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扶爱豆出道》作者：负手叩东篱
    文案：
    秦许前世是个高智商女学霸，理性得嫁不出去
    一辈子做的唯一一件不理性的事，就是饭上了宇宙超级花美男王第
    重活一世，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名正言顺地守在王第身边，帮助他避开上一世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不幸。
    王第：只有谈恋爱，才能拯救我。
    阅读指南：
    1、甜文，校园向。往死里宠。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许、王第 ┃ 配角：李浩，李婉，李金苗，彭宇，余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妹妹变成小宝贝儿
    第一章 王第的妹妹
    今天是秦许到文大上学的第一天。高铁到A城站的时候是下午六点钟，迎接新生的队伍早已收工。她一个人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转乘了两次地铁、一次公交，这才辗转到达了文大门口。
    门卫室的保安小哥态度超好，一个电话帮秦许查到了早就安排好的寝室号，还帮她预约了第二天一早的报道。谢绝了小哥送她去寝室的好意，秦许一个人拖着箱子穿过偌大的校园，往六号女生楼走去。
    晚风轻启，带来一阵浓郁的桂花香气。秦许想起网传文大有一条小路，以遮天蔽日的桂花树隐藏情侣暧昧行迹而闻名。原来这个城市的桂花现在正在盛开，比原来那个城市早了这么久。
    晚风带来了桂花香，也带来了一阵人声鼎沸。
    篮球场上一片灯火通明，那里正在进行一场火热的篮球比赛。不仅篮球场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就连旁边的宿舍楼的窗口都挤满了人头。人群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青春的气息直冲天际。秦许拖着箱子不紧不慢地走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慈祥的姨母笑，年轻真好！
    去六号楼的路刚好经过篮球场，秦许边走边向人群张望，发现很多女生穿着红色的篮球衫，统一背后印着号码“4”。就在这时，篮球场上传出一声齐刷刷的女声：“天之骄子，王者有第……”
    一个高个子的女生抱着几瓶矿泉水正从秦许身边跑过去，刚好接上后面半句“……文成武略，天下第一！”
    声音高亢洪亮而且突兀，把秦许吓得差点一个趔趄倒地。
    没等她缓过神来，篮球场的另一边传来声势更为浩大的齐声应援：“王第王第，我心所系！王第王第，宇宙无敌！”
    两边的女生虽然都是某人的粉丝，但显然分属不同阵营。就这样隔着篮球场，你一句我一句地疯狂对起应援口号来。
    秦许来回听了两遍，终于听清楚她们说的是哪两个字。
    王第？她不由楞了一下。像打开了一个开关，她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张精致绝伦的脸。那是上帝亲手勾勒的轮廓、女娲亲手描绘的眉眼。是的，对于秦许来说，不管东方西方，走遍全球也找不到更漂亮的一张脸。
    也许是篮球场上的气氛太过热烈，也许是这晚上的花香太过醉人，总之拱得秦许的少女心蠢蠢欲动。她迫切地想看看这个王第到底长什么样子，是否对得起她偶像的名字。
    她走到人群外围，垫起脚尖，可是眼前人头攒动，以她的海拔来说，别说篮球场上的运动员，连篮球场的篮筐都看不见。
    秦许拖着箱子绕着篮球场走了大半圈，人山人海之中，硬是一丝缝隙也无。不知道这个王第到底何方神圣，把这些个女生迷得疯狂如许？
    秦许犹不死心，左顾右盼，正巧看见刚刚奋力呼号、吓她一跳的那个高个女生正在她的旁边。她咬咬牙祭出自己的法宝，扯住她的衣角，用力摇了摇。
    徐歌正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天下第一”，感到自己的衣服被扯住，她往身边投去一瞥，却看到一个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可爱女生仰着脸，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要对她说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凑过去，那小女生就在她耳边软绵绵说道：“漂亮姐姐，你看到我哥哥了吗？”
    徐歌饭上隔壁飞校的校草王第已经是第二年，刚刚见对方学校给偶像准备的水不是他最惯常喝的那款，连忙去学校小超市补了一批货。万一今天有机会给偶像送上一瓶水呢？
    谁知今天两校联赛，来的人太多，光飞校王第的粉丝就占领大半个篮球场。她抱着水回来，已经挤不进内线，只能仗着身高在外围围观。
    她身处人群外围，心却和前线的姐妹们在一起，正在拼命喊着应援口号和对方飞校的粉丝群对抗，忽然被秦许打断，本有些不高兴，可是听到“漂亮姐姐”这四个字从那樱花般的小嘴巴里说出来，哎哟！心都快化了。
    她眉开眼笑地问道：“你哥哥是谁呀？”
    “我哥哥叫王第，你刚刚是不是在喊他的名字？”
    “你说什么？王第是……你哥哥？”徐歌瞪大眼睛将秦许上下打量。苍天！真是越看越像！
    一样雪白的皮肤，一样精致的眉眼和乌黑的头发。这简直就是王第的女生版好嘛？！
    徐歌惊喜万分，没想到无法接近男神，却意外遇上男神的妹妹！这是怎样的缘分！搞定了男神的妹妹，离搞定男神还远吗？
    徐歌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将秦许一把抱起。待她在行李箱上站定，便指着篮球场兴奋地说道：“妹妹快看！你的王第哥哥一个人已经拿下二十分了！”
    秦许站在二十八号的行李箱上，视野果然不同。在篮球场上红白双方正在进行激烈的拼抢，而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王第！真的是他！梳着油光的大背头，黑色发带、黑色耳环，红色的4号球衣。身形矫健，眉目如画。只要他一出现，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自动沦为他的背景。
    秦许的脑袋“嗡”的一声，那个在篮球场上不断跳跃的红色身影渐渐模糊，耳边的喧嚣也渐渐离她远去。她的身体左右晃了一晃，一头从行李箱上栽了下来。
    在她晕倒的瞬间，耳边传来徐歌冲上云霄的惊呼:“王第！快喊王第过来！他的妹妹晕倒啦！”
    ……
    直到被兄弟们按在病床前的陪护椅上，王第的脑子还是懵的。
    这是我的妹妹？
    可看看眼前躺着的小睡美人，他自己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老爸瞒着老妈在外面搞出了一条人命。或者，等等……难道是老妈？
    王第的妈妈当年是西厂一枝花，漂亮得差点演了电影。王第就是因为长得像她，所以才会如此花容月貌。可再看这个小女生，简直就是老妈的迷你版啊！王第依稀记得老妈有张老照片，好像就是这样梳着独马尾，一脸胶原蛋白的样子。
    这小女生看起来上初中吧，十三四岁？嗯，暂定十三岁好了。王第一脚踩住病床的边边，伸出手指头来认真计算。
    十三岁，比自己小五岁。自己四五岁的时候，老妈有大过肚子吗？或者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吗？
    卧槽！老妈那时候跑服装生意，好像还真经常出差！卧槽卧槽！漂亮女人果然不靠谱！张无忌的老娘果然说的是真的！
    ……不不，不对不对！虽然经常往外跑，可每次出差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生孩子这事自己虽然没啥经验，可怎么也得多花上几个月时间吧？
    秦许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宇宙第一花美男”王第同学，正皱着一双浓黑的眉毛，扳着自己的手指头数数。
    无论什么表情和动作，这位神颜都能诠释成最完美的样子。像现在这样看他的侧脸，鼻梁挺直、眼睫浓长……妈呀，认真的男人真的好帅好帅！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如此近距离地亲眼目睹偶像认真做事的样子，真的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等等，王第？！秦许忽然从花痴中惊醒，“啊”地一声惊叫，从床上坐起来。
    王第正在搜肠刮肚地回忆自己的童年，这会儿被近距离的诈尸吓得猛地后仰，带着椅子差点来了个后空翻。仗着灵活的身手，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找到平衡，“你搞什么！要吓死老子！”
    “能借我用一下吗？拜托拜托！”
    睡醒的小美人双手合十，眼巴巴地望着他。
    王第：……
    心下一阵警觉，接着一阵愤怒！妈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女生变成大色狼！！居然这种招数都能想得出来！
    还借她用一下？卧槽！少爷我是随便哪个都可以用的吗？用废了你能负责任吗？
    王第的俊脸一下垮了下来。他就是这样，高兴的时候嘴角一翘，就能让人发自内心的跟着他笑，他不高兴的时候，稍稍皱一皱眉，那股冷峻的气势能冻死人。
    秦许心中一阵绞痛，眼中慢慢泛起泪花。被偶像这样拒绝，非她所愿，可她心中的疑问急需验证，一刻也等不得。
    她鼓起勇气，弱弱地伸出一根玉葱般的手指头，小声恳求道：“就，就打一个电话……”
    与此同时，王第忽然站起来，一脚踹在病床的铁制床架上。“轰”的一声巨响，将整张病床连带床上的秦许，猛地踹开了两尺多远。秦许半个身子都扑倒在床外，差点从床上滚到地上去。她狼狈地爬起来，望着王第一脸惊恐。
    王第也是一脸懵逼。
    就在他愤而出脚的一刹那，他听到了什么？是不是“打一个电话”？
    我的发？！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篇旧文，已经完稿，会很快发出来。
    第二章 借我用一下
    王第的心中藏了一个大草原。一万匹马跑过去，只剩下满目苍夷的心塞。
    他原本以为自己被骗了。不禁骗了他，还骗了他的一众好兄弟。这群热心快肠的傻哥们儿篮球赛都不打了，七手八脚地把这个以为是他妹妹的小骗子送到医院，至今还在门诊给她办理手续。
    所以他一股怒火涌上来，抬脚就踹，动作干净利落，堪称经典。
    然而很不幸的，他听力绝佳，床架飞出去时的那声巨响，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听到她说的那几个字，“打一个电话”。
    现在咋办？人家貌似只是想借个电话用一下。卧槽！是自己想多了。
    床上的小丫头眼含热泪，默默地坐着。额头上有一块红肿，医生说可能是被行李箱上的电子锁刮伤的。这可是差点毁容啊，如果是假晕，这丫头得对自己多狠啊！
    ……说不定她的晕倒不是装的。那么，被当作自己的妹妹会不会也是一个乌龙？
    王第这会儿脑子转得飞快，难道是因为跟自己长得像，所以才会在昏迷中和他“被兄妹”了？卧槽！这误会可真是大发了！
    王第咳嗽一声，将两手插在裤兜里，装作是“床架先动手”的样子，对秦许道：“那个，你是不是要借电话？”
    因为心虚，王第的声音过于低沉，导致秦许完全没有听到。她正在认真发呆。
    自己怎么忘记了？王第出道前只是一个混地下嘻哈圈、喜欢打篮球、抽烟喝酒泡吧无所不来的不羁少年而已。那个温柔起来眉梢都会披着星光的王第要再过几年才会出现吧？
    秦许默不作声，王第以为她还在生气。他对女孩子向来没耐心，尤其对于正在生气的女孩子，“哄”是一种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说过。
    他正打算站起来就走，一个胖护士路过病房门口，白白胖胖的脸探进来，“这床怎么回事？”
    “……哦，没事没事。”
    王第两步上前，只用一只手就把床连同秦许又拉回到原位。金属的床脚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总算打发走了那巡视的胖护士，也把发呆的秦许拉回现实。
    可怜秦许又猛地往床上一栽，手脚并用地慌忙挣起来，昏沉沉抬起头，却看见王第朝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是要打电话吗？”
    “啊？嗯嗯！”
    秦许反应过来，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小狗似的使劲点头。
    她眼中刚才已经蓄了泪，这会儿一动，一颗极大的眼泪“吧嗒”一下落下来，刚打在她雪白的脸颊上，就被她伸手在脸上胡乱一抹，干脆利落地擦掉了。
    看着小丫头湿漉漉的眼睛，王第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抽打了一下似的。他最烦哭哭啼啼的女人，可是奇怪的是，刚才小丫头那利索地一抹脸，好像还挺让人心疼的。
    他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机解锁递过去，“哪，给你！”
    “谢谢谢谢谢谢！”秦许大喜过望，双手接过男神还带着体温的私人手机，却没有立刻拨打电话。
    近乡情怯。
    刚才那么急不可耐，仿佛一秒都不能等。可是现在手机捏在自己手里了，她却犹豫了。紧张、惶恐、害怕，各种情绪一下堵在胸口，让她身体都凝固了。
    秦许捧着手机，皱着眉跟自己鼓劲。可心理建设才做了一半，王第却不耐烦了。
    “你还打不打？”他翘起二郎腿，伸手在口袋里摸烟。掏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篮球服。
    这边秦许没有回答，反倒抬头盯着王第的眼睛幽幽问道：“王第，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王第手一伸：“把我手机拿来！”
    “别别！我马上打马上打！”
    犹豫再久，王第一伸手就解决了问题。
    秦许手忙脚乱地拨出了那个心中烂熟的号。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电话那头果然传来这样的声音。秦许心中有些失望，却又有些释然——还有点不死心。
    她悄悄抬起头来，从睫毛的缝隙里瞄了一眼王第，手中却快速又拨出另一个号码。
    “喂！你不是说只打一个电话的吗？”王第反应超快，立刻上前去夺手机。
    秦许转身将手机压在自己身下，整个人趴倒在床上，口中哀求道：“就再打一个，再让我试试！”
    王第不料这刚才还笑中带泪、楚楚可怜的小丫头转眼就变得如此卑鄙无耻，一时收势不及，扑倒在她背上。
    秦许被王第压得闷闷地“嗯”了一声，老血都要吐出来了，门口却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还有几声惊呼：“好重口！”
    王第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回头发现兄弟们都一脸惊悚地聚齐在病房门口。他用一声干咳掩饰了内心喧嚣的马蹄声，装作若无其事地迎过去：“手续都办完了？”
    兄弟伙在门口自动围拢成一圈，将王第围在里面。队友兼室友陈留搂住王第的肩膀，挤眉弄眼地小声道，“什么情况？到底是不是亲妹妹？”
    王第肩膀一抖，甩掉他的重胳膊，不耐烦地道：“哪来的亲妹妹？我们家就我一个！”
    “那，那你们刚才……”陈留看向王第的眼光带着猥琐，其余的兄弟都开始窃窃怪笑。
    卧槽！真他妈说不清楚了！王第绝望地闭了闭眼。
    他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解释这个问题：“我的品味你们都晓得吧？我王第可是个有原则的人，没胸没屁股的，我不可能看上……”
    这边秦许已经趁王第走开，打完了电话。接电话的人是个男人，根本不是姐姐。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只是今天遇到王第让她抱了一丝幻想而已。
    她从床上爬起来，双手捧着手机，打算还给王第，却看见病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砌起来了一道人墙。
    七八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五，全部都是背心短裤，满屏的毽子肉和男性荷尔蒙。只有王第披着白色的运动外套站在人群里，玉树临风、帅气逼人。
    她隐约听到王第在说什么“胸”啊“屁股”的，暗自叹了一口气。这里和原来的世界相比，全都不一样了——只除了王第。
    他依然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少年。
    门口的临时会议很快就散了，王第拿着几张单据走过来，“医生说你醒了，就可以离开。”
    秦许把手机交还给王第，接过单据看了看上面的价格。还好，没用什么药，只是看诊费花了十几块钱。
    她打开放在枕头边上的随身包，发现零钱都用来坐地铁和公汽了，钱包里现在只剩下一张百元钞票。她直接下床打开床边的箱子，找到另一个备用的小钱包，从里面拿出二十元，递给王第，“谢谢你！”
    王第没有接钱，皱着眉看着她箱子里满满的衣服，一年四季的都在里面，“你带这么多衣服做什么？离家出走？”
    “啊？不是啦！”秦许赶紧摆摆手，“我是新生，今天刚刚到校。”
    “什么？你说你是文大的新生？”王第忽然大声，门口正在看好戏的男生们也走进来，全都用吃惊的表情看着秦许。
    “你是文大的？你几岁？”
    王第严肃脸大声质问。背景音是一众兄弟也不太小声的，“卧槽！不会是个姐姐吧？”，“天哪！我可怜的弟弟”！
    ……乱七八糟。
    不能怪这群飞大的大个子玻璃心。王第是高二直接特招入校，在这群人里面是年龄最小的，还不到十九岁。可是文大却是A市唯一一所重点大学，进来的新生都是高中毕业，怎么都十八岁往上走了。
    一想到眼前的小萝莉居然有可能是比自己还大的小姐姐，王第感觉整个世界都有点玄幻了，此时却听见秦许老老实实地道：“我是文大的，不过我只有十六岁。我初中只上了两年，高中也只上了两年。”
    ……老实说，这番话并没有安慰到在场的任何人。
    飞大是一所专门培养航空服务人员的高等职业学校，是空少空姐们的摇篮。能上飞大的，都是大都是身体条件优秀，家境也非常好的。可是反过来说，这群人来上飞大，也是因为成绩不大好，上重点大学无门。
    十六岁上文大的秦许，只用一句话就把面前的这群猛男集体吊打。好尴尬。
    秦许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但也无力去阻挡整个病房陷入难堪的沉默。她嗫嚅着道：“那个王第，你看这钱……”
    王第却黑着脸，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王第向来翻脸比翻书还快，兄弟们早已习惯老幺的作天作地。这群平时吊儿郎当的大个子，对女孩儿却很照顾。他们不顾秦许的拒绝，硬是提着她的大箱子，把她送到了文大门口。
    飞大和文大在同一条街的对面，两个学校的大门只隔了不到一百米远，因此秦许诚挚地感谢了飞大篮球校队的各位，然后自己回校找寝室去了。
    ……
    王第也在自己的寝室里。
    陈留回到寝室，发现王第已经洗漱完毕，正在边听音乐边敷面膜。美貌虽然天成，但也需要悉心的呵护。在这一点上王第活得像个小公主。
    王第摘下耳机，漫不经心地问：“去哪儿了？”
    “送秦许回学校啊。人家年龄那么小，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王第朝陈留瞥了一眼，“呵，聊得挺好，名字都打听出来了？”
    陈留一步一摇地晃到王第的床铺前面，笑得贼兮兮的，“你是不是想要人家的电话号码？你直说啊！哥哥还能瞒着你？”
    “我要她的号码？就那种发育不完全的小丫头？切！”王第语气不屑，真丝面膜也挡不住他的高贵冷艳。
    “哎哟，你看不上最好！哥儿几个说了，要是你没意思，就别便宜外人了！秦许长得多好看，这还小呢，等长开了那还不得倾国倾城啊？”
    “卧槽！你们这群牲口！少惹人家未成年少女，她才十六岁好不好！”
    “哈哈！急了？我就知道你这属性口嫌体正直！不过你妹妹没有手机，说是刚丢了！我们也没有问到号码，哈哈哈哈！”
    “你他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王第恼羞成怒，一把撕下面膜，向陈留扑上去。
    第三章 重生
    秦许找到自己的寝室的时候，已经快熄灯了。她手脚很快，用十分钟铺了一个简易的床铺，又用十分钟洗了一个战斗澡。一个寝室里住四个女生，现在只来了她一个。
    十点钟，宿舍楼准时熄灯。只有点点柔白的月光照进来，映在空荡荡的寝室里。秦许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又上大学了，真好。
    秦许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她是重生的。
    上一世她是一个二十九岁的注册工程师。她出生于一个教师家庭，一路顺风顺水地上了985大学，二十五岁就当上了某建筑单位的技术负责人。可是这么优秀的她，直到最后也没能把自己嫁出去。
    她太理性，常常一件事刚看到开头，就已经预测到了结果。而爱情却是无法预测的东西。在她枯燥乏味的二十九年的生命里，唯一不理智的行为，就是饭上了全民偶像王第，并且成为了他的死忠粉。
    其实秦许饭上王第的时候，他的星路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在秦许看来，王第个性骄傲、刚烈，其实很不适合娱乐圈。
    当初少年的他因为长相惊艳，被星探发掘，参加了一档真人选秀节目，从此一夜爆红，一发不可收拾。最红的时候，粉丝超过四千万，整个亚洲都为他倾倒，甚至有日本的粉丝送他一架直升机作为生日礼物。
    然而因为王第出道时太过年轻，除了一张盛世美颜，其他的能力都有所欠缺，个性却又太过直接而强烈。在出道短短五年以后，就慢慢地被经济公司所厌弃，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线。
    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是个休息日，秦许照例在网上搜索着王第的新消息，也照例一无所获。她带着遗憾的心情入睡，然后就稀里糊涂地来到了现在这个世界。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正在读初一。她向来会念书，她花了一年的时间就把初中剩下的课程读完，又用两年的时间把高中课程读完，虽然高二提前参加高考的分数并不十分理想，但她还是决定直接上大学。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按照她的认知，她本来以为这个世界是一个和原来世界平行的空间。除了原有的记忆和学习能力以外，她什么也没有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她想，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吧。如果奢侈一点的话，争取能在二十九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可是现在她竟然发现，现有的世界和原有的世界并不是平行的，而是出现了一个交叉点。这个交叉点就是王第。
    这个在上一世的最后几年里占据她全部内心世界的少年，居然也同样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一模一样的名字，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性格，还有一模一样的背景。
    所以原本安于生活的秦许无法淡定了。如果现有世界和原有世界不再平行，那么应该不会只有一个交叉点。她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王第，还有什么别的。
    她首先验证的是，如果有王第，会不会也有另外一个自己？
    她打了自己上一世的手机号码，结果那个号码是空号。她也打了姐姐的号码，却是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接的。没有别的交叉点，只有王第。
    可他出现的理由是什么呢？自己重生的理由又是什么呢？她甚至怀疑过这个王第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哦，不，难道现有的这个世界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不成？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秦许带着混乱的思绪睡去。因为睡得很不安稳，所以她直到早上八点半才醒过来，错过了报道的预约时间，而且寝室还停了水。
    她一边用矿泉水刷牙，一边无力地想，大概这个世界并不是她臆想出来的吧，要不然，人生怎么会如此艰难？
    ……
    王第也没有睡好，早上八点有一堂专业课，他没有去上，让陈留替他签到。到了八点半的时候，他醒了。想了想，打开手机通话记录，找到昨天秦许拨出的两个号码，又跑到楼道，用宿舍的公用电话拨出去。
    第一个是空号，第二个却是一个男人接的。
    “喂 ，你好！”声音好像不怎么年轻了，会是秦许的爸爸吗？
    “你好！这里是文大教务处。”王第一本正经地撒着谎。
    “啊？什么处？”
    “文大教务处！”
    “什么地方？我没听说过。”
    王第：……
    “秦许你认识吗？”王第试探着问道。
    “哦，小许啊？你换号啦？”
    “啊，是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现在找我就对了！我告诉你啊，我手上有个很不错的项目，只要投入十万元，明年就可以回本，连我欠你的三万，也可以一并还给你……”
    卧槽！什么鬼！王第愤然挂了电话，回到宿舍继续睡觉。
    刚刚睡着，手机铃声将他吵醒，他迷迷糊糊接起来，耳边传来那个老男人阴魂不散的声音，“你昨天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啊，我手上有个很不错的项目……”
    卧槽卧槽！
    ……
    虽然错过了预约的时间，但是秦许还是顺利地完成了新生报道。她个子小小，又长着一张洋娃娃一般精致的脸，走到哪里都很受瞩目。为她登记的学长们看到她的身份证，都会心一笑，原来是真的很小啊。
    甚至有一位姓蔡的学姐拉着她的手，一路牵着她去领生活用品，又像对待小学生一样嘱咐她小心使用电器和开水瓶。
    过了两天，寝室里的室友们都到齐了，除了秦许，另外三个都是本地人。吴欣然明丽开朗、周童稳重宽厚、杨妙细致害羞。秦许毕竟是第二次住大学寝室了，她安静不多话，却积极参与寝室的内务整理，室友们都很喜欢这个好看又懂事的小妹妹。
    这天傍晚，秦许正在小阳台的水池边，卷着袖子奋力刷着刚发下来的军训服。新衣服一定要过一道水才能穿，这是她上辈子独自生活养成的习惯。军训服是蓝色迷彩的，又厚又重，还有些褪色。秦许弄得满手都是蓝色泡泡。
    这时寝室门被敲响，秦许回头看看屋里的室友，一个在看剧，一个在打游戏，全都戴着耳机，剩下一个还在卫生间里。没办法，只能自己去开门了。
    她扎着两只手，用手肘压下门把手，门从外面缓缓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衬衫和灰色牛仔裤，她再往上看——妈呀！是个男人！
    这里是被严格管制的六号女生楼，严禁一切雄性生物入内。楼下设有“固若金汤”门禁三道，“凶神恶煞”宿管大妈若干！要想通过层层障碍，直接上到五楼，进入秦许她们的宿舍，简直比登天还难！也因为这样，秦许压根就没想到打开门会看到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她正在与这位神通广大的天外来客大眼瞪小眼，却听见身后传来卫生间开门的声音。
    一想到室友们平时出浴后的清凉打扮，秦许不禁大惊失色。再不迟疑，立刻伸出两手抵住来人胸膛，拼命往外面推。
    “出去！出去！”
    她一面喊，还一面不忘提醒身后的舍友，“欣然现在千万别出来！门口来了一个大变态！”
    秦许个子小，力气也不大。可来人是个高大的成年男子，秦许为了把他推出门去，脚踏弓步，银牙紧咬，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这时从秦许身后伸出一只修长的胳膊，一把勒住她的腰，又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把把她腾空抱起来，往后猛退了几步。
    刚才还在聚精会神看剧、打游戏的杨妙神出鬼没地从一边闪出来，挡在秦许的面前，朝门口的来人九十度鞠躬，“李老师好！李老师对不起！”
    秦许被人高马大的周童拦腰抱在空中，嘴鼻都被死死捂住，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眨了眨。
    确定秦许不会再喊出什么“大变态”之类大逆不道的话了，周童才把秦许放下来，请老师就坐。
    这次特殊开场的师生见面会，座位是这么安排的。吴欣然和杨妙并排坐在门口的床边，对面的椅子上坐着表情相当一言难尽的辅导员李浩。周童侧坐在稍远的另一张床上，并且尽量用自己的身体将身边的秦许遮住。
    秦许心中在滴血，如果她能化空气为利刃，她现在就想多捅自己几刀。
    怎么会这么蠢？既然知道女生楼一般男生进不来，那么能进来的，当然不会是一般男生！
    她悄悄从周童的背后探出头，朝辅导员的方向扫了一眼……
    OH！NO！真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李浩也特么地想去死一死。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当辅导员，因为教导主任跟他打过招呼，所以特意到女生宿舍来，关心一下即将参加军训的女学生。
    为了衬托出自己儒雅成熟、自信可靠的气质，他今天出门前还特意换了一件白衬衫。
    可现在呢，他很想像电视剧里被摧残过的女主一样，缩着肩，抱住自己胸口，再柔弱地哭唱一曲“凉凉”。
    真的，唯有这首神曲能表达出他此刻的真实感受。
    当然他此刻的心情确实是拔凉拔凉的，但他的胸口上是真·凉凉。肥皂水没有干，凉凉的、黏黏糊糊的，两个清晰的蓝色小手印，一边一个，刚好盖住他的敏感位置。
    李浩绝望地闭了闭眼，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么的辣眼睛。还有那句脱口而出的“大变态”，啊，真的好伤人！
    第四章 谁是垃圾
    李浩心中在滴血，可是怎么办呢？那个始作俑者肯定不是故意的。老师也不能把自己的学生捏死是吧？
    李浩磨了磨牙，将双拳握紧，又深吸一口气。决定拿出考CATTI一级口译时的勇气和积攒二十八年从来没有动用过的厚脸皮，一举打破室内尴尬的死寂。
    他先看了看自己的对面。两个女学生手拉着手靠得很近，死命地低着头。
    好吧，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又往远一些的那两个看去，却正好捉到一双贼兮兮偷看的大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四目相对！秦许一惊，立刻缩回脖子，重新躲进周童的背影里。
    “你就是秦许吧？”李浩微笑着问道，和蔼可亲。
    被点名了！秦许欲哭无泪。周童虽然没说话，却安抚地在她腿上轻轻拍了拍。
    接收到室友的鼓励，秦许终于低着头缓缓从床边站起来，嗫嚅道：“嗯，我是秦许。那个，老师对不起！”
    “没有关系！不要放在心上！”李浩继续笑得和颜悦色，“不过秦同学，你没有接到我要来你们寝室考察的通知吗？”
    秦许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周童。
    周童赶紧出列，“是这样，李老师。我们秦许没有手机，也没有加我们班级的微信群，所以没有收到您的通知。”
    “是啊是啊，这都怪我们。是我们忘了告诉秦许了！”吴欣然立刻附和道。
    “哦，是这样。”
    李浩暗自思忖，居然没有手机，难道是家庭特别困难？好像听负责检录的同事说，她是自己一个人来上学的。不过这时候询问秦许的家庭情况，好像不太合适，不如今后再找机会单独问她。
    如此，秦许在辅导员心中不知不觉成了缺乏关心、经济拮据的小女孩，刚才的冒犯也不就再那么在意了。
    李浩的心态一变，谈话的氛围立刻就好了起来。他耐心地询问了四个女学生对军训的准备情况，又提醒她们防暑降温，走的时候特意嘱咐秦许，“你是我们学校今年年纪最小的新生，所以系里很重视，有什么困难记得告诉我，我和学校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你的。”
    秦许心中感激万分，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一条蓝色丝巾，“李老师，您把这丝巾系着吧？可以挡住那个手印。还有，您回去用84消毒液泡一下衬衫，可以变回白色的。”
    李浩不愿辜负女学生的一片拳拳关切之心，只得硬着头皮将蓝色绣花丝巾挂在脖子上，落荒而逃。
    ……
    文大的军训开始了。因为军训的队伍占用了篮球场，王第已经有好久没有去文大打过篮球了。立秋已经一个多月，可是天气仍然那么炎热，搞得他烦躁得要命。更不对劲的是，有一天他和朋友一起逛街，一不小心买了一支超级贵的防晒霜。
    防晒霜揣在裤兜里好几天，他终于决定去文大转转。白天不去，人太多，晚上凉快一点，摸黑过去刚刚好。
    王第戴着棒球帽，压低帽檐挡住自己的脸，独自一人晃进了文大校园。到处都是穿着奇丑无比的迷彩服的新生，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肆意说笑。王第的眼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滑过，最后走到了篮球场边。
    果然篮球场上还有一支女生队伍在军训，照明灯开得不是很大，被九月的艳阳摧残过的脸庞张张都黑得离谱，在夜色的掩映下就越发模糊不清。可王第却从几十个人里一眼找到了秦许。
    比别人白了好几个色号，也比别人小了几号，穿着松松垮垮的军训服，站在队列之外。哎哟不错哦，这才多久啊，都当上小队长了！
    王第在篮球场的观众席上坐下，点燃了一根烟，饶有趣味地看秦许训练。只看了一会儿他就明白了，为什么秦许能当上小队长。她个子小小，看起来软绵绵，可手上和脚上的动作却异常干净利落。看久了，竟然觉得这小丫头有点帅。
    这秦许是有些不同寻常啊，王第心想。他是个坦荡荡的人，对人对事都喜欢直截了当。他承认自己对秦许稍微有点兴趣。
    自从上次从医院里出来，秦许就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王第对自己的魅力非常自信，更何况秦许看他的那种迷妹眼神，他也不会看错。可秦许为什么没有来找他呢？连蹩脚的偶遇也没有。
    作为一个从小帅到大的人，对于被追，王第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大部分人都是直接勾搭、献殷勤，少部分人会曲线救国，从他的兄弟入手，逐渐接近。时间长了，他的兄弟们也开始刀枪不入，有些特别聪明的女孩就玩起了“欲擒故纵”。
    王第很确定，秦许这小丫头很聪明。
    先胆大包天的冒充了他的妹妹，骗到了和他正面接触的机会。借他的手机打过电话，应该也只是想偷看他的电话号码。
    那两个号码王第都打过了，发现它们根本毫无意义。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秦许布了个局，找借口勾搭他。就连不来找他，不给手机号码，看起来也是故意的——这年头还有谁会没有手机啊？
    可这死丫头还真沉得住气！
    过了大半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是王第自己，看着白花花的大太阳，就会担心某人皮肤会不会晒伤，又会不会再次中暑？毕竟上次她的晕倒，医生给出的诊断就是轻微中暑来着。
    逛街的时候，朋友都说那款防晒好用，他就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支。看着手里的防晒霜，他终于不甘心的承认，大概自己确实在盼望着什么。
    他想着就算秦许比别的女孩更聪明，更能忍，过了这么久，也该过来收一收鱼线了吧？到时候他就把防晒霜给她好了。就当，就当上次无缘无故踹了一脚的道歉。
    女朋友？王第没想过。秦许年龄太小，实际上人看起来更小，如果和她谈恋爱，岂不是要被兄弟们笑死？
    没想到秦许这人能这么狠，硬是不过来。就算在军训，也是有休息时间的啊。更何况两个学校这么近，找个借口过来到篮球场看他打打篮球，到底难在哪里了？
    到最后，居然还是自己先扛不住，亲自过来找她。王第气得要死，把烟蒂狠狠掷在地上，又点起一根。
    秦许早就看到了观众席上坐着的王第了。虽然他戴着帽子，可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和帽檐下露出的线条优美的下巴，不是那个四处引起女生尖叫的王第，还能有谁？
    能再次见到王第，秦许非常惊喜，可是冒充他妹妹的事已经穿帮，她这会儿还真有点没脸见他。所以秦许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仍然一丝不苟地按照教官的指示训练。
    秦许仗着自己的心理成熟，可以一面小鹿乱撞，一面保持表面的淡定。可是她的同学们都是真正的花季少女，没有她这份伪装的功力。
    有一个长腿哥哥就坐在不远处，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不论是微微仰头吐着烟圈，还是侧过脸去轻弹烟灰，都像电影画面一样美好梦幻。每个女孩子心里都在想，这个哥哥会不会是在看我？
    尤其是教官让她们最后绕着篮球场跑三圈就解散的时候，那种粉色的微妙气氛影响着每颗萌动的少女心。
    跑步的队列开始变形，跑到王第附近的女生不愿意就此离去，因此放慢脚步。而后面的女生又急于近距离观察帅哥，于是队列越来越松散，全都聚到王第附近，甚至出现了互相推搡的情况。
    “注意保持队形！左边的人入列！”秦许作为小队长，一直跑在队伍的内圈维持纪律。可到了第三圈，她从队伍的尾部挪到了外圈，离观众席更近了些。
    她其实一直在观察王第，就这么大半个小时，王第已经抽了四根烟了！秦许知道王第抽烟，可是没有想到他会抽得这么凶！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关于王第的一个黑料就是他在长辈们面前旁若无人地抽烟。那张偷拍的照片掀起了半个媒体圈的讨伐，最后他不得不在微博发了一个道歉视频才算作罢。
    那个视频，秦许只看过一次。心疼。那么骄傲的王第，不应该带着那种不自在的表情，在镜头前面彻底地灰头土脸。在秦许的眼里，眼前吞云吐雾的王第和上一世那个眼神黯淡说着对不起的王第重合了。
    “别抽了！你不要命了是吧？！”
    秦许一个健步冲到王第面前，把半根香烟从王第的嘴里直接扯出来，再使劲惯在地上。她犹不解气，又用脚尖踩住那半根烟，狠狠碾了几圈。
    王第被冲上来的秦许吓到，呆呆低头看着那半根已经灰飞烟灭的烟，“……这里蚊子多啊。”
    秦许瞬间呆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冲到自己的男神面前吼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那么粗鲁地直接从王第的嘴里把烟抢过来扔了！苍天啊大地！给个天雷，把我带走吧！
    沉默中，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了。秦许窘迫地低着头，余光却看见解散的女同学们拖拖拉拉不肯走，纷纷往这边侧目。
    她咬咬牙，决定先不管王第的反应——毕竟王第是别校的，而她以后还要在文大做人啊！
    秦许咧开嘴，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对往这边走的几个室友说道：“我留下来处理一下垃圾，你们先走啊！哈哈，不用等我！”
    几个女孩半信半疑地走开了。
    秦许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耳边王第用阴森森的声音道：“你说谁是垃圾呢？”
    第五章 要不要把衣服脱掉
    王第站起来摩拳擦掌，这个死丫头几天不见，胆儿真的肥了！居然敢说自己是垃圾？
    秦许猛地转过头，面露吃惊，赶紧摆手，“不是的不是的！绝对不是说你！这个，这个……”
    她指了指地上散落的烟头，小声道：“这里不让丢垃圾啦。”
    没有看到王第吃瘪的表情，秦许蹲下去，将王第扔的烟头一个个捡起来。捡到那个被她踩得扁扁的烟头时，她感觉整个脸都要烧起来了——这个烟头太惨了，刚才自己的行径绝对算是一种暴行！
    她捡着烟头，余光却扫到王第露出的一截小腿，肌肉匀称、肌肤细嫩。果然被蚊子叮了几个大包，另外，腿毛好黑好多。
    啊，简直太羞耻了！秦许一阵晕眩，激动得有些缺氧。
    王第见秦许乖乖地蹲在地上，把他之前乱丢的烟头一一捡起，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把帽子扯下来，在头发上抓了抓，“知道了，以后不会再丢了！”
    秦许红着脸站起来，小声说：“谢谢！”
    “你谢个什么劲啊？你是你们学校的清洁工吗？！”王第忍不住翻白眼，却发现秦许的脸色不对劲，“喂！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你是不是中暑了？”
    “没有没有！没有中暑！”秦许转身要走。
    王第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去哪里？”居然敢就这么丢下他？
    “啊？哦，我把这些扔到那边去。”秦许指着不远处的垃圾箱，对王第超大的反应有点懵。
    “哦，那你去吧！”王第假装淡定地松开手，“等会儿我们去吃个冰！”
    秦许懵懵地扔完垃圾又回到王第身边，仍不敢相信自己受到了偶像的邀请。
    “那个请问，刚刚你说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楚。”
    王第生平第一次主动邀约女生，她居然说没有听清？是想让他再邀一次吗？王第咬着后槽牙吼：“我说你要请我吃冰！喂！我说，上次医院的钱，你不是想赖账吧？”
    “不是不是，我不会赖账！”秦许又惊又喜，原来是真的要一起去吃冰。她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暗自庆幸里面还有二十元。
    “那走吧！”王第威胁性地盯了秦许一眼，将帽子重新戴好，又往下压了压。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发现秦许没有跟上来，“你不会偷偷逃跑吧？”
    “不会不会！”
    秦许一边小跑过去，一边感叹，真是老天垂怜！这是超大份的粉丝福利啊啊！不是每一个粉丝都有机会欠了偶像的钱，又有机会请他吃冰的啊。说起来这都是第二次和偶像见面了！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王第领着秦许，直接出了文大，走过一个路口，来到一个商业广场上。秦许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学校附近，还有这么繁华的地方。这里商铺林立，霓虹闪烁，散发着A城独特的魅力。
    王第熟门熟路地走进广场，乘坐直梯上了四楼娱乐区，径直走进一家酒吧。这家酒吧是王第一个玩嘻哈的朋友开的，因此他经常过来玩。
    秦许从跟着王第上电梯，就知道大事不妙。她以为王第说吃冰，指的是学校外面那些冰柜里的冰淇淋。她发誓要为偶像买冰柜里最贵的那一根，如果偶像需要，两根也行！二十元轻松搞定。
    然而在王第这里，吃冰的含义显然很不同。当她看见王第径直走进那装修风格闪瞎人眼的酒吧时，她的内心充满了绝望。
    她本应该早早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告诉他今天钱没有带够，又或者直接装作肚子疼，来个屎遁。
    然而王第的大长腿实在不是白长的，在秦许犹犹豫豫、拉不下脸来的时候，他已经几步走进酒吧里去了。
    王第跟几个遇到的熟人打了声招呼，回头找秦许，却发现她真的没跟上来。他皱着眉往门口一看，小丫头正咬着嘴唇，一脸不安傻站在那里呢。
    王第心中好笑，看看这身打扮！穿着军训的迷彩服泡吧，估计除了她也没谁了吧？他一脸坏笑地走过去，扯过她的后衣领子往里带，“没事！我们坐偏一点，没人看见的！”
    不是偏不偏的问题啊，男神！秦许心中淌泪。
    王第抬头看看屋顶空调的出风口，找了一个比较凉快的角落，把秦许放下，然后自己去拿了菜单给她。他在这里太熟，平时都是自己动手，不用人招呼。
    秦许硬着头皮翻开了菜单，豁然看到上面写着的各色冰淇淋，每一种价格居然都要三位数。她沉默半响，心中下定决心，必须抛开自尊，向偶像坦白。
    “是不是不知道点什么？喜欢草莓吗？还是薄荷？”
    王第见秦许犹豫，忍不住问道。他懒懒地靠在对面的皮沙发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放在桌上，轻轻敲击着玻璃桌面。
    “……草莓。”老天，赐予我力量吧。
    “很适合你。”王第挑起一边眉毛，笑了起来。
    啊！简直犯规！秦许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感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就是她最初爱上他的原因。没有人能抵挡王第这样笑。
    在王第看来，秦许满脸通红，嘴唇微张，眼光迷离。这是一个标准的花痴表情。
    很好！这才是我们之间的正确打开方式！虽然秦许看起来乖巧，可实际上王第自从遇到她以后就一直在她面前吃瘪。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
    哼哼！叫你放长线钓大鱼！现在钓到鲨鱼，吓不死你！
    他得意地伸出手去，示威地在秦许的头顶按了一下，然后起身去给她拿冰淇淋去了。
    秦许知道自己又出丑了，私底下犯花痴是一回事，当着偶像的面流哈喇子，吃相真的太难看。她不敢埋怨王第长得太好看，只能责怪自己经不住考验。
    王第像服务生一样端着托盘走过来的时候，秦许正把整张脸埋着，两只手搭在桌面上，五指微曲，两只小爪子不断抓挠着桌面。他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心中把动物世界都过了一遍，终于想起她这个样子的原型是趴在公路上的树懒。
    王第把托盘轻轻放在桌面上，然后在秦许的对面坐下，秦许这才从懊恼中惊醒过来，猛地坐直坐正。
    “吃吧！看你热的！”王第把草莓冰淇淋推到秦许面前，自己打开一罐啤酒。
    秦许用小勺子舀了一点冰淇淋，放在嘴里，眼睛却盯着王第手里的啤酒。她犹豫半响，终于问出口：“你为什么要喝酒？”
    声音太小，被淹没在酒吧的音乐声中。王第朝她凑过去，“什么？”
    “你为什么要喝酒？你晚上已经抽了太多的烟！”秦许忽然大声，“这样对身体不好！”
    王第楞了一下，靠回沙发上又抿了一口酒，笑着逗她：“哦。”
    什么嘛！没见过十八岁的人这么糟蹋自己的！大晚上的一个人喝三罐啤酒，也太多了吧？
    秦许赌气道：“我也要喝啤酒！”
    王第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他将一罐啤酒打开，从桌子底下递给秦许，又凑近点小声地说：“那你在桌子下面喝！你还没有满十八岁，要是被别人看到，是要出大事的。”
    秦许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才只刚满十六岁。可王第递过来的啤酒，也不能不喝啊。她将头埋到桌子底下，鬼鬼祟祟地喝了一口，哎哟，好久没喝了，滋味真不错！意犹未尽，她又往嘴里倒了一大口，撑得脸颊鼓鼓地抬起头来。
    王第手里拿着啤酒罐，仰着头，眼睛看向屋顶的通风口。
    “喂，你还热吗？要不要把衣服脱掉？”
    “噗……”秦许嘴里包着的啤酒，全都喷在桌面上。
    王第身体反应极快，听到声音，人已经后仰，但手上还是被喷了不少。
    “秦～许～！”王第跳起来，拼命甩着手，气得要命。不会喝酒就不要学大人喝啊！
    秦许被自己呛得眼泪直流，不停地咳嗽。旁边的人终于被他们这鸡飞狗跳的一桌吸引，纷纷往这边看。酒吧老板丁哥也拿着毛巾走过来，“哟！这是怎么了？”
    王第怕被他发现自己领着未成年少女喝酒，赶忙接过毛巾，“没事没事！呛了一下！”一副急于赶他走的样子。
    可丁哥偏偏不肯走，一脸暧昧地看着仍在低头咳嗽的秦许，“这是文大的军训服……怎么，这是弟妹？”
    “妹妹！是妹妹！”王第纠正。
    “真是你妹妹？”丁哥不相信。
    王第拍桌，“骗你做什么？长得超像我的！”又吊儿郎当地推了推秦许的脑袋，“妹妹抬起头来，让我们丁哥看看啊！”
    秦许果然听话地抬起头来，脸红红的，眼睛里还含着咳出的眼泪。
    王第心中一惊，赶紧一巴掌又把她的头按趴下去，“再休息一会儿啊！”
    心中懊恼，卧槽卧槽！小丫头这样子好撩人啊！偏偏被丁哥看见了，以后再也不来这个破酒吧了。
    丁哥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那个，哈哈，确实跟你长得很像！”心想好漂亮的女娃啊！可是王第这个狗脾气，估计不会容许自己当他的妹夫吧？黯然离场。
    秦许捂着被碰疼的鼻子，默默无语。王第还在为刚才丁哥看到秦许的样子生气，“我告诉你啊！今天是最后一回！往后不许到这种地方来鬼混！”
    秦许：……
    第六章 宠溺表情包
    秦许对自己说，“不生气不生气！”可是好气啊！明明是他领着自己进来的啊！居然还给十六岁的少女喝酒！尤其，居然还问“要不要脱衣服”！
    她心中绞痛，王第什么时候已经长歪到这个地步了？不知道现在纠正，还有没有救？
    “喂！我说真的！你快中暑了吧？你脸好红！还出了这么多汗！你到底要不要把衣服脱掉啊？”
    王第皱着好看的眉毛，盯着秦许。不会马上就晕倒在自己面前吧？
    “啊？”原来是怕自己中暑，所以才一直让脱衣服的啊！
    发现自己误会了王第，秦许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却是高兴。王第还是妥妥的，并没有长歪。
    “我不能脱，那个，就这一件……”虽然不好意思，但秦许还是小声解释了一遍。
    “哦，那你把袖子挽起来吧，腰带不要扎了。你穿这么厚不怕出痱子啊！”王第丝毫没发现此刻他已经婆妈到可笑的地步了。
    也是哦，自己怎么没想到呢？秦许憨憨一笑，把腰间的武装腰带解了下来，又去解自己的袖口。一只手不那么好操作，对面伸过来一只手，把她的手拖过去，帮她解袖口的扣子。
    解完袖口，又帮她把袖子挽上去，露出雪白的一段手臂。细腻润泽、连个毛孔都看不见。
    夏天露个胳膊简直不能更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秦许忽然觉得有些羞耻，正想把手收回来，却被王第一把按住，“等下！”
    他把自己的手臂也摆在秦许的手臂旁边，“喂，你居然比我还白！”
    王第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白皮肤，而且怎么晒都不会黑。都说一白遮三丑，到了王第这里，就更加衬托了他的美貌。至今他还没有见过比他白的人，可是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比他还白的秦许？
    秦许也很惊讶，她没想到自己的手臂和王第比起来，竟然能短那么多！啊啊啊！上一世她足足有一米六八那么高呢！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可她的身高还停留在一米五八，看来这辈子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呜呜！
    “秦许！要不你做我妹妹吧？！”王第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楞了一下，可是立刻感到整颗心都被打开了！原来解药在这里！之前一直对自己的心意有些不确定，现在终于搞清楚了！
    王第的情感世界一直很简单，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对友情和爱情，都是这样的态度。之前初中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谈了一个月，觉得很烦就分了。因为讨厌被死缠烂打，直到现在也没有再谈过恋爱。
    可是王第对秦许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说喜欢她吧？确实有点喜欢的。小丫头很可爱，无厘头。尤其是她长得真的好像他，看到一张肖似自己的脸，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表情，这事很好玩。所以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欺负她、照顾她。就算有时候很气人，也并不想掉头就走。
    但是如果说和她谈恋爱吧，她也太小了，好像并不是那种属于爱情的天崩地裂、急不可耐似的。
    可是做妹妹却很合适！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她在身边。想关心就关心，想欺负就欺负……啊！就这样吧！做一对颠倒众生、叱诧风云的兄妹好了！
    做王第的妹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秦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可以做他的妹妹？
    以后可以经常见到他，可以参与他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在他最迷茫的时候陪伴他，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施以援手。如果能成为他的妹妹，那么就能在他身边提醒他，让他在出道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并且避开那些上一世在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不幸，
    秦许的心情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快乐的泡。秦许的世界像是一片绽放烟花的天空，噼里啪啦地炸开绚丽的礼花！啊啊啊啊！原来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这就是她重生的意义啊！
    “可以吗？你真的愿意让我当你的妹妹？”秦许一面狂喜，又一面忐忑不安。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做王第的妹妹？那可是王第啊，那是她放在心间膜拜的天神，只敢偷偷在心底喜欢的王第啊！
    “所以，你愿不愿意？”秦许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的表情，让王第觉得好笑，又暖暖的。
    “愿意愿意！一万个愿意！”秦许立刻嚷道，生怕王第反悔。
    “好，那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妹妹！”王第宠溺地摸了摸秦许的头，心中兴奋地尖叫，啊啊！老子终于可以用宠溺这个表情包了！
    秦许被摸头杀和宠溺表情包连环暴击，激动得哭了出来，“嘤嘤嘤嘤嘤嘤”。
    王第：……
    “妹妹，你哭什么啊？”
    “我太高兴了，呜呜！”秦许哭的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没完没了。当然也忘记了买单的事了。
    最后王第送秦许回寝室的时候，画风是这样的。王第一手插裤袋里，一手拎着一条黑色的武装腰带，走得像个服装模特。而他旁边，是还不到他肩膀高的秦许，穿着又肥又大、盖到大腿的迷彩服，低着头，手里紧紧捏着王第的衣角。
    王第虽然还戴着帽子，却露出一张帅出天际的脸，供人随意观瞻。因此一路上不断有人跟王第打招呼，大部分都是一起打过篮球的男生，也有少数他的迷妹。
    碰到关系比较好的，他都会和颜悦色地回答人家：“哦，我送我妹妹回宿舍。” “对的，我妹妹是新生。”
    妹控属性一览无余。
    到了六号女生楼的楼下，秦许终于放开了王第的衣角，接过他手中的腰带。
    “你回去把这个迷彩服的里子全部剪掉！这么热的天，穿两层真的会死人的！”王第嘱咐她。
    “啊？剪掉不行吧？”
    “有什么不行？这衣服你军训完了以后又不会再穿！放心剪吧，外面这层挺厚的，不会透的。”
    秦许被王第的直白囧的不行，低头答应了转身要进门上楼，手臂却又被王第拉住，“电话号码还没有给我。”
    “那个，我手机丢了，所以现在还没有号码。”
    “你为什么不重新买一个？”王第可没有辅导员李浩那么好糊弄，想不通的问题直接问出来。
    秦许一阵沉默。家里的事情是她的一个禁忌，她不确定该怎么对他说。
    “我暂时还不打算买手机。嗯，我的情况有点复杂。”她回头看了看女生楼前面墙上的挂钟，离熄灯只有半个小时了，而王第还要赶回飞校去。
    “今天太晚了，我下次告诉你，行吗？”
    “……好！那你上去吧！”王第意识到那可能不是一个温馨的故事，心中涌起一阵担心。
    “嗯，那晚安，再见！”秦许刚要走，王第却没有放开的打算。
    “叫声哥哥来听听！”王第挑了挑眉毛，笑得歪歪的。
    “……哥哥晚安！”秦许脸红了，飞快地说完，立刻转身跑了。留下王第在身后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嗯，是长得很好看的那种傻子。
    秦许回到寝室，王第送她回来的消息早已经传开。面对室友的十八般灵魂拷问，她是这么回答的。
    “那个，王第是我的表哥。”
    当然这是王第事先告诉她这么说的，王第还把手机里老妈的照片给她看，“你看，就算说你是我亲妹妹，也不会有人反对啊！”
    ……
    秦许是王第表妹的消息，混在桂花香里，乘着初秋的风，迅速传遍了整个文大和飞大的校园。短短几天，秦许就有了自己的粉丝团。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小姑子”粉丝团，横空出世！
    团员们清一色的小姐姐，都是身兼两职，从王第的飞大“王太太”粉丝团和文大“帝王蟹”粉丝团挎刀而来。抱着“先粉妹妹，再嫁哥哥”的决心，对秦许围追堵截，嘘寒问暖。
    秦许哪里经过这个？作为女孩子，她天生对男生抱有戒心，可是对于主动示好的小姐姐，她向来没有抵抗力。短短两天，她寝室的桌面上，就堆满了替王第收下的礼物和粉色的情书。
    秦许一开始是拒绝的。她太知道王第了，他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心怀坦荡的人。不能回报的，就直接拒绝，从来不做任何模糊暧昧的事。
    是那个叫徐歌的姐姐最先打开了秦许的防线。秦许记得她，能当上王第的妹妹，多亏了她当时喊的一嗓子。所以当徐歌泪眼婆娑地向她倾诉，自己明年就要毕业了，唯一的愿望就是王第能收下她为他写的第一百二十二封情书的时候，她心软了。
    她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自从某天在网上看到了王第的笑容，她便不可自拔地迷恋上了他。电脑里塞满了王第的照片、视频，所有的休息时间都拿来四处搜寻他的消息。她也给他写过信，也给他准备过生日礼物，可是这些都是不能公之于众、宣之于口的秘密。
    所以秦许理解徐歌，也佩服她的勇气。她知道这封信的送达比回复更有意义。只是一封信而已，如果王第不愿意看，就再帮徐歌拿回来好了。
    后续的发展，出乎秦许的意料。王第其他的粉丝听说了这件事，立刻闻风而动，全都一窝蜂地把礼物和情书送到她的寝室来。
    秦许想了很多办法，包括在寝室门上张贴告示，声称不接受代送的礼物。结果疯狂的粉丝们就把礼物直接放在她的寝室门口。而秦许收到了宿管阿姨的投诉，说她私占公用过道，只得含着泪自己把楼道里的一堆又搬进寝室。
    时间一天天过去，礼物和信件越来越多，等到秦许的桌子放不下了，礼物堆到了地上，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已经失去控制，而自己犯了王第的大忌，天要塌了！
    第七章 妹控
    飞校最近要拍一个大型宣传片，王第作为当仁不让的第一男主角，已经被官方停课一周，没日没夜地在练舞室练习。
    王第是喜欢跳舞的，尤其是这一次的舞还带点hiphop的风格。他天生韵律感强，肢体又特别协调，寻常的动作由他做出来，比指导老师跳得还好看。
    本来不用上那些枯燥的文化课，每天和兄弟们打打闹闹，听着带感的音乐跳得浑身是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这么困在练舞室里，王第的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有点想妹妹了，怎么办？
    王第有点后悔，那天应该立刻、马上就给秦许买个手机的。就算自己没办法亲自去找她，微信视频一下也好啊！他又有点埋怨秦许。小丫头片子还挺没良心，哥哥没时间过来，你这做妹妹的，就不能主动过来看看哥？
    秦许也在想王第。在想王第看到这堆礼物的时候，会发一场怎样的脾气？
    当上王第妹妹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他托人带给她的防晒霜。室友们纷纷惊呼，这款防晒算是天价，大表哥果然豪气！
    可是自己是怎么回报他的？如果真的喜欢王第，就应该和他站在一起，而不是站在他的对面，用妹妹的身份逼迫他做违反他原则的事。
    她拖了好几天，礼物越来越多，寝室里已经要堆不下了。她知道必须去面对，必须去做个决断。
    也许，这是她和王第最后一次见面了也说不定。她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王第说“叫声哥哥来听听”的那天，是她两辈子加起来最幸福的一天。可惜，这么快就要告别了。
    ……
    飞大体育馆练舞室。指导老师正在逐个纠正舞蹈动作，王第的动作已经练好了，等得无聊，一个人跑到体育馆外面抽烟。
    外面正在下着大雨，王第站在屋檐下，后背懒懒地靠着墙，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卷，烟雾缭绕中精致的面容若隐若现。
    一把红色的雨伞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撑伞的是个矮个子女孩，伞面压得很低，挡住了上半身，只露出穿着短裤的下半身。
    米色的短裤长度刚刚在膝盖上面一点，膝盖圆润，小腿笔直纤细，弧度优美。超级白，白得简直在雨中自带光晕。
    王第站直身体，盯着那两条交替移动的小腿，心跳开始越来越快。
    女孩撑着红伞走到体育馆前面，开始上台阶。随着她慢慢往上走，她的上半身也渐渐露了出来。她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小腰盈盈一握，再往上，两条黑色的背包肩带，将女孩的衣服勒紧，露出丰满的轮廓……
    王第忽然垂下眼睫，将烟卷猛吸两口，他已经不敢再看，隐隐预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似的。
    穿着黑色凉鞋的雪白脚丫一直到他的面前刚好停下，十个圆圆的脚趾头玲珑可爱，王第甚至能看到上面粉粉的指甲，和被鞋带勒出的丝丝红痕。
    他终于抬起头，微笑着道：“终于想起哥哥来了？！”
    秦许瘪着小嘴，沉默地收了伞。
    “怎么啦？谁欺负你了？”王第把手上的烟头远远空投进一边的垃圾箱，语气中有不自觉的担心。
    秦许默默地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了？说话！”秦许越是这样，王第就越是心急。他用手抬起秦许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发现这丫头的眼睛里有泪。
    秦许“哇”地一声哭出来，“我知道错了！你别不当我的哥哥！”
    这都是哪跟哪啊！王第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说不当你哥哥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听什么谣言了？”
    “我告诉你啊，他们不管说什么，你都别信。我亲口说出来的，才是真的。”
    王第想起那群嘴碎的所谓粉丝团就恼火。远远地瞻仰和膜拜不好吗？看看学校的论坛里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如何才能睡到王第”和“王第是我老公本命”两大主题，长期霸占最热讨论榜首。卧槽！这群疯女人还能不能找到点正事儿干了？
    秦许哭得更凶了，“那，那你要亲口说出来吗？”
    “说什么？”
    “不当我哥哥……”
    “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王第使劲在秦许的脑袋上揉了两把，“放心吧，不会不当你哥的！我这才当了多久啊？不能这么轻易狗带！”
    “什么狗带！才不是狗带呢……”秦许听到王第的承诺，久悬的心终于落了地，又嫌弃他说的不吉利。
    “知道啦！别哭了好吧？”
    “哄”是一种什么东西？王第居然无师自通了。
    秦许不哭了，和王第背靠着墙并排站着，一边看外面的大雨，一边闲聊。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军训没结束吧？”
    “没有，还有四天呢。”
    王第屈指一算，“阅兵仪式是星期六吗，我有时间的话过去看看。”
    “好呀！”秦许冲王第甜甜一笑，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傻！”王第推了她的脑袋一下，发现她还背着双肩包。
    “背着什么？”用手掂量了一下，“这么重？赶紧放下来！”
    秦许却立刻往边上一闪，躲过了王第的手。“那个，你能不能不发脾气？”已经确定了兄妹关系还算坚固，秦许就开始得寸进尺。
    “看了再说！”王第长长的胳膊一伸，就越过了秦许的脑袋，直接拽住了背包带子，瞬间背包就到了王第的手里。
    “来，哥哥看看啊，我妹妹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王第屈起一条腿撑在墙上充作桌面，把背包拉链打开。满满一包，全是粉色的情书，各种各样的笔迹，贴着幼稚的彩色贴纸和莫名其妙的装饰。
    王第的好心情彻底被破坏了。
    “呵!”他冷笑道，“看不出我妹妹还是个爱情使者啊？”
    “对不起，我错了！”秦许低着头道歉，她知道她错得有多离谱。
    王第气得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板着脸冲着墙，留给秦许一个“我很生气”的后脑勺。
    “我真的知道错了，哥哥！”背后的衣服下摆忽然被捉住，来回摇了两下，“哥哥！求求你原谅我！”
    卧槽卧槽！长得好看的女的，果然都是狐狸精变的！想不到秦许这个小妖精，才这么小一点，就有如此功力了！
    可是随便替他收情书，这事性质真的挺严重！长此以往，那还了得？！必须给她一个教训！
    王第努力想要绷住自己的情绪，保持怒气值的高点，可无奈的是，后面那双小手不停地扯着他的衣服后摆，“哥哥哥哥”叫得他头皮发麻。
    他咳嗽一声转过来，故作严肃地说：“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觉得威慑力还不够，又补了一句，“再这样我不去看你的检阅方阵了！”嗯，这次意思应该传达到了。
    “知道了哥哥！”没想到王第这样就原谅她了，秦许简直感激涕零，“我回去把这些都还给人家！”
    “不用还了，直接扔掉！”
    “不行，我寝室里还有一大堆礼物呢！”
    “秦～许～！”王第气得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你怎么又发脾气？你刚刚说好了原谅我的呀！”秦许竟然比他还委屈。
    王第闭了闭眼，好好好！我不发脾气，不发脾气！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
    ……
    “小姑子”粉丝团成立了不到一周，正式宣告解散。王第采取了非常极端的打击行动，直接催毁了众粉丝们通过秦许这个“小姑子”睡到他的野心。
    王第在文大和飞大分别举办了两场粉丝见面会，到会的粉丝们开心而来，绝望而去。偌大的篮球场上，情书和礼物，分门别类、排列整齐。王第亲切邀请他的粉丝们前来回收各自送出的东西。
    这招实在太毒，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收回呢？可不收吧，就那么放在篮球场上，就怕那些炽烈煽情的告白被公之于众、成为笑柄。
    听说那天文大、飞大的篮球场哭声震天，惨绝人寰。而第二天，心狠手辣的王第又领着他的兄弟伙出现在了文大新生阅兵式的看台上。
    昨天的暴行对他的美貌没有丝毫影响。雪肤黑发，白T墨镜，浑身上下唯一的艳色是他鲜红的嘴唇。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清风徐来，连炙烈的阳光仿佛也变得温柔。面对如此美好的王第，即使是那些伤心欲绝的粉丝，也无法心生一丝怨怼。
    全场的注意力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而他的注意力却全在秦许身上。就在人们脑补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时候，秦许所在的方阵出现了。
    王第大腿一拍，一跃而起，“都给我燥起来！”
    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齐声吼道：“秦许秦许，我心所系！秦许秦许，天下第一！”
    全场绝倒！这是怎样一个忠心耿耿、可歌可泣的妹控啊！
    秦许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换来教官一记凌厉的扫视。她赶紧调整步伐，跟上节奏，内心却是万马奔腾、泪流不止。
    什么鬼？昨天才对粉丝做了那样过份的事，今天就直接剽窃了粉丝团的口号拿来用！还敢不敢再无耻一点？而且到底为什么要闹出这么大动静啊？求求你就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不行吗？
    秦许怨气冲天，而王第却心满意足。他用手机记录了秦许走方阵的全过程，还琢磨着回去好好截几个图。在他的镜头里，整齐划一的迷彩全是虚化的背景，秦许雪白的侧颜才是唯一的焦点。
    文大的军训结束后，王第的粉丝团的人数不减反升，据说是妹控属性给他加了分。秦许无奈的发现，就连自己的室友也纷纷入坑。
    吴欣然：“妈呀！王第又宠又坏！从今天起，我要做他的妹妹粉！”
    周童：“王第处理粉丝礼物的态度，说明他是一个心怀坦荡、充满正能量的人！这样的优质偶像，我粉定了！”
    杨妙：“你们都粉了，我不粉，是不是显得有点不合群？是做帝王蟹还是妹妹粉，让我考虑一下。”
    秦许：……
    第八章 放王第的鸽子
    水深火热的军训终于结束了，离学校正式开课还有一天。因此小伙伴们都纷纷脱下戎装换红妆，欢乐地奔向校外，探索A城的繁华。
    秦许和室友们也约好了一起去逛街，吴欣然还说要赶紧办张美容卡，拯救一下被军训毁掉的美貌。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走到文大门口，就发现附近的女孩子都在兴奋和羞涩着什么。海拔较高的周童拿眼睛一扫，不出所料，果然发现不远处，花美男王第小哥哥正两手插兜、玉树临风地站在一棵树下，仿佛在等什么人。
    周童一摸脑袋，自己简直多余！这王第还能等什么人，当然是等他的宝贝妹妹呗！这么想着，周童觉得自己站队帝王蟹有点吃亏，下次干脆转成王第的妹妹粉算了。
    她拿手肘拐了拐旁边目不斜视的呆萌美少女，“亲爱的，你哥来了！”
    “啊？在哪儿呢？”秦许四处张望，这边王第已经看见了秦许，甩开长腿走了过来。
    “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对于一大早就能偶遇王第，秦许发自内心的惊喜。
    王第微笑道：“去逛街呀！”
    “好巧！我们也打算去逛街呢！”秦许高兴地说。
    王第:……
    一时几人都不说话，气氛好尴尬。吴欣然心中滴泪，难道这时候不应该接一句“那我们一起去吧”？果然无高冷，不男神，王第并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接近的啊！
    秦许也十分为难，她想象不出酷霸狂拽炫的王第，陪四个女生逛化妆品、逛内衣店的样子。就算她厚着脸皮邀请他和她们一起，他应该也会一脸不屑地掉头就走吧？
    “那，我们自己去逛啦！哥哥再见！”秦许遗憾地向王第道别。不料后背却忽然被周童的一记铁砂掌击中，她身不由己地往前一扑，正好跌入王第的怀里。
    “说什么呢？！哈哈！跟着我们干什么？你当然是自己跟你哥去逛了！”周童当场就把秦许卖了出去。
    王第搂着怀中软绵绵的小美人，心中感到非常满足，不枉他一大早就等在这里。他向周童投以嘉许的一瞥，示意她可以滚了。
    周童秒懂，立刻一手一个扯住另外两人，掉头就走，“秦许我们先走了啊，拜拜！”
    “别，别啊！我要跟你们去逛街啊！别丢下我啦，我不认得路的！”
    秦许从王第的怀里奋力挣脱出来，敷衍地朝他摆了摆手，“哥哥再见！”然后喊着“等等我啊！”径自奔向了弃她而去的室友们。
    王第觉得今天早上的风他妈的怎么这么凉？竟然吹得他怀中空落落的。这一种留守老人的凄凉之感，是怎么回事？
    本来打算带妹妹去买个新手机的，没想到揣在兜里的钱居然会用不出去！亏他知道今天文大新生放假，还特意逃了篮球队的练习，一大早在这里等她！
    没脸回学校了，那帮子禽兽没有一丝怜悯之心，自己被放鸽子的这事如果被他们知道了，能笑到明年去！王第抓抓脑壳，竟然发现有点无处可去！他伸手叫了辆的士，先坐到市区再说吧！
    ……
    秦许的日子也不好过，一路上都在被三个室友数落个不停！情绪激动、言辞犀利，还翻来覆去。最后连杨妙都听不下去了，“欣然，你这句话好像说过两遍了！”
    秦许不敢跟话，却偷偷把食指和大拇指圈住，向杨妙比了个“三”的手势。是的，吴欣然说她“没良心，身在福中不知福”，已经是第三次了。
    吴欣然“啪”地把秦许的手指头拍下去，痛心疾首地道:“亲爱的，你可长点儿心吧！你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你是王第的妹妹吗？就这儿，在你面前就有三个！杨妙，你说是吧？”
    杨妙点着头跟进，“是啊是啊，就昨天王第追着给你拍视频的时候，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追着拍他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偏了！说偏了啊！”周童赶紧打断杨妙的发散思维，又苦口婆心地对秦许说道:“亲爱的，我们的意思是你不能这么对王第，这天理不容啊！我们连汤都喝不着，你到嘴的肉还往外吐，这说不过去吧？”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呀！秦许头疼！
    “知道了知道了！我今天不是要买内衣吗？难道让我跟他去逛吗？求求你们行行好，就带我玩一次吧！我保证以后会对他千依百顺、予求予取的！”
    这天秦许除了买了内衣，还买了新手机。她之前一直在等的一笔稿费终于到了。美滋滋地选了手机号，然后立刻注册了微信。终于可以和哥哥随时通话、随时视频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室友们比她还激动，纷纷嚷着让秦许打个电话给王第，顺便加个微信，如果能在秦许的手机上看到男神，也是粉丝团的巨大福利啊！
    秦许在室友们热切地注视下，满怀激动地拨通了王第的手机号码，一阵激烈的嘻哈音乐响起，这个彩铃果然很王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王第压根儿就没接电话。他乘坐的士到了A城最繁华的街区，决定把准备给秦许买手机的钱全部花光。
    他给自己买了副新墨镜，独自吃了法式料理，最后把剩余的钱全部兑换成游戏币，在游戏厅里泡了大半天。
    他不知道的是，有个人跟着他，也已经在游戏厅里呆了大半天了。
    彭宇是一名星探，就职于国内第三大的娱乐公司，不过目前还是个实习身份，能不能转正，取决于他是否能为公司挖掘到具有优秀潜能的新人。
    公司最近参与了一个舞蹈选秀的企划，因此他连续几天都泡在游戏厅的舞蹈机边上，希望能遇到一个可塑之才。
    当王第走上跳舞机的一瞬间，他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这个男孩子长得太惹眼了，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身材也极为匀称。等到王第开始跳第一支舞，彭宇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半个游戏厅的人都来围观这个男孩子。
    王第跳得浑身是汗，这已经是最后一关了。丁哥酒吧的楼上有一台跳舞机，他在上面跳过很多次，但是在游戏厅跳还是第一次。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每当他跳出一个高难动作，就会引起一大片掌声和掀翻屋顶的欢呼。
    必须承认，这种感觉很不错。虽然同样是喜欢和肯定，学校的所谓粉丝团只会盯着他的脸看，而这里的人们却是在感叹他的舞技！这种对他能力的承认，让他觉得更为舒服和有满足感。
    身边的一台机器又换了一个人，之前的几个都被他pk掉了。王第跳得兴起，掀起T恤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转头看到上来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穿着西裤皮鞋。
    王第扯开一边嘴角朝他笑了笑，又伸手在自己脖子下面划了一下，意思是兄弟小心点，我要把你秒杀！
    彭宇也对他报以微笑，脸颊上竟出现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引得几个女生小声尖叫。王第心中一阵恶心，卧槽！长得这么娘，不会是个基佬吧！
    音乐开始，这首歌王第也练过好几次，可以轻松驾驭。可是才跳了一小段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人群中爆发的喝彩和他的动作配不上，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娘娘腔。卧槽！这是个专业班子啊！
    所谓专业班子就是受过长期正规训练的人，他们做出的动作总比你满一点、好看一点。
    屏幕上显示的分数相差无几，可旁边这位的动作却明显比他好看，王第心中一慌，立刻错过了几个节拍。最后他的全胜记录被终结，他输给了旁边的娘娘腔。
    不用再比了，就算分数差不多，他也是输了。王第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他捡起一边的背包走人。
    人群中有几个小女生过来向他索要合影，都被他摇头拒绝了。拿出手机，发现有个陌生号码给他打了二十几个电话，他皱了皱眉，想到有可能又是哪个疯狂的粉丝，他直接把号码丢进了黑名单。
    他收起手机，抬起头，发现刚才赢过他的娘娘腔正站在他的边上，带着两个小酒窝等着他。
    王第心中“卧槽”了一声，正打算走开，谁知那娘娘腔却向他递过一张名片来，“你好！我叫彭宇，我是春城公司的星探！”
    “起开！”王第压根儿就没有接他名片的意思，闪过那只手，继续走。
    彭宇非常兴奋，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宝藏。正面看这个很会跳舞的男孩子，眉目长得更是完美。这还是素颜，如果再上一点妆，在摄像机里该是怎样的惊艳！这样的样貌，就是那些公司里签约的明星也没有几个能与之抗衡的。
    天才总是有脾气的，其实天生长得好看的人也一样。所以彭宇并未对王第的态度有所芥蒂，反而是紧跑了几步，追上了他。
    ……
    秦许这边已经逛完了街，回了寝室。说实话，她的心情有点低落。新手机放在床头，一点动静也没有。其实买了新手机以后，什么也没有发生改变。
    她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给王第打电话。一开始是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怎么会那么久都不接电话呢？后来再打，提示音立刻转成了“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王第竟然把她拉到黑名单里了！
    虽然知道王第应该不是故意的，毕竟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陌生号码而已，可是秦许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她忽然有些了解白天室友们唠叨的心情了。原来被王第拒绝，是这样一种感觉啊，孤单、失落、好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
    第九章 伪天才少女
    第二天是一年级新生正式上课的日子。
    秦许的专业是英语。上一世她的英语就很好，这一世小秦许在国外生活过几年，因此她对于英语就更为得心应手。上高中时，她就开始为一个英语杂志翻译国外的稿件，收入嘛，很过得去。
    她喜欢英语，原本的计划是考一个英语专业的导游证，放假的时候可以出国带团，旅行赚钱都兼顾了。
    可是自从遇到王第，又意外地成了他的妹妹以后，她调整了自己的人生计划。
    她打算利用自己上辈子的学识和经验，辅修一个建筑专业。只要能顺利考上注册，那么等王第出道以后，她就可以用挂证的钱维持生活必须，然后全心全意地陪在王第身边，当他的左膀右臂，为他挡风遮雨。
    辅修双学位需要向学校提交申请，具体的手续她还不是很清楚，因此到了下午没课的时候，她就去找班级辅导员李浩。
    是的，就是那个被她按了两个蓝色小手印的李老师。
    提起这个李老师，原来他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传奇人物。他是本校的本科毕业生，研究生和博士均就读于国外著名大学。翻译界最权威、通过率最低的CATTI考试，二级和一级他都是一次性通过的。
    本来以他这样牛掰的资历，去国内任何一个名牌大学都绰绰有余，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最后竟然选择了文大作为他工作的起点。
    秦许自上次在寝室得罪了李浩之后，只在几次大班会上远远见了几次，单独的见面这还是第一次，因此心中很有些忐忑。
    李浩除了担任秦许他们班的辅导员以外，还负责带一个研究生班，另外自己还有做几个课题要做。因此他的办公室人来人往，非常忙碌。
    秦许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发现李浩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人，便在过道里站着等。
    这里是1号教学楼的第十二层。过道的窗子恰好对着飞大的方向。飞大秦许是去过的，但从这么高的地方看，还是第一次。
    虽然只隔了一条街，飞大的风格和文大却完全不同。飞大的校园更大，绿化更多，建筑更彰显贵族气息。十几栋欧式的多层建筑散落在绿树如茵的校园里，秦许按照记忆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曾经和王第一起屋檐下看雨的体育馆。
    摸摸口袋里的手机，秦许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昨天开始，只要一想到渺无音讯的王第，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叹气。叹了这么多气，应该比上辈子的二十九年加起来还要多吧。就算是自己从这个身体里醒来的，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也没有这么叹气过啊。
    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样患得患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不过是联系不上王第罢了，自己怎么搞得这么失魂落魄，如丧考妣？
    不，不能这样。即便是为了王第，你也不该这样。每个人都是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界，最后也会孤零零地走。把情绪和愿望强加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不公平的。
    王第他生来就是一个偶像，永远不会只属于你一个人。不要被他的善意和接近冲昏了头，不要用一厢情愿的牵挂去纠缠他，不要让你盲目的爱成为他的负担啊！
    李浩拎着一个开水瓶，走出办公室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过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女孩静静地趴在窗台上，眼神迷离，带着淡淡忧伤。此时太阳正要落山，将一片金色的光辉洒在女孩身上。而沉思的女孩竟毫无所觉，任由那光线把她的轮廓点亮。
    李浩学过多年的油画，他忽然对这个画面有了感觉，犹豫再三，他偷偷拿出手机，记录下了眼前的画面。
    下班的铃声忽然响起，把秦许惊醒。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太阳居然都快下山，而她的腿也有些麻了。
    李浩咳嗽一声，装作刚看到的样子打招呼:“秦许！你怎么在这里？”
    “啊！李老师好！我有点事情找您，不过现在是不是太晚了？”
    “不晚不晚！你进来坐！”
    秦许跟着李浩进了办公室，在他的桌前坐下。
    “要不要喝点什么？有茶也有咖啡！”
    “谢谢老师，不用了！”
    想到秦许年纪还小，茶和咖啡可能都不太合适，于是李浩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了秦许面前。
    “说吧！是什么事？”
    “李老师，是这样，我想辅修建筑专业，不知道需要走什么流程申请呢？”
    “建筑？！”李浩有些吃惊，“为什么想要辅修建筑呢？一般来说，学建筑的辅修英语的比较多，像你这样英语专业的辅修建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秦许没法说自己是开了挂的，只能胡说:“我对建筑比较感兴趣，希望将来就业可以往这个方向靠一靠。”
    李浩对学生的幼稚想法感到头疼，却也不好过分打击她，只好婉转地表达，“秦许，是这样啊。你看，你学的英语专业是文科，而建筑呢，属于工科范畴，对数学、物理的要求很高。你想从头开始学建筑，势必还要把高中的功课补起来。而且我们学校对辅修专业的考察是很严苛的，只要挂科超过两次，就会取消辅修的资格。”
    李浩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说得直白一点，“所以，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辅修离自己本专业太远的专业。韩语、日语，还有古汉语这些都是比较好的选择。”
    秦许一阵沉默，她知道如果不露一手，辅修的事很难得到老师的支持，于是她对李浩说道:“其实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自学大学建筑的科目了。高数、大学物理、结构力学、材料力学等等，我都没有问题。如果老师不相信，您可以现在就考察我！”
    李浩还没有怎么样，被他们的对话吸引的另一位姓梁的女老师却对秦许非常感兴趣。她恰好是建筑系教材料力学的老师。她兴致勃勃地走过来，“李老师，这就是你们班上的那个年龄最小的学生吧？”
    秦许急忙站起来行礼，“老师好！”
    “坐！坐！哎哟，长得真漂亮啊！小姑娘太可爱了！我们专业的科目你倒还真的了解不少啊！听说你高中只读了两年，你是怎么一面应付高考，一面自学大学课程的？”
    秦许硬着头皮瞎掰，“我对感兴趣的东西就会比较痴迷，有时候看起书来，一晚上不睡也是有的。”
    梁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李老师你看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也算少年天才了，也是十五岁就上了大学，二十四岁就拿到了博士学位。可是这个小女生恐怕比你还要牛哦！”
    李浩被梁老师夸得一头是汗，他不清楚秦许的实力，只是觉得过于吹捧什么少年天才，本身就是对这个人群的一种捧杀。所以他有点不自在地对秦许说:“这样吧，你先考虑考虑，等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这分明就是推脱啊！秦许心中有些着急，犹豫着不肯走。
    这时梁老师从自己的桌子绕了一圈回来，不嫌事大地说:“来来！小姑娘！这是我正在改的材料力学的作业。这上面的题目都做错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做一遍试试？”
    “好！谢谢老师！”能有机会当面证明自己的能力，当然求之不得！
    秦许找李浩借了支钢笔，当即就趴在桌上演算起来。
    这时候李浩反而开始担心，对于材料力学，他完全不懂，想象中应该是很可怕的学科。这孩子凭空夸下海口，若是做不出来，岂不是会打击她的自信心？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气恼梁老师的多事，抬起头来横了她一眼。
    梁老师对于李浩的埋怨毫无察觉，她站在秦许的身后，越看越心惊。
    这孩子还是谦虚了，她这何止是会，简直是融会贯通好吗？拿给她的这份作业，虽然目的是考察这一章节的学习情况，但用其他的方法却更为简单。秦许不假思索，直接拿出了最简单的公式，将答案一步到位。
    一份作业做完，梁老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越看秦许越喜欢，“李老师，你赶紧给这孩子办辅修的手续，这个学生我要定了！哎呀，你当初怎么就学了英语呢！你这天分学英语多可惜呀！”
    从李浩的办公室出来，天已经黑了，李浩坚持送秦许下楼。
    手下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学生他其实是最高兴的，尤其是这孩子年龄那么小，还长得那么漂亮！多少家境不太好的女孩子，因为长得有点姿色，就放弃了自身的努力，转而寻求捷径。像秦许这样踏踏实实、用实力说话，美而不自知的女孩子，简直太罕见了！
    李浩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对秦许说道:“秦许，你大学期间千万不要谈恋爱！你年纪太小，大学毕业了也才二十岁，最好研究生毕业了再考虑个人问题。你要珍惜自己的天分，要趁着年轻多学习知识，争取在专业上有所建树！千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聊的爱情游戏里！你要知道，在大学谈恋爱的成功率可是相当低的！”
    秦许一头黑线，终于明白这位二十八岁的天才博士至今还是条单身狗的原因了。人家完全是靠自己的实力单身啊！
    第十章 虐狗新技能
    因为想通了一些事，秦许这天晚上睡得很踏实，再也不会魂不守舍地动不动就拿起手机了。
    王第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就这样又过了一天。到了这个星期六，吴欣然兴奋地在寝室里宣布，飞大和文大的篮球赛又要开赛了！王第作为飞大校队绝对主力，确定会过来参赛！
    从室友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秦许还是有点失落的。自己这个妹妹，看起来可有可无嘛。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来，不管是妹妹还是粉丝，绝对不能因为得不到回应就放弃忠诚。秦许是王第两辈子的铁粉，誓死要守护到底。
    秦许和室友们一起穿上了4号红色篮球衫，这衣服码太大，腋下开到臀部，下摆都到秦许的小腿了。肩膀处更是夸张，动不动往下垮，秦许只好时不时地拽一下。
    这次比赛是室内比赛，在文大体育馆里进行。秦许一行四人提前了半个小时入场，才发现她们太傻太天真。馆内乌压压一片，已经坐满了人。靠前的，靠中间的位置都没了，只有远远地倒数两排还有些空位。没有办法，再不坐，连那样的位置也要没了。
    周童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秦许紧紧跟在她的后面，艰难地穿过人群往远处的座位前进。
    忽然听到旁边喊了一声“秦许”，秦许转头一看，顿时心中一惊。是徐歌！
    自从上次王第无法无天的在篮球场召开了”别开生面“的粉丝见面会之后，秦许见了徐歌就躲，所以这次是她们是那件事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秦许对徐歌是愧疚的，毕竟如果不是她，徐歌也不会对王第心存幻想，最后也不会被伤害至深。秦许觉得自己其实欠徐歌一句道歉。
    就当秦许摆开架势，准备对徐歌行一个标准90度鞠躬的时候，徐歌高兴地说:“秦许要不要过来坐？你个子这么小，可以在我们这里挤一挤的！”
    “啊？不用不用！”秦许错愕之后，连连摆手。
    “不用客气！真的！你是王第的妹妹，本来这个体育馆你应该是想坐哪儿就坐哪儿的！”
    “是啊是啊！”旁边的小姐姐们也都纷纷附和。秦许认出其中的几个，都是到她寝室放过礼物的。
    怎么回事？难道上次的粉丝见面会竟然并没有打击到她们对王第的狂热？也没有影响对她的态度？
    秦许还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扭捏地道:“那个，上次礼物的事……”
    “哎呀！别放在心上！王第的脾气我们都知道！要是他哪天收了谁的礼物，我们才要好好对付那个人呢！我们就是心存侥幸罢了！还没谢谢你帮我们转达礼物呢！至少你还是把礼物送到王第手中了，以前从来没有成功过！就算没打开，他为了排顺序，也每个礼物都看过了！我们已经赚到啦！”
    秦许目瞪口呆，看来自己的境界还是不够啊！
    王第进场的时候，全场沸腾，飞大和文大的粉丝团，因为偶像亲口认证（剽窃）了她们的口号，今天的应援也互不相让、尤其热烈。
    秦许捅了捅吴欣然，“你不是加入了粉丝团吗，你怎么不喊呢？”
    “喂！你搞清楚好不好？我是妹妹粉丝团的，跟她们不是一个组织。我们团的宗旨就是不靠近、不占有。永远像王第的贴心小妹妹一样，仰望着他就好。”
    好吧，是我见识浅薄，没有一眼看穿贵组织的奥义！
    ……
    王第这几天很烦，非常烦。自从那个死丫头放他鸽子、掉头就跑之后，他已经快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她了。（实际只有三天）
    他好像又回到了秦许钓大鱼的时候，不，比那个时候还要煎熬得多。
    那个时候他和秦许还没有那么熟，可供回想的画面也没有那么多。哪像现在这样，整天没完没了地，脑子里像放着小电影，一会儿是酒吧里秦许从桌子上抬起头来，一会儿是秦许打着红伞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好几次听到有人喊“哥哥”。他惊喜地回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可是他还是要扛着。女孩子不能惯着，如果有一次认输，那么就会一辈子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篮球队的一个兄弟和女朋友吵架，其他的兄弟都是这么说的。
    自己的经验也是如此。当初秦许一看到她，楚楚可怜、乖顺可爱，（他好像忘记了秦许踩他烟头的事）然后呢？自从当了他的妹妹，先是私自替他收了粉丝的礼物，害得他一份一份地清出来，累得要死！后来又干脆从自己的怀里跑出去，像打发一只苍蝇一样，挥手离去。
    为什么会这样？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当时自己没忍住，主动跑到文大去看她军训，然后又主动提出做她的哥哥？！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秦许先来学校找自己，然后流着眼泪、摇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哀求着当自己的妹妹——现在肯定不会是这样！
    所以，是男人就必须要扛！不管多么艰难，一定要扛住！
    ……不过这死丫头今天到底有没有来看比赛啊？
    王第站在场中央，环顾四周。全是人，大部分都穿着红色篮球背心。王第特意避开了那些晃眼睛的红色，在他的想法里，死丫头才不会为他穿那么难看的衣服呢！
    王第在找秦许，秦许也在看他。这个时候她才有一种她也是粉丝的感觉。离他那么远那么远，远到看不清他的表情，远到他不可能在人群中看见她。忽然秦许觉得妹妹粉丝团的宗旨很妙，不靠近不占有，真的是很好的一种境界啊！
    直到开球，王第也没有找到秦许。他带着一股子冲天的怨气，一掌将篮球拍飞，几乎直接送到篮下，等在那里的队友三步上篮，不到三秒，轻松拿到两分。体育馆内顿时欢声雷动。
    之后的比赛中，王第依旧暴躁、凶悍，他的王霸之气直接影响了队友，整场比赛飞大一直压着文大打，比分差距渐渐拉到了二十分。
    文大的篮球队队长胡天是王第的老对手了，因为棋逢对手、实力相当，所以对王第格外关注。王第开场前在观众席中搜寻的样子，他早就注意到了。他低声询问了队友，才知道原来王第的妹妹居然是文大的新生。
    本来这只是一个赛前的小插曲，可是当上半场结束，文大落后飞大二十分的的时候，胡天又想起了这件事。
    他思忖片刻，对身边的一个替补队员耳语了几句，那名队员立刻翻过看台栏杆，进入了观众席。
    王第满头是汗，一边喝水，一边还在用眼睛往观众席上看。他还是不死心，不相信秦许会这么狠心，文大几乎全校的女生都在这儿了吧？她怎么就能安心地坐在寝室里呢？
    王第很快发现了那名潜入观众席的对方替补队员。他想干什么？王第的视线顺着那个队员，往上看，忽然他发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穿着红色篮球服的身影，非常熟悉。
    王第有点近视，所以他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秦许。可是越看越像。原来想念一个人久了，可以连脸都不用看，仅凭一个模糊的轮廓就能把她认出来。
    王第迅速站起来，助跑几步，一只手在栏杆上轻轻一撑，直接跃过看台栏杆，落在观众席上。
    粉丝们在王第站起来的时候就开始尖叫，直到他以不可思议的弹跳力，准确地落在看台上，全场反而忽然一静。
    在寂静中，王第指着倒数第二排的小小身影喊道:“秦许！下来！”
    秦许还在楞，王第是怎么发现她在这儿的？
    王第见她不动，对他面前的红色军团们说:“帮帮忙！让我妹妹下来！”
    离得近的粉丝们纷纷两只手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偶像，就站在这么近的距离。
    他说了什么？是“帮帮忙”？
    粉丝们七嘴八舌，群情激动！她们推搡着那个不知所措的替补队员，喊着“快点快点让开！让妹妹过去！” ，“麻烦挪一下，挡道了亲！”
    秦许懵懵懂懂地被牵着、拉着、推着，送到了王第面前。
    王第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坐那么远干什么？到下面去吧！”
    说着自己先跳下篮球场，又向看台上的秦许伸出手，示意她跟着下来。
    秦许脸涨得通红，她倒不认为自己是害羞，主要是全场的目光太过炽烈，烤得难受。她硬着头皮弯着腰把手伸向王第。王第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两手握住秦许的小腰，往上轻轻一举，秦许就被他抱下了看台。
    (让我们恭喜王第同学继摸头杀和宠溺表情包之后，点亮虐狗新技能——妹妹抱！此处应有掌声及欢呼声。）
    王第把秦许揽在怀中，紧紧地搂了一下。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一周前（其实是三天）秦许就是从他怀里逃开的，如今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怀中。王第像找到失落已久的宝藏一样，又惊喜又满足。
    就在王第把秦许放开，牵着她的手走向飞大的球员坐席的时候，就在全场女生兴奋尖叫，男生绽放出奇异的姨母笑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秦许身上的篮球背心不堪全场目光的重负，从她窄窄的肩膀上滑了下来。秦许一惊，来不及抓住什么，背心就直接垮落地面，在脚边堆成一圈，只剩王第牵着秦许的手上，挂着一边的肩带。
    全场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就连两队的教练、裁判和工作人员都笑得前仰后合。王第低头看着手上挂着的篮球衫，也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眼睛弯弯，嘴巴咧开，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这是秦许最爱的笑容。可是她却没有看到，她闭着眼，将自己的心放空。尽量让自己不去听那些震耳欲聋的笑声，让自己不看那挂在手上的肩带和堆在她脚边的一圈。可是，哈哈，也太好笑了吧！！
    秦许终于忍不住睁开眼，也笑了起来。全场都像被点了笑穴一样，笑得停不下来。中场休息的时间明明到了，可是工作人员提醒裁判，裁判却抹着笑出的眼泪摆摆手。
    胡天也在笑，他本来想找到秦许，放在文大的球员席上气气王第的。只要王第发挥失常，丢掉的分数就好追了。可是这会儿，他的主意又变了，比赛成绩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就这样吧！就这样哈哈大笑多好！！
    第十一章 王第的梦想
    那场文大和飞大的比赛，如胡天所愿，文大在下半场将比分反超，最后以微弱的优势险胜。
    这可真是成也王第，败也王第。王第下半场在场上频频走神，老是忍不住去看坐在球员席的秦许，如此不在状态，最后气得教练直接把他换下来。
    王第求之不得。不等比赛结束，直接拉着秦许走人。他们来到上次酒吧的那条街上，找了一个西餐厅坐了进去。时间尚早，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王第就给秦许点了一杯布丁奶茶，自己点了杯咖啡。
    看着对面乖巧的妹妹，小脸儿红红的，双手捧着奶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奶茶，王第的心都要融化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看秦许的眼睛一直带着笑，像把银河装进了他的眼睛里。
    秦许知道王第在看她，所以她根本不敢抬起头来。她又开心又羞涩，又有些恐慌。明明已经想清楚了的，王第将来会是一个超级偶像，他注定不会只属于一个人，那么趁现在就要打起精神来，不要让自己沦陷在他的温柔里，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想到这里，秦许抬起头来，逼着自己直视王第的眼睛，“我买手机了，加个微信呗？”
    “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说呢？”王第赶忙掏出自己的手机。
    提起这个来，秦许忽然有点生气，“我怎么早说？！我都被你加了黑名单了！”
    “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给我打过电话了？”王第划开自己的通讯记录，往前翻，直到看到那个被他拉黑的号码。
    “啊，这个，这个号码是你的？”
    他忽然心虚。一看时间，就是放他鸽子那天。原来秦许是买手机去了，而且没隔几个小时就开始给自己打电话了。自己没接，她就锲而不舍打了二十多个。
    自己那时候在干嘛？哦，在跳舞呢！想到不接她的电话，然后把准备给她买手机的钱挥霍一空，最后还鬼迷心窍地把她的号码拉黑……
    血债累累的三宗罪啊，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骂自己一声“渣男”！
    “对不起秦许！我向你道歉！是我做错了，不应该怪你放我鸽子，不应该不接你电话，更不应该把你的号码拉黑！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你能原谅我吗？”
    秦许被王第机关枪一般扫射的道歉吓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道歉，也没有想到王第会为了这种他不能控制的小事跟她郑重道歉！
    “你，别，别这样！”她慌忙制止王第，“我原谅你。不，其实不用道歉，真的，我没什么的！”
    “那怎么行？错了就是错了！必须得道歉！”王第说得铿锵有力，随即话音一转，意有所指地道：“明知道做错还不思悔改的行为统统都是下三滥！！你听懂了没有？！”
    “啊？哦！”秦许懵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需要跟我道歉的事？或者说，有没有什么需要坦白的？”王第眯起眼睛，慢慢逼近。
    秦许顿时心跳如雷。坦，坦白？王第知道了什么？是她刻意隐瞒的家里的情况，还是她异世界重生的事实？
    王第看到小姑娘脸都吓白了，心中立刻一软，马上开始放水，“算了算了！下三滥这种事是用来要求大男人的，你这样没长大的小女生可以不算在内！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保证以后不准再穿其他男生的衣服！听到没有？！”
    “我？我没穿男生的衣服啊？”秦许一头雾水。
    “喂！那件篮球背心怎么回事？那是你的码吗？”见秦许不承认，王第直接开始逼问。
    他才不管那个是自己的应援背心，才不管秦许只是把背心套在自己衣服外面，根本没有贴着肉——只要一想到那件该死的衣服，曾经被某个大汗淋漓、臭气熏天的雄性穿在身上过，他就立刻百爪挠心、火冒三丈！卧槽卧槽！杀了那男的心都有！
    “哦，那个啊！那个是新的啦！是周童从粉丝团特意帮我代购的！花了好几十块呢！”
    “那为什么那么大？！”王第瞪着眼睛质问。
    “不是你的尺码吗？”秦许也瞪大眼睛，无辜地眨啊眨。
    “……是这样吗？”
    原来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是这样的效果啊。王第想起衣服从秦许身上瞬间垮落的场景，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哥哥，你没事吧？”秦许发现王第脸有些红。
    “啊？哈哈！没事！能有什么事？”
    王第打着哈哈靠回自己的座椅，拿起手机装作看消息，嘴里没话找话地说道:“那个，那个啥……哦，我那天没接到你电话，是因为我在游戏厅跳舞呢！那天还有个星探找我，说是春城公司的……”
    春城公司？！秦许心中一惊，这是上一世王第签约公司的名字啊！捧红了不少新人，也握着许多一线大咖的资源。
    余光瞥见秦许盯着自己，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王第暗喜，转换话题成功！他打开手机相机，开始对着秦许“咔嚓咔嚓”拍照，“来，妹妹看这里！把刘海拨一下！”
    哎哟，我妹妹长得真好看，360度无死角！
    王第一边拍照，一边跟秦许闲聊:“那人长得特别娘！还说以前也是艺人出身，刚刚转行做星探的，不过他的舞确实跳得好！”
    已经开始了吗？这么早？可是王第，他还没有准备好……
    王第拍完了照，又给照片加各种特效，玩得不亦乐乎。看着这样的傻哥哥，秦许叹了口气。
    “哥哥，你是怎么回复他的？”
    “我把他号码拉黑了！”
    ……突如其来的任性，可以说是很王第了。
    “哥哥，那你对当艺人有什么想法？”
    王第抬起头来瞥了秦许一眼，“怎么？你也觉得你哥哥帅到可以直接出道了？”
    “现在谈出道还为时过早，关键是你怎么看待艺人这个工作？”秦许一反常态的认真。
    王第被秦许过于严肃的表情吓到，他放下手中的手机，“怎么了？有这么严重吗？”
    “嗯，当然啦！这个是你未来的职业规划！你是想就这样混着，以后轻松当个空少，还是努力上进，做一个合格的艺人？”
    原来秦许是在为他的未来打算啊！
    王第看着她那紧绷的小脸，忍不住笑起来。他伸手捏了捏她圆鼓鼓的脸蛋，“妹妹是怎么想的？希望我以后做什么？”
    “啊？”秦许从来没有想过王第会询问她的意见。在她心里，王第是肯定会出道，当上大明星的。现在要讨论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和出道时机的问题。
    然而王第却让她来选，是出道还是不出道……
    不出道？王第是天生的偶像，他强烈的个人特质注定了他不可能做个普普通通的人。难道要让这样惊才绝艳、光芒四射的人淹没在碌碌无为的生活中？
    出道？王第的性格纯真善良坦荡，脾气火爆不懂得转弯，他真的能适应那个尔虞我诈、危机四伏的圈子吗？万一又和上一世悲惨结局怎么办？
    秦许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危险的分岔路口，往左往右都是万丈深渊之上的荆棘小道。没有一条路是可以预见美好结局的，没有一条是看起来好走的。
    最后她低着头道:“对不起，哥哥。我没办法帮你做决定。不过，只要是你选择的路，我都会支持到底！”毕竟，这是我跨过时空而来的唯一意义！
    “我知道了！”王第在秦许的脑袋上揉了揉，“告诉你哦，其实我四岁的时候就有星探找到家里去，哈哈，我妈那时还以为是人贩子！要是我那时候就出道，现在也没武磊、张山这些人什么事儿了！”
    他喝了一口咖啡，略有点沮丧地继续说：“不过，我觉得我可能做不了艺人！你看随便一个当星探的都能在跳舞上秒杀我！我以前还以为自己跳舞挺牛呢！”
    “谁说的？！那些东西有什么重要的？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他的全部！才不会因为你跳舞不如某人而放弃呢！很多人都可以因为一个笑容就誓死守护你！”秦许听不得王第的妄自菲薄，王第啊，就应该酷霸狂拽、不可一世一辈子！
    王第哈哈一笑，“听起来怎么像脑残粉啊！不过靠脸红不了多久的。或者我先靠脸红起来，赚够了钱再退隐？”
    “你少胡说八道了！”秦许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有多险恶，那些人走茶凉的滋味有多难熬？
    王第却忽然认真起来，“不过说真的，我还挺喜欢表演的。人生只有一次，我的人生大概就只能当个空少，人老珠黄以后就做机场后勤。可是人家做演员的，什么□□炸天的人生都可以经历一次，想想都觉得过瘾啊！嗯，要不这样，要是我出道，就老老实实当个演员，不搞那些综艺你看怎么样？”
    “这也由不得你，演了片子当然就要宣传啊！”秦许无奈地说道。
    “唉！不想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不管不管了！秦许，我把照片传给你啊，有几张特别有意思，可以做表情包，哈哈！”王第径自结束谈话，又开始傻乐。
    秦许却被他说的“喜欢表演”那句话深深触动。
    是啊，王第上一世虽然从一档真人秀出道，真正让他大红大紫的却是一部脍炙人口的偶像剧。就是在这部剧里，王第从一个素人迅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演员。从那些幕后花絮里，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到他为了拍好这部剧，吃了多少苦，付出了怎样艰苦卓绝的努力！
    王第应该出道，就算是为了能成为一个他梦想中合格的演员，他也应该出道。
    秦许忽然明白，比起“宇宙花美男”“全民偶像”这些称呼，王第更想要的其实一直只是“演员王第”这一个而已。至于害怕综艺，是因为他不擅长吧。那么就从现在开始，陪着他一样一样的查漏补缺好了！
    “哥哥，我想学吉他，你陪我一起学！”
    “啊？弹吉他手很疼的！你受得了吗？”王第从对面捉过秦许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中，“你看看，你手这么小，弦都摸不准，我看还是算了吧！”
    我手小，可是你的手大啊！秦许把王第的手翻过来朝上。光滑白皙、十指修长，骨节纤细，手控们会报以尖叫的一双手！如果这双手还能拨动琴弦，发出美妙的音符，是多么完美的事啊！
    想到此，秦许朝王第露出甜美的笑，“哥哥！我们今天就开始找吉他培训班！咱们学吉他去！”
    第十二章 秦许的一天
    九月二十九日。秦许的一天。
    早上六点，秦许自己静悄悄地起床，简单梳洗，背着双肩包，骑着自行车去飞大图书馆。当然图书馆还没有开门，秦许看中的是图书馆前面的一大片绿得发油的草坪。
    自从买了手机以后，她开始帮一个做少儿英语公众号的朋友做一个幼儿绘本推广的小栏目。在这个公众号里，她的名字叫做“Elsa姐姐”。天气好的时候，她会坐在手机后面，用英语给小朋友们读那些可爱的绘本。
    这个视角很特别，看视频的小朋友们仿佛是坐在“Elsa”姐姐的怀里。面前五彩斑斓、充满童趣的绘本，一页一页地被一双纤纤玉手打开，背景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和远处美轮美奂的欧式建筑。静谧的清晨，“Elsa”姐姐标准的发音、温柔甜美的声线，再配上大自然的鸟叫和虫鸣声，成功营造出温馨有爱的气氛。因此新栏目开始没多久，已经拥有了数量不少的小粉丝了。
    临近七点，王第出现了。他知道只要天气允许，秦许就喜欢到这里来录节目。他是秦许的第一个粉丝，第一时间就关注了秦许的新栏目。而且每天晚上和小粉丝们一样，听着“Elsa”姐姐的节目入睡，连梦都是甜美的。
    这会儿他蹑手蹑脚从手机拍不到的地方，悄悄地接近。秦许余光看到他，眼睛带笑地挥挥手，控制着气息，将那一句念完。
    “今天已经录完了？我是不是又来晚了？”王第习惯了晚睡晚起，这个点起来对他有点残酷。不过怎么办呢？每天一大早就能见到妹妹，牺牲一下懒觉也是值得的。
    “还有一点。哥哥，你帮我录一段，行吗？”秦许指着绘本的下一页，“你看这里，这是男生的语气，我录了几次，都不满意。”
    “不行不行，我不喜欢英语！”王第再不可一世，也知道自己在英语方面的洞子有多深。绝对不能在妹妹面前自爆家丑，
    “没事，就几个单词而已。哥哥你要帮我啦！你的声音最好听！”
    被夸奖“声音最好听”的王第小朋友，几乎没有什么心理挣扎，就从了。在妹妹崇拜的星星眼面前，自尊心是什么？不存在的！
    好歹还是听了一段时间的绘本了，王第的发音感觉很不错。简单练习以后，两人配合默契，视频顺利录完。
    “亲爱的小朋友们，今天的绘本就读到这里。感谢Dean哥哥的友情演出，如果喜欢他的声音的话，就请留言告诉我哦！我是你们的Elsa姐姐，我们明天再见！”
    七点十五分，作为今天声优演出的酬谢，秦许请王第吃早饭。王第翘着二郎腿，满足地坐在早餐店的桌子后面，看着秦许为了他跑前跑后。
    作为飞大篮球校队的主力，作为一个发育期的多动症患儿，王第的饭量大得惊人。秦许来来回回把三碗面、一份煎包和两杯豆浆统统搬到王第面前，额头都已经见汗了。
    “妹妹辛苦了！”
    “哥哥，我开动了！”
    王第从秦许手里夺过筷子，用纸巾擦干净，“急什么？待会儿我骑车把你送到教室去！不会迟到的！”
    八点，秦许开始上课。建筑系的辅修已经开始，今天她的课从早到晚，排得满满当当。但是她还是在下午到晚自习之间，抽出时间和王第见了面。
    下午五点半，秦许来到飞大食堂。
    飞大为了照顾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的口味，把食堂的一个区域分成了若干档口，专门分包给私人老板，方便提供地道的地方美食。
    王第是蜀地人，常常光顾家乡的档口，以至于和老板成了兄弟。今天是老板出新菜的吉日，也是王第做友情吃播的日子。
    一大盆红通通的辣椒端上来，放在王第的面前。吃播小王子有点懵，我的发？！说好了有大肉，有大肉！才答应过来的！现在搞哪样？直播吃辣椒？
    王第靠着墙坐着，背后是可笑的档口广告牌。一台摄像机正对王第，后面是乌泱泱的粉丝和吃瓜群众。被摄像机怼在脸上，王第强忍内心的不耐，伸出筷子在辣椒下面翻了翻。
    牛蛙？卧槽！还这么大个儿？怎么不早说是这么恶心人的玩意儿？简直侮辱“大肉”这个词儿！
    感觉被陷害了的王第，抬起头来向摄像头后面笑得憨厚的老板射出粹着毒的一瞥，而后者慢慢蹲下身子，借着摄像头挡住了自己的脸。
    老板心中有数，王第虽然脾气很大，但却最讲义气。只要是他开金口答应了的事，就算再为难，他都会做到的。所以这道“地狱烈火霹雳娇蛙”的吃播，王第一定会完成。今后自己档口的招牌，就靠这条吃播了！大不了录完了以后，把左右脸都伸过去让他打好了。老板这么想着。
    王第在脑子里已经把桌子掀了六七遍了，然后现实中，还是捞起了一根壮硕的大腿，悲壮地放进了嘴里。
    卧槽卧槽！这口感！又麻又辣！舌头瞬间麻木了。个龟儿子，真舍得放辣椒啊！
    王第闭着眼，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吞进了胃里。他吃得痛苦，围观的人却看得享受。王第辣得出汗，皮肤就更显白皙。他皱着眉，嘴唇鲜艳欲滴，连眼角也是微红，整个人于禁欲里，又带有一抹奇异的艳色。不管男女，在场的人都被惊艳得倒抽一口凉气。
    王第睁开眼，用壮士断腕的决心，抖着手打算豁出去再吃一口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面前的桌上出现了一大盒酸奶，是他喜欢的口味，连吸管都已经插好了。
    他微微一怔，转过头刚好看见秦许又担心又心疼的脸。王第立刻拿起救命的酸奶，猛吸了一大口，对着镜头邪魅一笑：“如果你怕辣，可以和酸奶一起吃哦！”
    长胳膊往秦许肩膀上一搂，抬腿走人！留下身后一片可惜的唏嘘声。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晚上还有课吗？不上了？”王第喝着酸奶，一脸兴奋地问。
    “还有一会儿，七点上课。”
    “特意过来看我笑话？”王第又揉了揉秦许的头顶。
    “不是说好了一起练一会儿吉他吗？”
    “哦！我忘记了！吉他我放宿舍了，我去拿？”
    “时间来不及。要不我们晚上开了视频一起练？”
    “你下课都几点了？算了算了，今天别练了。”初学吉他，弹出来的东西不成调子，王第其实没什么兴趣。
    可是秦许却劲头很足，“我要练的，我想早点学会嘛！我有一首歌，想弹唱给你听。嗯，按照这个进度，圣诞节时候差不多可以了！说不定可以到系里参加元旦晚会呢！”
    “不行不行！不准你弹给别人听！我陪你学了这么久，凭什么便宜别人啊！”
    “知道了！那我们晚上视频见啦？”
    晚上九点一刻，秦许准时上线。王第坐在阳台上，背后是宿舍微黄的灯光。他翘起二郎腿，懒懒地抱着吉他，他的头发有些长了，低头拨弦的时刻，几根发丝垂下来，挡在他精致的面庞上，帅气中平添几分性感。
    不得不说，王第很有天赋，他其实练习的时候很少，但掌握的程度却比秦许高了很多。十五分钟的视频下来，几乎都是王第在教秦许弹。
    末了，王第看着镜头里搓着手指的秦许说:“手很疼吗待会儿拿热水泡一泡。你别练那么多，等出茧了再加时间。”
    从他身边路过去卫生间的陈留，无意听到这句，猛地回头，惊悚地看着王第，连厕所都不去上了。他抱住自己的胳膊，上下搓了搓，刚才那句温柔得能捏出水来的话，从宇宙钢铁直男王第的嘴里说出来，硬是把他激出来一身鸡皮疙瘩。
    王第呲着大白牙，拿眼睛瞪他，示意陈留赶紧滚。可他却偏偏不走，几步凑到手机镜头前，对画面中的秦许摇了摇手，“嗨！”
    王第二话不说，放下吉他，就拿胳膊去勒他脖子，却被陈留灵活闪开。
    陈留一边躲着，一边嚷道：“王第表妹，跟你商量个事儿啊？我有个学弟爱慕你很久了，哪天给个机会见一面啊？”
    王第本来只是做势打闹，听得这话，立刻翻脸，直接抱起陈留摔在地上，“卧槽！我是不是告诉过你，那个兔崽子配不上我妹！已经被我OUT了？！”
    陈留挣扎着想要翻身起来：“不是那个不是那个！那个你说五大三粗的，已经拒绝了。现在这个长得很清秀，在一年级人气很高的哇……兄弟轻点轻点，要断了断了……”
    “再清秀能有老子清秀？人气再高，能有老子高？”王第直接坐在陈留的胸口上。
    陈留痛苦地挠着地，“起码……比你斯文。”
    “我不喜欢斯文的，要像我哥这样的才行哦。”手机那头传来秦许的声音。
    躺在地上的人和坐在别人身上的人一起愣住，回头看手机。秦许在屏幕里甜甜的笑着，“哥哥！我要睡觉啦！拜拜！你们不要打得太晚哦！”
    十点，熄灯。
    秦许戴着耳机听着莎士比亚英文版，渐渐睡去。
    王第戴着耳机听着秦许的绘本节目……兴奋得睡不着。
    原来老子念英语，声音这么苏！卧槽！简直百听不厌！就问一句，还有什么是老子不能胜任的？
    第十三章 当群演的王第
    几天以后，就是国庆节了。王第很早就和家人约好，要去北京参加二叔的婚礼。而秦许利用假期，接了给朋友淘宝当模特的活儿，打算小赚一笔。
    几天很快过去，假期的最后一天，王第回来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王第在微信里这样说。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慎重语气，秦许没来由心中发慌。国庆节这几天，在王第身上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
    两人约在经常去的西餐厅里吃晚餐。秦许心怀忐忑地走进门，看见王第没有像往常等她的时候那样玩手机，而是背靠着沙发，坐得笔直。他的脸上带着沉思的表情，气氛有些凝重。
    “哥哥……”
    “来了？“王第看到秦许的第一眼就笑了，可马上又脸色一变，”你是不是晒黑了一点？”
    也不知道这王第的眼睛是怎么长的，餐厅这么昏暗的灯光下，他却一眼看出秦许的不同来。毫不留情地扯过秦许的胳膊，把袖子往上一推，果然发现颜色分明的一条界限。
    “干嘛去了？你不是说要在学校学习吗？”王第的表情有点生气。放假前让她跟自己一起去北京玩，可她说有好多功课要赶。现在是什么情况？是背着他偷跑出去玩了？该不会是被哪个男生哄出去的吧？
    秦许做贼心虚，她利用假期当淘宝模特的事是瞒着王第的，此时被他看出端倪，立刻就慌了。
    “那个，是晒了点太阳……”她吞吞吐吐地道。
    “把话说清楚！到底和谁！干什么去了！”王第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他发起火来，可不是玩的。眉间冰冷，眼神凌厉。秦许有点想哭。
    “我，我帮朋友的淘宝店拍照……”
    王第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就这么几天！这个死丫头竟敢背着他当起了野模！
    他脑子里一下出现了秦许光着细胳膊、细腿，穿着单薄暴露的衣服，在镜头前任人摆布的画面。
    卧槽卧槽！老子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小丫头，竟然被人骗着做了那种事！（到底哪种事啊喂）简直叔可忍婶不可忍！！
    眼看王第就要兽化变形，秦许一下扑倒在桌上，准确地捉住了王第的手！
    “哥哥哥哥！求求你别生气！”
    “卧槽！老子这种事还不生气是要当神仙啊？！”王第甩开秦许，拍案而起，“立刻给你那个狗屁朋友打电话！让他把所有照片交出来！还有，淘宝上不准放！不然老子差评爆他店！”
    王第忽然发作，引得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服务员也在远处犹豫着要不要过来干涉。那男的长得那么帅，不会打女孩子吧？
    秦许也很恐慌。王第邀请她一起去北京，可是她这个表妹又不是真的，去参加王第叔叔的婚礼算是什么事？而且利用假期打工这事，王第知道了肯定会追问。关于自己的家庭，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告诉他。所以一念之差，就撒谎了。
    早知道当时不要瞒着王第好了，谁能想到他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发这么大的火？上次收了粉丝的一屋子礼物，他也没有这么抓狂过啊！
    眼看着小绵羊马上就要被大野狼一口吞噬，出于怜香惜玉的心理，一个男服务员大着胆子走过来，“这位先生，要点单吗？”
    眼睛却看向秦许，眼神明晃晃地写着:“这位小姐，要报警吗？”
    王第顺着服务员的眼睛看向秦许，却发现她脸色苍白，紧紧抿着唇，好像快被他弄哭了。秦许眼中的一层薄薄的泪，却已经足够浇熄王第的熊熊怒火。
    王第忽然冷静下来，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单，点了两份牛排，居然还没忘记把秦许的浇汁换成蘑菇汁。
    点完了餐，看着对面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小丫头，王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事说起来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也有很大责任啊。
    秦许才十六岁，又是个会念书的书呆子，哪有什么机会接触外界社会的？她哪里知道外面三教九流、人蛇混杂。国庆节啊，这么重要的假期，自己怎么就没有陪在她身边呢？这二叔也是的！二婚就二婚吧，婚礼还搞那么大阵仗！这老婆越找越差，这一个还不如上一个呢！
    “有没有被欺负？”王第憋了半天，忽然幽幽问了一句。
    “啊？”秦许愕然地抬起头，心中却涌出一股感动。原来，原来王第生气其实是在为这个担心。
    “没有没有！那个店其实是我朋友家开的家庭作坊，照片都是我朋友拍的！”
    眼看王第眉毛又挑起来，秦许马上接着道:“女的女的！都是女的！我朋友是女的，她妈妈做鞋子，也是女的！”
    原来不是泳衣内衣，是鞋子！原来不是络腮胡猥琐店主和茶色眼镜色狼摄影师，而是女店主和女摄影师！
    王第冷哼了一声，故意找茬儿:“这还需要你单独介绍？我当然知道你朋友的妈妈是女的了！”他终于真的消气，两人之间的气氛才算和好如初。
    服务员上菜，王第顺手帮秦许把牛排切好，“不过，你还是不要在照片里露脸！谁知道别人会把你的照片从网上下载以后来做什么？”
    秦许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把手放在膝盖上，等着自己的牛排，点头答应:“好！我等会回去就给她打电话。”
    王第切好了，把牛排盘子推给秦许，又忍不住在她细嫩的脸上捏了一把，“乖！”
    晚餐过后，王第又点了两杯饮料，秦许知道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嗯，这次我二叔是二婚，订的酒店离北影不远……那个，所以我就去那里当了两天的群演。”王第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好似漫不经心地说。
    不料秦许慢慢坐直身体，眼睛瞪得老大，眼泪迅速涨满了眼睛。
    “喂喂！你，你哭什么啊！”王第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扯了桌上的纸巾递给她，“怎么啦？”
    秦许摇摇头，用纸巾捂着脸哭。
    她看过一个关于北影群演的纪录片。那些人是最底层的北漂，自称“炮灰”。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在北影外面，缩着手聚作一堆，做着“王宝强”式的梦，等待那虚无缥缈的机会。为了省钱，他们睡在网吧或者天桥下，只有接到活儿的时候才舍得吃一盒六块钱的盒饭。
    她不能想象，在她心中像王子一样的王第，也和那群狼狈生活的人一样，为了当一个群众演员，去受那样的罪。
    她对自己感到失望，不，不仅仅是失望，而是愤怒。口口声声地说王第就是你重生的全部意义，信誓旦旦地要做王第的左膀右臂、为他遮风挡雨。可是直到现在，你到底为他做了什么？呜呜呜……
    王第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秦许会突然哭成这样。难道就因为自己去当了两天群演吗？这，这是为他心疼了？
    想到这里，他有点雀跃，又有点不敢置信。其实就是晒了点太阳，然后跑龙套的时候淋了点水而已，也没吃太多苦啊。
    “秦许，你快别哭了啊！人家以为我打你了，都打算报警了。”
    王第这话可不是瞎说的，远处那几个服务员对这边指手画脚，那个刚刚过来点单的男服务员也在里面。卧槽！死鱼眼往哪里瞅呢？！从刚才开始，就对他看不顺眼了！
    “你晚上睡在哪里？”是网吧还是肯德基？总不至于是天桥吧？秦许想到这里，眼泪哗哗的。
    “当然是睡酒店啊，从我二叔订的酒店骑车过去，几分钟而已。”
    “啊？”秦许瞬间觉得自己脸上的眼泪有些多余，怎么这么蠢，居然会把王第代入自己看过的记录片！清醒一点吧！这可是王第啊！
    “那，那你吃，吃的……”还是要问清楚一点才安心。
    “附近没有什么能吃的，早餐在肯德基对付，另外两餐点的外卖。还有，告诉你，剧组的盒饭超级难吃，呕，我吃了一口就吐了。”
    “盒饭？这么说，你真的被选中当群演了？”秦许吃惊地问，不是说群演都是靠群头推荐，在外面排队的散户，机会非常少吗？
    “喂，你也不看看你哥哥我的这张脸！要不是我说只能待两天，那个导演还要让我演个小角色呢！”当过群演的王第，有些不可一世。
    “那，那你觉得怎么样？演戏好不好玩？”秦许小心翼翼地问。
    “是挺好玩的。”王第稍微有些不自在。去过了片场，才知道演戏是多么的不容易。
    因为自己的一张脸，所以非常顺利地分配到了剧组。民国戏，街头枪战，他演的角色是一个从舞厅仓皇奔出来的贵公子，还有一句“台词”。
    “车夫！我的车夫呢？”就这样短短一句话，七个字，他演了五遍。
    舞厅门口铺设了机器轨道，第一次他没有留意，绊倒在那里，疼得半天没有起来。可是导演说“再一遍”，所有的人都重新回到原位，所有机器都开始待命，他能发脾气说不拍了，或者说休息一会儿吗？只能咬牙继续。
    第二遍导演说他跑的位置不对，脸没有对准机器。第三遍说他急停的时候动作有点假。第四遍又说他声音不够恐慌，应该带出破音。
    终于第五遍过了，他本来应该领了盒饭，拍拍屁股走人，离开这个搞死人的地方。可是鬼使神差地，他留下了。他偷偷地跟着转场，没想到的是，遇到了一个熟人，看到了一场终生难忘的戏。
    现场鸦雀无声，反光板、收音话筒、摄影机，所有的机器都对准了中间那个穿着长衫的人。显然，他在演一场没有对手的对手戏。
    他先是指着空气怒骂，声嘶力竭、口沫飞溅，却让人能听清楚他吼出来的每一个字。在情绪最为饱满的时刻，他的声音却嘎然而止，他像被按了休止键，僵在那里。挥舞的手停在空中，又忽然无力地垂落。
    这时一滴泪从他睁开的眼睛里滑落下来，王第盯着那滴眼泪，仿佛能听到它“吧嗒”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股尘烟的声音。
    这一条，一次性通过。当导演喊出“卡”的瞬间，全场不由自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在场的每一位都被这位演员深入灵魂的演技所折服。
    这个人，是王第认识的人。彭宇，王第曾经在A城的游戏厅里拒绝过他，当时他自称是春城公司星探。至今他的电话号码还躺在王第的黑名单里。
    第十四章 爱的抱抱
    在秦许面前，王第没有说出他当群演时的窘迫无助，却详细描述了围观彭宇演戏的过程。
    骄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彭宇在表演上有着超乎寻常的爆发力。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好演员，是他梦想中想要成为的样子。
    “彭宇？你说那个春城公司的星探，名字叫做彭宇？”秦许一脸吃惊地问。
    秦许倒是知道一个叫彭宇的人，因为上一世她粉了王第，所以关注他周边的一切，也包括和他合作过的演员艺人。
    这个彭宇也是春城公司的，和王第在一个广告中合作过。因为他有两个非常可爱的酒窝，所以他的粉丝都亲切地喊他“酒窝先生”。可是他的结局比王第更惨，在最红的时候，因为一件丑闻，他身败名裂，最后的消息是身患忧郁症，生活陷入困境。
    这个彭宇会是她知道的那个彭宇吗？
    王第给秦许看在手机上百度到的彭宇，内容不算丰富，却也拍过很多戏，做过几次男配角。
    但这个彭宇，有着迷人酒窝的彭宇，确实是秦许知道的那一个。原来他现在还没有红起来，却已经有了让王第惊叹的演技。
    彭宇的出现让秦许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她暗自猜测，也许是和王第有关的人和事，就会和前世重叠也不一定。
    “所以，这个彭宇和你要跟我商量的事情有关吗？”秦许隐隐觉得两者有着必然的联系。
    “嗯，我想跟着这位大哥学表演，你觉得怎么样？不过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王第难得地露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你决定了吗？从一个演员出道？你知道的，你没有任何表演经验，这条路会很难走……现在有很多选秀节目，组合或者个人出来都比较容易。”就像上一世那样，用不着那么累，只要用一个微笑，去征服世界。
    “我不想做整天跑通告的艺人，那样没什么意思。不管有多难，一个一个去克服就是了。我还是想做演员，至少要像彭宇那样的。”王第毫不犹豫地说。
    秦许楞了一会儿，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腾腾腾地绕过桌子，小跑到王第的这一边。
    “抱抱！”
    王第还没有反应过来，秦许已经双手搂住他的腰，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这是秦许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地投怀送抱。以前王第偶尔能有机会搂她一会儿，但还没等好好感受，就被她从怀中溜走。
    秦许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乖巧主动过，两只小细胳膊搂得紧紧的，一张小脸也满心依赖地贴在王第的胸口。从王第的角度看下去，又黑又长的眼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脸上粉粉肉肉的，嘴唇微微上翘，是一点粉红的樱。
    王第扎着手，被女孩抱着，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然后，他觉得心都要蹦出来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脏还可以这样跳。是这样吗？再激烈的运动也抵不过秦许的一个拥抱。
    王第慢慢将一只手放到秦许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抚摸。这是他的女孩，他放在心里的女孩。为什么她的头发会这么柔软，连她后脑的轮廓也这么可爱？
    贴在王第胸口，听到王第越来越大的心跳声，秦许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像一个八爪鱼，猛然袭击了王第？
    她一个激灵醒过来，收回搂住王第腰的魔爪，抵在王第胸口上，想要赶紧离开。
    可她只勉强把脸从王第的胸口上挪开了一点，后脑勺上的那只手就忽然用力，又把她按回原地。同时肩膀上的手也开始把她往怀里收紧。
    “你不是要抱抱吗？我就再多满足你会儿！”王第用身体环住秦许，把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的头顶上，一脸坏笑地说。
    直到秦许满脸通红、呼吸困难、快要晕厥了，王第才把秦许放开。却也不准她再到对面去，搂着她的肩膀，困她在身边。
    秦许第一百零一次在心中唾弃自己。
    王第是一个怎样的人，自己不是最清楚吗？王第是一个心怀梦想的人，他也是一个勇者！他干净坦诚，为了梦想，心无旁骛。即使是他被公司放弃的时候，在表演上，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的初心。
    不是靠脸，也不是靠他年轻美好的身体。只是因为他是这样坚强、笃定、勇敢、百折不屈的王第，所以才会成为她的偶像和精神领袖，成为她心中驱散一切灰暗的明灯。
    明明知道，早就知道的呀！可是怎么忽然就被他打动了？那一刻忍都忍不住的心动，那一刻油然而生的骄傲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别发呆啦！快帮我想想，怎么跟那个彭宇联系上？你说如果我给他打电话，他会不会把我拉黑？”王第碰了碰她的肩。
    秦许一头黑线，会！如果是她，一定会！
    “你先别管彭宇同不同意，这么大事你应该先跟家里商量下吧？上飞校，应该也花了不少钱吧？”秦许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能花多少啊？我家就我一个，不给我花给谁花？再说了，学表演这事吧，我先学着。要是学成了，等我红起来，老头儿老太太还能挡得住家里出个大明星不成？”
    那就是说家里不会同意了……
    秦许不敢想象，没有父母的支持，王第要怎么走上演员之路。看看王第的穿着打扮，名表金项链的，他的父母一定极为宠爱他。如果王第没有按照他们的预想当一名空少，而是走上了一条充满荆棘、不一定会成功的路，他们真的不会干涉吗？
    不过不管怎样，在王第的梦想这事上，就算王第的父母不同意，秦许也绝对会站在王第的身边，力挺他到底。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王第的能力、最相信他会红起来的那个人正是秦许自己啊。
    “要不你先跟彭宇联系试试，既然他上次先找的你，说明你有打动他的地方。如果万一，他拒绝了你，咱们就一起再想想办法……”
    秦许的提议其实没有什么建设性，可是王第却好像得到了很多鼓励。在他看来，秦许尊重他、支持他，即使他未来的路并不是一条坦途，她也愿意和他一起往前走。这，就足够了！
    “那么吉他我是不是可以不急着学了？还有英语绘本，每天起那么早，要不你也别读了。我会自己努力的，不用你陪。”王第摸了摸秦许的头顶。
    秦许:……
    原来，原来，王第什么都知道了。因为担心他出道的时候准备不足，因为担心他红了以后在综艺节目中的表现不佳，所以一直想悄悄地帮他准备，可是王第全都知道了，只是在默默配合笨拙的她。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做这些没用的事。”
    “谁说的？以后就像今天这样，多给我一点‘爱的抱抱'就好！”
    “……讨厌。”
    ……
    王第联系了彭宇，但结果却很不如意。
    就在不久前，彭宇还是一个整天蹲守在游戏厅，好似无业游民一样的存在。忽然他就变成了大忙人，不是在剧组，就是在录制综艺，接电话的总是他的助理，回话永远是“不好意思，彭老师现在很忙，没有办法接电话”。
    王第是很有韧性的，当他有了一个具体的目标的时候，他就会排除万难，想法设法地向目标靠近。
    他通过自己在地下嘻哈圈的兄弟，辗转找到了春城公司的朋友。得知春城公司将在B城举办一个行业内部的交流会，而彭宇作为签约演员，确定会到场。
    王第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见到真人，彭宇一定会想起他来。至于见到面以后，怎么请求彭宇教自己表演？实在不行，假期的时候去北京给他当助理小弟！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能伸能屈还是有的。
    秦许一万个不放心，也要跟着去。她没有王第那么乐观，她觉得彭宇即使见了王第，很大的可能也是拒绝。她怕骄傲的王第受伤。不可一世的王第难得欣赏一个人，崇拜一个人，如果彭宇的态度不够友善，自己一定要第一时间站在王第的身边，保护他安慰他。
    王第欣然同意。傻子才会不同意，这可是和妹妹的第一次单独旅行啊！B城虽然不甚远，可也不能当天来回。老子终于要和妹妹一起在外面过夜啦！哟呵！
    就这样，秦许请了一天的假，和王第一起飞去了B城。
    ……
    彭宇最近的生活有很大的变化，想想命运真是奇异，总是在你出其不意的时候转弯。
    那天在A城游戏厅里捡到了一个帅得要命的小子，好不容易要到了电话号码，回去一打，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而其后的几天，连续去游戏厅堵截，也是无功而返，那个死小子为了躲他，居然连舞也不跳了！
    没有为公司挖掘到合适的新人，实习期也快到了。他也没脸再在公司待下去，干脆自行离去。当他疲惫地拖着行李箱回到租住的房子，打算换一个更便宜的地方住的时候，他接到了春城公司的电话，让他回来直接签约，这回不是星探，而是演员。
    他这才知道三年前拍的一个小制作的独立电影，突然在网络上爆红了。
    命运就在这里开始走向华丽。先是当民国戏的男二，这个本子还没有杀青，他又陆续接到了三个戏的邀约。通过试镜，他拿到了其中两个角色的合同。
    他对自己的演技是有自信的，在生活中，他是一个简单沉静的人。越是平凡简单，越是内敛沉静，就越能从生活里有所感悟，就越能在表演中爆发出能量。这一点，那个随便跳一支舞就能掀翻整个游戏厅的帅小子永远不会知道。
    顶着那么帅的一张脸，一天到晚生活在光环里，没有体味过生活的窘迫冗杂，也没有感受过失而复得的快乐。居然还托助理带话给他，要跟他学表演？开什么国际玩笑！
    在现场一秒钟流出眼泪，或者对着空气绽放出打动人心的微笑，像他那样的人，永远无法做到。
    第十五章 真相是真
    王第朋友的朋友郑先生亲自出面，安排王第和彭宇的见面。那是交流会后的放松节目，设在一个娱乐场所的KTV豪华包间里。王第和秦许，由郑先生领着，带到了彭宇的面前。
    “彭老师，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您的粉丝，我带他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王第，十八岁，还是个学生。这位是他的妹妹。”
    郑先生在春城公司也算得上一个中层，所以彭宇礼貌性地点头示意。
    “王第，你们聊着！有事叫我！”见王第和秦许在彭宇对面坐定，郑先生功成身退。而彭宇的脸，在郑先生转身之后，立刻就冷淡了下来。
    “彭老师你好！我在北影看过您的一场民国戏，非常震撼。”王第绝口不提彭宇当星探时的偶遇，却说起现场看他演戏时的感受。
    在这样的气氛下，仍然勇敢地开口，而且把话说得这样诚恳，秦许在心中默默给王第点赞。
    与秦许的迷妹心态截然相反，彭宇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径自拿出了手机。
    果然！秦许闭了闭眼，不忍去看旁边王第的表情，却听到王第的声音继续道：“彭老师，我非常喜欢表演。希望在表演方面，能得到您的指点！”
    彭宇仍然沉浸在手机游戏里，脸上是淡淡的漠然。一个好的演员，知道怎么才能准确地表示蔑视和不屑。冷漠、视之为无物，这就是彭宇今天想要表达的一切。
    在KTV里的这一分钟，王第感觉是过了半辈子那么长。他哪里受过这个？！忍着脾气，把想要说的话说完，他的耐性也全部用完。他站起来，轻轻拍了拍秦许的肩，“走了！”便径直离开了房间。
    秦许没有站起来，她的心情很复杂。难受、愤怒，还有……可惜。
    眼前这个人，这个直到王第站起来走了，连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的彭宇。秦许却想着，这是一个真性情的人啊。
    彭宇本可以堆起笑脸，与王第虚与委蛇。反正只是指点一下，一句话两句话打发了即可。可是他宁愿得罪郑先生，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意愿，更不屑于假装。虽然他拒绝了王第，不能否认的是，他其实是王第那样坦率真诚的人。
    秦许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王第会被他的演技打动了，因为他们是一类人。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是非美丑，有着一致的判断和反应。可惜。如果当初王第没有幼稚地拒绝他，如果他能摒弃偏见，给王第一个机会的话……
    秦许忽然站起来，伸手在彭宇的手机屏幕上挥了挥，逼着彭宇不得不抬起头来看她。
    “下面这首歌名字叫做《真相是真》，听好哦！”秦许点了点自己的耳朵，有些俏皮。
    彭宇怔了下，眼光跟着秦许到了舞台边上，看见她在跟DJ交涉着什么，然后室内的音乐就停了。
    “我的这首歌没有伴奏，我要清唱给大家听！”是一个个子小小，却很漂亮的小姑娘。在场的都以为她是某位客人带来的亲戚，因此都纷纷为这个勇敢的小姑娘鼓掌。
    秦许拿着麦克风，走到舞台中间的一张吧椅上坐下，缓缓开口唱道：
    “我给你看那几年青春再简陋潦草却始终让我沉迷
    我身边只他一个却敢去没天光的疯狂梦境
    是他陪我流血破皮陪我失眠时交换着回忆
    也因他才成就我换别人就失去结局
    没繁花红毯的少年时代里
    若不是他我怎么走过籍籍无名
    我真的陪他淋过大雨真陪他冬季夏季
    真的与他拥抱黑暗里真牵过他的手臂
    我共他飞过地球万里也一起熬梦想朝不保夕
    曾躲进了长街寂静 承诺只去有对方的前程似锦
    那些被窥探到的所谓温柔证据其实不过万分之一
    在无人的角落里有更多浪漫秘密
    世人猜测真的假的不信宿命
    可我早把他安排进全部余生里
    我真的陪他聊到黎明真的同他最默契
    真的记得他所有怪癖真的最害怕分离
    我也想把爱宣之于口也时常对未来心怀侥幸
    希望能得世界允许坦荡一次喊他姓名再说爱意
    关于他我有太多的勇气
    都是真的好梦不醒
    我真的有过思念成疾真的爱看他背影
    真的为他有盔甲坚硬真的吻过他侧颈
    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可我只看向他眼底而千万人欢呼什么我不关心
    我想告诉你相爱太难了但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别去管流言蜚语这爱请一直相信
    （歌曲来源：《真相是真》原曲：洪卓立《独活》填词：小驴）
    彭宇在听到第二句的时候，就坐直了身体。他的双眼盯着那个舞台中央轻声吟唱的小姑娘，那一句一句契合无比的歌词像无形的尖锥刺进他的胸膛。痛，痛得呼吸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可是也无比的痛快！多年的压抑，被这个女孩一把揭穿。那些陈年的痛，那些旧时的疤，他以为已经忘记了，却在一首歌的时间，全部回到他的生命里。
    秦许的歌唱完，场上先是一片寂静，然后是一阵欢呼和掌声。稚嫩清澈的嗓音，佐以哀怨凄美的歌词，仿佛是暗夜里的精灵，让人惊艳唏嘘。
    秦许被涌上来的人围住，纷纷打听她的来历。这个圈子里的人最敏感，女孩虽然年幼，却美丽纯净，稍稍打磨，就会绽放异彩，是块不可多得的璞玉。郑先生却从人群中挤进来，宣布这位是他的外甥女，暂时不会出道，多谢大家捧场。
    郑先生把秦许送到KTV门口，问她要不要送她回酒店，秦许笑着拒绝了。王第一定在外面等她，她要先找到王第才行。
    秦许站在KTV门口打王第的电话，电话响了两遍，却没有人接听。秦许不禁苦笑，王第是不是生气了？怪她没有跟他一起出来？
    王第确实在生气，简直气得发疯，如果给他一根棍子，他能把天给捅下来。此刻的他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双手插着腰，眉头拧得死紧。
    王第迷路了。在丢失了钱包和手机之后，他在一个未知的地方迷路了。
    让我们倒带，时间回到王第从KTV夺门而出的那个时刻。王第拍了拍秦许的肩膀，说“走了！”然后率先走出了房间。此刻遭遇人生第一次冷遇的王第，被羞愤冲昏了头脑，并没有发现可爱的妹妹没有跟上来。
    他径自走到KTV外面，此刻只想尽快回到酒店，好好洗个澡，倒头大睡。天大的事，在王第这里，也就是睡一觉的事。他伸出手使劲揉了揉涨得发疼的额头，决定明天再去想，下面应该怎么办的问题。
    等他放下手，刚好看到妹妹上了面前的一辆的士，并且把后车门关上了。平时坐的士，也是这样，为了避免秦许在后座位上挪过来挪过去，一般都是秦许坐后排，他坐前排副驾。
    王第没有多想，立刻上前拉开副驾的门，坐了上去。他心情不好，一直没有说话，本来以为秦许会安慰他几句，可是意外的也没有。他想，也许是妹妹累了，毕竟已经是十点多了。
    的士一直往前，王第却越来越奇怪，这不是回宾馆的路啊。王第虽然是第一次来B城，可是从宾馆到KTV的路，他是走过一遍的，多多少少有些印象。他问司机，“这是去HJ酒店的路吗？你是不是绕远了？”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女生怯怯的声音，“那个……帅哥，去酒店是不是过分了点？”
    王第惊悚地回头，豁然发现坐在后座的，根本不是秦许，而是一个穿着和秦许一样颜色外套的女孩子！
    “卧槽！你谁啊？你怎么在这里？”
    女孩还没有说话，司机却打抱不平地开口了，“我说帅哥，人家女孩子先上的车，你后上的车啦，不好讲粗口的！”
    王第想到这么晚，自己阴差阳错把秦许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了KTV门口，顿时急火攻心，拍着副驾的门吼道，“停车停车！赶紧停车！”
    司机心想这是遇到神经病了吧，白瞎长这么好看一张脸了。赶紧把车停在路边，等王第一下车，就一溜烟地开走了。
    火急火燎的，王第伸手摸手机，打算给秦许打个电话，却发现身上空空如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己把装着钱包和手机的腰包落在刚才的的士上了！
    卧槽！卧槽！这他妈的是要整死我！
    没钱没手机，王第只好按照自己的印象，照原路返回。对，拿出运动员的决心，跑着回去。
    因为刚才坐在车上只顾生闷气，没有留意路线。才跑了两个路口，他就迷路了。他不敢再贸然行动，只好在路边等待行人，问路。晚上十一点钟，昏黄的路灯下，王第心急如焚，却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秦许看着手机上的一连串的拨出号码，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哥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王第在跟她生气，故意不接她电话，可是三遍、五遍之后，她就开始发慌了。
    王第不会不接她的电话，不会把她扔在街头不管，尤其是现在还是晚上，还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除非，除非他自己出了什么事。一想到那个时候他冲出门外的样子，秦许悔恨交加。
    为什么没有紧紧跟上他？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地留下来？与王第的安全相比，任何事都不算重要。现在怎么办？王第，你到底在哪里？
    秦许吓得自己站都站不住，蹲在地上，双手颤抖着，一遍一遍地打着王第的电话。在她自己都已经绝望的时候，电话忽然接通了。
    “喂，是A妹妹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作者有话要说：（歌曲来源：《真相是真》原曲：洪卓立《独活》填词：小驴）
    非常喜欢这首歌，是很长时间的手机铃声。放在这里是剧情需要，如果有不妥，请告知。
    第十六章 美得冒泡
    什么意思？A妹妹是什么意思？
    “什么？你再说一遍？”秦许抹了抹自己的眼泪，仔细看了看拨出的号码，是重新拨出，确实是王第的号。
    “这个手机上显示你的称呼是A妹妹，请问你是机主的什么人？”陌生女生问。
    秦许瞬间明白过来。电话簿里的手机号码是按照字母来排序的，王第为了让她的号码在电话号码簿里显示为第一位，所以在她的称呼前面特意加了字母“A”。
    秦许忍不住大哭起来，“我是，是他的妹妹！他在哪里？我哥哥在哪里啊？”
    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年长一些，很有耐心，“别哭小妹妹！你哥哥没事，他坐错了的士，然后下车的时候又把手机和钱包忘在的士上了。直到我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这样，我听他提起，他是住在HJ酒店是吗？”
    “嗯，呜呜……”
    “我现在把钱包和手机都送到HJ酒店的前台，你们回酒店的话就可以拿到，这样可以吗？”
    “可是我哥哥怎么办？我哥哥不见啦！呜呜……”
    “你哥哥是在常青一路到万江路的路口下的车，你可以到那里去找找看。”
    谢过了好心的女孩，秦许踏上了漫漫寻哥路。
    她打开了手机导航，发现女孩说的那个路口离这里有近十公里远。为了不错过王第，她决定不打车，而是骑共享单车去。
    王第在原地等了快十分钟，才终于遇到一个下夜班的中年人，他问清了往KTV的路线，撒开腿开始狂奔。
    就算是一个长期锻炼的人，像王第这样全速奔跑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王第迈开长腿跑了近五公里，就不行了。中间他记错了一个路口，跑错了一小段，幸好遇到路人，再次纠正了路线。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汗如雨下，头发和上衣都已经全湿，左边大腿在最初的一段狂奔中有些拉伤了，现在他是强撑着小跑一段，然后走一段。
    手表显示已经是接近12点钟，秦许找不到自己会自己回酒店等吗？不会！这个傻丫头胆子那么小，大概只会在原地等着吧。秦许就是一个哭包，找不到他，这会儿一定已经哭了。
    一想到这个时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秦许还在路边哭着等他，王第的心里就似有一把火在烤。
    他提起一口气，不顾左腿的疼痛，又开始跑起来。加油加油！再跑一段，再跑一段，就能搂那个哭傻的小丫头在怀里了。
    远远地，王第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是 “哥哥”？
    他脚步渐停，屏住呼吸，甚至试图让心脏的声音再小一点，好让他听清楚那句呼唤，到底是不是“哥哥”？
    又一句女孩的喊声顺着风，隐隐约约的传过来，带着哭腔，有些嘶哑:“哥哥！王第！”
    声音异常凄凉，像是旷野中迷失的小兽，又企盼又绝望。王第忽然鼻子一酸，一滴眼泪流了出来。卧槽！被这个傻妹妹传染，自己也快变哭包了！
    王第撩起衣服下摆，迅速将眼泪抹去，然后就看见远处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小小的人儿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向他冲过来。
    秦许已经看到了王第，“哥哥！哥哥！”
    她本来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因为如果哭的话，声音会变小变哑，王第会听不见。可是真的看到了王第，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
    王第小跑几步迎上去，刚好把快要从车上倒下来的秦许接住。秦许不顾一切地抱住王第，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大哭。
    王第把她搂紧，不断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不怕！”
    秦许这天晚上又惊又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等到打了车开往酒店，她已经在的士后座上歪着睡着了。
    王第在前台拿到了自己的腰包，将满脸泪痕、熟得迷迷糊糊的秦许拦腰抱起，放到了酒店的床上。
    最后瘫倒在自己床上的时候，王第连澡都没洗，脸上却带着奇异的微笑。尽管这一晚上，发生了一连串一塌糊涂的事，被彭宇拒绝、坐错车、丢了手机和钱包，然后又在黑暗中跑得腿都快断了。可是他此刻的心情却美得冒泡！
    就在刚才，他实现了之前对于这一个夜晚的全部期盼。公主抱，看到了秦许可爱的睡颜，还有，趁着秦许熟睡，他在她嫩嫩的脸上偷亲了好几下。哈哈！赚了赚了，老子今天再苦再累也值了！
    王第和秦许都睡到快到中午才起床。秦许昨天哭得太狠，到现在眼睛还是肿得跟包子一样。她不肯下楼让人看到自己的丑样，王第只好叫了午餐在秦许的房间里吃。
    两人正在吃着，忽然王第的电话响了。打开一看，居然是彭宇的号码。看到这个号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哼哼！逗老子好玩是吧？昨天羞辱得还不够彻底吗？
    经过昨天一个晚上的休息，王第已经决定把这个彭宇丢到他的计划外。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彭宇一个人会演戏。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换条路走就是了。人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是吧？
    他冷笑一声，正准备把电话挂掉，秦许却探过头来，“谁的电话啊？”
    “你猜？”
    “是彭宇吗？”
    “嘶，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啦！接吧，看看他说什么？”
    王第其实也想知道这个彭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咳嗽了一声，把电话接起来，“喂！……啊？我妹妹？”
    王第迟疑地把电话递给秦许，“他，他说要跟你说话……”
    秦许没想到彭宇会直接打王第的电话来找她，脸色有点紧张地接过，“喂？”
    “你是王第的妹妹？”彭宇的声音仍然带着昨日的冷漠。
    “是。”
    “那首歌是你写的？”
    “不是。”
    “版权是你的吗？”
    “算是吧。”毕竟这是一首从前世带过来的歌，除了秦许，也没有人会把它唱出来了。就让这首昔日她非常非常喜欢的歌，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吧。
    “能不能把这首歌卖给我？我，我很喜欢。”
    “好。”
    彭宇还以为秦许会用那首歌作为筹码，好好跟他讲讲条件，没有想到秦许会回答得这样干脆。他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唱这首歌给我听？”
    “你说呢”
    “……麻烦把电话给王第。”
    这边秦许因为害怕王第从她的对话中听出来什么，所以回答尽量简短。可是在彭宇听来，这个小女孩有着神奇的笃定和冷淡，在气势上始终压制着他，最后他终于承受不住，只能落荒而逃。
    王第正在皱着眉毛琢磨，彭宇为什么会找秦许，这真的太奇怪了！秦许却结束了对话，把电话又交给他。
    王第试着对电话那头说话，“喂？”
    “王第，我最近的工作很多，可能没有时间直接指导你什么。而且如果你真的想要好好学习表演，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建议你报考电影学院或者戏剧学院，只有在那里，才有最系统最专业的训练。”
    彭宇忽然语重心长的教导，让王第有些接受无能，他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彭宇正在建议他重新参加高考。
    “可是我的基础不好，我是学空少的……”王第决定坦率一些，把自己的困难摆出来。
    “没有关系，比你基础还差的人还有很多。我当初决定要考电影学院的时候，年纪比你现在还要大一些。对于文化课，表演系的要求不算高。你可以先参加一些培训班，现在这样的培训班也有很多。”
    彭宇沉思片刻，决定帮人帮到底，“我有一个朋友在A城，就是开这种培训班的。如果你决定要报考电影学院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他的培训班，你会得到特殊照顾。不过你需要赶一下进度。因为现在已经是十月份，而考试的时候是明年年初，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做准备。”
    “……我要考虑一下。”
    “好，你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还有……替我谢谢你妹妹！再见！”
    王第挂了电话，狐疑地看着秦许，“你和彭宇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谢谢你啊？”忽然想起昨天的情况，“你昨天没跟我出来，跟他说了什么？”
    “嗯，我看他那么不懂事，就给他讲了讲人生的大道理！你看，这个人还算有救吧？好好劝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现在都知道感谢我啦！”秦许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哦？你是怎么劝的？”王第看着秦许，忍俊不禁！小丫头装作拽拽的样子好萌，居然出言不逊，说彭宇不懂事，哈哈哈！
    “我就劝他要珍惜眼前人嘛！我问他，你见过长得这么帅的人吗？你见过帅得这么嚣张的人吗？你见过嚣张得这么带感的人吗？你没有见过！可是你就快要错过……”秦许伸出一根手指头，表情严肃地对着空气演。
    “哈哈哈哈……”王第被逗得大笑，知道小丫头在一本正经胡诌，可是这种龙卷风一般、递进式的阿谀奉承，真是让人耳目一新、心旷神怡啊！
    秦许见糊弄过关，心中暗喜，又问:“彭宇刚才说了什么？是不是答应帮你了？”
    “他说他没时间，没法教我……”，王第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秦许张着嘴呆住，这是一个她没有想到的结果。那天在众人围上来之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彭宇的表情。那是一个被回忆和心痛折磨得失魂落魄的人！彭宇对她的歌是有感触的，否则今天也不会打电话过来说要买那首歌。
    可是，即使这样，对结果也没有任何改变，自己还是没有帮到王第。果然自己是这么的无用啊……
    “可以给我一个爱的抱抱吗？”王第眼睫低垂，情绪低落地靠在椅子上问。
    秦许心如刀割，立刻毫不犹豫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王第身后，从背后将他紧紧环住，把脸贴在他的侧颈。
    在秦许看不到的地方，王第慢慢挑起眉毛，扯开嘴角，绽放出一个比太阳还耀眼的笑容，“你说，我重新参加高考怎么样？”
    第十七章 刚刚好
    “重新参加高考？”秦许从王第背后诧异地抬起头。
    “嗯，我想考电影学院。”其实昨天他离开KTV的时候，这个念头就曾经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今天彭宇的电话，就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你说真的？”秦许放开王第，从他背后转到前面，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结果发现王第虽然嘴角含笑，眼神却很坚定，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可是，可是……”可是大哥你这样的基础，能考上吗？
    傻子也知道科班出身好呀！在学校里，有专人教你演戏，还没毕业，就有人巴巴地来找你当男一。毕业了就更不用说了，圈内都是自己人，随手就能晒出一个影后师姐、流量小生师弟。
    可关键是这电影学院人家有文化分要求的呀！任凭你长得美若天仙，分数线在那里，并不会为你的盛世美颜退散啊！
    “那个，哥哥，你高考成绩怎么样？”秦许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有参加高考啊，我身体条件好，高二的时候特招进飞校的。”王第一脸正气。
    高中只读了两年！天哪！晴天霹雳！
    本来想着就算爱玩，至少混满三年，经过高三总复习的折磨，好歹也能学到一些东西！谁知道他干脆竟然没有上高三，奇迹般地躲过了总复习？
    “那，那你平时成绩怎么样？”秦许咬着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王第忽然上前一把勒住秦许的脖子，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我不管！你不是学霸吗？高中两年就把高考和大学建筑都解决了！那教我应该没问题吧？我的文化课就交给你了！你要对我负责任！”
    秦许被他压得东倒西歪，“这个这个，我真负不了责啊！”大哥你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没点数？恕臣妾做不到啊！
    “我不管！我要考电影学院！彭宇都说帮我找培训班，给我特别关照！你这个妹妹不能见死不救！”
    “彭宇说帮你找培训班？”
    “是啊！哼！连那个娘娘腔都觉得我有潜力，建议我考电影学院，你作为妹妹居然不支持我！”王第越想越生气，丢下秦许，到一边生气。
    “哎呀不是的！哥哥！你听我解释啊……”秦许赶紧跟着过去哄。
    “你别跟过来！我告诉你！我现在看见你就生气！我要回房间洗澡！再！见！”王第撂下狠话，恶狠狠地甩上门走了。
    秦许欲哭无泪，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怎么办？怎么办？曾经是答应过室友们，对王第千依百顺、予求予取的啦！原则上，不管王第做什么决定，自己都应该举双手赞成、无条件支持他——可是，这件事真的不行！
    想想吧，王第高中的学习情况他家里应该是最了解的。如果王第是学习的那块料，以他的家境还不送到国外读个博士再回来？现在他父母连他的高考都直接放弃了，这是对他的学业不报任何期待的表现好吗？
    秦许知道王第会红，只要参加一次选秀节目，他就能出道、一夕成名。如果他放弃这条现成的路不走，又考不上电影学院的话……
    即使后来他还是通过选秀红了起来，这次考试的失利会成为他“除了颜一无所有”的铁证，会成为他演艺生涯中最大的败笔，他的身上会永远贴上“被电影学院拒绝”的标签！
    秦许不敢想，到时候那些科班出身的同行私底下会怎么看轻王第，那些无孔不入的键盘侠又会拿这件事对他怎样的口诛笔伐。
    不行！真的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让王第这么任性！
    秦许面临重生以来最大的难关，她从未想过，对王第的守护，会先从反对他开始。
    她用手掌使劲地搓了搓脸，抹去那些心疼和不忍，决定好好和王第打这一仗。
    深呼吸。吸气……吐气……秦许站起来努力调整呼吸，也调整着自己的备战情绪，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桌上的手机。王第太过生气，居然忘了把手机带走。
    秦许忽然想起王第说的，彭宇是支持他考电影学院的，而且还推荐他上培训班。彭宇到底是什么意思？秦许觉得他是个真性情的人，那么对王第的这种支持，也是发自内心的吗？
    秦许决定在出发去说服王第之前，先给彭宇打个电话。他好歹是业内人士，为什么给王第那样的建议，秦许想听听他怎么说。
    王第的手机是设置了解锁密码的。秦许拿起手机，不假思索地输入了他的生日。这个人自恋到屏保都是自己的自拍，密码根本不可能是别的数字。可是密码居然显示是错误？
    秦许稍做沉思，对了，王第过的是农历生日。这是秦许作为资深铁粉发现的独家秘密。王第每年的生日会都只是粉丝福利，他真正过生日，是农历生日的那天，一定会回家和家人度过。
    秦许将王第的农历生日输入，果然解锁成功。她打开通讯记录，直接找到最后一通接入电话拨出。
    电话那头传来了彭宇的声音，“王第？你考虑好了？”嗓音低沉，很有磁性。
    “彭宇你好！我是王第的妹妹，我的名字叫秦许。”
    “……你好！”彭宇有些意外。潜意识里，他还是有些害怕这个小女孩，所以打招呼都显得小心翼翼。
    “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问你，建议我哥哥去考电影学院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只要不涉及过往的隐秘，彭宇都很淡定。
    “哦，王第说他想跟我学表演。可我的表演也是电影学院教的。所以我给了他那样的建议。”
    什么？！别人的事情就可以这样草率、不负责任吗？这可是关系到王第的一生啊！
    “你了解王第吗？你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吗？你以为考上电影学院就像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那样容易？”
    电话那头，彭宇听出了秦许语气中的□□味，惊讶地挑了挑眉。小女生看起来年纪非常小，可王第的事怎么好像是她在管似的？
    彭宇耐下性子，试着和秦许沟通，“电影学院是不容易考，可是当一个好演员就那么容易？如果目标定得很高，当然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专业课方面，我可以推荐培训班给他，但文化课只能靠他自己。”
    “你说得这么轻巧，怎么靠他自己？离考试只有七个月时间，他怎么来得及？”
    “我纠正一下，专业考试的准备时间是三个月！电影学院开年就要考试，王第只有三个月。”
    “你……”秦许觉得这时只有爆粗口才能发泄她的情绪。
    “我虽然不了解王第的情况，但王第自己必定是了解的。只有三个月准备时间，他也早已知晓。秦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既然王第比你更清楚考上电影院的希望是多么渺茫，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彭宇最后说道:“你关心他、担心他，却忽视他的内心想法，而急于替他做决定。现在我相信了，那首歌确实不是你写的！你其实根本不怎么懂得感情。”
    秦许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彭宇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振聋发聩。被她忽略掉的，王第内心的想法，是什么呢？其实她一直是知道的啊！可是她却故意选择性地忘记。
    她熟悉的王第是上一世那个只用一个笑容就坐拥万千粉丝的偶像，所以这一世她仍然在用那个框子框住王第，她潜意识里仍然觉得王第会通过选秀出道，无法忍受他迈出冒险未知的任何一步。
    可是王第的梦想并不是当一个偶像啊，甚至不是一个明星。他喜欢表演，向往着在有限的生命里演绎各种不同的人生。他明明认真地说过，他的梦想是当一个好演员，至少要像彭宇一样。
    为什么，自己竟然把这件重要的事，这件最重要的事忘记了呢？就算再艰难，再痛苦的时候，王第都没有放弃过的初心，自己怎么能视而不见呢？秦许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淌了下来。
    王第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真的洗了一个澡。站在花洒下面，他才感觉清醒了一些。他意识到自己对秦许发脾气，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的成分。
    回想中学时代的自己……唉，算了，往事不堪回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总之，那些日子是混过来、耍过来的。
    语文？不行。字丑、古文看不懂、作文不会写。
    数学？不行。方程不会算、几何动不了手。
    英语？更不行了。讨厌时态讨厌句子变形，听力全靠蒙。
    难怪妹妹不同意！其实考电影学院根本就是一个疯狂的想法吧？
    可是疯狂一点又如何？再难又怎么样？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比起学习文化课，其实更讨厌还没开始就选择放弃的做法！
    不过妹妹是个女孩子，胆子小一点才是正常的。王第忽然心生后悔，小丫头昨天为了他哭成那样，到现在眼睛还没消肿，今天自己居然丧心病狂地又对她发火。唉，还是赶紧去哄哄她吧！
    “哄”是一种什么东西，只要你心里装了一个人，你就会习惯。
    秦许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走出来，正遇到站在门口的王第。王第刚刚洗了澡，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他换上了一件浅黄色的短袖T恤，衬得他的皮肤愈白，眉目愈清峻。
    他就高高帅帅地站在楼道里，对着秦许，慢慢张开双臂。秦许立刻上前两步，扑进他怀里。王第顺势将她整个搂住。
    王第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和秦许的拥抱了。以前听人说，女生的个子比男生矮十公分，是最适合的高度差。可是抱秦许在怀里，他才发现其实他们这样的高度才刚刚好。
    她用手臂环着他腰部的位置刚刚好，不松不紧。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刚刚好，两片胸肌好像是专为了她在那里凹陷了一个弧度。她的脑袋在自己下巴以下的位置刚刚好，只要稍稍低头，就可以闻着她头发的馨香，用下巴感受她毛茸茸的顶发。
    她的娇小刚刚好，她的柔软也刚刚好。她紧紧地贴着他，好像天生就应该在他怀里一样。
    秦许和王第同时开口，同时向对方说“对不起”。秦许从王第的怀里努力仰起头来，正看到王第睫毛低垂，眼睛含笑地看她，四目相对，秦许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又将头埋进王第的怀里。
    王第心想，糟糕！刚才那一瞬间，想要低头吻下去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第十八章 王第的公主梦
    获得了秦许的支持，回到A城，王第第一时间联系了彭宇推荐的培训班老师Nick老师，然后王第和秦许再一次在西餐厅碰头，商量后续细节问题。
    “哥哥，昨天跟Nick老师谈得怎么样？”离考试时间只有三个月，秦许很担心，王第现在开始准备专业课是否还来得及。
    “嗯，挺顺利。”
    才不是！王第回想起昨天和Nick老师的会面，自尊心忍不住又一阵抽搐。
    培训班设在市中心某商业大楼的地下室一楼。Nick老师名字起得洋气，然而实际的长相却很接地气。面目黝黑、身材矮小，坐在巨大的老板桌后面，几乎和黑色的老板椅融为一体。
    “你就是王第？先做个测试吧！”接下来的十分钟，可以基本定义为人身攻击。
    “舌头打直！四和十……算了！下一项！”
    “横叉只能劈到这个程度？我看不出这和你站着有任何区别!”
    “请问你是不是对‘悲喜交加'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或者你想表现的是‘人格分裂'”
    “说唱不是声乐，谢谢！”
    卧槽！上个培训班而已！不带这么糟践人的！
    被贬得一钱不值的王第正要暴走，Nick老师却刷刷刷地列出了课程表，“一堂课也不准缺，专业课我包你通过！”
    当然这些过程都不重要，王第决定埋葬昨天的记忆，从这张课程表说起。
    “你看看这个。他说只要按照这张课表上课，通过专业考试没问题！”王第把那张课表拿出来，感觉它沉甸甸的，沾满了他的屈辱和血泪。
    “厉害！！果然是我哥哥！”秦许又惊又喜，伸出两只白嫩的小手和王第空中合击，然后接过课表。
    “不会吧？！”秦许的笑容僵在脸上，目瞪口呆，“台词、形体、表演、声乐……每天至少六节课？一周上七天……那你飞校的课程怎么办？还有文化课？”
    影分身是个好东西，哥哥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我打算跟学校申请停课三个月，背水一战！”王第握拳，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可是，你家里会答应吗？”这可是大事啊，虽说是背水一战，可如果真的没考上电影学院，难道跳河吗？
    “会的会的，你放心！就是文化课怎么办？”王第一只手撑在下巴上，用一个忧伤的侧颜，实力表示担心。
    “说真的，哥哥，你文化课到底怎么样？要不先把专业过了，再……”
    “不行！绝对不行！相信哥！那个绝对会来不及……”王第一把抓住秦许的手，用力地摇了摇。
    我的哥，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学渣啊……秦许心中淌泪，只得又拿起课表来看。
    “一周只有三个晚上有空出来的时间，但也是七点以后了。如果你十点睡觉的话……”
    “十二点！按照十二点睡觉来做计划！”王第斩钉截铁地说。
    秦许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可是培训班早上八点就要上课诶，这样你休息时间够吗？”
    “够的，放心！就三个月，哥拼了！这三个晚上，每次七点到十二点，那么一周就有十五个小时……”王第忽然楞住，“哦，我忘记了！那个，你寝室十点熄灯……我专业课下了以后，赶到你们学校，然后你帮我复习到九点半……”
    七点下课，从培训的地方坐地铁到文大，七点半。赶死赶活，也只能复习两个小时。一周下来，只有六个小时，这点时间根本不够。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然后两手搭在桌上，被人拔了气芯一样地瘫下去。
    过来一会儿，秦许慢慢说道：“要不，要不你在培训的地方租个房子？反正要停课，也不用天天回学校了。我……那三个晚上把时间腾出来给你补习文化课。”
    “到几点？”王第提着一口气，心中开始期待，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十，十二点吧。”
    “和我住在一起，不回宿舍？”王第眼睛发亮，嘴角已经咧到耳朵根。
    “嗯，也只能这样了。我们要尽量把时间利用起来嘛。”
    秦许暗自打算，得让周童她们帮忙打掩护，希望宿管阿姨不要那么火眼金睛。如果因为夜不归宿被通报处分什么的，那就太丢人了。
    因为忙着担心，所以她没有发现对面的王第高兴得有些过分。
    ……
    王第的风格就是雷厉风行。停课申请很快就顺利办好，培训班附近的房子也搞定了。为了方便秦许从飞大过来，就在地铁站的旁边，到培训班骑车也只要几分钟而已。
    这天是周二，是秦许给王第上第一节 文化课的时间。秦许小朋友一天都很兴奋，一方面好几天没见到王第，今天终于可以见。另一方面，晚上不用回宿舍睡觉，好像出去旅游一样。
    哎呀，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呢。
    杨妙凑过去看秦许列的采购清单，“牙刷、毛巾、水杯……秦许你搞什么啊？只不过是去上一个夜班而已，你买这么多东西？”
    “什么只有一个夜班？一周有三次呢！”
    “那你也不用买星星灯吧？员工宿舍能让挂吗？”
    “应该，应该可以吧？”听说王第租的房子是个两居室，自已应该能分配一个卧室吧？住了太久的宿舍，好想念自己独居的生活。
    上一世她的卧室里就有一个心爱的星星灯，像一条璀璨的银河蜿蜒在她的头顶，王第的高清照片挂在星星之间，每天睁开眼就能看见。
    “亲爱的，你那个工作靠谱吗？员工宿舍安不安全？”秦许年纪小又软萌，周童总担心她被骗。
    “当然靠谱了！放心，我哥哥也在！”
    “我男神也在？”周童立刻转台到脑残粉的频道。“能帮忙拍一个他的睡颜吗？拜托！”
    另两个也星星眼表示关注。
    “NO！我可是去正经工作的！”秦许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可看着室友们瞬间士气低落，不禁又心软，“你们在家好好帮我打掩护，做得好呢，让我哥请你们吃饭！”
    下午的课上完了，秦许挥别室友，去超市照清单采购，然后去二手书店拿到了之前预定好的课本，她背着鼓鼓的双肩书包，两手提得满满的，脑子里还在默默回想，好像还缺点什么，到底是什么落下了呢？
    ……
    王第按照约定时间，到地铁站接秦许。发现小丫头乖乖地靠着门站着，背着双肩包，脚下是两个大袋子，怀里还抱着一个滚圆的西瓜。
    这个模样太过可爱，路过的人都会回头多看她一眼，留守儿童探亲一样，哈哈。
    王第忍俊不禁，笑着甩开大长腿，几步走过去，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接过秦许的书包背好，又提起那两个袋子，“好重！到底装的什么啊”
    “有教材，还有本子和草稿纸。”秦许摸着额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那这个西瓜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去你住的地方，总不能空手去吧？”
    王第哭笑不得，手心发痒。好久没有在这个懂礼貌的小脑袋上揉两把了，可惜这会儿双手都占住了。
    秦许抱着西瓜，跟在王第后面走了不到两百米，拐进一个绿树环绕的小区。光看那些保安的服装和身材，就知道这个小区很高档了。
    “哥哥！这里租金很贵吗？”
    “还行吧。”其实贵得要死，害得他把压箱底的存款都挪出来了。
    王第住在小区中间一栋楼的十六层。他刚刚把门打开，秦许就看见门口地板上整整齐齐摆着两双拖鞋，同样的款式，一双大大的，一双小小的。一双黑色，一双粉色。这个画面太过温馨，秦许盯着拖鞋直发愣。
    王第换上了那双黑色拖鞋，然后走进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客厅茶几上，回头看秦许还杵在门口，便又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西瓜。
    “怎么了？不想进来？”
    秦许回过神来，脸上有点发烫。换上粉色拖鞋，大小竟然刚刚好，王第是怎么知道她的鞋码的呢？
    王第把西瓜放到厨房，回来见秦许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动作稍微拘谨。他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来，终于好好在她头上揉了几下，“你住楼上，要不要去看一下？”
    “楼上？这是复式楼吗？”秦许惊奇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果然看到一段像黑白琴键一样的楼梯，一直往上。
    怪不得一进门就觉得客厅特别大，原来客厅中空，上面还有一层。
    “那我上去看看！”
    秦许按耐不住，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路冲到二楼。玻璃围栏围出一个小小的休闲区域，上面放着两张圈椅，一个木色小茶几。旁边是一个卧室，一个卫生间。
    秦许兴奋地冲进卧室，却被一股扑面而来的妖艳之气堵在了门口。
    什么鬼？没看错吧？飘窗上那迎风摇曳的是……粉色的蕾丝窗帘？再看床上，粉色的蕾丝四件套？Oh ,my gosh！连床头上都装饰着闪瞎眼的水钻！
    秦许默默退出了王第为她精心打造的公主房，心想要不今天在楼下沙发上凑合一夜算了？
    王第还不知道自己的直男审美已经伤害了秦许的那颗糙汉子的心，正在厨房里心满意足地切着西瓜。
    在他看来，像秦许这样又软又萌的小女生，就应该被柔软的、粉嘟嘟的东西包围着。
    秦许睡着的样子，他是见过的。雪白幼嫩的小脸，浓黑的睫毛像黑色的羽扇一样铺陈，嘴唇微微嘟起，像一朵要开未开的粉樱。这样美的画面，当时却因为只顾着偷亲，而忘记拍照，到现在这事他还在遗憾。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潜进那个房间，拍一张粉色蕾丝中妹妹绝美的睡颜！
    第十九章 相看两不厌
    王第端着西瓜走进客厅，发现秦许已经把餐桌清空，摆上了她带来的学习资料。
    “什么啊这是！居然还有初中的？喂！秦许！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王第看到秦许为他准备的初中课本，顿时炸毛。
    “不是啦，这是送的送的！老板说买一套高中教材，送一套初中教材！反正不要钱，我就拿过来了……”秦许带着讨好的笑容解释道。
    “是这样吗？”王第觉得秦许笑得有点假，半信半疑地坐下。
    当然不是！为了凑齐这一整套初中课本，秦许多花了很多力气好吗？
    摩天大厦不是一天建成的，同理，学渣也不会是只到了高中才变成学渣。其实秦许怀疑王第连小学都没有好好念，不过是没有时间去计较罢了。
    秦许和王第在餐桌上相对而坐，屋子里的气氛立刻变得紧绷起来。
    秦许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大摞试卷，抽出其中几张，递给王第，“我们先从语数外开始。这一套是摸底试卷，听力我来报，语文作文不用写。”
    她面色冷峻地看了看手表，“从现在开始，写到九点收卷。”
    秦许进入状态太快，王第有些适应不来。他犹犹豫豫地接过卷子，往上面扫了一眼，心中立刻凉凉。这张英语试卷，一句话里居然有一半单词都不认识……
    他又往秦许手上那厚厚的一摞看了一眼，有些忐忑地问：“你手上这些是……”
    “你做完第一套卷子以后，我会按照你的程度，再选第二套、第三套给你做。三套做完，我就知道要怎么给你复习了。”
    “什么？！你是说我今天晚上要做三套卷子？！”学渣被吓得面如土色。
    到底是没有经历过高考啊，这点卷子算什么，姐一天十套的时候说过什么了吗？！经历过两次高考的秦许第一次在王第面前有了莫名的优越感，瞬间气场两米八。
    她迎着王第小鹿一般惊恐的眼神，悲天悯人地点头，“讲解之后，还要订正!加油！”
    ……
    时针悄无声息地旋转，把温馨的餐桌变作修罗场。餐厅中黑雾缭绕、杀气森森。
    这一个晚上，推翻了王第之前对于第一天同居的全部期盼，每一秒都过得暗无天日、惨绝人寰。
    临近十二点，秦许收起满是红叉的试卷，豁然站起身，几步走到带来的那一摞课本面前。
    首先一掌先把高中的部分挥到一旁，然后将初一英语上册、初一语文下册和初二数学上册，一本一本地捡出来，按照顺序放在了王第的面前。她想了一想，又把初二数学上册拿出来，换成了初一数学上册。
    她的脸上结满冰霜，“明天开始，利用下课时间看这些。咱们重头再来！”
    “不要！我看这个会被人笑死好吧！”王第傲然拒绝，并把脑袋扭到一边。
    秦许忽然暴起，拍着桌子吼道：“那你有本事把卷子做对啊！连单词复数都记不清楚，你怎么参加高考啊？！”
    和王第较量了一个晚上，她已经精疲力竭、心力交瘁。谁能知道给王第陪读，竟然有那么难？真是谁陪谁知道！关键是王第还不能打，不能骂。给他讲题的时候，这个雷神动不动就迸出一个天雷！秦许用尽了洪荒之力，才好不容易给他把三套卷子磕完。
    经过一个晚上的互相折磨，两人的耐性都到了尽头。在王第眼中，秦许蹙着两道眉毛，咬牙切齿，表情凶狠，好像会狮吼功的包租婆。在秦许眼中，王第顶着做题时抓乱的鸡窝头，双眼无神，眼圈发黑，整个人都透着“丧”。
    相看两厌。
    “哼！”两人同时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怨愤的气，然后扭头愤然离场。
    这天两人在餐桌上分道扬镳后，各自度过了愤懑幽怨的一夜。
    秦许气鼓鼓地上了二楼，刷牙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带牙膏。“不要以为我会找你这个智障借牙膏！！”她举着牙刷，冲着楼下挥舞了两下，沾着水刷完了牙。
    王第冲进自己卧室，奋力摔上门，震得门框轰轰作响。想起冰箱里还有他为第二天提前准备的营养早餐，他又掀开门，冲到厨房，独自把两人份的鸡蛋香肠吃个精光。
    ……
    不知道是因为夜宵吃得太饱，还是做试卷消耗了太多元气，这一夜王第睡得特别香。早上七点，他被闹钟叫醒，迷迷糊糊走出卧室。看到门口的那双粉色拖鞋，才想起，昨天秦许睡在他的楼上。
    本来还说要偷拍她的绝美睡颜的。我呸！死丫头哪里美了？又凶又暴躁！
    王第想起头天晚上被她逼着订正题目的事，还是很生气。还想让他看初一的课本，没门！
    王第往昨天的战场愤愤一瞥，却发现餐桌上和昨天离场的时候很有些不同。
    他迟疑地走过去，发现餐桌上放着打包好的早餐，青菜粥和煎包。而那几本被他深恶痛绝的初一课本，都被包上了牛皮纸的封面，上面用黑色原子笔描着大大的黑字：《辟邪剑法》、《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
    王第忍不住哈哈大笑，“神经病！要是看这些，才会真的被人笑死好吧？”
    秦许坐在回学校的地铁上，接到王第的微信，“以后别起那么早，我送你去地铁站，还有，早餐我来准备。”
    秦许拼命忍着，却压不住嘴角要使劲上扬。她在挤得满满当当的地铁车厢里，独自将笑靥如花般绽放。
    这天，王第临出门了，还是把《降龙十八掌》里包裹的初一英语课本装进双肩包里，带到了培训班。明天秦许还要过来给来给他上课 ，还是老老实实多看点书，这样妹妹也不会那么生气了吧。
    ……
    秦许在网上搜索了不少有针对性的题型，编成新的试卷，下午下了课到打印店打印。等待试卷的时候，她接到了辅导员李浩的电话，让她到他办公室一趟。
    自从上次在李浩办公室显露了建筑方面的惊人功底，李浩对她这个天才少女非常重视。慢慢的，李浩发现秦许英语的专业能力也远超同班同学。他自己在学生时代也是受过很多恩师的照顾，因此他在对待秦许这样特别优秀的学生时，也采取了极为开放的教育方式。
    他跟秦许所有的任课老师，包括建筑系的，都一一打过招呼，约定不强求秦许的考勤和作业，仅以各科考试成绩作为她的学分依据。正因为如此，秦许才能够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轻松地兼顾两个专业的学习。
    为了回报老师的厚爱，秦许也利用课余时间，主动帮助李浩整理一些外文资料。她在杂志社一直担任兼职翻译，功底深厚，所以整理出来的东西，专业、深刻，得到了李浩极高的评价。
    秦许拿着试卷来到一号教学楼，熟门熟路地上了十二楼，发现李浩不在办公室里，竟然在电梯门口等她。
    “李老师？”
    “你来了！你先过来一下。”李浩没有让秦许进办公室，却把她往反方向的茶水间领。
    茶水间里空无一人，李浩这才声色俱厉地问道：“秦许，你老实告诉我，你上大学是瞒着家里人的吗？”
    秦许一惊，忙低下头，勉强笑着说：“没有啊，家里人是知道的。”
    “你看着我回答！”李浩扶着秦许的双肩，强迫她抬头，却发现这孩子脸色雪白，一脸惊惶。
    他不由得松了手，放柔了自己的声音，耐心地又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经验证过了，你在家庭资料里填的地址和联系电话统统都是假的……”
    秦许没有吭声。李浩便抽出秦许手中捏得死紧的试卷，展开看了看，“这是初中生的试卷。你在做家教？你现在是在自己养活自己吗？”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浩忽然感到一阵心疼。
    初时得知秦许的欺骗和隐瞒，他暴跳如雷。因为他比所有人都更珍惜这个天资聪颖、惊才绝艳的孩子。他不愿意这个孩子身上存在任何的污点和缺陷。
    然而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个头只到他肩膀，低着头，露出细细脆弱的脖颈。他的愤怒不知不觉全都消散了。
    再怎么优秀，再怎么早慧，她也只有十六岁。她的同龄人还在上高中，拿着父母给的零用钱追星撒娇。然而她却在陌生的校园里，在成人的世界里艰难打拼、独自生活。
    李浩忽然想起秦许申请建筑专业辅修时说的理由，她说对建筑感兴趣，将来的就业想往这个方向靠一靠。当时自己竟然没有警觉，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若不是背负着生活的重担，怎么会那么早想到就业的事？从高中开始就自学了大学建筑的内容，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决定离开家，自己负责自己的人生？
    李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内心翻滚的情绪，对秦许说道：“有一个自称你母亲的人，现在正在我的办公室坐着。你要见她吗？”
    秦许猛地睁大了眼睛，断然拒绝：“不！我不要见她！”又央求道：“李老师，我不想见她，她根本不是我的母亲，她只是，是我父亲的妻子罢了。”
    她面露凄惶，楚楚可怜，李浩立刻心软了。
    “你这次可以不见她，但是秦许你要知道，你还只有十六岁，没有成年，你需要监护人。”
    “嗯，我知道，我一直在等我满十八岁的那天。”秦许轻声说道，“其实也没有很久了，对吧？”
    不知道怎么了，李浩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那么我去帮你去打发了她，但是你要和我谈谈。我来决定要不要把这件事拖到你十八岁的时候，好不好？”
    第二十章 永远不见
    秦许谢过了老师，独自乘坐电梯离开。对于李浩办公室里坐着的那个女人，她一眼也不想见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的脸却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那是一张年轻、美丽、带着笑意的脸。出自这身体原来的宿主小秦许的记忆。也许小秦许是喜欢她的吧。
    可是对于现在的秦许来说，不，绝对不可原谅。
    秦许脑子里这会儿充斥着小秦许和她自己的记忆。她浑浑噩噩地往校外走着，有些分不清楚，在自己的感情里，哪些是从前世带来的，哪些是小秦许给予的，又有哪些是属于现在的她的。
    伴随一声汽车尖利的鸣笛，秦许忽然被人一拽，撞进了一个宽厚的怀里。秦许恍然惊醒，抬头却见李浩吓到变形的脸，“你在搞什么？！不是让你在路边等我吗？怎么跑到马路上去了！”
    “对，对不起！”秦许小声地道歉。
    李浩长长叹了一口气，扯着秦许，塞到他停在路边的车里。想了想，觉得在搞清楚事情内情之前，最好还是避着点学校的人。
    “走吧，我带你去喝茶。”
    李浩开车近四十分钟，远远地离开了市区，到了一个湖边的农庄。这里是他大学时代的老师的家，也是他回到A市执教的原因。
    田教授听到停车的声音，杵着拐棍走到围廊下面，看到李浩从驾驶室出来，脸上立刻露出高兴的神色。
    可是李浩并没有立即走过来，而是绕到了汽车后面，拉开了后座的门，然后从车里下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
    田教授惊讶地挑起眉，然后冲着屋里喊道：“王老师，赶紧出来看看，李浩这根木头开窍了！”
    秦许没有想到A城附近居然还有这么大一个湖，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多钟，秋天的阳光撒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波光粼粼，薄雾寥寥。
    “李老师，这是什么湖呀？”她好奇地问道。
    “这个湖叫做清潭。”回答她的是一个女人如同金丝绒一样温润、柔中带醇的声音。
    这声音太过好听，秦许猛地回头，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子笑吟吟地看着她。
    “阿姨好！”秦许立刻乖巧地鞠躬问好，旁边响起男人的笑声。
    李浩指着中年女子介绍，“这是我的老师王教授。”又指着女子身边的杵着拐棍的中年男子，“这是我的师母田教授。”
    最后，向两位老师介绍秦许，“这是我的学生，名字叫秦许。”
    田教授对妻子笑道，“哎呀！李浩的学生在这里，我们都成了师祖了。”
    四人说说笑笑，进了屋子。李浩在田教授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田教授看了看秦许，点头答应了。
    李浩把秦许单独领进了茶室，这是一个建在湖面上的玻璃房子。三面是水，木制的桌椅，几个草编的蒲团随意放在木地板上。
    李浩净手，认真地给秦许冲了一壶碧螺春。自己端起一杯来，轻轻洽了一口，任那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
    秦许也在慢慢喝着茶，她是不懂茶的，但也知道手中这杯，大概不是凡品。因为茶香清冽，久久不散。
    李浩看着秦许放下茶杯，才说道：“来！说说看。”
    “我妈妈在我十三岁的时候自杀了，那个女人是第三者。我爸跟她结了婚，然后出了国。”
    没有任何铺垫，秦许面无表情地开口，语言极其简短，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李浩完全没有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开头。他停了好一会儿，才忍住心惊，接着问道：“他们出国，为什么没有带你去？”
    “我把护照撕了。”
    “后来他们也没有回来找你？”
    “我爸是经济犯，不能回国。”
    “所以你就一直一个人生活？”李浩不由自主捏紧了手中的茶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一，我妈死了以后。”
    “生活来源呢？他们不在你身边，连生活费也不给你？”
    “给了。不过我上大学前，把卡扔了。”
    “你继母说已经有几个月联系不上你，问你学校的老师，才知道你已经自己上了大学。”
    “嗯，我把手机也扔了。”
    “真的不能原谅他们吗？毕竟是……”
    “绝对不能原谅。有生之年，如果可以永远不见，就好了。”
    本来以为是一个多么冗长多么悲伤的故事，原来就这么几句就说完了。亏他还开车这么久，特意带她到这样的地方。
    李浩不禁在心里苦笑，活了二十八岁，也去过不少国家，见过了不少的人。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面前的女孩。
    发生在秦许身上的事，够一个想象力丰富的编剧写上四十集哭得死去活来的连续剧。即使是想象力不怎么丰富的自己，也能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听出残酷和惨烈来。
    可是秦许却始终淡淡地，她看起来不愤怒也不悲伤。“永远不见”，这就是她对待过去的唯一报复。
    李浩沉默良久，而坐在对面的秦许也默不作声，正扭头看着湖水，不知在想着什么。
    李浩忽然想起那天在办公室门口见到的秦许。也是像今天这般的夕阳，金色的光线洒在她稚嫩的脸上，那天的秦许是忧伤的，今天的她却是淡漠的。
    那天的秦许很美，今天的秦许却让李浩有一种隐隐的心痛。到底脆弱了多久才能显得这样坚强，到底伤得多重，才会这样伤无可伤？
    李浩忽然做了决定，既然秦许说了“绝对不能原谅”，那么就不要原谅好了。就像秦许说的，她的十八岁很快就会到来，而在那之前，不如就由自己来守护她。
    李浩开始收拾桌上的茶具，瓷器相碰的声音把秦许带回了现实。
    李浩一面收拾，一面笑着对她说:“饿了吧？田教授做的饭很好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学校吧？”
    秦许还有点懵，就这么谈完了？
    李浩已经站起来，率先往岸上去，“走吧！我估计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田教授做的饭真的非常非常好吃！相比之下，学校食堂里的那些饭菜简直是猪食！
    秦许最喜欢的是一道红烧肉，清甜爽口，一点都不腻。砂锅里红色的汤汁里浸润着晶莹剔透的肉，秦许一个人干掉了大半锅。
    最后李浩怕她吃太多不消化，干脆动手把锅端到她够不着的地方。秦许这才发现自己的吃相过于狂放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对不起啊，这个肉实在太好吃了！”
    王教授看着小姑娘喜欢，要把砂锅再放到秦许面前，“不要紧！小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没事的！”
    李浩忙拦着，“下次来了再吃！今天确实有点多了！”又给秦许盛了一小碗青菜汤，“这个汤也好喝，不过只能喝这一碗。”
    年纪大的人就喜欢看小孩子吃吃喝喝，王教授看秦许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得香甜，便对她发出热情的邀请:“今天是你们田老师做的饭！下次你来了，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田教授和李浩互看了一眼，然后闷声发笑。秦许一边喝汤，一边从碗上边露出滴溜溜的大眼睛，悄声问李浩:“什么门道？”
    李浩凑在秦许耳边，压低声音道:“王教授做的饭你千万别吃！”
    却被王教授一耳朵听到，立即发作道:“李浩你是不是说我做的饭不好吃？你知不知道田老师做饭是谁教的？”
    田教授求生欲极强，立刻接话:“是是是！我做饭全是王老师手把手教出来的！我做的饭好吃，那是因为得了王老师的真传！”
    可以说很谄媚了，但王教授仍然板着脸，显得不是很高兴。
    “这个汤好好喝呀！哪里买的这么好的青菜呀？”秦许把碗放下，一碗青菜汤见了底。
    王教授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李浩忍着笑正色道:“这青菜可不是买的，是我们王教授亲手种的！”
    田教授立刻接上:“那是！我们王教授种出来的这个味道啊，哪里都买不到的！”
    天色渐晚，李浩和秦许从农庄告辞出来，王教授还特意给秦许包了几根小黄瓜，让她拿回宿舍当水果吃。
    李浩一面开车，一面看了看车里的后视镜，秦许正在后座像小老鼠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黄瓜，“你怎么知道菜是王教授种的？”
    “啊？哦！我看到菜园子了。田教授不是腿脚不好吗？”
    李浩满脸笑意，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
    “李老师，那个，我家庭资料的事……”秦许还在担心这件事，毕竟是对学校隐瞒了实情，如果深究起来，是会受到处罚的。
    “我帮你改成我表姐家的地址吧。她和你是一个地方的。电话也留她的，我跟她打个招呼就行。”
    “李老师，谢谢你……”秦许感激之余，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你成年之前，我暂时当你的监护人。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记得来找我。”李浩停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清楚:“你打了几份工？钱够不够用？”
    “够的够的！我有活期差不多五千块，定期存款还有一万。我一直在给英语杂志翻译稿件，给公众号做绘本朗读，每个月有固定收入。给淘宝店做模特，也能赚不少钱。哦，对了，还有家教。”因为怕李浩不相信，秦许说得很详尽。
    可是李浩却觉得“活期”“定期”这两个字眼很刺耳，应该撒着娇跟父母要零花钱的年纪，秦许不仅要自己赚钱，还要学习怎么省着花。
    “要不，我每个月给你点零花钱吧？”
    “啊？不要不要！李老师您就不怕别人说你包养我啊？”
    第二十一章 Body 粉
    秦许回到宿舍，吴欣然还是在看剧，杨妙依然是在打游戏，周童也一如既往地在床上做着不标准的平板支撑。一切都和平时一模一样，可秦许的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看来今天那个女人的出现，还是搅乱了自己的心绪啊。
    秦许在阳台上靠着水池发了一会儿呆，心里乱糟糟的，忽然很想念王第，迫切想要听到他的声音。
    秦许看了看时间，这会儿王第应该结束了晚上的课，回到小复式了吧？她拨通了王第的电话。
    “哥哥，你在做什么呢？”
    “学习呢！”
    “哦！那你在学什么？”
    王第没好气地回答，“降龙十八掌！”
    秦许“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就是初一英语了。
    “学到哪里了？”
    “音标啊！”王第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怨。
    秦许也哀怨。王第对单词发音的理解简直匪夷所思，他好像从来不知道音标和字母之间存在固定关系，一直靠着瞎掰胡猜解决所有的发音问题。
    可是奇怪得很，昨天为这事简直气得要吐血，今天好像能平静接受了。
    “我教你念啊？从单元音开始，第一个/i:/，就是衣服的衣。”
    “/i:/”王第好乖好乖地跟读。
    “第二个是/?/，声音要短一点，口型稍微大一点。”
    “/i/”
    秦许一直在阳台上教王第音标，直到熄灯了很久，才把所有的音标都教完。之前在心中翻滚的哀伤和戾气都渐渐平复。王第的声音似是一剂治愈她的良药，让她相信这个世界除去那些残忍的伤害之外，还有更美好，更值得守护的东西。
    挂电话前，秦许对王第说：“哥哥，明天见……”谢谢你，哥哥！
    王第觉得今天电话那头的秦许温柔得像个天使一样，小女生轻柔的嗓音，隔着话筒，像一只小手，挠着他的心脏发痒发烫。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自己睡在秦许的房间里，枕着她粉红的蕾丝枕头，搂着她粉红色的蕾丝被子。卧槽卧槽！
    ……
    王第决定忘记周二的不愉快，把这个周四作为他和秦许第一次“同居”的纪念日。相比周二的兵荒马乱、骨肉相残，这个晚上简直堪称完美。
    秦许竟然在超市买了菜，亲自给他做晚餐！王第在餐桌上背着英语单词，每隔十几秒，就要往厨房里伸头偷看两眼。
    秦许真的会做饭！王第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拯救过银河系！
    厨房里传来“嗒嗒嗒”地快速切菜的声音，王第立刻提心吊胆。到底行不行啊？不会手起刀落，手指……？王第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打了一个冷战，立刻跑进厨房。
    秦许从案板上抬起头来，“你进来干什么啊两个单元的单词都背完了？”
    “刀！刀！看着刀！”秦许居然一边跟王第说话，一边手里的菜刀还在切，吓得王第指着刀大吼。
    秦许茫然地停下来，举着刀，“怎么了？”
    “切菜的时候不要说话！”王第忽然发脾气。
    “明明是你进厨房找我讲话的嘛！”秦许委屈得要死，“那你出去吧，我还有土豆要切。”
    “我不出去！单词就在这里背！那个，你小心点！不要分心！”
    厨房本来就不大，王第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杵在里面，真的特别碍事。可他还挺坚持，怎么轰都轰不走。切个土豆大惊小怪，炒菜时油炸开的响声也能吓到他。盛菜的时候，他非要抢过锅子自己来，结果把手臂烫出了两道红印子。
    因为王第的捣乱，吃晚饭的时间，硬是推后了二十分钟。学习计划被延迟，气得秦许恨不得拿平底锅敲他两下。
    等到两菜一汤上桌，王第又开始出幺蛾子。
    一开始拦着不让秦许吃，非要拍到完美的照片不可。刚出锅的热菜一直在冒热气，王第绕着桌子拍了一圈，才终于找到清晰的角度。好容易拍完了，秦许刚拿起筷子要开吃，王第又说：“等等等等！要不开瓶红酒吧？我带了两瓶过来，在厨房里。”
    秦许猛地一拍桌子，“赶紧吃饭！喝什么酒！你今天十二点都不一定能学完呢！”
    再说了，一盘番茄炒鸡蛋，一盘醋溜土豆片儿，加上一碗紫菜汤，到底哪里配得上红酒了？
    王第从盘子里夹了一筷子鸡蛋，放进嘴里。眼睛一亮，立刻端起盘子，往自己的饭碗里快速赶了半盘子下去。
    秦许抢过盘子，瞪起眼睛，“你干什么呀？！”
    王第一边往自己嘴里扒饭，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好吃！”
    “……知道了。”
    秦许轻轻地把手里的盘子放到桌面上，感觉眼睛潮潮的，赶紧低下头去。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厨艺并没有多精湛，比起田教授做的饭来说，真的只是最家常的味道而已。但是上一世和这一世，两辈子加在一起，王第是第一个吃她做的饭的人。那些独自在厨房里忙碌，又坐在空荡荡的餐桌上索然无味的日子，好像都是为了在等待这样一个时刻。
    很高兴，能做饭给你吃。谢谢你，说我做的饭好吃。
    秦许做了几次深呼吸，把那股感动得要哭的情绪平复。再抬起头来，王第已经在吃第三碗了，两个菜都快见底，只象征性地给她留了一个角而已。
    “吃慢一点啦！又没人跟你抢！”秦许把剩下的番茄炒鸡蛋也倒进王第碗里，自己盛了一碗汤端着喝。
    “以后每次过来都给你做饭好吗？你还喜欢吃什么？”她一边喝汤，一边柔声问。
    王第喜出望外，想不到秦许居然会对他这么好！而且居然还可以点菜！难道秦许会做很多菜吗？想到这里，王第觉得哪里不对。
    “秦许！你为什么会做饭啊？”
    “兴趣啊！那你说我为什么会做材料力学？”秦许反问道。
    这么一类比，王第立刻就理解了。他当然知道秦许如果对某件事感兴趣，会有多牛。毕竟秦许辅修建筑专业的事在文大，已经是全校闻名了。
    “我洗碗吧？”吃了秦许做的饭，王第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要求洗碗，却被秦许无情拒绝。
    “你快点去背单词，过十分钟我收拾完了，过来报听写！”
    或许是因为这顿爱心晚餐的关系，秦许发现今天的王第格外开窍。单词记得很快，她讲的句型也能很快消化理解。后来的数学和语文也都提前完成了学习计划。结果把所有学习任务完成，居然还只到十一点。
    空出来一个小时，做什么好呢？
    王第想出门锻炼。今天形体老师批评他说，肌肉线条不明显。切！谁要跟你那样像个石头怪啊！不过适当的肌肉还是可以有的。
    秦许却说要上楼睡觉，平时她都是熄灯就睡觉的。这个点已经是晚了。
    两人分头行动。
    王第出门下楼，才绕着小区跑了两圈，天上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只得无奈返回。
    王第脱下被雨打湿的T恤，扔在沙发上。抬头看了看二楼，秦许的卧室门是开着的，还亮着灯。她还没有睡觉？要不要喊她下来一起看电视呢？
    王第把电视打开，光着上身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眼睛余光忽然扫到侧面的落地窗，像一面镜子一样清晰地倒映着整间屋子。他正准备站起来，把窗帘拉上，却忽然发现那镜像里，秦许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拎着拖鞋，从厨房里悄悄走出来。
    王第一下有如雷击，僵在原地！秦许穿着一件绿色碎花的吊带裙，像从爱丽丝的仙境里走出来的精灵一样，长发过肩，隐隐约约地露出修长的脖子、白皙的肩膀和整个手臂。
    她显然没有发现落地窗的秘密，她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从王第身后通过，在路过王第的一瞬间，她稍微停顿，朝他看了一眼，然后低头，加快脚步一溜烟儿地冲上楼梯。
    王第的眼睛一直盯着落地窗里秦许的倒影，感觉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这是秦许第一次在王第面前穿裙子，而且竟然还是这么性感的一条吊带裙。裙子的面料很薄很软，几乎全部贴在秦许的身上，把她腰线、臀线描述得淋漓尽致。卧槽卧槽！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王第却还绷着不敢动。鼻子痒痒的，难道真的要流鼻血？
    秦许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轻轻关上门。把拖鞋往地上一扔，捧着自己熟透的脸倒在床上。老天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王第出门锻炼去了，她便回到房间洗澡，换上睡裙，上床睡觉。除了粉色蕾丝带来的不适，本来一切都好好的。
    刚躺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厨房里没吃完的米饭，忘记放冰箱了。秦许只好又从楼上下来，去厨房收拾米饭。
    刚刚把米饭放进冰箱，大门忽然被打开，王第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晴天霹雳！王第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回来？
    秦许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恨不得撞墙而亡。这条睡裙是个吊带啊吊带！而且因为要睡觉，她连内衣都没有穿！真是天要亡我！这下要怎么办？等王第洗澡的时候偷偷溜上去？等王第睡觉的时候偷偷溜上去？
    就在秦许打算长时间蹲守厨房，以待良机的时候，却听见王第开电视的声音！这都几点了！不洗澡不睡觉，看什么电视啊亲！关键是，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秦许趴在厨房地板上，身体藏在门后，只把脑袋悄悄探出去，打算观察一下外面的敌情。客厅沙发上，王第侧身坐着，在看电视。
    亲娘！秦许差点叫出来，她咬着自己的虎口，艰难退回了墙边。可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却在脑子里不断回放，挥之不去。
    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我偶像居然是裸着的，没有穿衣服啊啊啊！
    等等！我为什么会这么激动？秦许的心脏砰砰乱跳。她可以肯定自己是王第的颜粉、性格粉，绝对不是肤浅的body粉。可是这会儿是怎么回事，心跳加快、热血上涌、呼吸不畅，完全没法控制住自己！
    第二十二章 一个追求者
    真的很奇怪，秦许明明只是看了一眼而已，脑子里却保存了那么多的信息。
    其实准确的说，王第只是没有穿上衣而已。秦许的回放从王第平坦的小腹开始，手臂的线条流畅有力，肌肉微微隆起。再往上，是光泽圆润的肩头，修长的脖颈，微微突起的喉结，然后是那完美的下颌弧线，笔直高挺的鼻梁和带出剪影的睫毛。
    他静静坐在那里，却给人血脉贲张的力量。
    砰砰、砰砰、砰砰！秦许按住自己的胸口，想让自己的心跳小声一点，却一点用都没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会儿自己非得晕倒在厨房里不可。秦许听着外面电视的声音，决定干脆趁王第在看电视，偷偷溜上去。
    秦许双手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把拖鞋脱下来，拎在手里。1、2、 3！秦许捂着胸口，踮起脚尖，出发！
    一路上都很顺利，王第完全沉浸在电视里，动都没动一下。倒是秦许经过王第身后的时候，忍不住往他厚实的背部又看了一眼。近距离的观摩更冲击人的想象力！肌肉紧致、光滑白皙。亲娘！血量告急！
    秦许此刻仰倒在床上，她还在庆幸。幸好，今天的乌龙事件只是自己的一点小荡漾而已，幸好王第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她才是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对于楼下的王第听到她的关门声，迅速起身，捂着鼻子冲进浴室的事，她一无所知。
    因为脑中不断回放的画面，秦许在粉红色蕾丝的枕头上，翻来覆去。忽然她发现枕边有一个小东西，她伸出手指捻起来一看，是一根头发，黑色的，短短的。
    这，是王第的头发？王第的头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天早上，王第在餐桌上留下了早餐和钥匙，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秦许对这样的局面是满意的，昨天刚刚觊觎了王第年轻的身体，她确实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情形持续到当天晚上，这周的第三次文化课学习。秦许和王第之间流动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息，有点不自在又有点客气。总之，两人都觉得怪怪的，却都以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转眼又是一周过去，因为王第周末整天都有课，中间又遇到一次培训班的调课，所以这一周他们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这天是一个很有中国特色的节日，光棍节。王第因为调课见不到妹妹，怨念了好几天，结果Nick老师却这天宣布培训班停课，全体学员欢度佳节。
    王第高兴疯了，每天两点一线的培训生活，他已经过了太久，他急切地需要出门放风，happy happy。立刻打电话给秦许，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却说她今天要和室友们一起逛街。
    “秦～许～！你又要放我鸽子？”王第咬牙切齿，不敢置信。上次被秦许扔在文大门口的不堪回忆，一股脑地回到眼前。
    “这怎么能算放鸽子呢？我又不知道你今天会有时间出来，已经跟室友约好了呀……”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王第出离愤怒，直接摔了电话。
    秦许呆呆地放下电话，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瘪着嘴，忧伤一会儿，忽然后脑勺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你个不省心的！赶紧收拾收拾出门，陪你哥哥去！”
    ……
    一号教学楼门口，秦许正在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抠着一棵树的树皮。她已经一个人在这里站了二十多分钟。对，她被室友们赶出来了。
    吴欣然替她打电话，约王第在一号楼门口见面。周童不顾她的反对，把包包挂在她脖子上，推她出门。她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定，转身想要再回去，宿舍大门却贴着她的鼻子轰地关上了。
    在门阖上的那个瞬间，她看到了操作门把手的，确实是杨妙的细胳膊。
    众叛亲离。室友们的情谊在这群王第的脑残粉面前，都是浮云和屁。
    王第从培训的地方过来还有一会儿呢，而且我们平时不约这儿……秦许欲哭无泪。
    这天没什么太阳，冷风嗖嗖的刮。秦许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吸了吸鼻子。室友们的心真狠，她快要冻感冒了。
    “秦许，你好！”秦许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转过头去。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站在她面前，脸有点红。不远处还有一小群人，在朝这边观望。
    “哦，有事吗？”这个人秦许完全不认得。
    “我是建筑系大三的张铭，我们在梁老师那里见过面。”男生显得有点激动，但秦许对他说的见面一事没有丝毫印象，也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呢”秦许略微有些烦躁，不知道这男的到底要干嘛。
    “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秦许叹了一口气，特么又是这种事。自从王第从飞大停课，秦许感觉向她表白的人忽然变多了，让她不胜烦扰。
    她刚准备说出那句“不好意思”，不远处观望的那群人却拍着巴掌，一齐走了过来，嘴里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而张铭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束玫瑰花，朝着秦许，单膝跪地。
    这场面太过雷人，以至于秦许心中唯一的念头是，她被恶搞了？！她立刻机警地四处张望，果然发现人群慢慢围过来，不少人手里还拿着手机。
    文大的电视台是一个很奇葩的组织，秦许略有耳闻。因此她非常怀疑眼前这场安排在光棍节的兴师动众的表白仪式，其实是一场刻意安排的、蓄谋已久的恶作剧。
    一定有人在偷拍！秦许一动不动，默默警觉着。
    王第就是在这个时候到达现场的。他早就发现1号教学楼门口聚着一堆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他往人群里瞟了一眼，然而他看见了什么？
    秦许？！
    王第立刻往人群走过去，这些乌合之众围着秦许做什么？走近一些，他才发现，在人群中间除了秦许，还有一个手捧鲜花跪在地上的男生。而周围的人都跟疯了似的拍着巴掌、齐声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卧槽卧槽！这是什么剧情？亲友团助阵求婚现场？对于王第来说，这简直是虎口夺食！！
    他火冒三丈地再看秦许，死丫头站着动也不动，难道是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王第心中莫名恐慌，几步蹿过去，三下两下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冲着秦许吼道:“不许答应！”
    他把秦许往后面推了几步，让她离那个丧心病狂的追求者远一些。然后低声威胁道:“你敢答应？！你才几岁就想谈恋爱！不准答应，听到没有？”
    张铭精心策划的表白行动被王第打断，心中非常不爽。但他认识挡在他和秦许之间的这个人。他是飞校的校草，万千少女的梦想，秦许的表哥王第。他非常清楚，要想追求到秦许，非得过王第这关不可。
    可是他听到什么？即使王第压低了声音，他也能听见那句“不准答应”。张铭立刻就火了！就算传说中你是个疯狂的妹控，也不能这么肆意干涉秦许的恋爱自由吧！
    他站起来质问道：“我说王第，答不答应的，轮不到你说了算吧？！”
    围在旁边的，大都是张铭的同学，特意前来为张铭加油打气的，这时也纷纷附和，“这种事外人就不要越俎代庖了吧！”
    “是啊是啊！不过是个表哥而已，当自己是什么了？”
    其他的人，虽不是张铭的同学，却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也开始对王第进行讨伐。
    “什么时候在文大谈恋爱，飞大的人也要来插两脚了？”
    “这里是文大！还轮不到你飞大的在这里出头！”
    “你们在干什么？！”一堆人正在乱糟糟的闹着，从教学楼里面走出来一人，衬衫西裤，眉目俊朗，脸上还淌着汗。正是秦许的新任监护人，辅导员李浩。
    他本来在自己的办公室批改着学生的论文，忽然听见建筑系的梁老师站在窗口兴奋地道:“哎哟！光棍节表白唉！这创意我真喜欢！”
    办公室的其他年轻老师都挤过去，楼下开始传来“在一起”的欢呼声。
    “这些孩子真会玩！”几个老师嘻嘻哈哈地朝楼下看着热闹。
    这时梁老师又一声惊呼:“哎哟！这男主角和女主角我都认识唉！”
    她指着楼下道:“那个跪着的男生，是我们系的张铭，人蛮帅的。那个女生，李老师，你快来，是你们班的秦许唉！小姑娘吓的，动都不敢动……”
    李浩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挤开同事往楼下一看，还真是，那白得晃眼的不是秦许，还能是谁？
    李浩立刻往楼下冲，偏偏今天电梯却慢的要死，老也不上来。李浩等不及，干脆从消防楼梯一路跑了十二楼下去。
    “李老师！”秦许见李浩来了，心中稍定。大概是自己想左了？这个不是什么偷拍的恶作剧？李浩其实很大牌，文大的小电视台应该还请不动。
    李浩冲秦许点点头，扫了一眼站在一边处于暴走边缘的王第，又朝张铭手上的玫瑰花看了看，表情严肃地说道:“喜欢一个女孩子是好事情，可是用这种方式逼迫对方回应，是不是太卑劣太无耻了些？”
    这话说得挺重，张铭立刻面红耳赤。
    这时秦许突然从王第身后走出来，挡在王第和众人之间，“就算我哥不说，我也不会答应。因为这招太土了！”
    然后用凛冽的眼神把围观群众都扫了一遍，冷冷说道:“什么文大飞大的，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不管我在文大还是飞大，我哥都有权利替我出头！我的事，不劳你们这些外人费心，谢谢！”
    第二十三章 粉红色王第
    女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落地有声，不依不饶把刚刚围攻王第的人一个一个“啪啪”打脸回去。
    李浩诧异地看向秦许，从来不知道秦许的言辞会这样犀利、毫不留情。她的言语中流露出对身边这个男生的极度维护，仿佛在宣告世人他对她有多么重要一样。
    张铭在李浩和秦许的连环暴击下，羞愤离场，围观的人也都慢慢散了。
    秦许扯了扯王第的袖子，“我们去逛街吧！”又对李浩匆忙道:“谢谢李老师，李老师再见！”拽着王第一溜烟儿地跑了。
    李浩是这个学校唯一一个知道秦许家里情况的人，而且还费了那么多心思为她打掩护。秦许实在是不忍心像对别人那样，忽悠他说王第是她的表哥。可是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又好麻烦，干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李浩没有立刻回办公室，而是站在原地，看着秦许和王第的背影。
    从外貌上看，秦许和这个男生确实有一些相像之处。两人都是白肤黑发红唇，长得很好看的类型。可是要说这个男生是她的哥哥？李浩并不相信。
    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
    秦许拽着王第一路往校外走。王第的腿比她长一半，她跑得气喘吁吁，王第却好像只是走快一点。
    秦许跑着跑着发现今天的王第有些过分安静，她一边小跑，一边仰着头去看王第的表情。王第也回看她，大大的眼睛带着温暖笑意，连嘴角都是温柔的弧线。
    呃，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秦许停下来，伸手去摸王第的额头。王第笑眯眯地，还主动把头低下来让她摸。
    “你干嘛啊？也没发烧啊？不是，你到底想干嘛啊？”王第的古怪，让秦许心中发怵。
    “没想干嘛啊，不是陪你去逛街吗？”
    “是我陪你逛吧？”本来和室友们说好的，结果被强行分配到这边。
    “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答应做别人的女朋友，也谢谢你在众人面前对我的维护。王第乐滋滋地想，第一次这样被人挡在身后，没想到被保护的感觉会这么好！
    “不用谢啦！买个冰淇淋给我吃就行！”不过就是陪他逛街嘛，干嘛感动得像个缺爱的小孩一样？这样懂礼貌的王第，还真是陌生啊！
    “这天太冷，不能吃冰的，买个蛋糕吧！”王第宠溺地摸了摸秦许的脑袋。
    ……
    王第带着秦许来到市中心。节日气氛果然不一般，到处都是降价满减活动。秦许今天的采购清单只有唯一的一项，就是卧室里的四件套。
    虽然只睡了三个晚上，但她已经受够了那张粉红色的床。在那张床上睡觉，每次睁眼都是一种惊吓。
    王第也有自己的采购清单。上次他因为生气，把预备给秦许买手机的钱挥霍一空，至今还觉得对秦许有所亏欠。
    王第首先带着秦许去了眼镜店。他发现秦许没有墨镜，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居然一点都没有保护自己的自觉性，一天到晚把整张脸都露出来，让人随意观赏。难怪会遭遇表白的变态了！
    想起这个，王第问秦许，“在文大追你的人多吗？”其实在飞大的也有不少，不过那些作死的小火苗都被他一个一个亲手掐灭了。
    “最近好像变多了！好烦呢！”
    “很多吗？都是什么套路？”王第忽然有些紧张。今天这种秦许说土，那么会有她觉得不土的套路吗？
    “先不说这个……哥哥你教教我怎么拒绝别人吧！追你的女生应该更多吧？”
    “就直接拒绝啊！千万不要为了照顾面子，耽误人家！”
    不给你们面子，都是为你们好，这种苦心希望你们这群loser能够用心体会。
    秦许皱着眉头，显得有些烦恼，“但是我觉得伤人家自尊心不太好。”
    “喂！是自尊心重要还是真心重要？既然不是真的喜欢，当然不用管那么多，你只要管你真心喜欢的那个就好！”
    我爱的人捧在心上，我不爱的人死在脚下。这种又坏又专一的人设，真的好偶像剧啊！秦许的星星眼立刻上线。
    “谁要是被哥哥喜欢，真的是最幸福的事啊！”
    “你今天才知道？！”所以要知恩图报，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挑眼镜。
    秦许发现王第一直在粉色、红色、玫红色这些妖气十足的颜色上找。她现在已经非常确定王第对颜色有特殊的爱好。可是偷偷喜欢是一回事，明目张胆地戴在脸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秦许看着着急，决定还是委婉地劝劝王第。“这个好像不是很好看啊！”
    “是吗？那这个呢？”
    又是粉红色，秦许摇摇头。一连换了七八款，秦许都说难看。
    “喂！你是不是对我的审美有什么意见啊？”王第最终还是炸毛。
    “没有没有，不会不会。”秦许矢口否认。确实有意见，不过我只敢在心中OS。
    眼镜的计划告吹，王第又领着秦许去看女装，确切的说是去挑裙子。自从那天阴错阳差在落地窗的倒影中看到穿裙子的秦许，王第心中便开始有了执念，想光明正大地看妹妹穿裙子！
    然而秦许站在商店门口不肯进去，就算王第再怎么放飞自我，也不至于要穿裙子。所以秦许知道，这是要给她买。
    “我不想买裙子！”秦许明明白白地宣告。
    “给个理由我！”王第寸步不让，和她对峙。
    “现在天气这么冷，穿裙子会感冒！”
    这家的店员见一对璧人，站在门口争执就是不进来，早就在一边围观。听到秦许这句，立刻不答应，“小美女，我们店里秋季款的裙子都是呢子面料的，里面搭配长袜，不会冷呢！”
    “又是裙子又是袜子，好麻烦！我不要！”秦许断然拒绝。
    王第恨得牙酸，穿个裙子你都嫌麻烦，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裙子计划也告吹。秦许领着垂头丧气的王第来到床品店。
    “干嘛买这个？”想到秦许可能是想买套换洗的，王第忙道：“家里还有一套的，换洗足够用。”
    秦许眨了眨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浅粉色，樱花图案。”王第美滋滋地说。
    秦许默默地转过头去，问店员，“有没有绿色或者灰色的？”
    王第这才意识到，好像秦许的审美跟他有一些差异。看着秦许在灰色的四件套里，仔细挑选着花色，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喜欢粉色吗？”
    秦许抬起头来看着王第，想了想，又对他勾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来。王第把耳朵凑在秦许的嘴边，听到她悄悄地说：“哥哥如果喜欢粉红色，就把我楼上的那套拿下去用吧……”
    我的发？！王第身体一僵，听见秦许继续说道：“反正那个房子也没有人会去看的，就算有人去看，你就说我住在一楼好啦！”
    果然是我妹妹！替我考虑得可真严谨！可是卧槽！是哪个天杀的，说老子喜欢粉红色的？
    “这个，你是听谁说的？”该不会是陈留吧？或者又是那群自称帝王蟹的嘴碎的疯婆子？
    “没有谁说，我自己发现的啦！”秦许一副我聪明吧，快表扬我的表情。
    “所以你是怎么自己发现的呢，我亲爱的妹妹？”王第笑眯眯地，秦许因为和他身高差距太大，并没有发现他眼中闪动的冷冷寒光。
    “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常跑到我床上去睡觉？我在枕头上看到你的头发了……”
    一道天雷炸得王第目瞪口呆！听见秦许还在认真分析：“你为什么不睡自己的房间，而是跑去我床上？不是喜欢粉红色是什么”
    “啊，对，我喜欢粉红色……”王第麻木地重复道。
    秦许见王第终于肯面对自己的真实内心，感到很宽慰，“我说哥哥，这个没什么的啦，喜欢粉红色也不一定就是女孩子的专利啊。你看，我就特别讨厌粉红色！”
    ……呵呵！
    最后，王第被一根头发打败，放弃所有的采购计划，和秦许带着唯一的战利品，一套灰色的四件套，共进晚餐。
    这是一家著名的法国餐厅，按照严格的上菜次序上菜。可是秦许发现每一道菜的送菜员都不一样。不到半个小时，已经换了五个送菜员了。每一个都是优雅而含情脉脉，当然服务的重点都是坐在秦许对面的王第。
    秦许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王第这样受欢迎，即使是第一次见他的人，也会被他深深吸引。
    “哥哥以前有过女朋友吗？”秦许忽然发问。
    王第现在还没有女朋友，这个她是知道的。根据宿舍的妹妹粉丝团的情报，好像上大学期间，也一直没有。
    “嗯，有过一个。”不知道为什么，王第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直觉是一道送命题。可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哦，原来有过啊。”虽然明明知道王第是从小帅到大的，这样耀眼的存在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可是秦许必须承认她还是有一点伤心。特别是知道被他喜欢，是那样一件幸福的事情之后。
    秦许的小失落，王第是看得见的。一方面他很高兴秦许有这样的反应，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对秦许有些抱歉。如果那个时候先遇到秦许就好了。
    他想对秦许坦白，其实初中的那次恋爱很短暂，他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可是这么说，又觉得对那位前女友很过分，毕竟那个时候是他先提出分手的啊。
    秦许看了看一边沉默不语、明显陷入回忆的王第，心中忽然堵得厉害。她这时候还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嫉妒，是陷在爱里的人专属的心情。
    她只是顺应着自己的心意，故意大声说道：“我也喜欢过一个人！啊，不，我想我应该是很爱很爱那个人吧。”
    第二十四章 秦许的初心
    秦许说她曾经有过一个很爱很爱的人。王第表示怀疑，“什么时候的事？”
    “多年以前。”
    王第刚刚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听了这话差点喷出来。秦许今年也才刚刚十六岁，哪来的多年前啊？
    “所以是幼儿园的时候吗？”王第忍着笑问道。
    看着王第一副根本没当回事的表情，秦许忽然很生气，“才不是呢！也就三年前吧！”
    这样说也没错。因为自己是三年前重生的，在那之前是王第的铁粉，重生之后因为家里那些污糟糟的事，确实是有几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喜欢王第了……直到在文大的篮球场上再遇到他。
    王第心中默默盘算，小丫头片子现在也才十六岁，三年前就更小了，才十三岁。切！那个时候她能懂什么爱不爱的啊？不过……
    “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秦许不假思索地回答：“超级帅，很完美的人。”
    王第怒了，“比我还帅吗？”
    二十几岁的王第跟现在青涩的他相比，确实更懂得如何释放自己的魅力，所以……
    “嗯，比你还要帅！”
    “不可能！你骗人的！”
    简直不能忍！王第立起眉毛，把叉子竖着狠狠戳在餐桌上。
    王第真的火了，秦许又开始怂，“嗯，好吧，那就当作我是骗人的吧。”
    可是王第却更加生气，“喂！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把他的照片拿来给我看！”
    秦许反将一军，“那你把初恋女友的照片给我看！”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皇历了，哪有什么照片啊，就算有，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那我也是，那也是老皇历了。”
    “你！”王第缓缓吐出一口气，尽力压低声音不要吼，“我那个时候什么也不懂，一个月就完了。你呢？你刚刚明明说很爱他，对吧？”
    “我那个时候也才十三岁，我也什么都不懂！现在也都完了！行了吧？”
    真是笨蛋！干嘛纠结那个过去的你啊！自从再次遇到你，我发现比起那个遥远、闪耀的你，我更喜欢现在这个幼稚鬼的你啊。
    秦许敷衍的语气，让王第非常非常不满意。什么叫完了？根本就没有完！秦许说那个男的“超级帅，很完美”的时候，明明眉眼间流露出了真实的情意。
    那么到底是怎么样秦许和他发展到了哪一步？牵过手了？亲过脸了？还是……王第简直不敢往下想，他觉得百爪挠心，憋屈至极。
    秦许也很不开心，她被王第那个初中的前女友刺激到了。
    秦许心想，还是自己吃亏呀，毕竟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自己从头到尾也只喜欢过王第一个人。而王第呢？上辈子就不说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花边绯闻从来没有断过。这辈子才十八岁，就已经把初恋交代出去了。真是……啊啊啊，好伤心啊……
    两人吃完一顿味同嚼蜡的晚餐，离秦许寝室熄灯，还有两个小时，秦许却执意要回学校。从吃饭的地方到文大，刚好有一辆直达的公汽，所以秦许对王第说她坐公汽回去。
    互相堵着气的两个人沉默着走到公汽站，车来了，秦许直接上车，却用公交卡只刷了一张票。
    什么意思？王第站在公汽前门，瞪着眼睛看着秦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秦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心里不舒服，想一个人静静。她勉强笑着对王第说，“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回去再看一会儿书。”
    还朝他俏皮地挥挥手，“哥哥再见哦！”
    王第板着脸，堵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动。后面的人却都急着上车，有人不小心推了王第一下，他立刻转身暴怒：“卧槽！你推什么推啊？”他身材高大，一脸戾气，把后面的人吓得不敢再作声。
    公交司机见状忙站起来，好声好气地问：“小伙子，你看，你到底上不上车啊？”
    王第钱包里根本没有坐车的零钱，再看看秦许，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卧槽！王第气得要命，一把推开后面的人，直接跳下了车。
    秦许在全车人的注视下，默默走到一个空位上坐下来。用余光轻轻扫了一眼窗外，王第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公交站台上，浑身散发着暴虐的气息，狠狠地怒视着她。
    秦许忙把眼光收回，脖子一缩，又低下头去。
    这时公汽缓缓开动，慢慢远离。秦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她搞砸了，全是她的错。世界上如果有后悔药这种东西就好了！她真想来上一颗，然后在餐厅美女们向王第大献殷勤的时候，堵住自己的嘴。
    她不该问那个愚蠢的前女友问题，也不该打探王第心底的世界。一个人得有多蠢，才会跟偶像的前女友吃醋，才会奢望获得他全部的关注啊？
    初心，她忽然想到这个词。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的初心就是对王第的爱。初心是不论时间和距离，不论顺境还是逆境，都不能失去，也不能更改的东西。连妹妹粉丝团都知道“不靠近、不占有”的道理，她这个王第两世的铁粉怎么能得意忘形地丢掉了自己的初心呢？
    所以自己果然还是膨胀了吧？因为王第温柔的回应，渐渐生出了占有的野心。
    醒醒吧，秦许！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天好好给王第道歉，然后带着初心守护在他身边。关心他的生活，支持他的事业，祝福他的感情，这才是一个真正的铁粉该有的态度！
    秦许握紧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仿佛看到了王第立于世界之巅，而她一边骄傲地傻笑，一边躲在他的背影里的样子。
    这时坐在秦许身后的人，用手碰了她一下。她回头，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奶奶，有事吗？”秦许问。
    老太太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了指窗外。
    秦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朦胧夜色中，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人行道上极速奔跑，几乎和公汽平行。
    她猛然瞪大眼睛，王第？！
    秦许赶紧站起来，打开车窗，对王第喊道:“哥哥！”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下车……秦许下车……”王第一边跑，一边冲着秦许断断续续地喊。
    秦许立刻冲到驾驶室，“司机师傅，麻烦停一下！我哥哥在追我们的车……”
    她话没说完，身材微胖的司机师傅就开始感叹：“哎哟！你才看到啊？都追了一站路了！”
    其他的乘客也纷纷加入，“你哥哥跑得真快！是运动员吧？”
    “比公汽还快呢！我都看到了，公汽走了大概三十米，他才开始追的。”
    “幸好有两个红灯，不然你哥哥应该追不上的。”
    苍天啊！你们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啊！还有胖师傅，你倒是停车啊！
    秦许欲哭无泪地哀求：“师傅，你能停下车吗？我哥快累死啦！”
    “小姑娘，不好意思，我们的规定是中途不能停车！你别急，先坐一会儿，马上就要到站啦！”
    秦许快要哭出来了，窗外的王第还在跑，他依仗着灵活敏捷的身手一面不断闪避着过往的行人，一面全速前进。
    秦许对着他着急地喊：“你先别跑了！汽车到站了，我往回找你！”可是回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公汽在慢慢加速，王第和她之间的距离在慢慢扩大。
    秦许的眼睛跟随着王第，往车厢后面跑，最后干脆扒在公汽最后排的车窗上，然而奋力奔跑的王第还是渐渐被甩在后面，越来越远，渐渐再也看不见。
    秦许转过身来，把一腔怨气都撒在司机身上:“师傅，你干嘛加速啊！我哥哥都追不上……”
    刚刚坐在秦许后面的那位老太太看着小姑娘在车厢跑来跑去的可怜，也跟着埋怨司机:“就是！生生把人分开，你这心可真狠！”
    胖师傅委屈得要死，“小妹妹，不是你要快点下车吗？你到底想快点还是慢点啊！”
    整车人都看着秦许，等着她做决定，秦许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要不还是快点吧！”
    早点下车，早点往回跑，这样王第还可以少跑一段。
    秦许扒着车门，望眼欲穿地等着车到站。幸好司机师傅没有说错，真的只一会儿就到站了。
    秦许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就立刻跳下车，却差点被后面过来的自行车撞到。
    “小心一点啊！”骑车的中年女人，扶住车头埋怨。可秦许却已经撒开腿跑走了。
    她使尽了全力往回跑，因为没有王第那样天生的运动细胞和身体反应，一路上她跑得磕磕绊绊。在扭了一次脚、撞了两个人以后，带着灌了铅的腿和熊熊燃烧的肺，她才终于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看到了对面的王第。
    王第此刻的模样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牛仔外套歪歪扭扭地挂在他身上，脖子上金色的吊坠已经甩在背后。他佝偻着腰，手撑在大腿上，像一头鞠躬尽瘁、耕耘到死的老牛一样，呼哧呼哧地拼命喘着粗气。
    王第也看见了对面的秦许，他慢慢直起身子，隔着车流与秦许对望。
    行人灯亮起，秦许立刻跳下斑马线，往对面冲去。两人终于可以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热得通红的脸和满头的大汗，忍不住一齐笑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王第的前女友
    看着不可一世的王第变成这样狼狈的样子, 秦许忍不住地心疼。她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有什么事吗？干嘛追车？”
    王第接过纸巾, 擦着头上的汗, 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什么事？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
    那时他从车上跳下来, 憋了一肚子的气。可是看着公汽载着秦许，慢慢离开, 一种巨大的恐慌向他袭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随着秦许的那辆公汽，渐渐要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一样。
    这种恐慌越来越大，渐渐盖住了他的嫉妒, 盖住了他的愤怒, 催促他赶紧行动起来，不然一切都要来不及。所以他糊里糊涂地开始跑, 跑了两步，他便知道他要做的是什么。
    他要把秦许追回来，他要立刻见到秦许，要她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问题是，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跟秦许说出口呢？
    秦许见王第不说话, 猜测道：“是没带钥匙吗？”
    “啊？对，没带钥匙。”多么完美的理由！王第再一次在心中感谢秦许的善解人意。
    “你打个电话给我, 我再坐公汽送回来给你啊！”
    “我忘记了！”
    这也能忘了？秦许无奈地嗔了王第一眼，把钥匙从包包里拿出来，“给你，下次出门记得带着！”
    王第却没有接钥匙, 他低着头，别别扭扭地说：“今天也挺晚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呗？”
    秦许抬起手看看时间，“才八点二十，还早呢！”
    王第忽然低头直视着秦许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为我初中谈恋爱的事生气呢？”
    “啊？没有没有！”秦许连忙摆着手，“那个，我跟你道歉，这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问的……”
    明显的回避，果然她还是为这个生气。王第心想，丢脸就丢脸吧，自己初恋的事情总要给秦许一个交代，就今天了。
    他拿出手机，站在路边开始打电话。
    “喂？老妈！把金老师的电话号码给我！……你问那么多干嘛？赶紧，我现在就要！短信给我……我好得很，别瞎担心了！挂了！”
    秦许见王第没有理她，心里有些难过。可是她装作没事的样子，“那，你先忙，我坐公汽回去！”
    刚要转身走，王第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走，我们一起打一个电话。”
    啊？秦许一头雾水，不明白王第要干什么。这时王第的短信铃声响了，他一手拽着秦许，一手打开短信，拨打里面发过来的号码。
    电话拨了出去，他又打开了免提，手机里响起了男生悠扬的吟唱，是动力火车的摇篮曲。
    王第显然对这首歌很不感冒，他嫌弃地皱了皱眉，又对秦许说：“我现在给我前女友打电话，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她！”
    纳尼？秦许觉得整个世界都魔幻了！王第的脑洞果然清奇，一起给前女友打电话？居然还有这种神操作？！
    她立刻哇哇大叫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求求你放我走！”
    可是王第铁了心就是不放手，因为秦许挣扎得太厉害，他干脆把秦许扯进自己怀里，从后面把她困住，然后强行把手机搁在她耳边，“不准走！我们今天把这件事一次性解决，然后你以后再也不准为这件事情生气！听到了没？！”
    “我不生气！我真的不生气了！”秦许死命挣扎，急得快要晕过去。这时，电话忽然通了，“喂？请问是哪位？”
    很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秦许一下子僵住，不敢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喂？我是王第。”王第在秦许身后回答，热气喷在她的耳朵上。有点痒，秦许抿着嘴，往一边躲了躲。
    “王第？天哪！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啊？真的是王第吗？”电话那边的女孩子惊讶得有些呱噪。
    “是我没错！”王第没好气地答道。
    “好吧，找我什么事？我儿子要洗澡，你赶快点！”
    儿子？秦许瞪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什么情况？是姐弟恋？
    “就是那个，麻烦你把我初二和你谈恋爱的事情在电话里讲一下。”王第很不自在，可是还是硬着头皮把要求提了出来。
    “为什么？那件事有什么好讲啊？你跟我打电话就为这个？我要挂了……”女孩子显得很不耐烦。
    果然有了儿子，已经对王第无爱了吧？秦许想。
    “等等等等！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快点讲完，你儿子不是要洗澡吗？”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儿，“……请问，有第三个人在听电话吗？Hello？”
    这女孩子果然不愧是王第的初恋，要不要这么聪明？秦许仰头哀怨地看了看天，然后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Hello。”
    “啊哈哈哈！王第！你也有今天！”电话那边立刻爆发出一阵极度开心的大笑，“你记不记得分手的时候你对我做过什么？啊？！”
    这句话太有内涵，秦许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开始疯狂的脑补。耳边却响起王第老老实实的声音，“对不起。”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你大点声！”女孩子的气焰非常嚣张。
    王第开始炸毛，“喂！姓金的！”
    “怎么了？”对方有恃无恐。
    王第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道：“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好啦，这位小美女，你想听什么？”女孩子终于放过王第。
    “什么听什么？你就大概把过程讲一遍就行了啊。”王第感觉自己内伤很严重。
    “我跟王第同学的相遇呢，是在多年前九月的一天。那天天气晴朗……”
    “喂，能不能好好说人话”王第要吐血了。
    “你喜欢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不喜欢了就喊人家‘姓金的。'，我好伤心呢……啊哈哈哈！”
    就在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尽情地报复王第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你干嘛呢？跟谁打电话？你儿子要洗澡知不知道？”
    “是王第啊，让我跟她女朋友讲初恋的事呢。”女孩子对那男人解释。
    秦许忽然脸红，才不是什么女朋友呢！都怪王第！愤愤地把头偏到一边。王第低头看了看秦许，发现她的耳朵都红了。
    “初什么恋呢？你去给儿子洗澡，我来说！”男人一把接过电话，很显然是女孩子的老公了。
    “哦！王第拜拜！女朋友拜拜！”王第的初恋欢乐地飘走了。
    和王第的前女友相比，这个男人正常了很多。
    “女朋友？在呢？我长话短说啊！我儿子皮得很，洗澡得两个人伺候！大四的时候，我和我老婆一起到王第的初中当实习老师，遇到王第和其他学校的小孩儿打架，我们一起帮了他。结果这臭小子恩将仇报挖我墙角，非要说是我老婆的男朋友。我老婆天生是个二缺，因为跟我吵架，就答应了。结果过了一个月，王第要跟我老婆分手，把分手信贴在学校布告栏里了。害得我老婆被学校处分，要不是王第的爸爸后来帮忙，差点工作都找不到！”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姑娘，我劝你三思啊，王第这孩子不靠谱……”
    “张老师，你不是还有事吗？不耽误你了啊再见！”王第利索地挂了电话。
    他松开对秦许的钳制，转到秦许的面前，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他发现小丫头眼神呆呆地，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那段对话里。
    王第心里有些发怵，刚才张老师其实说得很清楚了，事实就是那样，全都呈现在秦许面前了，只是不知道秦许会怎么想，又做何反应。会伤心吗？还是会像张老师说的，觉得他不靠谱？
    “喂！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千万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只要你问，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秦许转了转眼珠，忽然问道：“哥哥，你为什么把分手信贴布告栏啊？”
    “啊？因为她脚踏两只船啊！”王第理所当然地回答，“一边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一边还跟那男的在一起！”
    秦许两眼望天，那男的，也就是张老师，当时本来就是她的男朋友，而且现在还成了人家的老公啊！一个初二的男孩子，找大四的实习老师当女朋友。哥哥你的勇气是要感动天，撼动地么？
    “所以你那个时候很喜欢她吗？”
    “嗯，我打架都是她教的。她有招飞踢，超级猛。”
    拉倒吧，这算哪门子喜欢啊！秦许对天翻了个白眼，对王第的这段初恋表示无语。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风格真的是很王第了……
    王第看着秦许，她又偷偷翻白眼了，这说明她的心情变好了对吧？果然遇到事情躲是躲不过的，还是要像个男人一样直接面对才行啊！虽然刚才那通电话很丢脸，但是能让秦许不生气，也算是值了。
    王第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那我初恋的事算翻篇了是吗？你以后不会再为这事生气了吧？”
    秦许浑身不自在，“本来也没有什么，我又没有生气。”都怪王第自作主张，给什么前女友打电话，好像自己很小气，很计较，很容易生气一样。
    “那好！我这事就算完了！现在该说你的事了吧”王第抱着胳膊，用眼睛对秦许开始审视。
    他看起来气势很足，其实心中隐隐害怕。能让秦许说出“很爱很爱”的，“超级帅，很完美”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呢？现在那个人还在秦许的心里吗？
    “啊？我，我有什么事？”秦许心中一紧，不是吧，什么给前女友打电话，原来那么多铺垫，都是为了把她送进这个坑里！
    “你也给他打个电话，当我的面！开免提！”
    第二十六章 梦中人
    秦许觉得光棍节是一个神奇的日子, 在这个日子里她收获良多。
    她明白了很多道理，比方说千万不要跟王第死磕, 这个家伙是个真正的硬茬儿, 惹到他到时候死的一定是你。
    她还理解了很多名言警句, 比方说什么叫“不作不死”，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王第已经给她现场打了样, 一副不跟她前男友通话，就绝不答应的架势。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个前男友到底在哪儿呢？
    “其实我说的那个人, 不是这个世界的……”
    “哼！外星人？！”王第的怒气值开始迅速攀升。
    “也不是外星人啦……”
    “喂！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我都给前女友打电话了, 你竟然还这样装蒜！”
    “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他打电话，因为……他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是, 梦见了他而已。”
    “梦中人？秦许！你忽悠人也有个限度吧？你当我是个傻子？”
    “真的真的，我梦见他穿着一件碎花的衬衫，黑色的沙滩裤……”
    王第气得背过身去，不想再听。
    那些一听就是胡诌的语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如果硬要说有, 那也只是说明了，那个人在秦许心中的分量而已。只是说明了那个人是她少女时代的秘密, 是她努力保护，谁都不能触碰的宝藏而已。
    为什么要说是梦？为什么连说一个谎话都这么没有诚意？借口有那么多，随便抓来一个就好。就说已经不爱了，就说已经忘记了, 已经失联了，找不到电话号码了……什么都行，就是不要用这样拙劣的方法敷衍他。
    王第觉得心闷闷地发疼，不是那种尖锐的刺痛，而是沉重地挤压整个心脏的痛感。他捂住胸口，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在秦许的刻意欺瞒里，他觉得自己快要穿不上气了。
    王第低着头慢慢往前走去，秦许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心里有些害怕，知道王第这次是真的动了气。可是怎么办呢？她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那真的就是她上辈子第一次见到的王第。
    王第要她坦白，她就坦白，她可以把埋藏在内心深处，最珍贵的记忆，全都掏出来给他看。可是他却背过身去，不听，不相信。
    “哥哥！”秦许小声地喊，从后面捉住王第的衣角。她知道王第的弱点，知道自己的这招管用。
    王第果然身形一顿，停了下来。即使是这么难过的时候，秦许的一声“哥哥”还是会让他心软。
    “还是那个梦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这话太重，秦许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有什么重要。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行吗？即使我没办法像你那样，给前女友光明正大地打电话，就看着我现在的样子，看着我现在有多么喜欢你不行吗？
    泪水划过她雪白的脸颊，划过她玲珑的下巴，落在凉凉的夜色里。秦许这会儿是真的想念上一世的王第了。至少那个他不会让她这么伤心，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说什么“最后一次”……
    秦许松开了王第的衣角，看着王第的背影，倔强地开口：“他低着头坐在海边的石头上，远处是海，太阳很大。他忽然抬起头，慢慢地笑了起来……”
    王第猛地把拳头捏紧，然后失望地闭上了眼睛。他想自己真是可笑啊，还想着给她一个机会。只是一个不懂事的时候曾经爱过的人罢了，就那么难以割舍吗？那他又算什么？对她的好都喂了狗是吗？
    就在王第打算就这样甩开大步离开的时候，他听见秦许用做梦一般的声音说道：“他笑的样子特别好看，眼睛是弯的，耳边带着的一枚祖母绿的耳环，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王第忽然愣住：“祖母绿的耳环？”
    秦许知道男生戴那种耳环很奇怪，她也知道王第根本什么都不相信。但她只是描述那个她永生难忘的画面而已。
    “对啊，很漂亮的耳环。大的很绿，小的微黄，两颗宝石像倒挂的葫芦一样串在一起。”
    王第猛地转过身来，他皱着眉看着秦许。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仔细看却又跳跃着火焰：“秦许，那个人和我长得像吗？”
    秦许没有想到王第会突然回过头来，她将脸侧到一边，又用手背狠狠抹了抹眼睛：“一点也不像！”
    秦许越是这样，就越是证明了王第心底的猜测。是的，那个人像他，或者说，那个人就是他。王第忽然意识到，秦许梦到的那个人原来就是自己。
    王第有一枚祖母绿的耳环。那是他祖母留下的遗物，算是传家的古董。耳环本来有一对，在漫长的岁月里，失去了一只，而且仅存的那只上面小的宝石也损坏了。王第的祖父找了很久，才找到了一颗质地差不多的配上去，可是颜色却没有大的那颗绿，迎着太阳看，会有一些微黄。
    秦许是不可能知道这枚耳环的。不光是秦许，祖父母都去世以后，除了他的父母，几乎没有人知道。那枚耳环他只戴过一次，就是在祖母去世的那年，他拿着耳环，打了第一个耳洞，之后他一直珍藏着，从来没有在人前戴过。
    秦许却清楚地描绘出了那枚耳环。仿佛真的在阳光下亲眼见过一样。不会有别的解释了，秦许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秦许在三年前，梦见了海边戴着祖母绿耳环的自己。在梦里，她爱上了他，因为他的帅和完美。哈哈。
    王第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刚刚好像世界末日那样的难过，一晃眼就过去了。他这会儿却有点儿高兴。不，其实不只一点儿。他简直开心得要死。
    王第相信世界上有很多事是科学道理解释不通的。冥冥之中，有那么一只巨手，把渺小的人类拨来转去。这只巨手，将他的影像投射在秦许三年前的梦里，然后又推搡着秦许，提前两年完成了中学的学业，到文大篮球场与他相遇。
    一切都对上了。王第一直想不通，那么可爱软萌的秦许怎么会刚刚来文大，就敢大言不惭地冒充是自己的妹妹。秦许不认识他，也不是他的粉丝，可是却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仿佛认定了他似的。如果秦许之前在梦里见过他，而且对他这个梦中人一见倾心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梦中人，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这个词真恶心，简直在侮辱他的智商。可是现在，发现自己就是秦许的梦中人，王第却觉得浪漫、神奇。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他和秦许今生注定应该在一起。
    秦许还在为王第的那句“最后一次”生气。她的眼泪已经干了，疲惫也慢慢回到了身体里。
    她觉得很累。逛街很累，在街上疯跑很累，和王第吵架很累。两个人的相处为什么会这么难呢？王第是她的偶像，她是王第的铁粉。这样的关系注定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对等的。
    初心啊初心。初心是不允许你对偶像生气，不允许你受到一点冷遇就伤心的。
    去他的初心！起码今天我不要管什么偶像什么铁粉，我今天就只要做我秦许自己！秦许握着拳头，向内心深处的那个卑微的自己宣誓。
    可是掌心传来一阵刺痛，那里从一开始就丝丝拉拉的疼，这会儿一用力好像裂开了一样。她摊开自己的右手。血，手心全是殷红的血。什么时候弄的？痛死了！
    她瘪着嘴，习惯性地看向王第，却看到王第满脸志得意满（傻乎乎）的笑。
    她一下子想起来刚才自己立的flag，哼！不用你可怜我！我自己能自己处理！
    脑子里是这么想着，心里却委屈得要命。她被王第宠得久了，已经不大会自己照顾自己。王第是不让她提重东西，不让她接触危险物品，连开水都不让她灌的人。她和他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忍过疼了。
    想到自己都流血了，王第还在傻乐。到底在高兴什么？刚刚不是还生气得要掉头就走吗？前男友的事难道就这样莫名其妙翻篇了吗？
    神经病！而且没良心！秦许终于想起来了，这手肯定是下公汽的时候碰到自行车划伤的。都是王第害的！
    秦许越想越觉得委屈，抬脚朝王第腿上使劲踢了一下，转身就走。
    王第是被秦许一脚踹醒的。他想明白了秦许的梦中人是自己，又私自确定了和秦许的关系以后，便开始一个人想东想西。
    既然是命中注定，那么当然要在一起。秦许大学毕业以后是二十岁。那时候自己也满二十二了。简直不能再巧，刚好都是法定结婚年龄。OK，那么就顺应天意，扯个证。
    秦许这么会读书，肯定要继续深造的。那么自己就在娱乐圈辛苦打拼，好好供她读书，读博士博士后都行。如果她要出国念的话，就要再考虑考虑，毕竟夫妻分居不利于感情……
    王第想得长远，冷不丁腿上挨了一下，“哎哟”一声差点摔到地上。他抱着受伤的腿，单脚跳着搓了两下，赶紧去追秦许。
    秦许脑后甩着马尾，自觉走得挺快，可惜她的对手是长腿怪王第。王第几步就追上她，“去哪儿啊？”
    “爱去哪儿去哪儿！”秦许干脆跑起来。
    王第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去我那儿好了！”却换来秦许一声尖叫，王第立刻松开手，感觉指尖有些黏腻，他慌得不行，把手举起来在路灯下看，果然是红的。
    王第吓得脸色都变了，小心翼翼地托起秦许的右手来看，全是半干的血，把伤口都糊住了。
    王第立刻弯腰，一手托住秦许的后背，一手放进秦许的膝盖弯，一下子把秦许拦腰抱了起来。“去医院！”
    秦许整个人都腾空了才反应过来，她悲愤欲绝地吼道:“王第！你把我放下来！我手伤了，腿又没残，你抱我干什么！”
    第二十七章 揭破
    秦许手上的伤只是一个小口子。最后在秦许的坚持下, 他们去了药店处理伤口。而王第的坚持是，要抱着她去。
    秦许平生第一次被人公主抱, 受到了药店店员的集体鄙视。有个长得帅的男朋友了不起啊？手上划个口子, 连路都不会走了。
    从药店出来, 一看时间已经近十一点。宿舍回不去了，秦许只好和王第打的士一起回小复式。
    王第和秦许一起坐在的士后排, 秦许的右手裹着纱布, 被王第双手托着。
    王第没说话，嘴角却一直上扬，喜滋滋地。这模样看在又累又疼的秦许眼里, 分外碍眼。
    秦许咬着牙, 斜了他一眼，“我受伤了, 你就那么高兴？”
    “没有没有，心痛心痛！”哄妹妹的话，王第张口就来，依旧眉开眼笑的。
    “我说，你到底在高兴什么？今天这一天, 小说都够写六章的了，你是因为过得充实而满足是吧？”秦许想起这漫长的一天, 就特别烦躁。
    “今天是过得很充实啊，起码我们更了解对方了，是吧？”而且只用一天时间，就把情侣间的雷区全都淌完了, 以后就只剩下相亲相爱的环节了吧？
    王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干脆提议道：“要不，以后你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秦许迅速朝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的士司机惊悚打量他们的眼光。她当然知道的士司机在想什么，如此深夜，孤男寡女的小年轻一对。就算是上一世的她看到这画面，也会感叹道德败坏、世风日下啊。
    秦许猛地抽回右手，“你胡说什么呢？谁要跟你一起住！”
    “怎么啦？我们住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我会好好照顾你。回去以后你不要用手，今天咱们不洗澡，我帮你刷牙，拧毛巾……”
    什么叫“今天咱们不洗澡”，好像昨天一起洗了似的！秦许气得用手肘往王第的肚子上使劲捅了一下，“你休想！待会儿回去以后，你在一楼，我在二楼，你不准踏上楼梯一步！”
    ……
    兵荒马乱的光棍节终于过去，秦许发誓不能再被王第牵着鼻子走了。一切都要回到轨道上，按部就班地实现他们既定的计划。
    这天的最后一节课是在建筑系上的，秦许背着书包从教室出来，正好看到李浩穿着格子衬衫，双手插在西裤裤兜里，酷酷地站在过道里。
    “李老师好！”秦许走到他的身边，向他问好。
    李浩看着秦许微微一笑，“我在等你。”
    眼光落在她缠了纱布的右手上，不由得一愣，“手怎么了？”
    秦许把右手摇了一摇，“没事，划了个小口子。”
    李浩看着她的手皱了皱眉，然后说:“一起吃个晚饭，我有事要问你。”
    “哦，好的。”
    李浩转身往学校外面走去。秦许跟在他身后走着，心里七上八下。虽然知道李老师一定会询问王第的事，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来找她。秦许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该怎么把王第不是她的表哥这事说清楚。
    李浩沉默地往前走着，因为心里有事，越走越快。走了一会儿才发现秦许并不在身边，他停下来回头找，却见秦许一路小跑着从后面追上来。
    小姑娘跟他跟得很辛苦，精致的小脸上两团红晕，喘着气，额头上有微微的汗。不知怎么的，看着她这个无邪的样子，李浩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感觉松动了许多。他向秦许走过去，“书包给我拿。”
    “不用不用，李老师不用了……”秦许哪敢让老师帮她背书包，可终究还是抵不过男人的力气，被他从肩膀上把书包接了过去。
    “谢谢老师！”秦许不好意思地谢道。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李浩将秦许的书包单手提着，继续往校外走去，但步子明显比之前慢多了。
    李浩把秦许领到学校附近的一家熟识的私人厨房，要了一个包间。这是秦许第一次和王第以外的异性单独吃饭。
    秦许发现李浩和王第的点菜风格完全不同，他非常耐心地把菜品一个个介绍，然后让秦许自己决定要吃哪几个菜。而不是王第那样自己先点一桌子菜，然后告诉她，想吃什么从里面选。
    一时菜都上齐，李浩用公筷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秦许碗里，说道：“你尝尝，虽然没有田教授做的好吃，不过味道也还算凑合。”又替她盛了一碗汤，放在一边。然后用平静地语气说道：“我昨天晚上去你们宿舍查房了，你不在。”
    秦许嘴里含着一块肉，一下子顿住，正不知如何回应，又听到他说：“听说你在上夜班？”
    秦许气得不轻，这帮不靠谱的猪队友，昨天寝室遭遇了查房，今天一整天，居然没有一个人跟她通风报信，让她毫无准备地受审。天哪！看来摆在她面前的不是坎儿，而是一道天堑啊！
    李浩见秦许楞在那里，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没事，你慢慢吃，慢慢解释。”
    因为昨天是光棍节，学校为了整顿学风，特意安排了他和另外几个老师抽查学生的外宿情况。李浩到了秦许的宿舍，才发现秦许根本不在。她的几个室友倒是仗义的，追问再三，才说她是在上夜班，而且特意说明和她的表哥一起，很安全。
    李浩沉着冷静地帮秦许糊弄过去，算是没有在学校留名，可是他的心里却像坠着一块铅似的，沉沉的。
    昨天一整夜几乎没有合眼，满脑子都是秦许拉着那个所谓的表哥从他面前离开的画面。他以为这样优秀的秦许是洁身自好的，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会和别的男生同居，因为那个男生长得好看？还是有钱？失望、愤怒，像火一样烤着他。
    最难受的时候他干脆起床，到画室作画。他随着自己的心意在画布上任意涂抹。慢慢地，他发现画布上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他竟然随手画出了秦许。那是他在办公室外面见到的秦许，那个沐浴着夕阳忧伤的秦许。原来这个女孩儿已经这样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上。
    李浩是一个成熟的人，他虽然没有谈过很多次恋爱，但却很清楚自己的感觉。当他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比他小了一轮的女孩子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多恐慌。
    秦许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虽然年幼，却有超越年龄的懂事和坚强。她是适合他的，她能胜任当他的伴侣。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秦许对他的爱会有所回应吗？还是，她已经被那个所谓表哥的皮囊所迷惑，已经迷失了方向？
    李浩今天无心上班，请假在家，他的画作一直到这天的下午才算完成。这是他至今为止最好的作品，在他最愤懑最焦灼的时候，给他平静的力量。
    他觉得自己可以见见秦许了，不管那个表哥是怎么回事，他都会冷静地接受。秦许还小，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
    秦许低着头，短暂的慌乱后，她决定实话实说。嗯，有技巧的那种。
    “我确实是上夜班，做家教。因为学生时间有限，需要每周三次，每次上到晚上十二点，所以那三天只能在外留宿。”
    李浩深吸一口气，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道:“你室友说你和你表哥在一起。”
    秦许身体一僵，心道这李老师太狡猾，每次话都只说一半。又在心里把那几个宿舍里的笨猪头捶了千百遍，最后挣扎着辩解道:“嗯，我说的学生就是他……”
    “真是你表哥吗？”李浩咄咄逼人。
    秦许眨了眨眼睛，她知道只要撒一个谎，就需要千百个谎去圆，在聪明人李浩面前，她根本没有迂回的余地。
    她只得低头承认，“不是表哥，是我认的干哥哥。”然后又强调，“我们感情很好，他对我也很好，和亲哥哥一样。”
    此时李浩平静的表情终于被撕裂了一角，他忍不住冷笑道:“才开学三个月不到，你就认了一个和亲哥哥一样的干哥哥。秦许，你的本事不小！”
    秦许听出李浩话中的讽刺意味，怔了一下，“我的本事李老师最清楚不过不是吗？毕竟从初中开始，我就是一个人过活，总要比其他女孩子更恬不知耻一些的！”
    说完这句话，她站起来，直接走了出去。
    秦许长得好看，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不知遇到了多少不怀好意的叔叔伯伯，声称要做她的干哥干爹，照顾她的生活。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一个女孩子独自生活的不易。这么多年来，她在外面连裙子也没有穿过，对异性的主动接近更是畏如猛虎，她的心防从来只对王第一个人卸下来过。
    李浩心中猛地一阵刺痛，他完全没有料到秦许会如此敏感和尖锐，把他心头的猜疑直接揭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秦许犯了多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就因为他是唯一知道秦许家庭情况的人，他就可以通过那些艰难的处境，去怀疑秦许的品行吗？
    如果秦许是那种品行不端、依附于男人的女孩，她就不会是现在这样骄傲倔强优秀独特的她了。
    李浩茫然地抬起头，黑色的书包孤零零地躺在一边的椅子上，而它的主人秦许早已经走掉。
    李浩想，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确实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女孩，也从来没有认真地把她放在和他一样的高度上对待过。
    第二十八章 十一楼
    直到回到寝室门口, 秦许才发现把书包拉在和李浩吃饭的那个饭馆里了。然后接着她又发现，她晚饭其实只吃了一口而已。
    她叹了一口气走进寝室, 室友们都在, 和平时一样忙着各自的事。
    秦许想起昨天查房的事, 忽然就怒火攻心，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群背信弃义的家伙, 拍着胸脯说要帮她掩护, 亏她还说服了王第，过几天请她们吃饭！结果呢？转眼就把她兜底卖了！
    秦许想要收拾她们，却又觉得以一敌三, 有些力不从心。柿子捡软的捏, 她决定先挑最好欺负的杨妙下手。
    “喂！”秦许气势汹汹地敲敲杨妙的桌子，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杨妙不知道正在看什么一脸兴奋, 见到秦许更是来劲，她一把搂过秦许的脖子，把一只耳塞强行塞进她的耳朵里，“光棍节福利！王第昨天半夜更新了小视频！帅得起鸡皮疙瘩！我都刷了二十几遍了！”
    秦许瞪大眼睛，杨妙手提电脑上正在播放一段嗨翻的音乐, 视频的主角是她熟悉的嘻哈新秀王第，冲着镜头摇头晃脑地唱着rap, 电眼迷人唇角微勾，疯狂地耍帅。再看背景，正是小复式里他的卧室。
    真是疯了！大晚上不睡觉，录什么视频！难怪秦许昨天晚上曾听到楼下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周童这时也凑过来, “杨妙你还在看呢？是要刷满一百遍集个福字吗？”又略带八卦地问秦许:“王第为什么要发放光棍节福利啊？他都多久没有更新小视频了！”
    周欣然也隔着桌子问:“你们昨天一起逛街，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事？我男神都乐疯了，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秦许怎么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开心？她其实从昨天开始就觉得王第不对劲了，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过分，还有想想那个当街的强迫性的公主抱吧，真是特么地让人头皮发麻呢！
    见她一脸茫然，室友们都意兴阑珊地散了。这时候秦许才想起自己要兴师问罪的事，然而已经晚了。
    书包没有带回来，秦许没有办法学习，干脆破罐子破摔，找周欣然要了小视频的账号，隔屏偷窥哥哥王第。
    王第的小视频断断续续发了二十多条，基本上都是一些地下嘻哈的东西。秦许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那些躲在电脑后面疯狂关注偶像的日子，带着迷之微笑一遍一遍地重播暂停。
    秦许正对着电脑发着花痴，王第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关掉电脑，跑到阳台与他通话。
    王第还是担心她的手，问她今天手疼不疼，用手方不方便，最后罗里吧嗦问到她怎么洗澡，怎么换衣服，气得秦许直接挂断。
    挂掉通话以后的秦许，没有进屋，却抱着手机在阳台上使劲傻笑。她觉得还是真实的王第更好。做了王第的妹妹以后，走进了他的生活以后，她才发现真实的王第比镜头里的王第要温柔一百倍，可爱一千倍，帅一万倍。如果能永远这样做王第的妹妹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秦许是被饿醒的。打开手机发现李浩给她发了短信，要她起床了以后，到学校操场去，他要还她书包。
    睡了一个晚上，秦许已经失去了昨天掉头就走的勇气，这会儿有些后悔。说起来李浩作为一个辅导员，已经帮了她很多，她辅修建筑的事也好，她家里的事也好，就连前天查房的事，据室友们说也是他帮忙掩盖过去的。
    经历过两世，秦许知道对与错从来没有确切的分割线，而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最重要的原则就是求同存异。
    如果李浩怀疑她的人品，那也没什么。说实话，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遭受的误解和谩骂还少吗？李浩是她的辅导员，她只要好好学习，在他面前做一个好学生就行了。他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况且秦许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李浩对她只有恩，没有仇。她回报他还来不及呢，昨天确实是她太冲动了。
    所以秦许下楼买了两份早点打包，用手拎着去了操场。李浩果然在那里，他穿着衬衫西裤，却背着秦许的双肩包，背影看起来有些可笑。
    “李老师早！吃早餐了吗？”秦许走过去打招呼，同时把手里的早餐递给他，好像昨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哦！谢谢！”李浩楞了一下，伸手接过，两人一起坐在操场台阶上吃早餐。
    李浩昨天晚上又没有睡好，这已经是第二个在画室度过的夜晚了。他把那副秦许的画反复修改上色，直到天亮。
    连续两天的不眠不休，他的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约秦许出来，不仅是为了还她书包，还想为昨天的事跟秦许道歉。没想到秦许竟然什么也不追究，已经原谅他了。
    李浩一直在考虑道歉的措辞，怀疑秦许的人品这件事实在卑劣，他有些羞于启齿。所以秦许的态度，让他感觉如蒙大赦，充满感激。
    他没有再问起王第，而是给秦许提了一个建议:“如果你没有做家教的场地，我可以在学校为你申请一个在电视台勤工俭学的职位。这个职位是要求值夜班的，在电视台有宿舍，也有学习室。你可以在那里做家教。”
    秦许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居然有这等好事。可以赚钱，还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回寝室，给王第辅导功课。
    “李老师，我真的可以带我哥在那里学习吗？”秦许喜出望外地问道。
    秦许毫不犹豫的反应，让李浩心中更是愧疚。秦许从来没有撒过谎，她是真的在给那个男生补习功课，都是他自己思想龌龊，冤枉了无辜的她。
    “当然！不过男生宿舍可能要与人同住……”李浩话音刚落，秦许就高兴地道:“没有问题！只要有地方住就可以！嗯，出入不受限制吧？我哥早上八点要回市中心上课，估计早上得早点走。”
    “我跟电视台的说一声，给你单独配一把钥匙！”
    “谢谢李老师！”秦许昨天晚上还在担心得罪了李浩，她不能再住在外面，王第的文化课辅导无以为继。现在所有的事都得到了圆满解决，真的太好了！
    “李老师，这些够吃吗？要不我再请你吃一碗牛肉面吧？”
    ……
    相对于秦许的喜出望外，王第却非常地不开心。
    自从光棍节那天他和秦许敞开心扉（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把一切都说清楚以后，他对秦许的感情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他打算趁热打铁，和秦许好好培养感情，让他们之间能更近一步。
    所以他做好了和秦许长期同居的准备。他把秦许房间的粉红色窗帘和四件套都扔了。亲手挂上了绿色的窗帘，又替秦许换上了那套灰色的四件套。为了配合秦许的汉子心，他还给她配了工业风的落地灯，方便她可以在床上看书。
    他甚至盘算着，要赶紧买一套情侣睡衣。只要一想到外面刮着呼呼的北风，而他和秦许一起穿着毛茸茸的情侣睡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就觉得这个忙于备战的冬天也是值得期待的。
    然后一切都准备好了，秦许却说她再也不过来了。她说老师推荐她在学校电视台勤工俭学，并且提供宿舍，以后补课的日子，就让他去文大电视台住。
    卧槽！到底是哪个老师这么八婆，非要给秦许介绍工作啊？秦许已经在兼顾两个专业了，还要抽空帮他复习，哪有什么时间勤工俭学？还有，到底谁想住什么破电视台啊？！什么？！你说还是和别人挤一个宿舍？省省吧！老子打死也不会去啊！
    ……
    秦许搬家的这天，是个星期六。她在电视台的职位已经确定，是电视台的英语编辑兼后勤人员。负责所有英文相关内容和一周三次的电视台值夜。所以她打算一周在寝室住四天，在电视台住三天。这次搬家主要的任务就是打扫电视台原来空置的女生宿舍和布置带过去的寝具和日常用品。寝室里的另外三个室友没课，所以都约好了一起过去帮忙。
    早上九点，秦许和室友们一起拿着行李和各种清扫工具，来到文大行政楼。女生宿舍在十一楼，秦许让室友们先去那里等她。而她自己到十二楼跟台长报个道、打声招呼，顺便拿到宿舍钥匙。
    秦许之前还没有和台长见过面，传说中的文大电视台台长是一个很牛的人。在他的带领下，文大电视台曾经出品过轰动全国的新闻短片，在A城小有名气。为此学校对电视台非常重视，看电视台占了整整两层楼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台长又是一个神秘低调的人。他一个人住在行政楼的顶层十二楼，除了电视台的工作以外，几乎不跟人接触。秦许只知道他是文大计算机系的大四学生，对于这次和大神的初次见面，秦许不禁有些期待又忐忑。
    所以在楼道里遇到了穿着睡衣拖鞋、眼睛都没有完全打开、明显是起床上个厕所还要继续回去睡的台长时，秦许有些措手不及，还有点懵。
    “您，您好，我是秦许，请问是台长吗？”秦许试探地问道。
    台长抓了抓鸡窝一样的头发，无精打采地回答：“啊，是的，我是余庆。”
    “台长您好，那个，我是过来整理宿舍……”
    “你下去吧，等我睡醒了再来。”台长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经过秦许的身边神游似的走了。
    什么啊，至少要把宿舍钥匙给我再走嘛！秦许正准备硬着头皮追上去，忽然楼下传来室友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发生了什么事？秦许顾不得已经钻进男厕所的余庆，赶紧按下电梯，迅速赶往位于十一楼的事发地点。
    姐妹们都在楼道里冲着一扇打开的门站着，带来的打扫工具丢了一地，吴欣然还在跳着脚，一副不敢进去的样子。
    一定是老鼠！
    久不住人的地方一般都会有这些小动物。秦许这会儿男友力爆棚，嚷着“亲爱的别怕，我来我来！”，一把抄起地上的拖把就冲进门去，
    房间里很亮，冬日里金色的阳光从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房间深处背着光走过来，他手里拎着一块漆黑的抹布，每走一步都掀起一股喧嚣的尘烟，即使带着口罩都能看出他满脸的烦躁和不耐。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十九章 前女友飞踢
    秦许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王第, 按照他的课表，今天他有满满一天的课要上。而且昨天跟他发微信, 告诉他今天要搬家的事, 他是没有回的。
    王第确实还在为秦许不去小复式的事而生气,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今天一早醒来就各种不自在。周六还要上课, 他觉得非常不能忍, 所以最后还是调了课过来。
    “反正不是过来找你！”王第走到门口，摘下脸上的口罩，“你麻烦了室友那么多, 我这个当哥哥的, 当然要过来请她们吃饭啊！”
    没有理秦许，却一个一个和她已经石化了的室友点头示意。
    关键时刻, 还是周童第一个开口回应。她望着近在咫尺、和蔼可亲的偶像，口中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秦许：……
    她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为了给室友们一个缓冲的时间，把王第拽出房间。
    “你今天的课不上了？”
    “心情不好不想上。”
    “喂！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明年开春就要考试, 中间还要加上过年耽误的时间……”
    “哎呀，知道知道了！啰嗦死了！”王第一把把秦许按进自己的怀里, 一手箍住她的后背，一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勺，“我是调课，又不是旷课！Nick老师说可以按照我的进度适当调整, 放心没事的啦！”
    “呜呜……”秦许整张脸都埋在王第的毛衣里，使劲挣扎却被困住，动也不能动。
    “我放开你，你就不准再说了啊，总要让我过一个正常的星期六吧？”王第看着毛茸茸的脑袋在胸口拱来拱去，乐得不行。
    王第的话让秦许稍微有些心疼，她知道之前的王第是怎么开心怎么过，可是自从停课上培训班以后，他好像连一场篮球都没有打过。王第虽然顽劣，但是关系到他的前途和梦想，他一直都很自律。就一次而已……而且再不起来，她可能会被这个二货闷死吧？
    “嗯嗯……”秦许用鼻子哼哼着表示同意。
    王第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看着秦许的脸，还在取笑，“哎呀！鼻子都红了！”
    秦许“哼”了一声，抬脚就朝他的小腿上踹去。王第轻轻一闪，完美躲过，顺便伸出一条腿，在她的脚边一勾，秦许摇晃了一下，又重新倒在王第的怀里。
    王第哈哈大笑，秦许反应慢，还老想着反击，每次逗她，都萌得自己一脸血，简直乐此不疲。
    看到秦许脸都气红了，他赶快又哄她，“好啦好啦！我不动，让你踢一脚，好不好？”
    秦许毫不客气地踩在王第的脚上，用脚尖碾了一圈，王第的脸上立刻配合地露出痛苦的表情，其实心里想起了篮球场边的烟头，可能以秦许的力气，就只能□□一下烟头吧。
    一阵日常打闹完毕，秦许对王第说：“等会儿你去楼上看看吧？你不是还要跟台长共用一个宿舍吗？”
    “我已经去过了，不然你以为你宿舍的钥匙哪里来的？”
    “啊？你几点到的？”
    “八点。谁知道你们来得那么晚！”
    “是你来早了好不好？那个，你到的时候，台长大人应该还没有起床吧？你会不会打扰他的休息啊？”
    王第随随便便地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讲那么多客气做什么！”
    秦许无语。
    由于王第的加入，秦许的室友们发挥了极大的生产力，以不可思议的热情和效率完成了女生宿舍的打扫。这天中午王第做东，请秦许的室友们吃了一顿大餐，餐后还大方地满足了她们合影留念的要求。从此王第在这群姐妹们心中的地位直接上调到神级。
    下午王第还是回培训班上课，坐在回程的的士上，他打开了陈留的朋友圈，对着一张篮球队队员和家属的大合影，仔细分辨着什么。
    ……
    秦许很快就适应了电视台三天、宿舍四天的生活。在电视台里她负责的栏目每周只更新一次，就是把一档国外的综艺节目，做出中文字幕上传就可以了。
    台长余庆对她来说，仍然是个谜，每天神出鬼没，虽然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几乎没有打过照面，连工作也是用电视台内部的QQ群联系。
    王第的情况也差不多，那位老兄回到宿舍也是睡觉，一整晚上可以一句话也不讲，所以两人也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这种情况在十一月末的一天，发生了改变。
    那天是秦许辅导王第文化课的日子。
    秦许在等王第，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到了七点二十，这比他平时到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秦许拿出手机，给王第打电话。
    “哥哥，怎么还没有到？”
    “快到楼下了……什么鬼……”王第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电话里传来他开始疾跑的脚步声。
    “怎么了？”秦许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问。
    “卧槽……”回答她的是王第的一声怒骂和一声巨响，然后是电话断掉的忙音。
    秦许一下脸色刷白，她拔腿往电梯跑去。王第说他已经快到楼下，不知道那里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第接秦许电话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个饭盒，里面装的是秦许喜欢吃的南瓜粥和他喜欢吃的牛肉饼。这是他和秦许的晚餐，专门从市中心买了带过来的。因为等这个粥，所以花了一点时间，比平时晚了一点。
    这个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行政楼就在眼前，因为不是教职工的上班时间，所以除了一楼大厅门口有一片灯光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黑乎乎的。
    他跟秦许聊着电话，看到余庆一个人从楼里急匆匆地走出来，这时从一边黑暗的角落里突然涌出来四五个人，把余庆拽住，直接拖到校内摄像头照不到的阴影里去。
    王第立刻发足狂奔，赶到近处，却发现那些人已经把余庆捂着嘴按在地上，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发着银光的凶器。
    情急之下，王第想也没想，顺手把手里的东西朝那拿着凶器的人砸过去。“卧槽！”扔完了，才发现那是自己的手机，而且自己还正在和秦许通话呢。
    想到楼上的秦许已经被惊动了，这帮子凶徒却还在这里。王第心想，妈的必须速战速决了。
    秦许心急如焚地坐电梯下到一楼，电梯门一开，她就立刻往外跑。行政楼外面一片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秦许着急地大喊：“王第！”
    从行政楼的左侧立刻传来王第隐隐约约的声音：“先别过来，站到大厅里面去！”
    秦许才不听他的，立刻左转，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她跑得太快，没留神黑乎乎的地面，忽然脚下被什么绊倒，“扑通”一声摔在一个人身上。
    “哎哟！”身下那人发出一声凄惨的悲鸣。
    “台长大人？”秦许听出来那是是台长余庆的声音。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快起来……我没被打死……也要被你压死了！”余庆艰难地说道，秦许的手肘正好顶在他的胸口上，他感觉自己现在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秦许赶紧爬起来，余庆的声音很虚弱，而王第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黑暗中，人影晃动，嘈杂的声音夹着人的惨叫声不时地传过来。
    对方有很多人！余庆已经重伤！下一个倒下的有可能就是王第！
    秦许双手颤抖地拿出手机，准备立刻报警。不料号码还没拨出，就被余庆一把抓住手机，“秦许，别报警，算我求你！”
    “为什么不能报警？”秦许急得快要哭出来。
    “还有半年我就毕业了，这时候不能出岔子。”余庆喘着气说，“放心！你哥哥太能打了，他们干不过他！”
    胡说八道！王第再能打，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这种时候你一个大男人，自己不上去帮忙不说，还不让报警，还躺在地上说风凉话，你还要不要脸？！
    秦许大怒，甩开余庆，站起来四下里望了一望，周围除了花坛什么也没有。她瞅着花坛里一棵笔直的小树，长得挺顺眼，立刻两步跳进花坛，双手握紧树干，死命往上一提……咦？居然拔不动。
    秦许立刻更换目标，将旁边一棵不怎么直，又比较矮小的小树苗，连根拔起。她连枝带叶地提着这棵小树苗，一步跨出花坛，往王第所在的地方冲去。
    那边王第已经放倒了三个，还有两个还在歪歪倒倒地支撑着。其中一个人认识王第，正在苦口婆心地劝他，“兄弟，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用不着插手吧？你说这姓余的挖人家墙角，不该受教训吗？”
    “你是说飞大的大杨子吧？我认识他，这事儿我回头跟他讲。总之我不准你们在我地盘上动我的人。还打不打？不打赶紧走！”
    “不是，兄弟，这里怎么是你的地盘，姓余的也算不上你的人吧？”
    “余庆是我兄弟，你没打听打听，就敢过来闹事，还带了刀子是吧？看来丁哥最近都不大管事，我得提醒提醒他啊。”
    对方见王第把丁哥都搬出来了，立刻认怂，正准备撤，这时候秦许有如神兵天降，从背后杀了出来。
    只见她如同一颗小炮弹一般，冲向那个背对着她的男子，抡起手上的小树苗，照着那男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夯！
    秦许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还加上了助跑，也只把那男子打得往前窜了两步而已。那男子突然遭到袭击，自己也吓了一跳，摸摸脑袋后面，又湿又粘，被灌了一脖子的泥。
    他恼羞成怒，挥起拳头朝那偷袭他的小个子打去，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又有风声响起，来不及转身，后背就遭到一记绝命飞踢。这记飞踢力道极大，直踹得他离地飞起，一下扑倒在地。
    第三十章 小幸运
    秦许自认看过不少的武打片, 也看过不少的江湖片，可是她从来不知道, 在现实生活中, 有人不用吊钢丝, 也可以跃到空中一个旋风踢，然后稳稳地落地。
    果然那就是传说中的前女友飞踢吧？如果是秦许的话, 可能也会愿意为这一招挖人墙角吧。
    王第本来明明离她还有好几米远, 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瞬间就出现在眼前，那一记漂亮的飞踢，像闪电一样又快又狠, 直接将她面前的坏人踢飞倒地。
    王第落地后, 立刻把秦许扯到自己身后，他面前还站着最后一个人, 就是先前拿着匕首的那个。他担心这人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预备留到最后处理。偏偏这时秦许又跑过来了。他眼睛紧紧盯着那人的手，时刻预备着他会再一次掏出什么凶器来。
    秦许此刻整个人都躲在王第背后，王第宽宽的肩膀挡住她的视线，也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她只听到王第激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见识了王第刚刚那一记飞踢, 秦许才知道余庆说的“太能打”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这时候她根本不担心那剩下的一个坏人，她这会儿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是兴奋得有些发抖。
    此时她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她悄悄挪了挪身子, 从侧面偷看王第的脸。然后，又偷偷地缩了回来。
    这不是她熟知的王第，不是她那幼稚任性有时又很温柔的哥哥。王第此时像一个暴君，浑身散发着戾气。他目露凶光、下颌收紧，两手微张，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秦许不喜欢这样的王第，她担心王第被激发出杀戮的血性之后，会回不去。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用她最拿手的那一招。伸手捉住王第外套的下摆，往下扯了扯。王第却纹丝不动。
    可能是王第的呢子外套太厚，让他感觉不到她的动作？于是秦许把小手从宽松的外套下面，探了进去。摸到了外套里面王第穿的T恤，把冰冷的手贴在了他火热的后背上。
    卧槽卧槽！你是不是敌方派来的卧底？
    王第感到自己的外套下面有动静，却怎么也不会料到秦许会在这种时候，把小手贴在他的后背上。
    虽然隔着一件T恤，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从那双小手和他背部接触的地方，一串电流从沿着脊柱，一直往上，直接麻到了他的脑子里。整个后背，不，整个身体都为之一软。卧槽！秦许居然在这个时候调戏老子！！
    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还是先收拾身后的秦许，王第有些犹豫不定。
    这时那最后剩下的那个人，忽然哭丧着脸对王第摆了摆手，“大哥，大哥我不打了，我错了！我这就走行吗？”
    王第立刻松了一大口气。幸好！现在他的状态，真的不太适合再出手了。他朝地上□□的三个，还有半昏迷的一个指了指，“全部带走！别让摄像头拍到！”
    “是是，谢谢大哥！”
    面前的人互相搀扶着都走了，王第这才转过身来，打算好好教训一下不分场合、不分时机，一言不合就伸手调戏的秦许。谁知秦许却一下把他拦腰抱住，仰着头看他的眼睛，“哥哥，你回来了吗？”
    “啊？”
    “你刚刚的样子好可怕，好像要杀人一样。”
    这是害怕了吧。想起刚才她冲过来，朝人扔了一棵小树苗，王第又好笑又好气，还有点感动。
    “让你不要过来，你干嘛不听话，非要过来？”
    “他们人多，我怕你打不过嘛！”
    王第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许这样了啊！”用手摸了摸秦许的后脑勺，“哎哟”一声。
    “怎么了？”秦许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粘又湿。
    是血？“我什么时候受伤了？我没觉得疼啊！”
    “南瓜粥啊，傻瓜！”刚才打起架来，南瓜粥泼了一地，也弄了王第一手。
    “那我们晚上没饭吃了……”
    “喂！你们两个还是不是人啊？我还躺地上呢！”余庆听不下去，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王第这才想起他来，赶紧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怎么样兄弟？”
    余庆疼得呲牙裂嘴的，“毁容了！”
    又不是残废了，居然赖在地上装死。秦许心中腹诽不已。
    王第搀着余庆避开摄像头，走进行政楼。灯光下余庆的脸非常吓人，整张左脸又红又肿，眼角处还在流血。
    秦许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余庆伤得这样重，“去医院吧？这样不行的。”
    “不用不用，我楼上有药，我可以自我康复。”余庆拒绝的挺干脆。
    “哥哥，你的手！”秦许又发现王第手上关节全是瘀青，还有几道刮伤的口子。再看外套，也是脏脏的。秦许立刻扯着王第的外套，“你身上还有没有伤？”要给他做全身检查。
    王第赶紧抱紧胸口，躲避秦许的手，“别别，这还有人看着呢！”
    秦许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王第咳嗽一声，对秦许笑了笑，“没事的啊，身上没有，手上也都是皮外伤，我上余庆那涂点药，养几天就行了。”灯光下的王第，还是那张帅出天际的脸，温柔的眉眼，好看得要命。
    三个人一齐上楼，王第让秦许自己先回宿舍，他扶着余庆回十二楼宿舍涂药休息。
    好不容易两人互相把药都上好了，王第又把余庆在床上安顿好，刚准备走，余庆忽然道：“谢谢你，兄弟！”
    王第想了想，搬了个凳子，坐在余庆床前，“这事打算怎么处理？你挖大杨子的墙角，错在先，也没法再打回去。”
    “我知道，没打算打回去……”余庆闭着眼，疲惫地说。
    “这女的不是好人，你自己想想吧！”王第站起来，伸手把余庆桌上的相框一拨，那张余庆和女人的合影就倒下来反扣在桌上。
    第一天到寝室找余庆，他就看到相框里的这张照片了。巧的是，合影的女人，他在陈留的朋友圈里也见过。和大杨子亲密的搂着。
    三角恋，注定没有好下场的！哪像我和秦许，天生一对，注定要在一起！
    王第一点安慰余庆的意思都没有，喜滋滋地下楼去找自己的小幸运去了。
    秦许在煮方便面。王第带来的晚餐都没了，又一鼓作气打了五个人，这会儿肯定饿惨了。
    电视台的管理很松散，唯一的领导余庆，基本上什么都不管。所以秦许在宿舍里放了一个电热杯，平时可以煮点鸡蛋、热点牛奶什么的。
    王第一进秦许的宿舍，食物的香味儿扑面而来。“哇塞，什么啊这是？”
    “超级豪华方便面！”
    王第伸头看向那个小小的电热杯，方便面上平铺着荷包蛋、火腿肠，甚至还有新鲜的番茄切片，果然是超级豪华、众星云集。
    王第端着电热杯，一口一口地吃着亲爱的妹妹亲手煮的方便面，快乐似神仙。
    第二天一早，王第到楼下捡自己的手机。手机已经四分五裂，完全不能用了。可是旁边躺着一棵小树苗，还很新鲜可爱。
    这就是秦许昨晚拿来行凶的小树苗吧！王第忍俊不禁。傻丫头不知怎么想的，居然会拿了一棵树打人，这事儿估计也只有秦许做得出来了。
    王第捡起小树苗，往花坛里找了找，找到了昨天秦许拔树的那个坑。他又把树苗原封不动地栽了回去。他一边给它埋土，一边道，就像妹妹一样好好长着吧！
    ……
    余庆的事情到此为止，王第通过陈留给大杨子带了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丁哥那边，王第也打了招呼。丁哥听说秦许在这场闹剧里受了惊吓，还特意让后厨做了蛋糕送过来，说给妹妹压惊。
    王第提着蛋糕走进宿舍的时候，余庆正在刷手机。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眼前的王第，再看看屏幕里的王第，欲言又止。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拍得那么丑，真是不可思议啊。
    “兄弟起来吃蛋糕！”
    丁哥送的蛋糕是抹茶味的，秦许最不喜欢的味道。王第无所谓，甜的反正都不怎么喜欢，于是干脆送给余庆吃。
    余庆从床上起来坐到他边上，却没有吃蛋糕，还拿着手机看。
    王第也不在意，自己拿起勺子往蛋糕上戳了两下，表面绿色透明的一层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戳一下还抖两下，卧槽，好恶心。
    王第把勺子往边上一扔，发现余庆还是没动，“吃不吃？不吃我扔了？”
    “我等会儿吃……光线不好，帮我开一下窗子行吗？”
    王第站起来开窗子，又伸出头往楼下看了看，花坛里他种回去的小树苗还绿绿的，虽然被秦许搬了一次家，但仍然长势良好。嗯，王第表示很满意。
    他从窗口撤回身子，回头发现余庆还拿着手机，镜头好像还对着他，“卧槽！你是不是在偷拍我？”
    立刻几步上去一把把手机夺过来，果然是拍摄状态，已经拍了三分多钟了。
    “余庆你找死！”没想到你余庆是这样的人！该不会是入了帝王蟹那个邪教，给组织提供素材呢吧？
    王第立刻一手勒住余庆的脖子，一手开始点击删除视频。
    余庆双手抓住自己的手机，连同王第的手一起抱进怀里，“别，兄弟！听我说，这个视频有用，我给你做个好东西！”
    第三十一章 拧一下
    好东西？怎么听起来这么犯恶心？王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王第立刻松开余庆的手机, 一蹦三尺远，“卧槽, 你个死变态, 你不是……”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余庆拍案而起, “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不能污蔑我的品味……我是笔直笔直的好吧！”
    王第想起相框里那个穿着暴露长相妖娆的女人, 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就好！你还是离我远点……还有把我的视频删了！”王第隔了老远对余庆说道。
    “你急什么急？你拍的那些小视频我刚看了, 真的太LOW了！哥给你现场整一个，你先去楼下转转，我一会儿给你看大片儿成品……真的, 信哥一回！”
    王第将信将疑, 余庆在影视制作这方面是大神这事儿，他听秦许说过, 可这人看着哪哪儿也不像啊，而且就用刚才拍的那三分钟，能整出什么大片来儿啊？还是说这厮一直在默不作声地埋伏着偷拍自己，已经拿到了很多素材了？
    想到这里，王第浑身不自在。他妈的这余庆绝对有问题！绝对不能再跟他同处一室了。
    “我今天不回来了！”丢下这一句王第立刻溜出门, 下楼找妹妹去了。
    秦许今天给王第上的是语文和英语，现在的进度终于到了高中阶段, 但过程仍然让秦许欲哭无泪、生不如死。把王第打发上楼以后，她已经身心俱疲，只想立刻倒头就睡。她刚刚洗漱完，关上灯, 躺进被窝，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这栋楼统共就三个人，听说余庆挨了打以后，已经长在了床上。所以现在想都不用想，外面肯定是王第。
    “我睡了！明天见！”秦许贪恋着被窝的温度，完全不想搭理他。
    “妹妹开门！有急事！”王第坚持不懈地敲门。
    “110！119！120！任选其一！”秦许闭着眼睛，良心建议道。
    “秦许！我真有急事……啊哟！楼道里风好大啊……”
    十一楼顶头的玻璃窗前两天破了一块，冷空气正好经过秦许房间门口，和楼梯走道形成一个对流。就连躺在床上，都能听到楼道里呼呼的风声呢。
    秦许叹了一口气，王第小哥哥真行，总能点到她的死穴。
    秦许从床上无奈地爬起来，把棉衣套在身上，趿着拖鞋走过去打开门，“到底怎么啦？”
    王第发现秦许下身穿着浅黄色的棉质睡裤，上身松松地穿着棉衣外套，领口没有完全拉上，露出脖子和一片精致的锁骨，他的脸微微有点发热。
    “余庆偷拍我，我到你这里躲一躲！”说着王第挤开堵在门口的秦许，进了门。
    “啊？他为什么偷拍你啊？”
    “我怎么知道？我觉得他怪怪的，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看看！”王第把衣服袖子撸上去，露出手臂来给秦许看。
    其实王第觉得余庆搞基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毕竟他挖的墙脚可是个如假包换的肉弹啊！不过他的表情真的太猥琐了，尤其是他现在脸上伤还没好，鼻青脸肿的，看着好怕人。
    秦许凑过来看了看王第的手，真的密密麻麻的一层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刚才门外冻的，还是真的被余庆吓出来的。
    她伸出雪白的小手，抚在王第的胳膊上，来来回回地帮他揉了揉，“哦哟！那怎么办呢？谁让你上次奋不顾身、英雄救美，我们台长大人这是要以身相许地报恩哇！”说完了，自己先笑起来。
    “喂！”王第就知道秦许不会相信，可也不能说得这么恶心吧？
    “赶紧上楼去！我要睡觉了！困死了！”秦许丢开王第的手，说着真的打了个哈欠。
    “我不管，我不跟那个变态一起住了！我今天睡这里！”王第把身上的运动衫一把从头上脱下来，蹬掉鞋子，直接钻进了秦许铺好的被子里。
    哎呀，被窝里还是热的！又软又香的被子！早就想在这小床上躺一躺了！王第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秦许给王第辅导功课的地方在学习室，所以王第不常有机会过来秦许的宿舍。可是秦许把这个暂住的地方弄得如此温馨，他一直心向往之。
    双层的铁架床，上层放物品箱，秦许睡在下层。整个小床，都被她用绿色细格子的棉布围了一圈，淡蓝色花草的被子，小鹿图案的枕头，像一个独家占有的小小森林。她还在床顶上挂了几条发着微弱银光的灯线，几颗星星点缀在其间，躺在床上，又好像置身于一片星空之下。
    王第把脸贴在枕头上蹭了一蹭，是秦许头发的味道，带着花香和果香，闻一口就会让人迷醉。
    秦许没想到王第竟然就这样跳上了床，忙上去扳他的肩膀，“你怎么能这样？脏死了！不能穿着牛仔裤进被子！”
    王第任由她使劲，身体纹丝不动，还笑眯眯地问“那是不是我把牛仔裤脱了就可以了？”
    秦许楞了一秒钟，抓狂，“那也不行！你赶紧起来！喂！睡你自己的床去，你这么躺着，我要睡哪里？”
    王第伸出长胳膊，一把环住秦许的腰，把她拽倒在自己胸口上抱住，“我不介意跟你睡在一起！”
    “我介意！”秦许这会儿真有点生气。平时怎么打闹都没关系，可在床上就太过分了。这王第怎么回事，一点分寸也没有。
    秦许撑着王第的胸口抬起头来，正对着王第的脸。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王第并没有笑，不是玩闹的表情。极近的距离里，王第眼神幽深、睫毛微颤，脸颊和脖子都有些红，喷在秦许的脸上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搂着她的手也在慢慢收紧。
    秦许盯着王第的眼睛，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又慌又乱的自己。她心跳如雷，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一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放开我！”秦许用手撑住王第的胸口，开始使劲挣扎。
    “不放！”王第却搂得更紧。
    秦许挣不过王第，便安静了下来。她的手慢慢伸到王第的背后，顺着他的腰线慢慢又到了T恤的底下。
    又来了又来了！隔着衣服，王第也感到秦许的小手很凉，像一条小蛇似的滑溜溜地，贴在他的腰上，顿时头皮一阵阵发麻，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时秦许用两根手指拎起一片王第腰上的皮肤，然后使劲一拧。
    “啊……”王第惨叫一声，手立刻松了。
    秦许赶紧奋力从王第的怀里爬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到门边，“你要是不起来……我……到你床上去睡！”
    王第气得要命，这小姑娘还真是下得去手啊！腰上那一块肯定青了！他咬牙切齿地喊她，“秦～许～！”
    秦许闭着眼睛高分贝回应：“你滚你滚你滚！”
    王第气得把被子使劲一掀，气势汹汹地下床直冲秦许而去。秦许转身就要逃跑，死命地扳门把手，却因为慌乱，扳了两下都没有把门打开。
    王第瞬间就到了她身后，捏住她的手腕往上一掀，秦许开门的那只胳膊，就被他拿在了手里。
    秦许惊恐万分，抬起另一只手使劲去打王第，“你干嘛，你要干嘛？”
    “不是你让我上去睡觉？你堵在门口，不让我开门是什么意思？”王第一边被秦许的小拳拳捶胸口，一边悲愤地怒吼。
    “啊？”秦许呆住，立刻不会动了。
    “哼！”王第把秦许的胳膊往下一甩，恶狠狠地打开门走出去，又在外边“轰”地一声把门大力关上。
    秦许被这声巨响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心中泪流成河。
    嘤嘤嘤，怎么办？好像是误会王第了。难道是我思想太不纯洁了吗？
    王第气呼呼地摔了门，从楼梯冲上十二楼，这会儿他气得脑仁儿疼，也忘了余庆的事，直接推开宿舍的门进去。
    余庆关了灯，正在床上玩手提电脑，一片绿光打在他脸上，阴森得可怕。他的声音也像从地狱里发出的一样，直戳王第的心脏，“欲求不满，恼羞成怒……怒……”
    王第“啪”地打开宿舍吊灯开关，“你说谁呢？？你哪个眼睛看到了？”
    余庆伸出食指和中指，朝自己的眼睛点一下，又朝王第的身上点了点，意思是两个眼睛都看到了。
    王第低头往身上一看，卧槽！外套丢在秦许房间就算了，他还没有穿鞋！
    王第怒吼吼地走到床边，双手抓住双层床的铁架，一个大回环，把自己直接悠上了二层躺下。
    这动作太帅，下铺的余庆嗷嗷直叫，“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闭嘴！睡觉！”抓过被子盖在头上。
    其实从秦许的房间出来，被楼道的冷风一吹，王第就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他还是觉得有些生气，他们的感情很稳定，可是秦许为什么这么排斥身体接触？是因为年龄小，还是因为别的？然后他又有点后怕，在床上抱着秦许的那几秒，如果秦许不制止他，自己会对她做些什么？
    “兄弟？要不要看大片儿？”余庆略带猥琐地敲着他的床板。
    卧槽！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看我现在这情况适合看大片儿吗？
    “不看不看！”
    “那我发给秦许，共同欣赏一下……”
    卧槽！老子刚刚想亲她一口都没有如愿，余庆你居然敢邀请她同看大片儿！你他妈的还真有想象力啊！难道当我是死人不成！
    王第再不能忍，翻身坐起来，就要跳下床暴打余庆，却在他放在桌上的手提电脑屏幕里看到了一个身影。
    这大片儿的主演这么眼熟？依稀仿佛好像或许是我自己？
    第三十二章 余庆的教诲
    王第看完了余庆剪辑制作的视频, 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大片儿”。
    这部“大片儿”从王第带过来的那块抹茶味的蛋糕开始。画面中王第拿着白色的勺子戳在蛋糕表面，那绿色的果冻慢慢地颤了两下, 一个极小的光影从那震动中跳跃出来, 在桌子上弹了一下, 然后飞到空中。影片中王第的眼光跟随着那个小小的光影，站起来, 扑到了窗外, 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下一个镜头，王第的指尖上坐着一个有翅膀的精灵，两人一起唱跳。最后音乐结束, 精灵飞起, 变作一道光影，穿过房子、人群、树丛, 最后到空中，穿过窗子，一头扑进了蛋糕里。而王第仍然坐在桌边拿起了白色的勺子，将它扔在了桌子上。
    整个大片儿持续的时间大概一分钟，背景音乐是他最新一次录的小视频。那段唱跳也是。其他的素材, 除了特效以外，就是他下楼前余庆偷拍的那段三分钟的视频。
    “我吃之前还录了一点蛋糕特写。”余庆补充道, 然后又不无遗憾的说，“你的表情不太好，要是你扔勺子的时候表情再伤情一点就好了，当然现在这种也不错啦！”
    王第盯着“大片儿”里自己的脸, 自己当时就那么嫌弃地随手一扔，可是在视频里真的就像余庆说的那种感觉。这个表情让整个视频都有了一种特别的味道。是什么呢，一种曾经拥有、失去而不自知的错乱和悲哀？
    他这才明白自己拍的那些视频是真的“LOW”，而坐在他下铺鼻青脸肿、面目全非，还在用手使劲抠着脚趾缝的余庆，是一个真正的大神。
    这时余庆用发廊里引诱人办卡的发型师口吻问道：“兄弟，哥的手艺怎么样？还满意吗？”
    “啊？哦！挺好！”王第还沉浸在对余庆人不可貌相的震惊当中。
    “既然这样，以后只要是你的视频，我都免费帮你制作怎么样？”余庆略带兴奋地毛遂自荐。
    王第喜出望外，那当然好啦！没想到随便帮余庆打了一架，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收获！这余庆长得不咋地，人品不咋地（喜欢挖人墙角），居然还挺知恩图报的！
    就在王第打算拍拍余庆的肩膀，对他说一声“兄弟，谢啦”的时候，却听到余庆继续说道：“下次你们吃超级豪华、众星云集方便面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上次挨打的时候也没吃晚饭，你们煮面的那味儿都传到我楼上来了……”
    就方便面和小视频达成合作协议的两人，关灯睡觉。
    王第睡不着，他还在想秦许的反应。抱住她的那一刻，她的眼中流露出的是真实的害怕和拒绝。他们在一起也有三个多月了，可秦许总是很羞涩，他们之间除了爱的抱抱，好像连手都没认真牵过。唯一的一次亲亲，还是他趁她睡着，偷偷亲她的脸。
    唉。王第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就算不进行到最后一步，情侣间正常的身体接触，秦许好像也很排斥，果然还是个孩子，这样下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唉……
    “兄弟，大晚上的能不老叹气吗？不怕把鬼招来啊？”余庆在下铺提出反对意见。
    “唉……我睡不着，你将就一点吧。”王第有气无力地，又翻了个身。
    “那别睡了，咱们聊聊？”余庆忽然兴奋地提议，他大一的时候就入住电视台，其实对寝室的夜谈大会很向往。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王第没兴趣，夜谈大会那是女生宿舍的节目，男生宿舍熄灯以后只有鼾和屁。
    “别呀！就聊聊你的求而不得和欲求不满呗！”余庆旧话重提，而且专提王第最心塞的那一壶！
    “卧槽！你是临睡前想再挨顿打是吧？”王第再一次恼羞成怒。
    “兄弟，忌病讳医是解决不了你的问题滴！你信哥一回！哥有大把经验，可以帮你深度剖析！”
    “卧槽！你有个屁经验？挨打的经验？你挖人墙角这事儿干过几回了？”
    “挖墙脚就这一次，不过女朋友已经换届二十三次了。”
    “吹！接着吹！反正不上税！”
    “不吹！哥有图有真相……接图！”余庆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拿过桌上的相框，甩到二层的王第被子上。
    “什么啊不看！辣眼睛！”王第捡起相框要扔回去。
    “你看一眼！把后面的盖儿打开，快！”
    王第嫌弃地把相框后面的盖子扯开，哗地一下从里面掉出一大摞照片，黑暗中看不清楚细节，但全部都是余庆和不同女人的亲密合影。
    “卧槽卧槽！你恶不恶心？！”王第跳起来，兜起被子把相框和照片全都抖落到床下，好像怕沾染到什么细菌一样。
    余庆看着照片雨落下来，猥琐地笑道：“兄弟你太纯情了啊，难怪和秦许没什么进展。”
    “谁像你那么滥交？！你别提我妹妹啊，我和她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不要硬撑……要是好的话，你现在应该在楼下，而不是在这里叹气了，对吧？”
    “我妹才十六岁，你以为我是你那样的禽兽？”
    “不是十六岁的问题，你再不长点心，到二十六岁她还是你妹妹。”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余庆的话，忽然点到了王第最隐秘的担心。秦许对他确实很好，可这好似乎总隔着点什么，没有情侣间该有的亲密无间。
    “我的意思是秦许把你当亲哥哥！你小心她长大，遇到一个对的人，然后把你给踹了。”余庆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一个对的人？王第的心脏紧紧收缩着，光是听到这个词，他都感觉到害怕。那个对的人，不应该就是我吗？秦许梦见过我，她说爱上了我，难道这些会敌不过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挖大杨子的墙角吗？”见王第还在犹疑，不肯敞开心扉，余庆开始抛砖引玉，说自己的故事。
    “为什么？”这事其实王第也有些好奇，余庆有过那么多女朋友，应该是很招女人喜欢的，为什么一定要抢别人的。
    “因为感觉来了，非她不可。爱情就是这样，一旦点着了，就是干柴烈火，谁也拦不住的。”余庆带着诗意侃侃而谈，继续引导道：“你想想如果秦许将来遇到一个来电的人，你要怎么办？”
    我要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办？光是想象秦许和另一个男人同框，就已经让人难以忍受。要是秦许说她爱上别人，要跟别人跑路……，卧槽！干脆把这个世界都炸掉好了！
    余庆觉得前面引导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趁热打铁继续深谈，却听到王第问：“那你现在还喜欢那个墙角吗？”
    “不喜欢！没感觉了！”余庆干脆地回答。
    “烂人！”王第下了结论。
    “我确实是个烂人！”余庆欣然同意，“不过秦许是个好女孩，你一定要抓住。”
    “卧槽！叫你不要提她的名字！你以后都给我离她远一点……要吃方便面，我给你端上来吃！”秦许宿舍的门锁还OK吗？要不要再加一道？
    “哈哈哈！放心吧，不会挖你墙角的。秦许是一旦动心就永远动心的人。这种人，我一向近而远之。”
    “叫你不要提……”可是秦许现在还没有对我动心吗？
    “我觉得她对你是动心的，只是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定位，把自己当作妹妹而已。”余庆仿佛听到了王第内心独白，直接回答了他。
    “睡觉！你要是敢再提秦许，我就下床来把你的右脸也打爆！”王第翻过身，把脸贴着墙，拒绝再谈。
    余庆看着王第的床板，唉，居然失败了！王第的心真是铁铸的，一个孔都没有。亏他还想好好挖掘他的内心世界，在他出名之前拍一部牛逼哄哄的纪录片呢。余庆有一种预感，这个有着神颜的上铺，将来一定会被全世界的镜头爱上。
    第二天一早，王第要回市中心上课，刚打开宿舍大门，就看见秦许乖乖地抱着他的外套，拎着他的鞋靠着墙等着。
    “哥哥……早！”秦许有些腼腆地打了个招呼，心中不确定王第气消了没。昨天因为她的误会，他气得外套没穿，光着脚就跑了，看来真的气得很大。
    王第倒不生气，只是听到秦许喊他哥哥，觉得有些扎心。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当初可是他自己亲口让秦许做妹妹的。现在要纠正这些，把秦许从妹妹的角色中拖出来，还不知道要再花多少功夫。
    王第接过鞋子丢在地上，伸手握住秦许的手，声音温柔，“手这么冷，等了多久了？”
    “只有一小会儿而已。”秦许松了一口气，哥哥现在越来越好哄了。她的手确实是冷冰冰的，如今被王第的一双大手紧紧包握住，很暖和。
    不过这样好像有点暧昧啊，秦许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微微挣动，想要把手拿出来，王第却握得更紧，“别动！再给你暖一会儿就走了。”
    王第满意地看着秦许的脸红了。看来她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也许这就是属于秦许的方式，她的爱情就是从羞涩的喜欢开始的。
    “既然起来了，送我去坐车，我们一起吃早饭。”王第牵住秦许的手就要走，秦许却把抱着的外套塞给他，“很冷，外套要穿啊。”趁机把手从王第的手里拿出来，然后小跑几步往前先走了。
    王第看着秦许的背影，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没有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你。
    第三十三章 姐妹装
    秦许觉得最近王第变得又古怪又霸道, 尤其是去电视台住的那三天。王第说，不准她单独跨上行政楼的台阶一步, 必须等着他, 一起上楼。然后早上也是, 王第为了赶去市中心上课，几乎是天不亮就起床。
    然后不管他起得多早, 他都会叫醒秦许, 强迫她陪他一起下楼，送他走。问起原因，他的回复是防火防盗防余庆这个人渣。
    这天, 秦许照例在行政楼下干等着, 这时王第急匆匆地从远处跑过来，“我现在得回学校一趟。我妈忽然跑过来了, 说这会儿要和我一起吃个饭。”
    “啊？哦！我知道了，那你快去吧，我自己上楼。”王第的家就在本省的另一个城市，所以他妈妈会过来看他，秦许一点儿也不奇怪。
    “你上楼干嘛啊？我都不在, 你跟余庆那个禽兽在一栋楼，我不放心！你跟我一起去见见我妈。”王第说风就是雨, 拉着秦许的手就要走。
    “等等等等！我不想去……”秦许觉得这件事太突然，根本没有准备好。没来由地一阵害怕，她身体往后倾，脚抵在地上, 用整个身体拒绝着。
    “喂！秦许！你到底什么意思？”王第忽然怒了。在王第的心里，秦许是他认定的人，所以现在去见见家人，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秦许这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是几个意思？和他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我就是有点害怕……万一你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秦许吊在王第手上，一脸忐忑地说。
    所以这算是“丑媳妇见公婆”的羞涩？“……放心吧，我妈肯定喜欢你！”王第双手使劲，把秦许整个人从地上拉起来，“走啦走啦！是不是要我扛着走？”说着就要蹲下，把秦许放在肩膀上。
    “别！我去还不行吗！……那我见长辈也不能空着手去呀！我要去超市一下。”秦许赶紧改变主意了。她是很识时务的，既然躲不了，那就要好好准备。
    礼貌标兵秦许又上线了！王第想起秦许第一次去小复式时候的事忍不住笑出来，“是不是还要买个西瓜？！走吧！”直接搂住秦许的肩膀推着她走，秦许还在请求，“我想回宿舍换件衣服……”
    “不用换，就这样很漂亮！”
    直到酒店包间门口，秦许还在闹腾，“我想去一下卫生间。”
    “秦～许～！你能不能别这么怂！你当初扔小树苗的勇气都去哪儿了？”王第被她一路闹得头大。
    “这怎么能一样啊？我怕我不会说话，你待会儿会帮我吧，哥哥？”秦许扒着门，可怜巴巴地问。
    王第仰天长叹，“我保证会帮你的，祖宗！现在能进去了吗？”
    “我还是想去卫生间。”
    王第彻底被打败，朝她挥挥手，“去吧去吧。”
    王第看着秦许一溜小跑走了，百般无奈地靠着墙，等在过道上。
    秦许也知道自己没出息，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这么怂过。可是怎么办？她就是管不住自己嘛，没有办法不去担心。王第对她来说，是比她自己更重要的人。这辈子她有幸成为了王第的妹妹，走进了他的生活，所以她又生出了别的贪念，希望王第最重视的家人也能认可她、喜欢她。
    秦许站在女卫生间的镜子前，一边洗手，一边打量自己。心中懊悔万分，今天早上怎么就好死不死地把这件衣服穿出来了呢？黑白色千鸟格的长棉袄，又宽又大直拖到膝盖以下。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棉布口袋罩住的霍比特人。
    唉，本来对自己的外貌还有几分自信的，现在不打个负分就不错了。早知道应该找杨妙借那件粉红色呢子外套的，王第喜欢粉红色，他妈妈也应该会喜欢吧？
    正想着，她的右手边走过来一个女人，也站在镜子前面洗手。两人的眼光在镜子中相遇，立刻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镜子里的这个女人穿着和她同款黑白色千鸟格棉袄，可是因为人家个子高，显示出的效果却是端庄和窈窕。
    撞衫这就算了，问题是她们还撞脸！秦许在她的脸和自己的脸上来回扫视，发现这两张脸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相像。她们此刻的表情也是一模一样，都瞪大了眼睛，一脸地不敢置信。
    两人对着镜子正在发呆，旁边来了两个女人，也在打量她们。其中一个人小声另一个人笑道：“哎哟！亲子装！这母女长得真像！”
    高个子女人立刻转头怒视她们，“会不会聊天？什么亲子装？老娘看起来有那么老吗？看清楚！这是姐妹装！”吓得那两个闲聊的人赶紧走了。
    秦许这下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个女人就是王第的妈妈本人没错，那种嚣张跋扈的神情，是家传的。
    秦许紧张万分，知道出于礼貌，自己应该先打声招呼问声好，可是怎么称呼呢？有了刚才那个小插曲，阿姨？姐姐？怎么喊都是错啊！
    两难之下，秦许朝王第的妈妈腼腆地一笑，“您好！”见她手还是湿的，赶紧从旁边拿了纸巾递给她擦手。
    王第的妈妈李金苗满脸激动地接过纸，又一把握住了秦许的手，“小妹妹，我们合张影可以吗？”
    “……好的。”还能怎么办，这可是王第的亲妈啊，就算是再古怪的要求，秦许也只能顺着。
    李金苗拉着刚刚捡到的小宝贝在女卫生间门口拍了一张合影，为了显得脸小，她特意站在秦许的后面，并收起了下颌。
    看着图片里极为神似的两人，她觉得简直绝了！两人从衣服到相貌，简直像双胞胎一样。她迫不及待地发到朋友圈里，瞬间得到了十几个秒赞和评论。
    她得意洋洋地把手机拿给一边呆呆站着的秦许看：“小妹妹你看，我们两个要红了哦！哎呀，他们都在问你是谁……”
    “哦！我叫秦许，是文大的大一学生。”秦许乖巧地主动交代道。
    “啊？你才几岁？你都上大学了啊？”因为秦许初中生的长相，李金苗大吃一惊，同时在手机上快速打字：“统一回复，文大大一学生……”
    “我十六岁，嗯，是大学生。”秦许老老实实地回答。
    “天哪，你太厉害了！你是个神童啊！”同时手机打字，“十六岁神童”。
    这时李金苗的手机响了，是王第的爸爸打过来的视频电话，李金苗一脸兴奋地接通，“喂，老公啊！”
    “你朋友圈那个小女孩怎么回事？怎么跟你长得那么像？！”是质问的语气。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跟我长得这么像？”李金苗瞪起眼睛来反问道。
    “我是说，怎么那么巧，是吧？真是十六岁吗？”电话那边渐渐弱了下去。
    “是啊是啊，十六岁上大学哦！是我在卫生间遇到的，哈哈，不信你自己问她！”李金苗又开心起来，把手机调整到可以拍到秦许的角度，“小妹妹跟我老公打个招呼！”
    秦许欲哭无泪，不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苍天啊，这一下子忽然和王第的父母一起见面，是个什么套路？
    她努力挤出一个最甜美的笑容，朝镜头挥了挥手，“叔叔您好，我是秦许！”
    秦许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笑对“叔叔”这个群体是怎么样的一种秒杀。王第的爸爸瞬间被小萝莉的纯净笑容击中，一颗钢铁直男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水。
    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娶了一个天仙似的老婆，却没有一个长得像她的女儿。王第小时候还勉强能凑合一下，过了五岁，就开始上房揭瓦，淘得天怒人怨，狗见了他都要弯着走。唉，不提也罢。
    这会儿忽然看见了秦许，他觉得这就是他寻找已久、失散已久的女儿，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激动，当场语无伦次道：“秦许是吧？哎哟！你长得太像我们家的人了，你应该是长在我们家的呀！”
    “老公，你说我收她做干妹妹好不好啊？”李金苗也觉得秦许应该是他们家的。
    “胡说！怎么能是妹妹呢！应该是女儿才对！秦许，你愿意做我们的干女儿吗？你还有一个干哥哥，没有你那么优秀，学习不好，只会乱花钱……”王第的爸爸对没有给秦许培养出一个好哥哥来，深感愧疚。
    正在这时，王第终于找了过来，“妈！你在搞什么啊？电话也打不通！”
    在包厢外面等秦许的时候，王第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朋友圈。刚刚刷了两分钟，他就看到了他妈新发的一条动态。点开一看，卧槽！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李金苗女士和秦许的合影！我的发？她们俩已经先遇到了！这是要天下大乱啊！立刻赶往事故现场。
    李金苗见到宝贝儿子，眉开眼笑地，“儿子快来，你爸爸要收一个干女儿！这个是……”
    “秦许！我知道！”王第一把搂住秦许的肩膀。
    “阿姨，那个，我已经是王第的妹妹了！”秦许站在王第的身边，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李金苗说。
    李金苗对着两个人狐疑地打量，“这是什么情况？你们……早就认识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可是那边王第的爸爸却秒懂了，他从手机里爆发出一阵欣喜若狂的大笑，“王第啊，你总算做了一件让爸爸高兴的事！这个妹妹收得好！哈哈哈！我们老王家也算是有闺女了，哈哈哈！”
    “不是闺女啊！这，不能算闺女啦！”王第头痛欲裂，他爸一般不发疯，但一旦发起疯来谁都拉不住。
    这边李金苗也撒开了欢儿，一把抱住秦许，“哎呀，妈妈好高兴啊！来，秦许叫声妈妈来听！”
    王第真的快疯了，他一把把秦许从李金苗的怀里抢过来，用手捂住秦许的嘴，“不许叫，听到没有？还不到时候！不到时候！”
    王第迅速转身，一边拖着秦许往包厢走，一边冲后面的李金苗吼：“还吃不吃饭了！饿死了！”
    第三十四章 表妹
    回到包厢, 李金苗对着门口坐在圆桌的一边，而王第和秦许挨着, 坐在她的对面。因为王第在闹别扭, 场上气氛略显紧张。
    李金苗看看秦许, 又看看王第。面前的这一对儿看起来真的好养眼。自己的儿子就不用说了，不管走到哪里, 一贯都是视线焦点的。这秦许也长得好看, 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笑起来嘴边还有两个小梨涡，哎哟！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居然把自己的优点全都学了去！真的越看越喜欢。
    李金苗又开心又满足, 忍不住又拿起手机，偷偷给他们拍了张合影, 给王第的爸爸发了过去。
    秦许安静地坐在王第旁边，脸上一直带着甜甜的笑。此刻的她感到很幸福。
    王第的家庭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因为只有美满幸福的家庭，才会生长出王第那样温暖而无畏的个性。
    王第的妈妈很好，她很年轻很漂亮也很爱笑。看得出来, 她是一个活在蜜罐子里的女人。因为得到了很多的爱，所以才会在这个年纪保持着少女般的单纯、善良和任性。
    王第的爸爸也很好, 他有着和王第一样的眉毛和鬓角。虽然只是一段短短的视频通话，秦许却看到了他爽朗的个性和对妻儿的包容与宠爱。
    这样的父母是秦许见过最好的父母。这样的家庭是秦许最向往的家庭。所以当王第的爸爸提出让秦许当他的干女儿的时候，秦许没有觉得任何的唐突，反而有一种幸福从天而降的欣喜。真的能进入那个家庭, 做他们的女儿吗？那一定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事。
    然而王第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带秦许过来见老妈的决定真是蠢透了！
    他早知道老妈是个不靠谱的人，见到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秦许，一定会发疯。可是他以为他能hold住现场，顶多就是让秦许看看老妈的笑话罢了。
    老妈先见到了秦许，合影发了朋友圈。这些都没什么，都还算在可控范畴吧。谁能想到老爸会突然出现，然后还这么激动？老爸这人是个女儿控这事，他也是今天才知道。
    平时多么淡定的人啊，初二的时候他和金老师谈恋爱，也只是被老爸用皮带抽了一顿，外加给他剃了个光头而已。刚才在视频通话的时候，老头子疯了似的哈哈大笑，对，就是疯了。
    怎么会想要收秦许做干女儿？如果秦许真的成了他们的干女儿，那他和秦许之间怎么谈恋爱？想要当一家人很容易啊，再等四年就可以了！唉，现在搞成这样，真是闹心啊！
    王第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喊了服务员过来点菜，又对王第说，“你小姨一会儿要过来，正好你见一见。”又对着秦许笑眯眯地道，“许许也见一见小姨哦！”
    “妈！能不能别这样？你们要收秦许当干女儿这事，我不同意！”
    “为什么啊？……哦，你怕我和你爸喜欢许许，不喜欢你了？哎哟！放心啦，不会的！”李金苗一脸地宠溺。
    “不是啦！我要做独生子！你听到没有？你跟老爸也说下，秦许有我这个哥哥就够了，用不着多出一个爸一个妈来。再说你们也要想想人家的父母同不同意吧？”
    “啊？”李金苗确实没有考虑到秦许父母的问题，她看向秦许，“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个……你说你父母会同意吗？”
    “妈！”对这样的妈，王第真的头疼。
    秦许有点意外，王第居然会不同意。真的是只想当独生子吗？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和他抢父母的爱啊。只是被那种温暖的家庭氛围吸引，想要靠近一点而已啊。
    “我家里大概不会同意，对不起阿姨。”秦许低着头说。
    秦许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可王第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能伸出手去，在桌子底下将她的一只手牵过来握住。
    这时他们身后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对着李金苗喊道:“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李金苗立刻站起来，又哭又笑地朝那女人扑过去:“小婉，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想死你了！”
    王第这时感到秦许的手忽然抖了一下，他没有顾得上去看那进来的女人，而是立刻去看秦许的脸色，果然发现秦许的脸瞬间变得刷白，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李金苗和李婉拥抱在一起，都有些动情。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李金苗指着李婉对王第说:“死小子！还不赶快过来喊你小姨？”
    李婉脸上带着笑，顺着李金苗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去。
    “秦许！”她忽然惊叫一声，她这才看到坐在她面前的秦许。
    “许许，真的是你吗？”她的脸上立刻露出哀伤又委屈的表情，两步走过去，“我的许许……”一把从背后把秦许死死抱住，脸伏在秦许的脖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秦许一直没有动。她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任由李婉搂着她哭得昏天黑地。
    王第和李金苗也被这变故惊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王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却感受到了秦许不寻常的情绪。他转头盯着秦许的脸，她的脸上虽然冷冷地，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她的手心却慢慢生出冷汗，开始微微地颤抖。王第感到莫名地恐慌，还有心疼。从来没有见过秦许这样，就算再生气再伤心，也是会踢他一脚或者踩着他的脚转几圈的人啊。
    王第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用两只手把秦许那冰凉潮湿的手紧紧包在里面。秦许眨了眨眼，慢慢从木然里转头看向他，眼中终于有了泪意。
    最后是李金苗走过来，把李婉从秦许的身上扒拉下来，“小婉别哭了，这是怎么了？你认得秦许？”
    李婉哭着来不及说话，秦许却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她看着王第，轻轻地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低声道：“我走了！”
    又转头对李金苗说，“阿姨再见！”，从头到尾她对李婉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就这样往门口走去。
    李婉凄厉地喊道：“许许，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秦许稍作停顿，嘴里吐出清晰的两个字：“绝不！”。
    王第慌乱地站起来追到走道里，“秦许，到底怎么回事？”
    秦许忽然转身钻进他的怀里。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他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儿，她仰头看着王第的眼睛，“别问我，也别送我，我想自己回去。”
    眼中有泪，是凄婉的哀伤，也是认真的请求。王第被她的泪光吓到，只得点头。秦许勉强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却有一颗眼泪掉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王第的胸口上。
    “哥哥再见。”她真的一个人走了，身后又传出李婉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王第在秦许身后远远地跟着，看着秦许一个人走出酒店，走过街道，又安全地过了马路，才颓然地往酒店走去。虽然他心中担心着秦许，却又想回去查个究竟，到底是什么事情想要原谅却又绝不原谅？秦许和李婉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直觉秦许极度讨厌他的这个小姨。其实说起来，他对这个小姨也是第一次见，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王第的姥姥，也就是李金苗的妈妈，在当地是个传奇人物，一辈子结了三次婚，一次比一次嫁得好。李金苗是他姥姥和第一个老公生的。李金苗很小的时候，那个男人就意外去世了。他姥姥就带着李金苗嫁给了第二任老公，生下了李婉。最后姥姥和第二任老公离婚的时候，只带走了李金苗。
    所以李金苗和李婉说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吧，其实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也没有几年。据李金苗说，她和李婉的感情非常好，但王第认为这里面李女士自觉对妹妹的亏欠占有很大因素。
    李婉据说跟着他父亲，生活得很不如意。很小的时候就出去读书，然后和家里联系甚少，当然跟王第的妈妈也就联系更少了。王第只知道她嫁了很有钱的人，然后出国定居。至于现在怎么又回了国，然后又怎么出现在这里，还和秦许扯上关系。这真的是一个谜。
    包厢里菜已经上齐，可是却没有人动筷子。李婉还在抽泣，李金苗抱着她轻声安慰着。
    李婉好不容易哭完了，擦了擦眼泪，“姐，你刚才是准备和秦许一块儿吃饭？你怎么认识她的？”
    “我就刚刚在这里卫生间遇到她的。这也是极巧的事，她跟我长得那么像，正好王第也认了她做干妹妹！倒是你，你跟她又是怎么回事？”
    “我这回就是为了她回国的，这孩子是个倔犟脾气。我这几个月都联系不上她，所以才赶紧回来看她，谁知道她瞒着我和她爸爸，竟然自己上了大学！”
    王第这时正好从门口进来，听到了最后一句。他如遭雷劈，瞪着李婉问道：“你，你说她瞒着你和她爸爸……这是什么意思？你，和秦许……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妈妈，她是我的女儿啊！”李婉又捂着脸哭起来。
    王第浑浑噩噩地转身，不对，这不可能。秦许是他的干妹妹，是他看着觉得可爱，所以才收在怀里的干妹妹。表妹，那是骗别人的东西。秦许是他放在心上疼爱，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人。将来，四年以后要一起扯证的人。他都想好了，明明都想好了的。现在这个人说秦许是她的女儿，而这个人是他的小姨。哈哈，真是好笑，这次秦许真的变成了他的表妹。
    王第扯开包厢的门，直接冲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 各自流星
    王第冲出包厢, 跑出了酒店。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他只是不能再坐在那个包厢里, 那里的空气快让他窒息。他的脑子里极度混乱, 他的心情他也无暇顾及, 他只是要跑起来，跑下去。仿佛有那么一个终点, 只要他到达了, 一切难题都会解决似的。
    王第以为他会跑很久，以为自己会像阿甘那样不停地跑下去，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到了他的终点, 文大的行政楼。秦许帮他补习的这些日子里, 他已经习惯了这条路线，习惯了闭着眼只往这里去。
    行政楼如同往常一样, 只有一楼大厅有些许灯光。抬起头来，十一楼是黑的，是的，秦许今天不在这里。她一定是回六号女生楼去了。可是王第也不是要找她，他现在根本不敢联系, 连看看手机微信里，有没有她的回信也不敢看。如果联系了, 要说什么呢？
    喂，请问你是不是我小姨的女儿？
    喂，为什么要到我的身边对我那么好？
    王第沿着花坛漫无目的地走，黑暗中, 他看到了那棵他种的、女壮士秦许扔过的小树，他一步跨进花坛，在小树的边上躺下来。
    喂，你知不知道我爱你？
    王第觉得老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或者是一个报应也说不定。他帅了这么多年，拒绝了那么多人，唯一放在心上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表妹。卧槽！这污糟的人生！这稀烂的剧情！
    那天他躺在花坛里，流了几滴眼泪。哀悼他逝去的爱情。他终于想明白，原来秦许到篮球场上来找他，是因为知道他是她的表哥。而那个绿母绿的耳环是老妈告诉了小姨，然后小姨又告诉了秦许。所以你看，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缘分天注定。什么命中之人，全是狗屁！
    秦许对他的每一声“哥哥”都是发自肺腑，对他的关心也是真的关心，只不过那是来自血缘的牵绊，并不是他以为的男女之情。所以才会拒绝亲密，拒绝靠近。
    他承认这是最落魄的失恋，连悲伤都如此难以启齿。
    他躺在花坛里，祈求一场大雨，让他淋得透湿，最好生病，然后就可以虚弱地躺着，好好舔舐自己的伤口。可是那天他的头顶上是漫天星子，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璀璨的星空。他甚至还目睹了一颗流星的坠落。卧槽！他干脆站起来，把美好的星空留给那些有资格谈恋爱的人。
    之后他去了行政楼十二楼，打算倒头大睡。可是走到宿舍门口，听到里面传出可怕的动静。卧槽！还能更悲惨吗？余庆那个禽兽已经第二十四次换届成功，而他一个失了恋刚哭过的人却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王第毫不客气地在门上猛踹了一脚，不管这一声巨响，会对余庆今后的幸福人生造成什么影响，径自下楼。
    最后他是在小复式里睡着的，在二楼秦许的房间里。
    ……
    秦许那天没有回女生宿舍楼，她出了吃饭的酒店，给李浩打了一个电话。
    自从上次李婉找到学校来，李浩说帮她解决以后，她从来没有问过李浩，他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是怎么劝走李婉，又是怎么拦住李婉不来找她的。自从到了王第身边，她就变成了傻白甜。什么也不用多想，什么也不用多做，自有哥哥替她想，自有哥哥替她做。
    过得太安逸，失去了警觉性，又对李浩过份盲目的相信，导致现在居然连李婉来到了身边，自己都不知道。
    今天她很难过。她的那些阴暗过去，那些她不愿意让王第知道的往事，却偏偏在王第的面前被一把揭开。不知道李婉会怎样巧言令色地描述那段过往。不知道王第会相信多少，又会怎么看她。唉，早知如此，倒不如自己亲口告诉他。也好过现在，连辩解也无能为力。
    现在敌人已经来到了身边，她不能再浑浑噩噩地混下去了，她必须了解现状，知道李婉的动静，然后再想出对策。
    电话接通了，秦许告诉了李浩今天在酒店见到李婉的事，却没有提及她和王第之间的关系。
    “你现在在哪里？”李浩在电话里问。
    “我在学校门口。”
    “我现在立刻过来，我们见面谈！”李浩不容秦许拒绝，就挂了电话。秦许只好在学校门口等。
    不久李浩的奥迪车就停在了秦许身边，秦许上了车。
    “一个不好的消息。我问了学校的人力资源部，他们说物理系招聘了一名助教，名字就叫做李婉。我问了她的外貌特征，确实就是你的继母。”
    秦许冷笑一声，“我真想知道她花这么大的功夫，到底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对不起，是我没有把事情处理好！”
    秦许摇头，“你不了解她，她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她以前是不是伤害过你？”李浩听得心惊胆战。
    秦许笑了笑，“李老师，别害怕！她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秦许！这不是开玩笑的！她是一个成年人，而你还是一个孩子！她已经找到了学校，会干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你最近最好不要去电视台上班了，还有要随时跟你的室友们在一起！你把你的课表给我，去建筑系上课的时候我陪你去……”
    “李老师，谢谢你！不过真的不用，我不怕她的，三年前我就和她交过手，我……不会再上当。”
    秦许说得轻松，李浩却听出了血雨腥风，“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我会密切注意这个李婉的行动。我看看她的学生里有没有我认识的，找几个人盯住她。”
    秦许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李浩有些小题大做，但是又觉得这样也好。她现在不能有事，她刚刚才和王第的妈妈见了面，才刚刚获得他父母的好感，一切都在往最完美的方向迈进，她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谢谢老师！”她轻声道谢。
    “我说过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李浩自从那天和秦许一起在操场上吃过早点之后，再没有什么机会单独见她。他趁她就坐在他身边，借着车窗外的灯光好好打量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阴魂不散的李婉，秦许现在的气色不太好，嘴唇有些发白，脸色有些憔悴。浓长的睫毛像断翅的蝴蝶一样，忽闪得有气无力。
    李浩一阵自责，上次在办公室里，他告诉李婉秦许过得很好，学校里都很重视她，让她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与他联系。当时李婉千恩万谢地走了，之后再没有消息，他还以为他都搞定了，万事大吉。
    结果没想到这个李婉竟然会一声不吭，偷偷应聘到了学校当助教。人力资源部的同事们说，她应聘的第一个职位是英语系，如果不是她笔译方面有所欠缺，差点就要直接当秦许的老师。她明显是冲着秦许来的。她到底要做什么？
    李浩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四十五，离宿舍熄灯只有十五分钟。其实现在把秦许送回宿舍，刚好来得及。可是李浩却不想这么做。他很久没有见到秦许，已经思念成疾，只想再和她多待一会儿。
    秦许看着车窗外，正在发呆。她这会儿在想王第。
    李婉是王第的小姨，这事儿她真的没有想到。李婉和王第的妈妈长得一点都不像，可是她们的感情却好像很好。王第的妈妈知道她的妹妹是一个怎样的人吗？在自己和李婉之间的对峙里，她会站在哪一边呢？王第呢？秦许知道王第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可是她却不愿意把他拖进这场阴森无趣的战争里。
    不要他与虚伪小人对峙，不要他与鬼蜮伎俩较量，王第是属于阳光大海的，像他那样温暖又明亮的人，还是拳头和飞踢更适合他。
    等秦许从发呆里醒过来，已经十点差五分了。李浩说既然晚了，干脆别回宿舍了。秦许想了想，决定还是去行政楼。反正今天也是她值班的时间。
    李浩说他晚上没有吃饱，要拐到一家面店买一碗面。秦许只好陪他去。等李浩吃完了面，才把秦许送到了行政楼楼下。
    秦许跟李浩再见，独自走进了行政楼。可是等李浩走了，她又从一楼大厅转出来。
    她发现今天的星星特别好，连月亮都没有，漫天的星星又大又明亮，像好多眼睛在天上眨啊眨。她仰着头一边看星星，一边走啊走，后来转到了那棵王第种的、她扔过的小树那里，她跨进花坛，摸了摸它的叶子。又厚实又光滑，肉肉的。即使在冬天，小树苗也长得很好。啊，有些想哥哥了！
    秦许在小树的边上躺着，天上的星星静静地陪着她，她甚至看到了一颗流星的坠落。要是哥哥也在这儿就好了，记得他说过他还没有见过流星呢。秦许掏出手机，对准天空，想要替王第拍到一颗流星，等了很久，却再也没等到。
    后来她就起来回宿舍，等电梯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从电梯下来的女生。用围巾蒙着脸，吓了她一跳。对了，王第说余庆是人渣来着。哥哥的话向来都是对的。
    第三十六章 要逃到哪里去
    王第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早晨他疲惫地醒来, 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秦许床头的水钻，叹了一口气, 把手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今天培训班有满满一天的课, 可是王第却并不想出门。他已经下定决心, 要和昨天的自己划清界限，要埋葬那段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爱情, 然后他发现他好像把自己的未来也一并割裂了, 他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不管是当演员的梦想，还是考电影学院的规划, 都是和秦许一起定下来的。对于未来的每一个憧憬和期盼, 都与秦许息息相关。现在没有了秦许的陪伴，这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王第下了楼, 幽魂似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无论去到哪里，到处都是秦许的印记。鞋架上摆着秦许的粉红色拖鞋，落地窗上仿佛还倒映着秦许的绿裙子，沙发缝隙里夹了一本秦许给他做的《九阴真经》。
    每一个角落都是回忆，每一口呼吸都是想念, 逼得王第只想落荒而逃。
    打开手机，二十多通未接来电, 全是李金苗女士打的。王第回拨过去，“干嘛啊？”
    李女士的声音尖锐而高亢，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死小子！你说我干嘛？！你居然敢自己把学校的课停了！还有, 你现在人在哪里？你昨天晚上又去了哪里？”
    王第把手机拿得离自己的耳朵远了点，“……知道了，我会回去上课的。”
    反正这个房子也不能住了，不如干脆回学校去吧。回到人群中去，回到没有秦许之前的热闹里去，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王第想，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
    秦许生病了。昨天一时任性在花坛里躺了很久，结果到了半夜就发起烧来。她强撑着起来给自己加了床被子，然后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天亮，发现自己更严重了。
    秦许很清楚自己的体质，一般不会生病，可是一旦生病就不会是小事。她趁着自己还清醒，给余庆打了电话。这个时候远亲不如近邻，就算是渣男，那也是离她最近的渣男，想喝点热水，还得靠他。
    余庆在自我康复的道路上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俨然是一个专业的家庭医生。他戴着口罩下来，不仅给秦许拎了两大壶开水，还准备了一盒子的药，感冒药、消炎药、退烧药，应有尽有。
    “谢谢啊！你出去的时候自己带上门。”秦许没有精力招呼余庆，吃了两片药以后，倒头就睡。
    余庆走出秦许的房间，心中感叹自己的风格太过高尚，堪称以德报怨的典范。昨天王第踹门的时候，他正在关键时刻，之后他觉得自己最近都不会找女朋友了。然后今天居然不计前嫌、冒着被传染的危险给病中的秦许送去了寒冬里的温暖……这事儿必须得让王第知道知道！
    ……
    王第正在小复式里收拾，租房的时间没有到期，房东说不退租金。即使这样他也不想外住了。光是收拾那些东西，都够扎心的了，再住下去，估计他得疯掉。
    这时他的微信收到了余庆发来的一张图片，这张图片的角度很奇怪，显然是从门口偷拍的。照片中间是一张略显凌乱的桌子，上面画了一个红圈，圈住了桌上的众多药品，然后旁边三个红字批注“我送的”。
    这个余庆到底在发什么病？昨天那一脚是不是踹得太轻了？正准备关掉图片的前一秒，王第突然发现那桌子后面虚化的背景有些眼熟。他划着手机，把图片放大了看，然后“卧槽”一声。那是秦许的小床侧面，用绿色棉布围着的、像小小丛林一样的小床！
    王第顿时勃然大怒！秦许这个傻丫头是怎么回事？让她不要一个人回电视台，她还非要去！还有余庆这个王八蛋，居然敢偷拍秦许的房间！踹他门都是轻的，下次要踹他的面门才行！
    然后王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药品……秦许生病了？王第把红圈里的药品放大了看，发现这些药品种繁多，几乎什么药都有。傻丫头不会把这些药都吃了吧？王第忽然着急起来，这么多药吃下去，是会死人的。想到这里，他又把余庆恨上了，卧槽，你个二百五！送一种药就行了，居然弄这么多。
    王第立刻换上衣服出门前往电视台，可是当他路过门口的垃圾桶，看到里面的粉色拖鞋，他才意识到，今天是他打算开启新生活的第一天。现在他的状态，还不到见秦许的时候。他还没有办法把秦许真的当做自己的妹妹，他的心还疼得很厉害。
    ……
    秦许吃了退烧药，感觉自己还没睡一会儿，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她挣扎着爬起来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王第的妈妈李金苗。
    “哎哟！你烧得很厉害吗？看这小脸红的！快点回床上躺着！”李金苗放下带来的大包小包，把秦许扶到床上去。
    长辈在的时候，秦许无论如何不会睡的。所以她硬撑着身体半坐在床上。
    因为发烧，她的嘴唇微微起皮，看着在屋子里忙开了的李金苗，用嘶哑的声音说道：“阿姨您怎么来了？您别忙，坐一会儿吧！”
    “你中午没吃饭吧？王第说你喜欢吃这家的南瓜粥，我特意去给你买的。你吃一点再睡……”李金苗把一碗打包的粥打开，放上勺子，递给秦许。
    秦许接过来，“哥哥知道我生病了？”因为上课没办法亲自过来，所以让阿姨先过来？
    秦许一直最担心王第和他的妈妈会听到李婉版本的往事，而先入为主地对她产生什么误会。但看现在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
    “嗯，他忙着退那边租的房子，让我过来看看你。”李金苗一边解释，一边拿起桌上的药品仔细分辨，这是儿子重点关照的部分，要求她一定要按照秦许的实际病情，选择一种合适的药，然后把其他药统统丢掉。
    退房子？什么意思秦许把粥放到一边，着急地问：“为什么退房子？他不租了吗？”
    “不租了！这个死小子背着我们把飞校的课停了，说要考什么电影学院，你说气人不气人？明年就可以到航空公司实习了！他给我出这个幺蛾子！幸好我这次过来发现了，不然他将来毕不了业，连工作都找不到！”说起这个来，李金苗就一肚子火。
    “哥哥说你们同意了的……”秦许一脸呆滞，没想到王第这事居然一直瞒着家里。
    “你也知道这事啊？对了，你是王第的妹妹嘛。哎呀，你应该劝着他一点的呀！这个混小子，差点铸成大错！回去他爸爸又要拿皮带抽他！”
    “阿姨，你们很反对他考电影学院吗？哥哥说他喜欢表演，他将来想当一个演员。”秦许表情认真地说。
    “他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他长得好，就可以当大明星了？娱乐圈水深得很，没有本事拿什么在那个圈子立足？”
    “所以哥哥才想要去电影学院学本事啊！哥哥的想法没有错！”
    李金苗听秦许说话，觉得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可爱！她把秦许放在一边的南瓜粥拿起来，舀了一勺喂在她嘴里，耐心地跟她解释。
    “想法是没错，可是光有想法可不行啊！许许你不了解你哥哥，不知道他从小到大捅了多少篓子！初中的时候不爱学习，说要打职业篮球，他爸爸找了门路，花了好多钱，千辛万苦地把他送到篮球队去。结果他打了半年篮球，跟人打架被退队了！回到初中念书吧，可他耽误了半年，学习也跟不上了。就这样混到高中，好不容易靠他那张脸，连高考都不用考，直接被飞校选中了。我跟他爸爸高兴得做梦都要笑醒了！你想想，以后直接当空少啊，工作又稳定待遇又高，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可是他这回又要半途而废撂挑子！你说如果这电影学院考不上，这边的工作也丢了，他将来要怎么办？喝西北风吗？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情啊，不能因为一个想法就乱来啊！”
    “当空少虽然好，可是却不是哥哥喜欢的。就算勉强他当了空少，他也不会开心。我觉得还是当演员好。阿姨，如果哥哥能自己考上电影学院，你们就不反对哥哥当演员了是吗？”
    李金苗又喂了秦许一口粥，叹了一口气道:”许许，你以为你哥哥和你一样啊？有你十分之一优秀我们也不用愁了！你哥哥啊功课很差的，整天就知道玩，哪像你十六岁就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唉，他呀，从小到大什么事都做不好，能当上空少，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哪里还敢奢望考上电影学院啊？”
    秦许接过李金苗手里的碗，几口把粥吃完，然后忽然对李金苗说:“阿姨，您知道我现在在同时读两个专业吗？我的本专业是英语，辅修的是建筑。”
    “啊？哎哟，那会很辛苦吧？”李金苗对这些专业什么的，也不是很懂，可是人家学一个，你同时学两个肯定不容易吧。
    “不辛苦，我觉得很轻松。我高中的时候就把大学建筑的内容都已经自学完了，而且我的英语也很好，我从初中开始就给一家国外杂志社做中文版的翻译，我用稿费支付我的学费和生活费，现在还有一万块的存款。”
    虽然不知道秦许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些，李金苗还是被秦许成功地震住了。同时又有深深的心疼，“许许，我听小婉说，你从初中开始就一个人在国内生活，而且没有用过他们的一分钱。原来你是这样养活自己的？”
    秦许点点头。她把自己捧上了天，脸上却没有炫耀的表情，她忽闪着又长又翘的睫毛，带着天真问李金苗，“阿姨，您觉得我厉害吗？”
    李金苗心都要化了，由衷地点点头，“许许真了不起！我再没有见过比你更厉害的小姑娘了！”
    秦许接着问道:“那如果说我来负责给哥哥辅导文化课，保证他一定能通过文化分数线，您对他考上电影学院会多一些支持吗？”
    第三十七章 往事
    李金苗看向半靠在床头的秦许, 小姑娘因为还在发烧，脸颊上两团绯红, 红色的嘴唇鲜艳欲滴, 正在用又黑又深的大眼直视着她。明明很脆弱, 却一脸的倔强和认真。这孩子，是在为了王第据理力争啊。唉, 这俩小孩儿感情可真好！可是王第的事可不是他们小孩儿能私自决定的！
    “许许, 你还在发烧，我们先不讨论这些，好不好？你刚喝了粥, 应该可以吃药了。你早上几点吃的药？吃的是哪一种？”
    秦许眼前有些发黑, 说了那么多话，她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了。可是不能倒下, 如果说服不了王第的妈妈，那么王第考电影学院的事，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王第今天已经迫于家庭的压力停了培训班的课，必须快点让他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她捏紧自己的拳头，把指甲戳在自己的手心, 让那尖锐的刺痛赶走头脑的昏沉。她喘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李金苗关于吃药的问题, 却说：“阿姨，您能帮我到对面柜子里拿点东西吗？”
    “啊？好，你说这个柜子？”李金苗放下手里的药，打开放在墙角的文件柜。
    “最上面一格, 那两个文件盒，还有边上的三个大本子，麻烦您帮我拿出来。”
    李金苗拿着文件盒和本子回到秦许的床前，秦许却没有伸手接，“阿姨，您打开文件盒看看！”
    李金苗有点懵，但还是依言打开了文件盒。两个文件盒里装着满满的卷子，足有上百张。李金苗抽出一张，发现上面全是王第的笔迹。用黑笔写了一遍，然后又用红笔订正了一遍。黑的红的，密密麻麻，触目惊心。李金苗一脸震惊地问道：“这，全是王第做过的？”
    “嗯，这里只是最近的一部分卷子而已。每周有三个晚上，我都在旁边的学习室里帮哥哥补习文化课。哥哥的基础有点差，所以我们是从初中开始补的，现在已经到了高二阶段。哥哥很聪明，也很努力。我有信心，到了明年六月，哥哥一定能通过高考，达到电影学院文化课的分数线。”
    秦许又指着另外三个大本子，“这三本是错题集，我们在专业考试前只看语数外三门，打算等哥哥专业考试过了，再复习另外两门。”
    “你和王第都计划好了？”
    “嗯，我们有周全的计划，而且每天都在按照计划严格进行。哥哥为了增加学习时间，主动把休息时间推到十二点，他一直都很拼。”
    这样的王第，是李金苗不熟悉的。岂止是不熟悉，简直是不认识。她和王第的爸爸很早就开始做自己的生意，王第小的时候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间多。老人宠他，惯着他，养成了他暴躁、任性的坏脾气。所以在她的印象里，王第调皮顽劣、吃不了苦，做什么事情都不认真，做什么事都做不长久。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悄悄地有了自己的梦想，而且完全没有借助他们的力量，自己制定了周详的规划，向着这个梦想不断努力靠近？不知怎么的，李金苗忽然觉得有些想哭。
    秦许看见李金苗的鼻头微红，知道说服他的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她趁热打铁地说道:“刚才那是文化课的准备，明年六月考。在那之前，一月底还有专业课的考试要过。哥哥是国庆节到北影门口当了两天群演以后才决定考电影学院的，所以准备时间比较短。为了保证专业课的通过，哥哥只能去上专业课的培训班。”
    “他还当过群演？”李金苗捂着嘴惊讶地问。
    秦许点点头，又伸手把床边的王第培训班的课程表拿给李金苗看，“阿姨您看，这是哥哥在培训班的课表。除了这三个补习文化课的晚上以外，每天的课程都是满的。他没有办法兼顾培训班和飞校的课程，所以才决定停了学校的课的。不过阿姨您放心，这个培训班是哥哥的一个当演员的朋友推荐的，老师测试了哥哥的水平以后，说只要学完这些课程，专业考试没有问题！”
    最后秦许用煽情的话语给了李金苗最后一击，“当一个合格的演员，是哥哥的梦想。他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说他不愿意以外貌出道，当一个到处跑综艺的艺人。既然要做，就做一个用作品说话的好演员。所以他决定要到最好的学校去学习，为他的梦想做最充分的准备。我相信他的能力，我知道他一定会成功。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演员，会成为你们最大的骄傲！”
    李金苗的心防彻底被攻陷，她摸了摸秦许滚烫的小脸，“好孩子，谢谢你！谢谢你在王第的身边相信他，帮助他。做了我和他爸爸都没有做到的事！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可以相信王第！不管怎么样，既然孩子这么有志气，我们为人父母的也不能拖他后腿！我这就告诉他爸爸，让他爸爸也知道儿子现在懂事了、出息了！”
    她站起来给秦许倒了一杯水，“许许，阿姨本来是过来照顾你的，结果你为了王第的事，跟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你赶紧把药吃了，再睡一会儿。你放心！王第的爸爸我来搞定！一定全力支持王第考电影学院！”
    她指着桌上的一堆问秦许，“你看看，你早上吃的哪一种药？”
    “绿色的。”
    李金苗拿起那盒药，仔细地阅读了服用说明，才递给秦许，“是对症的，那你这几天就吃这个，其他的我带走丢掉。这是你哥哥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关心你哥哥，你哥哥也挂念你呢。”
    “嗯，哥哥一直待我很好的！”秦许笑得眉眼弯弯的，乖乖地把药吃下去。
    看着眼前单纯甜美的笑容，李金苗很难想象这个孩子在三年前会在机场决绝地撕掉护照，然后独自一人生活至今。
    是不是优秀的人都很偏执？像秦许这样的优秀等级，偏执的等级应该也是最高等吧？
    所以十三岁的秦许面对母亲的意外去世和父亲的再婚，采取极端的应对方式，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昨天李金苗几乎一夜没睡，李婉第一次主动拉着她彻夜长谈。到了早上，李婉的枕头半边都是湿的，她才知道，她的这个妹妹这些年过得有多糟糕。
    李婉的第一任老公是个赌鬼，好不容易离婚了，嫁给了秦许的父亲。谁知刚怀上孩子，就碰上公司出事，一家人不得不移民国外。等到带着行李到机场了，秦许又忽然变卦，撕掉护照，一个人留在了国内。
    因为这个，李婉和秦许的父亲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后已经怀了七个月的孩子也流掉了。后来李婉就得了抑郁症，反反复复发作，直到今年才有所好转。
    李婉流着眼泪说她这些年最对不起就是秦许。她承认当年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以后，确实是迁怒于秦许，才对她不闻不问的。不过李婉现在想明白了，那个时候秦许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而已。秦许的爸爸是经济犯不能回国的，所以李婉扛不住内心的自责，扔下了老公，一个人回来。李婉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得到秦许的原谅，然后好好陪在她的身边，好好补偿她这几年缺席的母爱。
    看着李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金苗心里也非常难受。就像王第知道的那样，李金苗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一直有一种愧疚的心理。她总是记得她和母亲离开那个家的时候，三岁的李婉趴在窗口，哭着喊“姐姐不走，妈妈不走”的情景。如果当时母亲把李婉也带走了，是不是李婉的生活不会是现在这样呢？这么多年，李金苗总想着多帮帮这个妹妹，但都被李婉拒绝了。李金苗想，这一回，会不会是自己帮助李婉的一个机会呢？
    另一方面，李金苗觉得恨一个人实在太累。像秦许这样的小姑娘，就应该每天没心没肺地欢笑，尽情地可爱、漂亮，赚够众人的眼球。她毕竟只有十六岁，再优秀再坚强，她的未来也需要有长辈的呵护和陪伴。
    如果秦许可以放下过去的那些怨恨，原谅李婉，岂不是皆大欢喜？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对大家都好，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李金苗把秦许身后的靠枕扶正，认真地问秦许：“许许，你还是不能原谅小婉吗？”
    秦许一愣，低下头小声地回答：“对不起，阿姨我不能。”
    李金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真是直白，倒是对她的脾气。
    不过李金苗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她还是继续努力道：“许许，其实离婚又结婚的人有很多，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呢？不是我帮我这个妹妹说话啊，小婉其实对你一直很内疚的。唉，她也不容易啊，一到外国，就把七个月的孩子流产了。然后又得了抑郁症，治疗了几年才刚刚好。你看这不马上回国来找你了吗？”
    “李婉找我干什么？”秦许幽幽地问。
    李金苗听见秦许直呼李婉的名字，心里知道劝秦许这事儿估计够呛。看来李婉对秦许的感情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全是倒贴。
    据李婉说，她和秦许之间有很深的感情。李婉最先是秦许初中的物理老师，就因为秦许长得像李金苗，所以对秦许格外好，秦许那时也特别喜欢她的李老师。后来秦许的妈妈出了事，秦许不理她爸爸，每天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却对前来探病的李婉有反应。
    所以满怀爱心、头脑发热的李婉干脆辞了职，专心到医院去照顾秦许，然后才机缘巧合和秦许的爸爸走到了一起。可以说，李婉是为了她这个女儿，才嫁给了她的爸爸。谁知道最后她们俩又会变成现在这样？
    秦许居然还问李婉回来做什么？李金苗硬着头皮说道：“她不是想陪在你身边，照顾你、补偿你吗？”
    补偿？秦许不禁一阵冷笑，所以这就是李婉堂而皇之闯入她的生活的目的？简直是讽刺至极。
    第三十八章 真相
    秦许一直不明白李婉回国的目的, 然而从李金苗那里得到的答案，却让她觉得讽刺无比。
    “阿姨, 我想睡一会儿。”
    秦许是真的觉得很累。李婉演起贤良的小白花来, 可谓是形神俱备、入木三分。如今她的观众名单上又多了一人, 王第的妈妈。也许王第也算做一个。眼看着李婉颠倒是非黑白，任意涂抹那段悲惨的往事, 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反驳, 真的好无力。
    “好好好，你睡吧。我下午没什么事，在这里陪着你。”
    李金苗知道自己失败了, 秦许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不过李金苗没有想太多, 她是个洒脱的性子，做了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对于结果倒没有那么在意。
    也只能这样了，如果劝不动秦许，干脆劝劝李婉。李金苗这么想着。秦许现在其实过得还算不错，实在不行，他们家也是很乐意照顾她的。秦许转不过这个弯, 也不用强求了。李婉转过弯来也可以，反正也扔了这么多年了, 以后秦许越来越大，也用不着他们了。
    对，干脆劝李婉别跟秦许杠了，不如一拍两散, 回到秦许的爸爸身边去。至于李婉对秦许的感情，李金苗是很能理解的，这样又漂亮又优秀的小姑娘，即使偏执一点，谁见了能撒开手呢？于是她丢开了劝服秦许的想法，只安静地守着她。
    ……
    秦许躺在被子里，浑身酸痛，脑袋发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睡不着。仿佛她又回到了三年前。
    秦许不会忘记重生的那一天，她在一个瘦弱的小身体里醒来，是什么样的感觉。饥饿，极度的饥饿。感觉整个胸腹都在燃烧，五脏都要被撕裂。原来的小秦许是被饿死的。谁能想到，在一个现代化的都市里，居然还有人会活活饿死在家中。
    秦许在卧室醒来，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在厨房找到了米。高压锅煮饭，需要多长时间？五分钟二十秒。等饭熟的五分二十秒，是世界上最煎熬最漫长的等待。
    当秦许空荡荡的胃里终于有了东西，原来身体的记忆也渐渐进入了她的脑海里。富豪之家，夫妻不合。父亲有了外遇，要离婚。母亲便带着小秦许离家出走，来到了这个海边的别墅。后来母亲也走了，只剩下没有任何生活能力的孩子。小秦许从小被照顾得太好，连饭是用米做出来的都不知道。就这样，凄惨离去。
    她在别墅里又呆了两天，终于等到了砸开大门的父亲。她的母亲发了疯，将她独自锁在别墅里，然后投了海。直到母亲的尸体被冲上沙滩，人们才知道原来这个海边的独栋别墅里，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
    秦许被送往医院治疗，在医院里她见到了李婉，那时她还不是他父亲的妻子，只是她最喜欢的初中物理老师。
    后来的故事很老套。美丽的善良的女老师，遇到了刚刚失去了妻子的多金男人。两个人因为秦许走到了一起。
    当时秦许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体，上一世的记忆和这一世小秦许的记忆在秦许的脑子里，不断重叠、交错，让她陷在混乱的时空里几近崩溃。
    而她对于小秦许的父亲，那个放任妻子自杀，间接导致女儿惨死的男人，根本无法原谅。只要看到他，她就会想起他的手上有两条人命。她变得极度抑郁，常常整天不说一句话。
    这时李婉从学校里辞职了，作为秦许父亲特聘的陪护，出现在了秦许身边，对秦许的照顾无微不至。秦许是从来没有体会过母爱的。上一世的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而这一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小秦许又失去了母亲。母爱永远是她感情中缺失的一环，因此秦许对李婉敞开了心扉，把这个温柔的女人渐渐地当作了自己的母亲，真心地接纳了她。
    秦许的父亲和李婉结了婚，然后秦许知道了故事的真相。
    在医院里的那次，并不是李婉和秦许父亲的初次相遇。她一早是父亲的情妇之一。而小秦许的记忆清晰地显示，母亲到学校接她，最后在李婉的办公室里待了半个小时，然后就神情恍惚地带着她去了海边的别墅。当然，最后死在了海里。
    仇人成了继母，而自己还亲自做了花童。秦许恨李婉的虚伪，也恨自己的愚蠢。她无法面对家里的那两个人，只能选择逃避。就在那个时候，她离开了家，开始了漫长的住读。随后，秦许父亲的公司出了问题，为了逃避追责，全家打算要移民。但秦许却不愿意跟他们同去，她明白地表示了要独自留下来的决心。
    然后是李婉到学校来找秦许，她的肚子微凸，苦苦哀求秦许答应移民，因为秦许一天不同意，秦许的父亲就会一直摇摆不定。如果秦许的父亲被抓了，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背上了父亲是个罪犯的骂名。
    秦许心软了，她想着，移民就移民吧，出了国，也可以独自生活。只要离他们远远的，就好。
    等到一切手续都办下来了，行李也都打包好了，李婉又找到了秦许。这一次她的请求是，秦许不要跟他们出国，独自留在国内。她拿着一把水果刀，比在自己已经膨起如球的肚子上。
    “许许，你爸爸根本就不爱这个孩子，他的眼中只有你。我求求你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你先在国内等一段时间。小孩子刚生下来是很可爱的，你爸爸一定会喜欢。等到你爸爸爱上了这个孩子，我们再接你过去！你知不知道不受大人喜欢的孩子，有多可怜。你要是不答应，我干脆现在就结果了它，省得它到了这个世上受罪！”
    秦许承认李婉是她两世加起来见过的，最狠的人。她对别人，对自己都下得去手。当李婉的孕妇裙被鲜血染红的时候，秦许答应了她。第二天，她当场撕毁了护照，独自离开机场，彻底地将那两个人赶出了她的世界。
    永远不见，这是秦许唯一的报复和祈愿。
    ……
    李金苗坐在秦许的床边玩手机，她已经把王第的卷子和错题集拍了照片，发给了王第的爸爸。王第的爸爸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居然当场哽咽了，直夸秦许是他们家的福星。听说王第为了租房子上培训班，动用了祖父留给他的钱，二话不说给王第的银行卡怒转了三万。
    然后李金苗拍了一张秦许熟睡的照片，发给了王第，说让他放心。
    王第怎么可能放心？照片里的秦许，黑发铺满了枕头，厚厚的被子里小脸只有巴掌大。她的眉头蹙着，浓黑的睫毛虚弱无力地盖在眼睑上，脸上是红扑扑的，原来粉色的嘴唇变成了鲜红，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度。
    王第给李金苗发微信，“烧到多少度了？”
    “刚刚用温度枪测过了，三十七度八。她出了一点汗，应该在退烧了。”
    “你倒是弄个毛巾给她盖额头上啊，这么捂着会烧傻的！”
    李金苗叹了一口气，真看不出来啊，王第居然还是个情种！要是这时候她还不知道王第喜欢秦许，她这个妈也就白当了。
    昨天王第拦着她不让她收秦许做干女儿，她当时还没有明白过来。等到李婉说她是秦许的妈妈的时候，王第忽然就发疯跑出去，一晚上都不见踪影。这个傻小子，这是误会了李婉是秦许的亲妈，以为秦许是他的亲表妹呢！
    李金苗心道，活该！这么好的小姑娘，不好好谈恋爱，搞什么哥哥妹妹那一套！她今天在秦许这里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的儿子恐怕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秦许搞不好真的把他当成了亲哥哥了。
    也难怪，秦许这几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年龄又小，忽然遇到一个能照顾她的人，肯定是要先填亲情的这个坑了，哪里还会考虑当男朋友？
    而且看样子，秦许还没有把她家里的事告诉王第。那么自己要不要告诉他呢？如果说了，那王第就知道秦许不是他表妹的事了……要不还是算了。
    李金苗抱着一种类似变态的报复心理，打算坚决不告诉王第事情真相。王第从小就长得好看，喜欢他的人不知凡几，可是他眼睛长在头顶上，从来都不屑一顾。好几次邻居的小妹妹、朋友家的女孩子，主动追求他，他都是完全不顾人家的面子，当场就拒绝。为这个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最气人的一次，一个VIP客户的女儿过二十岁生日，请他们全家去参加生日 party。偏偏寿星女看上了才上高中的王第，非要跟王第跳舞，这个混世魔王忽然就发飙了，二话不说把人家推倒在蛋糕塔上。从此VIP客户不仅不再VIP，还成了他们的竞争对手，膈应了他们好几年。这下也该到王第赎罪的时候了！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李金苗给秦许头上搭了一条湿毛巾，然后打算拍照给王第看，问他是否满意。
    王第忽然发过来一条信息，“我爸给我卡里转了三万？要断绝父子关系？”
    第三十九章 母女
    王第给李金苗发过来一条信息, “我爸给我卡里转了三万？要断绝父子关系？”
    李金苗“呸”了一声，“这是你爸给你加的生活费！你不是在上培训班, 还要租房子吗？”
    王第拿着手机, 有些懵, 今天早上李女士是怎么在电话里骂他来着？现在居然说给钱，让他上培训班和租房？
    “请问是李金苗女士本人么？”
    李女士气得来不及打字, 直接发语音过去, “你要是不想要，可以转给我！反正你培训班要去上！不许半途而废！”
    什么情况这是？现在不想上都不行了是吧？
    “不是说不让我停课，也不让我考电影学院吗？”
    “秦许都跟我说了, 这次你做得不错。我和你爸爸都支持你！不过是看着秦许的面子啊。以后你可得对秦许更好一点, 小丫头可帮了你太多了！”
    原来是秦许。她还生着病呢，居然发着烧, 就把爸妈都搞定了。果然是我的妹妹！王第苦笑，“知道了，她是我妹妹，我能对她不好吗？”
    李金苗：白痴。
    这时秦许在床上忽然翻腾了起来，她满头是汗, 眉头紧蹙，从眼角汩汩流下眼泪。
    这是被梦魇住了！李金苗赶紧坐到秦许身边扶住她的肩, 轻轻地喊她:“许许，许许！”被梦魇住的人最怕忽然被人吵醒，一定要轻声喊她，让她自己醒。
    秦许却毫无知觉, 流着眼泪，口中“呜呜”有声。李金苗把耳朵凑近她的嘴，听见她呜咽着喊的是“妈妈”。
    李金苗一楞，眼圈立刻就红了。她立刻将秦许连人带被子整个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许许乖，许许不怕，妈妈在这里呢！”
    在李金苗轻柔的呼唤里，秦许渐渐安静了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其实她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她喊了妈妈，而抱着她的这个女人温柔地回应了她。
    秦许将脸贴进李金苗的怀里，又从被子里伸出双手紧紧回抱她。秦许在噩梦之后的狂乱中，歇斯底里地想着，绝对不能再失去了，这样温暖的感觉。绝对不允许李婉再来破坏，这失而复得的爱。
    可是老天，我到底该怎么做呢？即使这么期盼这么担心，最后还是会失去吗？还是和三年前一样，被李婉牵着鼻子走，一步一步落入她的陷阱里吗？秦许心中彷徨而绝望。
    看着怀中的女孩浑身发着抖，一声不吭默默地流着泪，李金苗心如刀割。这是一个孤单了很久的孩子。一开始她一定也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喊过疼也哇哇大哭过，但当她所有的脆弱都没有人回应、没有人心疼的时候，她才不得不学会了隐忍和坚强。
    李金苗暗自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既然李婉的目的是想要照顾秦许，而秦许绝对不会接受她的照顾，那么干脆从这一刻开始，由她来接手好了。
    她要好好守护她怀里的这个孩子，绝不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也许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才会让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拥有了相似的面容，才会让秦许在与她见面之前就已经成为了王第的妹妹。
    这么一想，李金苗觉得心花怒放，就连李婉和秦许爸爸的婚姻，也好像是为了把秦许一步一步送到她怀里一样。
    “许许，以后我当你的妈妈吧？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女儿了。你不要再打工，我给你付学费，每个月像王第那样，还给你生活费。嗯，女孩要娇养，比王第再多给个一半吧！你想要什么就跟妈妈说，妈妈都给你买。逢年过节，你和王第一起回家，我做饭很好吃的！我们一起去买新衣服，我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咱们一起穿姐妹装……”
    秦许懵懵懂懂地从李金苗怀里抬起头来，她还不是太清醒，她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可是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李金苗一看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知道这丫头还没有听懂。她干脆捧起她满是泪水的小脸，轻轻地在她额头落上一吻，郑重地问她：“许许，你愿意做我的女儿吗？”
    秦许的眼泪再次决堤，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心里喊着“愿意愿意，一万个愿意！”
    李金苗本来定了晚上回家的火车票，这会儿刚收了个干女儿，心里乐疯了，也全都丢在脑后。
    秦许哭了一大场，又出了好多汗，总算是把烧退下来了。李金苗想着电视台这边没有热水洗澡，便要带秦许回王第租的小复式。反正租金是王第爸爸出的，不住白不住。
    秦许刚刚认了个妈，心情一直激动得无法自制。她上一世从未体会过母亲的温暖，这辈子亲妈在她重生之前，就死在了海里。而李婉短暂给予的爱，最后也证明是虚伪的肮脏的。只有李金苗给了她最温暖的拥抱和最香甜的吻。
    直到李金苗把她抱在怀里，她才第一次有了自己是一个十六岁女孩儿的感觉。尤其这个怀抱还是和王第共享的，秦许自觉此刻已经到达了人生巅峰。
    下午四点钟，欢天喜地的母女俩手挽着手，坐电梯下楼，叫了个的士，直接奔王第的小复式。脸上带着迷之傻笑的秦许没有留意到，李浩的车刚好和她们的车擦肩而过。
    李浩今天早上参加了一个很重要的会，直到这个点会议才刚刚结束。他打了秦许的电话一天，一直都是关机。后来打电话问了秦许英语系和建筑系的同学，都表示秦许一天都没有上学。
    李浩这会儿有些后悔，不该帮秦许申请无考勤学习的。秦许来没来上课，根本没有人知道。李浩最担心的是李婉，所以他最先去了物理系，发现李婉今天一整天都在实验室整理器材，根本没有出过门，才稍微放心。他立刻马不停蹄赶往电视台，却刚好与出门的秦许错过。
    李浩在十一楼没有见到秦许，找到十二楼，余庆告诉他，秦许生病了。但是至于为什么不在，他也不清楚。李浩带着最后的希望赶往六号女生楼，当然也没有找到人。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就是那个秦许所谓的哥哥那里。
    最后他悲凉地开着车离开，终于承认，即使是秦许身边出现了危险，他也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
    王第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李金苗女士和秦许没有任何征兆地同时出现在门口。李金桃站在门口，伸着头往屋子里打量，“哎哟！这房子真不错！还是个复式楼啊？”
    秦许则笑吟吟地看着他，小丫头还在病中，穿着昨天那件千鸟格的大棉袄，脖子上围着李金苗的红围巾。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可看着不知怎么就觉着喜庆。
    秦许是真的高兴。昨天和李婉重逢，她的隐秘忽然暴露在空气中，觉得没办法面对王第。她像三年前一样，第一时间选择了逃避。她不想把王第卷入她和李婉的事情，打算和王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这也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孤军奋战，独自面对李婉的攻击。只要一想到要跟王第分开，哪怕是暂时的，她也觉得好像过不下去了似的。
    可是谁能想到，生活会这样转弯。她得到了最好的爱，真的成了老王家的闺女，成了王第真正的妹妹。虽然只隔了一天，秦许再见到王第，只觉得满心欢喜。和这样好的事情相比，李婉那点事，又算什么呢？她想当小白花，就让她白着吧。我秦许现在也是有爹有妈又有超级超级帅气的哥哥的人了！不管你想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吧！
    秦许这边看王第喜气洋洋，王第见到秦许，却觉得恍如隔世。
    见到了秦许，王第才知道他独自一人的难过和彷徨都不是事，此刻排山倒海而来的思念和心疼，已将他的理智淹没，推着他向秦许走，一直走到她的面前，猛地将她揽入怀中。
    不去想什么表哥表妹的问题，只能感觉到这个拥抱是多么踏实，怀里的这个人是仿佛是他分出去的肋骨，再一次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李金苗一回头正看见自己的儿子抱着人家女孩儿不撒手，哎哟哟，这个生离死别的劲儿哦。别说，这个画面还挺养眼，跟演偶像剧似的。
    “咳咳”，李金苗干咳两声，“王第给我拿双拖鞋过来！”
    “……哦！”王第这才惊觉，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在老妈面前，抱住了自己的亲表妹？苍天啊！
    王第一把把秦许推开，秦许生着病，脚下本就无力，被这一推，立刻站立不稳，往后面倒去。王第又赶忙抢前一步，拽着秦许的手，把她拖回来，毫无疑问，再一次把秦许抱进了怀里。
    李金苗简直没眼睛看，她走过来，“啪啪”地往王第背上拍了两巴掌，“你妹妹还在生病！由不得你这么拨弄她！赶紧给我找双拖鞋！”
    然而王第拿出来的是两双男士拖鞋。秦许弯着腰在鞋柜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粉红拖鞋，她悄悄挨到王第身边，小声问道：“哥哥，我的拖鞋呢？”
    王第不敢说在垃圾桶里，支支吾吾地回答：“洗……洗了！”
    秦许皱着眉毛瞪着他，“你不会是扔了吧？”
    王第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然而秦许已经get到了事实真相，她气鼓鼓地告状：“妈！哥哥把我的拖鞋扔啦！”
    第四十章 翻脸
    秦许的这一声“妈”喊出来, 她本人和王第都呆了。
    秦许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顺口地就喊了，好像李金苗当了她的妈妈好多年一样。
    王第是惊悚了。秦许为什么喊李女士“妈”？不是, 等会儿！秦许刚刚到底喊的是“妈”还是“姨妈”？
    他一把抓住秦许的胳膊, “你刚刚喊的什么？你再喊一遍我听听。”
    秦许这会儿才想起来, 昨天李金苗说收她做干女儿，王第是不同意的。说是要当独生子什么的。秦许忽然觉得很委屈, 好像被王第嫌弃了似的, “你是不是不想我做妈妈的干女儿？”
    我当然不想！你要做了我妈的干女儿，那我们之间怎么办？……呸！现在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李婉是我妈的妹妹，你不是应该喊她‘姨妈。'吗？”
    李金苗在一边听着, 心想, 拉倒！这回没得玩了！于是悻悻然插嘴道：“李婉是秦许的继母！又没有血缘关系！侄女哪有干女儿亲？我当然是先把秦许认回来当干女儿了！”
    我的发？李婉只是继母而已？王第瞪着眼睛，看看一脸可惜的李金苗, 又看了看满脸委屈的秦许。他觉得胸口有一口气憋着，一阵一阵地撞击着他的胸膛，又闷又痛，最后他干脆一跺脚转身进了卫生间。
    他打开了花洒，穿着衣服站在水帘下, 让那冰冷的水冲在头上，又用拳头狠擂了墙壁几下, 才总算把胸口那口闷气散出来。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你个贼老天！不带这样玩儿的！
    妈的“二分之一的姨表兄妹结婚，生育的孩子畸形的可能性”，这种问题老子都已经百度过了。你居然告诉我，秦许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卧槽！这种把人一巴掌扇死, 又从棺材里刨出来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这会儿觉得好想哭啊……
    王第在卫生间里发疯，李金苗却憋笑憋得肚子疼，看见秦许还低着头站在门口，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亲热地说道：“别理那个白痴，我们上楼去看看，晚上我们睡一起！”
    这天是老王家举家欢庆的日子。为了庆祝秦许正式成为老王家的一份子，李金苗出资叫了一桌外卖火锅。秦许吃白锅，李金苗和王第吃红锅。
    王第爸爸在家没有等到本该回家的老婆，打电话过来询问，才知道他今天真的得偿所愿地喜当爹。王第爸爸在家里开着视频聊天，就着自己炒的一盘花生米，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嘴里还一个劲地嚷着：“许许，嘻嘻，叫爸爸！”简直没眼看！王第伸手直接摁掉了手机。
    从地狱里走了一圈回来，这会儿王第也终于想明白了。还计较什么呢？与亲表妹相比，这个干妹妹的结果已经是皆大欢喜。现在秦许成了自家人，老爸老妈都这么喜欢她，四年后顺理成章地直接升级，哈哈，到时候连口不用改了。
    ……
    第二天，王第一早出门上课，因为无故旷课一天，被Nick老师骂得体无完肤。而李金苗必须要回家了，秦许也要回文大上课，两人一同出门。
    李金苗身高一米七零，秦许和她站在一起，就是最美身高差。两人穿着同样款式的棉衣，手挽着手亲密地靠在一起，加上同样精致的面庞，走在街上回头率超高。
    “许许，你昨天晚上咳嗽了两次，还没有完全好，这两天要坚持吃药多喝水知道吗？”李金苗边走边叮嘱。
    “嗯，我知道。”秦许舍不得干妈走，但是也知道不能留她，因此情绪有些低落，“干妈今天是要找李婉说话吗？”
    “啊？你怎么知道？”李金苗确实约了李婉，打算在临走前和她说说秦许的事。因为知道秦许对李婉的事反感，所以没有在秦许提起。
    “火车站又不往这个方向，这是去我们学校的方向。”
    李金苗在秦许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小机灵鬼！”
    秦许挽着李金苗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干妈，我想好了，您今天跟李婉说我原谅她了吧！就说我都放下了，过去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不需要她陪，也不需要她照顾。希望她，嗯，也过好她自己的日子吧。”
    李婉是李金苗的妹妹，说起来以后也算是亲戚。秦许不愿意善良的李金苗夹在她和李婉之间左右为难。
    更重要的是，秦许现在感觉很幸福，一切都是最如意的样子。她希望在自己美好的人生里，将李婉带来的这一抹暗色彻底去除。原谅李婉，不如说是放下过往，放过自己。她已经遇到了更好的人生，就应该头也不回地往前面去。
    李金苗被秦许的宽容和懂事感动得一塌糊涂，她爱怜地摸了摸秦许的头发，“许许！谢谢你！”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秦许能这么快就放下一切，说出这样一段话来。她本来已经放弃了劝秦许的念头，还打算今天从李婉那边着手，打开她们之间的死结呢。
    李金苗心中万分欢喜，觉得自己这次总算是帮上忙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见到李婉，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李金苗按照约定时间，在文大外面的一个咖啡厅里等着李婉。脱下实验室的工作服，李婉穿着羊绒大衣和鱼尾裙，从门口优雅地走进来，摇曳生姿。
    李婉在人们的注视下，缓缓脱下羊绒大衣，露出一件贴身性感的黑衣毛衣，在沙发上坐下。她看见李金苗身边的小行李箱，问：“姐！你今天就回去了？”
    “嗯，两个小时以后的火车。”
    李婉注意到李金苗今天好像特别高兴，兴高采烈、跃跃欲试的，脸上明显地写着“我心里装着好事儿，你快点问”。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把心事全挂在脸上，只能说明她过的很幸福，根本不需要动脑子而已。
    李婉压住心底那一点点嫉妒，笑着道：“有什么好事情？说吧！”
    李金苗却不说，反而神神秘秘地问她：“你现在工作习惯吗？”
    “习惯什么啊？我那个职位说是助教，其实就是打杂。我昨天搬了一天的教具，腰都快断了！晚上回去也睡不好，一个宿舍居然有六个人，唉，简直没法说！”李婉唉声叹气地抱怨着。自从和秦许的爸爸在一起以后，她已经习惯过得养尊处优。现在忽然跌进这样的生活里来，简直度日如年。
    “既然这么累，你想不想早点回美国嘛？”李金苗带着诱惑的语气说道。
    李婉立刻有所警觉：“想是想，可是为了秦许再累也得扛着啊！”
    “我告诉你啊，你真的不用再扛了！今天早上秦许亲口告诉我，她已经原谅你了。她让我告诉你，过去发生的事情都让它过去。你不用再有什么愧疚感，老想着要补偿她什么的。”
    李婉又惊又喜，“真的吗？许许真的这样说的？她真的都不计较了吗？”
    李金苗得意地说道：“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她还说她现在过得很好，也希望你不要顾及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李婉脸色微变，“这，这是什么意思？”
    李金苗毫无察觉，继续高兴地说：“除了这个以外，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认了秦许当干女儿。你不是担心她自己在国内的生活吗？你放心，以后全都有我，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李婉一脸地不可置信，“姐！你真的是我姐吗？你怎么能这样？你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秦许？”
    李金苗错愕，“你说什么呢？什么抢不抢的？你当然还是她的母亲，而我只是她的干妈而已，这个，也不冲突啊……”
    李婉冷笑道：“呵呵，说得真好听！秦许有了你这个干妈，她还会认我这个后妈吗？！”
    李金苗想着是不是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仍然耐心地解释：“小婉，你听我说啊，秦许她真的原谅你了……”
    “她如果真的原谅我，就应该和我一起生活，而不是背着我又找一个干妈！”
    李金苗说话两次被李婉打断，这会儿也有点怒了，“小婉，你不是说你是为了让秦许原谅你，为了照顾秦许的生活才回来的吗？现在秦许已经亲口承认原谅你，然后你老公在国外不能回来，你也不可能长时间待在这里。我喜欢秦许，愿意替你来照顾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秦许不需要你的照顾，我才是它的母亲！”
    “可你的签证和你的老公不会一直等你啊！”
    “那我就把秦许带出国去，我们一家三口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李金苗恍然大悟，她瞪着李婉，生气地道：“所以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是带秦许走？并不是什么赎罪和补偿她是吗？”
    “有什么区别？我把她带在身边，就是对她的补偿！她独自生活了三年，所以我以后都不会再让她离开我了。”
    李金苗觉得李婉简直不可理喻，“李婉！秦许不是一个物件，不是一个玩具！她现在已经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你有什么资格把她搬来搬去？”
    “我是她法律上的母亲，我当然有这个资格！”
    “不！你没有！三年前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国内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李金苗憋着一口气地问，“李婉，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秦许自己愿不愿意？”
    “我当然想过，我从来没有指望她现在就愿意。”李婉忽然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所以我才到文大应聘了助教的职位，打算打一场持久战。你放心，我会用我的诚心诚意打动她的。一天不行，就一个星期，大不了一个月，一直到她愿意为止。姐，这个时候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啊！你怎么能这样不仅不帮我，还拆我的台呢？我知道你喜欢秦许，可是你也不能因为你的喜欢，就让我们好好的一家人骨肉分离吧？”
    李金苗再忍不住，她拍案而起，“骨肉分离？秦许这独自生活的三年里，你们何曾把她当过自己的骨肉？秦许在你们眼中，只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而已！”
    李金苗气得发抖:“我算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为了照顾秦许回来的！你心里也根本没有一丝愧疚！你对秦许只有虚伪和算计！李婉我告诉你！许许现在有我，有她哥哥，只要有我们护着她一天，你休想再欺负她！”
    第四十一章 小天使
    李金苗拿起自己的行李箱, 抬腿就走。她不要再跟这个虚情假意的妹妹，多待一分钟！她想起早上秦许说原谅李婉时候的表情, 心中堵得发疼。可怜的许许！这句原谅说出来那么艰难, 人家却根本毫不在意！
    她看了看手表, 离上车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可是就这样走，她是那样不放心！李金苗想了想, 拿出手机给王第发语音信息, “王第，我告诉你！我现在把许许正式交给你！我不管你有多忙多累，都必须给我把许许守好了！你撑到元旦, 然后你把许许全须全尾地带回来过节！”
    王第收到李女士的微信, 心想，这都什么啊？全须全尾都出来了！秦许又不是什么小虾米。虽然不知道李女士在说什么, 可是他也感受到了如临大敌的紧张感和扑面而来的杀气。
    不过，不就是要守好秦许吗？这还需要母上大人您亲自吩咐吗？就算李金苗不说，王第也打算今天去找秦许。
    之前他沉浸在秦许是他亲表妹的噩耗里，没有精力去想那天在饭店包间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秦许和李婉之间的关系很不正常。她们好像在吵架, 关系弄得很僵。
    联想到第一次秦许冒充他妹妹的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秦许的箱子, 她上个大学，竟然带着一年四季的衣服。王第记得自己当时还怀疑她是离家出走来着。现在看来，那时的猜测并不多余。难道这就是秦许所说的“有点复杂”的家庭关系？
    晚上八点半，秦许正在图书馆上自习, 一个建筑系的学姐走了过来，悄悄附在她耳边说道:“秦许，你哥哥来了，在六号女生楼下面等你！”说着，给她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
    照片是高糊版的，勉强能认出是六号女生楼下那条长满迎春花藤的小道。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侧身站在阴影里，只能看到渔夫帽下面露出的半边脸，白得惊人。
    秦许吃惊地小声问:“你是怎么看出这是我哥哥的？”
    “因为我专业啊！我是帝王蟹粉丝会的副会长，小姑子你好！”
    “啊？……哦，你好。”秦许茫然地伸出右手，和对方握了一下。
    “王第为什么把飞校课程停了三个月，你能透露点内幕吗？”
    看着副团长眼镜片后面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秦许吞了一口唾沫，“……无可奉告。”
    “知道了。”副团长没有丝毫纠缠，接受了秦许非常官方的回应，但是加了一句，“能不能答应我，你这条回复对王太太粉丝团和妹妹粉丝团也一视同仁呢？”
    秦许的头上出现三条加粗黑线，“……好的，一定。”
    告别了副团长，秦许收拾书包走出图书馆，边走边给王第打电话，“哥哥你在六号女生楼下面吗？”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粉丝告诉我的，嘻嘻！你今天怎么过来啦？我们今天不补习呀！”
    “李女士让我务必守着你，所以我过来看看。”
    今天一早王第就出门了，秦许这一天还没有见过他，所以他能过来，秦许心里乐得开了花，“哦。那你今天还回小复式吗？”
    “不去了，今天去电视台。昨天余庆给你送药，我还没谢谢他呢！”
    “那我也去吧？我也去谢谢他，然后睡那边……寝室熄灯太早了！”
    这是想跟他多相处一段时间的意思吧？王第的脸上绽开一个让人目眩神迷的微笑，“好，你现在在哪里？”
    “在你后面！”
    王第回过头，秦许拿着手机放在耳朵边，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朝他甜甜地笑。
    “过来！”
    秦许挂掉手机，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王第经历了表妹事件的惊吓，感觉自己闯过了鬼门关似的庆幸，如今再看秦许，眼里的她和从前相比又是另一副模样，好像隔了很久都没有见过似的。
    王第看秦许觉得有些陌生，气氛有些微妙。
    秦许捂着脑袋说:“哥哥你别这样看我……我头晕。”
    王第哈哈大笑起来，揉了揉秦许的头顶，顿时感觉和秦许之间的那种熟悉的氛围又回来了。他把秦许的双肩包接过来提着，两个人肩并肩，一边往行政楼走，一边闲聊。
    王第问：“你那儿还有方便面吗？余庆想吃你煮的超级豪华方便面。”
    “啊？鸡蛋没有了，番茄也没有了。”
    “没事，有面就不错了。”虽然余庆通知他秦许生病的事有功，可发个短信就行了，竟然敢偷拍？王第觉得余庆吃面之前，还欠他一顿打。
    “那怎么行？既然是感谢人家，当然要有诚意！走吧走吧，我们去超市买。”秦许拉着王第往校外走。
    到了超市门口，秦许才忽然想起一事，她拦在王第面前，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哥哥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我自己进去买就可以了！”
    “凭什么啊？我要进去！”王第挎着小购物筐，身形一晃长腿一甩，就绕过秦许直接进了超市。秦许叹了一口气，只得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在超市挑挑拣拣，买了番茄、火腿、鸡蛋若干，又买了王第最喜欢的酸奶，满满一大袋。王第付了钱，提着袋子就要离开超市。
    这时秦许一把抓住王第的胳膊，“哥哥！我刚才有样东西忘记买了，你等我一会儿？”又去拿王第手中的书包，“书包我来背吧，你也拿了很久了。”
    王第提着书包往边上一让，不让秦许够到，然后上下打量秦许，“这么巧？我刚买了单，你就想起有东西没买？你想买什么就去买，干嘛拿书包？”
    秦许硬着头皮笑道:“哈哈，不是怕你拿久了太累吗？”
    “哼！老子单手俯卧撑能一次做三十个，还提不了你这个小小书包？秦许，你赶紧给我老实交代！你从刚才就一直想甩开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有想干什么啊！”秦许欲哭无泪，哥哥你就负责貌美如花就好，能不能不要这么敏锐犀利啊？
    事实是秦许的生理期快到了，电视台的宿舍里没有存货，她需要买点小天使带过去。可当着王第的面买那个，真的太尴尬了有木有？而且超市的袋子都是透明的，就这样提着出来，那不是就等于宣告天下了吗？当然要用书包装着啊！可是这些话怎么跟王第解释呢？老天啊，稍微来一个小雷，把这个头脑灵活的家伙劈昏五分钟不行吗？
    王第皱着眉看着秦许，小丫头脸颊微红，目光闪烁，哼，这么心虚，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他忽然就怒了，你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瞒着老子就算了，来超市买个破东西也要我回避，是几个意思？
    “秦～许～！”
    “啊？哦！那个，我不买了。我们回去吧……”真是要疯了，遇到王第这种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秦许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行晚上铺着卫生纸睡吧。哭……
    “不行！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哥～”王第熊起来可真是愁死人！这回不买也不行！不管了，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在王第面前，丢人也不是第一回 了。
    秦许挪着小碎步凑近王第，小声说:“那个，我要买小天使！”
    “什么？什么小天使？”王第莫名其妙，以为秦许在忽悠他，因此声音有点大。
    秦许两腿一软，恨不得给他跪下，急忙扯着他袖子，“哥！求你了，你能小点声吗……”她往周围一看，果然有人朝他们捂着嘴，窃窃私语。
    “咱们先出去！”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把王第扯到超市外面。那里有一个小天使的广告牌。秦许示意王第低下头来，然后脸爆红地用手指了指，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就是那个！”
    王第不耐烦地朝她指的方向一看，广告牌上一个穿着轻薄睡衣的女人，S形倒在床上，旁边是广告语“天使一般的温柔呵护”。再看产品，果然是带着两个小翅膀的！
    王第顿时老脸就红了。卧槽！谁能想到秦许把这玩意儿叫做“小天使”啊？他心中万马奔腾，面上却装得很酷。他虚咳一声，把书包递给秦许，“那你自己背一会儿，出来了再给我……我在这里等你。”
    秦许接过背包挂在肩膀上，“哦”了一声，然后捂着脸冲进超市。真是没脸见人了！
    秦许进超市采购“小天使”，而王第提着刚买的东西，靠在超市门口默默点燃一根香烟，给自己压压惊。
    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忽然停在路边，一个人从驾驶室打开车门下来，径直走到王第面前：“秦许去哪儿了？”
    王第一愣，这个人他光棍节那天见过一次，是秦许班级的辅导员李浩。他知道这个人帮了秦许很多，秦许能相对轻松地应对两个专业的课，多亏了他。而且，据说秦许在电视台的兼职也是他帮忙推荐的。
    不过这位老师问起秦许时，那急吼吼的表情，让王第很不舒服。所以他没有喊他老师，而是随口回答：“她在超市里面买东西。”
    “你让她一个人在里面，你却在这里抽烟？”李浩大声质问，发泄着内心的愤怒。
    昨天他四处寻找秦许未果，只在早上接到了秦许的短信，“对不起李老师，我昨天生病了，回头我给您补一个病假条。”
    李浩觉得自己很悲哀，二十八岁了，好不容易把一个小丫头放在了心上。可不管他怎么做，在秦许的眼中，他永远只是一个会查考勤的老师而已。
    第四十二章 怒
    带着沮丧的情绪, 加了好几个小时的班，李浩开车回家的路上却看到了李婉, 穿着时髦的玫红色羊绒大衣, 踩着高跟鞋。如果不知道秦许被她留在国内不闻不问的事, 也许他也会如同路人那样，对她投以惊艳的目光。可是现在, 对于李浩来说, 她只是一个重点监视对象而已。
    李浩忘记了自己的心灰意冷，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跟随李婉来到了校外的超市。然后他就看到秦许站在超市的另一个大门, 而她旁边仍然是她那个高大帅气的干哥哥。
    他远远看到秦许踮起脚尖, 凑到那男生耳边。而那男生也立刻弯着腰，把头向秦许贴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两个人的脸一下子都红了，然后秦许独自一人进了超市。
    李浩开始回想，秦许曾经在他面前有过那样的表情吗？答案是没有。他见过窘迫的秦许，伤心的秦许，礼貌的秦许, 冷漠的秦许，唯独没有见过害羞脸红的秦许。那样子很美, 却深深刺痛了李浩的眼睛。
    李浩觉得可能低估了自己对秦许的感情。他不是没有失过恋，只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样锥心刺骨。他承认，他嫉妒那个站在超市门口肆无忌惮抽着烟的男孩。他戴着新潮的渔夫帽，遮住了半张脸, 完全不介意周围越来越多女性的围观。
    李浩从来不觉得外貌有多么重要，可是如果这是秦许喜欢的，他愿意用他的学识和才能与这个男孩做个交换。
    李浩决定在自己变得更悲惨之前离开，但是要在提醒了秦许之后。于是他下车走向那个男孩，问他：“秦许去哪儿了？”他当然知道秦许进了超市，可是装作自己刚刚才到，是不是比较不那么难堪？
    然而男孩随便的态度和无所谓的回答，一下子把他的怒火点燃。他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让她一个人在里面，你却在这里抽烟？”
    王第觉得这人要么脑子有病，要么对秦许有不可告人的企图。很显然，这位文大著名的才子脑袋不仅没病，反而还很好使。
    其实王第对李浩是有所了解和戒备的。这个还得感谢穷极无聊的余庆。昨天晚上李浩为了找秦许去了电视台，十一楼没有，又去了余庆所在的十二楼。
    余庆作为一个天才的视频编辑，作为一个有抱负的预备导演，对人性的观察细致入微。他感到李浩的焦急中，似乎包含着某种超出师生关系的、不同寻常的意味，于是他立刻搜集了李浩的资料，第一时间发给了王第。
    感谢余庆，所以此刻王第可以胸有成竹、若有所指地刺李浩一句，“秦许又不会跑，总不是要回来找我的？”
    李浩怒视着王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你赶紧进去找秦许，李婉刚才也进了超市。”
    说完这句，李浩立刻转身，打算离开此地。他的视线碰巧划过王第脚下的购物袋，番茄、鸡蛋、酸奶……呵，好温馨的一幕。他心中涌出一阵愤怒。秦许告诉他，她只是在给这个干哥哥补习功课，然而现在呢？放着电视台的学习室不用，秦许又和他住到了一起，而且两个人还一起买菜，一起做饭？
    正在这时，他听到王第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李婉？那又怎么了？”
    李浩再也无法忍受，他猛然回头，“王第是吧？听说你是秦许的干哥哥？你知道李婉是谁吗？”
    王第也被李浩眼中的轻蔑激怒，“我怎么会不知道？李婉是秦许的继母……”
    李浩冷笑一声，打断了王第，“看来秦许根本没有信任你，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以为现在超市里正在上演母女相认的戏码？呵！真是可笑！”
    他的眼光落到地上的购物袋上，“秦许对你很好吧？她给你做饭，为你补习功课，还要陪你逛街是吧？可是你真的了解她吗？你知道她到底是如何生活的吗？在你拿着你父母给的生活费，拍小视频，打篮球，耍帅装酷的时候，她却要完成两个专业的课程，还要同时打几份工来养活她自己！”
    李浩满意地看着王第错愕的表情，“我真的很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拿什么底气喜欢秦许？如果你不能让她信任，又不能好好保护她，那么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地在她身边？”
    这就是公开地宣战了！王第怒不可遏，他是不知道秦许的经济情况，可是这也不是李浩能公然挖墙脚的理由。王第提醒自己，不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跳脚，这个时候必须要吃冷静。对，拿起□□来对付夺食的豺狼！
    他心里越是愤怒，表面就越是冷淡，“我的底气，就是秦许只喜欢我。我的资格，就是秦许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我不了解她又怎么了？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李浩被王第暧昧的语气彻底激得失去了理智，他口不择言地说道：“是吗？你确定秦许每天都和你在一起？她陪我一起去见我的恩师和师母，她最喜欢吃我恩师烧的红烧肉。就在前天，她还陪我吃面，我们约完会以后，我送她到行政楼……”
    秦许正在卫生巾的货架前，仔细挑选。这里没有她惯用的牌子，她得重新比较和选择。最后她终于选好了想要的，走到收银台排队付款，却听见隔壁队伍有人喊她。
    “许许！”李婉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秦许，她满脸惊喜，立刻放下手里的购物筐，跑到秦许的面前。
    秦许第一反应是离开，可是她刚刚侧过身，又改变了主意。既然已经决定要放下过往，就不能再逃避下去。她对自己说，即使面对李婉这件事再艰难，也要试着进行下去。
    秦许深吸一口气，对李婉点了一下头，“你好，李老师。”
    李婉一下子好像回到了最初见到秦许的样子。其实现在的秦许也长得像个初中生，那时她是她的物理课代表，是她最喜欢的学生。她们不仅是师生，更是最好的朋友。
    一声“李老师”让李婉瞬间红了眼眶，“许许，你是真的原谅我了是吗？”
    “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不要再纠结了。”
    “那我们能回到以前吗？我最怀念的是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的日子。真的许许，我真的太想你了！”李婉情真意切地说道。
    “抱歉，过去的事我都忘记了。我想我们现在就这样挺好的。我有我的生活，你也有你的。我祝你幸福，再见。”
    秦许转身就走，却被李婉死死拉住，“许许，你别这样，我知道是我错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别这样冷漠？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就让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也不行吗？”
    李婉的眼泪说来就来，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周围的人渐渐聚拢来，纷纷看着她们俩。
    秦许不愿意成为视线焦点，凑近李婉低声说道：“我真的不需要！你要的原谅我已经给你了，我想我没有义务满足你其他的需求！李婉，不要再试探了！过去的伤虽然不在了，可疤痕还在。任何人遇到溺过水的河都会绕着走，更何况我还在你这条河里溺过三次！”
    “许许，求求你，你是要我现在给你跪下，你才能原谅我吗？”李婉满面哀戚，作势要往下跪。周围的人纷纷惊呼，拿出了手机。
    秦许轻蔑地看着李婉拙劣的表演，挣脱了她的手，“随便你！李婉你从来没有变过，可惜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身后李婉还在人群里痛哭，而秦许冷着脸径自走向收银台，付款走人。
    ……
    秦许走到门口，却看见超市门口竟然也是一堆人在围观。她赶紧拨开人群走上前，发现人群中的竟然真是王第，而他正暴虐地抓着李浩胸前的衣服，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王第，你干嘛啊？”秦许连忙冲上去扯住王第的手，用整个身体吊在他胳膊上，“松开！快点松开！你不能打老师啊！”
    王第用最后一丝理智，将李浩狠狠往地上一推，松了手。而李浩失去平衡，往后踉跄了几步，仰面倒在地上。
    “李老师！你不要紧吧？”秦许赶紧上前去扶，手却被王第一把抓住，“跟我回去！”
    “王第，你在发什么疯啊！”秦许被他扯得手腕生疼，回头却看见王第生气得扭曲狰狞的脸。不开玩笑，真的恐怖！
    “回去……就回去。”秦许吓得头一缩，立刻收回扶李浩的手。
    王第拉起秦许就走，秦许边被拖着走，边回头跟李浩道歉:“李老师对不起啊！他不是故意的……”
    “不许跟他道歉！听见没有？”王第又在耳边炸雷一般地吼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轻一点。”秦许小声地哀求。
    王第冷着脸拦了辆的士，将秦许塞进去，然后自己也挤在后排。他紧紧地挨着秦许坐着，眼睛却不看她，而是一直盯着窗外，脸上酝酿着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
    这样生着气却默不作声的王第，简直比上次在行政楼下，以一挑五、暴打坏蛋的时候还恐怖。秦许心惊胆战，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想不通王第是怎么和李浩起了冲突的，更想不通王第为什么会迁怒于她。
    面对王第史诗般波澜壮阔的暴脾气，秦许很识时务地选择了一声不吭，就连她遇到李婉那么糟心的事她也都丢在脑后了，她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该怎么平息王第的怒气。
    秦许偷偷朝王第的衣角瞥了一眼，这次扯他衣角应该不会有用吧？
    第四十三章 男朋友的权利
    王第让司机直接把他们送到小复式。他径自下车, 提着秦许的书包和超市购物袋快步走在前面，秦许一溜小跑, 跟在他后面。
    两人进了电梯, 秦许缩着肩膀、低着头站着, 用余光偷看电梯墙上映出王第的表情。她鼓起勇气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头牵住王第的衣角摇了摇, 可怜巴巴地说, “哥哥……”
    “别装可爱！”
    一声断喝吼得秦许猛地一哆嗦，赶紧松开手，“哦”。
    电梯到了十六层, 王第打开门先走进去。他扶着门转身, 满是侵略性地盯着秦许。
    秦许被他盯得腿有点发软，停在了门口。
    “你想好了没有, 要进来吗？”王第阴测测地问。
    “要……要进来啊。”秦许结结巴巴地回答。
    “你别后悔！”
    王第的脸色不对，他的眼神也不对。秦许直觉今天的王第不是平时的他，这样的王第好可怕，还是躲一下好了。
    “那我今天不进去了，我先回学校……”秦许边说边转身, 掉头就跑。
    还没跑两步，就听到后面紧跟的脚步声, 王第从身后赶上她，伸手拽住秦许的胳膊，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扯，然后弯腰抱住她的腿, 将她整个倒扣在肩上，转身回到屋子。“轰”的一声，房门也被王第顺手摔上了。
    秦许的一声尖叫，只喊出来一半，就被堵在嗓子眼里。肚子顶在王第宽宽的肩上，世界全部都逆转过来。莫名恐慌和害怕，立刻从心底疯狂地涌出来。她开始使劲挣扎，腿被王第的手箍住不能动，就用手使劲拍打、抓挠王第的背部。
    因为她的挣扎够拼命，王第只扛着她走到客厅中间，就把她放倒在沙发上了。直到屁股落在了实处，一口气喘上来了，秦许才又气又急地吼出来：“我说了要回学校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第站在她面前，低头逼近她，脸上阴晴不定，“我要亲你！”
    秦许一惊，不会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意思吧？可王第说完就真的把身子向她压下来。
    “啊～”秦许吓得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手脚并用地逃到沙发的角落，而王第跟着欺身而上，很快用身体将秦许整个人罩住。
    秦许慌张地一边用手抵住王第的胸膛，一边大叫：“王第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秦许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要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王第轻而易举地抓着秦许的两只小细胳膊往她头上一架，头一低，就要去亲她的嘴。
    秦许没想到王第兽化以后是这样，一边拼命摇头躲闪，一边带着哭音喊:“不要，我不要！”
    王第这一次是铁了心要亲到她，他一手将秦许头顶的两只手并拢捏住，腾出另一只手来捏住秦许的下巴，使劲亲了上去。
    秦许的嘴唇和想象中一样，极度柔软极度香甜。王第在秦许唇角嗦了第一下，太阳穴就传来一阵战栗直麻到脑后，“卧槽卧槽！”他觉得浑身都酥了，开始在秦许的唇上大力地吮。
    秦许被王第压在沙发靠背上胡乱地亲，眼中立刻蓄满了泪，她仍是不相信王第会这样对她，呜呜地哭着说“不要不要”，却被王第的舌头趁机侵入了唇齿之间。
    舌头相碰的瞬间，两人都楞了下，王第捏着秦许下巴的手一紧，忽然就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他的呼吸陡地加重加快，像恶龙的鼻息一样不断喷洒在秦许的侧脸。刚才如同泄愤般的胡乱亲吻立刻变了，王第变得急迫和具有攻击性，他的舌头在秦许的唇齿间不断游走翻搅，仿佛急于找到什么似的。
    秦许被王第吓到，流着眼泪一动不动任凭他攻城略地，直到胸部传来不适。王第捏住她下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正在她那最柔软的地方，抓握捻揉。
    她眼睛忽地睁大，两颗极大的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她开始疯狂摇晃身体、奋力挣扎，被堵住的嘴不断发出“呜呜”地声音。
    等王第发现秦许的异样，从狂乱的情欲中惊醒过来，已经有些晚了。他慌忙将舌头从秦许口中撤出，却仍被她咬伤了嘴唇。
    “好痛！”王第松开了对秦许手上的钳制，摸了摸唇角，发现流血了。
    而他的身下，秦许捂着脸，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王第怔了怔，终于喘着气从秦许身上起来，坐到了她身边的沙发上。他稳了稳心火，克制着劝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不就是亲了一下吗？”
    秦许的哭声哽咽了一下，她抬起头用满含热泪的眼睛瞪了王第一眼，这个混蛋，这个大色狼，根本不只是亲一下而已！
    王第秒懂了这一眼的含义。他将刚才作案的手指搓了搓，那种柔软Q弹又深陷其中的感觉，妈的，真的不要太销魂。
    不过真的应该忍住的。本来想好只是亲一下的。可他想了她太久，一旦开禁，就像吸食了毒品一样，欲罢不能。他也没有料到自己会亲着亲着就失去了控制。
    王第烦躁地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着还在流眼泪的小女人叹了一口气，“别哭了！我错了！那个是失误！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会那样了！我发誓！”他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摸摸秦许的头，秦许却瑟缩地往旁边一闪，让王第的手落空。
    砸了，全都搞砸了。王第沮丧地想。
    想象中应该是，自己霸道一吻下去，秦许似醍醐灌顶，然后两人相拥着互诉衷肠。然而眼下的情形，如同家暴后的现场。
    一个害怕地缩在角落，痛哭流涕，一个怀着剧烈的愧疚，祈求原谅。对的，王第现在的心情和那些酒醒后发现自己又打了老婆的人一模一样。他看着自己的右手，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摸上去了呢？
    王第承认今天的行为确实有些借题发挥。李浩说的那些话把他激怒了，同时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如果不赶快和秦许把彼此的关系明确下来，那么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追求秦许，向他的地位发出挑衅。秦许是他的，这一点无容置疑，可是首先得秦许自己明白才行。秦许很聪明，可是面对感情她却迟钝得要命，像余庆说的那样，她一直把自己摆在妹妹的位置上。如果不是王第自己动手把现有的局面一举打破，指望她自己领悟，黄花菜都要凉了。
    必须谈谈！就像他今天下午打算的那样，他必须和秦许开诚布公地、掏心掏肺地谈一谈。除了秦许的家庭关系以外，再加上“妹妹还是女朋友”这一议题。
    不过现在……唉，还是先去洗个冷水澡吧。
    “那个，我去洗个澡，你也别哭了。咱们都冷静冷静，一会儿谈谈好吗？”王第小心翼翼地问那个犹自哭得天昏地暗的小人儿。
    回答他的是声量加大的“呜呜”声。好吧，王第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洗澡。
    等到他洗完了冷水澡，擦着未干的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他发现客厅里空空荡荡的，秦许已经独自离开了。
    秦许从小复式里逃出来，坐在的士上接到王第的电话，“你在哪儿？”
    “……的士上，我回学校了。”
    “……把的士车牌号码告诉我。”
    秦许把手机递给前面开车的大姐，“请问，您的车牌号码是多少？”
    大姐热情地把车牌号码报给王第。王第听见电话里的是一个女司机，稍微放了心，“你到电视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嗯，我让余庆下楼接你一下。”这个时候远亲不如近邻，就算是渣男……其实余庆算不得太渣，凑合用一下吧。
    见秦许挂了电话，的士大姐笑眯眯地和秦许搭话，“小姑娘，你男朋友好细心哦！”
    “不是男朋友……”
    的士大姐从后视镜里看了秦许一眼，发现小姑娘唇红齿白，长得很是漂亮，可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脸颊上还有两条明显地红印。
    热心快肠的的士大姐忍不住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受欺负了吗？”
    秦许满心的委屈，正好也想找个人倾诉，所以闷闷地回答道：“嗯，被不是男朋友的人亲了。”
    呸！就是刚才那个打电话的小伙子？亏她刚才还觉得那男孩子的声音很好听呢！
    看着后视镜里楚楚可怜的小女生，的士大姐脑补了一整部青春疼痛剧。她语重心长地郑重提醒秦许道：“小姑娘可要懂得保护好自己啊！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最容易冲动的年龄，而且做了坏事肯定会推给荷尔蒙，绝对不会负责任的！”
    果然，果然是这样！王第确实已经不是一个小少年了，他应该是到了对女性感兴趣的年龄了吧？所以全部都是青春期荷尔蒙过度分泌的结果？
    连王第自己都说，那是一个失误。听说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就是因为孤男寡女地两人独处了，所以才一时冲动亲了她吧？混蛋！把她当什么了？今天在她这里失误，明天应该也会不小心再去别的地方失误吧？
    秦许这会儿想起王第前世的那些绯闻，不管媒体拍到他和女明星的牵手照，还是网友爆料他与模特的眉来眼去，他的回复一律都是误会误会。去你的误会！去你的失误！王第你个渣男！大混蛋！你个大猪蹄子！
    第四十四章 夜谈
    王第发现秦许对她大不如从前了。倒不是说她对他不好了, 只是过去的那些亲密的感觉都没有了。
    “咸猪手”事件的第二天，秦许主动给王第发了条信息, 告诉他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也认可那是一个失误。为了避免尴尬, 干脆大家都忘记，以后就不要再提起来了。
    对于秦许这种比较官方的回应, 王第感到心情复杂。
    在遇到秦许之前, 王第是一朵高贵冷艳的高岭之花，他认为不管哪个女人企图或试图跟他有身体接触，都是耍流氓, 都是占他便宜。然而遇到秦许之后, 关于情侣间的亲密互动，他有了一些新的理解。喜欢动不动摸秦许毛茸茸的头顶, 喜欢一把抱她在怀里。至于和秦许的初KISS，他也是偷偷期待着的。
    不强求非要在埃菲尔铁塔下面啦，也不一定背景燃放着迪士尼的烟花，但是总该还是应该在一个风景优美之地，耳边吹着温柔的风, 然后眼神对视，慢慢靠近那种吧？
    王第坚决不承认, 那天被咬破嘴唇的是他的初KISS，所以秦许说不提，那就不提吧。忘了最好，可以重新来过。可是按照秦许这个态度, 下一次的初KISS到底在哪儿呢？
    秦许依然还是每周三次给王第补习文化课，可是她再也不是那个甜美可爱易推倒的妹妹了。她禁止了王第任何的亲密动作，不准搂，不准抱，最过分的是，连头顶也加了保护罩，不让王第下手了。她仿佛是一位最正直的家庭教师，认真、敬业、一丝不苟，而且，她再也不肯和王第单独相处了。
    余庆感觉自己在长胖。只要秦许来电视台给王第补习功课，就一定会来找他陪读，然后用配方不断改良、美味不断升级的豪华方便面套餐来打赏他。连着吃了几天的超级豪华方便面，他幸福得像一头被圈养的猪。
    余庆在皮带往前走了两格以后，决定把男人之间的夜谈大会再开起来。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位兄弟的问题不解决，不到毕业他就能被秦许喂出“三高”来。
    熄灯以后，王第躺在上铺无声无息，暗想今天又被秦许拒绝了几次。如果摸头未成、反被打手也是一种亲密接触的话，那么他今天还算有所收获。
    唉，悲催的一天。王第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打开了今夜男人话题的开关。
    “兄弟，大晚上的能不老叹气吗？不怕把鬼招来啊？”余庆在下铺跃跃欲试地问。
    “有屁快放！”
    余庆嘿嘿一乐，“你跟秦许怎么个情况？这是渡劫失败，被打回原形了？”
    王第犹豫了一会儿，他这几天为了这件事苦恼得不行。有种要失去秦许的感觉。虽然作为一个钢铁直男，他从来不习惯把自己的心事与他人分享，但是现在他又觉得聊聊也无妨。
    “你也看出来了？秦许好像要跟我划清界限。”再这么下去，好像连兄妹也当不成了。
    “总得有个原因吧？我看她对你还是挺关心的。”
    “我，跟她……那个了。”
    “真的假的？！”余庆瞬间激动起来，“你不说你妹妹才十六岁，你下不了手吗？等会儿……她好像还未成年，你这么做不犯法吧？”
    “滚粗！想什么呢？我是说……KISS啦！”
    切，亲个嘴说得像上了本垒一样！就知道你身寒体弱胆子还小，余庆在心底diss了纯情的王第，然后又化身知心哥哥，“兄弟，你是不是一时冲动，用强了？我告诉你啊，这种事，要么不开张，你既然开张了，就应该一强到底……”
    王第听错了，卧槽！好污！瞬间觉得跟余庆这种精虫上脑、□□连着心脏的人聊天，简直是破坏大自然的美。他“卧槽”一声，用脚后跟使劲磕了一下床板，“闭嘴！睡觉！”
    “别呀！你都苦恼成这样了，睡什么觉啊？哥给你支支招啊！”
    王第把被子盖在头上，“不需要！”
    “我给你找个妹子，试试秦许怎么样？秦许这是没有竞争者，没有危机意识。如果她发现你身边出现了别的妹子，你说会怎么样？”
    怎么样？秦许应该会哭吧？上次前女友的事情，她表现得那么生气，如果自己真的找了新女朋友，秦许是会猛然觉醒、积极争取，还是……？
    拉倒吧，秦许肯定会掉头就跑的。得有多蠢，才会明知有李浩之类群狼环伺的情况下，活活把秦许气跑啊？
    “我谢谢你兄弟，千万别坑我！拜托你安静地当好你的小猪崽子和电灯泡就好。”
    ……
    秦许的宿舍，也在进行着一场女子版的夜谈大会。
    这天是周末，周欣然和杨妙都回家去了。寝室里就剩秦许和周童两个人。周童在刷王第的小视频，最新一次更新还是奇幻风格吊炸天的那个。
    “亲爱的，王第都多久没有更新小视频了？能不能帮忙催下啊？”
    “哦！”秦许答应了一声。
    周童看了看秦许，见她正趴在床上无精打采地看书，忽然想起一事，“亲爱的，听说你妈妈在物理系做助教啊？”
    秦许怔了一下，“不是我妈妈，只是继母而已。”
    “你们关系不好吗？我听物理系的人说，她是为了你才到学校来的。可是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嗯，我跟她只有法律上的关系而已。”秦许的语气异常冷淡。
    周童立刻明白了，“唉，继母啊，听起来就好复杂，你还是自己小心一点。王第会帮你吧？”
    想起王第，秦许有点伤心。“我继母是王第的小姨，我不想麻烦他。”
    “什么？！你真是王第的表妹啊？我们都以为你是逗我们的呢！”周童瞪大眼睛，震惊极了。
    “对！我们真是兄妹关系！那个，你现在和周欣然一样都在妹妹粉丝团是吗？要不我也加入你们吧！”
    对于秦许忽然的提议，周童感到有些奇怪，“亲爱的，你和王第又没有血缘关系，不用急着撇清吧？”
    周童是宿舍的定海神针，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上，都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大。秦许和她的关系也最好。虽然秦许内心装着一个壮汉，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扛，可是最近她有些心力交瘁，很想找人吐吐槽，所以她试着打开话题，“你有没有觉得我哥……”秦许在自己的词库里搜索着比较贴切的形容词。
    这边周童接过话来，“帅得天怒人怨？”
    秦许瞪了这个脑残粉一眼，“不，是渣！”
    周童吃惊地问，“不会吧，怎么说？”
    “你看他那么多女粉丝，他从来都不接受不拒绝，玩得一手好暧昧，这还不叫渣？”是秦许愤愤的语气。
    “暧昧？亲爱的你开玩笑呢吧？你见过哪个偶像能像王第那么刚正不阿的吗？！他的微博都不开放评论功能！我们这些粉丝满腔的火热都只能用在论坛里瞎BB。亲，王第不是不拒绝，是对我们根本不屑一顾好吗？”
    “可，可他做人太轻浮，习惯对女生动手动脚！”
    “嘎？除了你之外，他还对谁动手动脚了？哦，对了，听说王第对经管系的系花动过手！不过好像是因为那女的拦在路上不让他走，被他推到花坛里去了吧？”
    秦许目瞪口呆，想不到王第对女生也能下如此狠手。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些粉丝和你哥的关系这么和谐、这么相敬如宾了吧？你哥太生猛了，我们根本不敢靠太近啊！说出来都是泪！我听说现在帝王蟹的人数只有妹妹粉丝团的三分之一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你，谁能想到王第能那么宠一个人啊？你还不知道吧？论坛里现在最火的帖子就是“王第妹控日常”。你的出镜率仅次于你哥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果然王第说得对，这群粉丝是有些穷极无聊啊！
    秦许正在感叹，周童却忽然爆出一声惊雷:“我觉得你们铺垫得差不多了，该公开了啊！这时候王第出来对你公开认爱，咱们公众舆论主流还是支持的！放心，有我们妹妹粉丝团护驾，你和王第可以安心撒狗粮！”
    秦许被她震得从床上坐起来，“周童，我是王第的妹妹，你还记得吧？”
    “妹什么妹啊！先当朋友后当妹儿，最后变成小宝贝儿。这句话你当我没听过？你和王第谈恋爱，玩兄妹梗也有挺久了，不打算换个新鲜的玩法？”
    “等等等等！我，真是王第妹妹！我们真没有谈恋爱！”秦许觉得自己被诬陷了。
    “亲爱的，咱能实事求是吗？你和王第那眉目传情、那你侬我侬，当我们群众的眼睛是雪盲的是吧？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只不过心照不宣、不说破罢了！特别是我们三个在你身边，看得就更加清楚，你和王第在一起明明就是恋爱ing啊！”
    “真不是啊，姐！”秦许急得快哭了。
    周童见秦许一脸抗拒，想想小丫头也才十六岁，莫不是把王第的一腔柔情当做了亲情？这还了得？那王第得悲催得什么样儿啊？
    身为妹妹粉丝团的一员，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偶像受这种罪？这秦许的毛病得改！
    “亲爱的，看你这小样儿，初中高中忙着疯狂学习，肯定错过了早恋的黄金期了吧？没事，姐姐今天给你补补课啊！”
    周童在椅子上盘起腿来，像得道高僧一样开坛布道，“你知道爱情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是专一性和排他性！你想想你和王第之间，能容得下第三个人吗？打个比方，王第同意你交男朋友吗？”
    “哥哥说我还小，不许我谈……”
    “我呸！不是……我是说我偶像还挺懂策略哈！那个，反过来你想想，如果王第找个女朋友，你能欢天喜地地喊她嫂子吗？”
    秦许皱着眉，想象着王第把新女朋友带到她面前的场景，心中渐渐掀起滔天巨浪。
    第四十五章 妹妹的回归
    周童说如果王第找个女朋友……
    秦许在脑海里想象王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所有回忆里和王第的场景，都由另外一个女人替换了自己。王第的摸头杀, 王第的宠溺表情包, 王第的妹妹抱, 还有两人契合无比的拥抱和那个她流了眼泪、王第破了唇角的吻……不不，完全不能接受。
    除此之外, 其实深究起来, 这几天她各种心里不舒服，不就是因为王第这个大猪蹄子，说那个吻是一个失误吗？失误这玩意儿, 它随机啊！
    她跟王第说忘记, 其实“失误”这两个字她根本忘不了。秦许只要一想到王第哪天又可能失误到了别的女生那里，真的烦躁易怒想打人！
    所以她果然是“排他”了！就连之前对王第的前女友耿耿于怀, 也是“排他”的一种表现？
    周童半天没有听到秦许回应，追问道：“考虑得怎么样？能喊嫂子吗？”
    秦许脸色难看地摇摇头。
    周童第一次客串别人的人生导师，自觉已经大功告成，她高兴地一拍大腿:“着啊！你看看，王第圈地自萌, 除你之外没有雌性能近身。而你呢，也见不得他身边有其他女人。你和王第之间容不下第三者, 眼里都只有对方，这不是两情相悦，一拍即合是什么？”周童潇洒地挥一挥手，“麻溜儿的公开吧！别瞎折腾了！”
    “你别吵, 你等我再缓缓！”秦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暗自思忖，所以自己一直打着铁粉的幌子，在为接近王第而努力？然后又顶着妹妹的名号，施展独占王第的野心？妈呀！秦许捂脸，原来自己无耻了这么久，偷偷喜欢了王第这么久？
    那么王第呢？王第对她也是一样的吗？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回忆那天的混乱场面。王第亲她前，确实叫嚣过什么“行使男朋友的权利”。所以王第是以男朋友自居，所以然后……
    天哪，那次是他们的初吻！秦许悔恨不已，当时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哭啊？现在她只记得自己哭得脑瓜子疼，然后王第的舌头……
    “喂！你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说出来分享一下嘛！”
    “没有没有！你想得美！”秦许说完这句不打自招的话，立刻醒悟过来，羞愤地扯下床帘挡住自己，然后滚到墙边贴着面壁。
    王第到底什么意思？如果喜欢她，可以说呀，为什么要用那种粗暴的方式？所以他当时到底是真的情不自禁，还是生气后冲昏头脑的失误？秦许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在床上翻来滚去。
    ……
    李浩今天被教导主任狠狠批评了一顿，原因是帮助学生伪造家庭资料。
    是的，李婉终于出手了。在超市跪求秦许不成，她干脆走官方路线。她跑到英语系，提供了一些资料，来证明她和秦许的关系。秦许还没有成年，而自己是她的继母，不管怎么说，这个身份还是会提供许多的便利。
    李婉原本的计划本来不是这样。她知道秦许的弱点，本来想打感情牌，像三年前一样，慢慢接近打动秦许，然后达到把她带到国外的目的。
    千算万算，没想到她本来当做助力的姐姐李金苗会倒戈相向，变成她最大的阻力。李金苗先一步认识了秦许，而她的好外甥甚至在和秦许谈恋爱。这一家人已经站到了她的对立面，不能再用了。
    不过反过来，恋爱中的秦许有了盔甲就等于也有了软肋，也许从那个帅得令人发指的王第入手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
    李浩那天在超市门口被王第推倒在地，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手拉手离去。他觉得人生的最惨烈莫过于此。他本来就状态不好，头昏脑涨的时候又被教导主任狠批，他一时没有抗住，立刻病倒了。
    躺在家里养病的第二天，他的朋友张伟过来找他。张伟是李浩高中时代美术班的同学，高考考入了美院，现在是一名专职画家，还经营着一间画廊 。
    张伟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李浩说:“不知道你生病了，我还上门来打扰。其实是我们在筹备一个慈善性的画展，打算通过这个方式扩大一下画廊的影响力。拍卖所得都捐给贫困山区的学校，以资助他们的美术教学。你看，你有没有什么用不着的画给我一幅？”
    张伟是李浩高中时代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他的忙李浩是非帮不可。更何况捐赠画作可以帮到贫困的孩子，这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李浩立刻表示欣然同意。
    他靠在床上边咳边说:“你也不是外人，不必跟我客气！你自己去我画室找，喜欢哪个就拿哪个吧！”。
    张伟却不是那种不知进退的，他进了画室四处打量，发现房间角落里有一副用纸包住的画作。
    一般的油画作品是不会随便包起来的，因此张伟断定这是一幅李浩不太需要的作品。出于礼貌，他拿着画去卧室征求李浩的同意，不料李浩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想着病人需要多休息，张伟便拿着画悄悄地出了门。
    ……
    王第因为没有达成和秦许谈谈的愿望，没有办法，他给李金苗打了电话。听李女士的口气，她应该知道不少关于秦许家庭的内情。
    挂上电话，王第坐在小复式的沙发上半天没有动。他想起那次李金苗说要收秦许当干女儿，而他激烈反对时，秦许脸上那种落寞、悲伤、想哭又拼命忍住的表情。
    王第很后悔那天说秦许有他这个哥哥就够了。秦许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哥哥，而是一个有父母宠爱、有亲情温暖的港湾。他由衷地感谢李女士的心血来潮和老爸的人来疯。正是因为他们的喜爱和坚持，秦许才能这么快地成为他们家的一员。
    王第越心疼秦许，就越想用最热闹最温暖的爱包围她。他暗自下定决心，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一家四口一定要整整齐齐地度过。所以，李婉想带秦许出国？门都没有！心绪难平的王第拨通了秦许的电话。
    “哥哥？”秦许很小声，这时宿舍已经熄灯，为了避免吵到室友，她干脆钻进被子里接电话。
    “嗯，还没睡吧？”
    “……还没有。”睡了还能接电话吗？笨蛋！
    “你不要跟李婉去国外，你是我们家的女儿，要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这句话王第说得很突兀。秦许一下子愣住，然后渐渐红了眼眶，“你都知道了？”
    “嗯，你不用担心李婉，我来对付她！”
    “胡说，你怎么对付她？”秦许吸着鼻子道。
    “把她赶回去就好了！放心！我来想办法！”
    因为不知道李婉会怎么做，秦许和李浩的想法就是提高警惕，小心防范着她。可是王第就是王第，他的方式总是那么直截了当、简单粗暴。不管李婉耍什么花样，一招釜底抽薪直接弄走她就完了。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李婉向来做事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秦许为了防着她出幺蛾子，每天都神经紧绷，身上总像背了块大石头。
    现在听王第这么一说，一切都豁然开朗，原来事情还可以这么解决！她立刻高兴地说：“好，听你的！不过这也是我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好！我们一起！对了，再半个月要元旦放假了，培训班有三天假，我妈说我们全家一起去旅游。你想去哪里玩？”
    电话那边秦许没有说话，王第心想，小丫头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吧？便在电话里跟她商量，“想去海边的话，厦门还不错。古城的话，西安可以。或者你想去爬山吗，你觉得泰山怎么样？”
    手机屏幕的荧光照亮了秦许在被窝里撑起的小小世界，也照亮了她脸上蜿蜒的泪水。
    两辈子都没有实现过的梦想，家庭旅游啊！秦许光是想到这个词，就会笑出来。更何况是和王第一家人一起去。秦许第一次迫切地想要买新衣服，然后和家人一起旅游，拍美美的合影。
    至于王第为什么会亲她，对她到底是不是周童所说的那种感情，只要和哥哥一直在一起，时间会给出答案的吧。
    ……
    自从和秦许打过那一通电话以后，王第感觉他的妹妹又回来了。这次回来，秦许好像升级了系统，比之前更可爱更甜美更乖巧。就连余庆也说虽然不能轻易动摇找女朋友的标准，但是按照秦许的标准找个妹妹也是极好的。
    是的，王第和秦许解开心结，恢复邦交之后，余庆仍然作为吉祥物长期出入学习室，享受着豪华方便面套餐的供给。不过秦许再也不会额外给他加鸡蛋了。王第成了秦许简易厨房的最大赢家。
    时间一晃到了十二月二十日。这天是王第的身份证生日。王第已经离开飞校两个月，他的兄弟伙都商量着在这一天聚一次，好好庆祝一下。王第想着一屋子都是男生，怕秦许待在里面不自在，因此又贴心地邀请了秦许的室友们。
    王第坐在酒店包厢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四周都是边抽烟边瞎聊的兄弟。他站起来用手在空气里扇了扇，指使着陈留：“开窗开窗！”又冲着几个仍然喷云吐雾的家伙吼道：“要抽到厕所去抽！我妹妹快来了！”
    在一众兄弟的嘲笑声中，他抬起手腕看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七分钟，他不免心中有些着急。秦许和她的室友们怎么还没有到？明明半个小时前就说已经出校门了，这么点距离，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眼看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王第掏出手机给秦许打电话，“到哪儿了？”
    “哦，快到酒店门口了，是哪个房间？”
    王第站起身，“怎么喘得这么厉害？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
    “你在门口等着，我出来接你！”
    第四十六章 小白猫
    听说秦许已经到了门口, 王第跟众兄弟打了声招呼，自己走出包厢去接秦许。
    酒店位于文大和飞大附近的商业街, 门口就是一片小广场。此时天色渐晚, 红霞满天。住在附近的大妈们已经就位, 伴着热闹欢腾的音乐正在跳广场舞。
    王第今天特意打扮过，一头墨发打了发胶全部梳向脑后, 耳朵上戴着两只璀璨如星的钻石耳钉, 一身厚重的蓝绿色格子大衣，硬是被他穿出了嬉皮爵士风。他迈开大长腿，几步走出酒店四下里张望, 却根本没有看到秦许的身影。
    王第正准备掏出手机再给秦许打个电话,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众人的欢呼。他回过身去，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广场空地上, 不知什么时候竖起了一块巨大的灯牌，这时忽然被人点亮了。
    只见那块亮瞎人眼的灯牌上，用粉色的花体字写着硕大的六个字——”王第生日快乐”，下面还有一排金色小字“妹妹粉丝团贺”。整个灯牌配色大胆、造型夸张。为了达到吸引人眼球的目的，满屏都装饰着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爱心、小花和王冠。
    王第“卧槽”一声, 一头黑线。这都是什么鬼啊！不用说了，这绝对不是秦许的主意, 必定出自那几个同宿舍的脑残粉。他其实已经隐隐发现，长相出众的秦许，内心里却住着一个久居山林的隐士。她渴望隐匿在人群中，不被任何人发现和重视。所以像今天这样哗众取宠的事, 她是决计不会碰的。不过既然秦许的智障室友们都在这儿了，秦许人呢？
    王第撇撇嘴，硬着头皮向那灯牌走过去。这时一直欢唱着的广场舞音乐忽然停了，大妈们也停下了动作，安静地站着，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几秒钟之后，广场上忽然响起了“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的神曲，而黑漆漆的灯牌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像小精灵一样钻出来，站到了灯牌制造的亮光下。她一手握拳放在腮边，另一只手伸出五指向着王第虚虚一抓，接着扭动胯部，跳起了那只著名的舞——“学猫叫”。
    是秦许？王第猛地睁大了眼，犹不相信。他往前走近几步，盯住那个带着害羞节制的表情做着舞蹈动作的小人儿，真的是秦许，真的是她！
    秦许今天没有扎马尾，柔软浓黑的长发披了一肩，头上戴着两只尖尖的粉色耳朵，穿着一件王第从来没有见过的毛茸茸的白色外套，看起来就像一只肥嘟嘟、软萌萌的小白猫。
    王第简直心花怒放、欣喜若狂。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秦许，然后就咧开了嘴哈哈大笑。他的笑那样热烈而张扬，比太阳还耀眼。这是一个他做梦都不敢期待的画面，他的女孩居然会为了他打扮成一只小猫，跳这样萌死人的舞蹈？我的天！秦许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么好！
    秦许没王第那么开心，她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两辈子，这是秦许第一次跳舞，而且是在一个广场上，在王第的面前。她羞愤欲死，全凭一个坚定的信念死撑。
    周童说了，这是她应该做的。谁让她身为王第的妹妹，却忘记了他的生日呢。苍天啊，王第明明是过的阴历生日好不好。可是就连妹妹粉丝团都早早集资准备了应援的灯牌，她这个妹妹什么也拿不出来，真的太糟糕。在室友们的威逼利诱下，秦许终于走上了这条绝路。不论如何，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自己选的舞，哭着也要跳完。
    因为害羞，秦许的脸涨得通红，全程都是半低着头，不敢看围观的人，更不敢看王第的反应。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稚嫩生疏，看在王第的眼里却是天然萌。学猫叫的视频到处都在放，可是没有哪一个能像秦许这样，牢牢抓住他的眼神，让他的内心如此激动。
    在王第的眼中，这一刻秦许可爱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那是一种想要咬一口的软糯，让人手心发痒的呆萌，王第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脸上带着傻笑，抱紧自己的胳膊，努力克制着那种将眼前的人团成一团装进口袋的冲动。
    音乐很短，其实不到半分钟就结束了。秦许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做完了吴欣然教的规定动作，立刻仓皇地收手。像一只小老鼠，一溜烟从灯牌下面溜走了。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大笑和掌声。王第摇摇头，带着一脸笑走到灯牌跟前，这才看到辛苦抬着灯牌给秦许打光的三个室友。
    “生日快乐！”妹妹粉丝团的三位杰出代表，向王第齐声道贺。她们彼此兴奋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从王第乐疯了的表情来看，她们精心准备的这件礼物送到了他的心坎里。有了偶像的认可和加持，妹妹粉丝团日后的光辉前景还不是指日可待？吞并帝王蟹，和飞大的王太太粉丝团平分天下的大好格局就要到来！
    “谢谢，谢谢你们！”王第真心地向这群脑洞大开的粉丝们致谢，然后绕到灯牌后面，找到了蹲在地上捂住脸的秦许。看到缩在地上，苦于不会打洞的小小一团，王第笑得更欢了。
    “你们先进去吧，二楼的八号包间。跟他们说一声，你们先开吃，我和秦许要晚一点。哈哈，我看我妹妹可能需要时间缓一缓。”
    打发走了秦许的众室友，王第乐不可支地也在秦许身边蹲下来。秦许不肯面对无耻卖萌后的真实世界，不抬头不说话。王第也由着她，他也不说话，笑嘻嘻地陪着她蹲着。
    秦许蹲得脚有些发酸，悄悄从指缝里偷看王第，发现他的表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一直咧着嘴在笑。
    “就那么好笑吗？”她闷闷地问。今天真的丢脸丢到姥姥家，想到大妈们还拿出手机给她拍照，说不定明天就红了……好想找个地方去死一死啊。
    都怪卑鄙无耻无节操的室友们，一开始明明说是四个人一起跳，秦许想着自己缩在后面，意思意思就行了。直到她们抬出了大灯牌，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骗了。她发誓她反抗了，今天过来的路上，她还逃跑了一次，却又被大长腿周童无情地揪了回来。
    “我很喜欢！真的，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王第笑着说，忍不住伸手捏住秦许头上的耳朵，用指腹捻了一捻，哈哈，肉肉的，手感很好。
    秦许终于抬起头，盯着王第的眼睛，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真是喜欢吗？不是笑话我……”看到王第忽然变得更灿烂的笑容，她又愤愤地低下头。
    “好啦好啦！没有笑话你！是因为太可爱了，所以才忍不住笑的！”
    “对不起，我没有礼物送给你，所以才……”
    “以后能不能常常给我跳刚才那个舞？以后我生气的时候，不要扯我的衣服了，就跳那个舞就行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生你的气！”
    “不要！好丢脸！”
    “下次只跳给我一个人看就行了！”
    ……
    王第好不容易把秦许哄好，两人走进了包间。菜都上齐了，却没有人动，大家都在望眼欲穿地等着王第这个寿星公。
    王第和秦许挨着坐下，兄弟们都叫嚣着要罚酒。王第今天收获了最好的生日礼物，心里正高兴，看什么都顺眼，所以来者不拒，一会儿功夫就被灌了五六杯下去。
    秦许知道这时候不能扫了他的兴，只能默默忍着心里的不爽，拼命给王第夹菜。
    王第的人缘颇好，今天到场的人也多，索性就分了三桌。今天的女生就只有秦许宿舍的四个人，因此本着不浪费女性资源的原则，除了秦许以外，秦许的室友们又被分了两桌。周童坐在篮球队那桌，而吴欣然和杨妙在余庆那一桌。
    王第这边推杯换盏，那边的两桌也是觥筹交错。周童酒量好，人也爽朗，一会儿功夫就跟篮球队的打成了一片。可余庆那边就显得有些冷清。
    吴欣然早就听说过余庆，她有个高中学姐在计算机系，据说做过余庆的第十二任女友，最后惨遭余庆劈腿分手。吴欣然冷眼打量这个余庆，真的不明白学姐到底看上他的哪一点。个子也就一米七多，比平均线高点。长相也就清秀，比旁人顺眼一点。就这么一个花心大萝卜，值得那么多人前赴后继、慷慨就义？
    余庆也在打量秦许的这个室友。他虽然渣，但有个原则，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王第是救过他的兄弟，秦许也是他喜欢的妹妹。是的，余庆最近以秦许的大哥自居，既然王第想做人家的男朋友，这个哥哥的王冠当然是由他余庆来继承了。
    秦许是一个纯净得透明的孩子，对待感情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唯美，如果动了她的好朋友，她还不得跟自己拼命？
    可还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还就对这个吴欣然有感觉了。吴欣然喝酒的时候是娇媚，不喝酒的时候是婉约，怎么看怎么舒服。唉，这可怎么办是好？
    第四十七章 如果不是爱情
    一时酒足饭饱, 这群人又准备续上第二摊，转战KTV。秦许今天是电视台值班时间, 可以不回宿舍。吴欣然和周童事先给宿舍管理员打好了申请, 说要回家住一晚。因此杨妙一个人回宿舍镇守, 其余三个人都跟着去KTV玩。
    秦许是个乖宝宝，除了之前找彭宇那次, 还没有在KTV好好玩过, 更别说通宵了。她有点担心，男生挤一个房间横七竖八怎么都没关系，她们三个女生夹在里面可怎么办呢？
    王第已经喝得有些醉了, 大概是真的心情很好, 他嘴角含笑，整个眉眼都带着暖意。他对秦许的疑问不置可否, 却喊了好哥们陈留过来。陈留告诉秦许，他这次一共开了三间房，一个大包间给大家嗨唱，两个小包间分男女休息，还特别狗腿地表示会悉心关照为数不多的女生们的。
    “我妹妹还轮不到你关照！你管好那两个就行！”王第搂着秦许的肩膀, 带着酒意说道。
    “谢谢你啊陈留，我室友就拜托你了！”看王第今天这状态, 秦许估计自己也是顾不到周童和吴欣然了。陈留安排得很周到，应该是个可靠的，所以秦许诚恳地将姐妹们托付给他。
    “放心吧！就是你自己得当心一点，小心有人借酒闹事、酒后无德……”
    “卧槽！陈留你是几天不揍浑身难受是吧？来来！哥亲自跟你练练……”
    陈留大笑着跑了。
    王第只会唱rap, 除了嘻哈，唱什么歌都跑调，因此跟着众人鬼哭狼嚎地喊了一首，就倒在沙发上瘫着。王第的酒品不错，喝多了也只是犯困，没一会儿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秦许把他脱下的大衣盖在他身上，也没去小包间休息，就守着他乖巧地坐着，听吴欣然和其他人唱歌。
    余庆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看见王第已经睡了，拍着大腿惋惜道:“哎呀，还没到十二点，他怎么就睡了！亏我准备了好久，特意等到现在要给他呢！”
    余庆看向一边的秦许，“唉，没事！反正这个礼物你看了才有用。秦许，你待会儿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啊！”
    余庆跑到包厢的舞台上，把正在唱歌的人赶下来，拿起话筒说道:“各位，大家请给我一首歌的时间，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我的好兄弟王第先生！不过既然他已经睡了，这个礼物请他的妹妹秦许代领！”
    一时包厢里响起了笑声、欢呼声和鼓掌声，大家把气氛拱到了最高潮。
    余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子，郑重地走到秦许面前，递给她。
    旁边有人起哄，“你想趁王第睡觉，向秦许求婚，我们不答应！”
    余庆“呸”了一声，“这盒子本来是打算给王第亲启的，你们是说我向王第求婚？我才不答应！”
    一时又是一阵笑闹。秦许也笑嘻嘻地打开盒子，她还真有点好奇，余庆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盒子里装着一个黑色的U盘，看起来很普通，而且看起来连新的也不是。余庆却神神秘秘地放下话筒，凑到秦许耳边说道:“从这一刻开始，你和王第的关系将重新开始定义。”
    余庆将U盘放进包厢的投影仪里，全场变得安静，大家都回到沙发上，看余庆为王第准备的这一段影片。
    影片从几个优美的音符开始，黑白色调的屏幕上浮起几个字“如果这不是爱情”。
    等到字迹消失，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秦许立刻坐直了身子，吃惊地看向余庆。虽然画面一直是黑白的，可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电视台的学习室，是她给王第补习功课的地方。
    天花板上悬着白色的灯管，墙上有两只旧壁扇。一张长凳摆在屋角，放着各式蔬菜和秦许的小电火锅。两张起皮的木头桌子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卷子和复习资料。很多个夜晚，她和王第都是在这里度过。
    王第是影片中唯一的主角，偶尔会露出其他人的一个模糊背影或是一小片衣角。王第在皱着眉思考，王第在卷子上瞎写瞎划，王第靠着窗口笑，王第端着小碗津津有味地吃着面条。全是他一个人的身影。
    王第长得好看，这是包厢里的每个人都清楚的事实。可是在余庆的黑白影片里，谁都想不到王第竟然能好看成这样。他的沉默是静谧的星空，他的皱眉是染霜的秋夜，他的凝视是图书馆里穿透窗帘的那一道光线，他的微笑是圣诞夜里落在玻璃上的一片轻雪。
    还有他的眼神。王第的眼神一直在专注地跟随着什么，捕捉着什么。只要把那样东西放进他的眼睛里，他的轮廓就会立刻温柔起来。
    “这个做不来啊！”这是撒娇的语气。
    “你还想让我怎么样？”这是赌气的语气。
    “烫不烫？你这个傻子！”这是担心的语气。
    “好了，知道了，有我呢！”这是宠溺的语气。
    各种各样的王第，所有的王第都是为了一个人存在，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人就是秦许。
    最后影片画面慢慢淡去，王第的声音带着回声说道:“那还能是什么？”
    如果这不是爱情，那还能是什么？
    影片结束，全场却很安静。每个人都沉浸在刚才震撼人心的唯美的影片里，直到听到吴欣然的一丝抽泣。然后全场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几个男生冲向舞台去拥抱洋洋得意的余庆。
    秦许没有动，她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心中放肆涌动的情绪。原来在别人的眼中，王第是这样的。原来在不知道的时候，王第会这样含着笑凝望自己。
    她低头看看躺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的王第。沉睡的王第，眉间一片宁静，鼻梁高挺，嘴唇嫣红。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深得她心。这是她爱着的人啊，这个人也爱她到骨子里。
    吴欣然和周童结伴过来找秦许，她们都被影片中王第的深情所感动，吴欣然一个没忍住还哭了鼻子。
    “亲爱的……”周童坐到秦许身边。秦许转过头来看她，周童却发现她的眼睛里充满不安和迷离，“怎么了？”
    “不像是真的。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对吧？”
    周童松了一口气，搂住秦许的肩膀，“是真的，秦许！谢谢你们！让我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爱情。让我都忍不住想要谈场恋爱了。”
    “我也想谈恋爱了！”吴欣然带着哭过的鼻音说，“我妈不让我大学期间交男朋友，说不靠谱。可我觉得可以试一试，我还是想相信爱情！”
    “我也是！”王第在沙发上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哝了一句。三个女生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秦许，王第还没有向你表白吧？”周童问。
    “还没有……我打算先向他表白。”
    “真的？！”吴欣然立刻激动起来，“秦许，你太有勇气了！”
    “嗯，我也这么想！哈哈！”秦许捂住嘴笑，一直都是王第在向着她跑步前进，这次就换她先动身迎向他。
    ……
    向王第表白，这件事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
    王第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秦许趴在旁边的桌子上混到了早上。第二天一早，一群人带着黑眼圈在KTV门口告别，秦许特意赖在王第身边，想和他多说几句，谁知道一张嘴竟然是“哥哥你还长胡子啊？”
    王第摸着自己昨天新长的胡渣，想到自己睡了一夜，把秦许晾在一边，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你赶紧回去睡觉，今天的课别上了！我也回去收拾下上课了！拜拜！”
    就这样秦许这一天都没有再见到王第。第二天不是补课的日子，两人自然又没见面。秦许这才知道，勇气这玩意儿大概是装在气球一样的容器里吧。虽然你看着气球没有破洞吧，可是时间一长，那个勇气就会从不知道哪里慢慢漏光。
    开始每天周童都要问一句，“今天你表白了吗？”后来干脆也懒得问她了，说她就是烂泥糊不上墙，狗肉上不了正席。
    这话俗且带有攻击性。秦许暗自腹诽，你以为表白那么容易，你表白一个试试？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才几天，陈留都到文大来找了周童几次了。两个人当着众人的面称兄道弟，切，当初她和王第卡在兄妹上出不来的时候，周童还嫌弃她这个梗玩太久。难道兄弟梗就更加高大上吗？
    一晃几天过去了，到了圣诞节这一天。这是王第和秦许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王第这天请了假，和秦许一起去逛街买东西。是的，到了准备全家出游的时候了。
    秦许最后把旅游地点定在北京，既然王第打算考电影学完，不如抽出一天时间去看看学校，走访一下附近的培训班，打听一下最近的考试风向。一家人都欣然同意，李金苗又嘱咐王第，说那边比A城要冷，让他带着妹妹买几件御寒的大衣。
    王第熟门熟路地带着秦许来到市中心。这是他们第二次逛街，上一次还是光棍节的时候。想起当时王第追车，后来还打电话给前女友的事，秦许暗自唾弃自己。真是能作，怎么就不作死你呢！
    第四十八章 秦许的表白
    报应总是来得很快。早上逛完一个商场, 添了几个购物袋以后，王第和秦许决定找个地方吃午餐, 养精蓄锐以后待下午再战。
    王第带着秦许在饮食区搜寻, 有了上次“红烧肉”的教训, 他再也不敢独断专行地带着秦许吃他喜欢的西餐了。他们沿着那些餐厅慢慢地走，王第一路都在悄悄观察秦许的反应。当经过一个川菜馆的时候, 他发现秦许往里面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家了！王第非常确定, 立刻带着秦许进去。这家川菜馆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小馆子，格调定得挺高，装修走中式风格又不失华丽。
    王第把菜单递给秦许, 让她点菜。可秦许看了半天, 一个菜也点不出来。没办法，巨蟹座的人全是这样的选择困难症重度患者。王第只好像往常一样点一堆他觉得秦许可能喜欢吃的菜, 然后特别加上了红烧肉。很奇怪，这家餐厅的服务员也声称他们家的红烧肉是正宗的。王第表示拭目以待。
    事情就发生在王第离席去卫生间的那一刻。秦许还在桌上玩着手机等着菜。刚才王第给她买衣服足足花了三千多，她想着下午也要给王第买一件差不多的，再给干妈也买一件。手上的现金不是很多，只能先刷信用卡, 等下个月的定期到期了再还。
    正拿手机算钱呢，王第忽然回来了, 秦许抬起头，刚想问怎么那么快，就见王第脸色铁青，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啦？”
    王第不说话, 也不落座，就站在秦许旁边，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秦许没来由有些心惊，“到底怎么啦？哥哥，你说话呀！”
    王第忽然拉起秦许的手，“你过来看！”
    王第的步伐很快，秦许简直被他拖着在跑，幸好路程不远，他们就停在了餐厅走道的尽头。
    “你看看！”王第指着墙上说。
    秦许仰头去看，瞬间呆住了。这，这是她自己？画中的她扶着窗站着，侧影忧伤。作者把光线处理得极好，一片金色的阳光斜斜打过来，秦许的皮肤晶莹剔透，仿佛是透明的一般。
    “我认得这件衣服，是你刚刚军训完穿过的。你什么时候给人当过模特？”秦许觉得王第是真的在生气。
    王第真的生气的时候，并不会大吼大叫发脾气，而是像这样，眼神阴冷、语气低沉。秦许又想起了初KISS之前，王第也是这样生着闷气，一声不吭。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那天生气的原因。
    不能再回避了，上次她的做法不对，必须调整。王第是最直接的，一件事如果没有说清楚，在他这里是过不去的。那些避开矛盾，只安慰他情绪的做法，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秦许仔细想了想自己什么时候穿过这件衣服，这个场景又是在哪里。最后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自己去找李浩，申请建筑专业辅修的时候吗？
    “这是我们一号教学楼十二楼，我那天去找李老师，问申请辅修的事。当时他有事，我就在窗子那里站了一会儿。”
    又是李浩！卧槽！王第彻底怒了，“你知不知道他画了你？”
    秦许摇头，“不知道。”
    卧槽卧槽！这个王八蛋竟敢偷拍秦许的照片，然后把她画了出来。王第虽然对画画一窍不通，但是也知道挂在墙上的这幅是油画，也知道一副油画画起来不容易。这个该死的李浩还他妈的真是用情至深啊！
    王第气得脸通红，可是这事儿秦许不知情，也怪不到她身上，可是这股气怨气要怎么出才好？
    秦许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可能，虽然李老师对她是挺好，可是也不见得就是他画的呀。毕竟那次谈话完毕，李老师还语重心长地劝她不要在大学期间谈恋爱呢！李老师暗恋自己？这根本不可能呀！
    “我觉得可能是别人画的，李老师不像这样的人。”
    王第听到秦许还在维护李浩，立刻原地爆炸，“那他像怎样的人？你觉得他就那么高尚那么圣洁吗？红烧肉是怎么回事？那天你碰到李婉以后，没有回宿舍，又去了哪里？”
    “什么红烧肉？”秦许觉得莫名其妙，从刚才开始，王第非要在川菜馆点红烧肉，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李浩说你最喜欢吃他恩师烧的红烧肉！”
    “他是这样说的？！”秦许气得要命，这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话里有多大歧义啊，就像她吃过很多次了似的。
    “我就吃过一次！那次李婉到学校里来找我，李老师发现我的资料全都是假的，要问我家庭情况，就带我去了他老师那里。”
    说起这事，王第就更加生气。“你家里的情况为什么都告诉他，一点都没有告诉我？连我妈认识你两天，你也全说了！你就是不告诉我，防着我是吧？那天和李婉遇到，你不要我问，不要我跟着你，结果你呢？转过身就去找了李浩那个王八蛋！”
    秦许震惊地看着王第，她发现真是这样，遇到家里的事情，她最想瞒住的，就是王第。但是这是因为她在乎他啊，所以想在他心里留下完美的印象，想让他只看到她的笑颜，不想让他知道她的那些伤痛。
    原来自己这样的隐瞒，真的已经伤害到了王第了吗？
    两个人在走廊里大吵大闹，客人纷纷从包厢里探出头来观望，服务员也在不远处观察，生怕两人战争升级，发展到肢体冲突。
    王第虽然气极，但是还没有失去理智。他转身奔向前台，打算找经理谈谈，商量把那幅画买下来的事宜。
    在秦许看来，王第是丢下她，掉头走掉了。她不愿意在外面流泪，可是眼泪真的快忍不住，只好快步跑进自己的包厢，关上门。
    在他们吵架的时候，菜已经都上齐了。看着那盘该死的红烧肉，秦许就更加伤心了。前几天才害怕她和王第的爱情过于完美，不够真实。现在可好了，吵架吵得不欢而散，王第甩手走人，自己在这里痛哭流涕，终于找到真实感了吧？
    可是这次秦许和以往又有些不同，她的伤心好像没那么伤心了。大概是因为她确定了王第对她的心意，她知道王第再生气也不会放弃自己。
    她真的不想再像以前那样逃避了。她和王第是相爱的两个人，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沟通的呢？是自己的错，就要勇于承认。向王第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情，这也算是在这场爱情里，迎向王第走出的一大步吧。
    这么想着，秦许给王第打电话，没想到根本打不进去。
    王第的手机一直在占线状态，他正在跟他爸王启力打电话。
    “什么？你要八万？你又做了什么坏事？你给我讲清楚！”王启力第一反应就是王第又犯事了，这也不能怪他，王第的成长过程里，赔钱挡灾的事情实在是发生得太多了。
    “什么坏事也没做！你到底给不给？换我妈接电话！我要跟我妈说！”
    “跟你妈说也没用！许许呢？我要跟许许说话！”
    “让我妈来，我不跟你说！”
    “我也不想跟你讲话，你叫许许过来！”
    父子俩鸡同鸭讲、两不相让，终于同时挂断了电话。
    钱没有要到，王第气呼呼地冲进包厢，看见秦许正在吃饭，吃的竟然还是那盘红烧肉！
    本来还想着忍一忍自己的脾气的，可是这个红烧肉真的没法忍。“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吃红烧肉？”王第指着盘子质问道。
    “红烧肉还凑合吧，我无所谓。不过你点的菜都是辣的，只有这盘红烧肉我可以吃呀！”
    “这个馆子不是你自己要进来的吗？”王第的注意力被带跑偏，自己还没发现。
    “我什么时候说要进这里了？”
    “你虽然没说，可是经过这里的时候，往这里多看了好几眼，你当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我想着这是你的家乡菜，想知道有什么菜谱可以学，以后做给你吃啊！”
    “……是吗？”秦许的直白，让王第忽然没了脾气，但他不愿意就此输了气场，又想起之前的话题，“那你为什么家里的事不告诉我？却告诉不相干的人？”
    “因为我喜欢的是你！我才不在乎在别人的眼中，我有多么不堪，我只担心被你看到我有一点点的不好……我怕我配不上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炸得王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跟秦许吵架，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刚……刚说什么了？”
    这是秦许第一次跟人表白，没听见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要她再说一次？！
    可是她没有王第的那种坏脾气，她含着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王第，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王第没出息地往后踉跄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会儿，让我想想。”
    秦许这回是真的被他伤到了。谁能想到“老子天下第一”的王第被告白以后，会是这样一种反应？
    难道这个时候，王第不应该回应一句“我也喜欢你”吗？就算是“喜欢”两个字难以启齿，至少也应该说个“Me too”吧。混蛋！“让我想想”是几个意思？
    秦许正要崩溃暴走，王第忽然转过头来确认，“秦许，你刚才说喜欢我，是那种喜欢对吧？那个，你懂的，是那种……反正不是兄妹间的，你知道吧？”
    秦许的脸涨得通红，咬着后槽牙回答：“我知道，不是兄妹间的。”
    “那，那你以后就不是妹妹，而是我的女朋友，对不对？”王第仍然在作死地确认。
    要不咱们还是当兄妹吧！你这样的男朋友我真的伤不起！秦许很想这样回答他，但是还是强忍着吐血的冲动，回答道：“嗯，是女朋友。”
    “那我现在可以亲你吗？”王第飞快地问道，眼睛亮晶晶的，闪着贼光。
    “不可以！”
    “哦！没关系，那我们留着到北京再亲。你说爬长城的时候亲，怎么样？”
    秦许在心底呼风唤雨，天灵灵地灵灵，招来一个天雷，赶快带走眼前这个坑货吧。好走不送了！
    第四十九章 情侣装
    两人吃过午饭, 王第仍是对那副秦许的画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他先开始和秦许吵架的时候冲去大堂，已经和餐厅老板谈好了画的价格。那老板是个很好说话的中年男人。他说这幅画是他在一个画廊的义卖会上以六万元的价格拍下。如果王第真心喜欢, 他只加价两万, 用八万元的价格拿去就是。王第和他的爸爸王启力在电话中不欢而散, 没有拿到赞助，自然这次也买不起。
    买单之时, 王第特意又背着秦许, 偷偷去嘱咐那餐厅老板，说过几日他凑够了钱就来赎这幅画，在此期间千万不要转手他人。那老板看见秦许的长相, 正是那幅画中的模样, 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立刻含笑应下了。
    下午王第和秦许按照计划继续逛。不过王第此时已经升级成功, 索吻不成，自然还要争取一些男朋友的其他福利。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秦许终于同意让王第牵着手。
    秦许看起来小小一个，其实那是因为她骨架小，身上还是挺有肉的。上天待她特别优待, 把她生得纤秾合度、玲珑有致。正是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她的小手也是肉乎乎的, 手背上还有四个浅浅的小窝窝。包在手里又软又嫩。那个手感哦，简直让人没法放开。
    王第牵着秦许的小肉手，心满意足地一路傻笑着走走逛逛。
    秦许看中了一件女士羽绒服，从领口到后面的连帽都铺满了优雅而华丽的狐狸毛, 价格自然也是不菲，足足近五千大洋。秦许觉得这件很不错，想象这件衣服穿在高挑俏丽的李金苗身上，必是别有一番风情。于是下定决心，拿起一件打算前往收银台付款。
    王第自从当了哥哥之后添了一个毛病，那就是见不得秦许手里拿东西。他顺手从秦许手里接过羽绒服，心中有些奇怪。秦许惯常的穿衣风格就是中性和黑白灰。这次居然拿了件浅紫色的，而且还这么女性化？再一打量那高贵冷艳的大毛领，王第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他斜着眼看了看秦许，“你确定要这件吗？给四十年以后的你准备的？”
    旁边站着的店员抿嘴直乐，秦许囧得不行，立刻往王第小腿上踢了一脚，被他轻松躲过。秦许没买过中年人的衣服，确实心里没底，所以踢完了以后，又贴近王第小声地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件衣服特别老气”
    “也不是太特别，就一般老气吧！”王第一眼扫到衣服的标签，“我去……你看看你连号码都拿错了，你这小身板还能穿L号？这是天意！退了吧！”
    王第抬手就要把手上的衣服递给旁边的售货员，被秦许一把抓住，“等会儿！我再考虑考虑！”
    秦许忸忸怩怩地说：“这是我给干妈选的啦，你说她会喜欢吗？”
    “啊哟哟！才刚确定关系，就开始讨好婆婆了！秦许你可有点心急啊！”王第搓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揶揄。
    秦许弯起手臂对着王第的腹部就是一个肘击，又被王第眼疾手快地用手掌托住，“我告诉你啊，咱们李女士喜欢装嫩，时常怀揣着一颗少女心，你就把你的穿衣品味再往下调个十岁就可以了。”
    简直胡说八道！下调十岁，那不成童装了吗？！
    秦许放下狐狸毛的羽绒服，一筹莫展、陷入困境。王第见她实在苦恼，便出主意，“要不买亲子装怎么样？咱们一家四口齐齐整整的，穿一样的衣服，应该挺有意思！”
    秦许眼睛一亮，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是啊是啊，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想想那个画面就美好！
    王第略施小计，就骗得秦许的同意，不由得心中暗喜。其实他的小心思是想和秦许穿情侣装，只是苦于面子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果然换个店家挑选衣服的时候，他专门选符合年轻人气质的款式。至于商界精英王启力穿着卡通图案的连帽卫衣是个什么辣眼睛的景象，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王第在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秦许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从手机里面传出的声音，她很熟悉，是李婉。
    “许许，你元旦怎么安排？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回一趟莞城，好不好？我想去给你妈妈扫一次墓。出国这几年我都一直没有机会过去。”
    秦许拿着手机的手忽然一下捏紧，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淡地回应道：“我没时间。我要和干妈一家去旅游。”
    李婉却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许许！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是有了干妈就忘了亲妈是吗？就算你不把我这个继母放在眼里，你妈妈的生辰就在这几天，你都不去看看她？”
    “你根本没有资格提到她！一个字也不许你提！”秦许再也忍不住，猛地挂断了电话。
    王第穿着印着流泪熊的亮黄色加绒卫衣从试衣间出来，这个颜色也只有像他那么白的人才能驾驭。几个被这对兄妹的高颜值吸引过来的顾客，被王第帅得陡然抽了一口凉气。
    王第是被人围观惯了的，他才不管这些，径自走到镜子面前照了照，觉得还算满意，便招呼店员，“再拿一件XS号的！”又转头对秦许说道：“看起来还可以！你也上身试一试……”
    这时他发现秦许的脸色发白，神情也不大对劲。他立刻走过去扶住她的肩，低头仔细打量她，问道：“怎么了？你是不舒服吗？”
    秦许摇摇头，脸上努力地绽放出一个甜美可爱的笑容，“没有啊，我去试衣服！”说着，接过店员拿过来的衣服，蹦蹦跳跳地往试衣间走去。
    然而在王第看来，秦许的笑并没有深达眼睛，那是一个为了安慰他，而刻意挤出来的笑容。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虽然试衣间只有十几米远，王第还是把秦许送到试衣间门口，然后皱着眉站在外面等着。这时他听到试衣间里面，秦许的手机响了。那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秦许挂掉。然后过了好一会儿，秦许打开试衣间的门走出来。
    秦许的表情很平静，她仿佛已经在短时间内调试好了她的情绪。她穿着王第同款的卫衣，和王第一起站在镜子前。这款卫衣对于她来说是男朋友版型，宽宽大大的，更衬得镜子里的她娇小可人、肤白如雪。
    “嗯，这件好看的！就买这件吧？干妈和干爸拿什么号码？”秦许第一次和王第穿情侣装，还是有些害羞。
    “给他们换个颜色吧？橘红色？”王第厚颜无耻地提出了建议，反正他只想和秦许穿一样的，如果四个人都穿，那就真是亲子装了，人家应该只会认为他和秦许是兄妹吧。
    秦许有些心不在焉，所以没怎么在意地点点头。王第按照父母的尺码，叫店员拿了两件橘红色的同款卫衣，然后走向收银台。
    这个时候秦许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哥哥，这个我来付！”
    王第理也不理，从钱包里拿出银行卡递给店员，“刷我的！”
    秦许一把按住王第的手，可怜巴巴地求道：“哥哥！让我来吧！之前都是你在付钱，就这一次，让我付，可以吗？”
    以前一起吃饭什么的就算了，王第这个钢铁直男，是绝不会让女孩子付钱的，所以秦许也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去争买单的事。可是这次不一样，不管是给她买的新衣服，还是未来旅游期间的费用，都不是小数目。秦许想着，就算是谈恋爱，也不能老这么占人家便宜啊。
    王第不动也不说话，只阴着脸看着秦许。王第的眉毛又粗又直，斜飞入鬓。平时看着还好，只给他平添一番英气，一旦他生起气来，那两道眉锋简直像两把劈雪斩霜的利剑一样，让他的整张脸都冷下来，产生巨大的威压，逼得人不敢直视。
    可怜的收银员看看王第，又看看秦许，忽然觉得店里面冷飕飕的。他鼓起勇气，向秦许战战兢兢地建议道：“要不，还是男士买单吧？”
    秦许被王第的气场吓得不敢抬头，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在外人看来，好像是很不给王第面子，于是也慢慢松开了手。
    王第付完了款，阴沉着脸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牵过秦许的手，把她拖到商场的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两件事！第一，永远不要跟我抢着买单！？”
    “可是今天早上给我买衣服的钱也是你付的，而且干爸干妈挣钱也不容易……”
    “连你自己都是我们家的，计较那么多做什么？现在他们养我们，以后我们挣钱了再养他们嘛。难道你会那么不孝顺，将来不给他们养老？”
    秦许眨了眨眼，话虽然是这么说不错啦，可是怎么听起来有点羞哒哒的？秦许被王第的直白打败，只好低着头小声道：“哦！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王第此刻的气场两米八，再接再厉地宣布，“第二，不管你发生了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女朋友，应该不会再想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了吧？”
    秦许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自己又一次大错特错！习惯啊，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明明王第就在面前，明明知道能从他那里得到力量，明明知道自己这样的隐瞒，其实是对王第的一种伤害，却还是按照多年来形成的惯性，选择自己一个人面对。
    “对不起哥哥！我向你道歉！是我做错了，不应该不相信你，不应该不告诉你，更不应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你能原谅我吗？”
    第五十章 抽丝剥茧
    这是秦许拷贝粘贴的属于王第的道歉方式。王第曾经说过, 错了就是错了，必须得道歉。明知道做错还不思悔改的行为统统都是下三滥！很奇怪, 凡是哥哥说过的话, 只要一遍, 秦许就记在了心里。
    王第没想到秦许能这么乖，他很欣慰地摸了摸秦许的脑袋, 继而得寸进尺地要求道：“那亲我一下, 我就原谅你！”
    秦许的脸羞得通红，“这个不行的，这里是公共场合……”扭捏了一会儿, 她忽然一头扎进王第的怀里, “抱抱！”
    王第哈哈大笑，搂住怀里的女孩, “抱一抱也是极好的”。
    秦许将脸贴在王第的胸口紧紧地环住王第的腰，“可以抱久一点吗？”
    “嗯，多久都行。”王第索性把手里的购物袋扔到一边，用两只手把秦许整个包裹在怀里搂紧。
    “哥哥，我现在想把我家的事都告诉你, 你想听吗？”
    王第摸摸秦许的小脑袋，温柔地回答道:“当然”
    秦许深吸了一口气, 开口道:“我妈是李婉害死的。”
    虽然有过很多思想建设，可当秦许真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是一个秘密，是一个她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的秘密。因为她知道这项指控太严重, 无论说给谁听，他们一定都只会问她要证据，而秦许其实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
    可是李婉是导致母亲自杀的直接原因，她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她为此痛苦不已。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会无条件地相信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那个人一定是王第。
    王第是这样勇敢、坚毅、百折不屈，秦许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沉重往事会带给王第压抑的情绪。她就是执着地相信，王第是可以帮她分担这一切的那个人，也是能够带她走出阴霾的那个人。因为他是这世间绝无仅有、唯一的王第。
    王第听到秦许的话，心中巨震，他立刻将怀中开始微微颤抖的秦许收紧，又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背，“你慢慢说，那些都过去了，知道吧？你现在有我。”
    秦许点头，将脸在王第胸前蹭了一蹭，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李婉是我初中的物理老师。她那时候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我妈妈得了抑郁症，动不动就打我，李婉就把我接到她家里去住。我记得那天妈妈去学校接我回家，我还是不肯见她。她就去找了李婉。她们谈了半个多小时的话，我不知道李婉跟她说了什么。我妈妈当时的脸色很不对，我不愿意跟她走，可是李婉却劝我跟她回家。”
    秦许喘了一口气，她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但仍用哽咽的声音坚强地说道：“我妈妈把我带到我家海边的一个别墅里。她像小时候那样抱着我，给我梳头发。自从她发病以后，好久都没有对我这么好了。我还以为她的病好起来了……”
    “到了晚上，妈妈说今天的星星好漂亮，要带我去海边散步。她打开门，一阵咸咸的海风从大门吹进来，把她身上白色的纱裙都吹得飞了起来，妈妈很高兴，一边笑一边拉着我的手转圈圈，好像在跳一支没有伴奏的舞。后来，她抱住我，说外面太黑太凉，像我这样漂亮的小孩应该回到房间里去睡觉。我说好的，妈妈，那你呢？妈妈说，她要出去玩，她不怕黑。”
    这是小秦许关于她的母亲最后的记忆。那个穿着白色纱裙，在风中跳舞的美丽女人，即使是在秦许重生之后，也常常进到她的梦里。
    秦许想，小秦许的妈妈那个时候本来是要带着小秦许一起去死的，可是最后一刻，对女儿的爱还是战胜了她的病情，她选择了把小秦许反锁在那个别墅里。她想把她的宝贝好好藏起来，不要被外面又黑又凉的世界伤害。
    虽然她的举动最后还是害死了小秦许，可是秦许知道，小秦许并不怨恨那个那个可怜的女人，即使在最后一刻，她也在自责中，思念着她的母亲，担心着她的母亲。
    时隔三年，秦许终于代替小秦许说出那句话，“我很后悔，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坚强一点，不那么怕黑，如果我能抱住她，告诉她我要和她在一起，也许她就不会一个人走出那道门了……”
    “不是这样的，”王第扶住秦许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妈妈对你的期望，不是和她在一起，而是要你漂亮地活下去。你看你多乖多听话，那么苦那么难，你都自己做到了！如果你妈妈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她只会为你高兴。”
    秦许仰着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眼角不停地滑落，“真的吗？”
    “是真的，因为她爱你胜过爱她自己。”
    秦许将脸埋进王第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知道王第说的是对的，她相信小秦许的母亲走向那片冰冷的海水时，心中只有对女儿深深的爱。
    秦许哭了好久，那些因为小秦许的记忆留在她心上的伤痛，全都发泄了出来。等到她哭完，发现王第靠着墙坐在地上，而她正侧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王第靠近她一侧的衣领全都湿哒哒的。
    “哭完了？”王第抱着她轻声问道。
    “嗯。”这个姿势过于暧昧，秦许红着脸挣扎着要起来。
    “就坐这里，不许动。我想抱着你。”王第紧箍住秦许的腰，不许她起来。
    “不行不行……这样会有人看见。”虽然是个角落，可这毕竟是在商场里，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唉，你真麻烦！”王第一面按住秦许，不许她动。一面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整个罩在秦许的头上，“这样可以了吧？”
    秦许小小的一团，被王第的大衣盖得严严实实。在这个王第给她营造的小小世界里，鼻尖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似花似木，暖暖的，很好闻。
    见秦许安静下来，王第把她连同大衣一起抱紧，“李婉的事情，咱们再一起捋捋？”王第不是遇事躲事的性格，既然李婉都已经找到秦许身边了，当然要给她迎头痛击。
    “好。”秦许在王第的胸前，找了块儿干的地方，重新又把脑袋舒舒服服地放上去。
    “所以李婉当时为什么要故意刺激你妈妈？她和你爸爸那个时候认识吗？”王第不愧是王第，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问题的关键。
    “我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有一天临时回了趟家，正好遇见我爸爸和李婉在家里办什么周年纪念。我才知道早在我住在李婉家里的时候，他们就偷偷在一起了。”想起自己的认贼做母，秦许现在对自己的愚蠢悔恨至极。
    “这事你跟你爸爸说过吗？”
    “没有，我谁也没有说，你是第一个。我觉得我爸爸根本什么都不在乎，他谁也不爱，也不只有李婉一个情人。”
    “那为什么他最后会跟李婉结婚？”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妈妈去世了，我很恨他，一句话也不跟他讲。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妈妈的死跟李婉有关，也不知道她已经是我爸爸的情人，我……相信了她。我还以为她是真的喜欢我的……我把她当作了我妈妈。所以她跟我爸爸结婚，住进了我们家里，我也跟着她回家了。我想我爸爸大概觉得这样很方便吧，因为我那个时候实在很让人头痛很叛逆。”
    “秦许，你好好想想，你觉得你爸爸爱你吗？”
    秦许在脑子里费劲地想了想，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关于这一世的父亲，她自己的记忆很少，几乎全是小秦许的幼时记忆。
    秦许悲哀地摇摇头，“爱？我觉得他根本都不记得有我这个女儿。”
    秦许上一世虽然生下来就没有母亲，却得到过很多父爱。她的父亲是一名高中数学老师，是一个沉默寡言、闷头做事的男人。他一辈子没有再娶，即当爹又当娘的，辛辛苦苦地把秦许和姐姐拉扯大。所以秦许知道真正的父爱是怎样的，而这一世小秦许的父亲秦子明，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所以秦许用很冷漠的语气说道：“小时候他对我很好，几岁的时候，每天都带着我，他的办公室里甚至还有我的小床。但是十岁以后，我就不怎么能见到他。我妈妈去世以后，我们更是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他有什么事，都是通过李婉转达。后来，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在国内，他也只是给我卡里打钱，不让我饿死而已。”
    “那李婉这次回国的目的在哪里？她为什么一定要带你出国？国外有什么让她一定要带你过去？想来想去，我觉得这里面很可能还是和你爸爸有关。”
    “怎么会呢？我离开家读寄宿学校，还有一个人留在国内，他从来没有提出过反对意见。在我心里，我全当作我是一个孤儿，根本没有这个父亲。”秦许其实并没有多么伤心，只是替小秦许难过。在某些冷血冷情的人眼里，血缘关系根本根本一钱不值。
    虽然秦许对他父亲的判断非常坚定，可是王第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觉得对李婉来说，是你重要还是你爸爸重要？”
    “当然是我爸爸了！”虽然曾经因为李婉的背叛很伤心，可是今天这些事情，好像都能够一股脑地向王第说出来，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了。秦许把李婉两次找她的事情告诉王第，然后说：“李婉不仅不在乎我，其实也不在乎她自己的孩子。她不管讨好我也好，伤害我也好，所有的原因始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讨好我爸爸。”
    “既然李婉最在乎的是你爸爸而不是你，她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功夫，离开你爸爸身边，然后回国找你？你说在她的眼中你的价值在哪里？”
    这句话成功地把秦许问住了。是啊，李婉是一个无利不起早，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做得出的人。带她回国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什么目的。她的利用价值在哪里？如果她跟李婉出国了，李婉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不知道你爸爸和李婉的关系怎么样？李婉是你爸爸的妻子，她回国这件事，你爸爸一定是知道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你爸爸对于她回来找你这件事是默许的。或者说，带你出国，正是出自你爸爸的授意？”
    “亲爱的外甥，你实在是很聪明……”王第猛地抬起头，只见李婉浓妆艳抹，似一个鬼魂，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五十一章 对峙
    不管是王第, 还是秦许，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李婉会正好出现在这里！要知道这里是A城的市中心, 像这样的商场有不下十几个。而且秦许他们所在的地方, 是在这座商场的角落里。如果说李婉逛街的时候恰巧路过这里, 简直是不可思议。
    秦许窝在王第的胸前，一动不动,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然后她听见王第对李婉说：“所以你这是承认了, 你之所以这么不辞辛苦地要带秦许出国，就是为了让秦许的爸爸满意？”
    秦许慢慢地把王第的大衣往下拉了拉，露出了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李婉,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天意，你懂不懂秦许？你妈妈在天上看着你呢, 你想背叛她，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你妈妈她绝不会同意。”李婉用阴森森的语气，带着一抹残忍的笑说道。
    李婉的表情和语气太过恐怖，秦许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别听她胡说八道！你想想就算你妈妈真的在看着你, 是会帮她还是帮你？我看这个女人已经是疯了。”王第完全不顾李婉在不在场，直接对李婉下了定义。
    见王第如此强势, 秦许也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也许李婉的出现真的只是一种凑巧。低概率的事件只是说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但并不代表不会发生。所以，用不着再去纠结李婉为什么出现，这根本不重要。秦许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
    王第扶着秦许站起来, 对李婉说道：“怎么样？要谈谈吗？”李婉在文大的物理系做助教，与秦许的距离太近。而王第自己常常在市内上课，鞭长莫及。与其让秦许单独碰上李婉，不如趁自己现在在场的时候，和她当面对峙。李婉有什么想法，到底想要干什么，今天都一并说清楚。
    李婉红唇微启，露出一个妖冶的笑容，“好呀！”率先转身往前走去。
    秦许抓住王第的衣服，她觉得今天的李婉很吓人。三年前她拿着水果刀往肚子上面割的情景，又回到了秦许的脑海中。
    王第握住秦许的手，在她脸上轻轻落下一吻，“别怕，有我呢。她要是骂大街，我就给她拍个特写视频，发到校园网上去，让她一夜成名。她要是敢动手，切，我一个小指头就能摁死她，你说说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秦许“扑哧”一声笑出来，顿时感到心里的压力消散了很多。是啊，这不是三年前了。现在有王第在她身边呢，有什么可怕的？
    三人走进一家人少的咖啡厅，李婉先找了个角落坐下，秦许和王第并排坐在她的对面。一场剑弩拔张的谈话，就此拉开序幕。
    李婉看着对面坐着的长相相似的两个人，心中懊恼不已。她本来是带着必胜的信心回来的，以她对秦许的了解，不管秦许的外表看起来怎么坚强，她也只是一个缺爱的孩子而已。尤其是一个人生活了三年以后，她是没有办法拒绝送到面前的温暖的。只要假以时日，秦许迟早会被她的深情打动。
    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王第会出现在秦许的面前。在极短的时间内，秦许就对王第上了心，这根本不符合逻辑！秦许是缺爱，可是她对异性始终是保持着很大的戒心。她就算再孤单，也绝对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一份全新的爱情。
    尤其是现在李金苗的介入，更是彻底地要把李婉推出局去。如果在秦许的感情世界里，亲情这个最大的缺口被这些人填满的话，那么李婉就再也没有施展的余地。所以她不顾一切地来了，她必须阻止秦许跟王第一家的旅行，阻止秦许跟他们一家产生更深的情谊。
    可是怎么阻止呢？如果只是秦许，她还有些把握。她没有想到王第居然也在场，这个外甥，比她想象的更敏锐、更难缠。对付他，可能还是要多花一些力气。
    想到这里，李婉收起脸上嚣张跋扈的表情，露出一副悲苦的表情，“许许，你知道吗？我现在没有了生育能力。”
    王第虽然和秦许开玩笑说不怕李婉，可是心里还是一直在戒备着她。他捕捉到了李婉在一瞬间的表情转换，终于明白为什么秦许当年会连续被她伤害，这实在是一个脸皮很厚、演技又很好的女人。
    秦许没有说话，王第却冷哼一声，表示鄙夷。
    李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从包里拿出几张纸，递到秦许的面前，“不信你看吧，这是我三年前的诊断。我那次小产以后，伤到了子宫，再也不能生孩子。我也是真的得了抑郁症，所以才没有办法兼顾到你。”
    秦许伸手翻了翻面前的医学诊断，然后和王第交换了一个眼神，是的，这些都是医院的权威证明。李婉在这件事上，并没有撒谎。
    “那又怎么样？总不会说你生不出孩子，所以就要让秦许当你的孩子？”王第带着讥讽说道。自从在秦许那里听过李婉的所作所为，他对面前的这个女人，没有丝毫怜悯。
    “我知道你们不信，在国外我确实很想念许许，也很后悔没有好好待她。如果许许愿意跟我出国，我发誓用我下半辈子好好照顾她，把她失去的母爱全部补偿给她……”
    “你省省吧，这一趴可以过了！你如果要照顾她，何必要带她出国呢？在这里不可以？”王第冷冷地打断了李婉的表演。
    李婉苦情的面具隐隐有一丝破裂，她知道这条路已经被王第堵死了，她确实得换一种说辞，来打动秦许。
    “因为许许的爸爸需要许许。”
    “算了吧，李婉。你就说你还想用我换取什么？”秦许已经有些不耐烦。
    “许许，你爸爸需要一个继承人。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爸爸有过那么多女人，除了你之外，却一个子女也没有。就算你爸爸曾经对你不闻不问，可是他现在也后悔了。我生不出孩子，他也是。这些年，他外面的女人从来没有断过，可是，就是一个孩子也没有。许许，就算你再怨恨他，天下哪有跟自己的父亲永远结仇的儿女？跟我一起，回到你爸爸身边吧。”
    “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秦许继承了她爸爸的家业，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王第冷笑着问。
    “我们是一家人。许许你应该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是怎么样，努力维系你和你爸爸的关系的吧？是因为你选择了我，你爸爸也选择了我，我们三个才成为了一个家。只要你回到你爸爸身边，我们三个就会是一个更完美的家庭。许许，你知道的，我会是一个好妈妈。我为我曾经的狭隘，向你道歉。我那个时候实在太保护自己的孩子了。可是现在你看，我已经遭到了报应。我只要你这个女儿就可以了。”
    “如果我放弃继承权，建议我爸爸把钱都给你，你觉得怎么样？”秦许无所谓地说，“这样你还会说我们是一家人吗？”
    李婉一瞬间有些动心，可是她也知道即便是秦许这样说，秦子明也绝不会这样做。“许许，你爸爸是爱你的，他除了你，也没有人可以爱。”
    “不要再演了，真的。你对我没有爱，我爸爸，也是一样。你们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你们只爱你们自己。我觉得这样很好，你们玩你们的，不要把我牵扯进来。我不想要什么继承权，如果实在没有人要，就捐出去吧。你们做的这些坏事，你们欠我妈妈的，不如用这些钱来赎罪！”秦许厌倦了和李婉的纠缠，厌倦了从她的嘴里说出那个字。“爱”是怎样一种东西？像他们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捐出去？！”李婉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真面目，“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你爸爸留给你的财产，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秦许，不要这么鼠目寸光，不要跟钱过不去！如果你拥有了那些财富，”李婉指着王第，歇斯底里地说道：“这张好看的脸又算什么？会有无数的比他更好看的，争先恐后地来爱你！”
    秦许再不能忍受，她做了她两辈子加起来最出格的事情，端起面前的杯子，把整杯咖啡照着李婉的脸泼下去，“你滚！你根本不配说爱这个字。你的报应不是因为背叛了我，而是因为你害死了我的妈妈！你早就是秦子明的情人，想要对她取而代之！”
    李婉顶着一脸的咖啡，震惊地说：“谁说的？我跟你爸爸是你妈妈死了以后才认识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我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李婉，你没有想到吧？你跟我爸爸在家办周年庆，我在门口什么都听到了！”
    “周年庆？”李婉一脸迷茫地回想着，那天秦子明忽然送她礼物，说什么要庆祝他们在一起一周年，还送了她一条钻石项链。后来，后来秦许就离开了家去学校住读，对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亲密。原来，原来如此……
    眼见李婉似哭似笑，面如死灰，王第将秦许一把卷起，“走吧，没什么好谈的了，让她自己疯去吧！”
    秦许被他搂在怀里，走出好远，仍在瑟瑟发抖。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挺凶的吗？”王第一面心疼，一面又有些好笑。
    “那杯咖啡会不会很烫？我应该等它凉一点再泼的……”
    “傻瓜！”王第把秦许的脑袋使劲揉了一揉，泼了咖啡，又担心把人烫伤的，恐怕也只有小软猫秦许了。
    第五十二章 老王家的闺女
    这天文大的校园网里出了一件大新闻。物理系的新任助教李婉, 在一家咖啡厅里大哭大闹，不仅砸坏了许多餐具, 还袭击了前来阻止她的店员。最后披头散发的被警察带走。
    整个事件都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发到了校园网中。视频中不仅对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经过做出了详细的文字说明, 就连对话都贴心地做了字幕。这根本算不得一个偷拍，简直是纪录片的水准了。
    整个文大掀起了轩然大波, 全校师生团结一致, 纷纷要求为了学校的声誉，对肇事人员李婉尽快做出处理。因此视频发出不到两个小时，校园网中的处理公告就出来了, 李婉在试用期内被辞退了！
    秦许和王第对此一无所知。离开咖啡厅后, 为了给秦许换换心情，王第带着秦许去游戏厅打了好几个小时的游戏。所以当秦许捧着用游戏小票换来的纪念品, 回到宿舍的时候，这场闹剧已经落下帷幕。
    网瘾少女杨妙围观了全部过程，兴高采烈地对秦许说道：“这个拍视频的人简直是个神人，你看这个光、这个剪辑，堪称完美啊！而且视频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 四点不到就已经制作成纪录片发到网上了！刚好赶在校长下班前把李婉辞退了，你看这个BEAT是不是抓得刚刚好？”
    秦许：“……”
    她忽然想起和李婉谈话前, 王第跟她开的玩笑，“拍个特写视频，发到校园网上去，让她一夜成名”。看看这个成名的速度, 根本还没有到晚上呢！
    据秦许所知，余庆就是一个拍摄纪录片的高手，那次王第的生日会上的神作，到现在所有在场的人都念念不忘。余庆是王第的好兄弟，会是他动的手吗？王第什么时候跟余庆联系的？
    秦许给王第打电话，“哥哥，要不你看看我们校园网的首页呗？”
    “怎么啦？”王第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含含糊糊的。
    这是心虚吗？秦许不禁有些提心吊胆。
    王第正在啃一个苹果，他打开电脑，进入文大的校园网，只见两大新闻被网友们哄抬到最榜首，一个是辞退公告，另一个是一个短视频。王第随手点开了视频。
    “卧槽！”王第目瞪口呆，这是在他们离开咖啡厅后发生的事？看看时间，估计也就隔了二十几分钟吧。
    王第挠了挠后脑勺，心情复杂地对秦许说：“那个，做得好……嗯，是你让余庆弄的？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说好我来想办法的嘛，以后这种事我来干就好。”虽然这么做是很解气啦，不过王第总觉得秦许不应该掺和进来。秦许还是软软萌萌，什么脑子都不用最好。
    “什么呀！我也是回来才看到的好不好？”秦许没好气地回道。听王第这么一说，她心里的石头忽然就落了地。想想自己刚才的担心还真是多余，怎么可能会是王第呢？王第一直是光明正大、喜欢正面刚的人，这些阴险的招数再有奇效，他也是不会用的。
    “啊？那谁动的手？这招也太狠了！”吃瓜群众王第啧啧称奇。
    “不知道啊，上传的这个人是匿名的。”乘凉街坊秦许跟着附和。
    恶人自有恶人磨，虽然不知道是哪位狠人动的手，结果总是大快人心的。王第愉快地想，李婉今天晚上应该会在警察局里，唱着“难忘今宵”，度过非常特别的一夜。而秦许也神清气爽，终于可以摆脱李婉的纠缠，安心地去帝都旅游了！
    王第被他爹王启力嫌弃了十九年，终于在这个普天同庆的元旦节扳回了一局。
    从机场碰面的那一刻开始，王启力就处于一种谁也压制不住的亢奋里。他没想到秦许真人生得这么娇小，装在大大的亮黄色卫衣里，简直就是一个童话世界里偷跑出来的小精灵。
    秦许的眉眼与李金苗很相似，但是秦许的眼睛更大更圆，尤其是当那两片羽扇一样的睫毛忽闪起来的时候，仿佛在向世界安利“爱与萌”的魔力。
    王启力拿这个小姑娘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是真心稀罕秦许，一眼看到又可爱、又乖巧、又漂亮的她，眼睛里就再也装不下别的。可是想搂在怀里亲亲吧，人家说小不小，也有半大了，还真不好下手。于是整个候机室都见证了这位中年美大叔扎着手冒着汗、围着秦许团团转的蠢样子。而李金苗干脆拉着王第坐得远远的，跟那对新晋父女保持距离，假装不认识。
    妹妹被失心疯的老爹强行霸占，王第心中愤愤不平。尤其是秦许脸上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时不时往王第这边投以求救的一瞥，看得王第心酸不已。
    李金苗双手按定王第的脸，硬是不让他转头去看秦许，嘴里如同念咒似的叨叨：“看不见看不见，你什么都看不见……”
    “妈！你就不能管管我爸？你看他那个傻样子，把我妹妹吓的！”王第已经濒临炸毛的边缘。
    李金苗比他还要凶：“你这回就让让你爸爸，行不行？他这辈子五行缺女，好容易这会子有了个干闺女，就让他多乐呵一阵，还能少块肉不成？你这次要是敢和你爸闹腾，你看我以后还帮不帮你！”
    “帮……帮什么？”王第忽然一阵心虚。
    李金苗却不回答王第的话，而是忽然用文艺腔开始回忆：“儿子，有一件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就在你一岁多的时候，我曾经有过一个女儿……”李金苗用手轻轻地捧着自己的腹部，好像那个羽绒服的褶皱就是一团鲜活的小生命，“可惜我和你这个可怜的妹妹没有缘分，我们只一起度过了一个秋天，她就意外流产了……”
    “妈你别忽悠我行不行？才三个月，你是怎么知道肚子里那团肉是女儿不是儿子的？”王第撇着嘴打断了李女士的抒情。这位老少女美则美矣，不过一辈子都带着火锅的辛辣味，还真不适合演什么苦情，王第作为亲生儿子，表示无法忍受。
    李金苗果断翻脸，”啪“地一巴掌呼在王第的后脑勺上，“怎么着？你不服是怎么地？老娘就是知道！老娘我做了胎梦，梦到的全是花啊云的！你爸爸也说梦到了一个眼睛大大的小闺女！胎梦是最准的，你个臭小子你懂个屁？！”
    要说孕妇本人做了胎梦也就算了，王启力先生凭什么也凑这个热闹？可王第只敢在心中腹诽，再也不敢吭声。
    见王第缩着肩捂着嘴，李金苗“哼”了一声。吸气，吐气。一个深呼吸之后，自觉情绪已经到位，便用忧伤的语气继续道：“你妹妹没了以后，你爸爸食不下咽、夜不安寝，足足伤心了大半年。后来有一天，终于遇到一个高人给他算了一卦，说他命中却是有女的。你看看，现在许许不是成了我们老王家的闺女？认真算起来，许许的年龄和你那个没出生的妹妹倒是差不多大。所以你爸爸前几天跟我说，会不会是你那苦命的妹妹投胎到秦许身上，要不为什么会生得跟我这么像呢……”
    王第听得毛骨悚然，按照王启力的这种思路演变下去，秦许可就真成他亲妹妹了！四年以后自动升级什么的，还能不能成？
    他冒着被李女士打成猪头的危险，胆战心惊地哀求道：“妈！你能不能别添乱哪？秦许已经是咱家的了，不用再加亲闺女这种设定了吧？”
    “哎哟，你这是求我了？许许做我的亲闺女，有什么不好？难道这妹妹不是你先领进门的？你爸爸都夸你懂事呢！”李金苗立刻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王第生来就不是人造革，而是“真皮”。人家的叛逆期是十五岁，王第足足把日子提前了十年。而李女士又是那种会把男子单打变成男女混合双打的母亲，所以王第打小没少挨过她的痛扁。可像今天这样的阴阳怪气，还是第一次见。
    王第心中猛跳，总觉得今天李女士很有些不对劲。难道、或许、也许、可能自己那点小九九，大概是没有瞒过这位间歇性聪明的母亲？
    这就麻烦了！倒不是他不愿意把实情告诉父母，主要是秦许临行前，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地，一定不能在干爸干妈面前，暴露他俩的关系。按照秦许的想法，她刚刚认了干亲，就立刻打起了干哥哥的主意，这看起来实在太没有廉耻了。而王第心疼她的家庭环境，想着让她在父母面前当个单纯的女儿，尽情地享受来自家庭的爱，好好补偿这些年来缺席的亲情。因此两人说好了，就这几天，在大人面前做出兄妹的样子，并保持适当的距离。
    现在这个计划全部泡汤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谁能想到，被王启力惯成马大哈的李女士居然在这方面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不过王第在长期的斗争中，也积累了十八年的经验，对付李女士这个实诚人儿，他还是有办法的——那就是把自己最实诚的一面袒露给她看。
    “妈！那个，是我错了！我开始没想清楚，可我现在明白了，我是真喜欢秦许，我离不开她，也不打算让她离开咱家。妈，你可是我亲妈！你可得一定得帮我劝劝我爸。”
    李金苗见儿子终于老实，这才转过头来。这回却是非常凝重的表情，“王第，一辈子可长得很，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不那么确定，还不如让许许做我们家的亲闺女。若是随随便便谈一场恋爱，然后将来又反悔了，别说你爸，就是我，也绝不会饶你！”
    “我想清楚了！这辈子再长，也是要一天一天过下去。我只要保证今天对她好，明天也对她好就行了！”王第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样重要的誓言，王第却说得这样接地气，李金苗被他气得笑了起来，“真没出息！你要跟许许谈恋爱，还有得学呢！连个好听的话也不会说，真不知道许许喜欢你哪一点！”
    “当时是喜欢我的帅了！还能有什么？”王第对于自己的颜绝对自信，秦许那个小花痴，迷她一辈子，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秦许把新认的干爸干妈看得太重，他还是得先取得父母的同意。王第赶紧趁热打铁地问道：“妈，那你是答应帮我了？”
    李金苗女士伸出一只涂着鲜红寇丹的手指，点了点傻儿子，“帮你？我这是在帮我自己！当女儿养，那是给别人养的，总要送到人家家里去。当媳妇养，才是给自己养，才能永远留在家里。你放心！这点道理，你妈还是拎得清滴！”
    第五十三章 推波助澜
    按照王启力的计划, 一家四口第一天的行程是故宫，第二天是前门大街购物, 第三天是分头行动。两个小的去联系报考电影学院事宜, 大人去走走帝都的亲戚。然而第一天故宫的游览结束以后, 王第建议，把第二天的行程换成爬长城。
    秦许窘得不行, 她当然还记得王第说要到长城去亲亲的事。秦许总怀疑王第有些动机不纯, 甚至对爬长城这件事都产生了心理阴影。因为王第的吻太过霸道和侵略性，她还是心有余悸。
    她还不知道王第早已被李金苗拿下，把他们的关系卖了个底儿朝天, 所以此时即使看见了王第在王启力和李金苗身后杀鸡抹脖地使着眼色, 还是立刻提出反对意见，“还是不要了, 我想陪干妈去逛街。”
    王第：……
    秦许以为自己隐藏得够好了，结果晚上才回到酒店房间，李金苗就直截了当地问她:“王第跟你表白了？”
    秦许一惊，“没，没有啊！”回想这一天的经历, 也就是刚才回酒店的路上和王第有过五分钟的独处时间吧。还是因为王第质问她，为什么不同意去长城, 两人悄悄争了几句。
    “还想瞒着我？你以为我没看见他悄悄拉你的手？”李金苗勾起两根手指头，指指自己的火眼金睛。
    其实秦许也记不得王第有没有拉过她的手了，可是李金苗的这个动作实在很有威慑力，她立刻就招了, “其实……是我向王第表白了！”
    “什么？！这个臭小子！居然连这种事都让女人主动？！”李金苗气不打一处来，暗骂王第这个怂货，在老娘面前表决心的时候倒是很顺溜，怎么到了秦许面前就那么惜字如金呢？
    秦许低着头，其实心里也有些失落和委屈。毕竟那天自己鼓足勇气，那么直接地主动告白了，王第却一直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回应。他看起来是很开心没错啦，之后男朋友的权利也享受得很好（大雾），可是至今她还没有听到王第对她说过“喜欢你”。
    唉，“在爱情里，女人的主动就是最大的被动”，这句话果然是一个比真金还真的真理。
    看到秦许有些落寞的表情，李金苗忍不住为自己的傻儿子捉急。这个时候两个人的感情正处于最微妙的时刻，如果王第再不明确地表达，只怕真会寒了秦许的心。所以趁着秦许洗澡的时间，亲妈李金苗跑到隔壁房间把王启力偷偷喊了出来。
    “明天你陪我去王府井买衣服，让王第陪秦许去长城！”李金苗对王启力宣布。
    “那怎么行？长城人很多的，我要陪着许许去！”王启力瞪着眼睛极力反对。
    “你能陪许许多久呢？能陪一辈子？我告诉你许许肯定是早结婚的，估计到了结婚年龄就要嫁出去！”
    “胡说！现在哪还有二十岁结婚的人啊？”一想到再过四年，秦许就要离开这个家……这才刚刚进门，就要嫁出去，王启力简直不能忍，“怎么也要等到二十六、二十八……三十岁吧？”
    “呸！那不成了老姑娘了！那还嫁得出去吗？你心疼孩子也要有个限度，你忍心让我们许许孤苦伶仃一辈子啊？”
    “那，那怎么办？”王启力有些心力交瘁。
    “我有个好办法，你想不想听？”
    “你说！快说！”王启力催促道。
    “让秦许嫁给我们王第，你看怎么样？”
    “王第？不行不行！那小子就一张脸好看，没有真本事，怎么能照顾好秦许？”王第凭本事实力坑爹十九年，王启力也对他实力嫌弃。
    “你怎么知道王第就一张脸？你也太小瞧人了！现在王第跟许许在一起，什么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你怎么知道将来他不行？我告诉你王启力，你不要狗眼看人低！”李金苗立刻勃然大怒，她是典型的中国母亲。自己怎么埋汰儿子都可以，换一个人，就算是儿子的老子也不行！
    王启力也知道王第最近的表现不错，看起来是越来越好了，可是秦许实在是过于优秀，将来总得找个差不多的。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王第哪里能行？
    可眼前老婆大人瞪着母豹一般的眼睛，王启力也不敢再说王第的不是，只得换个角度来商量，“那，也不能我们说了算吧！这还是得问问秦许的意思……”
    “秦许说她已经跟王第表白了！你看看，许许的眼光就是比你好，她就能看出来我们王第是个能托付终生的！”
    “你说真的？！我怎么没看出来呢！”王启力傻眼，继而伤心。真是女大不由爹啊！呜呜！
    王启力到底是久经商场考验的人，随着变化的环境条件，不断调整自己的应对措施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因此这次他只呜呜了两分钟，就接受了秦许喜欢王第的这个现实。
    可是想想一边是精力充沛的高壮青年，一边是软萌可爱的娇小萝莉，王启力自己也是个男人，终究还是不放心，因此特意严肃地嘱咐李金苗道：“你一定要跟王第说清楚。和许许交往可以，但是要注意分寸！结婚前一定要循规蹈矩，不许欺负许许！”
    “知道了知道了！你看看王第被秦许收得服服帖帖的，哪能动什么歪心思！”
    王第在秦许面前是什么样子，王启力其实也有眼睛看得到，被李金苗这么一提醒，倒是觉得王第确实很听这个妹妹的话，秦许说的一句话，比他们这对父母说的一百句都灵。只要有许许把着关，说不定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将来还真的能实现什么梦想，当上他说的那个优秀的演员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王启力又开始高兴。一高兴，他的思维就开始发散开来了，“哎，老婆，你别说，许许跟王第谈恋爱也挺好的！你想啊，许许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有二十岁了吧。到时候他们俩把婚一结，过个一年，我们俩就能当爷爷奶奶了！”王启力越说越兴奋，“哎哟，一定让许许给咱们多生几个小孙女！哈哈！到时候个个也长得像你，咱们一大家子，哎哟哎哟……”
    王启力由两个小的谈恋爱，想到结婚，又想到结果。只要再等个四、五年，老王家就一屋子长得漂漂亮亮的小糯米团子，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喊着“爷爷爷爷”，到时候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哈哈，简直睡觉都能笑醒了呢。
    第二天早上，王第正在女士们的房间等着秦许。
    李金苗女士今天早晨心血来潮，非要亲自给秦许梳好头发才让她出门。问题她又没养过女孩，哪有什么过硬的手艺？折腾半天，才勉强给秦许梳好了披肩发，又在头顶上给她扎了两个蓬松松的小揪揪。
    王第盯着秦许头顶上的那两个小毛团，觉得她像极了一头春天里出生的小梅花鹿，还来不及长出华美的角，只在头顶顶出两个毛绒绒的小鼓包。他立刻感觉手心发痒，难以克制。
    终于等到李金苗放两人出门，身后的房门刚刚关上，王第就立刻伸手抓住秦许头上的一个小揪揪，在手心揉了一揉，哈哈，干脆另只手也摸上去，简直爱不释手。。
    秦许觉得这个小龙人的造型虽然很扎心，可是好歹也是干妈的一片心意。王第这个二货嘻嘻哈哈地一手一个捉住她的小揪揪，就是不撒手，这是几个意思？
    秦许抬脚就踹，王第笑嘻嘻地松开手正在躲，这时他的手机来电响起。
    ……
    彭宇昨天通宵拍戏，凌晨又赶到春城公司处理一些耽搁已久的合同协议。等他全部忙完已经到了早上八点半，公司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到了，开始打卡上班。
    揉了揉发木的脑袋，彭宇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正打算离开公司回去休息。这时他的助理敲门进来，“彭老师，高导演在外面，说有事找您。”
    说起这位高导演，算是春城公司的一个传奇。男团出身，唱而优而演，一出手就是一个影帝。当演员十年，国内国外获奖无数，已是圈内极具分量的一线明星。最近又华丽转身，进军导演界，执导了一部新电影。
    目前虽然影片尚未上映，但前期的宣传声势已经非常浩大，将来票房大卖也是众望所归的事了。因此现在人们对他的称呼也变了，人人都要喊他一声高导演。
    高哲在春城公司已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所以当助理向彭宇通报高哲来了的时候，他并未在外面等候，而是径自往彭宇的办公室过来了。
    彭宇打发掉助理，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看到高哲正在接近，慌忙坐回办公椅，又掏出手机，随便点了一个最近的来电回拨，“喂？哦，是王第啊！”
    王第一手推着秦许的额头，不让她过来踹它，一手接电话，“啊，对的，彭老师，我是王第。”
    “你昨天给我打电话了是吗？”
    “是的，我现在人在北京，想过来拜访您一下，感谢您介绍培训班给我，我现在学得很顺利！”
    “嗯，好！你什么时候过来？”彭宇一边打电话，一边朝已经进门的高哲指了指沙发，示意他自行就坐，而自己此刻需要打完这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电话。
    高哲从善如流地在沙发上坐下，一双长腿架起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彭宇，好像在看一出好戏。
    第五十四章 高导演
    电话那边的王第未料到彭宇会如此不客气, 本来他到北京之后就给彭宇打了电话。当时彭宇忙于拍戏，仍然是他的助理接的电话, 并说会转达给彭宇。王第想着这次北京之行只有短短三天, 应该是没有机会见到彭宇的。谁知他会直接回电话过来, 还问自己什么时候过去？
    “对不起，彭老师, 我们今天的安排是要去爬长城, 要不，明天去拜访您……”
    “长城？我也好久没去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彭宇热烈地回应, 余光却撇向高哲。后者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扬长而去。
    彭宇怔怔地看着高哲的背影，手机里传来王第声音：“彭老师, 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去吗？今天我跟我妹妹秦许两个人去爬长城……”
    如果是别的时候，彭宇一定能听出来王第的言下之意，可他今天才熬了一夜没睡，加上刚才高哲闹的一出“不请自来又不辞而别”，他这会儿脑子里很乱, 什么也没有听出来。反而用亲切的声音说道：“别叫我彭老师了，喊我彭哥就行。你们在哪里？我开车过去接你们？”
    秦许和王第面面相觑, 对于彭宇忽然兴起的积极参与，他们都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到底什么情况这是？
    “彭宇也要去吗？这个，现在是假期，长城的游客应该很多吧？”秦许犹犹豫豫地说道。不管怎么说, 彭宇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明星了，在人流量那么大的地方露面，真的没有问题吗？
    “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了！是不是有什么作品要上了，想搞点事情上热搜啊？”王第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电灯泡，充满恶意地揣测道。
    “不会啦！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反正到时候我们离他远一点，不要被媒体拍到，哼，我的银幕首秀绝对不能出现在那种新闻里！”
    ……
    彭宇回家换了身户外登山的衣服，又准备了能挡住脸的帽子和墨镜。长城上那么冷，大家都穿那么多，应该认不出来自己这个二线明星吧？说起来好像有好多年没有去爬过长城了，这次忽然兴起，估计也是受了某人的刺激。唉。
    彭宇出了家门，刚把车开出小区，就遇到了车祸。他的车被一辆高大的越野车直接怼到了马路牙子上，车厢后面凹进去一大块，连车牌都挤变形了。
    彭宇查看了自己车子的受损情况，立即愤怒地拿出手机报警，这越野车主简直是丧心病狂，根本是故意撞他的！
    “喂！都是熟人！私了呗！”从越野车上走下来一人，和他一样穿着全套登山装，戴着墨镜，正是那个从他办公室忽然离开的高哲。
    高哲绕着彭宇的车晃了两圈，“啧啧！你这车还能开吗？爬长城是吧？我送你去？”
    彭宇脸色铁青，看来高哲是听到他要去爬长城，立刻做准备去了。亏他还在左思右想地纠结着他匆匆离去的原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
    高哲在彭宇面前站定，他比彭宇要高半个头，盯着彭宇那有些躲闪的眼睛，慢慢地说道：“你，就那么怕我？”
    彭宇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直着脖子硬气道：“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我干什么怕你？”
    “那就好！咱们刚到帝都那会儿，约着一起做的几件事，现在也就爬长城这一件没实现了吧？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今天也有空。要不就一次了结了？”
    彭宇低头半响，于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好！就依你！”
    彭宇就这样同意了高哲也要去爬长城的请求，上了高哲的车，然后和他一起开车去接王第和秦许。
    所以王第和秦许上车以后，面对的是驾驶座意气风发的高哲和副驾驶座上脸色阴郁的彭宇。
    高哲没有一点大明星的架子，主动打招呼道：“你们好！我是彭宇的朋友高哲！很高兴见到你们！”
    “你好！我是王第！”王第点头示意。
    而秦许带着腼腆又乖巧的笑容，郑重向高哲问好，“高导演，您好！我是秦许！”
    “哟！你认识我？”高哲把墨镜往额头上抬了抬，从后视镜里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秦许。
    小丫头梳了个非主流挺搞怪的发型，脸却长得很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睛满是灵气。再看她旁边的这位小伙子，外表更是惊艳。不知道彭宇是怎么认识这两个特别的小朋友的，居然还会相约着一起爬长城。高哲心想，看来彭宇离开的这些年，发生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啊。
    “嗯，您名气大嘛！”秦许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哈哈！那你看过我的作品吗？”
    “我看过《九味》。”
    “哦？那是很早的作品了，你那时候还很小吧？能看得懂吗？”高哲把墨镜重新架在鼻梁上，在镜片后面瞥了一眼已经歪在座椅上睡着的彭宇。
    “看不太懂，不过因为里面有彭大哥，所以特意搜来看了一下。”
    高哲启动车辆出发，一边开车，一边和秦许搭话，“那你觉得是你彭大哥演得好，还是我演得好？”
    “都很好！”秦许立刻甜笑着回答，可是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毫无疑问。按照秦许的眼光来看，当然是彭宇演得好。
    因为王第说被彭宇的表演折服，甚至想要做他的学生、向他学习演技，所以秦许抱着给王第把关的想法，抽空把他的作品都找出来看了。彭宇红得晚了点，所以作品其实也没有很多，可是秦许看着看着，却从中明白了王第为什么会那样推崇他的演技。
    有的时候人们夸赞一个演员演技好的时候，会说他演什么像什么。但是秦许觉得，彭宇是那种演什么就是什么的演员，他能做到和他的角色完全地融为一体。
    当你刚刚接触他的某一部作品时，你会发现在他饰演的那个角色身上，完全找不到“演”的痕迹，因此那时你会想当然地以为那就是他的本色出演。
    然而当你看到他的下一个作品，你会发现他再次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和之前的那个完全不同的人。彭宇能将他所有的角色都诠释得无比贴合、恰到好处，让你情不自禁地产生好奇，到底哪个才是彭宇本宇？
    秦许想，也许这就是彭宇的魅力所在，饰演角色时出神入化，而那个本体却一直神秘。然而这样惊才绝艳的彭宇却没有真正的大红大紫起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真正有实力的人，却不一定能得到最多的认可和掌声。
    坐在汽车前排的两位，高哲和彭宇。他们年少时从同一个偶像团体出道，现在彭宇还挣扎在万年男二的位置上，而高哲早已在影坛留下传奇之后，又成为了一名新晋导演，完成了他的华丽转身。唉，有时候人的际遇，真的很看命啊！
    秦许还在心中唏嘘，高哲却借着墨镜的掩护，偷偷从后视镜观察秦许。不出他所料，他果然看到小姑娘脸上有些言不由衷，甚至遗憾的表情。他唇角微勾，心道这小姑娘真的挺有意思的。
    王第在听到秦许喊“高导演”的那一刻，飞快地往高哲脸上瞥了一眼。在高哲和秦许尬聊的时候，机灵地拿出手机搜索“高哲”这个名字。他很快发现跟在这个名字后面的是一长串的荣誉和头衔。王第没有被这个同车的大明星吓倒，反而是继续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如何在踩踏事件里逃生”这样一行字。
    现在已经不是担心上热搜的问题了！他和秦许能在人群中逃出命来就算谢天谢地！
    高哲没有再说话，在车流中稳稳地开着车，一路出了市区，然后径直上了高速。
    王第是爬过长城的，虽然对帝都路况不是很熟，但也知道这并不是去长城的路。他探头看了看歪在副驾驶座的彭宇，这位把王第和秦许喊上车以后，就一句话再没有说过，而且这会儿好像已经睡着了。指望不上彭宇，王第只得自己拍拍前面的驾驶座，“高导演，咱们不去长城吗？”
    “去啊！我带你们去看一段真正的长城。地方有点偏，人很少……麻烦理解一下，毕竟我是个名气很大的人，哈哈！”
    高哲半开着玩笑，王第反而不好说什么。他有些不安地与秦许交换了一个眼神，秦许悄悄地把自己的小手塞进王第的手心里，示意他稍安毋躁。虽然对高哲不是很了解，但对于彭宇，秦许认为还是足够信任的。而且反正已经坐上车了，总不能吵着让人送回去吧。
    虽然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可是等到三个小时以后，高哲说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王第和秦许还是有些傻眼。
    眼前是茫茫的山岭，别说人烟，连房子都没有一座。眼前是一片荒野，就连杂草也似营养不良似的，长得东一丛，西一绺的，露出底下一片一片的黄土地。
    彭宇睡了一路，这会儿也醒过来了，他下车往四周一看，瞠目结舌，气得青筋突起。他不禁暗骂自己，早就知道这厮脑子有问题，怎么就在车上睡着了，任由他把一车人拖到了这里？
    当着王第和秦许的面，他不好明着发作，只走到高哲身边，压低声音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逗我们好玩是吗？不是说爬长城吗？长城在哪儿呢？”
    第五十五章 私家珍藏版长城
    彭宇正在生气, 高哲却搂住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一个方向, 用手指了指前方, “你急什么？看看, 长城不就在那里吗？”
    王第和秦许也顺着他指的方向，往远处仔细辨认。在那里的一片山脊之上, 果真有一段斑驳破败的长城, 在荒草的掩映下，几乎和那暗色的山体、融为一体。
    王第还是有点懵，他莫名其妙地抓了抓头发, “这么破, 怎么爬啊？这里应该还没有被开发吧？”
    高哲薄唇微启，“哼”了一声, 忽然冷笑着道，“开发长城？哼，真有创意！长城本来就是为了抵御外敌才建的东西，可不是为了当什么5A景区！”
    他指着眼前的黄土地，声音越来越高昂:“你可以想象一下, 就为了守住咱们脚下这一块土地，有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 把命都留在了那里？长城从来都是金戈铁马、烽火苍茫，是黄沙白骨、朔风凄凉，而不是什么‘不到长城非好汉’的牌坊！”
    说完这番话，高哲又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下王第, 这是一个典型的在大都市生活的年轻人，头上戴着时尚的红色绒线帽，耳边一对钻石耳钉闪闪发光，脚下踏着限量款的AJ球鞋。抛开他天生抢眼的外貌，他这样的打扮在帝都的年轻人里，简直随处可见。
    高哲摊摊手，“我的错！看来是我理解有误！如果你们觉得这里不是景区，没有游览价值，那么很抱歉！我这就把你们送回市区！”说罢，他怒气冲冲地转身朝越野车走去。
    彭宇脸涨得通红，一半是被高哲气的，一半是对王第和秦许的抱歉。本来人家小两口来帝都旅游，是自己非要跟着来长城的。现在没有打任何招呼的情况下，高哲不请自来不说，还无缘无故地DISS了王第，他妈的，真的太丢人了！
    王第这会儿快气炸了！卧槽！老子统共就说了一句话，就被这个傻缺导演莫名其妙地看不起！老虎不发威，真当老子是HelloKitty？
    王第竖起两道浓黑的眉毛，正准备发火，秦许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把他扯得低下头来，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哥哥！不要上当哦！你没看出来吗？高导演才没有真的生气，他只是在表演生气而已。嘻嘻，他的演技还是那么的烂！”
    ……什么意思？表演生气？王第皱着眉毛看着秦许，秦许继续笑眯眯地提议：“我们就爬这里的长城好不好？我觉得这个长城不错的，我们自己来还不一定找得到。你想想嘛，跟那些游客挤也没什么意思，想照个相都得万人大合影。”
    她扯住王第的衣角摇了摇，“哥哥，好不好嘛？咱们一起去，我觉得今天会是一个很特别的经历。”
    是的，应该说，是对于王第来说，会是一个很特别的经历。
    高哲故作生气地离开，虽然并不是针对王第，可是却让秦许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一个被她忽略很久的问题。
    虽然秦许爱王第的自信坦率勇敢直接，可是她也必须承认，王第因为缺乏生活的磨砺，身上还带着未经人事的单纯和稚气。他甚至分辨不出什么是真的生气，什么是故意。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么扭曲、多么复杂，他都只会按照自己的标准去判断、去反应。
    现在的王第和前世的那个毫无准备就仓促红起来的王第，没有任何区别。一旦面临困境和责难，他一样还是没有抵御和反击的能力。考上电影学院，只能提高他的资历或者技艺，而王第真正需要的，是比直觉更加准确的反应力和比勇敢更加强大的内心。
    秦许知道在这方面，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她上辈子的经历堪称苍白无趣，而这辈子，她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是陪着王第去经历风雨。
    王第的身边需要更成熟更有阅历的人，他应该更多地和那些年纪更大、脸上带着风霜，心里有故事的人待在一起。
    在秦许看来，眼前的高哲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他是这个圈子里的上位者和成功者，他深谙娱乐圈的规则和把戏。更妙的是，由于彭宇在场，高哲好像完全不会压抑自己的看法和情绪。作为一个导演，他擅长充分地表达自己，继而去影响别人，让白纸一样的王第恰恰可以从中受益。彭宇呢，就更不用说了，他是王第表演方面的偶像，王第一直想找机会跟他学习。今天能和两位导师这样近距离、长时间地相处，其实是王第最大的幸运。
    这边秦许抓着王第，正在好言好语地劝他不要生气，那边彭宇也冷着脸大步走到高哲身边。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尊重一下人？王第是我的朋友，他马上就要报考电影学院，说起来将来也是我的学弟……”
    “只不过是一个学弟罢了，值得你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样吧，如果他改变主意同意爬长城，我就答应你在这个圈子好好提携他。怎么样？你这个师兄可还满意？”高哲脸上哪里还有一点生气的影子，反而是弯着细长的眉眼，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就连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彭宇楞了一下，感觉自己上了当。高哲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彭宇从来都没有抵抗力。这会儿他只得压抑着猛然加快的心跳，生硬地转过头，“为什么一定要爬长城？这里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你知不知道王第的妹妹还只有十六岁？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当然！放心吧，这里我经常来，闭着眼也能来回，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时，秦许已经劝住了王第，也往越野车这边走过来，“彭大哥，我们决定好了，还是想爬这里的长城。”
    又转头对已经坐在驾驶室的高哲解释道：“高导演，您可能误会了，我哥哥只是担心我体力跟不上，并不是嫌弃这里。其实，我和我哥哥都很同意您的观点……”
    “哦？说说看，我是什么观点？”高哲挑起一边的眉毛，不依不饶地问道。
    秦许眨了眨眼，这会儿她觉得这位高导演，脑子好像是长得和常人不大一样。所以这是要逼着她当场写一篇抒情小作文是吗？哼哼，姐姐没在怕的！要说比煽情，姐能把你说哭，你信不信？
    她深吸一口气，眼光转向远处灰蒙蒙的长城，用一种文艺范儿的忧伤语气慢悠悠地答道：“长城之美在于它的苍凉和孤寂。它是封刃的宝剑，是垂暮的英雄，它历尽沧桑，却从不悲凉，它也从来不稀罕什么膜拜或者歌颂。历史需要它的时候，它便用身躯保卫一方平安，历史不需要它的时候，它便自己伴着金戈铁马和漫天厮杀入眠。长城的梦，不该被熙熙攘攘的游人打扰。因为它只是睡着了，它的精神仍在，威严仍在……”
    “好！很好！好得很！”高哲哈哈大笑着，为秦许鼓掌，“小丫头说得不错，可以引为我的知己！哎呀！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个时候怎么能没有酒呢？”
    高哲高兴地跳下驾驶室，直奔越野车的后备箱，“来来！我这里有酒有肉，咱们吃饱喝足，然后再去品一品我的独家珍藏版的长城！”
    彭宇还没见过哪个能在高哲故意刁难下全身而退的，这会儿一脸呆滞，而秦许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欢乐地找王第去了。
    高哲对这次长城之行还真的挺上心。彭宇也搞不清他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准备了这么多东西的。高哲真的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瓶红酒并几个酒杯，又打开满满一箱的食物，供人任意挑选。此时时间是中午一点钟，正是饥肠辘辘吃午饭的时间。既然大家都同意，彭宇自然也不好再提出反对意见，扫大家的兴。王第用一杯果汁将高哲塞在秦许手中的红酒换下，与高哲碰杯后一饮而尽，之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也就算是冰释前嫌了。
    四人一边吃着丰盛的午餐，一边商量下午的行程。高哲建议道：“这里到长城脚下有近半个小时路程，咱们先爬东边的这一段，然后快日落的时候爬西边的那一段。那里是这一片的制高点，可以俯瞰整个长城的走势和全部九座烽火台。长城的那一边，还可以远眺清水湖。‘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要我说，咱们既然大老远地到这里来了，干脆锦上添花，再欣赏一下太阳掉在清水湖里的美景，怎么样？”
    彭宇提出自己的质疑：“要看日落？那岂不是太晚了？那个制高点离这里远吗？”
    高哲回答道：“不远，走回来也就一个小时吧。”又问旁边饿惨了、直接往嘴里塞牛肉干的王第：“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王第作为一个男孩子，对冒险啊，探索大自然啊什么的，当然有兴趣。之前是顾及秦许的安全，现在看着高哲的安排还挺合理，走走停停，应该也不会太辛苦，便也有些跃跃欲试，“行啊！咱们食物和水多带点吧，可以一边看日落，一边吃晚饭！”
    彭宇见王第也答应了，秦许更是一副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只得也说同意，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日落以后就天黑了，咱们得带上照明工具。”
    王第也想起来，看着秦许道：“天黑以后，估计会更冷！你是不是还得多穿点衣服啊？”
    高哲拍拍王第的肩膀，“放心，回来也就一个小时而已。有我们三个大男人在，还怕照顾不好你妹妹吗？我箱子里有专业的户外保温毯，等会儿一人一条，绝对管用。”
    第五十六章 不顺
    吃完午饭, 行程安排也在友好的氛围里全部敲定了。除了秦许，三个男人把背包装得满满的, 然后一行人就向着远处的长城进发。
    这里四面八方都是野地, 北风没遮没拦地往身上吹。王第毫不犹豫地打开一条保温毯, 将秦许从头到脚都包了起来，然后牵着她走。
    高哲和他们走在一起。一路上, 就数他最兴奋。一会儿跟秦许说他最喜欢的诗是那句刘禹锡的”“万里长城坏, 荒营野草秋”，一会儿又跟王第吹嘘自己曾经为了一部武打戏，穿着二十多公斤的铠甲, 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拍了整整两个月。
    彭宇默默地跟在三人身后, 听着高哲兴高采烈地高谈阔论，又想起了高哲说的, 将年少时的愿望一并了结的话。他不禁自嘲地想，高导演的电影即将上映，现在应该是他最忙的时候。特意抽出一整天的时间来做所谓的了结，也算是对自己很有诚意了吧！
    多年前那个瘦弱而羞涩的男孩身影，渐渐地和前面那个清朗俊逸、神采飞扬的青年重合。人人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 就连自己在多年的漂泊里都失去了少年心性，为何时间就单单放过了他呢？
    高哲说他对这段人迹罕至的长城熟得很, 看来并没有撒谎。他对这里的每一块墙砖，每一棵荒树，似乎都如数家珍。三人跟着高哲爬完了东边的一段长城，然后穿过一片树林, 又爬上西边一段。这里的山势明显陡了起来，但相对来说，城墙保存得也更为完整。秦许甚至还在一块城墙上发现了明代的碑文。
    虽然路程非常艰难，但四人还是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长城的最高点。在这里，好像离天更近了一些，太阳也比平时看到的更大一些。冬天里的落日，失去了热度和亮度，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红气球，漂浮在空中。
    四个人在城墙上向着西边坐成一排，没有人说话，也顾不上拍照。他们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看那落日怎样将漫天的云霞扯成丝丝缕缕的红，怎样将一湖山水染成酒醉后的醺然，最后又怎样沉入那波光潋滟的清水湖中。
    爬过了高导演私家珍藏的长城，又看到了美轮美奂的日落，这天的长城之行看起来是如此完美。然而美好的一切从这一刻开始戛然而止，后续的发展开始出乎意料地急转直下。
    按照高哲的说法，从看落日的地方到停车的地方，一个小时就能走到。可是他的预估里，没有考虑到十六岁弱鸡少女秦许的行进速度。
    上山还好，下山的时候，秦许的小短腿就完全不够用了。有的地方，几个男人可以一跃而下，而秦许却需要上面一个人拉着，下面一个人接着，一寸一寸地挪下去。
    太阳落下去以后，没过一会儿，天就全黑了。风越刮越大，月亮只露了一会儿小脸，就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了。远离城市的灯光，王第才知道原来“伸手不见五指”并不是一个形容词。
    这条路并不是来时的路，越走到后面，长城的陡势就越明显，脚下的地砖开始残缺不全，一不小心就会踩空绊倒。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行走着，王第几乎是把秦许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地挪。为了让王第能看清楚脚下，彭宇戴上了头灯，高哲手中拿着手电筒，都跟在他身后为他打灯照明。然而即使是这样小心，他们还是出事了。
    高哲只顾着给前面照明，自己却没留神一脚踩进了裂缝里，直直地向前扑倒在地。彭宇在高哲扑倒的瞬间，迅速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然而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不仅没有将高哲救起，反而被高哲的落势拖倒了自己的重心，重重地摔了下去。
    等到王第和秦许急忙回身把他们俩扶起来，发现始作俑者高哲的膝盖只是轻度地碰伤，救人的彭宇却被连累得扭伤了脚踝。最糟糕的是，高哲的手电筒也在跌倒中摔坏了。
    高哲跪在地上，慌乱地将彭宇右脚的鞋袜飞快地脱下，只见惨白的灯光下，脚踝处已经青紫一片，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
    这么糟糕的路况，再加上一个伤员，简直是雪上加霜。
    “怎么办？这里离停车的地方还有多远？”王第焦急地问。
    高哲脸色铁青，声音低沉，“以我们的速度，最少还要走四十分钟，后面的路更陡，还有几个垂直的断裂点。”
    “你他妈带的什么破路？早知道这路这么难走，你还让我们看日落？！”彭宇脚踝剧痛，终于忍不住开骂。
    “是，都怪我！我背你下去！”高哲说着就在彭宇的面前背过身蹲下，拉着彭宇的手，要把他背起来。
    彭宇气得用没受伤的左腿一脚把高哲蹬开，却牵连得右腿又疼起来，“滚粗！老子不要你背！老子自己能走！”
    他咬着牙，用手撑着地，想单腿站起来，王第忙伸手搀住他，“彭哥，别逞强了！你伤成这个样子，站起来都不容易，怎么可能下山？而且现在灯也只剩一个了……”
    彭宇疼得龇牙咧嘴，颓丧地道：“要不这样，你们别管我了！你们先下山回去，我自己在这凑合一夜，等天亮了，我再自己想办法。”他知道王第说得对，如果是白天，他也许还有可能靠单腿慢慢挪下山去，然而现在却是在夜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摸黑自己走。
    两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秦许先第一个反对，“那怎么行？绝对不行！你自己在这里肯定会冻死的！”她眼珠转了转，弱弱地说道：“而且……我也走不动了，还好冷！我刚才一直忙着认路下山不觉得，这会儿站住不动了，就觉得这夜里的风像冰刀子似的，吹得我骨头疼。”
    王第听秦许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忙用身体挡住风过来的方向，将她揽进怀里。
    “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背你走了！要不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秦许的身体软绵绵的，低着头，无精打采地整个都靠在王第身上，看起来可怜兮兮。
    四个人一下子倒了两个，这下山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了。王第抱着秦许背靠一面城墙坐在地上，又一次拿出手机看了看。唉，他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无人区，还是没有信号，想指望人上山来救他们，也绝无可能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回到车里是七点多，再回市区也要十二点。所以中午离开越野车的时候，秦许建议先跟王启力和李金苗打个电话，就说今晚住在朋友家里，明天再回去，免得大人一直牵挂担心。
    王第这会儿无比庆幸当时打了那个电话，不然让老爸老妈知道现在他们还在山上困着，还不知道要整出多大的动静。
    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三人，高哲的心里又悔又慌。没错，他摔的那一跤是假的，本来想装受伤，来拖延一下大家的行程。可是谁知道，彭宇竟然会为了救他真的受伤。事已至此，再改变计划也来不及，所以他咬咬牙，期期艾艾地说道：“要不，我们在这里露营一晚，那个，我在这附近藏了些物资……”
    三人一起看他，王第满脸的惊喜：“真的吗？”
    彭宇盯着高哲，恶狠狠地低声骂了一句，“你他妈的！”
    秦许看了看高哲又看了看彭宇，抿嘴笑了一下，问道：“我们四个人够用吗？”
    高哲半低着头，回避着彭宇的眼神，讪讪地道:“够用！我上个月才上来补充过的！”
    彭宇冷着脸哼了一声，扭过头不说话。
    有物资那就好办了。离彭宇跌倒的地方不远有一个碉楼，虽然没有顶，好歹有四面墙，勉强可以挡住寒风。高哲不顾彭宇的反对，将彭宇的胳膊搭在肩膀上，将他半拖半抱地扶到了碉楼里。王第干脆一个公主抱，将虚弱的秦许抱起，跟在他们的后面，也在碉楼里暂时安顿下来。
    伤兵都安排好了，高哲和王第便打算带着唯一的光源去拿附近的物资。
    “你把手机的照明开着，千万不要睡着，我一会儿就回来。”王第将秦许靠在墙边坐着，又打开一条毯子给她盖在腿上，连同身上原先的那条一起裹紧。就这样，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在这里会不会害怕？”
    秦许摇摇头，“不会，那边的路不好走，你才要小心。”
    “放心吧，有我守着，不会有事的。”彭宇也对王第说。
    这时候高哲也打开一条毯子，走过来殷勤地盖在彭宇身上，彭宇拒绝，他便低声道:“盖着吧，我很快就回来！”
    彭宇将毯子往上扯了扯，阴着脸扭过头，仍是不理。高哲叹了一口气，转身和王第一起走了。
    第五十七章 交心
    空荡荡的碉楼里, 秦许和彭宇都裹着毯子，靠着墙坐着。秦许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想要在厚厚的云层里找到星星。可惜云太多, 什么也看不见。唉, 难得到了这样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却看不到银河, 真的好可惜。
    彭宇看了看秦许, “你还有心情找星星？我看你其实没有那么虚弱吧？”
    “啊？”
    “别装了！你是故意配合高哲吧！想要给他机会？”
    “不是……那个，嘿嘿！高导演其实人挺好的。”彭宇果然是个人精，既然被他看出来了, 秦许也只好认了。
    彭宇却冷笑一声, “哼，人好？那是你不了解他。”
    秦许诚恳地道：“彭大哥, 我觉得你们还是谈谈吧。这一路高导演也算用心良苦。他导的新电影马上就要上了，如果不是有话对你非说不可，也不会跟我们一起来爬什么长城，更不会冒着受伤的危险假摔了。我真的觉得他挺可怜……”
    “可怜？哼！十二年前事情的真相，你应该在网上能查到吧？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 有着最好资源的他选择了退团，自由发展！不然你以为他的影帝是怎么得来的？他的成功是踩在我们的身上得到的！五个人, 到现在还在这个圈子苦苦坚持的，只剩下我一个！如果他可怜，那我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面前的女孩子柔软可爱，才只有十六岁, 可是彭宇却像对待一个多年老友一样，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和她谈起那段生命中的最痛的时光。
    “彭大哥，恕我多说一句。真相是什么？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往往都不是。真相到底是真是假，还要你自己用心来分辨。彭大哥既然你心里放不下那段过往，为什么不听从内心跟高导演谈谈呢？”
    “我不知道怎么谈，也不知道能和他谈什么。呵呵，他现在是我的半个老板，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才不是呢！你明明知道你对于高导演来说，是不一样的人。”秦许说着，忽然话题一转，“彭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我哥哥吗？”
    “因为他长得帅？”彭宇开玩笑地回答。
    “嗯，也有这个原因。”秦许毫不脸红的承认。
    “不过，更重要的是，我越和他相处就越被他的性格吸引。因为他是那样直接的人，对不喜欢的东西一眼也不会看，可是一旦被他装在心里，就会得到全心全意地对待。我想好的爱情，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我们都很确定，彼此是对方的唯一，而且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我的爱情很安稳，我们给彼此都打上了烙印……彭大哥，你其实是有感觉的吧？你在高导演心上打下的烙印？”
    彭宇闭着眼睛，靠着城墙半天没有说话。秦许也没有再开口，仍然看着天，虽然只分开了一小会儿，她却开始想念王第的怀抱了。
    彭宇忽然睁开眼睛，看着秦许问道:“说起真相，我跟高哲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你唱那首《真相是真》给我听的时候，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吗？”
    秦许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不起彭大哥，我当时确实有些冲动。只是觉得你和我哥哥是同样的一种人，如果你能摈除偏见，也许会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也不一定。”
    “所以呢，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彭宇继续追问道。
    怎么会知道？因为我重活了一世，而你恰巧出现在平行空间的某个交点？如果这么告诉彭宇，应该会把他吓得更厉害吧？秦许用手撑着下巴，苦苦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彭宇的这个问题。最后她想，不如还是用对付王第的那一套说辞吧。
    “是我梦到的。我曾经梦到过你有一个特别的恋人，也梦到了属于你们的那首歌。”
    彭宇眨了眨眼，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他曾经想过，也许秦许有一个什么长辈，恰好当年是他和高哲身边的工作人员。他和高哲，公司毕竟也是有炒作过CP的……可是竟然是梦吗？连那首无比贴合的歌也是？原来如此。
    秦许是不会撒谎的，她一定也很意外和困扰吧，那些本来和她毫无关系的事情，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梦里，然后又和现实相互照应。彭宇努力回忆第一次与秦许见面的场景，竟然不记得秦许当时是什么表情。
    “那你有梦到我和高哲的结局吗？”
    秦许将头搁在屈起的膝盖上，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做过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我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是虚妄的……有的时候我都甚至分不清，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许的脸在手机照明灯的阴影里，脆弱而忧伤。她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被呼号的北风吹散一样。
    彭宇忽然有些紧张，抓住秦许的胳膊，“秦许，你是真的，这个我非常肯定。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而且，我还可以肯定，王第对你的爱，也是真的。”
    秦许朝他展开一个甜美的笑，“谢谢你！虽然你不见得需要我的判断，但是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敢肯定高导演对你的爱也是真的。”
    ……
    “高导演，还有多远可以走到？”才离开秦许五分钟，王第就感到深深的不安。
    “快了。”
    又过了五分钟，王第忍不住继续问道：“高导演……”
    “到了！”
    啥？这就到了？王第看着高哲上前两步，利落地从墙边掀开一层防雨布，露出两个巨大的登山包来，不由得瞠目结舌。
    他回头看了看，那黑沉沉的碉楼就在不远处，就连秦许点亮的手机微光也能看得见。这个放物资的地方，居然离那个碉楼这么近？什么嘛？这事会不会也太巧了一点？
    “高导演，这个……”
    “别导演导演的了，就像叫彭宇一样，喊我一声哥不行么？”高哲拿起一个登山包，挂在王第的背上，没好气地说。
    “哦，高大哥……你刚才那是假摔吧？”
    高哲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背起另一个登山包，算是很光棍地承认了。
    “喂！高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这天气都零下好几度了吧？你没看到我妹妹都虚弱成那样了！万一冻病了怎么办？”王第生气地嚷嚷起来！
    “你鬼吼鬼叫什么？你那眼睛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你放心！你妹妹好的很！比你有眼力劲儿多了！真是的，这么好看这么聪明的小妹妹，也不知道她看上你哪点！”
    “喂！什么看上我哪点？当然是看上我长得帅啊！”
    “我待会儿得好好教教她，好看的皮囊都是不长久的，才华才最重要！你看看我！要说我年轻的时候，长得比你也差不了多少，现在老了就只能改行当导演了……”
    “你改行不是因为长相，是因为你演技不行！”
    “你个死小孩！到底会不会聊天……”
    高哲和王第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很快回到碉楼下面，看见彭宇和秦许裹着保温毯，像两个蚕蛹子一样并排靠在墙边，脸上还都带着笑意。
    才离开不到半个小时，彭宇的脸色就变好了，高哲不由得感激地看了秦许一眼，趁彭宇不注意的时候，用大拇指偷偷给她点了个赞。而秦许笑嘻嘻地用口型回给他一个无声的“加油”。
    高哲首先拿出登山包里的医药箱，给彭宇上了药，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帮他把鞋袜穿起。
    这边王第已经往四处搜刮了好些荒草枯枝，在碉楼中间燃起一堆熊熊的篝火。一时之间，寒冷被驱散，小小的碉楼内竟然被黄色的火光照得有了些许暖意。
    高哲和王第一起搭好了帐篷。彭宇见高哲从登山包里拿出两个睡袋的时候，脸色忽然一变，高哲立刻对王第大声说道:“这个睡袋给你们用！放心，这个睡袋从来没有打开过！”
    “那你准备两个干什么？背那么老远上来不嫌累么？”王第边往火堆里丢柴火，一边撇着嘴嫌弃地说。
    “要你管！老子就喜欢什么都成双成对的！你有意见？”高哲立刻恼羞成怒。
    秦许笑嘻嘻地看两人斗嘴，没有想到两个人一起去拿了趟物资，回来居然就变得这么熟了。王第好像天生就有这样的魔力，只要他愿意，无论是谁都可以轻易地成为朋友。
    伤员得到了救治，有了取暖的篝火，又解决了睡觉的问题，大家此刻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这天恰好是十二月三十一日，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告别旧的一年，迎来新的一年。高哲提议，既然四个人“阴差阳错”地聚在一起，在这个地方上不来也下不去，还不如索性放开酒量好好庆祝庆祝。
    高哲从登山包里拿出了罐头和酒。四人披着毯子，围坐在篝火边，一边烤火一边吃喝闲聊。
    “秦许，来一点吧？这酒和我的长城一样，也是珍藏限量版，一般人想喝还喝不到呢！”高哲举着盛着红酒的小茶缸，热情地邀请着秦许。
    王第立刻拦住，“不行不行，我妹妹才十六岁！不能喝酒！”
    “这是葡萄酒，醉不了人的！你妹妹以后总不可能永远不喝酒吧？你不给她训练点酒量出来，将来她在外面一喝就醉，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王第一愣，居然被高哲这番胡言乱语唬住了。彭宇微笑着看高哲忽悠王第，什么也不说。秦许却趁机把小茶杯接过来，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皱着一张小脸道：“好酸啊！一点儿也不好喝！”
    “喂！我还没答应呢！”王第夺过小茶杯，却发现已经见了底，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哪有女孩子像你这么喝酒的？不知道小口小口地喝？！”
    彭宇和高哲则看着两人哈哈大笑。
    秦许的酒量不行，半杯红酒下去，立刻就觉得脸上发热，头有些晕。王第再不许她碰酒，只让她自己捧着杯子喝水。一共两瓶红酒，三个男人推杯换盏，一会儿功夫就没有了。
    彭宇的酒量也就比秦许强那么一丢丢，平时看起来那么清淡内敛的一个人，这会儿酒精上头，嚷着非要唱首歌给大家暖场。秦许放下手里的杯子一边尖叫一边拼命拍巴掌，王第一边鼓掌一边吹起了口哨，这两个人凭一己之力硬是营造出了小型演唱会的热烈气氛。
    高哲好多年没见彭宇这样了，他笑得那么好看，眉眼弯弯，两个酒窝深得像是盛满了酒一样。他立刻变魔术一样地从登山包里拿出了一把木吉他，自告奋勇地要给彭宇伴奏，却被彭宇一把夺过来：“你不会唱这个，我这个是新歌！”
    彭宇嫌弃了高哲以后，又眉开眼笑地朝对面的秦许招手，“过来！咱们一起唱！”
    秦许立刻笑嘻嘻地站起来，毫不忸怩地果然坐到彭宇身边，彭宇调了调吉他的音准，然后微笑着看了一眼高哲，“来了啊，都给我听好了！”
    他轻拨琴弦，短短的前奏过后，与秦许一起唱道:“我给你看那几年青春再简陋潦草，却始终让我沉迷……”
    彭宇的嗓音低沉，秦许的声音甜美，两人的配合□□无缝，把一首《真相是真》唱得忧伤婉转、直指人心。
    高哲眼睛紧紧盯着彭宇，以手捏拳抵在唇间，极力控制着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却仍是忍不住在眼角流下一滴泪来。这个夜晚太过美好、太过梦幻。那个他以为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的人，竟然带着多年前少年的初心，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王第是唯一不知道高哲和彭宇之间内情的人，可是就算再驽钝，听到那歌词，看到高哲的泪水，再联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故事梗概。
    所以，高哲今天忽然出现，非要露营在这里的原因，是为了彭宇？所以，彭宇和高哲是少年时一起打拼的朋友？然后他们俩是……恋人关系？宇宙钢铁直男王第不禁咽下一口口水，然后悄悄往后挪远了一点。
    第五十八章 不穿秋裤的下场
    一首歌毕, 彭宇已经完全醉倒，高哲趁机宣布新年篝火晚会到此结束, 参会人员各自就寝。
    没有任何争议的, 四个人默认了晚上睡眠的安排。秦许和王第共一个睡袋, 睡在帐篷里。而彭宇和高哲共享另一个睡袋，隔着篝火, 挨着墙睡。
    秦许头昏脑胀地脱了鞋子钻进帐篷, 才想起来她和王第今天要挤在一个睡袋里睡。这个睡袋是个单人的，虽然看起来还算大，可是以王第的块头, 两人恐怕非得贴在一起, 才能都塞进去。
    怎么办？秦许捂住自己的脸，犹豫不决, 到底要不要先钻进去？
    王第掀开帐篷进来，“怎么还不睡？我把我们的毯子都给高大哥他们了，柴火够多，能撑到天亮，他们睡在外面应该不会冷。”
    “哦！那就好……”秦许随口答应着, 人却坐在垫子上没动。
    王第这才意识到两人的窘境，“咱们……那个, 也不能穿外衣睡，是吧？要不，我背过身去，你先进睡袋？”
    “嗯, 好。”秦许低着头弱弱地回应。
    王第果然背过身去，秦许赶紧脱下羽绒服盖在睡袋上，然后是牛仔裤。脱牛仔裤时，最尴尬的是拉拉链的时候。尽管秦许已经非常小心了，却还是发出了“呲呲”的声音。
    秦许穿着贴身毛衣和秋裤，面红耳赤地钻进了睡袋，尽量让自己身体的一侧贴紧一边，然后深吸一口气，小声地对王第说:“我好了！”
    王第慢慢转过身，见秦许已经躺进睡袋里，隔着帐篷，外面的火光跳跃着，看不真切秦许的脸，可她的一双眼睛却在黑暗里闪闪发亮。
    王第的心猛跳起来，他强自镇定，伸手把秦许不小心铺在枕头上的头发小心拢在一处又放在枕头后面，“你还不闭眼？我要脱了！”
    秦许连忙闭上眼睛，听着王第窸窸窣窣地脱衣服的声音，脑子里却回想起在小复式里看到的王第的裸背，顿时感觉今晚有些绝望。这么漫长的一夜，要怎么熬？这是个问题。
    王第也在发愁，脱下了身上的羽绒服以后，他发现他掉入了一个自己挖的天坑里。和十六岁未成年女友挤一个睡袋睡觉，到底要不要脱牛仔裤，这是一个世纪难题。
    王第知道秦许有点儿洁癖。看看她脱在一边，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和牛仔裤就知道了。他还记得之前他在文大电视台跳进秦许小床的那次。秦许当时的反应特别大，不过脱口而出的不是他不应该进她的被子，而是不应该穿着牛仔裤进被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条饱经摧残的牛仔裤，深蓝的颜色已经被长城上的千年风沙染成深灰。大腿上一块暗红，是篝火晚会时不小心泼上的红酒。裤脚上好多黑色的小小颗粒，那是为了捡柴火，在荒草丛里刮上的草籽。膝盖上两处小小的焦黑，是烧火时被忽然腾起的火焰燎的。身后的情况就不用看了，席地而坐那么久，屁股上肯定有两团拍也拍不掉的灰黑。
    所以结论是，无论如何，绝对不能穿着这条牛仔裤进睡袋！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果秦许不让穿牛仔裤，那么穿着内裤进睡袋是被秦许允许的吗？
    是的，自从上初中以后，王第就把秋裤这种老弱病残专属的东西扔出了衣柜，以身强体壮自诩。即使是到了零下几度的帝都，他也依然仗着年轻扛造的身体，我行我素。所以他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如果他脱掉牛仔裤的话，就只能穿着一条性感内裤，光着两条大毛腿进睡袋了！
    眼前这位乖乖听他的话，还紧紧闭着眼睛的秦许小朋友，今年才芳龄十六。除了被李浩激怒的那一次，他俩的关系到现在也仅限于摸摸小手、亲亲脸颊。王第知道要与秦许走到最后那一步，至少还要等上好几年，他其实没有着急。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生活会先对他动手，把他逼到这个份上！
    卧槽卧槽！穿也不行，脱也不行！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天杀的选择题！王第这会儿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举起砂锅大的拳头，往自己的胸口狠狠擂上几拳！叫你他妈不听妈妈的话！叫你他妈大冬天不穿秋裤！打死你这头年少轻狂、不知人间艰险的蠢猪！
    秦许闭着眼躺在睡袋里，心情万分紧张，却发现王第没有进睡袋，也没有再发出什么动静。她按捺不住好奇，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王第穿着单薄的打底T恤，坐在帐篷里一动不动。
    她忍不住把眼睛全部睁开，问道：“哥哥？不睡觉吗？”
    王第咳嗽一声，故作镇定地回答：“你先睡吧，我到外面去看看火怎么样了！”说着就拿起已经脱下来的羽绒服，转身要站起来走出帐篷。卧槽！要不今天别睡了，在火堆边上坐一宿得了！
    秦许从睡袋里支起半边身体，“哥哥！别闹了！咱们睡觉吧！”看到王第比她还要害羞，秦许心下有些好笑，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王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捏着手上的羽绒服，还是没有动。
    秦许不禁觉得奇怪，“怎么了？”王第可不是那么忸怩的人啊！
    王第背对着秦许，用手抓了抓头发，艰难地小声道：“那个，我没穿秋裤。”
    秦许目瞪口呆，被天雷劈了个正着！原来是因为这个！她的眼神看向王第穿在身上的牛仔裤。王第好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幽幽地说道：“裤子很脏。”
    秦许当然知道，爬了一天纯天然无保养的长城，她自己的牛仔裤也是脏得要命。让王第穿着牛仔裤进来，她只要设想一下，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实在是不能忍受。可是不让王第进来？这么冷的天，他在外面坐一晚应该会冻死吧？
    秦许咬咬牙，是很尴尬没错，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王第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是最亲的人，所以不用顾及那么多。秦许鼓起勇气，忍住自己暴起的心跳，用大大咧咧的声音说道：“没事，你就进来吧。”
    王第回过头来，好死不死地追问：“穿牛仔裤？”
    秦许故作洒脱地伪装一下被戳破，她羞愤欲死，把头扭向一边，咬着后槽牙说道：“不穿！”
    “那，那我脱了？”王第还在期期艾艾、磨磨叽叽。
    秦许被他气得老血都吐了几升出来，干脆转过身背朝王第，不理他。
    王第自我安慰着，反正秦许穿得还算齐整，也不算肌肤相亲。只要秦许不觉得他猥琐，只要他自己有定力，这样睡一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他比秦许有经验，解拉链的时候，用一根手指抵着，慢慢地拉，没有太大的动作，他就已经脱下牛仔裤，开始往睡袋里钻。
    秦许的心鼓敲得震天响，她身体绷得直直的，紧紧地闭着眼睛。在黑暗的世界里，她身体的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灵敏。她感到王第的身体非常热，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带着不可思议的热气。因为距离很近，王第身体上自带的那股子似花似木的暖香，一下子把秦许整个人笼罩住，把本就有些醉意的她熏得更加心慌意乱、昏昏沉沉。
    虽然秦许已经竭尽全力地靠边，以为自己给王第留的空间应该足够大了，可她还是低估了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男人的体积。王第一进睡袋，就不可避免地紧紧贴住了秦许的身体。随着王第艰难地一点点往下挤进睡袋，除了身体一侧传来的热度和压力以外，秦许的脚丫忽然碰到一片温度极高的、有弹性的光。。裸的肌肤。
    处于高度紧张的两个人忍不住同时哆嗦了一下。秦许脑袋里轰然作响，她立刻转过身体，把身体放平。睡袋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她的胳膊正好搁在王第的胳膊上。她的手又碰到了王第的手臂，那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了王第坚硬的肌肉线条。妈呀！秦许立刻又扭动身体，想要把手臂收回来。
    “能不能别动了！”王第忽然低声埋怨了一声。秦许立刻僵住，不敢再动。
    王第真的要疯了！他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他以为秦许小小一只，不会有多大热量，没想到等到他光着腿钻进来，竟然发现睡袋里是暖暖的。他逼着自己不要去想那是秦许的体温，不要沉迷于秦许身上散发的少女香气。他把手搁在自己的胸口，免得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他发誓他绝对没有故意去触碰秦许的身体，可是睡袋实在太小了，他躺下去以后，两人的身体自然地紧贴，他的手臂和秦许的后背紧紧挨在一起。王第心跳如雷，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为什么连后背都可以这么软？难道女人真的是水做的不成？
    他的身体自进入睡袋开始，就很诚实地起了反应。尤其是当秦许的脚碰到他小腿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热得快要炸开了。她的脚有点凉，却在他滚烫的小腿皮肤上燎起一片鸡皮疙瘩和电击一般的战栗。
    王第的眼前不可控制地出现了一个画面，是他在学校体育馆外抽烟，秦许打着伞踏上台阶、慢慢走到他面前的那天。是的，他非常清楚现在睡袋里那双光着的小脚的样子。三十五码的小脚丫，白皙幼嫩，脚趾修长，指甲如同粉色的小贝壳一样。
    第五十九章 我爱你
    王第热血上涌, 脑子里喧嚣一片。光是想象秦许的那双小脚，他已经不能自控。可偏偏秦许还在那里动来动去, 不停地挑战者他的极限。
    王第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 提醒自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说点什么来打破帐篷里暧昧而紧张的宁静。
    可是说什么呢？王第浑浑噩噩地思考着。旁边这个又香又甜、软绵绵、紧贴着他微微发抖的小东西, 严重干扰着他的思绪。他紧紧扣住自己的手, 拧着自己的皮肤，来对抗那种让人沉沦的香气。
    对了，王第忽然想起来, 秦许和彭宇一起唱了那首歌。那就随便聊聊这个话题吧, 王第开口问道：“你……”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像话, 立刻干咳了一声，“咳，那个，早就知道高大哥和彭大哥之间的关系？”
    秦许楞了一下，她完全没有料到王第会忽然说起这个。她是大意了, 和彭宇一起唱歌的时候，正是酒意正浓, 完全没有任何掩饰和顾忌。此刻听到这样的问句，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浑身暴热的羞臊也慢慢冷了下来，她轻轻地回答：“没有,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这是事实。上一世彭宇是因为出柜的丑闻才退出娱乐圈，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爱人是谁。秦许不记得高哲这个名字，只是在爬长城的过程中才慢慢看出来他们的关系。
    “那你怎么会和彭宇一起唱那首歌？”
    “我梦到的，然后给了彭宇。就是那次我们到B城找他的那次。”除了重生这件太过匪夷所思的事，其他的事情，秦许都对王第无条件的诚实。
    王第的脑回路永远不能用常识来判断，他立刻放弃了那首歌的话题，“你梦到的？你上次也说梦到一个男生戴着祖母绿的耳环，还记得吗？”
    王第微微转头看向秦许，发现她还闭着眼睛。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看到她睫毛的微颤，还有她那鲜红欲滴的嘴唇微微向上嘟起。他的理智顿时离他而去，有些迷糊地，他轻轻地撑起身体，向近在眼前的小脸俯身而去。
    这时，秦许睁开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王第，“嗯，记得啊。不过你没相信我。”
    王第瞬间醒过来，捏住拳头，紧咬牙关，赶紧重新倒在枕头上，艰难地重新找到刚才的话题，“不，我相信，真的……”他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至少说话的声音别那么奇怪，“你大概在梦里没有看清，那个人就是我。我有一只那样的耳环，是我奶奶留给我的遗物，以后到我家我拿给你看……”
    秦许的心慢慢慢慢沉了下去。
    是这样吗？原来那只耳环根本不是什么赞助的饰品，而是王第自己的私藏？怪不得那天他的情绪会变得那么快。前一秒还在生气，说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仿佛立刻就要决裂。后一秒却又喜笑颜开，完全不提“前男友”的事。那么王第的理解到底是怎么样的呢？他真的能和彭宇一样，轻易接受她口中所说的那个梦境吗？
    如果王第对这个过于真实的梦境提出异议，自己该怎么对他解释？秦许忽然觉得很无力。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她开始慌乱，不知所措。到底要怎么说，才能将这件事掩盖下去？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那杯红酒的后劲又慢慢上来了。秦许觉得很悲哀，她从来都清楚地知道，只要编造了一个谎言，就需要再用千万个新的谎言去掩盖它。这会儿她真的觉得有些累了，她不想再欺骗下去。
    或者自己应该趁这个机会对王第全盘托出吧。不管自己的来历再荒唐离谱，也好过不断地隐藏欺瞒。王第是最纯净最坦诚的人啊，比起那个异世重生的事实来，他更不能接受的，应该是最亲密的人说的谎话吧？
    可是该怎么开口呢？
    王第，你眼前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你所喜欢的这个面容并不是属于真正的我自己。
    秦许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她觉得无法忍受。
    其实从头到尾，她都不是在害怕王第不能接受她重生的事实。王第也许会诧异，会惊奇，但是他最后会“卧槽”一声，夸张地感叹她的好命。是的，王第从来不是保守的人，从来不是胆小的人。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会坦然接受她特别的来历。
    秦许忍受不了的是另一件事。不管外表多么年轻美丽，可是她的内在还是那个古板拘谨的工科大龄剩女。在秦许的潜意识里，她清楚地知道，王第之所以会让她当他的妹妹，全都是因为小秦许的这张和他肖似的脸而已。就连干爸干妈对她的喜欢，也是出自同样的理由。如果她不是拥有了这具本来不属于她的身体，她也许和王第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所以如果她此时此刻告诉王第，这个身体其实并不是属于原来的她，那么王第还会愿意和她在一起吗？秦许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她第一次被逼着去面对那个她一直不敢触碰的问题。王第究竟是喜欢那个有着甜美外表的自己，还是那个内在的平淡而卑微的自己？答案好像是不言而喻的。上一世的自己可是单身了半辈子，也没有能嫁出去。
    就在秦许强行将自己的外在和内在割裂，而心灰意冷的时候，她听到王第说:“我们背过身去睡，好吗？”
    好的。
    都听你的，干脆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背道而驰好了。
    秦许头疼欲裂，她觉得自己醉了，疯了。王第是她两辈子的梦想，是她到这个世界来唯一的原因。她好不容易可以和他这么近，好不容易打动了他的心，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就算再心疼那个一无是处的灵魂，也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眼睁睁地失去啊！
    不管心里的想法怎样癫狂地左右摇摆、翻来覆去，秦许的身体还是听话地在睡袋里背过身去。
    王第也转过身，与秦许背靠着背。他对秦许激烈的思想斗争毫无所觉，他只是觉得这样，好像终于可以不那么尴尬，可以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些。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他如释重负地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说道：“谢谢你梦到我，秦许。我想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吧！你天生就应该是我的，我天生也属于你！我发誓我会永远守护你，不让任何人破坏我们的爱情，就算是你爸爸也不行！”
    什么嘛！真是讨厌。在人家这么忐忑的时候，干嘛忽然说这种煽情的话？
    一颗眼泪不期然地从眼角滚落下来。所以会不会有那么一点，你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而喜欢我？就算我没有你喜欢的外貌，可是我有一颗最向着你的心。未来的日子里，喜欢你这件事，我会更加努力。
    秦许抽了抽鼻子，小声地回答:“好，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要跟你道歉的事。”王第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沉重。
    “啊？是什么事啊？”秦许带着哭过的鼻音问。感觉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好像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原谅似的。
    “对不起，恐怕我今天不能兑现在长城上吻你的承诺了……。我现在不敢转过来，我怕我会忍不住。”
    好像有什么不对了。王第换台了，秦许的满腔感动立刻变成一头黑线。
    混蛋！谁要你道这种歉啊？我根本没有那么期待好吧？！她收回眼眶中蕴集的眼泪，咬着后槽牙回答:“没关系！”
    “还有……”
    听到王第还有话说，秦许的火气在聚集，“还有什么？”
    “新年快乐！还有，我爱你！”
    第六十章 生气
    第二天一早, 秦许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天已经大亮了。身边没有人, 帐篷外面却飘来食物的香气。
    昨天夜里, 被表白了的秦许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会激动得一夜无眠, 结果酒劲儿一上来，她就迷迷糊糊地睡死过去, 连王第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
    她穿好衣服, 走出帐篷，见三个大男人正围坐在火堆边，吃着早饭。彭宇因为昨晚的宿醉, 脸色还有些发白, 可是他的神情却是明媚开朗的，一扫之前的郁结忧伤。看来昨天晚上, 他已经和高哲解决了他们之前的纠葛，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
    王第因为时刻关注着帐篷的动静，所以一眼就看到了秦许。他端着碗看着秦许，眼神却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真的不明白, 世界上怎么会有秦许这样的人？一大早起来，脸也没洗、牙也没刷, 却还是那么的好看。她的一张小脸，眉目如画、莹润白皙，甚至在晨曦中闪闪发光。
    彭宇也看到了秦许，立刻招呼道：“起来了？过来吃面！”
    “哦, 不刷牙吗？”秦许抓了抓自己头顶上已经乱成两颗毛球的小揪揪。
    以这个形象迎接王第表白后的第一天，她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要计较那么多！快来吃这个超级豪华、众星云集方便面，你哥哥的手艺还真不错！”高哲嘴里塞满了食物，含含糊糊地说。
    “你做的？”秦许惊奇地凑上去问王第。
    “嗯，跟你学的。”
    王第对自己一大早的发花痴，微微有些脸红。他低头掩饰着，给秦许盛了一大碗面，又给她夹了好几块锅里的罐头排骨和牛肉。
    “第第就是偏心，这可是今年的第一顿饭啊！我刚才要多吃一块排骨，他都不让！”高哲撇着嘴抱怨道。
    “我那是为你好！年纪一大把，一大早吃那么多肉，不怕得三高？”面对这个高龄弱智，王第可是毫不留情，怼起他来专戳痛点。
    “去你的！我正当壮年！年纪怎么就一大把了？”高哲被王第气得半死，就要跳起来跟他理论。
    这边彭宇却把他一把按住，“吃饭！别闹！”，又把自己碗里的几块排骨都拣到他的碗里。
    “赶紧吃！我不怕你得三高！”
    高哲得意洋洋地冲王第呲了呲牙，开心地啃排骨去了。
    秦许忍着笑和彭宇交换了一个眼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高哲好歹也是个影帝。昨天刚见面的时候，明明是满满的霸道总裁风，怎么遇到王第以后，就变成了喜欢斗气斗嘴的小孩子。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的是很神奇。
    吃过早饭之后，四人收拾了行囊，仍是高哲搀着彭宇，王第护着秦许。经过一夜的相处，四个人都感觉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地从长城上慢慢下来。快到中午的时候，高哲开着车把王第和秦许送到了酒店门口。
    高哲挑了挑眉毛，直接对王第说：“要不要当我电影的男主角？我让人给你量身定做一个本子怎么样？”
    “我还是先考上电影学院再说吧！”王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过忽然想起来余庆，便又说道：“我有个朋友在视频剪辑和制作方面很牛，现在正在找工作，你那里要人吗？”
    “可以啊，你让他给我打电话！”
    “嗯，谢啦！”
    “谢个屁啊！后面我和你彭大哥还有个坎儿要过，要是能顺利趟过去，以后有我们俩罩着你，你在这个圈子就横着走！”
    “你还是把你的电影处女作先弄好吧！不要搞出票房毒药的名声来！如果导演界混不下去，最后又要回去当演员就太丢脸了。万一以后我出道了，咱俩碰到一起——我可不想演你的儿子！”
    “你个死小子！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这边彭宇也在嘱咐秦许，“王第的专业课肯定不会有问题，文化课你再给他抓紧一点，不要到时候考上了分数不好看。还有一件事，那首歌我拿走了，高哲说要放在他的电影里当片尾曲。作词作曲，我想写你的名字。嗯，这时候还不知道这个电影结果会怎么样，要不你取个笔名？”
    “不要，这首歌是给你的，只属于你！就当是我送给你和高大哥在一起的礼物吧。你们要做的事，我和我哥哥都帮不上什么忙，对不起！”
    彭宇从车窗里伸手搂了搂秦许，轻声道：“胡说！我才欠你一句谢谢。没有你，我永远也不会走出这一步，也许一辈子都会在失望和愤恨中度过。秦许，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王第却走过来，一把把秦许从彭宇的怀中扯出来，“走吧走吧，你不是还要去医院看脚吗？我告诉你啊，我绝对不允许我妹妹有什么男闺蜜，就算是你也不行！”
    在一阵笑声中，四人匆匆告别。三天的元旦假期很快就过去，秦许带着满满一箱子的礼物和干妈干爸沉甸甸的嘱咐，回到了学校。
    一进宿舍门，杨妙就扑上来，“怎么样怎么样？和我偶像的蜜月旅行还顺利吗？我听周童说，你们要公开了是不是？”
    秦许一把推开她，“胡说什么呢？蜜月你个头啊！”她打开箱子，将满满一箱子帝都特产小吃往桌上一倒，阔气地一挥手，“想吃什么，自己拿！”心中暗想，这么多吃的，总能堵住你这个小吃货的嘴吧？
    果然杨妙再不关心什么公开不公开的事，立刻欢呼一声，一头扎进零食里。
    秦许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叉着腰站在宿舍中间，以大王巡山的架势往四面看了看。
    咦？怎么觉得寝室里今天好生冷清？秦许忍不住问道：“周童和吴欣然呢？她俩没在啊？”
    杨妙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糖葫芦，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唉，别提了！这几天我过得太惨了！好不容易决定留校过一个元旦，结果你去旅行，那两个忙着谈恋爱，宿舍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周童和陈留这一对，秦许是早就知道的。不管怎么样，陈留是王第的室友，还是靠谱的。可是吴欣然又是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的？
    秦许好奇地说道：“欣然也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妙妙你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吗？”
    “不是你撮合的吗？就是你们电视台的台长余庆啊！”
    “余庆？！”秦许吃惊地问，“是真的吗？这……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王第过生日的那天吧？欣然说余庆很有才华什么的……亲爱的，你怎么了？”秦许的脸色异常难看，一张小脸扳得紧紧的，好像要被气哭了一样。
    秦许此刻确实很生气，余庆是个好人不假，可是他对待爱情的态度实在让人不敢认同。秦许以为和余庆谈恋爱的，都是和他一样，对爱情没有底线的花花少女。万万没想到，余庆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把手伸到她的身边，打起了从来没有恋爱经验的吴欣然的主意。
    “这几天欣然晚上回来了没有？”
    杨妙见秦许的脸色不对，也开始紧张起来，“没有。她应该和那个台长在一起吧，周童说看到他们一起在外面吃饭来着。喂！你去哪儿？”
    秦许一阵风似地冲出宿舍，楼道里回荡着她的怒吼：“我要找余庆那个王八蛋算账！”
    秦许气势汹汹地赶到行政楼，直奔十二楼，没想到王第也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不是回宿舍里吗？”王第迎上去问，谁知秦许根本不看他，直接冲到余庆面前，拍着桌子吼：“欣然呢？欣然现在在哪里？”
    余庆被吓了一大跳，他和欣然谈恋爱这事，确实是一时失控造成的。他也早就预料到了，如果秦许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可他实在没想到秦许发起火来竟然会这么凶。他仓皇地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应该，应该是去图书馆了吧！”
    秦许恶狠狠地瞪了余庆一眼，还是不相信他，自己在余庆的宿舍里叮叮咣咣地搜了一圈。
    “怎么回事？”王第拉住明显抓狂的秦许。
    秦许迁怒道:“你知不知道他在跟欣然谈恋爱！就是你的好兄弟！这个大猪蹄子！”
    她又指着余庆的鼻子跳脚怒吼道:“你这个大混蛋！欣然在你这里排到多少号了？她的号码是二十几号？还是三十几？这次你又打算跟她玩多长时间？两个月？一个月？还是一个星期？你混蛋！我把你当朋友，不是为了方便你泡我姐妹的！你这个王八蛋！大混蛋！”
    秦许向来乖巧懂事，最会为人着想，王第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她明显已经气疯了，却不知道怎么骂人，只好一个混蛋一个王八蛋，翻来覆去地骂，最后把自己气得发抖，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王第是真的心疼了，他一把搂住秦许，安抚地摸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别气了，先到你宿舍去休息一会儿，才坐了飞机，不是说很累了吗？”
    秦许没找到吴欣然，哽咽着被王第哄着搂着送下楼去。王第给她又热了一杯牛奶，叮嘱她慢慢喝，这才上楼去找余庆。
    王第走进余庆宿舍，没想到屋里却多了一个人。女的，看着眼熟。王第在脑海里搜索着这张脸，卧槽！还真是秦许的室友吴欣然！
    “什么情况？刚才把人藏哪儿了？”王第这会儿也心头火起。
    余庆羞愧难当，老老实实地回答，“在学习室里。”
    “卧槽！你他妈真的太过分了！”
    王第之所以赶着过来找余庆，是想告诉他关于他工作的好消息。
    余庆是计算机系的大四生，正在面临就业求职的压力。他常年专注于影视制作，专业成绩并不理想。他也打算放弃自己的专业，未来往电影制作方面发展，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往电影公司投简历。可是他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至今也没有什么进展。王第这回机缘巧合和高哲成为了好朋友，因此特意为余庆争取了一个去高哲手下工作的机会。
    王第万万想不到，余庆在和他讨论工作前程的时候，还在学习室里藏了一个女朋友！而这个女朋友还是秦许最为看重的好姐妹。
    这回，连王第也想打人了！
    他对余庆并没有那么大的成见，不管和谁谈恋爱，都是人家的自由。可是如果余庆真的看重这个女孩，就应该堂堂正正地介绍给自己。像这样遮遮掩掩，见不得人地藏在别的地方，无非是因为余庆自己根本没有把这女孩当真，这场恋爱从一开始真的就只是玩玩罢了！
    第六十一章 一次性的爱情
    吴欣然低着头, 如果是其他的时候，能这样和偶像王第近距离接触, 她大概会兴奋不已地求一张合照, 到妹妹粉丝团里大肆地炫耀吧。
    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面对的是这样的场景。
    秦许刚刚冲余庆发火的话，她全都听见了。她没想到有一天, 在宿舍里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的秦许, 会为了她这样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
    吴欣然摇摇头轻笑，看来以后要教教秦许怎么骂人了！她的字典里骂人的话简直少得可怜！这个软萌软萌的家伙啊，连发火都那么可爱！
    她抬起头来对王第说道：“好了！你别怪余庆！是我自己要躲起来的。这件事, 我自己下楼去跟秦许解释。”说完她就径直走出门去。
    王第深深吐出一口气, 板着脸，扭头对余庆生硬地说道：“你记一下高导演的电话！”
    “对不起！”余庆没有动, 只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
    王第突然发火，“你用不着跟我道歉！那女的我根本不认识！你该道歉的是秦许！我记得你前几天才说过，要抢走我的王冠，给秦许当哥哥吧？你他妈就是这样当人家哥哥的？借着妹妹的名头，把她身边的朋友一网打尽？卧槽！你他妈还是个人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余庆抱着头。他知道王第骂的每个字都对,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第一次见吴欣然，他就对她有兴趣是没错, 可是他真的没有追求她的胆量。
    不管是秦许，还是王第，对他苍白的大学时光来说，都算是一种救赎。他有了一个肯为他打架的兄弟, 还有了一个想要真心呵护的妹妹，他发自内心地想要珍惜这些难能可贵的感情。
    他发誓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可是吴欣然真的太主动了，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稀里糊涂的，他就和她变成了现在的关系。
    现在怎么办？他也很头疼。分手吧，秦许会杀了他，那就真的成了玩弄她朋友一个星期的渣男。不分手吧，难道还能谈到嫁娶？拖的时间越长，对吴欣然伤害越大，秦许就会把他恨得越深。
    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所以老天是公平的吧？这些都是他这些年来对爱情玩世不恭得来的报应！
    ……
    十一楼女生宿舍，秦许坐在自己的床边，正捧着一杯牛奶发呆。也许牛奶真的有镇定的作用，她这会儿完全地冷静下来了。有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深处忽然钻了出来，她忽然开始心慌。
    自己是否有干涉别人恋爱的权利？余庆是很渣，可是万一，他对欣然是真心的呢？渣男也不一定总一直渣下去，万一，欣然就是那个终结者呢？
    这么想着，秦许忽然开始后悔。
    都说爱情是最不讲理性的东西。自己当初也没有想过要爱上王第，当他的女朋友，可是爱情就是这样出人意料地把她和王第绑在了一起。
    明明自己已经见识到了爱情的威力，怎么现在到了欣然的事情上，又武断地用规律和惯性来判定他们的结局呢？
    天哪，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是什么让她竟然敢于这样放肆去干涉别人的爱情？
    秦许正在懊恼，想着要不要上楼给余庆道个歉。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秦许放下手中的杯子，走过去开门，发现门外竟然站着的是吴欣然——她的室友和闺蜜。
    “欣然！”秦许像个小孩子一样，扑进吴欣然的怀里。
    “担心我了吗？”吴欣然搂着秦许，摸摸她的头发。
    “嗯。你，你跟余庆……”
    “你说那个混蛋，王八蛋？”
    “你都知道了？”秦许惊得一下子从吴欣然的怀里弹出来，然后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骂他的。”
    “骂就骂了吧，反正他迟早也会被你骂的，早一点晚一点，都差不多。”吴欣然笑嘻嘻地说。
    她环顾了一下秦许的宿舍，走到秦许的床前，“晚上我能睡这儿吗？你这张小床真可爱！”
    “好呀！我们俩睡一起！”
    王第担心着秦许，特意下来看看女生们谈得怎样，没想到两人说说笑笑正在准备就寝。
    王第拉着秦许来到走道上，悄悄地问她：“怎么了？不生气了？”王第有些搞不懂，刚才恨不得要跟余庆拼命呢，居然现在就气全消了？像个没事人似的。
    “嗯，我自己想通了。我太自以为是，想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插手别人的爱情。我不该这样的，毕竟我自己也不是很懂。”
    “傻！他们的爱情怎么能跟我们的相比？再说了，你也用不着懂，我们两个之间有没那么复杂。”
    这么说，秦许就更糊涂了，“什么啊？”
    王第使劲揉了揉秦许的脑袋，“算了算了，你干脆别想了。晚上的夜谈会不要开太晚，知道吗？我今天回小复式去，明天开始又要上课了。”
    “嗯，那哥哥晚安！”
    “就这么走了？我还欠你一个亲亲呢！”
    屋里还坐着吴欣然呢！秦许一下跳起来，捂住王第的嘴，做贼似的往身后看了看，总觉得这门的隔音不太好，又着急地推着王第往远一点的地方走。
    王第被她逗得不停地笑，扯下她的小手捉在手心，“干嘛啊？要对我用强啊？”
    见两人已经到了走廊尽头，王第又笑着说，“嗯，这里倒是够黑！你放心对我下手，我是绝对不会反抗的！”
    说得好像秦许真是个垂涎他美色的变。。态色。。情狂一样，秦许松开手，气急败坏地又拿脚踹王第。
    王第熟练地躲过、绊倒秦许，再把秦许抱在怀里，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果然是操练过好多次了。
    秦许红着脸还在王第怀里挣扎，王第轻声地哄她，“好了好了，只稍微亲一下，好不好？又有几天见不到了！”
    秦许这才不好意思地安静下来，“那你放开我！”
    王第果然松开对她的钳制，带着满满的期待，低头看着她。
    就算是楼道那么黑，秦许也看得到他含笑期待的目光。
    “你闭上眼睛行不行？”
    王第乖乖闭上眼，感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得好快，他嘴唇不自觉地嘟起，准备迎接那迟迟未到的一吻。
    秦许忍着羞涩，不断给自己鼓劲，最后终于踮起脚尖，在王第的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下。然后像兔子一样，飞快地溜走了。
    王第睁开眼睛，摸了摸脸上那一点温热的触感，摇头叹息:“什么嘛！”然后又忍不住笑了。
    秦许的脸直到躺到床上还是发烫的。吴欣然看着她慌慌张张、满脸通红地跑回来，只是抿嘴笑了笑，也并没有说破。等到她们关了大灯，并排躺在一个被窝里，吴欣然才感叹道:“ 亲爱的，你简直幸福地在冒泡泡！”
    秦许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打开了床顶上挂着的灯线，微弱的银色小灯一个个交错闪烁，真的好像一条小小的银河。
    秦许借着那微弱的光线去看吴欣然的脸，“欣然……你和余庆，你们不幸福吗？”
    吴欣然仰躺着，“也不是，我觉得现在挺幸福的！不过可能和你的幸福有所不同。”
    她耐心地对秦许解释道：“有些爱情是一次性的，好还是不好，并不以结局是否幸福来判定。我和余庆的爱情就属于这种。我呀，我想谈一场恋爱……这事我跟你说过对吧？”
    秦许记得，那是王第的生日会上，看了余庆制作的视频以后。想到这里，她忽然有点明白了，“哦！你就是那时候开始喜欢余庆的？”
    “是呀！我想找个人谈恋爱，当时又觉得余庆很顺眼，所以就果断出手，把他一举拿下！”
    “啊？是，是你先……”
    “嗯！我厉害吧？所以秦许，不要为我担心！我不会被余庆伤害到的。因为我的恋爱和你的不同，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从一而终，我只是想和一个顺眼的人在一起一阵子。我虽然羡慕你和王第的爱情，但是我也不强求自己一定按照你们那样的标准寻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各自的际遇，我能在一段感情里让自己快乐，不留遗憾就行。比起结局，我更在乎过程。比起恋爱对象，我更在乎恋爱本身。”
    “我好像听不懂唉……”
    秦许茫然地想，不在乎恋爱对象，那叫什么爱情呢？如果不是王第，自己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不，完全没有可能。
    “哈哈，听不懂也没关系！总之，你不要责怪余庆，也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尽情地享受这一段时间，然后在恰当的时候，完美地给它画上一个句点。一切尽在我的掌握，OK？”
    “好的，我知道了，我明天会给余庆道歉。”
    “不用管他啦，他才不会怪你！其实他很怕你呢，我刚刚勾上他的时候，他说他要切腹给你谢罪，哈哈！”
    “欣然！不管怎样，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只要你自己觉得高兴就好。如果万一以后余庆让你不高兴了，我帮你教训他！嗯，对了，我让我哥哥揍得他满地找牙！”
    “哈哈哈，我偶像为我打了一架！这个听起来倒像是个蛮幸福的结局！哈哈！”
    第六十二章 骤变
    第二天一早, 王第正准备出门上课，却接到了余庆的电话, “那个李婉, 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
    王第本来还以为他打电话过来, 是因为昨天秦许发火的事情。对的，他才没有那么好心, 主动去告诉他, 秦许其实已经不生他气的事呢。可是余庆却提到李婉？对于这个绝对不简单的女人，王第还是很紧张的。
    “不是很清楚。她在咖啡厅闹事，然后被学校辞退的事, 我妈知道后, 给她打了电话。但是她没有接，所以也没有她的消息。你忽然提起她,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我昨天睡不着，仔细看了一下校园网里的那个李婉闹事的视频，我发现编辑手法有些眼熟。然后我黑进我们的校园网，发现李婉事后在校园网上又发了好几次公开消息，都被秒删了。我是在想啊, 是不是有人针对她啊？”
    “这个很明显好吧？那个视频做出来的效果就是要整死她吧？”
    “看起来是这样，不过兄弟, 你想过背后的原因没有？那个做视频的人到底为什么要针对她呢？我仔细查了李婉被秒删的消息，只有最早的一条被我查到了，我告诉你啊，是关于秦许的。”
    王第觉得他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为了帮秦许，才故意搞李婉？”
    “我不知道，这个人我还在查，是我们学校的ID，我肯定以前跟这个人打过交道，在哪里看过他制作的东西。但是我这会儿还没有查到，所以先打电话告诉你。我觉得这个人是敌是友还真的有点搞不清。”
    王第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选，李浩，那个利用老师的身份，暗恋秦许的人。应该就是他吧？因为只有他最清楚李婉和秦许的纠葛，最知道秦许过去的伤痛在哪里。
    这么一想，王第心里很有些堵得慌。一开始明明是自己说要赶走李婉的，可是最后竟然被李浩先动手，一举解决了这个问题。
    余庆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很奇怪的是，我发现他还干预了我们校园网里，关于你的帖子。”
    “我的帖子？是什么？”
    “就是首页里面《王第的妹控日常》那一个。我发现凡是有人说站兄妹CP的，或者说你们俩在谈恋爱，不像表兄妹的评论，都会被他删掉。”
    这样说来，就更像李浩的所作所为了！王第暗自咬牙，这个卑鄙无耻下三滥的家伙，原来老早就在背后动手脚了。
    “好，我知道了，看来我确实有一个劲敌。谢谢兄弟！哦，忘了告诉你，秦许说她已经不生你的气了。”
    “啊？你说什么？真的吗？”余庆惊喜地问道，然而回答他的是，王第已经挂掉电话后的忙音。
    王第挂了余庆的电话，心里的火气却越来越大。虽然已经和秦许确定了关系，可是他还是觉得李浩的存在让他非常的膈应。其实换了谁都一样吧，自己的心肝宝贝，凭什么老被别人惦记？
    王第决定立刻去一趟上次那个川菜店。这次去帝都旅行，他已经悄悄跟李金苗说了那幅画的事，李金苗义愤填膺，怒支了八万私房钱，让王第立刻把那幅画买回来。他本来还想着今天下课才去的，这会儿接了余庆的电话，简直一分钟也等不得。
    可是等王第打车到了川菜店，见到了老板，得到的回复却是，那幅画在他们离开后的几个小时，就被人买走了。
    “买走了？不是说好了，让你给我留着吗？！”王第气愤地质问道。
    “我本来也是这样告诉那位客人的，不过人家说加价到十万，所以我就卖给她了。”
    “十万？你怎么不开口二十万呢？”王第讽刺道。
    老板却是一个好脾气，“对方是一个斯文的女孩子，我怎么好意思加那么多？”
    “你说是个女孩子？”
    “对的，戴着眼镜，好像大学生，可是出手却很阔绰，用的现金支票哦！”
    从川菜店走出来，王第一路都在思考，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疑点一，如果说李浩是后悔卖掉自己的那幅画了，想要买回去，这个理由是说得通的。可是买画的时间点也太巧了！照老板的说法，这幅画也挂了有一段时间，怎么早不买，晚不买，偏偏正好在自己到那里吃饭，并且询问了那幅画以后，没隔几个小时就买走了？简直好像是跟着他的步伐，前后脚来的一样！
    疑点二，李浩他自己买回自己的画作，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的？他大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指着那个作者的署名，说这是我的作品，我要把它拿回去！特意找来女学生替他买，而且还主动加价两万？这太不合理！
    疑点三，支付的时候用支票这件事也很奇怪。一般来说，用支票不像是一个大学老师的生活习惯，倒像是什么公司的财务行为。
    王第满脑子的疑问，其实想要解决这些疑问，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问问李浩本人。
    可是王第实在拉不下脸来，如果第一次问的时候，自己手上有八万现金，也不会有被李浩买走那幅画的事了。王第还是有些介意的，毕竟李浩算是个成功人士了，而他还是一个拿着父母给的生活费的学生。
    就算真的去质问李浩，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李浩可以说，那幅画本来就是他的作品，他要拿回去毁掉还是欣赏，都是他的自由。
    卧槽！今天全是坏消息！王第觉得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可是一点还击之力也没有，真他妈的憋屈！
    所以憋屈了一整天的王第为了发泄他郁闷的情绪，这天晚上不小心上了一下文大的校园网，又不小心看了一下《王第妹控日常》的帖子，最后一手抖，将他和秦许在帝都旅行的合影发了出去。
    那是一张摄影爱好者王启力亲自抓拍的照片。当时秦许拿着一串刚买的冰糖葫芦正在吃得来劲，忽然一辆洒水车从街角拐了过来。王第眼疾手快地把秦许拦腰一抱，转了半个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洒水车喷出的水。为了拍这张照片，王启力沉迷于艺术创作而忘记给身边的老婆挡水，结果遭到了李金苗的暴击。可是照片效果一出来，就连李金苗也觉得妙不可言。
    街道背景都被虚化，洒水车的水雾在阳光下晶莹地发着光，秦许被王第举得比他还高一点，头发还飘散在空中。他们的眼神对视，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
    王第把这张照片发在了妹控日常的帖子下面，然后就心满意足地睡了。他不知道的是，从这一天开始，他的世界就变了。
    王第一大早七点钟就接到了余庆的电话，“兄弟，你昨天往网上发了什么？”
    余庆的声音充满了一种莫名的焦急，王第忽然想起昨天临睡前在校园网上发的合影，哈哈，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连余庆都惊动了啊。王第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是啊，怎么了？文大校园网炸了吗？”
    “现在不是校园网炸的问题啊，兄弟！你发那个视频之前应该先跟我打声招呼，好歹我把那个制作人署名改个笔名啊！”
    “什么视频？我没有发视频啊！我只是在校园网发了一张合影而已！”
    “那个生日礼物的视频，不是你发的吗？”余庆仍在追问。
    那个视频王第因为醉酒，当时没有看到。但是后来余庆还是把U盘送给了他。王第第一个反应是上学习室，把余庆偷偷安装的摄像头全部拆除，并且勒令他不得再偷偷拍摄任何有关他的影像。王第决定把这个视频珍藏，以后也许可以在他和秦许的婚礼上播放，所以他是绝对不会把它上传什么的。
    余庆半天没吭声，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卧槽！不是你发的，难道是……你别挂电话，等我一会儿……”
    电话那边响起一片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的声音，没有多久，余庆就在那边愤怒地咒骂：“老子被搞了！卧槽！老子的电脑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卧槽！”
    王第不禁头疼，“你他妈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余庆又慌又急，“我前天不是一直在查那个搞李婉的人吗？谁知道他妈的，那个王八羔子顺着我的路径，给我来了一个反突袭！卧槽！我的电脑里一塌糊涂，全都是侵入的痕迹。”又哀怨地说道：“现在怎么办？一夜之间，王第你就红了！你杀了我吧！”
    “你说清楚，什么叫我红了？”
    余庆吞下一口口水，有气无力地问王第：“你知道NICE网吗？”
    “不知道！”
    “NICE网是全球第二大社交网络，在我们国家有三亿用户……”
    “说重点！所以呢？”
    “你的视频被那个混蛋从我的电脑里调取出去，然后连夜发到了NICE网上。我是今天早上收到朋友的短信才知道的。那个视频观看的人数达到了十七万，还被转发了三万多次。而且现在这个数字还在不停地往上涨……”
    卧槽！这叫什么事？人在家中睡，祸从天上来！
    王第怒火攻心，“这算侵犯肖像权吧？我能告他吗？”
    “你知道是谁干的？”
    “差不多吧，应该是秦许的那个变态班主任。卧槽！没想到这个王八羔子，这样整我！”
    第六十三章 合同
    余庆到底比王第年长几岁, “兄弟，你先别慌啊！我们先理一理这个变态的脑回路。我怎么有点搞不懂他呢？如果他是秦许的追求者, 他为什么要一手捧红你啊？他是个老师, 你是个学生, 按道理说，他应该要保持这个身份上的优势, 才能压制你, 而不是把你扶大扶强，然后跟他竞争啊！”
    余庆的话提醒了王第，其实昨天他也觉得对李浩的怀疑里有不符合逻辑的东西。可是如果不是李浩, 那还能有谁呢？王第脑中极速运转, 没有搭话。
    余庆自己缓了缓，继续分析道：“我觉得这事儿不见得是在整你。你想想, 你反正以后也打算当演员的，总要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的。现在先红一拨也不见得是坏事。不过你还是好好准备准备，我估计马上媒体就要到了，你先想想你怎么应付他们的采访，还有, 你那个合影……”
    “你等我看看！”王第飞快地打开电脑，上了文大的校园网, 果然那个合影找不到了，可是昨天明明发出去了的。
    “卧槽！合影没了！”
    “现在看来这个人的心理很值得深究了，他赶走了想要对付秦许的李婉，这个看起来好像是在帮助秦许。他出手把你捧红, 这个看起来好像是在帮助你。可是咱们别忘了，他最不遗余力做的事情，其实是撇清你和秦许之间的关系。这个人，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你的情敌！他这次把你置于媒体大众的眼光之下，绝对不是他最终的目的。我估计他还有后招！你得千万小心！”
    王第沉着脸，就在他跟余庆打电话的这一会，已经有三个陌生来电要打进来。他烦躁地说，“卧槽！我觉得我应该跑路，这边好像已经有人在找我了！我一会关机，不接电话了。你跟秦许说，让她到小复式来找我！不管那个王八蛋想干什么，我先把秦许放到我眼前再说！”
    “好，我也躲躲风头，兄弟，对不起！这回是我闯的祸，我将来做牛做马偿还你！”
    “滚粗！别将来了，就现在！要是我有顾不上秦许的时候，你这个备胎哥哥得给我顶上，听到没？”
    “好好好！我这烂命一条，就赔给你小两口好了！”
    王第看着手机里越来越多的陌生来电，思来想去，还是先给高哲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在NICE网上发生的事，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高哲这个不嫌事大的家伙，还挺兴高采烈的，“我说第第，看来不用等我罩着你啊，看你这火起来的速度，搞不好是你要罩着我哦！”
    “我现在只想考上电影学院！人红没作品有个屁用？！这年头昙花一现的网红还少吗？”
    高哲击节赞叹道:“第第啊！我发现你总能让我刮目相看！你放心，这种事情让专业人士来处理吧。我派一个我工作室的助理过来帮你，在他来之前，你不要露面，也不要对任何人做任何回应。”
    “好，我知道了！”
    王第给Nick老师打了电话，请好了假，然后给父母也打了电话，说明了他现在的情况，嘱咐他们冷静，不要为他担心。最后把手机关机，一直坐立不安地等到中午，秦许才找过来。
    她如同第一次来小复式的那次一样，身后背着双肩包，双手都提满了袋子。王第赶紧上前接过来，“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你这几天不是出不了门吗？我干脆把学习室的资料都带过来了，我们一起把文化课的进度赶一下！”
    王第惊喜地道：“你要在这里陪我吗？”
    “嗯，我跟李老师请好假了，反正离考试时间也没有很远了，我可以自己复习。”秦许一边往餐桌上摆学习资料，一边说。
    王第有些警惕地问：“你还跟李浩联系呢？”
    “你还说呢！你上次差点打了他，也没有跟他道歉。幸好李老师宽宏大量，没有到你们学校去告你的状！”
    “什么啊？他想挖我的墙角，我还不能揍他吗？你看看余庆上次挖墙脚是什么下场？要不是你拦着，我可以保证他比余庆上次要惨得多！”
    “你不要太偏激好不好？他又没有跟为表白说喜欢我，怎么能算是挖墙脚？虽然不知道他那次为什么那样说话，但是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影响啊。而且他帮了我很多，又是我的班主任，我不想跟他关系太僵啦……”
    王第真是被秦许的天真气死了！
    “秦许你是搞不清楚状况是吗？一个男的要来挖墙脚，难道还会先表白，然后让你防着他吗？你知不知道他在后面搞了多少鬼？”
    秦许瞪着眼睛道：“我不知道！那你告诉我啊！”
    要把心中所有的猜测都告诉秦许吗？王第有些犹豫。毕竟那些都还只是他没有经过确认的怀疑而已，可是就算是怀疑，秦许也应该全部知晓吧？王第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的大男子主义，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会把她护在身后，但是秦许也有自行判断自行解决的权利。
    于是王第将他的怀疑都说了出来，买画的事还有网上发生的一切。
    秦许皱着眉毛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以我对李老师的了解，他不可能做这样无聊又可怕的事。他的专业是英语，又不是计算机。”
    “那他会画油画这事，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可是……”
    “别可是了！不管是不是他，反正到目前为止，我们也只有他这一个重点怀疑对象！余庆在查呢，咱们先不管这事好吗？”
    反正秦许在自己身边，李浩想搞什么鬼也没办法。王第聪明得很，干嘛把好不容易独处的时光浪费在讨论别的男人身上？他迅速结束话题，推着秦许进厨房：“你好久都没有给我做饭了，今天吃什么？”
    到了厨房，秦许就开始兴奋起来：“今天有很多时间，所以我买了排骨过来。做香辣排骨给你吃好不好？”
    “做糖醋的吧，我现在打算换换口味，向你靠拢。”
    “好哇！”
    高哲派来的人是第三天才到的，王第和秦许在小复式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完全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当彭宇给秦许打电话，说他已经到达A城，要亲自与王第谈谈的时候，王第和秦许真的傻眼。
    彭宇取下墨镜，拎着小小的行李箱，走进了小复式。
    “这房子看起来挺不错！你们俩在复习呢？”
    餐桌的一大半被一个木制的大画板占据，秦许原本在那里做她的建筑专业的作业。而王第这会儿还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就着茶几做一套卷子，沙发上摆满了他的高中课本和复习资料。
    彭宇脱下外套，坐到王第对面的沙发上。秦许从厨房里端出一杯热果汁，放在他的手边，高兴地问：“彭大哥，怎么是你来了？不是说让一个助理来吗？”
    彭宇其实才从片场上下来，还没来得及回去休息，就被高哲赶到了这里。他捏了捏酸痛的颈椎，没好气地说：“你觉得王第闹出的这场动静，一个助理能摆平吗？”
    王第从试卷中抬起头来，惊讶地问：“怎么了？现在闹得很大吗？”
    彭宇哑然失笑，“你们俩可真是沉得住气！这两天连网都没上？”
    秦许懵懵地摇头，“高大哥不是让我们不要管吗？我们就制定了三天的冲刺学习计划，都在赶进度呢！”
    彭宇无奈地笑道：“真没见过像你们这么淡定的！不过也好，那些猎奇和吹捧确实也没多大意思！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有点失控了，那个视频的播放量现在是NICE网今年的第一名。也就是说，王第现在失去了自由行走的权利，只要出门，就会被他的粉丝包围。”
    其实彭宇透露的只是好的一面，在众网友追捧王第神颜的时候，也有很多他的黑料浮出水面。王第抽烟喝酒的照片被上传到网上，他唱过的嘻哈音乐里的某些不雅的歌词，也被人找出来，被横加指责。现在网络上的风评是毁誉参半，只等着王第出面回应，给所有的猜测来个一锤定音。
    王第被千万人包围的场面，秦许在前世的电视里见过，所以她只是沉默，并没有太过惊讶。王第也没有做声，他还在想，失去自由行走的权利？那么打篮球、逛街、泡吧，这些都不可以了吗？！就因为一个视频？我的发？这还有没有天理？
    “所以我来的目的，是代表ZY工作室和王第签约。”彭宇对着王第正色道：“如果你同意，那么你就是我们工作室的第一个艺人。我们将以工作室的名义，疏导大众言论流向和公关媒体，当然，也安排你未来的发展。”
    王第把身体靠在沙发上，然后挠了挠头发，不是太明白，“什么ZY工作室？你不是在春城吗？”
    彭宇笑眯眯地道：“我和高哲刚刚成立了一个独立工作室，包括我们自己，现在有员工八名。”
    “真的吗？太好了！恭喜恭喜！”秦许惊喜极了，高兴地为彭宇鼓掌。她当然知道独立工作室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彭宇和高哲的未来规划，完全在他们自己手中。
    王第也跟着拍了两下，笑着说：“恭喜恭喜！秦许，今天总可以把那两瓶红酒开了吧？咱们一起为这个工作室庆祝庆祝！”
    “酒是肯定要喝的，不过咱们先把签约的事情谈好。”彭宇微笑着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王第，“我带来的这个合同是一个无限制合同，就是说只有利益的分成，没有时间的约束。王第你可以在任何时间，以任何理由毁约。”
    说到这里，彭宇忽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其实是这样，高哲打算在他的电影首映礼上公开我们的关系。大众是否能接受这部电影，或者说大众是否能接受我们，都还是未知数。所以我们不能保证这个工作室能一直为你服务。但是我们可以承诺的是，在我们倒台之前，我们可以用这个工作室的名义帮你隔绝那些你不想要的嘈杂，让你静心做你想要完成的事。”
    这就是高哲和彭宇的办法，用他们多年来积累的口碑和声誉来引导大众和媒体，帮王第抵挡外界的压力，为他的出道保驾护航。对于王第来说，这是秦许想都不敢想的，最好的开端。
    秦许的眼圈都红了，“彭大哥！你们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
    彭宇正想开玩笑说，其实我们还蹭了王第的热度呢。就在这时，王第忽然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彭宇面前。
    彭宇惊得身子猛地往沙发后面一倒，心想，什么玩意儿？就算再怎么感激，也用不着行这么大礼吧？
    王第忽然朝彭宇跪下，把秦许也吓个半死，赶紧上来搀王第，“哥哥，你干嘛啊？彭大哥不是外人，你要感谢人家也不用这样啊！”
    只听王第低着头骂道：“卧槽！我的腿麻了！”
    第六十四章 躲
    丢了大丑的王第一晚上都不高兴, 就连秦许做的豪华大餐和惦记很久的红酒，也没有安抚到他受伤的心灵。
    秦许和彭宇已经很给面子地憋着笑了, 两人交替地找各种借口进厨房或者卫生间, 只为那短暂的可以无声地笑出来的机会。尽管如此, 两人抽搐的身影和卫生间里传出的诡异的“咯咯”声，还是给了王第很大的刺激。
    最后王第饭也没有吃完就生气地回房睡觉去了。彭宇也带着王第签好的合同, 连夜告辞, 他真的是很忙，除了忙于工作室的筹建，还要赶着把自己的戏拍完。
    其实彭宇这次来, 除了要跟王第签约以外, 还要带着王第和他一起回帝都。毕竟王第的个人信息已经在网络曝光，A城现在是媒体的重点, 留在这里也只能是被那些人守株待兔而已。
    但是王第拒绝了，去帝都意味着他必须完全放弃现在的生活，还有他和秦许规划好的将来。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很不愿意离开秦许。
    李婉的事情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而幕后的黑手也还没有确定到底是不是李浩。如果李浩真的是那么可怕的一个戏精, 那么离开秦许，把秦许留在情敌的眼皮子底下, 可能就会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
    秦许有事要回学校一趟，王第穿好棉衣，戴好墨镜和帽子，打算送她过去。
    第二天,
    第三天，秦许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不肯出门，“哥哥，要不你别去了，彭大哥不是说你现在不能到处乱走吗？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穿成这样，鬼都不会认识的！放心好了！”王第大大咧咧地，一边换鞋一边说。
    “我能从你的下巴曲线认出你来！”
    王第手上的动作一滞，“那我再戴个口罩可以了吧？”
    “这样打扮也太惹眼了！不认识你的人也有可能想过来一探究竟的。简直和喊着让人围观没什么区别啊……”
    “那你说咋办？反正我肯定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回学校的！”
    秦许拗不过王第，只好绕着他走了一圈，“那别戴帽子和墨镜了，我看电视上明星出街都这样……你得平凡一点儿。有框架眼镜吗？黑框的那种？”
    然而换上黑框眼镜的王第并没有变得平凡。他哪怕只露出来两只耳朵，也是帅得不要不要的。
    走出小区的时候，秦许下意识地把王第挡在身后，像惊弓之鸟一样，四处打量有没有可疑的情况。
    “喂！我们不是做贼对吧？”王第忍俊不禁，弯腰低头在秦许耳边悄悄说道。就算真有什么可疑的人，以秦许只到他胸口的个子而言，到底能帮他挡住什么啊？
    秦许抬头看了看，也发现自己的遮挡动作完全是多余，她离当王第的保镖至少还隔着三十公分的身高距离呢！
    “反正，反正就小心一点……”她讪讪地说，忽然又突发奇想，“如果忽然有很多人涌上来找你签名合影怎么办？”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对吧？
    “你放心！我肯定扔下你先跑！”
    “嗯！好！咱们说好了啊，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把那些人甩开，然后再偷偷过来接你。”
    王第失笑，按住秦许的脑袋一顿揉，“还真的咧？！你这颗小脑袋会不会想太多了！”
    两人顺利地打了一辆的士前往文大，当车子行驶到文大附近的时候，明显有些拥堵。
    王第抬腕看了看手表，“这一大早的，又不是节假日，怎么就堵车了？”
    司机在前排解释道:“我听说飞大出了个超级网红，这两天好多媒体往这边赶，还有从外国专门过来的呢！我昨天就拉了一单这样的。”
    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秦许吃惊地跟王第对视了一眼，“那师傅您慢点开，如果人太多，我们就掉头回去好了。”
    王第却不同意，“那怎么行？你不是要回去划考试重点吗？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的士缓慢地跟着车流往前开，果然路边见到了越来越多的扛着摄影机和长枪短炮的人。不仅有媒体记者，还有很多是凑热闹的粉丝和市民。
    这样的场面秦许觉得莫名的熟悉，王第和人山人海的组合在前世他正当红的时候是很常见的。
    不过前世她看到的那些前线接机或应援现场视频中，王第身边至少有六个身形魁梧的保镖帮他隔离开狂热的人群。而现在，王第身边却只有一个弱鸡的自己。
    “这样不行的，我在这里下车走去学校，你先回去。”秦许开始恐慌起来，“师傅，麻烦停车！”
    司机靠边停车，可王第却迅速结了车费，跟着秦许一起下了车，“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划完了重点，我再跟你一起回去。”
    “哥哥！”秦许有些气急败坏，压低声音吼道:“你是白痴吗？这样太冒险了！再说你在这里等和回家去等，有什么分别？”
    “你管我？我要离你近一点！”王第瞪着眼睛，毫不示弱。
    突如其来的温柔，秦许反而有些害羞，“……笨蛋！”
    王第单手罩住她的脑袋，像打篮球一样往下压，故意说道:“一会儿白痴，一会儿笨蛋的！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人红了，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嗯？”
    秦许笑着挣脱出来，上下打量王第，然后把他推到旁边的树后面。
    口罩把他的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黑框眼镜又掩饰了他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睛，可她仍然不放心，“哥哥你低一点”。
    王第依言朝她弯下身子，她伸出手把他棉衣后面的帽子翻起戴在头上，“你站在这里，假装看手机，应该能混得过去。”
    “知道了！赶紧走吧！快去快回！”
    “嗯！你小心一点！”秦许尽管提心吊胆不放心，但也只能转身往学校走了。
    秦许低着头走得飞快。路边的奶茶店门口站着几个女生，远远地看着秦许走过来，便开始窃窃私语。等秦许走近了，一个红衣服的女生几步迎上来，“你好秦许！”
    秦许迟疑地停下脚步，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女生，有些谨慎地回应：“你好！”
    “你知道你哥哥在哪儿吗？我们是他飞大的同学。”
    秦许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拘谨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是文大的。”正准备绕过红衣女生走掉，可是这时她的同伴也围拢过来，其中一个还开始用手机对着秦许的脸拍摄。
    秦许有些生气，伸手去挡那个女生的手机摄像头，“你们在拍什么？我根本都不认识你们！”
    “我们就是想知道王第在哪里，你能告诉我们吗？你不是王第的表妹吗？”
    “我是谁的表妹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能不能麻烦你们让我过去？”
    正在拉扯之间，十几米远以外的两个记者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也开始往这边走过来。
    秦许一阵发慌，正在想如果记者问她什么，她该如何回答，这时秦许面前的一个女孩忽然望向她的身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那是王第吗？”
    秦许大惊失色地转头，只见一大群人正在往她这边冲过来，而跑在最前面，几步就甩开后面一大截的，正是她的长腿哥哥王第。
    王第边跑边指着马路对面，对秦许喊：“跑！”。秦许立刻会意过来，拔腿就跳下人行横道。
    这里正是一个三岔路口，人行道的绿灯还剩下最后十秒。王第的速度惊人，几秒钟以后就追上了秦许，他抄起秦许的手抓在手心，一秒钟也没有停留，一鼓作气抢在红灯亮起前，牵着秦许跑过了人行横道。车流开始移动，把追他的一大票人和那三个堵截秦许的女生那个都留在了原来的马路那边。
    然而过了马路，也并不能松一口气，这边的人也开始注意到他们，慢慢往王第和秦许这边聚集。有的人还在大喊：“王第，是王第！”，“王第出现了！”
    王第牵着秦许往人少的方向跑，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越来越多的人，又看了看低着头咬着牙，一声不吭奋力跟着他奔跑的秦许。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他可以在这个直道上轻而易举地把那些人甩掉，可是带着秦许的话，不行！必须换个路线。
    王第照顾着秦许的速度，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出其不意地拉着秦许钻入一个巷子。这里靠近商业街，王第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他牵着秦许在房子之间左右穿行，最后七弯八拐，居然真的甩掉了那群人，把秦许领到了一栋建筑的后门。
    王第四处看了看，停下来喘着气对秦许说：“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他一只手搂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秦许靠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把脸上的口罩揭开扔到一边。
    秦许满头大汗、浑身瘫软，靠着王第的胸口根本无法说话。经过了七八分钟的急速奔跑，她觉得自己手脚都不是自己的，喉咙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怎么样？好点了没有？”王第拿出纸巾给秦许擦汗，看着马尾辫跑散了一半的小姑娘，很是心疼。
    秦许稍微歇过来了一点，她郁闷地朝王第的胸口捶了一下，“我们不是说好了让你自己跑吗？你干嘛拉着我？”
    王第也被自己气笑了，“我忘记了！”
    第六十五章 小别离
    王第和秦许靠在一起, 休息了一会儿。等秦许的气喘匀了，王第摸出手机开机, “这里离丁哥酒吧很近, 我给他打个电话, 酒吧现在应该还没有营业，我让他把门打开, 我们进去躲一下。”
    可是手机一打开, 各种来电短讯信息一下子疯狂地涌进来，王第的手机立刻就死机了。王第和秦许白着脸面面相觑，他们现在才知道事情是真的麻烦了！
    王第试着把手机又开机, 未接来电和未读的短信直接忽略, 他给丁哥打了电话，丁哥说他们可以现在就过去。
    此时时间尚早, 而且今天不是节假日，还有的店铺没有开张，商业街里的人也很少。王第领着秦许躲躲闪闪地走了几分钟，没坐电梯，直接走楼梯来到丁哥的酒吧。
    丁哥正站在酒吧门口亲自迎接着, 远远看到王第和秦许无精打采地走过来，笑着打趣道：“哎哟！明星驾到, 蓬荜生辉啊！”
    “丁大哥好！”秦许乖乖地跟他打招呼。
    王第不客气地在丁哥肩上捶了一拳，“别闹了哥！我快烦死了！弄点冰的给我喝！”
    “进包厢去坐，那里清净一点！”丁哥在前面走，王第牵着秦许在后面跟着, 边走边聊。
    丁哥关切地说道:“我这边跟底下兄弟们都打好招呼了，叫他们都不要瞎几把起哄。不过还是按不住有少数人在网上传你的视频资料的。还有，你自己发的小视频你不打算删？里面有几首词里带脏字的，网上现在骂得很凶！”
    “算了吧，估计也转载得差不多了，我现在连路都不能正常走，还在乎那个吗？唉！”王第垂头丧气地摆摆手。
    ……
    丁哥把王第和秦许送到包厢，亲自送来一大扎冰果汁，然后给他们带上门，自己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王第给秦许倒了一大杯果汁，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以后，才感觉自己那种烦躁紧张的情绪稍微平歇过来了。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我确实应该先走的。”看着秦许累得有些发白的脸，王第还是很自责。如果不是和他在一起，可能秦许不会有这些麻烦，也不用在大街上被人追着拼命逃窜。
    秦许摇摇头，“我本来也被人堵住了，非跑不可。”她拿出手机，“我要问问学校是什么情况。”
    王第也拿出手机，开始查看那些未读信息。
    秦许的手机也差点爆掉，除了室友们发的，还有大量的陌生人的信息。秦许来不及一个一个地去甄别，干脆直接给周童打电话。
    “亲爱的！你现在怎么样啊？”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周童关切的声音。
    “我刚刚准备过来学校划考试重点，结果在校外被人堵了。”秦许委屈地说。
    “祖宗！你现在可千万别回来！好多记者在外面等着你呢！他们到处都找不到王第，知道你是王第的妹妹，打算从你这里下手！”
    “现在学校里怎么样？是不是情况很糟？”
    “确实很糟。听说飞大更恐怖，大门口加了好多保安。学校直接发了禁口令，不许学生接受任何采访，也不许在网上发布任何和王第有关的消息。我们粉丝团也被学校点名了。不过我觉得这是好事，校园网里面之前关于王第的帖子都被管理员删掉了，我们粉丝团也开始严格控制粉丝的行为。总之，你放心，不会给我们的偶像抹黑的。”
    “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就要考试了，我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呀！”
    “哎呀，你没看我给发的短信啊？李老师帮你给系里申请了考试延迟，你下学期来参加补考就行。我听说建筑系的考试还要晚一些吧，你还可以躲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秦许喜出望外，“真的吗？太好了！我要买点礼物，好好感谢李老师！他又帮了我大忙！”
    王第抬起头来，皱着眉毛，不高兴地盯着秦许，“你说李浩？他又怎么了？值得你这么开心？”
    秦许已经习惯了王第对李浩的态度，她按住手机话筒，随意地安抚了王第一句：“待会儿再跟你说！”，然后转了转身，对着手机笑嘻嘻地道：“周童，等我这事情过去了，你们陪我一起去啊！”
    “上哪儿感谢去啊？人家李老师已经辞职，昨天就离开学校了。”
    “辞职？怎么回事？”秦许大吃一惊，“怎么突然就走了？”
    李浩辞职了？王第有些不敢相信。他干脆放下手里的手机，坐到秦许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把耳朵凑近。
    只听周童在手机里感叹：“是啊，真的特别突然！好像有个国外的大学请他过去任教，他就辞职走了。你看看，李老师果然有真本事，非池中之物，短短几天，就办好手续走人了，连我们班的告别会都没有参加呢！”
    还真的走了？所以他搞出来的这些大动作都是他的告别演出是吗？王第暗自思忖。
    不过这么一想，倒也合情合理。在黯然离场之前，先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一直威胁秦许的李婉，然后买回了那副秦许的油画作为纪念品带走，最后还顺便帮自己在网上上传了视频……切，他是担心如果自己没有红起来，就不能帮他照顾心爱的秦许？
    卧槽！王第心里一阵犯恶心！想得真周到！谁要接受他这种一厢情愿、自作聪明的好意啊！
    秦许问清楚了学校的情况，也确定自己暂时可以不去学校，便跟周童告别，挂掉了电话。回过头来，发现王第阴沉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怎么了？”秦许歪着脑袋，把脸凑到王第面前，“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内疚？后悔不该误会李老师？”
    王第眼珠转了转。呵呵，秦许这个傻丫头，还以为李浩那厮挖墙脚的行为是一场误会？不过呢，不知道也好，这位李老师多余的一往情深，秦许干脆永远不知道好了。
    打定了主意，王第咳嗽一声，故作诚恳地道：“是啊，是我小心眼，不该误会了这位高风亮节的人民教师！”
    这话听起来不仅完全没有诚意，还酸气冲天！秦许没好气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王第的肚子，“你就嘴硬吧！你得答应我，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到李老师的话，你必须跟他道歉！上次你差点打了他的事，你还没忘吧？”
    王第伸手勒住秦许的脖子，把她拖倒在自己的怀里，“知道了知道了！如果能见到他的话！”
    世界这么大，应该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吧？王第很乐观地想。李浩就这样自觉地离开了，倒是让他能安心地走了。
    是的，经过今天这一场与媒体和粉丝的较量，王第第一次深深地感到无力。虽然李浩将视频传到网上的行为很卑劣，但是真正给秦许带来困扰的却是自己。秦许向来是最低调的，她喜欢的是平静和安逸的生活。如果不是和他在一起，秦许本可以过着她喜欢的日子，而不是成为大众的焦点，东躲西藏。
    王第想起李浩曾经喷过他的一句话，“如果你不能好好保护她，那么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地在她身边？”当时他怒不可遏，可是现在想来，这句话却是真理。如果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甚至连基本的安宁都做不到，那么这个男人是不是太失败了？
    那么就先暂时分别吧，如果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她，那么就先从还给她安宁的生活开始。只有自己离开了，才能将大众的视线和注意力也带走，秦许才能过上正常的大学生活。
    王第搂着秦许，将头搁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沉默着。秦许也舒服地窝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她其实已经知道，王第是非走不可了。面对疯狂的人群，王第需要专业人士的保护。而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那些想要留在王第身边为他挡风遮雨的念想，还仅仅是奢侈的愿望而已。她还没有准备好，她还不够强大，勉强留在他身边，只会像刚才在巷子里狂奔的时候那样，拖住王第前进的步伐而已。
    两个人都在想着分离，却没有人愿意先开口。他们才刚刚确定关系，在小复式里朝夕相处了两天，正是情到最浓处。恋人之间的分离，好像是空荡荡黑漆漆的深洞，刮着阴飕飕的冷风，让人恐慌畏惧。
    最后还是秦许先开口，她强打起精神来，说道：“哥哥，你去帝都吧？其实也就是提前了半年而已。按照咱们的计划，你六月份考上了电影学院，也是要去的。”
    王第一下把秦许搂紧，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说出来？我想多抱你一会儿！”
    秦许从王第的怀里钻出来，看着他的眼睛，“去吧！总是要去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咱们就只能迎上去，把它解决！”她忽然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我会给你写信的！用信纸写，写很长很长那种！”
    王第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除了写信，还要给我打电话，发微信。我们每天都要视频，好不好？”
    “嗯！那也算每天都见面了对吧？”
    王第一阵心酸，倾身将秦许又紧紧搂进怀里，“爱的抱抱怎么办？而且我还欠你一个亲亲。要不我们现在兑现算了？”
    秦许又羞又恼，气得在王第背后挠了几把。什么嘛！简直是白痴，哪有人整天把“亲亲”挂在嘴边的。好好的离别气氛，也被王第搅得七零八落。
    第六十六章 见信如晤
    哥哥, 见信好！
    你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吧，而我已经回到我们的小复式里了。现在我在客厅里的茶几上给你写信。难道我们的身高差距有那么多吗？明明你是一直坐在地上的, 而我现在却需要垫两个靠垫在下面才行。
    家里没有信纸, 所以我从你的题本后面撕了两张代替。顺便看了一下你昨天登记的错题, 发现有一个三角函数的题，你订正了一遍还是错的。这道题我会给你留着, 等下个星期我考完试了, 就带到帝都去，让你再做一遍！
    我们太傻了！居然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我快放寒假了！然后就可以去帝都找你！哈哈！我是在送你回来的路上被欣然提醒才想起来的。
    欣然说我们俩都太假了，明明绷着脸快要哭了, 却还一个劲地给对方挤笑脸、灌鸡汤。我现在回想起来,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分别是为了更美好的相遇！”我去！这真的是从我嘴里说出的话吗？听到欣然的打趣，我羞愤得恨不得以头抢地。所以我现在的风格完全被你带跑偏了, 我那一去不返的小清新文艺范儿啊！
    嗯，我掐指一算，我们大概也就分开两个星期吧。这样一想，导致我现在完全都不想你了，哈哈！
    所以也没有什么很长很长的信了！等你落地以后的电话哟！
    ……
    哥哥, 见信好！
    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被分到新人的封闭训练营，春城公司的管理真是有效率得可怕呀！既然不能每天都打电话, 那么我还是好好地写信吧。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寄信这么麻烦，我们学校附近都没有邮局。所以我要先把信件快递给彭大哥，然后再由他转交给你！因为快递费很贵，中间人很大牌, 所以我的信真的会很长，希望你有时间看，哈哈。
    我已经在网上看到了你出席记者发布会的视频了。没有想到他们会给你做一个那样的发型！头发一下子被剪掉那么多，在帝都一定很冷吧？千万记得出门戴帽子。
    既然你站在没法对我施展“锁喉神功”，那么我就仗义执言，一吐为快了。那个，你的耳朵其实有点“小招”，如果冻坏了，变得又红又肿，你可能从“大师兄”降格为“二师兄”。（p.s.这可不是我说的，你那个“四千年一遇花美男”的热搜话题下面，有人留言说你是“猴系少年”，真的！）
    高大哥在发布会上说你暂时不接拍影视剧，目前的活动以平面广告为主。所以现在你除了新人的培训以外，已经开始赚钱了是吗？那么你今年过年给干爸干妈的红包一定会比我大了！我本来还以为他们收到的第一个来自小辈的红包会是我给的呢！不过我也会努力做好我的翻译的！
    发布会以后，果然等在学校的媒体都不见了。因为险情已经解除，所以我今天干脆回学校去参加了我们专业的考试。虽然还是有很多围观的目光，可是周童她们把我保护得很好，我觉得没有受到太多的困扰。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能拿到这学期的奖学金吧。正好用来支付去帝都的机票钱，哈哈！
    还有一个好消息。我听说你的三大粉丝团，妹妹粉丝团、帝王蟹和王太太粉丝团合并了！她们成立了你的后援会，周童担任在里面还担任了一个挺重要的职位。你都不知道周童现在有多帅！我们现在都叫她老大！所以虽然你不在我身边，有周童罩着我，你就放心吧！
    ……
    哥哥，见信好！
    今天我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考得不是太理想。不过听说辅修的专业拿不到奖学金，我也就不那么遗憾了，哈哈。
    我们寝室的人除了周童留下来陪我，都已经走光了。不过我心里一点感激之情也生不出来。这个人每天在寝室跟陈留打肉麻的电话，哼，还不如早点走呢！
    昨天退机票的时候我有一点伤心，不过想到再过十天，你就可以回家过年，我就又释然了。现在你一定穿着短袖短裤，舒服地晒着太阳吧？真羡慕你，第一个广告居然是到马尔代夫去拍！公费旅游这种事，你还好意思在电话里假装抱怨？哼！你就偷着乐吧！期待你的广告大片哦！
    干爸下午开车来接我去你家过年，所以我现在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不要笑我，我今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娃娃领的大衣。听说晚上要和你大伯一家吃饭，而且你大伯家有十一个人要出席！真的吓到我了！希望我今天不要出丑，不要丢干爸干妈的脸！祝福我吧！
    ……
    哥哥，见信好！
    知道我现在在哪里给你写信吗？哈哈，在你的卧室，你的书桌上！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以前成绩那么不好了，你的书柜里全部都是漫画和篮球杂志！我已经把你的《七龙珠》看到四十七集了。原来看漫画真的会上瘾，昨天如果不是干妈进来强行关掉了灯，我可能会看通宵也说不定。
    我昨天睡在你以前睡过的床上。我们现在也算是“同床共枕”的关系了吧，嘿嘿！不过我还没有睡过这么大的床呢！干妈说你初中毕业的时候就长到了一米八，每天晚上被子都会掉地上，所以干脆给你定做了这个两米二的大床。我还看到了好多你小时候的照片，原来你幼儿园的时候剃过光头、演过一休。真的好可爱、好像一个糯米团子啊！
    那天和你大伯一家人吃饭，听你的亲戚们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情。你可真够皮的！你二堂姐给了看她手上的疤，说是你六岁的时候往她身上扔鞭炮炸的！然后我们正在说话，你堂弟从我们身边经过，冲我露出了后脑勺，说那个秃了一小块的地方也是你扔石头砸的！亲爱的哥哥啊！你到底是干了多少坏事啊？你到底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
    我在你的抽屉里看到了一个你拼的小机器人模型。我很喜欢，可以送给我吗？我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面了。有点想你！
    ……
    哥哥，见信好！
    刚刚和你通了电话，得知你不能回来过年，干妈难过地回房里休息去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这几天网上有很多关于高大哥和彭大哥不好的消息，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决定。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他们无私地帮助了你，你现在站出来，为他们发声，为他们转移注意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觉得你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沮丧，是我的错觉吗？
    我知道你梦想中的出道是一部能拿得出手的影视作品。第一次堂堂正正地站在大众面前的时候，你希望你介绍里的字样是“演员王第”。我也知道综艺节目一直是你很排斥的东西，所以你能为了彭大哥和高大哥做出这样的选择，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
    而且我也相信你能很好地适应这次真人秀的节奏，你只要真实地展示自己就好，因为越了解你的人，就会越忽略你的外表，被你的性格吸引。
    虽然我们一直推迟见面的时间，我也有些失望。不过生活就是这样啊，总是这样猝不及防，总是轻易地打破我们的预想。
    哥哥，别沮丧，这就是成长啊。当我们意识到世事无常，感觉到自己的无力的时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成长。
    还有你说你决定放弃那个电影男二号的表演，这一点我和干爸的意见不一样。我认为你是对的！我也觉得现在就仓促地开始你的演员生涯，还为时过早。就像你说的，越是宝贵的东西，就越要谨小慎微地去珍惜。等你真的准备好了，你再用心挑选一个适合你的角色，去征服你的观众吧！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不会太远。我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现在我要去看看干妈了，我会好好劝她的，不用为我们担心！在外面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一边学习一边工作，每天过得一定很忙很累吧？多吃饭，早点睡觉，记得穿秋裤！下次拿到手机的时候，能发两张自拍给我吗？如果瘦了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想你！
    ……
    哥哥，见信好！
    今天是你十九岁的生日，生日快乐！今天我和干爸干妈在家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的火锅，算是为你庆祝生日！很可惜，这是我们在一起以后的第一个生日，居然没能跟你一起过。
    这也是你第一个离开家人过的生日吧？你是怎么过的呢？高大哥他们知道你今天过生日吗？你有蛋糕吃吗？
    晚餐干爸说要亲自做手擀面，你不在家，就由我替你吃一碗长寿面，祝你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按照你们这边的说法，“男做虚，女做实”。今天是你二十岁的大生日。干爸说如果你在家的话，本来是应该要请亲朋好友过来，摆上酒席，大宴宾客的。干爸说这些的时候稍微有些难过，所以你下次有机会打电话的话，就给干爸单独打一个电话吧！他还是很牵挂你的！
    第六十七章 回来
    秦许正在卧室里给王第写信。
    中午吃火锅的时候, 她一度感到家里的气氛非常压抑。
    这天正是农历腊月二十二，离过年没有几天。以前这个时候, 王第再怎么作天作地, 也会守在家里, 老实陪父母待上一天。如今王第独自在外，家也不能回, 做父母的, 难免有些心酸。
    秦许想要逗干爸干妈高兴，可是却有心无力。她对于抵抗思念没有什么经验，况且第一次与恋人分开这么长时间。
    说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王第了。春城公司的封闭训练营非常严格, 手机会被没收。只有在内部竞赛中拿到第一名的人, 才能获得半个小时打私人电话的时间。
    王第入营的时间短，各项训练都是从零开始。这么长时间王第拼尽全力也才打过三次电话回来。其他都靠断断续续的微信联系。
    秦许这才知道什么是相思入骨, 什么是思念成灾。她趴在王第的桌子上，一边给王第写信，一边眼圈慢慢红了。
    正在难受之际，听到外面的门被打开的声音。秦许赶紧把没写完的信塞进抽屉，又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走出卧室。
    一个戴着风帽的高大男人，背对着秦许, 正在弯着腰换鞋。身边还有一个旅行箱。
    王第？秦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身形和白皙修长的手，分明是他！
    秦许再不犹豫，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跳上男人的后背，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王第被身后忽如其来的冲击，压得差点栽倒在地上。他赶紧伸手搂住秦许的两条腿，把她稳在自己的背上。
    “一个月没见，成母猴子了？”他背着秦许直起身子，笑嘻嘻地打趣。
    背后的小人儿不说话，只是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脖颈处。
    王第的鞋才换好了一只，背上的小母猴子却扒住他不放。今天他在机场抵不过心中的惦念，临时决定转机，回家看看。秦许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
    他此刻也是心潮起伏，重逢的喜悦难以抑制。他耐心地背了秦许站了一会儿，然后柔声问道，“下来？”
    “我不！”
    明显的鼻音。王第心中开始着急。
    “哭了？让我看看！”
    他松开手臂的力量，让秦许从背后滑下来。转过身，抬起她的小脸，果然满脸的泪水，眼睛都哭红了。
    这是哪家的破小孩儿！怎么哭着没有一点声音？
    王第心疼地捧着秦许的小脸，“怎么了？想我了？”
    秦许眼也不眨地看着王第，秀气的眉毛皱了一皱，泪水立刻决堤而下。
    她边哭边点头，“嗯，想你了！”
    王第楞了一下，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他用手指去擦秦许脸上的泪水，可怎么也擦不完。
    “怎么这么多眼泪？”他叹息着低下头去，擒住她鲜红的嘴唇。用舌尖描绘她嘴唇轮廓，轻轻地吮吸她的清甜。
    秦许仰着头闭着眼，十指紧扣在王第的腰侧，乖乖地任他予取予求。
    王第感到秦许今天的柔顺，那唇间的滋味美妙，难以形容。他身体渐渐燥热，慢慢加深那个吻，从唇瓣渐渐侵略到口腔。他像沙漠里渴水的人，急切又凶悍地不断夺取秦许的津液和呼吸。
    直到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秦许才从令人迷醉的吻里惊醒过来。她慌忙推开王第，却从他炙热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沉沦的模样。
    这样子被干爸干妈看到绝对不行！
    秦许立刻从王第的怀里钻出来，直接往卫生间跑去，留下怀中空空的王第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王第！你怎么回来了？”
    李金苗进门就看到儿子正在门口，惊喜万分地大叫起来。扑上去搂了他一下，又嗔怪他，“要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王启力也是笑容满面，儿子能想到今天赶回来，确实是长大了懂事了不少。不过他看了看王第的脸色，奇怪地问道:“怎么脸这么红？你很热吗？”
    “啊，有点。”王第赶紧低下头去换另一只鞋。
    “许许！快出来！你哥哥回来了！”
    李金苗一脸喜气，喊着秦许，又把王第的箱子往房间里推。
    “你这两天住客房吧？许许在你房间睡呢！”
    “妈！我五点的飞机要赶回帝都。坐一两个小时就得走。”
    秦许在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勉强把脸上的红晕压了下来。打开门，却听到王第说的这句话，不由得停在了那里。
    屋里没有人说话，像是火堆里被忽然泼了冷水，潮湿的烟气闷得人难受。
    李金苗的手还放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妈，对不起，我明天早上有个行程……”
    “说什么对不起！你事业刚开始，当然要全力以赴！这点小事算什么！”
    王启力大力地拍了拍王第的肩膀，又对李金苗说道:“我们快点把面条做出来，让王第把长寿面吃了，也不枉他特意赶回来过生日！”
    李金苗也从低落的情绪里打起精神来，“许许，你陪你哥哥坐一会儿啊！”立刻和王启力钻进了厨房。
    王第在沙发上坐下，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见秦许还站在卫生间门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
    秦许低着头过来，挨着王第坐下。
    王第长胳膊一伸，搂住她的肩膀，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低声道，“刚刚还没有亲够。”
    秦许顺手就给了他一胳膊肘，王第却觉得这一下很轻，像是给他挠痒痒。
    贴着她的耳朵问:“怎么了？舍不得我走？”
    秦许没有说话，眼圈又有点红，她反手搂住王第的腰，将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
    王第没有再问，只把往小人儿往怀里紧了紧，又腾出一只手慢慢摸着她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王第的手渐渐停下来，垂落在秦许的肩上。秦许抬起头看了看，发现王第的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已经睡着。
    李金苗端着碗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王第搂着秦许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都闭着眼在睡觉。这一刻岁月静好，仿佛时间也停住。
    她微笑着放下碗，拿出手机对着他俩拍了一张。想让两个小家伙再多睡一会儿，可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三点钟。
    李金苗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王第，“起来吃面了！”
    王第睡眼惺忪地起来，秦许很不好意思。她其实不困，可是窝在王第的怀里实在太舒服，听着他悠长的呼吸，忍不住就全身放松，跟着他睡了过去。
    一家人吃过了生日面，王第就要走了。王启力开着车，一家人送王第去机场。一路上李金苗都在问王第最近的情况，训练辛不辛苦，工作忙不忙，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被人欺负。
    “我都好得很，妈你不用担心！”
    王第侧过身子小声地问旁边的秦许：“身份证带了吗？”
    秦许点点头，“怎么了？”
    “我给你买了去帝都的来回机票，能不能陪我坐飞机？”王第有点不好意思，“我回来的时间太短了，根本不够。”
    秦许一下瞪大眼睛，心中却满是欢喜。她忍着脸上的笑容，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前排的干爸干妈，用极小的声音问：“怎么跟他们说？”
    “到机场再说！”
    因为知道可以再陪王第好几个小时，到达机场的时候，秦许没有李金苗那么难过。趁着王启力去上厕所，王第把秦许要送他去帝都的事跟李金苗说了。
    李金苗心在滴血，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媳妇还没有娶进门呢，王第居然就做到了这种地步。唉。
    “把你送到帝都以后，许许怎么回来？”她恶狠狠地问道。
    “返程的机票定了一个小时以后的，晚上十点多钟到这边。你和爸干脆别回家了，在机场等着接她吧。”
    “……”
    李金苗掉头就走，恨不得一脚把这个白眼儿狼踹到天边去。
    王第全程戴着风帽和口罩，只在过安检的时候脱下来。被旁边的人盯着看了一会儿，但他已经学会波澜不惊地应对周围人的关注了。
    秦许自动代入了小助理的角色，在众人的骚动里，她戴着口罩，目不斜视，拿着王第和自己的机票，与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王第想要挨她近一点，被她瞪了一眼，“自觉点儿啊！我还要正常毕业呢！”
    等到毕业了，就可以真的做你的贴身助理，每天和你在一起。
    等到两个人坐在了飞机上，王第才终于握到了秦许的手。他把身子弯成了一个虾米，硬是把头靠在秦许的肩膀上，埋怨道：“你变了！太狠心了！”
    秦许拍拍他的脑袋，“少说话！睡吧！”
    “睡不着。”
    其实不是睡不着，是舍不得把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时间睡过去。
    “以后不要这么赶了！你都有黑眼圈了。”
    “嗯，等那个真人秀结束了，估计还要更忙。”
    “电影学院的考试怎么办？”
    “高大哥给我安排了一个很牛的助理，我有空的时候他给我补习。”
    “你最近不要上网了……”
    “恩？”
    “我打算公开支持高大哥和彭大哥，通稿已经写好了。等到真人秀的热度最高的时候，就要发出来。我现在也算是有一些影响力，希望能帮他们一把吧。”
    那就是把命运和高哲他们绑在一起了。现在局势不明，网友们吵成一片，主流媒体也没有发声，表明态度。支持还是抵制，全在一线之间。
    秦许心中忐忑，“如果帮不了怎么办？”
    “考上电影学院！过了四年，毕业以后我又是一条好汉！”王第依然乐观，毫不犹豫。
    “嗯，好！我也会坚强的。我们各自都要好好的，不让对方担心。”
    第六十八章 失落
    王第的飞机刚刚到港, 就被告知机场有大量粉丝等候。秦许与他匆匆告别，隔着玻璃门, 看见六个保镖蜂拥而上, 将王第牢牢护在中心。人潮涌动, 尖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几乎失控。
    王第如同一叶人海中的小舟, 被人推推搡搡, 毫无尊严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
    粉丝们跟着王第离去，机场又恢复了平静。秦许也没有行李，便一个人坐在候机室里等下一班飞机。这才想起, 准备了好久的生日礼物, 想要为他用吉他弹唱一首情歌的，却因为他忽然的出现, 全都忘记。
    不是不失落的。好像自己珍藏已久的宝贝，被人发现，然后夺了去。唯一可以温暖她的，是那个掺杂着眼泪的吻。
    只是暂时分开罢了，王第是爱她的, 她的爱情很牢固。秦许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大年初一一早，秦许拿出手机, 给初中的班主任刘老师打电话拜年。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初二那年她独自一人留在了国内，刘老师知晓了她的情况，对她帮助很多。逢年过节，也总是会喊着去她家过。秦许对刘老师一直非常感激, 虽然不是每次都去，但过年的时候是必定会带着礼品去老师家拜年的。
    “秦许！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还习惯吗？过年怎么不回来？”刘老师接到秦许的电话，显得非常惊喜。
    “我在这边认了干爸干妈，所以今年就在他们家过年了！”秦许又问：“赵叔叔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刘老师的爱人多年前得了肾病，这么多年一直靠透析维持，去年上半年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肾脏移植手术做得很成功。
    秦许九月上大学之前，扔掉了手机，和刘老师也断了联系。不过她还是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拿出来三千元，匿名给刘老师汇了过去，算是对刘老师一家的恩情的一点回报吧。
    刘老师的语气有着莫名的急切，“秦许啊，之前一直联系不上你，你能不能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说好了，要一直资助我们的，现在只支付了手术费用，后期恢复期的费用还很高，我们实在负担不起……”
    秦许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
    “刘老师，您是说我爸爸资助您？您不是说手术费用是您儿子从国外寄回来的钱吗？”
    “唉！秦许！那是你爸爸要我这么说的！他不想让你知道他资助我们家的事。你赵哥哥有什么本事？!他在国外的工作，还是你爸爸帮忙弄的呢！所以说，我们一家人真心地感谢你爸爸！他好人做到底，这个时候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秦许还处于震惊当中，没有说话。
    刘老师以为秦许不答应，继续哀求道：“秦许！算刘老师求求你，行不行？你一定要帮我跟你爸爸说一下！我对你怎么样，你再清楚不过！你在我们班的这几年我就不说了，就是你上了高中，我不也是一直把你当作家人一样在关心你？我知道我帮助你提前参加高考这件事，让你爸爸很不高兴。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我可以向你爸爸道歉，是我会错了意。可是你爸爸也不至于要断了对我们家的经济支持吧……”
    “您的意思是，您对我的关心和帮助，都是因为我爸爸一直在出钱给赵叔叔治病？”
    刘老师讪讪地道：“也不能这么说！我跟你继母李婉也算是多年的同事，就算没有你爸爸的资助，我也会主动照顾你的……”
    秦许没有说话，她的脑子里一团乱。
    秦子明，小秦许的父亲，竟然暗地里让人关照她？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对她从来都不关心的，不是吗？
    秦许不出声，刘老师却开始着急，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说着说着就开始哭，“秦许！你会帮我跟你爸爸说的，对吧？你赵叔叔对你可是不错啊！你每次来我们家，他都撑着身体，给你包你喜欢的白菜饺子。你可不能看着你赵叔叔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我们一家子可怎么活啊！”
    “我知道了，刘老师。我会考虑考虑的。”
    秦许挂上了电话，怔怔地坐在王第的卧室里。
    独自留在国内的三年里，她虽然没有得到父母的关心，却也没有受过什么大的磨难。除了孤独以外，一切都很顺利。现在看来，她真的高估了自己。
    等等，秦许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又打开手机。
    “喂，张总编您好，新年快乐！”
    “啊，是秦许啊，新年快乐！”
    张总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秦许初一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个英语竞赛，张编辑是其中的一个评委。当时他对秦许的表现印象深刻，在赛后主动联系了她，后来经他引荐，在他的杂志社里担任了翻译，从而解决了生活费用的问题。现在想来，这一切也顺利得有些可疑。
    秦许想知道她的这份工作是否和秦子明有关，可是该怎么问呢？她一时冲动打了电话，此刻却没有了主意。
    沉默了一会儿，秦许吞吞吐吐地试探着问：“张总编，您认识我的父亲吗？”
    张总编轻笑了一下，“看来你也知道了。我确实是你父亲的好朋友。”
    心沉入水底。
    秦许对自己苦笑，原来什么自己养活自己，全都是一场自以为是的笑话。曾经以为自己是靠着上一世残存的二十九岁的智慧，才能一个人撑到今天。
    原来并不是。她只是一个靠着父秦余荫，还不知好歹的人而已。
    秦许在脑海里回忆父亲的形象，可是只觉得模糊不清。最后她想起来了，三年前在飞机场他们不体面的分别仪式。
    父亲走得很匆忙，算是在逃亡前夕。他身穿一身手工制作的宝蓝色西装，外面披着黑色呢子大衣。一副金丝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面容冷峻，头发一丝不苟。李婉挺着七个月的孕肚，推着四个大箱子，忙前忙后。他却端着一杯咖啡，旁若无人地自顾自看一份英语报纸。
    直到秦许当着他的面撕掉护照，那时他完美的表情才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就是你的决定？”他盯着秦许的眼睛问。
    秦许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嘲弄，冷笑着回答，“对！是我自己的决定！”
    就让她干脆地退出，把面前这两个恶心的人送做堆，彻底离开她的生活。
    秦子明脸上忽明忽暗，沉默半响，终于道：“好！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然后是扬长而去，从此再无音信。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资助了刘老师，让她照顾自己的生活？又是什么时候找到了张编辑，假以他手给自己提供了生活费用，顺便照顾着她那微弱可怜的自尊心？
    秦许发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秦子明。小秦许的记忆中，那个经常宠溺地大笑的父亲，和她的印象中阴暗不明、冷酷无情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现在，他又成了躲在背后，默默关心着她，却不让她知道的倔强老头。
    现在怎么办？是该恨他对母亲的背叛和无情，还是感激他对她隐忍的关心？
    要是哥哥在这里就好了。
    秦许对自己苦笑着摇头。好歹活了两世，要说生活经验也有一些，怎么能遇到问题。就想着去依赖刚满十九岁的王第？
    况且王第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现在前程未卜，烦恼一大堆。她现在什么也帮不了他，至少要做到保持安静，不让他担心。
    那么就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离开了王第的秦许，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孤僻地、逃避现实的自己。
    她还是不能够自己做决定。她想，等有空再见到王第，跟他商量过后再说吧。
    然而和王第见面，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春节期间，高哲的电影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在王第的高调变态下，慢慢舆论转变了风向，高哲和彭宇的爱情也得到了大家的祝福。
    工作室的工作量陡然增加，王第变得比之前更加忙碌。春节以后，王第匆匆结束了新人的封闭训练，投入了新电影的筹备工作中。
    高哲的第二部 电影开始筹拍，为王第量身定做的本子，王第本色出演男一号。 
    到了春天来临的时候，王第顺利地通过了电影学院的专业考试。然后开始进入剧组，进行紧张的拍摄。同时，兼顾了两个综艺的固定拍摄，闲暇时间还要抽出时间，跟随私人教师进行文化课程的复习。
    相对于王第精彩纷呈的演艺生活，秦许的生活单调地有些乏善可陈。
    寒假结束以后，秦许回到了普通大学生的生活里，继续奔波于两个专业的课程之中。她不再在张总编那里翻译稿件，也不好意思动用干爸干妈给的生活费。因此重新找了三份家教，算是勉强填补了生活费的空缺。
    因为秦许和王第都忙，尤其是王第的作息总是不那么稳定，所以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固定的联系。王第只要有空，会发过来短短的视频，告诉秦许他今天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秦许除了分享自己的生活点滴，作为王第全球后援会的vip会员，也时刻关注着他的行程，给他适当的提醒。
    周童因为她雷厉风行的个人魅力和对王第无私的热情，已经做到了王第后援会的副会长。有时候王第的消息，秦许还没有周童知道得详细。
    和王第分开得太久，秦许渐渐有些不安。她知道自己除了一张肖似王第的脸，其他一无是处。如果说硬要有的话，那就是对王第的爱意。
    可是在后援会里看看，有人花几天的时间参与应援和接机，有人倾其所有支持王第代言的产品，更有人用专业的能力制作动图视频和打榜，来帮助王第扩大影响力。
    不管是哪一项拿出来，秦许都是拼不过的。所谓铁粉只是一份她自己的心意。但是她自诩的这颗永远向着王第的心，对于王第来说真的重要吗？
    第六十九章 决定
    秦许日渐消沉, 在王第的面前还能掩饰得很好，毕竟他们的联系本来也没有那么密切, 可是同寝室的室友们却发现了她的不同。
    这天周童和杨妙不在寝室, 秦许在阳台用吉他弹了一首最近练会的曲子, 拍了视频，给王第发到微信。
    刚刚还巧笑倩兮, 关掉摄像头, 走进寝室之后，人却忽然冷清了下来。
    秦许慢慢走到书桌前，打开一本纯英文的散文集, 打算练习笔译。
    吴欣然在床上躺着, 从她的角度看秦许，小姑娘最近瘦了些, 唇色有些淡，没精打采地对着台灯坐着，好久也没有写下一个字。
    吴欣然心中涌起一阵担心，她对秦许说道:“亲爱的，今天早点睡吧？我看你没什么精神。”
    秦许扭头看了看她, 起身把顶灯关掉了。
    “你先睡，我把这篇翻译完了再睡。”
    “你都坐了半个小时了, 你这样子什么时候能翻译完？别勉强了！不如早点休息！”
    秦许咬了咬嘴唇，倔强地摇头，“我现在还不想睡……”
    “过来，睡不着也得睡！你都有黑眼圈了！我们今天睡一个床吧, 好不好？”
    秦许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听从吴欣然的建议。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吴欣然用肩膀碰了碰秦许。
    “很想王第吗？我看你整天魂不守舍的！”
    “没有啊！”
    “跟我说话，还这么嘴硬！你知不知道你一天要叹多少气？”
    秦许不说话了，不自觉地又叹了一口气。
    “要是太想王第，不如让周童安排一次接机。她现在是后援会的副会长了，消息很灵通的！”
    秦许摇摇头，“不是的，如果只是想见他，看视频和照片就可以。我只是……”
    “怎么了？”
    “我有点迷茫，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我总是情不自禁地跟王第比较。他现在越来越好，越来越闪耀，而我呢，我还是老样子，一点进步也没有，甚至还在一天天变老。”
    吴欣然被秦许的黑逻辑气得头疼，“你还要怎么优秀？你是我们学校年龄最小的，而且同时学两个最难的专业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点优秀对王第来说又有什么用呢？”秦许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满足于呆在王第的背影里微笑。现在才发现，我根本笑不出来。我觉得如果我真的变得卑微而渺小，那么我也不配站在他身边，不配去爱他了。”
    “亲爱的，你是不是有点钻牛角尖了？爱情是很私人的感受。爱就是爱了，你优不优秀，王第根本不会在意。”
    “可是我在意啊！爱情应该是把两个人变得更好的东西，因为我不够强大，所以我在他面前自渐形秽、无地自容，连自己都嫌弃的样子，怎么可能再让王第喜欢呢？”
    “许许，你不会说要和王第分手吧？”吴欣然担心地问。
    “绝对不可能！！王第是我毕生的梦想！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拿下，怎么可能再把他拱手让给别人啊？想都不要想！”秦许朝黑暗挥舞着小拳头，恶狠狠地。
    吴欣然愕然，“你是不是暗戳戳地有了什么打算？”
    “我昨天和我爸爸通了电话，他希望我到国外念书。”
    “什么？你要出国？你不是和你家里关系很僵吗？跟你爸爸和好了？”
    “嗯，算是吧！这个还是余庆帮的忙。”
    吴欣然听秦许提到余庆的名字，有些不自在，“哦，关他什么事？”
    “我们系那个专业成绩第一的梁学姐，你知道吧？”
    “是不是已经签约最牛的上市公司那个？”
    “对，是她。余庆说在帝都遇见她了，她说她受到我爸爸的委托，在学校照顾我。”
    就是这个梁学姐，在开学的第一天就牵着秦许的手，带她办完了所有的入学手续，还送她回宿舍，甚至帮她打了两壶开水。
    这位梁学姐还是一个隐世的电脑高手，就是她一直干涉着校园网中秦许的消息，最后又用一个视频把李婉赶走。她也是那个藏在背后，偷了视频放到NICE网上，把王第推上风口浪尖的人。
    秦许不知道自己是该指责她的行为，还是该感谢她。最初她是愤怒的，因为梁学姐的自以为是，她和王第被迫分离，过着天各一方的生活。
    可是，从王第的角度看，她似乎又应该感谢梁学姐的果断。王第现在的发展比上一世要好了很多，他有了一个无比璀璨的开头，然后很快地实现了当演员的梦想，比之前的计划整整提前了四年。四年，对于王第这样的男演员来说，是多么宝贵的时间！
    尤其是当梁学姐在余庆的逼问下，说出是受到秦许爸爸秦子明所托，藏在背后保护秦许，也保护着秦许的恋人。秦许不是不震惊的。
    考虑再三，她终于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仍然是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也许是错觉吧，秦子明听起来有些脆弱。他说他很抱歉，没有看好李婉，让她跑到秦许身边，找她的麻烦。他说他已经和李婉协议离婚，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谈话中，电话那边父亲有了访客，那人只说了半句话，就被父亲打断。但秦许还是听清楚了，那人用英语告诉父亲，“先生，医生查房的时间到了……”
    父亲生病了，正在住院。这个冷酷又骄傲的人终于还是老了。
    两个人隔着电话，都在装酷装坚强。当父亲委婉地表示，希望秦许能来国外读大学的时候，秦许按捺着内心的风起云涌，平静地说:“好，我会考虑一下。”
    经过一夜的思考，秦许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决定。父亲所说的那个大学确实是秦许向往的好大学，她可以确定在那里一定会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她想她应该去。
    王第成为了一个比上一世更出色的人，那么她也不能原地踏步，再满足于成为他身边的一个助手。除了保护他，帮助他以外，她更希望自己也能光彩照人、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一起携手走向更遥远的未来。
    况且现在父亲需要她。小秦许残留在她的记忆深处的，那些有关父亲的童年片段，时不时地出现在秦许的眼前。秦子明是一个自私冷情的人没错，可是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对她的爱却是真实的。
    秦子明是秦许唯一的亲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就算是为了小秦许的那一片儒慕之情，她也应该回到他身边，安抚他的病情。
    只是怎么告诉王第呢？秦许有些犹豫不决，直觉王第不会喜欢她的决定。而且干爸干妈会不会不高兴？这一去不知会有几年，将来会怎样，谁也不能断定。秦许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自己不安些什么，又该如何解决。
    “那你爸爸对你挺用心的！不过，你要是出国，和王第见面是不是反而更容易了？”
    “啊？是这样吗？”
    “当然啦！毕竟国外也没有那么多王第的狂热粉丝，你们见面也不用担心有狗仔盯梢了吧！你没见那些明星都是到国外度假吗？”
    秦许之前还没有想到这一层，经吴欣然这么一提，心里也有些期待。
    “嗯，我再想想。对了，欣然，你也好久没见余庆了吧？”
    余庆和王第一样，自从去了帝都，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忙碌。他虽然有才，但是进入电影公司那个专业的环境，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听说过年都没有回家。
    “我跟他分手了！”吴欣然说。
    “什么时候的事？我前天才跟余庆打电话，他说让我看着你一点，不要给他戴绿帽子。”
    “什么玩意儿！到底是谁给谁戴绿帽子？秦许你评评理，这个大猪蹄子有资格那么防着我吗？”吴欣然义愤填膺地道。
    “可是现在余庆都改了啊！我听王第也说过，手机壳都用的你的照片呢！”
    “狗改不了吃那啥！我才不信！”
    “所以你就先跟他分手了？欣然这不像你啊，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要一个快乐的过程，可是余庆不同意，你单方面分手，应该不算结束了吧？！”
    “我不管！他又不在身边，我懒得搞什么猜来猜去的异地恋。”
    原来如此。原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这样子为爱情迷失。在爱情面前，她们都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变得卑微、不自信，担心这样的自己配不上对方的爱，所以先逃避，先撤离。
    “欣然，我们都加油好不好？我想好了，我要去国外读书，我要变得更厉害。你也要努力，看到每天都在进步的你，余庆才是那个应该担心的人。”
    从现在开始，从爱自己开始。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做爱情的逃兵。不论他们怎么改变，我们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然后光芒万丈地站在那里，爱或者不爱，都随你！
    第七十章 职场X骚扰
    秦许已经决定了要出国, 可是还是想要亲口告诉王第。她给彭宇打了电话，确定了王第的行程, 这几天会一直在一个影视基地里拍戏。于是收拾了行李, 直接坐飞机过去。
    彭宇向来靠谱, 专门让一个助理到基地门口带秦许进去。基地门口乌泱泱的都是人，有粉丝也有群演。各种装着服装或者道具的卡车, 还有明星的保姆车, 在门口一字排开。
    这是一个秦许从未了解过的世界。
    高哲的第二部 电影是一部热血青春片，讲述了篮球少年追逐梦想的过程中有笑有泪的故事。 
    导演有两组人马，王第作为主演却需要连轴转。剧组干脆给他在基地里找了个宿舍, 方便他住在基地拍戏。
    秦许先去了王第的宿舍, 这是一个简单的房间。简单到只有一张床，一张沙发和一个茶几。
    床上的被子胡乱揉成一团。王第的箱子就搁在地上, 衣服鞋子散落一地。
    王第的助理也是第一次进王第的房间，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也有些震惊。他慌忙向秦许解释道:“王老师他平时不让我们进来，所以我们也没有机会帮他收拾……”
    “嗯，没关系。我知道的。”秦许微笑着摆摆手。
    王第是一个很注意个人隐私的人, 他的圈子缩得很小，只有极少的人可以进去。
    “我在这儿等他, 你有事就去忙吧！”秦许对助理说道。
    小助理是个很有趣的人，“王老师今天下午在二号摄影棚拍摄，您如果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彭老师吩咐过了，要给王老师一个惊喜。”
    秦许笑着答应了。
    王第的东西真是够乱的, 他才在这里住了不到半个月，竟然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也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了。
    秦许花了两个小时，把王第的东西一一归拢，又把他的脏衣服送出去干洗。最后，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她决定出门走走。
    二号摄影棚是吧？那就和王第来一场偶遇。
    很不巧，王第正在拍一场吻戏。
    这是电影后半段的剧情，男女主角在雨中拥吻然后分手。
    秦许到达的时候，全场的工作人员谁也没有注意到她，都在投入在紧张的拍摄中。
    洒水车制造了一场瓢泼大雨，王第和女演员浑身透湿，拥抱在一起。女演员身高很给力，两只胳膊吊在王第的脖子上，闭着眼睛。王第捧着女演员的脸，侧着头，吻得很用力。
    洒水车的水滴被风扬起来，飘在站在门口的秦许身上。脸上一片冰冷。
    秦许脑子里是懵的，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画面。虽然演员拍吻戏是必修课，可是她从来没有意识到有一天自己会亲身经历。
    愤怒吗？嫉妒吗？难过吗？震惊吗？自己到底该怎么反应？
    或者应该专业一点。做演员的另一半是不是就应该有更宽广的胸怀和更强的抗压能力？
    秦许劝自己放轻松，不要像个土包子一样吃醋发脾气，可是心中那难以言说的憋闷真的想要爆发。
    直到秦许看到那女演员用胸部故意蹭了一下王第的手臂。
    秦许的脸忽然涨得通红，好像自己被侵犯了一样。她往前一步，就要冲上前去。
    这时王第先动作了，他伸手就把女演员的头往一边推去。那女演员没有想到王第的反应会这么大，也没有想到他会真的用力。瞬间就被王第推倒，摔在地上。
    场上立刻一片混乱，工作人员冲上来拉走王第，女演员坐在地上哭。高哲从摄像机后面冲出来，脸色铁青。他指手画脚、口沫飞溅，也不知道是骂王第还是骂那女演员。
    秦许在高哲停止拍摄的时候，赶紧从门边溜了。人真是奇怪的东西。刚才王第认真拍摄的时候，秦许满脑子都是“大猪蹄子”的弹幕。可是当王第粗暴地对女演员动手以后，她又开始抱怨他不懂事、不懂得隐忍和拐弯。
    “不就是被蹭了一下？又不是你吃亏！”秦许暗戳戳地想，忍不住笑起来。
    王第如此坚贞和洁身自爱，还真是让人惊喜啊！
    秦许打听了附近的餐馆，亲自去买了好吃的菜和滋补的汤，要好好犒劳一下表现良好的王第。
    这边王第被女色/狼/占了便宜，气呼呼地回到宿舍，打开门一看，又炸了。
    卧槽！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竟然敢跑到他的房间撒野？
    王第气得青筋暴起，差点立刻掏出手机报警。
    他硬撑着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在屋里左翻右拣，检查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或者多了什么东西。当然了，作为报警的依据！
    可是他翻着翻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觉得这种收纳的方式太像秦许了。
    在小复式的时候，秦许就像是一个小管家婆一样，什么东西都喜欢归置整齐。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他负责扔和破坏，秦许负责捡和收拾。
    秦许对此颇有意见。可是他就是改不掉自己的坏习惯。
    他的东西从来不让别人动的，就连李金苗也不行。因为只要被别人收拾过，就会破坏他的看起来杂乱无章的规律，变成真正的混乱，什么也找不到。
    可是很奇怪的，秦许为他整理的东西，他却觉得方便顺心。大概是因为他和秦许拥有一样的思维和频率吧。
    眼前的房间，虽然和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完全不同。可是他却发现他的东西其实就在该在的地方。一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
    王第心跳如雷，难道是秦许来了吗？
    他立刻拨打秦许的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高哲也在打电话。和王第满怀欣喜和期待不同，他在跟彭宇发火，顺便撒娇和求安慰。
    这次的女演员是一个新人，带资进组，后台强硬。当时选女主角的时候，他认为她的印象看起来挺清纯，因此也就半推半就地用了。反正自己的电影是一个男人戏，说是女主角，其实也没有多少戏份，差不多就行了。
    谁知道这个女演员看上了人间仙子王第，一个劲儿的倒贴。今天这场吻戏本来早就要拍的，王第始终不怎么配合，一直拖到了今天。
    他也不是没有想办法，让王第真亲下去，肯定不可能。就是身为导演的他，也下不了这个决心这么牺牲王第。所以他就把场景改成了下雨天。倾盆而下的雨水阻挡了观众的视线，王第就可以通过借位，完成这场一直延后的吻戏。
    万万没想到，女演员知道这是和王第的最后一场戏，竟然恬不知耻地用了色/诱这招。
    高哲对着电话那边的彭宇咆哮:“这是职场性骚扰对吧？这绝对是！这就是你介绍的女演员！这是什么破烂玩意儿！秦许简直可以甩她十万八千里！”
    彭宇在电话那头默了一会儿，“你先不要急着发火……”
    “我怎么能不发火？我告诉你啊，我要删掉她的全部戏份！大不了找另外的女主角重新拍！”
    “我觉得你应该担心一下男主角的问题。搞不好你男主角的戏份也需要重新拍呢？”
    “什，什么意思？”
    “唉。”彭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天秦许到基地来了，我谁也没有告诉，本来打算给王第一个惊喜……”
    “嘎？”高哲傻了。
    “秦许到底有没有看到这场吻戏，看到了什么程度，你先去了解一下。如果秦许为了这个闹起脾气来，王第从此就罢演也是有可能滴！”
    晴天霹雳！
    高哲目瞪口呆，“那，那怎么办？还有结尾的四分之一，最高/潮的地方都没有拍……”
    “嗯，不如考虑就停在这里，然后拍个上下集？”
    “滚……”
    ……
    秦许双手都占满了，提着打包的食物，回到王第的宿舍。
    王第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越想越觉得是秦许来了，打不通秦许的电话，他也不敢出门。已经连续好几天，每天只能休息三四个小时。这会儿坐在沙发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秦许用小助理给的钥匙打开门，就看见好久不见的王第仰面靠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她轻手轻脚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便走到王第身边去看他。
    比起过年的时候他更瘦了。显得眼窝愈深，鼻子愈挺，下颌骨的曲线愈加凌厉。
    秦许痴痴地看着他，这是她放在心尖的人啊！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他的脸，描绘他略显黯淡的唇。
    王第觉得嘴唇有点痒，他抿了抿嘴，慢慢睁开了眼。眼前是他朝思暮想的秦许，离得极近。近得能看见她眼仁中倒映的自己。
    两个人都没有动，只痴痴地望着彼此的眼睛。
    王第轻轻地问:“你来了。”
    “嗯，想你了。”
    秦许的眼中忽然漫上一层水雾，然后那雾气越来越厚，渐渐汇成小溪，从那眼眶中滑落。
    王第的心剧烈地疼，那是一种真实的疼痛，痛得他想要捂住自己的胸口哀嚎出声。
    他一把把秦许揽在自己的怀中，让那温热的体温和熟悉的体香，堵住他心中的空洞。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能不能不走了？就在这里陪我？”
    第七十一章 订下来
    “我打算出国了。”
    就在王第想要对自己心中的思念投降的时候, 他听见秦许轻轻这样说道。
    他慢慢松开了怀中的秦许，看向她的眼睛。
    “我和我爸爸和好了, 他现在身体挺不好的, 我想到他那边念书……”
    “你已经决定好了？所以这次是特意来跟我告别的？”王第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秦许莫名心虚, “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王第收回搂着秦许的手臂, 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然后撑着头坐定。
    这是一个拒绝的姿势。
    “哥哥，不要这样……”秦许心如刀割，却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 一时两人陷入难堪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王第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吧, 什么时候回来？”
    秦许惊喜，飞快地回答，“读大学，最多四年。”
    “四年？你怎么不干脆去四十年算了？”王第忽然发火，气急败坏。
    秦许怔了一会儿, 怒气也跟着被点燃了，“就算我在国内等着你, 不是也同样见不到你，联系不到你吗？既然这样，我在国内还是国外，又有什么区别？！”
    “在国内至少我爸妈还可以照顾你！不行！我不放心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这样, 你先办理休学，过来我身边……”
    “凭什么？！”秦许难以置信地嚷道，“难道就因为我现在只是一个穷大学生，你是一个大明星，所以我就应该牺牲掉自己的前程，守在你身边吗？”
    王第辩解道：“我没有要你牺牲你的前程！我只是我不想我们的爱情刚开始，就这样被打断！”
    “不管你想不想，我们之间已经被你的发展打断了！这跟现实中的距离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知道你的最新消息，只能去粉丝群里去看别人的发布！所以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是正常的吗？像我们这样的关系，就算再增加一点距离，又有什么影响？”
    秦许渐渐哽咽，王第的心立刻软了，“好好！我答应你，以后保证每天至少给你打一个电话，你的微信我也一定第一时间回复……”
    秦许却流着眼泪，疲惫地摇头，“我要的根本不是这样……”
    良久，她终于将心底的不安向王第坦诚，“其实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我们爱情的基础发生了动摇。我依然爱你，可是却没有那么爱自己了。你越对我好，我就会越自卑。担心自己配不上你的好，担心眼前的一切都是幻想，终有一天会失去。就算我们现在再好，谁又能保证将来不会发生什么万一呢？”
    王第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他从来没有想过，向来坚强、向来优秀的秦许，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万一？
    他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秦许的鼻子道：“我告诉你秦许！我绝对不允许什么万一发生！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或者是将来的将来！你生是我们老王家的人，死是我们老王家的鬼！现在是干闺女，四年以后就是儿媳妇！就算你敢生出什么异心来，我保证天涯海角，绝对不会放过你！”
    秦许哭笑不得，这算是哪门子的誓言啊！恐吓还差不多！
    “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没有得到秦许的回应，王第还在继续发飙。
    “听清楚了！”秦许没好气地回道。
    “那你还走不走？”
    秦许挥着拳头，“当然要走！你也说了，四年以后才是你老王家的儿媳妇！我要出国好好深造，变得比你还要强，免得将来被你欺负！”
    四年以后？秦许的意思是说四年以后……就要嫁给自己？
    虽然王第一直是这么盘算的，等到秦许满了二十岁，立刻就把她娶回家。可是现在猛然听到秦许的当面回应，他还是忍不住喜出望外。
    “你说真的？你就出国四年，然后立刻回来嫁给我？”王第的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几乎要把房间点亮。
    秦许愤愤地转过头不看，“我没说！你听错了！”
    什么嘛，这么草率就想要敲定结婚的事！难道这种事不应该叫做求婚，难道不应该事先花时间准备一个隆重的仪式吗？
    王第却耍起无赖，扳住秦许的肩把她转回来，紧紧按在怀里。
    “我不管，我听见了！说好了，就再过四年啊！啊，不！你是七月份的生日，再过三年半就行了！啊哈哈哈……”
    秦许挣扎，却无法撼动王第的一双铁铸的臂膀。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都要出国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唉！”
    王第的语气让秦许停了下来，乖顺地把头靠在他怀里，“所以你同意我出国了？”
    “嗯，你答应回来结婚，我才同意的啊！不行，要不我们先订个婚什么的？你长得这么好看，到了外国肯定很受欢迎……”
    秦许立刻阴阳怪气地道：“你怎么不说你演戏的时候，会被别的女人占便宜？”
    王第气愤不已，“今天那事你也看到了？哎哟卧槽！要不是那个人是个女的，我真的要揍得她爹妈不认！”
    你往人家脑袋上那狠狠一推，根本也没有把人家当作女的好吗？秦许暗自腹诽，不过却莫名觉得心情舒畅，伸手回抱住王第。
    两人在屋里紧紧相拥，屋外的高哲匆匆赶到，敲响了房门。
    王第依依不舍地放开秦许，打开门把高哲放进来。高导演往屋里一望，正看到秦许笑盈盈地站在屋子中间。他又回头看了眼王第，还好，气氛和谐恩爱得很，好像并没有争吵。
    他跟秦许打招呼，“嗬，买了不少吃的啊？”
    茶几上堆着几个大大小小的打包盒，秦许让高哲在沙发上坐下，“高大哥，咱们一块儿吃吧！”
    心中的一块大石放下，高哲欣然同意加入饭局。刚刚接过秦许递过来的筷子，就听见王第对他说道，“吃完了饭，帮我和秦许主持一下订婚仪式！”
    他震惊地抬头，“嘎？订婚？”
    秦许真是被王第气死了，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说是风就是雨！
    她一脚踹在王第的小腿上，“胡说什么呢？！吃你的饭！”
    王第对秦许的暴力行为浑然不觉，还在跟高哲商量，“什么牌子的戒指比较好？等会儿你开车带我去买啊！”
    “王第！”
    “怎么了？你觉得我能放心地让你出国吗？你总要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你在学校就那么多人追，到了国外那还得了？是要放鸭子是吧？”
    “喂！现在到底是谁没有安全感啊？是我好不好？”
    “那正好！咱们订婚以后，可以互相套牢，谁也别想变卦落跑！”
    “你理智一点行不行？我才十六岁，订哪门子的婚啊？”
    “我不嫌弃你年纪小！我告诉你，你必须跟我订婚！不然就别走了！”
    “高大哥，你看他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秦许被王第气到不行，转而向高哲求助。
    “要不就订个婚也可以，反正也没有什么法律效应，想解除也不难！”
    “你可闭嘴吧！”王第和秦许同时愤怒地对高哲骂道。
    ……
    最后高哲还是站在了王第这边，他们毫无人性地将秦许反锁在房间里，然后出发去市区买订婚戒指。
    彭宇接到通知，也从工作室往这边赶，打算和高哲一起做王第和秦许订婚的见证。
    秦许真有点后悔这次过来找王第，谁能知道一次告别，竟然能急转直下，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
    关于订婚这事吧，她觉得真的没有必要。
    她才多大啊，同龄的小伙伴还在上高中呢，她就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了？被王第喜欢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没错啦，能嫁给王第也是一个很美好的未来没错啦，可是用不着这个时候就急吼吼地向世界宣布吧？只要她和王第真心相爱不就得了，干嘛一定要那个仪式呢？
    然而当高哲和彭宇在王第小小的宿舍里铺上白色的长绒地毯，在茶几上点起红色的蜡烛，而王第穿着白色的西装，捧着满怀的红玫瑰，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她还是心动了。
    王第还特意弄了发型，长长了的头发用黑色的丝带束在脑后，只留下一绺调皮的发丝垂在额头上。他的钻石耳钉在烛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然而他的眼睛，啊，他的眼睛。当他用那双含笑的眼睛，深深注视着秦许的时候，秦许感觉自己被他揉进了一片温柔的星光一样。
    王第缓缓向秦许走过来，先将玫瑰放到她的手上，然后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首饰盒。
    “订婚不用跪吧？”高哲在一边疑惑地问道。
    “我要跪！用你管？”
    王第立刻瞪向高哲，而后者被彭宇捂住嘴，飞快地拖到一边。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秦许，扑哧一声笑出来。
    王第心中愤懑，早知道不要叫那个白痴高导演搞什么见证了，真是专门坏人好事！
    他深吸一口气，将被高哲搅乱的情绪重新缓了缓，慢慢打开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一枚银色镶满碎钻的戒指，然后带着紧张和期待仰头看向秦许。
    秦许抿着嘴笑，毫不扭捏地将左手递给他。王第便将那枚银色戒指轻轻戴在她的中指上。
    “买得有点仓促，将来结婚的时候给你换更好的！”
    秦许笑着点头，将王第从地上扯起来，向他俏皮地挤了挤眼，“起来吧，未婚夫！未来的日子请多多关照！”
    王第乐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放心吧，未婚妻！都包在我身上！”
    第七十二章 洛杉矶的第一天（1）
    秦许出国的当天, 王启力和李金苗将她送到机场。彭宇在登机的最后一刻也赶到了。
    “高哲让我跟你道歉，这两天好不容易租到了六号摄影棚, 所以不能放王第过来送你。”彭宇一脸歉意地对秦许说。
    秦许摇摇头, “没有关系, 让他好好拍戏吧！”她递给彭宇一张纸，“这上面是我刚拿到的我父亲在美国的地址。”
    “知道了！等高哲的电影一杀青, 立刻给王第批假, 让他直飞美国去找你！”
    秦许不好意思地笑了，又指着纸上的一排电话号码，“这是我之前的班主任李老师的电话。你帮我转告王第, 这个电话一定要打……嗯, 他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
    秦许现在已经知道，王第曾经对李浩的猜忌都是错误的。除了那次在超市门口的争吵以外, 其他的事情都是她的父亲秦子明在背后想要帮助她的结果。所以王第欠李浩一个道歉。
    尽管李浩已经离开了学校，但秦许还是找人要到了李老师现在的联系方式，她知道王第一定会向李老师说声对不起的。
    与干爸干妈挥泪告别之后，秦许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到达了父亲所在的城市洛杉矶。
    过了三年多, 再次见到父亲，秦许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个站在出闸口, 长相英俊、身姿挺拔的男人，很难想象他已经年近五十。相比三年前的他，秦许甚至觉得他看起来更年轻了。
    他穿着橙色的V领毛衣，浅色牛仔裤, 刚好站在一片热烈的阳光下。精致的东方人的面容，引得周围的白人女性频频回头关注。
    看到秦许，他立刻笑着向她快步走过去，猝不及防地将她一下抱进怀里，亲热地在她耳边说道：“宝贝，你长高了！”
    曾经的那些冷漠和无视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秦子明的表现，看起来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彼此厌恶和疏离过对方。
    不过除了王第之外，秦许非常不习惯与男性的身体接触。即使面对的是亲生父亲，情况似乎也一样。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变得僵硬。秦子明注立刻意到了这一点，他轻轻拍了拍秦许的后背，然后顺势松开了她。
    “坐飞机累不累？”他一边问，一边顺手捏住秦许脸颊上的一绺垂落的发丝帮她别到耳后。
    这个过于亲昵的举动也在秦许拒绝的范围之内。她克制住自己心里的不适，摇了摇头，“不怎么累！”脸上微微发红。
    “飞机上睡不着？都有黑眼圈了！”
    其实秦子明给秦许订的机票是商务舱，还算是舒适的。可是秦许第一次一个人坐这么久的飞机，内心难免紧张。十几个小时下来，确实没有合眼。
    秦子明伸手接过秦许手中的行李，推着往机场外面走，“车就停在外面，你上车以后赶紧睡！”
    秦许坐在黑色越野车的后排，看着前面开车的父亲，心里忐忑难安。
    虽然来之前，她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真的见到父亲的时候，她却觉得哪里都怪怪的。
    小秦许留给她的记忆都是儿童时期的，那个时候秦子明是个好爸爸。对小秦许百依百顺，宠爱非常。但是十岁之后，这种情况就变了。
    他变得很忙，很少回家。直到秦许穿越而来才知道，他在外面已经有了无数的女人，已经再也顾不上那个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家了。
    秦许来之前已经决定，不再为了母亲的死去恨父亲。她知道，成人的世界是很残酷的，涉及到爱情，尤其这样。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也最脆弱的东西。她无法强求父亲一直爱着母亲，也无法要求母亲为了她而保持坚强。
    她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面对这个其实很陌生的男人，她反复对自己说，这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很爱你。即使一直被你误解，他也一直为你排忧解难、默默付出。不管是出于一个女儿的孝道，还是出于对他的回报，你都应该放下所有的芥蒂，维系好这一段父女感情。毕竟，前面的这个男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理性是这样思考没错，可是身体却很诚实。非常奇怪的是，无论秦子明对秦许怎样和颜悦色和亲昵，她始终无法放下心中的紧张感。
    秦子明看了看头顶的后视镜，发现秦许正在双眼无神地发呆。她长得太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轮廓有点圆，眼仁很黑很大，看起来纯真无暇。
    “盖上这个，睡一会儿吧！路程有点远。”秦子明从副驾座拿起他的外套，递到后座。
    “哦，好的。”秦许有些恍惚地接过衣服，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之前是不是住院了？现在身体恢复了吗？”
    “都好了呀！你看我现在像生病的样子吗？”
    秦子明眼睛含着笑，从后视镜里注视着秦许，“你是不是不打算喊我爸爸了？”
    秦许心中一惊。其实她重生以来，这个称呼，真的一次都没有当面叫过。即便是秦子明这样提醒，她也还是觉得开不了这个口。
    秦子明等了一会儿，不见秦许回答，主动打起了圆场:“没有关系，你就喊我AARON吧。入乡随俗，反正外国人喊父母都是直呼其名的。”
    “好的……AARON。”
    秦子明好像对秦许的乖巧很满意，笑容满面地道:“现在躺下来睡吧！你这么小，后面的位子应该足够了！我们住的有点远，等到地方了我再喊你。”
    秦许确实很累，长时间的连续飞行，掏空了她的体力。她听话地将秦子明的外套搭在胸前，然后在后排平躺下来。轻微摇晃着的车厢，像一个舒适的摇篮，秦许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当她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正被秦子明打横抱着，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
    她慌里慌张地立刻挣扎了起来，秦子明没料到她会忽然醒，结果手一松，刚好让她侧趴着掉在沙发上。
    秦子明被她吓了一跳，伸手去扶秦许，“怎么样？摔疼了吗？”
    秦许狼狈地自己翻身坐起来，伸手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面红耳赤地摇了摇头。
    秦子明被她的样子逗笑，“怎么这样笨手笨脚的？幸好是摔在沙发上面！”
    秦许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道:“这是我们住的地方吗？”眼珠乱转，在屋子里四下张望。
    这真的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厚重的实木家具和手工编织的地毯，处处彰显着低调的华丽。天花板高高在上，头顶上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好像在好莱坞电影里看到的那样。
    “嗯，这几天先住这里。等你休息好了，我带你去迪士尼乐园玩。”
    “我想先去学校看看，开学已经比其他同学晚了。”秦子明说给她在LXJ大学报了名，不过具体入学还要看她英语的测试情况。
    “上学的事不慌，我先带你到楼上的房间看看。”
    秦子明提着秦许的行李箱，领着她来到为她准备的房间。
    推开门，秦许被惊呆了。
    她不禁苦笑，难道直男的审美都是这样？不管是王第还是父亲，都认为她应该喜欢红艳艳的粉色。看看眼前的房间吧！除了床上用品，就连衣柜梳妆台也都是粉色的！在这里住的话晚上应该会做噩梦吧！真是让人苦笑不得。
    秦子明一直在观察秦许的反应，她那种被震惊然后又被恶心到，却忍着不说的表情，真是让他快要笑死了。
    秦许脸色变了几变，为了不辜负父亲对她的一片苦心，终于还是决定违心地接受父亲的好意。
    就当她认命地准备把自己的箱子往房间里挪的时候，秦子明却伸手捏住了她脸上的软肉。
    “行了，别勉强了！你的房间其实在三楼！”
    手指下是一片柔软细腻，有些爱不释手。
    秦子明放下手，重新提起秦许的箱子往楼上走，边走边笑。
    那是一个有着坡屋顶的房间，像一个童话故事里小魔女住的阁楼。
    黑色的铁架床上铺着浅绿色的床单，长长的流苏一直拖到木地板上。而床的正上方，是一片斜面的玻璃屋顶。
    秦许一声小小的尖叫之后，立刻兴奋地倒在床上。果不其然，躺着就可以直接看到外面蔚蓝的天空和丝丝流云。秦许立刻想起自己为了替王第找一颗流星，把自己生生冻得发烧的事。
    有了这个玻璃做的天花板，不仅晚上可以看星星，雨季观雨、冬天赏雪，就连秋天躺在这里，数一数落叶也是极好的。她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王第一起分享这片神奇的玻璃屋顶了。
    秦子明看着秦许在床上打滚，脸上挂满宠溺的笑:“就那么喜欢吗？那么在这里长住好不好？”
    秦许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外套躺在床上太没形象，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好啊好啊！”转念又犹豫道:“这里离我上学的地方远吗？”
    秦子明在房间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你先安心住下，熟悉了这边的环境再说！”
    秦许见秦子明屡次回避她上学的问题，不禁有些担心地道:“我上学的事情不顺利吗？”
    秦子明直言，“嗯，不知道你能不能通过那个入学测试……LXJ大学是我的母校，是实力很强的大学。我希望你能完全地做好了准备，再去挑战它！”
    “好，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准备的。”
    秦子明点点头，“好，上学的事说完了，那么说点别的！你手上这个戒指是哪里来的？”
    第七十三章 洛杉矶的第一天（2）
    秦许没有想到秦子明会忽然问起这个戒指, 虽然和王第在一起的事情，秦子明已经早已知情, 但瞒着他和王第订婚这事, 她还真有点说不出口。
    “就, 就是男朋友送的。”
    秦子明抓起秦许的手，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枚戒指, “都是碎钻, 不值钱！”
    秦许心里有些不舒服，收回自己的手，“我喜欢就好。”
    秦子明脸色变了变, “要是他真心喜欢你, 就不会给你这么买这种便宜货对付你。你还是不要被小白脸给骗了！”
    秦许惊讶地看着秦子明，“我以为你是同意我们交往的！”
    秦子明冷笑道:“同意？你人在国内, 我不同意又能怎么样？你看看他现在人红了，还会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吗？你自己其实也是清楚的吧？要不然也不会丢下他，自己来洛杉矶了！”
    “才不是呢！我过来是因为以为你生病了，想要尽一个女儿的孝道！”
    “哦？就算现在没有分手，过段时间也一样！年轻人的爱情都不靠谱, 你看他长着那样一张脸，又是明星, 一定有很多女人追求，你有自信能打败那些人吗？或者你确定你要自降身价和那群人一起竞争上岗吗？”
    秦许从床上跳下来，气得脸都红了，“我为什么要和别人竞争上岗？王第从头到尾只会喜欢我一个人！”
    她举起手上的戒指, “你看！这是我们的订婚戒指！因为他说如果我不跟他订婚，就不放我走！”
    秦子明脸色变得铁青，“订婚？你才十六岁，订什么婚？”
    “再过几个月就十七岁了！王第说等我满了二十岁，我们立刻就结婚。干爸干妈都同意了的！”
    “哼！我不同意！让那一家子全都做白日梦去吧！”
    秦子明表情狰狞，看起来十分可怕。秦许感到一阵慌乱，预感到有什么她不了解的事情正在发生。
    她试探地问道：“如果你不喜欢王第，为什么又要让梁学姐把王第的视频发到NICE网？不是你帮助他走红的吗？”
    秦子明冷笑，“他要是不走红，怎么会进入娱乐圈？又怎么会从你的身边滚开？”
    秦许觉得背后发冷，原来秦子明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把王第推向成功，不是为了让她和王第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分开他们，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那么她离开王第来到美国，就是一个错误！
    她仍然试图争取，“你为什么不喜欢王第？他对我很好！他的父母也都对我很好！你离开以后，我第一次和那么多人一起过年！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我想和王第在一起，想和他们在一起，不行吗？”
    “不行，你的世界里以后只能有我一个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你最好还是赶紧忘记！”
    秦子明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忽然变得凶恶，“那个小白脸碰过你没有？你和他有很多机会独处——你还是干净的吗？”
    秦许被秦子明吓坏，眼前的秦子明她一点也不认识。她来之前，想象中的那个温情而倔强的老头，根本不该是这样。他带着一个父亲不该有的侵略性，问着父女间不该有的问题。
    秦许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险境。秦子明不是一个她常识里的正常的父亲。对她而言，他现在几乎就是一个陌生人。
    她现在非常后悔，她来到这里的原因，归根到底是源自她内心深处的不自信。她想要借着离开后的一次华丽转身，光彩夺目地重新站在王第身边。
    然而现在秦子明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允许她和王第再在一起。而且为了把她从国内弄到这里，他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也铺垫了很长的线。
    现在怎么办？说服秦子明一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她还是得试试。
    如果是之前他们没有任何联系的阶段，也许她可以不顾秦子明的意见，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然而现在既然已经决定与他和好，来到了美国，她就必须争取到秦子明的同意。毕竟他是她的亲生父亲，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可是，万一她搞不定他呢？秦子明混迹商界多年，对于谋划和控制都很有手段。秦许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在人情世故、图谋人心这方面，一直单纯到白痴的地步。
    所以她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秦子明还是王第，她当然选择王第。美国还是国内，她当然选择国内！所以万一改变不了秦子明的看法，那么她就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赶紧回到王第身边去。
    而说服秦子明的事情，她不能依靠任何人，只能自己慢慢来。
    打定主意，秦许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她低着头，忍着心中强烈的不适说道:“没有，王第一直很尊重我，对我一直以礼相待。”
    秦子明从秦许先前的沉默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也马上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就好！你安心在这里住着，什么也不要多想。我现在就让人去订迪士尼的门票，我们可以在乐园里住一晚……嗯，你想要什么主题的房间？我猜公主房你一定不喜欢吧？”
    秦许也顺着他笑道:“其实还好，只要不是粉色就行。”
    “你小时候是很喜欢粉色的，现在倒是完全变了喜好！”
    秦许心中一惊，想起那个在二楼看到的粉色的房间，那分明是给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准备的。为什么给她布置了两个房间？而且秦子明当时的表现，就好像是他早知道她会排斥那个房间一样。
    秦子明转身准备出门，“你先睡一会儿，我让人去准备晚餐。你看这个铃铛……”
    他指着床边的一个从屋顶上延伸下来的铜铃，“响一声，代表有什么事需要你到一楼去。响两声，代表是二楼。同样，如果你需要帮助，就拉边上的绳子，我会第一时间赶到。”
    “好，我知道了。”
    秦子明交代完，就转身离开。秦许听到他的脚步声从楼梯的地方渐渐消失了，立刻拿出她的随身包包。
    她的手机卡在国外不能用，所以她想看看王第有没有给她回微信。她在下飞机的时候曾经给王第发过一个信息，但那时候国内还是凌晨，王第大概已经休息了，并没有立刻回应。
    秦许现在心里很乱，害怕、孤单和无助。她异常地想念王第，想要一头扑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管。她非常清楚，王第一定会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用他火热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为她圈出一块温暖舒适的地方。
    可是她也提醒着自己，自己的困境一定不能向王第透露。这是她一个人的战斗，她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
    秦许想了很多，可是打开手机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网络。她失望地放下手机，合衣躺在了床上。她的目光穿过透明的天花板，看到一大群鸽子在蓝色的天空中盘旋，飞过来又飞过去。
    她慢慢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床边的铃铛响了一下，秦许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太阳快要下山，气温降低了很多。
    秦许懒得加衣服，从屋子里的布艺沙发上扯了一条五彩斑斓的搭巾，充做披肩。等到她来到一楼的餐厅时，秦子明带着微笑迎上来，“你这样子很好看。”
    秦许笑了笑，在餐桌边坐下。
    满满一桌子的食物，热气腾腾，显然是刚刚制作完成的。厨房里却看不到忙碌的人。
    秦子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工人就住在旁边一栋房子里。不过我不喜欢自己的空间里有人出入，所以他们做完饭就让他们离开了。对了，有两个人上三楼帮你收拾行李去了。你的衣帽间在二楼，我房间的隔壁。等会儿吃完饭，我去看看你的衣品到底怎么样。”
    秦许今天仍然穿着她最喜欢的中性衣服，上身棒球服，下身休闲裤。
    “我听说你很少穿裙子的？”
    一定是梁学姐说的吧？其实“不是很少穿”，而是“根本没穿过”。
    “嗯，不喜欢。”
    “那怎么行？一定是你没有看到你喜欢的裙子。等我们从迪士尼回来，我们顺便去给你定做几身！”
    “不用不用，我真的不习惯穿裙子！”
    “这事就这样定了！你将来还要陪我出门应酬，没有几身压得住场子的衣服，那怎么行？”
    秦许知道反对无用，便闷不做声，开始吃饭。
    厨师做的是地道的中餐，也不知道秦子明是从哪里请来的厨师，做出来的菜竟然比国内的一些饭店更好吃！
    秦许早就饿了，商务座的飞机餐其实也很难吃，所以她根本没有吃几口。现在遇到了适合她口味的食物，当然是放开肚子吃。
    秦子明是很注意保养的中年人，讲究晚餐要少吃，今天却受到秦许好食欲的影响，把自己吃撑了。
    饭后，秦子明为了消食，来到客厅边的三角钢琴边，为秦许弹奏了好几首世界名曲。今天他的兴致好像特别的高，几首钢琴曲弹完了以后，他又开始自弹自唱。
    这是一首秦许没听过的英文歌，秦子明的嗓音比寻常男子更雄厚更高亢。中音饱满，高音嘹亮，把一首歌唱出了极高的水准，就连秦许也忍不住为他鼓掌。
    她心中暗想，秦子明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才华财富，都属于极其优秀的那一种，自然会吸引很多女人的目光。母亲的悲剧大概也是源来于此。
    她和母亲一样，同样遇到了一个极其优秀的人，不过，她相信她的命运一定会很不一样。王第本身和秦子明不同，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她也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为另一个人迷失自己的方向。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爱自己的权利。这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第七十四章 父亲
    秦许在迪士尼乐园里丢失了自己的手机。
    当时她在玩一个项目, 秦子明将她的随身包随手放在了门口，然后等他们出来的时候, 管理员告知他们, 那个包已经另外一个女孩领走了。女管理员很抱歉地说, 她对亚洲脸不能分辨得太清楚，对她来说, 她们都长得差不多。
    之后的几天, 秦子明想了很多方式来补偿秦许，带她吃了非常著名的餐厅，给她定制了很多套华服, 甚至给她买了一只雪白的宠物狗。然而秦许始终不能真正高兴起来。
    秦子明不给她买新的手机, 也不同意她用任何方式和国内联系。事实上，秦许现在已经和王第失联了好几天了。
    ……
    王第还在拍戏, 高哲明显地感到王第的情绪不太对。在某一场戏NG了七次之后，他让工作人员都休息。他走到了王第的休息间，发现他盯着手机，正在皱着眉头。
    “怎么回事？刚刚那场戏很简单，你怎么笑得那么难看？”
    王第头也不抬, 仍然用手指不断刷新着屏幕，“秦许已经四天没有跟我联系了。你看, 最后一条信息，是她到了洛杉矶给我发的。之后一点消息也没有了，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有点担心。”
    高哲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你之前在封闭训练的时候，应该也是几天才能联系一次吧？怎么这次就这么敏感呢？人家是去她爸爸那里，又不是去什么陌生地方，你这男朋友当的真是……”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前天开始心里就开始发慌。她到底为什么不联系我呢？”
    “你以前忙的时候不也几天不给她回信息吗？她现在换了一个环境，什么都要重新适应，也许也是太忙了吧，你得理解理解！”
    “是吗？唉，原来我之前那么混蛋，原来等消息的感觉这么难受！”
    “行了！你赶紧调整调整！拿出点专业精神来啊，一屋子的人都等着你呢！”
    “知道了！”
    ……
    第五天。
    秦许在跟秦子明赌气，他们已经结束了几天的游玩，回到了他们的住所。而她也终于发现这里的地址信息根本不是秦子明之前给她的那个。也就是说，如果王第有时间来洛杉矶找她，根本找不到。
    “今天的主菜是你喜欢的小牛排，然后这个汤是国内空运过来的莲藕熬的，中西合璧，你应该多吃一点。”
    秦子明放下手中的红酒，倾过身体去劝已经放下餐具的秦许。
    “我没有胃口。”
    “你昨天吃的也很少，你该不会是想绝食抗议吧？”
    绝食？才没有那么傻呢！如果把自己饿到没有体力，怎么和你斗，怎么争取和王第联系的权利？
    “我不开心，所以没有胃口。”秦许朝另一边扭过头去，“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
    “Elsa，我很想让你开心起来，这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但是你能不能给我别的方案呢？只要不是和那个小白脸联系，其他都可以。你随便想，想要去哪里玩？或者像同龄的女孩子一样，想入手几件或几十件奢侈品？”
    “那你给我买手机，或者给我一部能上网的电脑。我不跟王第联系，可以吗？”
    秦子明摇摇头，“现在不行。你现在能联系的，无非还是和那个王第有关的人。宝贝，我们这样，等我确定你真的忘记了那个家伙，我一定给你买最好的手机，好吗？”
    “你这是限制我的人权！只要是人就有通信自由的权利！”秦许将手边的餐巾一下摔到桌上，生气地说道。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给你！”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就不能研究研究青少年的心理吗？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早恋不能被干预的？你越干预就会越适得其反！我现在就是！你越是不让我跟他联系，我就越想他，越喜欢他，越忘不了他！”
    这是秦许昨天晚上想出来的一招缓兵之计。不管秦子明怎么做，她要先和王第取得联系，她现在的处境太过艰难，秦子明是一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她根本斗不过他！她现在非常需要听听王第的声音，来获得抗争到底的勇气。
    可是秦子明却不上当，“我相信我的Elsa不是这样幼稚的女孩子。你应该懂得什么是适合你的，什么是你应该抛弃的。不要妄图改变我的决定，不如劝劝你自己，想想还需要点什么，来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
    “我要上楼睡觉了！”秦许气急败坏地直接上楼去了。留下秦子明一个人在餐桌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自斟自饮。
    又过了一天，秦许在午饭前从三楼偷偷溜下来，和厨房里的一个厨师搭讪了半天，还没等她成功地借到他的手机，就被秦子明发现了。
    中午秦许又赌气没有吃饭，上楼的时候她脚步都有些虚。
    到了下午，秦子明带了一个女医生到秦许的房间，说秦许的身体过于虚弱，请医生给她检查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秦许的胃因为摄食过少，有些毛病。所以在医生的建议下，给秦许吊了一瓶点滴。
    等到秦许从昏睡中醒过来，她发现点滴早就打完了，医生也已经走了。房间里又黑又静。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左手上的中指，却意外地发现那里空落落的。戒指呢？难道是趁她睡着了，被秦子明偷偷拿走了？
    秦许怒火中烧，再怎么样一个父亲也不能这样罔顾子女的意图，这样不尊重人吧？她立刻从床上翻身下来，鞋都来不及穿，直接出门去找秦子明。
    秦子明的房间在二楼，楼道里没有点灯，有些昏暗。秦许踩着地毯从楼梯走下来，越走越慢。
    她的勇气在慢慢消失，她也不知道找到秦子明之后该怎么做。秦子明就像是一个最专制最顽固的君主，他的意志坚不可摧，秦许实在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改变他的决定。
    也许就剖心剖肝地和他谈话吧，告诉他“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道理。是的，必须要说清楚。如果秦子明立场分明，那么自己的态度就要比他更坚决才行。
    她走过自己的衣帽间，走过那间粉色的公主房，看到了从秦子明的书房透过来的灯光。
    她惴惴不安地走过去，刚好听到给她打针的女医生的说话声音。
    原来那个医生还没有走。现在还不是和秦子明摊牌的最好时机。
    秦许将自己的身体往楼道的阴影里藏了藏。刚才愤怒之下没有穿鞋子，倒是误打误撞。此刻她在地毯上行走，完全没有声音。
    就在这时她听见那个女医生说：“秦先生，我可以确定Elsa小姐没有发生过性。。行为，她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处。。女……”
    秦许慢慢后退，贴着楼道的墙，将自己隐藏在一座落地花瓶的后面。她的右手紧紧捏着左手的中指，那里曾经有一枚戒指，能给她无限力量的戒指。此刻，她却只能颤抖着，浑身无力。
    她越来越看不懂秦子明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这样的事？
    等到女医生离开，秦许才从花瓶后面慢慢挪出来，她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她再也不愿委曲求全，按捺住自己的所有的不满情绪，为了她和王第的将来，做什么徐徐图之的事了。
    “我要回国！你现在就给我买飞机票，我不要呆在这里了!”她冲进书房怒吼道。
    秦子明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将身体靠在椅子后背上，脸上带着宠溺而无奈的笑，说道：“又怎么啦？又是哪里不满意？我不是没有再逼着你吃东西了吗？”
    “你是没有逼我吃东西，可是你却让一个妇科医生来检查我的身体！”
    秦子明的脸色稍变，“那又怎么样？你的身体不是我给你的吗？我当然要检查一下是不是原装的，有没有被损坏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脸都有些扭曲。
    “你不能这样！我已经十六岁！我有自己的思想，我有谈恋爱的权利！我想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你喜欢的人共度此生……”
    “不，你错了！没有什么我喜欢的人！你，这辈子，都要跟我一起度过，只跟我！”
    “你，什么意思？我总有一天要结婚的，就算不是属于王第，也会属于另外一个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呢？”
    秦子明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身材高大，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巨大的影子将秦许整个罩住。
    “Elsa，我想我需要再强调一遍！希望这一次你能听清楚！你！此生此世都不会属于王第，也不会属于其他人！你只会作为我的伴侣，属于我一个人！”
    秦子明此刻像一个真正的疯子，一步步向秦许逼近。而秦许的脸上只有震惊和恐惧，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脚后跟碰到了身后的墙壁。
    她大喊着，妄想把这个疯狂的人叫醒，“什么伴侣？你疯了吗？我是你的女儿！亲生女儿！”
    秦子明却贴近她的身体，用两根指头捏住她的下巴，“我的女儿？我想，只有这个身体是。对吧？”
    第七十五章 秘密
    惊天巨浪, 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席卷而来。
    自重生以来, 秦许无数次地以为自己被发现。那首来自前世的《真相是真》, 还有那条记忆中的祖母绿的耳坠, 都让她险些暴露于彭宇和王第面前。
    然而，这是第一次, 她被人明明白白地告知, 她的身体和她的意识其实是来源于两个人，她并不是真正的秦许。
    秦许呆呆地，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她的下巴被秦子明紧紧地捏着, 隐隐作痛。那张英俊而阴沉的脸，就在她的面前, 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微笑。
    “怎么害怕了吗？不要怕！我是这个世界最了解你的人，同时也是最爱你的人！你可以完全的信赖我，依赖我，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不是吗？”
    秦许哆嗦着嘴唇, 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秦子明搂着她的肩，将她带到书房的沙发上坐下, 又从酒柜里倒了一杯红酒给她。
    “喝吧！我想你现在很需要喝一杯，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对于我们来说，都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不是吗？”
    秦许双手捧着水晶杯，沉默地喝下一大口。又酸又涩的液体直接跌入胃里，刺激得她空空的胃部抽搐起来。她却从这种疼痛里获取了某种力量，重新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如我来问问，你是什么时候到我女儿的身体里的？我猜，是那天在海边别墅？”
    秦子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闲闲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将两条腿惬意地架在办公桌上。
    “想知道我是如何猜到的吗？我的女儿秦许从小娇生惯养，她可不会给自己做饭，更不要说使用什么高压锅这种连我都不会用的东西了！你是在她死了以后，才占据了她的身体的吧？告诉我，你从哪里来？以前是做什么的？我真的很感兴趣！”
    秦许用颤抖的手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酒。酒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喝下去明明是凉的，可是真的进到胃里，却有一种暖洋洋的劲儿。慢慢地，秦许渐渐不抖了，她感觉脑袋开始发昏，心中却忽然有了勇气。
    怕什么？既然已经被人知道了，不如痛快地一次说出来！现在她再也不是秦子明的女儿，再用不着顾及他的心情。哈哈，真干净！
    “我是个工程师，高级工程师！从哪儿来？当然是从我原来的世界来啊！你问得好奇怪！”
    “哈哈！”秦子明看到秦许微醺的样子，有些高兴，“对对！是我问得太奇怪！Elsa，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身上这股子劲儿！我很高兴你不是那个又软又没用的秦许！”
    “你闭嘴！不许你这么说她！你知道她受过多少苦吗？你知道失去母亲是什么滋味吗？你这个混蛋，要不是你！那么花心！小秦许的母亲怎么会死掉？她又怎么会白白关在别墅里饿死？你身上还欠着她们母女的两条命！”
    “Elsa你错了！秦许的母亲本来就是个疯子！我本来没有想要娶她，是因为她怀了你，我才跟她结婚的。”
    秦子明收起两条腿，看着秦许认真地说，“我当时以为她的肚子里会有一个男孩，我很好奇，如果这个世界有一个很像我的男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你出生了，我就把那些想要一个复刻的我的想法全部丢到天边去了。一个如此完美的小女孩，就好像我失落的肋骨，重新回到我的身体。这个世界本来没有任何女人配得上我，但是你不同，你来源于我的血脉，只有你最适合当我的伴侣。”
    “你，你这种思想叫做乱。。伦，你知道吗？”
    “哈哈哈！为什么你喝醉的样子这样可爱？好吧，或许一开始这个念头是有些惊世骇俗吧。我曾经也为这件事苦恼过。是的，苦恼过好几年。当我发现你慢慢长大，慢慢地越来越像一个少女，我便开始疏远你。我知道我的想法，不会被这个世界接受，我会被当作变态，当作疯子，然后我的声誉和一切都会被夺走，最后什么也不剩。所以我开始找别的女人，越来越多。用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李婉，嗯，就是其中一个对吧？就是她让你的女儿失去了她的母亲。”
    秦子明喝下一口酒，“李婉确实是一个失误。我那个时候发现你的身体里换了一个人，还没有现在这么淡定。我需要一个人帮我观察你，需要一个人帮我传递消息。你那时候压根不理我，却和她最要好，所以又是为了你，我才结了第二次婚。我没有想到，她会用手段背着我受孕，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在最后一刻不跟我走。我本来想的是，你认清她的真面目以后，自动和她决裂，然后我们俩一起出国的。”
    “等等，你说我认清她的面目？是说你和她在家庆祝一周年那一次？”
    “呵呵，当然是演给你看的。和一个贱/货的相遇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你那天忘带的书是我特意从你书包里拿出来的。做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知道，她并不是什么善良的好老师，不过是一个见了有钱人就倒贴的婊。。子而已！”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那时好歹也怀了你的孩子！”
    “我为什么要那个贱货生出来的小贱货？我又不是那种被荷尔蒙糊住了脑子，不知道人生方向在哪里的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人的一生能有一个知心的伴侣，也就够了！”
    “你！是你！那个孩子……”
    “Elsa，我喜欢你的善良。可是不要对不值得的人滥施好心！她对你做的还不够过分吗？她还不算蠢，竟然猜到我对你的感情。所以她偷偷跑回国来找你，想要通过你，再获得我的认可。可是她太没用了，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你和王第在一起，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你认了干爸干妈……”
    “所以你就用手段逼着她辞职了？她在咖啡厅的事，肯定是你策划的！”
    “好了好了，她从我这里拿到了一大笔钱，已经得偿所愿！我们就不要再说那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了，好吗？我们来说说你吧？你看现在多么完美。你有了一具来源我的无瑕的身体，然后又有一个我爱不释手的灵魂。对了，你在原来的世界，谈过恋爱没有？”
    秦许脑袋里木木的，心里却装满了愤恨。她故意说道：“当然谈过！谈过十几个……哦，不，几十个呢！”
    秦子明看着秦许脸上明显地陀红，笃定地笑道：“不要想骗我！你越这样说，就越说明你没有！人们对男女之爱，一旦尝过了就不会轻易忘掉。你和那个小白脸认识了这么久，还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说明你对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全然没有经验。”
    “谁说的，我有经验！我看过很多毛片的！”秦许已经完全醉倒，连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摆着手对秦子明叫嚣。
    “哈哈，你醉了！来，我送你回楼上睡觉！”说着，秦子明就向秦许走过来，要抱她上楼。
    秦许一个翻身，从沙发上掉到地毯上，“你别碰我！你这个变态！”
    秦子明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蹲下去掐住秦许的喉咙，“这是一次警告！以后不许这么说我！我不是变态，你清楚得很！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我爱上的不过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已。”
    秦许的喉咙剧痛，拼命用手拉扯着他的胳膊，两腿在地毯上乱蹬，脸色越来越红。
    秦子明看着秦许挣扎了一会儿，脸色却慢慢变得平静。他松开了手，秦许立刻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在地毯上蜷曲成一团。
    秦子明伸手抚向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息，“记住了吗？不要再淘气！”然后他一只手臂伸进秦许的腿弯，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把她拦腰抱起来。
    秦许昏昏沉沉地闭着眼，一路闷声咳嗽着，被秦子明抱到三楼，放在床上。
    ……
    秦许再次在床上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她的头很痛，胃里翻江倒海，想要呕吐，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把卫生间的门从里面锁上，然后慢慢躲进了洗手池的下面，把头紧紧抵在自己的膝盖上。
    昨天的事情大部分她都记得。是的，她重生的事情，秦子明已经知道了。而且他说要让她做他一辈子的伴侣。
    现在应该怎么办？怎么办？昨天以前，她还想着要和王第联系上，不然他一定会着急。然后她要让秦子明改变主意，就算他再怎么讨厌王第，她也要说服他，让他同意他们在一起。
    可是现在一切都翻过来了。她是一个异类，在这个身体里，一切都是小秦许的，只有这个二十九岁的无趣的灵魂，是属于她的。王第如果知道真相的话，会怎么样？
    自己还有机会对王第解释吗？秦子明的态度非常明确，他就是一个变态，他因为过于自恋，所以无法爱上别的女人，除了带着他的基因的自己。现在这个异世界的灵魂，又给了他一个充分的理由。可以肯定的是，秦子明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了。
    那么按照原计划，逃走吧。必须逃走。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绝对不可能接受秦子明。所以一定要逃走。怎么逃？必须好好规划，好好想想。
    第七十六章 转机
    这天, 秦子明在餐桌边见到了下楼吃午餐的秦许，不由得挑了挑眉。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女孩子, 总有让他刮目相看的地方。
    “昨天睡得好吗？”他问。
    “还行。”秦许面无表情地吃着一片烤面包, 同时把一勺法式浓汤倒进嘴里。
    “慢点吃！吃完午饭，想做什么？”
    “我能去花园里转转吗？”
    “当然！你在这里是自由的！”
    然而所谓的自由, 也是在秦子明的监管之下。秦子明给秦许戴上了大大的帽子, 以遮挡正午热烈的阳光，然后他打着一把大大的黑伞，走在秦许的旁边, 领着她在花园里东走西逛。
    这是一个位于郊区的巨大的孤独的庄园, 不远处是墨绿色的森林和延绵不绝的山脉。庄园前面有一条公路，周围被一望无际的农田覆盖。周围没有邻居, 距离市区很远。想要寻求帮助，必须先解决交通工具的问题。
    秦许越走越觉得意兴阑珊，这座庄园就是一个牢笼，她想从这里逃走，简直比登天还难。那就只能在秦子明带她出门的时候再想办法了。可惜, 如果早一点知道秦子明的意图，从迪士尼逃跑还要容易一些。
    秦许想离开庄园, 到人多的地方想想办法，可是秦子明偏偏就不让她如愿。不管秦许明示暗示，他就是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给秦许定做的衣服, 是服装公司直接送到家里来的。秦许说想吃之前吃过的一家餐厅的菜，秦子明第二天就请来那家餐厅的厨师，在一楼的厨房里专门做给她吃。
    ……
    王第要急疯了，就连王启力和李金苗也感觉到不对劲。明明说好了，到了那边会马上跟他们联系。现在时间一晃，都过去了上十天了，秦许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王第一开始还安慰自己说，也许秦许是不想打扰他拍戏，可是李金苗那边也没有联系，这就太说不过去了。秦许一直很懂事，从来不会这样让人担心。她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王第的异常，高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一天王第有一场非常重要的戏，可是王第就是不在状态，就是进入不了当时的情境。高哲又把王第喊到一个角落，“怎么着？你说吧，哥怎么才能帮你？”
    王第拿出秦许走的时候托彭宇转交的字条，“这是秦许的新地址，你能不能找个人去这个地方看看，秦许到底出了什么事？”
    “好，这个容易！”
    高哲刚好有一个同学在洛杉矶定居，他当着王第的面给那个同学打电话，问他能不能找人赶紧去那个地址一趟，想办法找到秦许。
    高哲的同学很快就报出另一个号码，然后高哲又打了那个电话。
    这边化妆师找王第补妆，高哲就一个人跟那边用英语交流。
    等到王第补完了妆，高哲笑嘻嘻地对王第说，“你说巧不巧？那个人刚好是秦许的邻居！他们那片区刮大风，把电线都吹坏了，他现在都到他岳母家住着等呢！”
    “什么？那么大的风？秦许没事吧？”
    “是秦许去之前吹坏的！你说这美国人做事真没效率，这都上十天了，都没有修好！真是的！你看，没什么事……你就别瞎操、心了！我随时给你关注着，啊？”
    王第听说秦许只是因为线路出了问题，所以没办法和国内联系，于是稍微放心。迅速调整状态，投入到拍戏中去了。
    然后他身后，高哲却立刻变了脸色，打电话给彭宇。
    “你知不知道秦许留给王第的地址是错的？她已经上十天没有跟国内联系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联系到她？”
    “怎么回事？地址怎么会是错的？”
    “我怎么知道！幸好王第的英语水平不怎么样，我差点没有糊弄过去！那边说他们根本不是什么住宅，而是一个公共邮局。而且也根本不认识什么姓秦的中国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秦许怎么会给一个错误的地址？会不会是那边根本不是她爸爸，而是什么人贩子啊！”
    彭宇被高哲异常活跃的想象力闹得头疼，“你别瞎想了行不行？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稳住王第。上次秦许要我转交的纸条，我怕弄丢了，拍了一张照片的。好像上面有一个美国的电话。我打那个电话试试看。”
    “好好！你赶紧把这事搞清楚了！现在不是王第不在状态的问题了，是我没办法专心啊！”
    “高哲！你他妈有点出息好不好？你拿出影帝的演技来！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瞒住！王第知道了，只会让这件事更糟！一切等我的消息！你们专心拍戏！”
    “好好！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滚……”
    彭宇找到自己手机里存的那张纸的照片，然后按照号码拨打了过去。接电话的人是一个姓李的中国人，当彭宇问道，他是否认识一个叫秦许的中国留学生的时候，对方立刻有了回应，“秦许？你说秦许到美国来留学了？”
    “是啊，不过我们现在联系不到她。已经上十天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王第知道吗？他是她的男朋友。”李浩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道。
    “我们也是王第的朋友，他在拍一部很重要的戏。所以我们都瞒着他，希望先一步找到秦许。”
    呵呵。总是这样。每次秦许遇到危险的时候，王第永远都不在她的身边。
    李浩手指用力，捏紧了自己的手机，“知道秦许在上哪所大学吗？我可以帮忙查一下留学生的名单。”
    “还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洛杉矶的大学。”
    “好，我知道了。等我的消息。”
    过了一天，彭宇晚上接到李浩的电话，“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查遍了所有洛杉矶大学的留学新生的名单，包括读语言的，根本没有秦许！”
    彭宇的汗都下来了，“我不知道。秦许出国是找她的父亲，所以我们都没有详细问。她出国前留下了一个地址，可是我们查过这个地址是假的……”
    “秦许的父亲？她父亲如果要把她接到国外，就不会在三年前把她一个人留在国内！王第这个王八蛋！他居然就这样相信了，让秦许这样失踪了！”李浩在电话那边又急又痛，大骂王第。
    彭宇对秦许的家事一无所知，他想起高哲的话，不禁觉得毛骨悚然，“不，不会吧？秦许虽然小，但一直很靠谱，不，不会被人拐骗了吧？”
    “我知道秦许继母的电话，你等我一会，我先找她落实一下这件事情。”
    李浩此时正在从洛杉矶赶回旧金山的路上，此刻顾不得回去，立刻掉头又往洛杉矶开去。不管怎么样，秦许最后落地的城市是洛杉矶，就算失去联系，也应该从洛杉矶找起。
    他将车停在路边，找到李婉之前给他留的电话，拨过去好久才被接通。从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含糊不清的声音。这个时候洛杉矶正是中午，而国内应该是晚上□□点钟。可是这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不清醒，仿佛是喝醉了一样。
    “喂？找谁？”
    “请问是李婉女士吗？”
    那边好像是才看到电话号码，才反应过来这是美国的号码，立刻声音变得兴奋起来，“老公？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我就知道……呜呜！”
    女人在电话那头开始哭泣。
    李浩已经听出来了，对方确实是李婉，可是此刻的她却不太正常，把自己当成了她的丈夫，也就是秦许的父亲。
    他心中一动，如果李婉是清醒的状态，以他们的关系，他不能保证李婉会回答他的问题，就算是回答了，他也无法判断那个答案的真实性。
    然而现在的情形是最好的一种，李婉喝醉了，而且把他当作了秦许的父亲，那么能不能想办法把话从她的嘴里套出来呢？虽然这个方法有些趁人之危，但是李浩没有任何思想负担地，立刻付诸于行动。
    他将手机话筒捂住一半，让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朦朦胧胧的，以免李婉发现他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然后他对着电话说道：“不要哭！我现在不是给你打电话来了吗？”
    “这么久，你才打电话过来，你知不知道我等得你好苦？就算我们离婚了，难道你就一点不念旧情？你连电话号码都变了，家也搬了，你说，你是不是存心地要避开我？”
    李浩心中一动，秦许的父亲搬家了？那么秦许有可能是真的在她父亲那里吗？她父亲搬家是否又和秦许有什么关系？
    他试探着说道，“不是为了避开你，只是秦许过来找我，我当然要做一些改变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按捺不住了！我就知道！你跟我结婚，也是为了秦许，你跟我离婚也是为了秦许！你搬家换电话全都是为了她！你为什么那么傻？人家根本不喜欢你！人家喜欢年轻的帅哥，帅哥，你懂不懂？你再怎么看起来年轻，也快五十岁了……”
    第七十七章 李浩的计划
    李浩呆滞地看了看手机, 不敢置信。这是什么意思？秦许的父亲喜欢秦许？这种喜欢的意思，怎么听起来那么诡异？
    他按住心中剧烈的心跳, 支支吾吾地说：“胡说！秦许是我的女儿……”
    “哈哈哈哈！事到如今, 秦子明你还在自欺欺人？秦许十三岁的时候, 你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劲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她留在国内，无非就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乱了伦理！我看出了你心底的想法, 千辛万苦地替你回国，想把秦许给你带回去。可你呢？生怕我伤到了你的心肝宝贝！搞得我在文大呆不下去！现在更是，离婚的时候连面都不见, 就给我一个通知和一张银行卡！秦子明！我告诉你！我才是最爱你的人！最了解你的人！你不能这样对我！呜呜……”
    李浩拿着电话, 目瞪口呆。
    他本来处心积虑地想要让李婉趁着醉意，把秦许父亲的地址吐出来。可是他却听到了最可怕的事情。秦许的父亲竟然是那样一个禽兽, 竟然会对自己未成年的女儿下手！秦许出国应该是出于自愿，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奔向了自己唯一的亲人，然而她知道吗？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到达洛杉矶，已经有十二天了, 她现在还好吗？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李浩仓皇四顾，秦许就在这里, 和他站在同一块土地上。现在离她最近的人就是自己。是的，必须要救秦许。无论如何，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救秦许。
    他咬着牙, 做了几个深深的呼吸。他知道电话对面的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知道有用的信息，也许可以救秦许的命。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要稳住，绝对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我后悔了，我确实不该那样对你……”
    电话那头的哭声慢慢停了下来，李婉期期艾艾地问道：“你，你说你后悔了？”
    “对！你回来吧，回来找我！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我知道！我这么聪明，我当然能查到。”李婉哭哭啼啼地报出了一个地址，那个地方是洛杉矶东面的一个小城市。
    李浩问出了地址，迫不及待地回到车上，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焦急，安抚李婉道：“你喝多了，你先睡一觉！等你醒过来了，我们再商量你回来的事。”
    李婉确实喝了很多，她像一个孩子一样喃喃说道，“好，我听你的话！你知道的，我是最听话的！”然后真的挂断了电话。
    李浩立刻发动车子，往李婉说的那个地址开去。
    他一边开车，一边导航，发现那个地址是一个当地挺有名的庄园。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李浩到了庄园的大门口。
    李浩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在车上已经想好了，既然秦子明为了把秦许占为己有，不惜离婚搬家，那么他一定不希望别人知道秦许的存在。所以他不能自称是秦许的朋友，最好是装成一个路过的人。
    他半路将自己汽车油箱里的油放得差不多，然后勉强开到了庄园门口，按了门铃，向里面的人求助，说他的车子没油了，希望能借点汽油。
    迎接李浩的是庄园的管家，一个红鼻子的德国口音的中年白种人。他看到李浩的亚洲人面孔，立刻就有些紧张。不过洛杉矶的华人有很多，他还是带着疑虑把李浩放了进来。
    将李浩安置在门房里以后，他自己进入了那栋主屋，向秦子明请示。李浩就趁这个机会，站在门房的窗子前，四处张望。
    庄园的占地面积很大，门房的左边是一排平房，大概是工人住的地方。右边是一片小树林。隔着大片的草地那边，有一个喷泉池子，然后就是管家走进去的主屋了。
    李浩想秦许应该在那栋主屋里的。他仔细打量那栋房子，一共有三层，顶层是一个镶着大块玻璃的尖屋顶。秦许会在哪一层呢？如果他是秦子明，应该会把她安排在那个顶楼上。
    李浩心跳如雷，自己站在这里，会被秦许看到吗？如果秦许现在恰巧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的话，应该能看到他的吧？李浩想，要怎么样才能引起秦许的注意？就算和秦许见了面，这个院子里有很多工人，又怎样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将秦许带走呢？
    李浩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渴望自己是一个身怀绝技的英雄。如果上大学的时候学过一点武术或者跆拳道就好了，至少不会现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
    就在他有些沮丧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在门房前面的草地上，走过来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
    隔了好几个月，对方又穿着裙子，李浩看着那个女孩，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那竟然是秦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穿裙子的秦许。她的皮肤在下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腰盈盈一握，小腿白皙细长。李浩看得有点呆住了。
    秦许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生病了，本来正在喷水池前坐着摇椅晒太阳。医生说她除了感冒，还有些贫血和缺钙，建议她平时多晒太阳。但秦子明不想让她晒黑，所以只有日落前的那么一会儿可以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病大概是因为内心的焦虑吧。病由心生。
    虽然秦许一直在努力克制着自己，要自己不要慌，不要乱。这个时候自己一定得沉得住气，表现得越平淡，就越可能让秦子明放松警惕。等到这头狮子打盹儿，就是她找机会逃离的时候。
    可是不管她表面再怎么看起来轻松，她的内心仍然充满了慌乱和恐惧。所以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她的免疫力下降，食欲不振，洗澡水稍微凉了一点，她就倒下了。
    谁知道她竟然会在这里看到李浩！他竟然这么巧地出现在了这里！
    秦许把脸绷得紧紧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努力维持着自己正常的步伐，至少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
    她知道秦子明就坐在客厅里处理着邮件，时不时地就会抬起头来看看她。她忍住那种要狂奔向李浩的冲动，眼睛紧紧地盯着李浩，往他走去。
    等到秦许走近了，发现门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人站起来，向秦许打招呼，“小姐下午好！有什么吩咐吗？”
    秦许朝他笑了笑，“有水吗？我懒得去客厅里拿。”
    “好的，小姐。我房间里有。”那人殷勤地站起来，从门房里跑出去了。
    秦许等那人跑远了，才轻声对李浩说；“李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浩也已经意识到两人处境的危险，他稍稍将自己的脸隐藏到窗子后面，神情激动地道：“秦许！我是来救你的！”
    秦许虽然激动于李浩的出现，却对他说的“救”有些吃惊，“你，你知道我有危险？”
    “对！我问过李婉，知道你父亲的意图。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先带你到我那里去！如果……如果你要回国，我立刻把你送回去！”
    “我想回国！”秦许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不能呆在这里，我父亲要把我逼疯了！现在就能走吗？我想现在就走！”
    “好！”李浩答应着，却忽然想起自己汽车的油已经被他放光的事实。他转过头，内疚地看着秦许，“抱歉！我汽车没有油了，现在没法开走……”
    秦许失望地摇头，“没关系，我其实也是一时冲动。我的护照还在我父亲那里。”
    “那么，明天我再来！我们还是约定在这里，你把你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其实只需要证件就行，其他的都没关系……”
    李浩正在说着，忽然发现那个管家正在往他们这边走过来，他急匆匆地问秦许：“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脸上带着浓浓的关切和担心。
    “没有，我很好！再坚持几天都没有问题！”秦许的眼泪一下涌出来，然后又飞快地用衣袖擦掉。
    李浩的心剧痛，他想，如果秦许不回国就好了，就留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管家很快到了身后，“小姐？”
    秦许低着头转身，“原来他不是中国人，好没意思！”然后就径自走了。
    管家看了看李浩又看了看秦许的背影，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问，让李浩跟着他去车房拿汽油，然后打发他走了。
    ……
    秦许晚餐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就迷离了，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
    秦子明观察了她一会儿，好像不经意地说道：“今天下午庄园里来了个中国人。”
    “啊？有吗？”秦许反应有点大，她自己也意识到了，立刻放缓了语气，抱怨道：“根本不是中国人啊！是日本人呢！”
    “是吗？”
    “嗯，反正他听不懂我说的话。”
    “怎么想到走过去跟他聊天的？”秦子明继续追问。
    “就是路过那里想喝水，懒得进客厅。”秦许笑了笑，然后补了一句，“他长得蛮帅的！”
    秦子明盯了秦许片刻，决定放她一马。
    “以后在外面不要呆那么久，遇到陌生人要懂得规避！这里是美国，说不定人家带着枪呢？”
    “知道了！”
    第七十八章 失算
    秦许一直在盘算怎么把自己的护照拿到手。她自从那天下飞机, 工人帮她收拾过行李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的护照。现在想来, 一切都是秦子明的阴谋诡计。
    一般这种证件应该放在书房里吧。明天李浩就要来接她走了, 她必须在今天晚上潜到书房, 找到自己的护照。
    想到这里，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你今天倒没有喝酒。”
    “怎么, 你想喝吗？我们可以来一点。”秦子明主动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来，给秦许倒了半杯。
    自从上次和秦许摊牌的时候，秦许喝了点酒就醉倒以后, 她再也没有碰过酒杯了。可是她喝醉的样子真的很漂亮, 眼角都是红的，带着一丝妩媚的艳色。
    秦许接过酒杯, 觉得自己的提议很傻。想用自己的这点酒量，把秦子明灌倒，简直是自不量力。她也不会劝酒，不知道怎么用这半杯酒，哄得秦子明把那一整瓶都送下去。
    正准备放弃了, 秦子明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难得你主动陪我喝酒，你喝一口, 我喝一杯，好不好？”
    秦许惊喜地直点头，“好啊好啊！”
    秦子明哈哈大笑，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满上一杯, 朝秦许举了举杯子。
    秦许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秦子明满意地笑了，又是一仰脖，将杯子的酒全部倒进口里。
    就这样，秦许一小口一小口地，把半杯酒喝光了，又是微醺。而秦子明喝掉了整整一瓶，从餐桌上站起来的时候，都有点东歪西倒，脚步不稳。
    管家及时出现，将秦子明扶着进了卧室。而秦许，被一个女仆扶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到了半夜，秦许猛地从睡梦中醒过来。她一下子翻身坐起，吓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幸好及时醒过来了，要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岂不是把大事都耽误了？！
    秦许蹑手蹑脚地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没有穿鞋。她光着脚站在楼梯口往下面看，整栋楼都静悄悄的，只有沿着楼梯的一排地灯在微弱地释放着莹莹的微光。
    秦许慢慢地走下楼梯，来到二楼。楼道也一样，只有地灯在亮着。秦许沿着空荡荡的走道往前走，她记得秦子明的书房是挨着楼梯口的第三间。
    书房门是开着的，窗帘也是拉上的，所以从门口看过去，全是黑乎乎的一团。隐隐约约能看见书桌和沙发的轮廓。秦许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将书房的门轻轻地关上。
    门很重，却没有声音，只在门锁合上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咔嗒”。秦许将书房门关上以后，一直提得高高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伸手在门边的墙上摸索，终于摸到了开关，“啪”地一声，打开了灯。
    书房的顶灯应声而亮，顿时晃得秦许睁不开眼睛。她半眯着眼睛，找到了书柜的方向，赶紧走过去打开，将一摞摞的书逐个搬起，然后又打开书柜的抽屉，一个个地检查。因为想到明天就能走了，所以她也没有特别注意那些书和文件的位置。反正只要一眼看不出来就好。
    书柜里翻完了，一无所获。秦许又开始紧张。只剩下书桌没有检查了，不会不在这里吧？难道秦子明把他的护照放在他卧室里？
    就在秦许转身准备去搜查书桌的时候，她豁然发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不是秦子明又是哪个？
    她吓得一声尖叫，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秦子明笑吟吟地说；“怎么现在才来？害得我等了大半夜！差点以为你要睡到明天去！”
    秦许从后背升起一股寒气，直窜到头发梢上，恐惧让她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子明？他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他一直在守株待兔，逗她玩而已！
    秦子明见秦许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说道:“让我猜猜，你深更半夜地不睡觉是为了什么？这个？”
    他从桌上拿起一件东西，果然就是秦许的护照！
    “我记得你三年以前在飞机场当着我的面，撕过一次是吧？”
    秦许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大变，她喃喃地哀求道:“不要，不要……”
    秦子明脸上却带着残忍的笑意，将那本护照瞬间撕成两半，折叠，再撕成两半。他用的力气很大，几乎是带着彻骨的恨意，将一本护照撕得粉碎。
    秦许在他开始撕的时候，就扑到书桌前，想要去抢。可是秦子明站起来，他边撕边把手举过头顶。
    秦许比他矮了一个头不止，怎么跳也抢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本能带她回国的护照，在她头顶慢慢被撕碎，然后纷纷扬扬地掉落在她身上。
    秦许伸开手，接住了一些小碎片，她捧着这些小碎片，终于尖叫一声，放声大哭。
    秦子明做完了这些，心中那种被背叛、被算计而产生的恶气才算是撒了出来。看着秦许抱着肩膀蹲在地上大哭，心中却又有些心疼。
    “宝贝，别哭了！不过是一本护照而已。只要你忘记国内的事情，将来你想去哪个国家都容易！”
    秦许沉浸在悲痛和绝望里，根本听不见他的话，自顾自地哭着。
    秦子明只得再劝，“不要想那个王第好不好？就安心呆在我身边。少年人的爱情都是很短暂的，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你。你有没有看昨天的新闻？他的新电影还没有拍完，就已经和女主角传绯闻了。”
    秦许还是没有反应，秦子明只好拿过手提电脑，点开一个视频，“你看看，新闻里是这样说的，我没有骗你。”
    秦许抬起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新闻里正在放一组镜头，有些晃动，一个播音员正在解说着什么。秦许什么也没听见，她只看见镜头里那个戴着帽子的，个子高高的男生，那是王第。秦许贪婪地盯着屏幕，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好想他。
    ……
    李浩此刻也没有睡着，他没有回学校，而是在一个附近的酒店里开了一间房，他正在想秦许。
    从国内辞职来到现在的学校，他其实是有些狼狈的。和田教授和王教授告别的时候，他们着实有些诧异。但是当他们问起秦许，他又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的时候，也就都理解了他。
    送他到农庄门口的时候，王教授还专门避开了田教授，和李浩悄悄地说：“不要太伤心了！女孩子年纪小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等到她们长大了以后懂得了，就会回来的！”
    不得不说，王教授的这番话，给李浩的惆怅里增添了一丝希望。这也是他将他在这边的手机号码透露给建筑系的梁教授的原因。
    如果秦许想要找他，她能随时找到。如果她愿意回来，他随时欢迎。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怀抱着一个隐隐的期待，总有一天秦许会回到他的身边，只属于他一个人。
    现在是他的时间他的地盘。在国内，他已经给过王第机会了。那个男生据说已经出道，现在正当红。这也就难怪秦许会背井离乡，来到这个从小并不亲密的父亲身边了。
    王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不经调查，就轻易地将秦许交到她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手中。他的这种举动，无疑已经宣告了他的出局。
    那么现在应该是自己登场的时机了。从她今天看到他的眼神，还有那夺眶而出的眼泪，李浩都能感觉到秦许对他的依赖。也许现在还不是爱，可是以后会变成爱的。
    李浩没有按照约定，将自己找到秦许的进展告知彭宇。他们都是王第的朋友，那么就是他的敌对面。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想知道秦许的下落？也许等秦许和他在一起以后，他会允许秦许和他们联系吧。把秦许救出来以后，就他们俩，找一个地方生活一阵子。等两个人感情稳定了，再想要不要回国的事。
    带着美好的愿望，李浩睡着了。他在七点钟醒过来，太阳已经出来了。他昨天就给自己留了个伏笔，他告诉管家，自己的钱没有带够，下次再经过庄园的时候，再来付。管家说不需要，庄园的主人是很慷慨的。但是李浩还是坚持着，将自己的一块手表放在了门房。今天正是去郊外郊游、然后顺便去取手表的好天气。
    李浩将自己的车加满油，往学校请了几天假。他不确定秦许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在学校住，所以他需要留几天时间出来找房子。如果秦许喜欢，买一套公寓也可以。
    李浩带着无比的兴奋和希翼，来到庄园门口，按响了门铃。开门的仍然是管家，一看到李浩，他立刻将口袋里的手表拿出来给他，“先生，您的手表！”
    李浩接过手表，却没有急着打开钱包付钱给他，而是舔了舔嘴唇，“能再喝一杯水吗？”
    管家微笑道，“当然可以！”将他请到门房里坐着。
    李浩站在窗前，打算慢慢喝水，等着秦许出现，却发现庄园里的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他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问身边的管家：“这些人在干什么？不会影响主人休息吗？”
    “哦，我们先生和小姐出门度假去了，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工人们正在忙着遮盖家具，收拾东西呢！”
    李浩的冷汗从后背上淌下来，“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哈哈！您可真会开玩笑！主人要去哪里度假，怎么会告诉我这个小小的管家呢？”
    第七十九章 想念
    秦许因为护照被撕毁, 什么冷静什么淡定，统统再也装不下去。她干脆撒开性子, 使劲地哭闹了一番。
    她将秦子明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 然后又把书柜里的东西, 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扔，拿脚去踩, 搞得整个书房一片狼藉。要不是秦子明将手提电脑抱在怀里, 几乎没有一样东西能幸免遇难。
    摔完了东西，医生也赶来了，给秦许打了一剂安神的药, 她眼神迷离地慢慢倒在了秦子明的怀中。
    秦子明拿这个小东西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这才知道, 原来真实的秦许是这样的，在极度愤怒和失望的时候, 会像一个母猴子一样跳起来，毁掉一切撕碎一切。
    可是秦许恐怕要失望了，这样的她让秦子明更是心痒难耐。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她极需要发泄的情绪，他简直想抱着她亲一亲。他喜欢这样长牙舞爪、飞扬跋扈的秦许，跟她比起来, 其他的女人简直弱爆了！全都是只会摇尾乞怜的狗而已！
    秦子明将车库里的房车开出来，打开后面的床, 将昏睡着的秦许放进去，盖好被子。驾驶室里有一台监控，可以看到后面的情形。他就将摄像头对准秦许的脸，那张睡得红红的小脸, 真的像一颗红艳艳的苹果一样可爱。
    秦子明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意义。赚再多的钱，也不如带着心爱的姑娘浪迹天涯，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
    王第的戏份杀青的那天，他见到了从美国回来的李浩。满脸胡渣，憔悴不堪。
    王第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后面的几天简直是靠着顽强的毅力在死撑。他对高哲所说的，线路被大风吹坏的事情早就起了疑心。可是他能怎么办？电影只有几天就结束了，他怎么能歇斯底里地丢下上百个工作人员，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到美国去？
    终于熬到了杀青。他仓促地和工作人员合影，然后立刻赶往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打算直奔洛杉矶。却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了李浩。
    彭宇也在，脸色凝重，表情不安。
    王第忽然觉得有些腿软，他忽然很怕从他们两个的口中听到秦许的消息，他手忙脚乱地给两人倒水，“喝什么？我这只有白水。”
    李浩和彭宇都没有说话。
    王第楞了一会儿，知道躲不过去。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说吧，什么情况？”
    先开口的是彭宇，“秦许给的地址是假的，我们没有找到她。”
    王第以为最坏的消息，不过是秦许的父亲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对秦许实施了控制。谁知竟然会是这样？
    他失声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秦许失踪了？她到底是不是去了她父亲那里？”
    李浩颓然地道:“她是去了她父亲那里，但是她的父亲……并没有把她当成女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浩咬了咬牙，说道:“秦许的父亲是个变态，他打算把秦许当做伴侣据为己有……是李婉告诉我的！”
    “李婉？她的话你也信？那就是个疯婆子！”
    “我在洛杉矶见过一次秦许，是她亲口承认的。”
    “你见过她？”王第一把攥住李浩的衣领，“她的情况很糟吗？你为什么不把她直接带回来？”
    是啊，为什么没有把她带回来呢？李浩也千百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如果当时没有自作聪明地把油放光了就好了。如果当时不管什么护照，直接带着秦许上车就好了。如果没有去酒店睡觉，直接守在庄园外面就好了。
    可惜啊，这世界上最残忍最痛的，是“如果”两个字。
    “我第二天去找她，才知道他父亲已经带着她离开了。我问过周围的人，说他开着一辆白色房车，我只查到了车牌号码。我向警察朋友咨询过，这种事也无法报警。因为秦许确实是他的女儿，又未成年，他是她的合法监护人。”
    “伴侣……有哪个父亲，哪个合法监护人，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做自己的伴侣啊？”王第挥着拳头嘶吼着，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就这样，把秦许亲手交到了那个变态的手里。
    “现在不是一味愤怒的时候，我们必须要想办法救出秦许！”彭宇握着王第肩膀，强迫他冷静下来。
    王第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对对，想办法！我们去找李婉！她是最了解秦许父亲的人！她那里应该会有线索！”
    “我给李婉打过电话了，但是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挂电话……”
    李婉那次喝醉酒的时候接到了李浩的电话，酒醒了之后，却慢慢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用别人的手机给李浩打了电话，听到了李浩的声音，确定了在自己不太清醒的时候，被这个男人骗了。于是从此再也不接李浩的电话。
    “我让我妈去找她！李婉现在在哪里？”王第问。
    “听说在微州。”
    微州？那是秦许的老家。
    “订微州的火车票！我让我妈直接从家里过去！”
    王第第一时间和李金苗取得了联系。离秦许出国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老两口始终没有得到干女儿的任何消息，正是急得要疯的时候。听到李婉能帮上忙，李金苗立刻出发，前往微州。
    王第、彭宇和李浩订了最早一趟的火车票，当天晚上就到了微州。李金苗从家里走，需要先坐飞机到最近的城市，然后再坐火车过来。算算时间，要第二天早上才能到，于是王第一行三人开了三间单人房，住在酒店里，等着李金苗到场。
    微州是个小城市，连飞机场也没有。王第他们住的酒店就在微州一中的边上，从窗户往下看去，可以看到学校的整个操场。
    王第睡不着，看看时间是半夜一点多，离天亮还早。他干脆爬起来，穿好衣服，自己出了酒店，出门溜达。
    他首先来到了微州一中的大门口。红色的大理石上贴着金光闪闪的“微州一中”四个大字，下面还有一排小字“诚实、谦逊、勤奋、上进”。从校门往里看，是一条不怎么宽的水泥路，通往远处的教学楼。这是秦许的母校，是她上过两年高中的地方。
    王第想象着秦许无数次地背着书包，从眼前的这条水泥路上，往教学楼走去。她长得这么小，这么好看，成绩又这么好，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吧？走在这条路上，一定有很多人会偷偷回头看她，然后偷偷在背后议论吧？
    不知怎么的，王第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那么美好的秦许，现在又在哪里？
    她害怕吗？她哭了吗？那是一定的。他的小姑娘胆子一直很小，除了为了他拿小树苗打人的那次以外，几乎每次遇到事情都要哭鼻子。他还记得自己那次上错车，把她扔在KTV门口，她找过来的时候，简直快要哭得晕厥过去。
    她会妥协吗？会认输吗？不，一定不会。他的小姑娘一直都很坚决。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她就一定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他还记得那时家里不同意他考电影学院，是她一边发着高烧，和李金苗谈心，最后帮他获得了家里的同意。
    她还爱他吗？会想他吗？是的，就像他深爱着她一样。他的小姑娘是全世界最爱他的那一个。她嘴里嫌弃，却最喜欢爱的抱抱，也喜欢自己用手摸她的头顶。她仰着小脸、闭着眼睛，和他接吻的样子真好看。她害羞的样子，她假装生气的样子，她耍赖的样子，她眼睛里含着泪的样子，一帧一帧，每一帧都好看。
    王第捂着脸，蹲在微州一中的大门口，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
    微州是个小地方，在邻里街坊稍微一打听，有没有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女人，穿着时髦，样子年轻……一堆三姑六婆都会殷勤地指引着，找到李婉现在住的地方。
    李金苗带着彭宇、李浩和王第三个小伙子敲开李婉家门的时候，李婉着实吓了一跳。
    “姐？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来问你秦许爸爸的事情。十万火急，你赶紧把知道的说出来！”
    李金苗还是老样子，急性子、直脾气，巴不得一瞬间就把事情解决了。
    李婉有些错愕，没有想到这四个人居然都是为了秦许来找她的。她有些不高兴，也不让几个人进屋坐下，径自转身。
    “你倒是说话呀！你是要急死我不成？秦许的爸爸到底还有那些住处，你把地址给我们写下来，我们一家一家地去找！”
    李婉不说话，却拿眼睛看着彭宇，“你是彭宇？”
    彭宇没想到李婉会问他，点了点头，“是，我是！”
    “我是你的粉丝，好多年了！你刚做组合的时候，一个团那么多人，我就喜欢你！”
    彭宇有些错愕，但是考虑到这个女人的重要性，他还是殷勤地回答：“谢谢你！从那个时候跟到现在的粉丝，确实是不多了！我非常荣幸！”
    李婉高兴起来，重新请几个人落座，又趾高气扬地教训王第，“你看到没？这才是明星风范！你以为你在一个网上发点小视频，就能一直红下去？”
    李金苗眼睛竖起来，正准备反击，不料王第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好的，小姨！我以后一定跟彭大哥多学习！”
    彭宇赶紧打圆场，“王第本来就是我们工作室的最重要的艺人，也是我们最疼爱的弟弟。谈不上学习，我们都会护着他的。”
    他看了看场上气氛，发现自己开口是最合适的，于是接着恳求道：“秦许是我非常喜欢的小妹妹，对我来说也非常重要！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告诉一下他父亲的联系方式或者地址？”
    李婉一声冷笑，“其实你们就算不找我，我也不打算让秦子明好过！他凭什么为了秦许把我甩了？我也要让他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她从一边的抽屉里，找到纸和笔，写下一排字母。“照这个网址去找，这是秦许的实时定位。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最好离得很近了再用。秦子明可精得很，谁查了秦许的定位，他马上就能知道，立刻就会转移。别到时候逼得他把定位器取出来，你们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王第急急地问道：“什么定位器？”
    李婉嫣然一笑，“我的傻外甥！你以为你们在外面逛商场我是怎么找到的？你又以为那个姓梁的婊。。子是怎么找到我的？秦子明在出国之前，就在秦许身上安装了定位器，不管秦许走到哪里都能找到她！”
    第八十章 寻找
    秦许其实没有走远。秦子明本来打算带着秦许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前开, 沿途欣赏风景。但没有想到的是，秦许一上车就病了。
    她本来感冒就没有好, 加上喝酒, 护照被撕的沉重打击, 刚躺在房车上没有一两个小时，就开始发起高烧来。
    秦子明只好将秦许带到前面一个小镇上, 找了个小诊所, 给秦许打了一针。糟糕的是，秦许对那种药物有些过敏。她的状况急转直下，秦子明当晚又将她紧急送到洛杉矶市区的大医院进行救治。
    秦许终于得偿所愿, 来到了一个人多的地方。可惜的是, 她脸上戴着氧气罩，连呼吸都困难, 更不要说跳起来逃跑了。一连半个月，秦许都是昏昏沉沉地躺在单人病房里，不断地打针、打针。
    秦子明在医院里很受欢迎，他是一个英俊的父亲。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他没有像其他的病人家属那样，在医院里订餐, 而是每天亲自去医院附近的餐厅，给秦许打包营养美味兼具的食物。
    秦许打针的时候, 他端坐在床头，手上拿着手提电脑，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点滴的进展，或是摸摸秦许的额头和小手。晚上就睡在一边的沙发上, 只在需要洗澡和换洗衣服的时候去一下酒店。所以他也是医院里最温柔的父亲。
    秦许对这样的父亲无感。她只是一个碰巧使用了他女儿身体的陌生人而已。她现在对秦子明没有任何感情，她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逃走。
    秦许一直很用力地让自己康复，她需要很多的体力。
    她没有护照。不过护照可以让国内补做了寄过来就行，所以她只要找到李浩，让他帮忙收留一阵子，她就可以回国。
    她还没有钱，想找到李浩需要钱来打的士。
    医生说再打三天针，就可以回家休息。所以能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必须要抓紧了。
    ……
    彭宇、王第和李浩三人已经到了洛杉矶。李浩开着车，彭宇拿着电脑，王第拿着手机导航。车厢内，气氛有些紧张。
    “现在开始定位吗？”彭宇问。
    “等等！我先开到一个交通枢纽的地方，不管去哪个方向都容易的地方。”李浩紧张地制止他。
    按照李婉说的，秦子明如果发现定位器仍然在使用，很有可能会用非常手段取出秦许身体里的定位器。
    为了降低这种风险，他们只能最少次数地使用定位。可是谁也说不准秦子明会带着秦许去哪里，谁也不敢贸然就开启定位。
    李浩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地方，停下了车。
    “现在开吧！”
    彭宇对着电脑点了一下，网址飞快地打开来，一个红点出现在洛杉矶的地图上。随着地图的不断刷新，他们发现这个红点正在地图上飞快地移动。
    “这是一号公路！刚刚出洛杉矶！” 彭宇叫道。
    李浩迅速发动车辆，王第点开自己的导航，喊道：“好，关掉！到了一号公路再开！”
    一个多小时以后，他们来到了一号公路上，车子在往前飞驰，王第和彭宇沿途张望，遇到白色的房车，都会指示李浩开慢一点，仔细检查车牌是否符合。
    过了半个小时，王第忍不住了，和彭宇商量，“要不再开一次定位吧？我最怕我们会在路上和她错过而不自知！”
    彭宇征求前面开车的李浩的意见，“你说呢？”
    李浩咬着牙道，“开！”
    彭宇打开电脑，又重新点开了定位，定位显示距离他们还有五十多公里远，红点仍然在运动中。
    一车人再心无旁骛，直接一脚油门轰上去，直接往前面开。
    ……
    秦许在一辆的士上，开车的是一位黑人司机。
    她今天感觉体力恢复得还可以，至少比昨天要好。早上秦子明是要回酒店洗澡的，顺便给她带早餐。他一般早上七点离开，医生九点会过来查房，他会赶在八点半回来。因此秦许打算趁着这一个半小时溜走。
    她穿着病号服，外面搭了一件红色的长大衣，倒不是太明显。这是秦子明的审美，他喜欢红色。秦子明控制欲很强，每天秦许穿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她的口袋里有很多钱。是昨天晚上趁秦子明上洗手间的时候，从他的钱包里偷的，她没有客气，拿走了所有的大票子。秦子明只有去买早餐的时候才有机会打开钱包，发现自己的钱少了。不拿白不拿，既然拿了，当然多拿一点。
    只要自己按照计划逃走了，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可是意外却出现了，那个在医院门口乞讨的人。
    秦子明走出医院，在街角又遇到了那个每天都在的吉普赛老女人。以往她都是在秦子明买了早餐回来的时候出现的。秦子明会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然后从早餐袋子里取一个面包送给她。
    今天她比平时要出来得早一些，秦子明没有面包给她。因此当老女人朝秦子明伸出一只黒黝黝的手时，出于一种补偿心理，他决定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币来给她。
    打开钱包，秦子明立刻就发现不对劲了。百元钞票全都不见了。毫无疑问，是秦许拿的。拿来做什么？一定不会像其他的女人一样，买包包或者买化妆品了。钱对于秦许来说，唯一的用途就是逃跑。
    秦子明早就知道秦许的倔强，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喜欢她这样，也乐得跟她斗智斗勇，但是她现在身体还没有好，实在不应该这样折腾自己。
    秦子明叹了一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秦许看不上的五十元，放在老女人的手中。老女人咧开满是皱纹的嘴，笑了。
    秦子明刚刚准备转身回到医院去抓秦许，那老女人却用一根拐杖，勾住了他的衣服。秦子明只得又转过头来，那老女人看着他的眼睛，用蹩脚的英文说道：“don’t  go  sea （别去海边）。”
    秦子明朝她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等到他快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刚好看到秦许正在上一辆的士。他立刻迈开长腿，向她跑过去。
    这时秦许也看到秦子明了，她关上车门，急匆匆地对前面的黑人司机说，“请立刻开车，那个男人想要抓住我！”
    司机朝秦子明看了一眼。经过昨天在沙发上的一夜，秦子明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得体。衣服皱巴巴的，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渣。看起来还好，但是与后座的这位纯真可爱像一位东方angel一样的女孩子比起来——毫无疑问，他应该就是一个罪犯。
    司机猛地一脚油门，将车开出去。秦子明在后面跟了几步，记下了车牌号码，然后立刻转向路的另一头，上了自己的车。他的表情有些生气，秦许这一次玩得有些过分了。
    司机问秦许去哪里，秦许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摞百元大钞，“我可以去哪里？”
    司机咧开大嘴笑了起来，“想去哪里都行，我的小姐！”
    车子开了不到十分钟，司机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后面那辆车里的是医院门口的那个变态吗？”
    秦许将头伸出车窗，向后面看去。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坐在高高的驾驶室里的，不是秦子明是谁？
    “能甩掉他吗？”秦许向司机恳求，“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而我才十六岁。”
    司机朝窗外啐了一口，“人渣！”立刻开始提速，直奔一号公路。
    秦子明的车性能好速度快，但是一号公路仅有两车道，想要超车逼停前面的的士，也很不容易。因此他的车紧紧跟在的士后面，从后视镜里能看到他的脸色铁青，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秦许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旦的士停下来，司机知道了秦子明其实是她的父亲，那么秦子明就能堂而皇之地将她带走，而她又将重新陷于困境之中。
    而且经过这一次逃跑，秦子明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看管她，她再次逃出来的机会会更加渺茫。
    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不能失败。
    秦许朝司机借了手机，想着先给李浩打一个电话。上一次他说第二天过来接她走的，可是她却被秦子明直接带走了。希望李浩还愿意帮助她，毕竟他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
    不知道怎么回事，秦许下意识地拨下的数字却是王第的电话号码。没有加代码，当然拨不出去。她忽然清醒过来，再拨李浩的手机。
    电话响了。李浩在开车，看了一眼手机上陌生的号码，正打算放在一边不理。王第却把手机拿起来，他的心跳很快，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但是他觉得不能错过这通电话。
    “我帮你接，可以吗？”王第问道。
    李浩在专心致志地开车，“随便你！”
    王第点了一下那个绿色的接听键，耳边响起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中文，“李老师，你现在在哪里？我自己逃出来了，在一号公路上。我可以去找你吗？我父亲开着车在后面追我……”
    “秦许！”王第握着手机，眼睛一下子红了。
    车里的另外两个人都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李浩开着车，在公路上扭了一下。
    “哥哥？是哥哥吗？”秦许捂着嘴，不敢相信。
    “是我，我们也在一号公路上，我们在你后面！”
    第八十一章 找到
    秦许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捏着手机，紧紧地将听筒贴在自己的耳朵边上。天知道她有多想念这个声音, 想念这个声音的主人。
    “秦许, 不要害怕……”王第眼中已经有了泪水, 他将话筒离自己稍微远了一点，擦掉眼泪, 深吸了一口气, 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一点，然后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我来接你回家。”
    秦许哽咽着小声说, “好。”
    李浩正在全力地超车，大声喊道：“问一下她附近的标志物, 看看我们离她还有多远！”
    “好，我问下的士司机。”
    秦许问了黑人司机现在的位置，听说前面还有十公里，会有一个小镇。
    彭宇建议道，“不如让的士进小镇绕一圈, 我们这样直线追逐太难了。小镇里的房子多，躲一个人应该没有问题。反正秦许和她父亲不在一起, 到时候我们用定位，能很快找到她。”
    秦许答应了，黑人司机在小镇入口处忽然转向，从分岔路开了下去。而后面紧跟的秦子明却错过了路口, 直接开了过去。
    “他开过去了！”
    “好，前面十五公里的地方才能掉头，所以你的时间足够。你尽快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小镇很小，只有一条小小的街道，秦许让司机把她在一个小餐馆门口放下。用手机和王第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下车了，就是进小镇的那条路上。是一个小餐馆，外面有两顶蓝色条纹的太阳伞。”
    “好，你进去躲好，我们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赶到。”
    秦许挂了电话，付了双倍的车费，让好心的司机走了。
    小餐馆的主人是一个穿着黄色围裙的美国大妈。看到秦许，她走过来将一张脏兮兮的菜单放在她面前，“想吃点什么？”
    秦许真的有些饿了。她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在路上惊恐地逃亡了近三个小时，早已饥肠辘辘。
    她给自己点了一个鸡肉汉堡和一杯饮料。她往四周看了看，这是进小镇唯一的一条路，站在门口就能把店里的一切都看进眼里。她问那个大妈，“请问我可以去厨房吃吗？”
    大妈奇怪地打量了一下秦许，红色大衣是好料子，看起来就很名贵。可是从领口露出来的却是病号服。这个东方面孔的女孩子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见大妈迟疑，秦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我想到厨房吃饭，可以吗？就呆半个小时，一会儿会有朋友来接我。”
    大妈接过钞票，若有所思地看着秦许，终于点头，“好的，当然可以。”
    秦许坐在厨房里的一个圆板凳上。大妈的老公，一个只有大妈身体三分之一的干瘪的老头子，就在炉子上为她煎汉堡要用的鸡肉饼。油腻的气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厨房，秦许有些不适。但还是脸色苍白的坚持着。
    老头子一边烹饪，一边跟秦许搭话，“你是哪里人？”
    “我是中国人。”
    “哦，我看过很多中国人，他们可没有你白。你简直比我还要更像白种人了！”
    秦许忍住一阵恶心想吐的感觉，勉强笑了笑。
    忽然她听到大妈在外面招待客人的声音，声音兴奋高昂，和刚才对她的态度简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准是个帅小伙子！你信不信？”炉灶边的老头子向秦许挤挤眼。
    秦许脸色都变了，王第他们没有这么快，那么有可能是秦子明。可是这里几乎是路的尽头，他是怎么如此准确地找到她的？！
    正在她诚惶诚恐的时候，大妈走进厨房，兴高采烈地道：“嗨！小姑娘！接你的人来了！”
    秦许站起来，看到了后面笑得温文尔雅的秦子明。
    秦子明向秦许伸出手，“想吃汉堡何必跑这么远？这家也只是个小店，哪里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
    秦许低着头，“我想出来走走，想在外面吃。”
    “好，你想怎么就怎么。我说过，只要你不要老想着离开我，你做什么我都答应。”
    秦许原地不动，秦子明就自己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店外推。
    “今天阳光这么好，在厨房呆着岂不是太过浪费？”
    两人在店外的长椅上坐下，秦子明又加了一个牛肉三明治和一杯黑咖啡。
    等餐的时候，秦子明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一把餐刀，“你知道吗？你三岁的时候曾经走丢过一次。后来，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很快把你找到。”
    他用另一只没有拿刀的手，伸向秦许的后颈。他的手很凉，像一条蛇一样钻进秦许的衣服。
    秦子明用手指摸索着秦许的后背，“在这里了！那时候我给你在这里植入了一个当时最先进最小巧的定位器。我的本意是让你永远都呆在我的视线内，可是你呢？现在却偏偏要用它来离开我！你说，我该不该把它挖出来呢？”
    秦许的头发都要炸开了，浑身颤抖着，盯着秦子明手中的餐刀，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美国大妈将两人的餐送上来，秦子明把手从秦许的后背拿出来，端起黑咖啡一饮而尽，“麻烦你把剩下的打包！”
    大妈手脚麻利地用纸袋将两个汉堡装起来，递给秦子明。
    秦子明一手拎着纸袋，一手搂着浑身僵硬的秦许从椅子上站起来，贴着她的耳朵说道：“走吧宝贝！难道你还想在这里等接你的人？”
    把秦许塞进越野车后排，秦子明快速地上了车，他沿着小镇唯一的路往前开，出了出口却向相反的方向开去。
    秦许立刻明白了，这意味着，她将会和王第擦肩而过。
    秦许紧张地盯着对面过来的车辆，她见过李浩的车，她不知道如果她使劲拍打车窗玻璃，是否会引起对面的注意。
    “不用妄想了，这辆车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再说他们在另一个车道，就算发现你，难道能立刻掉头过来吗？”
    “你能不能放过我？”
    秦许颤抖着嘴唇道:“我告诉你秦子明，你把我留在你身边是错误的。我上辈子就喜欢王第，这辈子也不可能爱上别的人。所以你这样强求的结果，最后只能是失望。你现在就放手，好不好？只要你把我放在路边，我还可以当你父亲，我会在圣诞节的时候给你寄明信片……”
    “不如你还是给你的好哥哥寄明信片吧？秦许，我根本不关心你喜欢谁，又不喜欢谁。我只要你乖乖陪在我身边就行。如果你再这么不听话，我会考虑让你早一点当我们孩子的母亲。女人为了孩子总会委曲求全一些，我很乐意在你身上试一试。”
    “你疯了！我是你的亲女儿！你就不怕生出一个ET？”
    “哈哈，那有什么？我很期待有个孩子能继承你的幽默感……”
    ……
    接近小镇的时候，彭宇打开了定位，却发现秦许正在从小镇往外面移动。
    “怎么办？秦许正在离开！这里显示另一个用户六分钟之前使用了定位，一定是秦子明！他先找到她了！”彭宇一脸焦急地喊。
    “继续追！”李浩咬着牙道。
    “不好！他们在往回开，和我们不是一个方向！”
    李浩焦急地问王第，“哪里可以掉头？还是那个十五公里之外？”
    王第仔细看了一下导航，脸色苍白地点头。
    “不能到那里再掉头。”李浩做了决定。秦子明已经发现他们使用了定位器，如果这一次救不下来秦许，也许以后将再也没有机会。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把秦许接回来。
    “他们开过来了！还有一公里……五百米……两百米……”彭宇不断倒数着。
    ……
    白色的福特轿车，驾驶室里坐着表情严肃的李浩，后面的车窗是开着的，王第的脸出现在那里。
    秦许立刻跳起来，扑在车窗上，扯开喉咙喊：“王第王第！我在这里！”
    秦子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就让他们隔着车窗，见这辈子最后一次面吧。
    两辆车分属不同的两个相向而行的车道，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这时李浩暴喝一声，“抓紧了！”
    他猛然向左打方向盘，将车偏离自己的车道，直接穿过黄线，跨越到了逆向行驶的车道上来。轿车冲过来打横停住，刚好拦在秦子明的车前，将他前进的路堵死。
    这一段路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多，此刻只有白色轿车和秦子明的黑色越野车停在路上。
    王第和彭宇见越野车停下来了，纷纷打开后排的车门，打算走过来强行带走秦许。
    谁知道此时秦子明忽然踩下油门，秦许尖叫一声，“王第小心！”
    越野车直接发动，车头顶在轿车的后备箱一侧上。强大的动力推着轿车往前面滑动，轮胎在冒烟，眼看就要凭蛮力将轿车推到一边。
    秦许看到轿车的车门敞开着，王第的脚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因为越野车突然的撞击，他身子一晃倒在了后排座上。
    “你疯了！你这是谋杀！”秦许疯狂地去抢秦子明的方向盘，把它往反方向打。
    就在这时，轿车被越野车撞开了，越野车失去了阻力，以极快的速度直接往对面的车道冲去。
    第八十二章 终章
    这里是美国西部的一号公路, 马路的另一边是万丈深渊下的大海。如果车子就这样冲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秦子明在千钧一发之际踩下了刹车, 同时猛打方向盘。车子在路中间旋转滑行, 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 在路面上划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痕迹。
    整个事情就发生一瞬间，等王第他们匆匆下车, 发现越野车已经停下来了。
    整个车子的后半部已经甩在空中, 而前轮也腾空，整台车仅靠底盘顶住了一块突起的岩石，像一个跷跷板一样挂在了悬崖边缘, 晃晃悠悠随时有可能掉下去。
    秦子明的鼻子在方向盘上撞破了, 流着鲜血惊魂不定地坐在驾驶室里。而后排的秦许倒在后座上，一声不吭。
    越野车挂在悬崖边, 秦许就悬在空中，彭宇王第和李浩心急如焚，悬崖上能站脚的最边缘，却离秦许还有两米远，根本无法太过靠近。
    “秦许？你受伤了吗？”秦子明抹了抹鼻子上的血, 想要转头去看秦许，谁知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 竟然引得整台车都开始前后晃动，摇摇欲坠。
    “你别动了！”彭宇吼道，他低头看了看那块顶住越野车的岩石，发现它的表面出现了许多裂纹, 正在慢慢碎裂。
    “我上车压住这头，不让车子往后仰，你们快点把秦许拉出来！”李浩正要上前，却被彭宇拉住，“不行，岩石承受不了那么多的重量！只会碎得更快！”
    “秦许！秦许！”王第扯着嗓子喊。这个时候，他们无法接近，只能依靠秦许自身的配合。
    秦许晕了一小会儿，她昏昏沉沉地从后排爬起来，却发现整个车子都在晃，她惊恐地抓住座椅，看向车窗外，“怎么了？”
    “把后面车窗打开！”王第命令秦子明。
    秦子明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秦许在谁身边的问题了。先留下命来再说。他依言按下了后面玻璃的控制按钮。
    “秦许，现在车子在半空中，你千万不要有大的动作。我们会商量出办法来救你的！”王第对秦许大声地说。
    秦许颤抖着声音道：“好！”
    她的眼光和后视镜里的秦子明相遇，发现他此刻正在流泪。
    “你怕了？”
    秦子明轻轻摇头，“对不起！”
    “要是实在没办法，你就先出去吧！反正我已经活过两次，说不定我死了会回原来的世界去。”
    “不许胡说！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能死！你是我的作品，是比我更完美的存在。我要你活着。”
    “爸，你真的是个疯子！”
    路边，王第正在对彭宇和李浩说，“这个岩石马上就不行了，我们必须要快！我们找根绳子把秦许系住，等秦子明从前面跳出来的时候，就一齐用力把她从车里拖出来。你们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行！”
    “我车里有绳子。”
    然而李浩拿出来的绳子长度大约只有三米左右，“怎么办？另一头系在哪里？”
    王第二话不说，将绳子系在自己的腰上。“我来！秦许很轻，没问题的！你们俩拉住前面车头，让车子不要太晃。”
    “车门锁打开！等会儿听我们的指令，你就立刻开门跳下来。”王第对秦子明说。
    “秦许怎么办？！”
    王第青筋暴起，“我的女人当然是我来救！你只要逃出你的狗命来就行了！”然后又换了一张温和的脸，对后排的秦许说，“秦许，你现在轻轻地打开车门。”
    秦许极慢地推开车门，打到最大。
    “顶住车子的岩石快不行了，所以我们要把你系住。就算车子掉下去了，你也会没事的。”
    其实秦许已经知道，车子一定会掉下去，只不过是她和秦子明来不来得及逃出去的问题。
    王第站在悬崖边上，将腰上系着的绳子的另一头扔向秦许，“接着！还记得我们一起练习的打结方法吗？
    “记得！”
    那时王第的视频意外走红，秦许和他被困在小复式里，两人除了学习，看了不少电视。打水手结的方法就是那个时候，和王第一起学的。
    秦许心细，比王第打的更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她伸手接住了绳子，在自己的腰上缠了一圈，系上了一个结。绳子有些短了，王第为了照顾她需要的长度，已经站到了悬崖边。
    “系好了吗？是布林结吗？”
    “嗯，是布林结。彭大哥，你能站到王第身边来吗？我怕我待会儿太重，把王第带下去！”
    “不会的……”王第不愿意让彭宇踏入险境。可秦许很坚持，“彭大哥！”
    彭宇慢慢松开拉着车头的手，走到王第身边，看到秦许正在盯着他。她的眼中流露的情绪，让彭宇一怔。
    这时越野车突然发出吱嘎的声音，向悬崖下慢慢滑动。
    “来不及了！跳！”彭宇大喝一声。
    “王第……”秦许从打开的车门里看着王第的眼睛，她的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
    这时秦子明推开车门，一个纵身从驾驶室里跃出来。
    秦许眼里含着泪，嘴角带着微笑，她就那样看着王第，无声地说着什么。王第看着她的唇形，还在楞怔着分辨，却被彭宇狠狠地推了一下，“拉！”
    王第仰着脸，看向刺眼的蓝天，和彭宇一起拉住绳子，用尽全力往后倾倒。
    绳子的另一头传来不可思议的巨大拉力，几乎要将两人扯得往前扑去。然后忽然之间，拉力又突然消失了，王第和彭宇用力过猛，一起仰面跌倒在岩石上。
    而越野车失去了秦子明的重量，更加快速地往后滑动，岩石划过车的底盘，发出吱吱嘎嘎地刺耳的声响，然后轰然离开公路，直接跌入大海。
    王第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腰间的绳子，另一头，空落落的。
    “秦许！”他一下子跳起来，眼中迸发出泪水，嘴角流出鲜血，扑向悬崖，“不可能的！那个结不会有问题！”
    彭宇死死抱住王第，把他往公路的方向拖。他此刻才明白秦许看他那一眼的含义，“最后她解开了！她卡住了，出不来了！她不想连累你死！”
    接着他又回头吼，“李浩！你他妈的，过来帮忙啊！”
    李浩在越野车落下山崖的时候，及时松开了手，却眼睁睁地看着秦许和车子一起消失在眼前。
    他已经疯了，扑到跌在地上的秦子明身上，拼命地捶打他，“是你！是你！你这个变态害死了她！是你！”
    ……
    一年以后，高哲的第二部 电影刷新了国产片的票房记录。王第作为新人，获得了当年的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人演员的双项提名，最后将两个奖项都捧回了家。 
    颁奖典礼结束后，庆功宴才刚刚开始。王第站在四十三楼的楼顶，抽着一根烟，对彭宇说，“我算是搞清楚了。秦许最后给我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王第优雅地向空中吐出一个烟圈，“等我！”
    第八十三章 番外（1）
    凌晨四点, 阳郡市的某公寓酒店。
    助理小何悄悄推开套房的卧室门，手摸在墙上, 轻轻打开了壁灯的开关。
    “老板, 四点了, 可以起床了！”
    小何声音不大不小，对着床上还在睡的人喊了一句之后, 就立刻缩着头退出了卧室。
    他的老板名字叫王第, 是春城公司旗下的一线明星，著名影帝。当然和他的人气一样强大的，是他的起床气。
    王第这几天一直在阳郡市拍一个综艺节目, 今天是拍摄的第二天。因为参加拍摄的都是重量级的嘉宾, 所以整个拍摄行程被压缩得非常紧密。四点半，节目组的化妆师就要上门, 五点半导演就要开机，拍摄一众嘉宾在日出的背景下做游戏的场景。
    小何在客厅一边整理着今天王第要穿的衣服，一边有点着急地注意着墙上的时钟。喊老板起床已经好几分钟了，可卧室里却还是无声无息的。
    不能再等了！上次王第因为参加一个发布会迟到，已经被人说成了“耍大牌”, 公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负面舆论压下去。而今天合作的不仅有一流的综艺团队，还有和王第同样大牌的其他明星, 这些人真的一个都不能得罪。
    小何将卧室门推开了一条缝，悄悄把头探进去观察老板的动静，却发现原来王第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发呆。
    “老板……老板？”
    王第一动不动, 没有任何回应。
    小何大着胆子往床边摸过去，“老板，化妆师还有七分钟就要来了，您看咱们是不是该起床了？”
    王第忽然抬起手指了指，“你看，这里面也有你。”
    小何顺着王第的手指往天花板上看，发现这个卧室的设计很诡异，床对着的是一大片圆形的镜子。在那巨大的镜像里，整张大床都清晰地倒映出来，有规规矩矩将手放在胸前平躺的老板，还有歪着身子仰着头的自己。
    小何赶紧道歉，“对不起老板，昨天入住的时候没有注意，我马上让节目组给您换个房间！”
    王第却好像并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你说，到底是哪个才是真的。是他们，还是我们？”
    小何一怔，又仰头看了看那面巨大的镜子。老板的脸在镜像里，还是那么天怒人怨的英俊，和面无表情。而自己的脸，因为是歪着头的关系？显得有些变形扭曲狰狞……
    小何忽然打了个冷战，觉得凌晨四点钟的这个画面很有点惊悚意味，他决定尽快结束这个话题，让老板起床，“昨天周导演跟我说，希望您今天和于簪小姐互动多一点，他们想在节目里埋一条你们的感情线，播出的时候也方便制造一些话题……”
    王第闭上眼睛，“你先出去。”
    小何知道老板对这位新晋的流量小花不感冒，可这些就是综艺节目惯常用的噱头。有感情线，总比没有好。至少可以多一些播出镜头，话题带动起来之后，多上几回热搜。而这就不就是王第参加这档大热的综艺节目的目的吗？
    所以小何还是冒死劝道：“老板，来之前彭总说您试镜主演的那个电影，陈导演还在您和张文峰之间犹豫。制片人那边反馈的信息是您的演技比张文峰好，不过有些担心您下半年的曝光率。您看，咱们既然接了这个综艺节目，来都来了，就要尽全力不是？”
    王第深吸一口气，“再给我十分钟，现在马上滚出去……”
    小何放下一颗心，赶紧麻溜儿的滚了。其实现在才四点过七分，再过十分钟老板就起床，清清爽爽等化妆师上门，哈哈，时间绰绰有余。
    而卧室的大床上，王第睁开了眼睛，继续盯着天花板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他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
    他遇到了一个软萌可爱还非常爱他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陪着他从一个抽烟喝酒混地下嘻哈圈的不羁少年变成了电影学院的大学生，再变成影帝。
    在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候，那个女孩子被她的父亲带到了异国他乡，在他的眼前坠落山崖，粉身碎骨。
    梦的最后，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是在梦里，为了找到那个女孩子，他从四十三楼的楼顶一跃而下……
    飞翔的感觉很好，回到现实的感觉却很糟糕。他的确在做梦，可是梦醒以后却没有去到他想去的地方。
    他是王第，今年二十七岁。十八岁考入电影学院，二十二岁拍了人生第一部 电视剧。 
    有生之年他从来没有不羁过，也不懂什么是嘻哈圈。他没有从某航空学院空乘专业休学的经历，也没有拍第一部 电影，就拿到新人奖和最佳男主角一夜成名。 
    他的身边也没有一个叫做秦许的妹妹。从来没有因为一个女孩的拥抱心脏几乎跳出胸膛，也从来没有患得患失、处心积虑地对一个女孩行使过男朋友的权利。
    梦里的那些心慌的、纠结的、担心的、宠溺的、小心翼翼的、气急败坏的、破涕为笑的、孤注一掷的情绪，他在现实生活中，统统都没有经历过。
    虽然最后的结局让人心碎，可是为什么呢，王第竟然希望自己还留在那个梦中，也好过醒来面对镜子里了无生趣的自己。
    南柯一梦。属于自己的那个蚂蚁洞到底在哪里？
    ……
    秦许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一个尺寸小到离奇的吸顶灯。
    去年双十一的时候，秦许贪图便宜花了五十九元把它买回来，打开包装才发现她买的这个东西实际功能其实是一个过道灯。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秦许亲自动手把它装在了自己二十多平米的卧室顶上。
    这样奇葩的吸顶灯，再没有第二个。所以毫无疑问，她又穿回来了。
    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她穿越到了一个平行时空，在那里她遇到了十八岁的王第。而且很幸运地，成了他的妹妹，然后走进了他的心。
    他为了她追过傍晚时分的公交车，她为他在扮过街头的小白猫。后来他成了明星，而她因为自惭形秽离开，落入可怕的陷阱。
    在那个时空最后的记忆，是王第扑向悬崖，声嘶力竭的一声“秦许”……
    然后，她回来了。不再是那个美丽的十六岁少女，而是在卧室里用着过道灯的毫无生气的自己。
    秦许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到那里似有一个黑色的空洞，寒风灌进去，肆无忌惮地切割。自己怎么能就那样掉下悬崖摔死了呢？留在那个时空里的王第该是多么的心痛！
    这时床头的手机忽然响起。她失魂落魄地接起来，“三十岁生日快乐！”——是一大早就莫名兴高采烈的姐姐秦然。
    “嗯，快乐！”秦许擦了擦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努力咧开嘴笑了一下。
    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像是没有睡醒，秦然奇怪地问道：“你该不会还在睡吧？已经八点了，你今天不用上班？”
    秦许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上班！
    作为一个刚满三十岁的大龄剩女，秦许将唯一的一点尊严全都压在了工作上。每次灰心丧气的时候，都靠着一句“我是主任工程师，我年薪二十五万”来复活自己。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想想吧，与其让王第看到自己真实的鬼样子，还不如让自己惨烈而美好地留在他的记忆里。
    秦许倒在枕头上，给自己最后五分钟悼念已经失去的爱情。面对现实吧，忘掉穿越，忘掉王第。
    第八十四章 番外（2）
    中午十二点, 午休的钟声响起。
    隔壁设计室的张工路过秦许的办公室，“秦工, 你今天过生日是不是？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秦许的下属, 几个九五后的小姑娘立刻机灵地围过来, “主任！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为您庆祝一下生日！感谢您平时对我们的栽培之情！”
    秦许摆摆手，先笑着拒绝了张工, “我身份证上的日期是错的, 其实今天根本不是我的生日。”又对几个小丫头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下午的实验很重要，你们吃完饭赶紧回来加班, 数据的正确率最少要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张工和姑娘们都走了, 秦许拿出饭盒，在微波炉里加热, 然后又重新坐到了电脑前面。
    她的面色有些凝重，仿佛是审核报告时发现了严重错误的数据。
    王第什么时候这么红了？居然都参加《极客星站》这种大热门的网综了？
    秦许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也就是穿越之前，她刚刚进入了王第的专属网站，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零星几个灌水帖。然后她又在网页搜索栏输入了“王第”这个名字，和往常一样, 除了很早以前的新闻以外，根本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可是今天是怎么了？才过了一个晚上，当她习惯性的搜索王第的名字时，竟然铺天盖地全是他的最新消息。
    不仅有今天网友爆出的参加《极客星站》的路透照片, 还有他前天帅气的机场照。
    上个星期的王第也非常忙碌，周一他参加了某晚会，与某女歌手牵着手唱了两首情歌。周二他参加了某时尚品牌的发布会，穿着那不勒斯手工西装走了一趟红毯。周四他的粉丝为了庆祝他微博V了2000天，向某山区小学捐了书。周六因为一张打篮球的旧照，他居然又上了一次热搜，关键词是“不喜欢女人”。
    秦许有些晕，到底是怎么回事，穿越前的那些记忆难道都是假的？
    ……
    王第从机场贵宾通道出来，上了公司来接他的保姆车，却发现老板彭宇正坐在后座上等着他。
    彭宇皱着一双秀气的眉毛，满脸的烦躁，“你又是哪个筋不对？皮肤状态这么差，为什么下飞机不戴墨镜，也不戴口罩？！信不信要不了几分钟，你就能上热搜，关键词是‘王第吸/毒'？”
    助理小何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胆战心惊地从后视镜上偷偷朝后座看了一眼。
    春城公司的这位大大老板，天生一张娃娃脸，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总像淬了毒的暴雨梨花钉一样，出必见血，字字穿心。
    王第却毫无所觉，显然早已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那为了挽救我的声誉，要不要干脆先放出另一个重磅消息，嗯，就说‘春城老板为庆祝六一宣布出柜。'？”
    小何迅速低下头，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同时把脸冲着车窗外，口中开始荒腔走板地哼唱。
    救命啊，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不知道自己和旁边的司机师傅，会不会被身后的老板们联手灭口呢？
    王第被小何的这波蠢操作给气笑了，朝他的座椅猛踹了一脚，“再唱就灭了你！”小何立刻乖乖闭上了嘴。
    彭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王第，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人还没回来，我已经接到了无数个投诉。三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就一下变成了这样？”
    三天前？三天前王第做了一个梦，然后就再没有睡过觉。
    他越是急于回到那个梦里，反而就越睡不着。连续几天的失眠，让他的脑子已经开始糊涂，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他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那是一样他曾经拥有过的，最重要的东西。可是当他茫然四顾，却又发现他的生活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分别。
    然后他不禁问自己，永远是老样子的生活，那还是生活吗？
    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疲惫，让王第这个娱乐圈的永动机停了摆。他在那档重要的综艺节目中消极怠工，顶着制作组的强烈不满，勉强完成了拍摄。
    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不是吗？
    “我要休假！未来的一个月，我什么活儿也不想干！”王第这样回答彭宇。
    但他深知彭宇像只饥渴的母蚊子一样，不吸干他身上的所有价值，绝不会松开罪恶的针管，所以又惨兮兮地加了一句，“我心情很不好，好像是抑郁了。”
    彭宇将信将疑地看着王第，虽然他看起来确实很没有精神，黑眼圈，唇色发白——可要说王第抑郁，他怎么也不能相信。
    王第是出了名的心大。一个该上台领最佳男主角奖杯，却被摄像机拍到睡死在贵宾席上的人，有什么资格得抑郁症？
    他果断拒绝，“别做梦了！一个月不接活儿，公司几十号人喝西北风么？”
    可是王第却用手捂住脸，疲惫地道：“真的，我晚上睡不着，已经三天了。要不你帮我到医院开点安眠药？”
    彭宇这时才有些相信，担心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这样？”
    王第干脆将头靠在车窗上，也不说话，只脆弱地摇了摇头。
    彭宇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道：“好吧，我先给你放两天假，你先回去休息一下。陈导的那部电影，男主角就送给张文峰好了，其他活动也都推迟到你休假后。不过为了弥补公司的损失，下个月你要拍那部《青春不是梦》。”
    王第背着彭宇，嘴角微抽。就知道彭宇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青春不是梦》是一部春城公司自己制作的玛丽苏、狗血、脑残校园偶像剧。为了把自家生产的新一代偶像推销出去，彭宇想出了让王第衬托新人的阴招。
    给王第的戏份不少，足足演满二十集，可角色定的却不是男主角。王第将首次挑战中规中矩、婆婆妈妈的班主任角色，为了不抢年轻人的戏，从妆容到服装就一个字——又老又丑！
    不过冲着两天难得的假期，先答应了也无妨，以后拍不拍还不是看自己的心情？
    彭宇将王第送回公寓，便自己离开了。王第走出私人电梯，在玄关扔下行李，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身体是放松了，可是脑子里却还一直紧绷着。
    他很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超自然的事件。许许是真实存在过的，她也许还在他的梦中。必须找到许许，回到她离开他之前，重启那个梦。
    王第从沙发上起身。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对着搜索栏输入“怎么回到梦里”。果不其然，跟在后面的答案全是调侃和嘲讽。最多的一个答案是，让他继续睡觉。
    前提是他要能睡得着才行啊！
    王第思考了一会儿，重新输入“怎样找到梦里的人”。网友们给出的答案，全都是劝人死心，天涯何处无芳草。
    去他的死心！老子就不信找不到！
    王第“啪”地一声关上了电脑，虽然没有搜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却也为他提供了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许许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如果在梦里找不到她，那么现实世界呢？也许她是先一步回到了这里而已。
    王第他决定用画板把他心爱的女孩画出来。
    梦里的那些背景和现实统统都对不上，可是许许的样子，王第却清楚地记得。现在的人脸识别技术已经非常先进了，只要他能提供那个女孩的样子，就一定能在数据库里把她匹配出来。
    王第中学时候曾经学过一阵子美术，后来因为考电影学院荒废了。如今再拿起画笔，他觉得每一笔都不对。明明是想要那样小巧的下巴轮廓的，可落下笔去，却画出来一个坚硬的线条。
    王第懊丧地扔了画笔，倒在地板上。
    纵使在心中描绘了千万次那个模样，还是无法将她带到现实里来吗？像每一个寻常的梦一样，醒来之后，就散了。
    可是王第偏偏清楚地知道，他不可能在一个寻常的梦里过了那么多日子，也不可能在任何一个寻常的梦醒之后，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点心脏的悸动。
    一定，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许许的。就像许许曾经找到他一样。
    在那个梦里，他也是许许的梦中人。她梦见过他的祖母绿的耳坠，也记得他的样子，所以第一时间就在操场上认出了他，谎称是他的妹妹。她一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和他有过身交集……
    忽然，王第从地板上弹了起来。那天，他们相遇的那一天，许许找他借了手机，然后急不可耐地打了两个电话。那两个电话号码，他后来还自己打了一次，到现在还记得！
    王第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屏住呼吸，拨出了他记忆中的那串数字。
    单调的“嘟嘟”声响起了十几秒，电话忽然被接起来，“喂？是哪位？”一个苍老的男人的声音。
    王第没有做声，直接挂掉了电话。和梦里一样，是没有用的号码。那一次拨这个号码的时候，是空号。
    王第现在特别痛恨梦里的自己，为什么和许许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从来没有想过问一句，当时那两个电话号码是怎么回事？呵呵，他有多傻？竟以为岁月冗长，他和许许永远不会分开。
    王第捧着心脏，才短短三天时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那里时不时的刺痛。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和后悔。的确如此。
    他看着手机，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另外一个号码拨完。这回电话那头响起的是一首热闹的网络歌曲，王第的耳朵有幸在助理小何的手机铃声里被它荼毒过一回。
    他无力地一笑，这绝不会是许许的品味。那个把“学猫叫”的舞蹈都跳得懵懂羞涩的女孩，才不会用这样的彩铃。
    电话很快被接听，这回是一个陌生的女人铿锵有力的声音，“没有钱不投资！没有小孩不培优！没有房子不装修！”
    王第挂了电话，心沉到谷底。
    第八十五章 番外（3）
    秦许从卫生间出来, 正听到姐姐在怪腔怪调地接电话，随口问道：“干嘛呀？骚扰电话？”
    秦然把电话挂掉, “估计是！听到我的三言绝句, 立刻失去斗志, 落荒而逃！哈哈哈！”
    “这么好用？给个版权呗，我下次也试试！”秦许今天格外乖巧, 拍马屁格外响亮。
    可惜秦然不吃她那一套, “版权可以给，相亲不能不去！”
    秦许顿时泄了气，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 “那还三绝什么啊, 说不定来一段电话情缘，就找到我的右先生呢！”
    秦爸爸戴着老花眼镜, 从旁边走过来，将手机还给秦许，“别瞎说！什么电话情缘？现在电话里面只有推销和诈骗！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去相亲，难得你姐想起来还有个妹妹……”
    “爸～！”秦然拖着长音，向秦爸爸告饶。
    可秦爸爸气头上来了, 非要再戳她两句，“早不介绍晚不介绍, 非要等到许许过了生日才介绍！哪怕早几天还可以跟人说是二十多岁！现在可好了，离二十多岁才几天？却要告诉别人我们许许三十了！你说说这吃了多大的亏？你啊，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
    秦妈妈已经走了三十年，秦爸爸自己又当爹又当妈的, 把两姐妹拉扯大。因此个性上也慢慢变得细致和啰嗦，让和他住在一起的秦然苦不堪言。
    秦爸爸还在不停地数落着。秦然不敢自己分辨，便使劲给妹妹使眼色，让她赶紧岔开话题，截断老爸的思路。
    秦许果然装模作样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哎？爸爸，你刚才在看什么新闻啊？”
    忽然她发现自己的手机里有一个陌生号码的已接来电，有些奇怪地问道：“爸爸，你刚才接我的电话了吗？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啊？13××××……”
    秦许还没有念完，秦然就“咦”了一声，“等等等等！”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翻看来电记录，“这个号码刚刚也给我打过诶！”
    秦许凑过头去看姐姐的手机屏幕，果然两个号码是一样的，“什么情况？有个人连续给我们俩都打来电话？”
    秦爸爸一脸严肃地道：“那个电话根本没有出声，一听见我的声音就立刻挂掉了！”
    “啊？给我打的时候也是！哎哟！好怕怕哟！”秦然抱住胳膊搓了两下。
    秦许皱着眉看了看那个号码，“难道是我们家的信息被一起盗取了？”
    秦爸爸立刻道：“对对！有很多犯罪份子，为了骗取人的信任，一会儿装作儿子给母亲打电话，一会儿又装作母亲给儿子打电话。总之，犯罪方式多种多样，让人防不胜防！”
    秦许和秦然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可爱的老头儿，每天靠着看看手机新闻，知道得还真不少啊！
    秦许道:“爸爸别担心，这种号码拉进黑名单就行了，我和姐姐也不会上当的。”
    秦然附和，“对对，那人连话都不敢说，估计是个新手，哈哈，骗不到我们的！”
    姐妹俩将号码拉进黑名单，这才让老头儿放下心来。电话诈骗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秦爸爸便又把心思放在小女儿的老大难问题上，“难得回家一趟，下午让你姐姐陪你去买件好看的衣服，不要以为自己是搞工科的，就可以不计形象了！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你懂不懂？”
    秦许哀嚎：“我不要姐姐陪我去行吗？她的审美还停留在四大天王的阶段！只会买亮片和蕾丝！”
    秦然拎起一个抱枕，砸在秦许头上，“亮片和蕾丝有什么不好？你再穿灰色就真的变成男的了好吗？”
    ……
    几天之后，秦许刚下班，秦然就打来电话兴师问罪。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小王律师说对你印象挺好，可是加你微信的时候，你没同意？”
    秦许“嗯”了一声，“我觉得不大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人家要学历有学历，要前途有前途，房子车子都有了，还比你小一岁呢！你拒绝人家总得找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吧？而且小王律师的表姐是你姐夫的顶头上司，就凭这层关系，你也得认真考虑考虑吧？”
    秦许沉默半响，“姐，你以后不要给我介绍了。爸爸那里你帮我担着点儿，过几年说不定他就死心了。”
    秦然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不打算结婚，就这样过也挺好的。”
    秦然忽然道：“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那个王第吧？”
    这回轮到秦许吓得差点把手机都扔了，“胡……胡说！”
    秦然恨铁不成钢地道：“秦许！我早就在你电脑里看到你在追星，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走火入魔到这种地步！怎么会有人因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明星而不结婚？你是不是疯了？”
    秦许无力解释什么，只恨自己刚才反应太大，在姐姐面前不幸暴露了。
    秦然还在气急败坏，“你好歹也三十岁的人了，也不是小孩子！你觉得就算你不相亲，就能跟那个明星结婚吗？”
    秦许打断她，“姐！我没有要和王第结婚……”
    话一说出口，心里像是被什么碾过去一样，裂开了一块。
    她喘息着道：“我知道我和他的距离。不结婚不是因为他，真的不是。就是不想……”
    不想假装自己没有爱过，然后若无其事地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秦然听出秦许声音里的哽咽，没有再逼迫她。可是几天之后，开始在微信里给秦许发一些和王第有关的链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那么多王第的□□，什么绯闻女友、什么性向成谜，还有脾气不好、欺负小辈等等。
    秦许心里没有多大感觉，虽然那个人也是王第，却不是她爱过的那个。秦然坚持了几天，便换了策略。
    这天是周六，秦许按照秦然给她的地址，将一个文件袋交给秦然的一个学妹。谁知道那人见了秦许，立刻挽起她的手臂拖进电梯，“听秦学姐说，你是王第的铁杆粉丝？他今天正好到公司来，现在正在和彭总开会。你先在走道等一会，他出来了，我再给你介绍介绍。”
    秦许大惊失色，没想到这里竟然是春城公司办公的地方！正想要夺门而逃，可是电梯已经上行，直奔二十七层。
    她慌张地道：“不用不用！我听说王第脾气不大好，应该不耐烦和我这种粉丝打交道吧？还是不要麻烦你了……”
    可惜她的话立刻就被否定，“怎么会？那些都是小报乱传的！我们王老师只是个性比较刚，对于那些没有礼貌的人敢直接上去怼罢了！你放心，等会儿一定让你完成和偶像亲密接触的心愿！”
    ……
    彭宇的办公室里，王第正坐在沙发上，目光直视面前的陌生男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宇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你不是说你做了一个梦，然后就一直睡不着吗？既然这个梦对你影响这么大，不如干脆忘掉……”
    他干咳了一声，“这位是国际有名的催眠大师，能帮助你忘掉那个梦，回到原有的轨道上来。”
    王第冷笑不已，“谁说我要忘掉那个梦？我为什么要忘记那个梦？”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师开口道：“王先生，人类不睡觉的极限是178个小时。您的情况显然已经非常糟糕了，如果一直不能入睡，不仅身体受损，您的记忆也会发生错乱，会出现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情况，甚至会出现幻觉……”
    王第将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轻轻一笑，“听起来不错。”
    彭宇急道：“王第！你不要任性！看看你现在虚弱的样子，你撑不了多久的！”
    王第从沙发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撑不了就不撑，正好退休！老子不干了！”
    彭宇上前要拉住王第，却被他大力地挥开，险些把自己绊倒在地，“滚！老子才不要忘记我的梦！老子就守着这个梦过！”
    彭宇无法，向一边的大师求救。大师却朝他沉默地摇了摇头，彭宇伸出的手颓然地放下。
    ……
    王第从彭宇的办公室愤怒地走出来，脚下却虚浮无力，只能扶着墙慢慢前行。偏偏有不识趣的人上来和他打招呼，“王老师，我有个朋友的妹妹是您的粉丝。您看能不能跟她拍一张合影？”
    王第不耐烦地推开她，“滚。”
    走道里人来人往，那些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全在拉扯着他脆弱的神经。他干脆朝一边的楼梯走去。这里是大楼的顶层，再往上，是一个观景平台。此时外面正在下雨，平台上安静，不会有人。
    他拽着楼梯的扶手，将自己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平台上。靠近楼梯口的地方，有一块屋檐遮挡，地面还是干的。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着墙，不停地喘息。
    因为长时间没有睡觉，他现在就像是一台随时会垮掉的蒸汽火车。彭宇找过来的那个大师靠谱，说的话也对。就像现在，他真的出现幻觉了。在一片潮湿的空气里，他闻到了许许的气息。那是一种芬芳的、甜美的，带着少女的羞涩和诱惑，让人忍不住放松身体，沉浸在其中……
    秦许靠着墙站着，她身后的这面墙和王第的那面墙成九十度。他们就这样隔着一个直角，静静地呆着。
    虽然王第的态度极度恶劣，直接气跑了那个带秦许上来的学妹。可是看到王第跌跌撞撞的样子，秦许还是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也到平台上来了。
    她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王第。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仿佛永远地留在了她的记忆里，她眼前的这个人，带着岁月的底色，憔悴不堪。
    不管怎么提醒自己，他不是那个你深爱的人，秦许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疼了。他怎么了？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王第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在这个世界里，他不是一直发展得很顺利吗？是什么在煎熬他的心，摧毁他的身体？
    王第在做一个梦。他梦见在一片白雾中，自己在追寻着一个朦胧的身影。那个人个子很小，像个小孩子，四肢纤细，长发如藻。等到越来越近，那个身影却慢慢长高了，头发也渐渐变短，外形变得很不一样。可是王第却一直固执地追在后面，心中怀着热切的爱恋。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快追上了，王第却忽然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他伸出手，向着前面的背影拼命呼喊，可是他的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响。眼看那人慢慢消失在白雾之中，他终于绝望地哭出来，这时手中却多了一片柔软的衣角。
    那个人回来了，带着熟悉的甜美气息回到了他的身边。
    一切太过完美，他竟然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他死死攥着衣角，哽咽着道：“我不想回去，你留我在这里好不好？”
    那人却笑着道：“回去吧，睁开眼睛，我就在你身边啊。”
    王第睁开眼睛，眼前是丝丝的小雨和灰蒙蒙的天空。他愣神半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就在这地上，就在这露天的平台上。
    这时他发现自己手中有些异样，举起来看，原来手心里有一片布料。他猛地记起刚才的梦，他梦见了许许，听见她说，她就在身边。
    王第再不犹豫，将手中的衣角使劲一拽，听见“哎呀”一声，一个女人从他背靠的墙后面摔出来，正好跌在他身上。
    王第双手搂着女人后背，一脸震惊，“你，你是谁？”
    秦许完全没有留意自己的风衣已经被王第抓住，因此这一跤重重跌下来，尾椎骨撞得生疼。听见王第贴着她的耳边说话，她立刻脸就红了，手忙脚乱地撑着王第想要站起来，却偏偏被抱得死紧，动弹不得。
    王第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明明眼前是个陌生的女人，可是她的气味如此好闻，身体也软绵绵。理智叫他赶紧放手，不能对许许有任何背叛。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手臂自动将这女人锁死，鼻子也想凑到她的肩窝去使劲蹭一蹭。
    秦许惊慌失措，心脏已经快跳出喉咙。眼看王第慢慢闭上眼睛，向她的方向靠，她下意识地抬肘，朝王第的脸上猛地撞了一下。
    王第痛苦地“唔”了一声，立刻松了手。
    秦许赶紧从地上跳起来，正要逃跑，却见王第的鼻子下面一道鲜红的血迹流下来，目瞪口呆地站住，“王，王先生，你不要紧吧？”
    王第昏沉沉抹了抹鼻子，抬头看眼前的女人。身高大概快一米七，齐肩短发，脸上不施粉黛，倒是生得很清秀。
    没有许许好看，不及许许分毫！王第在心中狂喊，嘴里却不由自主地道：“你打伤了我，打算怎样赔偿？”
    秦许心中懊恼，这个世界的王第除了长相，没有一点好，居然还会对陌生女人动手动脚。她叹了一声，“您出个价，我打您卡上。”
    王第不假思索，“三十万！”
    秦许瞪大眼睛，“什么？”
    王第又抹了一把鼻血，随手擦在自己的外套上，“我下午有商业演出，这个样子可去不了。毁约的钱，加上我这身衣服，三十万便宜你了。”
    秦许咬牙，半响道：“我手上没这么多钱，三天后给你。”
    王第正色道：“把你身份证和手机号码留下，不然我上哪里找你？”
    秦许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恨不得再补上一拳。恨恨地从包里掏出身份证扔在王第面前的地上，冷不丁又被他抢走了手机。
    王第一边往手机里按自己的电话号码，一边捡起地上的身份证。
    眼光先在号码上晃了一眼。哦，三十岁刚过，这女人生得娃娃脸，倒是没看出来。再看名字，“秦许”两个字一下子扎进了眼睛里。
    此时半空里忽然炸响了一个雷，王第呆呆地抬头看向眼前的女人。秦许直觉他的表情有些不对，上前抢走王第手中的身份证和手机，这时王第自己的手机又响起。
    他如同机器人一般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只见屏幕上闪烁着一个熟悉的号码。这个号码他在梦中打过，从梦中醒来以后，前几天他又打过一次，如今它变成了呼入来电，将他的梦境和现实连接在一处。
    王第缓缓抬头，眼角沁出一颗晶莹的泪珠，“许许，我可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彭宇：“王第这人有病，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怎么非要找到秦许不可？”
    王第：“你懂什么？这是我老婆和我的约定。她最后跟我说了两个字，等我！”
    秦许：“你什么眼神？我明明说的是四个字，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