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穿越离婚记 作者:麻辣香橙 文案: 穿越九十年代末,变身农村小媳妇。 原主留下的摊子,咱是否就得全盘接受? 和气公婆两位;可爱包子一枚;土豪丈夫一个,再加小三……若干? 此等渣男不踢,还留着过年啊? 一句话简介:踢掉渣男养包子。 作者承诺:本文乡村风种田向。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小荷 ┃ 配角: ┃ 其它: ================== ☆、农家院 刚满二十周岁结婚,如今结婚两年,儿子一岁半了。 这个账到底是怎么算的? 女人压住想爆粗口的冲动,头疼地揉揉眉心。 她看着面前的一堆东西:结婚证、户口本、孩子的出生证,还有一本鲜红的存折。这些东西就放在她床边柜子的抽屉里,两天来,她已经反复翻弄了多少遍了,看了又看。这个叫做钟小荷的女人,满二十周岁后的第七天,登记结婚,而孩子的出生日期,距离结婚登记的日子五个半月。 年轻,秀美,白嫩细滑的鹅蛋脸,玲珑有致的身材,好吧,绝对算得上美女一个!这么美丽的女人,早早被人追了去,早早结了婚,甚至挺着四五个月的肚子当新娘……倒也可以理解。 可是可是,对于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她来说,却忍不住无语凝咽——想想咱长相普通资深剩女一枚,有幸穿成如此年轻美丽的女人,并且还是穿越到九十年代末,而不是连抽水马桶都没有的某朝某代,她简直想要大笑三声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原主你要如此的早婚早育啊!丈夫有了,儿子也有了,哪还有她自由挥发的空间? 看看那本存折,农村信用社的,三万挂零,九十年代末啊,这家人也算得上殷实了。看看身上的穿着打扮,料子不差,可这色彩样式,妥妥的一股乡气! 而她置身的这房屋,两层小楼,红砖灰瓦,外头还带了个挺宽敞的花园庭院。从窗口看过去,西南角甚至有个小小的荷塘,水泥砌成的,碧绿的大荷叶之间看得见粉红的花苞,饱胀得马上要绽开似的。这荷花,估计明天就能开了。 凭窗眺望,恬静的村落,村边绿树阴浓,掩映着苍翠的田野,远处起伏连绵的小山包,天是那样湛蓝,空气是那样清新,忍不住要让人赞叹一声:好地方! 她一个忙得连恋爱都不能好好谈的职场女人,从节奏凶残的大都市,忽然掉落在这样一个秀丽田园中,起码不全是坏事! 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在许多穿越小说里都出现过吧?潜台词无非是: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她就是钟小荷。 ****************** “蛋蛋妈,睡醒啦?头还疼不?” 随着声音进来的,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妇女,一身秋香绿的真丝短袖裤褂,胸口和裤腿绣着红色花朵,怀里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红背心,红色开档小裤衩,衬着胖嘟嘟的苹果脸,剃得光溜溜的圆脑袋,看着十分招人爱。 钟小荷知道,这就是她儿子,一岁半的蛋蛋,抱他的妇女,就是她的婆婆了了,记得户口簿上叫杨玉花。昨天她睁眼醒来,见到的就是这祖孙俩。 完全陌生啊!穿越小说里,很多女主不是都带着原主的记忆吗?怎么轮到她,就降低质量了?忽然塞给她几个人,跟她说,这是你家人、你儿子……那感觉,毕竟很奇怪。 所以,从昨天醒来,钟小荷一直就没怎么开口说过话。她说什么?言多必失,索性静静地呆着。此刻她半靠在床头,见杨玉花抱着孩子进来,一下子拿不定该作何反应,便只是笑笑,躺着没动。杨玉花似乎这两天习惯了,见她没吱声,也不当回事。 “小蛋儿,去,去床上去跟你妈玩一会儿,奶奶去给你妈端碗汤来。” 杨玉花把蛋蛋放在床上,随手在蛋蛋圆滚滚的小屁股上一拍,便转身走了。蛋蛋小腿一弯,便坐在床尾,睁着小孩子特有的黑眼睛,望着钟小荷。那定定注视的大眼睛,看得钟小荷忽然有些心虚了。 小孩子据说都是有灵性的,难不成,蛋蛋看得出妈妈“内芯”换了? 就在钟小荷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蛋蛋忽然咧开小嘴笑了,露出几颗白白的小牙,关键是他那么一咧嘴,一绺亮晶晶的口水就从嘴角滑了下来,挂在下巴上。然后,只见蛋蛋手撑着床站起来,挪动着小腿,晃晃地走过来,一屁股就坐在钟小荷大腿上了。 小家伙肉蛋似的,不轻,此时坐在钟小荷腿上,却挺高兴的样子,看着钟小荷直乐呵,干脆晃动小屁股,上下颠了起来,把钟小荷的大腿当作了舒服的海绵垫子,还带弹簧的。 妈呀,小家伙人虽小,这么颠还是挺重的。钟小荷伸手把蛋蛋抱过来,放在自己身边坐好,同时她坐起身,看着蛋蛋的口水皱眉。扫一眼床头柜,没有纸巾之类的东西,卫生纸倒是有一卷,钟小荷赶紧撕了一块,给蛋蛋把口水擦干净。 她找了一圈,床边也没有垃圾桶,只好先把卫生纸放在床头小柜子上,才一回头,却看到蛋蛋把大拇指塞在嘴里,正吃的津津有味。 “不能吃手指,脏。”钟小荷赶紧把他的小手拉出来,谁知蛋蛋乐呵呵笑着,伸着沾满口水的大拇指,大大方方地就往她嘴里塞。 好东西,一起吃? 钟小荷赶紧躲开那只小手,撕了块卫生纸,给他把大拇指擦干净。一岁半的宝宝,应该会说简单的话了吧?钟小荷捉住蛋蛋两只小手,告诫他: “不能吃,脏,咬手指痛痛,记住了吗?” “妈妈,动动。” 蛋蛋说话不是很清楚,钟小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蛋蛋却抓起她的手,肥嘟嘟的小手指在她手背上戳了两下,扁着嘴,做了个委屈的表情,忽然把小嘴凑过去亲了一口,大方地给她手背留下一片口水,同时嘴里还自配音效。 “嗯嘛!” 钟小荷手背上有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淤青,看样子是挂水扎针留下的针眼,钟小荷抬起手背看了看,蛋蛋抓住她的手,又“嗯嘛”了一口,嘴里继续说着: “妈妈,动动。” 哦,钟小荷这下明白了,不是要让她“动动”,他是说妈妈“痛痛”。他一定是看见妈妈打针了。 唔,真是个……很奇妙的小东西。 “妈妈不痛。”钟小荷微笑看着他。 “妈妈不动(痛)!”蛋蛋咧着嘴笑,也不知他小脑瓜里到底乐呵的什么。 杨玉花端着一个大瓷碗进来,看到的就是钟小荷和蛋蛋对着脸笑,娘俩挺温馨的样子。杨玉花把碗放在床头小柜子上,便抱过蛋蛋,关切地说: “蛋蛋,别缠你妈,她摔伤了不舒坦。——蛋蛋妈,你昨一天就没吃啥饭,肚里早该空了,先把汤喝了。” 钟小荷端起汤碗,黄瓜鸡蛋汤,闻着那鲜香的味道,她真感觉到饿得不行了。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杨玉花,就坐在床上,端起碗来喝汤。杨玉花抱着蛋蛋,便坐在床边没走。 “小荷,你试着身上不碍事吧?前晚去乡里医院看过了,只说没啥事,也挂了吊针,可我看你脸色咋就不对劲呢,要不咱明天去县医院,再好好检查一下。” “嗯……不碍事的。”钟小荷喝着汤,含糊地说。她心里琢磨着,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问清楚才好? “妈,我这是怎么啦?” “你记不起来啦?哎呦,你前天放学吧,天傍晚的时候还没回来,我顺路找了也没见着,把我急的呀,正招呼几个人去找呢,赶巧臧傲拉着小平车把你送来了,说你掉到采石场的石塘子里,磕着头晕过去了。小荷,你怎的走到采石场那条路去了?” 放学?藏獒?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钟小荷摸摸后脑磕的包,实话实说,这样的磕碰,真不会把人怎么样,除了胳膊擦破一块皮,她也没觉着身上哪儿摔伤了。 她不动声色地说:“妈,我磕伤了头,一时记不起来了。” “唉,估计山路不好走,你一时不小心,摔进石塘子里的。采石场那都是小路,也不比大路近,你说你咋走到那儿去了?你往后还是老实走大路的好。” 哪儿不对劲啊!钟小荷心里打了个问号。她喝光了碗里的汤,放下碗,试探着问杨玉花: “妈,我……去上什么学?” 看到杨玉花诧异的目光,钟小荷连忙解释:“我磕了头,好像忘了很多事情。” “你不是在村里的小学代课吗?”杨玉花说,“要说咱家也不缺那几个代课的钱,广涛也就是怕你无聊,如今你出了这事,叫我看就辞了别干了,在家好好养养,看看孩子,不也挺好的嘛。等广涛回来,我跟他说。” 郑广涛,她的丈夫,大了她足足八岁。钟小荷回想着结婚证上的照片,方圆脸,板寸头,一个看起来挺精神的男人。从昨天醒来,钟小荷根本就没见到他,这么说他在外地? “妈,那广涛……他啥时候回来呀?” “我已经打电话跟他说了,他听说你摔进石塘子,担心得要命,说这两天安排了手上的事情就回来。你也知道,他忙,几百号人的生计,全指望着他呢,他再担心,也不好随便就走。” 几百号人?唔!钟小荷环视四周,听这口气,她是嫁了个土豪? 想想眼前这一切,她到底该如何应对?该死的穿越,谁来给她把眼前这一团乱麻理清楚? 钟小荷决定,趁着磕了头,看来只能装失忆了!这真是够狗血的。 钟小荷在这边低头思索,那边杨玉花也在观察着她,见她拧眉沉思,便担心地说: “你这孩子,咋什么都忘了呢,还光愣怔怔的,看着还是没好利索,叫人不放心。这山旮旯里,当时天都快黑了,别是沾上啥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要不,我明天叫西村赵婆子来给你驱驱邪。等广涛回来,再带你去县上医院好生查查。” “妈,我不碍事。”钟小荷忙说。 “哎,叫赵婆子来一趟,无非是两盒烟的钱,咱家反正也不在乎。”杨玉花话里带着明显的优越感。 ☆、荷花池 “蛋蛋妈,你二妹来看你了。” 第二天一早,钟小荷才起床,便来了个探病的人,杨玉花领着上楼来。 一个小姑娘跟着杨玉花进来,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模样很有几分像钟小荷。杨玉花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招呼那姑娘: “小葵,你先坐,我去给你拿点饮料去。” 钟小荷穿着拖鞋下了床,微笑着招呼这个初见面的妹妹:“小葵,你来啦?” “姐,你没啥事吧?”钟小葵放下手里的竹篮,过来拉着钟小荷,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摸她头上的伤,她后脑磕的包已经不疼了,但却还没有消下去。 “妈很担心你,她这两天腿疼,使唤我来看看。” 小葵说着,抬手一指那竹篮,“妈叫带给你的鸡蛋,自家鸡下的,比买的好吃。” “妈腿疼?”钟小荷忙问。她都还没见过自己的“妈”呢,但那毕竟是原主生身的母亲,她自然是要关心的。 “老毛病了呗。” “什么老毛病?”钟小荷追问,看到小葵讶异的目光,便干脆坦然对她说:“小葵,我摔进石塘子,磕伤了头,暂时忘了好多事情。” “忘了?姐,你别是摔伤脑袋,失忆了吧?电视里就演过,失忆了,啥都想不起来了。” “我就是暂时忘了。”钟小荷轻描淡写地说,“小葵,什么事情你多提点我,帮我回想一下,我很快就能恢复了。” “妈不是骨质增生吗,姐,还是你带妈去医院检查的呢,还真忘了?”小葵表情很不放心,“姐,你咋会摔进石塘子里去了?那些石塘子,又陡又深,有的还有多老深的水,幸亏你没啥要紧,想想都叫人后怕。” “那,我算幸运啦。”钟小荷笑笑说,怎么会走错了路,摔进石塘子里去?这个事情,她心里总觉着不寻常。 这么一摔,她来了。她要是没来,原主会怎么样? “小葵,你喝果汁还是雪碧?”杨玉花拿着几瓶饮料进来,笑吟吟地放在小葵面前,“自己随便喝啊。” 钟小葵忙站起来笑笑,杨玉花便拉着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到篮里的鸡蛋,杨玉花语带责备地说:“怎么还拿鸡蛋来?你妈身子不好,留给你妈吃。你姐想吃啥都有,咱家啥都不缺,叫你妈不用记挂。我听说你妈又犯腿疼呢?回头叫你姐给你拿点钱,给你妈先买药……” “妈,蛋蛋呢?”钟小荷打断了杨玉花的话。 “你爸抱去村里溜达了。”杨玉花一拍大腿,“哎呦,你一提,我得跟去找找,出门时你爸没给他带帽子,这会子太阳高上来,小孩儿皮肤嫩,可别晒伤了。” 杨玉花说着忙得就走,小葵赶紧起身送杨玉花下楼,钟小荷便也跟着下了楼,拉着二妹去院里散散。看着杨玉花出了大门,她状似随意地跟小葵聊起了家常,暗暗了解娘家婆家的一些情况。 原来,钟小荷是家中老大,下边还有妹妹钟小葵,小弟钟小松。钟小荷父亲早些年就病逝了,母亲李明英辛苦拉扯大三个子女,如今小葵初三毕业没考上高中,便跟着母亲在家务农,弟弟小松才十五,正在读初中。 李明英寡妇娘母,日子过得辛苦,这几年身体便不太好,摊上钟小荷嫁得好,倒是经常接济娘家。郑广涛,据说是整个镇子的首富,方圆几十里最有钱的人。 姐妹俩随意聊着家常,便在荷池边站住了。 两层小楼,郑广涛父母住在一楼,钟小荷住在二楼。楼前这庭院,十分的宽敞,种了不少花木,其中有几棵石榴树,红石榴花,黄石榴花,正开得热闹。眼前的荷池,已经开出了一朵粉红娇艳的荷花。池里不光栽了荷花,池里还养了不少红鲤鱼,大的足有半尺长,小的也就一两寸,可能是因为养熟了,也不怕人,在池里欢快游动着。 钟小荷必须承认,她十分喜欢这个“家”。 “姐,姐夫对你可真好,说要给你种荷花,还真给你种出来了。”小葵指着荷池里新绽开的荷花苞说,“你看这粉红的都开了,姐夫还种了白的,过阵子也该开了。” “给我种荷花?”钟小荷不解。 “对呀,你不是叫小荷吗,你过门那年,姐夫弄的这个池子,说要给你种荷花呢。” 这样啊!钟小荷忽然有些感慨,原来这荷池,还含有这样的深意,她忽然就有了明皇宠杨贵妃、吴王宠西施之类的联想,要说这个叫做郑广涛的男人,也算有心了。 然而作为“李代桃僵”的她,却并不能因此而高兴,似乎白白占了原主莫大的便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种宠溺,并不是对“她”的吧! “小葵,我跟你姐夫……怎么认识的?” “啊?”小葵愣了一下,笑起来,“姐,你还好意思问,你跟姐夫,好像你十八那年就认得了,那时候我才多大,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哪知道!好像是姐夫在路上遇到你,一眼就看中了,你俩背地里就悄悄好上了呗!” ****************** 当天晚上,杨玉花果然带了个神婆来,装模作样了半天,便说钟小荷在山上撞了邪,收收惊,慢慢就好了。看着赵婆子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钟小荷暗自好笑。毕竟婆婆也是出于一片关心,钟小荷也只好配合。 两天之后,郑广涛没回来,倒是打来过电话,说顶多三两天就回来。 “小荷,我这边有个工程正在紧要关头,整天催资金,催工催料,实在脱不开。你放心,一旦能抽开身,我就回去看你,啊!” “没事儿,我就是摔了一下,也没怎么着,已经好了。”钟小荷忙说,“不用你回来,你安心忙你的吧。” “看你说的,就算你没摔着,我还能不想你?我这早就想你、想儿子啦,过几天一定回去。”郑广涛说着话题一转,“小荷,缺不缺钱?缺钱我这就给你汇过去。” “不缺钱。”钟小荷想起那张存折,如今综合钟小葵和杨玉花的一些说法,她了解到,那些钱是郑广涛平时给媳妇零花的。至于她公婆家用,郑广涛都是另外再给,公婆不会来要钟小荷手里的钱。 郑广涛是干什么的?郑广涛绝对算是这郑家圩子村的土豪,如今在城里包工程,手底下带着好几个施工队。几乎整个村子的青壮年男人,包括方圆几十里的村子的亲朋故友,好多人都跟着郑广涛在外地搞工程。九十年代末,正是大拆大建的时候,这男人,看样子比钟小荷想象的还要土豪。 有钱,有能耐,头脑活络,这就是村里很多人对郑广涛的评价。 “不缺就好。别舍不得花,没事你就去赶赶集,逛逛街,学校里代课的那个事情,我妈跟我提过了,要不就别干了,咱就是找个事干,省得呆在家闷的慌,哪成想这回路上摔着,差点出了大事,我看咱干脆别干了。” “就算不干,也得把这个学期干完的吧,半道上叫人家学校不好找人接手。”钟小荷说。当代课老师这个事情,钟小荷这几天已经有了决定,眼前来看,继续去代课,是她走出这庭院,融入这个地方的最好机会。 电话那端,郑广涛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才说:“你非得要继续干,也行,往后路上小心些,放了学早早来家。等我跟你们赵校长讲,放了学,不能耽误老师回家。” “嗯,记住了。我明天打算上班了。” “明天?还是再歇几天吧!” “不用,我觉着都好了。” “那你多注意,可别太累着。” 话题告一段落,电话那边郑广涛开始找儿子了:“小蛋儿呢?” 钟小荷忙过去抱起沙发上玩耍的蛋蛋,先把蛋蛋放在桌子上站好,把电话放在他耳朵上。 “蛋蛋,叫爸爸。” 蛋蛋笑呵呵地听着,抓过电话,放在眼前看了看,拿小手拍拍听筒,似乎有些困惑。 咦?人藏哪儿了?在哪儿说话呢? “小蛋儿,叫爸爸。”电话那端郑广涛也哄他。 “叫爸爸。”蛋蛋咧着小嘴笑,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抱着电话继续研究。 “叫爸爸!” “叫爸爸。” 晕!钟小荷无奈了,只好带着某种悲愤,直接引导:“爸爸!” “爸爸。”好不容易蛋蛋吐出这两个字,却已经随手丢掉电话,抱着钟小荷的脖子,对着钟小荷展开灿烂的笑脸,有节奏的抖动着两条小胖腿,晃着小脑袋,一个劲儿乐呵。 小笨蛋,你到底整天乐呵什么呀!他这么忽然丢开电话,估计郑广涛根本就没听到。钟小荷只好拿起电话,对郑广涛说:“那没旁的事,我挂了?” “哎,挂了吧,时间长不回去,小儿羔子叫妈叫爷叫奶,都不叫爸爸了。”郑广涛说着,又叮嘱一句:“家里有什么事,赶紧跟我说啊。这趟回去,我还是给你买个手机吧,有事也方便联系。” ****************** 钟小荷一早出门去学校上班,倒没用发愁认路。很简单,路上不时有背着书包的孩子,跟着走不就行了? 郑家圩子村,其实分成了两个自然村落,东圩子和西圩子,小学校处在两个村落的中间地带。钟小荷家在东圩子,一路上坡,骑车反倒不如步行。学校左边挨着是幼儿园和敬老院,右边是村卫生室和村部。学校不大,几排砖瓦平房罢了。据钟小荷这几天了解的情况,学生不过三百来人,十二个老师,一半民办老师,一半代课老师。 毕竟是偏远农村,想想原主钟小荷,初中毕业的文化,能够做代课教师,足见这里师资的薄弱了。钟小荷进了学校,便受到了学校里各位同事的关注,一个个便过来问候她。 “钟老师,身体好了吧?” “好了,没事儿。” 钟小荷感受到了同事们的关心,连忙回应。学校的赵校长和几个同事之前去探望过她,倒也脸熟。 钟小荷教的是二年级一个班的语文课,好几天没上课,孩子们见她来了,等不迭上课,便围着她欢快嬉笑。偏远农村的孩子,穿着打扮自然是差一些,算不得干净整洁,女孩光脚穿着塑料凉鞋,男孩们很多都敞着小褂,或者卷起背心,露出肚皮,然而一个个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率真。 二年级语文,倒也不难应付。钟小荷问清了学到哪课,回忆着上学时的课堂,便领着学生读课文,认生字,没费什么劲儿就把一节课对付了过去。下课的时候,孩子们便纷纷围着她说话。 “老师,你好几天没来了。” “老师,你生病了?” “老师不是生病了,我听说老师摔伤了,摔进石塘子里了。” …… 钟小荷觉着,代课教师这个工作,跟她前世的职场生涯截然不同,这工作简单,轻松,充实。 一个穿粉色衣裳的小女孩推了推钟小荷,怯生生地问她:“老师,你摔进石塘子里了?” “对呀。”钟小荷点点头,“老师不小心。” “我那天看见你跟红薇姑姑在采石场吵架了。” 什么?钟小荷脑子里一激灵,忙问:“哪天?跟谁?” “好几天了,我放学去找小羊羔,看见你跟红薇姑姑在采石场那条路上吵架。”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事故 “我看见你跟红薇姑姑在采石场那条路上吵架。” 红薇?什么鬼? 钟小荷警觉的神经立刻就竖起来了。初来乍到,她对谁也没怨没仇没成见,但是,睡着原主的床,拿着原主的钱,抱着原主的儿子,这事情要真有蹊跷,她总有责任为原主讨个公道吧! 总觉着原主摔进石塘子这个事情不对劲,她每天上班下班,走熟了的路,怎么就忽然走了岔路出了事? 钟小荷定定神,不动声色地招呼学生们:“下课了,大家都出去玩吧。” 她拉起那小女孩的手,领着她离开教室,想想办公室好多老师,也不方便说话,就领着小女孩来到一个小花坛旁边。钟小荷在花坛的台子上坐下,拍拍身旁,招呼小女孩:“过来这里坐。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婉婉,老师你怎么忘了?”那小女孩反问。 “啊,老师没忘。”钟小荷说,“婉婉,你是聪明的好孩子,老师问你,你看到老师跟红薇在采石场吵架是吗?” “嗯。” “那第二天老师是不是就没来上课?” “嗯。” “你听见吵什么了吗?” “没听见。”小女孩摇摇头,“我去找小羊,我家的小羊羔跑了,看到你跟红薇姑姑在采石场的路上吵架。离得远我听不清楚。”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抱着小羊走了。” 小目击证人,你再看一会儿该多好啊!钟小荷无奈地顿了顿,又问:“婉婉,老师考考你,红薇姑姑哪个村?是干什么的?” “红薇姑姑……我也不知道她干什么的!她家里种西瓜。她跟我一个村,是西圩子的呗。” “嗯,婉婉真聪明。”钟小荷拉起小女孩的手说,“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跟妈妈说过,妈妈说小孩子少管闲事。” “妈妈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就当是老师跟婉婉的秘密好不好?” “嗯。”小女孩大力地点头。 钟小荷拍拍小女孩,放她离开,自己坐在花坛上出了半天的神。走岔路,吵架,摔伤,就算不是那个红薇害的,事情恐怕也跟她脱不了干系。然而她如今连红薇是谁都不清楚,两眼一抹黑,到底要怎么弄清楚才好? 就算不为了原主,留着一个“安全隐患”在自己身边,任由其猖狂,肯定无法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中午放学,钟小荷决定去探一探她出事的采石场。她不敢等到下午去,人生地不熟,下午放学后,稍耽误天就该晚了,万一她再摔那么一回,谁知道她这抹游魂会穿到哪个鬼地方去? 学校离村子并不远,也就一里多路的样子,出了学校大门,第一个岔路口往南走出一段路,就望得见采石场了,一大片光秃秃的山坡,都是红砂岩,因此这里出产暗红色的石材。山并不高,山坡上好多采石留下的石塘子,看样子是早些年人力采石留下的,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就像钟小葵说的,一部分石塘子里有水,有的看起来还很深。 钟小荷要是摔进这有水的石塘子里,大约就死定了吧? 话说偌大一片采石场,钟小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摔哪儿了。她站在一处高岗,四处张望了一下,根本就没看到哪儿有人呀。 “哎,干嘛呢你?”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粗声粗气的。钟小荷猛一转身,便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旧草帽,白背心,身材高大,裤腿卷起,身上沾满灰土,草帽沿压得很低,半截儿黝黑的脸根本不好判断年龄,看样子也不年轻了吧。 真不知他从哪儿冒出来的!钟小荷小小惊吓了一回,她回过神来,忙问道:“那个……这采石场的工人呢?” “大中午,谁不回去吃饭?”那人说。瓮声瓮气的声音,听着真不像善类。钟小荷壮壮胆,又问了一句: “你认得我吗?我头几天在这儿摔着了。” “认得。摔了一回,还敢来溜达,这地方哪是你这样的女人来的!” 这人说话真不讨喜!钟小荷觑着他黑黝黝的脸色,追问道:“你知道我摔伤的事儿吗?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臧傲的人?” “我就是。” 哦,眼前这人就是搭救她一回的人?钟小荷心里便涌出几分感激,忙说:“大叔,真谢谢你救我!当天你看见我摔伤的时候,还有没有旁的人在场?” “没看见!”那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翻眼瞅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哎,这人吧!侦探真不是这么好当的!看来,她只有从那个“红薇”入手了。钟小荷挫败地叹口气,转身离开采石场。才走出不远,远远就看见学校的校长赵正良往这边来了,远远招着手叫她。 “钟老师,你怎么往这边来了?” “我……随便转转。赵校长,你还没回去呢?” “我回哪去?”赵正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大约是想到她摔了头,还没完全康复吧,便解释道:“我住在学校里,你又忘了?” “哦,我一时没想起来。”钟小荷随口说,反正即便她说错话,也没人会想到眼前的钟小荷换了“内芯”,估计就算她说出来,都没人会相信。 “我送学生放学,无意中看见你往这边来了。”赵正良说,“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那天你怎么会在这儿摔伤?这里到处是石塘子,人也少,不安全。平时我们都叮嘱学生,不要跑到采石场玩。” 赵正良三十来岁的样子,戴一副细框眼镜,看着比较斯文,听说是学校里唯一读过师范的公办老师。钟小荷感受到他的善意,便笑着说: “没事儿,大白天,我就是过来看看,回想一下。” 两人说着,转身往北走,钟小荷便带着几分好奇,跟赵正良说起刚才那个怪兮兮的臧傲。话说,这人的名字也怪,藏獒? “臧傲?”赵正良不经意地笑笑说,“那个人,是有点怪,村里人不是都说他神经不正常吗?” ****************** 钟小荷回到家里,午饭桌上就向杨玉花问起了红薇。 “红薇?”杨玉花抬头看了钟小荷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提她做什么?” 这语气表情,一听就不对呀!钟小荷忙问:“妈,怎么啦?她跟咱家有什么过节吗?” “她能跟咱家有啥过节!”杨玉花垂下眼皮,拿勺子给蛋蛋喂汤,看到钟小荷质疑的眼神,便又说:“还不是她当初缠着广涛?你往后别理她。这女人,没脸没皮的,也就是你这孩子,太懦了。” 这样啊!钟小荷的脑子里立刻便开始编织各种各样狗血的情节,男主女主真心相爱,女配各种恶毒使坏……这么说来,她会摔进石塘子里,果然有内情了? “妈,这几天你看见她没?” “她家住西圩子,跟咱家也不近,我哪看到她!”杨玉花说,“听说好像怎么病了,这几天说去城里亲戚家治病去了。” 女配想害女主不成,逃之夭夭了!钟小荷继续推断情节。 “旁人家的事儿,咱管她呢!”钟小荷的公公郑怀岭接过话头,似乎不愿多谈,“赶紧吃饭,吃完饭,蛋蛋妈还要上班呢。” 钟小荷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寻思着要怎么揪住这个红薇,忽然,一块肉从天而降,落在她碗里。钟小荷一抬头,便看到蛋蛋笑哈哈地咧着嘴,举着油乎乎的小手向她邀功。 “妈妈嚼。” “哎,真乖。”钟小荷笑着说,赶紧拿起旁边的毛巾,把那只油乎乎的小手擦干净。这几天她跟蛋蛋相处,也算是熟悉这小家伙了,下手抓饭吃就罢了,小孩子嘛!可要是不赶紧擦干净,他就敢把那双油乎乎的小手往你身上擦,反正他这么大的宝宝,什么都不懂,擦完了他还还一个劲儿乐呵,像是做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钟小荷鼓起勇气,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吃了起来。好在吃饭前她已经把蛋蛋的小手仔细洗过了,当着小孩子的面,糟蹋食物总不好。 “妈妈嚼!”蛋蛋大叫。小人儿才学会说话,说不了长句子,看着钟小荷把肉吃了,干着急。 “他是让你嚼给他吃,这肉他咬不动。”杨玉花笑起来,“他才长了八颗牙,吃不了肉。” 嚼给他吃?钟小荷感觉额头开始冒黑线了。虽说她没有过育儿经验,但不用想也知道,嚼食物给孩子吃,不卫生不说,也不利于培养孩子吃饭的良好习惯吧? 看见钟小荷为难的样子,杨玉花显然想偏了,便跟蛋蛋说:“妈妈要赶紧吃饭上学,奶奶嚼给你吃,行不?” “不要!妈妈嚼。”蛋蛋推开杨玉花,往钟小荷身上扑。 “奶奶的头!核桃大的小东西,也知道嫌弃我!我嚼你就不吃,只吃你妈嚼的。”杨玉花笑骂。钟小荷在一边暗自好笑,杨玉花每次骂蛋蛋,好像骂的都是她自己啊,奶奶的头,奶奶的腿儿,甚至奶奶的臭啥啥…… “蛋蛋长大了,自己能吃。”钟小荷把蛋蛋抱到自己腿上坐好,夹了一块肉,拿筷子摆弄了半天不好弄,索性用手顺着肌理,撕成细细的丝,送到蛋蛋嘴里。小家伙单靠前边八颗牙齿嚼了几下,似乎觉着比旁人嚼的有味道,很快吃完了,张着嘴还要。 “妈,往后你做饭,给蛋蛋把肉剁碎了,让他自己吃,自己吃营养好。” “哪那么多讲究,嚼给他吃还不一样!你原先不也嚼给他吃吗!” “小孩子,你得让他自己学吃饭。”钟小荷坚持。 杨玉花说:“那行吧,往后咱吃肉,给咱蛋蛋做肉丸子。” 一家人吃着饭,虽说钟小荷心里各种心事,但气氛倒也融洽。才放下饭碗,蛋蛋便拉着钟小荷去院里的荷塘看鱼儿,杨玉花忙着收拾碗筷,这时候电话铃响了。郑怀岭接的电话,放下电话,郑怀岭走出来,脸色便有了明显的担忧。 “咋啦,老头子?” “广涛出了点小事故,伤了腿。” “啥?广涛咋地了?”杨玉花惊吓地大叫,连声追问,“人没事儿吧?有没有危险?咋地伤着了呢?” “电话里也没说太清楚,就说在工地巡视,不巧被钢筋扎了腿。”郑怀岭说,“广涛说了,危险肯定不会有,你急什么!” “你放的闲屁!广涛伤了,我能不急吗?”杨玉花嗓门拔高了好几分。 这几天,钟小荷一直在想,郑广涛回来的话,自己该怎么对待他?毕竟完全陌生的他如今是自己的丈夫,最亲密的人了。哪想到,忽然出了这事! “蛋蛋妈,你赶紧跟学校请几天假……要不,干脆辞了别干了,广涛要紧,你赶紧去城里照顾广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初见面 郑广涛在工地被钢筋扎伤了腿,杨玉花便立刻叫钟小荷赶去照顾郑广涛。 “广涛要紧,你赶紧去照顾广涛。” “你咋呼什么!”郑怀岭忙说,“广涛没啥大要紧,说不用家里去人。他打电话来就是交代一声,他临时不能回家来了,估计要过一阵子才行,叫家里不用担心。” 杨玉花一听这话就急了。 “他说你还就信?他不叫家里去人,还不是怕家里操心着急吗?你说他一个人在外头,事儿那么多,肯定也吃不好,也没个人照应他,如今又出了这事,你叫我怎么能放心!蛋蛋妈,你赶紧去。要不,我跟你一块去。” “你拉倒吧你!你坐车就晕车,出门找不着东南西北,你跟去除了添乱能做什么?”郑怀岭立刻反对,“你跟去,蛋蛋咋办?真要去,那我跟蛋蛋妈一块去。” “你一个庄户土老头,你跟去又能做什么?你连男女厕所你都不认得。难不成广涛还得分心照顾你?”杨玉花反驳。 “我不是担心他吗?”郑怀岭说。 “那我就不担心?广涛都一两个月没来家了,忽然就说伤了腿,你叫我怎么不着急?你说他一个人在外头,做着那么大的事儿,咱一家子都指望他呢,他得挨多少累?我能不心疼吗?”杨玉花说着眼圈就泛红了。 钟小荷赶紧劝住公婆,她想了想说:“爸,妈,我看你俩先别急,刚才说的这样子,广涛也就是扎伤了腿,皮肉伤,应该不要紧的,要去我一个人先去看看吧,医院那地方,去人多也不方便。” “蛋蛋妈说的是!”郑怀岭说,“她一个人先去看看,啥状况也好赶紧跟家里打个电话。” “你说的轻巧!蛋蛋妈她一个乡下女人,年纪轻轻,两眼一麻黑,根本就没出过远门,她自己去怎么成?万一出个什么差错,回头咱们怎么跟广涛交代?”杨玉花说。 “没出过远门又咋地?她就算没出过远门,带上你顶个屁用?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啊?蛋蛋妈她孬好识文断字的,再说到了地方,打个电话给广涛,他手底下反正有的是人,叫人去接一下不就行了?” 就这样,钟小荷拎着个不大的包,拿着郑广涛的地址,匆匆离开家,踏上了开往省城的长途客车。一路上,她隐隐带着期待,马上要见到自己的“丈夫”了,他该是怎样一个男人呢? 钟小荷一路找到了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钟小荷一眼就认出了病床上的那个男人。她见过结婚证上的照片,见过照片,跟见过本人是两码事,郑广涛本人看起来,更沉稳圆融一些,虽说是住院,却挺有精神的样子。他坐在病床上,正在接打手机。 除了郑广涛,病床边上还坐着一个女人,正微低着头,在削一个苹果。这女人黑色裙装,干练短发,穿着打扮十分讲究,看上去顶多三十岁的样子,然而以钟小荷前世对女人外表的判断和了解,眼前这女人,至少三十五岁往上。 郑广涛似乎正在电话里谈一些工程上的事情,瞥见门口的钟小荷,目光中先是微微的惊讶,随即便带了笑意,一手打着手机,另一只手指了指手机,向她招了招手。 床边坐着的那个女人一抬头,看到钟小荷,目光在她脸上身上逡巡了两圈,眉梢便微微一挑,妆容精致的脸上浮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也优雅地抬起手,冲她轻轻一招。 钟小荷便安静地走了进去,放下手中的包,目光在病房里稍稍扫视了一圈。这是一间单间病房,条件不错,空调开得很低,迥异于室外的炎热,钟小荷才一进来,便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冷气,毛孔似乎都开始一个个收缩了。 “……好的,李总,这个事先这么说定了。” 郑广涛结束通话,挂断手机,望着钟小荷,便带着责备说道:“下了车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安排人去接你。” “我下了车,打个出租车就过来了。”钟小荷说。 这时,旁边坐的那女人说话了:“小郑,这就是你老婆吧?” “是她。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叫你见笑了。”郑广涛笑着说,随即就指着那女人对钟小荷介绍道:“小荷,这位是王总,大名鼎鼎的女强人王丽晶,华城集团公司就是她的,今天专程来探望我。王姐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们的工程公司,可多亏了她!你快来认识一下。” “王总,你好!” 钟小荷的态度诚恳而不卑不亢,她并没有像郑广涛那样称呼“王姐”,事业女强人,她前世见得多了,一般心性自然都是高傲的,她不好妄攀交情称姐道妹的吧? “你好,头一回见。”王丽晶含笑冲她点点头,转脸对郑广涛说:“小郑,你老婆可真是年轻漂亮!” “哎呦王姐,别说她一个乡下孩他妈,土了吧唧的,咱就说在你跟前儿,哪个女人当得起年轻漂亮这个词?” “看看你老公,油嘴滑舌,护着你呢!”王丽晶拿手指着郑广涛,打趣地对钟小荷说笑。她说着伸手一摸自己美丽的脸蛋,感叹起来:“不行啦,老啦,昔日娇娇女,今日老翁媪喽!” 钟小荷轻轻一笑,说:“王总真的是年轻漂亮。” “你说给我高兴呢。”王丽晶说着,把手里削好的苹果往郑广涛手上一放,顺手在郑广涛肩上轻轻一拍,站起身来。“我事情忙,就先走了,小郑你好生养伤。” “哎,王姐,才来一会儿就走啊!”郑广涛接过苹果放在一边,忙示意钟小荷送送王丽晶。 王丽晶走到病房门口,回过头来笑着说:“我再不走,还不招人嫌?你们小两口小别胜新婚,我走了也好让你们热乎一下呗。” 王丽晶说这话的时候,眼角斜斜的带着笑,眉梢微微挑起,说不出的风情万种,似乎是一种戏谑,也似乎有几分……轻佻? 反正,这女人看着跟郑广涛很熟悉就是了。不过生意场上,表面上还不都是一副热络熟悉的情形?钟小荷倒也见惯不惊。 钟小荷礼貌地送走王丽晶,转身走回病房,回想王丽晶临走的那句话,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尴尬。 前世的钟小荷,资深剩女,工作忙碌,加上高不成低不就,虽然也谈了两回不痛不痒的恋爱,却都没有结果。如今莫名穿到这里,眼前忽然就冒出来一位“丈夫”,有血有肉活生生地就在那儿上坐着呢,她难免就有些忐忑了。 毕竟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啊,尽管他跟原主孩子都生完了,可她却是头一回见面好不好? 钟小荷不由自主地做了个深呼吸。 郑广涛迎上她的目光,满脸的笑意,问道:“路上都顺利吧?妈打电话说你要来,也没说个具体时间,我还嘱咐她,叫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呢。这城里不比乡下,乱的很,你打个电话我派车去车站接你才好。你往后可不能自己瞎跑了,多叫人担心!” “嗯,记住了。”钟小荷也没多说,算是接受了郑广涛这份好意,估计对于原主来说,独自出远门,还真不太让人放心吧。她微低着头,看着郑广涛打了石膏的右小腿,问他: “伤的怎么样?没事吧?” “没大紧要,去工地视察,一脚踩滑了,哪那么倒霉,摔出去叫一截钢筋给扎了,检查说伤到了肌腱,已经做了手术,估计要养一阵子了。唉,你说这事吧,我手上正有个大工程,工期可紧张着呢!” “伤到肌腱还不算紧要?”钟小荷说,“身体最重要,工程安排人去做就是了,你别急躁。” “哎,媳妇一来,我就不急躁了。”郑广涛笑嘻嘻地说,拍拍病床边沿,叫钟小荷:“媳妇儿,过来我跟前坐。咱俩有两个月没见了吧?可把我想死了。” 钟小荷立刻便觉着皮肤有些紧缩,她搓搓手臂,没到病床上坐,在刚才王丽晶坐的椅子上坐下来,微低着头,一下子不知道该跟自己这位“丈夫”聊些什么。 “没伤着骨头吧?怎么还打了石膏?” “骨头没伤,做完肌腱手术,这腿不能动一动的,医生说打上石膏保险。你不用担心。” 钟小荷心里隐隐局促,便又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这空调是不是也太低了?才这么想,病床上的郑广涛拿起旁边的一件衬衫,体贴地斜过身子,给钟小荷披在身上,嘴里说着:“空调遥控器哪儿去了?调低两度吧。” “没事儿,披件衣裳就好。”钟小荷忙说。 郑广涛斜侧着身体,给她批衣裳的手就势便落在钟小荷的头发上,钟小荷有一头好头发,乌黑油亮,在脑后绑成马尾,长到肩胛以下的地方,郑广涛的手顺着头发往下,理顺了那一头黑发,便停留在她的背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一股热度。 “媳妇儿,家里没啥事吧?在家想我了没?” “……没啥事儿,就是妈整天念叨你。”钟小荷不着痕迹地坐直了身子,郑广涛的手往下滑落,却在收回来的中途,在她脸上暧昧地捏了一下,随即笑嘻嘻地坐正身体,拍拍自己旁边。 “媳妇儿,往这边坐,离我近点儿不行?” “……你腿伤着呢,就不能老实点儿!” “嘿嘿,媳妇儿,我有三条腿呢,旁的腿可没伤!”郑广涛低低地笑起来,“要不,你把门关紧……” 这男人!钟小荷明白过来,忍不住脸皮儿便开始发烧,低声责备道:“正经点行不行?医院里呢!” 见钟小荷低头无语,郑广涛哪知道她心里的尴尬呀,顿了顿,笑笑问道:“咋的啦?你今天怎么不太高兴啊?” ☆、嫉妒你 “咋的啦?你今天怎么不太高兴啊?” 钟小荷迟疑地抬起头,望着郑广涛,有道是“至亲至疏夫妻”,眼前这男人,自然是原主最亲密的人,必定是非常熟悉了解原主的,自己的态度,是不是让他觉着异常了? 她转念又想,也无妨,反正此刻她即便跟郑广涛说,我不是你媳妇儿,我是穿越过来的一抹游魂,估计郑广涛只会当她开玩笑说胡话。毕竟这样的事情,有谁信呀! “你伤成这样,我有什么好高兴的!”钟小荷掩饰地说。 “噢,担心我啊!我还当哪儿惹小媳妇生气了呢!”郑广涛笑言,“没事儿,小意外,很快就好了。” 钟小荷枯坐了一会儿,目光瞥见床头小柜子上的苹果,就是王丽晶刚才削的那个,这会子已经变色了。她随手拿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郑广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见她微低着头,却又想偏了。 “刚才那王总吧,最会做表面文章,来探个病,非给我削个苹果。不过我做的工程,很多都是从她手上拿到的,这女人,咱还得巴结着点儿。” 他这是在解释?虽说坐在病床边削苹果这样的举动,感觉肯定不是普通的关系,不过,这事儿钟小荷还真没多去想,人家说是工作关系,再说她初来乍到,她想那么多做什么? “我知道。”钟小荷说,“往后遇上我一定客客气气的。” “真是懂事的好媳妇儿。”郑广涛笑,又问:“你来了,小蛋儿呢?晚上交给妈带不会哭闹吧?” “不会的吧!我每天去学校上班,蛋蛋还不都是妈带。” 郑广涛上下打量着她,宽大的男士衬衫穿在她身上,遮掩了她优美的身材曲线,然而那张细白的小脸却也足够叫人满意了。 “你呀,就是舍不得打扮自己,咱又不缺钱。”郑广涛笑笑,“趁着现在到城里了,有空去买几件像样的衣裳穿,买裙子,再买两件空调房里的那种披肩,城里女人都这么穿,方便又好看。你看你这些打扮,一看就是乡下来的。” 原主的衣服,真谈不上什么品味,都是比较俗艳的那种,或许也是乡村的大环境问题。钟小荷看看自己身上水红的小衫和黑色裤子,便用开玩笑的口气问道:“怎么啦?嫌我土了吧唧的?” “说什么呢!我媳妇长得好看,穿麻袋包都好看!”郑广涛忙说,“不过你要是好好打扮一下,比城里那些女人漂亮多了。钱不够我再给你,像样买几件衣裳,好歹也打扮得洋气些。” 钟小荷抿嘴一笑,没说话,便起身想把病房里收拾了一下。她在屋里张罗了一圈,发现根本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病房里很整洁,柜子下层放着些水果和饮料,上层有几件郑广涛的换洗衣服,折叠的整整齐齐,靠墙边放着几大盒补品,看样子是探病的人带来的,甚至都没有需要洗的脏衣服。 郑广涛,被照顾得很好。 “这几天谁照顾你的?咱得谢谢人家。” “公司里都是熟人,不少还是本村的,谁还不能顺便照顾我一下?再说我就是点小伤,也不用人怎么伺候。”郑广涛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便问道:“对了,上回你怎么会摔进石塘子?多危险啊!现在没事了吧?” 钟小荷拉了拉身上的衬衫,薄薄的男士衬衫,穿着身上还是感觉到冷气太足,她靠着床边坐下来,想了想,决定坦白直说。 “我当时摔伤了头部,忘了一些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想不起来了。”钟小荷望着郑广涛,平静地说,“有人看见,摔伤前我跟红薇在那个地方吵架。” “什么?”郑广涛本来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一听这话,立刻便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问:“这么说,跟红薇有牵扯?这个贱女人,她真敢欺负你,我他妈回去弄死她!” 那凶狠的口气让钟小荷有些惊讶,这男人,一不小心,就把“包工头”的小尾巴露出来了。不过想想,要是那个红薇真存心害她,郑广涛要怎么生气报复,也都是红薇活该吧。 “当初……到底怎么一回事?”钟小荷试探着问,“红薇干嘛要欺负我?有些事情,我摔伤以后真的暂时忘了。” “那个女人……估计是怀恨你呗,她嫉妒你,当初我同时认识的你和她,你忘了吗?你俩一起赶集,回来时你扭伤了脚,我开车路过,帮忙把你俩送回家。我那时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她却背地里总缠着我,咱俩结婚以后,这疯女人心里不乐意呢!” 这么说,还真是恶毒女配的狗血故事,是郑广涛的烂桃花害她摔伤?钟小荷想了想,又问:“可是咱们结婚都两年了,她干嘛还来找我麻烦?” “谁知道!那女人脑子不正常!”郑广涛恶狠狠地说,“幸好你没出啥事情,要不,我饶不了她!” ****************** 钟小荷当晚就住在医院陪护。 肌腱手术,护理是比较重要的,钟小荷按照医生的嘱咐,细心照看好郑广涛,他腿部动了手术,一直包扎到脚踝,手术的右腿打了石膏制动,自然也没法给他洗脚,钟小荷便拿水给他刷牙、擦脸,帮他盖好薄被。 病房里有那种折叠的陪护床,天气反正热,拿个毛毯,倒也将就睡。临睡前郑广涛体贴地把空调调高了两度。钟小荷把陪护床放在郑广涛床尾靠墙的地方,郑广涛却不乐意了,非让她挪到自己床跟前来。 “我就在这边吧,这边地方宽敞……” “孩子都生了,你咋还一直羞答答的?我腿又不能动,心有余力不足,我还能吃了你?我不就是想离得近些,咱俩好说说话嘛。” 郑广涛说话的语气不无哀怨,钟小荷忍不住暗暗羞窘汗颜。她犹豫了一下,只好动手把陪护床挪过去挨着郑广涛的病床。陪护床比病床矮,郑广涛侧着头,四目相对看着她微笑,随意说了些家常,很快便响起了鼾声。 跟一个男人独居一室,那人就在她身边打着鼾熟睡,然而,她接触这位“丈夫”却还不足一天的时间……钟小荷辗转反侧睡不着,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惊扰了郑广涛休息,他毕竟是病人。 钟小荷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如今她就是钟小荷,是人家的媳妇,眼前这郑广涛,看着是个性子温存的男人,对这个小自己八岁的媳妇儿,还是比较体贴的。 幸好现在这情形,郑广涛受伤手术,两人不会一下子进入到亲密的夫妻生活,算是给了她一些适应的缓冲期。莫名穿过来,有夫有子,并且儿子可爱,丈夫有钱又体贴,公婆也和气,这日子,大约就这么过下去了吧! 第二天一早,医生查过房以后,护士便来给郑广涛挂水了,钟小荷留意看了看,无外乎是些消炎抗菌的药物,防止手术感染的。看着护士扎针,钟小荷便随口问了一句: “他要住院多长时间?” “三五天吧,主要是必须制动。”小护士说,扎好了针,回头看看钟小荷,问了一句:“你是他家亲戚?” “这是我老婆,专程赶来照顾我的。”郑广涛抢着说。 “你是他老婆?”小护士瞅了钟小荷两眼,目光有些异样,随口问郑广涛:“那前两天那女的是你什么人?” “你说哪个呀?”郑广涛表情丝毫没变,脸色如常,“这两天来人这么多,前两天来照顾过我的,都是我公司里的下属。” 小护士又瞅了钟小荷一眼,眼神有些怪异,嘴里嘱咐道:“注意看着,滴完了按铃。” 小护士端着托盘出去,郑广涛对钟小荷笑了笑说:“我住院以后,都是公司里的人抽空来照顾我,现在你来了,他们一个个都轻松啦!” “该谢谢人家。”钟小荷说,她话题一转,问道:“你平常住的地方,离这儿远不远?” “不近,挺远的。问这做啥?” “医生不是嘱咐多给你吃些胶原蛋白丰富的东西吗?我问过医生,想去给你炖些猪蹄汤之类的,牛肉、牛蹄筋也要多吃。再说,我回去洗洗衣服什么的,在这儿也不方便晾晒。” “行啊!”郑广涛想了想说,“我上午要打针。等下午吧,下午我叫人送你过去。” 下午,一个年轻人来接钟小荷,说是郑广涛公司的司机,姓刘,平常跟着郑广涛跑腿的。 “小嫂子,你不认识我了?”小刘笑嘻嘻地说,“我送郑经理回去过好几回呢。” “你这个贫嘴!嫂子就是嫂子,什么叫小嫂子?”郑广涛笑着斥骂,“难不成你还有好几个嫂子,排个大中小?” “我贫嘴!”小刘自己拍了拍嘴巴,笑起来,“嫂子不是年轻吗!嫂子不怪!” “是够贫的。”郑广涛说,“小荷,叫小刘送你去,快去快回。” 钟小荷便跟郑广涛交代了一声,接过郑广涛递来的钥匙,跟着小刘下了病房楼。小刘开的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当时比较热销的一款中高档车型。钟小荷上了车,小刘便熟练地把车驶出医院。 郑广涛的住处,离医院的确不近,车子开了大半个钟头的样子,停在一幢居民楼下。钟小荷掏出一些钱给小刘,交代道: “小刘,你去帮我买几个猪蹄,捡新鲜的。我先上去洗洗衣裳。” 小刘答应了一声,开车走了。钟小荷拎着包,不急不缓地爬上三楼,打开了302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 钟小荷拎着包,不急不缓地爬上三楼,打开了302的房门。 房子三室一厅,看样子是近两年的新房,一应家具家电很齐全,但整个房子装修比较大众化,一看就没什么品味。房间里很整洁,像是才收拾过的。作为一个单身男人的房子,比钟小荷想象中要干净整洁得多了。 钟小荷放下手里的包,先去卫生间看了一下,见装了热水器,便先把热水器打开了烧水。洗衣服是次要的,洗澡才是第一要务。这炎热的夏季,医院里各种不方便,晚上没法洗澡,身上便总觉着粘腻腻的不舒服。 卫生间分为内外间,外间放着一台洗衣机。钟小荷先把昨天换下的衣裳丢进去洗了,便去探索其他的房间。 三个房间,北向的一间空着,随意放了些旅行箱之类的杂物。南向两个房间,一个放了书桌、衣柜,还有一张床,床上却空着,并没有铺盖,看样子是预备的客房。 另一个房间带着大阳台,钟小荷先走到阳台上看了看,宽敞的大阳台,一向是她喜欢的,阳台上放了几盆花草,晾着两双男皮鞋。回到房间里,一张大床,玫红带白色碎花的床单,素色碎花薄被,收拾得十分整齐,拉开衣柜,挂着郑广涛的衣服,也是整洁得很。 厨房里炊具碗碟摆放有序,四处都收拾得很干净。整个房子,像是专门有人收拾过了的。真不像个单身男人的房间!钟小荷心里感叹。 外面传来敲门声,钟小荷打开房门,小刘拎着个塑料袋子,正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嫂子,你要的猪蹄。” “谢谢你了。”钟小荷赶忙接过袋子,招呼小刘,“我大约要忙一个小时左右,你进来坐一会儿?要不你先去忙你的吧!” “那我过会子再来接你吧。”小六听出了她的话音,便笑着说,“郑经理交代我给嫂子服务好了,有啥事儿,您尽管吩咐一声。” “我炖猪蹄,没旁的事。” “那我先走了,过一小时来接你。”小刘说完离开了。 钟小荷关上房门,先去把猪蹄洗了炖上,便放心的进了卫生间。热水已经好了,她打开花洒,打算痛快地洗个淋浴。墙角的置物架上放着些洗浴用品,钟小荷伸手拿了瓶洗发精,随意看了一眼,一款花香的洗发露。 郑广涛用这种?过分浓重的花香味儿,似乎比较适合女人。不过钟小荷一向不喜欢太浓的香味,她的目光落在置物架上,才微微一怔。 不锈钢的置物架上,还有一瓶洗发露,海飞丝去油去屑型。这一款,才是男人用的吧?钟小荷盯着手里的“花香”看了看,丢回置物架,换了那瓶海飞丝洗头。 洗完了澡,钟小荷梳头时,很自然地又在镜子旁边的置物架上,发现了一个精致的发卡,水钻镶嵌的蝴蝶形状。并不是她留心去寻找,实在是那个亮晶晶的发卡,就放在置物架的上层,梳子的旁边,想不看到都很难。 倒像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了。钟小荷拿起来看了看,玩味一笑。 之后,她便有了些“探究”的心情,沙发上,客厅里,床上,却没有再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 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上,猪蹄也炖得差不多了,钟小荷小心地放了些调料调了味儿,关了小火继续炖。 然后,她拉开衣柜,给郑广涛拿了两件换洗的衣服,便看到放内衣的小抽屉里,华丽丽躺着一条红色的蕾丝小内裤。 这东西,就放在抽屉的最上层,看来果然是有人有心了。 内裤这东西,陌生人穿过的,想想就觉得脏,钟小荷虽然没有洁癖,却绝对不愿意伸手去拿那样东西。她淡然关上抽屉,却在心念转动间,去卫生间拿起那个水钻发卡,随手装进包里。 ****************** “我媳妇儿炖的汤,怎么喝都比外面的好喝。” 郑广涛喝着猪蹄汤,连声夸赞。实话实说,钟小荷前世一个职场女性,根本不精于厨艺,勉强煮熟能吃而已。郑广涛却吃得津津有味。 这个男人,到底是黑是白?眼前的他,实在是一副宠老婆顾家庭的好男人的样子。钟小荷想起那抽屉里的蕾丝内裤,那东西,不可能是原主的,从杨玉花嘴里她知道,钟小荷之前根本就没来过…… 她真希望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我在你房间里,看到了这个……” 钟小荷掏出了那个发卡,放在手心里给郑广涛看。郑广涛瞟了一眼,目光微微一闪,便伸手拿起那个发卡,笑着对钟小荷说: “喜欢吗?” “哪来的?”钟小荷不答反问。 “我给你买的呗!”郑广涛从容地说,“前阵子无聊逛街,看见这卡子好看,就买了给你。” “我看见……你衣橱里有女人的内裤。也是你买了穿的?”钟小荷继续悠然说道。 钟小荷一边说,一边平静地望着郑广涛的眼睛,只见郑广涛稍稍一愣,随即就有些烦躁地说:“内裤?什么内裤?我屋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内裤?” “就在你衣橱的抽屉里。”钟小荷说。 “真的?……肯定又是公司里那帮小子!估计哪个带女朋友去,把我那儿当免费宾馆了。你不知道,那房子虽然是我的,可公司里都是熟人老乡,平常跟我私交好的,也会去借地方住,小刘就有钥匙。那些光棍蛋子,平时住工程队宿舍,更多时候住工地,我那里地方大,反正就我一个人住,有时哪个家里女朋友来了,舍不得花钱住宾馆,就会借我那房子去腻歪。你要不信,回头你当面问问小刘。我那房子平时乱的像猪圈,怕你嫌弃,昨天专门叫小刘帮我打扫了一下,估计他随手收错了。” 这个说法,听起来似乎说得通。如果不是实情,那这个男人,也太擅长撒谎了。 看到钟小荷低垂的眼睛,郑广涛笑着骂了一句:“妈的!我得交代他们一声,如今我媳妇来了,不准再带女朋友去我的房子里胡来,要鬼混自己去开宾馆,省的我媳妇误会。” “这样啊……”钟小荷微低着头,隐藏了心思。“我就是随便问问。” “问是该问。不过小荷,你可别疑神疑鬼的啊,你说我郑广涛,混到二十好几还是光棍一条,娶上你这么个年轻又好看的媳妇,都不知道怎么宠着才好,捧在头顶上,我哪还有心思去招惹旁的女人?再说我整天忙,还不是为了你跟儿子能过上好日子?一天到晚就累得差不多了,我哪来那些闲工夫!” 郑广涛说着,伸手握住了钟小荷的手,神情十分认真地说:“媳妇儿,你放心,家里有个漂亮媳妇拴着,咱儿子都有了,你说我哪能在外边胡来?别瞎寻思了啊!你自己想想,结婚以后我哪点对你不好了?男人在外边混已经不容易了,你得相信我。” ****************** 即便心存疑惑,钟小荷却也没掌握什么确凿的事实。她这几天照样尽职地照顾郑广涛,晚上在医院陪护,上午要照看郑广涛打针,一般会在下午的时候回到郑广涛的房子,洗澡洗衣,收拾一下。 跟杨玉花通了几次电话,钟小荷发现,她想蛋蛋了。 那个小家伙,很难叫人不想念。她心里盘算着,等郑广涛出了院,生活能自理了,便赶紧回去。至于别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慢慢再说吧。 在这座城市混了这几年,郑广涛朋友和熟人比较多,自从钟小荷来了之后,便每天都会有人来探望他。 当地的风俗,探病要在上午,不然不吉利。这天上午,又来了几个探病的人,有男有女,先是问候了郑广涛,随即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钟小荷身上。 “这位就是弟妹?果然是深山出俊鸟,你老弟艳福不浅啊!” “嗐,我老婆脸皮薄,你老兄可别拿她说笑。”郑广涛笑着应对,大大方方给双方做介绍。郑广涛的朋友,说实话看着文化档次都不高,大都很能侃的那种,几个人嘻嘻哈哈聊了一会儿,客套一番,探病的人便也该告辞了。 才送走一拨,敲门声又响起来了。钟小荷打开门,便看到一个挺漂亮的女人站在门口。这女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黑色紧身连衣裙,红色细高跟鞋,手里拎着些补品。那女人目光绕着钟小荷转悠了一圈,一脸的笑盈盈。 “你好,我来探望郑总。” 钟小荷便招呼她进来。郑广涛正在打针,见了那女人,眉头不禁一皱,盯着那女人一步步走过来。 “郑总,好些了吗?我来看看你。”那女人站在病床前,绽开甜美的笑容。 “你怎么有空来?”郑广涛不自然地笑笑,眉头却还锁着,指着钟小荷介绍:“认识一下,这是我老婆。小荷,这是我公司的小吴,财会室的员工。” “嫂子你好!我叫吴蓉蓉。”吴蓉蓉放下手里的补品,笑嘻嘻地盯着钟小荷。 钟小荷随意笑笑,点点头。不是她多心,实在是这女人的目光里有太多探究和挑衅。她扫了一眼郑广涛,郑广涛却已经恢复了一脸平淡,叫钟小荷:“媳妇儿,帮我后边垫个枕头,我跟小吴安排点工作。” 钟小荷走过去,在郑广涛身后塞了个枕头,郑广涛坐了起来,对钟小荷说:“小荷,你去看看孙医生在不在,我这腿怎么有点疼呢?是不是伤口有问题?” 钟小荷也懒得停留,转身去了趟医生办公室。孙医生是郑广涛的主治医师,护士说他今天有门诊,不在。钟小荷略站了站转身回来,她一出医生办公室,便看到走廊那端吴蓉蓉红着眼睛,一脸委屈地跑出了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 ☆、太老套 钟小荷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便看到走廊那端吴蓉蓉擦抹着眼泪,一脸伤心地跑出了病房。 就这两分钟工夫,怎么就哭了?钟小荷心里讶异,自然就多看了几眼,却看见吴蓉蓉直直地就冲着她来了,站在她面前,红着眼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一个乡下土包子,郑总这样的男人,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钟小荷愕然地看着吴蓉蓉,忽然有点想笑。她这是摊牌,还是示威?特么这情节也太老套了吧?连台词都这么没创意。 女人遭到背叛,大抵会怎么样?震惊?痛苦?难以置信?仇恨愤怒?不好意思,她不是原主,她也不是包子,她对那个男人,根本还算不上熟悉,除了失望,也就没什么好震惊愤怒的了。 所以钟小荷玩味一笑,随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水钻发卡,举在手里。 “这是你的?” “是我的又怎么样?那个房子,我跟郑总住了一年多了。” “一年多?”钟小荷心里叹气,蛋蛋也才一岁半呢,她无所谓地笑笑说:“我猜,我来了,他就把你赶走了,对吧?结果你不甘心,非得跑到我跟前转悠,结果呢?哭什么呀?” 哭什么呀? 郑广涛皱着眉头说:蓉蓉,你怎么也不懂事儿呢?我老婆来了,你总得先回避一下,不是告诉你别来吗?怎么连你也不理解我? 郑广涛又说:房子里那内裤和发卡,是不是你故意留下的?胡闹!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她怎么说都是我老婆,我喜欢你还不够吗?你非去招她做什么!咱俩感情归感情,你最好知道分寸! 看着钟小荷不气不恼的表情,吴蓉蓉简直气得咬牙。这女人,听说就是个温顺的面疙瘩,不是应该哭哭啼啼吗?起码也该有个伤心可怜的样子吧?吴蓉蓉一口气堵在心头,堵得难受,冲口说道: “你最好搞搞清楚,郑总是真心爱我的,他对你,早就没有感情啦,除了那张结婚证,你还有什么?你别死皮赖脸了。” “真心爱你?既然这样,你敢不敢跟我进去,当着他的面说?”看着吴蓉蓉咬牙切齿的表情,钟小荷抿嘴一笑,“不敢?你以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廉价爱情,会有男人珍惜?” “为什么我来了,你就得滚蛋?”钟小荷淡淡笑着,倾身挨近吴蓉蓉,一字一句地,十分好心地告诉她,“就因为你没有那张结婚证。你是不合法、不道德的小三。小三你懂吗?你敢不敢站在太阳底下,跟别人承认你是小三?” 不好意思,她一个资深剩女,情感挫折过的,职场混久了的,跟她来这套?当她没有爪子吗?看着吴蓉蓉刮风似的,气呼呼地从她身边飞奔过去,钟小荷略微站了站,叹口气。 旁人穿越有英俊潇洒痴情无悔的忠犬男主,怎么她偏就遇上个出轨的渣男?这日子,往后怎么过?看来她得好好打算一下了。 ****************** 钟小荷一脸平淡地回到病房,郑广涛正在打电话。 “……买个好点的,不差那两个钱,摩托罗拉新出的款听说不错,诺基亚也行啊,你比比看看。对对……你现在就去买,下午来接你嫂子,正好拿给她。” 挂断手机,郑广涛看看钟小荷,笑着跟她献好:“媳妇儿,我叫小刘去给你买个手机,拣最好的,往后咱俩好方便打电话。” “刚才那个吴小姐呢?这么快就走了?”钟小荷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走了,被我训了几句,工作上出了点差错。这些年轻小姑娘,工作就是不踏实。” 服了! 钟小荷想,郑广涛这样的男人,天生就该能成事儿——因为脸皮够厚,心肠够阴,谎言来的也够快! 据说出轨男人的心理,大抵有两种,要么就是自己心虚,对妻子努力讨好遮掩;要么就是对妻子各种不顺眼,有了新欢厌旧爱。 看来这郑广涛属于前者了。 “郑广涛,你真不必这么费力藏着掖着,吴蓉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那个同居一年多的小情人,刚才在外头叫我不要死皮赖脸。”钟小荷决定单刀直入,除了为原主感到悲哀不值,她真的不想跟郑广涛多说什么。 郑广涛脸色一僵,愣了愣,马上恶狠狠地骂道:“臭女人,她真敢跟你胡说?小荷,你别理她,那个贱货,不过是看我有钱,整天往我身上贴!我真没跟她怎么着,她那是嫉妒你,故意给你使坏,你还真信?” 死不认账?钟小荷摇头。 “既然吴蓉蓉是这种女人,你没跟她怎么样,那你还一直把她留在你公司?你自己觉得说得通吗?” “……他妈的,我现在就开除她。”郑广涛看着钟小荷冷淡的小脸,即便这样冷冷的,也是那么漂亮,再说,她是他正儿八经娶来的媳妇,是他儿子的妈。至于吴蓉蓉这样花钱玩玩的女人,怎么能跟媳妇比? 郑广涛觉得,他对钟小荷真的挺好的。就算在外头有个把女人,也不过是消遣一下,无非是男人的玩心,不影响她吃不影响她穿的,这女人也太较真了。 “要开除她是你的事,不必做给我看。郑广涛,既然你外边有女人了,我们离婚吧!” “离婚?”郑广涛一脸惊愕,“钟小荷,离婚这种话也能随便说?我一直觉着你温柔听话,能懂我,今天你这是发神经了?都跟你说了,我跟那个女人根本没那种关系,根本就是她胡说八道!你宁愿相信一个贱女人,也不相信我?” “对,我就是不相信你。”钟小荷索性点点头,“你反正明天就出院了,看样子也不缺人照顾,下午我先回去了,不管你同不同意离婚,我反正不会再跟你过日子的。一个男人敢作敢当,你尽快回来把手续办了吧。” 钟小荷说完,没有片刻停留,转身离开了医院。 ****************** 钟小荷先回到郑广涛的房子,拿了自己的东西,便叫了辆出租车直接去车站。一进车站,她便看见小刘正站在大厅里,见她来了,快步跑了过来。 “嫂子,你真要走啊?” “不走,留在这儿让你们合伙骗我?”钟小荷挑眉。要说郑广涛的工程公司,大都是他家乡人,不少人就是本村的,那么他和吴蓉蓉公开同居了一年多,怎么可能没人知道?尤其这个小刘,整天跟着郑广涛,肯定是一清二楚的,还不是合起伙来瞒着她? 有人说,丈夫出轨,妻子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话,也真是呵呵了。 “嫂子,你别这么生气,郑总还在住院呢!你不能走啊。” “他缺人照顾吗?”钟小荷淡淡反问。 “嫂子,郑总跟那女的……不当真的,你别信就是了。你看郑总对你多好啊,你这样生气就走,他那还住着院呢,他就算不高兴,还不是赶紧交代我来找你?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当不当真,你们比我清楚。”钟小荷径直往售票处走去。她要是像很多小说里写的,穿到古代,遇上个男人,有两妾侍之类的,倒也能够理解。可是在现代社会,对不起,她绝对接受不了。 “嫂子,你真要走,郑总交代我把这个给你。”小刘拦住她,递过来一个盒子,钟小荷一看,是一款手机。 “这是今天上午郑总交代我去给你买的,嫂子,你看你多好的福气,多少人羡慕你呢,你就别跟他闹了。” 手机?什么意思?偷嘴被捉了,给个礼物哄哄她?在郑广涛眼里,女人就是这么肤浅吗?钟小荷赌气地把盒子丢给小刘,转身买票上车。小刘一脸为难,跟在她身后说:“嫂子,你真要走啊?郑总叫问你,身上钱够不够?” “你回去跟他说,我养得活自己。” 钟小荷就这样返回到家中,当她推开大门,一眼就看到蛋蛋坐在院子里一张竹席上,抱着个小鸭子玩具在玩。 “蛋蛋!”钟小荷叫了一声。 小家伙一抬头看看钟小荷,马上把手里的玩具一丢,挪动两条小腿,摇摇晃晃向她跑过来。钟小荷赶紧迎上去抱起小蛋蛋,先给他擦干净口水,使劲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走这三四天,钟小荷真有些想蛋蛋了。兴许是这孩子太招人爱,也兴许是血脉亲情,很自然就产生了吧。 “妈妈!”蛋蛋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捧着钟小荷的脸,撒娇地贴上去也亲了一口。“嗯嘛!想妈妈。” “小荷,你咋回来了?广涛咋样了?”杨玉花从屋里出来,看见钟小荷,有些意外。钟小荷回来,没提前给家里打电话。 “妈,他没啥事了。”钟小荷说着,抱着蛋蛋进了屋。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自己来到才这么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婚她肯定是要离的,不过她自然也知道,离婚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就比如,双方父母,还比如,蛋蛋。 作者有话要说: ☆、趁早回 钟小荷有时想,穿越了,原主的父母儿女,血脉相连,没法选择,自然是不能改变的,可是这丈夫,却不是她选择的吧? 既然遇上这么个花心的男人,婚,自然是要离的。不过钟小荷也知道,离婚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钟小荷抱着蛋蛋,看着他那可爱的苹果脸,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一岁半,才多大呀!不管离婚后他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对孩子来说,结果其实没有差别,孩子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虽然她没体会到十月怀胎的辛苦和幸福,但是,蛋蛋是她的孩子,这是无疑的。 离婚,如果她放弃蛋蛋,怎么对得起原主和孩子?可蛋蛋是郑家唯一的孙子,杨玉花和郑怀岭爱如至宝,郑广涛经济条件又好,而她一个农村女人,连正经工作都没有,可以预见,她几乎不可能把蛋蛋争过来。 钟小荷心念流转,开始考虑自己今后的打算。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离婚,她如今也不必要留在郑家了,搬出去,反而是表明一个态度。不过,由她先跟公婆挑明的话,郑广涛还没露面呢,自己先就要跟双方父母家人战斗一番了。所以,钟小荷暂时没打算挑明。 至于娘家,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投靠。母亲李明英寡妇娘母不说,从她来到这里,没几天就出了郑广涛受伤住院的事情,她就赶过去了,到如今都还没去过娘家,娘家人是个什么情形,钟小荷难以预料。 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钟小荷只好决定当晚先留在郑家,她抱着蛋蛋回到自己房间,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蛋蛋玩,一边心里想着事情,没多会子杨玉花上楼来了。 “蛋蛋妈,广涛那伤,不会有啥后遗症什么的吧?不是说伤了筋,还做了手术吗?你怎么也不在那儿多照顾他一阵子?” “要出院了,他那边也不缺人照顾。”照顾得比我精心着呢,钟小荷心里说。 “真没事啊?” “真没事儿。” “噢,那你下楼吃饭去,你爸见你回来,专门给你炖了个大鱼头。” 这个家,真是哪儿都不错,孩子好,公婆看着也挺好,怎么就摊上个关键人物花心风流呢! 钟小荷吃了晚饭,特意把蛋蛋抱来跟自己睡。之前因为她摔伤,蛋蛋晚上都是跟杨玉花睡的。现在回来跟妈妈睡,蛋蛋就兴奋起来。小家伙精力太旺盛,洗脸洗脚洗屁股,抱到床上,很晚也不肯睡,各种欢腾各种闹,钟小荷索性陪着孩子疯玩了一晚上。 疯玩晚睡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娘俩都起得很晚,当天已经是星期五了,钟小荷索性也没去学校,就当再请一天假好了。并且要是离了婚,这代课教师的工作,她往后干不干还不一定呢。 钟小荷简单收拾了些随身东西,抱上蛋蛋,便跟杨玉花说,她想带孩子回娘家住两天。 “哎呦,要回蛋蛋姥姥家啊!叫我说,你娘俩去玩一天,晚上还是回来住吧,你也知道,蛋蛋姥姥家条件不方便,我怕蛋蛋住不习惯。” 孩子走姥姥,在姥姥家留宿,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钟小荷觉着杨玉花人其实还不错,就是总觉着自家儿子有出息,优越感太强。钟小荷也懒得跟她争论,只是随口说道: “再说吧!这都到中午了,晚上就怕赶不及回来。”钟小荷说着,抱起蛋蛋放在自行车的儿童座椅上,便骑上自行车出了门。 “尽量回来住,路也不远,抬腿就回来了。”杨玉花还是不放心地跟在后边喊了一句。 ****************** 钟小荷的娘家在小铺村,四里路远,路也好找,出了村,翻过一座小山包,顺大路再往北走就是。尴尬的是钟小荷根本找不到娘家的房子,总不能进了村子逢人就问:婶子大娘,我家怎么走? 钟小荷想起穿越前的一个同学,嫁到了东北农村,新婚蜜月独自去趟县城,回来的时候围着村子转悠了好几圈,愣是找不到婆家在哪儿了,幸好是她爷们见天晚了出来迎她,才把媳妇儿“捡”回了家。 当初她听说后还大力取笑了同学一番呢,现在……唉,人家当初好歹知道具体方位,她现在连个方位都不清楚,娘家也没装电话,她想求援都难。 钟小荷一路来到小铺村,说也巧了,她一进村,就看到村前有个小卖部,一个中年妇女正好拎着酱油瓶子从小卖部出来,一眼看见钟小荷,就笑呵呵地招呼她:“哎呦,这不是他大姐吗,今天咋有空回娘家来了?” 钟小荷揣摩这口气,估计应该是叫婶子的了,便笑着说:“婶子,我回来看看。” “哎,你怎么管我叫婶子!”那妇女嗔怪,钟小荷心说叫错人了,顿时尴尬无奈起来,她总不能逢人就解释说我失忆了吧? “你这闺女,你忘了?我是比你妈小两岁,可我家你大爷却比你过世的爸大一岁呢,你得管我叫大娘。” “大娘!”钟小荷从善如流,也不去解释忘了之类的,技巧地开始转移话题:“大娘,你看我妈在家吗?” “我刚才经过你家门口,你家没锁门,有人。”那妇女说着,伸出食指逗弄蛋蛋的小脸蛋,嘴里夸着:“呦,这有钱的小宝贝又来了?看看人家这孩子,长得好,穿得也好,又白又胖又干净,跟一般人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样!” 那妇女的手指在蛋蛋脸上点了几下,蛋蛋嘴巴一咧,大方奉献出乐呵呵笑脸一枚,外加口水一绺。那妇女干脆伸手把蛋蛋抱出儿童座椅,笑着说:“来,二姥姥抱你。” 钟小荷根本找不清“二姥姥”跟自己娘家到底怎么个关系,蛋蛋却像是不太喜欢生人抱,张着胳膊往钟小荷这边挣,钟小荷赶忙抱过蛋蛋,说:“大娘,你等等我,我买点东西跟你一块走。” 钟小荷停好自行车,抱着蛋蛋进了小卖部。农村里的小卖部,那年代基本也没啥好买的,钟小荷看了一圈,买了四斤白糖,两包豆奶粉,又买了几样饼干点心,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拎着出来。 “买这么多东西啊!”那妇女大惊小怪的,“你妈她呀,总算是熬出来了,可得了你不少的益。唉,多亏你嫁得好,女婿有能耐,总帮衬你妈。我家那个闺女,算白养了,平常走娘家,她就没买过东西给我!” 这话直白得让钟小荷不知怎么接才好。那妇女殷勤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钟小荷的自行车前边没装车篮,那妇女把袋子往蛋蛋的儿童座椅上头一放,推着自行车就走,钟小荷抱着蛋蛋赶紧跟上去。 有了这位“二姥姥”头前带路,钟小荷很快来到了娘家的屋子。这是一座砖瓦结构的旧平房,石头墙的院子,两扇原色木大门。那妇女站在大门口一声吆喝:“小松妈,你大闺女回来喽!” 李明英应声从屋里出来,她个子不高,短发,偏瘦,穿一件藏蓝碎花的圆领衫,同色裤子。其实她跟钟小荷长得不算很像,但那脸庞神态,却足以看出母女的痕迹。 李明英远远看见钟小荷,满面笑容地说:“我这几天正想去你家看看呢,可巧你就来了。——小蛋儿也来了?”李明英走过来,接过蛋蛋抱在怀里,举起来逗他:“小蛋儿,想没想姥姥?” 蛋蛋被举高到头顶,乐得笑哈哈的,手舞足蹈,钟小荷赶紧把蛋蛋抱下来。 “蛋儿,叫姥姥!” 蛋蛋酝酿了半天,叫了一声:“恼恼。” “哎,小蛋儿真能,真聪明,都会叫姥姥了!” ……这样也行? “妈,这小东西太重了,你可别举他!”钟小荷把蛋蛋放在地上,蛋蛋便挪动着两条小胖腿,拉着钟小荷往院子里走。李明英忙着招呼带钟小荷来的那个妇女:“他二大娘,一起家里坐?” “不啦,我那家里还不少活儿呢!”二大娘拍拍李明英说,“不用送我,你赶紧去招待闺女去。都说你是老来福,你看你这闺女,每趟来吃的喝的都给你带,多孝顺!等赶明儿小葵再找个好人家,小松娶上媳妇,你呀,就擎等着享清福吧!” 送走二大娘,钟小荷跟着李明英进了屋。老房子窗户小,屋里采光不是很好,但收拾得干净整洁。李明英招呼钟小荷在板凳上坐了,自己抱着蛋蛋,一边把钟小荷带来的饼干点心掏出来给他吃,一边问起郑广涛受伤的事。 “他没大碍,你不用担心。”钟小荷简单地说,“妈,我听说你腿疼,现在好些了没有?” “歇了几天,又贴了膏药,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你注意休息。”钟小荷关切地说,“小葵跟小松呢?” “小松不是上学去了吗!小葵这两天去邻镇帮人家药厂采金银花,还没回来呢!采的多了,一天也能挣二十来块钱。我寻思等啥时候蛋蛋爸回来,叫他给小葵找个能长期干的事儿,总比光搁家里种那二亩地强。” “……等等再说吧。”钟小荷只好含糊地说。她这正打算离婚呢。 娘俩说了会子家常,李明英就忙着去张罗饭菜,专门跑去菜园割韭菜包饺子,太阳偏西后,小松和小葵先后回来,拉着钟小荷说话,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晚饭。 放下筷子,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半个鲜红的太阳挂在西山,烧红了大片的晚霞。钟小荷哄着蛋蛋在院子里玩,李明英过来说了一句: “小荷,太阳都要落了,你还不收拾回去呀?” 回去?钟小荷微微有些惊讶,闺女走娘家,按常理娘家妈妈不是该积极留宿吗,怎么李明英张口就叫她走?就算家里没足够的房间,她跟小葵挤挤总可以的吧?钟小荷看看李明英说:“妈,我今晚不走了,打算陪你住两天。” “住两天?”李明英似乎很惊讶的样子,说:“蛋蛋长这么大,统共就今年过年后在这住了一宿,身上起了好多痒疙瘩,说是什么过敏,又是洗澡又是擦药,痒了多少天才好。你还真要在这住?我看呀,你还是趁早回去吧,咱家这条件,可别让小蛋儿受屈。” 作者有话要说: ☆、早有数 打定主意离婚的钟小荷,带着蛋蛋回娘家,打算好要住几天的,哪知道天色一晚,李明英就劝她回郑家去。 “你还是趁早回去吧,咱家这条件,可别让小蛋儿受屈。” 听了这话,钟小荷心里真有些不舒服。这怎么说都是自己娘家,就算条件简单些,闺女难不成还嫌弃亲妈?还是李明英太过小心了?钟小荷笑着说:“妈,你说蛋蛋统共在这住了一回,就算过敏也是碰巧了,再说他现在大些了,没事儿的。孩子,不能养的他太娇气。” “那……早也不知道你娘俩来,知道的话我好好晒晒床铺。我们家床上都铺的草苫子,屋里地上铺的砖头,不隔潮气。”李明英还是不太放心,在她心里边,小外孙自然是金贵的宝贝,何况郑家条件好,蛋蛋住不惯也很正常。 “没事儿,妈。” 钟小荷认为,就算蛋蛋上一回过敏起疙瘩,也不一定是什么原因,她在这儿住几天,哪那么多好担心的!这初夏时节,还不是太热,晚上睡觉不用开风扇,也不用担心孩子热着冻着。 当天晚上,小葵去跟李明英睡,把她的床让给了钟小荷娘俩。到了新地方,蛋蛋又玩到很晚不肯睡,扳着小脚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把自己滚成了一个肉球儿。钟小荷惊奇地看着蛋蛋,小孩子的身体真软,比最厉害的瑜伽还要厉害,眼看着蛋蛋扳着小脚丫,把脚趾塞进嘴里吃起来,钟小荷憋不住笑起来,赶紧抓住他小脚丫拉出来。 “脏脏,不能吃。” “闻闻,闻闻。”蛋蛋翘着小脚丫,就往钟小荷鼻子跟前塞。钟小荷拿起他的小脚丫闻了闻,便装出很臭的样子来,做了个鬼脸,往后头一倒。 “臭臭!臭死了!” 蛋蛋被逗得格格格地笑,小家伙自己也抱住脚丫子,装模作样闻了闻,学着钟小荷那样皱皱鼻子,蹬着两条小胖腿大笑。 “屋里蚊子可不少,可不能把蛋蛋咬了,给你娘俩点个蚊香。”李明英拿着一盘点燃的蚊香进来。钟小荷一看见那冒着黑烟的蚊香,连忙制止。 “妈,这不是有蚊帐吗,别点蚊香了,呛人。” 不健康,有低毒的,蚊香的烟尘闻起来就不舒服,那年代的蚊香只怕毒性更大。大人还好,小孩子整夜点着蚊香睡怎么行?农村里到了夏天,室外的蚊子都一团一团的。这屋子没有纱门纱窗,蚊子自然也不少,钟小荷坐在那儿,脚腕子已经被咬了一口了。 不过床上支了蚊帐,不就行了? “你搂着蛋蛋睡,小孩子好动,晚上还要把尿,你不注意蚊子就进来了。” “没事儿,就算进个蚊子,一巴掌拍死不就完了。” 钟小荷坚持不用蚊香,李明英只好拿了出去,很快又回来跟闺女坐着说话儿。当妈的看着闺女,自然觉着很亲近。 “唉,你自从出了嫁,统共就在家里住过两回,本来你结婚后怀着蛋蛋,也不方便,生下蛋蛋,就更不方便了。” 钟小荷沉默了一会子,琢磨着该给李明英透透话,打个预防针了。她一边抱着蛋蛋,轻轻拍抚着哄他睡觉,一边斟酌着说:“妈,我当初……没出嫁就怀了孕,你不怪我啊?” “怪你什么!年轻人的事儿。只要蛋蛋爸对你好,你日子好过,比什么都强。” “妈,我跟郑广涛……出了些问题,他有别的女人。” 李明英似乎没怎么惊讶,沉默了半天,轻声说:“这事儿吧,你心里早该有点数不是?我多少也听到些风声,附近这么多人跟着他干工程,话说多了就会漏风,说他身边不缺女人。他一个年轻男人,有钱有本事,自然就有贱女人往上贴。反正都是外头的事,你儿子都给他生了,他也是个顾家的,这影响不着你什么。” 有数?尼玛,她有个茄子数啊!钟小荷半天无语。 郑广涛顾家,外面有女人也影响不到她……这都是什么理论啊! 尤其是听说原主可能也知道些风声的,钟小荷真不能淡定了。什么能忍,这也能忍? “妈,日子是我自己过的,他既然玩女人,想想都膈应,我要离婚。” “什么?”李明英这回反倒惊讶了,声音不自觉一高,正在迷糊入睡的蛋蛋惊了一下,钟小荷赶紧轻拍着蛋蛋,温柔地轻声哄他,蛋蛋才又睡了。 “你说什么傻话!”李明英压低声音,数落钟小荷,“蛋蛋爸不孬啦,对你也好,对孩子也好,钱可着你花,也能体贴和软,就算他外头跟哪个女人沾着靠着了,又能怎么着?回到家还不是一心对你好!你计较这些做什么!你就当不知道不就完了……” “妈!”钟小荷无奈地打断李明英,“这样的男人靠不住!他真对我好,他就不该在外头花花,日子是我自己过的,婚我一定要离!” “你这个丫头,怎么死脑筋!”李明英气急地说,“你就闹吧!你这边闹,把男人往外推,人家那边等着呢,人家一心往里搂。你说孩子都这么大了,就算蛋蛋爸他哪儿做不对了,你也该顾着孩子不是?” “哎呀妈!你别说了!顾着孩子,他就不该乱搞。这事你别管了,话我已经跟郑广涛摊牌了,等他回来,我就打算跟他离婚。” “你……唉,你就闹吧,我看呀,无非你自己瞎折腾一场。“李明英站起来,指着钟小荷,一副气恼的样子,“郑家最疼蛋蛋了,只要蛋蛋爸不答应,这婚呀,你离不了。” “我走了,你搂蛋蛋睡觉吧!”李明英叹着气说,“你自己好生想想吧,离了婚,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看着李明英走出去,钟小荷叹口气。她不指望谁来支持她,毕竟李明英那一辈人,又处在农村,思想观念基本都这样。再说中国人的习惯,劝和不劝离,她只能祈盼阻力不要太大就行了。 钟小荷坐起身,细心在蚊帐里搜寻了一圈,还真捉到一只大蚊子,一巴掌拍死了,掖好蚊帐,搂着蛋蛋睡觉。 ****************** 小孩子睡觉真不踏实,小葵的床本来就小,睡着了的蛋蛋,忽地滚到这边,忽地滚到那边,满张床滚不下他。忽然又翻过来,小狗儿一样扒着钟小荷睡,小胳膊搂着她,小脑袋抵在她身上,两条小脚丫还跷到她肚子上去,整个一小章鱼。钟小荷把他小胖腿拿下来,很快就又跷上去了。 搂个孩子睡真不容易。钟小荷一边小心照看蛋蛋,一边思来想去,琢磨着怎么顺利离婚,很晚才迷迷糊糊睡去。实在是困了,这一觉睡得真香,迷迷糊糊中,她是被一种奇怪的温度弄醒的。 尿—床—了! 悲催的是,蛋蛋只穿着小背心,光着屁股睡的,男孩子的小鸡鸡尿床也搞笑,蛋蛋正仰着睡,给他盖的被单早踢掉了,小脚丫跷在钟小荷身上,愣是把一泡尿全泚到了钟小荷身上,大半夜孝顺地给妈妈洗了一次睡衣。 天气热,蛋蛋也没用尿布,并且也没穿过纸尿裤。昨晚她搂蛋蛋,杨玉花就交代过晚上至少要把一次尿。今夜睡得沉了,她没能醒来把尿。唉!她当妈没实习期啊! 钟小荷赶紧翻身做起来,打开灯,急慌慌地顺手就抓起被单擦拭席子上的尿,还好大部分都泚到她身上了,赶紧把睡衣脱掉呗!钟小荷下床换了干净的睡裙,看看尿湿过的席子,这大半夜的,想也没旁的法子,她困倦地打个哈欠,索性把蛋蛋抱到床的另一头,小心避开尿湿,打算先这么将就到天亮。 干了好事的蛋蛋,小腿烦躁地蹬了几下,伸手去抓自己的脸,钟小荷赶紧仔细一看,就见蛋蛋白嫩的腮帮上,有一个鼓起的疙瘩,周围抓红了一片。唉,蚊子咬的。再仔细一检查,脚丫上也有一个,怪不得小腿一直乱踢。 钟小荷二话不说,爬起来跟蚊子战斗。昨晚上明明逮了蚊子,居然又进来了,难不成蚊子有高智商,到底是怎么进来的?钟小荷找了半天,拍死了好几个,再仔细找找,确定蚊帐里没有了,赶紧把蚊帐重新掖好。 这么一折腾,她全然没了睡意,盘腿坐在床上,伸出两只手来看,手掌上几块鲜红的血渍,外带一只拍扁粘上去的黑蚊子。低头看看蛋蛋白胖的小身子,钟小荷一阵心疼,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臭蚊子! 离婚,孩子跟着她,必然要多受委屈吧?即便钟小荷相信自己足以在这个时空中养活自己,甚至活得很好,可是,一时半会儿,她能给孩子什么样的生活?不说旁的,她总要去找事情做,哪来的时间带蛋蛋? 钟小荷颓败地静坐了好一会子,不得不重新考虑对蛋蛋的安排。 第二天,生活果断又给了钟小荷一巴掌,蛋蛋身上果真长了许多小红点,一片片、一团团,十分的痒,一双小手不停抓挠,更急人的是越挠越多,越抓越痒,整天乐呵呵的蛋蛋大声哭闹起来。 钟小荷赶紧给蛋蛋烧水洗澡。李明英家里也没有花露水之类的东西,小葵不知从哪儿掐了一把金银花来,让她给蛋蛋搓一搓,暂时止痒。 这样怎么行!钟小荷一着急,抱起蛋蛋就往外走。 “我带他去医院。” ☆、赖姥姥 看着蛋蛋身上的一片片小红疙瘩,钟小荷着急了。 “我带他去医院。” 钟小荷急忙骑上自行车,带着蛋蛋去了当地的镇医院,她在镇医院找了一圈,除了内科、外科和妇产科,根本也没看到儿科或者皮肤科,居然连挂号处都没有。问了一个小护士,那护士头都没抬地说:“内科外科,都是全科,啥病都看。” 钟小荷犹豫着进了内科门诊,五十多岁的老医生随手扒开蛋蛋的肚皮看了一眼,淡定地说: “风团子。没啥事儿,小孩子常有的。回去给他拿盐水洗洗澡止痒,开个药膏抹抹,过两天就好了。” 钟小荷接过处方单,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医生的字,一般人哪能认得?她只好抱着蛋蛋去取药。 接过药膏一看,肤轻松软膏。这种药钟小荷多少知道些,似乎这就是个皮肤病的万用药,看说明书有强效的消炎抗过敏作用。钟小荷隐约记起她穿越前偶然看过一个新闻,说肤轻松这种药是不能滥用的,副作用很大,甚至会破坏人体免疫功能,导致全身性损害。 药不是别的东西,孩子这一身吓人的红斑,怎么能马虎大意?钟小荷把药膏随手一装,翻了翻包里,还有两百来块钱,她把自行车往医院的车棚一锁,抱起蛋蛋就去等通往县城的中巴车。 小地方中巴车也少,一小时才一班,也不准时,等钟小荷抱着蛋蛋赶到县医院,正好是中午下班时间了。 没法子,只好等呗。钟小荷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小吃店,要了一碗鸡蛋面,交代不要辣椒,面煮得烂些。她将就着把蛋蛋先喂饱,自己一边哄着蛋蛋,一边匆匆吞下剩下的面条,抱着蛋蛋回到医院大厅等人家上班。 身上一痒,蛋蛋就不停抓挠,痒得厉害了就烦躁地哭闹几声,钟小荷只好抱着他来回走动,一边帮他挠痒,一边轻声哄劝。她不停地后悔,昨天她就该听了杨玉花和李明英的话,不要在娘家留宿,不然蛋蛋也不会起这一身的痒疙瘩了。 坐在灰突突的医院大厅里,钟小荷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身心俱疲,何去何从? 一低头,钟小荷两行眼泪就流了出来。 “蛋蛋乖!”钟小荷抱紧蛋蛋,轻轻摇晃着哄他,自己忍不住喃喃自语:“小东西,我到底该把你怎么办啊!” 婚,肯定是要离的,可这孩子,她到底该不该争?争,孩子跟着她一时半会不会有太好的条件;不争,她对得起原主和孩子吗? “妈妈乖!”蛋蛋两只小手拍着钟小荷的脸,见钟小荷哭了,小人儿费劲地想安慰她,却苦于表达不出来——他最多只学会说三个字啊! 于是蛋蛋拍着钟小荷的脸,小嘴一撇,两泡眼泪就陪着妈妈涌出来了。 别吓着孩子!钟小荷赶紧擦干净眼泪,挤出一个笑脸对蛋蛋说:“妈妈乖,妈妈不哭。蛋蛋也不哭。” 一直等了两三个小时,下午两点半,医院终于上班了。县医院的医生总算靠谱一些,看了蛋蛋身上的红疙瘩,问了问情况,给出了结论:过敏性皮炎。 “什么东西造成他过敏?跟环境有关系?不用检查化验?”钟小荷追问。 “查找过敏原的话,需要做各种化验,找出来也还是这么治,孩子小,别折腾了。按你说的情况,估计就是环境过敏,有可能是环境潮湿、螨虫、家里养狗养猫什么的。有时也不一定有什么具体原因,就跟大人到了外地会水土不服一样,年龄小的婴幼儿,身体比较敏感,忽然换个新地方,小环境变了,就会不适应。这种情况比较常见的。” “好治吗?”钟小荷眼巴巴地看着医生,“孩子痒得不行,都要抓破了。” “常见病。”医生见惯不惊地说,“我给他开些药,一种给他兑到洗澡水里洗澡,一种药膏抹的,过两天就该好了。你回去找点艾叶,给他烧水洗澡,能有些辅助作用。” “怎么预防这种情况?” 医生停下手里的笔,看着钟小荷说:“不好预防。孩子小,尽量少让他在陌生的地方留宿。小孩子长大些,身体机能健全了,就不会轻易过敏了。还有啊,你看他脸上蚊子咬的包,这么大,这夏天你得管好了,孩子皮肤娇,蚊子咬了也容易发炎。” 拿药,等车,在中巴车上颠簸一个多小时,钟小荷回到镇上时,太阳已经坠到西山了。她先到镇医院取回自行车,推着车子站在医院门口为难。 回娘家?回郑家? 看着儿童座椅上歪着小身子睡着了的蛋蛋,钟小荷一咬牙:回郑家。 总不能让孩子再这么痒下去。 ****************** 杨玉花看到蛋蛋那一身红疙瘩,抱着蛋蛋一个劲儿地心疼叹气。 “唉,小乖乖,你真是不省心,怎么一在姥姥家过宿就起痒疙瘩呢?赖姥姥的小玩意儿。” “妈,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你要怪怪我……”钟小荷真心道歉。 “怪你有用吗?说你你也不听。” 杨玉花叹着气说完,大声地往楼下吆喝:“蛋蛋爷,赶紧去割点艾草来,给咱蛋蛋烧洗澡水。” 钟小荷抱着蛋蛋,低头不语。 杨玉花伸手摸着蛋蛋滑溜溜的光脑袋,说:“小蛋儿这就是赖姥姥。有的小孩就这样,一到姥姥家就出毛病。西村你四婶子家的孙女儿,每趟走姥姥家,总是拉肚子,弄得现在都不敢去了。这惯毛病有个调治的法子,过去的风俗,得叫他姥姥给咱小蛋儿买个饭勺子,你抽空再到他姥姥家偷点油,兴许就能好了。下回你要是再去,记住了瞅你妈不注意,偷她家一瓶炒菜油来。” 买饭勺?偷油?这都是什么治疗方法啊!钟小荷不禁抚额。要说杨玉花这人,除了优越感太强,为人处事倒也挺好,就是有时候太迷信了。 当天晚上,钟小荷按医嘱给蛋蛋洗了澡,擦了药膏,还真有些止痒的效果,虽然红疙瘩还没怎么消,不过好像没那么痒痒了,蛋蛋也不怎么抓挠了。 钟小荷总算安心了些。 眼前的一些事情,比如蛋蛋的安排,比如她离婚后的打算,钟小荷还没想好。她也没打算去争郑家什么财产,如同穿越女们都容易有的某种高傲心性,她觉得自己忽然穿到这里,郑广涛的钱跟她没什么关系。只要能离婚,能顺利踢掉那个满口谎言的花心男人就好。 本来钟小荷以为,她跟郑广涛挑明了要离婚,但郑广涛眼下肌腱手术,肯定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而她则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好好安排一下。 这晚钟小荷搂着蛋蛋安心睡了一晚,第二天星期天,她起床也不早了,吃了早饭,给蛋蛋洗澡涂药,就抱着蛋蛋在院里玩。娘俩站在荷池边,看着池里的红鲤鱼四处游动,蛋蛋便伸着小手想去捉,捉不住,干脆伸着小脚丫去踢,把鱼儿们吓得都跑到池子另一边去了。钟小荷怕蛋蛋跌进池里,小心地抱住蛋蛋,好笑地看着他手脚并用望鱼兴叹。 铁大门一响,小刘推门进来了。 “嫂子在家呐!” “你怎么来了?”钟小荷问。 “我送郑总回来呗!”小刘笑,“郑总在车上。” 小刘说着把两扇铁大门都推开,转身又跑了出去。钟小荷抱起蛋蛋,往门外伸头一看,果真是郑广涛的黑色桑塔纳。 听到动静,杨玉花和郑怀岭也赶紧从屋里出来了,小刘把车开进院子里停好,先从后备箱拖出一个折叠轮椅,打开来,才拉开车门。杨玉花和郑怀岭也赶紧跑了过去。 “广涛啊,不是说一点小伤,皮肉伤吗?怎么这还打石膏了呢?断了啊?”杨玉花一眼看见郑广涛,就哭了起来。 “唉呀妈,没断,真是皮肉伤,打上石膏是伤口不能动。”郑广涛有些烦躁地对杨玉花说。 “没断就好,你可别吓唬妈。”杨玉花抹泪。 小刘从车里扶出郑广涛,郑广涛单腿撑着,在三个人的合力帮助下坐进了轮椅。看见钟小荷抱着蛋蛋站在那儿,郑广涛脸上便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推我过去。”郑广涛叫小刘。 钟小荷站着没动,杨玉花抢着把轮椅推了过来,郑广涛冲蛋蛋伸出手,笑着说:“儿子哎,过来!爸爸抱抱!” “你这腿伤着呢,抱什么抱!”杨玉花责备。 “想得慌啊。”郑广涛笑,“我有两个月没看见小蛋儿了。” 钟小荷看看蛋蛋,蛋蛋小脸上没有见到爸爸的惊喜,似乎还有些好奇。这么小的孩子,本来跟郑广涛接触就不多,两个月不见,早该忘了。 钟小荷把蛋蛋放在地上,蛋蛋挪动着两条小腿,往郑广涛跟前走了两步,笑笑,一扭头又跑了回来,抱着钟小荷的腿,把小脸靠在钟小荷腿上,好奇地看郑广涛。 “蛋儿,不认得爸爸啦?”杨玉花招手叫蛋蛋,“爸爸在城里挣大钱给你花呢,上回来还给你买玩具,这么快就不认得了?” “到底还太小,儿羔子把我忘了。”郑广涛望着钟小荷,满脸笑容,“怪我,我整天在外头忙,也没能多陪陪媳妇跟儿子。” “光想着媳妇跟儿子了,不想妈吧?”杨玉花打趣。 “想啊,可想呢!这不是回来了嘛!”郑广涛安抚地拍拍杨玉花的手,笑着转向钟小荷,“小荷,你看我现在半残废啦,在省城也没人管没人问,只好回来投靠媳妇了!” ☆、换魂了 出乎钟小荷的意料,郑广涛忽然回来了。 “小荷,你看我现在半残废啦,在省城也没人管没人问,只好回来投靠媳妇了!” 这是……粉饰太平?还是他真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是他家的事情。钟小荷抱起蛋蛋,淡然扫了郑广涛一眼,转身进屋去了。 钟小荷的态度显然让公婆十分意外,老公母俩也不是傻人,钟小荷先回的家,郑广涛两天后紧跟着赶回来,还拖着伤腿……杨玉花心思稍微一转,就赶忙问郑广涛:“广涛,你咋欺负你媳妇了?” “没啊,怎么会呢!”郑广涛否认,一回头吩咐小刘:“你也回家去看看吧,要用车我打你电话。” 小刘是附近村里的人,一听这话,赶紧答应了一声,高兴地跑走了。 “那刚才……蛋蛋妈咋不对劲呢?”看着小刘走远,杨玉花追问郑广涛,“蛋蛋妈打从过了咱家门,就是个听话温顺的,没啥脾气,你没欺负她狠了,她咋不愿理你?” “哎呀妈,就是一点儿言差语错,她跟我使小性子呢!”郑广涛说,“妈,你上街多买点菜,记着买点牛蹄筋,我想吃。爸,你去邻村那水库,买点鲜鱼,最好是鲳鱼,鲶鱼也行,刺儿少蛋蛋也能吃。” 郑怀岭一听就说:“行啊,我这就去。看你这伤的,是得多弄点好菜补补。” 郑广涛两句话就支开了父母,杨玉花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说:“那我先把你推进屋去。” “不用,你赶紧去好了。”郑广涛推动轮椅,自己进了屋。他一进门,就看见钟小荷正抱着蛋蛋坐在沙发上,郑广涛笑笑说: “小荷,还生气呢?” “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钟小荷平静地说,“我以为,你这趟回来应该是准备好了谈离婚的事情。” “怎么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嘴边!”郑广涛口气亲昵地嗔怪,“我跟你说,吴蓉蓉那个女人,我跟她真没什么!那女人就是个贱货,一心想往我身上贴,故意给咱俩使坏呢!她说什么你就信?她说月亮是方的呢,你信不信?那女人,已经让我臭骂一顿开除了,你总该信我了吧?” 一霎那,钟小荷简直要相信郑广涛了。那语气,那神态,根本就是诚挚无比。然而试问,既然知道对方是个贱货,一心往他身上贴的,他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还要容留这个女人在自己公司?甚至把发卡内裤留在自己的房子里? 这男人,还可不可以更无耻? “我不相信你的话,也未必相信她的话,我相信自己的判断。”钟小荷冷冷地说,“郑广涛,如果你能坦率承认的话,我或许不会那么瞧不起你。” “旁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你长没长脑子?”郑广涛有些烦了,口气恶劣起来,“我给你吃,给你喝,小心捧着你,连你娘家我都养着,我说的你怎么不信?她说什么你就信,你吃饱了撑的吧?一个贱女人罢了,就为这么点屁事,我这拖着条伤腿跑回来哄你,你还要怎么样?你还知不知道好歹?” 给吃,给喝,小心捧着,女人就得知足顺服,他当是养宠物吗?钟小荷平静地说:“郑广涛,你可以巧舌如簧,是我不知道好歹。所以请你赶紧离婚。” “我他妈的两个月没回来,你这女人怎么变得张牙舞爪的了?好好的没事找事,脑子有病,你换魂了吗?”郑广涛气哼哼地骂。 换魂,在当地本来是骂人性情突变、情绪反常的意思,郑广涛哪知道,这句话用在眼前的钟小荷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原先的钟小荷,温顺,懦弱,抽一巴掌再给点糖,就哄的听话了。这女人比他小了八岁,从小穷家破院的长大,又没什么见识,一直以来什么都听他的。 钟小荷年轻漂亮,是当地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姑娘,性子一直也温顺驯服,跟公婆也相处和睦,并且还给他生了儿子,这婚,郑广涛自然是不打算离的。 郑广涛的意识里,男人嘛,趁着年轻,在外面玩个把女人怎么了?有本事的男人才能玩女人,没本事的男人,玩个球?郑广涛自认为是喜新不厌旧的好男人,所谓“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他对媳妇一向是很好的,疼着宠着,就算有些风声传到媳妇耳朵里,他不认账就是了,只要他不认账,媳妇就没法子定他的错,就不会给媳妇落下把柄。女人无非就是哄一哄,外面该潇洒潇洒,回到家里,他们照样是和睦美满的恩爱夫妻。 对郑广涛来说,他愿意出钱,贱女人们愿意出身子,大家各取所需,男人总有那方面的需求,他觉得这根本不影响家里的媳妇。 郑广涛也没认为钟小荷是真要跟他离婚,以这女人的性子,怎么可能有那个决断跟他离婚?无非是心里头委屈,闹一闹罢了。且不说丈母娘李明英答不答应,就单说她一个农村小女人,想跟他离婚?切!这事儿得他郑广涛说了算。 “你跟我闹什么闹?我哪点对你不好了?”郑广涛继续训斥钟小荷。“懂点事儿,我跟你保证,我没有旁的女人,那贱女人早让我开除了。” 郑广涛真的对吴蓉蓉产生了一股怨毒的愤恨。贱女人,我花钱养的,自然有游戏规则的,却不能安分守己,居然给我惹篓子。 在郑广涛心里,家里漂亮的媳妇儿,自然比他花钱养着玩的女人重要。所以,他当然要摆正态度,赶紧回来哄媳妇儿。 却不知他以为的这种对钟小荷的“好”,本身也是一种悲哀。 钟小荷无言地摇头。她把蛋蛋安置在沙发上,给他拿了个玩具,不再理会郑广涛,转身上楼。 郑广涛见钟小荷沉默着走了,还以为她让自己训斥得顺服了,正琢磨着待会儿怎么说点好话哄一哄,两口子别弄得冷着脸。没几分钟,却见钟小荷拎着个包下楼,走了进来。她先蹲下去,在蛋蛋额头上亲了亲,心痛地闭了闭眼睛,决然地站起来。 “你既然回来了,我先回娘家去了,我只要离婚,旁的条件随你。你想好了,明天联系我去办手续。” “哎,小荷……”郑广涛傻眼地看着钟小荷径直走了出去,忙推动轮椅想去追她,然而钟小荷头都没回,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这女人,她来真的?郑广涛这回有些心慌了。意识到钟小荷是真的想要跟自己离婚,郑广涛回头看看沙发上的蛋蛋,有些懵了。 好好的一个家,他当然不想散。并且郑广涛还是有信心对付得了钟小荷,能保全这好好的婚姻。但眼下钟小荷回了娘家,这事情就不止是两口子之间闹闹,要闹大了。闹出家门去,闹到丈母娘家,他脸上不好看啊! ****************** 钟小荷离开了郑家,一边骑车,一边心里也嘀咕。回娘家去,少不得又要面对李明英的各种责难各种攻势。可你说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并且这农村小地方,连个旅馆都没有,她这一时半会的能往哪儿去? 刚穿来时还觉得田园秀丽,如今钟小荷简直觉得悲催了。 眼下之计,也只好先回娘家暂住两天,自己赶紧安排自己的生计出路才好。钟小荷把蛋蛋留在郑家,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她想着,自己要是早一天安顿下来,还可以抽空接蛋蛋来,陪陪孩子。 或者,她可以考虑出去打工?原主孬好有张初中毕业证,她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出去打工,养得活自己,也能慢慢开拓自己的一片天地。 只是这么一来,就顾不上蛋蛋了。 钟小荷一路来到李明英家,家里没人。钟小荷知道小葵白天出去打工,然而今天星期天,小松不用上学,应该在家啊?并且李明英一般也不会出门。 就这么在大门口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她只要去询问邻居,邻居家的大奶说,好像看见李明英领着小松,娘俩往村西去了。 “你家村西那块地,不是种的玉米吗?你妈好像去给玉米放药去了。哎呦喂,今年玉米虫子可凶着呢。” 钟小荷便骑上车往村西去找。村西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地里的玉米半人多高了,一眼望不到边,钟小荷哪知道李明英家的玉米地在哪儿?已经是十一点左右的时间,火辣辣的大太阳下找了几圈,钟小荷终于看到李明英领着小松,正在一大片玉米地中忙碌。 钟小荷在地头停下自行车,小心分开一棵棵玉米走进地里。李明英偶一抬头看到她过来了,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拿袖子擦着汗,望着她笑笑。 “今天咋又来了?蛋蛋身上的痒疙瘩好了吧?” “见好了。” “今天没带他来?” “没呢,他奶看着他。” 钟小荷看着李明英和小松干活,他们一人端了个葫芦干瓢,瓢里有些粉红色的小颗粒状药物,不停地用三个手指捏几粒药,丢在玉米中间卷成圆筒状的嫩心叶里。 高温下就这样直接用手捏农药,不安全吧?钟小荷之前根本没干过农活,难免有些担忧了。 “妈,这是什么农药?怎么要用手捏?万一中毒了呢?” “治玉米钻心虫的,这么治管用。”李明英笑着说,“不用手捏,你怎么放进去?回头好生洗手就是了。” 钟小荷看看才十五岁的小松,正满头的热汗,便忙说:“我跟你们一块干。” “不用你干,把这一垄放完,到地头咱就走家了,犯不着再沾你的手。”李明英说,“你前天留在咱家的衣裳,我给你洗好了,你回去时拿着。” 妈哎,咱能不提回去的事儿吗?钟小荷斟酌了一下,说:“妈,我想在你这住两天。”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评论一直抽,后台看见各位留的评,却不能回复,回复了的,也会抽不见,前台显示也不正常,心塞塞啊! 各位放心,女主穿越而来,强大的很,绝对不会便宜了渣男的。 ☆、你欠我 “妈,我想在你这住两天。” 李明英一愣,正在捏农药的手停在半空,忙追问道“咋啦?你跟蛋蛋爸吵嘴啦?你说你这孩子,好好的日子你折腾啥呀!” 好好的日子?好好的日子谁愿意折腾? 钟小荷暗暗叹口气,说:“妈,折腾的人不是我。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这个婚我离定了。你要是真疼闺女,你就别多管了。我也知道家里房子挤,我跟小葵暂时住住就行。你要是非不同意,那我自己另找地方。” “你说你这孩子,你这阵子咋越来越犟了呢?跟换了个人似的,越来越不懂事儿了。你说蛋蛋爸哪点待你不好了?公婆待你也不错,蛋蛋都这么大了,你这不是自己跟自己作吗!” “妈,他在外面养女人,小三都当面找我叽歪了,他还死不认账,他到底哪儿待我好了?你是我妈,你应该心疼我、支持我才对,你难不成非要让我过这样窝屈的日子?” 钟小荷看着李明英,这个传统的农村女人,似乎本能地就反对闺女离婚,或者说,这一辈人,对离婚总是本能的排斥,甚至还认为,男人就算在外头有点什么不规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思想意识问题,钟小荷明白一句两句话改变不了,心里只觉得无奈而又悲哀。 “那就算是真的,他不认账,他还不是在乎你娘俩,不想毁了这个家!男人有本事,在外头就算有个什么,也不当真的,你别理会不就算了!” 李明英说着又放缓了口气说:“你说你一个女人,孩子都生了,总得将就孩子吧?真离了婚,这前娘后母的,孩子哪能不受罪?再说了,不是我说你,真要离了婚,蛋蛋爸他照样找个大姑娘,你呢?你找个条件好点的二婚都难,指不定还得给人家当后娘,你说你不是自己把自己往沟里推吗!” 钟小荷张了张嘴,忽然悲哀的发现,李明英说的竟然是不争的现实! 可是让她去接受一个出轨不忠的男人,钟小荷心里膈应! “听妈的话,别瞎折腾了,你知道多少人眼红你这日子吗?两口子吵几句嘴,别动不动就离婚离婚的,下午赶紧回去吧,蛋蛋还在家等着呢。要不,妈下午送你回去?” 钟小荷正满心烦躁,一听李明英这话,心里一阵子别扭,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她老老实实回去了?回去跟郑广涛屈服?那她真成了人家圈养的宠物了。 好吧,谁让她倒霉穿越到这么个尴尬境地!大不了她往后一个人混好了,干嘛非得再婚?她就不相信,她在这个时代养不活自己!不光要养活自己,她还要过得比谁都好,要把儿子养得比谁都幸福! 钟小荷心里憋着一口气,扭头就走出玉米地,边走边说:“妈,我先走了。” “哎,你说这丫头,你这就回去呀?”李明英以为钟小荷是听了她的话要回郑家去,追着说了句:“大晌午的,吃了午饭,下下太阳再走吧!” “妈,我自己散散心,你别管我了。” 不走,呆在这儿被她数落,继续灌输那些可悲的思想吗? ****************** 赌气的结果是:她无家可归了。 钟小荷慢吞吞骑着自行车,在田间的小路上穿行。最初在她眼里秀丽宜人的田园风光,如今是没心思去欣赏了,她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办。实在不行,她就只好先去县城住几天宾馆,或者干脆远走他乡找工作去。可县城来往毕竟不方便,找工作也不是一时的事情,钟小荷现在只想赶紧跟郑广涛把婚离了,最好明天他就能答应办手续。她也好利利索索地安排自己的生活。 太阳实在太晒,钟小荷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索性找了个安静的树荫下了车子,在路边静静坐到日头西坠。看着天色要晚了,钟小荷只得站起身来,寻思着自己在这儿连个熟人亲戚都不认得,赌气归赌气,今晚实在没法治,恐怕还得先回娘家去暂住一宿。 一不留神,她已经走得很远了。这些纵横交错的田间小路她也不熟悉,白天还好,天色一晚,就有各种不安全因素,钟小荷便循着一条宽些的土路往前走,很快就上了一条更宽的土路。这条大路她之前倒是走过,通往镇上的主路。沿着这条路,就能找到娘家的小铺村。 钟小荷骑车走了一段路,路上不时有劳作归来的农民,牵着牛,拉着车,扛着农具,或者开着拖拉机。钟小荷当然都不认识,便也不去留意。 夕阳中对面过来一个人,也骑着自行车,钟小荷本来没注意,然而那个人看见她,忽然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钟小荷?” 钟小荷一抬头,才注意到对面来的是个年轻女人,看上去跟自己年龄相仿,模样秀气,打扮得比一般农村姑娘要洋气些。她自然不认识这个人,但对方已经下了自行车,一副要跟她多说几句话的样子,想来是原主熟悉的人了。钟小荷只好下了自行车,望着那女人,等着她先说话。 “小荷,你……没事了吧?我那天……真不是故意的。”那女人嚅嚅地说。“你看,我也很担心你,我真不是存心推你的。” 什么情况?钟小荷念头一闪,皱着眉,不动声色地念出来一个名字:“红薇?” “小荷,你看,我听家里人说你没啥事儿,我这两天吧,正想去找你呢!” “找我?”钟小荷唇线嘲讽地扬起,“找我做什么?没害死我,不甘心是吧?还想再来一回?” “我真没想害你!”红薇急了,“小荷,你相信我,我无非是想跟你要点钱,我哪来的胆子害你!就算我原先对你有怨恨,可我没想过要害你呀!” 要钱?有事儿!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何况这事本来就跟她有关系,甚至曾经关系着她的生死呢!钟小荷立即追问: “你跟我要什么钱?” 钟小荷本来真是说的疑问句,然而红薇却按着自己的想法理解错了——你凭啥跟我要钱? “我凭啥不跟你要?我现在也见不到郑广涛,我怎么跑到城里跟他要?再说了,你是他媳妇儿,你男人做下的事情,你不管谁管?这事儿跟你也不是没关系,反正你们得赔偿我。既然今天遇上了,你说清楚,你啥时候给我钱?” ……看来,这里头有文章啊? 而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也没多强壮多恐怖,应该在她能掌控范围内。钟小荷心思一动,就问: “红薇,这事儿咱需要慢慢商量,你这是要往哪去呢?” “我回家呗,还能哪儿去。” “你看这样行不?这大路上人来人往的,说话也不方便,你就算要钱,我也没带钱在身上。”钟小荷状似随意地说,“要不,咱俩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你看行不?” 红薇想了想,就随手往前一指,说:“那也行,咱去那边小桥坐着说。” 红薇推着自行车先拐下了路,顺着一条小路走出几十米远,水渠上横跨着一座小桥,那种当地很常见的水泥桥,红薇把自行车放好,自己往桥栏上一坐,本着脸望着钟小荷。 这架势,真像是她欠了她的债啊,可到底谁欠了谁?钟小荷随后跟着过去,放好自行车,在另一侧桥栏也坐了下来。 钟小荷决定先发制人,她盯着红薇说:“红薇,我那天被你推进石塘子里,跌伤了头,很多事儿都忘了。我就记着,你跟我在采石场吵架,故意把我推进石塘子里的。” “胡说,我不是故意的!”红薇急忙否认,“明明是咱俩吵起来,你推我我推你,你自己没留神摔进去的。” “你行了吧你,明明就是你推的。再说,你要不是故意的,那我摔进去晕了,你跑什么?你说你不是故意的,那你怎么不救我?明摆着你就是想害死我。要是没人救我,说不定我就死在里面了,我就该去公安局告你,你说公安局信你还是信我?” “你不是根本没事吗!”红薇眼神躲闪,却也不肯示弱,“既然你啥事没有,你不能硬赖我吧?公安局也不能随便抓我。” “不能抓你?”钟小荷嗤之以鼻,“你懂不懂法律?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是过失伤害罪,是杀人未遂你知道吗?公安局当然能抓你。” 被她这么一说,红薇心里忍不住就怯了,她一个没多大文化、见过世面的村姑,哪懂得什么法律?本来就心虚,被钟小荷几句大话一吓唬,便有些慌乱了。钟小荷看着她紧张,又放缓了口气说: “其实我也没想怎么你,要不你现在早就难看了。不过红薇你记着,这个事儿,你欠我的。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害得我摔伤了头,好多事情都忘了。你说我这损失多大?我要是不放过你,你怎么赔偿我?” 红薇愣了愣,忽然捂着脸,小声哭了起来。钟小荷看着她哭,自然也不会去同情她——这是她对原主的罪孽。钟小荷等她哭够了,看着天色也黄昏了,就问了一句: “红薇,你当时为什么跟我吵架,你问我要什么钱?” 红薇一抬头,愣怔怔地看着钟小荷,钟小荷抬起一只手,无奈地说:“没跟你说吗,我被你害得摔伤了头,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你刚才说我男人做下的事情,要真是郑广涛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我不会不讲理的。” “我不是跟你要两万块钱吗,打算去大城市修补处.女膜。我打听过了,那个能补。”红薇说,“郑广涛娶了你,你当然享福了,可我却没了着落,你叫我怎么嫁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白吃亏 红薇向钟小荷要两万块钱,去城里修补处.女膜。——“我弄成这样,你叫我怎么嫁人啊!” 钟小荷一听这话,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故事回到四年前。钟小荷跟初中同学红薇一起去赶集,回来的路上,钟小荷扭伤了脚,两个姑娘坐在路边休息。可巧郑广涛开车经过,看见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坐在路边,便停车询问。 郑广涛当时都已经二十六岁了,高中毕业的他,从小在家比较惯养,种地种不好,干活干不动,在村里人眼里就是个半拉子废物,偏偏还是个眼高的,一般的姑娘他还看不上,便不尴不尬地混成了光棍一条。赌气之下,去城里打了几年工,居然很受老板的赏识,开上了小轿车,搞起了自己的建筑队,据说这趟回来,是宣传招工,要开办自己的工程公司,妥妥的成了村民眼里的能耐人。 红薇跟郑广涛都是郑家圩子村,一个东圩子,一个西圩子,所以红薇对郑广涛是知道的,因为年龄相差了八.九岁,却并不熟悉。两个姑娘跟郑广涛聊了几句,郑广涛便殷勤地开车把两个姑娘送回了家。头一天送回家,第二天又主动跑到小铺村探望钟小荷。 三个人就这么熟悉起来。没用多久,三人的关系就变得暧昧了。 郑广涛几乎一下子就迷上了钟小荷,这姑娘,太漂亮了! 可红薇却对“衣锦还乡”的郑广涛产生了那么个意思,东西两村住着,便总是找借口往他身边黏糊,郑广涛也没拒绝,一头追求着钟小荷,一头跟红薇暧昧不清,过起了脚踏两只船的逍遥日子。 在周围村民眼里,郑广涛有钱有势有能耐,李明英高兴还来不及呢,自然也不反对。钟小荷一个年轻懵懂的农村姑娘,禁不住他多少花言巧语,郑广涛半是诱哄半用强,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人弄到手了。再后来钟小荷未婚先孕,俩人奉子成婚,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红薇那边呢?跟钟小荷确定关系后,郑广涛跟红薇也冷淡过一阵子,随着钟小荷怀孕,俩人不知怎么又热乎了起来。郑广涛在县城给红薇找了个工作,给她租了房子,俩人时不时有来往,郑广涛每回经过县城,两人都要相会一番。 “……他当初跟我说,要是我给他生个孩子,他就在县城给我买个大房子,到时候我在县城,你在乡下,谁也不干涉谁。可这一半年,他都不怎么找我,我听咱村里跟他干工程的人说,他早有了旁的女人,就是他公司的,我这都二十好几了,成老姑娘了,我跟着他没名没分的,钱我也没得着,我亏不亏呀!我还不就寻思,赶紧找个男人嫁了算了,两个月前我跟郑广涛闹翻了,我现在找了个外地的对象,可我跟郑广涛……我到时候怎么交代呀,我对象肯定得看不起我?所以……” 所以她打算修补处.女膜? 被人家男人睡了几年,居然找人家老婆要钱补她的膜,人才啊!看来原主也真够懦的了。 钟小荷简直要呵呵了,郑广涛啊郑广涛,你可真是不简单啊!她还以为原主跟郑广涛曾经是相爱的,没想到却还有这么个剧情。脚踏两只船,要长期包养不说,居然还打算让小三给他生孩子?钟小荷只觉得一股恶气直冲脑门,一直冲到她五脏四肢。 “谁捅破的,你跟谁要钱。”钟小荷语带调侃地说,“你这事儿,怎么能跟我要钱?” “我不跟你要我跟谁要?你男人做下的事,你就该管。”红薇气呼呼地说,“自从我跟他闹翻,郑广涛就不理我了,打电话也不接,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也遇不着他。我年龄也耽误大了,啥也没捞着,你说我亏不亏呀……” 亏,真亏!钟小荷心里说,亏你敢于找我要钱,要不,我哪能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要说郑广涛也真是能耐人,她原先把吴蓉蓉叫做小三,现在看来还高抬她了,有红薇在前,吴蓉蓉顶多也就是小四罢了。以郑广涛这个做派,说不准还有小五小六什么的…… 男人偶尔出轨,可以叫做失足,如果他真心悔过,或许还能够原谅;可是像郑广涛这样风流成性的男人,就不是一时失足了,他永远也不会有真心悔过的时候了吧。 钟小荷越想越生气,同时,也努力地冷静了下来。郑广涛不是对出轨的事情死不认账吗,她想离婚,看来就得先拿到郑广涛出轨的确凿证据,让郑广涛没法子否认。 钟小荷想到这儿,笑了笑,站了起来。 “红薇,我也很同情你,可你不知道,因为郑广涛城里养女人的事情,我跟他也闹翻了,如今我已经搬出了郑家,正跟他闹离婚。你要钱的事情,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什么?”红薇十分惊讶,“你说真的?你要跟他离婚?” “对,离婚。”钟小荷说,“所以,我现在给不了你钱。叫我说,你眼前两条路,要么,你去找郑广涛,你看着就比我性子要强,你比我能管了他,你要是愿意,正好趁这个机会嫁给他,把省城那小女人撵走。我宁肯看你嫁进郑家,我也不能看着吴蓉蓉那小女人得逞。” 红薇愣了愣,摇头说:“他现在对我爱答不理,怎么可能要我?我就算能嫁给他,他看见我就够的慌,我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更简单了,郑广涛现在正好在家,你要不想白白吃亏,你赶紧去找他,他如今觉着自己有些身份,要面子怕丢脸,他肯定怕你跟他闹,闹出去你反正要嫁到外地,影响不到,他就要在落骂名了。叫我说,你明天就去郑家找他,晚了他说不定就走了。你当面跟他要钱。不光要你修补处.女膜的钱,你跟他这好几年,他不该陪你的青春损失费?” 红薇愣怔怔地想了半天,忽然问:“你打什么主意?咱俩这几年一直不对盘,你干嘛要帮我?” “我能打什么主意?我还不是跟你一样恨他,还不是想赶紧跟他离婚?”钟小荷说,“你自己想想吧,除了当面去郑家找他,你还有旁的路子?要不你就只能白白吃亏了,一分钱你都得不到。” 红薇似乎信服了钟小荷的话,低着头坐了半天没吱声。 ****************** 天色黑了下来,钟小荷跟红薇分开之后,各自回家——钟小荷即便心里犯难,也只好先回娘家去。她摸黑来到娘家门口,居然看到郑广涛的车正停在大门口,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她差一点碰了上去。 郑广涛来了? 该来的总要来的。钟小荷正因为红薇的事情气愤难忍,便径直进了堂屋。郑广涛果然在屋里,正坐在轮椅上跟李明英坐着说话,小葵和小松也坐在旁边陪着。一看见她进来,李明英几个人急忙站了起来,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小荷啊,你说你这孩子……唉,说你什么好呢,你跑哪儿去了?一家人担心死了,我还以为你回家去了,结果两头没见着人,两头找,你说这天都黑了,差点被你急死!你这都当妈的人了,你还小啊!蛋蛋爸这腿还不方便,专门跑来接你,你说你闹腾什么!” “妈,你也别骂她了,回来就好。“郑广涛在一旁说。 “你别给她帮腔。她现在越来越倔脾气了,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这也怨我,我今天说话急了点。小荷对我有误会,我也实在是气的。我对小荷怎么样,您也知道,这几年我混出点名头,外头嫉恨咱家的人可不在少数,有人瞎说什么,也能随便相信?”郑广涛说着转脸对钟小荷说:“小荷,我跟你保证,我郑广涛要是对不起你,叫我不得好死,叫我得急症活不到明天,行了吧?你可别疑神疑鬼的了。” “姐,你看姐夫都发毒咒了,你就听妈一回,别跟姐夫闹了。”小葵说。 “小荷,你这孩子懂点事,好好的日子别自己作。”李明英一边说,一边暗暗对钟小荷使眼色,“蛋蛋爸专门来接你,赶紧回去吧,啊!” “是啊小荷,蛋蛋还在家等着呢,咱赶紧回去吧。”郑广涛说。 钟小荷一看这架势,简直想骂人了。 “妈,你让我歇一会儿,”钟小荷抬手打断李明英无休止的唠叨,她也懒得再去争论,便简单地说:“郑广涛,我在娘家住一宿没什么不行吧?你先走,我明早就回去。” “你这孩子……唉!”李明英看出钟小荷脸色不好,见她冷着一张脸,转身往外走去,便一脸担忧地望着郑广涛。闺女这阵子变了个人似的,李明英难免不忧心了。 “小荷,今天怨我我说话太凶,我给你赔个不是,车在外面等着呢,咱一块回去吧。”郑广涛坐在轮椅上,耐着性子好生哄劝。 钟小荷在堂屋门口停住,说:“郑广涛,能说的我都跟你说了,客客气气离婚还是闹上法庭,你自己选一个吧。”说着,她转身进了小葵的屋子,还把门也关上了。 “你还真要犟到底了?”郑广涛心里不满,口气也变得差起来。他现在来接钟小荷,自认为给足了她面子,也是怕闹开了脸上不好看,谁知道这女人越来越不识抬举了。 “妈,你可都看见了。我说句不好听的,我难不成还怕离婚打光棍?我还不是看在两口子的情份上迁就她?这几年,还不是我挣钱养家,好吃好穿供着她,不管是她花钱,还是你老需用钱,我说过一个不字吗?你说我一个人在外面混,我容易吗!她不体贴我也就算了,没事找事跟我闹。跟我离婚,行啊,我要真跟她赌气,你叫她往后喝露水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浪荡事 “跟我离婚,行啊,我要真跟她赌气,你叫她往后喝露水去吧!” 郑广涛这些话,明摆着就是敲打李明英的,无非是通过李明英给钟小荷压力。郑广涛稍稍一顿,随即又放缓了语气说: “当然啦,小荷比我小好几岁,就算她有点小性子,我让着她也是应该的,她在家是大姐,我孝敬您老,照顾二妹和小弟,也都是理所应当。您说我平常哪儿对她不好了?我心疼她,可她也得体谅体谅我啊!妈你说是不是?她今晚不想走,就让她在这住一宿,妈你也帮我多劝劝她。” “哎,好好的一个家,怎么也不能离婚,小荷这丫头瞎胡闹,妈不会答应的。你放心,我回头好生数落数落她。”李明英忙说。 “妈,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接她。” 郑广涛说完,便推动轮椅,招呼外头的小刘开车走人,留下李明英忐忑难安了。 李明英送了郑广涛出门,便赶紧回来数落钟小荷,无非还是说她那一套郑广涛人好、孩子小之类的。在李明英心里,钟小荷不愁吃不愁穿,有钱有闲,郑广涛也宠着她让着她,周围眼红羡慕的大有人在,居然还闹离婚?不就是说郑广涛外面有女人吗,就算是真的,他一个男人有点那啥,又有什么大了不得呀! 哪知道她还没说几句,钟小荷便咣当一声闩了门门,听也不听,应也不应,自己爬上床睡觉去了。李明英不死心,便站在门外,气得说:“咋跟你说不通呢,你真离了,人家转脸就找个更好的,你呢?你一个女人离了婚,免不了叫人笑话,不光彩不说,你往后还能有啥好奔头?你要是真敢离婚,我就不认你这个闺女!” 屋里的钟小荷根本不答话,李明英叹了口气,只好转身走开。 钟小荷在娘家将就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才刚亮,她便真的信守诺言,早早起来收拾了,跟李明英说她要回郑家去。 “回去可别闹了啊,你看你把蛋蛋爸恼的。”李明英还以为她一夜间回心转意了,跟在后边嘱咐着。 钟小荷当然不是回心转意了。一方面,她要回去跟郑广涛谈判,争取今天把手续办了,另一方面,她当然是去验收昨晚游说红薇的成果,只要能抓住确凿的证据,她看郑广涛还能怎么抵赖。 ****************** 钟小荷骑车回到郑家圩子,接近村子时,她留了个心眼儿,便在东圩子和西圩子中间的那道岭上停住,天还很早,人不多,她远远看见红薇跟着一个老妇女下了坡,往东圩子去了,便又等了几分钟,才不急不忙往郑家的小楼走去。 钟小荷轻轻推开郑家大门,果然听到堂屋传来一阵争执吵闹的声音,隔着纱门,屋门还半掩着,吵闹声并不大,似乎双方都压着嗓子,看来他们也是知道这事情丢人啊。 钟小荷把自行车放好,缓步悠然走向屋里。 “不要脸不要腚,要钱你倒还积极了?你说你一个大闺女,明知道咱家广涛结婚了,我儿媳妇跟你还认识,你还勾搭咱家广涛,送上门的肥肉硬往上贴,没脸没皮,你还来要钱?呸!你知道羞字怎么写?”说话的是杨玉花。 “老嫂子,你怎么说话呢?最开始他还没结婚呢,他俩人当初算是搞对象来着,结果他坏了良心,他没娶俺家红薇。俺家红薇,那是叫他给骗了。你也说俺家红薇是大闺女,你儿子他缺德不缺德?他把俺家好好的大闺女睡了,就能白睡了?你们不该赔钱?”这声音,推断是红薇妈,红薇妈是西乡人,说话有明显的口音。 杨玉花说:“就算当初没结婚,那这几年她干啥呢?咱家孙子都有了,她不要脸的缠着咱家广涛,心甘情愿当小婆子,她自己做的下贱事,还跟咱家要钱?” 红薇妈毫不示弱:“俺家红薇既然跟着他几年了,他不更应该多赔钱?赔钱是便宜的了,五万块,两万块她要去补那个膜,三万块损失费,少一个子儿,俺上公安局告他去!” “告我?”郑广涛一声嗤笑,“我强.奸她了?要不是图我点什么,你闺女能往我床上爬?” “郑广涛,你要点良心,我跟你这好几年,叫你赔点钱还不应该的?”红薇带着哭腔的声音。 够了!钟小荷一手拉开外边的纱门,砰地一脚踢开屋门,面无表情地站到了屋里人面前。只顾着吵架了,屋里人压根儿没想到她会突然闯进来,免不了都吃了一惊,郑广涛一眼看见钟小荷,愣住,随即脸色突变,猛地就想站起来。可他一条腿正打着石膏呢,便又挫败地倒回轮椅上。 钟小荷淡淡扫了他一眼,对上郑广涛的目光,郑广涛僵着脸扭过头去。 “小荷,你回来了?哎呦,你爸抱蛋蛋去溜达了,走走走,咱娘俩去找找去……”杨玉花慌慌张张跑过来就想把钟小荷拉走。钟小荷站着没动,轻轻推开杨玉花,十分平淡地说: “郑广涛,你是男人,肉你吃了,该付钱付钱吧,毕竟也跟你好几年了。” 钟小荷说着转向红薇:“至于价钱,你们自己商量。我只说一条,拿了钱,把收据写给我,写清楚原因,保证这是最后一回。不然这几年你也该得了好处的,二番回头还来要,谁知道你往后缺钱了还会不会再来要?” 红薇愣愣地看着钟小荷,搞不清她到底唱的黑脸还是白脸了。旁边红薇妈一张脸皮倒是足够强大,说了一句:“你家给了钱,她把那个膜补好,往后嫁到外地不会再来要的。” 钟小荷没理睬红薇妈,她往沙发上一坐,说:“那你们商量一下,赶紧地吧,就这么闹着,都不光彩吧?就算你们不要脸,家里人还要脸的。” 郑广涛僵着一张青白的脸,低着头不吱声,杨玉花见此情形,只好出面跟红薇妈谈判起来,上街买白菜似的,一番讨价还价,杨玉花答应给红薇三万块。 “行不行拉倒!反正你们闹得我儿媳妇都知道了,你们要是不怕丢得老祖坟冒臭气,你们往大街上闹!” 红薇妈瞅了红薇两眼,见红薇低头也不说话,就同意了。三万块钱到手,红薇妈居然当面沾着唾沫点了个清楚,然后往怀里一揣,站起来就想走。 “等等。”钟小荷不紧不慢地叫住她说,“红薇,你给我写个收据,写明白因为你跟郑广涛同居,收到郑广涛处.女膜赔偿费、青春损失费三万块,立字为据,摁上手印。” “我……我不会写。”红薇开始有些怕眼前这个钟小荷了,这女人越来越咄咄逼人,她到底是帮谁的?红薇躲躲闪闪地回避着钟小荷的目光。 “你上过初中,不会写收据?”钟小荷笑笑,“不写也行,那你把钱放下。” “哎呀,你就给她写一张,往后两不相欠。”红薇妈在一旁推红薇,让她把到手的钱再放下?这怎么可能! 钟小荷看着看了一眼红薇妈,真觉着恶心。摊上这么个妈,怪不得红薇能做出这样下贱的事情来。 红薇无奈,只好接过钟小荷递过来的纸笔,按着她说的写了张收据,钟小荷还专门找来印泥,让红薇摁了手印。拿着到手的收据,钟小荷看了红薇一眼,微微一笑。 “红薇,钱你拿好。往后的日子,好自为之吧。” 看着红薇母女离开,钟小荷真不知该作何评价。三万块,这就是这个女人这辈子的价格了吧? 怪不得郑广涛口口声声骂小三小四“贱女人。 ****************** 看着钟小荷慢条斯理地把收据折叠收好,杨玉花着急地对郑广涛连连使眼色,然而郑广涛一直低头不语,杨玉花跺跺脚,叹着气说: “小荷,生气你就放开了骂,你骂死他,你可别搁心里憋坏了自己。这都是红薇那个贱货不要脸,咱家广涛是叫她给坑了。你放心,往后一定叫他老老实实的,不能再惹你伤心!” “妈,他城里还有,我见过了。”钟小荷的语气不见丝毫气恼,反倒有些好整以暇,“妈,要说咱娘俩处的不错,你对我一直挺好,我知道。不过这日子,我没法子跟他过了。郑广涛,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婚吧。” “胡说什么!这不都过去了吗。往后不会再有这些浪荡事了。往后他再对不住你,妈帮你揍他!”杨玉花好声气地哄劝道,“他城里也不敢有,他真有,你就该一顿骂死那不要脸的贱货。谁也不许提离婚的事儿,你们这都当爸当妈的人了,可不能太自私,你们凡事总得先为孩子想想,要离婚,你们叫蛋蛋咋办?蛋蛋妈,你呀,全当看在蛋蛋的面子上,看在妈面子上,你就原谅他这一回!” 杨玉花说着便喝斥郑广涛:“广涛,你给我听着,往后你再敢对不住你媳妇,妈抽死你!你听见没?” “小荷,这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也是有苦衷,红薇她故意勾引我,我一时没耐住……我往后保证不会了。真的,小荷,我其实心里早就后悔了,我往后一定安心守着你,守着儿子过日子,保证全心全意对你好!”郑广涛推动轮椅,往钟小荷跟前凑,软声哀求:“小荷,你相信我,我发誓!我再有对不住你的,叫我不得好死,叫我得什么绝症!” “郑广涛,你要是我,你信不信这些话?”钟小荷嘲讽地一笑,“我能信吗?” “能信,能信。广涛,赶紧给你媳妇好好赔不是!”杨玉花忙说。 “红薇给我写了个收据呢!”钟小荷说,“要不,你给我写个悔过书什么的?把事情说清楚,你这样随口一说,都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我还敢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悔过书 “红薇给我写了个收据呢!”钟小荷说,“要不,你给我写个悔过书什么的?把事情说清楚,你这样随口一说,都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谁还敢信你?” 悔过书?写个悔过书就能把钟小荷哄好,郑广涛愿意写上一沓子,反正也累不着人不是?不过这白纸黑字的事情,郑广涛总有些不太情愿,他琢磨,他要是写了,不是让钟小荷攥住了一个一辈子的把柄? “小荷,你看,我知道错了,我真是叫她勾引的,我往后一定离旁的女人都远远的,媳妇儿,你别生气,就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往后绝对不会再胡来了,真的!我发誓,往后我要再敢对不住你,我不得好死,我由你处治,那什么悔过书,不如就算了吧……” “悔过书。写还是不写,随便你。”钟小荷冷淡地坚持,“反正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了,你嘴里的话,我一句也不敢信。”钟小荷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杨玉花一把拉住了她,扭头喝斥郑广涛: “广涛,本来就是你不对,叫你写你就写,好好跟你媳妇下个保证。”回头又劝钟小荷:“蛋蛋妈,要不,就让他下个保证,我给作证,你看他一个大男人,有头有脸的,这悔过书传出去不好听啊。” “我没逼他写。”钟小荷说,“他有头有脸,他要脸面,为什么偏做出这些不要脸的事儿?妈,他外头这些事情,你难道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我哪知道啊!我知道我肯定不能容他。”杨玉花连忙否认,却不禁心虚起来,有些事她自然是听到过的,当时她还跟自家老头子悄悄说过来着,结果郑怀岭是怎么说的? 郑怀岭说:有啥大不了的!儿媳妇在家看孩子,儿子一个人在外边,身边也该有个女人照顾。再说了,过去那有钱有身份的人家,都是要有几个小老婆的,那也是男人有本事的表现不是? 杨玉花知道些风声的,可她哪料到,这事情会突然闹开了,闹到明面上了来,闹到儿媳妇脸上来了,偏偏一向温顺懦弱的儿媳妇还死揪着不放了。她作为婆婆的,就算是为了孙子,她总不能当面支持儿子找野女人吧? “广涛,好好跟你媳妇赔个礼,认个错!”杨玉花本着脸说,“蛋蛋妈,他一个男人,也是被勾引了的,你不知道,广涛他混的好了,红薇那些子贱女人还不是想着法子巴着他?这也不能全怨他,你多原谅着点儿,反正他也没拿那些当真,来到家他还不是照样对你好?蛋蛋妈,你就别生气了。——那啥,两口子什么有话不能说?我出去找蛋蛋去了。” 杨玉花说着给郑广涛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无非是,我躲出去了,你给你媳妇陪个小情,服个软,哄哄她别闹腾了。 见杨玉花出去,郑广涛便推动轮椅凑到钟小荷身边,腆着脸陪着笑,推推她说:“媳妇,是我不对,原谅我这一回。你看我这腿不能动,要不我给你跪下?你一向心疼我,你哪能舍得啊!” 钟小荷挥开他的手,只说道:“郑广涛,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只要离婚。” 郑广涛无奈地耙了一下头,僵着脸抓过刚才红薇写收据的纸笔,很快写了张字条,推给钟小荷。 “喏,这回行了吧?你这回相信我,那贱女人,不当真的,我心里还不是只喜欢你。” 钟小荷没搭理他的话,拿过纸条看了看,上面简单地写着:本人不该跟其他女人有不正当关系,不该禁不住诱惑,往后一定改正。后面签了郑广涛的名字和日期。 钟小荷把纸条对折收好,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就上楼去了。郑广涛的轮椅自然上不了楼,心里不知道她做什么打算,便只好坐在那儿无奈。郑广涛心里越想越愤恨,一边暗暗骂红薇,一边琢磨,总觉着今天这事情太巧太寸,怎么红薇一来,钟小荷也正好赶到了,千万不是媳妇给自己设的套儿吧? 不管是不是套儿,郑广涛觉着,今天真是丢了面子,往后这小辫子算是被钟小荷揪住了。这女人也不知怎么的,原本温顺的小猫儿,现在越来越不好掌控了。 钟小荷上了楼,来到她原先住的房间,便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原主那些衣服,她本来也不喜欢,索性就没拿,她拉开抽屉,把结婚证和自己的身份证都装进小包包里,目光扫到抽屉里的存折,也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 这存折上还有三万来块钱,足够她眼下的花销了吧! 红薇这件事,让钟小荷彻底冷静了下来。郑广涛不是变心,他根本就是无心,他喜欢原主,娶了原主,愿意宠着她,也不过是因为他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罢了。这样的喜欢能坚持多久? 和原主恋爱时就脚踏两只船,跟红薇弄出这些事来,居然还打算让小三给他生孩子,要长期包养,他这是要学人家赌王弄上个二太三太四太啊! 李明英反复跟她说,为了蛋蛋,不能离婚。是啊,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可面对郑广涛这么个人渣,她即便能为了孩子忍,可结果呢?给孩子忍出一堆私生的兄弟姐妹?还是给孩子忍出一堆的后娘小妈? 并且钟小荷觉得,这种畸形的家庭,气氛必然也是诡异的,又怎么能给孩子正面的影响? 婚,要离;人渣,要踢;蛋蛋,她也要!不要怎么成?留给郑广涛,让他的小三小四们虐待,还是让孩子在这么个人渣身边养歪了? 当了这些天的妈,钟小荷深深体验到,养孩子,真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其中的甘苦当了妈才知道。既然她要定了蛋蛋,她就得先打算好怎么养孩子,她就必须维护自己和蛋蛋最大的利益。 钟小荷收拾停当从楼上下来,穿越后一直窝屈得不行,此刻总算找到了一点前世的利落和自信来。她没在再去理会郑广涛,径直出了郑家,在村里稍一转悠,便在离郑家不远的一处巷子口看到了杨玉花和郑怀岭。杨玉花正抱着蛋蛋,跟几个老太太说话聊天。 钟小荷此刻忽然有些感激,红薇上门闹事要钱的时候,郑怀岭把蛋蛋抱走了,不管有心还是碰巧,倒避免了孩子小小年纪就面对这样无耻的场面。 杨玉花忽然看见钟小荷一脸平静地走过来,心里有些讶异,正琢磨着儿媳妇是不是叫儿子哄好了,钟小荷走过去,从杨玉花怀里抱过蛋蛋,也懒得说话,转身就走。 “蛋蛋妈,你抱他做什么呢?” “我抱他去玩。”钟小荷随口说。 杨玉花见她除了随身的小皮包,也没带什么东西,也没骑车,便以为她只是抱着蛋蛋去溜达,或者要回郑家的房子去,也没多想,还寻思让她一家三口呆在一块儿,有孩子在,两个大人也不好太闹腾,红薇带来的矛盾就过去了算了。杨玉花跟几个老太太又说了会儿话,便拉着郑怀岭回到郑家,里里外外都没见到钟小荷。 “蛋蛋妈呢?” “不知道。”郑广涛脸色十分难看,“出去了,没骑车,不是去找你和蛋蛋了?” “她把蛋蛋抱走了,我还以为回来了呢。”杨玉花说,“跑回娘家去了?你没好好哄哄啊!” “没骑车呢,走不远。兴许去附近转悠去了。”郑广涛恨恨地说,“真回娘家就让她回吧。这女人,蹬鼻子上脸,越来越不听话了。我看她娘家能给她撑什么腰!” 杨玉花毕竟不放心,在附近找了找,没找到,便认定钟小荷回了娘家,等到晚些时候去她娘家也找不到人,才惊觉钟小荷抱着蛋蛋失踪了。 这下一个个才都着急了,这女人,一堵二气离家出走了? ****************** 钟小荷没回娘家,更不是赌气离家出走——她头天晚上就打算好了的。她没骑车,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再回郑家来。郑家那个地方,她真不愿意多呆一分钟。 钟小荷抱着蛋蛋,一路出了村子,顺着往镇上去的大路一直走去。她打赌,就算郑家及时发现她离家了,也会认定她回了娘家,也会首先去她娘家找。想当然啊,旁的地方她能去哪儿? 可钟小荷压根儿就没打算再回娘家去,按照李明英的想法做法,回娘家,只会给她离婚的计划添更多阻力。她打算先带着孩子,去县城找个地方住下,直接到法院起诉离婚。 然而钟小荷很快发现,她失算了一条。 她低估了小肉墩儿的分量。 抱着个一岁半的孩子走路,开始倒也没觉着累,可走了一段,钟小荷就开始换着胳膊抱,渐渐地觉着两条胳膊发酸了!她只好放下蛋蛋,领着蛋蛋慢悠悠走一段,怕孩子累着,再抱一段。 到镇上有三四公里路程,按这个速度,得工夫了。 “妈妈抱!”小家伙开始走路还挺兴奋,一路上野花绿树小鸟,高兴得很,可没走多远,就不乐意了,张着两只胳膊要钟小荷抱。钟小荷估计了一下,走了这半天,恐怕连一半的路都没有。她抱起蛋蛋,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打算要歇口气。 唉,真应该把自行车骑上,大不了到镇上随便往哪儿一丢得了。 “蛋蛋,累不累?” “累不累。”稀里糊涂的回答,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小孩子当然喜欢出门,跟着妈妈走远路,蛋蛋觉得好玩啊,咧着小嘴一个劲儿乐呵,他倒是乐呵了,却不知妈妈两只胳膊都累得酸痛了。 “蛋蛋,你怕不得有三十斤重吧?少说也得有二十六七斤。”钟小荷拉着蛋蛋两只小胖手,逗着他玩,“比二十斤一袋的大米重多了。唉,你要是一袋大米,妈妈早就扔沟里了。” “哈哈,扔沟里。”小家伙似乎根本没明白妈妈的抱怨,还是流着口水,晃着屁股一个劲儿高兴。他挪动着小脚,扶着钟小荷肩膀,围着妈妈绕着圈儿玩。 “汪汪,汪汪。”蛋蛋忽然开心地抖动着小腿,冲着钟小荷身后叫。 钟小荷背对着大路,她一扭头,差点吓得惊叫起来。一只大黑狗正立在她身后,伸着长长的舌头,哈哈地喘着气。而蛋蛋,正伸着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就要去摸那黑狗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赶紧滚 钟小荷背对着大路坐着,她一扭头,差点吓得惊叫起来。一只大黑狗正立在她身后,伸着长长的舌头,哈哈地喘着气。而蛋蛋却像是见了什么好玩具似的,正伸着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就要去摸那黑狗的脑袋。 钟小荷吓得一把抱起蛋蛋,猛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那黑狗害怕。这荒野里跑出来的狗,说不定是流浪的野狗,万一咬人怎么办? “狗!”远远的一声喝斥,那狗像是听懂了似的,扭头就跑回去了。钟小荷抬头一看,路上来了一辆慢吞吞的牛车,赶车的人两腿耷拉在车辕上,一手拉着牛缰绳,一手指着狗喝斥:“回来。” 黑狗果真摇着尾巴跑回到牛车旁边去了,居然还讨好地凑近那车夫的腿摇了摇尾巴。。 钟小荷定定神,看了看那空着的牛车,再看看车上那个带着破草帽的车夫,那人身上脸上满是灰土,胡子拉碴,草帽低低地遮在头上。钟小荷忙问了一句:“大叔,你往镇上去吗?我搭个车行不?” 那人斜了她一眼,半天没理她,就在钟小荷以为碰上个聋子,就在要放弃了的时候,那人终于吐出两个字来: “上来。” 钟小荷抱着蛋蛋,赶紧爬上牛车。她隐约觉着似乎见过这车夫,却又认不出来。坐着人家的牛车,总不能一声不吭吧,钟小荷就没话找话地聊了起来。 “大叔,你去镇上有事啊!” 那人又是半天没搭理她,一直到钟小荷觉着自讨没趣时,那人语调轻扬,似乎带着些调侃说了一句:“你叫我大爷更合适。” 这句话说的长了些,钟小荷听着似乎有些耳熟,她听过这个声音的,声音很粗犷,带着些淡漠,好像是……臧傲! 依旧是草帽低低地戴着,眉毛眼睛几乎都没露,看着不年轻,可那身架子不弯不弓的,也不应该太老啊,他比郑怀岭岁数还大?还是按她娘家父亲论的?钟小荷只好笑着说: “我找不清辈分,您别见怪。多亏遇上你这车,要不,我抱个孩子,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到镇上呢。” 那个叫臧傲的人似乎很不喜欢说话,或者说,很不想搭理她,只是默默地赶着牛车走路。牛车虽然慢,却总比她抱着孩子步行快多了,到了进镇的路口,臧傲停住牛车,转身瞟了钟小荷一眼,上午的太阳升高了,晒得她脸蛋有些发红,她抱着蛋蛋,抬起一只手给蛋蛋遮挡太阳,护着蛋蛋的小脸蛋。见他停住了,钟小荷就抱着蛋蛋,从牛车上下来。 “大爷,谢谢您了。” 臧傲没答话,慢吞吞地拿下草帽。钟小荷一眼看过去,不禁一愣,这人虽然灰头土脸的,身上脸上满是灰土,肤色黝黑,可是眼前这张线条刚硬的脸,看上去顶多三十岁。 囧啊!钟小荷终于明白他口气里的那种调侃了,不禁闹了个大红脸。真是的,这也不能全怪她吧,谁教他带着个遮住头脸的破草帽,谁叫他故意误导她。 “对不起啊,您看……真是抱歉。” 臧傲看着钟小荷的窘态,微微牵动嘴角,问道:“你是郑家的媳妇,怎么会抱着孩子步行到镇上来?” “我……有些事情。”钟小荷含糊地说,“今天多谢你了。” “狗!”臧傲根本懒得回应她的道谢,喊了一声狗,便自顾自赶着牛,领着狗,往镇西的方向去了。钟小荷原地略微站了站,抱着蛋蛋坐车去县城。 ****************** 钟小荷在县城先找了个清静的宾馆住了下来,稍事休息,当天下午她便抱着蛋蛋,先去找了律师。 一般的离婚诉讼,也不一定需要请律师,钟小荷相信自己的能力就足够对付。不过,她根本不清楚郑广涛的财产。最初她只求赶紧离婚,净身出户就好,根本没想去拿郑家一分钱,然而她现在却想清楚了,打定了主意,要跟郑广涛争到她该得的财产,不为旁人,为了蛋蛋她也不能便宜了那个渣男。 而律师的作用,一方面可以帮她争蛋蛋,另一方面,律师是可以调查郑广涛的财产的,或者可以向法院申请冻结对方的财产,请法院予以调查。郑广涛有多少钱钟小荷不知道,但他既然被说成当地镇子最富的人,既然有足够的钱包养小三小四,自然是有些财产的。而当时新婚姻法还没有颁布,婚前肯定也没有财产公证之类的,按照法律规定,郑广涛名下的财产都有她的一半。 并且,郑广涛出轨在先,对婚姻破裂负有主要过错,按照钟小荷的了解,家庭财产分割要照顾无过错方,她有权要求补偿,拿到大部分的家庭财产。 而她,就可以用这些财产,先安顿下来,养活自己和儿子了,如果她想要蛋蛋,起码她最近几年内要照顾蛋蛋,就必须有一定的经济基础。 感谢旧婚姻法,这是她应得的,总比让郑广涛拿去养小三小四强吧? 钟小荷按着想好的计划,先聘请了当地最好的律师,紧接着就向当地法院提交了离婚诉讼。从提交诉讼到开庭审理,自然还有一段时间,钟小荷便在县城优哉游哉住了下来,抱着蛋蛋每天玩耍,逛街,安心去适应独自带孩子的生活。 天热,钟小荷白天就带着孩子窝在宾馆里,陪着蛋蛋玩,早晨傍晚天凉爽时,就抱着蛋蛋去逛街溜达,一边留心观察着这个年代,琢磨着自己往后可以做些什么营生。钟小荷不是没体验过女白领、女强人的生活,她如今并不想当什么女强人,不过,为了孩子和自己的长远打算,就算离婚能争到些财产,她总不能不事生产。 做点什么好呢?慢慢来吧,就算有合适的事业,如今孩子必须放在首位,她总得等到蛋蛋上幼儿园之后才有时间。 两天后的下午,钟小荷右胳膊抱着蛋蛋,左手拎着给蛋蛋买的一兜零食饼干,从外面悠闲地走进宾馆,经过大堂的时候,总台的姑娘告诉她说有人找。 “钟女士,有人找你,在你房间门口。” 找她?钟小荷不用多想,也就知道会是谁了,郑广涛要在这小小县城里找个人,应该不算难的。 果然,郑广涛的轮椅就停在她房间门口,轮椅后边站着小刘。再看郑广涛,黑着一张脸,一副阴沉的表情。 “钟小荷,你到底想怎么样?” 钟小荷皱皱眉,这宾馆挺清静的,他忽然这么吼上一嗓子,多没素质。钟小荷懒得回答他,她把蛋蛋放下来,掏出钥匙开门。 推开房门,钟小荷领着蛋蛋进去,身后那位自然是不请自入了,郑广涛看一眼小刘,小刘便知趣地先出去了。 郑广涛进了房间,脸色阴沉地盯着钟小荷,粗着嗓子质问她: “钟小荷,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悔过书,我给你写了,你要怎么样,我给你怎么样。你这样抱着孩子突然离家出走,让家里人找翻了天,很有面子是不是?” “你没收到起诉书?”钟小荷没搭理他的话茬,反问了一句。 “什么起诉书?”郑广涛一愣。 “离婚起诉啊。”钟小荷笑笑说,“你以为我们这婚姻还继续得下去?你不愿意客客气气离婚,我只好起诉到法院了。” 她都递交起诉书三天了,法院怎么还没送达?啧啧,效率差。 前世的阅历和职场生涯,让钟小荷对法院诉讼程序还是有些了解的,法院应该在她提起诉讼之后七天内立案,立案五天内给被告郑广涛送达起诉书,不出意外,一般半月后会开庭审理,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月。所以,现在郑广涛没收到起诉状,也不能怪罪法院。 “你起诉离婚?”郑广涛一愣,随即气青了一张脸,“钟小荷,我还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让我给你写悔过书,然后一声不吭抱着孩子跑了,居然还跑来起诉,你这是铁了心跟我作到底了?” “悔过书?”钟小荷轻笑,“你悔过的是你婚内出轨的恶心行为,我有说过不离婚吗?花心风流玩弄女人,你这种男人,就像一个掉进粪堆里的苹果,你愿意再捞出来吃?这婚,我离定了。” 郑广涛似乎还没明白,钟小荷让他写悔过书,让红薇些收据,不过是为了拿到他出轨的最佳证据罢了。证据是什么?偷拍?通话记录?各种传言?都很难被法律认定的。而隐私偷拍这样的行为是侵权的,法庭不会采信不说,甚至还会被对方反咬一口。 呵呵,她怎么会打没准备的仗呢! 不是郑广涛太笨,实在是他根本料想不到,他眼里一向温顺怯懦的钟小荷给他挖了个坑。 “行,钟小荷,你以为两条腿的女人不好找是不是?要离婚,行啊,你赶紧滚,把蛋蛋给我留下。”郑广涛说着一把扯过蛋蛋,冲动地摇晃着蛋蛋小小的身体,冲着蛋蛋大叫:“你看好了,就是这个狠心的女人,她不要你了!” 混蛋!钟小荷冲过去,手一扬,一声脆响,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落在郑广涛脸上。 大人离婚罢了,凭什么这样对孩子? 钟小荷赶紧抱起蛋蛋,蛋蛋已经吓坏了,开始愣愣的,被钟小荷抱进怀里,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太逞强 郑广涛的咆哮吓到了蛋蛋,钟小荷情急之下冲过去,手一扬,一声脆响,一个重重的耳光就落在郑广涛脸上。 “郑广涛,蛋蛋我要,他不会跟着你。” 钟小荷这一耳光,彻底打破了郑广涛自以为的温情。平心而论,郑广涛是不想离婚的,他对自己的婚姻和家庭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媳妇年轻漂亮,婆媳也和睦,并且已经有了可爱的儿子。 郑广涛喜欢钟小荷吗?喜欢。当然喜欢。并且到现在他还坚定地认为自己对钟小荷很好。然而风流是病,无药可救的,他喜欢家里有个温顺漂亮的女人为他守家养孩子,也喜欢跟其他的女人风流快活。世界这么大,女人这么多,而他,把放纵当做潇洒,学不会忠诚。 郑广涛被钟小荷这一巴掌扇得不轻,他手术的腿上石膏都还没拆,抢不了孩子,也还不了手,只能恼怒地捂着脸,在钟小荷鄙夷的目光中推动轮椅出了门。临走时恨恨地留下一句话: “钟小荷,离婚就离婚,你可别后悔!蛋蛋也绝不会给你的。” 后悔?只要他痛痛快快离婚,她感谢还来不及。钟小荷安慰地拍着蛋蛋,温柔地轻声哄着。 “小蛋儿乖,不哭,妈妈抱你去玩。” 既然离婚的事情基本落定了,钟小荷便安心地等着法院开庭,从穿越过来到如今,她总算有了些轻松的心境。临时也没地方好去,她只好继续在宾馆住了下来,每天悠闲地抱着蛋蛋出去逛街玩耍,一边探索这个纯朴的小县城,一边顺便给自己买些合适的衣服。 九十年代末的商业,自然跟二十几年后不能比,并且这小县城里,服装的样式可想而知,但只要会淘,就看你自己的眼光搭配了。钟小荷挑的衣服,既要能看得上眼,又不能太过新潮,毕竟农村有农村的环境,不过原主那些鲜艳土气的衣服,她是真不愿意再穿了。不是对原主有什么看法,各人生活轨迹和喜好不同罢了。 所以,钟小荷先是挑了端庄大方的长裙,和搭配的小衫,还有中长款的连衣裙,考虑到可能会需要下田做农活之类的,便又买了两条薄牛仔裤,九十年代末流行的小裤管,看着还蛮顺眼的。鞋子之类的,也拣大方合眼买了。 回到宾馆,钟小荷收拾打扮了一番。二十二岁,虽然孩子都一岁半了,可却还如此年轻,穿越前的钟小荷,这个年纪还在上大学呢。白色小衬衫,水蓝色长裙,米白色细高跟凉鞋,立刻便有了几分大学校园里的感觉。 钟小荷轻轻旋转了一圈,美滋滋地问蛋蛋:“蛋蛋,妈妈好看吗?” “好看。”小家伙从床上坐起,立刻兴奋地扑过来,拍着钟小荷格格笑。钟小荷拿起给蛋蛋买的浅灰色小背心,蓝色牛仔短裤,再给他带上太阳帽,蛋蛋便咧着嘴骚包的四处找镜子。钟小荷自己看了一圈,满意地抱着蛋蛋亲了一口。 她儿子多帅啊! 好吧,穿越到这儿,就算遇上个渣男,可她还有个可爱的儿子不是?钟小荷开始规划着娘俩今后悠然幸福的日子,田园风光中养养儿子,似乎是比较惬意的事情,没有前世紧张的节奏和压力,也没有眼下的花心渣男……越想越舒坦。 钟小荷本来还担心李明英或者杨玉花再来数落劝说自己,然而从郑广涛上次气恼离开,便没人再来打扰她。不知道是郑广涛没说出她的住处,还是那些人已经放弃了。半个月后,钟小荷的离婚诉讼开庭,她在法庭上也只见到了郑广涛。郑广涛的腿已经拆掉了石膏,但明显不敢吃重,走起路来慢吞吞的。 钟小荷多少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李明英和杨玉花会出现在法庭上,闹上一出苦情戏呢。以杨玉花对蛋蛋的疼爱重视,肯定拼了命也要争夺孙子的,或者还会竭力反对他们离婚。 竟然都没来?倒省了不少事。 钟小荷抱着蛋蛋去的,她当天穿了件粉黄色的连衣裙,轻柔素雅,气质大方。她一头长发乌黑柔顺,前边的头发往上挽起,用一枚精致的发卡固定住,其他的头发就随意披散在脑后,整个人说不出的年轻柔美。 郑广涛看到她,难免惊讶了。这女人几天不见,忽然就换了一身典雅精致的打扮,连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她本来就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好,如今这神情气质,倒像是哪儿办公楼里走出来的知性美女,周身的气场叫人无法忽视,让郑广涛忽然有了几分遥不可及的感觉。 这真是那个他熟悉的怯懦温驯的小女人?郑广涛有些心慌了,他定定神,目光复杂地盯着钟小荷。钟小荷迎上他的目光,无感。 郑广涛的应诉状第一条就答应了离婚,但不同意分割财产,更不同意把蛋蛋给钟小荷扶养。他的理由似乎很充分,他的财产,都是他一个人打拼来的,钟小荷结婚后一直都在家带孩子,一直依赖他生活,根本就没挣过一分钱。 至于孩子,郑广涛说,孩子姓郑,并且他经济条件好,扶养孩子更合适。钟小荷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有稳定的收入,根本没有扶养孩子的条件。 钟小荷的陈述很简洁,郑广涛出轨不忠,导致婚姻破裂——证据充足啊,钟小荷当场出示了红薇的收据和郑广涛的悔过书,让郑广涛连否认抵赖的余地都没有。家庭财产属于夫妻共有,郑广涛过错在先,对婚姻破裂负有主要责任,财产分割应该对她进行补偿。而蛋蛋不足两岁,根据法律规定,理应由母亲扶养,郑广涛应该支付抚养费。 “结婚后我是一直在家带孩子,而被告几乎没照顾过孩子,孩子给他根本无法照顾好,所以我比被告更有抚养孩子的资格。至于家庭财产分割,被告出轨不忠才毁了这个家,并且几句话就轻松抹掉我守着家庭辛苦带孩子的付出,是不是太过分了?” 郑广涛看着平静沉稳的钟小荷,发懵。 法庭对郑广涛名下财产的调查,让钟小荷也有些惊讶了。这个土豪,除了家里的小楼是在他父亲郑怀岭名下的,他自己的财产,就律师调查到的,加起来居然达到两百万之多,包括他公司的资产和名下的房产。也许是因为他公司做的都是房地产工程,郑广涛名下除了省城的一套住房,居然还有两处不错的店面。九十年代末房价虽然便宜,省城的房子均价甚至低于一千,但收入毕竟也低,真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九十年代末搞工程的,果然都是暴富啊。 其实财产调查这东西,只是明面上的,打个比方说,郑广涛手里有一大笔现金,或者他借给谁一大笔钱,只要他自己不说,钟小荷不掌握,这些财产就无法调查到。 对这些,钟小荷不想深究,也无法去详细追究,她除了要为蛋蛋争到属于他的东西,并不是多么在意这些钱,她相信,只要她愿意,挣钱不是问题,她更多的是要表明一个态度: 她就是要让郑广涛知道,你玩女人,你错了,所以你要接受惩罚,要承担责任赔偿我。 钟小荷的诉求有理有据,法庭上情势自然就明朗了,双方的律师辩论了半天,公司判给了郑广涛,但百分之六十的公司资产和大部分家庭财产,则折价判给钟小荷。 细细算下来,除了省城的房产和两处店面都抵给她,郑广涛还需要付给钟小荷五十多万的资产折价。拍上手头现有的资金,他还欠下钟小荷不少。另外还要每月支付蛋蛋的扶养费。 郑广涛根本没预料到啊,好容易清醒过来,便叫喊着不同意,要上诉。 跟自己的律师讨论了之后,郑广涛挫败得很,平静了下来,拧着眉,盯着钟小荷,久久没有吭声。 看着离婚判决书,钟小荷很想大笑三声。郑广涛,为你的风流买单吧。 ****************** 从法庭里出来,钟小荷抱着蛋蛋,脚步轻松地走下台阶。郑广涛在律师和小刘的陪伴下也跟着出来,出声叫住了她。 “小荷。” 钟小荷转过身,微笑看着他。 她不恨这个人,本来就是陌生人,无从恨起。平心而论,郑广涛还算不上渣到底,起码他不会像有些桥段中的,男人出了轨,回到家中打骂虐待妻子,或者冷暴力。他对原主,甚至称得上一个好字。 除了花心风流不专一。 “你要去哪儿?”郑广涛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却还在她身上流连。他挥手叫律师和小刘先走,微皱着眉说:“你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何必呢!” “我会把孩子带好。”钟小荷笑笑,“你回去跟他爷爷奶奶说,可以随时来看他。” 多一个人疼爱孩子,总是好的,钟小荷对郑广涛父母印象还好,没必要排斥他们看孩子。 “去哪儿看?”郑广涛语气尖锐起来,“你打算一直住在宾馆里?还是你已经打算好马上再结婚了?” “我会安排自己的生活。”钟小荷浅笑。潜台词,咱们离婚啦,你是前夫,就不必管了吧。 “小荷,把蛋蛋给我吧,我其实也是为你考虑,你不知道我是为你好吗?”郑广涛忽然咆哮教主附体了似的,对着钟小荷嘶喊,“你到底跟我赌什么气?你一个女人,养个孩子哪那么容易?你养大了他也还是我的儿子,你逞这个强做什么!” “给你?你有时间花在孩子身上?让你那些小三小四虐待他?”钟小荷马上反唇相讽,“别跟我说你父母能带孩子,爷爷奶奶代替不了爸爸妈妈,你要真心疼他,就不会在外头一个又一个的养女人。” 郑广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钟小荷,肯定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他又说不出来,反正,这女人整个人都不对了。 如果一开始,这女人就是这样一种云淡风轻掌控全局的样子,或许,他就不敢那么花花,或许,他会更迷恋她,或许,就不会闹到今天妻离子散了吧? 男人的放纵,有时候也来自女人的懦弱和纵容。 ☆、头大了 郑广涛郁闷中。 离婚,他惋惜过,惋惜这个家,有些落寞,有些挫败,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毕竟叫女人先给甩了,还闹上法庭了。还有些愤恨,他对钟小荷哪里不好了?男人嘛,在外边玩个女人,生理需求而已,她犯得着这么计较吗? 但他并没有多少心痛的感觉,钟小荷的态度让他憋着一口气,女人嘛,他又不缺,以他如今的条件,再找一个就是了。 但现在看着钟小荷抱着蛋蛋,轻松惬意地站在他面前,美丽清爽,气质典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简直是光彩动人,郑广涛整个人都郁闷得不行,如果这女人离了婚,哭哭啼啼的一副可怜状,他或许心里就平衡多了。 “小蛋儿。”郑广涛冲蛋蛋伸出手,想要抱他,谁知蛋蛋却搂着钟小荷的脖子,不愿意让他抱,郑广涛脸色便更暗了些,伸手抚摸着蛋蛋的小脑袋,低声说:“蛋蛋,爸爸那天不是故意要吓你。” 蛋蛋看看郑广涛,哪里能看懂他脸上的挫败!小孩子也不会记仇,只是跟爸爸不熟悉,蛋蛋咬着手指,对郑广涛咧嘴笑笑,忙又把小脑袋趴在钟小荷肩窝里。钟小荷赶紧把他手指拉出来,拿手绢给他擦干净。 “钟小荷,你……够狠。”郑广涛一声叹息,带着复杂的心情转身走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扭头说道: “该给你的钱,我一时半时抽不出来,你容我缓一缓。你一个女人,也别太逞强。外边的人很快就都会知道你离了婚还有钱,自己留心些,别上了谁的当。有啥事跟我讲一声。” 钟小荷,一直以来都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啊。只是,郑广涛始终不能明白,女人要的不是最喜欢,女人要的是唯一。 钟小荷觉着这个郑广涛真是自相矛盾。出轨的是他,风流快活养小三的是他,也是他自己同意了离婚的,可眼前这番表现,倒像是多么有情有义,仿佛他才是被负心的那个人了。 毛病!男人的劣根!钟小荷心里吐槽。 她淡然一笑,抱着蛋蛋,在郑广涛复杂的目光中从容离开了法庭。 现在她还没想好去向,跟郑广涛离婚分割到的财产,比她预想的要多得多,她相信,只要她善加利用,凭着自己的能力和未来二十几年的“未卜先知”,一定能打造一份可观的产业,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生活条件,也能在未来竞争激烈的社会给孩子一个坚实的事业基础。 她心里思考着,往后要带着孩子去什么地方生活呢? 除了李明英和家中弟妹,钟小荷觉着这个地方实在没有她可以留恋的了,虽然田园风光很美,但离开这个地方或许更轻松。离了婚,她自由了,大可以去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生活落脚。娘家自然也不能不管,但是等她安顿下来,照样可以照顾娘家。 对吧? 钟小荷首先就想到去省城。离婚分割给她的房子和店面都在省城,孩子在那儿生活条件自然也好,只是恐怕会跟郑广涛碰面,是不是换个别的地方…… 钟小荷想的理所当然。她回到宾馆,就收拾了东西,无非是自己和蛋蛋的随身衣物之类的,便打算明天就退房离开,先回娘家去看看,就带着孩子,去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 这天晚上,钟小荷吃了晚饭,就忙着给蛋蛋洗澡。天气热,小家伙又总是精力充足,小身体总是汗津津的,有了上回蛋蛋皮肤过敏的教训,钟小荷对这宾馆的浴缸也不放心起来,就特意买了个大塑料盆给蛋蛋洗澡。 她先放好了水,试着热冷合适了,滴了两滴花露水进去,这是她才学会的育儿经,滴几滴花露水给孩子洗澡,不光清爽,还能预防天热孩子生痱子。 她把蛋蛋抱坐在腿上,给他脱掉衣服,把蛋蛋放进水盆里。光着身子的小家伙一进到水里,立刻就变成了一条滑溜溜的小鱼儿,小手小脚欢快地乱蹬,溅起一片片水花,弄得钟小荷衣服都溅湿了。 “小坏蛋!”钟小荷闪避着水花,伸手去捉蛋蛋,她抄起水,先给蛋蛋洗小脖子,小家伙怕痒痒啊,便缩着脖子、夹着胳膊咯咯大笑,两条小腿蹬得更带劲儿了。水花溅到钟小荷脸上,她拿手腕擦了一下,虎着脸,故意伸着手指往蛋蛋胳肢窝搔去。 “啊哈哈……”蛋蛋本能地夹紧胳膊,手脚并用抵挡着钟小荷的攻势,娘儿俩嬉闹在一起。 最初,钟小荷就是想,我是孩子的妈妈,我应该怎样怎样,我应该对孩子负责,我应该争到抚养权,然而这段日子跟孩子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她渐渐地体会到当妈的感觉,那绝不是“应该”,母爱,不是理性的义务和责任,而更是一种本能。母子亲情一天天渗透到她心里,她陪伴照顾着孩子,孩子也给了她很多充实和欢乐。 她在一天天进步,在学着当好一个母亲。 娘儿俩嬉闹的声音太大,又是在卫生间里,以致外边的敲门声她都没注意。给蛋蛋洗好了澡,钟小荷用浴巾把蛋蛋包着抱到床上,才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服务员?别的应该也没人找她了。钟小荷抽掉浴巾,先给蛋蛋盖好被单,才顾上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人,居然是郑广涛?杵在门口,背对着走廊的灯光,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钟小荷惊讶了一下,便堵在门口冷淡地问道: “你有事?” “怎么才开门?”郑广涛伸手就想推开门,钟小荷使劲一关,没让他得逞,她扶着门,带着几分冷淡和反感说: “郑广涛,我们离婚了。” “我知道!”郑广涛烦躁地说,“没事我他妈天都黑了跑来找你?先给我进去行不行?我又不是贼,我这好几年打过你还是骂过你?” 这时房间里传来蛋蛋奶声奶气的声音:“妈妈,奶奶。” 郑广涛一听这声音,粗鲁地推了下门,瞪着钟小荷,钟小荷犹豫了一下,闪开身,郑广涛一推门就进来了。 郑广涛腿还没完全好,一进门,就径直往床上去看蛋蛋,走得太快以致有些有些跛腿了。蛋蛋正坐在床上,扯着被单把自己整个人蒙在里头,嘴里叫着:“妈妈,奶奶。” 郑广涛往床沿一坐,掀开被单看着蛋蛋,嘴里忙说:“蛋蛋,蛋蛋,你想奶奶了是不是?爸爸带你去看奶奶行不?” 钟小荷站在门口看了看自己,她还穿着白天的那件粉黄色连衣裙,衣服倒是没问题,但刚才给蛋蛋洗澡一闹,身上溅湿了很多,那轻薄的布料真心尴尬,幸好郑广涛只顾去看蛋蛋。她赶紧从靠门口的衣柜里拿了件长袖衬衫,穿在裙子外面。 听到郑广涛的话,钟小荷也没搭理,她走过去,从桌上的袋子里拿出一瓶牛奶,插好吸管递给蛋蛋。 “他是要牛奶,刚洗完澡他渴了。” 钟小荷的语气里不无嘲讽,杨玉花当然很疼爱孩子,可郑广涛这个爸爸,连孩子嘴里的“奶奶”和“奶奶”都分不清,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蛋蛋果然抱着牛奶,笑眯眯地喝了起来。钟小荷抱着胳膊靠在桌子上,问郑广涛:“孩子也该睡了,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妈住院了。”郑广涛闷声说,“今天下午我回到家,她一听说咱俩离了婚,蛋蛋判给你了,就大哭大闹起来,还跟我爸吵了一架,结果……背过气去了,现在在县医院。” 背过气,就是昏厥。大概也有差点死了的意思吧。 钟小荷不禁一愣,杨玉花身体看着挺好的,没听说有什么毛病啊。她赶忙问道:“怎么会这样?医生怎么说?” “天热,情绪太激动,再加上她一下午那样大哭大闹地折腾,背气就难怪了,老半天人事不省,医生说脑供血不足。” 怎么会这样!钟小荷对杨玉花这个“婆婆”印象一直蛮好,如今听了这事,心里便有些发沉,灯光下看看郑广涛,一脸的疲惫沮丧。 “小荷,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带着蛋蛋,去医院看看我妈?她病根儿就在蛋蛋身上,看见蛋蛋,说不定就好了。”郑广涛抬起头,乞求的目光望着钟小荷。 钟小荷本能地就想说,你可以自己把蛋蛋抱去。平心而论,离了婚,她真不想跟郑广涛的家人再有任何牵扯,可如今放在杨玉花身上,钟小荷便又有几分不忍心了。 “人醒了?” “抢救醒了,刚醒就又哀哀地哭。”郑广涛低着头说,“小荷,求你了,她情绪稳定不下来,万一再……我如今算是妻离子散,就够惨的了,这个时候我真怕我妈再出事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钟小荷想了想,她大半月前离开的郑家,就没再见过杨玉花,如今离了婚,就算没有昏厥住院这回事,按说她也该去看看她,毕竟她叫过杨玉花一声妈,老人对她不错,对孙子也是真心疼爱。 钟小荷无奈地叹口气,蛋蛋已经喝完了牛奶,正抓着牛奶瓶子拍打着玩,她找出干净的衣服给蛋蛋穿好,叫郑广涛先把孩子领出去。 “门口等我一下。” 钟小荷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身衣服,黑色牛仔裤,米灰色短袖背心,外面随意套了件素雅的格子衬衫。她蹲下来,给蛋蛋套上一件长袖衬衫,既能防蚊子又能防备晚上凉。她抱起蛋蛋,对郑广涛说: “走吧。” 说着,她自顾自往前走去,郑广涛原地顿了顿,赶紧跟了上去。出了门,郑广涛的车就停在门口,小刘没来,他自己开的车。 两人沉默着坐上车,郑广涛发动车子往医院开去,车速却很缓慢,钟小荷正担心郑广涛开车不熟练呢,车子却缓缓在一处安静的路边停了下来。 郑广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地说:“小荷,我真没想到,好好一个家会弄成这样。头都大了。” 没想到?钟小荷平静的语调说:“你跟别的女人鬼混的时候,就没想到家里媳妇会伤心生气?就没想到你背叛了婚姻家庭?怪谁呀!” “我承认是我不对,我……我以为你不会知道的。我在省城,周围很多老板都玩女人,反正就是玩玩又不当真。”郑广涛回过头,望着后座的钟小荷说,“小荷,一日夫妻百日恩,要是我真心改了,看在我妈和蛋蛋的份上,你原谅我吧,咱们别离婚了。” 这……什么狗血剧情?白天才离婚好不好!钟小荷无奈地抱紧蛋蛋,望着车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幽幽地说: “行啊,你等我去找两个男人,潇洒一番,玩几年,要是你还能接受,我就同意复婚。” ☆、第19章 真尴尬 “行啊,你等我去找两个男人,潇洒一番,玩几年,要是你还能接受,我就同意复婚。” “你……”郑广涛一口气堵在心口,窒住,然后恨恨地捶了下方向盘,发动车子快速开走了。 好吧好吧,钟小荷承认,她文青,她苛求,她过于理想化了。男人总是格外看重女人的忠诚,为什么有些男人自己不能自律忠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不好? 一路便再无话。钟小荷抱着蛋蛋来到医院,杨玉花手上挂着吊针,瘫软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看到她抱蛋蛋进来,杨玉花立刻急切地挣扎着要起来,旁边郑怀岭忙得就去扶她,钟小荷紧走几步,赶忙放下蛋蛋,拦住杨玉花。 “……您快躺好。” 叫什么呀?离了婚,总不能还叫妈。真尴尬。 “躺什么呀,我没病,我就是气的急的。”杨玉花伸手在床前划拉着,“蛋儿,小蛋儿来,快到奶奶这儿来!” 钟小荷抱起蛋蛋,放在床边做好,让他坐在杨玉花身边。杨玉花一把抓住蛋蛋的小手,眼泪就下来了。钟小荷一旁看着,不禁也心酸起来。 钟小荷曾经也想过,只求离婚就好,打算把孩子留给郑家,毕竟她是这个家庭的突然闯入者。可是却又觉得,那样的话自己就太不负责任了,孩子是这身体的一部分,并且按郑广涛很少在家的状况,这孩子留给郑家,肯定就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疼爱归疼爱,孩子的成长教育却很难让人放心。 而现在,她渐渐和孩子有了感情,这就是她的孩子啊,叫她怎么能放手? 钟小荷曾经也想过,放弃孩子对不起原主之类的,然而她也曾反过来想,如果是原主,她会怎样做? 思索过后,钟小荷不得不尴尬地承认,原主不会怎样做。原主大概会照样守着家庭抚养孩子,郑广涛照样会养小三小四或者更多的女人,回到家会照样跟对原主关切体贴一家三口好好的…… 她如果不来,大概什么都不会改变……不对,不能这么想,她如果不来,原主说不定已经死了,小三小四说不定已经登堂入室了,蛋蛋说不定已经有个凶残的后妈了! 思想意识不同,原谅她无法继续原主的生活轨迹,然而看着眼前病倒虚弱的杨玉花,钟小荷心酸了,她伸手小心握住杨玉花扎针的手,却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杨玉花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蛋蛋,流着泪唉声叹气。 “你这丫头,你是真傻呀还是假傻呀,你说你离得什么婚呀!你怎么也不听话了呢!有妈在,广涛他就算在外边有啥样的女人,他也不敢往家里领,他不会怎么你,他要是敢当陈世美,妈一顿骂死他,无非浪荡一阵子,他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回家来?你说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这……钟小荷默默无言。守住一个家,能守住男人吗?凭什么女人就必须容忍必须牺牲?她正琢磨着怎么安慰杨玉花,旁边郑怀岭气哼哼地说: “离了就离了,已经离完了,家产也分去了,孩子也抢去了,这就是个不知足的白眼狼,你到底还说这些做什么用?儿媳妇也不是你生养的,难不成咱家能缺了儿媳妇?赶明儿不管广涛再娶了谁,还不得管你叫妈?” 郑怀岭的话里满满的怨念。儿媳妇不是亲生亲养的,郑广涛娶了谁还不得叫婆婆一声妈?这话居然让钟小荷一下子无法反驳了。 看来,这就是老两口吵架的原因了。郑怀岭的想法,跟郑广涛基本差不多,不就是儿子外头有女人吗,儿子有本事呗,有啥大不了的?这女人争家产抢孩子,简直让郑怀岭愤恨不已了。 “爸,你少说两句行不?”郑广涛生气地责备郑怀岭,“你还想让妈再背过去一回?” 郑怀岭张张嘴,索性气哼哼地站起来,冷着脸出去了。 郑怀岭一出去,郑广涛看了看钟小荷,也转身出去了。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曾经的婆媳俩和孩子,钟小荷拉着杨玉花的手,温声劝慰她。 “他的心不在我身上,夫妻缘分尽了,走到离婚这条路,我心里也不好受。我知道你是疼蛋蛋,可你二老年纪也不轻了,孩子留给你们肯定叫你们多受累,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蛋蛋照顾好,你往后想他了,随时都能来看他。” “那你往后去哪儿?“杨玉花立刻追问,”你打好谱了没?” ……钟小荷沉默。她怎么忍心告诉杨玉花,说我还没打算好,或者说我正盘算着带你孙子远走高飞呢! 杨玉花见她不吱声,便抹着眼泪懊悔地说:“你们都当我是死人吧,你这半个多月离家出走,我只当你还在赌气,广涛也没跟我说实话,就说找到你了,说不用我管,我哪知道你们突然就离婚了啊!我要是早前知道,打死他我也不能让他离婚,你说好好一个家闹散了,你们叫孩子往后怎么弄啊!” 钟小荷只得低头不语。 “你说咱娘俩吧,从你嫁过来,就没红过脸。我家根底一个闺女一个儿,广涛他姐十几年前就嫁到外地去了,统共也没回来过几回,剩下广涛这一个儿子,整天在外边混,从你嫁过门,你这孩子也听话孝顺,我真是拿你当闺女来着,咱婆媳跟亲娘俩一样啊。这一下子,你跟蛋蛋全走了,我这日子真没法过了。要不,你把蛋蛋留给我吧,我保证好好疼他,你就算走到天边,他也是你儿子。” 钟小荷想说,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啊!再说给你我还不放心呢。钟小荷想了又想,郑重地对杨玉花说:“您年纪大了,养个孩子也不容易。广涛肯定还会结婚,再给您生个孙子,您也带不过来。你放心,我不会让谁欺负蛋蛋的。还有离婚分给我的财产房子,我保证全都留给蛋蛋,只会多不会少的。” 杨玉花拉着蛋蛋的小手,却只是难过。 钟小荷在病房里陪了杨玉花好一会子,蛋蛋人小,渐渐地前仰后合就开始打盹了,钟小荷抱着蛋蛋,小心地让他靠在怀里睡安稳了,跟杨玉花说: “蛋蛋睡了,我想先回去,天晚了你也睡吧,身体要紧,也别再想那么多了。” 钟小荷抱着蛋蛋走出病房楼,夜已经深了,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郑怀岭蹲在病房楼门口的台阶上,见她出来,郑怀岭把头一扭,不理她,只随手往前一指。钟小荷费力地抱好蛋蛋往前走,很快就看见郑广涛倚在车上,在抽烟。见她过来了,随手掐灭香烟,拉开后边的车门,自己上了驾驶座。 一路无话,两个大人都沉默着,直到车子停在宾馆门口,钟小荷打开车门下了车,郑广涛忽然叫住她,说: “小荷,你妈好像也病了,我听小刘提了一句。” “我妈?”钟小荷停脚,转身,诧异,真不知道什么感觉了。难不成李明英跟杨玉花合起伙来了?还是不约而同? 好吧好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她相信自己这会子心志已经够劳苦的了。 “我妈她怎么了?” “听说是打农药中毒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大危险。” 郑广涛说着,开车走了。 ****************** 钟小荷第二天匆匆回到娘家,李明英果然出了事,说是后晌高温下给豆子打农药,打着打着突然头晕目眩,就一头栽倒了。钟小荷回到家时,李明英正软塌塌躺在床上,脸色发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医生说天气热,农民干活的时候很少采取防护措施,胳膊腿都裸.露在外面,而高温下农药容易挥发,喷洒农药的时候,药液通过呼吸和皮肤,一不小心就会中毒。 “哪天的事?” “前天。打了针,已经不碍事了。” “妈,那天天气那么热,你怎么非得去打农药!”钟小荷忍不住责备,“这也太危险了。” “唉,我还不是寻思,赶紧将就着把那块地打完了,好赶在昨天去看看你。蛋蛋爸来找过你,后来说你在县城,还说你起诉离婚,你说你……说你什么好呢!整个人招了鬼似的,怎么也说不通了。” 李明英农药中毒,杨玉花之前还不知道离婚起诉的事,怪不得昨天都没去法庭。 提起离婚,李明英也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 “眼下你打算怎么办?总不好一直住宾馆里,我看,还是先搬回家来吧,叫小葵搬去我那屋,她那屋先给你住。” 钟小荷心里一热。然而搬回来也不方便,她担心蛋蛋还会过敏。想想孩子上回痒的难受,再来一回,她可真招架不了了,便也只好跟李明英这么说了。 “那你怎么弄?”李明英犯愁,“就算非得要离婚,你也不该争这孩子。到哪儿都是人家郑家的孩子,你一个女人家养个孩子哪能容易?再说你总还要再结婚,一个女人,总不能没个依靠。你带个男孩,人家免不了嫌弃,本来就影响你再找一个,到旁人家也不是亲的,逮着你在当中犯难不是?” 钟小荷想都没想就断然说:“我现在根本没打算再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为什么非得要再找个男人?我靠我自己,我的孩子我自己养,给谁我都不放心。” 钟小葵在旁边插嘴问了一句:“姐,听说法院判给你不少钱呢,还每月给抚养费,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了,说你现在有钱了,给到你手里了没?” “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了?”钟小荷惊讶。 “可不是嘛,这农村里,传话可比腿跑的快。”钟小葵说。离婚在农村算是大事,在老辈人脑子里甚至是丑事,况且离婚的还是郑广涛,本来就足够引人注意的了。 小葵说:“今早上我去挑水,遇上前头二大娘还说道呢,说你如今离婚有了钱,赶紧给咱家把房子盖起来,小松这也大了,过两年该说媳妇了。房子盖了新的,你也有地方住不是?” 钟小葵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钟小荷的脸色,李明英居然也沉默着没说话,据说闺女争了郑家几十万,有钱了,给弟弟盖房子应该可以的吧? 见钟小荷一时没表态,小葵又嘀咕了一句:“人家姐夫本来也答应过帮着咱家盖房子呢!” 钟小荷看着李明英和小葵这番表现,心知这话小葵借着二大娘的嘴转述出来,其实根本就是李明英和小葵的想法。她无法责怪她们什么,但有些事情,她却不能认同。 “妈,我是从郑广涛那儿分了些财产,比如省城的房子,给我了我也动不了,我跟蛋蛋的奶奶保证过了,这些财产,将来都是蛋蛋的,我不能随便就给用了。小松就算要盖房子,将来我想法子挣钱帮着,可离婚的钱,是留给蛋蛋的,我不能动用。” ☆、第20章 狗邪门 “离婚的钱,是留给蛋蛋的,我不能拿来给咱家盖房子。” 钟小荷就这样拒绝了娘家要钱盖房子的要求。看着李明英和小葵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钟小荷心情复杂。她无意谴责什么,娘家人会这么想,也很正常,但她不能这么做。 然而让杨玉花和李明英这么一闹,钟小荷左思右想,放弃了带着蛋蛋去外地生活的想法,她毕竟还做不到自私到底,再说孩子留在当地生活也容易适应。暂时留下吧,起码蛋蛋上小学前,她打算留在当地。 钟小荷离开了娘家,让小葵骑车送她到镇上。她一路寻思着,在娘家不好安顿,回郑家圩子落脚更不好,如今之计,最理想的就是去镇上找个房子安顿下来,离得不会太远,生活也比村里方便,甚至可以做些不影响她带孩子的小生意。 不能小看小生意,钟小荷怎能不知道,二三十年后许多跨国公司行业翘楚,都是从一个小作坊、小摊位开始的。而她,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挣钱,暂时先做做无妨。做什么呢?钟小荷这阵子其实都在观察思考,九十年代末的市场,在她眼里处处都是商机。 一路上,钟小荷差不多已经决定了,打算先开个小超市。九十年代中期超市在国内出现,大城市才有,她在县城都没有看到,镇上就更不用说了,开个小超市肯定能先人一步,只要用心经营,起码可以解决她和蛋蛋的日常开销,并且也不影响她带孩子。 试试吧! 钟小荷让小葵在街口停下了自行车,叫小葵先回去。 “姐,我送你到坐车的地方吧,你不是要先回县城住?” “是要回去,不急,我打算在镇上随便转转。” 小镇有个诗意的名字,叫李花镇,但钟小荷在镇上却没看见过李树李花。整个镇子不过两三万人口,挨着一条绵长的小山脉,严格来说算是丘陵地貌,却正好处在一处交通要道上,省级公路穿镇而过,离这几十里就是一条铁路大动脉,九十年代末的镇子还不繁华,然而在钟小荷的眼里,这地方交通便利,田园秀美,地理位置也好,绝对是个好地方。 所以现在,她打算在镇上先找一处合适的房子,买还是租,她暂时还没定,看情况再说吧,能买尽量买,反正这年代买房子绝对吃不了亏。一时半时恐怕买不妥,实在不行她只能再回县城宾馆住一阵子。 钟小荷张开手里的阳伞,遮住下午照旧强烈的太阳,抱着蛋蛋走在镇中的大街上,意外地遇到了一个熟人。 话说她在这个地方,熟人实在是屈指可数。钟小荷迎面遇上的,是她代课学校的校长赵中良。 “钟老师,真巧,在这儿遇上了,你这是往哪儿去?”赵中良推着个自行车,笑着跟她打招呼。 钟小荷有些不好意思,从她来到这儿,总共就去郑家圩子的小学带了一天的课,就出了郑广涛腿扎伤的事情,她匆匆请假,之后便各种状况一直到现在。她笑笑说:“赵校长,您还是叫我名字吧,老师这两个字叫得我都惭愧了。因为我突然请假,影响学校工作了吧?” “嗐,没事儿,旁的老师帮着带了这一阵子,眼下不都放暑假了嘛。”赵中良说,“你家那位的腿好了吧?我怎么听村里说,你两口子闹别扭呢?” “说来话长,我现在已经离婚了。”钟小荷坦然说。 “真的?”赵中良看起来十分惊讶,忙追问:“怎么还闹成这样?这事我真还没听说。”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钟小荷其实不愿多谈,离婚的事情说多了,免不了弄得自己像个怨妇了,再说这位赵校长毕竟是外人。她笑笑转移话题:“赵校长,你来镇上干嘛?” “这不放暑假了嘛,不用每天上班,我就回镇上住了。我爱人是镇中心小学的。” 钟小荷一听忙问:“赵校长,你熟悉这镇上,你知道这镇上哪儿有合适的房子?卖也行租也行。我想找一处房子住,要是店面带住房就更好了。” “哎呦,这个呀,我也不是太熟悉,镇上外地人很少,还真没有出租住房的习惯,店面倒是应该有。这你得慢慢找。” 钟小荷看看怀里的蛋蛋,一时半会没合适的房子,总这么在县城的宾馆住,肯定不是办法,她想想又说:“我眼下带个孩子,娘家也不方便,就想赶紧找个地方住下。” “你要是急着找地方住……”赵中良想了想说,“眼下放了假,镇中心小学给单身教师准备的宿舍都空着,挺干净的,就是条件简单了些,学校反正有水有电,凑合着也能住住。” 钟小荷一听,觉得可以暂时住一住,再慢慢寻找合适的房子。她忙说:“赵校长,那你能不能帮我问一问,借给我一间,开学前我肯定搬出来。” “不用问,多大点事。”赵中良说,“空着也是空着,你把铺盖蚊帐搬进去就能住了。” 钟小荷一高兴,便立刻跟着赵中良去看了看,房子是那种新建的平房,都是单间,屋里也就是两张架子床,一张桌子,跟上学时的学生宿舍差不多。上铺看样子都没住人,下铺挂上蚊帐,就可以住了。赵中良住在学校家属住宅区,两间房带着个小院子,离单身老师宿舍不远,钟小荷见到了赵中良的媳妇尤冬丽,挺热情的,也来帮着她打扫房子。 担心有虫子什么的咬人,头天晚上,钟小荷特意给房子里打了足足半瓶杀虫剂,再开窗通风。第二天,钟小荷就买了席子床单和蚊帐之类的物品,校园地方大,空旷,蚊子应该不会像村里那么多。考虑房子里热,又买了微风吊扇。 反正娘俩除了随身衣服也没旁的东西,就这么暂时搬了进去。做这些事,她都需要抱着蛋蛋,或者一手领着孩子,搬完了便累得满身汗了。 然后钟小荷才想起一个麻烦的问题:洗澡不方便。如果在屋里洗澡,肯定弄得屋里潮湿,可不在屋子里能怎么办?不知道平常住校的老师们都是怎么解决的。 问尤冬丽,尤冬丽笑笑说,都是些年轻人,男老师就等天黑了,站在外头冲一下完了,女老师端盆水进屋里擦洗就行。 “你要是怕屋里潮湿,把旁边的那间也给你开开,用来洗澡。反正钥匙都在孙主任那儿,放假了怎么都好说,我去要来给你。 钟小荷赶忙道谢。 钟小荷安顿下来,先给蛋蛋洗了个澡,自己也简单擦洗了一下,便搂着蛋蛋美滋滋睡了个下午觉。然后她才又发现,吃饭也成问题。单身老师们不开伙,不放假时学校有职工小食堂,放了假,食堂就停了。好在这也难不倒她,买个电饭煲,煲点汤什么的,再去街上买些吃食垫补着,只要孩子喂饱了,她一个大人反正也饿不着。 钟小荷还真没过过这样的日子。不过她相信,只是暂时的,好歹将就一下,总该会好起来的。 太阳偏西,天不那么热了,她抱着蛋蛋悠闲地上街去,逛了会子街,一方面打听有没有房子出租出售,另一个,她打算买点东西去赵中良家坐坐,人家两口子帮了她这么多,总该表达一下谢意。 小镇挺淳朴的,街面上以平房居多,偶尔也会有新建起的小楼,立在一排平房中间很显眼。老头老太太们坐在树荫下扇扇子纳凉,或者下下棋打打牌,一副悠闲的小镇风情。钟小荷进了家商店,挑了几样牛奶、饼干之类的东西,没急着走,便问起店主租房子的事情。兴许是她买了不少东西,也兴许是民风淳朴,中年的女店主挺热情的,便跟她介绍起来。 “有店面要租,人家就在门口贴广告了,你去街上多转悠转悠,碰巧就看到了。卖房子的也有,要去打听,带店面的房子嘛……这个一时半会还真没听说,你多打听一下吧。” 钟小荷跟店主说着话,蛋蛋挪动两条小短腿便在店里四处探险,钟小荷怕他跌着,只好一边跟店主说话,一边被蛋蛋拉着走。 “蛋蛋,别乱跑。妈妈给你饼干。” 钟小荷打开一条钙奶饼干,这种饼干她记得小时候也吃过,质量可靠,孩子吃挺适合的,就顺便给蛋蛋买了两条。她拿出一块给蛋蛋,小家伙兴许是还不饿,咬了一口,往她手里一丢,晃着小脑袋不吃了。 “你不吃,你看小狗来吃啦!”那店主逗蛋蛋,谁教小蛋儿这么可爱好玩呢。 说着话,门口居然真的跑进来一条黑狗,站在柜台前直摇尾巴。蛋蛋一看那狗,就笑哈哈地想往狗跟前凑。 “蛋蛋,不能过去,会咬人的。”钟小荷忙把蛋蛋抱了起来。即便狗不咬人,可农村散养的狗,身上难免有跳蚤什么的,蛋蛋皮肤娇,还是离远点好。 “没事儿,这狗不咬人,你可别小瞧它,通人性呢!”女店主笑着说,“你猜它干嘛来了?” 狗能干嘛来了?还不就是溜达来了嘛。钟小荷还没说话,女店主笑嘻嘻地趴在柜台上,手一伸,那黑狗居然从嘴里吐出个东西放在店主手上,钟小荷留意一看,是个烟盒。只见女店主从烟盒里掏出一张一块、一张五毛的钱,转身去货架拿了一盒香烟,往柜台上一丢。 钟小荷惊讶地看着那条黑狗,只见它两条后腿一撑站起身,两只前爪扒着柜台,把那盒香烟叼进嘴里,立刻扭头就跑出去了。 这狗,来买烟? “厉害吧?”女店主笑着说,“它经常来买东西,隔一两天就会来买一趟烟,也买过盐,有一回居然脖子上挂着个瓶子来打酱油。有几回钱不正好,我还给它找钱呢!” 钟小荷简直惊奇万分了,这狗,成精了啊? “它能知道找钱?” “它估计不会算账,主人跟它说了要找钱呗。再说我一看钱多,就给它连烟一起装袋子里,它就叼着走了。”店主人说着大笑。 “这狗,有点眼熟。”钟小荷想起,这不是臧傲的狗吗,上回路上她见过的。 “你见过啊?”店主说,“这狗不简单,邪门;狗主人也不简单,更邪门,这是臧傲的狗。” ☆、第21章 神经病 “这狗不简单,邪门;狗主人也不简单,更邪门,这是臧傲的狗。” 一句“臧傲的狗”,就解释了这么多的邪门,似乎跟臧傲扯上关系,邪门就变得理所当然了。人都有好奇心,钟小荷不禁也好奇起来,她只觉得那个臧傲脾气有些古怪,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但总该不是什么坏人,到底怎么邪门了呢? “臧傲,不是那个采石的工人吗?他这个人很怪?” “怪?你不知道臧傲呀?他哪里是怪,人家都说他神经不正常来着。”女店主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看看钟小荷,长裙短衫,修长雅静,举止打扮都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女,女店主说:“你看样子不常在咱这地方的吧?哎呦,这个臧傲可是有名哎,浪荡子破落户,不过你可别小看他,还是个大学生呢!” 大学生?钟小荷这下子真惊讶了。真想不到,那个臧傲怎么看都是个干苦力活的农民罢了,居然还上过大学? 她转念又想,不对呀,九十年代,大学毕业都该是分配工作的,怎么会跑到这山沟里出苦力?钟小荷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大学生国家不是都分配工作吗?” “分配啊!几年前毕业就分配完了,听说还是分在哪个大地方的什么局呢,不知怎么自己混不下去,扔掉工作跑回来了。”女店主夸张地挥着手说,“要不怎么说他神经病呢,这年轻人楞头八脑的。” 这样啊。有故事的人!钟小荷在心里默默贴起了标签。 “这不就混下时了嘛!就算没了工作,孬好一个大学生,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蹲山沟里打石头,他爹算白养他读这些年书了。要不咱这地方人咋都说啊,考上大学有什么用?跟那臧傲似的,念书念得脑子都坏掉了,弄成个破落户。考不上大学又怎么样?你看看人家那郑广涛,人家当初没考上大学呢,人家现在开公司大老板,不比谁混的有出息?” 忽然听到郑广涛的名字,钟小荷便没了继续八卦的兴致,一手抱起蛋蛋,一手试图拎起她买的那一堆东西。一箱牛奶,一箱饼干,几包蛋糕和糖果,再加上给蛋蛋买的饼干和奶粉,一只手还真拿不动啊。钟小荷无奈地放下蛋蛋,蹲下来跟小家伙打个商量。 “蛋蛋,妈妈要拿东西,抱不动你,你跟着妈妈一起走行不?” “抱不动。”蛋蛋歪着小脑袋看着她,似乎是在衡量这话的真实性,然后就见小家伙蹲下身,努力拎起其中一个塑料袋,挪动着两条小短腿摇摇晃晃往前走。 嗬,小宝贝,能帮忙干活啦,钟小荷不禁失笑。 看看他拿的袋子,里头是几包蛋糕,还是太重了。钟小荷赶忙拦住他,把给他买的两条饼干装进小塑料袋,塞给他手里。 “走,蛋蛋跟妈妈比赛走路,看谁走得快。” 比赛啊,一开始小家伙斗志顽强,根本还走不稳呢,咯咯地笑着,几乎是摇摇摆摆一路小跑往前走,没走多远,累了,也可能觉着不好玩了,索性屁股一扭,蹲下不走了。 钟小荷赶紧追过去,到跟前才发现,小家伙自己撒了一泡尿,幸亏穿的开裆裤,见钟小荷追过来,蛋蛋乐呵呵站起来,往后挪了两步,瞅着自己的尿窝笑,挺得意的样子。 “真棒,蛋蛋知道自己蹲下尿尿了。”钟小荷赶忙夸奖,你可不知道,一不注意,小家伙就会尿湿裤子,忘了蹲了呗,总得大人提醒着。她才夸完呢,蛋蛋小胳膊一张,叫她: “妈妈抱。” “妈妈抱不动,咱歇歇再走行不?” “抱抱。”蛋蛋索性开始耍赖,抱着妈妈的腿撒娇。蹭蹭!蹭蹭!小脑袋靠在她腿上,鼻子嘴巴一起蹭。 钟小荷只好放下手中的东西,抱起他哄一哄,一手拎起那一堆老沉的东西继续走,实在难,歇一段,走一段,本来不远的一段路,反正也不急,走了好半天。 明天得去买个自行车,不然出来进去真是费劲儿!钟小荷心里琢磨着。一回到家,她便拎上东西,抱着蛋蛋去了赵中良家。开门的是赵中良,尤冬丽正陪着孩子看电视,见钟小荷进来,忙招呼她坐。 “哎呦,你这是做什么!咋还买这些东西呢!” “没买多少,就是个心意,给孩子吃呗。” 赵中良家的孩子是个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不顾尤冬丽告诫的眼色,快快乐乐地拆开牛奶,先给了蛋蛋一盒,蛋蛋似乎很乐意跟大孩子玩,两个小孩儿就在沙发上嬉闹了起来。 “我听中良说,你离婚啦?”尤冬丽问,“怎么到这一步呢,因为啥呀?” “过不下去了呗。”钟小荷浅笑。离婚的事,她真的不想多谈,然而尤冬丽却不这么想,自顾自推断起来。 “我听说你家孩子爸不是特别有钱的吗,说是咱镇上首富呢,大老板,镇上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这男人有了钱,是不是就当起陈世美了?喜新厌旧,亲生的儿子他也不要了?” “孩子是我要过来的。”钟小荷只是简单地说,“蛋蛋还太小,我带着他比较好。” “哎,你一个女人,还这么年轻,连住处都没个着落,带着孩子怎么生活呀!”尤冬丽忽然笑了笑,冲她一抬下巴说:“我这正琢磨呢,我娘家有个堂哥,当厨子的,三十四了,去年媳妇出了车祸,一个人带着俩小孩生活,人挺实在的,不如我给你介绍介绍?” 她这话一出口,赵中良就咳嗽了一声,开始给尤冬丽使眼色。然而尤冬丽视而不见,硬是全都说出来了。钟小荷顿时觉得整个人尴尬起来,且不说她这媒做得合适不合适,她才刚刚离婚呢,根本连想都没想这些。 “你看你,想起来一说就是一说,都跟你说了不合适。”赵中良在一旁埋怨尤冬丽。 尤冬丽翻翻眼皮,瞅了一眼赵中良说:“合适不合适你说了算?我看挺好的,你说她一个女人,离婚带着个孩子,如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依靠谁呀。赶紧再找一个不是挺好的吗!” 尤冬丽转身又对钟小荷笑道:“别理他,我看挺合适的。我堂哥人很能干,有力气,家里种地不耽误,平时还四乡里当喜宴厨子,脾气也好,房子也宽敞,家里日子蛮不错的。两个小孩吧,一儿一女,小的也八岁了,也不用你费心照管,还能帮着你看蛋蛋呢。你要是觉着行,改天我叫过来你见见面?” “嫂子,我没打算再结婚。”钟小荷无奈地说,这个尤冬丽真有点自说自话,怎么也不顾旁人的感受?是不错她离婚了,她带着个孩子,可也沦落不到匆匆嫁给一个大她十几岁的鳏夫吧? “嫂子,你的好意我领了,我眼下不考虑这些,咱们不说这事情。” “怎么叫没打算再结婚呢!”尤冬丽挺亲热地拍着她的手说,“可不能这么想。不是我说话直,你这一个年轻女人,长得又漂亮,不结婚没个家,出去也容易让人欺负,你不招惹是非,是非还来招惹你呢,肯定不能行。” “嫂子,我真没这打算,你别费心了。咱不说这个。” 钟小荷在心里琢磨着这话,总觉得有些别扭,便扯开了话题,聊了几句育儿经,推说天晚,抱着蛋蛋离开了赵中良家。 心烦。这个地方,这个时代,毕竟不是她原来生活的年代,有些思想意识她真不太理解。钟小荷给蛋蛋洗了澡,搂着滑溜溜的小家伙躺在床上,忍不住默默自问,她现在做的一切,到底对与不对?到底是勇气还是自虐? ****************** 第二天,钟小荷一早起来收拾了,便抱着蛋蛋上街去买自行车。她在镇中心街道上从东头走到西头,终于找到一家卖自行车的店铺,买了一辆自行车出来,变立刻去买了儿童座椅装好,把蛋蛋放进座椅里带着,娘俩好歹不用走路了。 钟小荷一连在街上转悠了几圈,才发现她的意识有些“超前”了。在那个年代,小镇上根本还没有“商品房”这东西,农民建房都是自住,街面上平房为主,楼房很少,都是些相对富裕的农民建起来自家住的。钟小荷找到了一处新建的楼房,两层小楼,他家在门口贴出广告,出租店面,可却不肯出租二楼的住房。 “二楼我留给将来儿子结婚的,新房子我自家还没用呢,怎么能租给谁?不租不租。要租我就只租一楼的店面。” 只租店面?她眼下更需要的是住房啊。钟小荷觉着不合适了。 跟房主聊了一会儿,地皮听说倒是很便宜,这条主街道两旁的地皮,也才四百块钱一间。 四百块钱一间?钟小荷一听,真有一种一口气买下这整条街的冲动。 “头两年还一分钱不要呢!就是现在吧,有关系的人也不用真掏钱买,找关系要一块就是了。”房主人挺得意的样子说,“我这三间地皮,就没花钱,统共花了一桌酒席钱。我小孩三姨的大伯子,是咱镇上的村长,管用。” 四百块钱一间地皮还要找关系省钱?犯不着啊。钟小荷敢打赌,用不了十年,这地方的地皮至少能涨几十倍。放到她来的年代,估计几百倍也有了。 她之前倒没想过要自己建房,可现在一看,租房是临时解决的法子,既然买不到商品房,自建房才最划算啊!按现在的人工和建材价格,三五万块钱就能建起一座三间三层的漂亮小楼。 钟小荷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要买地建房。四百块一间,算算手头现有的钱,她打算尽量多买几间地皮囤在手里,先建起三间来,楼上她跟蛋蛋娘儿俩住,楼下店面就可以开个小超市了。 不过,眼下的困难是,她急需一个合适的住处。暑期开学前这一个多月内,就算她动作再快,也不大可能建好房子搬进去。开学以后她总不好再赖在学校的宿舍里吧? ☆、第22章 舒口气 四百块钱一间的地皮!钟小荷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赶紧买。九十年代到两千年中期,小城镇建设简直就是一股风潮,小镇也开始鼓励农民到镇上建房了,政策合理,手续合法,在钟小荷看来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大金块。 想她穿来之前,好歹也是个名校毕业、大公司就业的职场白领,辛苦工作了好几年,攒下的钱都不够在那座城市里买个卫生间的。眼前虽说是个小镇,可如此便宜的地皮还是让人激动眼红。 大城市的地皮当然更升值,但眼下她没有那么大的财力不说,城里的地皮,你买下来要在一定期限内开工的,要建设的,她就更没有那么多的资金了,而眼下小镇的地皮,买下来就是你的,哪怕囤几年不动,也没人干涉你太多。 离婚分割给她的两处店面,之前已经让郑广涛租出去了,现在虽然归她了,可店面是年租的,没这么快就拿到租金,一处住房,她也打算租出去。当初她离开郑家带走三万来块钱,这阵子花了一些,另外从郑广涛手上她拿到了一部分钱,剩下大部分钱涉及公司资产的分割,郑广涛说一时抽不出来,要求缓一缓。这她倒不急,郑广涛拖久了不给她,她有的是办法。 而手上现有的钱加在一起,足够她买几处地皮和建三间楼房的了。钟小荷盘算着,等郑广涛该给她的钱都到账了,只要善加利用,她大可以买入周边城市的地块,怎么也都能赚钱啊。买! 儿子哎,你准备好当小地主吧! 钟小荷兴奋地搂着蛋蛋,一连亲了好几口。 然而兴奋归兴奋,蓝图伟业再好,不能当她和儿子的午饭,也不能帮她洗衣服。钟小荷骑车带着蛋蛋在街上买了块肉,中午回去剁碎了,就用电饭煲给蛋蛋汆了几个小肉丸子,自己切了根黄瓜,往丸子汤里头一放,简单却挺鲜美的,配上买来的烧饼,吃着十分不错。 就说她厨艺不精,勉强能吃,好在小宝宝的口味比较清淡,不需要太多调料,蛋蛋对她做的清水小肉丸还挺捧场的,连汤带水吃了足有半碗。 中午吃饱了,看着外头毒辣的太阳,娘俩便躲在屋里,蛋蛋睡午觉,钟小荷就跟着一块睡。带孩子时间零碎觉都睡不足,她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带孩子的生活,那就是你得跟孩子保持同步。孩子睡觉她就尽量跟着睡,孩子醒了她就得陪着玩,这样才能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能有充足的精力照顾小家伙。这么大的孩子,没人看顾不行,片刻也不能离了大人的眼,就算她不睡,也不敢离开,万一小家伙出什么状况呢?比如有一回正睡觉呢咕噜一翻身,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当妈不容易,她一个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上个厕所的工夫都不一定宽松。下午睡醒了,钟小荷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还没走到门口呢,床上小家伙嗯唧了一声,钟小荷赶紧走回去一看,果然醒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扁着小嘴看着她。 “蛋蛋醒啦?”钟小荷伸手把蛋蛋抱起来,夸奖他,“蛋蛋真棒,睡醒了都不哭。” 被她这么一夸,蛋蛋本来扁着的小嘴巴弯出了一个可爱的弧度,妈妈夸呢,人家还怎么再好意思哭呢!小拳头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就冲她笑了。那笑脸带着些迷糊和傻气,撒娇地把脑袋往她胸前蹭。 钟小荷便去拧了个湿毛巾,先给蛋蛋擦擦小脸,自己也随手擦了一把,本来午睡过后迷迷糊糊呢,湿毛巾一擦感觉立刻就清爽了许多。她凉了些开水,蛋蛋睡醒了总要喝水的,把水兑的不冷不热了,装进奶瓶,小家伙便抱着奶瓶,在屋子里晃晃悠悠地一边走动一边喝。 蛋蛋醒了没多会子,赵中良家的孩子小健跑来玩了。这孩子比较淘,这才两天,就跟蛋蛋混熟了。小孩子总需要玩伴,钟小荷自然也欢迎小健来跟蛋蛋玩,便给他找了些饼干零食,看着两个孩子一起玩。 “阿姨,妈妈跟爸爸昨晚吵架了。”小健吃着钟小荷给他的饼干,一边含糊不清地跟她说话。 吵架?怎么吵架啦?钟小荷随口问道:“你爸爸妈妈吵架啦?为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爸爸生气了。”小健皱着小眉头,“妈妈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离婚的漂亮女人是非更多,叫爸爸离你远一点儿,还问爸爸是不是故意把你弄到学校来的,爸爸就跟妈妈吵架了。”小健扬起小脸,问她:“阿姨,什么是离婚?” 五六岁的孩子,学起话来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钟小荷听了心里一沉,怪不得昨晚尤冬丽非得给她介绍个三四十岁的鳏夫,怪不得话里话外的说什么“是非”,原来…… 钟小荷一股窝囊气堵在心口,看着小健童稚的小脸,半天默默无言。 对赵中良的热心,她自然是要感谢的,但若不是一时难处,估计错误没找到房子,她怎么会暂时借助在这学校的宿舍里?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生活没那么容易,钟小荷从一开始决定离婚养孩子,心里也是有准备的,只是没想到离婚也成了原罪。 算了,她本来也没打算在这儿多住,赶紧找到住处安顿下来。看着过午不太热了,钟小荷便骑车带着蛋蛋,去镇里联系买地皮的事情。顺便再去找找合适的房子,先租住一阵子。 李花镇现在的主街道,是在省级公路建成后新建的,整个镇区以公路为轴线扩张了,店铺少地皮多,很多地方都空着,钟小荷找到镇上的相关管理部门,一说打算买地皮建房,接待的中年人就马上问了她一句: “你要几间?看好哪一块?” 咦?听着意思,她可以自己先去随便挑选位置? “现在鼓励农民盖楼。“那工作人员说,”偌大的新镇区,空着也是空着,都盖成楼房不就繁华好看了吗?” 有你这话就行啊,钟小荷在脑子里大体回忆了主街道,便跟工作人员商量着,说想要主街西端的位置。西端连着老镇区的村落,不管是居住还是要做生意,都更合适,既然允许多买,钟小荷就按着原来打算的,先买了西端的一处,又买下了附近两处看好的地块。 钟小荷带着蛋蛋去看了她打算建房的那块地,这块地方再往西就是老镇区了,东边紧挨着的是两栋已经建成的小楼,看样子也是才建起来不久。 “蛋蛋,看着这地方好不好?”钟小荷问蛋蛋,她现在居然渐渐习惯了跟蛋蛋说话,也不管孩子能不能懂,似乎有个人商量似的。蛋蛋也不知真懂了假懂了,乐呵呵地说了声好。 说来也巧了,钟小荷正站在那块地上,挨边那栋楼里出来个老年妇女,手里拿着一根黄瓜正在吃,见她抱着蛋蛋站在那儿,就笑眯眯地过来打招呼。 “小娃,吃不吃黄瓜?”她说着把手里的黄瓜掰开半截,递给蛋蛋。钟小荷连忙婉拒,蛋蛋却不给她留面子,小胖爪伸的老远去接。 “尝尝,奶奶自己种的。”那老年妇女笑呵呵地说,“嘴头食,小孩子见面就应该吃。” 钟小荷连忙道谢,跟那妇女就聊了几句。听到她说买了邻边的地要建房,那妇女就笑着说:“往后跟咱家邻居呢。真好,我就喜欢有小娃儿闹腾。” 很开郎的一个老奶奶,姓李,两人闲聊了几句,钟小荷随口问道:“大娘,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租房子的?” “租房子?”李老奶问,“你开店啊?” “不是店面房,就是住房。” “租什么租?咱这儿老百姓,空闲房子借一借就行了,人是房子的精气神,没人住房子空着也容易坏。”李老奶说着随手一指自家邻边的另一栋楼,说:“那个,你看能住不?借给你好了。” 钟小荷一听高兴了,忙问:“大娘,那也是你家的?” “我侄儿家的,他儿子去年当了兵,两口子领着闺女去南方打工了,这楼盖上就也没搬进来,让我给看顾房子呢。我家房子其实也就我老公母俩住,儿子媳妇也在外地打工。”李老奶说着爽朗地挥挥手,“你不嫌弃,二楼你搬进去住好了,正好跟我家搭个伴儿。” 太好了!钟小荷忙说:“大娘,我租用半年,你看多少租金?” “跟你说了不要钱。”李老奶开朗的大笑,“真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值钱,都空着。” “那我连他一楼店面也租下来,大娘你看行不?” “你要用一楼?行啊。”李老奶说,“我给他当家,租给你就行,二楼不要钱,说了借你住。” 太好了,总算解决了房子的问题,钟小荷舒了口气。她在最短时间内收拾打扫了一下,就搬了进去。娘儿俩除了随身衣服用具也没有旁的东西要搬,可那房子是空的,家具炊具都没有,钟小荷便又简单买了床和衣柜、炊具,反正等她的房子建好了,挨着边,搬回去就行了。 为了感谢李老奶,钟小荷搬进去之后专门给李老奶和李家老爷子买了些礼物,结果老奶也是太热情,中午硬拉着她娘俩去家里吃饭。 “你今天才搬进来,锅碗瓢盆都没弄好呢,跟我家先将就一顿,我给小娃煮了鸡蛋。” “不用了大娘……”钟小荷哪好意思啊,李老奶的热心让她都有些不习惯了,才开口婉拒,李老奶已经抱起蛋蛋先走了。看着蛋蛋高兴的样子,钟小荷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小吃货。 午饭过后娘俩照例睡午觉,一觉醒来,钟小荷推开窗子,很意外的看到楼下停着一辆车,郑广涛的车。他怎么来了? 钟小荷没往好地方想,一下子就想到抚养权的问题了,郑广涛是不是还真要再跟她打抚养权官司?她一想到这儿,就匆匆跑下了楼。 “郑广涛,你怎么找到这儿了?有事?” “有事。没事我敢来找你?一路找到你娘家,找到学校宿舍,又一路找到这儿。” 郑广涛自己开车来的,推门下车,右腿已经基本正常了,他抬头看看眼前的小楼,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就往楼里走。 “有事你说啊!”钟小荷在一楼拦住他,“蛋蛋在楼上正睡觉,你别上去把他吵醒了。” 郑广涛看看她,再扫了一眼空荡荡的一楼,连张椅子都没有。郑广涛有些挫败地站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 “我妈叫我送这个来。” 他还真上诉了?钟小荷接过那张纸一看,松了一口气,是一张乡卫生院打预防针的通知单。把这茬儿忘了,钟小荷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没这通知,她估计很难想起蛋蛋要打预防针的事情。 “行啊,我明天带他去打。” “小荷,我明天来带蛋蛋打针行不行?”郑广涛忽然说,“我整天在外忙,都没带他打过预防针。” “明天……”钟小荷犹豫了一下,郑广涛怎么说都是蛋蛋的爸爸,这个要求似乎不好拒绝。钟小荷便说:“行啊。你明天有空就来带他吧。” “有空。我明天一早就过来。”见钟小荷没吱声,郑广涛便又继续说道:“我这阵子都会在家,也有些事情要办。” ☆、第23章 小日子 钟小荷才搬进新家,郑广忽然找来,说想陪蛋蛋去打预防针。 “行啊。”钟小荷说,“你明天来带他好了。” 第二天一早,钟小荷习惯地搂着儿子睡懒觉,是被一阵悠长缠绵的唱腔吵醒的。她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了,楼下李老爷子的收音机正放着一种不知名的地方戏曲。农村人习惯了早起,老年人便起得更早了。 钟小荷穿衣下了床,见蛋蛋还睡得正香,就轻手轻脚出了房间。这小楼北边是一大片老镇区的平房,基本都是红砖青瓦的房子,鸡犬声闻,绿树掩映。小楼门前是一条大街,往南看过去,除了几处新建的小楼,远处就是大片的田野了。 她下了楼,收拾洗漱了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小楼都是直接临街,前边没有院子的,李老爷子正坐自家门口听他的戏,伴着唱腔悠然入迷地摇头晃脑,见她出来和善地笑了笑,点点头。 “大爷早啊!” “早。” “大娘呢?” “去菜园里拔菜去了,在村子西北那边种的菜园,你往后缺菜就去拔,番瓜茄子葫芦蛋,多得是,吃不了都老了。我跟你大娘种不动地了,你大娘伺弄个菜园,比什么还上心。” 真是一对热心淳朴的老人。钟小荷站在晨光中伸伸胳膊活动了几下,便去准备早饭,她洗了些小米放进电饭煲熬粥,顺便洗干净几个鸡蛋一起煮着,一顿早餐就解决了。小米粥熬着,再去洗头天晚上娘儿俩换下的衣裳。小楼后面带着个小院子,的确不大,只有五六米长,一侧靠墙还建了个小厨房,剩下地方洗洗衣裳倒也足够了。 钟小荷正在晾晒衣裳,李老奶回来了,右手挽着个竹篮,左手里抓着一把子鲜嫩的青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钟小荷仔细一看,不对,是一人一狗,是那个臧傲,他跟在李老奶身后,一只手拎着一个很大的老番瓜,另一只手拎着个旧化肥袋子,他身后还跟着那只黑狗。 没戴他的破草帽啊,虽然还是胡子拉碴的,衣裳却难得干净一回,钟小荷之前每次见到他,都是满身灰土的样子。 “大姑父,早啊,又听戏呢!”臧傲面带笑容地打着招呼,看到钟小荷便也笑笑说了句:“早啊!” “你早。”钟小荷忙回应。 “又弄这么多菜。”李老爷子说。 “老的不摘,嫩的它不长,总不能丢在地里,一弄就弄多了。”李老奶笑呵呵地说,“我拿不了啦!多亏傲子帮忙。” 臧傲走到李老奶家门口,俯身放下番瓜和袋子,笑着说:“大姑,给你放这儿啦。我走了。” “哎,不能走,留下吃早饭。”李老奶放下篮子,拉住臧傲说,“一早村里三拐子来卖豆浆,我买了一大锅烧好了,单饼子就小咸菜。”扭头对钟小荷说:“蛋蛋妈,你早饭也别弄了,一起来吃。” “不用,大姑,哪能总来蹭饭,我回去了。”臧傲还是要走。 “说了叫你吃饭,我跟你大姑父两个老家伙,一做饭就剩,吃一回撑不着你。吃完去帮我买袋面来。”李老奶拉着臧傲,指着地上的袋子说,“这些菜,我吃不了,你回头拿些子去,吃不了你就顺带帮我送给谁家。” 钟小荷一旁琢磨着,他管李老奶叫大姑,看样子挺熟悉的,两家是亲戚?不过这农村里的称呼,全村都能攀上亲戚。 臧傲笑笑,居然真不走了,蹲下身从袋子里往外掏菜,几个嫩的小番瓜和一把豆角、一堆米豆、辣椒。旁边李老奶的篮子里,还有半篮子鲜嫩的韭菜。两个老人看样子闲不住,菜园种的十分精心。 “蛋蛋妈,欢喜吃哪样菜自己拿,你往后可不要买菜,我那园里有的是。” 钟小荷说:“大娘,这么多菜吃不掉,你干嘛不拿上街卖去?” “卖?谁买呀!”李老奶笑着说:“咱庄户人,有几家用得着买菜吃的?自家几乎都种,无非那些吃国库上班的要买菜吃,这时节街上菜死便宜,卖给谁呀!” 也是啊。钟小荷笑笑,便转身上楼去看蛋蛋。小睡虫居然还醒,睡觉也不老实,趴在床上,撅着屁股,身体扭成一个十分搞笑的姿势,钟小荷走过去,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胖腮帮子,没反应。 反正他也没旁的事,让他继续睡吧。 钟小荷下了楼,去后院里的厨房看了看煮着的小米粥,煮的差不多了,把电饭煲改成保温,这样小米煮的更烂,不光粥香,小孩子吃也容易消化。 听到脚步声,她一转身,就看见臧傲拎着那个很大的老番瓜走了进来,走到她跟前,放下番瓜说:“大姑让送给你,说老番瓜煮给小娃娃吃最好。” 煮给蛋蛋吃?钟小荷一看那老番瓜,差不多有七八十公分长,碗口粗,估计都快赶上蛋蛋重了,嗯,够蛋蛋吃个把月的了吧? “谢谢啊!”钟小荷忙道谢,心里寻思着把这番瓜切开留一段,还给李老奶一段,不然不知哪天能吃掉。 臧傲说:“大姑说电闸哪儿坏了,叫我给看看。” “哦!”钟小荷忙指给他看,因为镇区新建,这边的小楼都还没通自来水,用的是地下井水,有一个电闸控制打水,其实不是电闸坏了,是钟小荷实在不习惯这种裸在外面的老式手推电闸,感觉就特别不安全,昨天她曾跟李老奶说要找个电工来弄一下。 “不是坏了,就是感觉很不安全,怕触电。” “这有什么不安全的!你非得把手往这个铜片上碰?这么高,小孩子他应该也够不到。” “……”钟小荷心说,万一呢?一个不小心碰上去,送了小命都有可能。 瞥一眼钟小荷欲言又止的表情,臧傲随口说:“等会我吃了饭,给你改成插销。” “那行,麻烦你了。”钟小荷想起上回叫人家大叔、大爷的事情,心里有些好笑,就有些抱歉地纠正了一句:“谢谢你啊臧大哥。” “哎,不是得叫大爷吗?”臧傲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居然回过头来,开玩笑的口气说了一句。钟小荷一下子尴尬得不行了,她已经够尴尬了,这人居然揭短,真是……看着她发窘,臧傲挺满意地转身走了。 他老人家今年高龄二十八岁,被个年轻女人叫大爷,记仇好不好! ****************** 小睡虫总算睡醒了,一睁眼,张开小嘴就喊妈妈。钟小荷赶忙跑上楼,蛋蛋已经自己爬了起来,光着小屁股站在床上。兴许本来是打算哭一哭的,见钟小荷跑过来,扁扁嘴,算了,不哭了吧。 “蛋蛋,醒啦?”钟小荷拍拍他的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肚肚饿了吧?起来饭饭。” “起来,唤唤(饭饭)。”小家伙憨态可掬地重复。 “对,饭饭。” 钟小荷给他穿上暖灰色的棉质开裆裤,红色短袖小t恤,抱着他下楼去洗脸。隔壁李老奶喊了一声蛋蛋,说叫她娘俩去喝豆浆。钟小荷忙说煮好了小米粥,李老奶也没再坚持,跟着就送了一大碗豆浆来。 钟小荷盛了小米粥凉着,先给蛋蛋剥鸡蛋。她剥鸡蛋,蛋蛋也非要剥,硬是拿了个鸡蛋扣成了月球——鸡蛋白基本都剥光了。 “小坏蛋!”钟小荷嬉笑着戳他的脑门。蛋蛋被骂了小坏蛋,反倒咧着嘴乐呵起来。 娘儿俩才吃上呢,郑广涛来了,自己在门口停了车,一点不外道地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娘儿俩在吃早饭,微笑着说了一句: “正吃着呢!” “你来了?”钟小荷也没起身,一边给蛋蛋嘴里塞了块鸡蛋,一边抬着下巴示意他:那边凳子坐。 郑广涛拉过一个凳子,却在桌边坐了下来,看看桌上的早饭,问了一句:“有我吃的吗?” 钟小荷停下勺子,瞟了郑广涛一眼,摇摇头说:“三个鸡蛋,蛋蛋一个我两个。” “我真没吃。”郑广涛说,“一早起来没胃口。” 见钟小荷没反应,郑广涛也不觉得没脸皮,端起蛋蛋跟前的碗说:“小蛋儿,来,爸爸喂你。” 说着郑广涛端着勺子往蛋蛋嘴边送,哪想到蛋蛋扭头躲开勺子,嘴里还说:“我喂你。” 小东西说什么呀?郑广涛一下子没弄明白,挑眉看看钟小荷。婴国语言有时候需要超强的理解力,钟小荷估计那意思,就是想说“不要你喂”吧。 “他不要你喂,他自己能吃。”钟小荷说。 “自己能吃什么呀,弄的到处都是。” “等他玩够了,喂他就肯吃了。”钟小荷淡淡地说。她心里真有些别扭的感觉,三人这副情形,也太不像离了婚的家庭了吧?真不知道这个郑广涛怎么想的。 钟小荷匆忙吃掉碗里的粥,看着豆浆挺香,便又喝了半碗,蛋蛋一个鸡蛋也差不多吃光了,钟小荷给他喝了半碗加了糖的小米粥,拿起旁边准备的毛巾给他擦掉满手满腮的粥,收拾干净了把围兜解了下来。她把蛋蛋抱下凳子,却看见郑广涛自己端起桌上剩的豆浆,一气喝光了,放下碗对钟小荷说: “走吧?” 钟小荷把蛋蛋搓到肚脐的上衣拉好,抬头对郑广涛说:“你不说你抱他去?” “小荷,你明知道我自己带不了他。”郑广涛一脸的无奈,“我就是想陪孩子打一回预防针罢了,过一阵子我出去了,还不知哪天回来呢。我们离婚已经对不住孩子了,一起陪他打个预防针能做到吧?” ****************** 钟小荷还真不放心他自己带孩子出去,见郑广涛先出去了,便认命地拿起小包,领着蛋蛋出了门。李老奶正站在自家门前,看见他们笑笑,瞅了一眼郑广涛问: “小蛋蛋,你吃饱了吗?——蛋蛋妈,这你家亲戚呀?” “他是……蛋蛋的爸爸。”钟小荷有些费劲地说,李老奶这两天总跟她聊家常,她坦率说了自己离婚的事,前夫出现,只怕要引人注目了。果然,话一出口,李老奶目光就盯在郑广涛身上了。 钟小荷忙说:“有些关系到蛋蛋的事儿。” “哦,蛋蛋太小,当爸当妈的,就算分开了,也多顾着孩子。”李老奶说。郑广涛忙冲李老奶点点头,便打算去开车。 这时臧傲跟李老爷子一起从屋里出来,郑广涛一眼看见臧傲,便笑着迎了过去,臧傲站那儿没动,却也笑了笑,郑广涛走到臧傲跟前,俩人伸手握了握,很熟悉的样子。 “臧傲,好长时间没见着了啊,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找我?你整天大忙人,找我有事儿?” “还真有件事想跟你谈。我去过采石场一趟找你,结果你不在。” “是吗?我这两天没去。你能有什么事找我啊?” “哎,臧傲,我看你那个采石场,也挣不到钱,我听说就几个老工人在那儿小打小闹,你不如转手给我吧?”郑广涛说,“当然啦,我肯定不能让你吃亏。” “采石场?”臧傲挑眉,“你要它干嘛?我还真没打算卖,不挣钱是不挣钱,没事去打打石头,有感情。再说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是他们几个老工人打了一辈子石头的地方,我怎么能给卖了?” 郑广涛十分意外,说:“你留它干什么?浅层人工能开采的都差不多了。你转给我,价钱我真不会让你吃亏的……” “不是价钱的问题,我反正不卖。” 钟小荷站在一旁看着郑广涛跟臧傲旁若无人地说话,她站在旁边,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一转脸,蛋蛋挪动着两条小腿,哈哈哈笑着往臧傲的黑狗那儿跑。钟小荷忙喊了一声:“蛋蛋,过来。” 郑广涛一扭头,想起钟小荷和蛋蛋还等着呢,便赶忙对臧傲说:“你再考虑一下,找个时间咱们仔细谈。我现在得赶紧送儿子去打预防针。” “我真不卖。”臧傲再一次重复,抬手一指钟小荷:“那什么,你要出去啊,门别锁,我现在去给你换插销。” 钟小荷一听,忙从小包里拿出钥匙重新打开门,嘴里说:“麻烦你了。” “什么插销?”郑广涛看着钟小荷和臧傲问,“你们俩认识啊?” “这房子里打水的电闸不安全。”钟小荷说,“李大娘叫他帮我换一个。” “我回头来换。”郑广涛忙对臧傲说道:“臧傲,不用麻烦你了,我回来马上弄。” 他这么一说,臧傲本来往里走,就在门前站住了。 钟小荷心里隐隐对郑广涛有些气,就说:“臧大哥,我要带蛋蛋去打针,劳驾你帮我换了吧。”她扭头又对郑广涛说道:“这是房主李大娘请他帮忙,就不必麻烦你了。” 钟小荷说着拉开车门,抱着蛋蛋坐了进去,郑广涛顿了顿,只好冲臧傲点点头,说了句:“那麻烦你了。” 郑广涛开车离开,臧傲看着车子远去,摇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俩人他听说离婚了,据说女人快准狠地踢掉了郑广涛,真不知怎么个情况。可池鱼遭殃,他怎么就稀里糊涂被牵扯了? ****************** “小荷,你怎么认得臧傲?”车上郑广涛问钟小荷,“他这人脾气怪,脑子跟旁人不一样,你离他远点。” “我没离谁近。”钟小荷冷着脸说,“再说我离谁远离谁近,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决定就好。人家就是被李老奶叫来帮个忙,你管多了吧?” “我也是关心你。”郑广涛冲口说。 “郑广涛,你这话说的太好笑了。”钟小荷冷淡地说,“你想关心蛋蛋,我不反对。至于旁的,你还是去好好关心你那些小三小四吧。请你记住,我们已经离婚了。” 钟小荷相信,世界上有离了婚还能和和气气做朋友的夫妻,但她跟郑广涛,真不可能,半点也不想跟他多牵扯。 “小荷,我听说你买地要建房子?”郑广涛提起了新话题。 “有这打算。” “交给我来安排吧。”郑广涛说,“建筑这个没人再比我熟。” “我自己能解决。”钟小荷说,“不麻烦你了。” 郑广涛抬起一只手耙了下头发,终于懊恼起来。“钟小荷,你说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犟了!你一个女人干嘛这么逞强?建房子不是小事,钢筋水泥备柱圈梁,你能懂多少?我就说要帮你安排一下,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反过来你信不信,我要是说句话,在这李花镇上就没有一个人敢给你施工!” “相信。你就是做这行的。”郑广涛的建筑公司几百号人几乎都是家乡父老,他在这一块说话自然说了算,钟小荷淡淡地说:“你可以试试。” 真希望你试试!钟小荷在心里说,怪她预估不足,怪她盲目乐观,早知道这一切种种,她也不想将就谁顾虑谁了,她不呆这儿了行了吧?郑渣渣你麻利儿把拖欠我的钱都给我,姑奶奶我明天就抱着你儿子走人,让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再见着孩子。 “妈妈。”蛋蛋忽然搂着她脖子,叫了一声。孩子敏感,恐怕是感受到大人的气氛了吧?钟小荷安抚地拍拍蛋蛋。建筑她是不懂,可世界上住房子的人,有几个懂建筑的?要是大家都懂建筑,估计城里很多房子根本就没人敢住! 郑广涛无力地叹气,默默开车。要说这阵子,他在钟小荷面前除了挫败,就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郑广涛其实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原来属于他的东西,忽然执拗地跟他划清了界限,并且一副离他远一点的样子,郑广涛怎么感觉怎么别扭不甘。男人有很多时候是犯贱的,别说他认定为自己的东西,就算是他丢掉的东西,一旦有人关注和珍惜了,他大约也会心有不甘忿忿不平。 镇卫生院并不远,大约是是专门集中给儿童打预防针的日子,所以人很多,年轻的父母抱着孩子,有襁褓里的,也有三五岁自己四处乱跑的,医院的院子里停满了自行车、摩托车,郑广涛缓缓把车开进去,好容易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停好,便先下了车,正打算去打开后边的车门,钟小荷已经自己推开门抱着蛋蛋下来了。 两个大人抱着孩子,默默地找到打预防针的地方,人很多,先要排队办手续,郑广涛便叫钟小荷看着蛋蛋,自己去排队。 蛋蛋丝毫没感觉到某种“危机”,反倒兴奋得很,为啥呀,因为人多场面大到处都是小宝宝呗。小孩喜欢小孩,钟小荷坐在椅子上抱着蛋蛋等待,蛋蛋就主动找上坐旁边的小宝宝玩了。 旁边的小宝宝七八个月大,毛茸茸的小脑袋,包着尿布坐在妈妈腿上,一下子没看出男孩女孩来。蛋蛋小朋友先是伸出一根肥肥的小手指,小心戳了戳人家白胖的小胳膊,见那宝宝咧着嘴笑着看他,胆子就变大了,索性伸手去摸摸人家的小胖手,又摸摸毛茸茸的脑袋。 钟小荷好笑地看着蛋蛋一步步“侵略”,跟那位妈妈相互一笑,攀谈起来。 “你家这小娃多大了?” “一岁半了。你家呢?” “七个月了。你家小娃个子真大,苹果脸真可爱。” “你家小娃也很可爱。” 妈妈们的话题无非这样了,两个大人说着话,蛋蛋小朋友继续动手动脚,拉着那个宝宝的小手,咧着嘴冲人家直笑。 “你家男孩女孩?” “女孩,大闺女。” 钟小荷笑着跟蛋蛋说:“蛋蛋,这是小妹妹。” “小妹妹。”蛋蛋复读模式又开启了。 “对,小妹妹。”那个妈妈笑嘻嘻地说,“叫你妈也给你生个小妹妹。” 很常见的话题,钟小荷只得笑笑。她看着蛋蛋,这小东西居然开始捏人家的小脚丫儿了,喂喂,儿子哎,人家可是个小姑娘啊!钟小荷怕他人小没个轻重的,赶忙拉住蛋蛋越来越放肆的小爪子,一抬头,郑广涛站在她面前,低头正目光闪闪地看着她。钟小荷脸色一整,忙坐直身子,问道: “手续好了?” 郑广涛伸手抱起蛋蛋说:“好了,走吧。” 进了打针的房间就不一样了,哭的哭喊的话,蛋蛋小朋友一进去就发现不对劲了,小鼻子皱了起来。郑广涛抱着他坐在注射台前,把t恤的袖子扒上去露出小胳膊,蛋蛋还没啥反应,只顾皱着小鼻子看着旁的小孩哭闹。等到护士一针下去,蛋蛋小脸一愣,随即张大嘴巴,眼睛一闭,果断大哭起来。 “哇……” “好了好了,不疼了。”郑广涛抱着蛋蛋,一边往外走,一边拍着哄他,可蛋蛋哭得实在凶,嗓门儿倒吓住了旁边经过的孩子,钟小荷赶上去说: “我抱他吧。” “我能抱动。”郑广涛一路抱着蛋蛋走出去,笑着对钟小荷说了一句:“我的腿现在好了,我抱得动他,你娘儿俩加一起我也抱得动。” 他显然想多了,一厢情愿地认为钟小荷是担心他的腿伤。 “郑广涛,你把蛋蛋给我。”钟小荷紧走两步,一把抱过蛋蛋,窝火地对郑广涛说:“郑广涛,你又不缺女人,你尽管去风流你的,你别来打扰我跟孩子。请你记住我们已经离婚了。如果你非要暧昧不清,我会考虑带蛋蛋去外地生活。” ****************** 打预防针的事情让钟小荷郁闷生气,之后几天郑广涛便没有再出现。 如果没有那些小三小四,她想,她应该会接受一个像郑广涛这样的男人,这男人也有他的优点。可一想到他那些小三小四,想到他跟原主恋爱期间就劈腿花心,钟小荷就心里来气。 如果他不脚踩两只船,就不会有红薇的事情;如果没有红薇的事情,就不会有原主摔进石塘子的事情;如果原主没摔进石塘子,她或许就不用倒霉悲催地穿越到此了。 所以,追根究底都怪郑广涛这个烂人。 除开郑广涛带来的郁闷,钟小荷这阵子心情还是挺灿烂的,天那么蓝,云那么白,日子那么悠闲,儿子那么可爱,连呼吸都是那么清新舒畅。 钟小荷心情悠闲了,闲着无事便开始研究自己的儿子了。一岁半,个头跟差不多大的孩子比算高的了,不过才长了八颗牙齿,说话只能说三个字,是不是发育的不够好?正长牙呢是不是该给他补钙了?索性去医院查查吧,万一缺什么微量元素呢? 当了妈忍不住就担心这些啊。 平静的生活悠闲而又单调,单调中因为有了蛋蛋,就平添了许多乐趣。 搬进新住处之后,娘家那边李明英和小葵来过,李明英拎着一篮子草鸡蛋,来看过钟小荷和蛋蛋之后,便安慰钟小荷说,既然不能忍,离婚就离了吧,郑广涛那样的男人,反正是不可能死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 “有啥难处,回去跟妈说一声。我那儿不用你担心,都挺好的。” 钟小荷觉着,这个“便宜妈”就是那个年代里那种典型的农村妇女,保守,懦弱,对钱真的看得重,对女儿也是关心的,只是自己跟她思想意识实在两极罢了。怎么说她都是这身体的生身母亲,就算是尽义务,自己也不会弃她不顾的。 杨玉花也来过,杨玉花来的时候,自行车上推着满满的东西,全是蛋蛋的,旧玩具新玩具,旧衣服新衣服,各种零食糖果,然后每次来,照例要抱着蛋蛋掉眼泪不放手。 “蛋蛋妈,你忙不忙?你忙你的,你尽管忙好了,我抱他回家去养,我帮你看顾他几天。” “不忙不忙。”钟小荷赶紧说,“我能带得了。” 她联系了一个建筑施工队,据说是当地最好的,包工包料少操心,她的房子已经开始备料,要开工了。房子既然是自己住,钟小荷便讲究起来,建筑她是不懂,专业的建筑设计图她自然也画不出来,但房子的格局设计,她还是要按自己的想法来,而不是当地那种样子呆内部也呆的房子。 所以钟小荷给施工队画了张图,图很简单,房子外观也没啥特别,就是窗子比较大,然后在三楼留下一个大露台罢了。内部布局,按着她的想法来,功能要齐全,房子互相连通,反正就她和儿子住。 施工队的人看了半天,再看钟小荷的目光便有些惊讶,几个人看来看去,钟小荷又跟着解释了半天,好容易弄懂了,她自己设计自己建的房子总算动工了。 比较高兴的是,蛋蛋又长出了两颗牙,白白的小小的,刚刚露头。并且钟小荷发现,蛋蛋开始学会说四个字了。本来小家伙只会说两个字三个字的。 “妈妈,我要奶奶。” 真棒哎!要牛奶是吧?妈妈这就给你买去。 “妈妈,我要糖糖。” 糖糖?不行不行,你长牙呢。 小孩子的语言能力发展很快,于是钟小荷闲来无事教蛋蛋念三字经,念着念着差点笑得肚子疼。 “人之初,性本善……” “人蜘蛛,性笨蛋……” 她没再打听郑广涛要买臧傲采石场的事情怎么样了,但没多久她听李老奶唠叨,说臧傲因为采石场,跟郑广涛差点挥拳头干了起来。 “傲子那孩子,不听劝,也真是犟。人家给的钱明明能卖呢,他偏就不卖。”李老奶唠叨着,“听说俩人在采石场大吵了一架。” 李花镇两大名人干架,轰动得很。有人说,郑广涛财大气粗太横了,你要买人家就得卖?更多的人则说,怪不得都说臧傲脑子有问题,那个采石场,根本就是个无用之地,不值钱的,郑广涛给的价钱,换了旁人早屁颠屁颠卖了。 郑广涛要买采石场,钟小荷觉得正常,这山里出产的红石,古朴沉稳,耐脏,质感好,却也不昂贵,在大城市用作建筑的外墙装饰,古朴大气有个性。但臧傲他们就那么几个工人,每天人工采石,并且这石头也不贵,人工采石也很难做成外墙装饰用的薄板材,根本挣不到钱的。 真不知道臧傲非得留着那个采石场做什么。 据说臧傲的妈妈早年就死掉了,还在他小时候,也有人说是耐不住苦日子跑掉了,男人嫌丢人就说在外出事死了,谁知道呢。他爸一个大男人养活儿子,农忙就种地,农闲就去打石头,愣是一锤子一锤子,一錾子一錾子挣钱供臧傲上学读书。 九十年代后,上头不许私自上山采石,臧傲的爸就跟几个一起采石的老哥们合计办了开采证,这采石场就在臧傲他爸的名下了。后来臧傲的爸采石放炮受伤,瘸了腿,臧傲紧跟着丢了铁饭碗工作,跑来家干农活打石头,这一对爷儿俩可算是混下时了。 李老奶并不是臧傲的亲大姑,也就是沾点亲罢了——臧傲的爷爷跟李老奶的父亲是个什么亲戚,不知多远的远亲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但两家原先住的近,关系处的还好,李老奶又是个热心的人,跟臧傲家就走的近乎了些。 “这都二十八.九了,也没个媳妇,他不急,他爸要急死了。去年我老妹子给他说了个姑娘,老姑娘,二十五还是二十六了,婚姻不顺耽误大了的,相看过了,订亲了,兴许是没钱,一直就拖着不结婚,真不知道都怎么想的,都老大不小了,没钱就不结婚了?我那时候嫁过门,他老李家统共就一筐地瓜干,十几斤麦子的家底儿,我不也嫁过来了?不也过得好好的……” 李老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钟小荷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像李老奶,年纪大了就爱絮絮叨叨说些过去的事儿,不光说臧傲的事儿,村里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哪家她都会提起来絮叨,反正钟小荷左耳听右耳冒,搞不清记不住就是了。 但是有李老奶这么个邻居,也是一种幸运,经常帮着她照应一下家门和孩子之类的。就像现在,钟小荷跟李老奶坐在门前荫凉,李老奶絮絮叨叨地说着哪家的陈芝麻烂谷子,钟小荷则拿着收音机在听音乐,估计也没听李老奶说些什么,李老奶照样絮叨得挺开心……有个倾诉对象不就行了? 钟小荷每天爱听收音机,爱看电视新闻,这都不是白听白看的,没有网络,她需要了解世界掌握信息,郑广涛前几天给她打过来一笔钱,二十万,这是离婚分割给她的公司资产折价款子,郑广涛当时要求缓一缓的,除去这笔钱还要欠她十多万清账。 钟小荷左思右想,自己现在没地方用这么多钱,便悄悄买了几只股票。她买股票,并不是一般的炒股,她专拣那种自己所知道的,将来会成为行业翘楚著名企业,而如今却还默默无名的公司的股票买,要长期持有,并且她还就盯着原始股买。这么干,肯定比每天盯着股市炒股稳妥省心,却照样赚到真金白银。 钱放在手里贬值也厉害,她现在带着孩子,没心情没空闲去纵横商界,也没有当著名女强人的想法,现在就是用自己的优势,悄悄赚钱。 蛋蛋小朋友就站在她们旁边,那儿种了几棵粉豆花,一大片小喇叭一样的粉红色花儿,蛋蛋便尖着小手指一朵朵的揪,揪得十分专注认真。 “蛋蛋,别把花儿都揪坏了。” 蛋蛋头都没回,继续揪,揪下来摸索着夹在自己的耳朵上,笑哈哈地转身给她看。光秃秃的脑袋,两边耳朵上戴着花儿,钟小荷跟李老奶忍不住喷笑。李老奶笑哈哈地说了个童谣:“小小子戴花,媳妇儿踢到床底趴。” 噗!小蛋儿,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能花!钟小荷忍俊不禁。 “蛋儿,蛋儿……”杨玉花骑车来的,远远就叫着蛋蛋,到跟前把车一放,抱起蛋蛋就亲。“蛋儿,奶奶给你买糖来了。” “他长牙呢,还不会刷牙,给他刷牙怎么也不张嘴。”钟小荷叫苦,“你往后可不要再给他买糖了。” “哎,少吃点儿没事的。”杨玉花给蛋蛋剥开一颗奶糖,钟小荷尽管不情愿,却无奈地看着蛋蛋一脸幸福把那颗糖吃掉了。 “就一颗。”钟小荷忙跟蛋蛋说,“吃多了要蛀牙,牙疼,医生会拿大钳子来给你拔牙的。” “大娘,我进去了。”见杨玉花来了,钟小荷便告别李老奶起身进屋,杨玉花抱着蛋蛋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钟小荷把杨玉花带到二楼的小厅,给她端了杯水,各自在椅子上坐下。杨玉花每次来,都絮絮叨叨给她说些子家常,家里鸡怎么样了,狗怎么样了,郑怀岭怎么样了,荷塘里那金鱼死了两条之类的…… 这一回,杨玉花枯坐半天,就一直没说话,钟小荷心里略微一转悠,便微笑着问道:“家里有啥事了吧?” “嗯呢。”杨玉花应了一声,“蛋蛋妈,广涛他对不住你……” 这话说的,对得住还能离婚吗!钟小荷便问:“怎么了?” “他……他给我弄了个死女人来家。” “哦,广涛要结婚了?”钟小荷笑笑。郑广涛结婚好啊,往后涉及孩子总难免接触,他结了婚,大概就能摆正他“前夫”的位置了。 “别提了,他要是正经结婚,还倒好了,我也不那么生气。你不知道,咱家跑来个贱女人,说怀孕了,赖在咱家不走,气人不气人!广涛更气人,也不谈也不唱,也不结婚也不撵她滚,你说咱庄户人家,一辈子本分人家,这不清不楚的,弄得这叫什么事啊!” 怀孕了?谁呀?吴蓉蓉? 想想他们离婚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呢,大肚子女人上门了,郑广涛果然是面子充足的。走了你钟小荷,我还缺了女人了? ☆、第24章 根不正 “咱家跑来个贱女人,说怀孕了,赖在咱家不走。” 杨玉花来看蛋蛋,说起郑广涛的事情。想想他们离婚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呢,大肚子女人进家门了,郑广涛果然是面子充足啊。 “吴蓉蓉?”钟小荷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这个名字。”杨玉花说,“整天穿得东露一块西露一块的,哪有个正经姑娘家的样子!” 果然是她,当时在省城见到她,没看出大肚子啊。钟小荷便又悠然问了一句:“几个月了?” “她自己说快两个月了,谁知道真的假的。”杨玉花一副不待见的样子说。要说杨玉花算是个实在人,无非是农村人本分的心思。儿子在外头养女人不是什么光彩事,为此还闹散了好好一个家,结果才离婚没几天呢那女人就找上门了,还怀孕了,这不是在众人面前坐实了儿子养小婆子的丑事了吗?杨玉花心里厌恶,说这话便也没好气。 看看钟小荷,再看看怀里的孙子,杨玉花莫名就有些心虚气短,跟钟小荷说话时下意识地就想表现出一种“我跟你一国”的姿态来。 “小荷,我搬来跟你住几天行不行?我呆在家里我烦恶。” “您跟蛋蛋爷爷又吵架了是吧?”钟小荷轻笑问道。 杨玉花撇撇嘴,对钟小荷说:“你不知道,那个野女人仗着怀孕,娇得不行,当自己皇娘娘呢,还跟我挑吃拣菜,我看见她我气得慌。” 可不是嘛,老公母俩又吵架了,郑怀岭觉着,钟小荷反正离婚走了,吴蓉蓉来了不是挺好吗?找回了被钟小荷踢掉的面子不说,还怀了孕,因此那吴蓉蓉看在郑怀岭眼里就值得重视了。 可杨玉花却不那么想啊,反倒觉着简直是打她家的脸了,儿子离婚没一个月,怀孕的野女人找上门了,农村人毕竟传统,这不是让人戳她老郑家的脊梁骨吗?——你看你老郑家养的什么好儿子!花心风流陈世美,做得什么腌臜缺德事!怪不得人家前妻抢了孩子抢财产呢! 这野女人简直就是在全村面前把她老郑家的遮羞布扒光了。其实杨玉花也不是有多维护钟小荷,反正已经离婚了的,她就是觉着这事丢丑。按杨玉花的想法,野女人总该躲一躲风头,缓一阵子转转脸吧? 郑怀岭觉着得意,杨玉花却觉着丢人,当郑怀岭张罗着给吴蓉蓉做菜弄汤“养胎”的时候,杨玉花发作了,背地里指着郑怀岭的鼻子骂,你这老东西,一把老骨头也轻狂,你倒欢喜孝敬她了啊,你是她孝子啊还是她贤孙? 郑怀岭也不示弱啊,就反驳杨玉花,说你倒是欢喜蛋蛋妈呢,她还不是照样狠心一脚踢掉你。 其实整件事关键还在于郑广涛的态度。他离婚的消息传到省城,吴蓉蓉知道了就暗暗窃喜,总算熬到小三上位了,结果郑广涛一直也没回省城,反倒在家里一直停留,吴蓉蓉就心里没底着急了。她跟了郑广涛这许久,郑广涛对原配老婆维护的态度她自然能感觉到,从来也没表态说离婚娶她。 好不容易钟小荷主动离婚了,吴蓉蓉说不出有多兴奋,可郑广涛久留不回,吴蓉蓉就不免担心起来了,万一郑广涛留恋旧情留恋孩子,想跟原配复婚怎么办?万一郑广涛没打算让她上位,另娶了别人怎么办? 郑广涛花心,吴蓉蓉当然也知道,不花心还能有她吴蓉蓉的事儿吗?并且郑广涛除了她吴蓉蓉,其他的女人也不是没有,甚至都不用背着她——反正一样货色,都是花钱玩的。 可吴蓉蓉不甘心啊,郑广涛这男人坏坏的还有钱,吴蓉蓉觉着自己真是爱上他了,只要抓住这男人,她往后就能衣食无忧有钱花。小三无外乎两种,想上位的和想捞钱的,吴蓉蓉是既想上位又想捞钱的。在郑广涛眼里的一场长期*易,换到吴蓉蓉眼里就成了身体加感情的人生投资了。 哪知道她拿着孕检报告,千里迢迢找上门之后,郑广涛既没表示娶她,也没撵她,就这么不清不楚让她在郑家住下了。郑广涛的心思其实也不难推测,吴蓉蓉既然怀孕了,肚子里总是他的骨肉,他不好硬撵;可就算钟小荷跟他离婚了,就算要再娶,他也不至于娶一个花钱玩弄的女人吧?并且这女人还不守规则给他使坏,间接导致了他离婚被踢,他娶回家心里疙疙瘩瘩的膈应啊! 吴蓉蓉还是没太弄明白,有些男人就是犯贱的,得不到的最好,越死皮不要脸扒着他,他越觉着廉价不值钱。 吴蓉蓉悲催了。 关键是老郑家也悲催了,一家人各怀鬼胎气氛微妙,冷脸窝气的,果然没两天杨玉花跟郑怀岭吵吵起来了。 “小荷,你看你这里地方多得是,我就搬来陪蛋蛋住几天,行不行?” 钟小荷笑着摇头,不行,让她躲到这儿来算怎么回事啊?杨玉花那么重视“名分”两个字,家里那个没名没分的野女人她不想伺候,可她这前婆婆住到前媳妇家里,就算名正言顺了? 开玩笑的嘛。 “您呐,想蛋蛋就来,路这么近,你家里还一大堆事儿呢,离不开的。”钟小荷只是笑,郑家如今的事情,她可不想沾上一星半点。 “唉,你说我怎么养了这么个孬种儿子!”杨玉花叹着气抱怨,“你说这弄的什么事,不明不白的,大姑娘厚着脸皮养私生孩子,我看着都别扭。你是不知道,那个小女人心眼可坏了,把咱家荷塘里开的那荷花都给揪下来了,她嫉恨你呢。折一枝荷烂一窝藕,全让她糟践了,我说你揪我的荷花做什么,她说种上睡莲更好看,睡她奶奶的腿儿!” “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钟小荷说,“蛋蛋爸他干嘛不赶紧结婚算了,反正都这样了,不就是办个喜事的事情吗。” 杨玉花说:“我问他了,他还烦唧唧地呲吧我,让我别管。我可懒得管他的事,他要是能听我的,哪能走到这一步?蛋蛋妈,我说句心里话啊,我原先还寻思着,过上一年半载,等你气消了,叫广涛好生给你陪陪理,说不准你俩还能团结复婚呢,咱蛋蛋也不至于有妈没爸,这下子我白巴望了。” “您就不该有这巴望。”钟小荷笑,“你呀,吴蓉蓉很快再给你生个孙子孙女,让你带孩子,你就没这闲工夫瞎琢磨了。” “我呸!拿一张纸来显摆,谁知道她能养出个什么玩意儿!”杨玉花气鼓鼓地说,“根不正秧不正,下贱的女人能养出什么好孩子来?” 农村里的俗话,根不正秧不正,结个葫芦歪着腚!钟小荷差点笑出来,杨玉花这么骂,到底骂谁呢!从她的话推理,郑广涛这个葫芦又是怎么长歪了的? ……既然杨玉花自认三观正确,怪他爹? 前婆媳俩说着话,蛋蛋小朋友就在那儿围着桌子转圈圈玩,小家伙毫无预见地一抽桌布,桌上东西不多,让这小家伙也把拽开了,钟小荷给杨玉花倒的那杯水正好倒下来,口朝下扣在杨玉花腿上,全泼湿了。 “你奶奶的头,又捣蛋了。”杨玉花笑骂。 蛋蛋小朋友正在语言能力飞速发展阶段,人家已经学会说四个字了呢,然后蛋蛋小朋友就学会了这么一句话: 奶奶的头。 钟小荷真没琢磨懂这么高明的骂人法子。之后一阵子,她不止一次听到蛋蛋嘴里嘀咕:“奶奶的头,奶奶的头……” 要命!钟小荷赶紧本着脸告诫蛋蛋:“蛋蛋,不许这么说,听见没?” “喔。”小家伙头都没抬答应了一声。 ****************** 钟小荷坚持不答应杨玉花“小住”,下午时候杨玉花只好离开了她家。临走时气哼哼地说,回去就要跟郑广涛讲清楚,叫他赶紧把那野女人领走,眼不见心不烦。 傍晚时,臧傲领着他的狗来看李老奶。臧傲每天去采石场干活,傍晚回来都会打从门前经过。早上走的时候大约还是干净的,下午回来,便总是灰头土脸一身脏,有时跟远远李老奶打个招呼就过去了,有时也会停下来坐坐,李老奶老夫妻俩年纪大了,儿子又不在跟前,有什么干不动、做不了的,臧傲也会给伸把手。 臧傲来的时候,钟小荷正领着蛋蛋在门口纳凉,李老奶在门口点燃了干艾草熏蚊子,散发出一股艾草特有的芳香气息。 “熏熏蚊子,别给咬小蛋儿。”李老奶笑眯眯逗蛋蛋。蛋蛋对她手里的火柴却产生了兴趣,闹着让李老奶点燃了一根,张着小嘴猛地吹灭,再点一根,再吹灭,自己乐得哈哈直笑,似乎找到了十分好玩的事情。 钟小荷一看,这不是糟蹋火柴吗,赶紧给了他一根点着的艾草,叫他说:“蛋儿,拿这个去熏蚊子去。” 蛋蛋拿着艾草原地转了一圈,转得猛了有些晕,自己晃着小脑袋,便看到臧傲领着黑狗来了,蛋蛋的注意力立刻便转到了黑狗身上。钟小荷其实真担心那黑狗身上有跳蚤、寄生虫什么的,但那黑狗很通人性的,她觉着小孩子多接触小动物,也是培养好性格,蛋蛋有时离得近了,跟黑狗接触一下,钟小荷便也不再去管,只在旁边小心看着。 这一回蛋蛋走近黑狗,伸手摸摸黑狗的耳朵,那黑狗站那儿也没动,蛋蛋小手一使劲,就把狗耳朵揪住了,黑狗一抖狗头,挣脱了蛋蛋的手。 “蛋蛋,快松手!”钟小荷忙往跟前跑,怕狗烦了吓着孩子。 “狗!”臧傲同时喝了一声,就见那黑狗看看臧傲,四腿一弯,趴在蛋蛋跟前不动了,蛋蛋干脆蹲下来,拍着狗头玩儿。 “没事儿,它认得蛋蛋。”臧傲对钟小荷说,“给他玩一会儿好了。” 钟小荷站在旁边小心看顾着,说:“我怕它身上有跳蚤什么的,蛋蛋皮肤最娇气,一咬一个大包,很多天也不消。” “我的狗身上可没有跳蚤。”臧傲不太高兴的样子,似乎钟小荷这话冒犯他了似的,他蹲下来拍拍黑狗说:“它比我干净多了。” 钟小荷偶尔看臧傲跟李老奶、李老爷子相处,说话做事也挺好的啊,没哪儿不正常不是!只不过他有时对人比较冷罢了,可你现在听听他这话,狗比他干净多了,果然还是不太正常。 钟小荷笑笑说:“抱歉啊,我不是嫌这狗,我听说村里养的狗,很多都会长跳蚤什么的。” “旁人的狗是旁人的,我的狗每天都要在采石场的石塘子里凫水,洗澡比我都勤快,哪能长跳蚤。”臧傲扭头看了一眼钟小荷,又说:“有人养狗是看家,有人养狗当宠物玩儿,我的狗,根本就是我家里一口人,跟我兄弟差不多。” 钟小荷怎么有一种冒犯了这一人一狗的感觉?她笑笑说:“狗是人类忠实的朋友,你这狗通人性的,你看蛋蛋多喜欢。” 臧傲没再说话,拍了拍蛋蛋的小屁股说:“蛋蛋,来,叔叔陪你玩,狗狗有活要干。”只见他掏出口袋里的烟盒,把里面剩下的一支烟掏出来点上,便给烟盒里塞了一张钱,那狗一张嘴叼起烟盒,就飞快地跑远了。 看这狗和臧傲的默契,怪不得他把狗看的这么重要。钟小荷随口问道:“藏大哥,你的狗叫什么名儿?” “狗就叫狗,狗不叫狗还能叫什么?” 呃……这话说的真有道理!钟小荷一下子都没法反驳了。蛋蛋正蹲在臧傲跟前玩儿呢,这时候忽然站起来,笑嘻嘻冲臧傲说了一句: “奶奶的头!” ☆、第25章 骑狗狗 “奶奶的头!” 蛋蛋小朋友笑嘻嘻冲臧傲说了一句。 这小坏蛋!他怎么还就不忘了?钟小荷真是哭笑不得,她走过去,手一伸,作势就往蛋蛋的小屁股拍去。 “蛋蛋,说什么呢,不许说脏话。” 臧傲忙一伸手,半道上把钟小荷的手挡了回去。 “不好意思啊,真对不起。”钟小荷忙道歉,”我回头好好教他。” 臧傲头都没回地冲钟小荷一摆手。他蹲在那儿,笑眯眯看着蛋蛋,忽然伸手往蛋蛋胳肢窝搔去,嘴里说: “蛋蛋,你这里有个螃蟹洞,我给你掏个螃蟹玩儿。” “啊哈哈……”蛋蛋小朋友立马就不淡定了,扭着身子夹着胳膊,两只小胖爪奋力抵挡臧傲的“痒痒攻击”,最终蛋蛋抓住了臧傲的两根手指,笑出一条长长的口水挂在下巴上。 儿子,形象哎!钟小荷赶紧掏手绢给他擦掉。 臧傲一边跟蛋蛋玩,一边扭头对钟小荷说:“他才多大呀,他哪知道好话孬话。小孩子正在学话的时候,我们小时候还不是骂人话学的最快?大人越不许说,越整治越收拾,反倒越加深印象记得牢靠。他说出来你装没听见别搭理,不用几天他自己就忘了。” 说的也对。钟小荷心说我还不是怕你上怪吗?毕竟蛋蛋才多大呀,她反正是不忍心真拍一巴掌,可儿子如此“无礼”,她当妈的总要意思意思吧? 钟小荷歉意地笑笑说:“你不见怪就好。” “跟小孩见什么怪!”臧傲说,“我又不是小孩。” 没多会子,黑狗嘴里叼着一盒烟跑回来了,跑到臧傲跟前,叼着烟冲他直摇尾巴。臧傲伸手接过香烟装进兜里,对蛋蛋说:“蛋蛋,你骑过狗吗?叔叔小时候骑过,还骑过老母猪呢!” 什么骑狗啊骑猪啊?蛋蛋小朋友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笑,臧傲伸手抱着蛋蛋一拎,便把蛋蛋放在了黑狗背上。黑狗温顺地没动弹,可把蛋蛋乐坏了,兴奋得晃着小屁股,两条小胖腿来回摇摆。李老奶从门里出来,一眼看见这副架势,冲着臧傲就训开了。 “傲子,你怎么让蛋蛋骑狗?小娃儿骑狗会破裤裆的。” “什么破裤裆!”坐在门口的李老爷子慢条斯理地反驳,“人家老话是说,小娃儿骑狗,将来娶媳妇那天会下雨!” “迷信。”李老奶说。 “你那就不是迷信了?”李老爷子回了一句。 噗!还有这样的说法?钟小荷听得啼笑皆非,她看了看蛋蛋的开裆裤,没事儿,他反正也没裤裆不是? 臧傲摇头笑着把蛋蛋抱下来,蛋蛋一眼看见李老奶手上拿着几根豆角呢,马上又被吸引了,屁颠屁颠跑过去。李老奶给了他一段嫩豆角,小家伙就拿在嘴里咬着玩,居然好一会子没再要别的东西。 “傲子,你说你啥时候把媳妇娶来家呀?”李老奶又开始唠叨,“人家那些子跟你一般大的,人家孩子都能上学了,你不急你爸能不急吗?” “我也急啊大姑,我急得睡觉都打呼噜。”臧傲笑着说。 “你少跟我贫。我那天回老屋,遇上你爸跟他商量了一下,我看就借点钱,随大流地给点彩礼,赶紧把喜事办了算了。让媒人去跟王家说说,彩礼过得去就行了,也不能要太多。你爸身体不方便,你不成家,他总觉着自己个拖累了你。”李老奶择好了手里的菜,想了想又跟臧傲说:“都是庄户人,哪家娶媳妇办喜事不借钱?你别搁心里抹不开。” 臧傲听了没答话,拍拍黑狗的头,站起来笑笑说:“大姑,您忙着吧,我回去了,我爸等我吃饭呢。” 臧傲一走,李老爷子就抱怨李老奶说:“你天天嘟噜他做什么,就你话多!这孩子我看是有心结,你就瞧不出来?” “什么心结不心结。人这一辈子,怎么着还不得过日子。”李老奶说。 钟小荷虽然多少有点好奇,但并不想窥人*,她招手叫来蛋蛋,见小家伙还在啃那根豆角,已经又啃得一嘴巴口水了,便给他擦干净,抱着他打算回屋里去。 “蛋儿,你怎么这么多口水!”钟小荷逗蛋蛋,“怎么整天也流不完呢!” 李老奶笑着接过话头:“小娃儿口水多,你给他买个猪尾巴,煮熟了放在他嘴里搅搅能管用。” 猪尾巴?猪尾巴跟口水什么关系?钟小荷不禁笑起来。她觉着农村老年人的很多说法真是神奇又有趣。不过……猪尾巴应该也挺好吃的啊,富含胶原质。 第二天她去买猪肝给蛋蛋吃,也不知自己脑子怎么想的,顺便就多要了一根猪尾巴,放在猪肝里一起煮了,小蛋蛋居然挺喜欢的,啃不啃得动是一回事,坚持拿着那猪尾巴,用他那为数不多的小牙努力啃了半天。 你问结果?结果是,一边啃一边流口水。 ****************** 李花镇每隔五天逢一次集。这天逢集的日子,一大早钟小荷起来便没做饭,趁着凉爽抱蛋蛋去赶了趟集。集市也无非卖些吃的用的,那个年代地沟油大概还没猖獗到令人发指吧,加上农村人大都实在,反正各种吃食都挺不错,实惠而又地道。钟小荷随意闲逛了一圈,买了些油煎包和小花卷回去做早餐。 她其实挺想吃街头小摊上那个豆腐脑的。当地卤水点的老豆腐脑,大白瓷碗盛上来,浇上油盐酱醋,撒上剁碎的青红鲜辣椒,芫荽葱丝,白虾皮儿,看着就十分诱人。东西好吃,吃的环境却让她不敢去——两张旧木桌摆在露天地上,桌子上坐的都是些男性农民,中老年为主,一边吃着,一边大声说笑着,食客身后就是来来往往赶集的人,隔不几步远就是熙熙攘攘的菜市场。 人格保证,钟小荷真不是看不起农民,但在这样的环境中吃东西,对于她来说还是需要些勇气的。她心里便想着,下回可以带个保温桶来,买回家去吃。 一碗鸡蛋羹,一个油煎包,把蛋蛋先喂饱了,钟小荷自己正吃着呢,杨玉花又来了,左手抱着一个绿皮西瓜,右手拎着一袋子各种零食,进门就喊蛋蛋。钟小荷一看,忙迎上去接过西瓜,打算赶紧藏到厨房里去。 不藏不行啊,蛋蛋最爱吃西瓜,每每撑得小肚子圆滚滚皮球似的。可这一大早,他又刚刚吃饱饭,总得等一会子再吃。 结果蛋蛋小朋友没那么好对付,跑过来追上她,踮起脚尖摸着她手里的西瓜,嚷嚷着:“蛋蛋吃……” “这个不是西瓜,西瓜的皮是花的,你忘了吗?”钟小荷眼睛都不眨地说瞎话,“这个是冬瓜,做菜的,等中午妈妈炒给你吃。” 蛋蛋不信任地瞧瞧她,再扭头瞧瞧身后的杨玉花,十分委屈地扁扁小嘴:“蛋蛋吃……” 小吃货!钟小荷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是生的,不能吃,等到炒熟了才能吃。”一面说,一面心里自己好笑:这么忽悠小孩是不是太过分了? “来,蛋儿,奶奶先给你吃个米糕。”杨玉花还算过窍,没拆钟小荷的台,便拉着蛋蛋去掏那袋零食,钟小荷又赶紧过去收缴藏匿那里面蛀牙的糖果。 钟小荷悄悄拿走袋子里的水果糖,跟杨玉花说:“您呐,以后别老买这么多的零食来,零食吃太多影响他吃饭。再说吃什么我都给他买,你别太惯着他。还有啊,你往后可不能在他跟前随口骂人,你不知道这小东西学得多快。” “唉,我能惯他几回?这不是想惯着也不在我跟前吗!” 又来了。 杨玉花来,照例说些家常话,左邻怎么样了,右舍怎么样了,自家那鸡鸭猪狗怎么样了,又问起了钟小荷建房的情况,其实她根本也不用问,钟小荷的房子就隔着李老奶家挨边,施工队动作挺快的,主体建筑已经建到二楼了,工人趁着一早天气凉爽干活,坐在这屋里就能听到工人吆喝上砖头的声音。 绕来绕去,似乎回避了一个话题啊?钟小荷也不提起,她也并不想知道,便跟杨玉花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最终是杨玉花自己忍不住了,说: “广涛过两天就走了,说公司那边离的太久,上一个工程都完工了,好多事儿等着呢……这回都走了。” 走就走呗,关她什么事?从上回打预防针的事情,郑广涛就没有再来刷存在感,也或许跟吴蓉蓉的事情有关吧。 “蛋蛋他爷下个月六十五的寿辰,广涛说不一定回来了,想提前给他爸过个寿,就自家人,也没打算怎么操办。——老年人过寿提前点儿好,小孩子过生日推后点儿好,小孩儿日子长能等,老年人说不定等不到就死了……” 郑怀岭过寿啊“可你听听她这话说的,连死不死都说出来了。钟小荷笑笑说:“喜事啊,是得好好过。” “那什么……蛋蛋爷其实也很想蛋蛋,想得慌呢,他那张老脸,我估摸他自己不好意思来……” 不好意思来?钟小荷脸上的微笑一丝没变,这也不关她什么事吧?又不是她不让来。 见钟小荷一直但笑不语,杨玉花绕来绕去终于憋不住了,说:“蛋蛋妈,要不我明天把蛋蛋抱回家玩一天行不?给他爷爷过个寿。” 绕来绕去,还不就是为这事嘛。估计就是郑怀岭想孩子,加上郑广涛要走了,就想把蛋蛋接回家看看。钟小荷其实对郑家看孩子的事情并不排斥,合情合理,她想了想说:“行啊,你明天早饭后来带他。” “行!”杨玉花一下子高兴了,坐了坐,居然打蛇随棍上,觑着钟小荷的脸色问:“要不,我今儿晚上就把他抱回去?明天也省的再跑一趟。” “那不行。”钟小荷说,“这小东西,现在被我一个人带的黏糊了,白天谁抱都好,一到晚上睡觉就黏糊,邻居李大娘碰一下都不乐意。” ☆、第26章 好爱你 杨玉花想要把蛋蛋接回家去一天,说郑怀岭要过寿,这无非是人之常情,钟小荷答应了。 平心而论,她对郑家老夫妻俩,尤其对杨玉花印象一直不错。作为婆婆,杨玉花之前对她挺好,现在离了婚,即便杨玉花是为了孙子,对自己的态度也算很过得去了。 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她愿意跟郑家老公母俩,包括跟郑广涛和平共处,一方面,就算离婚了,他们也还是孩子的爸爸和爷奶,人家有探视孩子的权利;另一方面,离婚已经是无奈之举,孩子毕竟无辜,她也是不想让孩子的生活缺失了爸爸和爷奶亲人的角色关爱。 钟小荷深深明白那种“缺失”的感觉。 钟小荷穿越前有父有母有家人,甚至还不止一对——她比别人多了一对养父母,或者说是多了生身父母。她养父母生活在一个偏僻地区小城市,婚后多年不育,据说按当地的说法,不育夫妇抱养一个孩子的话能“领弟妹”,就能够开怀生养,所以养父母就抱养了她。而生父母是谁她也很早就知道,甚至还见过几次面,她的生父是养母娘家的本家族弟,据说家里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一心求子要男孩,就“互惠互利”地把才出生几天的三女儿送给了族姐。 而钟小荷被抱养后果真“领”来了弟妹,养母之后几年顺利生下了一儿一女。既然有了亲生的儿女,养女就变得多余了,钟小荷成了养父母家中不尴不尬多余碍眼的存在。养父母倒也很少打她骂她,话都不会多跟她谈几句,说白了就是给吃给喝不管不问,忽视冷漠到了极致,却还觉得自家把这个养女抚养长大足够有恩有义了。 钟小荷成了养父母家中的寄宿者,在生父母眼里却又是毫不相干的人。养母生下亲生儿女之后,曾表露过要把她“还”回去的意思,生父摆着手不肯要。钟小荷中学时在养母的家族活动中第一次见到生父,看她的目光甚至都不曾过多停留片刻。 好在钟小荷自己努力,顺利考上了大学名校,她自己打工挣钱补贴学费,毕业后又顺利进了一家大公司,有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但正因此,她在没考上大学的弟弟妹妹眼中就更不讨喜了,似乎比弟妹过得好也是她的错。 弟弟妹妹包括养父母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咱家养大的,咱家对你大恩大德,你就应该当牛做马回报咱家。于是乎,虚荣刁蛮的妹妹整天问她要钱要东西,养父母却巴不得压榨光她的每一分钱薪水留给儿子花。 钟小荷一度觉着,自己生下来,大约就是为了还债的。 然后,她沉重的“家庭负担”和宁缺毋滥的感情态度,让她一天天变成了资深剩女,孤独并寂寞着。 再然后,某个独自生病发烧的深夜,她稀里糊涂穿越了。 尽管遇上郑渣,她却从此拥有了一个属于她的天使,一个可以放心去爱尽情去爱的天使。 ****************** 第二天一早,还在吃早饭呢,杨玉花就来带蛋蛋了,郑广涛开车一起来的,这一回没再厚脸皮找话说,只在旁边略站了站,钟小荷给蛋蛋收拾了些随身的东西,奶瓶啊奶粉啊备用的裤子啊什么的,杨玉花就抱着蛋蛋,跟郑广涛一起上车走了。 “蛋儿,跟妈妈再见!”杨玉花说。 蛋蛋小脸难得的“正色”一回,没不高兴,却也没像平时那样一脸笑呵呵,他伸出小手,五个白胖的手指头招了招,叫她: “妈妈来。” 钟小荷说:“妈妈不去,妈妈不得空,你跟奶奶先去玩。” 这大约就是杨玉花的聪明之处了,虽然儿子儿媳离婚了,她却照样跟钟小荷和气相处,三天两头的来看蛋蛋,送吃买喝,陪孩子玩儿,因此蛋蛋也不跟她生分,自然还跟她这个奶奶亲,顺利被她抱走了。 杨玉花抱蛋蛋走在前边,郑广涛落在了后边,临出门时,郑广涛回头看了看钟小荷,嘴唇动了下,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几次三番、赌咒发誓地保证跟吴蓉蓉没有不正当关系,后来又几次说已经开除吴蓉蓉了,现在呢?郑广涛秃嘴秃脸地想解释什么,却自己都找不到话说。这大概就是郑广涛最让钟小荷膈应的地方,花心风流却非要做出一副有情有义的姿态来。 男人可以把出轨看作生理需求,推说男人的冲动什么的,女人却不能,人毕竟人不单纯是动物属性.吧! 蛋蛋既然被他们接走了,钟小荷在家也没事,便打算去娘家看看。天气炎热加上担心蛋蛋过敏,她回娘家的次数不多,也没敢再留宿过。钟小荷便去买了些补品点心,想到中午免不了会在那儿吃饭,又割了两斤猪肉,买了一斤卤牛肉,骑车去小铺村。 当时农村的路虽然都是那种土路,绿化却很好,一路都有树荫凉,如雨的蝉鸣声中清幽凉爽,让人身心都放松了。 钟小荷悠然地骑着车,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路边层层叠翠的田野,远处小山脉起伏连绵的线条都美得让人愉悦。钟小荷走着走着,不禁轻声哼起了以前喜欢的歌儿,估计要是此刻有人听见了,会觉得好奇怪,这歌咋从来没听过啊。 镇上出来的这条主路直通郑家圩子村,中间拐弯向西走就是往小铺村去了。快到拐弯的地方,钟小荷看到前边有人推着自行车,正在步行往前走,高瘦的身材有些熟悉,旁边还跟着一只黑狗。她骑车经过时,果然看到是臧傲。钟小荷便下了车问道: “怎么了?” “链条子断了。这半道上也没法子修。”臧傲说,看看她问道:“你这是去哪儿?怎么没带蛋蛋?” “我回娘家一趟。蛋蛋被他奶奶抱去玩了。” 钟小荷一看,半新的黑色26自行车,断掉的车链子被拿了下来,搭在车后座上,再一看臧傲,一早晨出来穿的还算干净整齐,高卷袖子,手上满是黑色油污,想想这年轻人各种境遇,钟小荷多少有几分同情,便说了一句: “你去采石场?这路还不近呢!” “走呗,到了找工具修理。人要是不走运,喝凉水也塞牙缝,前天车胎扎了,我下午一路推回去的,今天链子又断了。” 呃…… 其实钟小荷有时也觉得,眼前这人是不是真的读书把脑子读坏了。他怎么说都上过大学,而今社会,他明明可以让自己拥有更好的生活,却在这农村里甘心当一个种地采石的苦力,混得连境况好的普通农民都不如了。 “那个……”钟小荷琢磨着措辞,试探地说:“我觉着啊,你不如就把那采石场卖给郑广涛,按你们说的情况,那个采石场卖掉还是比较好划算的,没有各种机械,不能深层开采的话,在你手里也产生不了什么价值,卖掉了换成钱,你有了资金也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自己创业。”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想创业!”臧傲说,“听你说话,也是有些见识的,不过很多事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我也有我的打算。再说我眼下首先得顾我爸。” 这口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是陈述事实,还是反驳不屑?钟小荷忽然觉着自己真多事,这个臧傲本来就有些孤僻,更何况采石场的事还牵涉她的前夫,都怪她咸吃萝卜淡操心,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那啥……你慢慢走,我先走了啊!”钟小荷说,她骑上车,超过臧傲继续往前走,身后忽然传来臧傲的话: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这事我心里有数。” 有数?钟小荷听说过了,他那个采石场,几个工人都是他爸前些年采石的伙伴,那些人采石谁采谁卖,本来就是靠人工,卖的钱也就够工人自己的功夫钱,他既不给工人发工资也不问工人收钱,除了自己采石卖点钱,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状态。他真有数? 一个遍地坑的采石场,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石头,难不成底下还能埋了黄金白银?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 钟小荷来到娘家,李明英正好在家,见她来了挺高兴的样子,问了蛋蛋怎么没来,就赶紧就叫小松骑车去买菜去。 “园上就一点青菜,小松,你去割点肉来,咱炒米豆吃,园上那米豆正好有点老了,你大姐喜欢吃那个老米豆种儿。” 钟小荷正从车篮里往外拎东西,忙说:“妈,不用,我买肉来了。” 小松看着性子有些内向,默默过来帮她拿东西,小葵从屋里出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在那说道:“妈,你就别张罗了。谁不知道姐她现在有钱?她钱多多的,日子过得那么舒服,整天吃香喝辣,恐怕肉都吃够了呢,来一回咱这穷家,哪里用你去割肉!” 钟小荷抬头盯了小葵一眼,那目光带着一种洞悉,小葵被盯得垂下了眼皮,低着头,随手拿了个笊篱说:“我去摘米豆去。” “顺手摘个嫩番瓜来,今天没啥活儿,咱娘几个都在家呢,包顿番瓜包子吃。”李明英嘱咐说。小葵答应了一声,拎着篮子出门走了。 钟小荷离婚争到了不少家产,这事情很多人都眼热谈论,当时小葵提出要她出钱给娘家盖房子,钟小荷拒绝了,她半路穿来的,争夺这些财产也是为了蛋蛋,如果钱到手马上给自己娘家盖房子,那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再说了,即便从“人性自私”的角度来说,对她其实并不多熟悉的娘家,她心里愿意帮一把,也是为了尽“为人女”的义务罢了,况且小葵、小松这样的便宜弟弟妹妹,比得上她儿子亲吗? 所以,离婚分割的财产是蛋蛋的,盖房这事不可能。将来她挣到钱愿意帮娘家,那是她挣的钱,一码归一码。 她拒绝了,李明英虽说有想法,却也没表现出什么怄气纠缠来,还算通情达理。而现在她回个娘家,需要盖房子的小松还没表现出什么排斥意见呢,小葵这番表现,真让钟小荷玩味了。 作为女儿,小葵反正也要出嫁,就算她给娘家盖房子也是小松住的,没她小葵的份儿,她哪来的不平衡? 想起前世养母家那个虚荣的妹妹,那些年真是让钟小荷头疼不已,但凡喜欢她什么东西,二话不说拿了就走,看中什么物品,也不管她能不能负担得了,便一次次找她要钱买,还一副“你是我姐你应该”的嘴脸,为此钟小荷也生了不少的气。其实这么个“妹妹”也好对付,钟小荷走上社会之后,渐渐就疏远了她,无理要求不搭理就算了,她怕的不是虚荣妹妹,她怕的,是那一对挟恩矜夸、一味图报的养父母,毕竟是养父母,不好太怎么样,也就怕怕的。 而眼前小葵这个“便宜妹妹”,看样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无妨,反正她也没打算在这地方一直住下去,更没打算任谁予取予求,姐妹之间能处就处,不能正常相处就离远点,她对当包子没兴趣。 ☆、第27章 呛了水 钟小葵拎着篮子上菜园去了,李明英察觉到钟小荷刚才一闪而逝的不悦,便叹着气劝道:“小荷,你不要生气,别往心里去。妈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小葵这丫头这几天跟自己置气,前阵子人家给她介绍个对象,她也看上了,可人家男方一打听,说咱家太穷负担重,人家就不愿意了。” 这样啊。钟小荷笑了笑说:“妈,我没跟她生气。要我说男方这样的嘴脸,成不了倒还好了,这种一心贪图条件的人,就算成了也不能同甘共苦过日子。倒是得想法子改变咱家里的状况才是真的。” “能有什么法子想!人呐,闭着眼睛过呗。”李明英说,“小松现在初中毕了业,也没考上高中,他回来家跟我干活,咱家多个人手,好好种地增加收入,一步一步熬呗。小葵反正是个闺女,往后找个婆家嫁出去,不用花什么钱。也就是小松往后花销大,总得给他盖房子娶媳妇,那可不是一个两个钱的事情。” 李明英去端了个笊篱来,招呼钟小荷来剥花生,说中午炒个花生米吃。估计除了自家园上的青菜和田里出产的花生米,这个家庭也没有旁的菜能炒了。李明英一个女人养大三个孩子,据说小葵小松上中学,还有李明英平常生病啊急用啊,都是原主——也等于是郑广涛贴补的。可以预见,往后她如果不帮着,这个家将会更困难。 “光指望这几亩地不行啊,妈,要我说让小松、小葵出去找个工作。” “咱这小地方能找什么工作!出远门打工的话,小葵她一个小姑娘家,外头又乱,要出去两眼一抹黑,我也不放心,小松这才十五,更不好让他出去打工了。” 想想农村发家致富,无非是种植养殖,可钟小荷前世对这方面根本就不熟悉,她一下子也想不到什么好路子,再说即便她能想到好项目,这个家庭老的老小的小,文化也不高,能不能做起来还是一方面。 钟小荷想了想说:“妈,你也别太焦愁,小松反正才十五,不急慢慢来,总会都好起来的。” 李明英说:“小松是还小,就算娶妻成家,总还能等几年,就是小葵这丫头,眼下也十八了,是该说婆家了。我瞧着她偏偏心气儿高,一心想嫁个好人家,给她介绍本分的庄户人,她反倒看不上眼。可你说有钱有势的人家,哪里是咱们攀得上的。” 钟小荷心说郑广涛倒是有钱有势呢,嫁了这样的男人一定会幸福?一味的把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未必就可靠。 李明英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钟小荷身上:“还有你,总这样单着也不是个事儿,我这些天琢磨着,你是不是该再找一个了?咱也不要求非得什么样的条件,不管是伤家的还是离婚的,只要心眼好人老实,能好好待你娘俩,也就蛮好了。要是人家有孩子,咱也好好待人家孩子不就行了?”。 李明英说的“伤家”,就是丧偶的意思。 钟小荷听了,心里多少有些悲哀。女人是社会眼中的弱者,女人离了婚,不管是在哪个年代哪个地方,就更是弱者中的弱者了,就算她想再婚,可稍有条件的男人,还未必看得上她呢。而她既然坚决要跟郑广涛离婚,就不会再勉强自己为了结婚而结婚。她没有必要依靠谁,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一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钟小荷无所谓地笑笑说:“妈,这你就不要操心了,我现在带着蛋蛋,过得不是挺好的嘛!” “话不能这么说。有道是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孩子再好,你再疼他爱他,可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长大了他就要做自己的事儿,有他自己的家,儿女不能陪伴你一辈子,哪怕是半路夫妻,也有个伴儿,有个人说话拉呱,总比孤孤单单一个人强。” 钟小荷听着这话,心里忽然一动。李明英这话,真不知是劝她还是说的自己。钟小荷抬头看看李明英,面容瘦削沧桑,两鬓已经看得见一丝丝白发了,看上去总该有五十岁上下。可她仔细想一想,她是家中老大,她今年二十二岁,李明英那一辈的农村人结婚一般都早,这么一推算,李明英顶多也就四十五六岁吧? “妈,你今年多少岁数了来着?”钟小荷忽然问道。穿过来就忙着离婚,李明英的年龄她还真不清楚。 “你这孩子,冷不丁问这个干嘛?”李明英笑着说,“白养了你们了,连你妈多大岁数都不知道。我十八岁那年过的门,二十岁生的你,你自己算算呢?” 二十岁生的她……四十二?钟小荷真有些惊讶了,还这么年轻!女人四十一枝花,四十二岁放在大城市,还是留长发穿短裙,去跳舞约会喝咖啡的年龄呢。 她记得听说过,家里父亲去世时小松才六岁,现在小松十五,也就是说李明英丧偶九年,三十三岁就开始守寡了。 钟小荷一下子对李明英刚才那番话有了新的感触。这哪是劝她,这分明是李明英自己的悲凉感慨啊! 钟小荷定定地看着李明英,忽然问道:“妈,你看你劝我一套一套的,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啊?”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李明英表情一下子有些急,责怪地说:“我这都大半辈子了,黄土都埋半截了,说这些子话做什么!” “妈,你这才四十二,怎么就叫老了!老来夫妻少来伴,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这不是你自己说的?那你还拿来劝我来着。”钟小荷说着轻笑。 “我跟你不一样。”李明英剥花生的手顿了顿,叹口气又继续剥了起来,“你爸去了之后,我一个女人拖着三个孩子,一高二低的,我哪敢想旁的?就算有合适的,我也怕人家对你们三个小孩不好啊。再说人家谁也不傻,谁愿意跟着我养孩子拉重犁!” 想想一个年轻寡妇,辛苦养大三个孩子,家里也没个依靠,也就难怪形成了她处处忍让、处处求全的怯懦性格了。 如果李明英能够再婚有个伴儿,钟小荷觉着起码能跟李明英相互照顾一下,算是解决了这个家庭的一部分问题,她对这个生身的妈也就放心些。可是—— 这事情还真不是她能做主的。她琢磨着李明英话里话外那感慨,觉着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感情上应该是愿意再婚找个伴儿的,可未必就能放开思想走出这一步,再说小葵、小松那儿未必就没有阻力。 “妈,等我那房子盖好了,我打算开个店呢,我平常要看孩子,到时候可以让小松去给我看店,反正我看他年纪小也干不动农活,你看行不?” 李明英忙问:“开店?你要开什么店?” “我打算开个超市。”看到李明英不解的表情,钟小荷说:“嗯……就是开个百货商店。” “哎呀,你一个年轻女人还带着孩子,蛋蛋爸不是给你抚养费吗?你开个店多操心挨累,再说万一不稳当呢?” “哎呦妈,他给不给抚养费,我也不能不事生产啊!总得做点事情。” 眼下她带着蛋蛋没太多工夫,她目前的路子,就是买地皮买股票,哪些股票能发展壮大挣到钱她肯定比别人清楚,开超市也就是顺带一下,让人看起来有个营生。超市毕竟是往后零售业发展的大趋势,钟小荷估计应该是能做起来的,小松看着倒也本分懂事,正好把小松带动起来,多教教他。 蛋蛋上小学的时候她肯定会离开,这小镇的学习条件自然是不放心的。往后小松即便就在这小镇上经营超市,也是够吃够用了。 小葵从园上回来的时候,果然摘了两个水嫩的小番瓜,李明英便叫小葵去切肉炒菜,她跟钟小荷一起剁碎了番瓜,包了一锅死面包子,最新鲜的菜,自家磨的面,吃起来十分清淡爽口。 “好吃。”钟小荷笑。 “好吃就多吃点,等会儿走的时候,给蛋蛋带几个回去。” “行啊。”钟小荷也没多客气。她说着瞄了一眼小葵,小葵从菜园回来后就一直默默做事,低头吃饭,几乎没再跟她有过交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钟小荷估计郑家不会把蛋蛋送来的太早,在李明英家里等到午后下了凉,便骑车回家去。她回到家里,一直等到天傍晚了,还是没见郑家把蛋蛋送回来。 蛋蛋是郑家的孩子,杨玉花疼孙子疼得真切,钟小荷自然不担心郑家会对孩子不好,可蛋蛋现在晚上很粘她,天黑了只怕要哭闹了。钟小荷有些坐不住了,是不是杨玉花想留蛋蛋住一宿?那也得跟她说一声呀! 钟小荷现在的住处没装电话,她跟李老奶交代一声,说她出个门就回来,要是郑家把蛋蛋送来了,就让他们稍等一会儿。 钟小荷来到街上,找了一处公用电打给郑家,可打了两遍却一直没有人接。一家人按理都在,就算过寿,也不会听不见电话吧?钟小荷努力回想郑广涛的手机号码,当初在省城郑广涛住院的时候给过她,她也打过一回,可哪里能记得清楚?好在那年代手机还少,基本就是“130”、“131”开头的,钟小荷努力回忆了半天,试着拨了出去,到拨出第三个号码,终于对了,电话一接通,郑广涛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 “喂,谁呀,我现在有事!”郑广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钟小荷才不管他烦不烦,她还烦着呢,就冲着电话说道:“郑广涛,你早点把蛋蛋送回来,他晚上不愿意要旁人,会哭闹的。” “……小荷!”郑广涛顿了顿说,“我在半路,马上到你家。” 钟小荷放下电话,便回到家中等。按说从郑家圩子到镇上,也就七八里路,应该很快就能来到,可她等了又等,等得有些躁了,郑广涛的车才匆匆停在楼下。钟小荷迎出门,便看见郑广涛匆忙下了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荷,上车跟我走。” 钟小荷甩了郑广涛的手,拧着眉问道:“怎么了?蛋蛋呢?” “蛋蛋……在医院。” “什么?”钟小荷声音不由得猛然拔高了一个八度,赶紧问道:“蛋蛋怎么了?” “你先别急,不碍事的。”郑广涛阴沉着脸耙了下头发,说:“咱先上车再说吧,我慢慢跟你讲。” 钟小荷定定神,狠狠瞪了郑广涛一眼,转身去楼上拿了件衣服,抓起随身的小包匆匆跑下楼。她上了车,郑广涛便立刻开车驶去。 “蛋蛋怎么回事?”钟小荷一上车就质问,早上抱走的时候,孩子可是好好的,现在突然说在医院,叫她怎么不着急? 郑广涛一边开车,一边觑着她的脸色说:“蛋蛋……掉进荷池里去了,呛了水。” ☆、第28章 耍弄 “蛋蛋……掉进荷池里去了,呛了水。”郑广涛说,赶紧又追加了一句:“你放心,已经不碍事了。” 什么?这么小的孩子!钟小荷心里一颤,立刻质问道:“郑广涛,你们好几个大人看一个孩子,怎么让他掉荷池里去了?” “就是……一时疏忽。”郑广涛说,“一时没注意,他可能伸手想去捉鱼,一下子掉进去了。” 一时疏忽?钟小荷努力压住怒气,追问道:“谁看着他的?你说呛了水,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下午的事,可能是受了惊吓,呛了几口水,咳嗽了几声,有点发烧。医生说要住院观察。” “我问当时谁看着孩子的!” “就是……小荷,这事怪我。”郑广涛吞吞吐吐地说,“当时,我抱他在池子边上玩……” 郑家院子里的那个荷池不大,也就三四米来长,两三米宽的样子,高出地面,边沿砌成三十公分宽的水泥台子。当时是在下午,杨玉花跟郑怀岭在厨房忙碌晚上的寿宴,郑广涛便带着蛋蛋在院子里玩。蛋蛋要看鱼,郑广涛就把他抱在荷池边上,从后面抓稳他,让他蹲在池边的台子上玩。 蛋蛋玩了一会儿,郑广涛走开去点了支烟,就让跟在他旁边的吴蓉蓉先扶一下蛋蛋。吴蓉蓉一边漫不经心地扶着蛋蛋的小胳膊,一边扭头跟郑广涛说话,只顾发嗲卖骚去了,谁知道蛋蛋忽然探身往池子里去抓鱼,吴蓉蓉注意力根本就没在孩子身上,结果蛋蛋就噗通一声,头朝下栽进荷池里去了。 尽管郑广涛飞快地窜过去把蛋蛋捞了上来,但孩子头朝下栽进去,这荷池为了养金鱼挖的挺深,孩子难免呛进了水,不住地咳嗽,小脸憋得发紫,好在是夏天,孩子没冰着,一家人先按着老经验给孩子拍背控水,换了衣裳,见孩子还是总咳嗽,郑家自然也没心思弄什么寿宴了,就赶紧送去了医院,结果送医院以后,孩子开始发烧了。 一时疏忽,一时疏忽……去你妈的!钟小荷抓狂地想骂人。什么一时疏忽,拿别人的孩子不当孩子是吧?水池边上也能疏忽?谁知道那个吴蓉蓉是不是故意的! 坦白说,钟小荷没怎么恨过小三,她恨小三做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小三的确是贱,但首先还不是因为这男人自己渣?再说她突然穿来,对郑广涛的出轨并没有多少感情上的痛苦,反倒有一种审视旁观的心态,冷眼看着小三们在那儿耍猴。 可现在,这一对渣男贱女害她的蛋蛋落水了!呛水了!发烧了!她前世今生唯一温暖的小热源! 钟小荷虽然医学知识懂得不太多,可她多少也知道,孩子呛了水,很容易得肺炎的! 钟小荷定定地望着车窗外,很长时间没有出声。郑广涛偏头看了她好几遍,努力放软了声音说:“小荷,你别太担心,这个天气,蛋蛋就是在水里呛了一下,可能有点惊吓,不会有事的。” “没事?”钟小荷冷冷地说,“没事你跟你那个吴蓉蓉怎么不去医院躺着?” “小荷,她疏忽大意,我肯定饶不了她,可这真是个意外。”郑广涛说,“谁也不想发生的事情。” 钟小荷抬手打断了郑广涛,只说了一句:“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 钟小荷匆匆跑进医院病房。她一眼看见杨蛋蛋小小的身体抱在杨玉花怀里,杨玉花半坐在床边,孩子似乎睡着了。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蛋蛋头上扎着针,正在挂水,眼睛微微闭着睡觉,小鼻子时不时还抽噎一下。 孩子太小,又胖,胳膊上肯定不好找血管,吊针打在一侧头上,小光头上本来只有短短的毛茬,因为打针,让护士刮出一块发青的头皮。钟小荷伸手摸摸孩子的脑门,觉得似乎没怎么发烧了。 钟小荷仔细把孩子察看了一遍,才抬头扫了一眼屋里,郑怀岭坑着头坐在屋角的凳子上,吴蓉蓉靠墙站着,低着头,见钟小荷的视线扫过来,身体稍稍扭动了一下,继续低头不语。 “医生怎么说?”钟小荷轻声问杨玉花。 “说发烧可能是水激的,惊吓也会发烧。可这孩子总咳嗽,最怕是水呛进肺里,会得那个什么吸入性肺炎。打了退烧针,说观察观察,刚才醒着,哭闹找你,这会子才刚睡了。”杨玉花说着眼睛就泛红了,扭头冲吴蓉蓉骂道:“你个作死的坏货,我看就是你想害我孙子。”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们都在家,我怎么会故意的!我就是一下子没注意,谁知道他突然就掉进去了……”吴蓉蓉竭力给自己辩解,说着就涌出了两泡眼泪,可怜兮兮地望着郑广涛,哪知郑广涛眼睛正盯在孩子身上,没看她。 吴蓉蓉现在后悔啊,之前送蛋蛋来医院,她看护下出的事,便也只好表现出一副内疚关切地样子跟着来了,现在跟钟小荷对上,再加上杨玉花一直不停地指责她,吴蓉蓉真后悔跟来,或许,她当时根本就不该到郑家来。 “广涛,你相信我,我真的就是一时没注意,广涛,我真不是故意的,孩子掉水里我也着急……”吴蓉蓉眼泪汪汪地对郑广涛辩白,说着说着,不由得声音就高起来了。 “你出去!别在这叫唤。”钟小荷抬手一指门口,吴蓉蓉跺跺脚,恨恨地瞪了钟小荷一眼,扭着尖尖的高跟鞋往外走。 郑广涛走过来说:“烧也退了,你别担心……” “你也出去!”钟小荷看都没看郑广涛。她弯下腰,小心地从杨玉花怀里接过蛋蛋,抱着他坐在床边。她看着孩子沉沉睡着,心里一阵抽痛。 郑广涛脸色讪讪的,站那儿没动。 千不该,万不该,门口的吴蓉蓉不该又扭着高跟鞋走了回来,两手挽住郑广涛胳膊,贴在郑广涛身上说:“广涛,我们走。不就是掉进水里一下子吗,又没怎么样,那么小的荷池还能淹死人不成?反正都离了婚的,还当自己是谁呢!小孩反正是给她了的,早跟郑家没关系了……” 钟小荷一听这些话,气直往上冲,她怀里正抱着蛋蛋,立刻就想放下孩子狠抽这女人一巴掌。她才这么想,旁边杨玉花比她动作更快,杨玉花本来就看这吴蓉蓉不顺眼,一听她说什么淹死不淹死的,气得站起来一个嘴巴子就抽过去了,吴蓉蓉本能地一低头,杨玉花的巴掌抽在吴蓉蓉半边头上,索性就手一抓,就把她头发揪住了,另一只手随即又抽了上去。 “你敢咒我孙子!你这个不要脸的坏货!我看你就是成心让蛋蛋掉水里的!” 杨玉花一个经常干活的农村妇女,手劲儿自然不小,一下子就把吴蓉蓉打懵了,吴蓉蓉一声尖叫,钟小荷皱眉的同时,飞快地用手捂住了蛋蛋的耳朵。 郑广涛也被杨玉花突来的冲动弄懵了,反应过来赶紧来拉杨玉花,谁知道杨玉花放开吴蓉蓉,反倒先眼泪鼻涕地先哭开了。 “你个黑心的贱货,你要是当上咱蛋蛋的后娘,他还能有活路吗……” 吴蓉蓉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呢,又被打的发懵,杨玉花猛一松手,吴蓉蓉趔趄着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郑怀岭这时候也跑了过来,郑怀岭看着地上的吴蓉蓉直跺脚,责备杨玉花:“她好歹怀着孕呢,怀着郑家的骨肉,你说你……” “怀她娘的个x。”杨玉花骂。 怎一个乱字了得!钟小荷无奈地抱紧蛋蛋,蛋蛋小身体动了动,嘴一张,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钟小荷赶紧摇晃着蛋蛋,同时冲屋里几个人说道:“你们都行行好,都滚出去行不行?” 郑广涛青了一张脸,把抽着气坐地上哭的吴蓉蓉拉了出去。 “你看你,她怀着孕,万一她出了什么事,咱家也不好说话。”郑怀岭临出去时低声又低声抱怨杨玉花。 “掉了正好。”杨玉花打完了,心里其实也有点怯,真摔流产了肯定要闹一场。杨玉花恨恨地嘀咕:“这女人哪是个正经的,早晚也不能跟广涛安生过日子。” 钟小荷冷眼看着,吴蓉蓉那一下跌得不轻。话说这女人既然怀着孕,穿那么恨天高的高跟鞋做什么! ****************** 郑广涛他们几个人出去就没再回来,钟小荷抱着蛋蛋坐到半夜,一放在床上,孩子就惊惊觉觉的,容易惊醒哭闹,肯定是白天受了惊吓,钟小荷便一直抱着他睡。后来杨玉花换她抱了一会儿,两个女人一夜几乎都没睡,半夜里蛋蛋醒了一回,睁眼看见钟小荷就抓住她衣裳不松手,杨玉花给冲了些奶粉,蛋蛋喝了多半瓶,很快就又睡了。 早晨蛋蛋醒来的时候,护士来量过体温,三十六度八,打过针烧是退了,可总时不时咳嗽。不过醒来后精神似乎好多了,坐在钟小荷腿上摸着自己扎过针的脑袋,小脸蛋上一片委屈。 谁知道只隔了一夜,郑广涛那边形势急转直下。郑广涛自己一直没进来,郑怀岭进来说,吴蓉蓉让郑广涛撵走了。 “这女人根本就没怀孕!”郑怀岭懊恼地说,“她耍弄人呢!” 原来吴蓉蓉昨晚上被杨玉花气急打了,跌倒之后,郑怀岭跟郑广涛都不放心,出去后就叫她去检查一下,结果吴蓉蓉怎么也不肯去。 女人怀孕跌倒,怎么能不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呢?她越死不肯去,郑广涛越起了疑心,大晚上的妇产科不上班,郑广涛索性硬押着她去挂急诊,b超一查,肚子里连个豆子都没找到。 郑广涛气得差点炸了,不顾吴蓉蓉各种表白哀求,连夜把她拽出医院丢在大街上。他一个管着几百个建筑工人的包工头,还指望他菩萨心肠不成? “根本就没怀孕?那她不是拿着个什么检查报告来的吗?”杨玉花疑惑。 “肯定做假的呗。” “她奶奶的臭货,在咱家作了十几天的妖,装的跟真的似的,你看你怪孝顺她的吧!你个老东西,你再去给她弄鱼汤养胎呀?” “说什么呢你!”郑怀岭满脸尴尬,“谁也不知道这样啊!” 钟小荷听得简直瞠目结舌,这拍宫斗剧呢?她一下子就想起那些清穿宫斗剧里的情节了。要说这吴蓉蓉也真够极品的,不过反过来想,不是极品也成不了如此无耻的小三。 吴蓉蓉知道郑广涛离婚后,便认定是个机会,不惜假怀孕想要跟郑广涛结婚。其实吴蓉蓉也打过小算盘,虽说假的真不了,可只要顺利抓住郑广涛,结了婚领了证,她有的是机会和法子解决“怀孕”的问题,再说了,小三的思维,这段时间里说不定就真怀孕了呢? 吴蓉蓉被郑广涛骂了个狗血喷头,也不知半夜三更去哪儿了。 钟小荷真想给郑广涛提个建议:找小三也是个技术活儿,你找那个只图你钱的,有职业精神的,或者你干脆就去某些场所,钱货两讫。你找上吴蓉蓉这样的,感情和金钱混为一谈,弄得你自己下不来台,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郑广涛之后几天都没怎么到病房来,却也没走,据杨玉花说就在医院附近溜达,或者在外头抽烟。 蛋蛋拍了胸片,说是呛水引起了支气管发言,建议住院治疗一阵子。确定是支气管发炎,钟小荷反倒不那么担心了,总比吸入性肺炎好治疗。她现在担心的,是孩子变得更黏糊了,也更容易哭闹,这么小的孩子,难免受惊吓了。 要说蛋蛋这孩子,平时十分省心好带,爱笑,爱玩,苹果脸蛋总是乐呵呵的,现在看到孩子委屈的小脸,钟小荷整颗心都皱起来了。 不亲手抚养一个孩子,就没法体验到这种血脉相连亲情相依的感觉。 ☆、第29章 猪精儿 蛋蛋在医院整整住了一星期院。 出院的那天杨玉花说,回去应该找人给孩子收收惊。到家以后,李老奶过来看蛋蛋,便也说应该给孩子收收惊。 孩子明显是受了惊吓,爱哭闹,爱粘人,往常睡醒了很少哭闹的,这阵子每当睡醒了总要哭闹一阵子,要是醒来一睁眼看不到妈妈,便哭闹个不停。孩子本来就打针吃药不舒服,吃东西也少了许多。钟小荷寸步也不敢离,真有些抓狂了。她从不信巫婆神汉那一套,可看着蛋蛋那样儿,她自己都想去求神拜佛了。 杨玉花的意思,就是要去请赵婆子走一趟,李老奶却说,赵婆子惯会给受惊的小孩吃她自己配的草药,怪苦的。钟小荷一听就不愿意了,且不说苦苦的草药孩子肯不肯吃,万一那种私自乱配的草药不安全呢?吃进嘴里的东西,哪能有半点马虎。 李老奶说:“叫我说呀,你也不用找什么神婆子,你就给他弄个桃木珠子戴在手上,桃核儿磨成的那种也行,最好再戴个小银镯子,都避邪的。” “我听说猪精儿也能避邪呢!”杨玉花说。 “猪精儿小孩戴着最好了,避邪压惊,保平安,就是这猛一下子不好找。”李老奶说。 什么猪精儿?钟小荷忍不住便问了出来。民间有些习俗也有他的道理,真要是管用的好东西,不好找也得赶紧找一个呀! 李老奶和杨玉花就跟钟小荷解释起来。所谓猪精儿,也叫做猪惊骨,是猪脑袋里的一块骨头,据说给孩子压惊避邪最管用。那东西正面看像个龙头,反面看像个小鬼脸儿的,需要打磨得滑溜了,用红绳穿起来给小孩子戴在手腕上或者脚腕上。 “既然是猪脑袋里的骨头,也不应该太稀罕,咱赶紧想法子找一个呀!”钟小荷说。只要不是让蛋蛋吃香灰、喝苦药那一套,让孩子佩戴个什么东西,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 “你不懂,要大猪的才好,猪的年头越多越好。杀猪的人平常也不留那东西,拆猪头弄出来很麻烦的。”李老奶说,“去问问那些杀猪的,他们杀了那些年的猪,说不定家里有留着的。” “我这就去找去。”杨玉花立刻就说,“我经常买肉呢,几个杀猪的我差不多都认识。” 杨玉花说完就风风火火走了。 第二天上午,杨玉花没来,郑广涛却跑来了。蛋蛋住院的这几天,钟小荷越是看着孩子打针吃药受苦,就越是怨恨郑广涛,而郑广涛似乎也有些自知之明,一直就在病房外头呆着,很少出现在她跟前。 “我给蛋蛋送东西来。”郑广涛一见面就说,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红手绢的小包,打开来,是一对宝宝的小手串,红色丝绳上穿着五颗桃木的小珠子,下边栓着两个小巧精致的银铃铛,还有一个白色的东西,花生米那么大,滑溜溜的,质地看着有点像象牙,上边有天然的孔洞,看上去还真有点像个龙头。 “这个给蛋蛋戴上。”郑广涛说,“这猪精儿,我今早晨在村里的老石磨上磨了一早晨。” 钟小荷自动忽略了其他的话,伸手拿起那两个手串,给蛋蛋系在手腕上。藕节一样的手腕儿带着红绳手串,看上去十分可爱。蛋蛋也来了兴趣,自己举着小胳膊,这边摸摸,那边看看,索性再放进嘴里咬咬。 “蛋儿,不能咬,不好吃的。”钟小荷拉下他的小手,自己检查了一遍,万一红绳系得不结实,这些颗粒状的小东西被孩子吃进嘴里就不安全了。 “我看给他系在脚上吧,反正长度也够。系在手腕上他免不了总在嘴里咬。”郑广涛说。 钟小荷想了想,也是,便又解开红绳,转而系在蛋蛋的小脚丫上。蛋蛋走起路来银铃铛带着响儿,挺好玩的。 “小荷,我明天要回省城去了,在家里盘桓了这一两个月,中间就回去几天,老这么着公司不行。” “这是你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想告诉你,往后你离蛋蛋远点儿。”钟小荷带着怨恨说。 “这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可我是蛋蛋爸爸,我这些天也心疼难受,这不都是意外吗!”郑广涛叫屈。 “意外?这次是吴蓉蓉,谁知道下回又来个谁?再说我孩子是交给你的,你怎么给我照顾的?亏你好意思说是意外!”钟小荷语气尖锐起来,“郑广涛,你自己看看,蛋蛋的脑门上全是针眼,每次在头上打针,头皮刮得青一块白一块的,我现在想带他去剃头都不敢,怕碰到针眼孩子疼。我不管你是意外还是怎么的,反正往后你离我的孩子远点,越远越好。” 郑广涛沉默地看着她,掏出一个折叠的纸条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我拖欠你的那十六万,现在给你,还有蛋蛋两个月的抚养费,存在一起了。我估计我一时半会没空再回来,小荷,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可我……我也不好受。这阵子日子过得全乱套了。”郑广涛说着,叹口气低头走了。 ****************** 不知道是不是猪精儿真有什么作用,还是时间和陪伴让孩子慢慢治愈,蛋蛋渐渐好了起来,一段时间后,吃饭基本恢复了,晚上不在动辄惊醒哭闹,可粘人却仍然粘得厉害,还有,洗澡的时候尤其不喜欢给他洗头洗脸,洗头洗脸的时候就容易抗拒哭闹。 钟小荷恨得咬牙,孩子这不会是留下阴影了吧? 傍晚在门前乘凉,钟小荷跟李老奶探讨起“育儿经”,便说起蛋蛋不愿意洗头洗脸。老年人的许多育儿观念可能是落后了,可有些照顾孩子的经验却是值得听一听的,比如有一回蛋蛋晚上踢被子着了凉,冻肚子了,白天便便就不太正常,李老奶便跟她说,煮个鸡蛋,趁热拿干毛巾包上别太烫,放在孩子肚脐上焐焐热就好了,钟小荷半信半疑试了,果然管用哎。 “小娃儿大多数不喜欢洗头洗脸,不喜欢你就少给他洗呗,洗头他不舒服。”李老奶说,“大一大就好了。” 钟小荷说:“我是担心,他上回掉水里了,怕水了。” 臧傲这天下午经过的时候,跟李老爷子坐了坐,在那儿等着狗去买烟。他听了就在旁边说:“怕水你就更应该让他去玩水,最好带他到河里玩去,越不敢让他沾水他不是越怕?” “胡说,蛋蛋他才多小!”李老奶说,“你一岁半能下河玩水呀?你成精了你。” 臧傲自己也笑了起来,忙解释说:“小男孩要皮实才好,等大一大,让他学游泳去,让他玩水,保证就不怕水了。” 钟小荷听说,臧傲跟王家姑娘的婚期基本定了,打算在秋天。有时候听李老奶说起婚期,要准备很多彩礼,女方又嫌弃没有新楼房。 “结婚真麻烦!打光棍多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胡说八道,满嘴放炮。”李老奶立刻就训他。 “满嘴放炮。”旁边一个稚嫩可爱的声音。得,又让蛋蛋学去了!钟小荷看着正跟黑狗玩的蛋蛋,想笑又不敢笑,见臧傲自己也一脸好笑,她索性就按臧傲自己说的,装没听见。反正没人理会,小东西很快就忘了。 蛋蛋小朋友学话快,什么都学,有时候外边来了小贩,吆喝着卖什么东西,他也跟着学。比如一大早站在二楼阳台,蛋蛋小朋友挺着肚子学人家吆喝卖豆腐。 “豆腐哦~~”拉长的小嗓门,学得还挺像。 结果卖豆腐的老头儿偏偏耳朵尖,立刻停下卖豆腐的手推车,冲着钟小荷家楼上喊:“要买豆腐?” 钟小荷好笑地伸头一看,卖豆腐那老头停下不走了。好吧好吧,算是她儿子喊住的,于是钟小荷便端着碟子下来买一块,豆腐掺上鸡蛋、肉末做一道豆腐丸子,松软软香喷喷,蛋蛋爱吃。 ****************** 入了秋,天气转凉,钟小荷的新居也落成了。完全按她的喜好设计、装修,大落地窗,大阳台,大露台,看着就让人喜欢。等房子通风干燥之后,钟小荷就搬了进去。搬家再简单方便不过,租住的房子到她的新居,只隔着李老奶家的小楼,并且除了衣柜和床,其他都是些好拿的小东西,招呼几个就近的邻居帮忙搬进去就行了。 当地的风俗,搬新家照例要放鞭炮,钟小荷便也放了一挂。第二天李明英带着小松来“踩当门”,也就是贺喜搬新家,便又让小松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 “你这一楼真是要开店呀?”李明英看着敞亮空旷的一楼就问她。 “对,我下一步腾出来手就筹备。”钟小荷说。她之前已经定做了开放式的货架,估计这几天也该送过来了,连超市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蛋蛋超市”,多可爱多响亮啊! “现在蛋蛋太粘我,我怕有时候顾不过来,让小松往后来帮我照应一下,我寻思让他学着做生意,往后店开起来了,我该给他工资给他工资。妈你看行不?” “行!当然行!”李明英挺高兴的,说完了可能又觉得太直白急切了,忙又说:“他是你弟弟,他这年纪在家也干不动重活,来给你看店帮点忙,要什么工资呀!你使唤着教他做事就行,不用工资。” “他真能做好,往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当然得给他工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钟小荷说。 她现在在这小地方开超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拉扯娘家一把,这小松看着倒也本分懂事,他要是有个可靠的营生,慢慢的能把这个家庭撑起来,李明英的很多困难也就迎刃而解了。 说了一会儿话,李明英看着钟小荷,便试探着说:“那什么,小荷,你看你现在房子也安顿下来了,店也要开了,是不是该考虑你自己的事儿了?” “妈,怎么又提起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吗,眼下我没打算考虑这些。” “就是吧……有人在我跟前提呢。”李明英觑着闺女的脸色说,“村里你三奶,提她一个亲戚的儿子,不是离婚、伤家的,人家没结过婚呢,就是家里穷,耽误大了没娶上媳妇,人很老实的,人家说了,不嫌弃你离过婚,孩子人家也愿意养,保证拿当自己的疼,这人……” “停!”钟小荷头大地举起一只手,什么叫他妈的不嫌弃她?钟小荷听了烦。“妈,你往后能不能别在我跟前说这些?他还不嫌弃我了,我嫌弃他行不行?这年头一个男人混得穷困潦倒娶不上媳妇,我要他做什么?他又图我什么呢?我有房子我有钱,都是我儿子的,我的孩子我自己养。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直接回了别在我跟前提!” 钟小荷说话的语气太重,李明英便尴尬了,嚅嚅半天才又说:“三奶她也是热心……” “她热心不热心跟我没关系,你往后别理会就行了。” 奶奶的,遇上个渣男离个婚,她招谁惹谁了! ☆、第30章 借蛋蛋 经过一番筹备,钟小荷的“蛋蛋超市”正式开业了。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也不想太出风头,所以开业第一天也没有搞什么盛大开业仪式之类的,只是之前做了些宣传,开业进店就有礼品。 购物的礼品是几样任选的小食品,不购物的也会送两根棒棒糖。东西不值什么钱,却吸引了很多孩子,孩子必然引来了大人。镇上的老百姓也没几个到过大城市的,几乎都是头一回见到“超市”这种形式,对开放式的货架充满新奇。对比镇上传统的封闭式柜台商店,超市买东西要自由有趣多了,第一天开业反应就特别好。付款台前挤满了人,小松便带着腼腆的笑容,快手快脚地收款、找钱、送出小礼品。 “蛋蛋超市”就这么顺利开起来了。三间楼房的地方,不算大,钟小荷跟小松两个人轻松照看过来了。也因为只有两个人手,超市里没有散装食品区,钟小荷采用了把散装的饼干、糖果、干果等东西装成几种规格袋子的方法,不光避免有些顾客随便品尝,同时也省了不少事。 最高兴的大约是蛋蛋小朋友,琳琅满目都是好吃的,可把他乐坏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钟小荷的工作就是跟在他身后理货,蛋蛋小小的人儿歪歪扭扭拖着购物篮,不停地往里头扔东西,钟小荷则好笑地跟在他后面一样一样再放回去。 小松年纪虽然小,性子有些内向,说话温和腼腆,做起事来不急不躁,对顾客也总是很有耐心的样子,钟小荷对这个弟弟真觉着挺不错,懂事勤快。让小松来帮她,而没有让小葵来,钟小荷也是有考量的,小松年纪小,初中才毕业他也干不了家里的农活,而小葵这两年都跟着李明英做农活,留在家里能帮衬李明英更多。 钟小荷在二楼给小松安排了一个房间,小松每天早起就忙着打扫卫生,整理货品,稍稍闲下来就分装那些散装的货物。这个十五岁的农家少年看着腼腆,却也有着一股子慧黠,一回一个妇女带着孩子来买东西,那六七岁的孩子偷偷把两根火腿肠装在裤兜里,付款的时候小松就笑着对那妇女说:“一共二十四块八,小弟弟兜里的火腿肠就算了吧,送给他吃好了。”那妇女伸手一掏,便赶忙把钱付了,临走时还客客气气的。 于是忙的时候钟小荷便也在超市里一起忙,顺便照看蛋蛋,不忙的时候小松一个人就够了,钟小荷便专心管好孩子。 超市开业一个月后,钟小荷跟小松一盘账,算下来居然赚了四千多块钱。自家的房子也没有房租,这个收入让小松着实惊讶了一番,捧着账本激动地跟钟小荷说:“大姐,咱真的赚了这么多钱啊!” 钟小荷说:“这才刚开始营业呢,往后应该还能增加。”她说着便数出一千块钱递给小松,“小松,这给你当工资。” 小松忙推开她的手说:“大姐,我在你这吃在你这住,你教我做生意,哪能再给我钱!再说了,我初中的同学去邻镇火机厂打工,一个月累死累活才三四百块钱呢。” “大姐开这店,就是想跟你一块挣钱的。”钟小荷笑着说,“先给你这么多,你也别乱花,回去给妈收着。往后你大了,你自己也能把超市做起来,也能挣更多的钱。” ****************** 听说臧傲的婚期安排在十月一,婚期临近,李老奶便也跟着操忙张罗。婚礼前的一天,臧傲来超市买喜宴用的烟酒和喜糖,还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钟小荷便跟他开玩笑说,要当新郎官了,也该好好收拾打扮一下。 “我忙得水都喝不安生,还有力气收拾打扮呢!”臧傲说,一转身看到蛋蛋,就顺手把蛋蛋一抱,扔起老高又接住,逗得蛋蛋又叫又笑。臧傲一边逗着蛋蛋玩一边说:“结婚嘛,算是完成了人生一大任务。要是能生个像蛋蛋这么好玩的宝宝,也不枉我挨累结一回婚了。” 钟小荷知道他父亲身体不便,结婚的事情几乎都靠他自己忙碌,也的确是够忙的了。 臧傲在超市定足了婚礼用的烟酒糖果,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因为钟小荷一下子没进那么多的烟酒,便答应赶紧帮他进货,保证不耽误婚礼用。 “对了,还有个大忙要你帮。”臧傲笑着说,“你把蛋蛋借给我行不?” 借她儿子?借来做什么啊? 臧傲说:“我想让蛋蛋给我滚床,还有压车。我们家是单门独户,相处好的几家也没有小的男孩儿,我就看着蛋蛋好,整天乐呵呵的,看着就讨人喜欢。” 滚床是当地的一个风俗,新婚头天晚上,新郎官睡婚床,要有一个男宝宝一起睡,叫做“金龙滚床”,寓意大概是早生贵子、一举得男之类的。婚车上则也要带着个男宝宝去接新娘,叫做“金童压车”,跟滚床也是一个意思。 话说从这些风俗看,当地是有多么重男! 滚床、压车的男童,一般都是新郎官的侄子之类的,臧傲家是单姓,也没个兄弟近房,便也只好找旁人了。 “蛋蛋……能滚床吗?”钟小荷看看蛋蛋,真不敢确定。让臧傲搂这小家伙睡一夜?能行吗?直觉的就行不通。 “能啊,借给我玩一晚上。他平常跟我也熟悉,很愿意跟我玩儿。” 玩?谁玩谁呢!钟小荷便用开玩笑的口气说:“我倒不是不愿意借,可他也太小了,这阵子又特别粘我,半夜哭闹你肯定哄不了,再说你也没带过小孩,要是他半夜尿床,给你洗洗床单画画地图,我看你怎么办!” 这倒真是个问题了!臧傲想了想,转身跑去隔壁问李老奶,李老奶说,其实也不用蛋蛋在床上睡一夜,头天晚上抱他去床上睡一觉,滚几圈就行了! “那行!”钟小荷痛快地笑着说,“知道你忙,到时候我把他给你抱去。先说好了,咱们蛋蛋给你滚床,喜糖准备多多的。” “那还用说!蛋儿,你给叔叔滚床,叔叔给你包个大红包。”臧傲说。 当地婚俗,头天下午就要把至近的亲戚请到家里来,开席摆宴。李老奶受臧傲的委托,特意来请钟小荷和蛋蛋去坐席,超市正在一天中最忙的时段,钟小荷便没去。等到吃过晚饭,她便抱着蛋蛋去臧傲的家。 这是钟小荷头一回去臧傲家,按着李老奶说的方向,钟小荷出了自家小楼,往后头老镇区走了一段,看到小巷里有一家门上挂着红灯笼的,便知道那是臧傲家了。怪不得臧傲经常在李老奶家晃悠,两家根本就隔得不远。 “臧”在村里是单姓,臧傲家里也没多少亲戚在,钟小荷一进院门,臧傲就迎了出来,从她怀里接过蛋蛋说:“我的小金童来喽!走,叔叔抱你去找糖吃去。” “可别,他一天到晚在超市里,总是变着法儿要糖吃,管都管不住。”钟小荷赶忙说。看着满超市各种糖果点心,蛋蛋小朋友禁不住诱惑啊!吃了糖,还不情愿刷牙,教他刷牙就各种撒娇耍赖敷衍。钟小荷说:“正长牙呢,蛀牙就糟糕了。” 臧傲一听,半路抱着蛋蛋就进了厨子做菜的帐篷。当地人办喜宴都是在家里,把厨子请到家里来。厨子的帐篷里正顺菜,臧傲就给蛋蛋捏了一个炸好的小酥饼,面皮儿包着豆沙的,蛋蛋小朋友笑眯眯接过来,立刻就咬了一口。 走哪儿吃哪儿,并且还总是旁人家的东西好吃!钟小荷在心里吐槽自家的吃货宝贝蛋。 臧傲抱着蛋蛋,引着钟小荷进了屋,屋子是那种低矮的小瓦房,看样子还是八十年代初建的,再往后几年建的房子就高大带走廊了。屋里亮着一盏白炽灯,好几个人正坐着说笑聊天,李老奶和李老爷子也在,见钟小荷进去,李老奶便赶忙起身给她拉了把椅子,招呼她坐下。 臧傲的父亲钟小荷也是头一次见,看上去应该五六十岁的样子,坐着的椅子旁边放着一根单拐,听说是早几年采石用□□放炮,没躲及时把腿砸伤了,留了残疾。钟小荷忙点头叫了声“臧大爷”,臧傲的父亲赶紧笑着回应。 众人坐着说话闲聊,臧傲把蛋蛋抱在腿上玩,蛋蛋挣扎着要下来,小家伙下来在屋里转悠了一圈,那黑狗正趴在臧傲旁边呢,蛋蛋蹲下来,把手里的豆沙饼送过去给黑狗吃。刚送到黑狗嘴边,蛋蛋却又突然缩回手,往自己嘴里送。 “蛋儿,那还能吃吗?”李老奶忍不住大笑,“你的哈喇子加上狗的哈喇子,吃着肯定香!”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蛋蛋看人家都笑了,自己也哈哈笑。臧傲便把那小酥饼要过来给狗吃了,又去给蛋蛋找饼干。 说了一会儿话,李老奶便和李老爷子起身去新房“铺床”,要儿女双全的全福人夫妻一起把新床铺好,一层层红艳艳的,铺好了就招呼臧傲: “把蛋蛋抱来滚一滚。” 臧傲就抱着蛋蛋去了新房,屋里的人也都跟去看热闹,臧傲给蛋蛋脱了小鞋子,把他往松软的棉被上一丢,说:“蛋蛋,去打滚儿去。” 谁知蛋蛋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踩着棉被,跑到床中央坐下了。李老奶就从床头抓了一把红枣招引他:“蛋蛋,过来吃枣子。” 小吃货果然立刻跑过来了,捏了一粒红枣就往嘴里送。李老奶就故意逗他说话。 “蛋蛋,这喜床好不好?” “好。” “新媳妇过门生个小弟弟对吧?” “对。” 有问必答,端看你怎么问了。 旁边一个妇女故意插了一句:“生几个?” 这个问题让蛋蛋小朋友为难了,扭头看看钟小荷,咬一口红枣,没回答。那妇女又追问了一遍:“生几个小弟弟?” 蛋蛋小朋友想了想,终于说:“两个。” 屋里的人便都哄笑起来,钟小荷在一边汗颜,蛋蛋的数字概念也才开始发展,人家一共就识两个数啊! “小孩嘴里套实话,蛋蛋说的一准了。”李老奶笑着说,“蛋蛋说了,生两个小弟弟。” ☆、第31章 急借钱 滚床的小蛋蛋似乎很喜欢人家的红床单红被子,喜话儿在大家的引导下也说完了,滚床单也滚完了,居然一副不愿意走的样子,坐在喜床上,拉着大红的新被子往自己身上扯,便又逗得一屋子人尽情哄笑。 “蛋蛋,咱回家吧,明早上你还要坐着花车去接新娘子呢!” 笑闹中天渐渐晚了,钟小荷怕孩子睡得太晚,便商量着小家伙回家。蛋蛋放开漂亮的红被子,似乎还不太舍得地又看了一眼,才扑过来抱住钟小荷。平常这个时候,他早该睡了的。 “对,明天蛋蛋坐车车,去接新娘子。”李老奶也念叨着,对臧傲说:“天也不早了,我跟蛋蛋娘俩搭伴儿回去了,你明天还大忙呢,尽早也歇着。” “对对,客走主人安,咱也都先回去了。”另几个亲戚也说。 臧傲送了他们出来,李老奶又嘱咐了几句,叫明天不要忘了啥东西,便跟李老爷子相互搀扶着,钟小荷抱着蛋蛋,一起往家里走。一路上,李老奶习惯性地又唠叨开了。 “这孩子,总算也结婚了。这些年光棍爷儿俩,混得不容易啊!” “早知道这样,原先还不如别给他上高中上大学,人家挣钱都盖房子娶媳妇,他爸挣的钱,这些年都供他上大学了,结果还弄的半路上没了工作,上不来下不去的。”李老爷子说。 “你就说的那些废话,有钱难买早知道!再说了,傲子他上了那多年的学,那也不是白学的,他肯定比那个睁眼瞎要明白,我看这孩子早晚能爬起来。” 钟小荷想起最初听到的臧傲“脑子有问题”之类的评价,便也忍不住好奇。这个臧傲,刚接触时觉着说话很冷很冲,感觉是有些怪脾气。渐渐熟悉了,发现其实也挺随性的一个人,没什么怪异的地方,不说旁的,爱他的狗,喜欢小孩儿,经常逗蛋蛋玩儿,对熟悉的人也都挺好。 有些人就不是个热情的性子,像臧傲,对不熟悉的人不太愿意攀交罢了。 钟小荷就问了李老奶一句:“大娘,你说臧傲原先挺好的工作,因为什么辞职不干了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那年突然拎着行李来家,就说是不想干了,他不愿意说,旁人渐渐也就不追问了。都传言他得罪了领导,可这孩子,不是个莽撞的人。现如今结婚成了家,总该好起来了。这女人呐,就是个揽草的绳儿。这些年光棍爷俩没个女人,家里真不像个家了。”李老奶絮絮叨叨地说着,“要不怎么说他妈狠心,你说怎么就能舍得抛夫弃子,儿子都舍得丢下!那年臧傲才几岁呀,八.九岁的孩子……” “我说你那嘴上怎么就没个把门的呢!陈芝麻烂谷子的,你翻什么破草垛!”一说起臧傲的妈妈,李老爷子就责备李老奶,“人家家里都说了,是死了的。” “蛋蛋妈也不是碎嘴的人。再说了,好些子人也都知道不是!” 钟小荷以前也听说过,说臧傲的妈妈很早就死了,也有人悄悄说是跟野男人跑了的。原先李老奶东家长西家短絮叨聊天,也随口说是死了。可今晚听李老奶这一番感慨,臧傲的妈妈真的是跟人私奔了? 这人也真够苦逼的。 “唉,成了家,他爸安心了,往后媳妇要是能知疼知热的,这孩子也算过上了好日子。”李老奶一路絮叨着,李老爷子偶尔插一句。老年人走路慢,钟小荷抱着蛋蛋,陪着李家老公母俩慢吞吞走到家,蛋蛋已经趴在她肩头睡着了。 一楼超市门关着,里面还亮着灯,钟小荷一推门,小松正坐在收款台后面听歌,当时很时兴那种随身听,其实也就是一种微型录音机。见她抱着蛋蛋进来,小松赶忙放下随身听,跑过来想帮她接下蛋蛋。 “不用。我直接抱他上楼睡吧。接到你怀里说不定又醒了。”钟小荷小声说,“你怎么还没去睡呢?” “我给你等门呗。怕你晚了抱着蛋蛋不好开门。”小松说,“大锅里有热水,温乎的,我洗完澡了,给你留的。” 家里有这么个弟弟还真挺好!钟小荷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在小松头上疼爱地揉了一把,说道:“赶紧睡觉去。” ****************** 当地婚礼讲究一个“早”字,尽早不尽晚,早早的吉利。一般八.九点钟的样子新娘子就进门了,即便路远些,再晚也不能晚于十二点,否则便要被人说不吉利了。王家姑娘离这有三十多里路远,所以一大早上天才亮,臧家就张罗着婚车和迎亲的人,七点不到,李老奶就领着一个老年妇女找到钟小荷家,后边还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这是我妹子,她是傲子的媒人婆。”李老奶介绍说,又指着那小姑娘说:“这个是她孙女儿玲子,今天当伴娘,傲子安排她专管抱蛋蛋的。” 蛋蛋是钟小荷从床上拽起来的,哄了又哄,骚扰了半天,小家伙才睁开眼,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蛋蛋,起来啦!起来去看花新娘子,新娘子有很多糖果哦!”连哄带骗,终于给他穿好了衣服起了床。今天要当“金童”呢,钟小荷便特意给蛋蛋小朋友打扮了一番,帅气的牛仔背带裤,小衬衫,小皮鞋。就是时间有点紧张,要是早早知道儿子要但当如此重任,钟小荷真想给他弄一身小燕尾服穿上。 她儿子多帅呀! 钟小荷给蛋蛋喂了些饭,牛奶,煮鸡蛋,钙奶饼干小家伙喜欢蘸着牛奶吃,吃饱了收拾停当,便准备出发了。玲子伸手想抱蛋蛋走,蛋蛋却歪着脑袋看看她,推开她伸过来的手,表示不愿意。 你谁呀,就敢来抱我? 幸好玲子早有准备,手一翻,翻出一个棒棒糖来。蛋蛋瞅着玲子手里的糖,扭头看看钟小荷,再看看玲子那张红扑扑的娃娃脸也挺讨喜,便又咬着手指思想斗争了一下下,终于投奔玲子去了。 “蛋儿,跟姐姐去接新娘子,要听话噢,不能哭闹丢面子。”钟小荷打趣地嘱咐蛋蛋,把他随身要用的手绢、水瓶装在一个小袋子里,交给玲子。 “玲子,麻烦你了,注意别给他吃太多糖。” “放心吧,有我跟着。”李老奶那妹子在旁边说,钟小荷送出门去,那祖孙俩就抱着蛋蛋走了。 七点钟的样子婚车出发,估计顶多八点多新娘子就该来到了吧?李老奶跟钟小荷便各自先回去收拾家务,约定等听到鞭炮响了,就一起去看新娘子。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十点多钟,新娘子也没来,臧傲却在李老奶的陪伴下匆匆来找钟小荷。 “实在不好意思,我想……临时跟你借点钱用。”臧傲脸色烦躁又无奈,望着钟小荷说:“别的地方,我想不到谁能一下子拿出现钱来。” 借钱?钟小荷看着臧傲,今天他穿了条深灰色的西裤,白色衬衫,自然都是新的,衬衫上折叠的痕迹还在呢,没打领带,脚上穿着黑色皮鞋。新郎官怎么突然要借钱? 心里虽然疑惑,钟小荷也不好急着刨根究底,就问道:“你需要多少?” “我……之前说好的九百九的上车礼金,今天王家突然跟我要一万……我知道你开超市,资金都占用着,你手上能有多少先给我多少吧,不够我再别处想想法子。”臧傲的神情隐忍、气愤而又无奈,哪还有新郎官的喜色! 上车礼金,一般就是在新娘上车时婆家送的红包,图个喜兴吉利,寓意新娘金贵。之前大聘小娶的彩礼都已经送过了,因此这上车礼金不会太多。 王家姑娘据说长得挺漂亮,只是婚姻不顺,接连退了两回婚。十八岁上说了门亲事,是个当兵的,拖了三四年没结婚,男方在部队提了干,婆家便有些看不起农村户口的王家姑娘,提出退婚,为此听说女方王家还闹了一场。之后又找了个对象,两年后王家主动退了婚,原因不太清楚。这一来二去,便耽误到了二十五六,成了农村少见的老姑娘,后来李老奶的妹子觉着俩人年龄、相貌都合适,帮着介绍,便又跟臧傲订了婚。 今早臧傲的婚车到了王家门口,还没进屋呢,便听到王家姑娘的大姨大声喝气地发牢骚,说外甥女儿人物相貌都一等一的好,怎么就落得找了个混下时的破落户!准岳母大人见了面,也没给好脸色。 “我听亲戚说,人家有钱老板要买你的采石场你不卖是不?你脑子转不过来是吧?早先还觉得你一个大学生,就算没工作,我闺女也将就了,你现在看看你,新房子没盖,钱也没有,往后这日子怎么混!” 臧傲耐住性子解释说,采石场的事情,王家姑娘也是知道的,家里是不富裕,可他一个大男人,养活老婆孩子还是可以的。 “别说那些没用的。指望你打石头养活我闺女,牙齿也饿撒了。”准岳母摆着手说,“新房子你也没盖,彩礼都按着一般化的,根本就不对。今天既然都要过门了,我再说旁的也没屁用,彩礼你必须得给我补点儿,要不人家说我白养这个闺女了。” 准岳母说,之前说定的上车礼金太少了,开口要一万,少一分不行。跟去接亲的媒人和亲戚好说歹说都没用,王家姑娘听妈的,坐在屋里怎么也不上车。臧傲看看身后陪他来接亲的亲戚朋友,想想家里的老父亲,着实无奈了,家里客都请了,喜宴都备好了,那么多客人等着,根本就是骑虎难下。在几个亲戚的劝说下,臧傲只好回到家中借钱。 “我临时借用一下,好歹先把这事应付过去,一定尽快给你还上。”臧傲简直是焦头烂额,总得先把这婚结了吧? 钟小荷也只听臧傲简单说了两句,稍一思索便说:“你等一等,我店里没这么多的现金,我现在就去银行给你提,一万是不?” “……耽不耽误你用?”臧傲问。他现在也没法子客气了,因为彩礼和婚礼的花费,几个亲戚之前也都借过钱,那年代农村老百姓家里,哪来的那多现钱? “我这儿好办,不用你担心。”钟小荷说。 不光是她现在跟臧傲熟悉了,算起来人家还从石塘子里救过她一回命呢,就单说眼前这年轻人各种不顺,使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她总有几分同情。遇上这么个闹心的事情,一文钱难道英雄汉,能帮她就帮一把吧。 钟小荷匆匆提了八千块钱,加上店里的两千块现金,一把手交给了臧傲。臧傲接过钱,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说:“谢了,妹子!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 钟小荷忙说:“没事儿,家里还那么多客人等着,先把新娘子接来再说吧。” ☆、第32章 什么错 臧傲拿着钱,匆匆返回去接新娘。十一点多钟,新娘的花车终于出现在村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后面跟着一辆白色面包车,坐着的肯定是娘家送亲的队伍,还有一辆锣鼓车,其实就是一辆敞篷的小货车,上面坐着十几个锣鼓手,正憋足劲儿敲敲打打呢。 亲友们赶忙依照风俗,从村口开始放鞭炮迎接新娘。一路鞭炮噼啪,锣鼓声声,婚车缓缓停在臧傲家门口。 婚车既然到了,宝贝蛋的光荣使命也算完成了,钟小荷一直担心蛋蛋离开她太长时间会哭闹,便赶紧去看蛋蛋。婚车停稳,玲子抱着蛋蛋下了车,小家伙一眼看见钟小荷,张开胳膊投入妈妈的怀抱,居然嘴巴一撇,一脸委屈地哭了。哭他也不大声哭,就是那么扁着嘴,可怜巴巴地搂着钟小荷掉眼泪儿撒娇,拿小脑袋蹭她的脸。 “哎呦,可算到家了。你不知道,这个小宝贝,开始拿糖哄还能哄得了,没多会子拿糖哄也哄不了了,他也不哭不闹,他就撅着嘴巴,不停说找妈妈,找妈妈……”玲子嘻嘻哈哈地跟钟小荷描述。 本来以为路也不算远,不用多长时间就回来了,哪知道耽误这么久啊!这么小的孩子,离开妈妈当然就有些不安了。钟小荷赶忙抱着蛋蛋安抚他。 这边小蛋儿搂着妈妈撒娇,那边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已经围着婚车看新娘子了。小孩子们便趴在车窗上笑嘻嘻地看,只见新娘子端坐车中,一身红裙子,打扮得十分漂亮。婚车里坐的除了新郎新娘,加上抱着蛋蛋的玲子,还有娘家的一个“送亲婆”,送亲婆子一般是新娘的长辈,婶子或者姨妈之类的,今天王家跟来的,说是新娘子的大姨。 臧傲已经先下了车,一边应付着跟他说喜话儿的人,一边拉开车门,示意车里的新娘子:“下来吧?” 新娘子坐那儿没动,新娘子的大姨一伸手,又把车门拉上了,然后降下车窗对臧傲说:“你们这儿什么规矩?新媳娘子下车那是随便下的啊?” “下车还有什么规矩?”臧傲反问了一句,扭头看看自家院子里,亲戚朋友们已经等急了,按风俗,新娘子下车进了门,家里才能开始安排喜宴,娘家送亲来的人是头一波贵客,先要娘家的送亲队伍坐席吃完,才能安排婆家这边的亲戚朋友坐席吃喜宴。臧傲微微俯下身,没看新娘的大姨,而是对着新娘说: “到家了,下来吧。这都十一点多了,要赶紧安排喜宴呢。” “新娘子下车是要给下车礼的!”新娘的大姨尖着嗓门说,“讨个吉利,我们也不要多了,你给六千八吧,进了你家门,往后顺又发。” 这话一出,围着看热闹的亲友村民便沉寂了一下,王家突然要一万块钱上车礼金的事情,经由李老奶的口,不少人也都知道了,现在一听说又要六千八的下车礼金,周围的人一阵尴尬地静寂,很快又想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有的人便已经开始“啧啧”了。不要说已经给了一万的上车礼金,单说这个数目,镇上都没人要过啊! 臧傲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一下,顿了顿,压着眉头说:“不是给了上车礼了吗?旁人家办喜事,上车礼、下车礼无非要一样,怎么还再要下车礼?” “娘家上车时要的,那是你补给娘家的聘礼,谁让你没盖新房子?现在要的是下车礼,到你家门口了,往后是你家人了,新娘子这点金贵还是要讲究的。这下车礼咱们娘家也不要一分,就是给姑娘往后做个私房钱。我们当长辈的,哪能不为自家姑娘打算!” 听着这些话,周围的亲友,包括媒人婆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几个妇女七嘴八舌地围着劝说,这个说你这冷不丁一下子,也太为难人了;那个说也没这规矩呀,还是赶紧下车吧,这么多客人等着开席呢!媒人也过来催说,上车要了一万了,这怎么还能再要,眼看十二点了就不吉利了。 结果那位大姨却更在那儿理直气壮咋呼个不停。 “这钱反正还是他臧家的,肉烂在锅里,谁家闺女也不能白白嫁掉了,这都是新娘子的面子,大喜的日子,我们也就是讨个吉利。我外甥女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条有身条,嫁给他们家,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 臧傲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沉默了几秒钟的样子,便又拉开车门,冲新娘子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下车?” “没跟你说了吗,拿下车礼来。”那位大姨抢着说。 臧傲看都没看新娘的大姨,目光直直盯着新娘问道:“我是问你,你自己说!” 新娘低着头,只说了一句:“这也是我妈交代的。” “不下?”臧傲面无表情地追问了一遍,新娘子往里面一扭身,没搭理。只见臧傲砰的一声甩上车门,拍拍车头,给司机递了一支烟说: “师傅,麻烦您了,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吧,车费我照付!” 周围人群哄的一声,便响起一股的声浪。钟小荷抱着蛋蛋就站在婚车不远,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她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暗自摇头。这事儿弄的,不得不说刷新了她的认知。 臧傲说完,看都没再看车里的人,转身对周围的人群说道:“各位真对不起啊。今天这婚我不结了,亲戚朋友们也都来了,家里酒菜也都准备了,浪费也是浪费,干脆就一去吃了饭再走,就当我给大家赔罪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他走进堂屋,当着几个亲友的面往他爸面前一跪,说:“爸,是我不好,总是不让您省心,你再原谅我这一回吧!这样的女人,我们家没必要再有一个。” 臧爸抹了一把脸,一双眼睛里隐隐有些泪光,但终究没说什么。外面的人渐渐散去,几个孩子还围着婚车嬉闹,也有人站的远远的看着,那婚车在初秋的艳阳下晒了大半个小时,臧家也没人再出来搭理,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也没人知道,据说隐隐传出新娘子的抽泣声,最终车子掉头开走了,连同后面坐满了送亲队伍的面包车。 ****************** 好好的喜事弄成这样,亲友们谁还能留下来吃饭!除了几个至近的长辈在宽慰臧爸,很多人便陆续都离开了。钟小荷抱着蛋蛋回到家中,像往常一样做午饭,喂孩子,陪儿子睡午觉,思绪却一直沉浸在一种“人生如戏“的感慨中。 人呐,这一辈子什么事情遇不上! 当天下午小松有事回了趟家,钟小荷便带着蛋蛋照看超市。晚饭后,钟小荷正在超市里跟蛋蛋绕着货架躲猫猫,臧傲忽然来了,他还是白天那身衣裳,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子,看见她便微微一笑。 “家里备的菜全剩下了,我拿了些给蛋蛋吃,都没动过的,别嫌弃。”说着,他示意了下手里的袋子。 钟小荷还以为,他这个时候应该呆在家里颓废消沉呢。 钟小荷接过臧傲手里的袋子,这天气剩太多的菜,自然要赶紧处理,农村里最不能浪费的,倒也没必要客气。接过那沉甸甸的袋子,她忙说:“这也太多了吧?送些给李大娘吃吧!” “大姑那边也给了,这里头都是些扣肉、丸子什么的,软和,小孩子能咬得动。我记得蛋蛋喜欢吃肉丸子。” 蛋蛋哪里是喜欢吃肉丸子,这小吃货根本就是好吃的都喜欢,只不过肉丸子比肉丝、肉块松软好咬罢了。 果然,听到“肉丸子”三个字,蛋蛋也顾不上躲猫猫了,赶紧跑了过来,抓着袋子要打开看。 “等会儿妈妈弄给你吃,要热一下。”钟小荷安抚小吃货,拉了张椅子招呼臧傲坐下。 “有点事想还得找你帮忙。”臧傲说,“家里剩下那些整箱的烟酒……”没等他说完,钟小荷便笑笑说:“你都拿过来吧,我反正也要进货。开箱了的,只要没打开里面的包装,反正也不耽误卖,你都拿过来好了。” “谢啦!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谢什么,喜宴用的烟酒,旁人用不了我也让他退的。”钟小荷犹豫了一下,看看他试探着说:“今天的事情吧……估计也都是王家的长辈们折腾,你是不是找机会跟王家姑娘沟通一下,毕竟你们都走到结婚这一步了,我估计她心里也该后悔了。” 想想今天这事闹的,臧傲自然是成了“热点人物”,可王家的名声估计也出去了,不说王家姑娘年纪在农村老大不小了,就王家这番做派,往后谁再跟王家姑娘做亲,心里也会多多的掂量一下。 “没必要,都过去了。就算各自再回头,这日子早晚也过不下去。”臧傲说着点了支烟,看看蛋蛋,便又掐灭了,随手放在桌子上。 “其实我也不能怪她。想过富贵日子也都是人之常情,只能说我们当初订婚就是个错误。两个人年龄都耽误大了的,根本就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这种态度本身就是问题。我跟她订婚快一年了,相处机会也不多,根本就没什么了解。之前就想着,我现在混得不好,人家愿意跟着我,我就该好好待人家,踏踏实实过日子。可今天闹成这个样子,说不定也是彼此的幸运,不然早晚也过不一块去。” “我还以为,你得喝个酒买个醉什么的呢!” 钟小荷完全是调侃的语气了。之前她真猜度,这个臧傲今晚怕不是要痛苦消沉借酒浇愁呢。不是她没同情心,实在是眼前这人根本就一副“嘛事没有”的如常表现,豁达理智得很。 “买醉?我买醉给谁看啊!真喝醉了,连个照顾我的人都没有,我爸那儿还等着我安慰呢。”臧傲无所谓地笑笑,“大男人,都说拿得起放得下,放不下又能怎么着?” 自嘲地话语里不无悲哀。男人,有时候连消沉的权利都没有。 钟小荷安慰地笑笑,一扭头,发现围着她身边绕圈圈玩的蛋蛋,不知什么时候把臧傲刚才掐灭的那支烟抓在手里,或许是以为什么好吃的东西,居然把滤嘴放在嘴里咬着玩儿。钟小荷赶紧抢过那支烟,蛋蛋却伸出舌头,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嘟着小嘴巴说: “不好吃。” 噗!钟小荷失笑,这能好吃吗!臧傲也笑了,伸手抓起蛋蛋,刮着他的小鼻子说:“这个不好吃,苦苦的辣辣的,大人才能吃。” 蛋蛋被他故意一抓一拎,便手舞足蹈地咯咯笑起来。他这么一笑,钟小荷便又得赶紧拿手绢给他擦口水。 “蛋蛋真好,有你这样一个妈妈。”臧傲的声音透着几分落寞,外面是阴沉沉的夜色,屋里洒满温暖的灯光,眼前是蛋蛋欢快的笑脸,他莫名涌出了倾诉的*。 “我小时候,我妈整天跟我爸吵架,贫贱夫妻百事哀,我那时候最怕的,就是我妈又跟我爸闹,一听见她骂人的声音就害怕。八岁的时候我妈突然回了外地的娘家,一直就没回来,我爸带着我去找她,结果她穿着鲜亮的新衣裳,已经跟一个有钱的老头同居了,居然还指着我爸的鼻子骂了他一顿。我去拉她,被那个男人一把推出老远。后来我爸嫌丢人,就跟旁人说她在外头死了。” “长大后我渐渐明白,对于有些女人来说,她如果不想跟你过了,你拿铁链子也栓不住,至于王家的姑娘,她跟我真不合适。现在闹掰了,总比结了婚有了孩子再过不下去强。” 据说第二天,王家托了人来说,王家姑娘心里也懊悔,但臧傲当时也太犯混了,让她们家太丢面子。只要臧傲去王家公开地赔个礼认个错,王家姑娘还是愿意来过日子的。 赔礼认错?臧傲当时直接反问了一句:我有什么错? ☆、第33章 旧时光 王家托了人来,说王家姑娘心里也懊悔,只要臧傲去王家公开地赔个礼认个错,王家姑娘还是愿意来过日子的。 臧傲当时直接反问了一句:我有什么错? 王家弄得下不来台,双方就这么僵住了。 媒人虽然对王家的做法也是一肚子气,却基于媒人的立场做起了和事佬,便跟王家说,这事情,本来就是你们做过头了,眼下弄成这样,你们家闺女又能有什么好处?往后她还怎么找婆家?真要是还想要这婚事,我看你们只有自己把闺女送过去了,臧爸是个厚道人,应该不会当面给你们难看,臧傲就算有气也不能硬往外撵,这亲事还将就能成。 哪知道王妈妈却说,有猪头不愁找庙门,我女儿就算找个二婚的,总也不会没人要,他臧傲少不得就得打光棍!他臧傲让我们家这么丢脸,我们哪能再送过去?想让我闺女跟他过,非让他来给我磕头赔礼不可。 得,意见一致,一拍两散! 然而毕竟走到结婚这一步了,却也不是一句“一拍两散”能了事的。首先臧傲就发难了,跟媒人说,她家前前后后跟我要了四千块钱的订亲礼,一万块钱的聘礼,加上当天一万块钱的上车礼。旁的零零碎碎,包括臧爸给的见面礼,给女方买衣裳买东西,到女方家里送年礼节礼伴手礼,还有女方妈妈好几回要这要那,这些就算了,让她家把两万四千块的整钱退给我,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东拼西凑四处借,是她家没完没了折腾人这婚事才完了的,拿我的钱总该退回来吧? 那年代,两万四千块钱,是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好几年的收入了。 女方王妈妈一听就跳起来了,骂骂咧咧地说,穷鬼破落户,给出来的钱还能要回去,要不是他不给那六千八的下车礼,这婚事能黄?本来就是他们家不对,想要钱,门缝都没有! 把个媒人弄得又气又恼,有道是不说媒,不担保,坐在家中没人找,她这一时热心说一回媒,哪想到弄成这样!碰上王家这么不讲理的主户了。 后来李老奶也出面去调停了一番,说你们总得为闺女想一想吧,你们家没完没了地要钱,人家敲锣打鼓娶到门口了死不下车,明明是你们悔婚在先,这名声也都出去了,你再死攥着钱不退还,往后但凡是个人,谁还敢沾着靠着你家闺女! 话说的到家了,可没用啊,王妈妈只认得钱是真的。 并且这里头还有一个尴尬的问题,男女双方婚礼前拿了结婚证的,结果一天日子没过,婚床都还没靠着边儿,反倒要办离婚。臧傲倒是不急不躁的,态度很明确:婚我离,钱你退,好聚好散各不相干。 经这一折腾,臧傲身上的那种“傲”劲儿上来了,说欺人不能太甚,是上法庭还是玩命,他反正都奉陪。 事情一来二去,整整拖了半个多月,半个月后,王家终于在各方的压力和议论纷纷之下,同意退还两万块礼金,到底还是短了四千,王妈妈的理由是,那四千是相亲以后的订亲礼,臧傲相亲看中了她家闺女时给的,看都看完了,还能白看?几个亲友忍不住气愤,臧傲却不想再理会,就同意了。这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他想争回来的也不完全是钱,只想赶紧了结算了。 从婚礼之后,臧傲在民政局门口第一次见到王家姑娘,上一回两人在这儿相约见面,是婚前领结婚证,时隔这些天再见面,却是来办离婚证。王家姑娘由一个堂哥陪着,臧傲则是单刀赴会,王家姑娘一见他的面就红了眼睛,却最终默默办了离婚,什么也没说。 平心而论,臧傲对王家姑娘印象并不是太差,只是两人相亲订亲,相处不多,印象中就是个内向秀气的农村姑娘,没什么主见,比较爱花钱爱打扮而已。 从民政局出来,三个人站在民政局门前的台阶上,臧傲心平气静地对王家姑娘说:“希望你以后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凡事自己多些主见,人总得靠自己,未必什么事都要听别人的。” ****************** 这天晚上,臧傲也是在吃过晚饭后来到“蛋蛋超市”,身后照例跟着他的黑狗,他今天是来还钱的。 小松正坐在那边称重分装几种干果,见臧傲来了,忙热情地招呼他坐下,拿盘子装了一盘香瓜子端给臧傲,笑着说:“傲子哥,尝尝这香瓜子,我大姐进的货都是顶好的,可香了,一颗坏的也没有。” 蛋蛋正坐在收款台后边的小块空地上,空地上铺了彩色拼板,蛋蛋坐在拼板上正玩他的一堆小车车,什么小轿车、大卡车、洒水车、消防车……也只比火柴盒大一些,品种居然挺齐全的。蛋蛋正在给他的小车车们排队呢,见臧傲来了,小家伙把已经排成长龙的“车队”随手一划拉,全都弄乱了,一骨碌爬起来跑到臧傲跟前。 只见蛋蛋熟练地爬到臧傲腿上坐着,伸出小胖手抓了把瓜子给他。臧傲赶紧接过来,有些受宠若惊地说:“小蛋儿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主动拿瓜子给叔叔吃啊。”他说着剥开一个送进嘴里,一低头,发现蛋蛋正撅着小嘴,皱着小脸不乐意地望着他。 旁边小松噗嗤一笑,无情地戳穿说:“他哪里是给你吃,他那是让你剥给他吃。” 呃……臧傲忍不住也笑了,便剥开瓜子,把瓜子仁放在手心里,让蛋蛋捏着吃。瓜子仁小,孩子手部的小肌肉发展慢,小家伙的小手指还不是很协调,只见他两个肥嘟嘟的小手指努力地捏起瓜子仁送进嘴里,下次再来捏,手指上的口水便顺便沾到了臧傲手心里,很快就弄得湿滑滑的了。 “噫,你怎么这么多口水!”臧傲笑,收款台旁边钟小荷总备着纸巾,臧傲便扯了一张,给小家伙擦干净手指,再把自己的掌心擦了擦。 “你大姐呢?”臧傲问小松。小松眨眨眼睛,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说:“我大姐在楼上泡她的毒.药呢,你敢不敢喝?” 毒药?臧傲一下子还真没摸着头脑。刚想追问,小松已经冲楼上喊了一声:“大姐,傲子哥来了,把你那毒.药给他尝尝。” 没多会子,钟小荷端着个茶盘下来,上边放了一个玻璃的茶壶,壶里半壶深褐色的液体,茶盘上另有几个杯子。她先笑着跟臧傲点点头,责备小松说:“小松,你要么就好好叫声臧大哥,傲子哥也是你叫的?” 小松跟臧傲年龄差了快一半,也不是太熟悉亲近的关系,这么叫显得亲密却不尊敬了。 “李大娘不是叫他傲子吗,我叫傲子哥咋就不行!”小松慧黠地笑着反驳。臧傲听了就笑笑说:“名字就是让人叫的,叫傲子哥多好啊,亲切。” “李大娘叫傲子,那是长辈,你也能叫?”钟小荷说。这个小松居然主动跟臧傲套近乎,听着有些好笑。不过想想也正常,小松如今看顾超市,整天跟顾客打交道,嘴巴是越来越甜了。 钟小荷放下手里的托盘,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股特有的香气便溢开了。 “咖啡?”臧傲惊讶地问。 “对呀!”钟小荷笑,她以前喝惯了的,没法不喜欢这苦涩中诱人的香味。“小松说是毒.药,蛋蛋喝了一口就咧着嘴往外吐。你要不要喝?” “要。”臧傲二话没说,一手搂着蛋蛋腾出手来,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壶是茶壶,杯子也不是咖啡杯,就是普通的玻璃杯罢了,连咖啡都是速溶冲泡的,然而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偏远小镇,这味道却是少有的回忆。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嗬,居然都没加糖。臧傲讶异地看了一眼钟小荷,带着好奇问:“你怎么会喝这东西?你这店里卖的?” “店里没卖。进货的时候经销商送的,喝着挺好,就泡着喝了。”钟小荷随口地掩饰,她总不能说,我上辈子常熬夜加班,就喜欢喝这玩意儿。 “苦苦的,不好喝。”小蛋蛋嫌恶地瞪着臧傲,又看看钟小荷,大约是真心觉着这俩人都是怪胎,居然喝这样苦了吧唧的东西,索性从臧傲腿上滑了下来,跑去找趴在旁边的黑狗玩去了。 臧傲慢慢喝着那一杯咖啡,他以前也曾在这初秋的,坐在某个小资的环境中,陪着某个特定的人喝咖啡。农家长大的他,其实喝不惯这东西的,但这苦涩的味道却还在记忆深处……臧傲抬头笑笑说:“这东西,我其实到现在也喝不惯,你还真喜欢喝啊?都没加糖没加炼乳。” “挺香的啊。”钟小荷说。 之后来了一对小夫妻买东西,转悠了一圈买了些洗漱用品,才刚走,便又风风火火进来个妇女。那妇女一进超市,见到臧傲就大嗓门地笑着说:“呦,真巧诶,臧傲你也在呢啊?” “啊。”臧傲应了一声说,“表婶你这是要买东西呐!” “别提了,我家那个小鬼,这大晚上晚饭都吃过了,非得要吃方便面,闹着让我来给他买。正好,蛋蛋妈你再给我拿两包甜面酱,你卖的那酱蘸大葱卷煎饼可对味儿了。” 那妇女说着吸了吸鼻子,问道:“臧傲,你这喝的啥玩意儿呢?跟那个炒糊了的大麦味儿似的。” 臧傲不禁一笑,端起杯子说:“表婶,这个就是一种饮料,有点苦有点香,你要不要试试?” “我可不喝,闻着就古怪不好喝。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我家大孩喝那个黑乎乎的可乐,跟汤药一个味。” 钟小荷便引着那妇女去看方便面,那妇女挑了两包小孩儿当零食吃的干脆面,又去拿了两包甜面酱,从一排货架中间经过,又顺手拿了两双袜子。 “蛋蛋妈,你开这个店真好哎,看见这么多好东西,拿到手里不由人就想买。”一边付钱,一边笑嘻嘻地问臧傲:“臧傲,你爸这两天好点了没?” “他没事,好多了。” “嗐,你多劝劝他,王家那种人,我看散了反倒好了,不然就他们那一家人,这辈子有你受的。我听我他们那村知道底细的亲戚说啊,她前边退掉的那个对象,也是因为跟人家死要钱,非跟人家要摩托车,居然是打算给她家弟弟骑的,人家偏不给,弄僵了退了,你说这做的什么事儿呀!” 臧傲笑笑说:“婶子,过去了。我爸这阵子也放下了。” “就是嘛,有什么好焦愁难过的。莫欺少年穷,你呀,往后好好挣钱,混好了才是正经,这天底下的好女人多得是呢。” 那妇女说到这儿,忽然冲钟小荷一抬下巴,笑着说了一句:“对不对呀,蛋蛋妈?” “啊,就是呀。”钟小荷应了一声,心说怎么忽然转向她了,她一边给那妇女结账,一边笑笑说:“婶子一看就是非分明讲道理。” “那是,我这人最讲理了。”那妇女被钟小荷扯开了话题,结了账准备走了,臧傲客气地起身送了一下,那妇女却一脸笑容地对臧傲摆摆手说:“你一个人反正也没事,不急着走,你多玩一会儿好了,多玩一会儿。” 这人……莫名其妙。送了那妇女离开,钟小荷看看臧傲,忽然希望他赶紧走吧,而臧傲也弄得有些别扭了。 臧傲伸手从外套的内兜里取出捆扎整齐的一沓子钱,递给钟小荷说:“这是前阵子拿你的那一万,耽误你用了。” “没事儿,我真不急用。”钟小荷客气了一下,把钱收进了抽屉里。 “妹子,真得好好谢谢你,这年头借钱可不容易。” “嗐,谁还没个急用!” 两人客气了几句,臧傲又随意闲谈了几句,便告辞了离开。 他一走,正陪蛋蛋给小车车们排队的小松凑了过来,帮着钟小荷收拾了一下关门打烊。姐弟两个合力拉下外面的卷帘门锁上,小松忽然悄悄跟钟小荷说道:“大姐,我看傲子哥人挺好的哈。” 钟小荷瞧了小松一眼,随手往他脑袋上一拍说:“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小毛孩儿,还不赶紧收拾睡觉。” ☆、第34章 不理智 这世上的事,你可以无意,别人却可能有心。 几天之后,李老奶便悄悄跟臧傲说,我看你跟蛋蛋妈很合得来啊,还少见你跟哪个女的说话拉呱投脾气呢。 “大姑,人家帮了我不少忙,我去还钱,不得道个谢吗。总不能把钱一丢转身就走吧?” “拉倒吧你,我亲眼都看见好几回了,你没少往人家超市里溜达。你表婶子前天还专门来跟我说呢,她说眼前多合适的人呀,看着俩人也投脾气合得来。说你俩人都在我跟前儿呢,王家的事情也过去了,叫我早该帮你操操心。” “大姑,你说什么呢!你说我倒也无所谓,可人家一个年轻女人,说出去对人家影响不好,你们可别这么瞎琢磨。” 李老奶瞥了臧傲一眼,问:“咋的了?你是不是嫌她离婚带个孩子?带个孩子倒是真的,可你现在也是没着落,人家人品相貌一等一,比你还小了整整六岁呢。” 臧傲扶额,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他无奈地说:“大姑,我要是有个蛋蛋那样的孩子,就算不是亲生的,我肯定也喜欢得不得了。可我跟她,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王家的事情刚过去,我弄的这一副狼狈样,我真没想这事。” “你真没看中她?” 晕!臧傲忙说:“大姑,这不是看中没看中的事情。就我眼下这么个情形,人家能看上我什么?她虽然比我还年轻好几岁,在我眼里却是个很值得敬重的女人,我们可不能背地里这么瞎琢磨,对不住人家。” “嗐,她没男人你没媳妇,这有什么对住对不住的,人家还有房子有钱,你这也婚事不顺当,我看就挺合适。真要是成了,你房子也有了,媳妇也有了,多好的事儿。” 臧傲一听真有些急了,赶紧打断了李老奶的话。 “大姑,人家有房子有钱,我就去追求纠缠人家,那我成什么人了!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往后这话可别再说了。” 臧傲之前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他愿意陪蛋蛋玩儿,愿意跟钟小荷轻松随意地交谈,很坦然的一种好感。可要是非让他往那方面想,一个独立的单身女人,独自带着个孩子,却生活得从容自如,不依赖、不屈从,要强而不好强,怡然地掌控着自己的生活,却不会有咄咄逼人的姿态,有着一种超乎她年龄和阅历的知性美。 这样一个女人,根本不需要迁就自己屈从于世俗的婚姻,敢问他现在狼狈破落光棍一条,人家要他做什么? 被李老奶和表婶那么一搅和,臧傲好几天没好意思往超市去——黑狗倒是照常去买过烟。他不怕别的,怕自己被嫌弃厌恶,怕自己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 并且,对于他来说,感情这东西,早已经不是能轻易放下去的了。 可后来想想,也不过是几个长辈们多心,正常相处的两个人,人家还帮过他的大忙,没必要因为这个就处处回避了吧?反倒弄的不自然了。于是这一天下午,臧傲赶着个牛车从钟小荷家门口经过,车上拉着的是一车刚拔来的花生,到门口时便从车上拎下来一个袋子,拎给蛋蛋的。 “让妈妈煮给你吃。” 小蛋蛋打开袋子看了看,带着泥土的鲜花生,看样子不经妈妈处理是不好吃的,便放开袋子,抱着臧傲的腿往他身上爬。臧傲抱起他,小家伙兴冲冲地张开胳膊耸着身子:“飞飞,飞高高。” 飞高高?臧傲很快领会过来,便抓住他往上一抛,再稳稳接住,小家伙开心地又叫又笑。臧傲放下蛋蛋,说:“叔叔浑身都是脏,弄你一身土。” “飞飞。舅舅飞不动。” 小家伙五个字已经说的很好了啊,又有进步。臧傲笑着说:“你舅舅自己都还是半大孩子呢,飞不动你。”再说小东西玩起来没个够,任谁老这么跟他“飞飞”,也该吃不消了。 臧傲把蛋蛋翻过来,让他身体朝下,两条小胖腿分开在自己身上,两手捧住他身体两侧,蛋蛋便九十度横着“骑”在他身上了。 “来,开个小飞机。”臧傲轻轻一转圈,蛋蛋便张开两条小胳膊尖叫着大笑,到底是男孩子,皮实,闹腾,就喜欢旁人摆布着玩儿。 “蛋蛋,赶紧下来。”钟小荷忙把蛋蛋抱过来,“叔叔干活累了,不能跟你玩儿。”她指了指收款台旁边的椅子说:“臧大哥,坐。” “不坐了,瞧我这一身的土。”臧傲笑笑离开,一出门,正对上隔壁门口李老奶含笑的面容,那笑容里总像是有点什么。臧傲忙打了个招呼,领着狗赶着车离开了。 这天晚上,钟小荷领着蛋蛋在门口散步消食,李老奶吃了饭便走过来聊天说话。秋夜的明朗夜空中一轮朔月,映照的地上十分亮堂,结果蛋蛋小朋友居然张着小手要月亮。 “摘,蛋蛋吃。” 哎呦……钟小荷和李老奶笑得不行,小家伙大概是想起他吃的黄金瓜了吧?钟小荷只好跟他说:“那个不能吃。” “生的?”宝贝蛋立刻说,“摘下来炒。” 噗!儿子哎,你还能不能更馋一点?钟小荷不禁笑着说:“小笨蛋,月亮是挂在天上给你看的,就像……咱们屋里的吊灯,不能吃的。” “蛋儿真好玩,谁看了谁喜欢。“李老奶说,话题忽然一转:“我看蛋蛋蛮喜欢跟傲子玩儿,很愿意亲近他呢。” 啊?钟小荷想了想说:“啊,臧大哥挺喜欢逗小孩儿的。” “蛋蛋妈,小男孩光有妈看着不行的,男孩得爸爸多带着才好。你一个人养孩子多不容易,你就没打算给蛋蛋找个爸啊?” 这话说得也太明白了,钟小荷忙说:“大娘,我现在挺好的,没旁的打算。” “那怎么行?”李老奶根本不放弃,继续劝说她,“女人家,早晚得有个依靠,孩子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不是?我看傲子这孩子挺好的,你们两下里也合适,怎么也不会欺负你娘俩的。” “大娘,我真不考虑这些事情,蛋蛋我自己能带好,您就别操这心了。” 钟小荷就这么不软不硬地推拒了。俗话说剃头挑子一头热,可这事情,两头都没热起来,就李老奶她们在当中瞎热乎,自然就没了下文。 然而两个当事人却因此心里有了避讳,再见面时,难免就不那么自然了。 ****************** 深秋天气变得有些反复无常,几场秋雨一下,陡然一个寒流,蛋蛋就感冒了,小鼻子不透气,发烧。蛋蛋夏天时候掉进荷池呛水之后,气管发炎很重,之后也曾感冒咳嗽过几回,小心保护下都过去了,这一回先是发烧,然后就开始咳嗽。 钟小荷最怕蛋蛋咳嗽,有人说,小孩子一旦得过什么比较严重的毛病,就容易形成习惯性的毛病。比如婴儿时有过一次严重的腹泻,孩子婴幼儿期就很容易腹泻,再比如孩子闹过气管炎、肺炎,之后感冒啊季节转换啊就很容易咳嗽。 这一回咳嗽得很重,恹恹的没精神,平常总看着小家伙生龙活虎,钟小荷一下子就急了。 赶紧的,吃止咳冲剂,喝糖浆,煮雪梨汤,才刚有起色呢,睡觉时踢了被子,清水鼻涕又开始多了,看医生,说这一茬流行感冒呢,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很顽固。钟小荷一天到晚小心守着孩子,正烦恼呢,杨玉花来了。 从钟小荷开了超市,杨玉花再来就不怎么买饼干糖果了,钟小荷超市里有的是,杨玉花便会带些草鸡蛋啊,瓜果、鱼虾呀什么的,这一回来,还给蛋蛋买身新衣裳,小薄棉袄,小薄棉裤,全是名牌的。 “这是广涛买的。”杨玉花吞吞吐吐半天,说:“蛋蛋妈,广涛他……要结婚了,想把蛋蛋接家里去。” 郑广涛又要结婚了?吴蓉蓉的事情才过去几个月,这么快呀!还真是不简单。钟小荷便随口问:“哪天啊?” “这个月初十,大后天。说是在省城举行过婚礼了,来老家就是宴宴客,请请亲戚朋友……蛋蛋妈,我寻思是不是把蛋蛋抱回家去热闹一下?” 郑广涛时隔几个月回家,领了个年轻丰满的女人来,据说二十四岁,省城里开店的,即便说是在省城举行婚礼了,总还要带来家见见父母亲朋吧。 钟小荷还以为,郑广涛再婚肯定会大操大办,居然低调处理了。 钟小荷有些为难,孩子正感冒咳嗽呢,可郑广涛结婚,郑家想接孩子回家,她要是不同意,似乎显得小气嫉恨,她要是同意,万一他们操办喜宴忙,人多又乱,孩子照顾不好怎么行? 钟小荷想了想就说:“这事本来是应该的,可蛋蛋这阵子感冒发烧,还咳嗽,我看到时候看情况吧,蛋蛋情况好了我肯定让他去。” 杨玉花便也有些担心,连说赶紧给吃药。 可是吃药还是不见好,蛋蛋咳嗽反倒加重了,钟小荷一着急,便只好抱孩子去县医院。医生让先查个血,小手指上便被扎了一针,采血,化验结果说是病毒性感冒。医生给开了一瓶吊针,先打皮试针,小手腕上便又挨了一针,二十分钟后说皮试没问题了,打吊针。护士在蛋蛋的头上扎了一针,没扎进去,护士拔下针来,换个地方又扎,还是没扎进去。看着孩子一次次哭闹,钟小荷便也忍不住掉了眼泪,小护士自己也有些胆怯了,忙说:“你家孩子太胖了,血管不好找,我去换个人来试试。” 白白扎了两针啊!钟小荷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可孩子生着病呢!然后换了个年龄大些的护士,钟小荷咬咬牙,护士捏着针扎进去,紧张的摒住呼吸盯着那针头,在孩子声嘶力竭的哭闹声中,扎进去了,吊针缓缓地往下滴,儿童注射室里哭的哭闹的闹,蛋蛋也就哭闹起来,总想去抓头上的针,烦躁地乱动,钟小荷只好抓住他两只手,好容易打完了多半瓶,孩子头上慢慢鼓起了个包,赶紧叫护士,护士来了之后,一脸麻木地拔掉了针,说是孩子乱动扯到了针,鼓了。 “给他摁住针眼。等一会儿再打吧。” 再打?孩子是乱动,可根本就没碰到过针,钟小荷气得冲着护士喊道:“你那针看着就没固定好,你们怎么搞的!” 护士翻翻眼皮说:“孩子小,又胖,打针鼓包了也很正常……” 还正常呢!没等她说完,钟小荷拎起旁边拔掉的输液瓶子,砰的一声往护士的操作台上一扔,抱起孩子就走。 钟小荷满肚子的怒火找不到出口。她不是不知道当护士辛苦,以前听到什么病人为难护士之类的事情,也觉着太不应该,不理智,护士也不容易是吧,可临到自家孩子头上谁不心疼?不由人就想要发火。 算一算,她的宝贝蛋今天挨了五针,五针啊!结果针还没能打完。理智跟她说,孩子生病呢,剩下那小半瓶总得打完吧,可当妈的有时候很难理智啊,再扎一次?孩子头上已经扎了三针,还往哪儿扎? 钟小荷心疼地抱紧孩子走出医院的大门,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看看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估计这个时候中巴车也不可能有了,便赶紧打车先回家去。 ☆、第35章 多亏你 带孩子的妈妈最怕什么?最怕孩子生病啊!此刻钟小荷心情真是糟透了。 其实没出县医院的大门她心里就后悔了。看着孩子头上的针眼和鼓了的包她难免着急心疼,可孩子毕竟是生病了啊!不打针怎么能好? 钟小荷烦躁地揉了下脸,叹气。反正今天这样子,就算她转身再回医院去,孩子这脑袋也没地方扎针了,并且一次次被摁在桌子上扎针,孩子也受了惊吓,蔫蔫地躲在她怀里不肯动。看来现在也只好先回家去。 她一路上心里思索着,不行的话,明天赶紧去一趟沂城市的儿童医院吧。 钟小荷抱着蛋蛋出了县医院,已经是傍晚时候,回李花镇的中巴车肯定是没有了,只好打车先回家去。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小松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一见她回来,便赶忙跑来拉开车门,问道:“大姐,蛋蛋好了吧?” 他这么一问,钟小荷更烦躁了,想想也就是个普通的感冒咳嗽,常见的小病,怎么让孩子受这样的委屈!钟小荷又生气,又自责,一边心里责怪自己没照顾好孩子,一边担心着孩子的身体。 她才进家门,隔壁李老奶听到动静就赶忙过来了。李老奶先问了蛋蛋的情况,就开始唠唠叨叨地责备她。 “你呀,你就不该跑到县医院去。小娃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别那么大惊小怪。咱乡下的孩子感冒发烧的,一般连针都不用打,让他抗一抗就过去了。顶多也就是去村里的卫生室打两针,连镇上的医院都很少去,你这还跑去县医院,又花钱又挨针,不是我说你,孩子不能这么娇着,越用那些好药孩子越容易出毛病。” 钟小荷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周围很多村民的孩子生个小病,还真少有去医院的。有的孩子,父母整天忙于农活,甚至都不怎么管,野孩子一样的散养着,整天脏兮兮的,什么东西都乱吃,这深秋时节还有孩子赤着脚,喝冷水,穿得那么单薄,整天鼻涕吸啦吸啦的,小身板儿看上去却十分结实,很少生病。 为什么她的宝贝蛋每天小心保护着,吃鸡蛋喝牛奶,补锌补钙补营养,体质却并不比人家的孩子强? 真真是让人懊恼。 当了妈妈以后,钟小荷自知经验欠缺,也是做过功课的,买了好几本育儿的书来看。不得不说书上的东西有时候脱离实际,那她就结合自己的实际经验,一门心思把孩子养好,养儿子就是她目前的首要任务呀!书上说两岁之前的孩子抵抗力差,那就小心保护着呀,生病了当然不能马虎!要说蛋蛋平常体质也还好,也就偶尔感个冒咳嗽几声之类的,可想想孩子今天被扎了五针,钟小荷真开始怀疑自己错了。 抗生素不能滥用,这个钟小荷自然清楚,总用些高档药当然也不好,可不去医院不打针,孩子咳嗽严重了,带起来肺炎怎么办?看着孩子发烧咳嗽总不好,家长也不是专业的医生,不由自主就发慌啊。 去医院了,结果呢?却让孩子受这样的委屈。 并且李老奶说的也是事实,人家村里的孩子生个小病一般都不在乎,硬抗过去了,一个个体质不也挺好? 孩子的抵抗力是练出来的,养育方式练出来的。钟小荷开始反思自己,她的育儿方式理念是不是不对? 李老奶唠唠叨叨地给她灌输自己的观念:“要想小儿安,三分饥和寒。孩子你别总拿他太娇气,你记得镇上那个小傻子不?有时溜达到你店里你还给过他面包呢,大冬天都不穿棉袄,破衣烂衫的,整天在街上晃荡,馊的脏的,垃圾堆里扒拉的东西也照样吃,可你看他一年到头,什么时候生过病了?壮得跟小水牛似的……” 钟小荷听得狂汗,挠头,打死她她也不敢把孩子那样散养啊!不过李老奶有些话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一味打针吃药的确也利于孩子的健康。钟小荷默默决定,往后要多注意保护孩子的体质,增强宝贝蛋的抵抗力,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好了,能吃药就不打针! 她养的是儿子,是他们家的小男子汉,是她将来顶天立地做依靠的大树呢,可不能养出一棵弱苗苗来。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眼下怎么办? 明天去不去沂城儿童医院? 钟小荷心里决定:当然去。就算要让孩子抗一抗,也要看情况吧,孩子现在已经咳嗽很重了,总得先保证孩子身体不会出问题。并且她也想去找找儿童保健医生,好好请教一下孩子的健康方案。 钟小荷心里一边思虑,一边问李老奶:“大娘,你看现在蛋蛋咳嗽的厉害,药也吃了针也打了,你还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李老奶说:“你反正别给他吃盐。咸的东西可不能吃。” “咸的东西没给他吃,你原先跟我说过,我记得的。”钟小荷忙说,“炖雪梨我也做过了。” “你不能一下子就想让他好,打针也不能一下子就好了的!”李老奶想了想说:“煎个鸡蛋给他蘸蜂蜜吃能有些用,弄个白萝卜煮蜂蜜水什么的。我明天看看能不能给他找点儿小猪蛋,那玩意儿煎着吃,治小孩咳嗽最管用。” 这些听起来,起码比“猪尾巴治流口水”靠谱多了,反正都是些吃的东西,钟小荷便打算当作药物的辅助,给孩子试试。 ****************** 小松体贴地准备好了晚饭,钟小荷先给蛋蛋喂了些熬得烂烂的米汤,自己才端起碗,匆匆喝了一碗汤,给蛋蛋洗脸洗脚洗屁股,便早早上床搂着儿子睡觉。也不知是之前吃了那些药管用了,或者是那大半瓶吊针起了作用,蛋蛋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咳嗽减轻了不少,夜里醒了一遍哭闹了几声,喂了些温开水,哄哄便又睡了。 钟小荷正庆幸呢,天亮时蛋蛋一睡醒,便又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钟小荷给蛋蛋喂了止咳药,抱了了一会儿他又睡了,反正天才刚亮,钟小荷便又把孩子放到床上睡,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了,起床洗漱一下,便开始准备早饭。蛋蛋的食物要少盐,又要保证营养口味,得让小东西愿意吃,生了病的孩子本来食欲就差,钟小荷便打算熬一锅八宝粥。她正淘洗熬粥的各种料子,臧傲来了。 臧傲手里拿着一小包什么东西,在小松的示意下径直进了后面的小厨房。钟小荷一转脸,忙问:“臧大哥,这么早有事啊?” “大姑昨晚让我给找的东西,说蛋蛋咳嗽得很重。”臧傲把手里蓖麻叶包着的东西递给她,钟小荷打开两层叶子一看,里面是些鹌鹑蛋大小的椭圆形肉块,约莫有二三十个,一股子腥臊味儿。她就问道: “这是什么?” “小猪蛋。”臧傲笑,“我去找镇上的兽医,他今早去王埠村阉猪,三窝猪就得了这么几个。” 猪蛋,猪的……睾.丸。怪不得一股腥臊味。民间的很多偏方也是符合医理的,这东西能补肺益气,平喘治咳嗽。 钟小荷拿着那一包东西,几不可见地皱皱眉,这东西能吃吗?真要给蛋蛋吃? 她转念一想,总比吃药打针强,只要管用就好,农村的孩子不是也吃它?便问臧傲:“这个要怎么弄?” “本地人就是洗干净了,用油煎,最好是猪油。” “放不放调料?” “不放,放调料效果就不好了。不难吃的。”臧傲说着问她,“你会洗吗?要剔掉骚筋的。” 要剔去里头的筋是吧?钟小荷说:“我试试。” 钟小荷在洗碗池前站住,看着蓖麻叶上紫红色的肉块,琢磨着要怎么料理这东西,她还真从来没弄过。旁边臧傲见她站那儿半天没动,琢磨着她是不是嫌脏,就笑笑说:“你先弄别的,我来洗吧。这东西腥,我反正沾了手。” 让他洗?不好吧?钟小荷才一犹豫,臧傲就从她手里拿过那包小猪蛋,笑着说:“这东西你还真不一定会洗,清洗不干净,味儿太重,小孩子恐怕不愿意吃的。” 钟小荷一听,立即就不再客气了。让他洗吧,不然处理得不好,蛋蛋不肯吃怎么办?她的蛋蛋本来生病了就不愿意吃东西,这两天吃饭都少多了,那张小馋嘴也不是好糊弄的。 钟小荷说:“那我帮你舀水?” “不用。”臧傲说,“你给我弄点热水来,还有菜刀,再拿点细盐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卷起袖子干活,先把小猪蛋放进清水里冲洗,同时用手轻轻地挤,一遍遍洗干净血水,一边洗,一边跟钟小荷随意地聊起来。 “我爸说我小时候也容易咳嗽,没少吃这东西。那时候日子穷,不舍得用那么多油煎,就是简单洗一洗,用蓖麻叶子包着埋在锅底做饭的热灰里烧,饭做好了,小猪蛋也烧熟了,还不准放盐,一股子腥臊味,居然也吃得下去。小时候什么都敢吃,烧蚂蚱烧泥鳅,捉到麻雀也烧……” 钟小荷站在旁边看着他处理那些小猪蛋。血水冲干净了,臧傲便倒进去热水烫了一下,捞出来过凉水,一个个小心剔去里头的骚筋。钟小荷忍不住说道:“你倒像个行家啊!一看就会做菜做饭。” “我爸有段时间咳嗽气喘,我给他弄过。”臧傲转头看看她,笑,“这东西弄好了也挺好吃的,大补,有人偏就爱吃它。等会儿你尝尝。” ……让她吃?呃,算了吧。 钟小荷也不吱声,递了个干净的盘子给他。臧傲把猪蛋捞在盘子里,换了盆温水,他两手都湿着,就叫她:“给放点盐进去。” 钟小荷捏了些细盐放进水里,淡盐水再洗了一遍,那猪蛋看起来颜色淡了许多,不像原先那种紫红色了,闻起来也没那么腥臊了。臧傲把猪蛋捞了出来,开始细细地切成片儿。 “还真多亏你,一大早跑去找来,还得帮我洗好弄好。你要是不帮忙,我还真没弄过。”钟小荷感激地说。都说偏方治大病,真要是蛋蛋吃了这东西管用,她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嗐,跑跑腿的事儿,大姑昨晚上叫我给找。不过我觉着这也就是个辅助,该看医生还是得看医生,小孩子生病可不能马虎。” “别提了,昨天抱他去县医院呢,挨了五针,也是我自己没脑子……”提起来就心疼啊,小蛋儿今天早晨那头上的针眼儿还清清楚楚呢,钟小荷忍不住就跟臧傲诉起苦来。 昨晚打算好了,今天钟小荷想要带孩子去沂城市儿童医院的。这两天过得糟透了,任谁也不能跟她儿子比,她真把郑广涛结婚喜宴的事情忘到脑后勺去了。 小厨房不大,建在一楼后边的小院,俩人就在厨房里一边聊天,一边忙碌着,郑广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画面。 ☆、第36章 不相干 臧傲给蛋蛋找来了治咳嗽的小猪蛋并帮着清洗收拾,跟钟小荷俩人正在小厨房里一边聊天一边忙碌着呢,郑广涛来了。 郑广涛今天要摆喜宴,一大早来接蛋蛋的。杨玉花跟他说,蛋蛋最近有点感冒呢,这两天家里准备喜宴太忙,都没顾上去看看。郑广涛想想都几个月没见着孩子了,便一大早就来了。 郑广涛作为父亲的良心发酵了一下,他的儿子嘛,他毕竟还是疼爱的。这种疼爱表现在他每月按时把蛋蛋的抚养费给钟小荷,表现在他会给孩子寄东西、买衣服玩具,至于别的,就算离婚之前,他也没能经常陪陪孩子,现在离婚了,就更不能了。 郑广涛说不上愧疚。在他的认知里,带孩子是女人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总得去开创事业去挣钱——挣钱不也是为了孩子为了家? 所以郑广涛一大早特意跑去买了新捞出来的桂鱼和河虾,独自开车跑来看儿子。他记得蛋蛋爱吃虾肉,钟小荷开着超市,饼干点心之类的他自然不用买了。郑广涛是打算要把蛋蛋接回去一天的,蛋蛋的感冒咳嗽他也没当回事,感冒罢了,根本就是小孩子常有的事情,这几天也该好了。 郑广涛就这么跑来了,他在钟小荷家门口停下车,抬头看看“蛋蛋超市”的大牌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钟小荷这女人,总是做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包括起诉离婚,包括独自盖起小楼开起超市。不管怎么样,“蛋蛋超市”这个店名让他挺高兴,这女人明显一心为着儿子。 钟小荷是个好女人,这一点郑广涛一直都承认的,除了让他觉得太较真太要强。原来的钟小荷水一样温顺驯服,让他安心;后来却非得跟他硬犟上了,让他损失了财产面子和儿子,让他生气懊恼却偏又恨不起来。 估计要是在古代,郑广涛会给钟小荷扣上个“妒妇”的名头吧。话说从古至今,男人有几个喜欢妒妇的?可男人们怎么从来就没反思过,为什么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老婆是淫.妇。 郑广涛就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中走进了蛋蛋超市。一大早没什么顾客,小松正在整理货架,见郑广涛进来了,也没主动搭理他,前姐夫,离了婚的,背着他姐找女人的,小松懒得先说话。郑广涛就问道:“小松,你大姐呢?” “在后面。”小松随手一指,正打算喊一声,郑广涛毫不外气地就往后面走去了。小松瞥了他一眼,便没理会。小松知道臧傲在呢,可在小松眼里,臧傲没啥不好,如今郑广涛才更是不相干的外人。 郑广涛一进后院,在小厨房门口就看到了里面的两个人,一男一女,都背对着他,一个端着盘子,一个端着菜刀正往盘子里放东西,女的米色毛衣身段玲珑,自然是钟小荷,男的背影高瘦挺拔,俩人说说笑笑的,挺和谐的画面。郑广涛却觉着自己的神经突地猛跳了一下。 潜意识中某种自私卑劣的心理,就算离婚了,他也不希望钟小荷跟别的男人有任何接触。 现在呢?什么情况? 郑广涛在小厨房门口站住,看着里面的两个人,只见钟小荷打燃了煤气灶,倒了些油进去,钟小荷放下油壶去端盘子,那男人则伸手把火关小了些,似乎是挺默契的。 那画面实在刺眼,郑广涛重重咳嗽了一声。 “……咳!” 小厨房里的两个人同时一转身,郑广涛才认出那男的是臧傲。郑广涛立刻就更愤愤了,他们什么时候这样熟稔了? 郑广涛想生气,可是——他凭什么生气?于是郑广涛压住心底的火气,本着脸对钟小荷说:“我来接蛋蛋。” 接蛋蛋?钟小荷愣了下,才猛然想起来这茬儿。她一边把切好的小猪蛋倒进锅里,一边说道:“我都把这事给忘了。蛋蛋咳嗽得挺重,我今天正打算带他去沂城儿童医院看看呢!恐怕今天他真不能去你那儿了。” “很严重?”郑广涛拧眉。 “一直咳嗽,夜里还会发烧。”钟小荷说。 郑广涛跟钟小荷说着话,却忍不住拿眼角瞟臧傲。臧傲其实很坦然的,他也没有搞什么暧昧,他也没做什么需要背着人的坏事不是?只是现在郑广涛来了,郑广涛毕竟是钟小荷的前夫,臧傲觉着自己留在这儿可能不太方便,也插不上话,便随手把菜刀冲洗了一下,挤了些洗洁精洗手。猪蛋这东西腥臊,他即便要走,也总得把手洗干净吧? 锅里很快发出噼啪的声音,钟小荷拿起铲子翻炒了几下,这时候小松在外头喊了一声:“大姐,蛋蛋醒了。” 钟小荷一听,丢下铲子就跑。小蛋儿生病呢,睡醒了一眼不见她就会哭闹的,她一边匆匆跑出厨房,一边叫臧傲:“你先帮我看着锅。” 臧傲本能地抓起铲子翻炒了几下,油花溅起,他又把火关小了些慢慢煎。抬头对上郑广涛的目光,臧傲有些别扭了。 这人恶狠狠盯着他做什么! 两人因为采石场的事情吵过架,还差点挥拳动手,臧傲的脾气的确是有些“傲”的,见郑广涛脸色阴沉地死盯着自己,索性也不理睬他,专心煎锅里的小猪蛋。 而这种表现看在郑广涛眼里,简直就是明明白白的示威了。 郑广涛晾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拎着装鱼虾的塑料袋子呢,只好憋着一股气走进小厨房,找了个盆把河虾倒了出来。到底是刚捞的,河虾入了水,居然还都活着。郑广涛拎起那条挺大的桂鱼,放在料理台上。 “蛋蛋发烧咳嗽,不能吃鱼虾。”臧傲终于先开了口,好心提醒了一句。 郑广涛愣了下,对呀,鱼虾都是发物,咳嗽发烧吃清淡些才好的。郑广涛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懊恼来,你说他买什么不好,非得买桂鱼河虾! 郑广涛瞅了臧傲一眼,一声不吭转身走出厨房,上楼去了。 ****************** 钟小荷急急忙忙跑进卧室,蛋蛋果然醒了,踢打着两条小腿正在哭闹,见钟小荷进来,一边哭一边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她,那神情分明是在指责:妈妈你跑哪儿去啦?你怎么可以走开! “小蛋儿乖,睡醒了不哭,妈妈在楼下给你做饭饭呢!”钟小荷连忙抄起被子给蛋蛋裹好,让孩子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先处理小脸蛋上的鼻涕眼泪。感冒了,这么一哭闹,都吹出鼻涕泡了,她抽了张纸巾给宝贝蛋擦干净,一张擦完,赶紧再换一张纸巾。 “来,擤鼻涕” 小家伙却没怎么配合,胡乱哼了一下,人家蛋蛋小朋友擤鼻涕的技术还不熟练呗。钟小荷仔细把小鼻子擦了擦,才顾上给孩子穿衣服,一边给他套上绒衣,一边顺手摸了摸小额头,还好,没发烧。 钟小荷拿出一件蓝白相间的薄棉袄,刚给蛋蛋穿上一只袖子,郑广涛进来了。郑广涛一进来就直奔蛋蛋,伸手摸着蛋蛋的小脑袋说:“蛋蛋,爸爸来了,想爸爸了没?” 几个月不见,不到两岁的孩子自然认不得他了,郑广涛忽然一靠近抚触,蛋蛋惊了一下,爬起来赶紧往钟小荷怀里躲,小嘴一张又哭闹了起来。郑广涛尴尬懊恼地收回手,彻底郁闷了。 钟小荷忍不住扭头瞪了郑广涛一眼,赶紧拉过被子把孩子包住。天已经很冷了,孩子突然从被窝里跑出来,着了凉怎么办?本来就感冒了。 “你别吓着他,本来他就生病不舒服,这几天有些怕人。” “我是他爸爸!”郑广涛不甘地说。 “这么小的孩子,本来就不怎么认得人,他多长时间没见过你了?” 钟小荷这话本来只是陈述事实,郑广涛却以为她是在抱怨,忙说:“我不是没在家呢吗,整天忙,我难道不想多陪陪孩子?” 整天忙?嗯,倒也是,几个月就把新的老婆忙来了。钟小荷口气平淡地说:“我只是就事论事。这么小的孩子,几个月不见你还指望他记得你?就算你想陪他抱他,总得慢慢来吧?” 郑广涛讪讪地在床前站住,看着钟小荷给蛋蛋穿好衣服,让他坐在床沿上蹲下来给他穿鞋。蛋蛋头上的针眼很快引起了郑广涛的注意,昨天打针鼓起的包经过这一夜,药液已经吸收了,留下一片淤青。郑广涛就问道:“打吊针了?” “嗯。昨天打了一针,没打完。”钟小荷说,“扎了三针才扎好,滴了多半瓶又鼓了,也怪我冲动,剩下的就没打。” 钟小荷抱着蛋蛋走出卧室,郑广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下了楼。钟小荷一边下楼一边说:“你今天先回去吧,孩子真不能让你接去,我得带他去医院。” “去县医院?” 钟小荷说:“打算去沂城儿童医院的。孩子血管不好找,儿童医院的护士给小孩子也许扎针更熟练些。” 钟小荷抱着蛋蛋进了一楼的后院,厨房里臧傲还在慢条斯理地煎小猪蛋,油锅里散发出一股很特别的味道,香气中到底还有些淡淡的骚味儿,钟小荷把蛋蛋放在一张小椅子上坐好,走过去问臧傲:“还要煎多久?” “马上就好了。我怕煎太硬,小火慢慢煎着的。”臧傲翻炒了几下关了火,拿挑了个干净鲜亮的小盘子盛出来。他把盘子递给钟小荷,说:“你趁热喂他吃,我先回去了。” “真不好意思,麻烦了你一早晨。”钟小荷忙送臧傲出去,一边过意不去地说道:“要不在这吃早饭吧,我煮了八宝粥。” 臧傲转身笑笑说:“跟我客气什么,管用的话告诉我一声,我明天再去给你弄些来。” 人家帮了一早晨忙,本来很普通的客气话,听在郑广涛耳朵里就不一样了。都熟悉到留吃饭了?离婚后他来过两回,钟小荷可从来没让他吃饭。 郑广涛心里憋着一口气,臧傲刚一出门,他就忍不住质问道:“钟小荷,你怎么跟这个人混到一块了?” ☆、第37章 受不了 “钟小荷,你怎么跟这个人混到一块了?” “郑广涛,请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混到一起?什么叫这种人?请问你又是哪种人?” 听着郑广涛质问的口气,钟小荷挑眉看了他一眼,冷着脸转身进了小厨房,她拧了个热毛巾,给蛋蛋擦干净小手和脸蛋,先给孩子喂了些温开水,便端起臧傲煎好的小猪蛋,打算喂给蛋蛋吃。 这东西……到底靠不靠谱?难不难吃?尽管对“猪蛋”带着些本能的抵触,钟小荷还是先夹了一片,破釜沉舟似的送进了自己嘴里。 妈妈们做了妈妈,常常就大无畏了。 嗯,倒也不难吃,除了没放盐有些腻之外,这东西吃着还算可以。钟小荷放心了,便夹起一片送到蛋蛋嘴边,温声哄道:“蛋蛋,吃肉肉,很好吃的哦。” 蛋蛋张嘴咬住,慢吞吞嚼了起来,居然很顺当就嚼碎咽了。他现在除了前边的小牙,后面已经长出了一对大牙,像这样薄薄的肉片能够自己吃了,吃完一片,见小家伙没有什么抗拒的表情,钟小荷赶忙又喂了他一片。 郑广涛带着气坐在一旁,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你给他吃的什么?” “小猪蛋,治咳嗽。”钟小荷说,“你怎么还没走?” “我在这碍眼了是吧?还是妨碍到你们了?”郑广涛不无尖酸地反问。 钟小荷瞟了他一眼,这人莫名其妙啊。她一边喂蛋蛋,一边不带语调地说:“郑广涛,今天好像是你结婚摆喜宴的日子吧,你家里肯定很忙,蛋蛋今天真不能去,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郑广涛窒了窒,终于忍不住了,冲口问道:“钟小荷,你跟那个臧傲怎么回事?” “什么叫怎么回事?再说关你什么事?”钟小荷也不高兴了。 “我……”郑广涛顿住,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了。对呀,关他什么事!他们离婚啦,他师出无名啊!可男人有时候就是贱啊,即便已经不属他的东西,却也不希望别人染指,占有欲来的毫无道理。 郑广涛叹口气,放缓了语气说:“小荷,我也是为你好。臧傲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就算你要再婚,也不能找个这样的男人吧?他有什么啊?一个失败的男人,他自己都快养不起自己了,你一个年轻女人,离婚带着个孩子,手里又有些钱,人心隔肚皮,你说他看上你什么了?” 郑广涛越说口气越重,蛋蛋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从小椅子上滑下靠在钟小荷怀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郑广涛。 钟小荷把蛋蛋抱坐在自己腿上,忍了忍,压住火对郑广涛说道:“郑广涛,人家就是来给蛋蛋送东西,好心给我帮点忙,你别用你自己的心态来猜度所有人行不行?蛋蛋在这儿,我不想跟你吵,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都跟你无关。你可以回去结你的婚了。” 郑广涛看看蛋蛋,阴沉着脸出去了。钟小荷以为他走了,便继续喂蛋蛋吃东西,小猪蛋吃了一小半,又吃了小半碗八宝粥,蛋蛋自己拍着小肚子示意饱了。钟小荷自己吃了一碗粥,拿了随身的东西,跟小松交代了一声就抱着蛋蛋打算去沂城。 她抱着蛋蛋一出门,才发现郑广涛正站在门前的廊檐下抽烟,见她出来,便丢掉烟头,重重地踩上去搓了两下说:“走吧,我送你们去沂城。” 钟小荷讶异地看看他,忽然忍不住笑了笑,说:“郑广涛,你今天结婚哎!” “也就是简单摆几桌酒宴。安排在下午。”郑广涛说,“从这儿坐车去沂城挺远的,客车也不一定及时,你抱着个孩子,不方便的。”见钟小荷一时没反应,便又补了一句:“蛋蛋是我的儿子,我不也是想关心他吗?” 钟小荷略一思索,到沂城有七十公里的样子,想想蛋蛋毕竟生病,到医院说不定还要排队,坐客车自然慢的多,郑广涛开车送她去的话,也就一个来小时,的确是更及时。不过,因为刚才的争执,钟小荷真不太想跟郑广涛打交道了。 “走吧,先给孩子看病要紧。”郑广涛说着自顾自去开车,钟小荷迟疑了一下,便抱着蛋蛋上了车。 的确是孩子要紧。 ****************** 车子平稳地驶上公路,钟小荷抱着蛋蛋坐在后座,小家伙安静地依偎在妈妈怀里。除了蛋蛋偶尔会咳嗽几声,车内一片静悄悄。 离婚夫妻,刚吵过架,能说些什么?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进入了沂城市区,七弯八拐找到儿童医院,明明也才到上班时间,医院里却已经排起了长队。排队,挂号,排队,候诊,无奈却又烦躁的等待,终于轮到了,中年的女医生和气地问了问孩子的情况就笑了: “普通的感冒咳嗽,偶尔有点低烧,也不是久咳不止,这种情况没什么好紧张的。” 钟小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医学知识我也不太懂,一看到孩子生病,不由自主就发慌。” “年轻父母的通病。”那医生说着,开了一张检查单递给她,说:“先拍个胸片看看吧。” 排队,缴费,排队,拍片,医生看了一眼片子说:“肺部没有问题。吃点药吧。” 吃药?她是抱着孩子来打针的呀!钟小荷忙问:“不用打针?打针是不是好得快些?” “这种情况没有必要打针。孩子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感冒他总得有一个过程。”医生说着就开始写处方。 “可他咳嗽好几天了。在我们县医院打过一针。”钟小荷不放心地说。 医生停下手中的笔,不赞成地看了钟小荷一眼。 “孩子咳嗽好得慢,因为他不会吐痰,痰液积在那儿他就会本能的咳嗽排痰,你给他打针抑制他咳嗽,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这种情况关键是要化痰而不是止咳。”那医生拿笔敲击着桌子说,“没必要打针。” 钟小荷被医生训了几句,心里反倒轻松了,只要确定孩子没旁的问题,她当然不想给孩子打针啦。于是赶忙又问:“我早晨给他吃过那个煎的小猪蛋,乡下的偏方,能不能吃?管用吗?” “可以吃,那个主要是补肺益气。这种情况你给他多喝水,可以吃点炖雪梨,有助化痰的,雪梨横着切开,不要去皮,挖掉核,里头塞上冰糖盖上,放到碗里蒸,这法子还是比较好的。” 医生开好了一张处方单,旁边郑广涛伸手接过处方单,转身出去拿药了。钟小荷连忙向医生道了谢,抱着蛋蛋出来。 遇上耐心负责的好医生了呀!钟小荷简直就要感激涕零了。出了门,看看外面排着的长队她就想:这医生真不错啊,下回孩子感冒生病一定还来找她。 呸呸呸,什么下回!钟小荷马上又开始懊恼,乌鸦嘴,哪来的下回!希望她的宝贝蛋往后都不会再生病了。 郑广涛又排了半天队,缴费,拿药,一共只有两种药,都是中成药冲剂,钟小荷忽然又有些不放心了,这真能行吗? 唉,当妈的心理,处处忐忑处处担忧。只能希望这药真管用,蛋蛋吃了就全好了。 走出儿童医院,已经接近中午了。郑广涛去取了车,两个大人便默默地上车离开。出了儿童医院的那条街道,郑广涛扭头问钟小荷:“这都中午了,找个地方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了,先回去吧。”钟小荷说,“你下午有你的事,蛋蛋一会儿也该午睡了。” “我还不是怕你和孩子饿着。”郑广涛说。 钟小荷现在觉着,郑广涛这个男人真是矫情到了极点。出轨的是他,离婚都离了,吴蓉蓉甩掉后已经又找到下家结婚了,明明就是渣到家,花心风流到无可救药,却偏偏要对她这个前妻表现出一副有情有义体贴关切的样子来。 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现在就回去。”钟小荷说。 车子就这样静静地开出了市区,钟小荷怀里的蛋蛋很快就睡着了,钟小荷调整了一下姿势,轻拍着孩子睡觉。 郑广涛期间扭头看了她两遍,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小荷,我不是想吵架,我真的是为你好。臧傲这个人,你根本不了解,我跟他早就认识,高二分科两年同学,算得上了解他。这个人一直就不怎么合群,跟同学都不太相处,家庭情况也很糟糕,也就仗着成绩好,考了个大学,结果呢?现在混成这个样子,就算你要再婚,也不至于找这么个人吧?” 钟小荷听得好气又好笑,也懒得跟他解释了,淡淡地说道:“郑广涛,为我好这样的话,我都听你说了好几回了。你自己觉得有意思吗?你一口一个为我好,我们怎么还会闹到离婚这一步?” 郑广涛挫败地窒住,顿了顿说:“臧傲那个人真不适合你,你说你到底哪一点能看上他?” “我倒觉得他起码堂堂正正,不会谎言连篇更不会自欺欺人。”钟小荷带着几分悠然的口气说道。跟眼前这男人解释也是白搭,再说她凭什么跟他解释?她微微一笑,反问道:“或者你觉得,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男人?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推荐标准?是不是我要找一个比你有钱的男人你就满意了?” 那他恐怕更郁闷更愤恨! 郑广涛被堵得彻底没了话,估计心里快要吐血了吧? 这大概就是某些男人对前任的心态了。前任找个比他差的,他一肚子郁闷,这人哪儿比我强了?前任要是找个比他强的,就更郁闷了,凭什么你能找个处处比我强的? 差与不差,强与不强,也无非全在他自己的观感了。 “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你结婚喜宴呢!我从来不干涉你的事情,也请你不要干涉我任何事情。”钟小荷轻轻一笑,真庆幸这男人很少在家,几个月回来一趟,就足够让人无语的了。 郑广涛恼羞成怒了,冲口说道:“钟小荷,你要是真在意我结婚的事,那你回来呀!我现在就让那女人走行了吧?还不是你非得要离婚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意了?”晕!他把女人当什么了?钟小荷忽然开始为他新娶的女人悲哀起来。 “我只是提醒你,我的事情你管不着,与你无关,请你自重!我觉得出轨的男人就像垃圾,已经丢掉了难道还要再捡起来?” 终于恢复安静了。钟小荷悠然地靠在座椅上,看着蛋蛋熟睡的小脸盘算着,回去先按医生说的炖个雪梨吧。 ☆、第38章 犯忌讳 晚上炖雪梨。按照医生说的法子,钟小荷把一个雪梨从上部切开,拿勺子掏掉梨核填上冰糖,隔水蒸烂了,清甜的味道蛋蛋十分喜欢,一整只梨子连皮带汁儿,居然全都吃了。喂了医生开的两种药,晚上睡得还算安慰,第二天早晨,便觉得孩子咳嗽减轻了些。 还真管用啊! 就这么着!按时吃药,炖雪梨,煎小猪蛋……钟小荷在心里定了个“治疗方案”,说到小猪蛋,一大早臧傲就送来了,这次是洗好切好了的,干干净净地装在塑料袋里,交给钟小荷,说还有活要干就转身走了。 其实钟小荷觉着臧傲这人真不错。看着冷,却绝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对熟悉的人都很好的。就比如他可以在天刚亮时去给蛋蛋找小猪蛋,并且洗好切好了送来。农村里阉猪都是很早的,因为猪不能喂,乡村兽医可能一个早晨会跑上几个村,东门西户地上门去阉,可以想象,臧傲要天刚亮就起来,跟在乡村兽医后头等着收。 郑广涛又能不能做到? 并且他婚礼上的那番表现,让钟小荷觉得这绝不是一个窝囊男人,有性格,有担当,有容忍,但容忍得限度。即便在那种情况下也没有颓废失态,更没有怨天尤人作践自己,而是冷静自持地安慰父亲处理一切,这样一个硬气的男人,没有道理一直是个失败者。 不过,这一切跟她也没多大关系吧?她眼下真没打算给蛋蛋找个爸。 她跟宝贝蛋两个人,生活得不也挺好?做什么非要找个“第三者”! 因为郑广涛昨天的敌意,钟小荷不是没思考过自己跟臧傲的关系。 结论:没关系的啊。只不过是很正常的接触。 再说了,人家那位大哥对她也没有任何暧昧的表示不是?她吃饱了没事干想这些做什么! 并且昨天去了趟沂城,钟小荷又有了些新的想法。她终究没打算留在这李花镇生活一辈子。孩子总要上学,让蛋蛋在这偏远小镇接受教育?算了吧,她还真放不下心。作为妈妈她也不能免俗,天底下的父母,谁不想让孩子生活学习的条件更好一些? 钟小荷对前世从小长大的小城和读书工作的大都市,居然都是没有什么感情的,谈不上热爱也谈不上厌恶,就是个地名罢了。养父母的冷漠和工作上的紧张压力,让她真没有要回去那个地方的欲.望。 钟小荷如今在想,她如果去沂城生活,是最合理的选择。一座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城市,平和优雅,环境挺不错的。最重要的是,九十年代末的户籍制度,如果她带着蛋蛋去外省市生活,她和蛋蛋都是农村户口,将来蛋蛋上学可能会遇到一些问题,比如异地中考和高考向来是比较麻烦的。 而在沂城的话,本市就好解决多了。 她本来打算在蛋蛋上小学前搬家的,如今超市已经开起来了,小松虽然还不能独当一面,却很正干肯干,有她在后面帮衬指点的话问题应该不大,作为这个家庭中唯一的男孩子,小松必须得早早长大成熟。她如果搬走了,可以让小葵和李明英过来超市帮忙,基本上就能解决娘家的困难。 钟小荷如此这般谋划了一番,决定眼下就可以考虑往沂城搬家生活的事情了,搬家毕竟不是一个字,她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买买房子之类的,正好可以让蛋蛋在沂城上幼儿园。 嗯,往后也就不用面对郑广涛那个膈应的男人了。 ****************** 郑广涛这天没来,杨玉花匆匆跑来了,带了些肉丸子什么的,说是蛋蛋没吃上昨天的喜宴。杨玉花来看蛋蛋,钟小荷倒欢迎,杨玉花一来就抱着蛋蛋,询问蛋蛋咳嗽好了没有,问起打针和昨天检查的情况,免不了一番心疼。 杨玉花唠叨了些家里家外张长李短,闲聊了半天,倒是一个字也没提家里那位新媳妇,不知是怕钟小荷不喜欢这话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钟小荷对这位“下下下任”反正也没有多少好奇,便也只字没问。 杨玉花上午回去的。当天镇上逢集,蛋蛋午睡醒了之后,精神看起来挺不错,小松便抱着蛋蛋去街上玩了。钟小荷一个人在超市里忙碌,却忽然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身精致的红呢衣裙,一个身材丰满的肉蛋美女,手里拎着两盒点心,由司机小刘送来的。这女人笑盈盈地进了超市,笑盈盈地介绍自己是郑广涛新婚的妻子。 “听说孩子生病了,早该来看看的。我跟广涛前天才从省城回来,昨天喜宴我实在分不开身,好容易现在有了时间,我赶紧来看看孩子。”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说来看蛋蛋,从进了门就盯着钟小荷上上下下地看,审视的目光带着放肆,连问孩子一句都没有。钟小荷客气地给她拿了把椅子,坐下来笑笑问道:“你自己来的?蛋蛋的奶奶和郑广涛知道你来吗?” “广涛今天有些事,出去了,婆婆有些家务活要忙,我就冒昧地自己来了。”那女人笑盈盈地说。 那就是她自作主张了。钟小荷心里呵呵了两声。 “我总该来看看孩子,毕竟是广涛的儿子,听说孩子病了我也挺担心的。昨天广涛送你们去给孩子看病,连我们的喜宴都给耽误了。你是不知道,安排好了中午的酒宴,总也等不到他,我还担心出了什么事情呢。等他回到家时,喜宴都快要结束了,弄的婆婆和公公都好尴尬,亲戚朋友们也都不高兴。其实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委屈,毕竟是因为孩子嘛,虽然你们离婚了,应该也不会有过多的接触,可广涛还是很关心孩子的。” 女人说话的声音柔柔软软的,表情也是一脸柔媚,眼角却是微挑着看向钟小荷。不过一个下了堂的乡下女人,在她想来,自然也没什么不好拿捏的。“您看啊,我也知道,你这一个人带个孩子,肯定也不容易,往后有什么困难,你就尽管跟我说好了,广涛平时也很忙,他未必顾的上,咱们两个女人,说话交流也方便是吧!” 哦……钟小荷终于明白这女人的来意了,因为这事委屈了吧。见这女人说起话来软软款款的,脸上带着笑意,钟小荷默默在心里给她贴了个标签: 绿茶婊。 “郑广涛说喜宴安排在下午,我还真不知道是这样。”钟小荷淡淡地笑了笑说,“你今天既然来了,也不是旁人,我正好拜托你件事情,往后多多管管你家郑广涛,孩子我一个人能带好,请他往后就不要来打扰我们了,孩子都不怎么认得他,我们也不欢迎有人打扰。” 女人脸上的表情一连变了几变,真可谓精彩的很,最终硬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孩子呢?我还没见过呢。” “他舅舅抱出去玩了。”钟小荷说。 “那我改天再来看孩子吧。”那女人说着就站起了身,把带来的两盒点心往收款台上一放,说:“知道你开超市,可我来探病,总不好空着手,这两样点心送给孩子吃吧。” “你做错了一件事。”钟小荷盯着那女人,冷下了一张脸,“你错就错在不该背着蛋蛋的奶奶和郑广涛跑来,他们知道了绝不会让你来的。因为在我们这地方,探病必须是在上午,绝对不能超过十二点,你下午拿着东西跑来探病,根本就是不吉利的,非常犯忌讳,我甚至可以说你是恶毒。” 钟小荷转身从货架上抓起一包盐,当着那女人的面撕开来,猛地一扬,从收款台一直撒到门口。她拎起那两盒点心,往那女人怀里一推说:“所以这东西我绝对不能收,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沾上不吉利的事情。” 钟小荷说着,也不再理会那女人精彩绝伦的一张脸,几步走出超市,小刘开着车正停在外面,钟小荷生气地拍下车窗,指着小刘骂道:“她就算不懂这些风俗,你也不懂吗?你还真送她来了,回去跟郑广涛讲清楚,叫他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净做些自以为是惹人厌的事情,别自己不要脸。” “我我……我也不知道她是……”小刘被钟小荷指桑骂槐这么一骂,磕磕巴巴地着急了起来。 “我不管你是怎么回事,请你马上带她滚开。记住把我的话一字别漏地传给郑广涛。” 钟小荷是真生气了。她不迷信,可谁也不愿意犯忌讳不吉利对吧,尤其是事关孩子。这女人分明就是来挑衅找茬儿,非得自讨难堪不是? 钟小荷怒气冲冲一叫骂,挨着门的邻居李老奶听到动静就出来了,忙问道:“蛋蛋妈,咋的啦?” 钟小荷说:“大娘,这人大下午的拎着东西说来探病,我这正生气呢。” “哎呦,大下午的咋来探病,这不是咒人坏吗!赶紧让她把东西拿走,你去多撒点盐。哪有这么不会办事的人!”李老奶毕竟是老年人更迷信,一听就唠唠叨叨地不高兴了,“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回头给蛋蛋烧个火堆跳过去,好好去去晦气。” 钟小荷觉得,李老奶简直就是神助攻。并且这老人家说完,竟真的去扯草准备生火了。 没多会儿工夫,小松抱着蛋蛋回来,手里拿着串糖葫芦。李老奶就在门口烧了个火堆,让小松抱着蛋蛋跨过去了。 晚上,郑广涛打来电话,说是道歉。 “我真不知道她突然跑去了,她不懂本地的风俗,我已经骂过她了,你别太生气。” “我记得你在省城住院,也有下午忌讳探病的风俗。这种风俗应该很多地方都有。”钟小荷冷冷地说,“她会犯这个错,因为她根本不是来探病的,她来干什么你自己知道。郑广涛,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是中午的婚宴,你就好好摆你的婚宴,硬要说是安排在下午,你自己觉得这么做有意思吗?我不管你想怎么着,我只希望以后你离我跟蛋蛋远远的,不要莫名其妙给我们惹麻烦。请你跟你那位新欢夫人都学会自重好吗?” 钟小荷摔上电话,转身去楼上陪儿子搭积木。 决定了,尽快着手去沂城买房子,钟小荷开始谋划搬去沂城的事情。 当时一线城市的房价也不过一两千,像沂城这样的城市,房价正常也就几百块。她算了算,眼下她手里的钱主要投资在几只股票上,能拿出来的钱,买一处合适的房子还是够了的。不过她打算还是申请房贷,房贷的利息便宜,手头省下来的资金还可以做别的事情。 做什么?钟小荷其实已经有个想法:开一家孕婴购物中心,在沂城她只看到个别零散的童装店,当下经济发展地快,孩子越来越金贵,孕婴这一行必然是朝阳产业。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宝贝蛋孕婴专卖”。 ☆、第39章 宝贝蛋 钟小荷打算好要定居在沂城,从蛋蛋将来上学的角度考虑,她开始着手买房子,“学区房”虽然是个首要的选择,但孩子总不会只上一所学校,走一步算一步,她首先考虑的是幼儿园和小学。至于中学,过几年再买就是了。 钟小荷发现选房子也挺不容易的,房子既然是买来自己住,当然要自己觉得各方面都合适才行,不是这儿不如意,就是那儿不称心,左思右想,她在绿园小区选中了的一处房子,房子不大,还不到一百平,处在小区最北端,其实算不上怎么理想,但它有一个绝对的好处,小区北边有个后门,出了门,斜对过就是幼儿园的大门。钟小荷特意挑中的这一栋,站在楼上就能看得见幼儿园的大半个校园了。 想象一下,在这儿住的话,蛋蛋就可以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也不用担心迟到,每天上幼儿园散着步几分钟就到了。 她买到的是现房,但装修通风之后,估计最早也要明年春天才能搬进入,反正蛋蛋现在还不满两周岁,后年夏天才够上幼儿园,房子倒是不急,但钟小荷想把孕婴专卖店先做起来,筹备一家店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看准了就去做,毕竟先人一步是非常重要的。 再说房子装修也离不开人,她这么带着孩子也没法来回跑,钟小荷决定先租房住一段时间。 钟小荷很快租下了绿园小区附近的一处房子。房子不大,才五十多个平方,早期的老居民楼,但比较干净,基本的生活设施也齐全。收拾好她就打算搬过来了。 这一天小葵又相了一次亲,农村里相亲,一般男女双方家长和媒人都会到场,所以李明英也跟来了。说是男方家庭还比较殷实,但男方身材不高,据说也就是一米六几的样子,长相倒也还可以,小葵一见面,扭头就走,连多一秒钟都没浪费。小葵一路先回了钟小荷的超市,李明英等了一会子才跟来,便数落起小葵来。又要人家富裕有钱,又要长相个头样样好,哪就找个那么如意的?就算看不上,这样扭头就走的,弄得两方家长和媒人多难堪! 哪知道小葵也很委屈,气呼呼地说:“长得跟个歪萝卜似的,那个媒人长什么眼,介绍这样的人来膈应我呢?” “人物好的你嫌穷,家庭好的你嫌人物不好,哪能就样样都让你占上?这一回回的,人家媒人说话都不好听了,弄得人人说你眼高,往后谁还敢给你说婆家?” “不说婆家我也不能找个矬子!” 听她们母女争吵,钟小荷也不想多干涉,按说小葵长得也挺漂亮,但找对象挑挑拣拣,条件太高也的确是有的。 李明英吃了午饭要先回去,钟小荷把小葵留了下来,她把小葵和小松叫到一起,把家里的一些事情做了些安排。她搬走以后,小松一个人在超市里也忙不过来。 “小葵你愿意的话,就过来跟小松一起干,我跟小松一样给你开工资。” 这事情小葵当然乐意,钟小荷接着就跟他们商量起另一件她一直在想的事情。 “我有个想法,关于我们的妈,她也才四十岁上的人,我觉得,我们现在也都大了,她一个人苦了这些年,我们是不是应该支持她再婚?将来老了,我们也不能整天陪着她,再婚总也会有个伴儿。” 出乎意料,小葵和小松全都不赞成这事情。钟小葵立刻就说:“姐,我们都多大了?还要再给自己找个后爸,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们三个也都长大成人了,也不用再靠着谁养,小的时候妈都没再婚,现在还要再走这一步做什么?妈把我们辛苦养大,等她老了我们难不成还能不养她?” 要说李明英也真是苦命,早早丧偶,孩子小的时候没有再婚改嫁,改嫁撇不下三个孩子,招夫又怕人家对三个孩子不好,现在孩子好容易都长大了,却又觉得不再需要一个继父了。 这还真是一个无奈的循环。 钟小荷转向小松问:“小松,那你的想法呢?” 小松低头半天也没说话,看那情形,也是反对的了。 钟小荷说:“我主要是觉着,老来夫妻少来伴,妈她晚年太孤单了,也没个说说话的人。” “可是姐你也不想想,小松还用几年也该找对象了?现在的姑娘,谁愿意过门就有个后公公啊!万一他再没人管,指不定生老病死还要我们来照管。再说这名声也不好听啊,你说咱妈她有儿有女,外孙子都有了,又改嫁了,说出去我们姐弟三个还不让人笑话死!” “你反过来想,要是妈有个合适的伴儿,互相照顾着,是不是也省得我们担心照顾?”钟小荷说,“我们就算再孝顺,也不能整天守着她。” 小葵说:“小松是儿子,妈老了自然跟他生活,就算他娶了媳妇,赶明儿还能不孝顺?” 钟小荷半天无语,小葵明白白就是觉得,养妈是儿子的事,并且李明英再婚名声不好听,怕被人议论,却怎么就没为三十几岁就守寡的李明英想一想! 她又一次问小松:“小松,你看样子也反对?” 小松终于开口说:“大姐,我们做儿女的,要是让妈再婚,人家不说我们忘了亲爸忘了根本,不说把妈往外推吗?” 给李明英找个老伴儿,是钟小荷搬走前最想办的一件事情,头一关在弟弟妹妹这儿就卡了壳,李明英目前也没听说有什么想法和举动,也只好暂时放一放了。 钟小荷最初想要把她的孕婴专卖店开在儿童医院附近,附近都属于比较繁华的街区,但几番周折也没找到比较合适的店面,只好转移目光,最终她租下了沂城第一人民医院北侧街区的一处店面,周围算不上繁华,但离小商品城比较近,地方宽敞租金却相对便宜些,只要适当做些宣传,首先就能吸引人民医院众多来做产检的准妈妈们,而她们未来几年内肯定都是孕婴用品的最大消费人群。 做孕婴用品,相对平和,生意不会特别忙,也适合她带个孩子在店里,并且这一行前景必然是很不错。 钟小荷本来认为,只是开个店,她也不追求多大规模多大事业,可以请两个店员,不耽误她带孩子,她超市开的起来,在这儿开个店应该没什么难的,可真着手去做,她时时刻刻一个人带着蛋蛋,才发现创业比她想象的难。 在李花镇开超市,小地方手续什么的相对好办,房子是她自己的也不用再装修,还有小松跟她帮把手,现在她一切从头来,一个人都不认识,单是筹备就各种繁杂,看着简单的一件事情,真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最主要的是,她首要的事情先得带好孩子,各种不方便不说,时间也围着孩子转,去工商局办个手续呢,好容易轮到她了,小蛋蛋一句“尿尿”,赶紧抱着孩子去找厕所。可是把蛋蛋交给旁人带,又不让人放心,她能交给谁? 带孩子的妈妈们想要做点事情咋就这么不容易呢! 钟小荷不得不放慢了步伐,不急,反正目前她就是带孩子的活儿,其他事情无非是顺带着做。只要等到蛋蛋上幼儿园,她就能多腾出手来了。 这个秋天,钟小荷就慢吞吞忙着装修房子和店面,忙着考察和选择店里要卖的货品,毕竟孕婴用品不同别的,安全、质量靠得住才是最要紧的。 当然辛苦忙碌也有快乐的事情,钟小荷要开的是“宝贝蛋”孕婴专卖,店面形象当然首先要想到她的宝贝蛋了,钟小荷决定就用蛋蛋来做她的“形象代言人”,所以她带着蛋蛋去拍了一组儿童写真,果然是萌翻啦,哪一张都看得人直呼可爱。钟小荷选了一张来做店牌,宝贝蛋整一个一丝不挂呀,画面上光着肉乎乎的小屁股,光脚站在软软的毛毯上,扭头展现蛋蛋乐呵呵的招牌笑容,亮晶晶的口水若隐若现,漏出几颗白白的小牙齿来…… 呃……这个挂在店面广告牌上,儿子大了会不会严重抗议? 代言人既然都隆重出场了,钟小荷便索性在店里挂了好多写真做装饰,整个店铺是一种安静温馨的风格,除了孕妇装和六岁以下婴童装、亲子装,还有玩具区和婴儿食品区,卫生用品等。各种可爱或实用的小物件,还打算要卖童车童床,钟小荷就是要把这个店弄得让妈妈们进来就心里痒痒的想买,毕竟爱孩子,是每一个妈妈的天性。 ☆、第40章 再相逢 半年以后,“宝贝蛋孕婴专卖店”里一片温馨,春日的阳光透过橱窗洒进店内,隔着橱窗,正好看得见店内布置的一处小小的“宝贝乐园”,一个圆形的气垫围成的圈子,里面铺了松软的长毛毛毯,散放着各种各样柔软可爱的小玩具,此刻咱们的宝贝蛋正乐呵呵地坐在毛毯上,手里抓着皮球,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在他旁边,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小宝宝正趴在那儿,手里抓着一个婴儿摇铃,努力翘起头看这蛋蛋。大约是觉着小哥哥不理人了,小宝宝冲他“啊啊”了两声,可偏偏蛋蛋不太看得起这样小不点儿的小宝宝,只顾自己玩,没心思搭理。遭到冷落的小宝宝费劲地想往前爬一下,谁知道没往前进,不知怎么搞的反倒往后退了。 “蛋蛋,你看小弟弟多好玩儿,你怎么不跟小弟弟玩?”钟小荷坐在围圈旁边,看顾着里面的两个宝宝。 蛋蛋小朋友看了旁边的宝宝一眼,不无轻蔑地说:“他太小了,都不会走路,什么都不会玩,尿尿也不会。” 两岁零三个月的蛋蛋,说话已经已经说得挺不错,虽然还都是短句,但基本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意愿了。 小家伙,这就有优越感了?钟小荷好笑了半天,蛋蛋小朋友向来喜欢跟大一点的孩子玩,店里有几个熟识了的顾客,有时候还会专门带着孩子来跟蛋蛋玩,万一同时来了几个小淘气包,这个小小的“宝贝乐园”是绝对不够玩的,免不了满店里的追逐嬉戏,弄乱了货架也是有的,少不了大人们跟着手忙脚乱地收拾半天。 “可是小弟弟比你小很多,你跟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也不会走路不会自己尿尿,他长到跟你这么大,就都会了。”钟小荷于是跟儿子讲道理。 “那他哪天长大?” 哪天能长大?呃……钟小荷说:“很快就长大了,等你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就会走路了。” 钟小荷如今觉着,选择做孕婴专卖这一行真没选错,店里不会太忙也不会太闲,不光不会耽误她看孩子,反倒给蛋蛋带来了不少乐趣,还认识了几个交情不错的小伙伴。 设置这样的一个“宝贝乐园”,大围圈自然是用来对付那些不会走或者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宝宝的,旁边还准备了小木马和一些组装玩具。看起来是占据了一部分宝贵的店面,然而当妈妈的,自然最知道妈妈们的心思和难处,妈妈们都要带好孩子,有了这些设置,妈妈们进了店就可以把宝宝先放这儿玩着,自己可以安心挑选购物了。 自然,这小小的“宝贝乐园”也成了蛋蛋的乐园和结交小伙伴的地方,甚至他已经开始当起“小老师”了,店里几乎所有的益智玩具、组装玩具蛋蛋都能玩得通,谁叫他整天摆弄呢!来了什么帅气的新款童装,钟小荷也毫不客气地先给自己儿子弄一套,免费又好用的广告代言嘛! “宝贝蛋孕婴专卖店”开起来以后,开始生意也很少,几乎挣不到多少钱,也是多方想法子,现在有了些口碑,生意总算慢慢做起来了。如今半年过去,专卖店的收入还算不错。钟小荷现在请了两名店员,说来好笑,她这个老板的工作,除了掌握经营方向和选择货品,常常就是帮来的妈妈们照看孩子顺便看自己儿子,宝宝们不耽误玩,妈妈们买东西就有时间和心情了,看着店里各种精致可爱的小衣服小物件,免不了就爱不释手。就连那些来买孕妇装的准妈妈们也会因为店里这个宝贝蛋而引发无限爱心和憧憬。 “我家这个怎么都往后退着爬?用手推他屁股也不往前。” 小宝宝的妈妈在一名店员的陪伴下走过来,手里拎着挑选的童装往宝宝身上比画了一下,她也算是熟客了,便跟钟小荷聊了起来。 “你家这宝贝蛋多大学会爬的?” 蛋蛋多大学会爬的?钟小荷遗憾没能亲眼见过,但也是知道的,蛋蛋的奶奶没少唠叨:蛋蛋九个月才学会爬,一岁多才会走路,肉肉累赘了。 “蛋蛋九个月才学会爬。老话说三翻六坐八爬,孩子基本都得八.九个月才能爬行。” “你看我给他买的这爬服,是不是买夏天穿的那种比较好?” “我觉着你还是就买这种吧,棉布料子厚实些,他现在就能穿了,等到夏天热起来他估计就爬得挺好了。这样往后退着爬,不用一阵子他就能学会往前爬了。你别总抱着他,你得经常把他放在毯子上,他自己慢慢就能学会。” “是吗?我听说孩子要多爬才好。” 两个妈妈闲聊了几句,那个妈妈就逗着蛋蛋说:“蛋蛋,你不喜欢小弟弟吗?等他长大了,管你叫小哥哥好不好?” 店员在旁边笑着说:“咱们蛋蛋对小弟弟倒不太上心,他喜欢好看的小妹妹,上回来那个小妹妹,打扮得跟个洋娃娃似的,蛋蛋就一直跟在人家后头玩儿,伸手悄悄摸人家的小辫子,可有趣了。” 几个大人便都笑了起来,钟小荷说:“他喜欢跟比他大的孩子玩,可是人家比他大的,反倒又嫌他小。” 这个妈妈买好了东西走了,店里一对小夫妻正在选购孕妇装,两个店员便都过去招待,钟小荷就陪着蛋蛋玩了会儿积木。她现在会每天陪孩子玩,经常去散步啊郊游啊,小家伙疯玩起来,大冬天都能跑得满头汗,但孩子的体质却似乎更结实了。她觉着儿子的个头没看见长多少啊,衣服却很快就小了。 她如今暂时还住在租的房子里,但新房子已经装修好了,通风放一段时间,就可以搬家了。似乎一切都安定了下来,钟小荷每天养养儿子看看店,日子过的倒也十分惬意。 这边娘儿俩玩得兴致勃勃,两名店员就一个守在门旁,一个在里边理货。这时一个年青的男人大步进来,一名店员连忙走过去,微笑着问候:“先生您好,您想要买什么?婴儿纸尿裤和奶粉我们都很齐全。” 根据经验,大男人独自进到孕婴用品店,十有八.九是买纸尿裤,再不就是奶粉玩具了。那男人只是微微一笑,抬手往钟小荷那边一指,店员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叫了声钟小荷:“钟姐,有人找你。” 钟小荷一扭头,便看到臧傲大步走了过来,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儿。搬到沂城这半年多,钟小荷带着蛋蛋回去过几回,主要是回娘家去看看,包括打理一下超市的事情。她也遇见过臧傲一回,但各自匆匆忙忙,话都没说几句就各自忙去了。如今别后重逢,钟小荷意外中便带了些惊喜,忙站起身说道:“臧大哥,你怎么会来的?” “我来沂城办点事情,记得小松说你在这附近开店,顺道经过,就进来看看。”臧傲笑。 旁边店员几乎没见过有人来找过钟小荷,免不了就多打量了臧傲两眼,钟小荷几乎很少说起自己的私事,店员也只知道她离过婚,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沂城生活。母子俩的生活十分单纯,简直就是个“二人小世界”,除了周围开店的邻居和一些熟客,钟小荷来往的人几乎就没有了。店员好奇中问了一句:“钟姐,这是你家亲戚啊?” “对呀,亲戚。”钟小荷笑着说,他乡遇故知,可不是亲戚嘛!她忙招呼臧傲坐,臧傲却径直走过去找蛋蛋去了。 “小蛋儿,还认不认得叔叔?” 蛋蛋小朋友正在专心玩他的积木呢,臧傲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蛋蛋小朋友不乐意地晃晃脑袋,抬头看了看臧傲,便又低下头去摆弄他的积木去了。 “时间长了,他都记不住了。”钟小荷有些歉意地说,“上次回家,还记得他奶奶和舅舅,姥姥和二姨开始都不愿意叫了。” 要不怎么说是小孩子!钟小荷如今跟郑家也不能说断了联系,她自己没有体会到过亲人的感觉,毕竟还是希望蛋蛋能多一些亲人的,所以她几次回娘家,也给杨玉花打了电话,让杨玉花可以见一见蛋蛋,至于郑光涛,这半年多是没在见过,也没工夫去理会他的任何消息。 正说着,蛋蛋却忽然把一块积木塞给臧傲,指着一个积木附带图纸上的一个图案问臧傲:“你会搭吗?” “喔,我看看啊。”臧傲说着拿过图来看,笑着对蛋蛋说:“叫叔叔我就帮你搭。” “叔叔好。妈妈会。蛋蛋自己也会。”宝贝蛋神气活现的,又把那块积木拿了回去,自己把一块一块积木搭高了玩,小孩子的逻辑普通人是不太好懂的,臧傲琢磨,小家伙大约根本就不是想让他搭积木,只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本领吧。 “小蛋儿真好玩,大姑在家里有时候说起蛋蛋,说到哪儿还要笑半天。”臧傲说。钟小荷有也有两三个月没见到李老奶了,便问到:“李大娘和大爷身体都好吧?我也有日子没见着他们了,找个时间得回去看看。” “大姑身体还行,大姑父这阵子总说胸口闷,活动也少了,整天在屋里呆着,我正打算抽空带他来做个检查呢。估计就是人年纪大了,跟机器老化一样,身体总不是太爽利。” “那是得赶紧看看,儿子没在跟前,都落给你身上了。正好我这儿离人民医院近,来了跟我知会一声。”钟小荷说,想了想便又问起臧傲的父亲,“你家大爷还好吧?” “还行,比冬天好多了。” 两个人聊了些家常,钟小荷问:“你这趟来沂城,是要办什么事情啊?” ☆、第41章 业难 臧傲突然到访钟小荷的孕婴专卖店,说顺路来看看,钟小荷便问他来沂城是要办什么事情。 “跟两个同学捣鼓着想弄个事情干,总不能老这么无所事事的混下去。”臧傲笑着说,“我那边发现了个比较大的石英矿,想试试开发一下。” 石英矿?钟小荷略略一思索,就问道:“是不是在你那个采石场?” “你怎么能猜到?”臧傲望着她轻笑。 “猜不到才怪呢!”钟小荷不以为然,“你又不是个笨人,要不是那个采石场有利可图,你当初怎么会说什么也不卖呢!” “着眼点不同。我当初不想卖,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石英矿。当时我只知道那一块有石英储藏,但并没能探明储量,对纯度也只是猜测,说不定就是一个很小的零散储量,有没有什么可观的价值还不好说,只是我自己抱着一份希望吧。我对那个地方有感情是一方面,我爸辛苦着大半辈子的地方。并且即便卖给郑广涛,深层也无法采到他想要的红石头,那底下已经没多少了,深层红石储量大的话,我自己就想法子投资开采了不是?” “现在探明了?” “基本上吧。” “你既然早知道,怎么不早动作?”钟小荷打趣地笑起来,“要是我,我肯定怎么也忍不住的。” “妹子啊,我的眼睛又不是探测器,资金条件限制我想动作还得动作的起来呀!”臧傲也笑,接着说道:“其实石英矿脉并不完全在采石场底下,是从采石场南端,延伸到挨边的那座小山包,挨边的山包不属于采石场范围,我总得借着采石场的由头,先拿到那座山头的所有权。其实那个地方你应该有印象,地面上随处都能捡到小块的石英,还有老百姓去捡了卖给县石粉厂来着,只是我也没想到,地下矿脉挺大的,并且纯度非常高,跟普通的石英矿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看他笑语融融的样子,钟小荷也跟着高兴,这家伙总毕竟不是个失败者的。 她想了想,石英好像不是多么贵的东西,本地区算是石英矿石的重要产区,储量算得上丰富,当地一个县就有好几个石粉厂。不过储量大纯度高的话,必然还是要带来一大笔财富的。 唉,钟小荷心里开起了玩笑,好不容易这个倒霉悲催的臧傲幸运一回,这要是个金矿银矿就好了。 她想到这儿就说:“石英矿石价格应该还不错吧,你准备开始开采了?” “这东西直接卖矿石的话,其实也不值多少钱,又不是什么稀有矿藏,人力物力机械,也就挣个辛苦钱。眼下卖给那些石粉厂,他们做石粉和石英砂,也不需要有多么高的纯度,真的是糟蹋了。”臧傲说着又笑,微微挨近钟小荷说:“别忘了,我是学理工的,这东西要是利用起来,加工成多晶硅,那就要多值钱了。多晶硅你知道吗?电子工业上用途很大。” 这样啊!钟小荷对多晶硅听倒是听说过,还真的所知不多。但她却知道,在这个年代,电子工业的发展必然是很迅猛的,各种电子元件、器件、仪器、仪表,各种高端电子设备的生产,而多晶硅必然是一个潜力很大的产业。 “恭喜啊!”钟小荷由衷地笑笑。 “别急着恭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现在要一样没一样,理想跟现实可是两码事。”臧傲说。他倒是想依靠石英矿,进军蓬勃发展的多晶硅产业呢,可哪是一句话那么容易。 “我大学时就想过,咱们这地方石英矿产丰富,可以开发硅工业,那时候我甚至还不知道我能发现这么大这么好的矿。” 那他……不会是来找她投资的吧?她眼下是不缺钱,可买房子、开专卖店,加上长期持有的股票占用了她大部分资金,手里也拿不出多少的钱啊!钟小荷才这么想,臧傲又跟她说: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这阵子就是在跑贷款。另外还有两个朋友一起干,他们入股投资,他们俩经济条件比我好,三个穷鬼就算都没多少钱,但总归办法比困难多,一下子也不打算能搞到什么规模,慢慢做起来吧。” 钟小荷心里有点窘,她怎么把人家想的太现实势利了!这位老兄看样子就是顺路来看看他她和蛋蛋罢了。钟小荷忙问: “贷款能顺利吗?资金缺口大不大?” “我争取到了一部分创业贷款,量体裁衣吧。”臧傲说。 “我这边……能支援你的不多。”钟小荷说,“手上的钱都占用着,有需要我本该尽量支持你。” “真不用。”臧傲忙说,“你一人带着蛋蛋,这阵子又买房子又投资开店,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样的投资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还,我哪能好意思再让你帮我。” 两人说着话,蛋蛋一会子玩够了积木,随手拨乱了就想跑,钟小荷一把拉住他,故意做出不高兴的样子说:“小蛋儿,这样不乖,自己去把玩具收进盒子里。” “妈妈我要喝奶奶。” 蛋蛋看样子是不想回去收拾,索性就赖在钟小荷怀里撒娇耍赖,鼻子嘴巴一起往她身上蹭。 孩子乱丢东西可不是好习惯,钟小荷坚持说道:“你回去把积木收进盒子里,妈妈就给你喝牛奶。” 蛋蛋撅起小嘴巴,晃了晃身子,见钟小荷还是没有放下脸,只好跑回去,胡乱把积木往盒子里一装,赶忙盖上盖子说:“好了,好了。” 钟小荷看着那盖不上的盖子差点笑出来,小东西还学会敷衍了。然而孩子毕竟才两岁多,钟小荷也没再整治他,便站起来去给他拿牛奶。等她回来,就看见蛋蛋正挂在臧傲手臂上,臧傲抓着他前后晃荡着玩。 “这小东西,怎么就跟你熟的快。”钟小荷说,“蛋蛋下来,咱们请叔叔吃午饭去。” 臧傲抬头一看,店里造型别致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半了,他笑笑说:“今天就不了吧,我真是顺路,朋友还在等我呢。” 说着拍拍蛋蛋的小脑袋说:“我寻思就知道个方位,还不一定能顺利找到你们呢,空着手就来了,下趟来给蛋蛋带好吃的。” ****************** 钟小荷以为,“下趟来”也只是一句客气话罢了,结果才到第二天上午,臧傲居然真的又来了,这趟还真带来不少东西:鲜嫩的春韭菜,米豆,小甜瓜,还有几包豌豆、花生米、玉米粉之类的杂粮。 “我还寻思买点啥给蛋蛋呢,都没地方拿了,这都是大姑让带给你们的。” 这一堆东西立刻就吸引了蛋蛋的全部兴趣,跑过来扒拉那一袋子小甜瓜,乡下水园里自家种的绿皮甜瓜,拳头那么大,钟小荷吃过的,闻起来一股很浓的香甜味儿,吃起来特别的甜软。 只见蛋蛋小朋友两只小胖爪抱起一个甜瓜,二话没说就啃了上去。 “哎,没洗呢,不能吃。”钟小荷赶紧夺过甜瓜,上头已经留下了两个清晰的小牙印,外带晶莹闪亮口水一条。唉,吃货本色啊! “没事儿,大姑自己种的东西,没打过农药,摘回来的时候她都擦过了的。”臧傲说着拉着蛋蛋的小手哄他:“让妈妈洗一洗再吃,皮儿硬,削掉了皮你才吃得动。” 钟小荷赶紧去洗了几个,招呼两名店员一起来吃。自己拿了一个削掉皮,切成小块弄给蛋蛋吃。这些自家地里产的地道东西,城里还真不一定买得到,钟小荷也只好收下了老人的一份好意,心里便想着下趟回去,要给老人带点什么东西才好。 她招呼臧傲坐下来,随口问道:“你那些手续还没办好呢?” “你知道那些部门,不是一下两下的事情。”臧傲说,“矿产开采的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眼下我们几个人就是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建厂,正四处想法子呢。” 正说着话,一个青年男人推门进来,中等个头,戴一副眼睛。店员忙上去招呼,那人却随意地一摆手,臧傲这时开口说道:“不用管他,我朋友。” 钟小荷忙起身点头示意,臧傲指着那人介绍道:“这我大学同学刘明杨,眼下跟我帮着一块捣鼓办厂呢。” 又指着钟小荷给刘明杨介绍:“这就是小荷,我妹子。” “噫,不是说邻居吗?你哪时侯认人家当妹子了?”刘明杨看起来比较开朗,一副活力十足的样子,半开玩笑地说:“就你这熊样儿,谁稀罕当你妹子。” “说话没个正经,邻里邻居,她可不是叫我一声哥吗?”臧傲给了刘明杨一个告诫的眼色。这小子向来喜欢满嘴跑马,然而有些人可以尽情开玩笑,他认识中的钟小荷,可不是一个能随便拿来开玩笑的女人。 “妈妈,还吃。”蛋蛋吃光了手里的甜瓜,挥舞着两只*满是汁水的小手嚷着要,钟小荷忙回身去给他拿瓜,刘明杨飞快地看了蛋蛋一眼,目光中免不了有些惊讶。 钟小荷客气地对刘明杨说:“臧大哥带来的瓜,很甜的,尝尝吧?” “不吃啦。他一路带来,使唤我跟他送来,放在车上都没舍得让我吃。小气吧啦的,我要是真吃了,他还不得肉疼。” 钟小荷忍不住笑了,臧傲没好气地说刘明杨:“谁不让你吃了?你也两岁了是吧?” “蛋蛋两岁了。”宝贝蛋恰到时机地接了一句,小脸上一片洋洋得意,逗得在场几个大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42章 小男人 臧傲没好气地说刘明杨:“谁不让你吃了?你也两岁了是吧?” “蛋蛋两岁了。”宝贝蛋恰到时机地接了一句,小脸上一片洋洋得意,逗得在场几个大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家伙真可爱,我刚才从外面来,还以为你外头店牌上的小娃娃是哪儿广告公司弄来的画片呢,原来是你儿子呀!”刘明杨啧啧地看着蛋蛋,蹲下来开始忽悠小孩儿。 “宝贝蛋,我问你啊,你今天两岁了是不是?那你昨天几岁呀?是不是一岁了?” 无聊人士!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家吗?人家蛋蛋小朋友连昨天、明天这些概念的东东还搞不太明白呢!所以蛋蛋抬眼瞧了瞧刘明杨,淡定地吃着甜瓜,压根儿就没搭理他。吃着瓜,小手上很快又沾满汁水啦,宝贝蛋从容不迫地张开小手,就往站在他旁边的臧傲裤子上抹去。 “哎!小坏蛋,不能乱往人身上擦。看叔叔不打你屁股!”钟小荷赶紧抓住蛋蛋,虎着脸瞪了他一眼,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来,先递了几张给臧傲,便蹲下来给蛋蛋擦干净两只小手,不先解决“污染源”,他说不定往哪儿再抹一下。 “没事儿,看不见。”臧傲看着身上深灰色的裤子说。接过钟小荷递过来的纸巾,低头一看蛋蛋下巴沾满汁水,捣了蛋还一脸乐呵呵的样子,干脆先给蛋蛋擦干净嘴巴,再低头去擦自己的裤子。 瞧瞧,一个擦手呢一个就擦嘴巴,刘明杨在旁边看着,忽然觉得,这两人是不是配合的太默契了点儿? “小臭蛋儿!”钟小荷拿手指头去戳蛋蛋的额头,嘴里说:”你给叔叔陪钱吧!” “他不是小嘛,两岁的小娃,哪个不乱抹。“臧傲赶忙给蛋蛋辩护。钟小荷好笑地说:“你看他人小,心里一心数儿,他可知道钱是好的呢。开始还往店里卖的衣服上抹过手,我跟他说,抹脏了就不能卖钱了,没钱就不能给他买牛奶喝了,他还真就不抹了,手脏了往自己身上抹,尤其吃的那个桃子的汁水,怎么也洗不掉,一块一块的难看死了。往我身上也乱抹,浅色的衣服我平常都不敢穿,根本就穿不干净。” 钟小荷看了一眼臧傲抹脏了的裤子,无奈地说:“这小东西怎么就喜欢欺负你!” “说明我有小孩缘,他跟我不生。”臧傲说。 刘明杨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瞅着臧傲说:“抹就抹了,抹你那是看得起你。带小孩就这样,尤其是小男孩儿。我家那个小东西,都四岁了,也是皮得要命,家里什么东西都乱得不行,收拾完了三分钟就乱,打从他生下来,家里就没整齐干净过。” “你家也有孩子啦?”钟小荷有些意外,这个刘明杨感觉有些吊儿郎当的,却已经是当爸爸的人了,不过想想很正常啊,臧傲都二十八.九了,刘明杨是他大学同学,结婚生子不是很正常吗,不过是臧傲自己特殊情况罢了。 “有,改天弄来跟蛋蛋玩儿。”刘明杨说。 “蛋蛋,快点吃,吃完了洗手洗脸。”钟小荷看着蛋蛋又吃了一块甜瓜,便不敢再让他吃了,瓜果虽然好吃,但孩子吃多了瓜怕肚子不舒服的。她给蛋蛋擦干净手和脸,看他胸前湿了一大块的围兜,索性给他换了条围兜。 蛋蛋吃饱了瓜,跑去骑木马玩,店里来了两个相伴而来的孕妇,两个店员忙着过去招待呼,臧傲就说:“你挺忙的,要不我们先走了吧。” “也不忙,她们俩跟着呢。”钟小荷说,她稍稍一思索,就问道:“你刚才说在找办厂的地方,打算放在哪儿?放在李花镇是不是可以?现在想拿到大块地皮投资建厂其实不难,到处都招商引资呢,只是城里的地皮钱比较多,新建厂房也要大笔资金。” 臧傲则说:“建在农村的话,地好拿,也便宜,可是信息闭塞不说,关键是技术工人不好招,生产工人不是随便就能用的,在乡下食宿还都要专门安排解决。真要厂子办起来,我打算最好放在城边上。再说刘明扬和蒋旭他们两个都在沂城这边,他俩都有家有口的,离不开,在这边他们也方便些。” 钟小荷想说,信息闭塞的问题太好解决了。历史刚刚进入两千年春天,眼下已经是进入信息时代了,城镇个别高端的家庭已经用上个个人电脑,网.易三年前就成立了,钟小荷知道,就在这一年,百.度创立,虽然暂时还不为人知;三年后淘.宝会创立,用不了几年,农村家庭电脑和网络就会普及。而她,也是有打算等蛋蛋上小学了,在未来几年内建起自己的母婴购物平台,像日后的聚.美那样。 不过,臧傲说的技术工人不好招,的确是如此。他们毕竟是要做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多晶硅产业,靠近城区可能更好些。 “现在城里有不少下岗工人,有的有些操作技术基础的,大家都往城市聚,工人倒是比农村还好招。”钟小荷想了想建议道:“拿地建厂有困难,我要是你们,按如今的资金状况,我会去寻找租赁或者购买那些倒闭的工厂厂房,城北的纸板厂、化肥厂不是都倒掉了吗,眼下国有资产盘活流转也是大趋势。你们厂子往后要是做大了,有了一定的实力的话,再自己建设更好的厂房也不迟啊。” 这其实也是钟小荷自己的一个投资想法,九十年代中末期,因为经济结构的调整,国营工厂倒闭,工人下岗是常态,上头投入开发的房地产用地她买不了,尽管房地产必然是吸金暴利行业,可地皮买来了她一时半会没那个经济实力投入资金建设,也没那个精力抛下孩子去挣大钱创大业,孩子看顾不好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而她如果买下一些合适的闲置厂房、旧房的话,只要拿到了产权,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放在那儿让它升值,城里的土地会怎么升值,她太清楚了,而且现在的所谓城市边沿,用不了几年必然被投资开发。 说白了,她没那个精力去做房地产商,她只想闲闲地当一个投机取巧的“小地主”,只不过她现在只能是小打小敲的转而投资买小片地产,比如买下城中有独立产权的旧平房,可能比买新商品房还要赚钱。买下大块土地的话,她一时半会拿不出大笔资金罢了。 “哎,我听说麻纺厂的旧厂房好像要拍卖,那些老旧的设备都淘汰了,厂子一两年前就停产了,都是些大厂房,肯定可以用起来。”刘明杨一拍大腿,“比我们自己投资新建,肯定能在资金上节省一些。” 说着,刘明杨目光闪闪地看着钟小荷问:“怎么感觉你比我们两个大男人脑子好用多了?你上过大学?” “啊?”钟小荷一愣,旋即就笑了,说:“鹦鹉学舌呗,我还不都是电视新闻里听来的,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们呢就随便听听。” 臧傲带着一抹深思的表情看着钟小荷,点点头说:“这到是个路子,要是能先租赁几年就更好了,资金上头可以缓解不少。不过麻纺厂那么大一片地方,我们恐怕吃不下来呀!” 说白了,如今就是缺钱。 对此钟小荷只想说,创业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而时间也终将会告诉人们,这个年代创业,已经是比若干年后容易得多了。 臧傲就这样开始了他的艰苦创业,钟小荷没想过要怎么去帮他,创业的艰苦经历本身就是一种磨砺的财富,而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足以能够硬气地自己爬起来,一步步远行。 臧傲频繁地往沂城跑,忙起来便干脆暂住在刘明扬那边,就时不时会到钟小荷这儿来看看,然后有一天他离开后,两个店员就悄悄跟钟小荷说,钟姐,那个臧先生人真挺好哈,对你也好,对蛋蛋也好,来了就陪他玩。 “你俩小姑娘瞎琢磨什么呢!”钟小荷笑笑说,“就是老邻居,人家来串个门还不行啦?” 钟小荷真心觉着,两个都“有故事”的人,容颜未老心已沧桑,已经都不是轻易能放开感情的了。老朋友老邻居就好,感情是什么?跟蛋蛋可爱的苹果脸差不多,也许下一分钟就会变个表情。 嫁个男人有什么好!她已经有一个如此让人迷恋的“小男人”了。 当然啦,她家的小男子汉每天还要喝牛奶,整天馋棒棒糖,刚刚抛弃开裆裤没多久呢,总得她跟在后边不时提醒着,稍一疏忽,小家伙裤子没脱就尿了,便又让一泡尿冲得一阵忙乱。 “蛋蛋,想不想尿尿?” “没有。” “真的啊?” “真的。” 玩了几分钟木马,在店里跑了两圈,抓起一本“小手撕不破”的宝宝童书才翻了几下,宝贝蛋忽然把童书一扔,两手捂着裤裆的小鸡儿就急得跳着脚大喊: “妈妈尿尿,妈妈尿尿!” 钟小荷赶紧丢下手中的事情跑过去,救灾不及时,小裤子上已经又发洪水啦。 小坏蛋,又玩得忘了。钟小荷本来想虎个脸来着,看到蛋蛋小脸上那个表情却憋不住直想笑。只见蛋蛋小朋友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嘴里念念有词: “可了不得啦,裤子又尿湿啦。” ☆、第43章 来访者 “可不得了啦,裤子又尿湿啦!” 小东西玩得太入迷,尿尿都忘了,等到自己发觉,常常就憋不住了。 赶紧清洗换衣服呗!钟小荷给他换上干净裤子,忍不住要嘱咐两句:“想尿尿要赶紧跟妈妈讲,不能光顾着玩,知道不?” “知道啦!”小蛋蛋其实还有些委屈呢,“都怪裤子没有洞,屁股没有了。” 噗!他估计是想说封裆的裤子把屁股包住了,小孩子乍穿封裆裤总有个适应过程,有时候小家伙忘了,自己不太会脱裤子,跑去卫生间他的小痰盂坐着把裤子尿湿了,委屈得不行。 等他适应就行了。钟小荷现在拿不准的是,她什么时候该教他站着尿尿,她养的是儿子,上了幼儿园总得会上厕所吧? 养个孩子,吃喝拉撒睡都得一天天教,不是说好孩子是教出来的吗。 嗯,找机会跟哪个有经验的妈妈请教一下。 钟小荷随手去把尿湿的裤子洗了,出来时候便看到蛋蛋正在和一个小男孩玩,小男孩看着四岁左右,对店里的众多玩具产生了兴趣,正一样一样那起来看,蛋蛋就跟在后边,时不时也那起来跟他说点什么,孩子的世界你不懂,他们总是能飞快地熟悉起来,在最段时间内成为最好的朋友,但一转身就能把对方忘个干净。 不过说实话,她这店里,基本上都是三岁以下的小宝贝们适合的玩具,这么大的孩子,适合的就少了。店里有几个顾客正在挑选东西,这小孩肯定是跟着妈妈来的吧。钟小荷便走过去,看着两个孩子玩。 没多会工夫,一个年轻的妈妈拿了几件童装过来,笑嘻嘻地看着她叫了一声:“老板,这衣服有优惠吗?” 种小荷应了一声,过去看了看,她挑的是两件小女孩的棉布小裙子,十分精致,钟小荷说:“店里的衣服都标的是实际价格,不打折的。” 那女人看着她笑笑,问:“你看这衣服14个月的宝宝能穿吗?” “估计有些大了。”钟小荷说,“您的宝宝胖不胖?胖乎乎的宝宝穿的话,可以拿大一些,孩子长的快,往后还能穿。” 就在这时,跟蛋蛋玩的小男孩跑过来,手里抓着一盒拼图给那个顾客看。“妈妈,我要这个。” “又要拼图,你买过的拼图有多少了?都扔哪儿去了?”那女人说着抬头冲钟小荷笑笑抱怨:“你说我家这小东西,玩具成天买,积木拼图一大堆,就是玩不住,不是弄坏了就是找不齐了,简直就是个破坏王。” “男孩都这样儿,我家蛋蛋也会丢玩具,橡皮玩具都让他咬坏了。”钟小荷笑起来。 “真没有女孩乖巧。”那女人看着手里的小裙子说,“我当时怀他,一直认为是女孩呢。” “你买这裙子送人啊?” “送给朋友的孩子,哎,整天看者他家闺女眼馋。” 钟小荷扑哧一笑,从收款台下边拿出店里专用的带子给她装好,又特意去拿了个纸袋礼品盒把两件裙子放进去。 “我觉得你很会做生意哎,东西好,摆的还特别好看,让人忍不住就想买。现在家里孩子少,谁也舍不得小孩子受委屈,大人买东西可以差点儿便宜点儿,谁舍得给孩子用质量不好的东西呀!尤其是衣服,料子不好孩子穿了不舒服的。” 这个顾客很健谈,看起来就比较开朗,钟小荷自然欢迎这样的顾客,便随意跟她聊了起来。从孩子吃穿聊起,后来钟小荷就问她: “你家宝宝几岁开始穿封档裤子的?” “两岁多的时候吧,开始穿尿湿过多少回!” 可不是吗,钟小荷深有同感,跟着又虚心请教:“那你从什么时候教他站着尿尿?我寻思上幼儿园总不能还让他蹲着尿尿吧?” 那顾客想了想说:“没注意哎,好象三岁多他学会的吧,兴许是他爸教过?小孩子什么都跟着大人学。” 这个……钟小荷心说,没那么麻烦吧,还是她自己教的好。 那顾客嘻嘻哈哈地说:“我是一个特迷糊的人,反正上幼儿园以后他就自己上厕所了。据说有不少孩子上了幼儿园,还要老师抱着上厕所的,居然有的还穿着开裆裤,让小朋友们给笑话了。” “他刚上幼儿园哭闹吗?”钟小荷问。 “可不是吗,哭,第一天早上进去的时候还好,看这里头玩具多呢,等到下午,死也不肯进去,哄也没用,我一生气,揍两下屁股就把他丢进去了。” 两个当妈妈的就这么聊了起来,俩孩子在一边玩,大些的孩子更会玩啊,宝贝蛋免不了就努力想法子表示友好,跑去把自己的饼干牛奶都翻腾出来了,俩孩子坐那儿吃的不亦乐乎。 “呵,这有吃有喝有玩,浩浩你别走了吧?晚上跟阿姨去吧,行不行?”那位妈妈逗起了自家孩子。“小孩子喜欢小孩子,现在家里几乎都一个孩子,太孤单了。” 钟小荷笑着说:“可不是嘛,你要是不忙,欢迎经常带浩浩来跟蛋蛋玩。” “行啊,在家里他就一心想出来玩。”那女人说,“咱俩还真投脾气哎,交个朋友吧?我姓陶,陶敏。” 钟小荷还没开口,陶敏就抢着说:“我知道,你姓钟。” “钟小荷。”钟小荷轻笑。这个陶敏还真是开朗活泼。 “我知道。”陶敏眨眨眼睛,一副神秘的样子说,“我还知道你是李花镇的人。” 咦?钟小荷想了想,不确定地问:“你家浩浩不会是姓刘吧?” “哈哈……可不是嘛。”陶敏大笑,像是终于戳穿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我老公是刘明扬,你还记得不?前几天他来过,回去跟我说呢,正好我要给朋友家的宝宝买衣服,就跑来了。我们俩跟臧傲都是大学同学,他俩一个班的,我跟他们不同系。” 这样啊!钟小荷一边自我解嘲地摇着头笑,一边说:“我早该想到!他那天还说你们儿子四岁多了呢!”说着她拿出几张钞票,递给陶敏说:“给你打八折。看你早也不说。” “那怎么好?” “哎呀,你不说交个朋友吗?” 俩个女人就这么嘻嘻哈哈熟悉了起来,钟小荷在这儿根本没什么朋友,她其实挺喜欢陶敏这种性子的,反观她自己,总是活泼热情不起来的那种。从陶敏那儿她慢慢知道,刘明扬跟陶敏属于典型的大学恋人,只不过这段恋情开了花,虽然艰难却幸运地结了果,俩人毕业后,淘敏分配在了沂城的一家事业单位,刘明扬却分配在了家乡的另一座城市,俩人可谓是顶着双方父母的压力和距离的阻隔,终于结婚了,有了孩子。而刘明扬几经折腾,时隔好几年也没能调动过来,现在听说臧傲要自己创业,刘明扬索性辞职了,跑来跟臧傲艰苦创业。 ”家里父母都反对,说好好的铁饭碗自己丢掉了。可他说总这样两地分居,真是受不了。我也想了,我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算他们不成功,每个月总还有稳定的收入,饭总是吃得上的,反正不至于饿死。” 刘明扬真幸福!有个这样的媳妇。钟小荷默默地想,何至于饿不死,只要他们几个人好好干,成功是必然的事情,陶敏这种支持和理解,一定会有回报的。 “他呀,在大学里就喜欢跟着臧傲屁股后头混,一直特佩服他。那时侯我们几个关系都特好。 ”陶敏说,“你不知道吧?臧傲在大学的时候,那可是标准的学霸,成绩好,能力好,还是系里的学生干部,很叫人佩服的。所以他一毕业就分配进了某市的建设局,本来是他女朋友原籍,所以他女朋友也顺利分进同一个单位了,我们那时侯多少人羡慕他,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情……真是世事无常。” 钟小荷浅笑的表情一直没变,心里却有些惊讶,原来臧傲还这么“扬棒”过,真看不出来,并且还有大学时代的女朋友,分配到一起了的,眼看着就应该是一段开花结果的美好爱情,怎么最终弄成了这个结局,这里面就留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了。 悲催倒霉鬼一个,希望他今后能转运吧。 见钟小荷没有追问,陶敏停了下来,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口无遮拦了,就试探地问道:“这些事情,你以前知道吗?” “啊?”钟小荷轻笑,”不知道啊,我们就是邻居,一般不谈这些私事。” “那个……我以为你们俩关系比较好,臧傲跟女的不是太喜欢结交的,很少见到他有女性的朋友,他以前的女朋友,也是主动追的他,他这人挺不容易的……” “你真的想多了,我离婚自己带着个孩子,觉着现在这样就挺好,真没有想过别的事情。再说臧大哥跟我们也就是同乡的老邻居,他这人外冷内热,就是偶尔见着了,关心一下。” “那……不管他了,反正我们两个做朋友行不?孩子正好可以一起玩。” “当然啊。”钟小荷笑,“我很希望有个你这样开朗热情的好朋友。” ☆、第44章 小狗狗 钟小荷不是没有好奇心,可眼下陶敏这么个误会法,她非得追问臧傲以前的事情也太不明智了吧? 凡事顺其自然,两人之间很坦白很正常的关系,钟小荷不认为臧傲对她有别的意思,她没必要非得去摆明什么。 下午店里一向忙,但晚饭前钟小荷便交代两个店员看顾好店,自己带着蛋蛋回到家中。中午她一般是不回家吃午饭的,跟蛋蛋基本都是在店里买了饭来吃,也有时候会出去吃,外面的东西未必就放心可口,所以她向来重视早餐和晚餐,一定要在家里吃的。或许她做饭的手艺并没提高多少,但肯定是干净卫生营养全面,也合蛋蛋的口味。 嗯,冰箱里有米饭,今晚做个什锦炒饭吧,一大一小两口人吃饭,本来就很简单的了。钟小荷切了些黄瓜、胡萝卜丁,香肠切丁,几个香菇切碎,一把小青菜,想起蛋蛋喜欢蒜香口味,便叫跟在她脚边玩耍兼捣蛋的蛋蛋: “蛋蛋,帮妈妈剥两瓣蒜行不行?” 不管他真能行假能行,钟小荷觉得让孩子学着动手做些事情,也是培养孩子的好习惯和动手能力。 蛋蛋立刻就放下手里的橡皮小鸭子,态度积极得很啊,钟小荷递给他一头蒜,怕他掰不动,顺手帮他掰开了,跟他说:“蛋蛋,两个就够了。” 她这边把各种料子准备好,想了想怕孩子晚上吃炒饭不够滋润,又拿出西红柿、鸡蛋打算简单烧个汤。她切一棵小葱,准备下锅了,蛋蛋两只小胖爪捧了四个蒜瓣儿给她,怪不得剥这么久,钟小荷一想,得,忘了她两岁多的宝贝蛋还不识数呢,嘴里说着“两个”,其实没什么具体概念的。她接住蒜瓣,看着蛋蛋小脸上一片兴奋,赶紧表扬了一句: “蛋蛋真棒!” “棒吧?” “嗯。” “能干活了吧?” “嗯。” “蛋蛋最棒啦。” 小屁孩儿,剥两瓣蒜,至于这么来精神吗?当然钟小荷绝对不会说出来啊,嘴里还得夸着: “宝贝蛋蛋最棒了,等会儿蛋蛋吃饭,肯定吃的更棒。” 这么一夸,小家伙吃饭的时候果然表现不错,蛋蛋自己拿着小勺,香喷喷地吃了一小碗炒饭,两个腮帮子当然也沾满了饭粒儿,钟小荷给他喂了些汤,收拾了一下,母子俩吃过了饭,便准备下楼去散散步。 这大概就是钟小荷和蛋蛋每天的生活状态了,妥妥的形影不离的“二人小世界”。 才要出门,手机响了,钟小荷接起手机喂了一声,是臧傲。 “小荷,小狗你养不养?” 小狗?钟小荷想,我养蛋蛋还养不过来呢,小狗那样长嘴要吃要喝的东西就不用了吧。 “那个……我没打算养狗。”钟小荷说,想想有些太薄他的面子了,就问:“这天都快黑了,你哪儿弄的狗啊?” “别提了,今天捡的。手机费太贵,你看能不能这样,你先帮我照看几天,等我下趟回去,把它们带回乡下养。刘明扬家里房子小,还挤了我住进去,实在没地方,蒋旭那家伙说他家孩子容易毛发过敏。” 它们?居然还不是一只啊。这个多事的人! 钟小荷看看蛋蛋,软乎乎的小奶狗要是让蛋蛋看见了,还不黏上去吗?不过,总不能让他再丢回街上去吧,她想了想就说:“照顾几天行啊,在哪儿?你送过来还是我去拿?” “给我地址,我给你送去。” 钟小荷给了他住址,估计他一时半会来不到,就照样领着蛋蛋下楼去小区里沿着绿化带溜达了一圈,回来时便看到臧傲抱着个纸箱子,正站在她家那栋楼下等。 “几只啊?” “两只。” “……我怕养不好啊。” “放你这儿,你帮我照顾一下,顶多两天后我回李花镇,我带回家去养。”说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难养,我看应该都满月了的,能自己吃东西。” 钟小荷领着蛋蛋,跟他一起上了楼,纸箱里传来吱吱的小奶狗的声音,蛋蛋果然开始兴奋了,拽着臧傲的腿要看。 “给你看看啊。不许摸,没给它洗澡,还脏呢。”臧傲说着蹲下来,打开纸箱给蛋蛋看,两只小狗,都是黑的,蛋蛋立刻兴奋地冲着小狗“汪汪汪”的叫了起来,遗憾的是小狗不能回复他,这么大的小奶狗,还没学会打汪汪呢。 “你哪儿捡来的?” “今天我跟刘明扬去看厂房,路边上捡的,估计是流浪狗,老狗让车给撞死在路上,两只小狗一直围在死掉的老狗身边不走,我们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回来的时候还在那儿,也没人管,我就给捡回来了。” 唉,想想那画面,挺可怜的,免不了会牵动人心底的某处柔软,而对于一个养狗爱狗的人来说,忍不住就同情心大发了。 来到家门口,钟小荷打开门,臧傲便先把箱子抱了进去,直接放进了卫生间,转身又出来。 钟小荷便说:“你放这儿吧,我这儿地方倒是有,可我真的不会养狗,尤其它们还这么小,我没养过。” 我养儿子就手忙脚乱了,钟小荷在心里补充说明了一下。“我给它们喂什么吃?” “粥就行,米糊,泡开的饼干也可以,你晚上临睡前加喂一顿,不然它夜里饿了会叫。” “行,我知道了。”钟小荷说。嗯,跟喂蛋蛋差不多,只不过蛋蛋会说饿了,小奶狗不会要吃要喝。 蛋蛋一进门就踢掉小鞋子,穿着袜子就想跑去玩小狗,臧傲忙拉住他,说:“等会儿,得先给它洗澡。” 好吧,我去给你的狗宝宝洗澡。钟小荷心里打趣着,便对臧傲说:“放这儿吧,你有事就去忙你的,我等下就去给它洗澡。” “我来洗吧,野外捡来的狗,你还是别给它洗了。”看也知道她爱洁,让她给脏兮兮的小狗洗澡难为了她。 “你怎么来的?” “刚才刘明扬开他的小货车送我过来的。” “我能洗,你先去吧,让刘明扬等久了不好。” “他有事已经先走了。” 臧傲说着转身就进了卫生间,蛋蛋忙得就跟着跑进去了。钟小荷只好认命地去找了个盆给他,臧傲放了温水,蛋蛋这个小狗腿子,居然屁颠屁颠忙不迭把自己洗澡的沐浴露拿去给臧傲了。 钟小荷好笑地看着一大一小俩人在卫生间里“洗狗”,蛋蛋玩得小脸泛红,很快就弄得自己一身沐浴露和水花了。钟小荷靠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去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面等。 一会,臧傲跑出来要软刷子,一会儿,蛋蛋跑出来要毛巾,终于俩人每人抱着一只香喷喷的小奶狗出来,这才看清两只小狗不全是黑的,有一只四个爪子都是白色的,很有特点。钟小荷再一看,得,她儿子也该洗洗了。臧傲抱歉地指着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袖,笑着说:“蛋蛋衣服弄湿了,老想撩水玩。” “蛋蛋,你身上都玩湿了,咱先去洗洗。”钟小荷赶紧放下杯子说。春天毕竟还有些冷,别感冒了。 “洗洗澡?” “对,你得洗澡换衣服。” “洗完狗狗洗蛋蛋。”宝贝蛋奶声奶气慢吞吞的声音,让人听了忍不住发笑。 “那什么,臧大哥,我先给你冲杯咖啡?” “不用管我,你先给蛋蛋收拾。”臧傲说,“晚上还是别喝咖啡了,影响睡眠。” 钟小荷给蛋蛋简单洗了澡,换了睡衣,抱他出来时,见到臧傲正坐在沙发上逗弄两只小狗。 “得给它们弄个窝。”臧傲看着她说,“不能放卫生间里,你们都不方便。” 钟小荷打开平常不用的另一个小房间,臧傲用纸箱和旧毛毯给小狗布置了个家,便跟钟小荷他先回去了。 钟小荷送他出门,一回头,儿子呢?不用找,跑狗窝去了。钟小荷伸头一看,果不其然,小家伙蹲在纸箱跟前摆弄小狗呢。 也就在这时,钟小荷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她匆匆跑到阳台,一看臧傲刚走出不远,赶紧喊了一声:“臧大哥。” 没回头啊,提高嗓门再喊:“臧傲!” 臧傲转过身来,在昏黄的路灯下停住。钟小荷嘱咐了蛋蛋一声,匆忙跑下楼,一直跑到他跟前问他:“那个……狗狗,要教它怎么便便?不管它还是要训练的?” 这个问题多重要啊,狗狗的“方便”关系到她们家生活方不方便啊。她从来就没养过狗,更别说这么小的奶狗,记得前世看人家养宠物,狗狗好像也会在固定的时间地点便便对吧? 她租住的房子总共就两室一厅五十几个平,要是狗狗随处“方便”……呃…… 臧傲看着她那一幅严肃认真的表情,憋不住直笑,差点没笑弯了腰,笑音中他摆摆手,说:“没事儿,那个纸箱子挺高,小狗爬不出来,我刚才给里头一边垫了纸,你别弄,等我每天下午来清理。” 钟小荷有些窘,忙解释了一句:“对不起啊,我实在是没养过,怕把它养坏了……” “没事儿,我知道。”臧傲笑着说,“你算帮哥的忙,辛苦几天,我尽快把它们送回家里去。” ☆、第45章 二狗子 臧傲离开钟小荷家,出了小区门转个弯,进了一家小饭店。店内一张桌子上,两个年轻男人坐在那儿,见他进来,四只揶揄的眼睛便都盯着他看。戴眼镜的刘明杨,和外形英俊帅气的蒋旭。 臧傲走过去,扫了一眼桌子上吃过的空盘子空碗,抬手叫服务员:“来碗雪菜面。” 三人一起去看厂房,捡到了狗,办完了事,天快黑才回来,都没吃晚饭。他来送狗,刘明杨和蒋旭就在这家小饭店等他,顺便吃个晚饭。 “你还没吃呐?”刘明杨一副看见外星人的夸张表情,“你进去这么久时间,我们俩还以为,你肯定留下吃饭,吃饱喝足了。” “这么晚,人家还不早吃过了?”臧傲理所当然地说,“我又不是去吃饭的。” “哎,咱俩在这儿等啊,等的花儿也谢了。我跟蒋旭咱们点了凉菜,炒了热菜,要了啤酒,吃了米饭……饿得不行了我们就先吃,完了继续等你呢,你还没来,肯定以为你在那儿吃了啊,原来你根本就没混上这顿。”刘明杨一脸揶揄地冲蒋旭眨眨眼,“真是天可怜见。” “你整天瞎叨叨什么呢!”臧傲拿筷子敲敲桌子。 “也就你们家陶敏受得了你,整天跟个街道大妈似的。”蒋旭默默捅了刘明杨一句。刘明杨顿时不平衡了,立刻反击蒋旭:“你跟谁一伙呢?” “谁跟你拉帮结派了?”蒋旭反问。 臧傲没好气地瞥了刘明杨一眼,没搭理他。三人关系大学时就很铁,可平常在一块儿,刘明杨总是被削的那个——他这人似乎就是没事欠削型的。 “我说啊,尽管我不认为那个钟小荷适合你,为此我还跟陶敏在家争论了半天呢!她说你喜欢就好,我说等咱们厂子办起来,你找个什么样的女人不行?我承认,那女的气质谈吐都不错,有吸引力啊,可你说漂亮有气质的女人多得是,你怎么也不至于找一个离婚还带孩子的吧?结果呢?我看人家还没拿你当那回事呢!” “你有完没完?”臧傲给了刘明杨一个告诫的脸色,“你这人思想能不能别这么俗,还真是街道大妈啊!哪有你说的那些事?我在这沂城,除了你们两家,也就熟悉她了,原先就熟悉,人家帮过我不少,有时候碰碰面说句话怎么啦?” “不是……那什么,臧傲,你是不是也得先搞清楚自己的心思。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一向不怎么喜欢跟女生主动套近乎,哪怕是当初……我们也是关心你。你要是真没那意思,我们当然也不必再讨论这事。”蒋旭正色地说。 “我心里有数,你俩少掺和。” 服务员正好端上了他的面,臧傲拿起筷子低头吃面,停止了那两位八卦人士的讨论。 有数?他有什么数?臧傲低头吃面,其实自己心里也困惑。他这近三十年的人生,似乎总是被女人背叛,八岁就被亲妈抛弃,蒋旭那半句话没说完,前女友当初豁出一切去热切追求他,结果呢?捅了他那么深一刀。跟王家姑娘虽然没建立多少感情,可他也是真心想结个婚成个家,当一对普通的柴米夫妻,担负起责任过日子就好,却照样闹成那么个结局。 女人,似乎总让他失望,他真不想去信了。 可每每看到钟小荷跟蛋蛋在一起,他就觉着,那副画面好温暖,那个女人温暖而理性。起初他并不觉察,等到她们搬走了,他进了物是人非的蛋蛋超市,忽然感觉到一种难抑的失落。 臧傲自己也不是很确定,那是欣赏还是别的什么。再说,他如今的状况,又能承载得起什么? 没有人知道未来是怎样的。 ****************** 钟小荷临睡前记着臧傲说的话,去给小狗喂了些泡开的钙奶饼干,安心去睡了。可夜间朦朦胧胧的她还是听到了一阵吱吱的叫声,小奶狗的叫声,又像是……孤苦的呜咽。 没离开娘的小奶狗,忽然失去了母爱的依护,哪里是温饱就能解决替代的。钟小荷起身去察看了一下,静静地在狗窝旁边呆了一会儿,小奶狗似乎也知道有人的气息相伴,吱唔了几声,钟小荷伸手拍了拍,小奶狗温顺地趴在旧毛毯上,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她关紧小房间的门,回到床上把蛋蛋搂进怀里,听着儿子香甜的呼吸,她忽然睡不着了。 也许臧傲说的对,晚上真不该喝咖啡的。 因为家里多了两只狗,钟小荷的生活节奏不由得就打乱了。早上走的时候,钟小荷给两张小狗喂了粥,留了一些在碗里,寻思着他们中午饿了也可以吃。可是呆在店里,她便开始担心,那些粥凉了,万一小狗不吃饿得直叫呢?万一吃了冷掉的粥,闹肚子死掉了呢?给人家养死了的话,她可怎么跟臧傲交代? 并且蛋蛋一上午问了小狗好几遍了,她总不能把小狗带到店里,蛋蛋便总跟她问,小狗会不会跑掉?小狗会不会饿了? 被蛋蛋问得不安心,她索性骑上自己的小踏板,带着蛋蛋回家去看看,重新喂饱了小狗,再带着蛋蛋回到店里。关键是蛋蛋还不乐意,满眼满心都是小狗,非要把小狗抱到店里去玩,一看见小狗,立刻就抱住不放,嘴巴都亲到一块去了。 钟小荷如今能确定的是,养蛋蛋就不能养狗,真的,也许等她白发苍苍,会养只小狗来作伴来着,但现在肯定不行,她照顾不过来啊,还不停地担心小狗抓到孩子。 下午陶敏带着浩浩到店里来闲逛,问起小狗的事情,便大笑了一番。 “反正我不养。我伺候他爷儿俩吃喝拉撒就罢了,我还得伺候狗狗?我给浩浩当妈,我还得当狗妈?我说过了,带嘴的东西,咱家除了人以外都不要。” 呃……钟小荷失笑,就说:“其实狗狗是很可爱啊,养条小狗也能跟孩子玩儿,据说养宠物的孩子性格开朗有爱心呢,养熟了也会养出感情来,都说狗狗很忠实的。不过我现在是真顾不过来。” “可不是嘛,有钱有闲没事干,我也可以养啊,现在反正不行。”陶敏说,“反正过几天臧傲就弄回乡下去养了,这城里的房子,地方小,连个院子都没有,养狗真不方便的,人受罪狗也委屈。” 跟陶敏聊天,钟小荷总时不时想笑,这女人性格真好。 这天晚上,钟小荷早早又回了家,先忍着一颗爱洁净的心收拾了狗窝——听陶敏说这几天那三个大男人忙得不着家,她还真等着臧傲来收拾?仔细洗了手,就去做饭。蛋蛋喜欢的排骨粥,顺便还可以喂狗狗,小油菜炒蘑菇,茄子炒肉丝。钟小荷早已经放弃了前世喜欢的麻辣的口味,没别的原因,孩子小他吃不了辣呀,总不能家里一共娘儿俩还要做两样饭。 才端起碗来吃,臧傲来了。钟小荷便跟他说:“都收拾好了,狗狗正吃粥呢,你不用往这边跑,养几天我能行的。” 臧傲却说:“我不是怕你顾不过来吗,你带个孩子,店里忙,又从来没养过狗,又见不得脏,赶下午了就过来看看。” 钟小荷看看桌子,再看看臧傲,便问道:“你吃过了吗?不嫌弃我水平差一起吃碗粥吧?” “吃过了来的。”臧傲说,从厂子那边匆匆过来,中午就没顾上吃好,半路啃了蒋旭给他的一个面包先垫吧垫吧,他不是不想吃,可是……娘儿俩吃饭,要突然添上他这么个大男人,肯定不够吃呀! 于是钟小荷跟蛋蛋吃着,臧傲看着,蛋宝宝吃完了排骨喝完了粥,拿手背往嘴巴上一抹,就跑过来爬到臧傲腿上问他:“狗狗叫什么?” 叫什么?钟小荷一下子想起臧某人的某句话,狗不叫狗还能叫什么!想想他家里已经有只大的黑狗了,这回再弄回去两个,还是都叫“狗”? 钟小荷正在心里揶揄,耳边听到臧傲跟蛋蛋说: “你说叫什么?” “嗯……浩浩说,给它叫蛋蛋。”宝贝蛋奶声奶气里带着委屈。估计是今天跟浩浩玩,俩小家伙讨论起小狗了。 “那你同意吗?”臧傲问他。 “不行。我叫蛋蛋。”蛋蛋的逻辑很在理,狗狗你不能跟我抢名字啊对吧,下一句就听见宝贝蛋说:“叫浩浩吧。” 钟小荷咽下口里的粥,差点呛到了。这个……哈哈哈…… “叫浩浩啊。”臧傲也笑得不行,“那浩浩就没名字了。怎么办?” “那……”蛋蛋小脸上一片为难,不自觉地撅起了小嘴,“那叫什么?” “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钟小荷吞下碗里的粥,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等她再出来,臧傲正陪着蛋蛋在看动画片,还葫芦小金刚呢。 “蛋蛋,你想好狗狗叫什么了吗?”钟小荷逗蛋蛋,她真好奇儿子会给小狗起个什么新奇特的名字出来。 蛋蛋摇摇头,心思早已经被动画片占据了,估计再追问下去,小狗就该改叫“葫芦娃”了吧? 钟小荷在沙发一旁坐下,臧傲看看她,悠然跟她聊起了狗。 “其实农村里养狗,大多数都是没有名字的。我小时候养第一条狗,那时候上小学四年级,十岁,是现在我那条狗的娘,我给它起了名字,叫黑子。结果没几天,村会计的妈找上我家的门,指着我爸的鼻子臭骂了一顿,说他们家老爷子的小名叫黑子,骂我是成心羞辱他们家,让我爸去赔礼道歉。后来我就没再给狗起名字过,它就叫狗,我就不信还有谁来跟它争名字。” 这个,也是极品了。一个十岁的孩子,哪能知道村里哪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的小名儿?钟小荷一向讨厌那些仗势欺人的人,所谓的仗势欺人,无非是欺负那些在他眼里比他弱势的人,就像一个小混混跑去欺负一个在校的中小学生,有本事,怎么不去街上找个三大五粗的壮汉欺负欺负?而以臧傲父子这些年的情形,不用想象,也知道在村里没少挨人欺负。 “现在想起来挺好笑的。”臧傲看着她,一派平和的笑。 “这两只狗,你都要养啊?”钟小荷问他。 “我爸在家呢,恐怕也养不了这么多,农村养狗,就是留一口剩饭的事,三只狗的话,我爸真要专门给狗做饭了。我打算有人要就送掉,或者送出去一只,留下一只养,就留那个白爪子的,多有特点,像是刚在雪地里跑了一圈似的。”臧傲说着,微微倾身问钟小荷:“你是第一任喂它们的,要不,你给它起个名字?” 起名字?嗯,白爪子……踏雪?腾云?啊呀别逗了。钟小荷噗嗤一笑,吐出三个字:“二狗子。” “什么?”臧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叫二狗子啊,多乡土多亲切。”钟小荷洋洋自得。 ☆、第46章 老故事 “要不,你给它起个名字?” “就叫二狗子啊,多乡土多亲切。” 臧傲看着钟小荷脸上颇为自得的笑容,总觉着这个名字起的特别……嗯,特别乡土。他点点头说: “也对啊,家里已经有一只大狗了,这个叫二狗子倒也挺合适。” 钟小荷只笑不语。 “二狗子”的个中内涵,在许久之后才被钟小荷自己不小心说破,原来“二狗子”不是因为他家里已经有一只大狗了,而是因为已经有了个“藏獒”。 悲催的臧傲。 看着臧傲逗着两只小狗玩儿,钟小荷压下某种做了坏事的笑意,问了个纳闷很久的疑惑: “你还真是喜欢狗。你这名字怎么起的?也太……有特点了。” “哎,你肯定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臧傲说,“我爸说我小时候脾气就特别拗,才生下来的小孩儿,哭起来就没个完,什么法子也哄不好,长辈亲戚们都说这孩子性子怎这么拗呢,随口就给叫‘拗子’了。二三十年前咱那当地老百姓,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藏獒的狗啊,可不就把我这么给坑了吗。后来上小学,老师随手就给写成了骄傲的‘傲’,再后来自己反正也习惯了,也就懒得再改了。” 这个这个……钟小荷便又忍不住想笑。原来这个名字是这么来的,他果然是被坑得不轻。话说父母起名字还真是不能大意,钟小荷原先住在李花镇时,从李老奶嘴里听到过不少这样有趣的名字:狗栓、牯子、犊子、小尿,三大五粗的男人叫“小枣”,挺漂亮个姑娘叫“大碾”,兄弟仨的名字“小猪、小圈、小拱”顺着叫…… “农村里不是都要按班辈来起大名吗?”小名儿归小名儿,一般都是要长大后都要起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的,就像她的蛋蛋,总不可能长大成人了还叫蛋蛋吧? 农村一般都讲究班辈,同辈的都按照哪个字取名,当然有时候照样出笑话,比如钟小荷开超市时曾认得一个送货工人,姓殷,“道”字辈,取个名字叫“殷道仁”,据说他们家族还有人叫“殷道红”……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么一比较,“臧傲”算是不错的啦。 “一般都是有班辈啊,聚居的大姓都有族谱的,可我们家在村里是单门独姓,爷爷那辈儿也不识字,去哪里找什么族谱班辈。”臧傲一边逗着小狗狗,一边淡然笑着述说着这些老故事。 “很多人说我长得轮廓比较深,不像当地人。”臧傲看着钟小荷笑,“你有这感觉吗?” 有啊,钟小荷想说,早觉得他的脸线条比较刚硬,轮廓分明,鼻梁挺,眼窝深,跟当地人那种柔和的面庞五官是有种差别的感觉,更像是……什么地方人来着? 钟小荷还没做出判断,臧傲就淡然地自己说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哪儿人,还真不算是地道的本地人。我爸不是我爷爷亲生的,听说是淮海.战役那时候,一个女军人把孩子寄放在当地老百姓家里,说最多几个月就来接,然后就随着部队南下了,那时候我爸才六七个月大,之后直到解放一直也没人来接,那户老百姓不愿意再养,就被我爷爷抱来养了,我奶奶不能生孩子。” 钟小荷听得入神,忙追问道:“后来也没人来找?” “没啊。说不定人已经牺牲了。再说那时候兵荒马乱的,军队一开战老百姓就跑,很多都背井离乡流落到外地落户了,就算要找哪能容易。” “那你们自己就没想要找过?” “找?怎么找!那么多年了,姓啥名啥都没人说得清,再说日子一天天过,找她做什么。” 还有这历史啊,怎么什么悲催事都让他老兄摊上了。钟小荷笑笑说:“淮海.战役时候的女军人,要是没牺牲的话,说不定还是什么大人物呢。” “谁知道!”臧傲说,“战争毕竟残酷,一个正常的女人不回来接孩子,十有八.九是不在了。爷爷奶奶对我爸也挺好,我爸也没想过要找亲生父母。” 那不正常的女人呢?比如他那个抛夫弃子的妈。 两人随意地说着话,蛋蛋就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看的好不认真啊、看着看着忽然爬去来,攥着小拳头摆了个姿势,对着臧傲大喊:“我是葫芦娃!嗨……哈……”说着小拳头就对准臧傲练去。 臧傲也伸出一只手,作势抵挡着蛋蛋的攻击,一边也“嘿嘿哈哈”地逗着蛋蛋玩,蛋蛋练了半天也没能打倒臧傲,索性抬起小腿使劲儿一踢,没踢着,人太小自己反倒站不稳了,咕噜滚蛋地跌倒在松软的沙发上。臧傲赶紧拉住他,蛋蛋顺势抱住他的胳膊爬起来,继续打妖精。 只见蛋蛋小朋友抓住臧傲的手掌,奶声奶气对他喊道: “妖精,放了我哥哥!” 唉,这小子入戏太深啦。小孩子临睡前太兴奋疯玩的话,恐怕很晚也不肯睡了,钟小荷赶紧把他捉过来抱在腿上,哄他说:“现在你太小打不过他,等你练好本领再打,你得早睡早起,好好吃饭长高长状。” “你收拾给他睡吧,我回去了。”臧傲便站起身要走,临走时又问她,后天他想回李花镇一趟,把狗送回去,问钟小荷要不要一起回去。 钟小荷说:“你先回吧,我这两天店里忙着上新货,等两天再回去。” ****************** 把狗送回去?唉,钟小荷以为挺简单的,抱走就是了,结果蛋宝宝抱着狗宝宝,哇哇叫着不许带走啊! “蛋蛋的!” “蛋蛋,让叔叔先带回去,咱们养不了啊。” “蛋蛋的!” “蛋蛋,你要跟妈妈去店里,还要跟浩浩玩,还有那么多小朋友等你玩,咱们照顾不了小狗,先让叔叔带走行吗?” “哇……”蛋宝宝直接上眼泪攻势了。 这下可怎么收场!不忍孩子伤心,可养狗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这两天她店里家里两头跑,已经是忙得不行了。 看着蛋蛋眼泪汪汪的样子,钟小荷一咬牙,对臧傲说:“要不你留一只给我养吧,蛋蛋实在是喜欢。” 臧傲说:“可这是普通的草狗,能长很大的,也凶,你在这城里不合适养啊。” “要不……养大点儿你再送走?” “养久了有感情,他怕是更舍不得。”臧傲说着试图跟蛋蛋商量,“蛋蛋,小狗想妈妈了,它得回家去找妈妈。蛋蛋不想跟妈妈分开对不对?” 蛋蛋泪汪汪点点头。 “那叔叔把小狗送给它妈妈行不行?” 蛋蛋立马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主要是刚送来,他还没稀罕够。”钟小荷说,“你留下吧,我养一阵子再说,总就不能让他这么哭闹失望啊。” “我还寻思赶紧送走,省的叫你麻烦呢。”臧傲歉疚地说,“真不好意思,都是我找的事儿。” “也不是,蛋蛋有个玩伴也好。”钟小荷说。家里就她和蛋蛋两个人,蛋蛋太缺个玩伴了。 于是“二狗子”就被留了下来,另一只狗在蛋蛋可怜巴巴的不舍目送中被臧傲抱走了,后来他说送给了村里旁人养。钟小荷家里不再是两口人了,多了一只狗。 艰辛繁忙的筹备之后,臧傲的多晶硅工厂正式开始生产了,正如钟小荷所知道的,这个年代,硅工业是朝阳产业,市场需求很大,工厂投产后就比较顺利,臧傲跟刘明杨两个人都是专心忙工厂,蒋旭工作还没辞掉,只能是抽空跟着忙,三个人便忙的不过来了。 忙,但充实。如今再看臧傲,虽然不像刘明扬整天神采飞扬的,可变化还是明显的,整洁沉稳干练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那个满身灰土破草帽、被她当做老大爷的采石工的影子? 男人,果然不能没有事业。 对比蒋旭那点不咸不淡的死工资,钟小荷估计,用不了多久蒋旭也该自动辞职了。这个时代,毕竟是个充满朝气的时代。 钟小荷就在初夏时节决定搬家。房子装修通风之后已经能住了,钟小荷把房子布置得十分温馨,放了些花草盆栽,看着就舒心。 陶敏热情过火地把刘明杨和蒋旭全吆喝来帮忙,臧傲自然也是主动过来了,其实钟小荷真没有多少东西要搬,租住的房子她也不会买过多家具,收拾好了搬过去就行了。 那是钟小荷第一次见到蒋旭,早就听到这名字,但一直没接触过,初见面钟小荷觉得,相对于刘明杨的开朗活力和臧傲的英挺内敛,这个蒋旭简直可以去当个靠脸吃饭的男明星了。 “我就是蒋旭。”蒋旭看着钟小荷友好地微笑,“从陶敏和臧傲嘴里听到你不少回了,老熟人,今天干活你只管使唤。” “小荷,你只管动嘴,东西让他们搬就好,不然要他们三个大男人来干什么吃的?”陶敏领着蛋蛋和浩浩,后边跟着摇头摆尾的二狗子,站在一边豪迈地指挥着。陶敏当然不用客气,都是她大学同学,其中一个还是她老公。可对于钟小荷来说,刘明杨也就见过几回面,蒋旭根本就是第一次见,她自然是不好吆三喝四的了。 好在家里的东西她早已经收拾归整好了,刘明杨把他的小货车开来了,东西搬下楼装上去,来回两趟,搬光了。 然后钟小荷和陶敏两个女人,带着浩浩、蛋蛋和二狗子空着两手去了新房子,男人毕竟是男人,搬东西有的是力气,但收拾东西就明显外行了,搬来的家具放好地方,新房里添置的家具也收拾整理一下,钟小荷自己把衣服被褥之类的放好,房子里走了一圈看看,挺好挺好。 有个属于自己的、按自己喜好装修布置的房子真好。 “小荷,我看这二狗子往后不好养了啊。比刚捡来时足足长大了一倍,都长成半大狗了。”臧傲说。蛋蛋和浩浩俩宝贝正在那儿摆弄二狗子呢,一个扒着狗嘴,一个拽着狗尾巴,可怜的二狗子居然还挺享受的。 “那你说怎么办?”钟小荷从另一个房间探头出来问。 “……送回老家去?” “那你自己跟蛋蛋商量。”钟小荷立刻把球踢过去了。 “要不给他买个小型的宠物狗养?” “可别。”钟小荷忙说,“我每天得给它洗澡,喂食,都快赶上蛋蛋的待遇了,养出了感情也就忍了,你要是能弄走,我可不想再养别的了。” 听她这么说,陶敏坐在沙发上大笑,直呼钟小荷自找苦吃。 “你把你跟蛋蛋俩人养好就行了,还真养个狗,居然还养了这么久,真服了你了。要是我,一天也不想养。” “养着也挺好啊。”钟小荷说,“跟蛋蛋做个伴儿,能陪他玩呢。” 臧傲说:“就算要养,往后遛狗你得给它拴上了,不能再散着,这么大的狗能咬人了。” “行啊。拴上好办,可这狗毕竟是草狗,叫的声音很大,现在它一叫,整一栋楼都能听见,早晨晚上这么叫的话,该惹得邻居们抗议了。” “等挣了钱买别墅。”蒋旭插嘴说,“孬好能有个养狗的地方,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为了养狗去买别墅?钟小荷心说,她现在买别墅还真不是钱的问题,她买下这房子,是为了蛋蛋上幼儿园来着。就算买了别墅,也不能现在搬走啊。 想到幼儿园,钟小荷立刻就拉着陶敏去北边的窗子看。 “从这儿就能看到了,明年夏天蛋蛋上幼儿园,不怕刮风不怕淋雨,走几步路,多方便啊。” “可不是嘛,我们家浩浩再两年该上小学了,我们家那房子划片招生的话,归在一个很乱很差的街道小学,现在限制择校不说,跑很远路上学也不方便,真是让人头疼。” “还有两年呢,这两年你经济条件好了的话,买个好的学区房吧。孩子上学可是大事。” 钟小荷记得印象中看过的资料,九十年代中期房地产是掀起了一个*的,九十年代末调控限制有效,房地产恰好是个低潮,这往后房价就该一路高歌突飞猛进了,一直涨到人神共愤不可思议的价格。 所以,钟小荷绝对鼓励陶敏买房。 “等等看吧。”陶敏说,她一个人拿工资,之前买房真是没想过,但现在刘明杨跟着臧傲搞的厂子开工不到两个月,已经盈利了,又有了些信心,经钟小荷这么一说,陶敏便有了买房的想法。 不管陶敏最终怎么选择,钟小荷自己却已经决定了,过两天就去看房子,就在市内最好的师大附属小学附近买一套学区房。早早准备总是好的,再说现在买肯定不吃亏。 当妈的这心思,小学的学区房买下来,她是不是又该考虑初中、高中了? 等到蛋宝宝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就把这一路过来的学区房卖掉,估计也够儿子一笔可观的创业基金了。 ☆、第47章 不专情 搬了新家之后,钟小荷第一件事就是买了电脑,给新房子开通了网络。当时都是电信拨号上网,老式的显示器,古董的windows98系统,却是当时最先进的了,对很多普通人来说,电脑基本上就是高精尖的代名词。 幸好,对于一个曾经习惯和依赖网络的人来说,古董也照样能用。 她把电脑放在新家里,终于找回了些重新跟世界连通了的感觉。 现在她真的不得不做一件事:把二狗子弄走。 二狗子一天比一天长大,草狗本性使然,二狗子很有“看家护院”的自觉性,尤其晚上,小区里一旦有个什么动静,这家伙就飞快地冲上阳台,汪汪汪叫个不停。她搬来没几天,楼下一对小夫妻就跟她委婉地提抗议了:你家狗晚上老是叫,我家里宝宝才五个多月呢,孩子小容易吵醒了啊。 这样下去怎么行?钟小荷赶紧道歉,承诺说最多几天就送走。 这天晚上钟小荷跟蛋蛋出去遛狗,特意拿了绳子把二狗子拴上。大约是跟孩子玩惯了,一不留神,二狗子就往人家一个几岁大的宝宝跟前凑,把那位妈妈吓得赶紧抱着孩子走了。钟小荷拉住绳子,看着二狗子无奈决定:真不行啦,明天就把你送走吧。 送走好办,问题是蛋蛋这边怎么办。钟小荷打了电话跟臧傲一说,臧傲就说,把那狗给我吧,我送到厂区去,正好让门卫养着看门做伴儿。完了问她: “蛋蛋能答应?” “不答应也不行啊,人家楼下家里有个小婴儿,怕吵。” 真是个难题。 钟小荷跟蛋蛋商量了一晚上,所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吧?她就跟孩子说啊,二狗子在咱们家地方太小,它玩的不高兴,妈妈得给它换个大地方。 “那我也去吗?” “你想它了,妈妈可以带你去看它。” “那狗狗也不去。” 钟小荷继续商量,说你看啊,楼下的叔叔阿姨家有小妹妹,小妹妹要睡觉,狗狗会吵到她,还会吓到小区里的小朋友,小朋友就不喜欢你了。 “狗狗很听话的。”蛋蛋小脸蛋上全是委屈的样子,他的二狗子哪儿可怕了? 跟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讲道理,钟小荷觉着自己脑袋也开始退化了。 第二天臧傲来带狗的时候,居然没怎么费劲就把问题解决了——这老兄抱着个很大的金鱼缸来的,缸里十几条两寸来长的金鱼,各种颜色各种样子,一下子就让蛋蛋喜欢上了。 “蛋蛋,叔叔拿这个跟你换二狗子行不行?” “不行。”蛋蛋看着鱼儿游来游去,脸蛋都贴到鱼缸的玻璃上去了,嘴里却很是坚持原则。 “你不要这鱼啊,那叔叔拿走了。” “都要。” 哎,咱不带这样耍赖的吧? “要不这样,叔叔跟你换几天玩儿,狗狗叔叔帮你养着,你想它了我就带你去看它行不?”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玩儿?街上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好吃的好玩的?蛋蛋当然动心了,臧傲冲钟小荷摆摆手,没让她跟,自己抱着蛋蛋牵着二狗子走了。蛋蛋小朋友被抱着到工厂转悠了一圈,也不知怎么忽悠的,抱着一大堆零食,胳膊上还拴着个气球,美滋滋地回来了。 二狗子呢?当然没回来。 好吧,儿子你不够专情。 臧傲这才有闲暇研究她的新装备,围着钟小荷的电脑看了又看,问钟小荷:“你会用这东西?” 钟小荷说:“啊。人家都说好玩,我买一个回来玩。能玩游戏。” 听她那口气,根本就是给蛋蛋买了个玩具。 臧傲毕竟还是有些惊讶,他根本就没用过,蒋旭那家伙单位倒是有,据说没几个人会用,蒋旭学会了上网看新闻,看到了什么有用的资讯,就回来跟他们一番显摆。 时值两千年,计算机已经是高校里最热门的专业了,现在已经是“486”、“586”时代,笔记本电脑都已经问世,价格贵得吓人,基本是一些高校和科研人员的爱宠。大城市的部分中小学甚至开始了计算机课,但电脑离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毕竟还远,家庭电脑和网络实在是少之又少的。 然而臧傲对钟小荷的一些“怪异”早已有所领教了的,她总是会想出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来,于是便也不再追问,把心思放在了电脑上。他之前是真没有机会接触这样东西,结果,蛋蛋帮他摁了开机键,看到蛋蛋乐呵呵的笑脸,臧傲觉着自己被两岁多的蛋宝宝给鄙视了。 臧傲赖在钟小荷家里上了一下午的网,摆弄来摆弄去,只会点开一些网页,实在看不下去的钟小荷教他学会了搜索引擎。 “你要学,得先熟悉键盘,练打字。” “你怎么还会用这个?” “这又不难,只要识字就行啊,多摆弄几回自己就会了。” 臧傲再次被深深打击到了,临走时索性说,他回去就买一个去。 钟小荷悄悄地买下了师大附小旁边的一套房子,算是把她心里合计的“学区房”计划落实了。她结清了新房子的银行贷款,马上又用房产抵押贷款,加上手头能抽出的一部分资金,开始筹备她的第二家“宝贝蛋”孕婴转卖店。 第二家店还是放在沂城,钟小荷把地址选在了西城区的一处主要商业区,在店面的装修布置上沿袭第一家店的风格,只要店面一装修布置好,有了第一家店的基础,上货就变得很快。把老店的店员分了一个过来做店长,每个店铺安排了四名店员,老店是不需要她再每天去盯着了,钟小荷便把精力放在了新店上头。第二家店很快就顺利开业了。 她心目中的“宝贝蛋连锁”迈出了第一步。 很多人都会觉得,钟小荷离婚独自带个孩子,肯定是十分辛苦,殊不知她根本就是乐在其中。 试想她现在的生活中要是没有蛋蛋,该会多么无趣。 就比如她筹备新店铺,招聘面试店员,也要时刻把蛋蛋带在身边,带上个孩子肯定有各种不方便,却也因为小家伙的参与,本该紧张的节奏变得和缓而从容。生活,可不就是看你用什么心态去面对吗。 ****************** 第二家分店上了正轨,抽一天工夫,钟小荷带着儿子回了趟李花镇。算一算,她搬出来也大半年了,她的生活在改变,李花镇也在改变,比如,有人模仿她在镇上开了李花镇的第二家超市。 钟小荷下车便先进了超市,随即就从超市里拿了些老年人适合吃的补品点心,领着蛋蛋倒隔壁去看望李老爷子。李老爷子看起来气色还行,只是真的行动不利索了,基本上就是每天呆在家里,从床上到椅子上,再从椅子上回到床上。 想想也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有些事真不是人力可为。 李老奶身体精神都还还,看见钟小荷进来,便笑开了满脸的皱纹。 “有两三个月没见着蛋蛋了呢。”李老奶就想去抱蛋蛋,钟小荷忙拦住她,说:“大娘,蛋蛋现在可不轻轻,你小心些还是别抱了。” “抱得动。”李老奶嘴里说着,却坐了下来,把蛋蛋拉到自己腿上抱着,忙得亲了蛋蛋一口。 “蛋儿,想老奶了没?” “想。” “没把老奶忘了吧?” “没。” 钟小荷含笑看着宝贝蛋施展无上魅力勾人。这么小的孩子,长久不见的,忘没忘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钟小荷细心问了李老爷子的身体,陪着两个老人说了会儿家常。 “儿子一家说了,把打工的那边安排安排,就抓紧回来了。你搬走了,傲子现在也不常回来,没个人在跟前,怕我们两个老的在家死了都没人知道。” “大娘,看你说什么呢,这才七十多岁,少说还能再过二三十年呢!”钟小荷笑着说。 “我也想呢,就是不知道老天爷他让不让。”李老奶说,“我还想活到喝蛋蛋娶媳妇的喜酒呢。”话题一转,开始逗蛋蛋:“蛋蛋,想不想娶媳妇?” “想。” “娶个黑的还是白的?” “花的。” “给你说个老母猪媳妇行不行?” “不行。” “那要什么样的?” “花的。” ………… 晕。这小子大概是以为养小狗小猫呢吧?农村老年人似乎总喜欢逗小孩这样的话题,蛋蛋小朋友也学会应对了。 李老奶逗了会儿蛋蛋,就问钟小荷:“蛋蛋妈,你跟蛋蛋异地他乡的,没人欺负你们吧?” 钟小荷心里一热,忙说:“没有,好得很,你放心吧。” “傲子现在也去了,说见过你。你知不知道他那个事儿做的怎么样了?” “挺好。”钟小荷说,“我也不常见他,听说做的挺好的。” “快三十的人了,没家没业的,他爸整天跟着担心。” 钟小荷说:“臧大爷一个人在家还好吧?身体怎么样?” “还行。反正就是腿脚不方便的事。”李老奶说,“傲子也说想在那边租房子接他过去呢,他非得不愿意,其实也怕拖累儿子做事儿。” 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李老奶指了指隔壁钟小荷超市的方向,低下声音跟钟小荷说:“你妹子,听说闹着要退婚是吧?头几天那个男的来找她,俩人还吵了几句。我看那小伙子还行啊,你是不是说说她?” 钟小荷说:“大娘,她都那么大了,她自己的事情,旁人做不了主。” ****************** 钟小荷从李老奶家回到超市,便说要回小铺村去看看李明英。小葵忙着推了自行车出来说:“姐,我陪你一块回去。” 钟小荷没说什么,小葵便骑上自行车跟着她走了。 超市交给小松和小葵经营之后,钟小荷把一些原本随意的事情明确了下来,她给小松和小葵每人六百的月工资,这个水平是高于当时的工资水平的,机关普通工作人员的工资也不过如此。 她不能总是在家,该明确的还是要明确。但钟小荷心里其实有打算,除去经营成本,她有想要把超市的一部分盈利给李明英,当然她不会直接给,只是打算在小松需要盖房子、结婚时给予帮助。 毕竟李明英之前某种程度上依靠原主和郑广涛生活,现在她来了,原主没了,婚离了,儿子她养了,便也不忍心让原主的娘家没了着落。算是她的责任吧。 要说小松这个弟弟,钟小荷还是挺喜欢的,心眼儿正,肯学肯干,只要小松能独当一面了,这个家庭基本也就有指望了。 至于小葵,两个月前终于看好了一个本镇的小伙子,基本上符合小葵“人好家境好”的要求,点头订下了婚约的。哪知道两个月后,小葵又闹着要退婚。钟小荷这次回来,一是要给李老爷子探病,另一方面也是李明英一次次打电话跟她诉苦,想让她回来看看。 为什么要退婚? 小葵说那个男的对她不够好,像是觉得自己家境条件好,相处中就会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想过好日子是人之常情,可是,就像李明英说小葵的,你总不能样样都占上吧?这个世界有它的规则,从来不会围着哪个人转的。 一路上,小葵便委委屈屈地跟钟小荷诉苦,说起跟订婚男之间的事情。 “……头一回带我去买衣裳,我看上了粉色的套裙,他非要买那个绿色的连衣裙,你说是我穿还是他穿?在县城逛街吃饭,问都不问我想吃什么,都是他自己点菜……我感觉他妈跟我说话也硬邦邦的,一家人都小瞧人。”小葵絮絮叨叨地说着,“姐,这个婚我必须得退。这样的人我跟着他,还没结婚呢,结了婚他能对我好?” 听起来也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订了婚的两个青年男女,接触自然是有的,可毕竟还没结婚,现在就因为些言差语错生闷气,将来这日子估计也过不安生。 小葵退婚,本来自然是不必她这当姐的同意,她自己的婚事,退了就好了,钟小荷略略一想,无非是涉及到钱的问题。按农村风俗,女方先提出退婚,是要退赔男方的一切花销损失的。 订婚礼钱当初是给了小葵手里,花了多少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小葵到镇上帮小松开超市之后,衣着打扮整个变了一个样儿,不花钱哪来的?并且男方给她买的衣裳、饰品、包括订婚的一应东西,到女方家送礼之类的,按风俗她都得赔偿退还,估计是自己手里钱不足,想让李明英和钟小荷给她帮着了。 小葵、小松的工资,一直都在李明英手里管着,据说小葵自己也会留了一些来用,退婚的话她是差钱了吧。 “那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起码得对我好吧?我长相又不比谁不差,现在跟你开超市也有工资呢,我还没说瞧上他呢,他凭什么瞧不起我?” 好吧,钟小荷心说,李明英这样的家庭,怎么会养出小葵这个性子。 ☆、第48章 不速客 钟小荷回了趟娘家,李明英一说起小葵要退婚的事情,就明显忧愁带生气。 “你说她到底想怎么作!我看着人家挺好的,那男孩人物个头都挺好,年纪跟她一般大。家里父母也年轻,男孩他爸开着个小货车跟人跑运输,在村里算是上等人家了,比一般打死庄户的肯定殷实,她自己看中了的,现在无是无非的,非得要退婚,我早晚给她气死了。亏你这趟回来,你好生帮我数落数落她。” 钟小荷对这事还真不想多管,她压根就没打算掺和,便只是听着没吱声。小葵低着头嘟着嘴说:“要真是好,我还能退?媒人说得挺好,订婚后叫我,我去他家里一看,也就那样,他妈那个人小气吧啦的,一分钱抠成两个花,哪里像有钱的样子!关键是我就没觉着他对我好……”吧啦吧啦,又把那男孩挑衣服要当她的家,点菜自己做主,跟她说话怎么怎么不热乎之类的说了一遍。钟小荷听得厌了,便看着屋门口的蛋蛋玩,由她自己说去。 “媒人肯定是故意虚夸,我看他家也就普普通通,我还没嫌弃他呢,他家人反倒一副看不起人的嘴脸。“小葵满肚子牢骚说,“这样的人家,我嫁过门也要拿捏我,我根本也别指望能当家。” 李明英气得说:“你这还没过门呢,就盘算当不当家了,你自己嫌不嫌羞得慌?庄户人家,谁家过日子不节俭?人家会过日子也是错了?那男孩听说是个老实人,你到底想听人家说什么好听的?都是庄户人,这桩婚事村里人都说好呢,眼瞅着咱就算高攀了,你要是再退了,往后你可真没人敢问津了。” “就算不找对象,我也不能这样委屈。我一定要退婚!”小葵扭着一张脸说。庄户人家,烦的就是庄户人家,她根本就不想嫁个庄户人家好不好? “既然你自己都决定了,那也就别找我和妈商量了。”钟小荷平淡地说,“你自己的婚事,总不能绑着你嫁过去,你既然一定要退,你自己退掉好了。这事我不好给你做什么主。” “姐,你也支持我对吧?你说女人嫁人哪能马虎?嫁人就等于再投一回胎,任哪儿不如意,这辈子跟他怎么过!” “我不是支持,我也不反对,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钟小荷坚持撇开了干系说,“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退婚……我算了算,得五六千块钱。”小葵吞吞吐吐地说,“这多半年我给你超市干,我的工资都交给妈了,她不答应,不给我钱,姐你总得帮我一下吧?你是我姐,总不能看着我婚事不如意吧?” 钟小荷不紧不慢地反驳:“我不能做你的主,我就更不能当咱妈的家了。工资既然是交给妈手里的,你跟她商量。” “工资你也没全给我吧!就算退婚,人家给你三千块钱订婚礼,你头一趟叫亲,给你九百九的见面礼,这些钱都在你自己手里,你当然都给人家退回去,你问我要什么?” “钱在我手里……那不是花了一些吗。吃饭穿衣,什么事儿离了钱能行?”小葵低着头说。 “我没答应你退婚!别问我要钱。你说你胡折腾这一回,村民老少面前丢不丢人呀!”李明英说。 小葵伸手拉着钟小荷的胳膊说:“姐,就算妈疼钱,你可不能不管我。谁不知道你手里有钱,你城里开着那大的店呢!这是我人生大事,你无论如何得帮我。” “小葵,你也不是小孩子,这事跟我没关系。”钟小荷说。 “我不管,反正我要退婚。”小葵一着急,就冲着李明英和钟小荷嚷嚷,“是面子重要还是我的幸福重要?你们不能不顾我的幸福吧?” “不顾你的幸福?”钟小荷压不住火,变了脸色反问道:“小葵,这桩婚事是不是你自己看中的?有谁硬压着你同意吗?咱妈拿绳子绑着你订婚了?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负责,怎么跟我扯上关系?我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自认为已经想方设法帮着家里了,我有钱也是我的,你都这么大了我没义务白给你钱吧?” 几句重话一说,小葵干脆抽抽地哭开了。 “姐,我这不是求你的吗?你说女人嫁人多重要?你难道不希望我嫁得好?你看看你自己,嫁给郑家日子过得多舒坦,要钱有钱,要什么有什么,就算是离婚了,你还落了这么多家产呢,够旁人辛苦半辈子的了,你不能不想着我好吧?” ……这他妈的真是她妹妹?还是原主也这德性?钟小荷一口气堵在心口,真是无语了。 原来在钟小葵心里,她嫁给郑广涛,却算是莫大的幸运了。 钟小荷忽然觉得,钟小葵才是最适合嫁给郑广涛的人,郑广涛有钱,还惯常花言巧语哄着女人,对她来说肯定就是无上的幸福了。 钟小荷冷冷地看了小葵一眼,还没开口,旁边李明英已经气得拍着大腿骂开了: “小葵,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姐离了婚自己带个孩子,她一个女人她容易吗?到你嘴里倒成了好事情了,你姐平常怎么对你的?你个少肝没肺的,你亏心不亏心!” 钟小荷站起身,俯视着坐在凳子上的小葵说:“小葵,女人日子过得好不好,不是光指望男人的,总得靠你自己才行。你既然只想靠着男人过舒服了,那你就别埋怨那男人瞧不起你。” 她说着转身就往外走,抱起院子里忙着追小鸡玩的蛋蛋,丢下一句话。 “妈,她这事情我管不着,你们自己商量吧。” 李明英软弱无主见,遇事唠唠叨叨却拿不了正,看样子是没指望管住小葵这个闺女的了。至于小葵,钟小荷只能说,一个人想过好日子没有错,错的是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方法。人的路总是自己走的,顺其自然吧。 ****************** 钟小荷在镇上停留了大半天,她从小铺村回到镇上,杨玉花知道她回来,便跑来看蛋蛋。杨玉花一见着蛋蛋,就眼泪汪汪地抱着亲,钟小荷也不管她,爱孙心切的杨玉花便抱着蛋蛋上街去给他买吃的,钟小荷趁空闲跟小松盘了一下超市的账目。 超市的账目一直是小松管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是有心眼子的,平常超市的事情基本都是他在安排,进货出货,每天的营业,钟小荷基本都跟小松安排过了的,他小小年纪居然也能理得清。 钟小荷便交代小松,最近把营业款收紧一些,免得小葵情急之下做了不该做的事。 “大姐,二姐那边你不用担心,她想法太多,旁人说不了她。我回去跟妈商量,二姐也大了,出嫁也要嫁妆,往后你给她的工资,让妈别管了,交给她自己手里收着吧,省的她总说辛苦挣钱都给了我。” 小松说这话,年少的脸上有些跟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钟小荷笑着拍拍小松的手说:“一个人,总得自己努力,不然谁也帮不了谁,这就像小孩子爬树,有人在下边推他一把,肯定省力些,可他要是自己不往上爬,任谁也不能把他推上去。我沂城那边已经开了两家店,我也忙,过几年你大些了,能成家立业了,我打算就把这个超市转手给你,我反正也顾不过来。当然,这房子还是蛋蛋的,你将来混好了,自己盖起楼房也不难。你只要好好经营,别走歪路,日子就不会过不好。” “大姐,我知道。我肯定好好干。”小松忙说。 杨玉花抱走蛋蛋时,钟小荷交代过,别回来太晚,她要赶在傍晚前回沂城的。跟小松盘完了账,又等了一阵子,杨玉花还是没回来,钟小荷无奈便去街上找,她没走出多远,便看到杨玉花抱着蛋蛋回来了,蛋蛋手上拿着糖人儿,杨玉花手腕上挂着一堆塑料袋子。 “看你怎么又给他买这么多东西!”钟小荷迎上去接过蛋蛋,一边说杨玉花,“超市里什么都有,还有我沂城开的店,卖的全是小孩吃的喝的,他什么都不缺,你别老给他买东西。” “都是些吃食。”杨玉花说,“马家的烧鸡,烧得很入味儿,我寻思蛋蛋能吃鸡腿了,还有糯米糕蛋蛋也爱吃,甜甜软软的。” “这么多回去也不好带呀!”钟小荷引着杨玉花回了超市,给她拿了个椅子坐下,笑着说:“这小子越来越重了,抱他累人。以前刚会走路走不稳,很喜欢自己走来着,现在走路走得好了,又开始懒,总赖着叫人抱他。” “由着我,我能给他买几回吃的?原先你没搬走,我还能常来看看,现在搬远了,我是想抱也抱不着他了。家根底就这么一个孙子……”杨玉花说着眼圈就开始泛红了。 “看您,这不也不算远吗?我有空就带他回来了。”钟小荷忙劝慰她说,“再说郑广涛结婚也大半年了,用不了多久也该给你再生个孙子了,说不定还得你去带,你还怕没孙子玩?” 她这么一说,杨玉花更伤心了,擦着眼角说:“你是不知道,广涛打从结婚后这快一年了,统共就回来过两趟,一趟他自己回来的,过年时候他那个媳妇跟他回来过年,刚到家就嫌这嫌那,嫌咱农村脏,嫌无聊没得去处玩,嫌鸡叫狗叫吵她睡觉,就没有她看顺眼的地方。这长时间也没见着肚子有动静……我听人说,两个人在省城还常拌嘴吵架。” 钟小荷便说:“城里生活惯了的,是不习惯农村。再说人家夫妻俩的事情,你也别管,少烦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话好说,可我哪能不烦心。我现在整天跟蛋蛋爷老公母俩,两口人看着个偌大的楼房院子,大眼瞪小眼,空荡荡的整天。我这有儿子有儿媳,跟没有什么两样!广涛是不缺我吃不缺我喝呢,钱也供着我花,旁人还羡慕我,可我这心里能不堵得慌吗?” “你呀,多吃饭多保重生身体,有空就多出去溜达溜达,照管好自己才最重要。” 钟小荷便说些宽心话。她对杨玉花,其实还是有些感情的,跟杨玉花相处比跟李明英还多,跟李明英本来也少接触,心里把她看得跟李明英这个生身的妈差不多。杨玉花是个厚道好人,只是遗憾婆媳缘分早就尽了。 ****************** 从李花镇回来,钟小荷很快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扔到了脑后。她忙得很,忙着管好儿子,忙着分心管好两家店,有了第一家店的基础和好口碑,第二家分店开业之后生意就很好,钟小荷给店员采取了基础工资加月盈利分红的方式,店员们个个都十分用心。生意顺了,她便又开始想着下一步的计划,既然要搞连锁经营,下一步她便想要走出沂城,尝试在别的城市开设分店,但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蛋蛋还小,没上幼儿园呢,时刻要人照管,去外地开店,她总需要去打理一下,带着孩子来回奔波,照顾孩子能方便吗? 一切以孩子为前提,这是钟小荷一直的想法。她反正如今也不缺钱,儿子带不好,她挣再多钱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要是有个得力的人手,大可以让她去筹备分店。钟小荷眼下缺的,就是利落能干又熟悉业务的店长人才。 一晃半月过去,这一天她在第二家店里呢,中午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一进门,就脆生生对迎上来的店员说:“我找我姐,我姐是你们老板。”说着就大声地喊着姐进来了。 钟小荷闻声放下手里的事情走过来,一看正是小葵。小葵手上拎着个大行李包,收拾打扮得整齐漂亮,看到她便立刻扬起一脸的笑容,笑嘻嘻地说:“姐,想我了没?没想到我会来吧?” 是没想到。钟小荷忙招呼她进来坐下,瞄了一眼小葵手里的那个挺大的行李包,心里开始嘀咕,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样啊! 小葵放下包,在店里环视一圈,兴奋地说:“姐,你还真有能耐啊,开了这么大的店,还两家呢,真是不简单。”她瞧见蛋蛋正在专心玩他的轨道小火车,便亲热地走过去蹲下,拍着蛋蛋的小脑袋说: “蛋蛋,玩什么呢?想二姨了没?二姨可想你了。” 钟小荷不知道原主跟妹妹是个什么相处方式,反正从她来到,姐妹之间就一直平平淡淡的,说不上关系差,也没怎么亲亲热热的。一下子见小葵这样亲昵热情的样子,心里难免就不习惯了。 本来正好是中午,店员们轮流出去吃饭了。恰在这时,一个店员拎着帮钟小荷打包来的饭菜走了过来,微微弯腰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说:“钟姐,你的饭。” 钟小荷扫了一眼那包好的饭菜,小份碎肉饭加了鱼肉丸子,给蛋蛋的,雪菜肉丝饭加了卤蛋,给她自己准备的——都是她和蛋蛋喜欢的饭菜呢,看样子是吃不成了。 钟小荷转身招呼一个店员:“小琴,你还没吃呢吧?正好这饭给你吃,不然浪费了。”说完,她对钟小葵说:“走吧,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再说。” 说完,钟小荷拉起蛋蛋,领着他便往外走去,小葵把行李往收款台后边一放,快步跟上了钟小荷。 ☆、第49章 别掺和 “走吧,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再说。” 钟小荷带着蛋蛋和突然到来的小葵,找了家平常习惯去的中式快餐店,给自己和蛋蛋点了合适的饭菜。 “一份菜肉小馄饨;一份宫保鸡丁盖浇饭,加个卤蛋。”她点好了转身问小葵:“你吃什么?自己随便点。” 小葵站在餐牌前看了好一会子,最终也点了个宫保鸡丁盖浇饭,让加两个卤蛋。 “姐,我跟你不一样,我整天干活饭量大。” “想吃什么尽管再点。”钟小荷随意笑笑说。 “先这样吧。”小葵在椅子上坐下,摆弄着筷子玩。钟小荷见她低头不说话的样子,便也不多问,等着她自己开口。 小葵本来以为,钟小荷有钱,自然会带她去大饭店的,总得点上几个像样的大菜,没想到来了这小快餐店,一时心里有些不高兴。她才刚刚才来呢,总觉得钟小荷这是慢待她了。 “姐,你平常都这么吃午饭吗?” “平常打包到店里吃比较多。”钟小荷说,“店里忙,真没太多时间磨蹭吃饭,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委屈你了。” 小葵马上说:“姐你客气什么,我是你妹妹,自己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钟小荷淡淡地牵起嘴角一笑。她们点的饭很快送上来,钟小荷先去拿了个小碗,把小馄饨分到小碗里吹凉喂给蛋蛋吃。小家伙吃了几个,又嚷嚷着要吃小汤圆,钟小荷怕儿子挨饿,便又点了小碗的水果汤圆。 “姐,你在城里真好,想吃什么都有。”小葵说。 钟小荷没接她话茬,低头吃自己的盖浇饭。 几次看见小葵欲言又止,钟小荷专心吃饭,只装作没看见。她如果估计的不错,小葵这是“避难”来了,并且恐怕来了就没打算走。 几天前跟小松通电话,钟小荷便听说小葵最终还是把婚事退了。男方家本来觉着自家人品家境样样都挺好,婚事订下了,钟小葵要彩礼要衣裳什么的也都给满足了,男方自认没什么差错,却突然遭遇退婚,男方面子上过不去,心里更是气不过,自然要闹一闹,便把所有的损失一样样算给钟小葵赔偿,包括钟小葵去男方家里时来月经,让男方妹妹给买的两卷卫生纸也大大咧咧当着很多人的面算上了——哪里还是钱的问题,分明就是故意羞辱膈应她。 钟小葵跟李明英大吵一架,到底从李明英手里要到了钱,赔偿了男方家六千多块钱,总算是一身狼狈地把婚退了。为此小葵跟李明英闹得很僵,在村民老少嘴里还落了不好的名声,简直就成了村民眼中“作女”的代言人。可以预见,往后真没人敢轻易给她找婆家了。 除非,换个地方? 风口浪尖的钟小葵出门都怕人指指指点点,索性就包袱款款,跑来找钟小荷了。她先到了第一家店,店员告诉她老板去第二家店了,便又一路找过来。钟小葵心里挺高兴的,钟小荷开了两家店呢,有钱,有房子,还雇着好几个店员,怎么不能让她在这城里依附着站住脚? “城里真好,比那乡下可好多了,城里人一个个穿的都洋气,随便一条小街就比咱镇上热闹。”吃完饭,钟小葵跟钟小荷走在回去的路上,看着繁华的城市啧啧不绝。 “乡下有乡下的好,城里有城里的好。”钟小荷说。 “姐,你看你在城里过得多好。” 钟小荷说:“都一样啊,人只要自己肯努力,什么地方都照样过得好。” 钟小葵拐弯抹角,很希望钟小荷能接一句,说城里好你就多住几天,或者说城里好你就别走了,可钟小荷就是不接她的茬,甚至都不问她突然跑来有什么事,叫钟小葵心里又愤闷又着急了,别扭了半天,小葵只好说: “姐,那什么……我看你一个人管两家店,也挺辛苦的不是?我这趟来,就不打算回去了吧,我在这儿给你帮把手,怎么也比你雇外人强得多。” “我不是不让你来。”钟小荷十分平淡地说,“你来了,家里超市怎么办?小松已经说了,往后你在超市的工资,都交给你自己,不用给妈了。” “我不想呆在家里了,姐,我们是一家人,我还不是投奔你来了吗,我能帮你看店,能帮你带蛋蛋,家里那超市小松自己也能行,再不然,让妈去超市帮忙好了,妈她一个人,身单力薄的,在家里她也种不了几亩地,收入低白挨累,咱们总得多体贴妈。” 这倒成了她的体贴了?钟小荷说:“小松一个人在超市肯定不行,吃饭上厕所的工夫都挪不开,妈她不识字,你让她在超市能做什么?” “她帮着看一下,她不识字算个小账还是能算的,再说那不是还有小松呢吗。”钟小葵厚着脸皮说:“我不管,你是我姐,我是你亲妹妹,我来了你总不能赶我走,我反正行李都带来了,你不拉扯我一把你忍心吗?” 钟小荷无语,这个小葵,怎么感觉跟前世她那个总跟她要东要西的妹妹一个魂儿?虚荣得要命,整天幻想着过上锦衣玉食人上人的日子,却只想坐享其成,莫名其妙生了公主的病,总觉着全世界都该迁就她,却偏偏没生公主的命。 钟小葵一直都还觉着小松这个弟弟不错呢,年纪虽然小,却懂事暖心,也肯努力,十分踏实肯干,怎么钟小葵偏偏是这副样子!难不成——她注定就没有好姐妹的缘? 钟小荷也没搭理她,就匆匆回到店里。 刚回到店里,钟小葵正在店里四处转悠参观呢,钟小荷接到了李明英从镇上打来的电话,说小葵来找她了。 “已经来到了,刚吃完饭。”钟小荷说。 “我没答应她去,她非跑去了。要不……你看看能不能给她找个事儿干?这个丫头,我也给她气得半死,可你说再孬也是我闺女,鼻子臭也不能割掉扔了,她再呆在这李花镇,是个人都嫌她眼高心傲,估计很难找个像样的婆家了。在你那儿避避风头,说不定还能找到合适的……” “妈,你觉得给小葵找个什么样的合适?要到什么程度她就能全满意了?”钟小荷悠悠问道,人心无足进,小葵她想要的,实在不是她能达到的。 “那个……她也就是不想打庄户,你好歹给她找个事情干,随她自己去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总不能真不管这个闺女。” “行,我知道了。”钟小荷说,“她想留下也行,我总不能把她丢到大街上去。不过妈,她留下就得听我的,服我管,还有,你也该凡事拿些主见,你一味迁就只会让她陷进去更深。我这边的事情,尤其关系到小葵的,你还是别多掺和,行吗?” 钟小荷放下电话,盯着电话思索了片刻,便把小葵叫来了。 “妈给我打电话了。你想留下也行,可我这店里四个店员,已经足足够用的了,我给你另找个工作吧。” “做什么?”小葵马上问。 “我能找的,按你的初中文化,无非就是服务员、店员、勤杂工或者保姆,你自己想做什么?” 小葵一听,嚅嚅半天,拉着钟小荷的胳膊说:“姐,我就想跟你一块干,你是我姐,我不帮你干活,还能去帮别人?你是老板,店员真多了,反正也不能多你亲妹妹吧?” 言下之意,多的是别人了?钟小荷说:“这些店员跟我一起开店,很努力很用心,没犯错没偷懒,哪一个我都很珍惜。你真非得要留在我店里也行,我就算多用了一个店员,不过我这当姐的话说在头里,你在店里就要好好干,一切跟别的店员一样,服从管理,行不行?” 小葵一听能留下,立刻就说:“那当然,我肯定好好干。” “既然你同意,我把相关事情跟你说一说。店员每个月工资三百,另外按月收益给你们利润提成。” “才三百?”小葵一副压根不信的样子。 “就是三百,不信你自己问她们,大超市的底薪也才两百八呢。只好好好干,不出什么差错,她们加上月底的提成,每个月最少也能拿到五百块钱以上。” 钟小葵愣了愣说:“那我在超市还六百呢。” “要不你回超市?”钟小荷立刻就追了一句。见小葵不吱声了,钟小荷笑笑说:“你是我妹妹,在超市里就你跟小松两个,我给你们开的工资,比镇上的机关干部也不低。但这店里却不一样,还有别的店员,大家都看着呢,谁也不能搞特殊化。” “那……行吧。”钟小葵低着头说。 “在店里大家都得服从店长管理,店长是小张,回头我介绍你认识一下。” 小葵瞥了她一眼,垂下头没吭声。钟小荷开店,她是老板的妹妹,却要服从旁人的管理,想想真窝屈。可她自己答应了服从管理,却又没法反驳,心里不禁生起了闷气。 “还有,店员我都不包食宿的,你来了,我总得照顾点儿,不过我的房子远,地方也不大,你要按时上班来回也不方便,恐怕不能叫你去住。” “那你自己平常怎么上班?”小葵反问。 钟小荷轻笑:“我是老板,自己带个这么小的孩子,两家店我都得去打理,自然没人要求我按时上班。” “那你让我怎么办?”小葵烦躁的口气。 “你可以自己租房子,她们四个店员,有两个是当地人,就住在不远,还有两个就在后面的小区租房子,你可以跟她们商量一下一起合租,房租我每月给你补上。” “你自己住着新房子,你让我租房子住?”小葵终于翻脸了,冲着钟小荷说,“姐,我好歹是你妹妹,哪有你这么不留情分的!” “我要是不留情分,我就不会留下你了,更不会给你贴补房租。”钟小荷本着脸说,“小葵,你是我妹妹,只要你自己心态端正,我哪能不照顾你?姐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只希望你哪天能自己明白过来。” ****************** 钟小荷跟小葵的谈话,就在店里进行的,几个店员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钟小荷就是想让店员们知道,不必因为小葵是她妹妹就不同对待。 她自认不是冷情的人,小松她愿意尽心帮,那是小松自己愿意努力,可像小葵这样,一味帮她只会更害了她,长此以往也难免给自己养怨。 钟小荷把小葵安排在第二家分店,交代了店长几句,自己便转身去忙了。所谓的忙——今天是星期六,浩浩不用上幼儿园,她跟陶敏约好了带俩猴孩子去公园划船。 带孩子划船,这事自然比开店挣钱重要,钱可以往后再挣,儿子却只有一个童年。这大约也是钟小荷跟陶敏很合拍的地方了。浩浩上幼儿园,都是陶敏自己接送的,于是上班迟到,下班早退,各种摸鱼各种滑头,她自己每每跟钟小荷讲,钟小荷都忍不住要笑。 “标准的机关作风,你就不怕有人揪你的小辫子?” “有什么办法?我爸妈住的远,整天也一兜子事情,公婆还在千里之外呢,又没人帮我看孩子。”陶敏理直气壮地说:“谁家没有孩子?谁家孩子没小过?难不成那些当领导的,家里孩子一生下来就一下子长大了?” 也幸好就是个清闲的机关单位,上班看报喝茶水,不然还真难想象。钟小荷笑着说:“反正你那个单位就那样了,大家一起快乐摸鱼。” “可不是嘛,我不摸鱼,还不是闲闲坐那儿等下班?我又没多大野心,没想过拼命往上爬当什么女领导,我还没老到泡机关等退休呢,都呆腻了。我干脆跟你学着,辞职下海捞大鱼算了。” 陶敏做了个双手握拳的手势,看上去雄心勃勃,不过钟小荷知道,她也就是说说,过过嘴瘾罢了。机关单位毕竟是很多人挤破头想进的,刘明杨已经辞职了,出于“稳定”的考虑,陶敏自己首先就不会轻易辞职,再说她父母肯定是拼出老命来反对。 两个女人划着船,俩宝贝都穿着小救生马甲,坐在船边上撩水玩,嘻嘻哈哈地闹个不停。公园这小湖里的水很清澈,偶尔见到一群小鱼苗游过来,两个宝贝就兴奋地大叫。 钟小荷想起蛋蛋曾掉进荷池的经历,真庆幸孩子小忘得快,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现在来划船,小家伙玩得多开心呀。 “你俩小心别掉下去,掉下去就下饺子了,我们才不稀罕捞你们出来。”陶敏故意说。她话音刚落,浩浩就大喊:“划完了船去吃饺子,我要虾肉饺子。” “啧,小嘴可真刁。”陶敏说,“蛋蛋你呢?” “虾肉饺饺。”蛋蛋马上赞同,想想又继续追加:“还要小肉丸,还要栗子饼,还要大蛋糕……” 哎,俩小吃货啊。 “划完了船,咱们去吃竹荪鹅去。”陶敏笑嘻嘻对钟小荷说,“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竹荪鹅,很够味儿的,他家那个鹅头可香了,鹅胗也很好吃。” 原来大吃货在这儿啊,钟小荷大笑,忙说:“好啊,晚饭一起去吃。” “把臧傲他们也叫上吧,我有饭吃了不回去,他跟名扬还不得挨饿。” 钟小荷一想,陶敏和刘明杨一家三口,加上她和臧傲,再带个蛋蛋?成什么了!钟小荷笑笑说: “就咱俩带孩子去吃吧,女人孩子小聚,别让他们掺和,大男人喝什么竹荪鹅汤,女人喝了才滋润呢。我看他们三个整天混在一起,让他们自己随便吃点好了。再说你这主妇也太称职了,他们男人自己就不能做饭?” 臧傲在刘明杨家住了这么久,陶敏哪能不知道臧傲自己会做饭,刘明杨就算厨艺笨了点,臧傲从小自理,弄的饭菜起码还是能吃的。 好吧,她居心叵测还不行吗?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陶敏嘀咕了一句。有些玩笑,她可没少在这两位跟前明示暗示,人家俩怎么就沉得住气? ☆、第50章 小聚会 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宝贝蛋,玩够了划船又跑去公园的游乐区玩,俩宝贝坐旋转木马,开碰碰车,孩子玩得脸蛋通红,大人也开心自在,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悠闲地消磨掉了。到傍晚时候,按打算好的,两个女人带着孩子又跑去吃竹荪鹅。 这家店位置有点偏僻,大概因为是新开的,生意并不是太好,很有特色的店面,大量用了青竹竿装修,质朴而别有韵味。钟小荷和陶敏各自领着孩子进了店里,立刻便有穿着蜡染布裙、头戴花布头巾的服务员迎上来,殷勤地问:“欢迎光临,请问一共几位?” 陶敏挨近钟小荷,嬉笑着问:“真不要他们来啊?” “不用了吧,就咱俩一块吃多舒服,没旁人争。”钟小荷笑着说。她低头看看两人领着的俩小尾巴,告诉服务员:“算上他俩,四位。” 服务员立刻把她们引到大厅里一处四人座的餐桌,体贴地拉开椅子。送上菜单让她们点菜。钟小荷翻了翻,看来就是竹荪鹅汤的电火锅,免费续汤,另有各种菜料可以挑选,价格也不算高。她便对陶敏说: “你来过的,你先点。” 陶敏也不推让,很快点了鹅头、鹅胗、鹅肝、冻豆腐、皮肚等几个菜,完了问钟小荷:“你看看还有什么?” “锅底加两条鹅腿给俩宝贝吃,再要个鹅掌吧。” 服务员一样样记了,又问要什么蘸料。两人点完了蘸料,锅子随即就送上来了,奶白的鹅汤看来本来就是烧开的,上了桌一加热,很快便煮沸了,钟小荷把两条鹅腿拆开放进锅里,新煮过的肉软烂好咬,小孩子肯定更合适吃。 服务员很快推着小餐车把她们点的菜送上来,钟小荷一看,一样样摆满了桌子,就笑着说:“怎么这么多呀?” “本店新开业,一份锅底给您送四个素菜。”服务员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小青菜、白菜、海带和粉丝,虽然各样菜盘子都不大,可本来点的就不少,再送四个,这么一看,俩大人俩孩子看着满满一桌子菜。 “没事儿,我别的本事没有,吃东西的本事最厉害。”陶敏说着大笑,“不过这么多菜,万一吃不掉浪费了,真该叫他们来一起吃。” 钟小荷给蛋蛋盛了碗汤,夹了几块竹荪进去,怕太烫,便先放在一旁凉着。两个女人才拿起筷子,钟小荷手机响了。 “小荷,陶敏还跟你在一块没?打电话回家没人接。”打电话来的是刘明杨,陶敏还没买手机,刘明杨找陶敏来着。 “在啊。”钟小荷忙把手机递给陶敏。 陶敏接过来嗯了一声,那端说了几句什么,陶敏便哈哈哈大笑起来。钟小荷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色,陶敏笑着对她说:“他们找饭吃呢。”说完对着手机喊:“我跟小荷我们俩已经吃上了,在沂城公园北边的那家竹荪鹅,菜点多了正愁着吃不完呢,你们要么赶紧来,要么自己随便凑合一顿。” 陶敏挂断电话,冲钟小荷挤挤眼睛说:“他们刚从厂里回来,还在路上呢,说懒得回家等做饭,想在外面随便吃点儿。我打赌,他们一会子就到,你说这叫不叫心有灵犀?” “这叫馋人嘴长。”钟小荷微嗔,“好不容易咱俩想吃点独食呢,他们居然跑来抢。” 陶敏得意地哈哈笑起来。她哪能不知道钟小荷想什么,他们一家三口,加上臧傲和钟小荷、蛋蛋,这也太……哈哈哈…… “不知道会不会来异类分子。”陶敏忍着笑说。 “什么异类分子?” “蒋旭啊。”陶敏乐不可支,“旁人来蹭饭就罢了,他蒋旭要是也来蹭饭,可不就是异类分子吗?” “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好乐呵的,无聊,跟我们家蛋蛋差不多。”钟小荷看着陶敏那张笑脸,心说你乐吧乐吧,随便吃个饭愣让你搞的像家庭聚会,也不怕我们尴尬。 不管她是不是欣赏臧傲,可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并不想让人这么往一块“凑”。 “我估计蒋旭那小子,聪明的话就不会跟来。”陶敏说。钟小荷越别扭,陶敏越乐呵,心说待会儿服务员最好再来个误会什么的,比如犯个某种“称呼”上的错误就更有趣了。对吧? 可惜陶敏预料不准,来的正是陶敏嘴里那“三剑客”,一个都不少,没多会子就来到了,三人进了店里,刘明杨笑嘻嘻地对她们说:“哎呦喂,你们可真不够意思,瞧瞧,吃得还挺高兴啊?” 陶敏没搭理老公,笑眯眯地只管啃她的鹅头,一边啃着,一边招呼服务员过来挪桌子。 “麻烦换张桌子,又来了他们仨,再点几个菜。” 几个服务员赶紧过来,给他们换了个包间的大桌子,这边桌上的菜端过来,汤锅续满,再送上菜单。三个男人又加了几个菜,要了啤酒就开吃。 “你别喝酒了,等回要你开小货车载我们回家呢。”陶敏对刘明杨说。 “我喝点儿,等回让臧傲开,他不馋酒,他驾证也拿到了。” “你喝啤酒臧傲干活,欺负人嘛你!”陶敏鄙夷自个儿老公,说着又横了蒋旭一眼,那意思,你来掺和什么,不然形势多好啊。 蒋旭了然地笑了笑说:“我老婆回娘家了,民以食为天。” “又回娘家了?”陶敏问。蒋旭只是嗯了一声,忙着夹了菜放锅里涮,看来是真的饿了。陶敏却大大咧咧来了句: “遗憾吧,你要是再拖家带口来了,咱今晚可就齐活了。” 钟小荷真有些拿鹅腿堵上陶敏那张嘴的冲动,她倒没付诸行动,臧傲却随即一抬头,给了陶敏一个告诫的眼色。陶敏撇了撇嘴,自个儿偷笑。 钟小荷隐约觉得,蒋旭夫妻关系可能不是太好,按说陶敏和刘明杨、蒋旭都是大学同学,一个城市生活这么久,蒋旭的妻子应该会跟陶敏比较熟悉,但有一次说起蒋旭家庭时,陶敏却只是说了句:“他老婆比较傲,咱这样的老百姓跟人家处不来。我看蒋旭就是自讨苦吃。” 听陶敏的意思,蒋旭的妻子算是干部子女,父亲是本市一个下属县区的官员,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算是不小的干部了,女儿难免养得有些骄娇二气。至于他夫妻两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钟小荷也没多问,反正不认识的人罢了,她没有八卦的兴趣。 蛋蛋一看臧傲来了,熟门熟路爬到他腿上,问他二狗子,臧傲便告诉他,二狗子在工厂看门呢,吃饱睡足好得很。 “你要是想它了,我过两天就带你去找它玩。” “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 蛋蛋点点小脑袋,便跪坐在臧傲腿上,抓了臧傲小盘子里的鹅胗吃。鹅胗硬些,蛋蛋咬不动,咬两下便又往外吐,兴许是平常跟钟小荷一起习惯了的,蛋蛋毫不客气拉起臧傲的手掌,直接吐在他手上,臧傲便从容丢进垃圾桶,扯了张纸巾擦手。 陶敏在旁边看着,便冲钟小荷挤眉弄眼地笑,钟小荷赶紧把蛋蛋抓下来,跟他说:“叔叔工作累一天了,要吃饭。” “对,要吃饭,不吃饭没力气跟你玩了。”臧傲笑着拍拍蛋蛋的脸蛋儿,随手给他拉了个凳子,抱他坐在自己身边。 大人喝酒吃饭,随意聊些话题,俩宝贝蛋是边吃边玩,边拿筷子勺子打打闹闹,很温馨轻松的气氛。陶敏这吃货没说错,这家的竹荪鹅汤真儿的很鲜美,里头竹荪更是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儿。钟小荷给蛋蛋喝了些汤,又喂了些鹅肉,招呼服务员上些主食来。 服务员用小竹笊篱送了小酥饼来,蛋蛋抓起一块饼咬了两口,嚼着饼就大喊一声: “我要拉臭臭!” 陶敏噗嗤一笑,哪知道她儿子浩浩不给力,紧跟着也喊: “我也要拉臭臭!” 桌上一片哄笑声,刘明杨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俩赶紧一起滚去,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陶敏,赶紧把他弄走。” 浩浩立刻表示抗议:“我不要跟妈妈去女厕所。” “我也不要去女厕所。”蛋蛋有样学样,也不知道他是真懂还是假懂。 钟小荷刚要起身呢,俩宝贝这么一喊,那边臧傲已经站起来了,顺手一拎蛋蛋说:“走,叔叔带你去。” “顺便把我们家的也捎上。”刘明杨居然一推浩浩,踢给臧傲负责了。臧傲瞥了他一眼,只好一手一个小宝贝领去洗手间。 “你看看人家臧傲,你看看你!”陶敏不乐意地对自家老公说,“凭什么伺候孩子就是我的事儿?” “我这不正吃饭呢吗!” “那我这干嘛呀,我没吃饭?”陶敏皱着鼻子对刘明杨做了个鬼脸,“懒人就是懒人,你要认天下第二懒,就没人敢认第一。” “天下第一懒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呢!”刘明杨腆着脸说。 钟小荷听着这夫妻俩斗嘴,默默喝自己的汤。蛋蛋就算是个“小男人”,可毕竟才两岁多,她带着孩子在外面,碰上此类情况,当然是进的女厕。也不知道臧傲一个没带过孩子的大男人,能不能处理好那俩宝贝,钟小荷心说儿子你凑什么热闹啊。 喝了几口汤,钟小荷有些坐不住了,到底是不放心,想要起身去看看,可一想她总不能跑到男厕门口等着吧,便又只好老实坐下。 好一会子工夫,臧傲匆匆跑回来,笑笑说:“里头没纸。” 小荷赶忙递了一包纸巾给他,臧傲转身又匆匆跑回去了。又等了一会子,臧傲领着俩小宝贝回来,坐下继续吃饭。 一顿饭说说笑笑地吃着,期间钟小荷便借故起身悄悄去结帐,她心里清楚,这几个人有铁饭碗的干部,有办企业开工厂的老板,可臧傲他们才开始创业,投资还早着收回来呢,几个人都不宽裕,认真起来也就是她经济条件最好了。 钟小荷到那儿一问,收款的姑娘就笑着告诉她,说您已经是第三个来结帐的了,你们那桌早有位先生来买过单了,高个子穿白衬衫的,刚才又来了个先生要买单呢。 高个子白衬衫啊,钟小荷不禁莞尔,期间三位男士都离开过,不知道她之后还会不会有一个再跑来结帐的。既然这样,她索性回去安心吃饭。 结束后居然也没人再提结帐的事,看来都心知肚明的了,也没人再多说什么客气话。蒋旭住的地方不顺路,便自己打车先走了。 “你们几个怎么来的?”臧傲问陶敏和钟小荷。 陶敏说打车逛公园来的。刘明杨的小货车,前边驾驶室里能坐两排四个人,陶敏便以刘明杨喝多了酒且自家顺路为理由,让臧傲开车先送他们回家,到楼下那一家三口下了车,臧傲再转头送钟小荷和蛋蛋回家。 不知怎么的,也许是这一晚上情势让陶敏弄的太暧昧了,车里只剩下他们独处,钟小荷有些尴尬起来,臧傲慢悠悠开车,钟小荷默默坐车,沉默中她怀里的蛋蛋很快就睡着了。 “睡啦?”臧傲问。 “嗯。” “有点晚了,小孩子早该困了。” “他今天疯玩累了。” 然后两个人又找不到话说了,默默地来到钟小荷家住的绿园小区,臧傲把车停在楼下,先下了车。小货车的驾驶室比较高一些,臧傲绕过去伸出两手,钟小荷便把蛋蛋递给他抱着,自己扶着车门跳下去。 “给我吧,麻烦你了。” “我给你送上去吧,楼道里的灯都是触碰开关,你一个人抱着孩子怎么上去。” 钟小荷心说,我平常也有过天黑回来,抱着他我也得开灯啊,然而臧傲已经抱着蛋蛋先往楼道走了,钟小荷赶紧跟上去。 两人沉默着上了楼,钟小荷开了门,臧傲便抱着蛋蛋进去,问了一句:“放床上还是先给他洗洗?” “洗洗脚丫子吧,他今天疯玩得全都是汗。” 于是钟小荷打了水,先给蛋蛋简单擦了胳膊腿,洗干净小脚丫,臧傲起身抱着蛋蛋往卧室去,钟小荷推开门侧身让他进去,理了下床铺,臧傲便抱着蛋蛋放在床上,钟小荷顺手给他盖上毛毯。 然后,臧傲居然在床边坐下,轻轻拍了蛋蛋几下,看着蛋蛋香喷喷地熟睡了,他转过头,他坐在床边,钟小荷弯腰也看着蛋蛋呢,离他这么近,以至于他清清楚楚地闻到了她身上清新的气息。 臧傲忽然才惊觉两人的诡异互动。 ……怎么觉得像一对多年夫妻似的?他心念流转,钟小荷也惊觉过来,赶忙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各自局促了。 臧傲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忙站了起来。 “那什么……我先回去了。” “那个……开车慢点儿。” 钟小荷默默送他出门,臧傲转身摆了下手,示意她不要再送,拉上门自己下楼去了。 臧傲开着小货车回到暂住的刘明杨家里,刘明杨喝了两瓶啤酒,醉倒没醉,但鼾声已经老高了,浩浩看样子也洗了睡了,陶敏却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还没睡呢?” “没呢。”陶敏笑笑说,“你回来这么快做什么呀!真是的。” “你整天没事说什么呀,弄的大家都不好意思了。” 臧傲说着在一侧小沙发上坐下,对陶敏说:“有个事跟你说一下,我抽空先租个房子搬出去吧,天热起来了,我住这儿你们也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和名扬谁跟谁呀,反正有空余房间。”陶敏说,“不过……你要是需要独立空间……嗯,干点私密事儿什么的,那我可不妨碍你,你想搬就搬。” 臧傲给了陶敏一个无奈的表情,起身想回自己房间,陶敏却在后头喊:“臧哥哎,别走啊,咱俩聊聊。” “陶大侠,你还要聊什么?”臧傲回身站住。 “聊……聊小荷呗,你刚说不好意思了是吧?你一个大男人你还不好意思!你要真对人家没那意思,你可说明白喽。” “刘名扬惯的你。”臧傲笑着说,陶敏的性子他了解,几年大学,她又是刘明杨的媳妇,臧傲真没把她当外人,便抬手指了指她说:“你呀,别瞎掺和。” “怎么叫瞎掺和!”陶敏牛气哄哄地抬着下巴,来了个激将法:“你要真没那意思,你早说,我可不客气了啊?我们单位刘姐的弟弟离婚了,正托我给介绍个合适的对象呢,我听着条件还不错,跟小荷蛮配的,你要是没那意思,也别妨碍人家,我改天就去给她牵牵线去。” 臧傲瞥了一眼陶敏牛哄哄的样子,基本确定,她估计就是信口胡说,臧傲轻轻一笑说:“你呀,我看没戏唱。” “哎,那我要是真给她介绍一个呢?” “都跟你说了别掺和,你别给我找事儿啊。” “给你找事儿?那你就是承认了?”陶敏立刻八卦兮兮地问。 “我承认不承认有什么两样。”臧傲说完,转身往房间走,陶敏没达成目标,便恨恨地说:“哼,我就不相信你不急。” “我急什么,我又不是十六岁。” 臧傲说着,悠然进了房间,门一关,留下陶敏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撇着嘴巴翻白眼。 ☆、第51章 转眼半月过去,端午节前一天,钟小荷在陶敏的忽悠鼓动下,一时兴起,便决定跟陶敏一起包粽子。话说粽子她吃过很多,包粽子……还真没包过。就跟陶敏说,你会包啊,先声明我可不会,陶敏则信誓旦旦地表示:我会,没什么难的,真的。 因为陶敏那句“真的”,钟小荷反倒不敢确定了。据她所知,陶敏实在算不得是家务能手,不过……管他呢,想想也不该有什么难的,吃是次要,好玩就行,尤其按陶敏的计划,她们不要到市场上买那个粽叶,当地人包粽子习惯用那个芦苇叶的,自己到郊区采去,带上孩子,划上小船,碧绿的苇塘清清的水,五月的小风柔柔地吹,想想就很好玩的事情。 既然能顺便带孩子郊游,就很值得一去了。 结果两个女人带着孩子跑到郊区,找了处芦苇葱茏的地方,愣是没敢下水。采苇叶哪有这么简单,上边大太阳烤着,地方又偏僻,四周静悄悄的,一阵小风吹来,芦苇叶就沙沙地响,都有点吓人了。 并且芦苇还不是长在清澈的河水中啊,下边全是深深的淤泥,芦苇叶还有些扎人,手一拨动苇叶,说不定就飞出一只什么小虫子,更没有现成的小船给她们去划,陶敏让钟小荷留在河堤上看管蛋蛋和浩浩,自己兴冲冲下到水边转了一圈,就罢工不干了。 “吓唬人,还够不着,近边上都是很小的,你看我鞋都沾的烂泥。” 钟小荷忍不住直笑,她也下到水边看了看,便建议还是回去买吧,她们两个女人还带着孩子,郊区人少,万一碰上个坏人什么的可就不好了。 陶敏看着远处划船劳作的渔民说:“要不,咱花钱让他们给帮忙采?” “那还不是跟买的一样?”钟小荷说,“人家忙着干活呢,肯定不会搭理咱们。” “调查研究不足,准备工作做得不行。”陶敏摇头晃脑地总结发言,“怪不得刘明杨老嫌我不靠谱。” “本来就是来玩的嘛,孩子出来走走散散,可比关在家里好多了。” 可不是嘛,看那两个小家伙,瞧见什么都兴奋,河里有小船撒网,河面偶尔掠过一两只白鹭,便足够让蛋蛋和浩浩欢呼雀跃一番的了。 两个人领着孩子在河边玩了一会儿,顺着一条林荫的土路往前走,路边居然还有一处不大的果园,便又买了一大包桃子,就着人家果农的水洗了,大人小孩边吃边走,等到发现走的远了,便也懒得再回去坐来时的公交车了。 “你手机给我。”陶敏手一伸,“让刘明扬来接我们。” 刘明杨果然很快开着他的小货车来了,听了她们的“壮举”,便毫不留情地一阵大笑。 “就你们俩,还采苇叶呢,当心在这芦苇荡里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咬你们。”刘明杨笑嘻嘻地打趣她们,“干脆你俩去厂里玩一会吧,不远了,中午我下了班送你们回去。你们都还没去过呢,还不如浩浩和蛋蛋。蛋蛋还去了两回了呢。” 钟小荷没接话,因为二狗子,臧傲的确有两回带着蛋蛋到工厂来玩,不过她都没跟来。 一听去工厂,浩浩和蛋蛋果然一致赞同,就这么着,采个苇叶,稀里糊涂采到臧傲他们的工厂去了。很可观的一片厂区,宽大的厂房,井然的秩序,多晶硅生产工艺各个环节都很严格,工人们据说都是穿着防护服装的,钟小荷她们显然不适合跑到厂房里去打扰,围着工厂参观了一圈,便被刘明杨带到了办公室去玩。很简单的办公室,看来眼下他们还没有足够的闲心和闲钱来讲究自己的办公室,倒是蛮实干的。蒋旭不在,他还有正职要上班,臧傲居然也不在,说是回李花镇处理石英矿上的事情了。 巧了。 浩浩和蛋蛋便去找二狗子玩,摆弄来摆弄去的,跟个二狗子一番玩闹。看门人说二狗子平常很凶,居然认得蛋蛋的,乖顺得很啊。 中午时候刘明扬开车送她们回去了,一次没达成目的但却很好玩的郊游罢了,钟小荷下午照旧去店里,太阳偏西的时候,臧傲忽然找来了。 白色休闲t恤,浅咖色休闲西裤,脸上一片阳光的肤色,配上瘦高挺拔的身材,看这样子,这家伙也是会打理自己的。钟小荷在心里说,走在街上,很有几分吸引小姑娘的本钱了。 “刘明扬说你们上午去厂里玩了?”臧傲和煦的微笑,“我正好回矿上去了一趟,新上了个采矿设备,我去看看。” 从什么时候起,他会这样具体的跟她解释他的事?钟小荷说:“我和陶敏跑去郊游来着,就是顺路去瞧瞧。” “听他说了。”臧傲笑,“我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们采了些苇叶,就送来给你了。” 臧傲拎高手里的塑料袋,一袋子困扎整齐的新鲜苇叶。 钟小荷很想说,我跟陶敏去采苇叶,你住她家呢,给她就好,有必要专门送一趟来吗?嗯,她自己聪明的没说出来。 “蛋蛋呢?” 钟小荷说:“在那边睡觉了。” 臧傲便走过去,一张摆在店里安静一角的童床上,蛋蛋正睡得香,天气热起来了,蛋蛋穿着白色小背心,身上盖着薄毛毯,小屁股撅着趴在那儿睡,一张小胖脸贴在床上,挤得小嘴半张着,那样子看着实在是可爱极了。臧傲忍不住就伸出手指去点了下那小嘴唇,小家伙吧唧了一下嘴巴,纹丝儿没动,睡着呢。 “怎么这个时候睡了?” “一上午玩得太兴奋,没睡,下午一直睡到现在。” “晚上该不肯睡了。” 钟小荷给他拉了把椅子,转身去给他倒了杯水,臧傲也没客气一句,便接过来喝了。 然后小葵走过来,有些惊讶地说,你不是那个傲子哥吗? ****************** “傲子哥,你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你了,差点没认出来。” 臧傲看着小葵笑笑,指了指睡熟的蛋蛋,转身走到另一边去,才问道:“是小葵呀,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半个多月了,来给我姐帮忙呗。”小葵笑着说,“傲子哥,我早听说你弄了个矿,发财了呢,你在这儿干吗呢?” “发什么财呀。”臧傲说,“我来看看你姐。” “大变样儿了,变成城里人了。”小葵说,“傲子哥,你现在在沂城做什么呀?” “跟几个朋友一起捣鼓点事情。” “做生意吗?还是卖你那个矿石?现在做生意都很赚钱的了。” “哪儿啊,慢慢做起来吧,希望能赚钱。” “傲子哥,我挺长时间没见你了吧?原先在镇上经常见着呢!” “嗯,挺长时间没见了。” …… 钟小荷冷眼观察,钟小葵留下做了店员之后,也还算本分,除了偶尔对其他店员流露出“我是老板妹妹”的姿态外,倒也没闯出什么祸端。 但却并不代表她对这个妹妹就可以放心了。 钟小荷看着小葵一直围在臧傲跟前,一副笑语盈盈的样子,莫名叹了口气。 直到蛋蛋醒了,爬起来坐在童床上,揉着眼睛喊妈妈,钟小荷忙走过去抱起蛋蛋,臧傲已经快步走过来了。 “蛋蛋,醒了?” 蛋蛋迷迷糊糊看着臧傲,居然憨态可掬地冲着他笑了,臧傲伸手抱过蛋蛋,问钟小荷:“你什么时候回去?” 钟小荷看看天色,随口说:“我等蛋蛋醒醒,一会儿就回,你有事赶紧去忙吧。” “也没什么事。”臧傲说着,抱着蛋蛋走出了店门,想让他醒醒困,指着街上来往的汽车逗他说话儿。 “那个是小轿车。” “小轿车。” “那个是面包车。” “面包车。” “那个是……” 钟小荷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店里晚上也会营业到八点,会有两个店员轮流加班,而她带着孩子,一向是不会等到天黑回家的。 今天下午臧傲到店里来,本来是很寻常的事情,这家分店他虽然没怎么来过,但第一家店他常去,店员们也都认得他,可今天下午让小葵这么一闹,钟小荷忽然看臧傲有些不顺眼了。 你有事没事跑我这来做什么! 看见钟小荷出来,臧傲抱着蛋蛋,一大一小都对着她咧开笑脸,钟小荷走近了,臧傲才说:“我今天正好跟你顺路,一起走吧。” “顺路?” 臧傲笑着解释:“我不是打算租个房子搬出来吗,约了去看房子,离你那儿不远。” “晚上看?天都快黑了。” “房主白天要上班,很忙。” 好吧,钟小荷没再多说什么,臧傲今天骑了摩托车来,钟小荷记得应该是蒋旭的,她便去推出自己的小踏板,才想叫蛋蛋,却发现蛋蛋已经坐到臧傲的摩托车前边去了,臧傲一手扶着蛋蛋的背,蛋蛋对着脸靠在臧傲怀里,嘴里正咿咿呀呀地跟他说话。钟小荷走过去,正巧听到宝贝蛋童稚的声音: “面包车吃面包吗?” “不吃面包,它喝汽油。” 还是那种诡异的感觉。 她有时都搞不清自己的感觉了。 ****************** 小葵来到沂城,除了退婚避风头,更重要的目的是想在这这城里找个合适的对象,何为合适?当然是人帅有钱的了,有钱第一紧要,人帅不可或缺,最好,人帅有钱还能把她当心头宝宠着。 钟小葵有想过,她要是找到个人帅有钱的城里男人,风风光光地带回李花镇去一趟,不光争回了退婚丢掉的面子里子,也足以让村民老少羡慕嫉妒的了,想想就兴奋的事情。 遗憾的是,钟小荷的店卖的是孕婴用品,来的顾客不是孕妇,就是宝妈,相应的,进店的男士不是陪怀孕的媳妇来的,就是来给孩子买东西的宝爸,钟小葵本以为在这大城市做了店员,抛头露面,接触的人多,自然有机会接触各种男人,她一向自认为长得不差,哪能就认识不到心仪的对象?哪知道半月下去,竟然跟男顾客说话都没几句,更别说哪个对她高看一眼或者一见钟情之类的了。 沮丧。 臧傲来的第二天,小葵在午休时找了个机会,悄悄地问钟小荷: “姐,傲子哥现在到底干吗呢?” “办厂。”钟小荷微微皱眉,“你怎么叫他傲子哥?” “小松不都这么叫吗,我原先在超市,他有时候会去,买烟什么的,算熟悉的。” 钟小荷淡淡哦了一声,说小松这么叫我也批评过他的。小葵没接这茬儿,又问: “姐,傲子哥还没对象呐?” “没呢吧。” “他真该找了,听说二十九了呢。找对象的事情一耽误就耽误下去了,我这都眼看二十了呢。” “嗯,是该找了。” “早先在镇上看见他,整天打石头,灰头土脸的,人都说他混下时了,哪知道这人有三时五运啊,后来听说他采石场发现了什么很大的矿,说他能发财,眼下都混到城里来了,整个变了样,现在看着真精神。” “嗯,是呢。” “姐,你看……他这人怎么样?” “挺好啊。”钟小荷说。 “我也看挺好的。就是听说他家里有个瘸腿的爸,要是找个对象,怕不得一进门就伺候残废老公公。” “应该的啊。”钟小荷淡淡地说,“他这人挺孝顺的。” 钟小荷觉着,这个小葵最别扭的地方,就是她说话非得拐弯抹角,绕来绕去,总想让旁人先帮她开口,比如说:你看他挺好的啊,那我给你介绍一下? 她还就是不接她的茬儿了呢! 钟小荷有些烦闷地想,要是这个臧傲跟小葵能发展出什么来,她倒是轻松了,少了多少烦恼啊! 虽然,她觉着真要那样,该给臧傲点个蜡。 她不是木头,臧傲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她生活中了,有些事,明眼人不难看出来。问题是,她好不容易摆脱了郑广涛,自己也拿不准自己的心态,她真不想再轻易扎进去了。不是说了吗,有些事情,就像蛋蛋可爱的苹果脸,前一刻还是笑着的,一转眼就变了个样子。 眼前这事,随他去吧。 钟小葵绕来绕去,终于耐不住,还是自己说出口了。 “姐,你看……傲子哥……他跟我合适吗?” “啊?这我可不知道。”钟小荷想了想说,“你不担心他的厂子办不好,再混成穷光蛋吗?” “不能吧,我听说他那个矿值不少钱的。”小葵自顾自地嘀咕,“到底是上过大学,人也挺拔,气质也好,原先在乡下还真看不出来呢!” “姐,你觉得……怎么样啊?” 钟小荷笑笑说:“小葵,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姐,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先找他说这事儿。”小葵带着些羞涩说,“你是我姐,你给我做主。” “这个世界,有时候人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钟小荷浅浅一笑,“都说了是你自己的事情。” 让她去找臧傲,给小葵说媒是吧?钟小荷心说,这我可真帮不了你。 ☆、第52章 一个是悲催剩女穿越而来,偏偏遇上出轨男,一个是感情挫折婚姻不顺,这样的两个人,便成了温水中的两只青蛙,急不来迫不得,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想要逃了。 钟小荷想,如果她真的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单纯少女,必然也要主动地去追求去捍卫吧?然而如今她却开始往回缩。 如果这男人连这点诱惑都通过不了,她还有必要去做什么吗? 这天是端午节,风俗是要吃粽子和煮鸡蛋的,小孩子要扎五色彩线,红黄蓝白黑,寓意“驱五毒”,让宝宝夏季远离那些咬人的害虫。端午前便满大街都是卖彩线、香包的,钟小荷自然买了来,一大早就按照人家说的,给蛋蛋手腕脚腕和小脖子上都系了彩线,蛋蛋瞧着手上的五色彩线,十分新奇,自己乐呵了老半天。 钟小荷看着冰箱里的那包鲜苇叶,发愁。这东西她没弄过,糯米买来了,蜜枣买来了,她打电话给陶敏,你来包粽子啊?结果陶敏这个叛徒非常可耻地说,她还是比较适合吃粽子。 “我妈打电话让我回娘家去过节。”陶敏笑着说,“你自己先实验操作吧,我回来给你带最好吃的排骨粽子。” 好在钟小荷还知道,芦苇叶要先一片片刷洗干净,煮沸消毒,煮过之后叶子也就变得绵软了。看着泡好了的糯米,再看看搬着小凳子兴致盎然坐在旁边等着的宝贝蛋,钟小荷想,包那种最简单的,不过就是把米放进去,裹成正三角形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试试就试试。 还好她算不上多笨,小心折一个三角形的漏斗,放进去米,顺着裹起来,老半天真包了一个,赶紧拿线扎上,样子虽然丑了些,不过只要米漏不出来就好啊。 门铃响起,这个时候会来的,估计也没有别人了。钟小荷放下苇叶,洗了一下手,蛋蛋却已经先跑去开门去了。小小人儿两只手费劲地将门把手摁下来,仰头瞧着门外的人笑,钟小荷一看,还真是臧傲,高高的个子站在门口,低头也看着蛋蛋笑,这一大一小,对暗号呢? “嘻嘻……妈妈包粽子。” “哇。那给我吃吗?” “给。一人一个。” 小叛徒。钟小荷便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我租了那房子来收拾打扫一下,就没去厂里,工人放了半天假过节。”臧傲说着走了进来,笑笑问道:“我来找粽子吃,行吗?” 钟小荷想起小葵那些小心思,再看看眼前笑容和煦的臧傲,一时有些无语。臧傲却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兜兜转转,早已经自顾自进了厨房,看了看地上的水盆、粽叶、糯米等一堆东西,笑着说:“阵仗摆的挺专业啊。” “真想吃,你最好自己会包。”钟小荷说,“我头一次包,包了这半天,才包了这几个。” “已经比我强了。”臧傲笑起来,“我也只吃过。从小一到端午节时候,就正好忙麦收,很少顾上包粽子的,端午节一般都是买几个就算了。” 钟小荷张张手,想说你也不会包,这顿粽子只怕是不容易吃啊。臧傲看着她,了然地笑笑说:“反正就是应个景儿,少包几个就够了,要不这样,你负责包粽子,我负责煮蛋炒菜,你收留我过个端午节吧。” 收留他?这句话说得钟小荷心里一阵窘,顿了顿,正想着该怎么开口,臧傲又轻轻一笑说:“刘明扬陪陶敏回娘家了,独在异乡为异客,你收留我一顿,我吃的不多。” 钟小荷终究没忍住,噗嗤一笑。这老兄什么时候也学会耍嘴皮子了? 坐回到她的“阵仗”前,钟小荷拿起三片苇叶放整齐,却老半天没动。她困惑地想,这是不是就叫做暧昧不清?他这样暧昧下去,甚至从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让人连拒绝都找不到由头,到底该如何才好? “怎么了?”臧傲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蛋蛋跑过来趴在他腿后,俩人正关切地看着她。钟小荷又窘了一下,忙低头去包粽子。 钟小荷就在那一大一小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包了十几个粽子,大的大小的小,看看剩下的糯米,已经泡过了的,索性拿了个塑料笊篱装了,决定不包了,打扫战场。 粽子上锅煮了,估计得一会儿才能煮熟,吃饭时间也还早,钟小荷也不急着弄饭,打开电脑,百度:粽子要煮多久才行? 那边臧傲便跟蛋蛋赖在沙发上玩,蛋蛋先举起小手,又跷起小脚丫,给臧傲看他的五彩线。 “嗯,真好看。”臧傲拉着那小胖手说,“等下雨的时候剪掉放进水里,就能变成龙了。” “龙是什么?” “就是……比奥特曼还厉害的,能在天上飞,能下雨,还能当大王。”臧傲神来地忽悠小孩儿,蛋蛋最近看奥特曼动画片呢。 等到粽子煮的差不多了,钟小荷认命地拿了块肉出来切,臧傲走过来洗了手笑着说:“我来弄吧,分工负责,说好了的。” 钟小荷瞅了他一眼,索性把菜刀放下,自己挪到旁边去择菜。 “妈妈,蛋蛋要干活。”蛋蛋跟过来挤在两人中间。 钟小荷便故技重施,给了他一头蒜,让他坐那儿慢慢剥。 第n次在心里叹气:诡异。 此刻如果有人看见这幅情形,估计理所当然便认定为三口之家的温馨午餐了。 她才这么想,没多会子,门铃又响了。臧傲切肉,蛋蛋剥蒜,钟小荷便放下手里正在洗的菜去开门,居然是小葵。 “姐,我寻思今天端午节,买了粽子来跟你过节呢。” 钟小荷十分意外地问:“你怎么来的?” “午休吃饭呗,我知道地址就找来了。” 小葵说着就进来了,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的装修布置,一边自顾自地说:“姐,我今天专门来找你,店里说话也不方便,昨天我说的那个事儿,你得帮我操操心呀!” 臧傲恰恰就在这时候从厨房里出来,挽着袖子,手里还拿着个菜刀,笑着说了一句:“小葵来了?” 小葵正盯着客厅里漂亮的沙发家具看,听这话猛一转身,才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她愣了愣,惊疑地看看臧傲,再看看钟小荷,老半天迟疑着问道:“傲子哥,你怎么在这儿……” 钟小荷还在某种尴尬中,臧傲却已经温和地笑着说:“我一个人没地方去,跑来你姐家过节呢。你来了正好,你姐包了粽子,我负责炒菜,你跟蛋蛋负责吃就好。” “我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小葵的表情带着明显的气恼,“傲子哥,我姐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你跑她家里来做什么,影响多不好。” 臧傲诧异地挑眉看了钟小荷一眼,转向小葵,一字一句地说:“小葵,你姐又不是有夫之妇,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你什么意思你?” “就这意思。”臧傲有些莫名其妙,“小葵,你当妹妹的,还管你姐那么多?” “姐,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小葵气急败坏地跺脚。 “那什么……”钟小荷在一旁摸着鼻子说,“我去买点卤味来加菜,小葵,你有事你自己说清楚,我给你机会,不要什么事都怪到我身上。” 臧傲愕然看着钟小荷可耻地溜出了门去,扭头看看眼前的小葵,她还是一脸气恼,哀怨地瞪着臧傲。臧傲微微叹气。 “小葵,你要说什么事?” ****************** 一个多小时过去,钟小荷终于拎着两样卤味,游游荡荡回到了家中。想想,那两位会不会携手一起走了?她摁了下门铃,门很快就打开了,臧傲拉开门,脸色淡漠地看了钟小荷一眼,悠然吐出两个字: “逃兵。” 丢下这句话,他老兄转身回去,自顾自坐回到餐桌上。钟小荷一看,臧傲跟蛋蛋挨边坐着,桌上四个小菜,还有一盘煮鸡蛋一盘粽子,合着人家那俩正吃得乐呵呢。蛋蛋专注剥着手里的鸡蛋,小吃货居然都没抬头搭理她。 这是她家吧? 钟小荷不知怎么,自己觉着有些讪讪的,进了厨房,拿盘子把两样卤味装了,一盘凉拌耳丝,一盘烧鸡翅,一边装盘子,一边问了一句: “小葵呢?” “走了。” “走了?” “嗯。” “她……”她什么?钟小荷半天才接着说,“她怎么走了?” “你说呢?” 好吧。钟小荷撇撇嘴,不知怎么心情突然好了许多,她把两盘卤味端上桌,看了臧傲一眼问:“你们怎么没吃粽子?” “留给你吃啊。” 臧傲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钟小荷没去细琢磨那笑容的背后,便伸手拿了个粽子,一层层剥开了,一抬头,臧傲正停住筷子,带笑看着她,钟小荷被他那笑意看得有些别扭,掩饰的拿起粽子咬了一口。 好吧,夹生的。米很硬,根本就是没煮熟好不好? 怪不得说留给她!钟小荷懊恼地把咬了一口的粽子丢进垃圾桶,对面的臧傲终于轻声笑了出来,钟小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端起那盘粽子,进了厨房,很快又匆匆跑出来,百度: 夹生的粽子怎么煮熟? 把粽子丢回锅里泡上,先不煮,网上说要泡上半个小时呢,钟小荷坐回到餐桌前,接过臧傲递来的煮鸡蛋,吃饭。 好吧,诡异就诡异吧。暧昧就暧昧吧。她认了。 吃了饭,钟小荷收拾了碗筷,臧傲也没客气,领着蛋蛋在阳台玩闹了一会儿,又去玩电脑,当时还没有那么多的儿童小游戏网站呢,系统自带的小游戏“扫雷”,砰地炸一声,蛋蛋就要拍手大笑一声。 渐渐地,蛋蛋开始揉着眼睛犯困,臧傲关掉电脑声音,没几分钟小家伙就靠在他胳膊弯里睡着了,臧傲便把他抱进卧室里,再关了门出来,看着料理台前钟小荷的背影站住。 不愧是逃兵,煮个夹生的粽子也没完没了的。 臧傲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身后。 “小荷,小葵……她是你妹妹,我今天说话可能有点重了,不过……我更在乎你的想法。” “我本来想,温水煮青蛙,总得慢慢煮,煮的太猛要跑掉的,并且我自己的路也还有太多未知数,不敢轻易对你许诺什么。可哪知道……小葵这样突然跑来,胡乱添了一把火。小荷,我已经不再是轻易动摇的年纪了,请对我有点信心,也请你……给我一些信心。” 这算是表白吗?她还以为,这位老兄打算再这么暧昧一万年呢。 刚才匆匆溜掉,她无非是想看他对小葵反应,求一个清楚明白,心里其实一直在自问,她一边跟自己说,她有蛋蛋了,便拥有了一切,不必谁再来乱入她们的生活,却为什么一边容忍着他越来越多的接触和暧昧? 似乎不知不觉中,他在她的生活中已经与其他人不同了。如果换个人,她会容忍吗? 钟小荷默默站着,就在臧傲等的忐忑的时候,她忽然回过身来,抿嘴一笑。 “你跟小葵说什么了?” 跳跃性有些大,臧傲看着她那一抹笑颜,索性说: “我跟她说,她叫我一声傲子哥,而我更希望,有一天她能名正言顺叫我一声姐夫。” 讨厌!钟小荷扭过头去。这叫什么?会咬人的狗不叫是吧? “为什么?” “啊?”臧傲感觉怎么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了?“什么为什么?” “很多人都说我跟小葵长得像,我离婚带着个孩子,而她年轻未婚大姑娘一个。” 臧傲心里说,你那个妹妹也是这么说的呢。 “你不像会妄自菲薄的人。”臧傲走近她,“也不要质疑我的眼光。有些感情产生了,完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女人毕竟是女人,钟小荷可以不理会小葵,却很难不在意臧傲的反应。她听这些温暖的话语,静静望着窗外,感受着身边熟悉的男性气息,嘴角不禁轻轻扬起。 臧傲看着她的侧脸,满意地看到她唇边的微笑,便悄悄张开宽厚的手掌,把她近在分毫的手握住,包在掌心,跟她并肩站在一起,一起看着窗外五月的明朗天空。 ****************** 臧傲租的那房子的确很近,在公路小区,跟钟小荷所住的绿园小区隔着一条窄窄的小巷,曾经是公路局的职工住宅楼,房子是八十年代建起的,户型小,两室一厅的格局,臧傲租下这房子,还不就是离钟小荷十分近吗。 他本来也有想法,要把他爸接过来照顾,但臧爸却觉着儿子才开始创业不容易,自己去城里也不一定习惯,便说自己腿脚不行不想住楼房,没答应来。 端午节后的一天,臧傲从刘明杨家里搬了出来,单身一人住了进去。搬进去第一天晚上,便轻车熟路地来到钟小荷家说,走吧,今晚别弄饭了,去我那儿吃吧。 “去你那儿吃?” “庆祝我搬家啊。” “你那儿吃,锅碗瓢盆你都有?” “没顾上买呢。”臧傲笑,“可以叫外卖,不然你让我蹭饭好了。农村搬家还要燎锅底子呢,你总得表示表示。” 听明白了,蹭饭才是终极目标是吧?第一天就跑来蹭饭,理直气壮,是不是……进展也太快了?钟小荷笑着说: “你还真好意思,我们家从来都只准备两个人的饭。” “多抓把米就够了,小气。”臧傲轻笑,蹲下来看着蛋蛋说:“蛋儿,妈妈不给我吃饭怎么办?” 蛋蛋立刻丢掉手里的玩具熊,安慰地拍拍臧傲说:“蛋蛋给你吃。” 臧傲颇为得意地瞟了钟小荷一眼,钟小荷撇撇嘴,认命地转身去做饭。 上午陶敏真的送了几个大肉粽来,谈起臧傲租房搬家的事情,笑嘻嘻地跟钟小荷说,臧傲租房子还有多付一份房租,你看你这三室一厅呢,闲着也是闲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干脆租一间给他算了。 对于陶敏的这些玩笑,钟小荷也会嗔怪一下,然而不知怎么的,今天她让陶敏开玩笑开的尤其心虚。陶敏还不知道昨天的事,自然也还不知道这两位已经把窗户纸戳破了,如果知道,说话估计就更劲爆了吧? 所以,钟小荷在考虑,像他们两个目前的关系,是不是收敛一些好?比如,暂时来个地下恋情之类的。 这是她的想法,可现在这情形看来,真是瞒不了人的。并且那位正跟蛋蛋在沙发上表演奥特曼的老兄,是不是又能配合? 钟小荷察觉到,臧傲跟蛋蛋说话的口气悄悄变了。以前他会说,叔叔怎样怎样,而现在,悄悄地变成了“我”。 钟小荷曾经想,她再婚的话,最大的担忧就是蛋蛋能不能接受,如今看来,也许没有她想的那么难,他们可以一起努力。 钟小荷才这么想,电话响了。臧傲叫了她一声,便让蛋蛋自己先玩小火车,他快步进了厨房,接过钟小荷手里的铲子,换她去接电话。 电话是李明英打来的,开口就吞吞吐吐地问:“小荷,我听小葵说,你跟那个臧傲走得很近乎……真的假的?” 晕,刚才还想着来个地下恋呢,这就传到李花镇了?钟小荷便问:“妈,小葵怎么跟你说的?还说了什么?” “她就说……说你好像跟臧傲走的挺近乎,说臧傲现在发了财当了老板,条件好了,肯定不会想找个离婚带孩子的,他家里也不会同意的,叫我劝劝你,别弄的影响了名声。要是真这样,你是不是……少跟他来往?” 钟小荷气得差点把电话摔了。她压下火气,冷着声音说:“妈,你还真是谁说什么都听啊,那你还是多嘱咐嘱咐小葵,好好的一个年轻姑娘,别把自己弄得那么难看。” 钟小荷挂上电话,反身靠在桌子上看着厨房里的臧傲,男人宽厚轩挺的背影,衬着锅里扬起的水汽,弥漫的菜香,是不是就叫做生活? ☆、第53章 “你还是多嘱咐嘱咐小葵吧,好好的一个年轻姑娘,别把自己弄得那么难看。” 钟小荷重重地挂上李明英打来的电话,望着厨房里炒菜的臧傲,一时有些出神。 他父亲会反对吗? 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终究不会是个柴米油盐的小人物,有很多人可以跟你共苦,却不一定能同甘。当一个人应有尽有,面对这五光十色的世界,他是否还能坚守最初的承诺? “怎么了?”臧傲转身问她。 “没什么。我妈电话。” “我听你提到小葵。”臧傲看着她不愉的脸色顿了顿,“按说你们是亲姐妹,不过……你们两姐妹真不太一样。一个人的想法不是别人能轻易左右的。她毕竟也是个大人了,你当姐姐的,能管则管,不能管也用不着委屈自己。” 真不知道小葵到底还说了哪些无耻的话,让臧傲对她观感这么差。钟小荷笑笑说:“我可能不是显得很强悍,但也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弱。” 见锅里的菜差不多了,她便拿了个盘子递给他,自己先拿碗盛饭。很快臧傲把菜端上桌,素炒空心菜,芹菜炒香干,考虑蛋蛋吃饭,做了鲫鱼汤给他泡饭。 吃完了饭惯例钟小荷会带蛋蛋出去散散步,钟小荷才把碗收起来,蛋蛋拉着臧傲已经等在门口了。 要说进展快吧,他们至今也就是拉拉手而已,要说进展不快——邻居们看见的该是个什么情形?尤其是,臧傲蹭了一回饭之后,蹭饭就成了常态了,不光蹭饭,他还自觉帮忙买菜搬水罐煤气,偶尔哪天晚上没来蹭饭,蛋蛋居然撅着嘴问钟小荷:“叔叔呢?” 孩子对他这么快就习惯了。 陶敏有一回问钟小荷,总觉得你俩哪儿不一样了,是不是正儿八经好上了? 钟小荷不承认也不否定,只是说了句:“你整天琢磨我们做什么呀。”换来陶敏一阵大笑。 “好上了就好上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特意搬到你附近去住,你说你们也不嫌麻烦,干嘛不一步到位算了!” “瞎说什么呀你,一边去!”钟小荷推开陶敏。哪有她那样“一步到位”的! 两个人的恋情就这样悄悄开始,没有可以隐瞒,也没有高调公开,一切都顺其自然好了。 臧傲厂里也很忙,钟小荷店里也很忙,两人一般也就是晚上的时候聚在一起,连同宝贝蛋,吃了晚饭,说说话,陪孩子玩玩,蛋蛋一般会睡得早些,臧傲则缠着钟小荷教他学电脑。 郁闷。他一向自认为头脑够用,可用起电脑来,每每遇上什么难题,他捣鼓来捣鼓去,往往很轻易就让钟小荷给解决了,然后她还要一脸无辜地说: “这个很简单啊,我也没专门学过,又也不比你聪明,没事多用用,摸熟了就会了。” 叫他如何不郁闷!机器是不是也会欺负人,怎么到了她手里,就变得乖巧听话了?这真的难怪臧傲想不通了。后来再一想,这女人就像个宝库,挖出什么宝藏来似乎也都正常。 之后一段时间,臧傲一边自己摸索,钟小荷一边适时点拨一下,教他先学会用电子表格。 “你看,这样就不用你自己费劲巴拉算了,比如给工人发工资,全用电子表格就好,又快又省事。” “我怎么感觉跟你在一块就变笨了?”臧傲笑。 “嗐,我也就是比你用的早一阵子,先接触了的。”钟小荷赶紧安慰他,“你比我文化高,随便学学就超过我了。” 钟小荷其实心说,就您老兄现在这水平,放在我来的时候,恐怕比小学生还不如,小学生微机课上学得也比这内容多多了。然而这毕竟还是两千年,网络上连个正儿八经的视频网站还没有呢,臧傲没多久就学会了用电脑的一些办公功能,当时最新的word97,他回去甚至可以给刘明杨和蒋旭显摆一下。 看着她灵巧的手指点击着鼠标,臧傲便伸过手去,坦然地把那只手握在左手掌心,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右手抢过鼠标。 “我来弄,什么地方不对了,你再教我。” 臧傲就在钟小荷的电脑上,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做了份厂里的工资表,他毕竟不笨,很快就用的熟练了,晚上泡在钟小荷家到很晚,做他的财务预算表,颇为得意的样子。遗憾的是,当时的打印机贵的很,对比今天真算是天价,钟小荷家里没有打印机,想要把文件打印出来,还是要专门拿去打印社才行。 ****************** 钟小荷以为,经过这件事,小葵应该会考虑离开了吧?结果让她想不到,人家稳坐钓鱼台,压根就没有走的意思。 只不过那之后,姐妹再见面,总有些别扭的感觉。钟小荷之后的一天到分店去,便看到小葵正在店里忙碌,该干什么干什么,脸色淡淡的,看见钟小荷甚至还叫了一声“姐”,便转身去招呼顾客了。 看来这女人虽然作,却不是蠢笨到家的那种,跟钟小荷当面闹僵,收拾行李走人,她现在往哪儿去?回乡下去?不能衣锦荣归,灰溜溜滚回到乡下,对她来说简直是不能容忍的了。 这很出乎钟小荷意料。她还以为,小葵留下不肯走,说不定还要纠缠一番呢。她毕竟无法理解钟小葵那种自视太高的心理。 ——你臧傲算什么?就算你发了点小财吧,可你比我大十岁,骨子里还不是李花镇上的农村人,家里有个残废的爸,结一回婚没结成的,也算是个二婚头了,我能看上你就不错了,居然还敢看不上我!我还嫌弃你了呢! 阿弥陀佛。 即便她背后忿忿不平说说坏话,只要她不纠缠不休,臧傲便算是安生了。 两人没有再谈起过关于臧傲的话题,偶有一天臧傲顺路到分店来接钟小荷回去,小葵不冷不热地瞅了臧傲一眼,面无表情地转头对钟小荷说: “姐,臧大哥来了。” 臧傲神色自若地对小葵点了下头,便走向钟小荷,先抱起她身旁的蛋蛋,嘻嘻哈哈逗了他一会儿,对钟小荷说: “回去吧?” “嗯,一会儿就走。”钟小荷对他微笑。 “那你收拾一下,我抱蛋蛋出去玩一会儿。”走出几步,这家伙回头又说:“今晚吃什么?我们去逛超市,顺便买点儿吧。” 店内几个店员的目光立刻就探照灯似的扫过来了,甚至还带着暧昧的笑意,接送回家一起吃饭,这也……太清楚明白了吧? 钟小荷窘着脸说了一句:“你随便吧。”看他带着蛋蛋出门,钟小荷跟出去追加了一句:“不许给他买糖,要蛀牙的。” 这一天晚上,臧傲很自然地跟钟小荷聊起他以前的事情。 “陶敏跟你说过我毕业后的事情吗?” “嗯。”钟小荷说,“说你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美好恋情呢,前女友,消沉了这好几年呢。怎么没修成正果?” 口气是随意的,很随意很随意,所以她并没有多在意——才怪。不是介怀,她多少总会好奇吧?按她的推理,估计就是这老兄悲催的遭遇背叛了,爱的太深情伤太重,以致黯然地抛弃工作自我放逐,对吧? 钟小荷不禁想起了最初在采石场遇到臧傲时他那副样子。 “一听这口气就不是陶敏说的。”臧傲笑,“你很会自行演绎啊。” 单单是遭遇劈腿背叛倒还好了。 想起那位前女友,当初几乎是拼掉了一个女人所有的矜持主动追求臧傲,活泼,漂亮,充满青春和活力,那时候是大三,他几乎是没有抗拒的就沦陷了。大四他们毕业了,在前女友的强烈要求和鼓动下,臧傲选择了去她生活的城市,凭着自己优异的成绩和表现,很顺利地跟前女友一起分配进了建设局,意气风发,前程锦绣,美好的生活似乎就在眼前了。 一年以后,当他开始筹备结婚的时候,却把前女友和某中年领导衣衫不整地堵在办公室里。在那个不堪入目的场景中,前女友本能的哭着把责任推给了那男人,说自己是被强迫的,他愤怒之下,抄起桌上沉重的玻璃烟灰缸,直接把那男人砸进了医院。 神转折来了,上头一追究调查,前女友突然就一口咬定,他们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就是一起工作加班,全都是臧傲自己误会了。 臧傲直接收拾了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座城市,前女友却开始了一路升职的光辉历程。 “我想,这些事情,总该都要让你知道。”臧傲说完,定定地注视着钟小荷。 “恨吗?” “不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都过去了。”臧傲的声音平和温润,淡淡地说着,“后悔过。我自己识人不清,一头扎了进去,辜负了我爸,他拼了半条命供我上大学,我让他那么多年的辛苦白费了,别说对不起他,我自己都觉着对不住自己。” 他几年的自我放逐,每天在采石场做着繁重的体力活,哪里只是情伤难愈的消沉。 “所以我对自己说,再不要被任何表象的东西所迷惑。”臧傲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只对最值得的人,做最值得的事。我不知道将来能不能给你优渥的生活,但我知道你不会因为苦日子离开我,我能许诺的,就是用一个男人的所有努力去珍惜。” ☆、54|51 “我知道你不会因为苦日子离开我,我能许诺的,就是用一个男人的所有努力去珍惜。” 好吧,钟小荷承认,内心里被软软地撞到了。 看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一抹娇媚,臧傲忍不住就想做一些更动情的事,比如……他拉起她的手,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两个人心跳不由得都加快了几拍。 “那什么……蛋蛋会不会醒了?”钟小荷忽然局促地出了声,没话找话,臧傲那目光实在是太那啥了,像是能把人烧融化,烧得她不由就紧张了啊。她这么一开口,硬生生打破了那一片旖旎。 看着她明显紧张羞涩的脸,臧傲无声地笑了。 “那小子,睡着了比小猪还香,你哪只耳朵听见他醒了?” 钟小荷脸一红,被戳破了的恼羞,便索性微嗔地在他手上掐了一下,臧傲纹丝没动,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急不可待了? 臧傲把注意力暂时转开了,结果这天晚上他走时,看着钟小荷眉眼柔顺地送他到门口,臧傲果断双臂一张,把人抱进怀里。 只是用力一抱,这老兄便满意地轻叹一声,转身走了。都没留给钟小荷反应的机会。 可恶。钟小荷目送他下楼,忽然有些哪儿空落落的,这人……走这么快做什么,她又不咬人! 端午后三四天的样子,响晴的天,到傍晚却突然下起了雨,小雨沥沥稀稀一直下了一夜,臧傲一早拎着买的早餐跑来蹭饭桌,便跟蛋蛋说,他可以去“放龙”了。 端午给孩子系的彩线,端午后第一场雨放进水塘河道里,据说就能变成龙飞到云霄,这多少有些“望子成龙”的意思,于是吃了早饭,他们三口人便兴冲冲跑去公园“放龙”。 公园的景观湖挺大的,应该够大龙飞的了吧? 对大人来说是风俗,对小孩来说好玩就行,蛋蛋兴奋地直乐呵,估计根本也不懂怎么回事呢,钟小荷用指甲刀把他手腕脚腕和脖子上的五彩线剪下来,跟他说,放进水里去,就能变成龙飞上天了。 “变成大龙,飞到天上去。”臧傲对蛋蛋说,说着还对着天空做了个高飞的手势。 一大早才下过雨,公园里没几个人,景观湖比平常的水面也涨满了许多。蛋蛋挪着两条小腿跑到水边,在臧傲的看顾下吭哧吭哧把五条彩信丢进水里,看着水里的彩线,宝贝蛋张着小胳膊,一耸一耸地挺着小肚子喊:“飞呀,飞呀……” “飞呀!飞呀……”臧傲两手一拎,便把蛋蛋举起来抛着玩,大人孩子笑闹成一团,宝贝蛋飞的高兴了,搂着臧傲脖子,嘟起小嘴巴就往臧傲脸上亲,自配音效: “嗯嘛!” “噫!”臧傲随手擦了一把脸,赶紧给蛋蛋擦干净口水,大早上的他洗过脸了,不用口水再洗一遍了吧?小脸擦干净了,他拍拍蛋蛋肥嘟嘟的腮帮子,响亮地回亲了一个。 钟小荷抱过蛋蛋,蛋蛋乐呵呵也亲了妈妈一口,看着他兴奋发红的小脸,钟小荷便也亲了他一下。 亲来亲去,这时候宝贝蛋忽然指着钟小荷对臧傲说: “亲亲,妈妈亲亲。” 这小子,见者有份啊……钟小荷窘得够呛,怎么一下子把妈妈都给卖了?臧傲也微微一愣,然后禁不住哈哈笑起来,笑得眯了眼睛,他看看钟小荷,果断响应了宝贝蛋的要求,一低头就在她脸颊认真地吻了下去。 温热的触及,便又很快离开,臧傲笑得满脸灿烂地望着她。钟小荷没想到他还真就敢大大方方吻了她,还当着孩子的面,有些娇羞有些激动,她本能地往四周看了看,努力想保持神色如常,她一个成熟女人了对吧?但却终究没端住,一抹火热便飞快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臭蛋子居然还咧着嘴巴,在钟小荷怀里晃着小屁股直乐呵,又指着臧傲叫钟小荷:“妈妈亲,妈妈亲。” 小家伙的逻辑多么对呀,轮到你啦!人家亲你了,你不得还回去? “小坏蛋,闭嘴。”。钟小荷窘。臧傲盯着她含羞带笑的妩媚神情,满含笑意地说:“蛋蛋最是好孩子了。你是不是也积极响应一下?” “没脸没皮!”钟小荷嗔恼,她索性把小叛徒往臧傲怀里一塞,自己转身溜掉了。 “妈妈又逃兵了!”臧傲抱着蛋蛋笑。 “逃兵了,逃兵了!”蛋蛋居然还挺高兴的,似乎妈妈跑掉了是件多么好玩的事情,拍着小手直乐呵。 “小蛋儿,你可真是好孩子。”臧傲看着蛋蛋笑,“真得好好奖励一下。走,想要什么咱这就买去。” 看来把这小家伙拉拢好了,那位逃兵就不难对付了。 钟小荷走出一段路,往后边一看,人家那俩就没跟来,便先回家收拾了准备要去店里,下楼又等了等,还没来,打臧傲新买没几天的手机,才知道人家那俩正在逛超市呢。 “一大早上,怎么又逛超市!”钟小荷说,“你可别乱给他买东西啊,尤其那些雪糕饮料什么的。” “就买了几样小点心。”臧傲忙保证,“要不你先去店里吧,我今天带他去厂里玩一天好了,你歇歇。蛋蛋说想跟二狗子玩。” 因为二狗子,臧傲好几回带蛋蛋去过厂里,不过玩上一阵子也就送回来了,没呆过一整天,钟小荷说:“你一个大男人,带个孩子去上班?还是把他送回来给我吧。” “没事儿,放心好了,蛋蛋很好带的,跟二狗子能玩上一半天也不闹,刘明扬他们也都能帮着照看。吃的喝的我都给他准备了点儿。要是真忙不开我就送他回来。”臧傲笑着补上一句,“你带他在店里还不是一样?放心好了,要是有人来问,我就说是我儿子。” 呸,厚脸皮。钟小荷撇撇嘴,嘴角却漾开了甜甜的微笑。 于是钟小荷索性便不管了,骑上她的小踏板去店里。 都说无巧不成书,生活中有些时候,巧的比小说还让人感叹。钟小荷先是去第一家店里按排了些事情,分店那边有些事,便又去了分店。她才刚到呢,第一家店打电话来,说有一位姓郑的先生专门来找她。 郑先生?销声匿迹很久了的郑广涛? 钟小荷想了想说:“你让他到分店来吧。” 郑广涛很快找来了,依旧开着他的黑色桑塔纳,收拾打扮得挺讲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他推开门进了店里,钟小荷便迎了过去。 “你怎么突然来了?有事吗?” 郑广涛看着眼前的钟小荷,她今天穿了件浅色的碎花连衣裙,头发在脑后梳了个马尾,很随意的打扮,恬静优雅,有一种宜家宜室的美。郑广涛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转向店里。 两家店,都不小,打理得井井有条,很有特色,生意看起来还挺不错。 当初闹离婚,郑广涛曾经幻想过,这女人跟他离了婚,状况肯定不会太好,他甚至想,等她知道自己太天真逞强了,过不下去了,哭哭啼啼的回来找他,他说不定还是能接受她的,当一回搭救她包容她原谅她的英雄,那肯定足够扬眉吐气的了。 后来这女人一路走来,建了房,开了超市,后来听说搬到沂城了,如今再见面,这女人似乎活得更滋润了。这种观感让郑广涛免不了有些心情复杂。 恨她?说不上,也并不多么希望她倒霉,她总还是他儿子的妈妈。说来说去,郑广涛想要的,无非是希望她因为离婚而后悔罢了。 “快一年没见了吧?你看起来挺好啊。”郑广涛说,“我就是来……看看孩子。” 知道你来看孩子,你也好意思说看孩子!钟小荷心说,从你再婚都大半年了,亏你还没把孩子忘光了。我凭什么就一定得给你看? “蛋蛋今天没在家。”钟小荷说,“出去玩了。” “出去玩?”郑广涛惊讶了一下,“他才多大?去哪儿了?跟谁去玩了?” 钟小荷没搭理他这句话,笑笑说:“我们有我们的生活,孩子反正也习惯了,总不能整天在家里等着你来看。” “小荷,我知道我疏忽了蛋蛋,我也是忙,离得又远,好不容易端午过节回家来几天,你好歹也得让我看孩子一眼吧?” “蛋蛋真没在家,要不你等等吧。” 钟小荷转身走开,郑广涛无奈,只好在店里溜达着等。既然跑来一趟,总不能见不着就回去了吧?很快,他就看到了店里的小葵。 “小葵,你也在这儿呢!” 小葵点点头:“对呀,给我姐帮忙。你今天……来看蛋蛋啊?” 郑广涛点头说:“来看看蛋蛋。你姐说他出去玩了。谁带他的?” “我也不知道,我姐……她现在朋友多了,可能她哪个朋友带去玩了吧?” “蛋蛋才多大?怎么能让别的什么人随便带出去?”郑广涛拧着眉头说,“她哪来的那些朋友?小葵,你姐是不是……有人了?” “这个……不好说哎,我姐的事儿,她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 小葵的话说得含糊又刁巧,她这么一说,听在郑广涛耳朵里,倒像是这里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白的事情了。 “对方什么人?干什么的?”郑广涛一连的追问,“到底怎么个情况?别是图她的钱吧?” “哎,你别瞎寻思啊,我可没这么说。”小葵忙说,瞥见钟小荷过来了,提高了声音说道:“我姐的事儿,现在也轮不到你管,蛋蛋你也不用担心的。” 钟小荷走过来,听见话音就问了一句:“小葵,你们说什么呢?” “说蛋蛋呢。”小葵若无其事地回头对钟小荷笑笑。 “蛋蛋一会儿就送过来。”钟小荷淡淡看了小葵一眼,对郑广涛说:“你自己坐着等等吧。” ☆、55|51 郑广涛忽然来要看孩子。 钟小荷走出店门,在外面给臧傲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郑广涛来了的事情。 “他想看蛋蛋。”钟小荷心里有些抵触,很自然地就跟臧傲商量,“要不要给他看?大半年都没来看孩子一眼,电话都没打过一个,亏他还好意思说想看看孩子。” 电话那端臧傲沉默了一下,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孩子的生父,他有探视孩子的权利,父子天性也是人之常情。既然他专门来了,你也不好硬不让。要不……给他见一见?” 钟小荷老半天嗯了一声,臧傲就说:“那我现在把蛋蛋送回去?” “也行。”钟小荷说,“那你给送回来吧。” 半个多小时后,臧傲坦然大方地领着蛋蛋来到店里。钟小荷迎过去一看,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这是怎么个情况? 只见蛋蛋肥嘟嘟的小身子上穿了个……裙子?还是什么?一件十分肥大的白色衣裳,仔细看应该是大人的t恤,圆领短袖的,袖子穿在蛋蛋的小胳膊上长到手腕,下摆都拖到地上了,腰间居然还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不然的话估计就该是拖地大裙摆了。 “这是……唱的什么戏?他衣服呢?” 臧傲笑着把手里的小衣服展示给钟小荷看,浅灰色的小t恤,白色小马裤,上边湿漉漉的全是红色的污渍,这味儿…… “吃了两块西瓜,就弄成这样了,我怕湿了他穿着凉,就把我的衣服先给他裹着,总比光屁股强。”臧傲说着又笑。 “笨,你不会用勺子挖给他吃?弄的这一身,你倒是不用给他洗,这西瓜汁很难洗干净的帮你知道吗。” “回去我洗,行了吧?他根本不让人喂,非得要自己吃才行。”臧傲说,“刘明杨他们家经验,吃西瓜的时候就给他脱掉衣服精光腚吃,吃完了赶紧抱去洗洗澡,衣裳再重新穿上。” 呃……光着屁股吃西瓜,好像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两三岁的孩子自我意识开始膨胀,像吃西瓜、吃饭这样的事,蛋蛋常常非得要自己来。 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笑着就进了店里,郑广淘在店内看着他们,一张脸都要发青了。这副情形,也太清楚明白了吧? 郑广涛死盯着臧傲,憋着一口气,站那儿没动弹。他别扭什么?男人啊! 倒是臧傲进了店里,坦然地对他点点头,微微一笑。 “我把蛋蛋送回来了。”臧傲神色如常地说,“早上跟我去厂里玩了。” 郑广涛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蛋蛋身上,忙走过去向他伸出手: “蛋蛋,来爸爸抱。” 蛋蛋正拖着他的“曳地长裙”蹦蹦跳跳的兴奋呢,这衣裳多好玩啊,他头一回穿这么有趣的衣裳呢。冷不丁郑广涛一过来,蛋蛋便猛地停了下来,看看郑广涛,咧着小嘴笑笑,转身继续跑着玩去了。 他整天在店里,接触的人很多,便不怕人,但去也不喜欢轻易跟陌生人接触,对于两岁多的孩子,郑广涛这个多半年没见的爸爸,铁定无疑是陌生人了。 郑广涛伸出的双手定格在那儿,心情复杂地看着蛋蛋,不知该作何想法才好。 “他……时间长没见你,生了。你慢慢来。”臧傲说着转向钟小荷,“先给他找件衣裳换上吧,这样子让人看见要笑话了。” “就该拿照相机给他拍下来。”钟小荷只觉得好玩儿,忽然想到,看蛋蛋那白白嫩嫩的样子,她是不是该给他弄件小公主裙穿上,去拍个照留念? 妈妈们偶尔不靠谱起来玩孩子,是很会坑人的哈。 “我去给孩子买件衣服去。”旁边郑广涛马上说,他车上给蛋蛋带了些吃食,早知道,该买件衣裳带来的。 “不用。”钟小荷随手一指,“店里多得是。” 她转身去挑了件蓝色的格子小衬衫,米白色小马裤,围着店里的货架追了好几圈,终于把四处乱跑宝贝蛋抓了出来,抱他去换衣裳。 ****************** “你现在...也在沂城?”钟小荷抱着蛋蛋去换衣裳,郑广涛盯着臧傲,先开了口。 “是啊,在这边。”臧傲说。他当然知道,既然他和钟小荷在一起,就避免不了会跟郑广涛有所接触,离婚了,可孩子还是牵涉双方的。钟小荷给他打电话时,臧傲十分坦然就来了。 反倒是郑广涛别扭了。 “你们……”郑广涛也不知想说什么,垂着两眼,犹犹豫豫说了两个字,半天没接下去,臧傲看看他,便也没说话。 郑广涛看看他,终于放弃了想说的话,匆匆走了出去。 钟小荷很快给蛋蛋换了衣裳,领着他出来,郑广涛拎着两大袋东西进来,看样子都是些小孩子吃的零食,他放下袋子,便又过去想抱蛋蛋。 蛋蛋乐呵呵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笑笑,转身抱着臧傲的腿往上爬。 “回去,找二狗子。” “今天不能找二狗子。”臧傲蹲下来哄他,“你今天有客人来,找你玩的。” “那个……我带他出去玩一天去行不行?” 郑广涛也算有自知之明,他就在这店里站上一天,也还是自找难堪,蛋蛋拿着臧傲比他亲热多了,根本就不认的他。 儿子不认得他,郑广涛也不算是头一回了。可是,郁闷,他的儿子,流着他的血,凭什么跟个不相干的人这么亲热? “蛋蛋太小,一下子肯定不跟你走。”钟小荷在一旁说,看着郑广涛挫败,忽然觉得很解气,理智是一码事,感情上,她真巴不得蛋蛋永远不要认这个渣爹了。 郑广涛是努力想要跟蛋蛋示好来着,可这么长时间,孩子不认识他,怪谁? 结果郑广涛一抱起蛋蛋,蛋蛋也不哭也不闹,就是使劲踢打着两条小腿,努力挣脱了郑广涛,躲到钟小荷背后去了。 钟小荷嘲讽地看了郑广涛一眼,不是我不答应,你自己抱不走他。 最终郑广涛只好呆在店里哄蛋蛋。也兴许是父子天性,玩了一会子,蛋蛋像是也熟悉了,没接受他,倒是接受了他拎来的两大袋零食,把那袋子翻来翻去,一样一样拆开来看。 “来,我帮你打开。” 看着蛋蛋拿出一包菠萝豆,蛋蛋他人小打不开呀,郑广涛伸出手想去帮忙,蛋蛋却吓得往身后一藏,咧着小嘴看着他笑。 郑广涛不知道,蛋蛋这不是别的意思,小吃货是怕他给吃了啊。 结果蛋蛋爬起来,跑去拿给臧傲,叫他:“剥开,蛋蛋吃。” 目光如果有温度,郑广涛的目光估计早就把臧傲给烧焦了。 “臧傲,我们俩也挺久没见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郑广涛忽然说,“把蛋蛋带上。” 臧傲看了看钟小荷,笑笑,他感觉到郑广涛可能是有事想跟他说,谈判?他谁呀?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臧傲坦然答应了。 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进了家挺大的饭店,喝了点啤酒,郑广涛便跟臧傲说,他想把蛋蛋接回去。 “这事你不该跟我说。”臧傲淡笑摇头,“当初孩子是法院判给小荷的,小荷肯定不会答应的。再说,这事我没有立场发言。” “你跟小荷...你们在一起?”郑广涛问。 臧傲一笑,说:“我们是在一起,我希望能陪她们一起生活。” “你陪她们一起生活,你能给他们什么?”郑广涛憋着气说,“钟小荷离婚了,带个孩子,可是她有钱,对吧?你图她什么?” “我们的事情没必要跟你说。”臧傲一张脸也冷了下来,“跟你无关。你卑劣的心思我可以不在意,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钟小荷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好女人不多,遇上了,就好好珍惜。你没珍惜,你错过了,而我绝对不会让自己错过她的。” 郑广涛半天没说话,他抬头看着蛋蛋,蛋蛋窝在臧傲怀里,正乐呵呵抓着小盘子里的菜吃,举着两只油乎乎的小手,十分高兴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郑广涛觉着,自己对儿子是真心想疼爱的,这是他亲生的儿子啊! “钟小荷她……当初的事情,不说也罢。”郑广涛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你跟钟小荷怎么样,我的确管不着,不过,男人跟男人好沟通一些,你有没有想过,蛋蛋终究还是我的儿子,他不是你亲生的,永远也不会是,你跟钟小荷如果能结婚,总还会有你们自己的孩子,现在你可能还觉不到,等有了亲生的孩子,你就会觉着,别人的孩子多余了。对你来说,没必要养着旁人的儿子吧?或许你能劝劝钟小荷,把蛋蛋给我吧,我总是他亲生的父亲。” “离婚的家庭,孩子总要面对一方不是亲的父母。”臧傲平淡地说,“你把孩子带回去,他是有生父了,但是就会面对继母,你的说法根本不是理由。蛋蛋是小荷的孩子,他的确永远也不能变成我亲生的,但是我既然爱小荷,就会真心接受她的孩子,会尽我该尽的责任。” “再说,小荷离婚这一两年,独自抚养孩子,吃了很多的苦,现在你轻松几句话就想要走孩子,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56|丢孩子 “小荷独自抚养孩子,吃了很多的苦,现在你轻松几句话就想要走孩子,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臧傲的责问让郑广涛窒住,低头喝掉一杯啤酒,半天才又说:“说的容易做的难,她养个孩子不容易,你们真要结婚了,你养个别人的孩子就更不容易了,不管是花钱还是照顾他,负担都会更重,再说终究不是亲的,长大了他也未必跟你亲。臧傲,蛋蛋交给我,其实最符合你的利益,你想想,蛋蛋给我,你不用管蛋蛋,你们生活就没有任何障碍,肯定更轻松。你现在跟小荷在一块,她肯定能听进你的话。” 臧傲微微一哂,说道:“我其实挺喜欢蛋蛋的,这孩子可人疼,没觉得他会是什么负担和障碍。再说,这事要由小荷来决定,我不会干涉她,我会尽我所能支持她。她如果是那种只图钱图享受的女人,当初也就不会跟你离婚,她如果只顾自己,也就不会把蛋蛋争过来。你说呢? 你想要把一个孩子从他妈妈那儿夺走,还理直气壮说是为她好,难不成还要让她来感激你?” “别把自己说的多高尚似的。“郑广涛愤愤地说,”蛋蛋是我儿子,我想要回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对?” “蛋蛋是你儿子,我们没有否认。所以小荷才同意你见孩子,不然你以为她会答应?”臧傲看着身边吃得乐呵的蛋蛋,对郑广涛说:“你要是真有心,可以多来看看孩子,想把他带走,这不可能。”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男人这一顿酒喝得索然无味。 臧傲带着蛋蛋回来时,便把这些都跟钟小荷说了。钟小荷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郑广涛怎么突然跑来看孩子呢,原来是黄鼠狼上门,他就没安好心。”他还真是够不要脸,大半年没来看孩子一眼,来到就想要走。” 她气得转了一圈,却忽然看着臧傲问:“你说,他会不会起诉变更抚养权?” “郑广涛并不蠢,蛋蛋一直跟你生活,都不认得他,他估计也知道,起诉他也没有胜算。”臧傲笑笑安慰她,“别担心了,他就算能起诉,你钟小荷难道是好惹的?” 钟小荷瞥了臧傲一眼,钟小荷不好惹,这话从臧傲嘴里说出来,是夸奖呢还是说她凶巴巴呢? 臧傲却没去关注她这样的小心思。 “你不觉得,郑广涛突然跑来想要孩子,不太寻常吗?” “不寻常。”钟小荷也想到了,好好的,突然来要孩子,恐怕不只是“想孩子”那么简单吧。 “他再婚快一年了吧。”钟小荷说,“我听蛋蛋的奶奶抱怨好几回了,按说也该怀孕有小孩了,这两口子一点动静也没有,说是那女的不想要小孩。是不是她不能生?” “这谁能知道!”臧傲说,“总觉得这背后有些原因。不管怎样,只要你不答应,他能怎么着?” “其实……郑广涛那些话说的也是实情。”钟小荷试探着说,“蛋蛋毕竟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想怎么做也都是人之常情。” “说什么呢你!”臧傲轻嗔,“蛋蛋真要给了郑广涛,你还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关键是郑广涛那个情况,孩子交给他还真让人不放心。” ****************** 郑广涛当天没有回去,第二天一大早,钟小荷领着蛋蛋出门,在小区门口跟郑广涛遇上了。 “我听说你住这个小区,可是找不清具体几栋几号楼。” “你怎么还没回去?”钟小荷说,“蛋蛋我不可能给你,你呆到哪天都没用,早点死心吧你!” “我真就是想多陪陪孩子,你也知道,我这趟来了,下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呢。”郑广涛忙说,“小荷,你能不能别总拿我当个仇敌似的!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在一块这几年,我的确是背着你在外头犯了点错,那是我对不住你。可我们两个,一直是恩恩爱爱的,你自己去问问,谁不说我对你好?就算现在离了婚,你用得着这样恨我吗?” 离了婚的夫妻,还说出这样话来,这个郑广涛简直就是耍流氓不是?钟小荷昨窝的火气一下子全冒出来了。 “郑广涛,你要点脸,我们离婚这么长时间了,你现在说这话自己觉不觉得无耻?我不气你也不恨你,你要是不来跟我抢蛋蛋,我肯定对你客客气气的,你想要蛋蛋,门都没有。” 她恨他做什么?又没有真的共同生活过,更谈不上感情,在她眼里郑广涛不过就是个名为“前夫”的人罢了,除了牵涉蛋蛋,他跟路人甲没什么两样。郑广涛离婚后要是能跟她相安无事,她甚至还会感激他几分呢,可他凭什么突然跑来要蛋蛋? “你要孩子,让你那个老婆去给你生啊,她不生,你反正也不缺女人,再换一个就是了。还是你自己遭了报应,生不了了?”钟小荷冷笑,“你就算生不出孩子,也别想把蛋蛋要走,你那个老婆一看就不是善茬,把蛋蛋要去了好虐待他是吧?还有,这几个月,蛋蛋的抚养费你都没及时打过来,我也懒得跟你要,蛋蛋我自己养,往后你也不必给了,往后我的孩子跟你没关系!” 郑广涛一怔,立刻追问道:”抚养费没及时给你?这怎么可能?我明明交代她按时汇款的呀?” “这问题你问我?”钟小荷一声嗤笑,“这里头怎么回事我管不着,我今天就是告诉你,抚养费往后我也不要了,孩子我养得起,他反正也不认得你,你也别假惺惺来看他,更别指望把他要回去。” “……抚养费的事,我真疏忽了,我回去会处理。”郑广涛哪里还用多想,稍稍一琢磨就能明白,还不是他那个心机老婆搞的鬼!故意拖欠抚养费,大约是想拿捏为难钟小荷吧?或者是要显示她“现任郑夫人”的光辉地位。 “不必了。”钟小荷说,“你只要赶紧滚蛋,我就感激不尽。” “小荷,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还有这样凶悍的时候。”郑广涛居然笑了笑,“就算你不把蛋蛋给我,总不能不让我看他吧,我永远都是他亲爸爸,我有权利探视他,你也不能阻拦我陪陪孩子吧?” “陪孩子?行啊,你自己看他理不理你!” 两个人站在小区门口的一侧,就这么吵上了。他要陪孩子……蛋蛋呢? 钟小荷一转身,才惊觉一直围在她身边绕圈圈玩的蛋蛋不见了。刚才明明在这儿呢,钟小荷发誓,吵架归吵架,顶多两分钟前,蛋蛋还在她腿边扯着她的长裙玩。 这孩子懂事,被钟小荷带在店里久了,店里人多人散,钟小荷经常嘱咐他,他也习惯了,平常自己是不会乱跑的,更不会随便跟陌生人玩。 所以钟小荷起先倒没有紧张,她四周张望了一下,喊了几声蛋蛋,却没找到。钟小荷有些慌了,瞅了一眼郑广涛,郑广涛也开始紧张了,忙问: “这不刚刚还在呢吗?跑哪儿去了?” 光顾着吵架,居然忽略了孩子!钟小荷又慌乱又自责,脑子里立刻就自动演绎出无数种可能,瞬间感觉整个人发麻,立刻就叫郑广涛: “你往东边找,我往西。” 出小区北门是一条小街道,不太宽,平常人也不多,车辆也是不准进来的,因为斜对过就是幼儿园,一早送孩子的家长会很挤,但现在已经过了幼儿园孩子入园的时间了,幼儿园已经关闭了大门,所以整条街比较安静冷清。 郑广涛慌慌张张就往南跑去了。钟小荷一边往北跑,一边努力冷静下来,前后就两分钟工夫,这么小的孩子自己不可能跑多远,再说蛋蛋从来也没自己乱跑过。 让坏人抱走了? 也不可能啊,她和郑广涛在那儿呢,蛋蛋一向不喜欢陌生人抱,真有人抢孩子,孩子肯定会抗拒叫喊,她和郑广涛两个大活人,不可能注意不到的。 会不会自己跑回小区里头玩去了?钟小荷一边匆匆往北找,一边慌慌张张拿出手机,打给臧傲。 “臧傲,蛋蛋不见了。” “蛋蛋不见了?”电话那端臧傲已经到厂里上班了,一听忙追问道:“你先别慌,蛋蛋在哪儿不见的?”他今早去蹭饭,才刚离开那娘俩没多久呢,怎么可能不见了? “在小区门口。都怪我,郑广涛一早上堵在小区门口,我跟他吵架....也就两三分钟,蛋蛋就不见了...”钟小荷说着就带了些哭音。 “哎呀你别慌!”臧傲情急之下吼了她一声,“慌什么,赶紧找。那条路两头都有交通岗亭,再说了,蛋蛋那么小,他自己又懂事,不会跑远的,你先找。我马上就到。” 臧傲立刻就骑了辆摩托车往回赶,他一手控制着摩托车,一手拿着手机通话。“会不会跑回小区里了?” “不知道,我往西找了,郑广涛往东找。” “我很快就到,我去小区南门往里找。别急,蛋蛋这孩子聪明听话,他不会有事的。” 臧傲一路飞车赶回小区,从小区南门交代了守门的物业一声,让他们看着门,留心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要是他跑过来,别让他出去,麻烦立刻联系我,帮忙打电话给北门,让他们看好门拦住孩子。你们叫上能出来的人手,帮忙找行不行?回头我一定给大家多买几条烟抽。” 守门的物管员便喊了一声,几个警卫和保洁员很快加入了找孩子的队伍。 小区里地方挺大,楼多,楼与楼之间都有绿化带,臧傲从一侧开始找,一边找,一边喊着蛋蛋,一边打了钟小荷手机,她那边还没找到孩子。 郑广涛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也没他电话。臧傲急了,万一……往后钟小荷这日子还怎么过? 臧傲一边思索,一边打电话给刘明杨,让他赶紧来绿园小区。“你多叫几个人来,从小区北门的那条路两头往里找。” 钟小荷必然是慌了,电话里忍不住的哭音,他便绝对不能再慌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从不同的位置开始找孩子,臧傲觉得思路是对的,刘明杨很快带了十几个人赶来,目标一个两岁多的男孩,几乎是从绿园小区,包括门口的那条路围了一张网,找来找去,居然没找到。 距离孩子丢失,已经近一个小时了! 报警吧!打电话报警。 警察赶到的时候,钟小荷已经瘫在地上走不动了。她是被刘明杨拉回来见警察的,此刻坐在地上,捂着脸抽泣。 来的两个警察了解了情况,也觉得孩子丢得奇怪,但还是拿出报话机联系附近的派出所和岗哨找人。 臧傲走过去,把钟小荷从地上拉起来抱进怀里,他拍拍她的背,沉着脸低声安慰她。郑广涛瞥了他们一眼,扭头别开脸去。 刘明扬也瞥了他们一眼,这情景要是放在平常,刘明杨是绝对不会放过开玩笑的机会的,然而现在,谁还有心情说一句废话! 臧傲扭头看见一旁沮丧的郑广涛,放开钟小荷走了过去。 “跟你有没有关系?” “什么?”郑广涛似乎没反应过来。 “你昨天来要孩子,今天一早堵在门口跟小荷吵架,孩子就莫名其妙丢了。”臧傲阴沉着脸,盯着郑广涛,“是不是你搞的鬼?” 郑广涛愣了一下,马上说:”怎么可能!真不是,警察都来了,我哪能拿这事胡闹。” 臧傲还是盯着他,郑广涛忙举起手说:“臧傲,我发誓,真不是我搞鬼。现在还是抓紧找孩子要紧。” “最好不是。要是你干的,这辈子你别指望再见孩子一次!” 前夫来要孩子,结果孩子就突然丢了,警察一听这种情况,自然也会多想,便又盘问了郑广涛一番,转身跟钟小荷说: “你好好想一想,附近有什么朋友熟人之类的,小孩不像是被抢被拐了,会不会跑去谁家玩了?上回城北有个孩子,自己跑去邻边小区熟人家玩了,家里人不知道,一大家子人找的差点没上吊,最后在熟人家里找着了。” “不可能啊。”钟小荷恍恍惚惚地摇摇头,“我才搬来没几个月,在这附近没什么朋友,除了小区里认识的邻居,平常没什么来往的人。” “这孩子很聪明听话,要是在小区里,听见喊他他早就答应了。”臧傲思索着,突然说:“会不会跑去我那儿了?” 臧傲转身就跑,郑广涛便也跑着跟了上去,出小区南门,走几十米远过一条小巷,便是臧傲住的公路小区,匆匆找了一圈,没有。 这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臧傲脑子里一直说着冷静冷静,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也忍不住慌了。 ☆、57|58 蛋蛋突然丢了,大家找的都快疯了。 陶敏匆匆赶来,一脸的担忧,臧傲便让陶敏先把钟小荷送回家里去,她根本已经崩溃了。其他人继续找,小区里所有能找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景观区有一处假山喷泉,底下有个小水池,水也就没过大人膝盖深,种着一大片睡莲,水不太清,一个物管员甚至下去仔细找过,连睡莲底下都找了,几个人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那水池,感觉整颗心被揪着吊在半空,屏息凝气的恐惧中。孩子都丢了一两个小时了,这么小的孩子,真没法不让人往坏处想啊。 物管员在水里摸索半天,直起腰来说了句: “什么也没有。我就说嘛,水又不深。” 郑广涛身体一软,松了一口气,虚脱的差点坐到地上去了。他看了一眼臧傲,六神无主地问他:“臧傲,你说现在怎么办?” “……找。”臧傲转身看着跟来的警察,问他:“派出所那边还没有消息?” “已经都通知到片警了,周围交通岗亭也联系了,都忙着找呢。”那警察说,“你放心,这事儿肯定重视,上个月内部通报,本市这一个月已经被拐了三个小孩了,批评呢,现在谁敢不当回事啊。”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臧傲更加烦躁了。他搓了一把脸,转身走开,丢给在场几个人一句:“都赶紧找去。” 臧傲一路走出小区北门,站在门口思索,总觉得孩子丢得很异奇。钟小荷从来也没什么仇人,虽说生意做的不错,可在这沂城也算不上什么巨富,不大可能有人伺机突然绑架;郑广涛看着不像搞鬼的样子;再有孩子就算被拐了,也不能在短短几分钟内无声无息的拐走了吧? 如果孩子自己跑开了,按说走不远,他们搜寻的地方已经很大了。门口的小街两旁,除了围墙和店面,有不少楼与楼之间的通道,孩子小,随便有个地方就能困住他,会不会钻到什么地方自己出不来了?臧傲决定,再仔细把小街两旁所有的店面、墙角、通道搜索一遍。 他的目光偶然扫过幼儿园的大门,隔着铁栅栏,便看到一大群孩子在大型滑梯那儿玩,他的眼睛远远扫过那些活泼蹦跳的孩子,真希望一下子看到蛋蛋可爱的苹果脸蛋儿。会不会,蛋蛋跑到幼儿园去了? 臧傲心里否定自己,不应该啊,幼儿园除了上学放学,平常都是大门紧锁的,不会随便让人出入。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拍开幼儿园警卫室对外的窗户,问了一句: “有没有多出来一个自己跑来的孩子?两三岁的男孩?” “这里头一千多个孩子呢,从宝宝班一两岁到大班五六岁上。”中年的警卫笑眯眯地说,“孩子哪还有多出来的?现在小孩多稀罕啊。” “谢谢了。”臧傲点点头,转身走开,他一路往北,把小街两旁能找的店面、墙角甚至垃圾桶都仔细看了一遍,没有发现。看来现在就寄望于警方那边的消息了。 臧傲垂头丧气地走回来,重又经过幼儿园门口,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 “喂,蛋蛋爸爸。” 臧傲猛一回头,赫然看到了他的宝贝蛋,军绿色的小背心、小短裤,小手领在一个年轻姑娘手里,正望着他乐呵呵地笑。那姑娘领着蛋蛋,从幼儿园院子里走向大门,隔着栅栏门停住。 臧傲站在那儿看着蛋蛋发愣,随即反应过来,马上冲着斜对过小区门口的保安使劲喊了一声:“去说一声,孩子找到了。”喊完,他几步奔过去,抓着栅栏门,看着里边笑呵呵地小人儿,一下子没忍住,眼眶立刻就热了。 “你是蛋蛋爸爸?”那姑娘拉着蛋蛋,隔着栅栏门站住,冲着臧傲问。 “啊!啊!是是!”臧傲只会点头了,一双眼睛盯着里边的蛋蛋,真怕他一眨眼又跑不见了。 “我说你们这些当家长的,怎么看孩子的?”那姑娘凶巴巴地质问道,“有你们这么看孩子的吗?他跑到我们幼儿园这大半天了,也没人来找,真是服了你们这些不负责任的家长。” “是是是,对对,我们没看好。”臧傲连声应着,这会儿,人家怎么骂他他都高兴啊,哪还有半句辩解? “我这一节课都上了大半节了,才发现后边多了个孩子,还以为跑错班的宝宝呢,问他也说不清哪班,下了课领着他问了一圈,哪个班的都不是。你说你们真是的,孩子丢了也不赶紧找,我们这里这么多孩子,要是下课放了学,他让陌生人抱走了可怎么着?现在到处都是人贩子。”那姑娘看来是个直爽性子,喋喋不休地冲臧傲开炮。 “对对对,那什么,谢谢您了,谢谢您了。”臧傲一个劲儿道谢,抹了一把汗,哎呦喂,他们哪是没找,这不差点找疯了吗! “蛋蛋,蛋蛋,哎,小东西你差点把我们急死了。”臧傲蹲下来,隔着栅栏门抓住蛋蛋的小手,一时间真是百感交集。 ****************** 蛋蛋怎么跑到幼儿园去了?说来其实也没什么奇怪,小家伙对幼儿园里头那些大型玩具可是经常眼馋呢,有时候在自家窗户看见幼儿园院子里那么多小朋友做游戏也羡慕的不行。 因为隔得近,从小区北门到斜对过幼儿园,顶多也就三四十米的样子,钟小荷经常会带着蛋蛋经过幼儿园门口,不止一次指着幼儿园对他说,你看幼儿园多好玩啊,小朋友很多,玩具也很多,老师还给发点心吃呢,等你再长大一岁,就可以上幼儿园了。 听说很多孩子刚入园不适应,哭的哭闹得闹,不乐意上幼儿园呢,钟小荷这“入园适应”教育做的是到家了,在宝贝蛋的认知里,幼儿园绝对是个好地方,可没想到产生了这么个“副作用”。今天早上,她站在那儿跟郑广涛吵了几句,宝贝蛋毕竟人小,俩眼睛盯着幼儿园里的各种大型玩具,两个大人一个不注意,蛋蛋就跑过几米宽的小街,跑到斜对过幼儿园门口去玩了。 当时入园时间已经过了,大门旁边有一个平时方便出入的小门,可能因为入园时间刚过,小门挂着还没锁,为的是有个别孩子迟到之类的,结果蛋蛋跑过去推门,粗心大意的门卫把他当作迟到了的孩子,居然就打开门放他进去了。 门一关,谁能想到小东西跑幼儿园去了?幼儿园里孩子自然多,也没人注意这个多出来的宝宝,很多小朋友正在楼前围成圈做早活动,蛋蛋就站在那儿看着眼馋,带队的老师以为他是哪个班的宝宝,就拉着他随手往楼里一指,说你哪个班的,赶紧进去吧。 好嘛,宝贝蛋听话的就跑了过去,幼儿园往往都是把小班排在低楼层,中班大班孩子大了,教室安排到高楼层,一楼都是小班,蛋蛋咬着手指美滋滋地参观了一圈,看哪儿都新鲜,跟着散操的小朋友们就涌进了一个小班教室,小宝宝们都各自去拿小椅子,靠墙放着一排叠放在一起的塑料小椅子,蛋蛋便也学着人家拿了把椅子,自己坐在后面玩,就这么成功地“打入内部”了。 上课后老师发现了以后,就问他,说你哪个班的呀,宝贝蛋没有班啊,就摇摇头,小班的孩子搞不清班级也是有的,老师就问你从哪儿来的?宝贝蛋就笑眯眯的抬手往他家的方向指,那老师以为他是左侧邻班的,就让他回去自己班。 宝贝蛋出来后,跑到楼梯口坐着玩了起来,楼梯口布置了一个“娃娃家”,铺着拼图地板,好多布玩具什么的,他兴致勃勃玩了一会儿,又被另一个路过的老师发现,说你怎么不进班上课呀,去吧去吧,打铃了,好宝宝上课要进班的,于是蛋蛋便又溜溜达达从后门进了另一个班,班里小朋友刚上课,手舞足蹈唱歌呢,什么这是我的小手这是我的小脚,蛋蛋便也咿咿呀呀跟着人家唱了大半节课的歌,玩得乐不思蜀。 时间一长,想妈妈了,小家伙才开始不乐意,自由散漫的乱走动想出去,粗心的年轻老师终于发现了他这个“异类分子”,领着他找了一圈,哪个班的也不是,莫名多出来一个孩子啊,老师只好慢慢询问他。 “你叫什么呀?” “蛋蛋。” “你住哪儿啊?” “那边。”小手一指,“三楼。” “你怎么跑这儿来的?” “蛋蛋上幼儿园。” “你爸叫什么?” 摇头,不知道哇。 “你妈呢,你妈叫什么?” 这回知道了,脆生生地回答:“叫小荷。” 几个老师一商量,说估计是绿园小区跑进来的孩子,还知道三楼,那么多栋谁知道哪个三楼啊?怎么也没人来找?这才领着他送出来了。 小家伙一出来,隔着栅栏门恰好看到臧傲,立刻高兴地指着他给老师看,那老师就问,说那是你爸爸?宝贝蛋就点点头,那老师还骂了一句,说男人看孩子真不靠谱,于是叫住臧傲就毫不客气地训了一顿。 唉!这事儿弄的哈。 ****************** 臧傲那一声喊,听见的保安赶紧就跑去找其他人说,各路人马很快就往这边跑过来,那老师已经打开小门,一边数落门卫,一边把蛋蛋送了出来,臧傲一把抱起小家伙,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孩子温暖真切的小身子,惊魂未定,真不是道说什么好了。 小东西呀小东西,你知道你差点把我们吓死吗!失而复得,却又舍不得训他一句了。 找孩子的人都聚拢了过来,便看到臧傲抱着蛋蛋站在幼儿园门口,动情地把下巴贴着孩子的小脑袋。他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 “你们这些家长,可得把孩子看好了。你看这孩子多聪明可爱啊,这要是丢了,你们一家老小这日子还能过吗?去年我们幼儿园就有个孩子,跟家长去广场玩让人贩子给拐了,一家子都要疯了,听说孩子奶奶到现在还不正常呢……” 吧啦吧啦吧啦,那姑娘似乎还没训过瘾,正义感和爱心值爆棚,把臧傲好一通数落。 郑广涛跑过来,亲眼看见孩子,心里一块石头算落了地,他本能地就想过去抱孩子,可蛋蛋正被臧傲抱在怀里呢,想想自己“素行不良”,孩子根本不要他抱,郑广涛讪讪地停了手,伸手摸摸蛋蛋的小脊背,心里一个劲儿庆幸,这要真丢了,不光钟小荷,他爸他妈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蛋蛋,跟爸爸回家去,往后可别乱跑了啊!”那老师训完了臧傲,拉着蛋蛋的小手,立刻就换了个温柔可亲的口吻,“蛋蛋要上幼儿园,要等你满三周岁了,三岁了来上幼儿园,田老师教你,行不行?” 宝贝蛋点点头。臧傲忙说:“田老师,您看我们大人疏忽,给您添麻烦了,真多亏了您,太谢谢了。改天得好好谢谢您。” “别谢啦,蛋蛋爸爸,不是我说你们,你们往后可得把孩子看好了。这么小的孩子,他懂什么呀,你们不看好了,多让人担心。”那个田老师数落够了,挥挥手,转身进了幼儿园。 郑广涛一旁听着,很想跟人家说,我才是孩子的爸爸呢,可他终究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来,心里七荤八素,真是够滋味了。 跟着找孩子的一个警察走过来,简单询问了几句,说找着了就好,找着了大家都安生了。 “你们往后可把孩子看好了。紧张了一上午,我们所辖区要是出了拐卖儿童这类的案子,我们都别想好过了,不管能不能破案,反正得折腾一阵子。”孩子找着了,警察的口气也拽了起来,便忍不住抱怨着又把臧傲数落了几句。 臧傲赶紧跟警察道谢,再跟帮忙找孩子的物业,还有刘明杨带来的十几个工人道谢,叫刘明杨:“你先去给大家买几条烟抽,安排一下,晚上我请他们吃个饭,跟着跑了这半天,都累得浑身是汗。” “放心吧。这事都我来。”刘明杨说,“你还是赶紧去安慰你家那孩子妈吧,都吓瘫了……哎,小荷呢?” 小荷呢?臧傲忙问:“没人告诉她呀?” “都只顾上跑过来看了,忘了。”刘明杨说,“这不是以为你告诉了吗?那我现在给她打电话?” “我也没顾上。”臧傲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他一直忙着挨训呢,就说:“别打了,我现在就把孩子抱回去。” “赶紧的吧。”刘明杨说着,伸手在蛋蛋的小屁股上一拍,说:“臭蛋子,差点让你把魂儿都吓掉了,开始还没怎么急呢,越找不着越急死人,我都没往好地方想了!” 心有余悸呀! “蛋儿,往后不能自己乱跑,想去哪儿一定要跟妈妈说,记住了吗……”臧傲一边说着,一边就抱着蛋蛋往小区里走,郑广涛略一迟疑,也自动跟了上去。 ☆、58|小郁闷 真真切切地看见孩子,钟小荷才真实的感觉到孩子找回来了,她一把抱住蛋蛋,老半天也不肯放开。 钟小荷一直觉得,泪汪汪的女人太弱了,可事到临头,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将近两个小时,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 “妈妈,妈妈……”蛋蛋两只小手拍着钟小荷的脸,见她哭了,小嘴一撇,抽抽小鼻子,便也一脸委屈地打算帮忙哭了。 “别哭啦,这不是找回来了吗,好好的,什么事儿也没有。”陶敏说着,忙把钟小荷拉到沙发上坐下。 “是啊,不是找回来了吗。”臧傲抽了张纸巾给她说:“孩子没事,你再哭该吓着他了。” 钟小荷慢慢平复下来,头一件事抓住蛋蛋开训:“蛋蛋,往后不准自己乱跑,去哪儿都要先跟妈妈说,记住了吗?再乱跑,妈妈非打你屁股不可。” “对对对,把屁股打成两瓣儿。”陶敏在一旁帮腔,“你妈差点就去撞墙了。哎呦喂,你个小臭蛋子。” “全怪我,这么点儿的孩子,我怎么就没把他看好。”钟小荷训完了蛋蛋,又不停地后怕。 “想不到的事情,虚惊一场,怎么能都怪在自己身上。”臧傲挪到钟小荷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拥着她的肩安慰她:“这不是都没事了吗?” 郑广涛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情形,钟小荷被臧傲拥在怀里,蛋蛋则乖顺地趴在钟小荷肩窝,很美好很幸福的画面。 可是,幸福的主角是他的前妻,还有他的儿子。 今天这事儿,一直也都是臧傲在主导,连幼儿园那老师都认定臧傲是孩子爸,郑广涛此刻觉着眼前的三个人,根本就是一体的,他坐在这房子里,成了最具讽刺的存在。 陶敏不认识郑广涛,但赶到后听刘明杨提了一句,猜便也猜到了。这就是拦着钟小荷吵架,结果害的丢了蛋蛋的人渣呀?人模狗样的,还真看不出来嗨。 陶敏斜了郑广涛一眼,故意扯着嗓子说:“小荷,你可别再自责了,我看咱蛋蛋呀,也就幸亏还有你这个妈,要是指望他那个大半年都不来瞅一眼的爹,再添上个恶毒的后娘,估计早不知可怜成什么样儿了。” 郑广涛当天下午离开的沂城,走的时候也没说一声,无声无息就离开了,几天之后,钟小荷收到郑广涛汇来的这几个月给蛋蛋的抚养费。这之后,郑广涛便没有再提要回蛋蛋的事情,这人大约是自己想明白了吧,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按他的意愿发展的,更不是他在主导这世界。 抚养费是他该给蛋蛋的,尽管现如今钟小荷也不缺他这几个钱,她把这些钱存进了银行的账户,全当是给蛋蛋攒些零花钱好了。 ****************** 当天晚上,臧傲拉上刘明杨一起,请了白天帮忙找孩子的物业和工人们吃饭。钟小荷留在家照顾蛋蛋,便没有去,她给蛋蛋洗澡收拾了睡了,等了一会儿臧傲没回来,白天跑来跑去找孩子,弄的一身汗,粘粘的难受,钟小荷便自己收拾洗漱,她洗澡换了睡裙,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坐在床边看着蛋蛋出神。 心有余悸啊,那种丢失孩子的感受太可怕了,此刻看着孩子香香甜甜的熟睡了,心里真是充满了庆幸和满足。 很晚了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钟小荷看看自己身上保守的睡裙,略犹豫了一下,便忙去开门。来的果然是臧傲,钟小荷拉开门,看着他瘦高的身材站在门前,身上带着些酒味儿,不过人看着却清醒。 “蛋蛋呢?”臧傲一步跨进来,随手把门关上。 “洗了澡睡了。”钟小荷说,“睡得跟小猪似的,折腾人的小东西,亏他睡得这么香。” 臧傲手一伸,便把她拉进怀里,他背靠着门,紧紧抱着她,良久,不说话,也不动作。这时节穿的单薄,男性的躯体带来一种异样的感觉,钟小荷局促地动了动,臧傲放开了她,又自顾自往卧室走去。钟小荷忙跟了过去。 蛋蛋趴在床上,只穿着个红肚兜,小胳膊小腿舒服地张开着。臧傲俯身看着熟睡的蛋蛋,伸手摸了摸他肉嘟嘟的小屁股,无声地笑了笑,拉着钟小荷出来,还轻手轻脚关上了门。他看了看钟小荷,她披散着半干的头发,穿一件素色小碎花的棉布睡裙,睡裙……臧傲挑眉看了她一眼。 他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两条胳膊便自动缠上了她,把头靠在她颈间,就那么坦然而又满足地拥着她坐着。 “我今天一直想啊,万一这孩子真丢了,我可怎么跟你交代。” “不是好好找回来了吗。”钟小荷反过来安慰他了,“也不是你弄丢的。” “不管谁弄丢的,你们都是我的责任。”臧傲声音低沉宽厚,带着几分感性,大约是喝过酒的缘故吧,“要是蛋蛋真有什么闪失,我真不敢想像你会怎么样。”结束了酒宴天已经不早了,本来是打算回家的,不知怎么两只脚自动就往这儿来了,经过了白天的紧张焦虑大喜大悲,似乎非得来看一眼心里才能踏实。 “你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 看你也不像醉酒的样子,但却也有了几分酒意。钟小荷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推推他:“喝酒了的,你回去好好睡去?” “撵我?”臧傲嘴里嘀咕,胳膊一用力,就把她压在沙发靠背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就吻上她,紧密的拥吻,带着男人的粗犷,带着些酒气,温存的,深深的汲取。 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烧得两个人都迷离了,渐渐从沙发靠背上滑到了沙发上,就那样纠缠在了一起,直到两个人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连体温都开始发烫了,才各自强迫自己分开一丝。 钟小荷努力地呼吸着,推推他。 “喂……” “唔……”臧傲应了一声,把头贴着她的肩窝,依旧压在她身上,没动。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渐渐平复了些,终于挪动身体离开了她。 男人的身体骗不了人,他坐起来,顺手把她拉进怀里,理智和感情天人交战地斗争着,是索性放纵自己所愿,还是克制和尊重。 看看怀里的人,即便是那样保守的睡裙,隐现着诱.惑的曲线,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像极了一颗成熟而香甜的果子,然后,他看着她抬手拂了下垂落到脸颊的头发,静坐不语。 “小荷……”轻轻的低语,包含了某种征询。 “……天很晚了。”钟小荷低头,“那什么……太快了。” 太快了,的确,臧傲心说,很多事出乎意料啊,硬生生打乱了他的节奏。本来他事业无成,将来未知,自己生活还没着落呢,不敢轻易表白承诺,只得默默地守护着,哪想到钟小葵突然向他追求表白,那毕竟是她妹妹啊,逼得他只好坦陈自己的感情,两人默默定情这才几天呢?先是郑广涛来了,紧接着是蛋蛋丢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便把他们低调呵护着的感情直接推到大家面前,也把他们的生活彻底搅在了一起。 月老这是心疼他还是成心考验他? “是很晚了。”臧傲说,“那,我回去了?” “嗯。” 嘴里说着回去了,人坐那儿却没动。 “你吻我一下我就走。” “无赖。不理你。” 臧傲轻笑,便站起身往门口走,钟小荷起身送他,却在他打算开门的时候拉住他,主动吻上他,轻轻一吻,便离开了,臧傲随即抓住她,深深地吻了个够本。 拥吻,索取,二十九岁的单身男人,孤寂太深,那种身心的呐喊和渴望,真的是太难抑制了。臧傲放开她,看着她迷离诱人的神情,赶紧推门离开。再呆下去,非出事不可了。 然后,钟小荷半夜无眠,怎么也睡不着了。 反过来想想,两个成熟的男女,有什么好怕的。真是的! ****************** 第二天早晨,臧傲照例提着买来的早餐来到,小蛋儿精神十足给他开的门,看见他便咧着小嘴笑呵呵,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他看。 “什么东西?”臧傲拿起来研究了一下,不是玩具,黑色的皮筋,上头两个菱形的水钻饰物,应该是钟小荷扎头发的发圈一类的。蛋蛋把亮晶晶的水钻发圈放在自己头顶上,笑哈哈地拉着臧傲看。 “看看,看看。好看不好看?” “嗯,好看。”臧傲笑,真该拿相机给他拍下来,长大了给他自己看,还能打趣说笑他一番呢。 听到说好看,蛋蛋便高兴起来,小脑袋稍一晃动,水钻发圈就滑下来了,蛋蛋咯咯笑着自己接住了,索性挂在小耳朵上,美滋滋地晃了下头,没掉哎,自己便又乐呵起来,看得臧傲忍不住也笑。 “蛋蛋,妈妈呢?” 钟小荷梳着头从卫生间出来,一副困倦的样子。臧傲随口问:“怎么蔫巴巴的,没睡好?” 钟小荷斜了他一眼,这家伙倒是神清气爽的,真不公平。 她梳头洗漱,臧傲便把带来的豆浆倒在杯子里,转身去给蛋蛋蒸鸡蛋。他带了糖糕和小笼包,钟小荷习惯会在早晨给蛋蛋蒸个鸡蛋羹。 白瓷碗里打进去两个鸡蛋,加一部分水,拿筷子顺着一个方向反复搅匀,滴几滴麻油,撒一小撮细细的葱丝,臧傲便打算把白瓷碗放进微波炉里,钟小荷伸头看了一下,随手把梳子插在头上洗了下手,去捏了一小撮白虾皮撒进去。虾皮补钙,也能让蛋羹更鲜美。 天热了,她把头发盘了上去,盘成一个圆髻,瞅了臧傲一眼,那家伙守在微波炉前,专心蒸他的蛋羹。 他们现在这状态,除了没登记领证没住在一起,跟结了婚的老夫老妻有什么两样?臧傲昨天堂而皇之的以一家之主的身份面对警察,组织找孩子,堂而皇之出面请帮忙找孩子的物业、工人们吃饭感谢……不用想了,估计小区的物业们,厂里的那些工人,包括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免不了认定他们是夫妻了吧?要是有哪个留意到他没住在本小区,大概反倒要惊奇了,这一家子怎么还住在两地方? 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了的?还能不能愉快地谈个恋爱了!钟小荷小小郁闷了一下下。 钟小荷梳好了头发,回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她家的卫生间是隔成两间的,里间是浴室,外间装着面盆和镜台,她把头发整理好,漫不经心喷了些护肤水,打算要化个淡妆。 才摸到口红,臧傲过来了,在门口顿了顿,便伸手抢走她手里的口红,同时高大的身体也侵略过来,直截了当就吻住了她,一个缠绵的拥吻。 “孩子!”钟小荷躲开第二波攻击,赶紧推开他。 “没事儿,在那边吃小笼包呢。” 嘴里说着,却没有再贴过来,蛋宝宝的小脑袋说不定下一秒钟就冒出来了,孩子看见总不好。 “快点儿,吃饭了。”臧傲说完转身出去,却忽然又回身附过来说了句: “我昨晚后悔了。” 钟小荷瞪着臧傲的背影,臭家伙,他什么意思他? ☆、59|要福利 蒋旭当天出差,第二天回来才知道这么个“惊魂事件”,下午下班后,特意买了些零食点心来看蛋蛋。 “要紧要忙我都没帮上,今晚我请客怎么样?正好给蛋蛋宝贝压压惊。” 钟小荷想说,她还真没看出来蛋蛋哪儿需要压惊,倒是蛋蛋那个妈挺需要压惊的。她本来是想婉拒,哪知道臧傲和刘明扬两人表现挺积极,一口就答应了。 臧傲跟她说,蒋旭想请客,就让他请好了,他估计就是想找人一起吃饭罢了。 “好像又跟老婆吵架了。”臧傲说,“这日子过的。” “他们夫妻俩怎么总不太好?”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那个老婆……怎么说呢?各人过日子各人知道吧。” 臧傲也没有多说,他一个大男人真不太习惯去八卦别人家的事情。吃饭的地点定在一家鸡煲,臧傲、钟小荷带着蛋蛋,刘明杨和陶敏一家三口,然后是蒋旭单刀赴会。反正都很熟悉,吃饭的时候便随意地聊了些各自的事情,谈起宝贝蛋“独闯幼儿园”,大人们便又说笑一番。 “我们家浩浩上幼儿园时候,还没满三岁,送进去的时候就哭,哭得好不可怜啊,我看着他在里头哭,我在外边也忍不住哭,哎……”陶敏回想起来,笑着直摇头,“更好笑的还不是这个呢,下午放学我去接他,看见我哇的一声,哭得那个响亮啊,我一路心疼的把他抱回家,结果他一进家门,就一把推开我跑去跟他爸告状,说妈妈今天把他给卖了。” 陶敏一边讲,一边笑,大家便也都笑了起来。浩浩大概觉得妈妈讲他的糗事了,便呀呀呀的叫着打岔,一个激动,把刘明杨面前的啤酒杯给打翻了,啤酒洒了刘明杨一身。刘明杨跳起来拍着*的裤子笑骂:“臭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蛋蛋听了,小手一指浩浩,奶声奶气来了句:“打屁股。”大人们忍不住又笑,浩浩便追着蛋蛋围着桌子笑闹起来。 “你们家蛋蛋,赶明儿上幼儿园肯定不用这么犯难。保证适应的很快。”陶敏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入园的?” 看来小蛋儿倒是挺喜欢幼儿园的。钟小荷了解到幼儿园里办了个“宝宝班”,一岁半以上的宝宝就收,班额小,一般也就两个老师带着十几个宝宝,哄着玩儿,学费相应的比小班贵上一倍还多,并且也不是随便报名的,总要托托关系才行。学费是次要,问题是她要不要把蛋蛋送进宝宝班? 钟小荷本来是没打算让蛋蛋提前上幼儿园的,孩子才多大?总要等到满三周岁吧?可经过眼前这件事,她开始想,既然蛋蛋喜欢幼儿园,是不是暑假后就给他上个宝宝班算了? “我听说幼儿园马上开始报名了呢,我想先给他上个宝宝班吧。”钟小荷说,“只要不哭不闹能适应就好。” 臧傲说:“上什么宝宝班,太小了,两个老师看着十几个小孩,哭闹了也肯定顾不过来。” “不能吧。”钟小荷说,“我寻思,关键是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儿。这小东西哪里会哭闹,钻进去他就不想出来呢。” 哎,接人不揭短啊,人家蛋蛋不就是在幼儿园里玩了一会儿吗,臧傲笑着说:“还是太小了,我们小时候,也没幼儿园,还不都是直接上的小学?有的上一年级的时候都九岁、十岁了。孩子你让他玩好就行了,会玩的孩子才聪明,这么早就上学,怪可怜的。” “在家里不是没人跟他玩吗。”钟小荷说,“小孩子需要玩伴不是?” 她自己都没发觉,这样的事情从哪天起她习惯跟臧傲商量了? “现在都是独生子女的多,回到家里门一关,都没人跟他玩。”刘明杨插了一句。陶敏却笑嘻嘻地冲臧傲和钟小荷说:“嫌孩子少,你俩赶紧生一个不就行了?正好俩孩子做伴儿。” “说什么呢你。”钟小荷推了下陶敏。 刘明杨一边又开口了:“哎,臧傲,我说你们是不是赶紧结婚算了?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这都小三十了,小荷呢,一个人带孩子也挺辛苦,既然彼此情投意合,该结婚就结婚,结了婚再好好浪漫谈恋爱也不迟,互相照顾也方便,整天在一块还要分开住,你们不嫌麻烦呀!” 他这么一说,臧傲便抬头看了一眼钟小荷,笑着说:“我们有我们的打算。” 蒋旭当晚说话不多,一直在笑微微地喝他的酒,这时候也插了一句说:“我觉得吧,只要彼此足够了解,互相认定了,结婚早两天晚两天没什么差别。” “胡说,结婚跟不结婚能一样吗?”刘明杨坏坏地笑着,胳膊一搂陶敏说:”我每天搂着媳妇儿睡觉呢,不结婚你能有这待遇?” 陶敏哭笑不得地捣了刘明杨一下,那边浩浩突然就窜过来了,握着小拳头,使足了劲儿就往刘明杨胳膊上砸去,嘴里还喊着:“不许碰我妈妈。” 刘明杨收回胳膊,推了浩浩一下子,笑着说:“看见没?这阵子也不知怎么的,整天防着我,说妈妈是他一个人的,都不许我靠近了。臧傲,你呀趁着蛋蛋小,过两年也该跟你抢人了。” 刘明杨话里开着玩笑,其实也带着某种暗示:趁着孩子小,接受“爸爸”比较容易,大了他知道的多了,接受起来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 钟小荷开始后悔来吃这顿“压惊宴”了,无关想不想结婚,而是觉得这就是她和臧傲两个人的事儿,让大家拿出来讨论说笑,感觉总有些不习惯。 其实想一想,他们目前这种状态,结不结婚也就是住不住一起的差别,臧傲几乎每天早上晚上来蹭饭,白天各自去忙,他帮着做饭带孩子,陪蛋蛋玩儿,这男人总让人心里暖暖的,很自然就融入了她们母子的生活。 可是掰着手指算算,从两人戳破了窗户纸,到现在被朋友们如此“逼婚”,满打满算居然不到十天时间。 从两人认识到现在,一步一步走来,虽然挑明关系的时间不长,却没有任何让钟小荷觉得“轻率”的想法,这大概就是信赖吧?只是,是不是太仓促了? 比如,她离婚带着蛋蛋,自己的婚事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并且想来李明英也没有能反对的理由,然而臧傲呢?他父亲那边,知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还没准呢。臧傲也没谈起过这个话题,他父亲要是反对一下也能理解,两人自然也会共同面对,就算他父亲不反对,他们总不能直接就通知老人说,咱俩很快要结婚了,你知道就行了啊! 总不是这么个事儿呀! 因为吃饭的地方离家不远,结束了回来的时候天也不算晚,便一路散着步回来了。臧傲抱着蛋蛋,跟钟小荷并肩慢慢悠悠地往回走。钟小荷以为,臧傲大概会提起晚饭时关于结婚的话题,谁知道他只顾着跟蛋蛋说话玩儿,居然都没提起半句。 回到家里,臧傲没急着走,去上了一会子网,钟小荷去给蛋蛋洗了澡,小家伙却不肯睡,大约是晚上玩得太兴奋了,跑过去拉着臧傲“打怪兽”,臧傲便丢下鼠标来跟蛋蛋玩儿,钟小荷赶紧趁机占领了电脑。 她这阵子注意了解一些母婴用品的品牌,那些未来十几年将会成为名牌的,她打算取得代理权,所以最近总留意这方面的企业动态。她开始是这么想来着,有一天她突然就想,她为什么就不能创立属于自己的产品品牌? 母婴类产品的话,林林总总分门别类,总不能一个人都去做,想来想去,她比较倾向的还是童装和亲子装。 这么多事情她都想做,是不是太贪心了? 那边一大一小先是嘿嘿哈哈地打怪兽,钟小荷偶尔笑吟吟看一眼,也不去管他们,小东西今晚吃的有点撑,多玩一会儿,消化消化也好。 打了一会儿怪兽,大概是又玩腻了,换了个花样,玩捉迷藏了。蛋蛋这么大的孩子,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让人找,在店里就喜欢在货架之间藏来藏去,家里能藏的地方不像店里那么多,于是宝贝蛋藏的地方就有意思了。 蛋蛋拉着臧傲的手放到他眼睛上,让他自己捂着眼睛,想了想好像还不太信任,便索性拿起钟小荷搭在椅背上的空调衫,颇为得意地往臧傲头上一盖,转身赶紧跑去藏,藏哪儿了?藏厨房的花玻璃门后头,背在门后探头看着臧傲,笑哈哈地喊:“好了。”便赶紧把小脑袋缩进去藏好。 臧傲于是围着客厅转悠了一圈,嘴里还煞有其事地说着:“咦,蛋蛋呢?蛋蛋怎么藏没了?我怎么找不到?” 厨房里蛋蛋已经咯咯笑出声来了,臧傲终于“发现”了蛋蛋,走过去抓他,小家伙便兴奋地大笑起来。 “再找,再找。”宝贝蛋拿空调衫把臧傲蒙上,自己再跑去藏,这回藏哪儿了?藏卧室去了,藏好了照例喊了一声:“好了。” 臧傲于是嘀嘀咕咕表演了一番,找啊找啊,走进卧室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只见宝贝蛋跪在床上,小屁股撅得老高,小身体趴着,只把个脑袋蒙在薄被里。 噗!这个这个……宝贝儿,你藏的也太深了吧? 臧傲一边憋不住笑,一边念叨着:“蛋蛋呢?蛋蛋藏哪儿去了?”他围着床转了一圈,那“小鸵鸟”还是很认真地趴着,小屁股却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臧傲便走过去,在他撅起的小屁股上伸手一拍,蛋蛋“啊哈”一声,骨碌翻了个蛋,爬起来站在床上又跳又笑。 “被我抓住啦。”臧傲站在床边伸手去抓他,蛋蛋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就往外跑,臧傲忙跟了出来,只见宝贝蛋赤着一双肉乎乎的小脚丫,一路跑进客厅。钟小荷怕他跑太快摔着,忙站起来想接住他,宝贝蛋却飞快地拉开钟小荷长到脚踝的裙子钻了进去。 好吧,好吧,臧傲在钟小荷几步远停住脚,举起两只手失笑。钟小荷真是好气好笑又囧得慌,赶紧伸手想去把小东西捉出来,蛋蛋却抱着她的腿躲到了另一边,又掀起裙子顶在头上,冲着臧傲一个劲儿得意。 哈哈,有本事你来抓呀? 钟小荷狼狈地捉住他,把他从裙子里拉出来。 “蛋蛋,不许再跑了!”训完了蛋蛋,抬手一指臧傲,一副茶壶的架势,“你,不许再这么跟他玩了,玩得这样兴奋,晚上不肯睡,早晨不肯起!” “噫,听见没?妈妈发威了。”臧傲冲蛋蛋招招手,“咱们还是老实点吧。” “妈妈发威了。”小东西笑哈哈地跑到臧傲跟前,玩了这半天,身上又汗津津的了,臧傲索性把他抱进浴室,简单给他再冲了冲,抱他坐在沙发上玩。 小家伙也是该累了困了,趴在臧傲腿上终于安静了下来,强睁着眼睛看了会儿电视,小脑袋一歪就睡了。 把蛋蛋抱进卧室,两个大人便需要谈谈大人的事情了。 “今晚他们说的……你怎么想?” “我没怎么想啊。”钟小荷说着关了电脑,走过去自觉在臧傲身边坐下,臧傲便胳膊一张,毫不客气地把人搂进怀里。 “你看我们现在,除了没住一起,真跟结婚没什么两样。”臧傲难得怀里搂着人还能正经地说话,“很多事早脱离了我的计划,结婚……现在结婚的话,我做梦都想跟你结婚,可是,我现在连个窝都没有,租着个旧房子,总不能委屈了你。” 他老兄意思是说,目前不打算结婚? 钟小荷心里小小矫情了一下,你还敢没打算结婚,我还不乐意嫁了呢! 想想臧傲恐怕也是有压力的,男人免不了要计较自己的经济能力,她就说:“我们的确也不急着结婚,不过房子什么的你没必要计较,我这房子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你们现在工厂办的也很好,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事业做大,只不过是你们才开始创业,投入的资金不可能短时间收回来罢了。” “你的房子是你的,将来自然留给蛋蛋,我一个男人,总应该养得起老婆孩子,难不成反过来还要你养我?”臧傲说,“厂里现在状况还不错,最多年底,我一定给我们打造一个舒服的小家。” 臧傲心里也是有些矫情的地方,钟小荷目前经济上比他要好,跑来钟小荷的房子里结婚,似乎总有些男儿气短,并且在他想法里,钟小荷的财产总是跟郑广涛还有些关联,而他,势必要把媳妇娶回自己家去。 钟小荷稍稍一想,倒也能理解臧傲这样的大男人主义,于是她索性笑笑说:“行啊,那我要别墅,不能太小了,总得带个遛狗的院子,好让蛋蛋养二狗子对吧?” 臧傲笑,他相信问题不大,只不过可能要稍等一阵子。要等……等待是一种煎熬啊,他可不可以先讨点福利? “行啊没问题,为了娶媳妇儿我也得努力。不过……先预支点福利行不行? 喂……唔……讨厌……哎,这么下去,有没有信心能等到啊? ☆、60|萌翻了 钟小荷最终还是给蛋蛋报名了幼儿园的宝宝班,既然蛋蛋喜欢幼儿园,上宝宝班似乎要比整天让她带在店里的好。 暑假开学后,宝贝蛋第一天上幼儿园了。 蛋蛋上幼儿园,钟小荷感觉怎么比蛋蛋还兴奋?毕竟这是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要事件啊。幼儿园是日托,早晨送去下午接来,宝宝们都在幼儿园午餐,自从决定给蛋蛋上宝宝班,这一夏天钟小荷闲着没干别的,就训练蛋蛋自己吃饭了。 首先得吃饱喝足不能饿着,是吧? 这天一大早,她就起来给准备早餐。平常的日子,臧傲会早起跑步锻炼,顺带着买了早餐就一路跑到她家来了。昨晚问蛋蛋,蛋蛋说要吃小酥饼,于是今早她煮了米粥,专门弄了两个佐餐的小菜,小青菜炒香菇,蛋蛋爱吃的,虾仁炒蛋,还是蛋蛋爱吃的。 臧傲来时果然带了小酥饼,甜的咸的两种,还带了钟小荷喜欢的咸豆花。三口人吃过饭站在窗口一瞧,幼儿园都还没开门呢。幼儿园开学第一天,果然激动兴奋地父母不在少数啊,门口早已经堵得一门口的人了,年轻的父母们领着打扮漂亮的宝宝,有的新入园的宝宝,甚至是一大家子人送来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再加上爸爸妈妈,甚至有的还有其他“亲友团”助阵,搞的好不隆重。 又等了等,幼儿园大门终于打开了,于是两个大人领着孩子下楼去,报了到,老师接收了孩子,便跟家长说,各位可以回去啦。 便有的家长粘粘糊糊的不肯走,人家老师就说了,你家长越在这儿不走,孩子越觉着有依赖,反而不容易适应。于是年轻的父母们只好狠心撤离,忐忑不安地把孩子留下了。有的爸爸妈妈们出了幼儿园,还是不放心啊,干脆就有人留在大门外边守着。 “走吧,蛋蛋肯定没事儿,一听说上幼儿园就兴奋。”臧傲说,拉着钟小荷离开。 于是钟小荷这一整天便总有些忐忑,呆在店里做事也不安心。蛋蛋会不会哭闹?会不会饿着?会不会被别的孩子欺负?会不会被老师训斥? 坐不住了,打电话给臧傲,臧傲便取笑她说,小蛋儿还会被别的孩子欺负?这小子精力十足浑身是劲儿,浩浩比他大两岁呢,你看见他跟浩浩在一起玩吃过亏吗?至于被老师训斥……不会的吧?市内最好的幼儿园呢,小宝宝们这么小,训不得只能哄,老师们都很亲切很有耐心的。 下午四点半,钟小荷早早等在幼儿园门口接孩子,门一开,接孩子的家长们便涌了进去,宝宝班果然只有十多个宝宝,都是两岁左右,蛋蛋在里头算是偏大的了。宝宝们都没离开过爸爸妈妈呀,一看见大人便哭声一片,一个比一个嗓门亮,当然也有不哭不闹的,比如咱们蛋蛋,见钟小荷在门口一招手,便站了起来,一个老师正在收椅子呢,蛋蛋便把自己坐的小椅子拿去给老师,得到老师的笑脸表扬后,转身奔过来,扑进钟小荷怀里。 “这孩子怎么样?没哭闹吧?”钟小荷跟老师交谈起来。 “没啊,不哭不闹的,还帮我们哄旁边的小朋友,说你哭吧哭吧,你把裙子都哭脏了,你再哭就不跟你玩了。他自己也能上卫生间,都不用我们抱去尿尿。”那老师说着笑了起来,“这孩子可真好!” 钟小荷听了也笑,儿子被大力表扬,多光荣啊,她抱起蛋蛋离开教室,边走边在儿子的胖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 “蛋儿,你真棒,老师表扬你呢。” 蛋蛋却没怎么高兴的样子,小脸很无聊地本着,出了幼儿园就进了斜对过的绿园小区,小家伙忽然说了一句: “妈妈,幼儿园不好玩了。” “怎么啦?”钟小荷吓了一跳,这怎么又不高兴了呢? “那些小孩哭啊哭,一直哭,太吵了。” 小东西,居然还嫌弃别人了?钟小荷听陶敏说,幼儿园里新入园的宝宝们总得几天能适应,老师们十分悲催的,哭的厉害的,老师便要抱着哄,以至于有的老师左一个右一个,一个人抱着俩宝宝哄,也真够不容易的。因为是宝宝班,又第一天入园,哄都哄不过来,便也不可能组织什么活动,更不可能让小宝宝们自由去玩,宝贝蛋便觉得不好玩了。 “他们没有蛋蛋棒,蛋蛋就不哭闹对吧?”钟小荷忙给儿子加油,“老师多喜欢蛋蛋啊,所以蛋蛋明天还来上学,你还得帮着老师收椅子,哄小朋友呢。” 蛋蛋撅着小嘴想了想,虽然不太乐意,还是点头答应了。 “中午吃什么呀?吃没吃饱?”钟小荷问,这是她这一整天里最担心的问题之一,虽然她一暑假都注意培养蛋蛋自己吃饭了,可在家里孩子总可以慢慢吃,有时候大人还是要喂的,进了幼儿园能行吗? 一提起吃的,蛋蛋便一样一样地数给妈妈听:“吃小蛋糕,吃苹果,还吃米饭,还吃肉,还吃菜,还喝汤……” 哇,好丰盛啊。钟小荷判断,小蛋糕和苹果应该是上午的点心,中午看样子吃的是米饭和肉、菜。 “吃的饱吗?” “吃饱了。”宝贝蛋说着还拍了拍肚子,似乎隔了一下午,他的小肚肚还刚刚享用过美餐似的。“小朋友不吃,蛋蛋还帮他吃蛋糕呢。” 噗,这还带帮忙的?想来自然是有的宝宝只顾着哭不肯吃,宝贝蛋就帮忙把人家的蛋糕给吃了。 看来不用担心他吃不饱挨饿了。 第二天早晨再送蛋蛋上幼儿园,大门口便有的宝宝不肯进去了,揪着大人的衣服,哭得那个凄厉啊,蛋蛋看着人家,抬头瞧瞧钟小荷,钟小荷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蛋蛋便很顺利地进教室去了。 小宝宝们一天天适应着,渐渐地,哭的闹的孩子少了,宝宝班的的小宝宝们也终于能在老师的组织下拍拍手、站站队什么的,钟小荷有时在自家窗口看着,宝宝班的孩子们一个牵着一个的衣服,排成一串,前后由一个老师领着在院子里活动。 还有时候两个老师拿了一根很长的丝带,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宝宝们便排在丝带上,各自右手扶着丝带跟着老师走,看上去就像拿丝带拴着一串小宝宝,十分可爱的样子。 蛋蛋的班级如果出来,钟小荷隔那么远都能认出儿子,起码能凭着衣服判断出来,便会心地笑了。 没过几天,放学时老师就跟钟小荷夸了,说你们家的宝宝,吃饭最好了。 “小勺拿的稳稳的,吃几口饭,就喝一口汤,自己坐那儿吃,也不乱跑,慢慢吞吞吃得可认真了。”老师笑着说,“别的孩子几乎都要保育员喂,有的喂都不肯吃,满教室追着喂,几个老师都说蛋蛋省事呢,这几天也没见他哭闹过,无聊了就自己拿个玩具玩,大将风度啊。” 当妈的最喜欢什么?当然最喜欢听人夸自家孩子呗。钟小荷满心的高兴啊,虽然是因为“吃饭”被表扬,可也足够让人骄傲自豪的了。不是吗? 晚上臧傲来,就问蛋蛋今天上幼儿园怎么样啊? “老师表扬呢。”钟小荷笑,“最佳吃饭奖。” 上了幼儿园的蛋蛋,嘴里渐渐能听到一些小朋友的名字,比如他说,树树拽曼曼辫子,或者说,宁宁今天又哭了,然后钟小荷就逗他说,宁宁是男孩女孩呀? “是女孩。” 厉害啊,儿子能分清男女了!钟小荷高兴地继续追问:“为什么呀?” “她扎小辫子。” 呃……好吧,扎辫子的的确是小女孩。 蛋蛋上了幼儿园以后,钟小荷白天不用管孩子,便有了更多时间打理生意,她着手开始了她的“宝贝蛋扩张计划”,开始筹备把宝贝蛋孕婴专卖店先在省内逐渐推开,做成连锁店。她选中扩张的第一站是省城。凭着某种“预知”,钟小荷的股票收益可观,加上店里的盈利,手上资金既然充足,她便打算同时在省城开三家连锁分店。 走出沂城去开分店,她把原来店里的一个店长培养了起来,招聘人手是必须的,安排筹划也是必须的,前期的工作总是很繁杂。需要她亲自去的,便匆匆来回,家里还有孩子,晚上必须敢回来,时间就显得紧张仓促了,所以,买车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前世的工作生活,开车几乎是基本技能,钟小荷自然是会开车的,开车技术甚至还挺好,可是……现在她没有合法的驾驶证啊。 没有就考呗。在驾校教练和学员们惊奇的目光下,钟小荷几乎是以“上车就会”的神奇表现,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到了驾照,驾校到手便又第一时间跑去提了辆车,十万露头的价位,不会太招摇,谈生意不会太跌面子,开起来性能也还可以。 “我今天跑一趟省城,估计赶不上接蛋蛋,你下午四点半能有空帮我接蛋蛋吗?” “行,我接。” 钟小荷收拾了东西准备走,又回头嘱咐了臧傲一句:“别迟到了啊,太晚老师会有意见的。” “行,你放心走吧。” 看着钟小荷利落的上车,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出大门,臧傲忽然有些“鸭梨山大”的感觉了。转过头,他看着蛋蛋笑。 “蛋蛋,等你长大了,最好不要爱上一个女强人,不然就得一路追赶她的脚步。” 蛋蛋哪懂他这番感慨呀,咧着小嘴笑嘻嘻,拉着臧傲的手去上幼儿园。 下午臧傲来接蛋蛋,脖子上挂着贴了幼儿园的接送证,跟着人群挤进去找到宝宝班教室,老师便笑着跟他说:“蛋蛋爸爸,今天你来接呀?” “啊,对。”不好多解释,也没必要,臧傲便微笑点头。 他一招手,蛋蛋乐呵呵就跑了过来。他领着蛋蛋出教室走下台阶,蛋蛋拉了拉他手指,停了下来。 “怎么了?”臧傲忙问。 蛋蛋指着身边经过的一对父女,白嫩嫩的小姑娘骑在爸爸脖子上,好不得意呀。 臧傲会意,他双手一拎,便把小家伙举起来,让他分开小胖腿骑在自己脖子上。 “走,回家。” “回家。”小家伙乐滋滋地伸手抓着臧傲的耳朵,还挺顺手的,臧傲便扶稳孩子往外走去。 经过刚才那个小姑娘身边,小姑娘笑眯眯地叫着蛋蛋的名字。 “蛋蛋!” “宁宁!”蛋蛋乐哈哈笑着,“蛋蛋也骑爸爸。” 真是个招人疼的小东西!臧傲心里一暖。 ☆、61|好事近 这年入冬,臧傲开始筹备结婚。结婚,自然要先满足钟小荷“要别墅”的那句戏言。作为一个朝阳产业,加上正确的管理策略,工厂的效益比他们自己想像的都要好上许多。工厂上了正轨,他和刘明杨、蒋旭三个人,也正儿八经挂上了多晶硅生产公司的牌子,给公司股份进行了划分,三人投资基本差不多,但因为臧傲是带着储量巨大的石英矿加入,便一个人占了大部分的股份。人生的第一桶金来的虽不算早,但却足够丰厚,刘明杨张罗着买了孩子上小学的学区房,臧傲则是直接拉了钟小荷去城郊的别墅区看房。 “你这么当真啊?”钟小荷笑。 “既然你说了,我能力范围内能达到的,为什么不买?” 她会开口要,似乎就是一句戏言,也因为她十分相信,一处别墅对眼前这男人来说,根本不会太难,也不用等太久,这一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嗯,下回我要私人飞机。”钟小荷难得俏皮地大笑,“你信不信,总有一天,你会觉得这并不是个玩笑,你的事业才刚刚开始。” 这么相信他?臧傲便也笑,既然媳妇儿如此信任他,他必然是要努力了。 “这儿种个葡萄架,紫藤花架我也喜欢,那边弄个游泳池给蛋蛋学游泳。”臧傲看着面前的庭院开始规划,“装修工期来得及,要不,我们春节结婚?” “结婚?”钟小荷撇嘴,“你还没求婚呢。” 臧傲随手就从旁边折了一枝冬青递给她,看着她大笑起来。钟小荷撇着嘴接过冬青,随即就被蛋蛋抢了过去,美滋滋地拿在手里揪着玩。 “你看,蛋蛋都答应了。”臧傲笑着说。 “家里那边……”钟小荷说,“你父亲知道吗?我们都没正经跟家里说过,是不是过分了点?” “他知道。”臧傲看着他,目光闪闪地笑,“哪天不忙的话,咱们可以回去看看他。我一直想把他接来,他总是推脱,或许你可以帮我说动他。” “行啊。”钟小荷点点头。 要见家长吗?一直认为自己很成熟了,却还是有些忐忑。安排了个不忙的时间,带上蛋蛋,钟小荷和臧傲开车回李花镇去。彼时臧傲他们的公司因为业务需要,已经买了台商务车,钟小荷便特意没有开自己的车去,反而嘱咐臧傲开他的车。 臧傲的车还是她的车,本来无所谓的,但回去李花镇的话,这就不一样了。 他们回到镇上,也因为顺路,便先去了超市。小松是个人精儿,加上从小葵和李明英嘴里知道一些,一看见三人在门口下了车,便笑得十分灿烂,赶忙迎了出来。 “大姐。”转向臧傲,小松笑嘻嘻地叫了声:“大哥,你们回来啦?” 没正经结婚,他按理不能叫姐夫,不过他也没像原先那样叫傲子哥,这一声大哥,学问就大了,农村里订了婚的,女方弟弟妹妹一般都是管男方叫哥。果然,臧傲对这一声大哥十分满意,便笑着拍了拍小松的肩膀,一起进了超市。 小松一转身,抱起蛋蛋就抛了两下,再稳稳接住,问蛋蛋:“蛋蛋,想吃什么,自己去拿去。” 超市里琳琅满目都是好吃的呀,蛋蛋毫不客气地直奔货架,开始一样样查货。 李明英从后边出来,见了他们,先是愣了下,随即便笑着说:“小荷,你们……一起回来了?” “嗯。”钟小荷大大方方地说,“妈,这是臧傲,你应该认识。” “见过的。”李明英忙点点头,以前在超市里见过,自然是认识。 李明英说不出心里什么个感觉,有些欣喜,有些担心和不解。欣喜的是臧傲的人品样貌和如今的身家,闺女离了婚能找个这样的,简直是十二万分的满意,担心和不解的也正是这点,这个传统怯懦的农村妇女,其实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人家样样都好,偏要找自家离婚带孩子的闺女?到底稳妥不稳妥呀? 不管怎样,李明英的想法里,只要人家真心愿意,不嫌弃什么,那就求之不得,就什么都好了。 不管李明英怎么想,其实按钟小荷的情况,再婚也并不需要娘家同意,她自己可以做主的事情罢了,但臧傲还是对李明英比较尊重,客气地问候了一番,也带了些礼品送给她。 “家里开超市呢,什么都有……”李明英说。 “婶子,这都是些补品,给你补补身体。”臧傲说。侧头看了钟小荷一眼,便开门见山对李明英说: “婶子,我跟小荷,我们……现在在一起,我们打算春节结婚,您看您还有什么要求,我好赶紧去操办。” “没有,没啥要求。”李明英忙说。离婚再嫁的闺女,就算按当地农村规矩,也不必再给娘家送彩礼什么的,就算有什么要求提什么条件,那也是钟小荷的事情,轮不到她做主了的。 李明英,本分的认命着。闺女成个家,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她还能有什么好不满意的?那真是不知足了。 “你们春节结婚?大哥,不是,我干脆就改口叫大姐夫算了,省的以后再改麻烦。”小松在旁边咕咕地笑,忙又说:“你看,我早觉得他合适当我大姐夫呢。大姐,婚礼有什么需要的,你都跟我吩咐一声。” “没什么让你去忙的。”钟小荷亲昵地推了下小松的头说,“我们也没打算要大操大办,也不在这边举行婚礼,顶多回来请至近亲戚吃顿饭,去饭店就好了,不用你忙活。” “不是说的这个。”小松调皮地笑着说,“我是你弟弟,你平常这么疼我,你要结婚,咱家总得给你买点儿嫁妆吧?” 这小子,想的还真多。钟小荷知道,原主嫁给郑广涛时候,因为娘家穷困,是没有什么陪嫁的,当时小松自然年纪小,如今小松也不满十七岁,他能说出这话来,钟小荷心里就欣慰了,这个弟弟,真没白疼。 “什么也不用。你呀,好好干,管好超市,比给大姐什么都强。” “那不行,农村里的风俗,就算你们那边家具什么的都买了,起码喜事的被褥之类的娘家该给你准备。”小松一副小大人的口气。 要不怎么说这孩子懂事早熟,大姐离了婚,二姐不靠谱,一个寡妇妈妈懦弱没主见,他作为这个家唯一的男孩子,早已经有着一家之主的自我认知了,这个家,他即便肩膀还嫩,也必须得担起来。 臧傲说:“小松,你大姐疼你是应该的,你这还小没成家呢,什么也不用你张罗。家具什么的,我们装修房子的时候就一起弄了,你什么也不用买。” “大姐夫,话不是这么说,农村谁家结婚,有些风俗还得讲究。你放心,我有钱,家里就算不富裕,但我姐给了我那么多工资,我就花我自己的工资。”小松说着转向李明英说:“妈,你趁着现在,去多买些今秋新收的棉花,我抽空去给大姐寻摸两块好的背面儿,给大姐做两床喜被,还有枕头,我看人家结婚都有,该娘家给的。你多买点棉花,顺便给蛋蛋把过冬的棉袄棉裤做了。” 别的……小松摸摸头,“别的我也不懂了,等会儿我去找李大娘问问,还有些什么东西必须要娘家准备的,好像还有压箱子的衣服鞋子,给大姐的。这个,我没有经验。” 这句话说的几个人笑了起来,钟小荷便说:“等你找对象说媳妇的时候,就有经验了。” 小松既然提到李老奶,钟小荷忙问起李老爷子的身体,小松说老爷子一天不如一天了,现在他儿子一家也回来了,怕真要有个突然,没敢再外出打工。 “年纪毕竟是大了。”小松说。“我看,要是能熬过这个冬天,开了春,兴许还能再过几年呢。” 钟小荷跟臧傲便立刻拿了些带来的补品,又从超市里拿了几样软和可口的点心,到隔壁去看李老爷子。老爷子躺在床上,精神倒还好,但随着秋后转冷,已经不怎么起床了。见了他们,十分高兴的样子。 李老奶身体还行,每天守在李老爷子床前照顾着老伴儿。听到他们说打算结婚,李老奶便拍着巴掌乐坏了。 “我早就说嘛,你两个孩子,看着就合适,要是当初你们听我的话,早一年前就该结婚了,指不定孩子都有了,哪还用磨蹭到今天。” 说的臧傲和钟小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听说臧傲开着自己的车来的,李老奶便又跟老伴儿说道了半天,直说这孩子就不该是个穷命,这孩子如今出息了。 “见着你爸了没?” “这就去。”臧傲忙说,“这不是一路过来,还没到家呢吗。” “唉,安排完了你的婚事,你爸也就安心多了。他跟我说过呢,说你老早就想接他去城里享福,说自己腿脚不方便,去了也给你添麻烦,在这村里也过习惯了,就不愿情去了。” 臧傲忙说:“可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方便,怎么也不叫我放心。原先他顾虑我刚刚开始创业,困难多,也忙,现在基本上都稳定下来了,我寻思想接他过去呢,大姑你也帮我劝劝他。” “可不是嘛,一个人冷冷清清,清锅冷灶的,弄口饭没离开灶台就吃肚里了,饭桌子都省了。”李老奶感叹地说,“他一个人,也没个伴儿,是个可怜人。人呐,老了就可怜了,你看要是你大姑父先我头边走了,我一个孤单老太婆,也不知还能活几天。” 说到这伤感的话题,钟小荷和臧傲便又宽慰了一番。 ****************** 从李老奶家离开,钟小荷拿了些礼物和补品吃食,跟着臧傲去往臧傲的家。初冬时节,钟小荷穿了件洋气大方的米白色薄棉袄,臧傲则是深色风衣外套,两人手里大包小包,跟着蹦蹦跳跳的蛋蛋,走在乡间的土路上,便成了一幅别致的风情画。 路上遇到相熟的村民,见他们三口人拎着东西亲亲热热地走在一起,自然也就意会了几分,便又要拉住了说笑几句,两人也大大方方回应着,不管真看好他们这一对,还是心里嘀咕些什么,村民们当着面儿自然是要恭喜一番的。 觑着个工夫,臧傲跟钟小荷说起他父亲的事。 “我一直想接他去,可他一直没答应。这事也没顾上跟你商量,你不会不高兴吧?”臧傲说,“我真是不放心他,想接他去沂城照顾。他肯定就是怕自己身体不便,给我们添麻烦。” 农村里,婆媳关系基本是“主要矛盾”,公公也不例外,臧傲父亲会担心被媳妇嫌弃,也是习惯性的思维了,农村里儿子结了婚,一般都是跟父母分家另过的,毕竟很多做媳妇的不愿意跟公婆同一屋檐下。 然而人跟人的关系是相互的,有极品公婆,也有极品媳妇,农村里婆媳关系处不好的,也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臧爸疼儿子,怕的就是跟媳妇处不来让儿子夹在中间为难。 而钟小荷觉得,臧傲的父亲看起来宽厚和气,不应该会是个难以相处的人。 “他一个老人留在乡下,身体又不方便,叫你也多挂心。”钟小荷说,“我们想法子劝劝他,家里也没有别的人,我们不照顾谁照顾?” 臧傲侧头看看她,便暖暖的一笑。想起两个月前,他和父亲曾有过一次谈话,当时臧爸说,按说你现在不难找个合适的姑娘家,村里人听说你发现那个矿之后,也不是没人来说媒,钟小荷人是挺好,可带着个孩子,又是个男孩,她必然处处顾着这孩子,将来有些方面你未必就好处理。 当时臧傲跟父亲说,一个女人,要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像他那个抛夫弃子的妈一样,只顾自己舒服享受,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又能过一辈子吗? 女人是要看内心的。 后来臧爸便说,你认定了的,我信你,人家要是真心待你,你就好好对人家。 上一次来,还是臧傲要和王家姑娘结婚的时候,结果当时弄了个尴尬场面,王家一次次要钱折腾人,惹毛了的臧傲当场把王家姑娘“退回”了,时过境迁,钟小荷又一次走进了臧傲家的小院。 臧爸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身边趴着臧傲的那只“狗”,一人一狗,懒洋洋地沐浴着初冬的阳光。见他们推门进来,臧爸摸起身边的拐杖,费力地想要站起来。 “爸。”臧傲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放下手里的东西扶住臧爸,钟小荷忙说:“臧大爷,您赶紧坐好,我是晚辈,哪用您起身?” 哎,没好意思改口,毕竟还没结婚呢。 臧傲扶着父亲坐下,臧爸便支使臧傲:“赶紧去倒水,屋里还有点心,拿来给蛋蛋吃。拿凳子来给小荷坐。” 臧傲拍拍蛋蛋的小脑袋,叫他:“蛋蛋,叫爷爷。” “爷爷。” 臧爸笑呵呵地答应着,蛋蛋咧着嘴笑,好奇地伸手去摸臧爸的拐杖,臧爸便拉着蛋蛋的小手逗他说话。大黑狗居然还认得蛋蛋,跑到他跟前摇尾巴,很快成了蛋蛋的好玩伴。 钟小荷和臧傲当天晚上没急着回去,因为臧爸坚持,便在臧傲家吃了晚饭,临走的时候,臧爸拿了个红包,给蛋蛋的。 “这可不行,怎么也不能要您的钱。”钟小荷忙想把红包还回去。 “蛋蛋今天来到咱家,叫我一声爷爷,这见面礼我该给的,往后就是一家子。不要的话,就是你不合规矩了。” 钟小荷只好收下,老人又说:“也该给你一份礼金呢,傲子你们俩自己商量,该有的也不能叫小荷委屈了。”他说的,无非就是农村里彩礼、见面礼那一套,意思是要多少礼金,你们自己商量好。 臧傲笑着看看钟小荷,钟小荷忙说:“这真不用。我们两个,从来也不讲究那一套。” 臧傲送了她们回钟小荷的房子去住,自己当晚自然留下来陪父亲。钟小荷回到超市,小松正坐在收款台后边,一见钟小荷回来了,就忙问:“大姐,怎样啊?大姐夫他爸说话挺好吧?” 他其实是担心,想问那老头没难为你吧?自己转念想想,不会的,他大姐这样好,再说臧傲那个人,自然也是能摆平一切的。 “什么大姐夫!”钟小荷好笑地责备小松,“这婚还没结呢,谁让你这么叫啦?” “这么叫不是亲吗!早晚还不得改。”小松笑,说着往里头努努嘴,小声又说:“大姐,妈在里头接电话呢,估计二姐打来的。” “你二姐常打电话来吗?”钟小荷问。 “不常,她要是打电话来,一准有事。我刚才听着,妈给她说你和大姐夫来家的事情呢。” 钟小荷点点头,把蛋蛋交给小松看着,自己径直上楼去。她一上到二楼,便听到李明英的声音说: “你这个丫头,到底瞎琢磨什么?人家臧傲如今也混的不错,哪能就是图了你姐的钱?她是你姐,就算跟你有个言差语错的,你总该还是巴望你姐好,怎么净把人往坏处想!” 电话那端小葵不知又说了什么,李明英接道:“我哪里是不管你了?你要是也领个可心可意的女婿来家,我还能往外撵?他们两个人结婚,你姐本身是再嫁,我本来也管不着多少,他两个人自己觉着合适,那就挺好,别人还能说什么?你就别操心这些不该你管的事情了。” 电话那端似乎辩驳了几句,李明英说:“你呀,操心你自己的事儿才要紧,你姐这就要结婚了,你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也别太任性挑剔,这人呐,咱总得看清自己,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再这样下去,把自己弄得上不来下不去,你可怎么是好!有合适的,你好好嫁了,我不也少了一条心事……” 那端又说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妈,小葵说什么了?”钟小荷问了一句。 李明英大概不知道她来了,吓了一跳,忙说:“你这丫头,也不吱一声,吓得我一哆嗦。” “小葵的电话?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听到你跟臧傲打算结婚了,就随便说些子家常。” “妈,我都听见了。”钟小荷淡然一笑。 “哎,真没说什么,她就是有些担心,说怕臧傲赶明儿发达起来了,再变了心,对你对蛋蛋不好。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人总得往下过,我看臧傲不像个忘本的。小葵这丫头,性子有点偏激,遇事想的多了些。你当姐的,多教导她,你费费心给她找个合适的婆家,咱家也就少了一桩心事。” 想的多了?钟小荷心说,她哪是想的多了,您那二闺女,看中您将要上任的大女婿了,表白没成功跌了面子,伤了她的骄傲了,心里嫉恨上了呢。 谁不想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有些人,是希望自己过的比别人好,这种心理再正常不过,常常会成为努力的动力;可有些人,却是希望别人过的比自己差,这就是两个极端不同的思想态度了。 想过得比别人好,他(她)会自己努力争取出头;盼着别人过的比自己差,农村里叫做“望人穷”,一个不满意,就嫉恨起来,一个不如人,就忿忿不平,巴不得对方整天倒霉处处不顺心,一心想把别人往下踩,这也是一种极品的境界了。 最近钟小荷跟臧傲的婚讯传出去,传到了小葵耳朵里,小葵也没少在她跟前背后说些酸话,说什么姐你真有眼光,就知道他能发达起来呀,你真是天生的好命。 于是刚才钟小葵跟李明英呛声说,我姐她一个离了婚带孩子的,都能找个臧傲这样的,当着大老板,别墅买了车也买了,说出去都面子有光,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我哪儿比不上我姐了?我怎么也不能随便找个比他差的吧? 不蒸馒头争口气,过的不能比自家姐姐差,找个比得过臧傲的男人,成了钟小葵如今的励志目标。 ****************** 小葵的事情,不会留在钟小荷心里,她把这个妹妹留在自己店里,给她补贴吃穿补贴房租,明示暗示地跟她讲人生讲道理,初心跟对小松是一样的,至于小葵自己的路会怎么走,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这天晚上,钟小荷跟李明英有了一番深谈。 “妈,你要是真关心小葵,你好好开导开导她,我也想给她介绍个好对象来着,可她的目标要求,哪里是一般人能达到的?总想着对方多么有钱,又要人好又要家境好,还要死心塌地对她好,这样的人,我去哪里给她找?莫欺少年穷,只要人好,能真心对待她,好日子还不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 据她所知,小葵这半年在店里,也不是没人给她介绍过对象,问题是根本打发不到她眼里去呀!城里日子过习惯了,见识多了,钟小葵的眼界也是越来越高了。 这姑娘,真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去。 唉! 钟小荷没那么多时间替小葵忧愁,婚期定了,春节眼看着也不远了,两个人一边忙各自的事业,一边准备结婚,真没太多闲工夫。 臧爸说,天要冷了不想出门,腿脚爬不动楼房,暂时就不去沂城了吧。钟小荷跟臧傲商量了一下,说婚期反正快近了,现在臧爸接去住在楼上的确也不行,等臧傲的别墅装修布置好,以参加婚礼的理由把臧爸接过去,想来到时候老人也不该有什么不乐意的了。 于是第二天他们离开了李花镇,叫她高兴的是,半月后小松专门送来两床被子和两个枕头来。东西很少,但却用足了心意。臧傲和钟小荷经济条件都挺好,家具家电什么的也不用谁给买,小松送来的两床被子和枕头,都是纯手工绣花的,一床绣着龙凤穿花,一床绣着各种颜色的百合,枕头上也绣的龙凤,小松专程跑去百里外的传统绣工家中买来,絮着松软的新棉花。 钟小荷看着这两床被子、枕头感动。这样用足了心意的东西,全是小松的一片情分,已经不是能用多少钱来衡量的了。一起送来的,还有给蛋蛋的手工小棉袄,贴心的很。 小松既然来了,钟小荷便跟臧傲安排了一起吃顿饭,决定把小葵也叫上。打电话给店里,店长说,小葵请假了,不在。 ☆、62|闹翻脸 小松到沂城来,钟小荷、臧傲和小松一起吃顿饭,寻思姐弟吃饭,把小葵撇开不太好,便打电话去店里找小葵,谁知道店长说,小葵请假了。 “请什么假?” “说头疼的厉害。昨天下午您没来,她也请假来着,也说头疼。” 感冒了吧?这初冬时节的。 钟小荷也没在意。吃过了饭,小松觉得来一趟,碰巧二姐病了,总得见见二姐,于是一行人开车去看小葵。钟小荷给小葵租住的房子就在分店后边的小区,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开,便估计是去医院了吧,终究是家中姐姐(妹妹),钟小荷和小松还是有些担心,于是他们又回转去店里,去问跟小葵同屋租住的两个店员。 “小葵感冒了吗?你们知道她去哪家医院了?” 两个店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说不知道。 “钟姐,那个……小葵她昨天回来的很晚,我们都已经睡了,早晨我们上班时她还在睡觉,我们真没注意她。” 晚上回来的很晚?要是病那么重在医院,自然就让人担心了,可要不是真的生病,那问题可就更大了。 钟小荷看了小松一眼,心里有些不安,小葵就算有什么不对,可毕竟是她妹妹,要是病倒了去医院她还不知道,那真是太不应该了。 沂城两家店,省城三家店,前阵子她又在邻城开了两家分店,一步步忙着扩张她的连锁店呢,加上忙着布置房子准备结婚,便不是每天都到店里来,如今听到这样的情况,钟小荷就有点急了。 那个年代,小葵还没用上手机,也没法找她。小松反倒安慰钟小荷说:“二姐那么大人了,又不是蛋蛋,要别人一步不离跟着,不会有事的。” 钟小荷在店里转了两圈,追问跟小葵同住的两名店员:“她晚上经常出去吗?” “也不是,就是最近……有几次回来的很晚。” “知道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一个店员说。 在钟小荷的注视下,另一个店员迟疑着说:“可能……出去玩了吧?她是你妹妹,你应该知道,小葵她比较爱逛街。” 到下午还没见小葵的影子,小松要赶车会李花镇去,临走时跟钟小荷说:“大姐,二姐……是不是谈恋爱了?你多留心点,她那个性子,别吃了人家的亏。” 钟小荷点点头说:“我会多留心的。” 一直到店里亮灯时候,也没见小葵回来,臧傲带着蛋蛋先回去了,钟小荷总得要弄个清楚,索性就只好守株待兔了。结果一直等到店里关门打烊也没见着人影子,钟小荷心里隐隐有了几分数,小葵真要有什么病,不可能自己跑去医院呆着而不通知她,生活上能让钟小荷帮忙和花钱的地方,小葵向来是不会客气的。 也就是说,出去玩了?约会了? 钟小荷独自开着车回到家中,蛋蛋都已经睡了,臧傲正上网等她,见她回来,便去给她热饭。 “不用热了,我在店里吃了一份炒饭。” 臧傲转身回来,给她倒了杯水。钟小荷一边喝水,一边跟臧傲说起她的担心。臧傲安慰她,说也许就是出去玩了呢?或者谈恋爱也很正常啊,未婚的大姑娘,你总不能什么都管。 “她正经谈恋爱我当然不管,我担心的是她受了骗或者走了什么歪路。”钟小荷叹气,这个妹妹怎么就不能像小松那样省心?就她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对物质诱.惑基本是没有什么抗拒力的,很难说会出什么事情。 “她在沂城毕竟是投靠我来的,我毕竟有一份责任,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跟家里交代。” 钟小荷第二天早上专门去了小葵所在的分店。她去的早,店长也早到了,两人便理货收拾一番,店员们陆续来到,小葵踩着上班的时间来到的,穿着一件收腰款的银白色薄棉袄,别出心裁地搭配了一条粉色大丝巾,脚上黑色高跟短靴,愣是比她这个老板打扮得还要讲究,手里还拎着一袋早餐。 一进门看见钟小荷,小葵便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轻松随意的样子,抬手示意手里的早餐。 “姐,你来这么早?早上吃了吗?我买的八宝粥和萝卜卷,你再吃点吧?” 钟小荷看了她一眼,她们姐妹长得很有几分像,小葵相貌身材的确不错,那张秀丽的脸蛋上化了淡妆,笑微微的,很自信的样子。这姑娘来到沂城之后,跟在家里变化真是很大,如今走在街上,那气质打扮,完全是个城里的漂亮女孩了。 只是女人单靠漂亮立足这社会,总要担着许多不确定的风险的。 “早晨起晚了?” “多睡了一会儿,没来得及吃早饭。”小葵笑嘻嘻地说,“我很快就吃完,不耽误你店里的事儿。” “昨天小松来了,我们找你一起吃饭,没找到。”钟小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葵,“昨晚我等你到很晚,说你请病假了?” “啊,那什么,我头疼。”小葵说,“就回去睡觉了。我又不知道他来。” “我们去你住处找你了。”钟小荷语气十分平静。 “那我当时可能出去了。”小葵毫不为意地说,她说着从袋子里拿出杯装的八宝粥,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尖着手指捏了一块萝卜卷说:“姐,我去吃东西了,吃完了好工作。” 一边吃着东西,小葵一边绕过钟小荷,走进店里一侧,一会儿工夫吃完了早饭出来,便已经脱掉了银白色棉袄,换上了店里统一的粉蓝色外套。 “小葵,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钟小荷把小葵叫到一边,正色问她:“小葵,你实话跟我说,晚上回来的那么晚,出去玩了?” “出去玩了。”小葵这次承认得倒也干脆,“我本来就头疼,闷在屋里也不好,就出去散散步。” “你是不是交什么朋友了?” “姐,我都这么大了,你用得着跟管小孩子似的问东问西吗?”小葵有些不高兴地样子说,“你这马上又结婚了,我出去玩怎么啦?我就不许有朋友什么的?” 听到小葵话语里特意强调的那个“又”字,钟小荷只置之不理,耐住性子说:“你有朋友当然没什么,不过小葵,现在这社会很复杂,你一个姑娘家,要多留个心眼儿,得学会保护自己。” “姐,我又不傻,我交朋友也不用经过你审查吧?” 小葵的话越说越呛,钟小荷该说的反正都说了,心里暗叹,索性转身不再理她。 小葵自己说的也对,她总不能把这个妹妹当作小孩子管。只希望她真能找个靠谱的对象,或许结了婚她就安生了。 ****************** 然而事实证明,钟小荷根本想错了。小葵一连又请了几回假,打扮越来越用心,迟到早退占全了,跟其他店员们炫耀朋友送的新包包。钟小荷再问她,小葵便坦然承认自己交了个男朋友。 “他做什么的?” “他自己是一个大公司的经理,是他们自己家的公司,早晚要传给他的。姐,你不知道,他穿的衣裳都是名牌,开的车都是外国进口的,人也好,对我可好了,给我花钱也大方,带我去吃饭都是到高级餐厅,前两天他还说,抽空要带我去香港玩呢。”小葵一脸满足的笑意。 这么好的条件?钟小荷追问:“他多大了?” “二十八。” “二十八,还没结婚?” “当然没结过婚啦,他说家里整天催着他结婚,可他一直没遇见喜欢的女人。”小葵羞涩中带了些得意。 “你见过他家里人?” “还没呢,他爸妈生意做的很大的,常年在广州上海那些地方跑,经常要出国的。他们家有很多有身份的朋友,公司很大的。” 钟小荷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再问:“哪儿认识的?” “闲着没事,去舞厅跳舞认识的,他说一眼看见我就喜欢上了。”小葵说着话一脸的幸福陶醉。 好吧,迪厅跳舞遇上了痴情的高富帅。那些年迪厅很火,很多舞厅为了吸引顾客,年轻姑娘去跳舞都是不用花钱买票的。可这些舞厅,绝对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真要条件这么好,家财万贯出身高层,二十八没结婚,难不成就是为了等在舞厅里对钟小葵一见钟情? 自然,王子也会爱上灰姑娘,然而这个男人的事情,一听就云来雾去的玄乎,怎么小葵就深信不疑了呢? 钟小荷心里叹气,再叹气,跟小葵说:“小葵,你知道的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吧?他自己说什么你都能信?我怎么想,怎么觉着这人不靠谱,怕不是结过婚或者就是个骗子,你可不能上当受了骗啊。” 一片关切,没想到钟小葵却一下子就炸毛了。 “姐,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就准你好命,你嫁给郑广涛钱可着你花,你离婚了还找个臧傲这样的,给你买别墅买轿车,你什么都有了,我要是认识个好男人,就不靠谱了?我好歹是你妹妹,你就这么不巴望我好?” 钟小荷不止一次想啊,李明英那个家庭,怎么养出小葵这样的性子,原主跟妹妹到底是怎么个相处方式,形成了如今这个情形?没听说原主她们姐妹有什么大是大非的矛盾呀。被小葵这么一呛,钟小荷也生气了。 “小葵,我既然是你姐,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随便认识才不久的人对你好?我当然希望你过的好,可做人要有脑子,舞厅里认识的男人,也不能说个个都不有问题,可有几个真靠得住的?他把自己说的天花乱坠,全凭一张嘴,一听就假得很,你还真都信?才认识多久啊,你大半夜的不回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未婚姑娘吧?” “你那个臧傲就靠得住,我交了男朋友就靠不住,凭什么呀?我从小捡你穿小了的旧衣服穿,妈最偏心了,她就没给我买过几件新衣服,直到你嫁进郑家,你什么都不缺,吃好的穿好的,你自己穿够了的旧衣服,你还拿来给我穿,还一副对我多么好的嘴脸,凭什么呀?我那时候就想,我将来要是找对象,一定要有钱有势,起码要比你强,我凭什么过的比你差?” 钟小荷愣了愣,真没想到,小葵的怨气这么深重!自问她也算是处处为娘家考虑了,据她所知,原主对娘家也是处处接济,到了小葵嘴里却全都成了罪过了。 真是岂有此理! 农村人家日子节俭,一件衣服,老大穿小了老二穿,老二穿小了给老三,在很多人家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钟小荷甚至见过村里半大小男孩捡姐姐的旧外套穿,无非是穷苦日子逼的,何况李明英一个女人养活三个儿女,经济上是自然是十分拮据,哪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到小葵心里就成了莫大的委屈了。 “你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我都跟你明说我看上臧傲了,你还跟我抢,你当我是妹妹了吗?好啊,我现在找个比他更好的,你不乐意是吧?你凭什么管我?” 钟小葵的怒气来的莫名其妙,一股脑儿地宣泄自己的愤恨。或许是觉得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也或许,她自己心里对眼下这男人没有足够的信心吧? 对这样一个年轻姑娘,涉世未深无知愚蠢,却又振振有词,顽固的相信自己什么都对,钟小荷只能摇头无语了。 “小葵,感情不是单方面的事,你看上臧傲,可是他看上你了吗?他压根就没喜欢你,不是我从你那儿抢来的。我总觉得那个男人有问题,这社会上什么人没有?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你真要这样把自己赌上去,有你哭的时候。” “你少胡说八道,人家真心喜欢我,人家比你男人强,你心里嫉妒我是吧?”小葵气呼呼地冲她嚷嚷,“大不了你这店里我不干了,我早就不想干了,反正我男朋友也养得起我,你以为我非得靠着你是吧?你以为你多了不起了?” 好吧,她嫉妒。钟小荷扶额,她转身回到店内,叫跟小葵同屋租住的一个店员: “你去把小葵的东西帮她收拾好拿来,她病了,我送她回家。” 那店员有些惊讶地看看钟小荷,刚才那边隐隐的争吵声,店员大约心里也有些数,也没多问,立刻转身出去了。钟小荷打开抽屉,数了一千块钱出来,等那店员拎着两个大行李包回来,钟小荷直接把小葵的行李放上车,对还站在门口生气的小葵说: “走吧,上车。你当初跑到沂城,妈把你交给我的,你既然说不干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当面把你交还给咱妈,往后你的事情,我保证一个字也不多管。” 小葵脸色僵了僵,冲口说道:“姐,你还真够绝情的,凭什么把我送回去?我自己走,我现在就走,你放心,我如今有地方去。” “你有没有地方去是你的事,我只管亲自把你交给咱妈,往后你真有什么事情跟我无关,找不到我头上来。自己上车还是我让人硬押你上车,你自己选。” 钟小荷隐忍着一股怒气,拉开车门把小葵推了进去,冷冷地对她说:“你可以恨我,谁叫我倒霉成了你姐姐?今天无论是用什么法子,哪怕拿绳子捆,我一定会把你送回家里,拜托你脑子清醒一下,好自为之吧。” 小葵挣扎了一下,钟小荷冷冷盯了她一眼,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自己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直接回李花镇去。 ****************** 李明英和小松如今都住在镇上超市,其实就是住在钟小荷的房子里,钟小荷一路开车回到李花镇,一路上她和小葵都各自冷着脸,谁也没再说话,看来这对姐妹真是处不下去了。 钟小荷把车停在超市门口,扭头冷眼看着小葵,示意她下车。 小松从里面看到她们,便已经迎了出来,他本能的感觉到气氛不对,给了钟小荷一个询问的眼神。钟小荷先下了车,见小葵坐那儿挂着脸没动弹,也不再理会小葵,她自顾自进了超市,抓起货架上一瓶雪碧,打开来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小葵还坐在车上板着脸生气,小松过去问了一句什么,小葵头一扭也没搭理。 “怎么了小荷?出什么事了?”李明英赶忙从里面走过来问。 钟小荷把剩下的小半瓶雪碧丢在收款台上,也没急着回答李明英,抬抬下巴叫小松: “小松,你进来别管她!她喜欢赖在车上,让她一直坐那儿好了。” “到底怎么啦这是?” 李明英还真没见过钟小荷对弟弟妹妹这样强硬的样子,即便是被惹了,她也总是淡淡的,很少动气,如今见姐妹两个这副情形,李明英就忐忑了。 “大姐,怎么回事?二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小松走过来问,这少年居然一语中的。 见钟小荷又伸手去拿收款台上的可乐,小松一伸手抢了过来说:“大姐,这大冬天的别喝那多冷的。”转身叫李明英:“妈,你去给大姐二姐烧碗热汤去,这大冷的天。” 李明英犹豫着走向后边的小厨房,小松自己去给钟小荷倒了杯热水,默默放在钟小荷手边。 钟小荷看了小松一眼,总算找到一丝欣慰,她拉过椅子坐下来,调整了一下情绪,叫小松: “小松,去车上,把你二姐的行李都拿下来。” 小松便去后备箱拎出两大包行李,那么重,小葵去沂城后买的衣服真是够多的了。拎着两个大包经过时,小松拍了拍车窗说:“二姐,我这超市人来人往的,你要是不嫌招眼丢人,你就一直在这儿坐着吧。” 小葵恨恨地拍了下车窗,冲小松嚷了句:“我看你是让她喂饱了,你跟她一起欺负我。” “二姐,你说我被喂饱了,那你是喜欢喂不饱的了?” 小松可见也不是个软柿子,他就这么还了一句,拎着两大袋行李从容走了进去。 小葵被晾在车里了,一个人坐着生闷气,最终懊恼地拉开车门下了车,又狠狠地甩上车门,砰的一声,跺跺脚,气哼哼地进了屋。 恰好李明英端着两碗面汤出来,一见小葵这样子,吓得忙放下碗问道:“你两个这是怎么了?都这样别着脸,吵嘴了?” “妈,这事咱慢慢说。”钟小荷说。超市里人来人往,真要再一语不合吵起来,钟小葵本来名声就不好,便也不用做人了。 “那……给你们做了面汤,先趁热喝了。”李明英说。钟小荷本来真不想喝,可看着李明英忐忑不安的样子,便端起来喝了小半碗,小葵靠在货架上扭着脸没喝,钟小荷喝完了汤,把李明英和小松叫道楼上。 “妈,小葵我今天给您送回来了。她在外面交了个男朋友,说是多有钱多能耐,可我总琢磨着不太靠谱似的。她跟那人出去半夜不回来,我数落了她几句,她就跟我说辞工不干了,要去让那男的养。妈,当初你算是把小葵交给我的,既然她辞工不在我那儿干了,现在我把她送回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这孩子……她交了个什么男朋友?到底怎么样啊?这也没见过大人,也没正儿八经订婚,怎么能跑人家去呢?”李明英叹气,“这孩子,我回头数落她,你也别这么生气,她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她不懂事儿。” “她三岁了不懂事?”钟小荷反问。 小松说:“妈,你没听大姐说那男的不靠谱吗?二姐她一个大姑娘,这样鬼混法子,弄出什么丑事来,丢人先不说,她非把自己坑死了不可。妈,这事你真得好好管了。” 好好管?钟小荷看看李明英,让李明英管住小葵,估计也没什么指望。让小葵一番游说,说不定李明英还认为小葵是对的,闺女真找了个条件这么好的高富帅。 “妈,她自己也说了,她交朋友我管不着,她要非得一条道走到黑,别人也拉不回来。我管的就是她辞工了,既然离开了我那儿,我完好无损地把她送回来交给您了,你要是真为她好,就别让她再跑出去了。”钟小荷无奈地说完,掏出带来的一千块钱,放在李明英跟前。 “这个月她的工资没结,就算她自己辞工,我也多给她一倍做补偿。 钟小荷也没多做停留,中午前便离开了李花镇。中间只隔了一天,李明英就吞吞吐吐地打电话来说,小葵从家里跑掉了。 “她非要走,饭都不吃跟我吵,跟我置气。今早上她走的。”李明英电话里说,“小荷,你看……她找的那个对象真靠不住?小葵说各方面都很好的,也说不定是她的缘分呢……” 果然,李明英被小葵游说的居然也信了几分,看来还抱着闺女嫁进豪门的希望呢。钟小荷叹气,有个这样一没见识二没主见的妈,想让她管住小葵是不大可能了。 有一种人,实在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非得要撞得满头青疙瘩才能知道错了。小葵……顺其自然吧。 “要不,你帮找找她?估计还是去沂城了……” 钟小荷说:“妈,我把她送回去,你在家里看着让她走了,我去哪儿找?您还是祈祷老天让她长点脑子吧。” ☆、63|羞羞的 小葵跑回沂城之后,钟小荷也没再见过她,听说也没跟家里联系,像是一块石头入了水,溅了个烦人的水花,便不见了。 钟小荷终究还是有些担心,像是生活里埋了个隐患的地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了,必然还会带来各种后遗症,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愚蠢作死的妹妹,她却也没别的法子。 如今也只能等着水落石出了。 臧傲和钟小荷有条不紊地准备结婚,虽然他们没准备大操大办,打算请亲戚朋友们聚聚就算了的,可整个别墅装修起来,各样家具买进去布置好,还是很费了些心思的。 一晃两个月过去,春节临近,这天臧傲却突然跑来店里找钟小荷。 “什么事急着跑来?” 臧傲深深看着钟小荷,直接拉着她出了店门,找了个安静的咖啡厅坐下,才说: “小荷,有个事情必须跟你商量。” “什么事情这么郑重其事的?”钟小荷浅笑着开起了玩笑,“搞这么慎重,难不成你劈腿了要悔婚啦?” 臧傲轻笑,没回应她这个玩笑。 “这样的,我没跟你说过,大学时我签过骨髓捐献志愿书,今天上午捐献中心联系我,说跟一个白血病人配型成功了,是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才读大一,我想……这事情必须得跟你商量。” 钟小荷愣了一下,这事他以前没提过,捐献骨髓毕竟不是小事,一下子总有些意外。 “你怎么还捐过这个?”事关重大,她不由的带了些埋怨。 “嗐,大学的时候,我记得还是九三年吧,同系有个女生查出了白血病,学校号召捐款什么的,没找到配型合适的骨髓,于是学校里很多人就跑去说给她捐献,她家里条件不太好,医院里配型化验费用很贵,有医生就给出主意说,国家九二年新成立了个什么‘非血缘骨髓资料检索库’,可以报名去捐献骨髓,就能够免费化验了,我当时是学生会干部,就带头跑去捐了,结果去了那么多人都没配上,那个女生后来也去世了。一晃这好几年,他们不联系我,我都把这个事情忘了。” “他们现在突然联系我,说是这个病人病情很重,移植骨髓是唯一的法子了。跟我的配型很合适,当然捐献不捐献,必须我自己同意才行。”臧傲说着专注地望着钟小荷,伸手过去握着她的手。“现在我不是一个人,我们快要结婚了,所以……我当然要先跟你商量好才行。” 钟小荷没吱声,她低头想了又想,早期的骨髓捐献,都是直接做骨髓穿刺采集骨髓,痛苦性和危险性都是比较大的,据她所知,后来技术发展就采用了外周血采集的方法,现在是两千年,毕竟不熟悉医学领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开始使用外周血采集的方法。 不管怎样,臧傲既然是来找她商量,而不是一口回绝,那么他自己的意愿便不难知道了。 钟小荷低头慢慢啜饮着咖啡,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如果这事换到她身上,她自己可能比较好做决定,这是救人一命的事情。然而这毕竟不是小事,比如她稍有闪失,就可能关系到蛋蛋和臧傲,便是个无法独自决定的事情了。 这自然也就是臧傲此刻的想法了吧? 钟小荷沉默半天,抬起头问道:“你父亲那边呢?” “这事情我先不打算跟他商量。”臧傲说,“你也知道,对于捐献的医学问题我们多少能懂得一些,对他来说可能懂得不多,很多人会认为这是个可怕的事情,他恐怕很难接受的。” 钟小荷思虑再三,最终说道:“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说不捐,我们就不捐,你要是决定捐献,我也支持。” 她不是不想救人,可她毕竟还没有到那么伟大的程度,可以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让自己所爱的男人收到任何损伤。可臧傲的性子她毕竟了解,如果他想捐,她硬拦着的话,臧傲应该也会听她的,但心里恐怕会对一个生命留下一份负疚。 臧傲看着她,心里温暖又心疼。他就知道会这样! “我来的时候也认真考虑过,你要是能同意,我想就答应捐吧,毕竟是一条生命,还那么年轻,治不好一个家庭就完了。所以我想,我们婚期先往后推一推吧?” “往后推?”钟小荷嘴一撇,“不行,我不想往后推。你现在不娶我回家,我还就不嫁了。” “小荷!”臧傲无奈地叫她。 “你自己选。明天登记结婚,或者就不结婚了吧,反正你现在身价水涨船高,也不愁找个条件很好的大美女。那病人不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吗,被你救一回命,说不定她愿意以身相许报答你呢,武侠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听着她故意开玩笑的口气,臧傲心里暖暖的,嘴里却说:“哪能这么仓促,你上网查查就知道,做这个捐献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等这事过去我们再结婚,也不耽误呀!” “不行。”钟小荷一口咬定。她就是要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一个家呢,一举一动都关系重大,必须完好无损的回来。 臧傲望着她,便只是一脸温暖的笑意。 于是第二天,农历腊月初九,两人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出了民政局的大门,臧傲便建议,晚上一家三口去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找什么地方呀。”钟小荷说,“大不了晚上多做几个菜好了,下午早点回去,包饺子吧。” 前世她家乡的风俗,新婚夫妻吃饺子,其中的寓意她不是很清楚,这个风俗却知道的。 ****************** 买菜,剁馅,素三鲜和猪肉荠菜两种馅儿,钟小荷照着菜谱的法子,特意用了芹菜、胡萝卜和紫甘蓝榨汁和面,别出心裁地包起了三色饺子。下午四点多钟臧傲也回来了,顺路从幼儿园接了蛋蛋,便直接来了钟小荷的住处。 “看看,妈妈弄了什么好吃的!”臧傲指着三种颜色的饺子跟蛋蛋说。一大一小围着这些饺子,十分新奇。蛋蛋饺子没少吃,可这样颜色鲜艳的却没吃过,便伸着小手就想去拿,臧傲忙拦住他,饺子是生的啊,再说那一双小手在幼儿园玩得脏兮兮的,他赶紧带他去洗手。 三岁的蛋蛋说话越来越说得好了,时不时嘴里会蹦出什么让人想不到的词汇来,他洗了手冲过来,好奇地盯着彩色饺子喊:“马上要吃,马上要吃,赶紧的。” 噗!臧傲失笑,马上,又听到一个新词儿。小家伙昨天看动画片时居然说谁谁谁“幼稚”,估计是跟老师或者电视学来的,意思懂不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没煮熟呢。”钟小荷忍不住笑,指挥臧傲:“你去烧水煮饺子去。” “去,我和你煮饺子去。”蛋蛋十分积极地拉着臧傲。 三岁的蛋蛋嘴里开始说出“你”、“我”这样的人称代词,不过,宝贝儿好像还分不清楚你我哈,饺子才刚一下锅,蛋蛋就踮着脚尖,拉着臧傲说:“我抱你看看,我抱你看看。” ——你抱我看看,臧傲自动翻译,也不特意去纠正,纠正了反而弄得他糊涂,小孩子过了这一时期,很快他自己就分得清了。 “叫爸爸就抱你看。” 臧傲瞟了钟小荷一眼,得意地一笑。蛋蛋整天跟他接触,可以说完全就是父子俩的相处方式,十分亲近他,但因为没结婚,大人没教,小家伙便也没当面叫过爸爸。 钟小荷专心包她的饺子,仿佛没注意一般,耳朵却不由自主地专注起来,两个大人关注的事情,到宝贝蛋那儿就简单多了,这个整天陪他玩,喜欢他疼爱他的人,在他心里边本来就是父亲的角色存在,小家伙潜意识里早习惯了,没有任何障碍的,乐哈哈地张着胳膊叫臧傲: “爸爸,我抱你看看。” 臧傲心满意足地抱起蛋蛋,让他看着锅里还没开的水,说:“你看,现在还没熟,等煮熟了才能吃。” 三口人亲亲热热吃了顿饺子,如同平常一样看看电视上上网,陪着孩子玩,蛋蛋睡得早,两个大人哄着孩子睡了,粘粘糊糊说了会儿话,天渐渐晚了,然后钟小荷像往常一样送他到门口,忽然就故作镇定地说,要不就别回去了,反正也住得下。 臧傲转过身来,目光灼灼望着她笑,笑得钟小荷恼羞成怒了,手一抬就拧了他一下。臧傲反手拉着她去收拾洗漱,两人各自带着某种强作镇定的兴奋。 他拉着她进了卧室,便看见蛋蛋在中间舒舒坦坦地睡着呢,一条小腿跷在被子上,小胳膊张开着,丝毫没顾及爸爸妈妈。 钟小荷看看臧傲,偷笑,三岁的孩子了,从来没跟钟小荷分开睡过呀。臧傲站在床边看着憋笑的钟小荷,笑笑,一转身出去了。 三岁的孩子,分床太早了吧,可要是……扰了孩子睡觉也太羞羞了。钟小荷挠挠头,走出卧室,便看到臧傲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似的,这人…… 钟小荷走过去推推他,轻声说:“要不,你今晚回去住?明天再买张床回来。” 臧傲闭着眼睛没动,拍了拍身边,钟小荷挨着他坐下,忽然就天旋地转,然后她就看到近在分毫的一双炽热的眼睛,就在她眼睛上方,灼灼地盯着她。钟小荷感觉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于是坦然的,温柔的,没有任何抗拒,她甚至摸索着找到遥控器,把暖气开到最足,完全的顺服配合,像是一件早就想做、该做的事情,得到了某种许可,可以尽情沉沦了。 三十岁的男人,守着一样美味的食物馋的久了,便很快化身饿狼,肆无忌惮,不知餍足,也极尽温柔的,然后她就跟着迷醉了。 钟小荷不知道他们折腾到了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抱回到了床上。等她在晨光中懒懒地醒来,便看到自己躺在床的一侧,身边躺着她最爱的两个男人,也不对,不是躺着的,蛋蛋趴在臧傲的肚子上翘着脑袋,两个人正小声说话。小家伙一脸招牌的乐呵呵,很高兴的样子,似乎早上醒来在自家床上看到臧傲,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情,反正本来他每天早上都会见到,基本上一睁眼臧傲就来到了,只不过今天换了个地点,躺在他身边,这很正常的啊,小家伙甚至有挺高兴的。 “吵醒妈妈了。”大的说,一脸舒畅的笑容。 “吵醒妈妈了。”小的也说,照例乐呵呵的。 钟小荷迷糊了五秒钟,再愣了三秒钟,嗯,想起来眼前这情形的由来,看着臧傲那一脸灿烂的过分的笑容,脸上有些发热,很自然地踢了他一脚。 “几点了?” “快八点了?” “快八点了?”钟小荷的嗓门拔高了一下,“这么晚了?蛋蛋最迟八点半要送幼儿园。” “我们马上就起床,反正离得近。”臧傲望着她,“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好了。我起来送蛋蛋。” 钟小荷撇嘴,懒懒地没动,反正她是老板,也没人规定她几点上班,索性任性一回好了。看着臧傲快速的起床,给蛋蛋穿了衣服,耳边听到厨房里细微的声音,还有那父子俩小声地说话声,五分钟起床,五分钟洗漱,三分钟热了牛奶蒸了鸡蛋羹,吹着凉喂饱了蛋蛋,赶在最后五分钟两人匆匆跑下楼,一路嘻嘻哈哈地去上幼儿园了。 唉,幸亏当初买的这房子近。钟小荷心里庆幸着,懒懒地抬抬胳膊,放弃了起床的念头,蛋蛋上学了,臧傲回来自然要去上班,她干脆好好睡个回笼觉算了。再五分钟后,开门的声音,臧傲进来,问了她一句:“饿不饿?弄点东西给你吃?” “不饿。睡觉。你去上班吧,路上自己吃早餐。” 交代完了,她抱着枕头闭上眼睛,然后讶异地感觉到床上多了一个人,某人扔掉了外套,坦然地钻进被子挨着她躺下。钟小荷不乐意了,踢踢他的腿。 “你不去上班?” “谁结婚不放婚假?”某人理直气壮地说。 好吧,她重新闭上眼睛,然而很快发现人家跟她不一样,人家不是要补眠的,人家是真的来“睡觉”,钟小荷尴尬地推他。 “大白天,你做什么呀?” “你说做什么?” “……吃不消了。我投降行不行?” “行啊,我优待战俘。”他笑得十分得意,“战俘先得要听话,昨晚不敢太那个,我可没尽兴呢。” 钟小荷拉高被子,心里哀嚎着躲进被子里,没羞没臊的臭家伙,男人是不是得了手之后都会原形毕露? 这一休息又是一上午,臧傲下午就跑去买了张床,放在隔壁的房间里。这家伙开始热衷于哄蛋蛋睡觉,十分称职的,当天晚上吃了饭,玩了一会儿他便早早抱着蛋蛋哄他洗漱睡了,二话不说关了她的电脑,拉着她进了隔壁房间。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开始了幸福的“偷.情”日子,晚上等孩子睡了,十分温馨默契的,便会在隔壁房间上床睡觉,忙完了或许会相拥浅眠,怕孩子夜间醒来见不到人哭闹,便又会大半夜的换回去,然后三口人一起醒来,开始迎接新的一天。钟小荷很快习惯了半夜被他抱回去的日子,只管晕晕乎乎睡自己的觉好了,好在小家伙睡觉总是十分香甜,少有中间醒来哭闹的,竟然没有打扰到爸爸的好事。 两天后臧傲给自己放完了婚假,身心惬意地回去上班,刘明杨便贼兮兮地凑过来,看着他坏笑。臧傲从容推开他,开始忙着处理这两天积压的事务。于是刘明杨便不死心地问他,说你俩怎么样啊?居然还真等到领证才同居,真够死板的你们。 “我跟你说,办事你得防着孩子,有没有感觉再可爱的小孩到了晚上也讨厌?我家那个浩浩,有一回夜里我跟他妈妈正忙活着呢,把他放在床那头的,谁知小东西突然醒了,抱住我的大脚趾就狠命咬了一口……”可想而知,老爸被咬得杀猪一样地叫,大半夜起床找碘伏找创可贴,浩浩小朋友却十分委屈地指责他说,你怎么欺负妈妈? 臧傲听的摇头,这样丢人的事情刘明杨也好意思讲出来,自己太笨,怪人家浩浩咯?他斜了刘明杨一眼,懒得搭理他。 ****************** 臧傲很快同意了捐献,在医院安排下,他去做了详细的体检,捐献日期安排在十天后,钟小荷当面问清了医生,是用的采集外周造血干细胞的方法,从手臂静脉采血分离出造血干细胞,不用做骨髓穿刺,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夫妻俩听了介绍,病人那方面安排的医疗条件,算是当时国内最好的了,病人身在北京的医院,配型成功后,对方家人也提出过跟臧傲见见面,或许有些商量祈求谈谈条件的意思吧,然而臧傲很快就同意了捐献,也没有提出其他条件,对方便没有再急着赶来见他,据说卫生机构和对方医院安排了得力的医生带了设备,专程赶到沂城,就安排在沂城人民医院采集。 提前四天住院,中间连续两天从静脉血采集干细胞,之后需要至少休息两天才能出院。等到完成了这次捐献,也就赶到春节跟前了,臧傲在钟小荷的监视下休息了几天,看着他的确没什么不适的表现,夫妻俩屈指一算,好嘛,再有三天时间就过年了。 钟小荷的店里一直安排到大年二十九还营业,当然,节日的加班费她自然不会小气,不过臧傲的工厂和矿上早在节前三天就放年假了,节后放七天,钟小荷索性也安排了店里农历初五后再开门营业,她做的孕婴生意不是超市和时装之类的,节前生意忙,节后能相对清闲一段时间。 于是,夫妻两个收拾准备一番,连同蛋蛋一起打包,快快乐乐回老家过年去也。 他们此刻却还不知道,这个春节,注定是不平静的。 ☆、64|高大上 乡下过年,玩的地方少,但年味儿却更足,到处都是过年的喜兴气氛。对于臧傲和钟小荷来说,不止是忙着买年货,还忙着在大年二十九这天,安排了几桌酒菜,请了至近的亲戚朋友们,算是补办了喜宴。 按照风俗,年三十这天,李明英和小松回到小铺村过年去了,臧傲和钟小荷自然带着蛋蛋陪臧爸过年。之前没在家,回来了又忙着准备喜宴,家里过年都没顾上怎么准备,因此他们今年的“忙年”就变得格外忙。头一回家里有个媳妇和孩子闹着,臧爸对这个年便格外重视,他腿脚不方便,一大早就指挥藏獒收拾屋子,扫尘除旧,贴春联挂灯笼,也张罗着钟小荷去炸丸子炖肉,准备年夜饭和包饺子。 爸妈越忙,蛋蛋居然越乐呵,看着什么都新鲜好玩,跟着跑前跑后,冬日的太阳升上来了,臧傲拿了个竹梯子爬上去贴春联呢,蛋蛋就跟在他身后玩,嘴里自得其乐地唱着儿歌。 远远的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恰好在臧家门口停住,一个穿着十分讲究的女人从车上下来,抬头看着梯子上的臧傲。 “你是臧傲?” 臧傲扭头看了一眼,这女人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咖啡色呢大衣,红色暗花纹披肩围巾,气质打扮不像是当地人,他忙从梯子上下来,回答道: “我是臧傲。请问您是……” “我是……叶红羽的妈妈,我叫林一梅。”那女人望着臧傲,微微一笑,眼角却隐隐已经泛红了。 叶红羽?臧傲顿了顿,才想起是自己捐献造血干细胞的那个女孩儿,当时双方没见过面,之后对方也没联系过,臧傲反正也没图对方要怎么报答,便也不在意,现在她妈妈人突然找上门来,今天还是大年三十,臧傲反倒小小惊讶了一下。 此刻林一梅就站在面前,目光殷切地望着他,臧傲看看自己两只手,上面沾满着浆糊和灰尘,他客气地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 “没想到你会来,先请家里坐吧。” 臧傲放下贴了一半的春联,领着蛋蛋,引着林一梅进了家门,蛋蛋好奇地歪着小脑袋看看林一梅,挣脱了臧傲的手飞跑进了院子,嘴里居然一路喊着: “爷爷,爸爸没干完活,你打他屁股。” 小东西!居然学会打小报告了,臧傲不禁失笑。他一回头,对上林一梅探究的目光,便关切问道:“你女儿现在好多了吧?听说手术很成功。” “好多了,虽然现在还不能出院,可总算是要康复了,我现在也总算能放心些,得以赶过来看看你。” 林一梅说的是“看看你”,而不是“感谢你”,臧傲也没去细想,就笑笑说:“你真不必大老远来一趟,照顾好病人就行了。” 林一梅只看着臧傲微笑,扫了一眼臧家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小院子,跟着臧傲一路走进去,臧爸恰好领着蛋蛋出了堂屋的门,他手里拄着拐杖,笑呵呵地出来了。 “爸,这是……来客人了。”臧傲说,他捐献造血干细胞的事情,臧爸到现在还不知道呢,臧傲心里有些忐忑,臧爸大约要心疼埋怨了。他一边去打了水洗手,一边心里思索着怎么跟臧爸“坦白从宽”,好在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他也完好无损,要是臧爸责怪,嗯,也只好拉着钟小荷和蛋蛋求情了,可能恰恰因为不是亲的,臧爸对蛋蛋十分的好,处处小心关切。 钟小荷这时从厨房里出来,拎着热水壶给臧傲洗手的盆里倒了些热水,她抬头看看林一梅,友好地点点头微笑,臧傲便贴在她耳边小声告知了林一梅的身份,钟小荷心说,这家人总算还知道感恩,她笑了笑,忙招呼林一梅屋里去坐。 林一梅的目光扫过钟小荷,在钟小荷身上停留了一下,也客气地点头笑笑,快步迎上去扶住臧爸,嘴里说道:“大哥,您身体不方便,可别出来了,快去坐下。” 臧爸也弄不清对方的身份,乡下人,年纪差不多称呼一声大哥就是个礼貌习惯罢了,臧爸便客气地笑着把林一梅让进了屋。 钟小荷没跟着进去,她转身给臧傲拿了条毛巾,笑嘻嘻地小声对他说:“要露馅啦?” “嗐,想不到的事儿呗。”臧傲说,“反正已经过去了的,我什么事也没有,爸他应该也不会太责怪。” 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来意大概也就是要感谢一下吧,臧傲洗干净手进了堂屋,林一梅果然已经跟臧爸攀谈上了。 “……要不是您儿子,我女儿真不知道会怎么样……这救命的恩情,我心里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了。” 臧爸根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抬头问臧傲:“这事你咋没跟我说过?啥叫干细胞”啊?” “啊,就是抽点血给她,帮她治病。”臧傲随口说,“爸,我早先没跟你说,你别生气,我就是怕你担心,其实什么事儿也没有。” “你这孩子,救人的好事,怎么不跟我说!”臧爸责怪道。 臧傲心说,要是跟您细说一番,估计您该急了。老百姓很多人把骨髓捐献说成是“抽龙水”什么的,说的十分可怕,越是不了解就越担心,想让臧爸坦然答应这事儿,估计有点难。 林一梅就这么跟臧爸聊了起来,无非说些子家常,似乎对他们家情况比较了解,比如丝毫没问起臧傲妈妈,家里人口之类的也没有多问,从乡情聊到过往岁月,林一梅就说,她也下过乡的,小时候在乡下生活很长时间,如今见了臧爸,总觉得格外亲切。 林一梅陪着臧爸和臧傲,居然就一直坐到了中午时候,钟小荷进来客气了一下,说您留下一起吃饭吧,林一梅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大过年的,钟小荷还真没认为她会留下来吃饭,人家已经答应了,她只好赶紧去准备饭菜,好在是过年,弄一桌饭菜倒不难。她手脚麻利地弄好了饭菜,臧傲扶着臧爸,招呼林一梅上了桌,臧傲便习惯的抱起蛋蛋坐在身边,先喂他喝些汤滋润。 钟小荷端上一个菜,也坐下来吃饭,客人和长辈在呢,钟小荷跟臧傲饭桌上没怎么说话,但盛汤夹菜之类的小动作习惯了的,夫妻俩十分默契的样子,林一梅看着和乐的一家人,微笑中带着一抹深思。 “您的腿没去治过吗?”林一梅问臧爸。 “老伤了,当时也花了不少钱,不容易治的。”臧爸说,便谈起自己的腿伤,伤的太重,没截肢就算好的了。 林一梅说:“您这伤,估计也是当时医院技术水平不行,我觉得应该是能治的,要是信得过我,您跟我去检查一下,说不定能治好。” “不用不用,大半辈子了,也不知还能过几年,折腾啥呀。治也白花钱没啥指望。”臧爸忙说。 “您总得给我个机会,就是先检查一下,真要是不能治,也就算了。说不定有希望的呢?”林一梅转向臧傲说:“你说呢?” 随着经济条件转好,臧傲其实也想过彻底治好臧爸的腿病,但他自然会做出安排,林一梅这举动似乎是想报答一下,不过臧傲自然就觉着不妥了。 他捐献干细胞救人,也不是为了图报,怎么好让她给自己父亲治病? “我父亲的腿病,我过了年正打算带他去大医院检查的,真不用您费心。”臧傲说,“您不必多想。” “我只想帮点小忙。我们林家人,不会说一个轻飘飘的谢字。”林一梅坚持说,“医疗系统我有些关系,你要是相信我,过了年带着你父亲到北京来,我给你们联系骨科最好的医生,这点小忙总可以让我帮吧?” 林一梅下午走的,算算时间,除非坐上时间紧凑的飞机,否则她大概要在路上过年了。 晚上一家人守岁,围着小火炉包饺子,臧爸和蛋蛋熬不了夜便早睡了,夫妻俩腻在一块儿看春晚,钟小荷便跟臧傲说,她总觉得这个林一梅怪怪的。 “大年三十跑来一趟,就为了说几句话,而且……说不好,反正我就是觉着她哪儿不太寻常。” 一般千里迢迢来感谢救命恩人,似乎不应该是这番表现,相对于表示感谢,这个林一梅似乎对臧傲和臧爸更感兴趣,她似乎很了解臧家的情况。 臧傲说:“态度是有些难捉摸。不过无所谓,听说她女儿手术很成功,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康复了,可能就是想表示一下感谢吧,她真要是能帮忙找到好的医生,不管我爸的腿能不能治好,我心里也少了份遗憾。当初爸腿伤的时候,我正在读高中,也照顾不上他,没去过大医院,家里穷,他也怕花钱,为这个我心里一直都愧疚。” 钟小荷想想,也是,臧爸的腿真能治好,他晚年也能有更好的生活质量。 年节跟前冷,这老房子没装空调,钟小荷不自觉地又往臧傲怀里靠了靠,臧傲索性把她整个儿搂紧怀里,两人相拥着一起迎接了新年十二点的钟声。十二点一过,外面潮水般的烟花爆竹声,臧傲笑着吻上她。 “媳妇儿,新年好。希望这样相守过年的日子,我们再过六十年。” 六十年?哈哈,钟小荷想象着一对老得走不动的老头老太太,他这样瘦高的个子该会弓腰驼背了吧? 偷笑。 过了年才刚初六,林一梅便打来电话说,已经联系好了某大医院的骨科权威教授,希望臧傲尽快带着臧爸赶到北京去。 夫妻两个商量之后,臧傲把公司的是交托给刘明杨和蒋旭,自己带着臧爸登上了去北京的飞机。 钟小荷自然不能跟着去,她需要留下来照顾蛋蛋,打理生意,夫妻俩领了结婚证才二十几天呢,看来要分开一段时间了。两个人当时还没预料到,这一分开,就遥遥无期。 ****************** 臧傲带着臧爸一下飞机,林一梅已经等在机场了,接了他们父子,车子便一路飞奔,臧傲隐隐有些诧异,就问道: “我们直接去医院吗?”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林一梅笑着说,“他已经等了你这么多天了。” 臧傲略略思索,便以为会是带他去见他捐献干细胞救的那个叶红羽,没想到车子开进了一处大院,很古朴的房子,在臧傲的疑惑中林一梅推开一间书房,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迎出来,望着他们父子,一行老泪就潸然而下。 臧傲看着那老人,心念转动,隐约便也明白了几分。 那老人跟他们父子,也并不是很完全相像,然而那种血缘传承的印记,却不难看出来。 “臧傲,你知道为什么你跟我女儿骨髓那么匹配?因为我是你姑姑,她本来就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表妹啊。”林一梅站在臧傲身边,看着走过来的老人说。 似乎很多事一下子就变得合情合理,当年那场著名的大战役,改变着许多人的命运,战役胜利了,丈夫带着自己的部队势如破竹一路南下,战乱中妻子不得不把八个月的幼子寄养在当地老百姓家,约好了多说一年少说两三月,就会回来接孩子,夫妻两跟着不同的队伍南下,然而妻子却连同很多同伴一起,牺牲在炮火之中,甚至来不及告知丈夫幼子的去向。 战后丈夫想要寻子,去只知道大体的区域,连具体村镇,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找过,然后也就放弃了。 后来的故事大概也不难推测,几年后丈夫再婚,生了女儿林一梅,戎马一生不能说统帅三军,却也算是颇有些影响力的人物了,老伴儿病故后,林家除了女儿和外孙女,便没了其他后人,也没再兴起想寻找失散幼子的想法,战乱中失散的人何止他们,又何从找起? 再后来外孙女病了,幸运的是找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毕竟不是普通人家,就像林一梅说的那样,林家不会轻飘飘说个谢字,却也不会随便让人挟恩情贪婪求报,林家便对捐献者做了些调查了解,然后林老爷子看着资料上的照片出神:这年轻人神态间总有几分熟悉的感觉,臧爸年龄对得上,地区也对得上,偏偏骨髓也相配,让老爷子想不激动也难了。 既然要捐献骨髓,找到检测标本自然不难,在臧傲完成捐献的时候,一份血液标本也送到了林家。 结果自不必言,林老爷子把一份血缘鉴定报告放在臧傲面前,激动难抑。 林家没绝后啊,林家有儿子,林家有孙子,并且林家的孙子还是气宇轩昂有能力有作为,林家后继有人了。 钟小荷如今觉得,臧傲的经历,足可以拍一部传奇版的电视连续剧了。 臧傲,是不是就要改叫“林傲”了?啧啧,看来姓什么很很重要,怎么感觉臧傲变成林傲,立刻便多了几分高大上的感觉。 钟小荷对臧傲找到亲人没意见,对林家煞费周折把父子俩弄到北京去也没意见,她有意见的是,除了电话,她从那以后就没见到臧傲了。臧爸的腿经过会诊,说是能治,很快就被安排去国外手术,进行康复治疗,臧傲自然是要陪着去,这一去就是小半年。 钟小荷恢复了跟蛋蛋的“二人世界”,每天里她照旧吃饭,睡觉,养儿子,轻松惬意的小日子,蛋蛋要上幼儿园,她的时间就变得无聊了,于是钟小荷在短短半年里把她的“宝贝蛋孕婴连锁”开遍了本省的所有地级市,并开始在其他省区推开,很快便又在上海开了两家连锁店。 她只做中高档产品,就是要打造“宝贝蛋”这个金字招牌,她就是要让越来越多准妈妈和妈妈们把“宝贝蛋”看作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品质的保证。 现在,她开始琢磨,索性创办自己的童装品牌好了,还是叫“宝贝蛋”,专注做婴幼儿和小童装,让若干年后的小宝贝们穿“宝贝蛋”成为一种品质和时尚。 就这样!生活多美好啊! 除了偶尔蛋蛋会追问,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他没回来,都没人陪我打怪兽了。钟小荷马上说,来,妈妈陪你打怪兽。 话音刚落电话响起,臧傲隔着万里海空说,蛋儿,想爸爸了没? 想你才怪!钟小荷对着电话说,你放心吧,我们好着呢,刚吃完饭,正在打怪兽。 “爸爸,你哪天回来?” “哦,快了快了。” 国际电话,也不是每天能打的,渐渐的,蛋蛋重又习惯了跟妈妈一起的生活。 这家伙,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 臧傲没回来,钟小葵却突然回来了。 说话时已经进了早春二月,李明英忽然打电话来说,小荷,你赶紧去看看小葵吧,她在派出所,你赶紧去把她弄出来,你好歹不能不管她呀。 “她怎么会在派出所?”钟小荷真是惊诧了。她想象过钟小葵若干种现身的可能,可真没有想到过派出所。 “她……我也说不清啊,就是人家派出所突然打电话来,说在派出所呢,让家里去人。”李明英说,“你就在沂城呢,离得近,你赶紧去看看,我明天再叫小松去看看。” 好吧,好吧,钟小荷想起李明英的一句话,鼻子臭不能割掉扔了呀,有时提到小葵,李明英也是又气又恼,小葵一走几个月,连个电话都没给家里,李明英不止一次说,这个闺女就当没养,可一听到闺女有事,第一个念头还是着急帮她。当妈的,有什么办法呢? 钟小荷按着李明英给的名字,找到了一个地处城乡结合部的小派出所,她一说找钟小葵,接待的民警就飞快地瞅了她一眼。 人的确在派出所,拘留三天,罚款一千。 犯的什么事呀? 公共场所滋事,破坏他人财物。 呃…… 当初钟小葵跑回沂城之后,自然是直接投奔她那个“高富帅”,而那人也的确没让她失望,很快就给她租了房子,两人过起了甜甜蜜蜜的同居生活。那男的每天去上班,偶尔也开着辆轿车带她去兜风,甚至许诺等做通了父母的工作,就娶她回家。 他说,他父母反对啊,因为她只是个农村姑娘,初中文化,连个工作都没有。他们那样的上流家庭,父母会反对也是人之常情。 一转脸他就信誓旦旦地说:“可是我只喜欢你啊,你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你放心,我父母就我一个儿子,最终还不是得顺着我?只要我们坚守爱情,顶多几年他们拆不散我们,知道我们真心相爱,肯定就接受你了。” 钟小葵于是憧憬着成为豪门少奶奶的日子,豪车珠宝,司机保姆,名牌衣服鞋子堆满柜子,那男的也十分宠她,会哄人,会说话,愿意给她花钱,处处顺着她,蜜里调油的小日子。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几个月,渐渐地那男人没那么哄着她了,开始训斥她:你这样每天呆在家里,睡觉打扮看电视,连个工作都没有,我父母怎么看得上你? 钟小葵不是没想过找个工作,起码在男人面前能硬气些,可她是要做少奶奶的人,脏活累活没面子的活,她怎么能去做?初中文化,也没人请她去当总经理啊。 偶尔被男人数落一下,钟小葵能忍受,他们有爱情,男人数落也是为她好不是?可渐渐地男人开始短她的钱花,似乎男人自己财政也开始紧张了,这钟小葵就忍受不了了,她没有工作,每日里好吃好穿,缺钱花的日子实在是没法熬,于是两人开始吵闹,那男人就解释说,父母反对他们的事,限制他的花销,想逼他离开她,便又把原因归咎到钟小葵身上去了。 由俭入奢易,再从悠闲富足的享乐日子过回辛苦的生活就太难了。 然而钟小葵却从来没怀疑过这男人本身。直到有一天,男人的老婆带着几个人抄了他们的小巢,钟小葵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被骗了。 很经典的情节。那男人不光不是未婚,家里有老婆的,也不是二十八岁,而是三十三岁,孩子都上小学了。这男人是标准的凤凰男,岳父家十分有钱,有公司,孩子在省城上小学,老婆平时都住在省城,大约这男人平时在老婆跟前也是个受气的货,被岳父安排到沂城工作之后,离了老婆的眼,便大着胆子玩起了花花肠子,做了个寻花问柳的贱人,直到遇上了钟小葵,便索性租房子偷偷养起了小三。 就这样,嗯。 可怜的是钟小葵当了几个月的小三玩物,自己居然还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凤凰男的老婆自然不好惹,那女人带着人把丈夫偷养小三的爱巢砸了个稀巴烂,指着钟小葵的鼻子一顿好骂,然而女人也还算分得清是非,没再过为难上当受骗的钟小葵,而是转身把偷嘴的丈夫一通耳光扇成了猪头脸。 “我给你吃,给你喝,给你工作,几乎养着你全家,现在你还要拿我的钱养小三?养着你还不如他妈养条狗,养条狗它吃饱了还冲我摇尾巴呢……”那女人指着男人破口大骂,凤凰男再也没了昔日高高富帅的风采,抖抖索索赶紧跪下了。 那么钟小葵又是怎么进了派出所的? 钟小葵重重地一头撞在了南墙上了,该回头了呀,可是她心里气不过啊,她撞了南墙,她跌了跟头,怪谁?钟小葵当然不会怪自己,她觉着都怪那个贱男人。 住处自然是没了,钟小葵狼狈的在小旅馆窝了几天,没钱,没工作,想回家去却又觉着实在没脸,不能衣锦还乡就算了,弄成这副样子回去岂不是要让人笑话?又气又恨的钟小葵闯进了男人所在的公司,抄起椅子一通乱砸,彪悍泼辣发挥了个淋漓尽致,于是人家公司报了警。 就这样,嗯。 于是钟小荷掏了一千块钱罚款,从派出所把钟小葵保了出来。一个民警领着垂头丧气的小葵进来,随手一指:“在这儿签个字,跟你家人回去吧,好好一年轻姑娘,可别再作了。” 钟小葵这会子反倒显得十分平静,没哭没闹,再多哭闹也该哭够了,她一直低着头,默默地签了字,默声不吭跟在钟小荷身后出了派出所,在钟小荷示意下坐上车,从始至终一言都没发。 看小葵这副样子,钟小荷自然也不敢留她在自己家里,便直接从派出所开车把她送回了李花镇。 ☆、65|很充实 钟小荷从派出所领出了小葵,便直接把她送回了李花镇,她实在也是没别的法子了。 平常李明英跟小松都住在镇上超市,钟小荷自然是一路回到镇上。一进门,李明英就眼泪汪汪拉着小葵,连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啊?小葵,你没啥事吧?怎么会弄到派出所里去?里头有没有人欺负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省点心呢……” “你说完了吧?你吵吵什么呀?你是巴不得外头的人都知道我倒霉了是不?”小葵烦唧唧地甩开李明英的手,挂着脸扭头往里走,迎面遇上了小松。 “二姐,你别太过分了啊!那是咱妈,她担心你哭了这半天了,你说什么混话呢?她难道不希望你好?” “你闭嘴!轮到你数落我了?”小葵立刻把怒气转向小松。 小松手一抬,直指着小葵的额头说:“二姐,你自己跑出去,几个月一点音信都没有,就算你倒霉也是你自己作的,还到家就混四发火,谁欠你的不成?有本事你再跟妈咋呼几句,你看我能不能揍你!” “哎呀,你们亲姐热弟的,就不能别闹!”李明英忙得又去拉小松,嘴里劝道:“小松,你二姐心里也不好受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钟小荷摇头叹息,李明英反倒这么劝小松了,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就算心疼小葵出了事,也不能这样啊。 李明英从小葵嘴里问不到什么,又过来拉着钟小荷问:“小荷,你跟妈说,到底发生啥事了呀?怎的还闹到派出所去了?” “她……唉,妈,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还是问她自己吧。”钟小荷说,“我现在把她送回来了,妈你这阵子多看着她点儿。” “姐,你什么意思你?我现在倒霉了,我让人下眼看了,我过得不如人了,你心里畅快了是吧?”小葵立刻就把枪口转向了钟小荷。 ”小葵,你说什么呢!她是你姐,你出了事,还不是她跑去帮你?”李明英气得又骂小葵,“你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 “小葵,你怎么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啊?”钟小荷火气也上来了,真想一巴掌扇过去,想想小葵的确也够倒霉的了,钟小荷压了压火说:“小葵,你自己也不想想,除了家里人,谁能真正关心你?你出了事,还不是家里人最着急?妈担心的要命,让我赶紧去找你,结果呢?你来到家就冲一家人发泄乱叫,就因为那是你妈,是你姐姐弟弟,就活该容忍你跟着你挨折腾?” 小葵恨恨瞪了钟小荷一眼,拿袖子一擦眼泪,直冲冲地往楼上去了。李明英拉着张椅子坐下直叹气,小松过来问道: “大姐,到底咋回事啊?” “……她让那男的给骗了呗。当初说她她哪里听?那男的有老婆有孩子……”钟小荷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她一说完,李明英便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失声痛哭起来。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是个苦命啊……这往后她可怎么办啊……” “妈,事情都已经出了,你也别光这么哭了。”钟小荷说,“自家人知道就罢了,这事还真不能张扬出去。关键是小葵她自己得知道悔改,踏踏实实的才是正经做人。她还这么年轻,自己能踏实下来了,才能走对路。” “妈,你该拿硬也得拿点硬,二姐这个性子,真不能再由着她了。”小松说,“反正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要是二姐再自己作死,我非揍她不可。” 李明英还在呜呜地哭,钟小荷递了张纸巾给她,说:“妈,你还是去看着点小葵吧,这阵子也别让她乱跑出门了,还是得多劝导她。我这忽然间跑来的,四点半还要接蛋蛋放学呢,我不能多耽误就先回去了。” 李明英听了她的话,就赶紧往楼上去了,小松送钟小荷出了门,低着头一副烦闷不乐的样子。 “大姐,你说二姐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咱家没这样的人呀!”小松嘀咕着,“弄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她怨谁呀?回来家反倒大呼小叫的,我看她呀,就是个不长记性的。” “该长长记性了。”钟小荷说,“她这么大人了,自己不长记性,谁还能帮得了她?” 她叹口气,亲昵地推了下小松的头,便打算上车离开,小松却又趴在车窗上问了一句: “大姐,大姐夫他……还没回来呢?” 看着小松闷闷的样子,钟小荷其实知道这个弟弟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自己跟臧傲的婚姻再出个什么变故罢了,她笑了笑,伸手拍拍小松胳膊说: “小松,你记住,很多事情顺其自然好了。我本来很相信他,可这么长时间过去,我心里也想了很多,随他去吧,我有生意,有儿子,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就算离开他,我也照样硬气地过自己的日子。” 她相信臧傲,可两世为人的经历告诉她,万事万物都是会变化的,所以,他是她的爱人,是她并肩前行的伴侣,但他并不是她的天,不是她的一切,无论如何,她都会坚强独立,快快乐乐过自己的日子。 “大姐夫……他不是那种人,估计就是他爸治病他离不开。”小松说,“大姐,你也不能就这个态度,难得遇上大姐夫对你这么好,你总该多跟他联系,兴许他就快回来了。” “大姐心里有数。”钟小荷温和一笑,“你呀,不用担心我的事情。这阵子多注意你二姐,好歹是咱家人,别让她再出什么事情。” ****************** 钟小荷匆匆往回赶,看看时间,担心不一定能及时赶到接蛋蛋了,只好拿起手机找陶敏求助。 “陶敏,我老家这边有点事情,怕赶不上四点半接蛋蛋了,你能不能分开身帮我先接一下?” “行啊,我没事儿。回头让刘明杨接浩浩,我去接蛋蛋。” 浩浩和蛋蛋不在一家幼儿园,钟小荷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麻烦陶敏的。可虽然她也认识其他邻居之类的,拜托别人却又不放心,放了学让老师帮着多照看一会子倒也可以,但钟小荷又不愿意,试想放学了看着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高高兴兴接走了,被撇下没人接的孩子该是很不安的。 钟小荷匆匆开车赶回家,果然是晚了些,陶敏已经接了蛋蛋,打电话说正在她家附近的小公园里玩。 “你直接开车过来吧,正好送我去跟浩浩汇合,咱俩今晚上去吃烤肉去。”陶敏笑着追加了一句,“你请客啊,你比我有钱。就咱俩带孩子去,不要那个臭刘明杨。” 钟小荷轻笑,陶敏在家是个懒做饭的,臧傲走了以后,蒋旭毕竟还要上班,刘明杨管着公司,事情就更忙了,随着公司业务发展起来,应酬便也多了,为此陶敏没少哀怨过。 男人没应酬,女人要哀怨,男人应酬太多,女人更哀怨,这话是陶敏自己说出来的,几个女人能忍受丈夫没完没了的应酬啊! 于是钟小荷开车到小公园去接了陶敏和蛋蛋,再赶去跟刘明杨碰头的地方接了浩浩,两个女人便带着孩子去了一家烤肉馆。这家烤肉馆比较干净整洁,布置得别出心裁,桌子很矮,没有椅子,客人坐在松软宽大的坐垫上,很有气氛的感觉。 吃烤肉,陶敏还提议喝点啤酒来着,钟小荷开车不敢喝,陶敏便说自己喝也没意思,跟着俩孩子喝饮料。这家的烤肉地道,调料很有独特之处,吃起来十分的香。 “哎,蒋旭正闹离婚呢你知道吗?”陶敏问她。 “蒋旭闹离婚?不知道啊。”钟小荷想说,臧傲不在家,她跟刘明杨和蒋旭就没有什么接触,自然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嗐,别提了,他俩吧,本来就是经常闹离婚,他老婆那人,总把离婚挂在嘴上,好像拿离婚吓唬人似的,这话说多了伤感情,这阵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蒋旭反倒闹上了,一心要离婚。” 蒋旭主动闹离婚?钟小荷就问:“因为什么呀?” “他们夫妻的事,谁说得清?蒋旭说他老婆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经常打击他,嫌他这嫌他那,觉得是蒋旭高攀了他们家。现在蒋旭惹毛了,拉着他老婆要离婚,很多人都觉着他工作上靠了岳父家的关系,现在蒋旭不光闹离婚,还提出要辞职了,说要跟那女的和岳父一家划清界限。” “真要离呀?孩子小,只要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为了孩子真不该轻易离婚。”钟小荷说。 原则问题,自然是指的俩人中哪个出轨之类的了。 “嗐,谁知道有没有原则问题。现在是蒋旭动起来真格的,他老婆反倒不撑劲了,又不肯离了。不肯离了你倒是跟男人服个软说个好话呀,她偏不,她让娘家人轮番的去压服蒋旭,我看越弄越糟糕了。当初蒋旭跟他老婆结婚,我们就不太看好,那女的漂亮是挺漂亮,可总喜欢端着*的架子,不太瞧得起人的样子,他岳父一家子也都那样,觉得他们家高人一等,多了不起似的。”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蒋旭当初还娶了呢?人毕竟是复杂的动物,蒋旭老婆漂亮,有关系有门第,估计换给哪个男人也不一定能抗拒得了,蒋旭刚毕业分配的一个青年人,心甘情愿也正常。恋爱的时候觉着漂亮高傲那是公主,可天长日久过起日子来,柴米油盐磋磨中不能互相体贴,就冷暖自知了。 *?钟小荷心说,一个副县长的女儿,还是退了二线的,在这个小地方就自命“*”了,那臧傲身后的那个林家……估计也是压根没看起过她钟小荷的吧。 至于蒋旭辞职,却是早就在钟小荷意料之中的事,钟小荷觉得他还真未必是因为要证明什么给岳父家和其他人看,说我不依仗你们家关系了。 要知道,随着他们公司的迅速发展,蒋旭那点不咸不淡的工资,和他那个人际复杂的单位,真的是无法再吸引蒋旭了。这也未必就不是他主动要离婚的深层原因,这男人硬气了,大约就无法忍受老婆整天的打击轻视了。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爱情是什么呀?爱情是美好的是浪漫的,生活是繁琐的是实际的,关键不管爱情还是生活,都是相互的。 说这话两个星期之后,蒋旭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孩子判给了他老婆扶养。而更劲爆的消息是在两个月后,农历四月末,蒋旭又结婚了,娶了个二十四岁的小职员,比蒋旭整整小了七岁。两人结婚比较低调,也没大操大办。那女的算不得多漂亮,不过性子温柔甜美,一张巧嘴很会说话。 两个月。至于两人之前是不是就有点那什么,人家俩自己不说,别人也不知道啊。 钟小荷跟臧傲在电话里聊起蒋旭离婚结婚的事情,就轻松随意地说,你看,结婚离婚也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换个人合伙吃饭而已,听说民政局现在离婚的都要排队呢。 “每个人的选择都有他的理由,这不过是蒋旭的自己的私事罢了。”臧傲说,“你呀,已经够忙的了,能闲着就琢磨点吃的喝的玩的,跟陶敏带上孩子去逛逛街吃吃饭,你管他那些闲事呢!” ****************** 也就是在两个月后,钟小葵再一次回到沂城,这次她没再要求到钟小荷店里做店员,说是怕以前相熟的店员们问起来之前那些事,而是让钟小荷帮她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我呆在李花镇也没意思,总不能一直让家里养着,超市有小松和妈,还用几年小松就要找对象?我留在家也不是长久的法子。” 她这是幡然醒悟了?钟小荷心说,只要你能懂点事就好啊,于是很快帮她找了个纺织厂的工作,报名,交了一百块钱报名费,钟小葵只上了一天的班,不愿意去了,找到钟小荷说,姐,那活儿我真干不了,太累了,你看我这脚都要走的肿了。 一分钱工资没挣,一百块报名费就这么扔了,钟小荷暗暗叹气,就跟她说,你看你自己想做点什么吧?轻松挣钱的工作,我真没那么大本事找。 钟小葵闲散了几天,给自己找了个超市收银员的工作,也算是有工作经验吧。 钟小荷就在这个人间四月天,悄悄卖掉了手上两支长期持有的股票,接手买下了一家经营不善的服装厂,招兵买马挖人才,开始创办自己的“宝贝蛋”童装品牌。她对原来的服装厂进行了一番大力整顿改造,聘请的设计部主任也是一位年轻的妈妈,叫张苗,因为生孩子辞职在家两年没出来工作,钟小荷很喜欢她的设计风格,色彩暖萌,动感十足,讲究用料舒适,或许妈妈们才能设计出最适合孩子的童装来。 张苗加入“宝贝蛋”之后,十分认同钟小荷的品牌理念,也感受到了钟小荷的大手笔和魄力,很快又给她的设计部拉来了自己的两个搞服装设计的朋友,也是两位年轻妈妈,公司创办初期,很亲切随意的氛围,蛋蛋不上幼儿园的时候,钟小荷也会带蛋蛋去玩儿,设计师妈妈们也就偶尔会带着自家宝宝来玩,顺便拿宝宝们当免费好用的小模特,产品设计部成了妈妈和宝宝们的天下。 “宝贝蛋童装”怎么卖?这个还真不用多做他想,钟小荷自然是打算以专卖的形式来保证品牌形象,并且她也有现成的途径,直接放到她的“宝贝蛋孕婴连锁”去卖就行了,她没打算再去拓展什么销售途径,随着连锁店的发展,她的“宝贝蛋童装”自然也会走向更大的消费市场。 很充实的日子,女人,果然还是有一份事业的好。 ☆、66|媳妇儿 临近端午节,沂城的大街上卖彩线的小商贩就又出现了。这样小生意很简单,商贩手拿着一个木架,几根平行的横木条绑在圆木棍上罢了,木架上挂着一绺一绺的彩线,红黄蓝白黑,还有各种彩线绕成的小香包之类的装饰物,都是些端午节习俗的东西。 传统地道的端午节香包,香包里包着艾叶、香料之类的东西,闻起来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儿,跟香水不同,这香味儿据说是能驱虫的。 钟小荷在一个卖彩线的老人跟前停下了车,各样彩线都买了几根,预备明天端午节给蛋蛋系在手腕脚腕上的,看着各种小香包精致漂亮,就又挑了几个,打算挂在房子里应个景儿。端午时节也正是栀子花开,旁边不远就有个妇女提着篮子在卖,很舒服的花香味儿,才五毛钱一朵,钟小荷便又买了一包,这东西拿回去放在浅盘子里浸着,满屋子清爽的花香。 想起去年的端午节,臧傲跑来要她“收留过节”,被小葵突然一闹,两人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开始了这段恋情,居然已经一年了。相恋一年,结婚领证半年,转眼又到端午,臧傲离开也有五个月了。 五个月,臧傲和臧爸人在国外,先后两次手术,再就是疗养复健,林家并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和蛋蛋,也没有一句话的联系。果然不是普通的人家,不认可,不承认,却不会样子难看的上门叫嚣,当她不存在一般,压根就没理会过。 钟小荷如今算是看明白林家的策略了,空间的阻隔和时间的流逝,总是能改变很多东西,身边的人事物都在改变着,甚至没有谁出面来扮演拆散的角色,或许,他们自己就冷却了,忘却了吧? 林老爷子高明啊! 钟小荷摇头轻笑,她没那么多时间感慨的,她得赶紧去接儿子。钟小荷一路开车进了绿园小区,时间正好差不多,先去幼儿园接了蛋蛋,母子俩一路嬉闹说笑着往家里走。 “妈妈,你等等。”蛋蛋停下来,在裤子口袋里掏啊淘,掏出一块小肉饼,献宝似的给钟小荷看。 “妈妈,这个小肉饼可好吃了,今天老师发的,我不舍的吃,咱俩一人一半。” 乖儿子,可真暖心!要知道对于一个小吃货来说,“不舍的吃”是个多么艰难的决定。钟小荷抚摸着蛋蛋的小脑袋笑了。 不过,钟小荷看看蛋蛋小手里金黄的小肉饼,小孩子淘气爱玩,放学出来小手还没洗,直接装在裤子口袋里的小肉饼……呃,吃还是不吃呢?蛋蛋自己没舍得吃给她留的,不吃,小宝贝会不会失望?吃吧,似乎需要勇气啊。 蛋蛋可不管这一套,钟小荷还没来得及决策呢,蛋蛋张开小嘴就咬了一口,不大的小圆饼上立刻出了个小月牙儿,小家伙举起剩下的饼,笑嘻嘻地说:“妈妈,喏,给你大半。” 钟小荷弯腰低头,二话不说就咬了一口,她看着蛋蛋笑着,吞下嘴里没尝出什么味道的小饼子。细想想,或许并不是幼儿园的肉饼多么好吃,而是幼儿园里平常吃点心都是蛋糕、面包的多,少有吃肉饼,小朋友们觉得新鲜稀罕吧。 钟小荷领着蛋蛋爬上三楼,掏出钥匙开门,一边拔钥匙,一边听到手机响了。她从容的拔掉钥匙,推门,拉蛋蛋进去,关门,手机很有毅力地响着,钟小荷才顾上掏出手机。 臧傲打来的。 他声音轻快地问,小荷,明天端午了,包粽子了没? “没呢。”钟小荷说,“忙的顾不上。” 童装厂开始生产了,连锁店开到省外了,她带着几个渐渐培养起来的骨干人手管理这么大的摊子,真的是不行啦,于是钟小荷索性正儿八经成立了她自己的公司,组建成立各个职能部门,管理“宝贝蛋”的相关产业。 这些事情,臧傲多少是知道的,两人通电话时会聊一些。他笑着说:“你呀,忙了还可以买粽子吃,我这里估计也买不到粽子,这个端午节怕是吃不着了。” 钟小荷知道,臧傲此时正在威斯巴登陪臧爸,德国一处著名的温泉疗养胜地,臧爸手术结束之后,这几个月里可是游历了欧洲不少地方。粽子,估计是不容易吃到了吧。 他怎么还能想到粽子呀!钟小荷悠然地说:“我要是你,别说粽子了,估计姓什么都玩得忘了。对了,你现在到底姓什么呀?” “说什么呢!”臧傲好脾气的笑,“你要是真对我的姓有意见,那我跟你姓钟,行了吧?” 姓钟?呿! 聊了几句,电话换到蛋蛋手里,也不知臧傲说了什么,小家伙嗯嗯了几声,挂了。 钟小荷在等,等待着一切皆有可能的变化。她甚至盼望着能像电影小说里那样,打哪儿跳出来一个人,拿着一张大支票对她说,给你一千万,你赶紧离开臧傲,嗯,一定是比较有意思的体验。 ****************** 第二天端午节,钟小荷带着蛋蛋回李花镇过的。她回去不光过节,主要是要把超市正式转手给小松。反正顾不过来,超市她现在很少过问,小松十七了,她相信这个弟弟能够踏踏实实的把超市做好,几年内养活他自己和李明英,盖房结婚成家还是绝不成问题的。 谁知道她才刚进家,小松一见面就告诉她,李老爷子过世了。 过世了? 去年入冬之后,诸如“李老爷子怕不行了”的说法钟小荷已经听到好几次,儿孙们早在大半年前就开始准备后事了。结果呢?节前她和臧傲回老家办喜宴的时候,李老爷子还喝了一小杯喜酒呢。当时小松还说,老爷子熬过这个冬天,春暖花开就该好了,没想到这次竟真的就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晌午。”小松说。 虽说人年纪大了终究有那么一天,钟小荷心里还是有些沉重。李老爷子多好的人呐,对谁都一副热心肠。钟小荷刚搬到这儿住时,老人家每天早上早早的就坐在楼前拿着收音机听戏曲,每日里以逗蛋蛋玩为乐趣,旧日情景历历在目。 老爷子这一走,李老奶可就落了单了。 钟小荷看看隔壁李家的房子,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小松看穿了她的心思,忙说:“昨天一大早老爷子自己说不太好,非要让儿子把他弄回老宅去,当时看着还行的,没想到晌午时候就真走了。这会子李家人都在老宅那边,殡事在老宅办的。” 当地农村有个讲究,说是送过殡的房子,三年内不能用来办喜事的,老爷子早就交代过了,身后事要回老宅去,怕死在这边新楼房里耽误了孙子结婚。其实听说他孙子还没对象呢,百日孝内是不大可能结婚了,不过孙子辈守孝一年,是可以结婚的。若是儿女,则一定要守孝满三年才行。 钟小荷想,臧爸和臧傲都不在家,她如今是臧家的媳妇,再说李家老公母俩对她不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吊孝的。于是就交代小松帮她准备一下,她要去送送老爷子。 小松很快去专卖殡葬用品的店里,给钟小荷买了一刀火纸,钟小荷怕丧事哭哭啼啼吓了孩子,就把蛋蛋交给小松看着,自己拿着火纸,往李家老宅的方向去了。大老远就看得见高耸的门柱,高粱杆子扎成的,大门旁一边一个,飘荡着白幡,上头各立着一只白纸扎的仙鹤。 钟小荷进了门,红着眼睛来到灵前磕了个头,马上便有李家家族的妇女搀她起来,一个少年托着长长的孝布过来,单膝给钟小荷跪下,这叫“承孝”,钟小荷便双手接过孝布,回到灵前又磕了个头,把孝布顶在头上。 “大姑呢?”钟小荷问。结婚后按着臧傲,她改口叫大姑,尤其在丧事上,称呼是不能随便的。 有人就拉着她去了隔壁的屋子,李老奶正坐在屋里,看起来神色如常,看见钟小荷来了,甚至露出一个微笑,起身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拍着她的手,反倒安慰她起来。 “这么大年纪了,也早该死了,你别难过。他走我头边,倒是他的福气了,剩我一个人还得熬着,也不知哪天才能死。” 钟小荷心里顿时有些悲凉,少来夫妻老来伴,老夫妻俩一直感情很好,突然走了一个,剩下一个日子就过得孤单了。 “临走前几天还念叨傲子呢。”李老奶说,“说傲子照顾他好些年呢,可惜临了没见着。蛋蛋妈,傲子他爸那病治得怎么样了?” “手术都成功了。听说离开拐杖自己都能走了,不过老伤太久,还需要做复健。”钟小荷说,便又宽慰了李老奶一番,劝她多注意自己身体。 从李家老宅出来,钟小荷心情总有些低落,她慢腾腾走在村前的小路上,对着熟悉的田野山岭站了一会子,忍不住拿起电话打给臧傲。 臧傲走后,她很少主动打电话过去,都是臧傲打过来的多。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一个十分悦耳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请问我是哪位?钟小荷心说,你说着地道的中国话,应该也认得中国字吧,他手机上难道没有备注?钟小荷记得臧傲的手机上,是把她的号码存做一个“荷”字的,还是他后来又改了备注的名字? 钟小荷顿了顿,说道:“我姓钟,这个号码应该是臧傲的吧?” “臧傲?啊,你说林哥哥?他正在泡温泉,手机放在这儿。”那女人轻柔动听的声音说,“你找他有事吗?” 林哥哥?还特么宝姐姐呢!钟小荷顿了顿,悠然说道:“你是……他女朋友?” “啊。那个……您哪位?” “你声音真好听,人长的肯定也很漂亮。”钟小荷幽幽地来了一句。 “谢谢。”那女人说,再一次问道:“请问您哪位呀?” “啊,我是他媳妇儿。”钟小荷笑了笑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帮我转告一声,让他有空打过来。” 说完钟小荷也没再等对方反应,就挂断电话,转身继续慢腾腾往家里走,隔了半分钟的样子,臧傲打过来了,声音听起来很是轻快,问她:“小荷,怎么会打电话给我?今天端午节呢,你在哪儿?” “你刚才做什么呢?”钟小荷问。 “我陪爸泡温泉,给他按摩呢。手机放在外头,听到响铃了,我一下子出不来。”臧傲说,随即追问道:“怎么了?” “刚才谁接的电话?”钟小荷问,“声音听着真舒服。” “跟着我们的翻译,她在外头等我们的。”臧傲说,“也是中国人。你知道,爸一句外语也听不懂的,我也不比他强多少,不过我这几个月,还真学了不少口语呢。” “嗯。”钟小荷淡淡地说,“你的翻译感觉很年轻,人一定也非常漂亮。她刚才说是你女朋友呢。” “瞎说!”电话那端臧傲立刻说,顿了顿,像是在走动,又说:“小荷,你这么聪明的女人,才不会听一句瞎话就当了真。” “那我要是还就信了呢?” “信了?”臧傲顿了顿,说:“那你等着,我让她自己跟你说清楚。” “算了吧。”钟小荷不急不慢地拦住他,“欲盖弥彰你知道吗?她一口一个林哥哥,那声音我听着都酥了。” “小荷,真不是那样,她给我们当翻译也才不到一个月,平常都叫我林先生的。”臧傲说,“你要是真上心了,我现在就把她叫过来。” “算了,我不想听。”钟小荷说,“人嘴两层皮,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人的嘴了。” 比如谎言高手郑广涛。 “小荷,你今天心情不好?为了这个?” “不是啊。我刚从李大姑家的老宅出来,李家老爷子昨天过世了,我刚才去吊孝了。” “……过世了?”臧傲沉默了一会子,轻叹,“临了我都没能见着。” “生老病死,很多事不过是人之常情。”钟小荷说,“时间不会停下来等你。” “小荷,爸现在定期做复健,我等会跟他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安排。”臧傲的声音平和安静,“我会尽快回去。” “回来?”钟小荷半天又问了一句,“能行?” “我想,我也该回去了。”臧傲语调轻轻扬起,“小荷,你是不知道,刚才那个,已经是他们给我安排的第三个陪同翻译了。巧的还都是中国人,都是年轻姑娘,还都跟林家有些渊源,有一个还是专程从国内飞来的。我要是再不回去,刚才那个又该再换了吧!” ☆、67|好对付 “这已经是他们给我安排的第三个陪同翻译了。我要是再不回去,刚才那个又该换了吧?” 什么鬼? 钟小荷真的愣了半天。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当*啊,古代皇子选妃也不过就是这德性了吧? “嗯,我要是你,我就不回来了。”钟小荷心情复杂地扁扁嘴,神来一句,“三个全留下。” “小荷!”电话那端臧傲无奈地叫着她,“我其实早察觉了,可我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因为我爸的腿伤,我心里一直愧疚,一听说能彻底治好,就立刻决定陪他来治疗了。我第一次出国,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一直都是他们在安排,晕头转向就被送到英国,到英国以后我爸经历了两次大的手术,然后是定期做复健,我总不能丢下我爸自己跑回国去。我爸年纪大了,身体又这样,我就当是这几个月好好陪陪我爸,算是弥补这些年对他的遗憾吧。至于他们那些小动作,我一个成熟的大男人,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少了,不会那么肤浅,我信得过我自己,你也一定要相信我。” 给臧爸治病是真的,可林家隔开他们,故意把他圈在国外的用意也是真的。 钟小荷默默听着,撇撇嘴,心说我要是真对你不信了,就不会还跟你在这儿通话了。可是这世界就这么个样子了,臧傲他一个正常的男人,被送到纸醉金迷的欧洲小半年,身边还有心怀鬼胎的年轻女人陪着,想要人半点儿不质疑也难啊! “你陪你爸治病是理所当然,我一直支持的。”钟小荷说,“至于别的那些,你就心安理得接受了?我看你明明是逍遥舒服的很嘛。” “小荷!什么叫逍遥舒服!”电话那端臧傲似乎失笑了,“他们可以不声不响搞这些小动作,我也可以默默证明给他们看,证明我们的感情。我没跟你坦诚过这些,也是怕你担心生气,不过我跟这边地医生交流过几回,我爸的腿基本上已经好了。我打算近期回国。” “多年的骨伤手术,后期复健听说很重要的。”钟小荷就事论事地说,“欧洲的医学条件肯定更完善一些,既然要定期做复健,你们现在回来,会不会对治疗有影响?” “我了解过了,如果这边医院提供完整的复健方案,爸现在的康复训练和理疗在国内应该也一样能做。起码最近这一两个月来,我们得日子看起来更像是四处游玩疗养。”臧傲说,“我会跟爸商量一下,离家久了,总在国外这么呆着也不是个事儿。” 林家既然能把他困在欧洲,也应该有能力保证臧爸在国内的治疗,不是吗? “我会尽快安排回去。”臧傲决定,“小荷,等我。问问蛋蛋,想要什么玩具没有,我给他带回去。” “嗯,那就先回来再说吧。”钟小荷结束通话。 为什么是先回来再说? 谁知道臧傲会不会继续“被阻”,谁知道回来又是个什么样子?谁知道林家还会出什么损招?起码可以预见,如果他们真要回到林家生活的话,日子难免要有膈应。 林家能调查别人,别人也能调查林家,钟小荷其实都不用怎么去调查,林家老爷子虽不能说妇孺皆知,可的确也算是一位颇有影响的人物了,甚至都不用百度。 林老爷子果然高明啊,不愧是戎马一生的老一辈,自然是玩熟了孙子兵法的,端看他跟自家孙子玩得这一手就知道了,调虎离山、瞒天过海、釜底抽薪、以逸待劳,美人计、连环计全用上了。高! 那又怎么样! 一切外因都是浮云,真正决定他们能否执手偕老的,还不是他们夫妻俩自己?能打败爱情的,常常都是爱情本身。 ****************** 钟小荷判断,臧傲说近期打算回国,即便顺利,总也不会太快。但挂断电话,她心情居然莫名好了一些,不论李老爷子的过世还是林老爷子的三十六计,凡事左不过顺其自然,她在乎的反正又不是林家,她在乎的只有臧傲罢了。 钟小荷心情见好的回到超市,跟小松谈起了把超市转手给他的事情。超市虽然一直是小松在管理,钟小荷给他的工资也比同等情况多了两三倍之多,但毕竟房子、资金都是钟小荷的,超市还是钟小荷的。转手给小松,也是钟小荷一直以来的想法。 钟小荷于是跟小松说,超市往后就算是你的了,至于房子——她当初建房,也是想着蛋蛋总算是在这李花镇上出生的,根还在这儿,杨玉花郑怀岭还在这儿,蛋蛋或许偶尔还会来这镇上小住两天,算作乡间别墅也是好的,所以,房子她还要留着。再说如今这房子留着反正也少不了钱不是? “这房子当初建的时候,我就说过是蛋蛋的,所以房子我不能说送给你了。给你一直用自然可以,要是你想自己建房,我手里还有这镇上几处地皮,可以给你一块。你如今都十七了,过两年也该找对象了,总要有自己的房子,自建房的话超市你也可以搬过去。” 小松低头说:“大姐,你处处给我想着,我也就说说心里话,这超市不是一个钱两个钱,地皮如今也一直涨钱,你这么一个送字,得多少钱呐,你一个人在沂城做那么多生意,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我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也不能再白白让你给我花钱。你要是把超市转给我,该盘货算钱就盘货算钱,你已经帮我那么多,我不能伸手白拿。我先借着你的房子用,继续开超市,这一两年内我估计我就能自己建起楼房来。” 钟小荷欣慰而笑,有这样的想法,才是自立自强的好打算。她便笑了笑说:“如今你大姐也不缺这点钱,就当是送给你做将来结婚的礼物了,你现在毕竟不宽裕,找对象结婚都要有用钱,将来你日子过好了,把这个家撑起来,把妈照顾好,就是给大姐最好的回报了。” 那一年端午节过后干旱,麦收基本结束,农村等着把下茬的玉米、地瓜种下去,正是急需一场好雨的时候,却一连十几天一滴雨都没下,不下雨,天气就干热,比往年热了很多,热的让人心浮气躁了。 钟小荷如今经常是泡在她才开始投产的童装厂里,万事开头难,开头最重要,所以她除了照管蛋蛋,大部分时间就泡在厂里了。这厂子本来是个中型的服装厂,做衬衫的,经营不善转手给了她,原有的工人她选用了一部分,又新招收了一部分,整个厂子很快就运转起来了。 天热,办公室虽然开了空调,却架不住人烦躁。一早晨钟小荷让人去买了些西瓜和冷饮来,休息时间给工人防暑降温。这是她自己厂里生产的第一批童装,质量绝对要保证的,因此既要管好工人,又要安抚和照顾好工人。所以此刻,她躲在设计部的办公室里跟设计师们吃着西瓜说工作。 看着车间里新送来的几件样品,钟小荷跟张苗等几个设计师商讨了一下,打算要推出一组产品图片,作为店堂广告,钟小荷还有计划要拍成画报的形式,这是“宝贝蛋童装”的第一批产品,她必须要争取让第一批产品就热销走红。 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她们的第一波广告,怎么拍? 男宝宝,她当然是还想让自家儿子来拍,不知是不是偏心的缘故,钟小荷总觉着她没见过哪个宝宝赶得上自家蛋蛋可爱。至于女宝宝,钟小荷其实就想在本厂职工家里选一个三四岁的,想想,他们自己的第一批童装,用他们自己的孩子拍广告,是不是特别有意义?用曾经一度的某句流行语来说,就叫做: 我们为自己代言! 可惜张苗的女儿太小,才一岁多,这么小的宝宝很难让她配合拍广告,不然的话,老板和设计师的孩子一起拍出的广告图片,大概是最具有特别意义的了。 臧傲来的时候,钟小荷正在跟张苗说广告小模特的事儿。 炎热异常的五月中,臧傲推开门,看着她扬起比阳光还明朗的笑容。 ****************** 臧傲回国的第一站是北京,飞机也没有直接到沂城来的呀,况且他先要安排好臧爸的事情。 因为要做复健,臧爸还要留在北京一段时间。 在北京短暂停留,臧傲和林老爷子有过一次深入的交谈。 林老爷子提都没提那几个特别的“陪同翻译”,更没有提为何几次阻挠他们回国,人老了就自然奸诈些,老爷子才不会承认这些小动作。避开跟孙子正面冲突才是上策。对吧? “这就要回去?才回国,我们总算都团聚了,你总该要陪我和你父亲几天。” “这阵子不是一直在陪吗?”臧傲平和的微笑,“再不回去,孩子都不认得我了。” 老爷子几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头。 “那孩子,不是咱们林家的。” “我跟他妈妈在一起,自然就该对他尽到父亲的责任。” 林老爷子顿了顿,聪明的回避了这个话题。 “先回去看一看也好。你这趟回沂城,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不打算回来了吧,我们在沂城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住习惯了,往后再说吧。”臧傲对上林老爷子的目光,坦然笑了笑,“有空我会来看您的,反正都还在中国,总不会在欧洲那么远。” 老爷子总算咂摸出味儿来了,这小子什么意思呀?本能的就想发火。然而老爷子毕竟是老爷子,吸气,缓缓吐出,压下心里的不悦。这是才找回来的孙子,不是他那些下属,强压有用吗?发火下命令只会伤了祖孙情分。这小子要是一转身拂袖而去,他可就下不来台了。 不急,慢慢来,孩子感情上真正回家总得有一个过程。老爷子缓和了语气,交代道: “既然要走,就趁这两天,把你那些户籍资料给你姑姑,办个手续,改回林姓吧,早该改回来了。之前忙着出国给你父亲治病,一直都没顾上。” “爷爷,我都三十岁的人了,改不改也没什么两样,姓什么叫什么我都还是我,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改来改去的麻烦,就先不改了吧。”臧傲微笑。 “胡说。你是林家的孩子,怎么能不改姓林?” “麻烦。”臧傲依旧云淡风轻的笑容,“姓名不过就是个代号罢了。” 老爷子重重喘了口气,瞟了眼旁边的臧爸,臧爸忐忑地坐起,却不知道该帮谁。 帮儿子还是帮爹? “傲子……这孩子,从小脾气拗……”臧爸半天说了这一句。 “爸,我看这事往后再商量也行。”林一梅赶紧开始和稀泥,总不能眼看着他们顶起来。林一梅转向臧傲,“林傲,你跟爷爷说,将来给他生了曾孙,就给他姓林。” 林家的人都精明啊,不用多想也知道症结所在了。老爷子便转头看着臧傲,那意思,我承认你的婚姻,你让我曾孙姓林。行了吧? 臧傲站起来,笑微微跟老爷子说道:“爷爷,孩子将来姓什么,得他妈妈说了算。人家辛苦生孩子,总不能我一个人就做主了,我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来,您说是吧?” 林老爷子终于气得拍了桌子,砰! “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护着个女人?” “爷爷,您也说了我一个大男人,我要是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护不了,这样的孙子您认回来又有什么用?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在沂城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一定会常来看您的。” 看看面前的年轻人,一副温文和煦的样子,可那种强势却是骨子里的,强势却温和地坚持着自己的决定。他自以为是的高明策略,似乎是把这个孙子惹急了,有些懊悔,又有些愤愤不平。 老而不死是为贼,老爷子贼着呢,眼下不能再弄得僵下去了,这年轻人不是小小年纪,可以哄,也不是艰辛磨砺本分辛苦了半辈子的臧爸,很容易顺服。这年轻人有底气,硬压行不通的。 老爷子沉默半天,摆摆手:“那你先回去吧,离家时间长了,的确该回去看看,别忘了你还有个家在这儿。” 臧傲笑笑点头,快步走出书房,他一路穿过庭院,林一梅跟着追了出来。 “林傲,有些事情,你别太怪你爷爷,他也是一心为了你,没有恶意的。当初他知道你们父子这些年受的苦,心疼的都落泪了,一直很自责,我们……不过就是努力想补偿你罢了。” “姑姑,这些年没有林家,我们也照样生活,照样走出自己的路,你们真不该自以为是地干涉我的事情。”臧傲坦然地说。既然林一梅敢当面承认,总比老爷子装作若无其事君子得多。 “这里面……可能也是有误会。你爷爷知道了你感情上一直挫折,前女友的事情,还有王家姑娘的事情。”林一梅回避着臧傲的目光,对,她叫人调查的,可她也没想做坏事的,现在看来恐怕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所以我们就认为,你一个优秀的大学毕业生,这些年遭遇了这些事,最后找了个离婚带孩子的农村妇女,肯定也是生活所迫,未必就是合乎心意的。我们调查这些事的时候,时间也巧,还不知道你们结婚了,你们也就是那段时间登记结婚的,又没有操办婚礼,所以……后来知道你们结婚了,还是觉得你是林家的孩子,又是这么优秀,值得更好的姑娘,才会自作主张安排你的事情。”林一梅轻叹,“这事也有我的份,也该给你道个歉。” “姑姑,你到过我们家,见过小荷,应该知道我跟她的婚姻绝不是什么生活所迫,她才是我心里最优秀的女人。”臧傲笑笑说,“既然是我的事情,你们起码应该先跟我沟通,真不应该自作主张,弄得我和小荷都很委屈。” “的确是我不对。”林一梅把过错揽了过去,“老爷子无非也是心疼你,林家只有你这么个孙子,他能带给你的,你现在可能还不是很清楚,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不管你是想从政还是从商,他都一定会给你最好的安排。林家的孩子,不是说认就认回来的,不是像拍电影那样,抱头痛哭一场,相认就是了。林家的继承人,回到林家自然也是很慎重的事情。你爷爷正在筹划着一个盛大的聚会,要遍请林家的故友世交、各界关系甚至老爷子这些年的对头们,要让你正式回到林家。好不容易一家人团圆了,就别生气了吧,不如把他们母子都带来,你爷爷慢慢会接受他们的。” 臧傲耐心地听着林一梅说完,笑笑。 “姑姑,这些年我们也都过来了,靠自己发展强大起来,是不是更有成就感?我跟小荷都有自己的事业,我们以前靠自己,以后也照样能靠自己。我这不是在怪林家,相比被爷爷安排,我们更愿意相信自己。” 臧傲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林家,心里思忖着,老爷子这边其实还算好对付,家里那位,就不知道好不好对付了。 ☆、68|受打击 臧傲推开门看着钟小荷,扬起比阳光还明朗的笑容。 “小荷。” 钟小荷抬起头,看了看臧傲,嘴角便轻轻扬起。 “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臧傲赶紧点头,眼睛黏在她身上,她笑了,没生气呢,真好。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钟小荷带着一抹促狭的笑容,“我都打算你不回来了呢。” “那什么……我怕你太忙了。” 臧傲心说,我还打算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好让你高兴一下子呢,现在看来,所谓的“制造惊喜”真不适合他们。看着她坐在那儿,一身清凉,笑意盈盈的,面前果盘里摆着西瓜,办公桌上偌大的一束粉色百合,再看看刚从热浪里进来的他,浑身汗津津的感觉,臧傲有些哀怨了。 跟他设想的也太不同了。一路上他设想着最美好的情形,他推开门,她迎上来,他顺势把人抱进怀里,夫妻团聚,甜蜜相拥,也好抚慰这么长时间的相思之苦。 “钟总,这就是您男朋友啊?” 在场的几个设计师和生产部经理,都是臧傲走之后才跟着钟小荷工作的,自然第一次见到臧傲,难免小小骚动了一下。童装厂的这些人跟着钟小荷,也不过是近几个月的事情,也是这段日子特殊,钟小荷不大谈起自己的私事。厂里听到的说法众说纷纭,有的说钟小荷结婚了,也有的说没结婚,甚至还有的说她跟臧傲可能分手了——男的听说都半年没出现了。 钟小荷抿嘴一笑,歪着头看看臧傲,臧傲马上更正道:“什么男朋友!我是她老公,我们早结婚了。” “哇,真哒?”有人向钟小荷求证。 钟小荷点头笑笑。 “钟总,您先生可真帅。您先生贵姓啊?” 钟小荷笑着看了一眼臧傲,臧傲马上自己说道:“免贵,我姓臧。” 姓臧啊。钟小荷眉梢微微一挑,看看臧傲,抬抬下巴示意他:“看你热的,先坐下吃块西瓜。” 臧傲走过去,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扫了一眼桌上巨大的粉色百合花束,随口说道:“这么多百合花呀,你不是喜欢白色的吗?” “别人送的。”钟小荷随口说。 别人送的?臧傲心里打了个突,他不在家,谁给他媳妇送这么多花?他还没开口问呢,旁边一个年轻姑娘就笑着说: “男士送的哦!上次送的红玫瑰吧?钟总说不喜欢,这次改送粉百合了。”那姑娘说着还瞅瞅臧傲,“臧先生,您该有危机感了吧?” 虽说钟小荷是老板,可平时跟这些设计师们在一起也没有架子,公司初创,同事之间,又都是女的,开开玩笑也正常,别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夫妻的事情,可是听到臧傲耳朵里却不一样了,这毕竟是非常时期。 “什么危机感啊!”身为设计部经理的张苗怕真有什么误会,忙说,“哎,这花怎么会插在咱们办公室里?钟总随手就放在咱们办公室了,我看她要是真收,她办公室该让那位赵先生送的花淹没了。” “你们,都太闲了吧?”钟小荷笑着开口了,“我这又是花又是西瓜、饮料的哄着你们,闲着敢拿我说笑,要不今晚上都来加班啊?” “不要加班,老板你最圣明了。”张苗立刻说,“我们几个还好,人家小刘急着去找人送花谈恋爱呢。今天抱着这些花,是谁那么夸张地喊啊?说要是谁也给她送这么一束,她立马就嫁了。” 办公室里顿时一阵哄笑,被说笑的那位小刘,就是刚在问臧傲有没有危机感的年轻姑娘,她是设计部的助理,便红着脸,笑着推了张苗一把。 多轻松的气氛呀! 臧傲却越听越别扭,也不管这么些人在场了,起身绕过办公桌,拉着钟小荷就走了。然而这童装厂他第一次来,出了设计部的门,一股热浪立刻扑面而来,臧傲拉着钟小荷走了几步,只好问她:“你自己办公室在哪儿?” 钟小荷抬手往楼上一指,臧傲拉着她上楼,抬头看看房门上“总经理”的牌子,心里暗叹。他走的时候,店里的员工小姑娘们还都叫她钟姐呢,得,现在回来,就变成钟总了。而且,她看见他干嘛这么一脸平常的,没惊喜,也没生气,反倒让他心里没底了。 臧傲拉着钟小荷推门进去,顺手关上门,一转身,把人抱进怀里。 “小荷,我想你了。” “嗯。”钟小荷应了一声,居然说:“想我做什么,我好好的。” 媳妇要怎么哄?臧傲算不得是个嘴甜的男人,却从这不多的言语里听得出来,媳妇此刻抵触着呢,怎么哄才好啊! 思来想去,决定坦诚以对吧,在她面前说什么好听话,玩什么刁巧,一个眼神大概就能把人打回原形了。 “小荷,我知道你心里别扭,我心里也别扭,不过你相信我,我知道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我许诺过你的,就不会再让那些表象所迷惑,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东西比得过咱们的小家。现在我回来了,我们该怎么过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别的事情,不理会就是了。” 钟小荷静静听着,嗯了一声,问道:“往后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安排的?” “不怎么安排。”臧傲说,“老爷子在北京,我们在沂城,我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去迁就谁,你们先来到我的身边,我们早就是一家人,我们照旧过我们的生活就好。至于林家,我答应过会经常去看老爷子,血缘关系我承认,至于他希望我去北京,希望我做什么,总得看我自己的意愿,我如今觉着我们和林家,习惯不同观念不同,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行。” 钟小荷被他抱在怀里,沉思了一下,说:“据我了解,林家老爷子是个比较强势的人,习惯了主宰别人,你确定能把这个距离保持好?” 臧傲决然回来,她自然能确定他的心意。但臧傲估计是不指望完全跟林家撇得清了,钟小荷最不希望的,就是要跟林家人一起生活,整天要接触的话,以林家的行事风格和做派,她怕不会变成中国版的阿信吧? 抱歉,她对当什么委曲求全的豪门小媳妇半点兴趣也没有。她做自己喜欢的事业,过自己的生活,让她去迁就谁,凭什么呀? 臧傲只平淡地说:“我是臧傲,不是林傲,是独立的我自己。” 钟小荷安心了一些,嘴里却问道:“你真要这样?林家能给你的,可不是少奋斗三十年了。” “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以后还会更好,不需要谁来锦上添花。”臧傲把下巴贴在她头上,开始心荡神摇。“我们能过自己幸福快乐的生活,我们也能凭自己的努力开创自己的事业,没必要委屈媳妇孩子去倚仗谁。” 这个,听起来还不错哈! 她跟臧傲结婚在先,林家找来在后,凭什么林家却要来否定她?钟小荷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个多么大气的女人,她一个小女人,总有些小心眼的。让林家来认可她?呸,她还没认可那林家呢! 对,就是要做个独立自主底气硬的女人。 关键是她的男人也要给力!钟小荷想到这儿,立即侧头瞟了臧傲一眼,你老兄要是敢给我掉链子,哼哼! ****************** 臧傲怎么觉得,这段日子没见,媳妇儿好像又变漂亮了许多?更漂亮了,更自信了,更优雅知性了,刚才瞟他的那一眼,带着薄怒,带着嗔怪,带着埋怨,却明明还带着小钩子,勾得他心里一个劲儿痒。 于是他抱紧她,就打算尽情的吻上去,哪知道钟小荷却正巧推开他,一边转脸走开,一边抱怨: “这么热,抱一起捂痱子啊?” 唉,媳妇心里的委屈没消呢,哪有那么容易!臧傲背靠着门,看着钟小荷笑。 “小荷,我们分开这么长时间,做梦都想你,抱一下也不行?小别还胜新婚呢。” “我们可不是小别。”钟小荷说,“半年了呢。” “五个月零十四天。” 钟小荷看看臧傲,笑:“你一个大男人,别跟我说你数着手指头过日子啊,出息。” “那不能。”臧傲也笑,“回来的飞机上算的。” 看着钟小荷坐在办公椅上,臧傲走过去,双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揉捏着,讨好媳妇你得学着来不是?然而他的目光很快落在窗台一盆铃兰上,紫色的小花,很清雅,但却立刻让他恨恨地想起刚才那一束大的气人的百合。 “小荷,那什么……有人给你送花?” “有啊。”钟小荷很随意地说,“花这东西就是个社交礼节。” “刚才那百合谁送的?” “一个合作商,我用他的布料。” “合作商?没结婚啊?” “比我还小一岁。”钟小荷看着臧傲的脸色不禁轻声笑了起来,“大学才毕业不久呢,纺织厂是他家族的,他来跟我谈布料的合同。小年青一个,不当回事也就算了。” 臧傲承认,他真被打击到了,被对方的年龄深深打击到了。哀怨,顿了顿,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没跟他说你结婚了啊?” “说了啊,我说我儿子都上幼儿园了。”钟小荷轻笑,“可人家也没人见过我男人,不信啊。” 妈的,趁虚而入是吧?臧傲心里骂了一句。 “怎么了?”钟小荷回头斜他一眼,笑笑,“你那儿弄了三个心怀鬼胎的陪同翻译,我都没抓着你问东问西呢。” “怨我。”臧傲赶紧说,他阻止不了别人欣赏自己的妻子,就像他也阻止不了哪个女人对他有什么想法,往后这种事未必就不会再发生,所以,彼此信任坦然面对好了。 “下次有机会,让我也认识一下,他应该就信了。”臧傲说着低下头,趁机吻上她,可这么一吻,立刻就觉得整个人比外面这天气还干渴了。 “小荷……” “干什么你呀!”钟小荷推开他,大白天的,还是在办公室里,那么多人都看着她这个老板跟自家男人关在办公室里……钟小荷的脸皮毕竟还没有那么坚强。 “你好容易回来,还是去你公司里看看吧,我听陶敏说,蒋旭跟刘明扬俩人最近老争执吵架。” “我知道,蒋旭和刘明扬开车去机场接我的。”臧傲淡淡地说,“我半年没在,公司能正常运转,也全靠他们两个,不过真要是道不同,也就不好硬合作下去了。” “你们三个要拆伙?”钟小荷惊讶,这她还真没听陶敏说过,臧傲走了以后,臧傲的多晶硅公司里毕竟还有刘明扬和蒋旭,她也就没去插手臧傲公司的事情。“怎么回事儿?” “想法不同吧。”臧傲说,“男人能改变一个女人,女人也能改变一个男人,蒋旭再婚以后,变化也比较大,至于我们这三剑客能不能再继续合作下去,走一步算一步吧。” 钟小荷点点头。现在看来,蒋旭大约就是农村里说的“头命不好二命薄”,跟前妻婚姻失败了,如今刚娶不久的小娇妻,听说一改前妻高冷傲气之风,可谓是温柔体贴小鸟依人,整天黏糊着蒋旭,一堆理不清的事儿,看样子也够他哄的。 男人和女人,常常是互相塑造的,不是吗? 臧傲不在,蒋旭和刘明扬两人的确是容易有矛盾,两人股份都一样,各自都做不了对方的主,大事臧傲会遥控,日常公司运作俩人就会意见相左,有时候谁都想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过臧傲一个人占了大部分股份,他回来了,应该就能缓和一些。 ****************** 看得见吃不着,臧傲中午前不情不愿地离开钟小荷的办公室,去了自己公司,下午时候早早打电话来说,他去幼儿园接蛋蛋,让钟小荷就在童装厂等他们。 钟小荷小担心了一下,臧傲自己都说了,五个月零十四天,蛋蛋认不认得他都难说呢,再说……他没拿接送证,哈哈。 当然啦,忘了拿接送证的家长也是有的,但家长每天接送孩子,老师一般都认得,也就不会非得要接送证了,如果是不常见的人来接送孩子,即便孩子认得,老师见不到接送证也是不会轻易相信,是要求证家长的。 钟小荷带着一种看戏的心情,算算时间,先开车回到了家中,下午四点半,阳光还是很晒,她打了把阳伞,就站在小区大门里侧看着幼儿园门口等待的那么多家长。 看不到臧傲,人多着呢。稍等了几分钟,大门开了,人群在警卫的组织下开始接孩子。钟小荷有些无聊地等着,那家伙能不能顺利把儿子接出来呢? ☆、69|扛上了 钟小荷带着些看笑话的心情,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臧傲去接孩子。她也拿不准蛋蛋是不是还能熟悉臧傲。孩子也才三岁半,小半年不见,大概都忘了吧。 一直等到接孩子的家长们差不多都走光了,才看见臧傲抱着蛋蛋出来。 蛋蛋被臧傲抱着,两只小手就拍到了他脸上,一边拍着,一边撅着小嘴问他:“你跑哪去了?” “爸爸去打怪兽了,拯救世界。”臧傲眼睛都不眨地说,“爸爸给你买了大熊熊,还有遥控汽车。” “妈妈说了,怪兽都是假的,不会吃人,也不会从黑影里跳出来,不用害怕的。”小家伙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那意思根本就是说,你哄小孩啊? “那你怎么整天打怪兽?”臧傲挤挤眼睛做了个鬼脸。 “哎呀,那都是哄小孩的,打着玩的你懂不懂?” 动画片看得多了,怪兽打的太多了,有一阵子小蛋儿就开始害怕,晚上去卫生间,一定要拉着钟小荷一起,说怕怪兽出来,于是钟小荷对他进行了一番“勇敢教育”,小家伙便又拿来教育臧傲了。 “这样啊……那个,爸爸去陪爷爷治病,治好了才回来。”臧傲此刻觉得,他被三岁半的儿子给鄙视了。 一抬头,才看见钟小荷拿着把阳伞,笑盈盈的站在对面小区门口。 她绝对故意的!臧傲看看怀里的蛋蛋,庆幸。幸亏儿子给力,毕竟有感情基础的,孩子很快就跟他重新熟悉起来了。 不然她大概更要偷笑了。 “接来了?” “接来了。”臧傲有些得意地看着钟小荷,“人家那老师认得我,我儿子也认得我。” 钟小荷撇撇嘴,一家三口进了小区回家去。 臧傲果真给蛋蛋买了个大熊,比蛋蛋个头还要大一些的泰迪熊,于是蛋蛋就在沙发上跟大泰迪熊玩起了相扑,抱着它好一番较量。玩够了熊熊,蛋蛋跑回来扒着臧傲的肩膀,小脸上很严肃地看着他。 “你还要走吗?” “不走。再走你和妈妈就不要我了。”臧傲笑着说,目光不由得飞向钟小荷。 小家伙于是放心了些,继续去探索臧傲给他带回来的其他玩具,蜘蛛侠,太空超人。钟小荷看着那一大一小这么快就热络起来了,摇头笑笑,认命地去给他们准备晚饭。 生活大约就是这样子,偶尔有一个小插曲,很快便又恢复了主旋律。她也犯不着跟自己别扭了吧? “弄什么好吃的?”臧傲走进厨房,两只手自觉不自觉地就伸了过来,整个人从身后贴上她。钟小荷回头看看正玩得开心的蛋蛋,推了他一把,身后的人却抱着她不肯动。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蹭,蹭…… “走开!”钟小荷窘,她手里择着菜,背对着他,这老兄从身后抵着她浑圆的小屁屁……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干活了? 钟小荷丢下手里的菜,红着脸指着他:“你,一边去!” “刘明杨和蒋旭说想聚一聚。”臧傲说,“你说要不要去?” 钟小荷想了想,去吧,的确也该聚一聚了。 三个家庭,刘明杨一家三口,臧傲钟小荷他们一家三口,加上蒋旭两夫妻。这是钟小荷第二次见到蒋旭新娶的妻子,第一次是在婚礼上,臧傲则是头一回见到。蒋旭便跟臧傲介绍了一番,的确很温柔的一个女孩,算来跟钟小荷同岁,不跟她说起年龄,钟小荷都忘了自己才二十四岁。 “想想你也真年轻。才二十四呢,这就成女强人了。”陶敏笑嘻嘻地对钟小荷咋舌,“比我还小了好五岁,我明明知道,平常却总把你当作跟我一个年龄的,怎么你看比我成熟稳重多了。” “那是你自己不着调。”刘明杨打趣自家媳妇,“你那个心理年龄,也就跟咱家浩浩差不多。” “去你的!”陶敏懊恼。 一桌人说说笑笑地吃饭,蒋旭家那位新夫人却总是不太融入的感觉,陶敏是个爽快性子,钟小荷开始怕她有被排斥的感觉,还特意找她说了几句话呢,可这位少言少语,一直就微笑着坐在蒋旭身边,十分温顺地靠着他,都不怎么开口。饭吃了一半,新夫人就扶着头对蒋旭说: “头疼……” “怎么了?” “不知道。”柔柔弱弱的,“我想回家了。” 大家就停下筷子,望着他们两夫妻。蒋旭有些尴尬地看看他们几个,说:“我给你打个车回去吧,傲子在外头大半年,这才回国呢,我们好容易聚一聚。” “你不陪我啊?我一个人回去……”新夫人拉着蒋旭的胳膊,十分委屈地晃着。 臧傲挥挥手,叫蒋旭:“你该回去回去吧,照顾好媳妇儿要紧。” 蒋旭终究带着几分尴尬,领着老婆离开了。他一走,陶敏就呿了一声说: “受不了,哪来的菟丝花。跟他前妻倒是截然不同了,可我怎么就这么别扭呢,蒋旭要不是眼光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 然而菟丝花的力量却不容小觑的,隔了不久,三人一次比较严重的争执之后,蒋旭就委婉地跟臧傲说,他想退股,说是想自己创业。究其原因,大概是他媳妇儿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既然现在公司挣了很多钱,退股能抽出一大笔钱来呢,自己开公司自己当老板不是更好?留在臧傲的公司,就算是占股份也轮不到他说了算。 蒋旭既然提出,臧傲便也十分大气地一口答应了。公司初创时蒋旭和刘明杨各自投资不过十万块钱,东拼西凑加贷款,如今不到两年过去,蒋旭从公司抽走的钱已经翻了好几番,真是足够他自己开个公司的了。 然而他这么一撤资退股,总是要导致多晶硅公司资金突然有些周转不灵,钟小荷便跟陶敏商量,说咱们两个女人,总得在老公的公司里占一些股份吧? 要说陶敏也是个有魄力的,立刻就跟娘家亲戚们借了一部分,房产抵押贷款一部分,硬是凑了二十万块钱作为自己的投资,钟小荷便也投了二十万进去。私底下跟臧傲说,要是还缺资金,她还能抽出一些帮着。 臧傲的回答便是笑着抓住媳妇亲热了一番,说,没事儿,这点小风浪我还对付不了? 多晶硅公司里便剩下了臧傲和刘明杨两个,作为法人,几年后臧傲把公司发展成了一家大型的上市公司。蒋旭后来开了自己的一家贸易公司,听说是做酒类的,本钱反正足,生意不好不坏,倒也还维持的下去。 三剑客偶尔也还会聚聚,谈笑风生照旧,只是都绝口不提生意的事情了。 ****************** 然而钟小荷跟“小插曲”的较量远没有结束。臧傲回来半个月之后,林一梅打来电话,问臧傲什么时候回去。 “你爷爷说了,你总得回来一趟,安排个聚会,正式见见家里的亲朋好友。你爷爷老朋友、老下属什么的很多,你见一见总没有坏处。” “姑姑,你跟爷爷说,我有空会去看他,可现在我真的很忙。”臧傲笑笑说,“聚会什么的就不必了吧,我反正往后也不常在北京,也不会常接触。” 转眼到了中秋节,老爷子便又使唤了林一梅打来电话,叫臧傲一定要回去过节。 “把你媳妇孩子都带来吧,老爷子答应见见她们。” 答应见见?臧傲心说,这话让钟小荷听见大概又要掀起新一轮抗战了。 “姑姑,我前一阵子不是才去看过我爸和爷爷吗。”臧傲说,“这边真是忙,我公司扩大生产线,小荷趁着中秋国庆,新开了某省全部地市的连锁店,忙得都分不开身了。” 再到春节前,老爷子提前半个月就亲自打了电话来,口气和善地跟臧傲说:“大过年的,咱家总得团团圆圆过个年吧?爷爷也是老了,你们总该来陪爷爷过个年,不是叫你自己来,大人孩子都带来。你们不来,你爸就闹着要回沂城去过年,你姑姑总要回婆家过年,丢下我一个老头子自己过的什么冷清年啊。” 臧傲笑着捂住电话问钟小荷,说老爷子看来是服软了,咱们要不要去? 当时钟小荷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说:“你跟他们说,我可能是怀孕了,这才是初期,让我长途奔波到北京去,出了什么闪失谁担待?” 臧傲直接把电话一丢,忙得问钟小荷:“真哒?” “没跟你说可能吗!”钟小荷微嗔,“我这不正打算去医院呢吗!” 于是臧傲便笑呵呵跟那边说了,结果臧爸一听,没两天就自个儿乐颠颠跑回来陪儿子儿媳过年了。钟小荷的确是怀孕了,她自己心里有数,但还是去了趟医院,拿到检查报告,出来看到臧傲和蛋蛋坐在外面走廊里等她,就笑眯眯地问蛋蛋: “蛋蛋,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宝贝蛋想都没想就说:“我想要个姐姐。” 这个难度也太高了!臧傲乐不可支,忙跟蛋蛋说:“妈妈只能生弟弟或者妹妹,你只能选弟弟或者妹妹。” 选?钟小荷心说,你俩还能不能靠谱一些?去超市买东西呢!结果蛋蛋乐呵呵地说:“没有姐姐,那就选小妹妹好了。” “嗯,行。”臧傲居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小妹妹可爱。” 结果当中隔了才几天天,蛋蛋就一脸纳闷地问钟小荷:“妈妈,小妹妹呢?你不是说生小妹妹吗?你怎么还没生出来?” 晕。臧傲憋着笑告诉他,还要等很长时间呢。 “还要等很长时间啊。”蛋蛋不乐意地嘀咕,“又哄小孩儿。” 确定是怀孕之后,钟小荷也不亏待自己,便把公司的很多事情都放给下属去做,下属处理不了的,索性丢给臧傲,她自己顶多拿拿主意,安心地养她的胎。 大过年的,因为这孩子将来姓什么便又讨论了一番。臧爸倒是明智,人家压根儿不插嘴,儿媳妇和老爷子明显是扛上了,二虎相争,臧爸离得远远的乐呵着,反正都是他孙子孙女,他自己反正也是姓了这这半辈子的臧,孩子姓什么他都觉着没问题。 姓什么? 要说事情还是坏在林老爷子自己身上,打电话来跟臧傲说,这孩子,当然是姓林,必须姓林。 钟小荷立刻便决定,孩子姓臧好了。随爸爸姓,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臧爸从此成了候鸟,北京住一阵子,沂城住一阵子,倒也不亦乐乎。只是臧傲和钟小荷一直还住在绿园小区,别墅大部分时间都空着,没别的原因,蛋蛋要上幼儿园,住到城郊的别墅也太远了。因为要别墅也要有人打理,臧爸去住也要有人照顾着,便又只好请了个保姆,于是偌大的别墅里一直常住的,就只有保姆和两条狗了。一条自然是二狗子,另一条是臧傲原先养的大黑狗,臧傲陪臧爸治病,大黑狗在村邻家里养了这半年,又让臧傲领了回来。 于是节假日便会见到臧傲和蛋蛋领着两条狗溜达,钟小荷有时慢悠悠地跟着。有一回出门散步,臧傲遇到了一个客户,十分感兴趣地问臧傲:恕我眼拙,臧总,您这是什么名狗啊?看这狗,乌黑顺溜的,值不少钱吧? “草狗啊。” “别开玩笑了,您还真养的草狗?” “真是草狗。”臧傲很认真地告诉他,“我在路边上捡来的。” ****************** 这一年春节,按乡下风俗出嫁的闺女年初二要回门的,臧傲便带着钟小荷和蛋蛋回了李花镇一趟。乡下风俗,超市的房子毕竟是钟小荷的,没有在出嫁闺女家过大年的道理,李明英和小松照例回到小铺村的老宅子过年。而镇上小松的新楼房已经开始备料了,开春就可以开工,他们明年再回来的话,估计就会在小松的新楼房里过年了。 出乎意料的是,小葵这次也回来了,年前到的家,在家里过的年。臧傲的车停在门口,李明英先迎出来的,钟小荷便叫蛋蛋赶紧给姥姥拜年。 “姥姥新年好。”蛋蛋响亮地喊了一声,就笑嘻嘻地看着李明英,李明英赶紧答应着,看着小家伙那亮晶晶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赶紧掏了一张钱出来,塞给蛋蛋。 “来,姥姥给你压岁钱。” 小葵随后从屋里迎出来,钟小荷一看,吓了一跳,小葵那身形明显不对啊,即便穿着长款的棉袄,肚子也已经微微隆起了——李明英他们还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还打算今天说了大家高兴高兴呢,得,小葵先报了个大大的喜。 实话实说,这一段时间,小葵在干什么,钟小荷真是不太清楚,小葵几乎不怎么跟她联系,也没怎么跟家里联系过。可是,的的确确没听说她找对象结婚啊? 钟小荷愣愣地盯着小葵,她是干什么的?开孕婴用品店的啊。按她跟准妈妈们打交道的经验判断,嗯,起码有五个月了。 去年农历二月份小葵被骗出的事,还是钟小荷从派出所把她弄回来的,这才过多长好时间呀? 钟小荷本能的转头去看李明英,却见李明英神色如常,没什么异样,看来自然是知道清楚的了。小葵笑盈盈站在院里,迎着钟小荷说:“姐,姐夫,你俩大驾可算是来了,妈都念叨这半天了。” 臧傲拎着几个礼品盒走进来,小葵便迎上去接了两个,嘴里说着:“买这么多好东西呀,姐夫如今到底是有钱人。” 钟小荷给臧傲对视了一眼,臧傲大男人粗心,似乎还没察觉到小葵的肚子,所以对钟小荷的眼色也没反应过来——他关心的只是自家媳妇儿的肚子。虽然钟小荷这才不足两个月,人又苗条,实在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看在臧傲眼里自然就不一样了,比天价的元代青花瓷也不差,需要拿层层软纱包起来,磕不得碰不得的。 钟小荷满腹疑惑地进了屋,屋子虽然旧,但仔细收拾过了,里头生着旺旺的火炉子,很暖和,钟小荷便脱了身上的厚大衣,问了一句: “小松呢?” “小松去镇上了。今天不是年初二吗,很多人走亲访友,买东西的多,超市里生意很好。小松还在超市门口摆了摊子,专门卖烟花和玩具,小孩子过年有压岁钱,很多人买的。”李明英说。 小松这小子,倒是很会做生意。钟小荷就问道:“他自己?忙得过来吗?” “说是暂时找了个初中同学帮忙,这不是你来了吗,让我们留在家里等你,说他忙到晌午回来吃饭。”李明英说,“过了年初五,我就搬回镇上去了,就不用他这么麻烦来回跑了。” “初中同学?男的女的?”钟小荷问。 “是男的,暂时来帮忙。”李明英笑着说,“要真是个姑娘可就好了。” “还是不要那么早。”钟小荷说,“人啊,婚姻大事,好伙计一季子,好媳妇一辈子,小松年纪到底还太小,不成熟。” 她说着,目光不由得就看着小葵,心里寻思着该不该问,小葵却坦然一笑说: “姐,你别看啦,我就是怀孕了,不是胖的,快五个月了。” 呃……钟小荷心说,这个家也真够奇特的,原主是怀着四五个月的肚子嫁进郑家的,小葵怎么回事她现在还不清楚,但没正儿八经出嫁却是铁定的事实。 臧傲把车上带来的吃食、礼物都拿进屋,听见小葵跟钟小荷说话,大约是觉得这个话题他一大男人听着别扭吧,便笑笑说:“小荷,蛋蛋要出去玩,我带他去镇上玩去,顺便给小松帮把手。” “那中午回来吃饭。”李明英交代一声,臧傲便开车带蛋蛋走了。臧傲一走,李明英就长叹了口气,对钟小荷说: “小葵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了。” ☆、70|碍谁了 李明英长叹了口气,对钟小荷说: “小葵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了。” “怎么啦?”钟小荷心里一顿,难不成小葵这次也有什么问题?她看看小葵,犹豫了一下问道:“小葵,你对象是做什么的?” “他自己开焦炭厂。跟你们这样的大有钱人不能比啦,不过也还过得去。”小葵笑笑说,“姐,我早就不在超市干收银员了,怕你跟妈担心,也没跟你们讲。” 自己办厂?这不是挺好吗,钟小荷就又问道:“打算啥时候结婚呢?有空带来家给妈见见。” “嗐,有空再说吧,整天瞎忙,我们也没打算大操大办。” 钟小荷一听,觉得小葵似乎成熟了些,至于举不举行婚礼仪式,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重要,她跟臧傲,不也是领了证就算了?之后也就是宴请了下家里的亲戚朋友,感觉简简单单也挺好的。 “你说她……弄得什么愁人事儿。”李明英欲言又止,“你不正儿八经结个婚,肚子都五个月了,那男的是黑是白我都没见着,我怎么跟亲戚朋友说话?” “妈,我跟臧傲不也是领个证就算了?”钟小荷说,“他们真不想大操大办的话,我看也没什么不好。” “她跟你不一样,臧傲大家都知道,再说你也是来家办了喜宴的……她这样,人家问起来我怎么说?这不声不响都五个月了,你说叫人怎么着也不是!” “妈,你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就说我找对象结婚了,怎么啦?”小葵说,“你也不用管我,我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等小孩离了手脚好带了,我打算开个小店什么的。他那个厂里的事情,我反正也做不来。” 钟小荷看看李明英,总觉得这里头像是有事儿,小葵像是不愿意再多说,就岔开了话题。 “姐,我听说姐夫他爸的腿治好了?还是到外国去治的啊。要说这人的命真是难预料,谁能知道姐夫他还有个当大干部的爷爷,自己也混的好,眼下都成了大老板了,当初跟他悔婚的王家姑娘,我前阵子听他们那儿的人提起呢,说王家人肠子都要悔青了,那姑娘也就是年前才出的嫁,年龄也实在耽误大了,嫁到外地给人当后娘了。” “鸡吃稻米鸭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福。”李明英接了一句,“谁能长前后眼?横竖都是脚底下的燎泡,自己个走的。” 钟小荷笑笑,心说林家老爷子也就是拿捏不住她,要是当初臧傲跟王家姑娘真结成了婚,估计现在也该被林家整治的差不多了,祸兮福兮,谁知道呢! 午饭前臧傲开车带着蛋蛋和小松回来,一家人吃了个午饭,臧傲便说早点儿回去。 “姐,要不我搭你们的车回去吧,本来我打算明天初三回去呢,今天顺便回去算了。” 钟小荷自然说好,于是小葵收拾了随身东西,上车跟他们一起回沂城去。车子进城,臧傲便问小葵送她到哪儿去。 “送我到城北花园小区就行了。” 臧傲便送她到了花园小区,天冷,钟小荷终究有些不放心,小葵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手里还拎着行李包呢,钟小荷便也下了车。 “小葵,我还是送你到家吧。” “你赶紧坐回去,外边冷。你现在也敢乱跑?”臧傲忙说,他接过小葵的行李包说,:“他小姨,我送你进去吧。” 臧傲对小葵的称呼让钟小荷心里想笑。农村里上一辈人,一般会这么客客气气的称呼小姨子,现在年轻人少有这么称呼的了,大约都是叫名字或者叫小妹比较亲切。 兴许是心有余悸,臧傲这么称呼总有些刻意的感觉。 钟小荷隔着车窗,看着臧傲拎包送小葵走进去,在前边那栋楼下,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来,先接过臧傲拎着的行李,笑着说了些什么,交谈几句之后臧傲便转身回来了。 钟小荷不禁多看了那男人几眼,看上去应该在四十岁左右吧,中等个头,相貌倒也算是还可以,大背头,穿一件灰色呢大衣,有几分成功人士的派头。 “刚才那个是小葵对象?”等臧傲一上车,钟小荷就问道。 “是啊。”臧傲侧头看了看她,转身嘱咐后座的蛋蛋,“蛋蛋,坐好,不能乱动。” “这人……年龄该比小葵大不少呢,也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形。看样子,她也没全跟家里说。” “嗯。”臧傲应了一声,“刚才跟我套了半天近乎,叫杨恒全,说是在北县开了两家焦炭厂,你真想知道,随便一查就清楚了。” 几天之后,臧傲就告诉钟小荷说,那个杨恒全,的确是有些问题。 “他家里也有老婆的,听说瘫痪好几年了,只生了一个闺女,现在在外头念书。” “没离婚?” “应该没吧。” 那……小葵这算怎么回事啊! “那这事小葵知道吗?” “小葵知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臧傲笑。 好吧。唉! 钟小荷也没敢先跟李明英说,几经周折找到了小葵电话打过去,小葵却很不在乎地说,这些情况她早知道了。 “姐,他老婆瘫痪了,死也不跟他离婚。我们的事情,他老婆也明知道的,谁也不干涉谁,她碍我吃了还是碍我喝了?不就是少了那张结婚证吗,再说他老婆那身子,也不一定还能活几年。我还真不是贪图他有点钱,杨恒全他是真的对我很好,我们真心过日子,他平常都跟我在一块儿,有时候去看看他老婆,也是送钱过去,他老婆那儿有保姆照顾着呢。我过的挺好的,他妈还来看过我呢。” 小葵说着,嘱咐了钟小荷一句:“姐,这事儿,你能不能别跟妈说白了?她脑子小容不下事儿,我只跟她说我对象前边有老婆,离婚了的。” 好吧,她还以为,小葵这又是被骗了呢。原配知道还默许,小葵跟杨恒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同居?这都叫什么事儿呀! “小葵,姓杨的要是真对你好,他就该正儿八经给你婚姻,就算他老婆瘫痪了,可那也是他合理合法的老婆,你一个年轻姑娘,比他小了快二十岁呢,他女儿都赶上你大了,你说你图他什么?他要是处理不好他老婆的事情,他就不该跟你在一块儿。” “姐,你说的这些,听着冠冕堂皇的,可是我愿意他愿意,他老婆也不管,我们碍着谁了?他如今给我买了房子,给孩子存了一大笔钱,我又不担心什么,他对我好不就行了?” 也是,碍着谁了?可这事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小葵,你想过没有,你们这样做,你自己见不得阳光,将来孩子也叫人瞧不起,他老婆那边不也是可怜?” “谁让她死乞白赖不离婚了?”小葵马上反驳,“我们两个真心有感情的,碍着谁了?” 钟小荷砰的一声摔了电话,臧傲赶紧过来把电话放好,拍拍她哄劝:“都是成年人了,你管不了的事情,就别管了。” ****************** 随着春暖花开,钟小荷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了,爱吃各种水果,贪睡,有趣的是宝贝蛋经常瞅着她的肚子好奇,十分纳闷啊,小宝宝到底是怎么藏在里面的? 孩子还没生了,关于姓什么的问题就争执个没完了。端午节前,林一梅匆匆赶来沂城,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说是专程来看望钟小荷的。 人家到门口了,来者是客,钟小荷不能不见啊,可一想到林家把臧傲圈在欧洲给他塞女人,她这心气儿就是不顺,孕妇嘛,爱生气也是很正常不是? 钟小荷就带着这样别扭的心态,在家里招待了林一梅。林一梅带来的东西,除了给钟小荷的一些补品,居然大都是给孩子的,她倒也聪明,一半是给蛋蛋的玩具、衣服,一进门就先问起蛋蛋;一半是给未出生的小宝宝准备小衣服、毛毯之类的,这些东西,亏她大老远拿来。 “您看,您也太客气了,我自己是做孕婴用品的,这些东西哪里能缺着了?” “我们都听说了,你事业做的很好。”林一梅看着面前的钟小荷,她穿了件粉蓝色碎花的孕妇裙子,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显得十分年轻柔美。二十五了是吧?如果不是那个凸起的肚子,走在街上说是在校的大学生,半点都没人怀疑。 这女人真不是个简单的。林一梅心说,怪不得人家硬气,跟老爷子都敢扛上。如今她的连锁店已经遍布了好几个省,还在不停地扩张,她的“宝贝蛋”品牌童装已经是小有名气,在北京都能看到电视广告呢,怪不得臧傲这么死心塌地的。 十分的客气有礼,可是……林一梅心里苦笑,钟小荷接待她的确是十分得体,礼仪周到,可从始至终,人家根本就没称呼她一声“姑姑”,压根儿就没认她这个长辈。 不认就不认吧,可林家不能不认自家的曾孙啊!老爷子自己整天打听着,对钟小荷肚里的这个孩子眼巴巴地关注着,这可是曾孙啊,林家除了她还在小心养着病的女儿,多少年都没有孩子的笑声了。这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孩女孩都将是一家人的心头宝啊,老爷子就可以出去跟人炫耀一番,我林家四世同堂了呢! 可林家的孩子不姓林,这不是让老爷子着急上火吗? 林一梅心里腹诽了半天,林老爷子自己拉不下脸来,张嘴一发话,她明知道算不得好差事,也只好跑这一趟。要说老爷子一辈子强势,那么这臧傲就不愧是林家人,加上眼前他这个媳妇,小两口都是够难缠的啊。 “林傲,有些日子没去看你爷爷了吧?”林一梅笑着从臧傲开始下手,“念叨你呢。” “姑姑,我上个月去北京谈一个合同,不是去看过爷爷吗。”臧傲满脸的笑容,“实在是没法多陪陪他。现在小荷怀着孩子,我不敢离开啊。” “现在快六个月了吧?”林一梅问,“按说六个月是稳定期,你们不如到北京去待产吧,你爷爷交代了,说北京条件好,这沂城小地方,生孩子是大事儿,总不是太放心。老人家也是关心你们。” 臧傲看看钟小荷,钟小荷莞尔一笑。 “您放心吧,我产检一切都好,沂城医院的条件也算可以了,犯不着千里迢迢跑到北京去生孩子。你说呢,臧傲?” “对对,跑太远路不放心。”臧傲咧嘴笑。 “小荷,林傲,你爷爷整天巴望这个孩子呢,说马上就要四世同堂了,高兴着呢。这孩子呀,你俩商量一下,正正经经应该是姓林不是?老爷子也是一心疼你们,上了年纪,你们多担待点儿,别让他整天上火了。”林一梅笑笑说,“听说你们要让孩子姓臧,有火没出发,前阵子把一个来看他的老部下找茬儿臭骂了一顿,他那个老部下,辖区正好是林傲原先工作的城市,人老了爱记恨,估计建设局当初害你的人要倒霉了。老人家无非也是一心弥补你们。” “姑姑,都过去的事儿了,我现在想想,福祸相依,坏事也能变成好事,没有那些事情,我就不会有自己的事业,也不会认识小荷。我们现在过的多好啊。”臧傲说,“所以姑姑,你回去跟爷爷说,我们挺好的,孩子生下来,大些了我也会抱给他看的。” 抱给他看?林一梅心说你让孩子姓臧,还抱去给他看,你不是成心给他添堵吗。 ☆、71|小宝宝 林一梅跑了一趟沂城,然而怀柔政策明显是没有任何效果。钟小荷倒并不是想用孩子姓什么来跟林家老爷子较量,她真心没打算让这孩子姓林。就林家人那做派,姓林有什么好? 现在她却还面临另一个关于“姓什么”的问题。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就打算给蛋蛋取个大名的,总不能长大也一直叫蛋蛋吧?对,叫蛋蛋是挺可爱,蛋蛋现在上幼儿园,小朋友们叫起来还挺亲切有趣的,可要这么一直叫下去,就该悲催了。 所以,也该给蛋蛋取个正式的大名了。 叫什么呢?首先……姓什么啊?孩子户籍上登记的就是郑蛋蛋,从钟小荷的想法里,她辛辛苦苦养儿子,当然是跟她姓钟啊。不过,她自己也知道,去派出所改姓名,没这么简单的。 “这事情……好像不是我们能完全做主的。”臧傲不得不提醒她,“去派出所改姓名的话,似乎要经过郑广涛那边字同意才行。” 即便离婚了,一方也是无权做主更改孩子的姓名,这一点钟小荷其实也知道。 让郑广涛同意?估计是不可能了。 郑广涛自从上次离开,基本上也没来看过孩子,倒是逢年过节或者有事回李花镇去,杨玉花每每都要来看看孙子的,蛋蛋的爷爷郑怀岭有时也会一起来,然而从杨玉花那里听说,郑广涛再婚后至今也没有生个孩子,也不知到底怎么个原因。 所以,杨玉花老公母俩大概拼死也不会同意蛋蛋姓钟的。 反正现在也只是两夫妻私下里说一说,钟小荷的打算,是要在蛋蛋上小学前给他取个响亮大气的好名字,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她打算有机会再说吧。 蛋蛋因为还小,一直是跟大人住一张床的,之前母子俩妥妥的二人小世界,孩子已经习惯了,之后蛋蛋也跟着爸爸妈妈睡,这也使得他亲爱的爸妈每天晚上搞点“小动作”都要转移战场,像偷.情似的,浴室里,沙发上,厨房里,隔壁房间……总得背着孩子吧?倒也不失为一种夫妻情.趣。 可钟小荷怀孕之后,随着肚子凸起,臧傲便担心不已了。小家伙睡觉十分不老实,万一踢着压着怎么办? 再说,蛋蛋如今也四岁半,也该到能分床的时候了。怕孩子一下子分开不适应,臧傲跑去自家的店里挑了张最最漂亮的小童床,就放在他们大床旁边,开始跟蛋蛋“谈判”。 “蛋蛋,小床漂亮不漂亮?” “漂亮。” “那你今晚上睡小床行不行?” “嗯……那妈妈呢?” “妈妈睡你旁边的大床。”臧傲说,“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不能挤着她,再说蛋蛋是小男子汉了,不应该再让妈妈陪着睡觉了。” 蛋蛋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十分开通地点点头:“好啊,不能挤着小妹妹。” 这么顺利啊!臧傲还没高兴完呢,晚上蛋蛋自己主动爬上小床,然后本着小脸,看着臧傲在大床上躺下,开始强烈抗议。 “爸爸,你不是说不能挤小妹妹吗?你怎么还跟妈妈一起睡?” 噗!钟小荷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臧傲则叫苦不迭,赶紧拿眼色向钟小荷求救,钟小荷笑了半天,跟蛋蛋说:“蛋蛋,你长大了,你很勇敢,应该自己睡了,我听说你们班很多小朋友都是自己睡的,都有自己的小房间。要不,妈妈把隔壁房间给你住,让爸爸陪你去隔壁房间睡好不好?” 想了想,点点头,蛋蛋从小床上爬起来,拉着臧傲就走。他是小男子汉,一切为了小妹妹,对吧? 半个多小时后臧傲蹑手蹑脚地回来,悄悄问钟小荷:“能行吗?还是小了点。” “网上说,孩子三岁以后就可以分房了。”钟小荷笑,“才开始分开,你晚上多陪陪他就行了。男孩子太晚分房,不好培养独立性,容易依赖的。” 第二天早上,钟小荷早早去隔壁房间看蛋蛋,照旧是趴着睡,小胳膊小腿都舒展着,小猪似的香甜。 结果蛋蛋就这样分了床,每天晚上拉着臧傲去睡觉。于是臧傲便又开始了在两个房间奔波的日子,每天晚上陪着蛋蛋入睡,给他讲讲故事,拍拍哄哄,好在蛋蛋很快就习惯了分房,渐渐还有了“领地意识”,浩浩来玩的时候,拉着浩浩炫耀:“看看,这是我房间,你不能随便进来的。” 钟小荷说,早知道就不用再买一张小童床了。 “十分必要。”臧傲笑,“等肚子里这个生下来,正好让他睡小床。你不是说有利于培养孩子独立?” 这样他就能早几年独占媳妇了,对吧? ****************** 春节见了小葵一次,便又再也没见,直到入夏的时候,从小松那儿听说,小葵生下了一个女儿,听说是没人伺候月子,小葵无奈之下打电话把李明英叫去了。李明英免不了要抱怨男方家几句,怎么也没人来伺候月子,可闺女既然坐月子没人照顾,李明英也只好赶紧大包小包到沂城来了。 李明英既然来了沂城,钟小荷便去了一趟小葵的住处看看,她自己也挺着快七个月的肚子,哪敢让她自己乱走?臧傲便只好陪着她去了。 臧傲把她送到门口就回去车里等了,屋里产妇坐月子呢,他一个大男人进去不方便。 钟小荷敲开门,李明英来开的门,甩着手上的水,说正在弄菜炖汤。屋里只有小葵和李明英在,那个叫杨恒全的男人呢? “去厂里了。”小葵说,“他忙。” 钟小荷抱起床上的女婴看了看,挺可爱的小肉团,皱巴巴红通通的。她问了问小葵坐月子的情况,随意说了会子话,送了些婴儿衣服之类的东西。 临走时李明英送她出来,站在楼道口跟她说,小葵那个男人,怕是嫌弃丫头了。 “从我来给小葵伺候月子,他统共就来过几回,两三天都看不到影子,动不动小葵就打电话找他,我看他来了也是应付一下。我琢磨,他前边有个闺女了,肯定是想生个儿子来着。”李明英说着叹气,“你说小葵,也真是个瞎命。” “随她去吧。”钟小荷说,“走一步算一步,眼下你能有什么法子?” 中秋节刚过,钟小荷临产了。这孩子是个慢性子的,过了预产期六天,也没动静,反正离医院近,检查一切正常,夫妻两个便也不着急。这天晚上好好地睡觉,到了凌晨两点多钟,便觉得不对劲儿了。钟小荷推推身边的臧傲。 “感觉肚子有点疼。” 于是,一番手忙脚乱,臧傲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就去拎东西。钟小荷之前早早准备了,孕婴用品没人比她再清楚,小衣裳、小被子、尿布奶瓶和大人换洗的衣裳之类的,满满两个大袋子,臧傲一手一个拎下了楼,先放进车里,赶紧转回来接钟小荷。才想起蛋蛋还在隔壁房间睡觉呢,幸好预产期临近,便把留在别墅的保姆叫了来,慌慌张张叫醒保姆交代一声,扶着钟小荷下楼去。 第二胎了,可她真没经验啊!钟小荷之前还各种担心呢,听那些妈妈们说,疼得爬墙上树,疼了十几个小时,临产了自然就有些慌乱。却想不到那么顺利,飞车赶到医院,进了产房不到两小时,孩子就顺顺利利地生了,是个女儿,十分可爱的小女娃娃,还真是让蛋蛋说中了。 “先给她取个什么小名儿?” 晨光中臧傲抱着新生的女儿,新奇而又兴奋,这软体动物一样的小婴儿,让他抱起来总有些紧张,这么小,这么娇嫩,棉花团一样的小人儿,叫人连呼吸都不敢太大了。 “小名儿?”钟小荷想了想,“叫什么呢?女孩儿,一定要叫个好听的。” “我看叫宝宝正好。”臧傲笑,“你做着宝贝蛋的事业呢,哥哥叫蛋蛋,这个正好叫宝宝。” 宝宝?好啊,就叫宝宝。 小宝宝的出生让家里那两位男士多了个“最佳玩具”,一大一小把脑袋凑在小床前,四只眼睛盯着小娃儿看。藏老爷子便连打了几个电话来,问这问那,要了照片去,便又让林一梅送了许多东西来,之后居然开始“人身攻击”了,气哼哼地对着电话说: “小女娃娃,你让她姓的什么臧!臧宝宝,脏宝宝,亏你们好意思让孩子这么叫,你们这不是坑孩子吗!小姑娘家家姓林,林宝宝,多好听?” 臧傲哭笑不得转述给钟小荷,钟小荷也忍不住失笑,这老爷子隔空喊话,不思己过也就算了,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吧。她索性说:“下次他要是再这么说,你就告诉他,我决定给宝宝姓钟好了。钟宝宝,多好听?” 这一年春节,臧爸早早回来抱孙女过春节了,听说留在北京的林老爷子便又发了几次火,曾孙女生下来他都还没见过呢。可拿人家那小夫妻没办法不说,又拉不下这张老脸。林一梅可以到沂城来,可他要是自己跑到沂城来,不是等于跟那两个孙辈先低头了?他是长辈哎,总觉得那小夫妻应该抱着孩子来看他才对吧? 就这么一直撑到了春节过后,老爷子端不下去了,一个春节估计也是想了不少的招,强硬命令?没用啊。装病?就他那身板,发起火来中气十足,骗不到自家孙子不说,只能引来络绎不绝的探望者。 这老爷子索性就坦然了,我不去你沂城,我去旅游去,还不行?绕了两个城市,就绕到沂城来了,大大方方住进了城郊的别墅,跟臧爸住到了一起,大大方方电话给臧傲说: “我旅游经过你这儿了,也没人来看看我?” 来这招?钟小荷心说,您好歹是老革命老长辈,怎么连这样耍无赖的招数都用上了?就是要先逼着她主动到老爷子跟前去见他是吧?她要是去,感觉像是她先服软了,她要是不去呢,老爷子是长辈,到她家门口了,她不去见一见似乎也不对,要落人口实的。 要不怎么说林老爷子高明呢。 钟小荷看着臧傲那一脸的好笑,撇撇嘴,说:“你要愿意把宝宝抱去给他看,我也不拦着,反正他也来了。不过我好像感冒了,去见老人家万一传染呢,就不出门了吧?” 臧傲摸摸鼻子,摇头失笑。这两位还真都是高人啊,小孩子的招数都能用上。臧傲于是抱着小宝宝去见了林老爷子。老爷子终于亲手抱上了曾孙女,乐呵呵让人拍了照,证明自己真正四世同堂了。 “你媳妇,怎么感冒了?” 臧傲说:“啊,就是这天气容易感冒,感冒了呗。” 林老爷子心里哪能不明白,人家那就是不想见他呢,谁也不肯先往前迈一步,倒也是个有趣的局面。反正曾孙女他抱上了,姓林不姓林的问题,一下子也没法子让人家松口,老爷子看着怀里软绵绵漂亮亮的小女娃儿,心里哼了一声,不知道尊老,我这都到沂城来了。 一转眼,便又看着小女娃乐呵,到底是林家的孩子,多漂亮啊,两只大眼睛又圆又亮,小小的嘴唇微微翘着,啧啧,这小模样,长大了肯定是个聪明伶俐的小美人尖子。 ☆、72|太离谱 要照顾两个孩子,真的是辛苦的很,钟小荷如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孩子身上了,就是她一贯的原则,钱可以慢慢找挣,公司可以慢慢发展,孩子却没有第二个童年,孩子自然比事业更重要。 “宝贝蛋”孕婴连锁专卖店和“宝贝蛋童装”,反正也已经上了正轨,管理机制配齐了,不再急着扩大,钟小荷先把一儿一女照管好了要紧。 春节过后,趁着天暖花开了,她按着风俗,带着两个孩子回李花镇去,请了娘家和臧家的一众近亲朋友来吃喜蛋。农村里吃喜蛋的风俗,本来一般是在孩子出生的第九天,可他们一直在沂城,天冷,孩子太小。也就没能回来,当时只是臧傲回来,按风俗给亲戚朋友挨家送了喜蛋报喜,如今算是抱着孩子给大家看看,补办喜宴吧。这主要也是臧爸的意思,不能因为如今身在沂城日子好了,就冷落了老亲戚、老邻居们不是?否则要让人在背后说道了。 李老奶身子骨还硬朗呢,自己说眼都花了,硬是还亲手给宝宝做了虎头鞋、虎头帽,抱着小宝宝高兴了老半天。宝宝如今四个多月了,一有人逗她就笑,粉团团的小脸上能笑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儿,简直是人见人爱。 中午结束了酒宴,杨玉花悄悄来了。离婚这么久,钟小荷一直跟杨玉花还有联系,回李花镇的话就会提前告诉她一声,也好让她来看看蛋蛋。 说实话,杨玉花是好人一个,钟小荷有时候真觉得杨玉花挺可怜的,想想郑家偌大一个房子,整天就只有老公母俩大眼瞪小眼,冷冷清清的不说,真要有个急病什么的都没人管。 杨玉花来到钟小荷楼下,臧傲领着蛋蛋下了楼,见了是她,臧傲便客气地笑笑,拍拍蛋蛋的小脑袋说:“蛋蛋,叫奶奶。” 杨玉花过来抱起蛋蛋,先搂着亲了亲,蛋蛋便只是笑呵呵卖乖。杨玉花看着孩子跟臧傲这么亲,心里说不清是安慰还是心酸,自己的孙子,如今除了还认得她这个奶奶,已经跟人家臧傲亲生一般了。 “臧傲,你看,我这喜宴也不合适露面,赶这会子来看看孩子呢。”杨玉花一边搂住蛋蛋,一边就红了眼睛说,“小荷如今就算不是郑家人了,我心里边当她是我一个亲人呢,她生孩子,我也跟着高兴,你可别怪我冒昧。” 臧傲知道,杨玉花这是担心他反感郑家人上门来,就笑笑说:“你怎么都是蛋蛋的奶奶,小荷也跟我说过,你对她一直很好,要看孩子,你尽管来好了。” 杨玉花就抱着蛋蛋上了楼,钟小荷抱着宝宝迎出来,杨玉花就放下蛋蛋,要抱一下宝宝。 “这小娃眼睛跟蛋蛋很像呢,随你,鼻子眼窝看着随臧傲,看着就可人爱。”杨玉花说,“小荷,你呀好福气,臧傲眼看着一心对你好,如今又是儿女双全了。” 她抱了一会儿,把宝宝还给钟小荷,拎起带来的一包东西掏呀掏,钟小荷以为她还是给蛋蛋带的零食呢,谁知她掏出来的是几件小衣服,红色缎子的小肚兜,金丝绒的小夹袄,还有滚着边的小马甲,看得出都是手工做的,不过看着都是旧衣服。 “这都是蛋蛋小时候穿过的,我没舍得扔。也知道你们现在啥都不缺,可老话讲究,穿哥哥姐姐的旧衣裳,孩子泼辣长得好,不招毛病。我寻思拿来给你,你不嫌弃的话,兴许哪天能给小宝宝穿一下呢。” 钟小荷忙说:“这可是买不到的好东西,还是蛋蛋小的时候穿过的,我都喜欢。” “唉,我没这个福气,本来打算留着给蛋蛋下边小的弟妹穿呢。”杨玉花说,“你不嫌弃就行,臧傲要是不喜欢,你就别给宝宝穿了,给蛋蛋长大留个纪念吧。” “放心,旧衣裳软和,都能穿。”钟小荷说。 钟小荷陪着杨玉花说了一会儿话,杨玉花只说些家长里短,提到郑广涛,就眼泪汪汪地说,郑广涛那边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跟一个叫王狐狸精的女人,说是让人家男人给捉住了,被人家一顿狠打不说,现在他那个公司也被人家逼的弄不下去了……” 王狐狸精?钟小荷开始没细想,只以为是个姓王的女人,可随着杨玉花絮絮叨叨地陈述,她大约反应过来了。 很久远的记忆了,久远到她差不多都想不起来了。想起当时郑广涛伤了腿住院,她赶去时见到的头一个女人,可不就是王丽晶吗?风情万种的女强人。 离了婚她自然也不去关注郑广涛,可这几年她也隐约猜出来,郑广涛能发迹,根本就是靠着这个王丽晶的。所以这两人要说清白,估计他们自己也不信。 只是这里头的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王丽晶算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八十年代跑到美国去,人长得漂亮,便攀上了一个当地的华裔富商,那富商倒是没跟家里老婆离婚,把王丽晶养在外面,后来索性让她顶着海归投资的名头回到了内地,在*十年代初的经济大潮中开起了内地的房地产公司,男人自己搜金瓜刮银,让王丽晶做了副总,男人自己在国外的时间比较多,王丽晶基本上是把持着公司。 男人在国外,这女人自然也不甘寂寞,跟郑广涛长期勾搭到一处之后,便扶持郑广涛建立了他的工程公司,搞地产的姘妇扶持做工程的奸夫,郑广涛自然是飞快地就发达起来了。 所以要说郑广涛也不简单,这些年来,结婚,劈腿,养小三,女人换了好几个,其实真正一直“关系密切”的,居然是王丽晶。说起来也是醉了。 如今问题出在哪儿呢?王丽晶早几年给那富商生了个儿子,都已经要上小学的年龄了,富商便各种动作想让孩子认祖归宗,想弄到美国去上小学,原配为了维护自己的孩子,几经周折把一堆照片丢在富商跟前:你养的那个女人,早给你戴绿帽子了,那孩子,一准不是你的。 结果,那孩子还真不是。这富商白白帮别人养了好几年的儿子,恼羞成怒杀过来,自然就要拿狗男女们开刀了。王丽晶据说是裹了一部分钱款,仓皇中跑掉了,郑广涛跑不了,可他那个工程公司长期跟富商的公司合作,在各种恶意打击下,也就很快维持不下去了。 “那孩子是郑广涛的?”钟小荷问。 “听说不是。这种女人,谁知道是谁的呢。”杨玉花恨恨地说,“这个贱女人,可把咱家广涛害苦了。” 哎,谁害苦谁呀,脚底下的燎泡,也都是自己走的。钟小荷想了想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还真没听说。” “谁到你跟前说呀。”杨玉花叹着气说,“广涛如今倒了霉,人呐要知道惜福,好好的日子,就这么作死了。他如今没了钱,就他那个媳妇,早跑回娘家去了,我看十有八.九不指望回来了。” 这个,还真不好说,为了钱跟他在一起的,自然也能为了钱离开他不是? 杨玉花走了之后,钟小荷跟臧傲说起这件事情,臧傲笑了笑随口说:“我今天倒是听人说了一些,外边人只知道他公司突然倒掉了,并不知道这里头的那些弯弯。他那公司里好几百口人呢,基本都是咱当地的人,干了活工资都拿不上,这事儿牵扯了镇上好多人家,可不是小事情。”他说着冲她眨眨眼,笑着问:“你知道现在外头的人悄悄说什么吗?” “说什么?” “说你是天生的旺夫运。”臧傲笑,“所以郑广涛才会倒霉,我才会发达。” 晕!钟小荷不禁一声嗤笑。 “其实我倒是相信,妻贤夫祸少,好女人造就一个好男人。”臧傲看着她怀里的女儿,笑得一脸满足。 两人正聊着这事,小松进来了,听他们谈到郑广涛的事,笑着插嘴说: “姐,我也听说了,郑广涛也不知躲哪儿去了,再不露面,讨要工资的人该去砸他家的门了。人做事,老天给他记着呢,活该他没有好报。” 报应不报应,钟小荷却并不是太相信,种了因结了果,万事万物总有他的必然性,倒不是迷信,不走正道儿,崴了脚就难怪了。 时过境迁,她自己本也就把自己当作一个过客,跟郑广涛并没有太多牵扯,便也没有什么“大快人心”的感觉,实际说起来,冲着杨玉花和蛋蛋,她倒并没有多么希望郑广涛倒霉。 ****************** 从李花镇回来后,钟小荷考虑了几天,便跟臧傲商量说,她想把省城的房产,当初离婚判给她的两处店面和一栋房子,加上当初转给她的一部分现金,都还给郑广涛。 臧傲沉默了一下,问她:“你想帮他?为什么?” “我当初……争这些财产一方面是为了孩子,另一方面也是逼于无奈。”钟小荷说,“我带着个一岁半的孩子,身无分文的话,即便我吃点苦也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可免不了让孩子吃苦受委屈。” 本意上来说,她真不屑于去拿郑广涛的财产,穿越女的清高是难免的。当初是为了孩子,郑广涛当初正在盛气凌人的当头,她上法庭,争财产,抢孩子,打定了主意要教训这个出轨的男人。而现在,也无非是为孩子着想,孩子有一个穷困潦倒、丧家之犬的生父,总不是个好事情。并且被郑广涛坑了的那些工人,也都是可怜的很。 臧傲垂下眼睛,想了想,淡淡地说:“那些反正都是你的东西,你愿意怎么处理都行。” 他是不是想多了?钟小荷很想说,我对他本来就没有任何感情,当然也谈不上什么还有余情了。 “臧傲,你相信怪力乱神吗?”钟小荷看着沙发上的蛋蛋和宝宝,蛋蛋正蹲在沙发前,饶有兴趣地玩着妹妹的小手,一个一个白嫩的小手指数过去,送到嘴里亲了亲,兄妹俩就对着脸一起傻笑。 “臧傲,我要说,我可能不是原来的钟小荷,你信吗?” “你本来就不是原来的钟小荷,你现在是我臧傲的媳妇儿,是我孩子的妈妈。”臧傲抬眼看看她说,从他的角度来说,真的是没法去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钟小荷甜甜地笑了,转身抱住臧傲。 “你没懂我的意思……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信。你就当我……嗯换了魂了,把本来地钟小荷给冒名顶替了。”钟小荷说着自己笑出了声。 臧傲拧眉看看她,本来的钟小荷?冒名顶替?越说越离谱了。本来的钟小荷是什么样子?他也没怎么接触过,当时钟小荷每天去学校代课,有时也会碰上,臧傲只是认得这个人罢了。 后来他从石塘子里头把昏迷的她救了出来,再后来认识了,熟悉了,倾心了,相爱了,她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倔强,要强,理性,从容淡然面对着这个世界。虽然说很多人也免不了惊讶一下,一个初中文化的农村女人,能有这种种见识种种魄力,一手打造了一个商业大集团。可不管旁人怎么惊讶,臧傲认识的钟小荷,就是这个样子的不是? “我呀,算是当初逼于无奈,拿了郑广涛的东西,现在他倒霉了,我想还给他,他要是能善加利用,对他父母,对那些工人,也是算是好事。顺便跟他谈谈,让蛋蛋跟我姓钟好了,省得将来他要是还作死,连累我儿子。”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臧傲满足于她的亲昵拥抱,笑笑说,“你想还给他,那你都给他好了,还给他也好,你的想法也有道理,蛋蛋如今有你有我,反正也不缺他那点东西。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他要是敢有什么其他想法,我能拉他一把,我也能整死他。” “宝宝都这么大了,你想的还真多。”钟小荷微嗔,“我在想,日子一切都好起来了,过两年我们是不是再生个贝贝?把宝贝蛋给凑齐全了。” ☆、73|蛋大王 钟小荷通过杨玉花,直接把一笔现款还有房产的相关文件给了郑广涛。杨玉花捧着东西,老半天没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之后,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拍着腿就抽噎着哭了起来。杨玉花一直哭,哭了老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点点头把钱和文件都收下了。 无缘的儿媳,落魄的儿子,最终老夫妻俩也落得个晚景凄凉,怎么能不心酸难过。 钟小荷同时跟杨玉花和郑怀岭提出,蛋蛋该有个大名了。 “大名当然要起。”郑怀岭立刻说,“过去的孩子,都是上了初中起大名,眼下小学也是该起了。咱家蛋蛋是天字辈,叫郑天什么呢?……这个得好好起,按说得让家族里的老长辈们商量一下的,蛋蛋是咱家大孙子,要板板正正写到族谱上去的。” 我明明是想给他姓钟来着! 钟小荷看着愁云惨雾的郑家老两口,最终没忍心说出来,人啊,到了倒霉落魄的时候,就本能地想抓住一切东西,况且郑家如今也的确也就这么一个孙子。 回去她问蛋蛋,说蛋儿你想姓郑还是姓钟啊?蛋蛋按户籍登记的是郑蛋蛋,不过在幼儿园里,平常老师和别的小朋友们基本上都是习惯只喊名字,大人没有刻意去教,蛋蛋对自己姓什么也就没有明确的概念。钟小荷这么一问,蛋蛋居然想也不想就说:“我当然跟爸爸和妹妹一个姓啊。小朋友不是都跟爸爸姓吗?” 好嘛,她正在纠结给儿子姓钟还是姓郑呢,小家伙居然自己说姓臧——添乱啊。钟小荷心说,你爸他自己姓臧姓林都还两说呢。 不过换过来想,姓钟和姓臧还不是一回事?随她还是随臧傲姓,本质根本一样,不姓郑就是了。 臧傲听了却挺高兴,十分得意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蛋蛋。农村里俗话说,生恩没有养恩大,蛋蛋心里只当臧傲是他爸爸,跟郑广涛接触太少,感情是重要一方面,再说孩子随继父姓的也多得是。 钟小荷看着臧傲,摊手。臧傲却好心情的笑着说:“我看呀,眼下这个时候,郑家人估计都很敏感,姓名也不过是个符号,那边要是十分坚持,你也先别争了,孩子姓什么,等孩子长大了,他自己有独立思想了他自己决定。” 胡闹。钟小荷反驳道:“等他自己做主,总该要等到他十六七岁以后吧?你的意思是说,咱儿子就叫着郑蛋蛋的名字上小学、上中学?” “可以先把名字改了。”臧傲笑不可抑。设想一下,他们英俊潇洒帅气非凡的儿子,中学小正太一枚,被人追在屁股后面喊着“郑蛋蛋”…… 半个月后的一天,郑广涛打来电话,说想见见钟小荷。 “小荷,我想见见你和孩子,就几分钟。我在你小区楼下。” 钟小荷犹豫了一下,要让他上楼来?蛋蛋上幼儿园去了,臧傲上班去了,家里就剩她看着宝宝,加上保姆。钟小荷于是告诉他: “蛋蛋上幼儿园去了,你改时候再来吧。” “你下来,或者我上去。”郑广涛说,“小荷,我没有别的意思,这阵子算是弄的狼狈不堪了,死的心都有了,我就是想见见你和孩子。” 钟小荷不是怕郑广涛,也不是怕臧傲误会什么,可是,一想到郑广涛那些恶心的行为,跟原主认识之前就跟王丽晶这样的女人不干不净,女人还一个一个的养,她心里实在是不愿意看见这个人了。 “郑广涛,你要是想见蛋蛋,就等他放学再说,要想见我,实在是没什么必要,我现在要照顾我女儿,很忙的。”钟小荷淡然说道,“我把离婚时的房产和钱还给你,根本没有其他的原因,我现在不在乎这一星半点的,不想要了,蛋蛋我养得起。那些财产就算是为了蛋蛋,还给你父母好了。你要是还想站起来做人,将来别让孩子因为你这个生父蒙羞,你自己看着办吧。” 电话那端郑广涛沉默了许久,一声绵长的叹息。 “小荷,我想,我真不是个好男人,你离开我是对的。我之前的路,走的太顺了,出来混之后,仗着比别人有点文化,有点想法,出不了苦力,总想找一条轻快的路,很快就混成了小工头,后来就遇上了王丽晶,再后来我开了自己的公司,一路都太顺了,顺的我忘了自己是谁,把钱和女人当做成功的享受,还觉得挺潇洒的,现在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大概也是早晚的事吧……” 钟小荷哂然无感。男人,花心好色大概都是骨子里的通病,动物性是本质的东西,但人毕竟不应该把自己等同于动物,就像臧傲说的那样,男人,总该弄明白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对吧? “小荷,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蛋蛋还有你,不然孩子跟着我,现在还不知道落得什么样子,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臧傲比我有福气。我如今了结了公司的事情,打算离开省城,回到家乡来,人总得继续生活下去。我只求你一件事,蛋蛋……就交给你了,我对不起孩子,求你能让他姓郑,他是天字辈,我爸和几个老长辈给他起了大名,叫郑天奇,已经写在族谱上了。” “不行。”钟小荷终于开了口,“郑广涛,关于蛋蛋姓什么,我打算等他长大些了,十六岁以后,让他自己决定。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到时候蛋蛋自己能做主了。” 郑广涛听了沉默半天,一声长叹:“我以后大概很难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为什么?钟小荷也没兴趣多问,毕竟有些事也不方便说出口的,想想他再婚后一直没生孩子,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其实,郑广涛这两年的确是得了一种病,精索静脉曲张,彻底治好的话很难,郑广涛自己自然不好意思说出来,大约是他风流成性的债。 一个风流放纵的男人,那地方长了毛病,真特么货真价实的dan疼……郑广涛苦笑着挂断电话,不再属于他的东西,就算他再悔再恨,他如今这情形,根本也不敢妄想什么了。即便他敢痴心妄想,且不说钟小荷自己,臧傲大约也会让他死的很惨吧,男人,并不是都像他一样作死。 况且,对于有些男人来说,即便从头再来,诱惑当前他也未必就能洁身自爱。 ****************** 郑广涛的事情告一段落,小松的超市生意做的好了,不久后小松自己也买了辆小车,时常会到沂城来,加上宝宝太小,钟小荷和臧傲便也很少再回李花镇去。 郑家老夫妻生活依旧,只听说郑广涛关了在省城的工程公司,卖了省城的房产和店面,结算债务之后回到了当地,之后带着一部分留下来的工人,在当地县城承接一些小工程,之后便也很少再见到这个人了。 宝宝八个月断了奶。家里请了保姆,臧爸还是不放心,大部分时间便都住在沂城,帮着保姆照管孙女,帮着接送蛋蛋上幼儿园,钟小荷抽出了手来,便又开始打理和扩张她的事业。 只是,小葵那边似乎总不是太好,李明英在沂城帮着小葵看了半年的孩子,之后回到了李花镇,听说小葵自己照看女儿,跟钟小荷便也很少联系。 又临近端午,因为两个孩子和臧爸都会一起过节,家里便格外地热闹。钟小荷早早给两个孩子买了五色彩线,这天晚上拿回家里,蛋蛋却表示不愿意系了。 “幼稚,那是小娃娃系的,妹妹才要系彩线。” 嗬,这才多大呀,居然就装起来小大人了,钟小荷扑哧一笑。 蛋蛋转身去找臧傲,趴在他的电脑桌上问:“爸爸,什么样的鸡蛋最厉害?” “什么样的鸡蛋最厉害?”臧傲不明所以地重复,“你要找怎么厉害的鸡蛋?” “能当大王的。端午节那天,班里的小朋友们要举行斗蛋比赛,我得找个最最厉害的鸡蛋。”蛋蛋托着下巴,小眉毛微微拧着,神情十分认真地说,“爸爸你不懂,我必须得当上斗蛋大王。” 儿子有这么好胜吗?臧傲就笑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蛋蛋呗,我一定得当蛋大王。” 嗬,理由听起还还真挺充分。臧傲笑着说:“你等着,爸爸去给你弄个鸵鸟蛋来,保证没人斗得过你。” “鸵鸟蛋?”蛋蛋眼睛一下子亮了,“那我们要到沙漠去捉鸵鸟吗?妈妈说鸵鸟是在生活沙漠里的。” 去沙漠里捉鸵鸟?臧傲失笑。五岁多的男孩子总是这么精神十足,对一切都充满了旺盛的兴趣,前几天看图书,这小家伙还琢磨着要去捉尼斯湖水怪呢,一本正经跟他说,捉到尼斯湖水怪,就能看清楚它长什么样了,还能奖励一百万美元。说到一百万美元的时候,小家伙还抡着胳膊比划了大大一个圈。 当地端午习俗要吃粽子挂艾草,还要吃煮蛋,于是也就相应有了斗蛋的游戏,孩子们各自拿着蛋往一块撞,撞不碎的就算胜利,最终的胜利者就成为“蛋大王”。常见的“作弊”方法是拿鹅蛋斗鸡蛋、鸭蛋。嗯,拿鸵鸟蛋斗的话……哈哈,想想就十分有趣。 “不用去沙漠捉,现在有人养殖的,爸爸明天去给你弄一个。” 蛋蛋张大黑亮黑亮的眼睛,放着兴奋的光彩,追着臧傲问:“真的?鸵鸟蛋也能斗蛋吗?” “鸵鸟蛋不也是蛋吗?”臧傲反问。 也对呀,鸵鸟蛋也是蛋。蛋蛋忙又问:“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臧傲说,“爸爸说话从来都算数。” 蛋蛋满意了,兴奋地在屋里跳了几圈,把目标转向小妹妹。八个多月的小宝宝还不会走路,已经学爬了,钟小荷拿着个婴儿摇铃,在垫子一头摇晃着,逗着宝宝往前爬。 “宝宝,爬过来,到妈妈这儿来。” 宝宝看着就是个慢性子,爬几下,看着妈妈笑,再爬几下,小屁股一扭,坐那儿不动了。钟小荷手一翻,拿出一根磨牙棒饼干,举在手里逗宝宝: “宝宝,爬过来,妈妈给你饼干。” 宝宝看了看她,翻身继续爬,看着宝宝慢吞吞的往前爬,蛋蛋跑到钟小荷身边,挥着小手给妹妹加油助威,臧傲在垫子上坐下,伸手在女儿小屁股上推了一把。 “这也是作弊。”钟小荷抗议地看看臧傲。 “这叫加油。”臧傲笑。 “咱们闺女,长大只怕是个慢性子。” “慢性子有什么不好!”臧傲立即说,“小姑娘家慢性子,稳重,淑女,多可爱啊。” 小宝宝咿咿呀呀爬过去,抓住钟小荷手里的饼干,钟小荷顺势把女儿拉起来,让她练习站立,扭头问了臧傲一句: “你还真要去弄个鸵鸟蛋啊?” “弄啊,北县景区有养殖鸵鸟的。”臧傲说,“反正是孩子玩,去弄一个好了。” 钟小荷摇摇头,看看蛋蛋,再看看宝宝,看来他们家必须要由她来扮演“严母”的角色了。小孩子,一个家里总得有一个他怕的人吧?否则孩子长大些,大概就要无法无天了。 ☆、74|宝贝蛋 想像一下,蛋蛋小朋友抱着菠萝那么大的鸵鸟蛋,牛气十足地参加了幼儿园的斗蛋比赛,斗遍幼儿园无敌手,胜利夺得了蛋大王的光荣称号。 兴奋得小脸通红啊。 回到家里,小家伙犹自爱不释手,一看妹妹宝宝正懒洋洋地趴在垫子上,蛋蛋赶紧把鸵鸟蛋抱去给宝宝看。 “妹妹,你看,这是蛋大王。” 宝宝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这圆溜溜、滑溜溜的大家伙,拿小手拍了拍,像是并没有觉得多么好玩,趴在上面啃了啃,滑不溜秋,无处下嘴啊,宝宝没了兴趣。 “怎么什么都吃。”钟小荷抱起宝宝,让她坐在垫子上,拿手指点了点女儿白白嫩嫩的额头,换来小宝宝咯咯的笑声。 “对于她来说,不能吃的东西还有什么用。” 蛋蛋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小大人似的。钟小荷听得扑哧一笑,这话,怎么听着怎么是臧傲的口气。 蛋蛋抱着鸵鸟蛋,在垫子上打着滚玩,玩了一会儿,爬起来教妹妹: “妹妹,叫哥哥,你会不会?哥哥——” “咿咿……” “不对不对,是哥哥——” “咿呀……” 人家小宝宝还没学会叫妈妈呢,“哥哥”对人家来说难度也太大了吧。 “不是丫丫,是哥哥……” “啊哈……” 蛋蛋手舞足蹈的越急着教,宝宝越乐呵,小手里抓着个摇铃,咿咿呀呀的可高兴了。 蛋蛋笑哈哈地在垫子上滚来滚去,宝宝不明所以,便也跟着咿咿呀呀地笑了半天,钟小荷再去看时,两个孩子都躺在垫子上,小手扳着脚丫子玩,也不知在练什么功夫。她笑了笑,转身去准备晚上的饭菜。 当天端午节,臧爸也在,钟小荷便放心让臧爸看着两个孩子玩,自己去跟保姆一起动手弄了一桌饭菜,等臧傲下班回来,一家人便收拾了热热闹闹吃饭,吃过饭玩了一会儿,钟小荷哄着宝宝睡了,刚放到小床上,陶敏打了电话来。 “小荷,你问问臧傲,刘明杨最近有没有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他们是死党,刘明扬有事臧傲肯定知道。” 这话从何说起?钟小荷就笑着问道:“怎么了?刘明杨对你,比你儿子浩浩都乖,他能干什么坏事?” “别提了,今晚吃饭,浩浩那小子伸手一勾我下巴,你猜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说什么?”钟小荷好奇追问。 浩浩说什么了?浩浩伸手一勾妈妈的下巴,笑眯眯说了句:“小姐,陪我喝茶!” 结果,刘明杨一愣之后笑得喷了满桌饭渣子,陶敏却在一愣之后啪的一声摔了筷子。好嘛,小小的孩子他怎么会说这个?是不是你刘明杨给我在外头找小姐喝茶,让浩浩看见了? 陶敏一翻脸,刘明杨赶紧叫屈,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儿子还不是跟电视里学的!他还整天喊奥特曼变身呢,也是跟我学的? 陶敏立刻就抓着儿子追问:“浩浩,你跟谁学的?是不是跟你爸?” 结果浩浩很没义气地说,忘了在哪学的了。 钟小荷听了陶敏这一番控诉,也是很没义气地笑岔了气。 “哎呀我说陶敏,你也不想想,就算刘明杨真敢跑外头找小姐喝茶,他还能把儿子带上去见习?” “就算不是跟他学的,他刘明杨肯定也不是个老实和尚!如今有几个臭钱了是吧?男人有钱就变坏,你没听说过?”陶敏凶巴巴地说,“不行,我还真得防着点。” 如今臧傲的公司顺水顺风,臧傲自己主管内部生产,对外拉关系打交道的基本都是刘明杨负责,应酬多了,结交的社会关系多了,陶敏会有这种反应,还真不能当作是她闹着玩,女人,总是容易有危机意识是吧? 不过,大学时代的爱情至今,这两人一路走来也是各种不容易,刘明杨对陶敏可谓是忠心可鉴啊,最近还盘算着要生二胎要个女儿呢,在钟小荷看来刘明杨真没有可能搞什么小动作。 “我跟你说,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男人那张破嘴。”陶敏说着发狠,“他要真敢给我来个什么风流小插曲,看我不阉了他,我给他剁吧剁吧喂二狗子。” 钟小荷扶额笑不可抑。那边刘明杨却夺过电话,笑着说道:“小荷,陶敏今晚吃太多撑了,撑得都大肝肺了,就挂了啊,我拎她出去遛遛狗去。”大肝肺,当地说人缺心眼、傻呆愣的意思。 得,他们家没养狗,这是遛老婆去了吧。这两口子性格都大大咧咧的,一对欢喜冤家。钟小荷摇摇头,笑着挂上电话。 才挂上电话,转身没走出几步,电话铃又响了起来。钟小荷以为还是陶敏,接了起来,电话里就立刻响起一个烦唧唧的声音。 “姐,你跟谁打电话呀,怎么没完没了的啊?我打了这半天也打不通。” “跟朋友打电话。”钟小荷说,“有事吗,小葵?” “……姐,你赶紧来接我,我没地方去了。”电话那端小葵抽噎了一声说,“这黑更半夜的,我也不认得别人,你是我姐,你好歹不能不管我。” ****************** 看看时间,都晚上八点多钟了,钟小荷只好叫上臧傲一起,开车去接小葵。按着小葵说的地方,臧傲开着车在城北绕了一圈,才在一处公交站台找到了钟小葵。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她坐在站台的长凳上,低着头,脚边放着一个不大的行李包。 臧傲停下车,小葵抬起头看看到他们,别过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钟小荷暗暗叹气,家里大概又要有一阵子不安生了。她推门下车,叫小葵: “先上车吧。” 小葵抹着眼泪着上了车,低头坐在后座,钟小荷就问了一句:“怎么了?吵架出来的?” “闹翻了。”小葵说着又哭,“他居然骂我滚,这个不要人良心的王八蛋,他也不想想,他比我大了一二十岁,我为了他我容易吗我。” “因为什么闹?”钟小荷问。 因为什么闹? 生下女儿后,杨恒全虽然有些失望,开始对小葵倒也还过问,隔三天两天会来一趟,用钱也能给,但肯定没有一开始那么热乎了,加上小葵各种闹腾,就越来越冷淡。如今小葵的女儿都满一周岁了,连户口都没报上,临到端午节,杨恒全回家里陪父母和老婆孩子过节去了,小葵那儿冷冷清清娘俩,心里不忿,一气之下居然跑到杨家去嚷嚷,要求杨恒全给她名分,给女儿报户口。 杨恒全跟老婆只生了一个女儿,已经念大一了,好不容易来家过个节,摊上这事,结果气疯了的女孩扑过来就给了小葵一耳光,哭着喊着要去告父亲杨恒全重婚罪。在外边养女人,生了私生女,这些杨恒全瘫痪的老婆咬牙忍了,哪想到小葵居然闹到正经老婆的门上去,也难怪那女孩气得大闹一场,好好的一个端午节,闹的是鸡犬不宁。 两头受气的杨恒全晚上就跑来跟小葵摊牌,他离不了婚,提起离婚老婆女儿就要告他重婚——“要不就赶紧滚,要不就安生点,给你吃给你喝,花钱养活你,当初也没哄你骗你来着,你还想怎么样?” 于是黑天半夜的,小葵一堵二气,随手拿了几件衣裳就跑了出来,本来还以为杨恒全会拦着她呢,结果人家根本就无动于衷,小葵在大街上哭了半天,打电话给钟小荷求救。 “他一家子欺负我……他不帮我也就算了,还骂我。”小葵恨声说,“我年纪轻轻跟着他,给他生孩子养孩子,我容易吗?” 都不容易啊。钟小荷心里暗暗叹气,抬头看看臧傲,臧傲专心开车,感受到她的目光,侧头看看她,表情也有些无奈。 钟小荷无语半天,开口问小葵:“那孩子呢?” “孩子,留他家了。”小葵说,“他姓杨的孩子,他不管谁管?我这时候跑出来,我反正也管不了她。” 也是,钟小荷心说,你现在这情形,自己养活自己都难。 臧傲默默开车,等红灯的空当问钟小荷:“去哪儿?” 去哪儿?就算她想收留小葵在家里,三室一厅的房子,住着他们一家还有保姆,已经是有些挤了,房子虽然不缺,可当初买这房子也没预备这么一大家人啊。以致臧爸在沂城时,大都是住的郊区的别墅。这么晚了送小葵去别墅的话,怕又要打扰臧爸休息。钟小荷想了想,扭头问小葵: “小葵,我们家挤不下,要不我今晚先给你开了宾馆房间吧?” 小葵说:“姐,你们家房子不是挺大的吗?我一个人住宾馆,怪可怜的,你还真忍心?” “我们家三室的房子,我跟你姐夫住一间,蛋蛋住一间,保姆阿姨住了一间,我公公平常都是住在郊区的别墅呢,这么晚了再送你去郊区,老人都该睡下了,不太好吧?” 小葵想了想,说:“那我跟你家保姆挤一晚上总行了吧?姐,我现在落难了,你总得帮我吧,我好歹是你亲妹妹。你放心,我也不能一直赖在你家的。” “你往后怎么打算的?” “我往后……”小葵顿了顿,“我想一想再说呗。” 反正她不打算回李花镇,怎么回去?她每次回娘家都是跟村里人说,她小葵找了个有钱的老板,结婚有孩子了,如今这情形,让她怎么回去见人? 钟小葵看着前座的臧傲和钟小荷,心里真是愤恨又委屈了,她不过就是想过舒服日子,怎么就总是不如意? 人呐,很容易拿身边的人来比较,离她远的她也嫉妒不着。小葵的比较对象,很自然就是钟小荷。钟小荷是她姐,钟小荷还离过婚,为什么钟小荷就能过的好? 或者说,凭什么钟小荷就处处比她强? 有的人,拿着他(她)是你的亲人,一边嫉妒利用着你,一边恨不得踩着你,一边却又觉得他对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就因为你是他的亲人,真不知这逻辑是怎么来的。 臧傲看看钟小荷,钟小荷也看看臧傲,目光交流,钟小荷说:“那就先回去将就一晚上的吧,有事明天再说。” 小葵就这样被带回了他们家,保姆阿姨已经哄蛋蛋睡了,给他们打开门,钟小荷有些歉意的跟保姆阿姨解释了一下。 “阿姨,这是我二妹,她遇上点事,今晚能不能跟你挤一晚上?” 保姆笑着答应了,小葵便先去洗澡,臧傲和钟小荷也不好先睡,夫妻俩就坐在客厅一侧的电脑桌前上网。 宝宝断了奶,钟小荷能抽出些时间,除了继续在各地新开她的宝贝蛋孕婴连锁店之外,看着时机也已经成熟,她便打算着要开始筹备她的网络孕婴购物平台了,名字就叫做宝贝蛋商城,专做孕婴购物。 如今是零三年,淘宝也才开始初创,还根本没引起多少注意呢,而她有那么多的连锁实体店作为支撑,采取专营的形式,钟小荷相信,只要网上商城看准时机先做起来,随着电商业务的发展,就一定能发展壮大起来。 而她现在想的,就是拉臧傲跟她一起做,他们两夫妻的事业,如今都做的挺好,只是基本都各做各的,臧傲做的是科技型的实业生产公司,跟她完全不同的领域,现在她想的是,两人共同投资来创办他们的“宝贝蛋商城”,嗯,就好比,是两夫妻共同事业的见证好了。宝贝蛋是他们俩共同的,不是吗? 要做就做到最好,所以最近钟小荷总是拉着臧傲,琢磨商量这个事情。 “姐,姐夫。” 半小时后,小葵穿着钟小荷的睡衣,穿着钟小荷的拖鞋出来,小葵叫了一声,在他们身后的椅子上坐下。“我这事,你们得帮我啊,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75|两样人 “姐,姐夫,你们得帮我呀,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臧傲的目光触及小葵身上的浅黄色小格子睡裙,垂下眼睛,放开手中的鼠标,站起身的同时拍了拍钟小荷的放在桌上的手。 “我先去睡了。你也别熬太晚。” “姐夫!”小葵站起来,几步冲到臧傲跟前拦住他,“姐夫,你别走啊,你帮我想想法子,我不能就这样白吃亏啊!” “他二姨,这事我能怎么帮你?”臧傲脸色淡漠地看看小葵,“法律上你跟杨恒全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怎么跟他没关系?我给他孩子都生了,他家里人欺负我,他这样撵我走,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小葵扭曲着一张脸喊着,“姐夫,你肯定能制住那个王八蛋,杨恒全认得你,他都说你有钱有势,你在这沂城也算是有头脸的,总不能让我这样挨人欺负吧?” “你小点声,家里两个孩子都睡了。”臧傲平淡而隐忍的语气,“你跟杨恒全的事情,名不正言不顺,我和你姐也不好插手。” 臧傲说着绕开小葵想走,小葵一着急,一把拉住了臧傲胳膊。臧傲没想到她会突然拉住自己,拧着眉一挥手甩开了她,回头看了钟小荷一眼,十分不悦地进了卧室。 钟小荷冷眼看着小葵这番动作,还没开口呢,小葵倒先说话了。小葵咬咬牙,泪眼汪汪地看着钟小荷说:“姐,姐夫他就这么不顾人情啊,我是你娘家亲妹!” “你姐夫不过说了句实话。”钟小荷无语地关掉电脑,起身走了过来,“除了对小孩有抚养责任,法律上你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有理由把他怎么着。” 说白了,就是个姘居关系,合则鬼混,不合则一拍两散,不然呢? “姐,你帮谁呢?”小葵气急跺脚。 “我帮道理。”钟小荷说,“你要是想抚养孩子,可以跟他要抚养费。这是我能给你的建议。别的,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看着小葵在那儿别着脸生气,钟小荷绕过小葵,也懒得去管她,自己进了卧室。臧傲正躺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本书,见她进来,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你生气啦?”钟小荷碰了碰他的手,问他。 臧傲没回答,反问道:“你怎么拿那件睡裙给她穿?我记得你很喜欢那件的。” “我的睡裙,一件洗了,一件吊带的,还有两件,都是你给我挑的。”钟小荷知道他刚才生气了,笑了笑,起身去衣柜里拿了件红色丝质的睡裙换上,挨着他坐下,亲昵地用胳膊碰碰他,“你看,这是你帮我买的,我不是舍不得吗?” 臧傲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笑笑,伸出胳膊搂她入怀,让她靠在自己肩窝上,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背,问道:“这事,你打算怎么弄?不是我不顾亲戚道里,她实在是跟你我两样人,看着她别扭。” “怎么弄?深更半夜的,我一时也是没法子,把她丢在大街上免不了让人说道。”钟小荷说,“明天看她自己怎么打算了,她如今越来越变本加厉了,我看这情形,我们家还真不能留她。她自己不悔悟,谁能帮得了她?” ****************** 钟小荷夫妻俩一般起的比较早,主要是臧傲有早起锻炼的习惯,钟小荷也就跟着他起了床,给孩子们准备衣服和早餐。 臧傲穿着一身白色篮球服,从外面锻炼回来,一进门就听到小葵在厨房里叽里呱啦地说话。 “青菜炒蘑菇你不拿花椒炝锅啊,真是的,不放花椒怎么能好吃?” 臧傲留意一看,厨房里保姆阿姨正在做饭,小葵站在一旁。保姆阿姨说了一句:“蛋蛋不喜欢花椒的味道。” “他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小葵居然说,“一家子人吃饭,还能都将就个小孩吃?” “他们家人,不喜欢加太多调料,喜欢蔬菜本来的味道。”保姆阿姨说,“太太经常说,小孩子长身体,当然得把早饭吃好。” 钟小荷家的早餐算是比较简单,但她讲究营养全面,毕竟不管大人孩子,早餐很重要,一般除了喝的粥、豆浆或者牛奶,馒头、包子之类的粮食,还要有水果或者蔬菜的。 “啊呀,你那个洋葱还要再炒一炒,我喜欢炒老一点的。”小葵在保姆旁边继续抱怨,“炒老一点好吃。你看看你,怎么不放醋?不放醋能好吃吗?” “我炒洋葱都不放醋的。”保姆阿姨很局促的说。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怎么弄的!” “你姐夫喜欢吃炒的嫩生的。”钟小葵从房间里出来,本着脸一拉厨房的门,“阿姨,还有洋葱吗?” “有。”保姆阿姨忙说。 “拿给她。”钟小荷说着看了小葵一眼,冷淡地说,“小葵,你喜欢吃什么样的,你自己炒。” 小葵的脸色一连变了几变,臧傲恰好走过去,冷冷地瞥了小葵一眼。小葵缩回目光,最终恨恨地一扭头离开厨房,钻进了昨晚她跟保姆暂住的房间。钟小荷歉意地对保姆阿姨笑笑说:“阿姨,没事,你忙你的。” 一抬头看到臧傲无语的表情,钟小荷笑笑问道:“回来了?” “回来了。” 臧傲说着进了卫生间,拧了条毛巾擦干净额头晨练出的汗。他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宝宝还没睡醒,去推开隔壁蛋蛋的房间,蛋蛋已经醒了,还有点迷糊的坐在床上,正把自己套在t恤里,臧傲走过去,帮蛋蛋把胳膊伸进袖子里。 钟小荷随后也推门进来,臧傲看看她,说了一句: “昨晚我们就不该管她。” 可不是吗,钟小荷心说,昨晚真该早早冷下脸,给她丢在哪个宾馆不就完了?她无奈地摇摇头说:“你别生气,我回头会安排她的。” 吃了早饭,臧傲上班去了,钟小荷把蛋蛋送去幼儿园,回到家里开始跟小葵谈谈。 “小葵,你自己到底做什么打算?” “我能怎么办?”小葵说,“杨恒全那儿我肯定不能回去了,小孩……我要她也养不起她,我住的那房子,房产证写的是杨恒全的名字,我白白给他坑了什么也没得到,我想过了,还是要去找他,就算是我走,他总得给我一笔钱吧?否则我白吃亏了。” 钟小荷扶额。 “再去闹?你这事情还不够丢人的?”钟小荷说,“你要怎么闹我也拦不住你,只要你自己不嫌丢人。眼下你也看见了,我家里人多,孩子小,你住这儿也不方便,你先回李花镇去还是找别的住处?” “姐,你赶我走啊?”小葵嚷嚷,“你是我姐吗?你们家保姆都比我有地位是吧?” “保姆阿姨整天也很辛苦,她人很好,我跟臧傲平时都很尊重她。人跟人的尊重都是相互的,再说人首先要自重。”钟小荷冷下了脸说,“要么你先去住宾馆,要么,我给你租房子也行,反正我不留你了。” “……姐,你也别逼我,我但凡有一点法子,也不到你屋檐下来看你脸色讨你家饭吃。我好歹是你妹妹,你也不怕人家说你不讲情分。”小葵说,她心里精明着呢,住宾馆,钟小荷顶多给她付几天的房费吧?就算帮她租房子,她身上就没什么钱,她还能不吃不喝? 要说杨恒全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钱的,可是,这几年小葵别的没学好,花钱的能耐学得十分厉害,便也没什么积蓄了。为今之计,就是先赖在钟小荷家里,有吃有喝条件也好,慢慢的再做打算。 钟小荷一看她这架势,小葵这是拿定主意先在他们家安营扎寨了啊?理直气壮的。钟小荷笑笑,便也不再浪费口舌。这个小葵她看透了,算是废了,不可救药,很难指望她自己能悔悟了。 泼妇骂街那一套钟小荷学不来,把小葵丢到大街上她估计也丢不动,拉拉扯扯的话,左邻右舍见了必然也很难看。不过,弄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臧傲这个姐夫是不好动手打小姨子,可有人能啊。 小葵又在钟小荷家盘踞了一天,钟小荷去公司处理事情,她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十分随意。晚饭前的时候,敲门声响起,小松来了。 十九岁的小松已经是个帅气精神的大小伙子了,他一进门,先跟钟小荷打了招呼,然后就冲着小葵说: “二姐,妈让你跟我回去。” “我回去做什么?”小葵气呼呼地喊,随即又转向钟小荷,“姐,你叫他来的吧?你们都欺负我,你们是我姐我弟弟吗?都下眼看我啊,我倒霉了可怜了,过得不如你们了,你们畅快了是吧?” 臧傲一皱眉,立刻叫保姆阿姨把两个孩子带下楼去玩。小松却气愤地手一伸,手指就戳到了小葵的头上。 “你说什么呢?你自己做的丢人事,你还好意思嚷嚷,你哄着这个瞒着那个,你一回回自己做的下贱事,咱家的脸还没让你丢干净?” 臧傲一看小松火了,也不劝阻,索性退出战斗圈,退到一边旁观去了。小葵这样没脸没皮的,撵都撵不走,他这当姐夫的真是不好动手,真动手怕还说不清呢,不过小松就不一样了。娘家兄弟,无论按哪一条,尤其从农村风俗来说,要管管自家不正干的姐妹还是理直气壮的。 “你管我?我不想跟你回去,你也想教训我?”小葵喊。 “我教训你,我还揍你呢!”小松狠狠地推搡了小葵一下,小葵被推的趔趄着撞到了墙上,爬起来就往小松身上扑,哭喊着:“我倒霉了,我过的不如人了,你们都来欺负我!” “你倒霉要怪谁?”小松说,“你不要脸,咱姓钟一家子还要脸呢,我今天打断你的腿,也不能让你这么丢人败坏。” “小葵,日子都是自己过的,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你一步步把自己逼到这份上,还不都是你自己的责任?”钟小荷抬手拦住小松说,“小松,你也别打她,小孩子不听话还能记打,她这样,根本就是一条道走到黑,记吃不记打。” “正道不走走歪道,你一个女的怎么连羞耻心都没有?”小松指着小葵说,“咱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人!” “反正我不回去,我回去,村里那些人还不得畅快笑话我?”小葵哭喊着。 “我管不了她,弄的我自家没法安生过日子,也只好把她送回去,让她在我这出什么事,妈说不定还要责怪我。你带回去问问妈,小松,要是妈开口让你管,你就帮妈管着点。”钟小荷叹口气说,“妈要是还由着她,那就随她去吧,别人反正是没法子了。” ☆、76|谁生的 小松来接小葵,小葵却不愿意回李花镇去,说会被村民邻居笑话。 “我不回去,谁也不要你们管,我自己走行了吧?” 让她自己走?她现在这样子,衣食无着不说,谁敢保证她会不会再出什么事? 小葵还是被小松带走了。她走了以后,一家人收拾了吃晚饭,钟小荷却有些心不在焉的,都没怎么吃。臧傲便问她,说你怎么啦? “烦。”钟小荷放下筷子,“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小葵被带回去,咱们家是安生了,可她回去又能怎么着?指望妈管好她,别说我妈那个软性子,就是个再厉害的,我看也难。” “她多大了?要是谁能管得了,哪还有她这些子事情?她留在这儿你也无能为力,回去李花镇,总算周围环境比这沂城单纯,相对还好些。”臧傲说,“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性格决定命运。” 臧傲说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叫她:“该吃饭吃饭。” “我现在就是觉着,小葵那个女儿太可怜,才刚满一周岁,小葵根本就没打算要,就那么丢给那男的了,你说往后这孩子可怎么弄,他老婆别说瘫痪了,不瘫痪人家也不会帮他养这孩子啊。” “最无辜的就是小孩,要是小葵肯抚养的话,杨恒全总该给抚养费,孩子好歹还有个妈。”臧傲说,“不过你反过来想,小葵这一番经历,要是再带着个私生女生活,往后就更难在社会立足了。再说了,她自己如今都管不好自己,就算肯养孩子,也未必就能负起责任来。” 钟小荷叹气。她见过那孩子两回,挺可爱的,才一周岁呢,也实在是叫人心里不忍。 “她总是杨恒全亲生的女儿,杨家总该会抚养的吧,你也别太担心了。” “就姓杨的那种人,指望他对孩子负责,我看难。”钟小荷说,“他原配老婆肯定不会问事儿,估计恨都来不及呢。这孩子养在杨家,我看难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夫妻两个一边说着话,臧傲一边给蛋蛋剥了只虾子,蛋蛋拿小勺子把虾肉送进嘴里,忽然问臧傲: “爸爸,什么叫后爹?” 臧傲一愣,开始懊悔在孩子跟前谈论这些话题,毕竟孩子太小,有些事情他不一定能真正理解的。 臧傲随即笑了笑说:“后爹,就是不好好疼孩子的爸爸。” “噢,那我们班棒棒的爸爸肯定是后爹,他总是打棒棒,还打棒棒的妈妈。”蛋蛋摇头晃脑地说,“棒棒自己说的,我们都去安慰棒棒了,把玩具送给他玩。” 臧傲跟钟小荷对视一下,看见她若有所思的表情,臧傲安慰地笑了笑。孩子总会长大,很多事情随着孩子长大,自然会懂,而他能做的,就是当好一个父亲。 蛋蛋扒拉了一口饭,鼓着腮帮子嚼着,钟小荷端起他跟前的汤碗,给他喝了一口汤,蛋蛋咽下嘴里的饭,又问: “爸爸,我不是你生的吗?” 钟小荷端着汤碗,愣了一下,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她看看蛋蛋,臧傲也抬起了头,看着蛋蛋,却见蛋蛋小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甚至有些好奇的样子,似乎他刚才只是问“菜今天的虾子好不好吃”之类的问题。 “蛋儿,这话你听谁说的?”钟小荷问。 “二姨说的。”蛋蛋说,“我看动画片,抢了二姨遥控器,二姨就说,我不是爸爸生的,惯的不轻。” 钟小荷眉头一皱,顿时就懊恼了。她刚才还有些担心小葵,一听这话,真觉得当时就应该把她丢大街上不管不问。女人,但凡牵涉到自己的孩子,谁的账她也不买。 想一想,这事情肯定是发生在下午,蛋蛋放了幼儿园保姆接回来,就在家里玩。小葵也不知什么心态,怎么就跟孩子说了这样的话! 蛋蛋却不会明白钟小荷此刻的气愤,他没得到答案,端着饭碗,就又问了臧傲一遍: “爸爸,真的吗?” 臧傲慢慢放下筷子,大手拍拍蛋蛋的小脑袋,从容地说:“真的啊。所有的小朋友都是从妈妈肚子里生的。你自己想想,小妹妹从哪儿来的?” “妈妈肚子里生的。”蛋蛋高兴起来,妈妈生小妹妹,肚子那么大,他还记得呢。小家伙笑哈哈地说:“为什么不是爸爸肚子里生的?妈妈生小妹妹很累,怎么不分分工,小男孩在爸爸肚子里生,小女孩在妈妈肚子里生。” 呃……钟小荷噗嗤一笑,看着臧傲说:“多好的分工!说好了啊,真要再生个贝贝的话,放你肚子里生好了。” “嗯,我拿腿肚子生吧。”臧傲说着也忍不住笑起来,农村里惯会开这样的玩笑,说孩子是爸爸腿肚子生出来的。想想觉得真不能误导小孩子,臧傲又对蛋蛋说: “蛋蛋,只有妈妈的肚子里能生小宝宝,爸爸比不上妈妈厉害,爸爸肚子里没有装小宝宝的地方,懂了吗?” “噢。”蛋蛋点点头,也不知真懂了假懂了。 关于蛋蛋,臧傲和钟小荷没想过要瞒着他这些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孩子总会知道的,但总要让孩子在成长过程中,自己自然而然的去了解和接受,而不是在一种恶意的扭曲下谁来告诉他,他毕竟还小,不恰当的告知,恐怕会给孩子幼小的心里带来打击。 一场小风波过去,一家人继续吃饭。钟小荷抱起女儿宝宝,给她喂了些专门做的菜肉泥,八个多月的孩子,可以加这些辅食了。蛋蛋便笑哈哈地凑过来,端着小勺子去逗弄妹妹的小嘴。勺子一送过来,宝宝就张着小嘴去吃,蛋蛋给的勺子是空的,宝宝小嘴吮了下没吃到东西,便不高兴了,扭头去找钟小荷的勺子。蛋蛋便乐得咕咕地直笑。 “妈妈,为什么妹妹比我晚生出来?我都这么大了,她还这么小不点的。”蛋蛋趴在钟小荷身边问,“是不是妹妹不好意思先出来,我就先出来了?” 噗!臧傲笑了起来,钟小荷没好气地瞪了臧傲一眼,看着眼前的好奇宝贝,唉,这孩子奇思妙想还真多。 “蛋蛋,妈妈先生的你,因为你是哥哥,可以保护妹妹。”臧傲忍住笑说。 “噢。”蛋蛋点点头,“不能让人欺负妹妹对吧?谁要敢欺负妹妹,我就一脚把他踢飞了,像奥特曼那样。” ****************** 钟小荷之后留意,听说小葵的女儿被杨恒全交给了他父母抚养,虽说都是年过六旬的老年人,但毕竟是自家孙女,倒也不应该虐待孩子,也算是能让人安心些了。 小葵被带回李花镇,虽说镇上的村民邻居并不清楚小葵的事情,但她之前自己说结了婚有了孩子,如今突然独自回来,还是难免让周围的人议论和猜测。李明英也不敢多说她什么,怕她想不开,守了她一段时间,便还是让小葵跟着小松在超市里帮忙。 两个月后,小松告诉钟小荷,说小葵趁他不在的时候,拿了超市里一笔营业款,也就三千来块钱的样子,突然一声不吭地走了,衣服行李也没怎么拿,家里人找了几天没找到,也不知去哪儿了,之后好几年都没跟家里联系过,估计是去了外地了吧。 就像臧傲说的那样,每个人,毕竟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钟小荷就在这个夏天,投资创办了她和臧傲的“宝贝蛋商城”,在全国各地实体店的基础上,创办了他们自己的电商平台。 早期的网络购物还没有如今这么强大,但随着家庭网络的发展普及,宝贝蛋网上商城发展势头挺好,在各地实体店的支撑下,各大城市从一开始就做到了二十四小时内送达,这么一来,尤其是婴儿奶粉、辅食、卫生用品和婴儿服装之类的货品,质量好又方便,完全是专卖店的品质,下单之后很快发货快送达快,很快就被妈妈们接受了,在给妈妈们带来方便的同时,也给钟小荷带来了新的财富空间。 钟小荷自然可以预见,这个财富空间,未来只会越来越大。只是,如今夫妻俩事业做的更大,也太忙了。 这一年春节前,小松终于订了婚,女方是他朋友的妹妹,比小松小了一岁,两人算是自由恋爱。这样的喜事,钟小荷自然要回去热闹一下的。小松大大方方拉着那女孩给钟小荷介绍,两人都是羞涩中带着满满的喜悦和幸福。 钟小荷看那姑娘,身材苗条,长相秀气,样子挺端庄的,两家父母对这亲事也都十分满意,要知道,如今的小松,开着镇上最大的超市,盖了楼房买了车,已经是镇上说得着的殷实人家了。小伙子也聪明肯干,虽说父亲早早不在了,可在钟小荷有心的扶持下,小松照样把自家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怎么能不让岳父母满意万分呢。 人啊,关键时候有人拉一把,自己再知道努力,兴许就能改变这一生。 “小松,你可好好对你媳妇,多秀气的姑娘。”钟小荷说。 “大姐,你放心。”小松笑得十分舒心,“她对我好着呢,我一准也好好对她,咱俩说了,也会好好孝顺妈,妈这些年多不容易,她吃苦受累把我们养这么大,现在我们都长大成人了,我能挣钱养家,我一定会把妈照顾好,这边家里的事情,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订婚当天,家里的亲戚也都来了不少,满院子的热闹。宝宝小姑娘已经学会走路了,走起路来稳稳当当,的确如臧傲所言,不急不躁的,看着还真是个慢性子。 钟小荷如今抱着宝宝,常常会感慨时光的奇迹。她刚穿越过来时,蛋蛋也就这么大,白白嫩嫩,活泼爱笑,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疼爱他。现在再看看女儿宝宝,那么甜甜软软,小棉花团似的,总是轻易的就让人满心喜爱。 宝宝小姑娘当天穿着白色的绒毛小披风,小公主似的,城里长大的孩子,看什么都稀奇,小鸡小鸭小花猫,都是多么有趣又新鲜啊。宝宝小姑娘满院子的走动,蛋蛋便跟在妹妹身后,称职地行使哥哥的职责,保护小妹妹。 “妹妹,叫哥哥,叫哥哥给你糖吃。” “哥哥。”宝宝小朋友绵绵软软地叫了一声,摇摇头,对糖果没兴趣,小手指着院子里溜达的一群老母鸡,细声细气地说: “咕咕,抓。” 抓鸡?蛋蛋摸摸头,难度有点大,里头那大公鸡有时候还会叨人,蛋蛋是领教过的。不过,既然妹妹要抓,那么—— 蛋蛋张开手臂,大喊一声,做了个飞翔的姿势,就往鸡群里冲去。哈哈,大母鸡们,我来抓你们啦! ☆、77|坑儿子 蛋蛋和宝宝两个孩子追了半天的鸡,追得老母鸡们满院子跑。玩累了,便跑回屋里窝在钟小荷身边。 “做什么呢,怎么大冷天跑的脑门冒热气?”钟小荷笑着说。 “抓鸡。”蛋蛋说,“妹妹要抓鸡。” “抓鸡?”钟小荷听了忍不住笑,“你这两个调皮的小东西,你们一来,鸡也别想安生。” “哎呀,抓它做什么,它一身的脏。”李明英忙说,“看你俩小娃哪能抓到鸡。可别抓了,回头我让你小舅给你抓两只,带回去叫妈妈炖给你们吃,家里散养的鸡,可比那养殖的好吃多了。” “妈,不用,这都是下蛋的鸡,舍不得吃,老母鸡回去也买得到。”钟小荷忙说,“我可不要。” “嗐,养着还不是留给孩子吃的。”李明英说着,拉着蛋蛋,指着小松的对象故意问他: “蛋蛋,看这是谁?你知道不?” “知道,是小舅妈。”蛋蛋笑哈哈地说。 周围的亲戚们便都哄笑起来,姑娘家脸皮薄,小松对象脸蛋儿就红了。 “调皮。”李明英也笑,“还没过门呢,要叫姨姨。” “哎,大人怎么总是哄小孩?刚才小舅还偷偷告诉我,这个叫舅妈呢。”蛋蛋纳闷地摸着头说,“到底谁说的对?” 这下子,在座的人哄笑声更响了,小松那点小心思,便也红了脸,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个小蛋儿,怎么这么快就给他捅出去了! 看到小松幸福地订婚,钟小荷也算心里安慰了,总算是她这几年来对娘家的一番用意没有白费,小松能够成家立业,把日子过好了,李明英也能老有所依了。 订婚宴上,小松给姑娘送了时兴的首饰和礼物,订亲彩礼也是一等一的,来的亲戚和村民邻居们便纷纷贺喜,都说如今这家人算是熬出头了。 “叫我说,都是多亏了他大姐,他大姐真是命好,两个孩子好,夫妻两个也恩爱,连带着一家子都兴旺。”村里二大娘拉着李明英一个劲儿说。 “鸡吃稻米鸭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福。”李明英还是那句老话,笑呵呵地说,“都看见她如今过得好了,你是没看见她吃苦受累,这几年,她也是不容易,日子还不是她自己过出来的。” “那是,做这么大生意,能轻松吗。”二大娘附和着说,“总算是云开月明了。” 李明英家宽敞的客厅里,欢声笑语,一片热闹的景象。钟小荷喜欢这样的画面,这就是生活的喜悦了吧。 ****************** 都说聪明的商人赚女人和孩子的钱,钟小荷和臧傲共同创办的“宝贝蛋网”可谓是把准了妈妈们的脉。妈妈们给孩子买东西最关注什么?最关注品质啊,质量一定要可靠有保证,可妈妈们要照顾孩子,有很多还要一边上班,大都比较忙,能尽情逛街的时间就比较少,可以说是网购的主要人群,“宝贝蛋商城”看准的正是这一点。 打开电脑,网上下单,东西全部是专卖店的品质,全国各地都有实体店,通过网络分配,就能确保在最短时间内发货,各个大中城市,主城区甚至不必经由物流快递,连锁门店会有送货员在最短时间内送货上门,购物体验也非常好。钟小荷渐渐的把“宝贝蛋”定位在中高档档次,母亲和孩子用的东西,她不做那些低廉粗糙的。 除了她自有的“宝贝蛋”品牌童装,之后钟小荷又开始生产亲子装,加上这几年她所代理的几个品牌的辅食和孕婴护理用品,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生意想不做好都难了。 所以,钟小荷一手打造的孕婴购物体系,短短几年内几乎是霸占了孕婴购物市场的大半江山。 不过,这不代表就没人对她有意见。比如此刻,一个可爱又帅气的小帅哥,白色短袖小衬衫,牛仔背带短裤,皱着小眉毛背着两手,站在沂城的旗舰店门前,望着店牌上十分可爱的小娃娃照片,第n次跟钟小荷提出抗议。 一丝不挂呀!你看店牌上那小娃娃,光着肉乎乎的小屁股,光光溜溜的啊,还光着小脚丫呢,站在软软的毛毯上,扭着头,大大方方送上乐呵呵的招牌笑容,亮晶晶的口水若隐若现,漏出几颗白白的小牙齿来…… “宝贝蛋”的形象代言人,萌翻一众人等,如今全国各地的宝贝蛋门店,包括网上商城的大幅广告,都可以看到这个可爱诱人的小娃娃,让很多看到的人都大呼可爱,虽然只是看照片,忍不住就想要伸出手去捏捏脸。 怎么可以这样! 妈妈简直就是坑儿子,让人家很丢脸的嘛。 没错,这幅照片,从最初的第一家店,到如今全国各地好几百家连锁店,见证着宝贝蛋连锁店的发展,也见证着一个孩子的成长,这小娃娃不是别人,就是咱们的蛋蛋小朋友啦。 所以,幼儿园毕业的时候,蛋蛋小朋友再一次郑重地跟妈妈抗议: “妈妈,你把这照片换了吧,精光腚的,衣服都没穿,小朋友们知道了会笑话我的。” 钟小荷听了直笑,小家伙知道“*”了啊,不过是露个屁股,背着身子的,就算是裸.照,当时他才两岁多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嘛。关键是这张照片已经成了宝贝蛋最经典的店堂广告,招财进宝,哪能说换就换了? “那时候你小不点,如今都长大长高了,变得更帅了,小朋友认不出来的。就算认出来,肯定也夸你是小模特,不会笑话你的。”钟小荷憋着笑说,“不用换,多好啊,没事的。” 再一次被妈妈否决,蛋蛋小朋友撅起了嘴,觉得自己的意见严重被忽视了。 怎么办?嗯,回去找爸爸求救去。 如今夫妻两个各自事业都做得风生水起,但都是十分顾家,尽量多抽出时间来陪着家人,毕竟家人才是最重要的财富。钟小荷今天是特意带着女儿宝宝和儿子蛋蛋,在自家店里看了一圈,一方面巡视生意,另一方面,给两个孩子选几件夏天的衣服。 她主要做的小童装,基本上年龄定位在六岁以下,蛋蛋六岁半,暑后就要上小学了呢,他身高本来也偏高,如今店里的衣服给蛋蛋穿,已经有些小了。 不过也好办,她自己开着童装厂呢,厂里有十分出色的设计师团队,回头专门给儿子弄几件合适的夏天衣服,还是完全可以的。 公私兼顾,玩了一圈,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钟小荷开车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去。车子一到自家楼下,便看到臧傲站在楼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钟小荷停车开门,两个孩子立刻就飞奔过去扑向臧傲。 钟小荷熟练地把车停好,下车走向那父子三个。她今天穿着一身很飘逸的杏粉色雪纺裙,十分的仙,这裙子,配上她苗条玲珑的身材,手里要是拿个小坤包,差不多就可以去参加商务晚宴了。 可是——臧傲此刻看着她,却半点飘逸、淑女之类的形容词也没联系上。只见钟小荷左手拎着一个大纸袋,全都是她今天给孩子选的衣服之类的,右手更好笑,拎着一袋大米,二十斤装的。 哎,这好好的形象。 臧傲一边笑,一边赶紧迎上去,一手接过她手里的大米,一手抓过大纸袋,无奈地抱怨道: “你就不能有点女人的自觉,这么重的东西,你非得拿?” “我寻思就这几步路,我哪能那么弱,拿得动。”钟小荷笑,“再说你这不来了吗。” 臧傲拎着东西正想走,却看见钟小荷转身回到车跟前,又从车里拎出来一个袋子,里头看样子是些点心。 “你怎么知道在这等我们?” “我也才回来,刚上楼看见你车子进来了。”臧傲说,“怎么你跑去买米?” 钟小荷说:“就是顺便,中午发现家里米没有了,保姆阿姨说她去买,我说我正好出门,顺便就捎回来了呗。” 臧傲忍不住数落她:“这么多东西,亏你逞能全拿着。” 钟小荷也不跟他争辩,笑盈盈地听着。这男人无非是疼她。两人一起出门,他常会自己拎着一大堆东西,而让她空着两手跟着,大约是觉得几斤的东西她拿着也重了吧? 一个男人,怎么样才叫爱你?是甜蜜的情话还是温柔的缠绵?放到柴米油盐的家庭生活中,大约就是一点一滴的体贴和关切了吧。可能不浪漫,平淡而温馨的幸福。 “你今天怎么提早回来了?” “也不算早啊,今天搞定了一个大的合同,送走客户就先回来了。”臧傲说,“我正好想跟你说点事情。” 臧傲说着,拎着东西往楼上去,蛋蛋领着宝宝,嘻嘻哈哈地跟着爸爸一起走了,钟小荷便拎着手里的点心,悠然跟在他们后边上楼去。 进了家,臧傲去厨房放下大米,转身回来问钟小荷:“蛋蛋这幼儿园也毕业了,你说咱们做个什么打算?” 做个什么打算?钟小荷想了想,商量的口气问他:“搬家?什么时候得空?” 钟小荷闲来无事,也是从投资的角度,早几年前就买好了师大附小的学区房,不光小学的,她连中学的也买了,往后蛋蛋和宝宝上学,便有备无患了。宝宝还没上幼儿园呢,他们目前的打算就是随着蛋蛋走,大人上班开车反正方便,孩子离学校近些,上学更有利的。 “搬家倒也不急,这暑假才开始呢。”臧傲看着她笑,“我琢磨,趁着蛋蛋暑假,宝宝也会跑会玩了,咱俩索性狠狠心,都给自己安排个假期,咱们带上两孩子去度个假去,就算是补个蜜月旅行好了。” 噫,蜜月旅行,钟小荷心说,亏你想的起来。想想他们俩,当初低调结了婚,结婚登记才二十来天呢,哪里等到满一个月啊,臧傲就被林家弄去了欧洲,一别就是半年,她这边甚至都做好离婚的打算了呢…… 拖儿带女去补度蜜月哈,一家人一起,让孩子们出去走走看看,开开眼界也挺好。不过如今他们俩各自这么大摊子,真能走得开? ☆、78|很诱人 “我琢磨,趁着蛋蛋暑假,宝宝也会跑会玩了,咱俩索性狠狠心,都给自己安排个假期,咱们带上两孩子去度个假去,就算是补个蜜月旅行好了。” “补度蜜月?”钟小荷笑,“这都老夫老妻了,你还真要去啊?带两个孩子出去旅游倒是挺好,可你确定咱们俩能一起离开?” 夫妻两人摊子都不小,各自管着偌大的公司,平时都挺忙的,真要出去玩一阵子,钟小荷难免有些放不下心了。 “你呀,别担心那么多,公司里那么多人,你自己一手培养的管理班子,放手交给他们一段时间好了。”臧傲笑。他要离开,交给刘明杨就好,至于钟小荷那边,相信问题应该也不大。 “去哪儿?”钟小荷想了想问,“你有计划吗?” “咱们去欧洲,你看行不行?” 钟小荷洗了手,正在给两个孩子削水果,听了这话就停住手,看着臧傲笑笑说:“你不是在那都呆了半年了吗?能去的地方基本你都去了,还想去欧洲干嘛?” “带你们去呀。”臧傲放松自己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嘴里却说着:“出去玩就是个心情,我那时候在欧洲,经常想着,这个地方漂亮,这种东西好吃,将来一定要带小荷来看看来尝尝。一个人跟一家人去玩,能一样吗!” 他只是想跟她分享美景和心情,可惜当时却不能够,如今打算补度蜜月,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弥补彼时的遗憾了。 重要的不是风景,是一起看风景的人。 “行啊。”钟小荷笑,他的心意,她几乎是很快就意会了。“你安排就好,这几天我会把公司里的事情交代下去。” 相视而笑,钟小荷给孩子们分了蜜瓜吃,也递给臧傲一块。臧傲接过蜜瓜咬了一口,蛋蛋从沙发上翻身过来,趴在他腿上诉苦。 “爸爸,妈妈不答应换掉她店里的照片。”蛋蛋撇撇嘴,努力跟臧傲做出委屈的表情来,呜呜,妈妈欺负人。 “唔,为什么要换?”臧傲窃笑,“不是挺好吗,多可爱呀。” “好什么好,光屁股的。”蛋蛋抗议,“让别人知道了,会笑话我的。” “儿子,你看咱们家谁说了算?”臧傲把蛋蛋从腿上拉起来,笑着问他。 什么意思?他们家……好像是妈妈说了算啊。 蛋蛋看着臧傲,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带着几分不满说:“爸爸,你整天说我大男子汉,那你不也是大男子汉吗?你干嘛这么怕媳妇!你帮我跟妈妈说,命令她换掉照片。” “命令不了啊,你都说了,爸爸怕媳妇。”臧傲轻笑,“你呀,要想换掉那照片,我看得等你自己说了算的才行。” “那我什么时候能说了算?”蛋蛋立刻追问。 “嗯,等你能接掌妈妈的宝贝蛋集团公司,我算算啊,起码得大学毕业以后吧,所以你好好学习,将来你当上总裁,你说了算,公司里所有人都得听你的,你想怎么换就怎么换。” 哎,这么遥远啊,蛋蛋嘟囔了一声。 他暑假后才能上小学呢。好吧,就知道爸爸和妈妈是一伙的。 蛋蛋嘟起嘴,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吃他的蜜瓜。 ****************** 在臧傲的积极安排下,一家四口的“蜜月旅行”终于要落实了。钟小荷也只好赶紧安排了公司的事情,放松了心情和老公、孩子一起去享受美好的旅行时光。 宝宝小姑娘长到两岁半,还是头一趟出远门呢,他们第一站是到北京,从北京飞往臧傲选中的第一站荷兰,这时节看郁金香稍稍有点晚了,他要带着媳妇和孩子去玩牧场吃奶酪,看孩子喜欢的大风车,并且荷兰的海鲜也很棒的。 到北京,不能避免的要见到林老爷子了。事实上,臧傲也是很自觉地去看望老爷子,天气晴朗云淡风轻,他带着自己一双儿女,来到老爷子安静清幽的住处。 林老爷子看样子早早做了准备,客厅里添置了一整个玩具柜,柜子旁边放着小孩子玩的气垫沙发,庭院里甚至专门弄了个秋千架。自然没人会以为这年过八旬的老爷子自己玩的了。 臧傲停好车,转身去后座接蛋蛋和宝宝下车,老爷子乐呵呵迎上来,身边跟着早前来的臧爸。老爷子先是抱起宝宝,美滋滋地贴着她白嫩的小脸蛋,再看看跟臧傲并排站着的蛋蛋,小帅哥穿着清爽的绿色条纹小t恤,白色短裤,宝宝也是同样的绿色条纹小t恤、白色小蓬蓬裙,看来俩孩子的衣服同款,是专门搭配的了。小家伙就那么坦然站在臧傲身边,一双黑亮聪慧的大眼睛安静地望着老爷子,带着一种探究。 “你是蛋蛋?”老爷子伸手摸摸蛋蛋的头,笑着问。 蛋蛋点点头,宝宝却挣扎着要下来,老爷子只好不舍的放下宝宝,宝宝便立刻跑去呆在蛋蛋身后,两岁半的小姑娘,大约是不太喜欢亲近陌生不熟悉的老人吧。 老爷子蹲下身,一手拉着宝宝,一手拉着蛋蛋,笑呵呵地说:“叫太爷爷,太爷爷给你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臧傲看着两个孩子,笑笑没说话,不用他出声,两个孩子待人接物都很有教养的。 既然都在北京,他来看望老爷子,必然要带上宝宝,出来后小兄妹俩一直形影不离,他不能让蛋蛋觉得哪儿不同了,便把蛋蛋一起带来了,至于老爷子会是个什么态度,臧傲倒不担心,老爷子虽然有时候自以为是,但精着呢。这几年老爷子对钟小荷的看法不断地刷新改观,这女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老爷子便也是各种小动作示好,大概自己都在后悔当初的轻率举动了吧。 其实时过境迁,加上老爷子毕竟是臧傲的爷爷,长辈老人了,钟小荷对当初的事情渐渐也就释然了许多,对老爷子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比如她并不阻止臧傲和孩子跟老爷子接触,逢年过节和老爷子生日,她还会主动帮着张罗礼物。只是,老爷子足够要面子,钟小荷也足够倔强,这一老一少却一直没有见面接触过。 蛋蛋看看臧傲,便礼貌地叫了一声:“太爷爷。”宝宝做什么都喜欢跟在哥哥后头,哥哥叫了,宝宝也就奶声奶气跟着叫:“太爷爷。” “哎,真好,都是好孩子。”老爷子说着,抬头看向他们身后,车里没人再下来,那就是说……老爷子瞟了一眼臧傲,有些失望地问道: “你媳妇呢?” “她有事,没能来看您。”臧傲从容地说。 “有什么事能比一家人见个面吃个饭重要!”老爷子加重了口气,“你那个媳妇,怎么比我还犟,在宾馆呢吧?好歹我是她爷爷长辈,我这在家等她呢,非得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求她?” “不是,爷爷,她真有事脱不开。”臧傲又想笑又无奈,老爷子也不是不近人情的老人,从对钟小荷一步步了解后,明明早就认同欣赏,只是总拉不下“长辈”的脸面,一辈子的脾气了,觉着哪能先跑去跟孙媳妇低头认错?就巴望着有个机会见了面,不就冰释前嫌了吗?可偏偏钟小荷跟老爷子脾气差不多,一个觉着“我好歹是长辈”,另一个呢,觉着“你反正不待见我”,居然就这么互相僵着了。 “爷爷,小荷今天真是有事儿,她是趁着出国前这阵子,在北京建了分公司和货站,要在北京搞一个覆盖北方省区的配货中心,今天货站第一天开始运营,有个开张仪式,她当然得到场去看看。本来我也要去的,可时间紧,我们机票都订了,只好让她一个人去,这不我就先来看你了吗。你不信,车上给你准备的补品和礼物,都是她亲手挑的。” 建分公司的事老爷子本来也知道的,听臧爸之前说过,可他琢磨着,忙是真的,躲着他不想来也是真的吧,现在关键就是看谁先往前一步了。老爷子瞟了臧傲一眼,拉着两个孩子转身进了屋,叫臧爸: “你去打电话问问,啥时候能有空,大不了我亲自去她门上接她行了吧?” “爷爷,真不用。”臧傲忙拦着,钟小荷的性子他了解,时过境迁,看在臧傲和臧爸的面上,该给老爷子留的面子她还是会留的,这大年纪的长辈了,哪能让老爷子亲自去上门接她?不过今天还真忙不开。“爷爷,真是忙不开,赶得巧,安排的太紧张了。等我们回来,大概会在北京停留一阵子,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来看您的。” 臧傲相信,只要老爷子不逼着他们听他的安排,钟小荷是能够和林家“和平共处”的。 林老爷子听他这么说,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作罢,跟钟小荷这一场“明争暗斗”,虽然让他落了下风,可想一想,孙子孙媳都能争气,凡事靠自己,有志气有骨气,不等不靠不依赖谁,不当二世祖,照样创出一份让人刮目相看的事业,这足够让他骄傲夸口一番了。 老爷子看看宝宝,心里还念叨着,怎么让孙子答应这孩子改姓林呢?再不然,他们愿意再生一个也行啊。人老了,即便再怎么叱咤一辈子,还不就图个儿孙满堂都能争气吗。 所以看看宝宝,林家的曾孙女呢,真好。再看看蛋蛋,这小家伙虽然不能姓林,也真好。林老爷子拉着两个孩子坐在身边,给他们夹菜吃饭。两岁半的宝宝拿勺子舀了汤喝,稳稳当当的,一看就是教养十分好的孩子,端上来一道笋丝,勺子不好舀,宝宝便学着哥哥的样儿,拿起筷子想自己夹菜。 两岁半的小孩子,手部小肌肉还没发展好呢,宝宝夹了几下,没夹起来,便有些不高兴了,噘起小嘴巴着急。林老爷子赶紧安慰曾孙女儿: “筷子不难使的,来,我教你。” 蛋蛋看着妹妹费劲的小手,小大人似的说道:“没关系,不会就不会,来,啊——” 一筷子菜,直接喂到妹妹嘴里去了。 林老爷子看着宝宝脸上展开的笑涡,再看看专心给妹妹夹菜的蛋蛋,哀怨。看来真是老了,哄曾孙女高兴都输给小帅哥。 ****************** 飞机飞上云霄,一家四口的蜜月旅行。 “媳妇儿,我想啊,等两个孩子长大了,咱们俩就每年一起出去度一次蜜月,就咱们俩。”臧傲搂着钟小荷的肩说,“世界这么精彩,咱俩一起去走走看看,等到我们老了,孩子们也该去创造他们的生活和事业了,咱们就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一起互相陪伴着,种种花养养狗,一起慢慢变成老态龙钟。” 嗯,听起来很诱人啊。钟小荷宛然而笑。 ☆、79|完结篇 2015初夏。沂城一中的高考考点。 炎热的六月中,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今年高考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了。门口熙熙攘攘的家长们翘首盼望着,考生们很快便涌了出来,三三两两讨论着或者独自低头前行,或是兴奋,或是疲惫,或是沮丧,甚至有的出了考场就痛哭流涕,让人看了真是心情沉重。更多年少青春的考生们则是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目光在门口陪考的人群中搜寻自己的家长。 陪考的家长们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便赶紧挤过去,递上水杯和毛巾,关切地问一问情况,或者鼓励安慰几句。 此刻考点门口简直就是一个人山人海。各种发广告的也赶紧往上挤,花花绿绿的传单随处可见,驾校的,旅游的,补习班的,卖手机卖车的,包括一些野鸡大学的招生广告。那么宽敞的考点门口,很快就人满为患了,挨挨挤挤。 人群中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挤出大门,在门口略略站了一下,细高的身材还有些青春期的偏瘦,浑身充满着活力,一头黑发带着些汗湿,随意往后捋了一把,眉目清秀,过分俊美的脸上一片明朗的微笑,目光在人群中稍作停留,就挤开人群,往门外走去。 “钟天奇,这场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就那样。” 两个女生从后边赶上来,拦在他前边问道:“钟天奇,别急着走啊,暑假你打算干什么?听说你喜欢骑自行车,放假了带我们一起骑车去玩好不好?” “不好。”钟天奇想都没想地说,英俊阳光的脸上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公路自行车,这次去西藏,女生怎么行?” “你看不起女生啊!”拦住他的女生娇嗔不依了。 “谁看不起女生啦!女生骑自行车远行,风吹日晒的,吃苦又不安全。”钟天奇一边说着一边往人群外边走,两个女生便亦步亦趋跟着他,钟天奇脚步稍稍一顿,笑着说:“小姑娘家,就应该像我妹妹那样,文静乖巧的,玩玩小狗弹弹钢琴好了,自行车骑行可不适合你们。” 钟天奇丢下那两个女生,头也没回地挥挥手,走出几步远,又被一个男生拦住。 “钟天奇,这场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就那样。”一成不变的对白。钟天奇照样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口说道:“走啦。” “走啊。”那男生快步赶上他,伸手想要揽住他的肩膀,奈何身高不够,比他矮了一个头,就转而在他后背一拍,殷勤地说道: “今天我爸开车来接我,我们家新买了一辆雪铁龙,你家住哪儿?捎上你一块走,省的你这么热天骑自行车。” “不用。”钟天奇照例是挥挥手离开,他今天没骑车,高考毕竟是非常时刻,考点附近各种人流车流拥堵,所以,他根本就是步行来的,不过钟天奇也懒得多说。 沂城一中本来就是他就读的学校,他那位总是高瞻远瞩先人一步的妈妈,早在他小学时候就在这附近买了房子,到学校骑车用不了五分钟,步行也用不了十分钟好不好?高考期间路上太拥挤,他索性就优哉游哉地散着步来考试了。 终于离开了考点门口拥挤的人群,钟天奇舒了一口气,这样的热天气,人挤人的地方感觉空气都稀薄了。他纵身一跳,手指扫过头顶行道树的叶子,一边迈步往前走,一边心里盘算着怎么安排这个漫长而幸福的暑假。 走出一段,抬头,看到前边伫立的熟悉身影,那男人象牙白休闲西裤,纯白衬衫,高瘦挺拔的身材,显得沉稳大气,在周围的家长和考生中气质卓尔出众。钟天奇咧着嘴一笑,乐呵呵地跑了过去。 “爸,不是跟你们说了别来管我吗,搞不懂怎么这么多家长陪考,制造紧张气氛。” “考完了,你还有什么好紧张的。”臧傲嘴角愉快的扬起,看着眼前的儿子,十八岁,已经要赶上他身高了,高而英挺,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就那样。” 哎,又是这老话题。 臧傲看着满不在乎的儿子一眼,微笑。对于这小子高考,他倒是不担心。儿子从小到大,说不上学霸,学习上总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感觉,不是死用功的那种,并且十分会玩,自行车,游泳,篮球,网球,都能玩得转,甚至各种网络游戏也照样玩得拿手,小学时学过几年跆拳道,初中时还迷过一阵子散打,居然还学过一段时间萨克斯,到底年纪小有些定性不足,瘾头过了就丢开了。总而言之言而总是,这小子整个就是活力无限,对什么都充满兴趣。 漫不经心的钟天奇,学习成绩一直说不上特别拔尖,从小学到高中,这小子就没拿过第一名,却始终也不差,小学和初中基本就保持在班级前十名的样子,高中后就基本保持在年级前几十名,按着沂城一中的成绩水平,这个成绩完全不用担心了。不知是平时不够重视还是心理素质太好,这小子平时小考动不动还会砸锅,但凡大考,却总是超常发挥了似的,从来没砸过。 所以,或许不指望他拿个高考状元,考上不错的学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 父子两个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跟众多行色匆匆的考生不同,悠闲随意地散着步。 “听说很多人考完了要撕书庆祝的,你不去?”臧傲侧头问儿子。 “撕书?没意思。我们学校每考完一场,就有人撕书从教学楼往下丢,碎纸片到处飞,好不热闹的,还有人直接往下丢东西。听说有个二货把准考证放在笔袋里,连笔袋也一起丢下去了,大中午的太阳在楼下无边无际的废纸里头扒拉。” 钟天奇说着哈哈笑,臧傲看着他,不由得也跟着微笑,意气风发、青春挥洒的年华,真好。 “你妈和宝宝在郊区的别墅等我们,我们等会儿过去。”藏獒,“考完了,还是去郊区住清静,好好休息几天。” 休息?钟天奇心说,这么宝贵的时间,让他呆在屋子里休息?他还有好多好多伟大而美好的计划呢。 “我妈怎么没来?” “你不是说不要我们陪考吗?”臧傲反问,“你妈听你指挥,自觉没来。” 这时一个在路上发广告的人凑过来,递了张广告单给钟天奇,热情过火地介绍道:“同学,考完了买手机吧?苹果便宜了,果6plus,跟同学微信牛的很。” 钟天奇接过那张广告单,却没接那人的茬,跟着臧傲并肩继续往前走,看了那广告单一眼,随手折了个纸飞机,抛出去飞了一下,“飞机”飘飘地飞进了路边绿化带的花木上,钟天奇跑过去又捡了起来,手一抬,几步远准确无误地飞进了垃圾桶。 “穷晒车,富晒表,*丝晒手机。考试穿耐克,说是打勾的错不了。”钟天奇笑嘻嘻跟臧傲闲聊,“老爸,不相信你看,好多人都穿耐克来考试,听说还有求佛拜菩萨的。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该去找个地方拜拜佛?” 他很多同学都带手机的,尤其是果粉们,买了各种炫耀,而他,三年高中一直低调做人,骑车上学,衣着普通,连个手机都没带过,谈到家庭他甚至跟同学说,爸爸是工人,妈妈是卖衣服的。 为什么? 钟天奇的理由是,怕招风。有着本市乃至全国数得着的一对企业家、商业巨头做父母,那招风不是一般的厉害,感觉就像是一块肥肉,会引来各种他不喜欢的麻烦。 所以,从小学毕业之后,钟天奇就自觉“低调”了,从来没在同学和老师跟前提到过自己的家境背景,图一个单纯的学生时代。 “穷晒车,富晒表?”臧傲饶有兴趣地重复,“你打算晒什么?” “我?找个好地方,晒晒太阳怎么样?” 臧傲淡笑不语。他这儿子他当然是了解的,这小子又在耍他的小聪明了,似乎正在把他引向某个话题,儿子在谋划什么,他基本也猜的到。 拜佛?晒太阳?呵呵。 “爸,现在流行骑行去西藏呢,大草原上晒晒太阳,去布达拉宫拜拜佛,你看怎么样?”殷切期盼,老爸你快支持呀,你要是不支持,老妈那一关更不好过。 “不怎么样。”臧傲淡淡的说,装作没听到钟天奇那语气里的殷切。 “哎,很多人的,又不是我自己,放心好了,老爸,你千万千万一定一定要支持我呀。” “骑行318是吧?”臧傲不留情地说,“早过时了,俗的很,你还是别乱跑的好。或者给你找个旅行团出去玩去?” “哎呀爸,高考前你们当我是熊猫,国家级保护动物,我也认了,这都考完了,你跟妈妈就把我当做野生动物,好不好?我是真的想出去走走玩玩,你们不也说吗,年轻人需要多开开眼界,多接受锻炼。” 野生动物?这小子。臧傲失笑。 当父母的,哪能放心让孩子独自去远行?还是骑自行车去西藏?算了吧。这孩子喜欢自行车运动,平常节假日也会跟一帮车友骑出去玩,不过至今为止,远的也就几百里路,让他去西藏?旁人不说,钟小荷肯定不同意。 除非……臧傲心里思量,十八岁的年轻男孩,要出去历练一下也不全是坏事,但旅途中总是充满未知,除非,让人开车悄悄跟着他。 心里做了决定,臧傲看一眼儿子,笑笑。 “爸,我考试前,郑老爸来看过我,你知道吗?” 郑广涛考前来看孩子,臧傲倒不意外,钟天奇在初中毕业那一年,自作主张,给自己改了名字姓钟。其实在臧傲看来,姓名不过就是个符号,姓什么叫什么没多么重要。 郑广涛当年栽跟头之后回到当地县城,从一些小工程做起,现在具体怎样臧傲不太清楚,听说还蛮混得下去,身边听说一直有女人,但至今没再结婚,说是没遇上合适的人,也一直没有孩子。他每年会来看几次钟天奇,到学校去看的多,一般少来打扰钟小荷一家。随着年龄增长,郑广涛这男人大概也明智了许多。 钟天奇这孩子大气,对郑家的爷爷奶奶和生父,本着一种从容坦然的态度,每年寒暑假,都会回李花镇去玩,舅舅家姥姥家绕一圈,再去看看郑家的爷爷奶奶,碰上高兴,还会小住几天。 “这事我不知道。”臧傲坦然说,“高考是大事,他来看看你是他应该的。” “我跟他说,等我结了婚生了孩子,要是媳妇愿意呢,就让一个孩子姓郑好了。”钟天奇说着,看着臧傲笑,“你说这样,他们会不会来巴结我媳妇?嗯,最好生三个,一个姓郑,一个姓臧,再来一个姓钟。” “哪个姑娘嫁给你,得准备着当母猪呢?”臧傲没好气的瞟了钟天奇一眼,这小子,影射谁呢!他笑了笑,告知钟天奇一个重大消息。 “有个事情。”臧傲看看钟天奇,和煦地微笑,“你妈妈她……可能要再给你们生个弟弟妹妹,她几天前发现怀孕了。” 钟天奇一听,立刻一个帅气的跳跃,跳过去挡在臧傲前边,笑嘻嘻地问道:“老爸,真的啊?我和妹妹都这么大了,老妈到底没忍住啊,咱家那小贝贝要来报到了?” “这些年我和你妈都太忙,也忙着养你们两个,现在你都高考了,你妹妹也初中快毕业了。”臧傲想起钟小荷决定再生个孩子的理由,轻笑,“你妈说,你们都大了,没得玩了,再生一个孩子玩。” 再生一个孩子玩,好吧,像是老妈的口气,她总是把养孩子当作一种好玩的事情,辛苦却乐在其中。这些年,夫妻两个都忙于事业,各自控股主持着一个上市公司,钟小荷的宝贝蛋集团,已经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电商公司了,业务还是设定在孕婴购物,这两年扩展到了女性化妆品和家用日化,臧傲的公司名气赶不上老婆,但因为做的是科技行业,在业内却是行业翘楚。 两人毕竟是忙得很。 加上已经有一儿一女了,要“凑齐宝贝蛋”的心愿,钟小荷一直都没有真正去落实。如今怀了孕,便成了这对夫妻一个巨大的惊喜。 “爸,老当益壮啊!”钟天奇调皮兮兮地笑,“老妈也厉害。” 这小子! “小蛋儿,你今年十八,你妈好像才三十八岁刚过吧?”臧傲叫着钟天奇的小名儿,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老妈老妈,你妈妈老了吗?当心回去她听见了收拾你。” 噗!钟天奇笑,他那个依旧年轻美丽的妈妈,如今上街照样引来年轻英俊的搭讪者,老当然不老,在老爸心里更加是年轻依旧了。 “爸,我有个想法啊。”钟天奇笑嘻嘻地说,“咱家小贝贝生下来,你们是不是打算给他姓林?我预感到会是个弟弟,你看能不能打个商量,换一换,给妹妹姓林,等贝贝生下来让他姓臧好了。” “哦,为什么?” “为什么?妹妹姓林,林宝宝,林妹妹,多美啊。”钟天奇皱着鼻子笑,“你们非得让妹妹姓臧,臧宝宝,还不如让她姓林好了。让贝贝跟你姓臧,臧贝贝,挺好的我看。” 臧傲半天无语。他姓臧怎么啦?女儿是他的心头宝,最爱的小棉袄,跟他姓臧,等小贝贝生下来,让他姓林好了,高寿的林老爷子肯定乐得合不拢嘴。 “别贫了,赶紧走吧。”臧傲拍拍儿子的肩膀,“妈妈和妹妹在等我们吃饭呢,要给你高考接风。” (全文完结。)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