说:“你姓冷?” 冷面老大:“嗯。” 燕朵:“是因为你的脸长得冷吗?” 冷面老大:“……” 燕朵:“你家是干嘛的?” 冷面老大:“江湖中人。” 燕朵:“何门何派?武当?华山?日月神教?东方神起?” 冷面老大:“……” 燕朵:“你叫什么?” 冷面老大:“冷慕迎。” 燕朵:“你爸爸叫什么?” 冷慕迎:“冷奕人。” 燕朵:“你爷爷叫什么?” 冷慕迎:“……” 燕朵:“娶媳妇了没?” 冷慕迎:“没有。” 燕朵:“有正式工作没?” 冷慕迎:“?” 燕朵:“家住哪里?几室几厅?” 冷慕迎:“我想静一静。” 燕朵:“……”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燕朵坐在那儿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开门声,忙睁眼看去,见那邓神医满头大汗的从药庐里走出来,冷慕迎连忙走上前问他:“家父怎么样?可能医好?”邓神医掏出块手帕擦擦额上的汗,说道:“令尊的伤因为拖得时间有些长,所以单凭‘沧海月明’珠也不能完全治愈,幸好还有一味草药可用,或可全愈。此药我的庐中现在缺乏,需要到此谷深处的鹰愁峰去采,因此要有劳三位少侠替老朽将此药采来了!” “理当我等去采!只是不知这草药叫作什么?长成何种形状?”冷慕迎焦急问道。 “此药唤作‘兔儿眼’,其叶呈红色,如同兔眼,好认得很,只生在我这谷中的鹰愁峰,三位少侠须要当心,雨大路滑,谨慎取来,不急于一时。”邓神医关切地叮嘱道。 “事不宜迟,我等现在立刻出发!”冷慕迎同粗手指粗嗓门毫不犹豫地开门冲入雨幕中,转眼看不见了身影。 保 燕朵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邓神医正冲她妩媚的笑。只见他捏着手帕的胖手一挥,款款向燕朵走过来,如同丽春院的姑娘开门接客。神医嗲嗲地向燕朵说道:“罗小姐,赶了一天的路想必早已饿了吧?老朽备些粗茶淡饭,小姐若不嫌弃,你我不妨共饮几杯以待那三位少侠采药归来。” 燕朵虽然心怀警惕,奈何肚子早已饿得嚎啕大哭,管他三七二十八,先混饱肚子再说!邓神医两只小胖手还蛮巧,转眼间弄了四菜一汤摆上桌来外加一壶女儿红。“罗小姐,来,为了你我初次相识,干下这一杯!”邓神医魅眼迷离地睇着燕朵。 “不不不,我不喝酒,喝酒会起青春豆的,邓神医你自行高乐吧!”燕朵大口往嘴里塞着饭菜,压根儿顾不上身边春情四溢的胖子。 邓神医也不强求,自己干了手中那一杯酒,说道:“早就听人说芙蓉城的罗小姐天姿国色,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朽对小姐倾慕已久,今日可否借此机会与小姐结成红尘知已呢?” “我看不必……了,”燕朵拚命咽下去一大口野鹌鹑肉,“我只是借珠子给人治病,治好后我还要回去嫁人,从此以后恐怕是大门出不来二门走不到,这红尘知己不交也罢。” “罗小姐要嫁人了?”邓神医有些惊愕,“只不知哪位公子如此有福能娶到你罗小姐这样的美人?” “你老人家也尽快找个老婆娶过门吧,免得整日一个人喝闷酒。”燕朵讥讽道。 “嘿嘿,你说得对,”邓神医忽然放下酒杯一把抓住燕朵的手,“老朽是该娶一房如花美娇娘以解心中愁闷了……” “无礼!放肆——”燕朵早料到这只老鸟迟早得乍翅儿,谁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色相毕露,正要一巴掌扇飞他凑上来的胖脸,谁知手竟然软软地没有丝毫力气,连抬也抬不起来,“你——你丫的竟敢——在菜里下药……”像雾像雨又像风 燕朵攸地向一旁的地上歪去,被邓神医的胖胳膊一把捞住,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燕朵被邓老胖子放在了一张四面都飘着桃红色轻纱的软榻上。咔他个大爷的!这老龟蛋竟然在药庐下面弄了间地下室,还布置得如此……如此春意盎然!他是什么时候布置的?难道是刚才医治冷老头的时候?这下老娘惨了,这完全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地犯罪行动,老龟蛋先是借口医治冷老头跑到地下室布置犯罪现场,而后借口缺药把盗墓三人组支开,接着在饭菜里下药迷倒老娘,最后……最后这老家伙竟然、竟然——他在脱衣服!啊!上帝啊!佛祖啊!真主啊!请让我忘记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吧!——啊!啊!这老不死的又来脱老娘的衣服!天杀的!难道老娘就这样毁在这头猪的蹄下?!……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救我……我情愿一辈子做牛做马做驴做羊甚至奉献青春……哎?……老龟蛋怎么停下了? 燕朵小心翼翼地睁开紧闭的双眼,生怕再度看见邓神医那雪白丰腴的胴体,缓缓映入瞳孔的是另一对瞳孔,黑黑的,深深的,看不到任何感情,然而睫毛一眨,笑意就像涟漪一般泛上眼底。 他!——雷!是这个家伙!这个从来只跳窗不走门的家伙!这个没有桔子吃就不能活的家伙!这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来不对谁留恋的家伙!这个在燕朵最危险的时候唯一出现在眼前的家伙! “我很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雷说,蹲在床沿上尽情欣赏着眼前玉体横陈的美人。 燕朵的眼泪夺眶而出,逃过老龟蛋的毒手简直比死里逃生还令人激动。雷在一旁看着她,伸手想替她揩掉划落腮边的泪珠,然而伸到中途却又改变了主意,一把将她肩头的纱衣扯到了肘部。 这、这小子!他想干嘛?难道、难道他和老龟蛋一样都是好色之徒?天啊,我燕朵真是遇人不淑啊……既然你小子想趁火打劫,那老娘就、就、就……就给你好了。 燕朵闭上眼准备光荣献身,半晌未见姓雷的有所动静,睁眼一瞧,见那小子正盯着自己的右臂看,而后笑道:“原来小晶晶你竟然爱我如此之深,待我看看你那左臂上是否还纹着个‘霆’字。”说着就去扯燕朵左臂的纱衣。 ——原来这小子叫做雷霆,好风骚的名字! 左臂没有霆字,但是雷霆在那上面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对燕朵说:“这是个霆字。” 雷霆也没有可以解去燕朵所中迷药的解药,所以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刚才被他一指点晕的邓神医,邓神医悠悠醒来,看见雷霆大马金刀地坐在软榻上冲他挤眼,一个猛子窜起来正要挥出他的胖手,被雷霆长腿一伸脚尖一点,再度点中他胸前穴道,于是邓神医裸着他雪白丰满的上体以手捏兰花指、左腿着地右脚向后翘起的华丽丽的芭蕾姿势凝固在了当场。 “你这野小子是谁?!竟敢闯入本神医的地盘!”邓神医嘴上仍然不肯示弱。 “解药在哪儿?”雷霆单刀直入地问。 “什么解药?本神医不知!”邓神医眼珠翻飞,枉图拖延时间以想出对策。 “或许是记不清了?”雷霆笑着,起身走到邓神医身边,一拎他脖子后肥厚的赘肉,像拎一只小猪仔儿似的轻而易举将他整个拎起,而后向门外走去。邓神医吓得大叫:“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雷霆笑道:“凉快一下大概就能想起来了。”说着推门出去,把光溜溜的邓神医往暴雨里一戳,瞬间该神医便变成了一头汤炖小乳猪。“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神医凄婉地大叫,“我放在药庐左边药柜子上从上往下数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第五只抽屉里了!快让我进屋去!”雷霆把神医拎回屋里,神医瑟瑟发抖地继续保持着芭蕾状态。 雷霆很快找到了抽屉里的药,对神医笑道:“不如你先试试,若是拿错了只好委屈你再到雨里凉快凉快……” 保 神医慌忙叫道:“等等!等一下!我、我好像是记错了!确实是记错了!这瓶不、不是解药!解药……解药……我想起来了,这‘软筋酥骨散’是没有解药的,只须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药力自然解去!我说的是真的!这次是真的!” “既然如此,”雷霆笑道,“就委屈你在这里陪上我们两个时辰了。” “那、那你先解去我的穴道!这姿势、这姿势着实不雅!”神医倒很好面子,一张白胖胖的脸早已窘得通红。 保 雷霆转过身去不再理他,望向躺在床上不能言不能动的燕朵。“你这姿势也不甚雅,不如我替你换换。”雷霆笑得很是促狭,扶起燕朵上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燕朵有苦不能言,只能干瞪眼:你丫的!衣服都让雨淋湿了,还让老娘往你怀里挤!雷霆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发觉自己湿漉漉的衣服令燕朵很不舒服,于是起身准备将外衣脱了,那邓神医却不干了,叫道:“你这好色的野小子!光天化日之下怎能做这等无耻之事!” 雷霆走过去将邓神医原地滴溜一转,邓神医就保持着姿势转向了另一边,把一片雪白的玉背献给了床上二人。雷霆脱去湿透的外衣重新躺到燕朵身边,索性还将桃红纱帐落下,软玉温香抱满怀,纵是神仙也不做。 保 “你这野小子!罗小姐冰清玉洁的一个好姑娘竟然就此遭你羞辱!真是苍天无眼……”邓神医背对着二人兀自咒骂不休,雷霆略一挥手,貌似使了个隔空点穴的手法,邓神医立刻就成了哑炮,一个人跳舞。 保 除了透过石壁传来的雨声屋内便是一片安静,燕朵躺在雷霆怀里,渐渐地竟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自己的跳得飞快,如同小鹿乱撞,而他的,一下,一下,沉稳而平静,仿佛午夜静海的波涛,没有丝毫澎湃。难道这小子美女在怀也没有感觉么?难道他是传说中的柳下惠转世?难道他是断臂山?还是说……他真的对我……不,是对罗小姐……没有任何感情么?或者……或者他怀中拥过的美女太多,所以已经麻痹了?这小子!这小子究竟有没有动过心?!他到底会不会爱?燕朵心中有些抽痛,她认为是自己对罗小姐的角色太过投入了,连忙做了几次深呼吸以平定情绪。 雷霆低低地笑声从燕朵的头上传来,他用下巴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好像在短时间里想了很多的事情?” 保 没有很多,不过是替罗小姐想了想你罢了。燕朵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猜你是在想我,”雷霆低声笑道,“大概是想吻我了。” 我去!谁想吻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你不承认么?”雷霆说,“要不要试试?我来吻你一下,你一定会回应我。” 这、这小子!早知道你迟早会忍不住!哼,哼哼,既然你想试试……那就,那就试试呗…… “我就知道你对我心怀不轨,”雷霆笑道,“不过试探试探你罢了。想夺走我的初吻?没那么容易呢。” 保 我咔你个大爷的!你你你你!你这混蛋!你这痞子!你这恶魔!气死老娘了!有朝一日,老娘定要你嘴债嘴偿!——不是不是,气糊涂老娘了,是血债血偿! “你在想报仇的事吗?”雷霆好像能钻进人心里似的,什么都瞒不过他,“可以给你个机会。” 哼!别说你给,就是不给机会老娘也要创造机会!说!什么机会? “从现在开始,好好的闭上眼,我不让你睁开就绝对不可以睁开,我说的任何话你都要听,绝对不允许违背,你能答应吗?” 我靠!那你要是叫老娘脱光了让你#¥%*,那老娘岂不得不偿失?! “放心,”雷霆说,“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失身于你呢!” 我咔—— 保 没等燕朵心中开骂,雷霆已经飞快地道:“即刻开始!同意的话现在就闭上眼睛!”燕朵慌忙闭上眼,没等在心中告诉他要说话算话,就觉得身体突然一轻,整个人被雷霆抱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的同时,几道冷风攸地从身旁掠过,而后便只觉雷霆抱着自己跳跃腾挪奔出屋去,暴雨瞬间将两人淋了个透心儿凉,雷霆一反常态地完全不顾惜燕朵被冷雨冻得直哆嗦的娇躯,只是一味地在雨中狂奔,燕朵紧紧闭着眼,她既然答应了他不睁开,就算此刻跟他共赴黄泉也绝不食言。 尽管冷雨已是刺骨,然而从身后掠身而去的数十道冷风更是寒入骨髓。燕朵听到雨声中有人在喊:“杀了那小子!”接着就是十几声利剑出鞘的声音。他们有十几个人!他们个个带了武器!可雷霆呢?手无寸铁!怀中还抱着个只能充当累赘角色的她!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杀气渐近,冷剑刺来,跃起,旋身,出腿,呯呯连响,闷叫起伏,四五人倒地,第二波再袭。 “给你个机会抱紧我,”雷霆仍然笑着,“我带你到峰顶等彩虹。” 燕朵把头埋进他怀里,紧紧箍住他,生怕他这向上一跃就化龙而去。雷霆纵身跃起,一路起落,燕朵几乎感觉得到竖直的崖壁贴着自己的肉皮儿擦身而过。也许是雷霆轻功了得,将追杀之人远远甩在身后,此刻耳旁除了雨声及他仍旧沉稳的心跳声便再无杂音。 向上攀了许久,雷霆终于在一处状似可避雨的地方停下了身形,在燕朵耳边低声道:“乖乖小晶晶,待在这里不要乱动,雨不会下太久,等它停了之后再睁开眼……我很快就回来。” “我等你。”燕朵一动不动地说。 “啊,对了,你中的迷药已经失效了,”雷霆笑道,“但是我可以装作不知道,让你占我一次便宜好了……”说着,他捧起燕朵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一吻。 “我会还你的!”燕朵被这冷冷的唇激得打了个寒颤。 …… 保 “你记住,我答应了你的事全部做到了,你欠我的你要还我!我欠你的我也要还你!你记住……你记住要和我一起等彩虹!你记住……”燕朵喃喃念着,耳旁除了雨声风声,别无他物。 金铁交鸣在片刻沉寂后骤然而起,有人喊:“攻他左边!”有人喊:“放镖招呼他!”还有人喊:“他掉下深渊去了!”…… 燕朵自始至终没有听到雷霆的声音。她这时才仔细回忆起,他其实是格外温柔的人,虽然总喜欢逗她生气,可他从来不曾高声说过话,从来不曾强行抱过她吻过她,从来不曾强行令她做些什么……除了这一次,除了这性命攸关的一次……他平静如水地带着她在药庐里逃过追杀者的暗算,平静如水地带她攀上山崖将她藏起,平静如水地以一敌众,平静如水地消失于即将停下的暴雨中。 是的,雨渐渐停了,带走了残酷的追杀者,带走了凄冷的黑夜,带走了雷霆深海一般的呼吸。燕朵睁开眼,无际的云海雾松中半颗水红的日头正缓缓上升,一道完整而鲜亮的彩虹飞跨于峰头。燕朵回身看向自己藏身的所在,是一个长满红色兔儿草的崖缝,恰好能隐住自己身上这身桃红衣服,崖缝的上方书着三个大大的字:鹰愁峰。 鹰愁峰……应愁峰……何事应愁?只因为……只因为直到离别才发现情已深种么…… 燕朵呆呆地望着彩虹,直到它在朝阳的侵袭下渐渐消逝。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回头看去,只见卓修吟满头大汗地向她跑过来,身后跟着一群气喘吁吁的家丁。 “你怎么找到我的?” “终于找到你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叫道。燕朵像看天外飞仙一样看着卓修吟,卓修吟也像看神舟五号一样看着燕朵。“看样子我没有赶上看日出。”卓修吟笑道。 “还有彩虹。”燕朵回身看着云海下地狱一般的深渊。 “那更遗憾了,”卓修吟走过来为燕朵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风,“若你愿意,下次我陪你一起来此处,看日出,看彩虹。” 燕朵没有吱声,因为家丁们已经纷纷赶过来询问着卓修吟要如何将燕朵送下陡崖去。卓修吟略一沉思,道:“这座峰上草药繁多,附近山民常来采摘,我想这附近定有可以行人的小路,你们四下找找,我们就从那小路下崖去。”家丁齐齐应是,四下里散开寻找,果不其然,杂草丛中一条羊肠小道蜿蜒通向崖下。 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一边下崖燕朵一边问卓修吟。 “昨天你被人劫走,我一直和旺财在后面追,”卓修吟用袖子帮燕朵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顺便也擦了擦自己的,“无奈那几个人像是江湖中人,骑术高明,我和旺财不久便被甩下了。后来家丁也赶了过来,我们分散开在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这山谷,谁知一进谷就遇到了石头阵,四下里巨石乱飞,耽搁了不少时间。幸好你一路上扔下鞋子袜子外衣做为记号,我们沿着这记号找到了邓神医的住处。” 保 “你认识那个邓老龟蛋?”燕朵一听邓神医的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认识,”卓修吟摇摇头,“我们去时他那竹屋不见半个人影,正要离开时发现你脱下的泥衣,四下里寻找才找到他药庐下的地下石室,他正在练功,赤着上身单腿立在房里,自称是‘幽谷医神’,我问他可曾见过你,他推说不曾见,然而我瞥见他那软榻上竟然嵌着几枚飞镖,逼问下他才说出你被人劫持到屋外去了,掷飞镖的人他也不曾看清,我寻出屋外,由于雨太大把足迹全部冲掉,一时难以断定方向,幸好发现了你在崖壁上刻的记号,于是一路循着记号追到了崖上,这才找到了你。” 记号?我哪有功夫刻什么记号!……难道是雷霆?……他早料到会有人来救我,所以一路上刻下了记号……他在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候早将我安排妥当,可他自己…… 燕朵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卓修吟下的鹰愁峰,回到邓神医的小屋时那厮的穴道到了时辰早已自行解开,慌慌张张地拿了几件值钱东西逃了个人去屋空。 “我看这邓龟蛋不像是好东西,你这身衣服也是他这里的吧?”卓修吟的语气不知不觉地加上了燕氏效果。 保 燕朵缓过神儿来,骂道:“那老龟蛋差点儿玷污了老娘!不抄他老窝不足以平民愤!”说着就冲入屋去以求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将那邓老胖子揪将出来。 “什么?那老龟蛋竟然做出此等恶行?”卓修吟几乎同时冲进屋去,抱着同燕朵一样的心态,上上下下一阵探索。 保 “少爷!这墙壁后面有机关!”一个家丁搜着搜着有了发现。 “打开看看!”卓修吟燕朵同时叫道。 几个家丁一齐用力推开一面竹墙,见那墙后是一个壁橱一样的所在,里面挂满了五颜六色各式女装,什么蕾丝肚兜透明睡衣、情趣内裤网状丝袜(此系燕朵添加的后缀),整个就是一□网站!燕朵大大咋舌,想必自己身上这件半透明装就是这龟儿子从这壁橱里面千挑万选出来给她穿的。 “想起来了!”一个家丁忽然叫道,“奴才家就住这附近,前儿回家探亲的时候就听说村里最近来了个□狂,专偷女人的内衣纱裙,只不过这人来无影去无踪,一直未曾捉到,想必就是这邓龟蛋干得好事了!” 保 “嘛也别说了,一个字:烧光丫的!”燕朵小爪一挥,众家丁凶猛出笼,一把火将邓神医的老窝烧得片瓦不留。麻辣婆媳 虽然经历了抢亲风波,卓家的亲朋好友仍然未散,婚礼今天照办不误,燕朵像明星走穴赶场似的在轿子里争分夺秒地洗脸化妆换嫁衣,才收拾妥当轿子便进了卓家大门,一时间鞭炮齐鸣鼓乐喧天,喜娘——相当于现代的伴娘,将新娘搀下轿子步入正堂,司仪手持麦克高声吼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说是送入洞房其实只有燕朵被送了进去,新郎是要留在外面陪客人喝酒的。燕朵在盖头的阻挠下跌跌撞撞地进了洞房,喜娘告诉燕朵新郎没有回来之前需坐在床上等,期间绝对不可以走动,燕朵问她如果尿急怎么办,喜娘当场吐血休克被丫环抬走,咔啦一声有人在外面把房间锁上,转眼屋内只剩了燕朵一人独守空房。 你让老娘不动老娘就不动啊?你以为你是雷霆啊?一想到雷霆燕朵的心又是一阵抽痛,从听到有人说他掉下崖去一直到刚才,她一直都处于精神恍惚中,眼下四周一片安静,这阵心痛就如潮水一般从心底漫延上来。这小子……这小子不会如此红颜薄命吧!……他一定是又像从前那样来无影去无踪地走掉了,然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出人意料地出现在眼前,带着令人心动的笑容,说着令人生气却又忍不住沉醉其中的话,做着细小的温柔的亲昵的暖昧的动作,用听似认真又似玩笑的语气叫着她“小晶晶”…… 保 “小晶晶,你在哭么?你在想我么?我就知道,一日见不到我,你一日便死去活来不能呼吸的……” 保 是他!是雷霆!燕朵呼地掀开盖头,然而眼前一片空荡,她竟然开始幻听了!的确……的确没有他,除了跳动的红烛,满屋里能动的只有她燕朵和脸上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水。 好奇怪……这泪,不是我燕朵流下的吧……怎么会是我流的呢……我根本就不喜欢那家伙……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替罗小姐抱不平罢了……难道、难道是罗小姐冥冥有知?……这身体是罗小姐的,这眼泪也是罗小姐的,这感情……这感情……或许……或许已经不仅仅是罗小姐的了…… 燕朵正对着红烛出神,忽然听得门响,忙忙把盖头盖上,卓修吟这么快就喝完酒了?还是这小子心急着要跟老娘怎么怎么样?哼,好小子,老娘正好有话要跟你说在前头,老娘这次嫁你并非要跟你过一辈子,不过是替罗小姐尽了孝道和礼节罢了,免得投了绣球不嫁被人说成悔婚什么的……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老娘一不与你同床二不与你生孩子——其实是一个意思,反正你小子愿意纳妾就纳妾,愿意包二奶就包二奶,老娘一概不干涉,等老娘在你家待上一段日子,然后对外假称病死,了却罗小姐生前这段遗留婚姻之后,就可以脱离你们这些封建家庭的魔掌,随心所欲地过我燕朵的生活去了,到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现在说清楚免得到时你怪老娘没跟你打招呼! 燕朵打成腹稿,正要依此来段脱口秀,谁知来人十分野蛮地刷的一下掀开她的盖头,定睛看去,竟然是那姓卓那老娘们儿呈茶壶状立在眼前。“罗小姐,哦,该改口了,应该叫媳妇儿才对,”卓夫人一脸诡诈的奸笑,慢慢悠悠地走到屋当间儿的梨花桌旁坐下,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道:“听说昨儿个媳妇儿你被歹人劫持,没有伤到哪里罢?” “托婆婆你的洪福,媳妇儿我毫发无伤的回来了。”燕朵一翘二郎腿儿,见招拆招。 “那就好,如今你已经是我卓家的媳妇儿了,那些过门儿前当了未了的情啊孽啊最好从今儿起给我彻底撇清了,我可不想被外人传道我卓家的媳妇儿是个不清不楚不干不净的女人!”卓夫人终于凶相毕露,语气里尽显辣妹风采。 “不清不楚?婆婆你眼神儿不好么?离得这么近也看不清楚我?既然看不清楚又怎么知道我不干净呢?!来之前我可是洗了整整一晚上澡,只怕比婆婆你还要干净三分呢!”燕朵毫不示弱,婆媳之间第一次交手谁若输了谁就会在以后的长期战役中处于被动挨打的形势,气势上也会小上几分。 “放肆!你老爹老娘从小就教你对长辈如此没大没小吗?!”卓夫人一拍桌子声势浩大。 “我爹娘教得东西太多,我倒记不太清了,但是有一件事我记得,我娘教我:做女人的千万不要动不动就拍桌子大嚷大叫,一呢,气大伤身,二呢,容易衰老,三呢,桌子是死物,人是活物,拍桌子只会让自己的肉疼,桌子它是不会疼的,一个大活人跟一个死物较劲儿,会被人笑话成白痴的。”燕朵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你你!你竟敢骂我白痴?”卓夫人站起身指着燕朵浑身气得哆嗦,“今儿若不惩戒你一番,你就不知道我卓家的家教严格!”说着冲过来就要扇燕朵耳刮子。燕朵闪身躲过,冲到门口回头笑道:“婆婆真是童心未泯!想跟我玩儿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媳妇儿奉陪到底!”说着开了门就跑了出去,卓夫人见状大惊,连忙冲站在门口等候的嬷嬷丫环们叫道:“快拦住她!把她抓回来!”众娘们儿闻言连忙来捉燕朵,燕朵就地一咕碌就闪过了七八条胳膊,径直向外跑去。 这卓府不是一般的大,四面八方全是屋子,燕朵也搞不清该往哪儿跑,索性沿着屋外曲折回廊一路闯去,后面追赶她的女眷们不住地叫着前面的人拦住新娘子,无奈这新娘子像泥鳅一般滑溜,一会儿从回廊的栏杆上跳出去另辟蹊径,一会儿又从屋子的这扇窗跳进去从那扇窗跳出来,追赶的队伍不断壮大,时不时有跑掉鞋的,摔倒的,一弯腰后面就连累一堆人跟着跌倒,燕朵很久没有跑得这么爽了,心情十分HAPPY,时而高歌猛进,时而展臂慢行,她向左指:“同志们,杀进林去!”一行人就轰隆隆地跟着她冲入了竹林;她向右指:“孩儿们,花果山水帘洞才是我们的家!”一行人又哗啦啦地跟着她穿过假山瀑布;她向前指:“为了革命为了胜利为了新中国!冲啊——”一行人奔腾跳跃着跟着她径向前院儿冲杀过去。 卓家一众亲友正在前院儿流水席上开怀痛饮,忽觉一阵地动山摇,隆隆声由远及近,大家停杯望去,只见头戴凤冠身穿喜袍的新娘子威风凛凛地率领着大批丫环嬷嬷家丁浩浩荡荡地向这边飞扑过来,一时间齐齐瞠在当场。新娘子瞬间扑至眼前,抄起新郎倌桌上一只烤羊腿如举旗帜一般扬长而去,新郎倌先是愣了一阵,而后中了咒一般竟也跟着新娘跑,众亲友心下奇怪,莫非出了何事?不如跟去看看!于是纷纷放下杯筷,敛裾挽袖的跟在后面一起跑。 暂时领先的燕朵选手保持频率继续领跑,处于第二位的卓修吟选手想从内圈超出,却被燕朵选手以丰富的经验卡住位置,超越未遂。 “晶衣!你要去哪儿?发生了何事?”卓修吟在后面叫。 “我内急!憋不住了!厕所在哪儿?”燕朵想起自己竟然一天一夜没有清理过排泄系统,人世间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 “往左转!……前面第三个过道……往右……对,从右数第三间房……就是了……”卓修吟跑得气喘吁吁。 保 燕朵在厕所前停了下来,回手把羊腿抛给弯腰喘气的卓修吟:“替我拿着,饿死老娘了,一天没吃饭呢……待我先出清存货。”说着就飞奔入内,如此这般。身后追赶的众人陆续抵达,个个上气不接下气喘成一片,许久才缓过劲儿来,一亲友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新娘子一路飞奔至此却不见了踪影?”恰巧燕朵从厕所里出来,见门外站了偌大一群人也有些吃惊:“这个……这么多人排队等着呢?早知道我就快点儿了……” 燕朵再次回到洞房的时候已经是婚宴散了之后了,她老人家是被几个嬷嬷丫环架回来的,双手双脚甚至还被绑了绳子,卓夫人一张脸气得铁青,坐在屋里一个劲儿的哆嗦,她吩咐丫环令燕朵跪在面前,甩手就是几个耳光,打得燕朵呲牙裂嘴眼冒金星。好你个老妖婆!这几巴掌老娘我记在帐上!将来连本带利一并还上! “好你个野丫头!竟然大闹我儿子的婚宴!丢光我卓家的脸!今儿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道家法为何物!”卓夫人嘶声吼道,“来人!家法伺候!”两名手持戒尺的丫环应声而出,又两名丫环一人箍住燕朵一条胳膊,令她平伸出手掌心,“给我狠狠地打!”卓夫人咬牙切齿地吼道。 燕朵心下大惊,这玩意儿电视里见过,不是普通的尺子,里面是灌了铅的,这要是一尺拍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根本拿不了筷子!“我咔你个大爷的!你竟然使用如此酷刑!老娘不嫁了!”当下使出蛮力,左冲右撞,四个丫环弱柳扶风似的,哪禁得住燕大小姐二十一世纪吃牛奶喝面包长大的SUPER WOMEN,被燕朵瞬间KO。 卓夫人惊骇不已,叫道:“还敢撒野!快摁住她!”余下的四五名丫环齐齐上来抓燕朵,被燕朵左推右搡,分别塞至桌底床下,卓夫人见状不妙忙大喊来人,从屋外进来几名家丁,只两三下就把燕朵摁在地上。“反了反了!当真反了!”卓夫人气得险些厥过去,正要亲自用铅尺实施家法,忽有丫环来禀:“夫人,少爷请您过去东厢房一叙。”卓夫人心念一转,便放下戒尺,对刚从床下桌底爬出来的丫环们道:“好生看着你们的新少奶奶,今儿少爷累了,不宜洞房,新少奶奶火力过盛,晚饭暂且不必送来,你们守好门窗,若再让新少奶奶跑到外面去,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众丫环吓得连忙称是,卓夫人转向燕朵阴阴笑道:“委屈媳妇儿你今夜独守空闺了,好好想想今儿个错在哪儿,明儿一早见公婆的时候咱娘俩儿再细细分说!”说着拂袖而去,走到门前又回过头来,向燕朵笑道:“哎哟哟,你瞧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夫君我儿子今夜睡在东厢,因你年纪尚幼,我与你公公怕你一人服侍修吟太过辛苦,所以今儿顺便替修吟填了个二房,你今儿白天也跑累了,婆婆我心疼你,就让那二房今夜里伺候修吟好了。今后你姐妹二人相互照应,日子必定一天赛似一天甜蜜……好了,我就不多说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望看望修吟和新二少奶奶去!”说着便带着一阵阴笑出得屋去,咔嚓一声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这这这这个臭老娘们儿!娶小妾这一招只怕是婚前就已经想好了的!哼,想包个二奶就把老娘我气死?你这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只可怜那小卓,好端端地成了他老妈阶级斗争的武器了。燕朵解开脚上绑的绳子,一只手揉着被捆疼的脚腕儿,一只手揉着被扇疼的脸。他大爷的!老娘出生以来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此仇不报非女子!子都曰过,非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老娘女子也要当,小人也要当!卓老娘们儿:WAIT SEE(“等着瞧”直译。——燕氏翻译出版社。)! 还好有一只羊腿垫底儿,晚饭不吃倒不妨事,话说老娘我奔波了两天确实累了,熄灯睡觉!养足精神待明天!…… 保 这一晚燕朵她老人家睡得并不踏实,也许是因为这两天经历了太多的事,也许是因为身心过于疲劳,一整晚做了许许多多古怪的梦,梦见自己偎在卓修吟怀里啃着羊腿,再一抬眼时却不知为何跑到了卓夫人怀中;梦见雷霆浑身是血地从悬崖下往上爬,眼看就要爬上来时却被邓老龟蛋狞笑着抬起一块巨石砸下崖去;最后梦见了她二十一世纪的家,穿衣镜前燕朵一边费力地将手背向身后系着胸罩带子,一边骂骂咧咧地怨恨着上天不公雷电无眼…… “我咔——你个大爷的的的的的的的!”燕朵伸了个懒腰,苏醒了。 “少夫人,请洗漱。”门外有人敲门,燕朵叫她进来,便见一名丫环捧着一只铜盆,盆里是浑浊的、已经有人用过的洗脸水。 “这是?”燕朵纳闷儿。 “少夫人请用。”丫环不敢抬头,只一味地举着盆子跪在地上。 “你跪着干嘛?把盆儿放下啊,不放下我怎么洗?”燕朵想把盆子接过来,吓得丫环连连向后躲:“少夫人,这是府里的规矩,做下人的须捧着盆要主子洗漱!” “行,行,随你,”燕朵也不为难她,如果强行要她改了尊卑,被那卓老妖婆知道了恐怕反而害了她,“但是,这水已经有人用过了,我怎么用?” “夫人说……夫人说这是府里的规矩,新夫人第一天洗漱须用婆婆洗剩的水,夫人说,这叫做一衣带水,表示、表示一家人亲密无间……”小丫环嗫嚅着。 “表她个姥姥!”燕朵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问那小丫环:“夫人的卧房在哪儿?” “就、就在东院儿……”小丫环吓得大气不敢出。 燕朵一把抢过脸盆,大步跨出屋去,穿过院子东门——这院子是她和卓修吟住的,紧挨着这个院儿的东院是卓氏夫妇住的,中间由这道门相连——穿过东门,那卓老妖婆正站在正房门前看着下人们打扫院子,燕朵做作的一声尖笑向卓妖婆走过去,口中说道:“多谢婆婆赐的洗脸水,媳妇儿用完了,亲自送回来给婆婆——哎哟——”脚下一个绊蒜便向卓妖婆的身上跌去,卓妖婆大惊失色,眼看着那脸盆从燕朵手中飞向半空,在半空一个度大回环转体,盆中浑水倾底泻出,燕朵早以一个懒驴打滚就地滚出二三米远,迅速回身准备抓拍下妖婆被泼的全部过程,谁知有人突然从屋中窜出,张开双臂护住卓妖婆,一盆浑水全部泼在了他的身上,最后“当”的一声被铜盆击中,最终以凄美的姿势厥在地上。 保 “儿子——!” “小卓?!” 保 “相公——!” 燕朵惊愕之余望向第三个声音的源头,见一名艳丽少女突然登场,飞身扑向晕在地上数星星的卓修吟:“相公!你没事罢?相公!”——这小妞就是那个二房?长得不赖,这下放心了,将来老娘离开卓府,小卓与她为伴共度一生也是美事。 卓修吟这下子被砸得不轻,一时间还不能从黑屏状态中恢复正常,卓夫人及那二房围在他身边边哭边叫,仿佛他这一晕会就此死机,再也无法重启。燕朵两步走过去拔开二人,一手揪起卓修吟前襟,一手啪啪几个耳光扇过去:“喂!醒醒!旺财该喂草了!饿得吐白沫了啊!”卓修吟一个激凌醒过来,叫道:“它只吃新鲜草料——” 卓夫人见卓修吟没事,这才放下心来,猛地指向燕朵:“你!你这个黑了心的小蹄子!竟然想谋害你亲夫!来人啊!报官——” 没等燕朵回应,卓修吟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卓夫人袖子,道:“母亲大人,您误会晶衣了,她刚才脚下滑了,也是不小心,何况儿子不是没事吗?哪有那么严重要报官?!被外人听去了还不得笑话咱们家么?您老压压惊,先回屋去罢,待会儿儿子不是还得带媳妇儿到您二老屋里见公婆么!” 卓夫人见儿子这么说也不好多计较,鼻子里哼了一声拂袖进屋去了。卓修吟冲燕朵挤挤眼儿,燕朵有点过意不去,假装没看见,一步三晃的往自己屋里走,耳后听得那二房对卓修吟道:“相公,回东厢房去罢!奴家替你梳洗更衣,稍后便去见过公公婆婆……” “不必,你先去梳洗吧,我有事要同晶衣说。”卓修吟说完这话就腾腾腾地从后面追上燕朵,燕朵也不扭头,说道:“小卓同志,你这样就不厚道了,主动要求为你梳洗的是她,又不是我,你死缠烂打地追过来求我也没用,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就是跪下哭着求我,我也不会替你梳头穿衣的!” 卓修吟笑起来,道:“原来你心里打得是这副算盘!我还当你生了我的气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来到昨夜燕朵睡的屋中,燕朵一屁股坐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儿道:“我生你什么气?” 保 “我以为……你在气我昨夜没有同你一起……”卓修吟坐到燕朵身边,脸色泛红。 “靠,你以为我是……”燕朵说到半截也有些不好意思,忙忙住了口。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片刻,卓修吟忽儿轻轻地说道:“从认识你到现在,一直不曾有机会同你细谈……我知道这段婚姻并非你本意,实是你我两家父母一手促成,是以我心中一直对你有所愧疚……如果你确实不愿……我可以尝试说服我爹娘……” 燕朵心中感动,拍拍卓修吟的手:“你愧疚什么!你和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啊!你也不必去说服你爹娘了,如果我当真退婚走人,这段婚姻岂不成了全城人的笑柄?我心中自有主意,正好要和你商量。” 保 “什么主意?”卓修吟黑亮亮的眼睛望着燕朵,令燕朵忍不住又想把它们挖下来嘬一嘬。 燕朵仔细把昨天的腹稿回忆了一遍,清清嗓子正要开讲,忽听得有人敲门,没等说请进,那人自己就进来了,却是那位二房夫人。二房夫人看了看卓修吟,又看了看燕朵,最后看了看两人不自觉拉在一起的双手,微微笑道:“相公,婆婆要咱们一起过去东院儿呢。” 卓修吟哦了一声,把燕朵拉起身,道:“你还没梳洗吧?叫丫环们进来帮你,咱们一起过去。” 燕朵一翻白眼儿,道:“我不梳洗!我就这样过去,谁还能吃了我?” 卓修吟笑起来,伸手替燕朵把嘴角上已经干了的哈喇子印记擦掉,说道:“我倒怀疑你昨晚把谁吃了。既然不想梳洗,那就一起过去吧。” 二房见二人在眼前粘粘乎乎,不禁又是一笑,向燕朵道:“我该管这位叫姐姐吧?妹妹姓白,名荳艾,相公的表兄朱雨洁是我的远房表兄。以后妹妹与姐姐你就是一家人了,还请姐姐多多照顾才是。” 保 白豆爱?这名字虽然怪了点,人看上去还是不错滴。燕朵也装模作样地客气了一番,说道:“哪里哪里,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不要客气。” “听说姐姐你于成婚当日被歹人劫去,不曾伤了罢?妹妹听人说,那帮歹人凶恶至极,□掳掠无所不为,妹妹真是替姐姐捏了一把汗呢!”白荳艾捂着心口很是后怕地说道。 燕朵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毛病,为啥总觉得这位小白刚才故意把“□”二字说得很重呢……“还好,多亏了咱家相公,姐姐我才得以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燕朵的语气本能的进入了防御状态。 白荳艾还要再说,丫环进来禀道:“少爷少夫人,老爷夫人叫请呢。” 卓修吟就地换下湿衣服,换上丫环带来的干净衣服,三个人一起来到东院上房,只见卓老爷卓夫人坐在正堂主座上,两侧客座上没有其他亲戚,只有一个胖子朱雨洁,一见燕朵进屋就立刻面目狰狞,显然还对燕朵绑他蹲了一晚柴房之事怀恨在心。 在年长嬷嬷的示意下,卓修吟带着燕朵白荳艾一齐向着卓氏夫妇跪下,嘴里说着:“儿子儿媳见过爹娘,给爹娘请安。”照理说,这个时候卓老爷卓夫人就需让三人起来,然后由儿媳妇儿一一为二人奉茶,奉完茶公公婆婆给红包,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只见卓老爷眯着眼捻着须,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完全无视身前跪着的三人,大权交给卓夫人。卓夫人一把搀起卓修吟,满面祥和地笑道:“好儿子,从今以后便是大人了,今后将你爹的买卖接过手来,由你表兄在旁帮衬着,便可独当一面了。”卓修吟答了声是,立在一旁。卓夫人又去扶白荳艾:“荳艾呀,快快起来,别在地上跪着,当心腿凉!既是雨洁的远房亲戚,那便是亲上加亲了,以后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尽管跟为娘的说,若是有人欺负你,为娘的第一个打断她的腿!”一边说着一边瞪了一眼燕朵。白荳艾乖巧地应了声是,乖巧地站起身,乖巧地立在卓修吟身旁。 卓夫人最后面向燕朵,笑里藏刀地说道:“罗大小姐从今往后也是我卓家的人了,修吟能娶到芙蓉城第一才女真是他的福份。听说罗小姐三岁时起便会背诵千字文,四岁时整部《波若波罗蜜经》便可倒背如流,为娘的对你也是钦佩不已呢,不如趁了此时一家人都在,罗小姐便背一背《波若波罗蜜经》让我们大家开开眼,如何?” 老妖婆!整你家燕大小姐是不?哼哼,老娘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听着!—— “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 店里面的妈妈桑茶道有三段 教拳脚武术的老板练铁沙掌耍杨家枪 硬底子功夫最擅长还会金钟罩铁步衫 他们儿子我习惯从小就耳濡目染 什么刀枪跟棍棒我都耍的有模有样 什么兵器最喜欢双截棍柔中带刚 想要去河南嵩山学少林跟武当 …… 保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 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 保 燕朵唱得兴起外加比手划脚,吓坏了一屋子的古人。 “够了!够了!”卓夫人又气又惊,“这这这,一个大家闺秀,如此失态成何体统!你且先不必起身,跪在那里自行思过!”话音刚落燕朵蹭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卓夫人更是气结,指着她道:“你——你竟然不服管教?!” “我跪得腿疼,起来活动活动,一会儿接着跪。”燕朵抻了抻胳膊蹬了蹬腿儿,若无其事地说。 卓夫人几乎气昏,冲一旁的卓修吟道:“做媳妇儿的不服为娘管教,你这当相公的便代为娘管教罢!叫她跪下!”的 保 卓修吟笑着过去拉住卓夫人的胳膊,撒娇般地道:“娘,晶衣她初到咱们家,许多事和规矩一时间也难以适应,不如给她些时间,今日便到此为止罢?” “不成!今日若不让她改了,以后便更难管教!——修吟,难道你也要违抗娘的话?”卓夫人使出杀手锏,小子你是孝子,是孝子就得听娘的话! 卓修吟绕到燕朵身边,然后向着卓夫人跪下,笑道:“儿子怎能违抗娘的话呢?娘既然让跪,儿子就跪,何时娘消气了,儿子再起来。” “你——”卓夫人一怔,不依不饶道:“娘是要你媳妇儿跪!不是要你跪!你是想气死为娘不成?” 保 “娘,”卓修吟仍旧笑道:“晶衣如今是我娘子了,夫妻同体,儿子跪就是晶衣跪,娘又何苦分得这么清楚?!”的 保 卓夫人见儿子跟自己彪上了,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道:“罢了,念在晶衣才刚过门,这次就先算了,都别跪了,起来罢!” 卓修吟向燕朵偷偷眨眨眼,燕朵也偷偷回他一记媚眼。之后卓老爷从道具的状态中摆脱出来,一家人移步至花庭用早餐,早餐过后各自回房,卓夫人再接再励研究对付燕朵的计策,白荳艾同她表哥朱雨洁叙亲情,卓修吟和燕朵则躲在房里继续餐前未完成的话题。约定 当燕朵一口气将前日所打腹稿说完,卓修吟眨巴着大眼睛问她:“这计划虽好,但若临时有变又当怎样?” 保 “有变?有什么变?”燕朵睁大眼睛瞪着卓修吟的大眼睛,“反正卓夫人也不喜欢我,这计划可以说是皆大欢喜,难不成我想走她还拦着不成?” “且先不说有何变化,”卓修吟学着燕朵的样子盘膝坐在炕上,两人面对面地商议道,“现在芙蓉城上下全都知道你已经嫁于我,即便诈死想要瞒过去,你以后又该如何生活?倘若被人看见定会露馅,到时反而更加不妥。再说,你这辈子总要嫁人的,总不能一直躲在家中不见人罢?何况在别人眼里你已是嫁过一次了,还有谁肯娶你?” “放心,”燕朵成竹在胸地说道,“从你家出去之后,我就离开芙蓉城,到别的地方去,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了。” “去哪儿?难道你连罗老爷和罗夫人也要抛下么?”卓修吟讶道。 “自然不会抛下,大不了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偷偷溜回去看望他们一次,反正嫁在你家不也是这样吗?”燕朵说道。的 保 “可是,你一介弱女子要如何在陌生的地方生活呢?”卓修吟再度摆出难题。 “我可以女扮男装啊!”燕朵对答如流。 “如何生活?”卓修吟步步追问。 “医病救人!”燕朵得意洋洋。 “你懂医术?”卓修吟更为惊讶。 “哈哈,我虽然不懂,但是我有一件宝贝——哎呀!”燕朵往怀里一摸时才想起来,那颗“沧海月明”珠被她落在邓神医那药庐里了。 “怎么了?”卓修吟忙问。 “坏了完了糟了惨了!”这珠子是燕朵将来脱离卓罗两家的依仗,如今没了可就要了她的小命了,宏图伟业付之东流,一代女神医就此夭折!“不行!我一定得把珠子找回来!” “什么珠子?”卓修吟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快,小卓!”燕朵扯住卓修吟衣襟就往床下跨,“去牵旺财,我要立刻出去!” 卓修吟被燕朵活活从床上扯下来,也顾不得细打听,忙忙地道:“好……好,你在前院儿偏门等我,我这就去牵旺财!” 燕朵直奔前院儿,谁知到了偏门时早有人快她一步等在那里,但见卓夫人带着一群家丁得意洋洋地挡在门前,正等着燕朵自投罗网。“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卓夫人流里流气地问道。 咔他个大爷的!是谁通风报信的?某丫环?某嬷嬷?难道刚才有人在门外偷听了老娘和小卓的谈话?“我要出去办事。”燕朵理直气壮地说。 “嫁到我卓家就只能办卓家的事,”卓夫人冷傲地说道,“自己的事那不叫事,未得我的允许,任何内眷也不得擅离家门!” 丫个呸的!要不是看在小卓的面子上,老娘早就冲过去把你这老妖婆……燕朵正恨得牙痒,便见卓修吟骑着旺财从那边过来了,一看见卓夫人一干人在,也愣了一下,没等他开口询问,燕朵一个箭步冲过去翻身上马,玩命儿的冲着旺财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一声大吼:“旺财!冲出去!”旺财疼得哭喊一声,撒开了四蹄纵身跃出,卓修吟连忙冲着卓夫人摆手,叫道:“娘!我和晶衣出去走走,很快回来!您莫要担心!”喊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旺财已经背着两人冲出门外几十米远了。燕朵隐隐约约只听到卓夫人撕声喊道的最后几个字:“……等你回来……家法伺候……” “我有个主意!”燕朵在卓修吟身后大声说道,“这次出来我就不回卓府去了——你就说我不慎跌入悬崖——” 保 “不——”卓修吟在前头也大声说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燕朵不顾马背上颠簸,强行把头从卓修吟腋下伸到前面去,往上抬头看他。 “因为——”卓修吟低头微微一笑,而后迎风大叫道,“我想要你留下——” “为什么——”燕朵依旧追问,为什么?难道这小子和他那变态老妈是一个战线的? “因为——”卓修吟纵起旺财跃过一道矮灌木丛,空出一只手扶住燕朵小小的脑瓜儿,笑着叫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啊? 保 燕朵的该程序暂无响应状态一直持续到旺财气喘吁吁地跑到邓神医的山谷前,卓修吟拍拍她,仍无反应,只好自己先跳下旺财,再把燕朵抱下来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确认摆放平稳后才去把旺财拴在一块周围草比较鲜嫩的树下,并且嘱咐了几句“不要暴饮暴食小心发胖”的话。 伸手在眼前晃晃,燕朵灵魂归位,一把抓住卓修吟的双臂:“小卓啊!千万别犯傻!我不值得你喜欢!真的!我不爱刷牙,不爱洗澡,夏天汗多脚臭,冬天鼻涕不断,我还不爱干活儿,好吃懒做,我……” 保 卓修吟一直笑着看她,笑得燕朵心里七上八下,咽下后面要说的一大坨话,呆呆地看着卓修吟,见他双唇微动,吐出三个字:“我喜欢。” 燕朵下巴掉了一半儿,张大嘴说:“别委屈自己。” 还是三个字:“我愿意。” 下巴彻底掉下:“你变态。” 又是三个字:“天生的。” 牙也掉了:“你会后悔的,别怪我事先没跟你说清楚。” 最后三个字:“要你管。” 本次双方首脑会谈以失败告终。 二人冲进谷内,很快找到了邓神医那片被焚毁的竹屋,燕朵不顾一切地趴在灰堆里寻找她的珠子,卓修吟帮她回忆:“那珠子你放哪里了?大约是在哪个位置?”燕朵想起自己的珠子是被邓老胖子拿去医治冷慕迎他老爹,应当是在药庐的位置,然而可是——那老胖子逃走的时候能放过这颗珠子吗?肯定是带着一起跑了!天下之大,到何处去寻一个胖子和一个珠子呢!……“等等,”卓修吟忽然说道,“听你说那邓胖子先前还在医人,然而我和家丁赶来时药庐里并无一人啊!” “什么?!”燕朵瞪大眼睛,冷老爷子病得眼都睁不开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呢?难道是冷慕迎把他接走了?但是邓胖子不是说还差兔儿草才能治好吗?他们拿到兔儿草之后总得回来等着胖子医治他爹吧?一声不吭就走了实在令人想不通……“唯一的可能就是发生了什么令他们不得不走的事。”卓修吟一语点醒梦中人,燕朵一下子想起来那些追杀雷霆的人来。可是然而——这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连冷慕迎也要躲他们?和雷霆又有什么关系?——江湖中的事真是太复杂了…… “怎么办?”燕朵发觉自己已经开始有点依赖卓修吟了。 “当然是要想办法找到邓老龟蛋。”卓修吟满意燕朵这样的表现。 “那不纯属是大海里捞胖子,白费劲嘛!”燕朵翻着白眼。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卓修吟胸有成竹,“我爹同芙蓉城的知府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我只需去求求我爹,请知府帮个忙,贴上一张通缉令海捕盗窃女子衣物的邓胖子,通缉令上要特别注明:‘此犯现潜逃在外’,如此一来,邓胖子定会以为官府的重心放在外面,回到谷内反而安全,到时我们日夜派人在谷内蹲守,保准来个瓮中捉鳖!——娘子,我这计策可好?” “哎呀小卓卓!我早就看出你并非池中之物!一遇风云就能化龙!哈哈哈哈!”燕朵用力拍着卓修吟的胸膛大为赞赏,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娘子”这一称呼。“那么以后就由我来负责天天在这里蹲守邓龟蛋!”燕朵说。 “如果你有办法天天都能跑出来的话,”卓修吟耸耸肩说,“我倒无所谓。” 燕朵想起卓夫人那张虎踞龙盘的脸顿时没了精神,低声咕哝着什么“宁可给邓胖子洗脚也不愿看到卓夫人的笑”等等的话。卓修吟心下好笑,软语温声地劝道:“其实我娘并不似你所见到的这般严厉,只是她一向古董惯了,乍一多了你这样活泼俏皮的媳妇儿,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她是需要时间适应你的,正如你也需要时间适应她。我以后会多多开导她,然而你也该给她几分面子,怎么说也是你我的长辈,你觉得呢?” “罢咧罢咧,”燕朵无奈地挥挥手,“反正我也不是要一辈子呆在你家,顶多忍过这段时间不就行了!” 保 卓修吟很是爱怜地揉揉燕朵软软的发丝,笑道:“放心好了,娘子,以后我会尽力保护兼指导你不被我娘家法伺候……至于是否要在我家呆一辈子……那就看我自己的努力喽!” 燕朵一翻白眼,拍开他的手往谷外走:“我劝你死了这份色心吧,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正说着忽然被卓修吟从身后抱住,扛到肩上撒丫子就跑,燕朵连抓带咬要求着陆,卓修吟只当不曾听见,冲出谷外径直将燕朵往旺财背上一扔,随后也跟着翻身上马,驾起缰绳,笑道:“从今后你便算是被我绑架了,是我的人质,若想逃出我的手心不妨便来试试,卓某一一接招便是!” 哇呀呀呀!好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绑架良家妇女!非但如此,竟还挑衅的下了战书!我辣手小花燕大小姐又岂是好欺负的?老娘应战便是!——“这是你说的哦!到时我若逃掉了,你可不许哭鼻子哦!” 保 晶衣啊晶衣!你若逃掉我又岂能独活?只怕会舍家弃业随你而去,纵然难得你心,换得长伴左右,我心足矣!我的野蛮婆婆 燕朵和卓修吟回到卓府的时候已是傍晚,两人从谷中出来后直接奔了芙蓉城中的小吃一条街,燕朵熊胃大开的花光了卓修吟身上所有的银子,可怜的旺财同学还差点被押在了卖桃花酥的老板那儿。两人一马酒足饭饱的一推开卓府大门,便见两排兵马俑式的家丁手持棍棒分别立在甬道两旁,甬道尽头是坐在太师椅上乌蒙磅礴的卓夫人,双目如电如刀如AK似的向着这边扫射过来。 “扑通”一声,旺财率先壮烈跪倒,一脸受人挟持身不由己的申诉表情,卓夫人大手一挥,上来两名家丁将旺财牵了下去,只留下一男一女二匪。 “娘——”卓修吟才要说话,被卓夫人大手再挥制止了,随后又是一挥,从家丁队伍里走出两名身强力壮的,一左一右架住卓修吟的胳膊将他拉到一边,便听卓夫人道:“将罗晶衣给我绑了!”又是两名家丁出来,手持麻绳走向燕朵。 燕朵大吼一声:“且慢!”家丁被这一吼唬得停住了脚步,齐齐望向卓夫人。燕朵怒声问道:“凭什么绑我?” 保 “凭你不守妇道!”卓夫人用冷而慢的声音说道,更加深了阴狠效果。 “什么妇道?!我哪里不守妇道了?”燕朵脾气向来火爆,早把在谷中答应卓修吟要忍的话抛在了脑后。 保 “娘!晶衣她一直跟我在一起,没有做错任何事啊!”卓修吟拚命想从家丁的钳制中挣脱出来,无奈身单力薄徒自费力。 “修吟,她同你在一起自然不敢做什么,但若你不在身边时呢?”卓夫人阴阴笑着,仿佛有什么把柄在手,“或者……她在未过门儿时呢?” “娘!晶衣未过门儿时并非咱家人,她做什么都与我们无关,过去的都已过去,您又追究那些做什么!”卓修吟也有些急了,从来不跟娘顶嘴的他此时语气也不禁重了起来。 “修吟哪,现在你虽如此说,但若当你知道你这娘子过门儿之前做过些什么,你就会同意娘现在所做的一切的!”卓夫人不急不恼,胸有成竹地说道。 燕朵冷冷哂着卓夫人,她倒要看看这老妖婆能使出什么花招来对付她。只见卓夫人得意洋洋地说道:“来人呀,把东西拿来给少爷看看!”身后一名丫环应了声是,手里托着个方木盘走了出来,盘子上端端正正放着一本蓝皮书册。 ——那!那不是罗小姐的日记吗?!燕朵心头一惊——这老妖精趁她不在的时候竟然搜了她的东西!可是她明明记得要丫环配了锁的……是了,这灭绝人性的老妖精既然铁了心的要整她,又岂会在乎砸坏她一两个箱子!咔你个祖宗八辈儿的!这教老娘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罗小姐! “你!你竟然不经我的允许就私自拿走我的东西!”燕朵想冲过去把日记抢回来,被家丁一左一右地扳住胳膊困在原地。 卓夫人不理会燕朵,让那丫环把日记捧在卓修吟面前一页页翻给他看,卓修吟不明白这书是何物,却也不肯看,卓夫人便命那丫环把日记捧到自己面前,尖着嗓子念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日夜地盼望他来,像干涸的土地渴望雨水,像蛰伏的虫草渴望惊雷。我甚至祈望能同他一齐飞出这扇轩窗,摆脱这令人窒息的家庭,摆脱我即将到来的身不由己的婚姻,恣意飞翔,哪怕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卓修吟猛然醒悟这书上所写的内容为何物,又气又急地叫道:“娘!你怎么能如此做!这是晶衣私人的东西,不经她允许便私自翻看,此乃小人行径!快快还给她!” 卓夫人阴阴笑道:“修吟哪!你可莫要被这丫头的美色迷失了心窍!所谓红颜祸水,为娘若不是今日将这东西找到,只怕日后你被这对奸夫□害死了都不知晓是何人所为呢!所幸苍天有眼,我儿福大命大,不如趁这丫头未成气候之前尽快解决掉,免得后患无穷!” “什么奸夫□?!你这老妖婆少在那儿血口喷人!我燕——我罗晶衣行得端立得正,难道还怕你不成?!”燕朵彻底爆发,“老妖婆”三字一出口震惊全场,卓夫人气得体如筛糠,嘶哑着嗓子叫道:“给……给我……给我掌嘴!”当下两名三十岁上下的妇女从卓夫人身后闪出,恶狠狠地向燕朵冲了过来,燕朵胳膊被家丁抓着动弹不得,幸而两腿还算自由,连踢带蹬令那两名妇女一时间不得近身。卓夫人见状更加恼怒,吼道:“来呀!给我把这野丫头绑起来!家法伺候!”两三个人奉命拎着绳子出来绑燕朵,还有跑去拿铅尺的。 卓修吟急得肝胆欲裂,喊道:“娘!快住手!不能打晶衣!” 卓夫人正在气头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对钳制着卓修吟的两名家丁道:“把少爷带回房休息,没我的允许不准让他出来!” 卓修吟决绝地叫道:“娘!今天你若伤了晶衣,儿子便再也不愿待在家中!从今后浪迹天涯,永不回来!” 保 卓夫人吃了秤砣铁了心,咬牙道:“大不了为娘将你关在屋内一辈子!今日若不教训这小泼妇,为娘的便一头撞死在这里!” 娘儿俩卯上了劲儿,卓修吟被家丁硬生生架回房间反锁在内,任凭喊破喉咙也不敢有人来理。前院儿的燕朵已经被人绑成粽子,嘴里还被塞了一砣布以堵住她的破口大骂。“掌嘴!”卓夫人一声令下,那两个妇女上来左右开弓,劈哩叭啦地一通耳刮子,打得燕朵眼冒金星双颊红肿。“家法伺候!”卓夫人第二声令下,又两个人上来把燕朵摁在一只长木凳上,铅尺重重落下,燕朵珠泪纷飞,才打了四五下,执行家法的人忽然停了手,燕朵只觉身上一沉,一个身体扑了上来,在她的头顶上方喊道:“娘!晶衣只是个弱女子!怎能用如此严酷的方式对待她?!娘!儿子今天要带晶衣走!从今往后再不回来!恕儿子不孝!”——竟然是卓修吟!他不是被家丁锁在屋里了吗?怎么能跑出来呢?燕朵正哭着纳闷儿,整个人被卓修吟抱了起来,大步就向院外走,卓夫人又气又慌的赶上来拦住,嘶声道:“修吟!难道你竟为了这野丫头就不要你爹娘了么?!爹娘生你养你这么大,这十几年的恩情竟然抵不上一个你认识了才不过几天的不干不净的丫头么?!” 天大不如父母恩情大,卓修吟一向孝顺,如今被卓夫人拿父母恩情这顶大帽子一压,顿时进退两难,卓夫人老奸巨滑,软硬兼施地说道:“为娘也知道你对罗小姐一往情深,只因她年纪小,一心想要教导她能尽快成为独当一面的卓府少夫人,不免有些心急,今日教训她也是为娘恨铁不成钢之心所至,家法重了些是为娘的不对,你也莫要生气了,晶衣她受了几尺,你这样抱着她肿胀难消,不如回房令她在床上好好歇歇,为娘令人炖些补品送去,以赎今日罪过,你道可好?为娘年纪已大,难道还要为娘跪下来向她赔不是,你才肯原谅为娘么?” 卓修吟低头看向怀中燕朵,以眼神询问她的意思,燕朵嘴还被堵着,只好拚命摇头,卓修吟便说道:“晶衣同我的意思一样,哪能让娘赔不是,既然娘不再生气了,儿子就先带晶衣回房,还请娘请个大夫过来,替晶衣治疗尺伤。” 谁、谁同你的意思一样?!老娘我摇头的意思是千万别信这老妖婆花言巧语,让她给老娘我磕头赔罪!燕朵哀嚎一声,卓修吟以为她疼得厉害,连忙抱着她跑回了西厢房轻轻放在床上,摘掉口中布团,解了绳子,心疼不已地抚着她红肿的脸蛋儿自责道:“我真没用!自己的娘子都保护不了!今后还有何脸面待在你的身边?!” 燕朵因为屁股疼痛不能躺着,只好虫子似的趴着在床上蠕动,哀哀说道:“我又没怪你!那是你娘,你要是为了我抛弃了你亲娘,我反而会看不起你呢!要知道,如果没有你娘把你生下来,你怎么会长这么大?怎么会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街上遇见我?这一切都得感谢你娘!所以,不管你我将来的结局会如何,你都无论如何不能离开你的爹娘,知道么?” “晶衣……”卓修吟感动+激动=冲动地一把将燕朵搂在怀里,吻着她的发丝喃喃说道:“你可知道,你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难以言表的吸引力……打破世俗观的行为、令人乍舌的言语,以及看似调皮任性实则开朗豁达的性格……一切一切,于这世间绝无仅有!我确实应当感谢我娘,若不是她生下我,我又怎会遇到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你?!” “行……行了,”燕朵从卓修吟怀里挣扎着出来,大口喘着气,“我是伤者呐,差点被你憋死……不憋死也得肉麻死!对了,你不是被他们锁到屋子里了吗?怎么能跑出来的?” “我也奇怪,”卓修吟回忆道,“我明明听得门从外面被人锁上,并且我也尝试了企图撞开,撞到七八下的时候门突然便开了,害得我也一下子栽了出去,见那两个家丁都在地上昏睡,当时因牵挂着你,一时间也顾不得多想。现在想来,倒似乎有人在暗中帮忙……” 会是谁呢?卓府上下除了小卓难道还有好人存在?二人心下正揣测着,忽听有人敲房门,只见白荳艾端着一碗貌似汤药的东西迈进屋来,向燕朵道:“姐姐受苦了!妹妹特意亲自熬了疏血化淤的药来,姐姐快快喝了罢!”说着走过来往床边一坐,就要拿勺喂燕朵。 燕朵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从来不吃这东西的!以前在田径队的时候常常受伤,都是生抗,过几天就没事儿了!” 白荳艾纳闷道:“田径队是什么地方?怎么还叫人常常受伤呢?姐姐这么高贵细嫩的人儿,怎么能这样委屈自己呢?” “不委屈不委屈!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你看——”燕朵为了逃避喝那苦不堪言的中药立时做出生龙活虎状,在床上一个猛子来了个前滚翻,臀部着地的时候疼得她直咧嘴,也强行忍着不叫出声,冲白荳艾很难看的一笑,道:“怎么样?” 白荳艾叹口气,道:“妹妹真是羡慕姐姐,活泼可爱,走到哪里都受人注目,不像妹妹,沉闷无趣,有我没我并无两样……”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淡淡哀怨瞥了卓修吟一眼。 “别这么想,”燕朵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再加上卓修吟的缘故,让她觉得有点对不住荳艾,“各人有各人的优点,如果世上每个人都是一种性格,那多没劲?再说,我还羡慕你的温柔娴静呢!如果我像你一样,也不会成日惹祸上身啊!” “姐姐的性格真好,”白荳艾叹道,“难怪相公如此喜欢你……罢了,姐姐若不吃药妹妹也不强求,只愿姐姐早日康复,妹妹先行告辞了。”说完起身端着药往外走,临出门前仍旧带着幽怨地瞥了卓修吟一眼。 保 见白荳艾走了,燕朵对卓修吟说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人家小白对你挺好的,怎么人家来了也不说句话?” 保 “与其给她希望,不如一开始便让她绝望,这才是为她好。”卓修吟说道,“我本就对她没有丝毫情谊,这门亲完全是娘一手促成。” “喂喂!你跟人家房都洞了,现在又说这样的话?”燕朵瞪着卓修吟。 “什么‘房都洞’了!”卓修吟哭笑不得,“昨天我根本就没有在东厢里过夜,而是在我那小书房里蹲了一晚!” 保 “那……那你打算怎么对她?”燕朵觉得小白挺可怜。 “我现在便过去找她谈谈,幸好她嫁过来时两家都未张扬,此事知者甚少,若她同意的话,我便将她送回家去,另嫁他人,对彼此都好。” “等、等等!”燕朵想起来,自己是希望小白能够赢得卓修吟的心的,到时自己要是走了,卓修吟也不至于受到什么心灵创伤,这计划关系三个人的幸福,岂能让它付之东流?“你这样做不是有点自私了吗?人家姑娘嫁过来是本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人生信条……不是不是,是从一而终的人生信条的,你这样把人家赶回去,万一人家一时想不开,闹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岂不是害了人家?” 保 卓修吟有所怀疑地望了燕朵半晌,一时间看不出这丫头怀有什么诡诈,只好说道:“我且先去朱表兄那里探探口风,毕竟白小姐是他的远房表妹,理应先找他商量一下。” 找朱雨洁商量?嘿嘿,用屁股想也能知道,那家伙肯定是向着人家表妹,结果一定是NO WAY!也好,由朱胖子来“说服”小卓把白荳艾留下来,省了老娘不少唇舌,何乐而不为? 卓修吟一出门,燕朵终于撑不住了,趴在床上疼得哼哼起来,这鬼地方当真待不得了,碍着小卓的面子又不能把卓老妖婆怎么地,忍也不是老娘强项,再这样下去不被妖婆整死也得被气死!等老娘缓过这阵疼,说啥也不留在这儿了!……哎哟……疼死老娘了……丫环呢?这帮铁石心肠的家伙们!需要帮忙的时候一个也不见……老娘只好自己下床倒杯水喝…… 保 ——咦?那是?……那是……那是!夜宴 屋中间的梨花木小桌上,昨日点的新婚蜡烛还没有收起,旁边放着的合欢酒也纹丝儿未动,除此之外,唯一与昨日不同的是,那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圆溜溜、红润润、香喷喷的桔子,暖昧迷人地闪烁着光泽。 保 雷霆!是他!是他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没有死!没有死!他怎么会死呢!他这么坏,阎王爷才不会收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如此让人揪心!怎么可以如此让人大悲大喜如癫如狂! 保 “臭家伙!你躲什么躲!还不快出来!”燕朵忍着浑身上下屁股疼满屋子转悠,床底桌下一通乱找,甚至抽屉里都翻了——那家伙神出鬼没的,谁能担保他不会一下子从抽屉里窜出来?! 然而翻遍整个房间也不见那厮身影,正纳闷着,房门忽然一下子开了,卓夫人带着一伙子丫环嬷嬷人多势众地闯了进来,这破老娘们儿还没玩没了了?燕朵严阵以待地盯着这些人,见卓夫人大摇大摆地往桌旁一坐,冲燕朵阴阴笑道:“罗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受了家法还这么活蹦乱跳的,看样子今儿这惩罚还轻了呢……也罢,权当是对你的警告了,下次若再不听婆婆我的教诲,只怕就没有这么便宜了!”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燕朵这间洞房,然后吩咐丫环们把红烛喜酒等物全都撤了,对燕朵道:“既然已经入了我卓家的门儿,这亲事就算再怎么不般配也悔之不及了……幸好你婆婆我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过了门儿就是自家人,既是自家人我就不再客气了——免得你觉得我对你见外!有些话得先说在前面:我卓家虽然是芙蓉城中属一属二的大户人家,但平日也不能铺张浪费,艰苦持家才是兴家的根本。你既贵为少夫人,就更应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从今儿起,你这屋子里的奢华物品一概撤掉,你从娘家带来的上等衣物且先送到我那里,我替你保管,待会儿我叫裁缝来替你做几套朴素些的衣服,胭脂水粉首饰一律从俭,若被我看到你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府中乱串,就以行为不检点进行家法处罚,你可记清了?” 燕朵“哼”地冷笑一声,这老妖婆还真够毒的,一计连着一计,一招狠似一招!老娘暂且忍这一时,看看你后面还能耍什么花样!“OK,OK!”燕朵连连点头,“你老大,你说了算!” 卓夫人眼一瞪,道:“什么‘你’、‘你’的!一点家教都没有!你该叫我为‘娘’!——真不知道你那对父母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哼!给我重新说!” “是,是!娘你说了算,媳妇儿听命就是!”燕朵一脸贤惠的表情,最后笑着来了句:“You ool! ”卓夫人一脸茫然。 “夫人,晚饭已备好。”一名丫环进来禀报。 卓夫人终于抬起尊臀,向燕朵阴笑道:“晶衣啊,你才刚受了家法,不宜吃油大的食物,待会儿为娘叫人送碗米粥过来,晚饭你就不必同我们一起吃了。”说着就带着众丫环嬷嬷打了胜仗般离去了。 保 幸好老娘我是吃饱了才回来的,早料到你这妖婆会来这一手!哼哼!燕朵轻蔑地撇撇嘴,正准备趴回床上放松一下仍旧疼痛不止的屁股,谁知几名丫环闯了进来,只说了句:“奉夫人之命将东西撤了”,就甩开膀子开始扫荡,连燕朵原本舒适软和的褥子也都卷巴卷巴抱走了,只剩下一张草席一条毡子,还有一只四四方方像块儿积木的枕头。撤完被褥后几个丫环又去搬燕朵随嫁过来的箱子,箱子不大,每人一只,其中就有那只装罗小姐日记的箱子,燕朵一瞥见这箱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本日记还在老妖婆手里,必须想办法拿回来!“给我等等!”燕朵拦住正吭哧吭哧往肩上扛箱子的丫环,“这只箱子要在我这儿放着,谁也不能搬!” 那丫环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夫人说过了,所有的箱子都必须由她亲自收管,少夫人若不同意,自己去跟夫人说好了!” 我靠!这年头连丫环都这么牛B了?!燕朵呈化石状眼睁睁看着众丫环排成一队地扛着她的箱子们往外走,最后一伸脚,绊了刚才那丫环一个趔趄,丫环往前一栽,立刻一个压一个地像多米诺骨牌似的趴倒一串儿,最后这丫环扛的箱子因为早先被卓夫人弄开了,所以没有锁,她这一摔把箱子盖儿也摔了开,从里面咕碌碌地滚出一只小瓷瓶来,燕朵认出那瓶里装的是罗小姐收藏的雷霆第一次吃剩的桔子核,连忙上前一下子抢在手里,——还有刚才那只桔子呢?燕朵回头看向桌子,见桌旁坐着一个人,正一边剥着那桔子往嘴里送一边冲着她笑——雷霆!?燕朵吓了一跳,这家伙怎么这个时候出现了!万一被丫环们看见……燕朵连忙看向地上正哎哟嗨地爬起身的丫环们,还好,暂时没有人回头看,赶快——咦?怎么那小子又没了?难道我眼花? 但见桌上好端端地放着那只桔子,压根儿就没人动过它。……幻觉?燕朵对自己耸了耸肩:姐们儿,有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最后那丫环站起身,向着燕朵十分恶毒地瞪了一眼,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又扛起箱子,几个人吭吭哧哧地走了。 保 燕朵趴回床上,硬硬的床板硌得她浑身和屁股一样疼,眼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简直比蹲班房还难受。臭老妖婆!老娘不扳回这一局情愿被雷劈到非洲去!——燕朵对粥发誓。看到粥,燕朵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让你丫不给老娘饭吃,老娘也不让你吃好饭! 扒住门缝向外一瞧,果然有丫环二名站着军姿在门口守岗。哼,你以为这样就能堵住老娘了?没门儿还有窗户呢!燕朵扒住窗缝也向外一瞧——咔你个大爷的!卓妖婆果然老奸巨滑,窗口也放了两个警卫! 保 燕朵拿下墙上挂的一副山水画——幸好这玩意儿没被卓妖婆抄走,我撕,我折,我叠——燕氏纸飞机,造型优美,制作精良,性能卓越,一架顶过去五架,一口气儿飞五楼,不费劲儿……燕朵悄悄将门开启一道缝,手腕微抖,纸飞机飘然出手,轻盈流畅地顺着外面的走廊飞了出去。屋外的两名丫环因为背对着门站着,一时间也不清楚这纸东西是从何处飞来,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跟着纸飞机跑了过去,另一个仍旧留在门前——计划被打乱,管他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逼老娘野蛮,老娘也就不客气了!燕朵猛地打开门,一手捂住那丫环的嘴使她无法出声,一手拦胸扯住她前襟,使尽全力一把将这丫环拖进了屋内,顺便伸脚飞快地将门关上。 以她燕朵的生猛,小小一名弱不禁风的丫环根本不是对手,两三下就完成了用破布堵嘴、用床单捆住手脚的绑架流程。另外那名捡飞机回来的丫环见没了同伴正在纳闷,也被燕朵如法炮制。最后燕朵将两个人一个塞到床下一个放在床上,并且很没道德地扒了其中一个的衣服自己换上,给床上的那一个蒙上被子,落下床两侧挂的帐子,再脱下自己的鞋摆在床边,假的睡觉现场布置完毕,燕朵换上丫环的鞋,蹑手蹑脚地关门出去了。 一路遮遮掩掩寻到了厨房,里面几个大厨正在忙活,显然卓家这一顿饭得吃上十几个菜,其中一个见燕朵进来,一指放在灶台上的一盘红烧鱼,说道:“这道菜已经好了,端去给老爷夫人罢!” 燕朵端起鱼,磨磨蹭蹭地在厨房转了一圈,终于被她发现放在墙角的一口大缸,里面全是吃剩下倒掉的饭菜,里面竟还有一条整鱼一只整鸡!老娘我就说嘛,这样的大户人家,吃个饭哪儿有不浪费的道理?!真是天助我也!燕朵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她,飞快地拎起缸里那条看上去已经馊了的鱼,顺便把盘里的鱼倒进了缸里,而后再把馊鱼放在盘里,干得不露声色。燕朵蹭到灶台旁,上面放着一只锅,里面正是刚做了红烧鱼剩下的菜汤,燕朵将鱼倒进锅里,而后叫来一名大厨,道:“这红烧鱼我刚才端上去了,夫人说鱼肉的味道不够浓,要我端过来让你们再烧一烧,味道越浓越好!” 大厨挠挠头,道:“怪了,今儿这鱼我整整烧了半个时辰呢,怎么还没入味儿?”一边说一边只好重新放在火上加工,趁这功夫燕朵又绕着厨房转了几转,或在银耳燕窝汤里加些洗碗水啦,或在炒菜锅里倒些地沟油啦,再或从地上薅几把烂草扔到正炒着青菜的锅里啦……总之这一番下来,厨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始作俑者燕朵抽个空子闪了人,躲在暗处直到看着前来端菜的丫环们一盘盘捧着她老人家加工过的菜肴往卓氏一家用饭的房间走去,这才嘎嘎怪笑着偷偷离去。 藉着夜色的掩护,燕朵一路小心翼翼地来到卓夫人的房前,四下一看,并无半人,显然都跑去吃饭了,正是好机会!燕朵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悄悄潜进屋。那老妖婆会把罗小姐的日记放在哪里呢?西墙放着一架壁橱,难道在橱子的抽屉里面?丫个呸的,这橱子上少说也有几万个抽屉,一个一个的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算了,橱子最后再找,先翻翻床上……没有。褥子下面……冇。枕头下面……无。衣柜里……nothing。几案上……书倒是不少,只是屋里太黑,根本看不清,凑到窗前借着透过窗户纸的微弱月光看看——咦?如果不是老娘眼花的话,刚才是不是有个人影从窗户外面闪过去了? 保 果然!门响了!那人要进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先躲起来再说!躲哪儿?几案下——不行不行,一点灯就完全暴露了……衣柜里——也不行也不行,万一是卓夫人或是卓老爷,要是想换衣服什么的一开衣柜门就该发现了……床下! 燕朵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转,一个猛子扎进床下。……怪了,怎么门响了之后就没声音了?难道刚才是风刮的?燕朵刚要往外爬,忽然听见屋内有轻微的响声,俯下身从床单缝向外一瞧——耶?这形状……这形状怎么这么像朱雨洁那个胖子呢?!丫在干嘛?翻壁橱的抽屉?!奇怪,这家伙不是老卓的外甥吗?他怎么也偷偷摸摸地跑到他姨丈屋里来翻东西了? 那人翻了几个抽屉之后似乎也没什么耐烦再翻剩下的那百八十个,于是弃了壁橱走向燕朵这边,燕朵看到此人的正面,果然是那朱胖子。朱胖子就仿佛将燕朵刚才的行为重新演了一遍,在床上翻来翻去未果后,又走向几案,正在几案的抽屉里翻着的时候突然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与此同时,燕朵也听到了门响——有人来了!朱胖子反应十分迅速,一个猛子扎到了几案下躲了起来。 燕朵长吁一口气,幸好丫没往床下钻——不对,这姓猪的!他躲在几案下,万一来人把灯一点亮,他岂不是要暴露了?他一暴露她燕朵也有被发现的危险啊!咔你个大爷的!死胖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着和老娘同一个时间来……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燕朵已经做好了被人发现的准备,她计划如果来人掀开床单查看,她就先来个懒驴打滚咕碌出去,然后起身就跑,反正她穿着丫环的衣服,仓促间不会被人认出——就这么办!……咦?……不会吧……这又是谁啊?谁啊?进来就摁着壁橱抽屉翻,而且连翻了十几个还没翻烦,比她和朱胖子有耐心多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潜入日?翻找日? 第三个潜入者十分有性格,已经翻了五十四个抽屉,仍然不急不躁地工作着。燕朵瞥见躲在几案下的朱胖子不住擦着额上的汗,硕大的身体挤在狭小的几案下很是辛苦,但是燕朵觉得他擦汗的原因更像是怕这第三个人先他一步找到什么……嗬,怪了,难道他们也想要罗小姐的日记? 第三个人正处于忘我状态,忽听得门有响动——燕朵已经见怪不怪了,悠哉悠哉地用手支着下巴猜着这第三人要往哪里藏。见这人迅速四下一望——白荳艾?!怎么是她?!——白荳艾飞身扑向衣柜,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燕朵完全糊涂了,没等慢慢整理思路,第四位潜入者开始REPLAY前三位的行动,朱胖子在几案下茫然地石化了。燕朵琢磨着后面会不会还有几位等着依次入场,要不要先睡上一觉等全体潜入人员亮相完毕之后再做打算,正寻思着,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屋外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难道这次是组团潜入?第四位潜入者毫不犹豫,以一个漂亮的游泳运动员入水的姿势扎进了床下…… 保 ……哎哟喂呀嘿!压死老娘了!……别捂我嘴!我又不会傻到叫出声!——呀?这这这这、小卓?怎么会?!卓修吟也没想到燕朵会躲在床下,睁大了眼睛趴在她身上看她。没等两人交流眼神,那阵脚步声撞开房门,飞进来一大群声音,这个叫道:“快快快,赶快找止泄药!”那个喊:“在壁橱上数第五层左数第七个抽屉里!” 另一个嚷:“你记错了!是第六个抽屉!”一伙人噼哩叭啦地开始翻抽屉。 保 东窗事发!燕朵心知肚明,不禁一阵奸笑。卓修吟疑惑地看着她,以眼神询问她是怎么回事。燕朵把他从身上推开,用手指指自己,然后做翻书状,意思是她来找她的那本日记。卓修吟哦地明白了,一指自己,再指指燕朵,意思是他和她一样,也是为了帮她找日记来的。燕朵感激的一笑,随后从床单缝里一指几案下,卓修吟顺着看去,吃了一惊,比划道:他怎么也在?燕朵摇摇头,又一指衣柜,卓修吟比划着问:那里面也有人躲着?燕朵点头,伸了两个指头,意思是你二奶。卓修吟吃了一大惊:那么窄的衣柜里竟藏了两个人?燕朵使劲摇头,模仿白荳艾做了个娇滴滴状,卓修吟更惊:还是一对奸夫□?燕朵急得一翻白眼,卓修吟大骇:他们死了? 两人正在这里鸡同鸭讲,忽然听见床外那伙人里有人尖叫:“呀——有人!”两人忙从床单缝往外看去,见那朱胖子在数盏灯火的照耀下华丽丽地被人发现了。“是表少爷!”有人认出了朱胖子,朱胖子呈球状从几案下咕碌了出来,夹着一大股恶臭之气,所有人都忙忙捏住鼻子,“快……快给我拿马桶!……”朱胖子捂着肚子肝肠寸断地嚷出这么一句。 难道这家伙也吃了今天的晚饭?是了是了,他自然是跟着卓老爷卓夫人一起吃的,中途找了个借口离席,跑来卓氏夫妇的房间偷东西!依此推断,藏在衣柜里的白荳艾也……念头刚落,衣柜门突然被撞开,白荳艾捂着肚子跑了出来,嘴里叫着“马桶!马桶!”忍不住就蹲在地上,生怕再多走一步那防洪闸就关不住要大泄特泄了。来找药的一伙丫环全都怔在了当场,正当此时,房门又被人推开了,又是一伙丫环搀扶着卓老爷卓夫人迈进屋来,两拨儿人一照面集体定格,卓夫人率先回神儿,以虚弱的声音严厉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我和老爷的房间?!” 朱胖子只顾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哼哼,白荳艾挣扎着抬起头回答道:“媳妇儿……是来帮……爹和娘找药的……” 保 “放……屁……”卓夫人也捂着肚子痛苦地道:“你和雨洁吃了一半就各自找借口离席,那时……我和你爹并未肚疼……你找的是哪门子的药?!……哎哟……” 正说着,几个丫环端着两个马桶进来,卓夫人连忙就要往上坐,谁知白荳艾已经忍到极至无法再忍,窜起身一把推开卓夫人扯开裙子就要坐上马桶,谁知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朱胖子以其身体优势一掌击溃了白荳艾,与卓老爷一人一只抢得马桶使用权,尽情抛洒。卓夫人使尽全力叫着丫环立刻再拿马桶过来,一屋子人倒水递药擦汗熏香,四下奔走乱成一团。 卓修吟在床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知此案罪魁非燕朵莫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好捏捏燕朵鼻尖以示惩罚。燕朵倒是纳闷卓修吟为何没有拉肚子,卓修吟用手势比划道:晚饭我没有去吃,就此逃过一劫。 保 一屋子人折腾到半夜,卓夫人命人把已经泄到腿软的朱胖子和白荳艾各自架回房去,自己和卓老爷上床休息,贴身的丫环和嬷嬷一宿也没有离开房间,随时伺候着,可苦了床下的燕朵和卓修吟,只好在硬邦邦冷冰冰的地板上躺着熬过此夜。燕朵困得受不住了,卓修吟便用自己的胳膊当枕头让她枕上去,拥她入眠。霹雳娇娃 跑了一夜的厕所,卓老爷和卓夫人总算在天快亮的时候安稳了下来,沉沉睡去,一屋子的丫环嬷嬷忙了一宿也是筋疲力尽,各自散去,只留了两个丫环守在屋外,随时听候差遣。卓修吟将燕朵拍醒,两个人小心翼翼爬出床外,幸好床帐子落下了,两人轻轻打开窗户跳了出去,终于虎口脱险。 “你这小丫头!昨晚捣了什么鬼,害得一家上下都跑肚不止?”卓修吟把燕朵拉到后花园,好笑的质问。 保 “也没什么,就是让大家吃了一些过期食品而已,”燕朵轻描淡写地耸耸肩,“放心,今天就都会没事儿啦,定期清清肠对身体有好处,我是为了他们好!”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卓修吟宠溺地点点燕朵鼻尖,“爹娘毕竟是上岁数的人,经不起这样折腾……我觉得奇怪的是,表哥和荳艾为什么也会到爹娘房中找东西?难道他们也是为了你的那本书?” 保 “他们要那本书干嘛?”燕朵也纳闷,“难不成要拿出去复印几万本卖钱?”靠!这俩人也太不厚道了,不想给稿费就明说嘛! “与其在这儿胡乱猜测,不如直接去问他们。”卓修吟说。 “你表哥要是能告诉你的话,就不会偷偷摸摸的去了!”燕朵撇撇嘴。 “表哥自然是不肯说,我去问问荳艾,她或许肯告诉我。”卓修吟道。 “也是,她要是不说的话,你就使个美男计,主动献身,保准她当场束手就擒!”燕朵哼道。 卓修吟看着燕朵笑:“听你这语气好像有些微酸呢!” “那是因为很久没洗澡的过!”燕朵指东说西,“你娘已经不准我穿漂亮衣服了,说不定连澡也只能一月洗一次,以后跟我在一起,你就得天天忍受这种体酸味儿!” “很好啊,只要是你身上的味道,我都喜欢闻!”卓修吟笑道,肉麻兮兮地凑上前来闻向燕朵,“唔……除了酸味儿还有甜味儿呢!让我咬一口如何?”一边说一边张口欲咬,燕朵连忙跳着躲开,挥拳捶他,两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忽然听得假山后有人冷冷哼了一声,接着转出一个人来,竟是白荳艾,苍白着脸,显然昨夜也是“运动”了一整晚,冲着燕朵和卓修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相公和姐姐真是好兴致!看上去精神不错呢,想必昨夜并未遭受腹泄之苦,真是幸运!” 燕朵只好装模作样地冲她打着招呼:“小白你也挺好兴致,一大早就到后花园来散步!听说昨晚大家吃了饭后都有些腹泄,不知道你现在好些没有?” “托姐姐的福,我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白荳艾冷冷道,“昨夜之事依妹妹推断必非偶然,定是有人暗中在菜中做了手脚,倘若被我发现……妹妹是说,倘若被咱们知道了真凶,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保 “没错没错,”燕朵打着哈哈,冲卓修吟悄悄挤挤眼,“你们先聊,我要回去刷刷牙,走先,回见!”说完一蹦三跳地跑掉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小卓,只要能套出词儿来,就是牺牲小卓的色相她燕朵也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小卓在括号里抗议道。) 燕朵越来越觉得昨夜在菜里做手脚是一项英明的举动,由于卓夫人身体虚弱,整整一天也没有再来到她这儿找过茬儿。燕朵把那两个被她绑住的丫环放出来,吓唬道:“昨夜有人在饭菜里下了药,害得老爷夫人腹泄不止。你们两个聪明些的话,就不要把我绑住你们的事说出去!否则我就告诉夫人,说你们两个昨夜没有在我门前值班,夫人只要查出其他人也没有看见过你们,那下药之人就非你们两人莫属了!这是咱们三个人的秘密,希望都能保守,听明白了没?”两个丫环吓得连连点头,她们倒不是怕燕朵,而是怕极了母夜叉般的卓夫人。 整整一天也没有人光顾燕朵的房间,甚至连送饭的都没见着影儿。燕朵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好自己开门出来一路奔向厨房,谁知厨房里连半个人都没有,只有几盘做好了的鸡鸭鱼肉热气腾腾地摆在灶上。咦?这是怎么回事?空城计吗?管他的,先吃再说!燕朵甩开膀子刚撕下一只鸡大腿,突然一大伙儿人闯了进来,领头的正是白荳艾。 白荳艾用手帕捂着嘴儿轻轻一笑,道:“我原以为昨夜那给饭菜做手脚之人又来了呢,谁想到竟是姐姐!真是误会一场!” 燕朵心生警惕,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荳艾又是一笑,道:“妹妹因昨夜被那贼害得腹泄一晚,心中着实气愤,一心要将此贼捉拿归案,所以吩咐厨子们将饭菜做好后放在灶上,而后躲起来静待来人,谁想到却把姐姐给等来了!难不成姐姐……” 保 “喂喂,没有证据可不能瞎说啊!”燕朵抵赖,“我只是肚子有些饿了,到厨房来找点吃的,那贼又不是傻子,要是进了厨房一见到只有菜没有人,他还敢做手脚吗?肯定早跑了!” “姐姐说得也有道理,大家等了这么半天,除了姐姐就再也没有一人来此,也是巧。”白荳艾似笑非笑道,“既然姐姐来了,不妨同妹妹一起等那贼人上钩,也算为咱们卓府出口恶气,如何?” “你以为经过昨晚这么闹腾,那贼……那人还会再来吗?!”燕朵翻翻白眼,鄙视白荳艾的智商,“恕我不奉陪了……这盘烤鸡我拿回房间吃,大家没意见吧?” 大家当然不敢有意见,白荳艾看着燕朵离去的背影,突然叫住她,笑道:“忘了告诉姐姐,今晚相公要在妹妹处过夜,如果没有事,姐姐就一个人先安歇吧!” 哟嗬?!小卓这小子,口口声声说什么不肯牺牲色相,如今美女当前,丫还是忍受不住诱惑缴械投降了吧!老娘就知道,男人靠不住!长得帅的男人最靠不住!——难怪整整一天都看不见他! 燕朵是一旦吃饱万事满足。一整只烤鸡进肚,硬板床也觉得舒适了,四仰八叉地一躺,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梦里卓夫人让她洗衣做饭擦地缝衣,忍无可忍一声大喝:“八婆看脚!”抡腿踢出去,谁知竟踢在什么东西身上,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是什么?刚才踢中的东西并非在梦中!黑暗中燕朵不敢轻举妄动,闭着眼继续装睡,过了半晌果然有个鬼鬼崇崇的声音轻轻响起——丫个呸的!偷东西竟然偷到我燕大小姐头上了!听声音那家伙正在翻衣柜,燕朵眯着眼悄悄看去,竟然是朱雨洁那胖子!——这个家伙昨天偷卓夫人,今天偷老娘,他到底想要偷什么东西?显然这东西是老娘我和卓老妖婆都有的,或者是有可能放在老娘这儿也有可能放在卓妖婆那儿的……难道真的是罗小姐的日记? 燕朵一动不动,想看看朱胖子到底能找到什么,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甚至想帮他一起找,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这儿还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对啊!还有什么值得偷的呢?!老娘的东西不是全都让卓老妖婆拿走了吗?所以朱胖子和白荳艾才会去卓夫人的房间偷,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后才又到老娘这儿来偷!也就是说,他们要偷的东西原本是老娘的,因为知道卓妖婆把老娘的东西全都拿走了,所以昨天才会先去卓妖婆那儿偷,又因为没有偷到那东西,以为那东西还在老娘这儿,所以今晚又到老娘这儿来偷!——到底是什么呢?日记?现在想想不大可能,因为他们也能猜到日记肯定还在卓妖婆那儿,还能有什么?…… 朱胖子上翻翻下翻翻左翻翻右翻翻,燕朵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索性一骨碌坐起来,问他:“你到底找着了没有啊?!”朱胖子吓了一大跳,眨巴着小眼儿看了燕朵半天,确定她并非梦游,得知自己已经暴露,干脆也不躲闪了,向着燕朵笑道:“早知弟妹还未入睡,我就敲门进来了——我是怕吵醒你,所以没敢惊动。” 燕朵也假惺惺地笑道:“早知表哥要进来,我就不睡了。不知表哥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朱胖子嘿嘿一阵干笑,一屁股坐在桌旁,道:“为兄不过是来探望探望弟妹你而已,姨娘为人严厉,对弟妹你不免苛刻些,为兄着实放心不下啊!” “多谢表哥关心,”燕朵笑道,“只是表兄既是来探望我的,为何对我的衣柜如此感兴趣呢?”燕朵一指衣柜,只见那柜门还敞开着,想是刚才朱胖子一受惊吓忘了关上了。 朱胖子连忙摇手道:“这柜门是如何开的,为兄也不甚清楚,夜已深了,为兄就不打扰了,弟妹早些睡吧!”说罢起身就走,燕朵也不拦他,只是在他出门之后才假意自言自语地说道:“幸好东西放在枕头下了……” 次日一早,燕朵被丫环的叫门声吵醒:“少夫人,夫人在前厅等你,要你立刻赶过去!” 老妖婆还了阳了?!又开始乍翅儿了!燕朵慢慢悠悠爬起身,刷牙洗脸穿衣梳头——自从老妖婆开始整她,丫环们也不来伺候了,这倒令她自在了不少。梳洗完毕,燕朵又做了一套广播体操、绕着院子慢跑了十圈、捡了根麻绳跳了几千下,之后才一步三晃的往前厅走去。 还没有走到前厅,燕朵就已经感到了阵阵杀气,推门进去,见卓夫人一脸冷峻地坐在正上方,卓老爷仍然被排除在外,下面依次跪着卓修吟、朱雨洁、白荳艾。卓夫人一见燕朵,立刻一声暴喝:“给我跪下!”燕朵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卓修吟身旁,等待暴风雨的洗礼。 “说!到底是谁在饭菜里做了手脚?!”卓夫人一拍桌子,母狗眼瞪得溜儿圆。 “娘……”卓修吟才一张嘴,就被卓夫人伸手制止:“修吟,没你的事,不许插嘴!倘若你执意为某人说情的话,为娘就认定真凶就是此人!”卓修吟只好闭上嘴不再吱声。 剩下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低着头各想各的心事,卓夫人又是一拍桌子,阴阴地道:“如果没有人承认,就认定是你们三个合伙作案!”话音才落,白荳艾立刻抬起头说道:“这还不清楚么?我们之中谁没有吃那动过手脚的饭菜,谁肯定就是真凶喽!”说完也不看燕朵,只是向着天花板翻白眼。 卓夫人奸诈一笑,道:“咱们这些人里,除了修吟,只有晶衣一人没有吃,难道……” 燕朵立刻叫道:“娘难道忘了?前晚您让我在房间里好好养伤,还送了粥给我,我自然没有吃当天的饭菜,而且,娘安排守在屋外随时准备‘伺候’我的丫环可以为我作证,我整整一晚都呆在房里没有出门!” 保 卓夫人想必早已私下里问过那两名丫环,听燕朵如此一说,倒也相信,于是道:“有没有吃过当晚的饭菜并不能做为断定真凶的标准,万一这是真凶使的苦肉计呢?!”说罢就斜着眼瞥着朱胖子和白荳艾,显然前晚两人私自进入她房间的事给她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印象。 “就是就是!娘说得对!”燕朵立刻高叫道,“分析得太冷静太透彻了!简直就是包公在世!” 卓夫人在燕朵的捧场下有些得意洋洋,来回梭寻着朱胖子和白荳艾脸上的表情,查找蛛丝马迹。白荳艾不禁一声冷哼,低声嘟哝道:“真是个老糊涂!谁会傻到自己也去吃那些动过手脚的饭菜!”偏偏卓夫人耳朵还挺好使,虽未听得真切,但也知道这小白是在悄悄顶嘴,不禁又是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来呀!狗头铡伺候!(此又系燕朵脑中乱码,以下为真:)荳艾,你刚才说什么?大点声,也让为娘听听!”的 保 白荳艾心下对卓夫人也有几分畏惧,不禁低了头,仍有些不服气地道:“没有什么,媳妇儿只是觉得若依娘的意思,岂不是连爹和你都有作案的嫌疑了么?!” 说得好!小白,好样的!你放心的堵枪眼去吧!老娘我为你加油呐喊!燕朵心中十分没道德地暗笑不已。 保 “你说什么?!”卓夫人暴怒,又是一掌拍向桌子,“亏你也算是个大家闺秀!竟然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我和老爷若在饭菜里做手脚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要害你们这些黄口小儿?哼!为娘我倒是怀疑,有些人偷偷摸摸潜入我的房间,那才是居心叵测!” 白荳艾冷哼一声不再吱声,不住地翻着白眼儿显示心中的不服气。卓夫人见大家都不说话,反而更加生气,怒声说道:“今天如果找不出真凶来,你们三个都不准吃饭!给我在这儿跪着,直到有人肯招认为止!来呀!”一大伙儿粗壮家丁呼啦啦涌进屋来,“给我在这儿看着表少爷和两位少夫人!如果有人敢起身,不管是谁,先打五十戒尺!”众家丁齐声应是,卓夫人这才站起身,对卓修吟说道:“修吟,这次事件与你无关,你且先起来,不必跪着,为娘有事与你相商,随我到你爹书房来。”卓修吟无奈,只得起身跟着卓夫人离开,暗暗给燕朵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莫要着急,他很快回来救她。燕朵不明白卓修吟意思,以为他在对自己抛媚眼,就也胡乱飞了十几个媚眼还给他。 待卓夫人和卓修吟一离开,白荳艾便冷哼一声,冲着燕朵道:“姐姐为何不干脆承认了?害得表哥同妹妹我也一齐跟着你受罪!” 燕朵从小是耍无赖长大的,此时当然不肯承认,一挑眉毛,道:“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承认?倒是我听说小白你和朱表哥前天晚上未经许可就潜入爹娘房中,行为很是可疑,并且同饭菜事件发生在同一时刻,岂不是过于巧了么?” 白荳艾原本因为这事就理亏,此时无法反驳,只得把气撒在一直没有吱声的朱胖子身上,她一推身边的朱胖子,怨声道:“表哥你自己不小心,还把我也连累了!” 朱胖子也是冷哼一声,道:“表妹你偷偷进了姨丈姨娘的房间又不是我指使的,自己吃了动过手脚的饭菜,藏不住跑出来,怨我什么事!” 白荳艾恼羞成怒,揪住朱胖子的衣领就打:“若不是你暴露了行踪,那些拿药的丫环早便出了房,我也可趁机逃脱!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朱胖子挨了几下打,不肯吃亏,也反过来去扯白荳艾的头发,口中骂道:“你这小贱 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一心要当上正房夫人,接手卓家生意,而后把我赶出去,从此独揽大权!怪不得以你的心高气傲连侧室都肯当!你做梦!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也别想掌管卓家钱财!” “你胡说!明明是你,一直专断独行地霸着卓家的生意!你就是想等卓老头和卓老太婆一命归西之后霸占了卓家的财产!”白荳艾连抓带咬地和朱胖子战成一团。 燕朵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对男女都打着卓家财产的主意,看来她得提醒小卓注意一下下了,正想着,突然白荳艾的一只绣花鞋从战团中飞了出来正中燕朵鼻梁,打得燕朵眼冒金星,白荳艾的目光跟着自己的绣花鞋望到了燕朵,突然冲过来就要抓燕朵的脸,口中骂道:“都是你这妖女!我就知道是你在饭菜里做了手脚!若不是你我也不至如此!”白荳艾打红了眼,完全顾不得淑女形象,光着一只脚,披头散发地向燕朵扑来,燕朵岂甘示弱,抡起王八拳迎头痛击,二女一男一通混战。 卓夫人和卓修吟从书房回来,一进前厅先是发现所有的家丁都张着大嘴发愣,目光齐齐望着厅里的某根柱子,于是二人顺着大家的目光寻过去,不禁也张大了嘴愣在当场。只见那柱子上高高地爬着朱胖子,四肢并用地箍在柱子上,裤子因为被他下面的燕朵扯住,露出大半个白白胖胖的屁股;燕朵双手扯住朱胖子的裤子,整个身子完全吊在空中,一只脚被最下面的白荳艾抱住,另一只脚毫无目的地胡乱踢腾;白荳艾也悬在空中,双手死死抱着燕朵的一只脚,生怕一松手整个人就掉下去。三个人像风干的腊肉一般挂在柱子上,上不去下不来,朱胖子已经筋疲力尽,双手渗出汗来,眼看就要抱不住柱子,不禁嘶声惨叫:“快松手!我支持不住啦!快、快掉下去啦——” 燕朵闻言也急了,冲着下面的白荳艾喊道:“快松手!胖子支持不住啦!快、快掉下去啦——” 白荳艾是仗着一股怒气爬上来的,眼下只剩下了怕,哪里敢松手,糊里糊涂地冲着燕朵喊:“我不松!你想摔死我!为什么你自己不松?!” 燕朵吼道:“傻啊你!我一松你不也得掉下去?!快松!你离地面也就一两米高,摔不死!万一胖子支持不住,大家一起掉下去,你就是垫底儿的一个!” 白荳艾想想觉得也对,不禁往下看看,还是认为太高,正犹豫着,回过神儿来的卓夫人突然一声怒喝:“你们三个在干什么?!还不给我下来!”白荳艾被吼得浑身一颤,手一打滑,整个人从空中落了下来,本以为自己这一落地不死也得残废,眼泪刚甩出半颗忽觉得身上一轻,被人恰恰好的接在怀里,定睛一看竟是卓修吟,心中一阵感动加欣喜,眼一闭头一歪晕在卓修吟怀里。而与此同时燕朵也被卓夫人的吼声震了下来,哇呀呀地叫着砸向地上的两人,卓修吟见状不妙,忙腾出一只手来去接燕朵,另一只手仍揽着怀里厥着的白荳艾,好在燕朵自小跳墙头功力匪浅,借着卓修吟臂膀的缓冲稳稳落地,并且十分准确地一脚踩在白荳艾的脚上,白荳艾一声尖叫从作秀状态中复苏,推开燕朵疼得跳了开去。三人还未来得及站稳脚跟,第三个被卓夫人吼声震落的朱胖子光着半个屁股从天而降,大声喊着“接住我呀——”,地上三人意外默契地连忙向后同时跳着退开,巨响过后尘埃落定,朱胖子肥美的臀部由馒头变成了白吉馍,引得众人同时捂嘴惊叹。 “你……你们!你们这是成何体统!”卓夫人体如筛糠,“全、全都给我关禁闭!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迈出房间一步!”说着就有几个凶悍的嬷嬷上来分别架起燕朵白荳艾及昏过去的朱胖子,拖回各自房间。选择 老妖婆这回当真是气着了,非但关禁闭,连饭也不让吃,燕朵直饿得头晕眼花,趴在床上不住的哼哼,才要起身准备把花瓶里的几朵月季花吃了充饥,就听得房门轻轻响动,卓修吟飞快地闪身进来,手里拎着一只烤羊腿。 “哇哈哈哈!小卓卓!爱死你了!”燕朵跳着扑过去双手捏住卓修吟的脸蛋儿玩儿命的一阵揉搓,而后迫不及待地一把抢过烤羊腿,往椅子上一蹲,大肆嚼咽起来。“慢点儿吃,又没人同你抢!别噎着……”卓修吟爱怜地望着燕朵十分不雅的吃相。 “以后就得麻烦你每天帮我偷饭吃了!”燕朵一边啃着肉一边说。 “哪还要每天都得偷?!娘不会饿你们太长时间的,她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大概过了今天就没事了!”卓修吟笑道。 “你怎么知道那老妖……我是说你娘,她万一一直不消气怎么办?!她只要一看见我就来气,只要我在你卓府一天,她就一天不会消气!”燕朵哼哼着。 “晶衣,我真的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卓修吟满怀深情地说道,“我一直在努力化解你同娘之间的误会,你也得帮我一起努力啊!答应我,别再跟娘置气了,好么?” 燕朵见卓修吟用情已深,心中不安起来,将吃得只剩下一根骨头的羊腿随手插在桌上的花瓶里,抹抹嘴儿,嗫嚅道:“小卓……我,我以前就对你说过,别对我动情,我是不会留在卓府的……我可以答应你试着同卓夫人缓和关系,但是我不能承诺你在卓府留一辈子……对……对不起……” 卓修吟眼神中带了抹心伤,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你执意要离开……是为了……你在那本子上所写的……那个人么?” 燕朵心中一震,她从未正经想过自己究竟为何要执意离开对她一往情深的卓修吟,她当初嫁入卓府不就是为了替罗小姐尽孝,满足罗员外的愿望么?如今被卓修吟一语点醒,她才终于明瞭——她是为了雷霆,她确确实实是为了雷霆,她要找到他,跟着他,不仅仅是因为罗小姐生前未了的心愿,更是因为……更是因为……她,她燕朵,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雷一样的男子,或许这样有些对不住罗小姐,但她对他的爱已经无法自拔了,没有理由,她就是爱他! 燕朵点点头,她实在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将对卓修吟的伤害减到最低,他是个绝好的男人,无可挑剔,然而吾心已是情有独钟,只能慨叹造化弄人! 卓修吟笑笑,道:“我倒真想见见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博得你的爱?……” 燕朵低声道:“我也……我也想见他,可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此话怎讲?”卓修吟问。 燕朵便把那天被冷慕迎带到医谷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一直认为他没有死,可……可还是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卓修吟拍拍燕朵的肩,安慰道:“据你所说他会武功,我想生还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必担心,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来找你的!” 燕朵感激地也拍拍卓修吟的手,真心实意地说道:“像小卓你这么好的男人,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要好上千百倍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也一定会非常的爱你!” 卓修吟笑起来,揉揉燕朵的脑瓜,道:“喂!我可没有说过我要放弃你!我现在比你还要期待见到那位雷公子,我要正式地向他下战书:罗晶衣是我的女人,公平地来斗一次吧!” 燕朵张口结舌,半晌才崩出一句话来:“死心眼子……” 卓修吟此时已是斗志满满,一扫刚才的伤感,心情开朗起来,捏着燕朵小巧的下巴,笑道:“其实我比他要有利得多,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你我已是名义上的夫妻,只差‘事实’而已!不如……今晚我们就把‘事’弄‘实’了吧?!” 燕朵张嘴去咬卓修吟的手,被卓修吟早早料到及时闪开,燕朵凶道:“你早跟小白有了事实,还想一箭双雕不成?” 卓修吟的嘴巴张成O型,疑惑道:“何时?我怎么不知?” “昨晚啊!别跟我装傻!”燕朵理直气壮地双手叉腰做茶壶状。 “昨晚?昨晚?”卓修吟更懵,“谁对你说的?” “小白亲口对我说的!”燕朵理更直气更壮,“她说你昨晚在她的房里过夜!” “不错!”卓修吟突然承认了,燕朵立刻栽到地上四肢抽搐。卓修吟摸着下巴回忆道:“昨天早上你把我甩给白荳艾一个人跑了,害我老人家不得不牺牲色相与之周旋,希图从她嘴里套出只言片语来,谁知她竟以‘圆房’为条件作为交换,小卓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贞操留给晶衣你,于是夺门而逃,至今还心有余悸,你还不来安慰安慰人家,献个吻什么的给人家压压惊?” 燕朵一边推开卓修吟凑上来求吻的嘴,一边在脑子里转着念头,道:“我倒有个办法!我直觉地认为白荳艾和朱胖子所要找的东西是同一件,而且并非是我的那本日记。” “我也是这么想。”卓修吟点头。 “所以他们两个不管是谁,只要套出其中一人的话,就可以知道那东西倒底是什么,”燕朵继续说道,“我觉得,跟白荳艾比起来,朱胖子更容易下手一些,不如从他那儿寻求突破!” “有道理!”卓修吟道,“不知你那办法是什么?” “昨晚朱胖子跑到我房里来偷东西,没有得手,临走前我给他下了个套,说那东西就放在我的枕头下,今天要不是被你娘给关了禁闭不能出房间,这胖家伙肯定还会来我这儿偷的!”燕朵成竹在胸地说道,“所以,等到夜深的时候,小卓卓你就去朱胖子那儿,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聊一聊,然后装作不经意地给他制造出一个可以偷偷溜出房间的机会,再然后你先他一步到我这来,咱们……”说着揪过卓修吟的耳朵如此这般念叨一番,两人计议已定,只待夜深。 小卓卓果然可以委以重任,不出三更,那朱胖子就颠儿颠儿地自个儿找来了,二人在屋内严阵以待,只等该鳖自行入瓮。只见朱胖子肥硕的身躯在门外晃了晃,好像是在探查屋内有没有动静,燕朵佯装打了几个风骚的呼噜,朱胖子立刻就上了钩,小心翼翼地将门槛别开,悄无声息地踏进屋来。 燕朵蒙在被子中蓄势待发,只觉得一双胖手冒着呼呼的热气摸向她的枕边,燕朵噌地翻身而起,把身上被子兜头向朱胖子罩去,躲在床后的卓修吟同时冲出来,跳起身把朱胖子压在床上,两人抄出绳子把被被子蒙住头的朱胖子捆猪一般地捆了起来,却不撤掉头上被子,以防暴露卓修吟的身份。朱胖子不敢高声叫喊,心知是燕朵整他,只好低声下气地陪笑道:“弟妹别误会!表哥我只是来看看你,真的没有恶意!快,好妹妹,快放开我吧!” 燕朵嘎嘎一笑,调皮地捅了捅朱胖子鼓鼓的肚子,朱胖子立刻痒痒地在床上翻滚起来,燕朵阴阴笑道:“痒吗?不好好回答我的话,还有更痒的等着你呢!”说着冲卓修吟打了个手势,两人一齐上阵,把朱胖子牢牢地固定在床上,使之动弹不得。朱胖子害了怕,在被子中恳求道:“弟妹,以前都是我错了,表哥对不住你,求你饶我这一遭吧!” “你老实回答我的话,我自然饶你!”燕朵笑得更加阴险,道:“我问你,你到底想从我这找什么东西?” 保 朱胖子在被子中叫道:“冤枉啊弟妹!我来只是为了探望你……”话未说完燕朵三两把扯掉他的鞋子,一大股臭气如同洪水猛兽般瞬间溢满房间,好在燕朵和卓修吟早有准备,在鼻中塞了香熏过的布团才免于臭死在朱胖子脚下。只见燕朵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鹅毛,照着朱胖子脚心轻轻那么一划,朱胖子立刻杀猪般尖笑起来,拚命挣扎也不能动弹分毫。 “不要啊——求你——啊 啊 啊——”朱胖子想喊又不敢喊,用假嗓子吊出了海豚音。 燕朵也用假嗓子笑出了海豚音,尖声道:“还不从实招来!” “我说!我说!”朱胖子连忙道,“我是想……想从你这儿偷、偷些值钱的东西,因为你家也是大财主,总会有些宝贝陪嫁过来……” 燕朵索性用羽毛在朱胖子脚心上写起了狂草:“叫你丫不说实话!卓家拔根儿草都能买下整个罗家,你成日跟着卓老爷打理生意,能在乎罗家那点儿钱吗?!说不说实话?说不说?” 朱胖子□,用变异后的哭笑声叫道:“快停——快停——不要啊——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呜哈哈哈——呜呜呜——我说——我说——我说实话啊 啊 啊 啊 啊哈哈哈——” 燕朵用羽毛尖点在朱胖子脚心,道:“说!” 朱胖子浑身抽搐着哭道:“我、我是来偷、偷你的‘沧海月明’珠的!” 燕朵惊在当场,——这“沧海月明”珠到底是什么宝贝?!怎么这么多人都想要得到它?不理卓修吟抛过来的询问的目光,燕朵接着逼问朱胖子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这‘沧海月明’珠的?这珠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快说!” 朱胖子看样子实在是怕了挠脚心这一招,胖舌头一卷,全部招了:“那、那天你抛绣球的时候,珠子就挂在脖子上,很多人都看见了……这珠子听说、听说隐藏着一个大秘密……具体是什么秘密,我也不知道……真的真的,我真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奉命来偷你的珠子,其它的一概不知啊!” 保 燕朵有点怕也有点懵,问道:“奉……命?奉谁的命?” “我……我不知道是谁……那人蒙着面,他在我身上下了毒,如果不听他的话,我就会、我就会被他毒死啊!他要我来偷你的珠子,明天是最后的期限了啊……呜呜……求你给我吧……我不想死啊……” 保 燕朵同卓修吟面面相觑,比起被人图谋家产,眼下这不知名的危险更令人感到恐惧。这沧海月明珠除了能医病,还能有什么大秘密值得人宁可以人命为要胁也要得到它而后快?难道能唤醒魔王索伦?称霸中土?可它也不是指环啊!燕朵忍不住埋怨起罗小姐来,抛绣球就抛绣球呗,还把家传之宝的沧海月明珠挂在脖子上在众人面前炫,搞得那么风骚,不惹祸上身才怪!总得为将来要附身的人想想吧?! 保 燕朵这厢正在心中发着唠骚,那厢的朱胖子已经忍不住吓得哭了起来,燕朵于心不忍,只好实话实说道:“如果知道你有生命危险,我怎么会见死不救?可惜的是,我的珠子已经丢了……” 朱胖子更加绝望,哭声哀戚,燕朵心中也十分的不好受,安慰他道:“这样好了,明天那人要是来找你要珠子,你就请求他再宽容几天,我现在也在找珠子,过几天或许会有线索。” 朱胖子在被子里哀哀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燕朵示意卓修吟先躲起来,然后扯开朱胖子头上的被子,看着他哭肿的脸道:“现在你和我是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如果你肯合作的话,我们两个都能全身而退,如果你仍然要与我为敌的话,或许咱们俩谁也活不了。你选择哪个?” 朱胖子连连点着头道:“和你合作!和你合作!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燕朵一边替朱胖子解绳子一边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两个就得联起手来对付敌人,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朱胖子翻身坐起,擦干眼角泪花,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只要能让我活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保 燕朵想了想,道:“如果你有办法知道那个向你下毒的人的身份,事情就会有转机了!” 朱胖子挠挠头,道:“那个人一直蒙着面,我不知道他的长相,不过听声音像是个上了年纪的。来无影去无踪的,是江湖中人。” 惹上江湖中人就跟惹上黑社会差不多,燕朵一个头两个大,十分烦闷,挥了挥手让朱胖子离开,朱胖子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回珠子,这才遮遮掩掩地关门出去了。潜水的出来! 卓修吟从暗处走出来,也是紧锁眉头,道:“如果这珠子牵涉到了江湖人士,事情就复杂得很了。如果我们找到珠子还罢,大不了息事宁人将珠子给了他们;若是找不到珠子,非但表哥的性命堪忧,连晶衣你也有生命危险啊!” 燕朵摸着下巴思来忖去,忽然道:“有件事你不觉得奇怪么?既是江湖中人,对付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还不是手到擒来吗?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地在朱胖子身上下毒,要胁他来偷我的珠子呢?” 卓修吟也学着燕朵的样子摸着下巴,点点头道:“说得是,他们会武功,大可以抢了你的珠子扬长而去,为何还要私下进行此事呢?……除非……除非他们有所忌讳!” “忌讳什么?”燕朵觉得这说法有点眉目,忙瞪大了眼睛问。 “目前还不得而之,”卓修吟摇摇头,“总之不会是忌讳我家的财大业大就是了,”说着自嘲地笑笑,“财大业大又能如何?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置于安全之地,倒不如做个江湖浪子!” 江湖浪子……燕朵忽然想起那只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自己屋内桌上的桔子来,除了雷霆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他放桔子是想告诉我什么呢?……他是想让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么?……可他为什么不出现!像以前那样从窗中忽然跃进来,让人又惊又喜……是啊……他是个江湖浪子,又有谁能够留得住他呢……江湖?在我身边?——对啊!难道、难道雷霆那家伙一直就在我的身边,他不肯出现是因为知道我有危险所以一直暗中保护我?就像、就像在医谷的那一次,在我最危险的时候,他就像奇迹一样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会是这样吗?会是这样吗? 燕朵思绪翻涌,既有被人保护着的幸福又有害怕这只是妄想的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愣在原地。“在想什么?”卓修吟黑亮亮的眼睛出现在燕朵茫茫然的大脑里,燕朵抽了一下子回过神儿来,道:“你说,邓老龟蛋这会儿也该回谷里去了吧?” 卓修吟点点头,道:“那天从谷中回来我便立刻去求了爹,他答应请知府帮忙揖拿邓龟蛋,第二日我抽空上街看了看,果然见捕快在城里大肆吵嚷着邓犯必在城中的话,这几天想必邓龟蛋也该听到风声了,明日我不妨前去谷中看看……” “我也去!”燕朵立刻叫道。 “不行!”卓修吟忽然严肃得很,“你就待在这房间里,一步也不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燕朵掐着卓修吟的脸蛋拚命摇晃。 “因为,我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卓修吟握住燕朵的手,平静且斩钉截铁地说,“自从刚才知道了你已是时刻处于危险之中,我的心就一刻不曾放下过,我绝不允许你有任何意外发生,也绝不允许我自己有任何疏漏,倘若你真的受到什么伤害,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燕朵感动得鼻子有些发酸,情不自禁地把头埋在卓修吟怀里,轻轻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虽然……我说过不能同你过一辈子,但你在我心中仍然是最重要和最亲近的人……如果你因为我而有什么危险,我又怎么能放得下心?!所以,还是让我陪你一起吧!别让我为你愧疚一辈子,好吗?” 卓修吟将燕朵牢牢搂在怀里,俯下脸轻吻着她的发丝,道:“你虽说过不会同我过一辈子,但我也说过一辈子不会放弃你,所以,你还是要留在这房间,等我回来,等我回来继续爱你,感动你,直到你也爱我,肯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 没等燕朵再次抗议,卓修吟已是头也不回地迈出屋去,并且咔嚓一声在外面把屋门锁住,从门缝里对燕朵轻声道:“晶衣,原谅我,待我明日回来再向你赔罪!” 燕朵又气又急,想砸门又怕惊动了其他人,只得窝火地自己在床上撒泼打滚儿以兹发泄。折腾得累了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细想,你小卓不让老娘去,老娘就不去了吗?!万一遇到什么江湖人士要珠子的,大不了老娘就把自己交出去呗!同你小卓又没关系,赔上性命那才是犯傻! 想到此不禁腾地坐了起来,在窗户门子上左摸摸右摸摸,寻找突破口。然而门窗全部都被从外面牢牢锁上,想出门去除非变成苍蝇。燕朵恼火地用脑袋撞着门板继续发泄怒气,谁知撞着撞着便听得咔啦一声,仿佛是门锁掉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燕朵连忙一扯门,竟然应声而开!咦!奇了怪了奇怪了!这把大锈锁想必时间太长,经不起用力摇拽,被燕朵这一番折腾竟然扯断了锁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保 燕朵才要窜出门去,转念一想,先回身在床上做了个有人蒙被大睡的假象,而后轻轻掩门出来,依旧把锁原样套在门上,这才偷偷摸摸地往家丁们所住的院子而来。天刚微微亮,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燕朵先是窃取了一套家丁版QQ秀在树后面换上,然后就等在树下静待卓修吟前来叫人。 晨光才一冒出墙头,卓修吟果然便叫人来院中集合众家丁,管事儿的挑了十几名精壮的跟着他出去,燕朵便趁人不备混入其中。卓修吟骑着旺财已经等在了府门前,见家丁们来了,便沉声说道:“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城内正在追捕一名邓姓郎中的事,此人恶行我也不再赘述,适才得到消息,此人有可能隐于城外一座山谷之中,大家与我一同前去拿下此人,为本城除了这一害,如何?” 众家丁群情激昂,正待大吼一个好字,忙被卓修吟伸手制止,道:“此次行动不宜张扬,大家谨慎小心!时候不早,跟上我,出发罢!” 一众人从马棚里各自牵了马骑上,燕朵挑来拣去找了匹最小的跨上去,虽然至今为止已经骑过三四次,毕竟独自驾驶她还是第一次。大家轻手轻脚地出得卓府,在街上也不敢大肆放马,直到出了城门才在卓修吟的带领下一路向着鹰愁谷狂奔而去。 燕朵在马上颠得七荤八素,几次险些跌下马去,好容易到了谷外,卓修吟命所有人把马拴在隐蔽的地方莫让人发现,而后集体步行悄悄入谷。谷内那堆邓神医的竹屋被焚烧后残留下的废墟仍然原封未动,放眼四周,不像有人活动过的迹象。燕朵心道那邓龟蛋莫非识破了这招声东击西之计?不禁一阵烦闷。卓修吟倒是不急不慌,吩咐众人散开来在谷内仔细寻找,不多时大家全都回到原地,仍然一无所获。 保 卓修吟也觉得纳闷儿了,在那堆废墟旁来回踱着步子,忽然想起什么,也顾不得脏,径直爬到那上面,四下里找了一阵,而后指着某地对众家丁道:“把这些残梁移开!” 燕朵忽然开了窍:对啊!那邓老乌龟不是有个地下石室嘛!哈哈哈!小卓卓你简直就是个天才儿童!燕朵正想冲上去给卓修吟来个熊抱,被旁边一名家丁一脚踢中了屁股,那家丁骂道:“你小子自个儿在这儿穷乐什么?!还不快搬!”燕朵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只好忍气吞声地跟着一块儿去抬那些断壁残垣。 保 大伙儿哼哼哈兮地把所有障碍物全部搬开后,果然见地上有一道石板,石板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的,泛着青绿的颜色,还雕着竹纹,如果置身在竹屋之中,是绝对不易发现这道暗门的。 两个家丁走上前去搬这道石板,谁知无论怎么用力这石板就是纹丝不动。又有两个家丁上去帮忙,还是不行,索性大家一起上,十几只胖胖瘦瘦的胳膊一起用力,那石板就像生了根似的,连个小缝都抬不起来。 保 燕朵粗着嗓门低声说道:“会不会有人在里面把石板给坎上了?” 卓修吟恍然,自语道:“如此一来,我们若想进去只怕不易,但里面的人若想出来,也会被我们抓个正着……现如今是守株待兔好呢还是想办法硬闯进去好呢?” 燕朵尖着嗓门道:“还是想办法进去的好。”说完又换回粗嗓门道:“为什么呢?”而后又尖着嗓子道:“想必里面的人刚才已经听到了咱们的动静,此时若不想办法尽快进去,只怕里面的人就会想办法从别处逃掉了!”然后又换成粗嗓门道:“说得对!你说得太好了!就这么办吧……” 卓修吟点点头,道:“就按你二人说的,大家想想办法,看看要怎样才能弄开这石板!” “用火药炸!”有人提议。 “不成,”卓修吟摇头,“我看这山谷呈环状,若以火药炸,造成的回声只怕会引起山崩将我等埋在谷内。” 保 “用铲子往下挖!”又有人提议。 “也不妥,”卓修吟道,“一来,用铲子挖太慢;二来,这地下是间石室,用铲子挖到石头时就无能为力了。” 保 “用水淹!”燕朵尖着嗓子说。 “这个方法可以一试,”卓修吟点头赞同,随即命令众人就地取材,用断竹碎木等制成一道水槽,一端通着不远处一个积了大量雨水的池塘,一端就对准这石板四周的缝隙,另还制了一架简易水车,由两名家丁转着,水便源源不断地由池中汲到水槽内,再由水槽内流到石板,从石板的缝隙中渗入了地下石室。 保 家丁们两人一组轮换着转水车,快到中午的时候眼看就要轮到燕朵上场,燕朵正担心会不会被卓修吟认出来,忽听得石板下隐隐传来呼喊救命的声音。众人一阵大喜,燕朵粗着嗓子对着石板喊:“想出来就把石板的坎儿弄开!”等了片刻,里面又隐隐传来“快把石板抬开”的声音。 众人一齐用力,石板像门一样朝上打开了,只见那邓神医浮在水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石室已经全被灌满了水,再晚开一步邓神医的胖命就呜呼哀哉了。 家丁们把邓神医从水中扯了出来扔在地上,邓神医惊喘未定,胖手抚着胸口,忽然一抬手,离他最近的两名家丁扑腾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正要再向其他人挥手,被燕朵一记闷棍打中脑袋厥了过去,燕朵粗着嗓子长出了口气,道:“幸好老子看到他那龟爪伸到怀里了……”正说着,忽然觉得脖领一紧,被人一把揪了起来,扭头一看,正是卓修吟,满脸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说怎么这小子说话嗓音忽粗忽细的!还道自己耳晕!原来是你这个不听话的小捣蛋!” 燕朵理亏心虚,只好嘿嘿憨笑一声,从卓修吟手中挣扎着跳下地,撇开话岔,指着邓神医道:“快把他弄醒,先找毒倒家丁的解药!” 话音刚落,一伙家丁立刻冲上去围着邓神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险然这老龟蛋刚才毒倒了他们两个弟兄引发了众怒。邓神医吭咔地咳出了两口血醒转过来,慌忙捂着头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众人齐声大喝:“把解药交出来!”邓神医忙道:“没、没有解药……不是,是不用解药,只需往头上浇些水就会醒来!”众人依言浇水,果然救醒了那两名家丁。 卓修吟命道:“先把他绑起来,免得趁我等不备又暗中下毒。”绑好后才开始正式审问,燕朵威风凛凛地双手叉腰,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姓名?年龄?籍贯?家庭住址?家庭成份?家庭成员?有无配偶?党员还是团……”正说到兴起,被卓修吟好笑地一把捂住小嘴儿,接口道:“‘沧海月明’珠呢?” 保 单刀直入的问题令邓神医有些发怔,半晌才哼哼叽叽地道:“老朽……老朽也不知道啊……” 燕朵扒开卓修吟的大手,骂道:“放你的乌龟绿豆王八屁!明明是你拿了我的珠子去医治那个冷老头,你不知道谁知道!” 邓神医冲燕朵一翻眼珠儿,笑了起来,道:“原来是罗小姐啊!真是许久不见,老朽心中甚是挂念啊……那日罗小姐你也在场,应当相信老朽的话啊!老朽虽然拿了你的珠子去救人,但那之后,老朽就将珠子放在药庐的桌上了,再之后的事情……罗小姐你也知道了。” “哼,那么宝贵的珠子,你肯随手放在桌上吗?”燕朵哧之以鼻。 “哈哈呵呵……”邓神医虽被绑得像只肉粽,仍然笑得道骨仙风,朗声道:“在老朽眼中,任何宝物都不过是一堆粪土而已!老朽真正倾慕的……乃是红颜美女啊!” 燕朵狂喷着倒地抽搐,卓修吟勉强支撑着道:“你既说你用珠子医人,为何那日我来时你那药庐不见一人?” 保 “那时我正同罗小姐在地下室叙情,如何得知药庐内发生的事?”邓神医一翻小白眼儿,很是理直气壮。 保 卓修吟还要再问什么,燕朵在地上挥着胳膊呻吟道:“别……别废话了!家法……伺候!” 卓修吟会意,立刻命令家丁把邓神医的鞋袜扯下,没有羽毛便用草叶儿代替,直痒得邓神医哭哭笑笑如癫似狂,扯着海豚音叫道:“快停……快停啊……我说,我全说……” 燕朵同卓修吟对视一笑,这一招果然不愧是天下最毒最狠最阴最酷的逼供绝招,人挡挠人,魔挡挠魔! 保 燕朵便问:“那珠子到底有没有在你身上?” 邓神医哭笑道:“真的、真的没有在我身上!你就是挠死我,我也拿不出来啊!” 卓修吟接着问道:“你可知道珠子在谁手上?” “依、依老朽推断,珠子必定是在那姓冷的人身上!”邓神医泪水在脸上奔流,不像说假话。 燕朵又问:“那姓冷的老头是谁?他受的是什么伤?为什么要用珠子治?这珠子到底怎么治人?” 保 邓神医一阵犹豫,脚上又是一阵骚痒,连忙尖叫道:“姓冷的、姓冷的听说是、是血手盟的盟主!” 保 “血手盟是什么玩意儿?”燕朵打断他问道。 “血手盟是江湖中的一个非常恐怖的杀手组织……只要给他们钱,他们就会帮你杀人,每次杀完人后都会在现场留下一只血手印,从来没有失手过。而且最为恐怖的是,一旦你付了订金要求他们杀人,就永远不能反悔,哪怕是用一辈子的时间,他们也会把要杀的人给杀死!解约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付订金的人自愿以死解约,这笔买卖就算终止。”邓神医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接着燕朵的问话继续说道:“老朽原本也不知道那姓冷的身份,那日他被他儿子和两个小子搀到了老朽这里,当时伤得极重,已经晕了过去,老朽把他放在药庐内独自诊治时,不小心发现了他身上所戴的一只金制的血手印的印模,以前老朽也医治过不少江湖中人,闲谈间对血手盟也知道个大概,一般血手盟的杀手配带的皆是木制印模,再往上一级配的便是石制印模,再往上就是铜制的、银制的,银制的已经到了护法级,护法是仅次于盟主的级别,那这姓冷的带着金制的印模,必是血手盟的盟主无疑了!老朽当时十分纳罕,到底是谁竟能连血手盟的盟主也能伤到这样程度?!于是仔细为他做了诊治,发现他身上所中之伤极为罕见,全身上下仅在后背中了一掌,可见伤他之人只出了这一招,然而这一招就足可令其毙命,此掌非比寻常,刚柔并济,阴阳双调,饶是姓冷的功力深厚,也被震断了全身经脉!老朽当初只是抱着将他救活的目的为他施药医治,谁知他中途醒来对老朽道:务必要将他的武功保住,否则老朽狗命……老命难活。老朽对他道实在无能为力,他便告诉老朽‘沧海月明’珠可以令他完全复原,并且教给老朽使用的方法,所以老朽才能依此医治他……”的 说了这一大通话,把邓神医累得直劲儿喘气。燕朵追问道:“到底要怎么医治?” “将病人同珠子一齐放于热水中煮沸……”邓神医道。 “煮沸?!那人不也就熟了吗?还治个屁?!”燕朵叫道。 “老朽当初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将珠子放入水中之后,那水竟然怎么烧也无法沸腾,却见姓冷的体内冒出丝丝黑气,全部溶于水中,被珠子所吸收,当吸收完毕之后,老朽再替他一把脉——他全身的经脉竟然完全复原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连老朽这般博古通今之人都开了眼界……” 燕朵打断邓神医的自夸,问道:“那兔儿草是怎么回事?” 邓神医顿时气短,嗫嚅道:“兔儿草不过是老朽想与罗小姐单独谈心的借口罢了……” “咔他个大爷的!肯定是冷老头醒来之后看见了珠子见财起意,跟冷慕迎他们汇合后就给跑了!”燕朵咬牙道,“亏我还那么相信姓冷的那小子!” 卓修吟道:“若果真如此,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们可以放出风去,说珠子已被血手盟的人取走,想必那些对你虎视眈眈的贼人便可转移目标了。” 燕朵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毕竟安全第一,只好认命地点点头,有家丁问道:“这胖子还要不要抓回去交给官府?”卓修吟想了想,道:“罢了,怎么说他也算是救过不少人,功过相抵,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他去罢。”邓神医连忙感谢,两个家丁上前去替他解开绳子,他掸掸衣袖,走上前来冲着卓修吟和燕朵作了个揖:“多谢两位高抬贵手,老朽必定好好报答——”才说到“答”字,突然甩开两袖,一阵黄烟喷出,众人只觉一阵天眩地转,扑嗵扑嗵地全都栽到了地上。邓神医冲着燕朵妩媚一笑,道:“你可让我想死了呢,小美人儿……”谁动了我的珠子 燕朵气得在心中把邓神医的祖宗八代从头骂到脚从脚骂到头,想不到这老龟蛋竟然恩将仇报,真是无耻至极!眼下只觉浑身无力口不能言,显然又是中了这老东西的什么“软筋酥骨散”,要等药力慢慢消失,只怕自己早就失身于这猪狗不如的臭胖子了! 邓神医下药得手,倒不急于“办事”,用一种猥琐的形态跪在燕朵身旁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嘿嘿笑道:“罗小姐真是娇颜如画、玉体生香啊!老朽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一亲芳泽了……”一边说着一边就把那张胖嘟嘟的臭嘴凑了过来。 天杀的邓龟蛋!你、你敢碰老娘一下试试!燕朵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天杀的邓龟蛋!天杀的雷霆!——你小子到底躲在哪儿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玩儿神秘玩儿鬼魅玩儿黑客帝国啊?!你就忍心看着老娘被人欺负啊?你、你就这样的无情无义啊?你……你难道……难道真的不在我身边……真的……真的掉下悬崖了吗……雷霆!你怎能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去死…… 燕朵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邓神医仿佛受了刺激似的更加兴奋起来,拍手叫道:“好!好一只带雨梨花!老朽有幸得见此景,死而无憾啊!”一边说一边抱起燕朵就想往石室跑,忽然又想起石室此时已被水淹,四下里一打量,发现了一处松软草地,走过去把燕朵轻轻放下,拍拍燕朵脸蛋儿,笑道:“小宝贝儿,你且莫急,待我把那些碍眼的臭小子们处理了,再过来与你共效于飞!” 邓神医在附近绕了一圈,找到一块凹地,四周生着半人高的杂草,他把卓修吟及家丁一个一个地扔到了凹地里,从旁边看过去,几乎难以发觉有十几个人堆在此处。清完场后,邓神医拍着手走到燕朵身边,笑道:“碍眼之人都已被我清理干净了,现在……我们两个就在这天地的怀抱中尽情享受罢……”一边说一边就去脱燕朵的衣服。 燕朵简直都快怄死了,这是第二次被这老龟蛋脱衣服,她已打定主意,如果自己这次难逃一劫,等药力消失后她一定先宰了邓龟蛋,然后爬上鹰愁崖跳下去,追随雷霆而去。 主意既已打定,燕朵反倒豁出去了,索性闭上眼不去怒视邓龟蛋那张令人作呕的肥脸。邓龟蛋像剥玉米似的慢慢脱着燕朵的衣服,先是罩衣,然后是裙子,再然后是中衣,再再然后是内衣——古装就这点好处,遇到□犯扒衣服不能一下子扒光,要是搁现代,两把衣服就没了——燕朵不合时宜地想道。 保 剩至内衣,邓龟蛋先是上上下下地欣赏了一阵,才要去解扣子,忽然听得一声冷笑由身后传来,邓龟蛋慌忙回头叫道:“是谁?” 好险……燕朵心中长吁一口气,不管来人是谁,她都决定要狠狠地感谢他。由于躺在地上,那人又被邓神医肥硕的身躯挡住,一时间看不见面目,只听那人说道:“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想再快活一次么?” 保 邓神医惊慌道:“你……你是谁?为何要蒙着面?大丈夫立世应当正大光明,把、把面巾拿下来!” 保 哟?原来还是个蒙面人!历来蒙着脸四处乱跑的十个里有九个不是好人,燕朵这么一想,立刻闭上眼装晕,以防万一。 蒙面人哈哈笑了两声,阴阴地道:“邓神医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老夫了么?” 邓神医好像是看到了那人的面孔,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呀,原来是、是冷老英雄啊!别来无恙?” 保 冷老英雄?冷慕迎的老爹?冷奕人?血手盟的盟主?燕朵心中倒抽一口大气,杀人狂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不要慌!不要慌!深呼吸……对……对……装晕就行了,装晕……别让他发现…… 冷奕人笑道:“多亏邓神医上次救了老夫,老夫还没有当面道谢呢!” 邓神医结结巴巴地道:“看、看您老人家说哪里话!举手之劳,何、何足挂齿……呵、呵呵!” “老夫心中还有一事未了,今日特来请教邓神医。”冷奕人说道。 “言、言重了,只要老朽能帮、帮忙的,定、定然在所不辞!”邓神医支唔道。 “老夫只想问邓神医一句话,”冷奕人笑道,“‘沧海月明’珠在何处?” 燕朵听傻了,那珠子老龟蛋不是说在冷奕人那儿吗?怎么冷奕人反倒问老龟蛋珠子在哪儿?难道老龟蛋刚才所说的全是骗人的? 老龟蛋邓神医声音更加颤抖,仿佛踩着电门说话,燕朵只好在脑中将颤音过滤掉,翻译如下:“老朽真的不知道珠子在何处啊!”燕朵正等着听冷奕人如何用话套问,突然听见“咔嚓”一声响,紧接着就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燕朵的心一阵收缩——这冷老头大概把老龟蛋的哪根骨头弄折了,果然心狠手辣! 保 邓神医尖声哭叫起来:“我的胳膊啊——饶了我——饶了我吧——” 虽说燕朵对这头老色猪恨之入骨,但是听到这惨叫声仍然于心不忍,也该他倒霉,谁叫他把那珠子私藏了呢!如今惹祸上身了吧?! “珠子呢?”冷奕人声音冷得如同棒棒冰。 “老朽真的不知道啊——那日医好你之后,老朽随手便把珠子放在桌上了——待老夫再次回到药庐时,珠子已经不见了啊——”邓神医哭道。 燕朵是不大相信这邓老鬼的话的,连挠脚心这么严酷的刑罚都不能让他服贴,何况只是弄骨折他的一只胳膊——他可是个神医,接个骨什么的还不跟玩儿一样? 冷奕人大概也抱着怀疑态度,所以不知又施了什么手段,邓神医的惨叫声就不似刚才那般的“悦耳”了:“——!——!——!——!——饶——!” 燕朵心内一个激凌,喊不出声音比喊出声音要可怕得多,邓神医这下惨了…… “老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冷奕人道,“珠子,倒底在哪儿?” 邓神医的声音很是虚弱:“我……我说的……是实话,珠子……当真……不在我这儿……啊!——不要!不要杀我!我说的是实话啊!” 燕朵吓得险些冲破药力的阻拦爬起身就跑——杀人啊!这是真的!不是电视剧!邓神医吓得不住后退,硕大的屁股一下子压在了燕朵的腿上,疼得燕朵差点睁开眼暴露了自己。 正当邓神医的老龟命马上就要归西的时候,忽然听得另一个声音道:“爹,莫要杀他!” ——冷慕迎?!好小子!答应老娘的事怎么着了?还老娘珠子来! 只听冷慕迎说道:“爹,你答应过我不再杀人的!” 冷奕人化冷为暖,向自己儿子笑道:“慕迎,你从小没跟在为父身边,不知道江湖中人心险恶,为父若不给这胖子点颜色瞧瞧,他是决不肯实话实说的!” 冷慕迎道:“儿子正是因为江湖险恶,所以才不愿干涉爹的血手盟的事,只不过这次儿子答应了这位罗小姐,借用她的珠子后一定奉还,儿子不能食言!” 冷奕人笑道:“傻儿子,这‘沧海月明’珠乃罕世奇珍,你给了这小姑娘反而是害了她!此时江湖中有多少人已得知这珠子的存在,除了咱们血手盟,试问谁还有实力能操控此珠?” “可这珠子本是她之物,她要怎样处置是她的事,我们不能强取豪夺!”冷慕迎斩钉截铁地说道。 保 冷奕人哈哈大笑,道:“好,好!就听儿子你的话!待为父问出那珠子的下落,由你取回还给这小姑娘,了却你的承诺。但为父也有个要求,为父要亲口问一问这小姑娘要如何处理这枚珠子,你可同意?” 保 靠!这意思不还是要老娘把珠子交给你么?!燕朵心中冷哼,交……交就交呗,反正那玩意儿谁拿着谁倒霉,老娘这条命还想好好活到九十岁呢。 冷慕迎思忖了半晌,道:“就依爹之言。” 冷奕人哈哈一笑,转而向着坐在燕朵腿上瑟瑟发抖的邓神医道:“邓神医,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那珠子谁拿着谁就时刻有丧命的危险,眼下不光是我血手盟,江湖中许多黑白道上的朋友此刻都已闻风而动,老夫只需放出风去,说那珠子在你邓神医的身上,可想而知,神医你今后的日子必定十分精彩……” 保 邓神医终于从燕朵腿上吓得摔了下去,惊慌失措地叫道:“不、不要……老朽刚才说的……确实是真话……珠子、珠子真的不在老朽身上……老朽的住处被人烧毁,一直流亡在外,今日冒着危险回来,正是想找到那枚珠子啊!” “老爷子,是真是假,咱们一搜便知!”又一个人说话了,燕朵听出是那粗手指的声音,——这小子竟然敢叫血手盟的盟主为老爷子?哦,是了,他是冷慕迎的人,并非血手盟的人,想必冷慕迎平日对他像亲兄弟般,冷奕人也不会拿他怎么着,难怪这小子功夫那么差劲,连她燕朵都打不过……幸好,幸好冷慕迎不像他爹,否则她这条小命早在他们盗墓的时候就一命呜呼在罗小姐的棺材里了。 闲话少叙,粗手指的得到冷奕人的许可后,冲过来搜邓神医的身,除了几块儿肚兜手帕、几瓶药丸粉末之外,果然别无他物。燕朵又听到粗嗓门的声音说道:“我搜了这老家伙的住处,也见不到珠子的踪迹!” 保 邓神医闻言叫道:“我说的是真的吧?!珠子真没有在我这里!” 冷奕人纳罕道:“当日屋中除了老夫与这姓邓的,再也没有别人,这珠子岂会不易而飞?” 邓神医忽然又叫道:“不不,除了你我,还有一个人!”好爸爸 坏爸爸 燕朵心中一惊,这老王八蛋难道要把雷霆说出去?果然听见邓神医胖唇翻飞地道:“那个人当日曾闯入老朽的药庐,珠子肯定被他拿走了!” 冷奕人追问:“是谁?” “老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有一人应当认得他!”邓神医终于找到了替罪羊,精神百倍地道:“地上的这位罗小姐和那人熟得很!” 燕朵简直气晕了,如果现在她能动的话,一定先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把这只老胖子暴打一顿!只听冷奕人道:“她怎么会晕在这里?”邓胖子道:“大、大概是吓的……老朽给她施了点药,一时半刻只怕也说不了话……” “既然如此,我看不妨请邓神医及这位罗小姐一起去舍下做做客好了。”冷奕人用不容抗拒的口气说道。 保 邓神医有些惊慌:“老朽……老朽就不用去了吧?!老朽对那珠子毫无兴趣,何况老朽这条胳膊被冷老英雄弄断了,急须治疗……” 冷奕人笑道:“邓神医何苦如此麻烦,不如让老夫将你这胳膊扯下来,省了治疗的功夫了!” 邓神医立刻道:“咱们快走吧!” 冷奕人于是命粗手指的和粗嗓门的两人一个背起装昏的燕朵,一个押着邓神医,正要往谷外走,忽然听得忽啦啦一阵风声,燕朵眯起眼睛偷偷看去,见又是一名蒙面人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挡住了去路。保 “把人留下。”那人冷冷道。 冷奕人忽然放声大笑,道:“你终于露面了!老夫就知道有位高手也在暗中觊觎那‘沧海月明’珠,所以才亲自前来医谷!阁下想必就是上次将老夫打伤之人罢?!” 燕朵心中暗惊:这个蒙面人的功夫比冷奕人还要高,眼下自己身处高手包围圈中,简直就是急流漩涡中的一片小树叶,稍不小心小命难保! 那人阴阴笑道:“既然知道老夫厉害,便识趣点儿,将人留下,老夫或可留你们几条狗命不死!” 保 自称“老夫”?原来也是个老头子!这帮小老头吃饱了撑的,没事儿不说在家颐养天年,跑到江湖上穷掺和什么劲儿!上岁数的人了,火气还不小,动不动就杀啊死啊的,真该吃点脑白金了! 燕朵正胡思乱想,冷奕人早已经被蒙面老头的话激怒了,一声低吼道:“上次老夫一时大意,着了你的道,这次正好一并算帐!”说着令冷慕迎等带着燕朵和邓神医先行离开,他自己则将架势一拉,摆明了要和蒙面老头一对一PK。冷慕迎担心冷奕人的安危,不肯先走,只是带着粗手指他们一齐退到不远处守着,替冷奕人掠阵。两个老头儿齐声大吼,哇呀呀地杀成一团,燕朵本想眯着眼看个热闹,奈何头垂在粗手指的肩头,只能看到站在一旁的邓神医吓得不住哆嗦的肥屁股。 两个老头哼哼哈兮地打个没完,燕朵身上的药效已是渐渐消失,皱个鼻子做做鬼脸已经不成问题,然而她被粗手指的背在背上,丝毫不敢动弹,正累得身体发僵,突然战圈中风云骤变,那蒙面老头貌似技高一筹,打得冷奕人一声低吼,冷慕迎大叫一声“爹”冲了出去,粗手指的见状也着了慌,一把扔掉背上的燕朵跟着冲了过去,燕朵疼得呲牙裂嘴,然而不忘逃命,恰好身下是个斜坡,就势装做停不稳身体骨碌碌地顺着坡向下滚去,也不知滚了多远,正滚得兴起,忽然身下一空,扑嗵一声竟然滚进了池塘里。这下惨了!如果划开手脚浮上去,自己药力消失的事就暴露无遗,那俩老头中的任何一个发现了,她也吃不消啊!但总不能活活把自己淹死吧? 正憋着气在水中沉浮,忽然一双大手伸将下来,拔萝卜似的把燕朵拔出了池塘,燕朵还想装昏,却听那人冷冷道:“少装蒜了,丫头!把珠子交出来!”——咔你个大爷的!是蒙面老头!这老小子竟然看穿了她的计谋大步追了过来。她宁可追过来的是冷奕人,怎么说碍着冷慕迎的面子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这蒙面老头就不同了,比冷奕人还冷还狠,落到他的手上凶多吉少啊! 燕朵睁开眼,一脸真诚地说道:“大叔,珠子要是在我身上,我还跑到这谷中来干嘛?” 蒙面老头追问道:“‘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燕朵装傻。 蒙面老头冲着邓神医偏了偏头,道:“姓邓的,你来告诉这丫头,‘那个人’是谁!” 邓神医正踮着小胖脚准备开溜,一听见蒙面老头叫他,立刻浑身一个哆嗦,转过脸来积极配合道:“罗小姐难道忘了?就是那天闯入老夫石室带走罗小姐的那个人嘛!” 燕朵也积极配合地答道:“那个人后来被人追杀掉崖死了,如果珠子在他身上,那就只有到崖底找他的尸体了!” 保 “丫头,我劝你最好乖乖地给我说实话,否则……”蒙面老头捏着燕朵肩头的双手忽地一用力,燕朵就觉得骨头几乎都要碎了,不禁疼得尖叫起来:“啊——老头杀姑娘了——” 那边的冷奕人貌似缓过劲儿来,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尖利的口哨,便见从山谷的各个角落陆陆续续地冒出无数个蒙面人来,每个人的胸前都用红丝线绣着一只血手印。冷奕人冲着蒙面老头哈哈大笑,道:“老夫早就料到这几日你必会来谷中寻珠,如今你是自投罗网了!快快受死吧!”说着就是一挥手,蒙面人们便呈圈状慢慢向蒙面老头包围收拢过来。 燕朵见状暗叫不好,这些家伙等下火拚,自己夹在中间还不得被打成肉饼?正苦思脱身之计,忽听这蒙面老头也哈哈大笑起来,道:“区区一个血手盟岂放在老夫眼中?冷奕人,历来你在江湖上称王称霸,老夫不过是不愿理你,如今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怨不得老夫今日要将你这数十年的心血培养出的虫蚁喽罗一举毁掉了!” 冷奕人冷笑道:“哼,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废话少说,准备下地府罢!”说着一挥手,血手盟众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蒙面老头扑来。 蒙面老头也不知道是乐傻了还是吓傻了,竟然站着不动,被他掐着双肩悬在半空的燕朵急得啥也不管了,伸腿对着他一阵乱踢,喊道:“快躲呀!你丫傻啊?!” 正急着,忽听一阵痛苦的闷哼此起彼伏,紧接着血手盟的杀手们便陆续倒在地上挣扎呻吟,蒙面老头一阵得意狂笑,燕朵及在场众人全都惊讶地向场中看去,只见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穿梭于血手盟杀手之间,看不清是如何出的手,凡是他到过的地方,所有人无一例外地全部应声倒地,燕朵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景象,那黑影就像饱蘸了浓墨的狼毫大笔,在纸上笔走龙蛇挥拆方遒,那体态,那身姿,正应了那句“翩若惊鸿,骄若游龙”的诗来,直看得场上众人瞠目结舌口水乱喷。 冷奕人眼见自己的手下被那黑影如同切菜砍瓜一样收拾,不由大怒,大吼一声飞到场中截住黑影就打,两人先是你来我往过了几招,忽见冷奕人摆了几个怪异的POSE,两只手掌瞬间变成了血红色,燕朵听到蒙面老头嘀咕了一句:血煞掌。血煞掌想必就相当于九阴白骨掌啦、降龙十八掌啦什么的,看来冷老头要使出必杀技了!只听那黑影轻笑一声,两人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大回环转体后双掌对在一处,呯的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音响师,这音效配得不好,太夸张了啊!——只此一击,胜负立见分晓,只见冷奕人向克赛一样被炮飞了出去,而那黑影只是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曲体向后翻腾三周半,稳稳地落在地上,分。 “爹——”“老爷子——”冷慕迎和粗手指粗嗓门一齐冲了过去从地上扶起冷奕人,冷奕人哇啦哇啦地吐了两口血,怔怔地盯着黑影看。燕朵也用无比崇拜无比仰慕无比猥琐的目光望向那黑影,从下到上激光扫描:啧啧……瞧瞧!……好修长的双腿……好强健的腰腹……好坚实的胸肌……好迷人的下巴……好性感的双唇……好尖挺的鼻尖……好散漫的眼神……好你个雷霆! 你这个天杀的王八蛋!你以为穿个紧身衣秀出完美身材就可以抹杀你的罪过吗?还我的泪来!还我的情来!还我的心来!我咔你个祖爷爷的!欠了我的偷了我的抢了我的统统加倍还来——!!!!!——谢天谢地!你……真的还活着…… 燕朵这厢百感交集又哭又笑,那厢雷霆傲立场中尽现轻狂。只见冷慕迎三人齐齐出手向他攻去,他只是略略一个闪身,像伸了个懒腰般轻巧避过,而后足尖轻点,那三人就仿佛被抽筋去骨一般软在了地上。 保 高手,真的高手。燕朵慨叹如今连长相散漫爱吃桔子的家伙竟都能练成绝世神功,她燕朵练成独孤九剑想必也指日可待。 “雷,”蒙面老头开口,燕朵吃了一大惊。老头说:“为何不把这些人一掌拍死?斩草要除根,方能不留后患!” 保 雷……雷霆他……跟这老头是一伙儿的?他……也是为了那“沧海月明”珠?若果真如此,他接近罗小姐……接近我……难道是个骗局?燕朵怔怔望向雷霆,雷霆也正望着这边,但是目光不在她的身上。他说:“这些人已经被我废了武功,杀之无用。” 蒙面老头呵呵一笑,道:“也罢,你若不肯下手,老夫可以代劳。在此之前,需向这丫头问出那珠子的下落!”说着再次用力捏住燕朵双肩,问道:“拿走珠子的是何人?老夫只给你一次机会,若说不出来,老夫一掌拍碎你这天灵盖!” 何人?……你是何人?……他是何人?……我又是何人?……燕朵仍然怔怔的,她望着雷霆,雷霆冲她笑,但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热的感情。……那珠子冷家人没有拿,邓神医没有拿,我也没有拿,那日在谷中之人除了你雷霆,还能有谁拿了呢? “我……”燕朵开了口,声音竟有些嘶哑,“……我不知道。” 蒙面老头冷笑一声,道:“那就怨不得老夫了!”说着举起手掌就要向燕朵脑顶拍下,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令所有人都惊在当场——“爹!住手!” 谁?是谁?怎么胡乱认爹?燕朵扭头寻向声源——卓修吟?! 天哪!谁来告诉老娘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都有两个身份?!骗局!天大的骗局!……算了,比起老娘附身于罗小姐来,你们这些都只能称为小把戏…… “爹,你不能伤她!”卓修吟药力消失后大概一直躲在那草凹里静观场上局势,眼下终于按耐不住跑了出来,径直冲到蒙面老头面前。蒙面老头瞪了卓修吟半晌,终于慢慢扯掉自己脸上的面巾,果然是那卓老爷! 保 “修吟……你怎么会在这儿?”卓老爷竟也一脸惊异,好像并不知道卓修吟一直都在。 “爹……”卓修吟脸上既茫然又痛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么会武功的?” 卓老爷也怔了半晌,慢慢道:“为父……为父当年被人称为‘阴阳掌’,平素因喜好收集各类宝物秘笈,为得到手不择手段,结下了不少仇家,为了避仇,为父二十年前金盆洗手,隐姓埋名于芙蓉城中,一心专做买卖。这事连你娘也不知晓,更莫说你了……为父之所以从小把你送到你祖母那里,就是怕万一哪一天仇家寻来……” “爹,你瞒得我和娘好苦……”卓修吟悲戚地摇摇头,“若不是听出了爹的声音,儿子做梦也不曾想到,站在面前的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住口!”卓老爷很是懊恼地低声喝道,“为父瞒着你娘俩不过是不想让你们担惊受怕罢了!为父之所以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让你将来过得更好?!你可知那珠子有多大的妙用?” “儿子不想知道!”卓修吟握着双拳浑身微颤。 卓老爷不理会他仍自说道:“找到那珠子,就可以找到富可敌国的宝藏!为父……为父是一定要得到的!哪怕是修吟你也无法阻止!”说着又举起手来对准燕朵的脑门,道:“丫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珠子在哪儿?” 燕朵早就傻得两眼变成了小黑豆,这卓老头——这卓老头——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成天装做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样子,谁能想到他竟然是二十年前叱咤江湖的杀人狂魔?!想那朱雨洁和白荳艾定是被他暗中逼迫前来偷取她的沧海月明珠,难怪他要蒙着脸隐藏身份,表面上是老实木讷的标准公公,实际上却是阴险可怖的电锯杀人狂! “我……我不知道。”燕朵仍旧答道。 “找死!”卓老爷手起掌落,眼看燕朵就要脑袋开花,被卓修吟扑过来强行扯住了卓老爷罪恶的胳膊:“爹!你不能伤她!” “修吟,为父知道你对这丫头一往情深,也正因如此为父才让她活到现在,如今箭在弦上,莫怪为父心狠手辣了!”卓老爷说着又要下手,卓修吟突地跪下道:“爹,你若杀了晶衣,不妨连儿子一起杀了!儿子没有晶衣,一个人也不能独活!” “傻儿子!傻儿子!”卓老爷摇首顿足恨铁不成钢,“不过是一个女人!待到咱家得到富可敌国的宝藏,你有多少女人是要不来的?清醒清醒吧,修吟!” “儿子跟爹你不同,”卓修吟咬牙道,“在爹心中财富重于一切,在儿子心中,真情才是最大的财富!若爹执意要杀晶衣,儿子便先行一步!”说着就站起来向着旁边一块巨石撞过去—— “小卓,不要——”燕朵大喊,泪水奔涌而出。 卓老爷的身形比燕朵的声音还快,转瞬间拦住卓修吟的去路将他摁在地上:“傻儿子啊……你——唉!”卓修吟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他老爸。卓老爷终于宁不过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道:“好罢……爹答应你,不杀她……” “爹说的可是真的?”卓修吟追问。 “为父说一不二。”卓老爷斩钉截铁地道,“但是你也要答应为父一件事!” “何事?”卓修吟问。 “倘若为父不杀这丫头,你也不许去寻死!如何?”卓老爷道。 “……只要你不伤害晶衣……儿子自然不会轻生。”卓修吟道。 “如此,你我二人就说定了?”卓老爷笑起来,阴阴地道。 “嗯。”卓修吟点点头,忽有一丝不安。 卓老爷满意地回身对愣着的燕朵道:“丫头,你都听到了?!老夫有个两全齐美的提议:怎么说你也已嫁入我卓家成了修吟的媳妇儿,不如说出珠子的下落,咱们一家人从此享用无穷富贵,将来老夫寿终正寝后,所有的财产还不全是你和修吟的?我这提议如何?” “……提议不错,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珠子在哪儿!”燕朵揉着被卓老爷弄疼的肩膀道。 卓老爷忽然向一直没有吱声的雷霆使了个眼色,雷霆也不知道怎么忽闪了一下子就出现在了燕朵身后,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却放在了燕朵的脖子上。无毒不丈夫 “爹!”卓修吟惊得从地上跳起就想冲向雷霆和燕朵,被卓老爷一把扯住,“爹!他是谁?” “他是为父收的义子,”卓老爷得意一笑,“七岁起便跟着为父学武,修吟你一直住在祖母家,是以不曾见过他。为父不肯教你武功是因为不想令你卷入江湖纷争之中,但是为父总要有个衣钵传人将为父引以为豪的‘阴阳掌’传下去!——他叫雷霆,是为父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呢!” 雷霆! 保 燕朵看到了卓修吟眼中的震惊,她知道,他此刻必定想起了罗小姐的日记,想起了邓神医所说的“那个人”,想起了她刚才宁死也不肯说出珠子被谁拿走的情形。卓修吟眼中有着震惊,有着迷惑,有着愤怒,他震惊的是,他所挚爱的晶衣爱着的竟是他父亲的义子,竟是以一敌百的绝顶高手;他迷惑的是,这个人难道不知道晶衣有多爱他?为何不像他卓修吟一样去保护她?他愤怒的是,这个人竟然将晶衣的一片深情如此无情的践踏于脚下,他掐着晶衣的脖子,难道是想杀了她? “雷,”卓老爷这样称呼雷霆,“既然老夫适才答应了修吟不会伤害这丫头,那就只有请你代劳问出珠子的下落了!” “爹!你——你竟然使诈——”卓修吟这才反过味儿来,愤怒至极地冲向雷霆。 雷霆只不过轻轻地那么一挥手,卓修吟就一下子软在了地上无法动弹,只能拚了命地瞪着雷霆吼:“你不许伤害她——!” 卓老爷不去理会自己的儿子,只是向着雷霆一点头,道:“给这丫头点厉害瞧瞧!” 雷霆闻言,箍着燕朵脖子的手不禁紧了紧,燕朵顿时窒息得涨红了脸,然而她既不挣扎也不喊叫,只是任凭雷霆就这么箍着她。卓老爷冷冷道:“丫头,老夫一再容忍你,莫要不识抬举!虽然老夫答应了修吟不会伤害你,但是老夫的义子却没有答应!老夫最后再问你一句:珠子在哪里?” “爹!你不能——”卓修吟吼道。 “在……在……”燕朵喉头支唔了几声,雷霆放松了手劲儿,燕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鹰愁崖顶!” 保 卓老爷脸上露出胜利的阴笑,道:“好,老夫就上鹰愁崖看看!倘若你敢耍什么花样的话,老夫定让你死得很难看!”说罢令雷霆带上燕朵,他自己扛起软在地上的卓修吟就要上鹰愁崖去,其余一干血手盟的人早已被雷霆废去了武功,个个软在地上,卓老爷便不再理会。 四个人沿着陡峭崖壁一路疾攀如飞,不多时已上至崖顶,但见阴云密布山雨欲来,虽然时间才是下午,然而整个崖顶已是形同夜晚。 “珠子在何处?”卓老爷阴森森问向燕朵。 “当时我被人追杀,慌乱中藏到这崖缝里了,你得让我找找……”燕朵瞎掰道。 “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卓老爷阴笑道,示意雷霆放开燕朵。 燕朵磨磨蹭蹭地假意在崖缝间搜索,脑子里却火急火燎地想着主意:……不如……随便找块圆点的石头冒充一下,反正天这么黑,一下子也看不清楚,然后假装没有拿稳掉下崖去,让卓老儿找去吧!哈哈!就这么办! 主意拿定,燕朵四下里仔细搜寻,果然挑到一块白白滑滑的石头,握在掌心里一时间也看不出是扁是圆来,于是一咬牙,假意兴奋地道:“找到了!喏!”说着摆摆拿着石头的手给众人看,卓老爷大喜,飞身扑来欲抢在手中,谁知正当他扑在空中时,斜刺里也飞窜出一个人来,一掌拍出,正中毫无防备的卓老爷右肋,卓老爷闷呼一声踉跄落地,呕出几口血来。 大家朝那人看去,竟是冷奕人!卓老爷极为惊诧,道:“你……你不是已经……被废去功力了么?” 保 冷奕人哈哈大笑,道:“怪只怪你的义子学艺不精,那一掌只伤到老夫内腑,并未震断经脉,老夫趁你们一家子互表心迹之时运功调息,此时功力已恢复如前!卓老儿,你刚才吃了老夫一记血煞掌,离死已是不远,不如让老夫一掌解决了你,免去你的痛苦罢!” 卓老儿哈哈一笑,道:“区区血煞掌岂能伤得了老夫!既然你追到此处,那老夫就成全你,让你葬身于此,早晚也有日出日落可看!”说着便向雷霆一使眼色,雷霆瞬间起身飞纵,直扑冷奕人。 冷奕人知道雷霆厉害,见他攻来立即全力备战,谁知他只顾小心雷霆,却忘了一旁的卓老头,卓老头虽然吐了几坨血,战斗力仍然还有八成,只见他运起阴阳掌夹击过来,冷奕人顿时腹背受敌。 所谓狗急跳墙,人急拚命。冷奕人自知此命难保,索性拚尽全力以求同归于尽。人一拚命,战斗力立刻翻番,三人战了十来回合竟然谁也没能占得便宜。只听卓老头叫道:“雷!用阴阳掌第十二式干掉他!” 保 燕朵虽然不知道这阴阳掌第十二式与前十一式有何不同,但是一看冷奕人脸色大变,就知道这第十二招是绝对的杀招。只听冷奕人怒道:“卓老儿!你竟如此冷血无情!你那阴阳掌第十二式虽然厉害无比,但施用此招之人也会落得武功尽失!难道你连自己的义子也要害么?” 卓老头阴笑道:“老夫拿到‘沧海月明’珠后自然会将我义儿医好,姓冷的你不也是如此用此珠恢复功力的么?少废话,受死吧!雷!干掉他!” 燕朵闻言大惊失色,这卓老头简直丧尽天良!连自己的义子都可以牺牲!不能!绝不能让雷霆用那什么见鬼的第十二式!燕朵不顾后果地大喊道:“卓老头!你被骗了!我手上拿着的根本不是珠子!是石头!你难道想用石头恢复你义子的功力吗?!” 卓老爷闻言既惊又怒,扭脸向燕朵手上看去,果然是一块光秃秃的破石头!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立刻弃了冷奕人向燕朵飞扑过去,带着万钧之势地挥出一掌,势必要先杀死燕朵而后快! “爹!不要——!”卓修吟在地上动弹不得,目眦欲裂地撕喊着。 卓老爷怒红了眼,压根儿不理会自己儿子,眼看那一掌即将拍在燕朵身上,忽然一条黑影鬼魅一般从身后超出,抢在前头一把将燕朵抱了开去。——雷霆!——是雷霆!——他终于忍不住了!——他终于——终于……燕朵的眼泪哗啦一下子喷涌了出来,现在才了解到“释怀”是怎样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心情。 保 “雷!你——?”卓老爷惊在当场。 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雷霆终于开了口,语气中仍然是他那惯有的散漫:“她是我的女人,谁也不能动。” 保 “这、这是怎么回事?”卓老爷完全愕住,看了看地上满是痛苦表情的卓修吟,又看了看面前这对貌似很熟的男女。 没等雷霆说什么,忽听得一阵大笑,冷奕人挥掌杀到,得逞般地道:“卓老儿!如今你已是众叛亲离,乖乖让老夫替你解脱吧!” 卓老爷举掌相迎,一边厮杀一边无比愤恨地问向雷霆:“好小子!老夫我十几年心血将你养大,授你武功,如今你为了个女人就要叛离老夫么?!” 雷霆淡淡一笑,道:“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还为了我爹,我娘。” “你爹?你娘?”卓老爷惊异不已。 雷霆挥挥手,地上的卓修吟忽然发觉自己能动了,雷霆便对他说了一句:“照顾好她。”把燕朵推到他身边,而后飞身一跃纵入战圈。 只见雷霆不攻冷奕人反而攻向卓老爷,卓老爷已经受了伤,双拳更难敌四手,转眼便落了下风,眼见冷奕人运足功力一掌就要打在卓老爷身上,忽地被雷霆挡了开去,趁卓老爷愣了一下的功夫,雷霆一招又把冷奕人炮飞,重重地落在几丈远的地上,哇啦哇啦地吐起了血。卓老爷又惊又怒地指着雷霆道:“你……你在谷里时明明可以废掉冷奕人的武功,却故意不废,原来是为了等他跟上崖来对付我!” 保 “不错,”雷霆笑道,“凭我自己还对付不了你。” “哼,如何对付不了?!你已尽得老夫真传,又比老夫年轻力强,若真动起手来,老夫必定不是你的对手!”卓老头冷笑道。 雷霆暖昧地一笑,伸了个懒腰道:“据我所知,老爹你好像还留着一手没有教给我呢。——第十三式。” 保 卓老头大惊:“你!你如何知道这第十三式的?老夫从未在你面前用过此招,你从何得知?” “记不记得老爹你最后一次用第十三式是在什么时候?”雷霆笑着,“应该是二十年前吧?” “你……”卓老头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什么。 “当时我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儿,躲在柴垛后面,所以你没有发现我。”雷霆慢慢地说道,“你对我快咽气的爹娘说:‘你们应该庆幸,因为你们是最后一个见过阴阳掌第十三式的人’。” 卓老爷大惊,指着雷霆颤抖道:“你、你是……‘闪电侠’夫妇的后人?” 雷霆笑着,仍旧慢慢地说道:“从此后,他们的儿子我就成了孤儿,像个小乞丐一样四处流浪。说来也巧,有一天竟然被你遇见收为了义子,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你……那么说,那颗珠子?……”卓老爷越来越惊骇。 “你是说我家那颗祖传之宝‘沧海月明珠’么?”雷霆此话一出,燕朵、卓修吟和一旁趴在地上吐血的冷奕人全都惊呆了。“在我这里。”雷霆甜甜一笑,手中变戏法似的多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二十年前你为了它杀了我的双亲,二十年后你又为了它将要死在我的手里,一切还是很公平的。你说呢?” 保 卓老头忽然一阵狞笑,道:“既然如此,老夫只好破了二十年的戒,让你在这第十三式之下去黄泉见你爹娘罢!”话音未落掌已拍出,雷霆早有准备飞身避开,两人身形如同浮光掠影般上下翻飞,燕朵和卓修吟这两名“凡胎”一只眼瞪成两个大也无法看清那二人的动作。 转眼间卓老头和雷霆已经过了大于等于二百招,卓老头必竟上了岁数,渐渐已有不支,但听他再度狞笑一声,道:“小子,受死吧!”只见两手掌心一呈墨黑一呈雪白,虚空划了一个大大的阴阳太极,无数掌影沿着太极的轨迹交汇至黑白两眼,暴喝一声如同发冲击波一般轰了出去,雷霆忽地一笑,依样画葫芦,也整了一副太极图对着轰出,卓老头大惊失色,叫道:“你、你如何会使这第十三式?” 保 “哦,忘了告诉老爹你,我不小心把二十年前你用过的第十三式完完全全记在脑子里了!”雷霆深深一笑,眼神里一抹苍凉一闪即逝。 两道太极之力相撞,威力几乎媲美手雷,一阵地动山摇沙飞石走,尘埃落定时胜负已分,只见卓老头栽在崖边上喷得满衣襟的鲜血,雷霆依然立着,然而唇角也带着血痕。 “爹——” 保 “雷霆——” 保 卓修吟和燕朵同时叫着分别飞扑向那两人,直到将那两人分别搀扶了再一对视,才发现彼此之间竟有一道如此深远的鸿沟相隔。 “晶衣……”卓修吟望着燕朵,眼神中满是不舍与凄怆。 “小卓……”燕朵却不敢再多看卓修吟,低下头去,心中有无限歉意。 卓老头挣扎着起身,指着燕朵怒道:“你这不要脸的小 贱 人!明明已嫁了我家修吟,如今却吃里扒外地跟着别的男人跑!” 卓修吟忙拦住卓老头,痛苦地道:“爹,我和晶衣并未圆房,况且她嫁我之事也都是爹您一手策划的阴谋罢了!如今儿子还有什么脸面再执着于晶衣不放?” 卓老头咳了两口血,依旧对燕朵道:“如今老夫自知命不久矣,唯一觉得亏欠的便是对修吟……老夫只要你一句话:倘若修吟为了你丢了性命,你会怎样?” 燕朵含泪坚定地道:“修吟对我情深似海,我虽然不能以此为报,但如果修吟因我而死,我绝不一人独活!”说着望向身旁雷霆,雷霆也正微笑着看她,眼神中带着一丝鼓励和赞赏。 “你此话当真?”卓老头追问。 “绝无虚言!”燕朵斩钉截铁地道。 “哈哈哈哈……”卓老头仰天长笑,“如此老夫便放心了……”说着拍拍一旁卓修吟的手臂,深深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修吟啊,为父今生对不起你,欠你的亲情父爱,唯有来生再还了!你可恨爹?” 保 卓修吟悲戚道:“……不恨,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即便爹你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毕竟也是生我养我之人,儿子唯求能替爹偿清此生所欠之债!” “好儿子……好儿子……”卓老头喃喃地道,“你我来生再见了!”忽地一咬牙,竟然一掌劈向卓修吟,卓修吟被打得飞了出去,径直落向身后万丈深渊!我和你 “小卓——”燕朵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然而雷霆快她许多,早已飞身跃出山崖,在半空中一把扯住正往下掉的卓修吟,甩手一抛,卓修吟就重新落到了山崖之上,雷霆在空中旋了个身,正要纵回崖边,那卓老头拚尽最后力气双掌挥出,雷霆不及躲闪,正中前胸,身形摹地向崖下坠去…… “雷霆……”燕朵在一瞬间失而复得、得而又失,不禁怔在了崖边,脚下茫茫云海如黑浪翻涌,斯人已去,永难再得。 “虎毒不食子……”燕朵望向跌坐于地喷着鲜血的卓老头,“……你竟然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做诱饵……” 保 “哼……我杀了他父母……他必定杀我……”卓老头断断续续地道,“我若不先下手……死的便是我……况……我早料到他会出手救修吟……” 燕朵笑了,道:“你忙了二十年,得到了什么?” 卓老头只顾大口喘气,也不回答。燕朵不去理他,走向崖边迎着滚滚而来的乌云,伸开双臂叫道:“雷啊……电啊……给我个指引吧……带我去找他……” 卓修吟踉跄着冲过来,叫道:“晶衣!不要……” 燕朵转过身来对着卓修吟笑,然后说了一句她一直都认为很俗的话:“如果有来生,咱们一定做夫妻!”说毕,就那么伸着双臂,笑着向身后的万丈深崖倒去。 “不——”卓修吟冲上来抓她,早已晚了一步,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即便今生难以得到她的爱,哪怕是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燕朵看着卓修吟向自己扑来,电光中他像个白衣天神,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正正地击中了他,燕朵吃惊地发现,卓修吟的身体就在这刺目的光中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 保 当燕朵睁开眼睛的时候,雷霆正坐在身边冲她暖昧地笑。 “怎么?阎罗王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燕朵翻身坐起。 “非但同意了,那老小子还特意为我们准备了这间洞房。”雷霆笑得更是色眯眯。 燕朵连忙打量四周,不过是一间石室,自己是躺在地上的,除了四壁镶着夜明珠外再无它物。“这地方……有些眼熟……” “莫非你之前还死过一次么?”雷霆笑道。 是啊!上次死的时候,醒过来也是在一间石室啊!燕朵猛然惊醒:“这是!这是罗小姐墓室下的石室!” 保 “罗小姐?你不就是罗小姐么?”雷霆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我不是罗小姐。”燕朵低下头去,她不想永远瞒着他,但是,这要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我就说嘛,小晶晶她是死也不会嫁入卓府的啊。”雷霆伸了个懒腰,往燕朵身边的地上一趟,一副早已知晓的表情。 燕朵心里有些抽痛,嗫嚅道:“你……你是爱着罗小姐的吧?” “唔……”雷霆装作用力的思考了一下,说道:“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感恩。” “感恩?”燕朵瞪大眼看向雷霆。 “我失去父母以后,当过一阵子乞丐,”雷霆笑道,“不过,当得很失败。有一天我饿倒在了罗府的后门外,眼看就要死了,忽然从那扇门里悄悄地走出来一个天仙似的小女孩儿,她背着小包袱,好像是要离家出走的样子。她问我怎么了,我说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她毫不犹豫地从她的小包袱里掏出一只桔子递给我,说:‘这是我唯一的食物,准备在路上吃的,不过看样子,你比我更需要它’,我接过桔子狼吞虎咽的吃掉了,那时候真觉得桔子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做为对她救我一命的感谢,我把沧海月明珠送给了她。” “啊?!”燕朵叫道,“你把你父母用性命保护的传家宝就这么轻易的给了一个小女孩儿?” 雷霆笑起来,道:“那珠子对我来说,除了能起到纪念爹娘的作用外,一无是处,与其带在我这个叫花子身上,不如送给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更合适!” “原来你从小就懂得讨女孩子欢心了!”燕朵心里酸酸的,“……难怪你那么爱吃桔子……难怪罗小姐会把珠子一直带在身上……但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嫁给卓家?” “嫁到卓家没有什么不好,”雷霆依旧笑得令人生气,“有钱有势,一生吃喝不愁,况且那位卓公子对你一往情深,嫁过去注定可以幸福终生。总好过跟着我,居无定所,行动避人,既没钱也没地……” 保 “所以你就‘好心好意’地替我和罗小姐打算了?”燕朵气呼呼地叫道。 “是替你,而非罗小姐。”雷霆看着她笑,“罗小姐在她跳墙出逃那一晚之后,就不再是罗小姐了。” 保 燕朵支支唔唔地问:“你……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不想,”雷霆答得很干脆,“想必会有个好归宿。即便还没有,还有你替她找,不是吗?” “我……我已经替她找到了……不,是替我和她,替我们两个。”燕朵脸有些红。 雷霆看着她笑,她忍不住色心大发地俯下身去强行吻住了他:“这是你欠我的!” …… 保 “这到底是哪儿?”占过便宜之后的燕朵心满意足地一抹小嘴儿。 “鹰愁崖下。”雷霆眯着眼仍在惋惜自己刚刚被夺去的初吻。 “啊?我们没有被摔死吗?”燕朵一阵欣喜。 “还好,崖壁上有棵老树,”雷霆笑道,“我第一次掉下来就是被它老人家救了。” “所以你这次才敢放心大胆地掉下来,害得我也跟着跳?!”燕朵轻轻捶他一拳,“上次追杀你的那些人是谁?怎么有那么厉害能把你雷大侠给逼得掉下崖去?” “血手盟的人,大概一直守在谷外,发现我进了谷就追杀了进去,”雷霆握住燕朵的小手塞到自己怀里,“至于掉下崖……纯属意外。因为怕你这丫头不知好歹地跟出来,所以一直往你那里望,谁知……” 保 “谁知什么?”燕朵追问。 “谁知不小心被我看到你露在外面白白嫩嫩的一条腿,结果一分心,就掉下崖去了。”雷霆促狭地笑道。 保 燕朵想起自己那天穿的是透明薄纱而且还被雨给淋了个透心儿凉,不禁又羞又窘,掐住雷霆脖子一阵摇晃:“快把那件事忘了!忘了!” 雷霆捉住燕朵两只手,笑道:“忘是不大可能,大不了也给你看看我的腿。” 燕朵吓得一骨碌跳起来跑到石壁旁,一边用手扇风给自己去火降热,一边嘟哝道:“谁要看男人的腿!毛茸茸的……”并且连忙转换话题,道:“那卓老头……会不会死?” “大概不会,”雷霆笑笑,“毕竟养我一场,只是,武功或许就此全废了。” “那岂不是正好?免得他以后再去害人。”燕朵道。 “卓公子呢?”换雷霆问道。 燕朵想了想,答道:“他也有了归宿,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在他身上呢!” “那么,”雷霆又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站起身,“我们两个是现在立刻洞房呢,还是从这里出去之后先美美吃上一顿呢?” “当然是先出去!”燕朵红着脸就去扒墙上的珠子,“你是从哪边的门进来的?” “这边,”雷霆指着其中一边,道:“这间石室是开在崖壁上的,这扇门外就是悬崖。” “那我们该走哪一边呢?”燕朵挠挠头,她可不想再在石室之间兜圈子。 “从哪里进就从哪里出。”雷霆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背你爬上崖去。” 也只好如此,燕朵按顺序把珠子放进石蛇的嘴巴,那扇石墙便像推拉门一样地开了,门外果然上不见崖顶下不见谷底,此时天已放晴,大量的云雾如同波涛一般从四面的山峰流泻下来,好像四条巨大的瀑布。 保 “这景色我见过!”燕朵惊叫,“就在石室的屋顶!”一边说一边拉着雷霆指给他看,并且把她在罗小姐墓室下的经历讲了一遍。 雷霆摸着下巴想了想,笑道:“大概是哪位精通奇门遁甲的高人在芙蓉城下建了一座庞大的石室迷宫,而你我碰巧找到了这迷宫的中心点,也是石室顶上壁画所暗示的地方。” “那么说……这四条云海瀑布之下,就是秘密的所在了?!”燕朵满眼都是晶晶亮的小星星,仿佛看见了金山银山烤鸡山。 “不如我们下去看看。”雷霆看穿了燕朵的心事,笑道。 “会不会有危险?”燕朵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反正有你小雷雷在,老娘我啥都不怕! 保 雷霆好笑地伸出一根胳膊把燕朵钩在怀里用力地搂了搂,而后一把揽起她的纤腰纵身一跃,两人便一齐向下掉去。的 保 “啊——”燕朵长嘶,“简直就像蹦极一样刺激——”她高喊着雷霆听不懂的话,展开双臂扮做鸟人。 保 雷霆自然没有燕朵那样轻松,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崖壁间的落脚点,每踏在一处就缓冲一次,直到最后平平稳稳落在崖底。 “这……这是仙境么?”燕朵望着眼前景色瞠目结舌。 但见崖底桃花流水翠竹小桥,鸟语花香鹤舞鹿跳,完完全全地一座世外桃源。雷霆笑道:“高人果真是高人,这样一处避世仙境,比之金山银山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燕朵羞红着脸忽然道:“你……你愿不愿和我永远生活在这里?”。 雷霆双手抱胸歪着头道:“你这是在向我求亲么?” “怎么,你不答应吗?!”燕朵厚着脸皮问。 “聘礼呢?”雷霆笑着问道。 燕朵望着他的笑,轻轻地答道:“一筐桔子,一个我。”*另一个故事* 这古怪地方的女人们为什么要穿这种东西在身上?罗晶衣一边照着镜子费力地系着胸罩带子一边埋怨,穿肚兜不好么?又舒服又漂亮,她的肚兜向来都是自己做的,上面有她亲手绣的小茉莉和小猫。好容易穿上这护住前胸的两块布,她又得百般不情愿地穿上那条用奇怪布料制成的裤子——她当真是受够了!离家出走不成还被雷劈,被雷劈死就算了还附身在一个古怪地方的古怪女人的身上——瞧瞧这女人!多么粗糙的皮肤!哪里像她以前从小用花瓣保养的皮肤嫩白光滑,还有花香味儿!——在看看她的长相!天哪!我罗晶衣怎么如此命苦!这眉锋利得简直让人胆寒!这单眼皮的眼睛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冷冷地瞥着别人!还有这尖尖的鼻子薄薄的嘴!天哪,这个女人简直长得就像是屋檐下挂着的冰椎,天晓得她是怎么生长在阳光下的!最难以忍受的是——难以忍受的是——她的头发竟然短得令人发指!我的佛祖啊!我的太上老君啊!你们怎能容忍女人不留长发?! 这古怪地方的唯一好处是,女人也可以上学堂。这女人的爹娘昨天从外地回来了,说教书先生给他们打电话——虽然不知道“电”话是什么话,总之他们说我,不,这个女人已经三天没有去学堂了,硬是把我,不,这个女人押往了学堂——这古怪的地方连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晓得,男子女子竟然同桌而学——学的是古怪地方的古怪文字——《语文》还好,只不过至今仍不习惯从左向右念书,至于《英语》——天晓得是哪里的方言! 在学堂的一天简直令我崩溃!那些书生们把我,不,这个女人当做男人一般看待,勾肩搭背不说,竟然还有要与我比武的!老天,这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好不容易盼到学堂散学,却又被人拉着去“操场”训练。练什么?——天晓得他们为什么要围着“操场”不停的绕圈子!我、我哪里跑得动呢!扯了个谎赶快溜掉……唉,红颜薄命难道说的就是我么? 保 我不想待在这里——虽然这地方有千奇百怪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我还是想要回去,回去找我的雷,他答应了娶我,我怎能就这样与他分别?……怎样回去?我到底怎样才能回去?雷……对啊,我是被雷劈了才到了这里,若再被雷劈一次,会不会还可以回去? 狂风大作乌云密布——我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机会,我翻上墙头——这是我唯一不合身份的本领——站在高处,就像那晚要离家出走时的情景,果然,闪来了——快劈我!劈我!……天哪!那是什么?……一个人……从闪电中掉下来了……不、不要!哎呀—— “晶衣!不要死!”——那人把我从墙上砸下来后醒过来的第一句话。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罗晶衣?”我又惊又喜顾不得浑身疼痛。 “……抱歉……我认错人了……”那人扶着好像有些晕的头坐起身。 “不不不,你没有认错,我就是罗晶衣!”我扳住他的头用力让他清醒。 “姑娘莫开玩笑……晶衣……”他说到“晶衣”二字的时候眼中竟是痛不欲生的神情,令人既怜惜又心痛。 保 “公子贵姓?”我忍不住问他。 “在下姓卓,卓修吟。” 卓修吟?怎会?那不是我抛绣球选中的未来夫婿的名字么?可那个“卓修吟”丑得像是被驴踢了脸,又怎像眼前这个一般英俊儒雅?他……他又怎么会也来到这古怪的地方了呢? ……雷电!……对呵,他、他也是被雷电带来的!不管怎样,我在这里终于有个伴了——至少我们对这里是一样的不熟悉、却又有对自己家乡一样的回忆! “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在下不小心伤到了姑娘,定要登门赔罪!”卓修吟虽然对我眼下的装扮十分惊讶,但依然风度翩翩。 “我……我叫燕朵。”我想起自己的肉身已非晶衣,只好“领用”了她的名字。 “在下看姑娘的腿好像受了伤,如不嫌弃,就请让在下送姑娘回家……”卓修吟是坦荡君子,眼内没有丝毫亵渎。 保 “那、那就麻烦公子了……咦,那是?……”我看到他的怀中露出一角蓝色的书皮,很是眼熟。 “这个,”他从怀中将那书抽出来,似是自言自语地道:“是晶衣的东西,我好容易从娘那里求了来,却未曾来得及还给她……” 那、那是我的心事小记!如、如何会在他的手上? …… 许多年后,我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我像那时抛绣球一样将手中的花球抛向了那些尚未成婚的女孩子——据说,接到花球的人就是下一个将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幸运儿—— 她姓雷,奋勇杀出重围抢到了花球,却一个没站稳爬在了地上,只见她樱唇微启喉似莺啼,道:“我咔你个大爷的!谁挤掉了老娘的发夹?” 发夹上镶着她的祖传之宝,沧海月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