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梦 作者: 休眠火星 简介: 【喜欢你的每个瞬间,就像做了一场关于童话的梦】 青川一中有位公认的神仙叫徐晋渊。 此人不仅文武双全才华斐然,而且生得一副好皮囊,仗着尊贵显赫的家世没少惹事儿,乃一位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刺头少爷。 在全校女生和一部分男生眼中,暗恋徐晋渊这样的风云人物才是少女怀春的证明,别的顶天算叛逆期。 但盛酒梨例外。 她生来就注定是在阴暗底下苟活的,不被众人待见的,自觉根本配不上徐晋渊,平时连站在他身后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卑怯地偷看着他,不敢像别人一样表露心迹,也自我挣扎了整整两年。 * 后来,在拿下全国高校篮球联赛冠军的那一夜,徐晋渊作为队长自是风光无限。 鲜花和欢呼纷至沓来之时,他却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离场。 盛酒梨刚走出比赛场地不远就被拦下来。 在静谧无声的冬日夜晚里,徐晋渊压着腰低低凑近,认真地打量着她,像是试探又像在逗她,“对我真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盛酒梨低着头一言不发,但心跳已似擂鼓,“为什么里面有那么多喜欢你的女孩,你偏偏要来问我?” 徐晋渊抓住她胳膊往右边拉了半步,一片明亮的路灯灯光将她照了个清楚,徐晋渊的脸再次抵近,字字胜过皎月,“盛酒梨,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究竟有多让人挪不开眼。” 【美不自知.天生卑骨.落魄白天鹅&进攻性极强.危险系数满分.暗恋大老虎】 双向暗恋 ——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娱乐圈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酒梨,徐晋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这场梦里,他是永垂不朽的国王 立意:生活一定会处处是童话 第1章 、白天鹅 【喜欢你的每个瞬间,就像做了一场关于童话的梦。】 结束最后一天在便利店的收银工作,跟老板拿到这个暑期的所有工资,盛酒梨揣紧衣兜从便利店里出来时,乌云已沉甸甸地挂在将暗未暗的灰空上,路边绿树沙沙摇晃作响,颇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平常喧闹的街道在这种时候也有些行人寥寥起来,场景略显破败萧条。 她在便利店兼职的这段时间里,很少回家吃晚饭,基本都是下了班买两个热包子一边吃着一边走回去,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看书,一闷就是一整晚。 盛酒梨抬头望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就往便利店的右边走,打算先去买包子填填饿了一下午的肚子。 来到第一个街巷转角的时候,忽然间,一道狂躁的末夏风贴着盛酒梨单薄的身体掠过去,夹在耳后的长发猛地被吹开,像糖纸窗似的糊了她一脸。 等她站定重新找回视线,转角里走出来三个浓妆艳抹衣着时尚的女生,并成一排拦在她面前。 其中穿高跟鞋的那个抱胸一笑,头往转角旁边一条小道歪了歪,示意盛酒梨进去。 这三个女生在附近的职高学校就读,是老城区出了名的不良少女,仗着认识几个社会混混就拽上了天,经常性来找盛酒梨的麻烦,有时去她兼职的地方捣乱,有时无聊了就在放学的路上堵她,抢她的书包玩闹,说她妈妈未婚先孕,给她贴上野种或是私生女的标签,拉帮结派地骂她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价值,更甚者口口相传她和她妈一个下贱德行,在外边靠身体赚脏钱...... 久而久之,和她一个学校的学生们多多少少也知道了点,议论和评价她的声音越来越盛。 但是盛酒梨向来不会过多在意这些,老城区挨家挨户人多口杂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传出另外一片天地来,自打她记事起便是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长大,所以在面对恶意挑衅时,她更多表现地是冷漠,和异乎常人的淡然。 她从小就不怎么交朋友,也不与人多言片语,时常是一个人穿梭在校园里的状态,习惯了独来独往,对这些流言蜚语视而不见。 然而她这种孤僻行为在外人看来却没那么顺眼,大家反倒觉得她沉闷安静不谙世事的透明人人设是故意做秀。 女生们对她天生优越的相貌和身骨嫉恶如仇,部分男生视她的传闻如鬼魅般避之不及,于是前赴后继地欺辱她,瞧不起她。 应证了那句话,在乌鸦的世界里,再落魄的白天鹅都是有罪的。 不合群的人,会永远成为大众评议的“焦点”。 盛酒梨无视高跟女的示意,收回眼神就从旁边绕着走。 高跟女一把抓住盛酒梨的肩膀给拽回来,另外两个跟班也围上来,严严实实地将她堵在小道入口前面。 “交出来吧好学生,”高跟女抱胸趾高气昂地盯着盛酒梨那张脸,眼底一抹妒忌的意味悄然划过,她伸手摊在盛酒梨眼前命令道,“刚在便利店门口我们可都看见了,那老板给了你一沓的工资呢,你全部上交,以后我们就不去你的新学校找你玩了,怎么样?” 盛酒梨一言不发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木色信封来,丢在地上,听起来很有分量。 高跟女用眼神吩咐跟班赶快去捡起来。 盛酒梨两手揣进衣兜,抬脚便走出小道。 跟班兴冲冲奉上信封,高跟女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五十的人民币,其余的全是白纸,方才沾沾自喜的表情骤转急下,高跟女气急败坏地举起信封就砸在盛酒梨后脑勺上,怒吼道:“操!你他妈耍我玩呢!” 跟班们见老大生气了,立马跑上前去拦住盛酒梨,两人合力上手推她。 盛酒梨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往后踉跄两步,随后一屁股重重地坐到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后背也撞到旁边的砖墙,疼得她皱了下眉头。 其中一个跟班把喝到一半的纯牛奶盒砸在盛酒梨的卫衣上,“五十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盛酒梨无视胸前被牛奶溅湿的地方,她收拢膝盖没站起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盯着鞋尖,“就这些,要么你们平分,要么鸡飞狗跳地在我面前抢,二选一。” 高跟女一听,觉得刺耳非常,弯腰想把盛酒梨揪起来教训一番的时候,外边的马路忽然传来警车的声音。 三人身形一愣,面面相觑。 看样子是怕警察的。 高跟女咬牙切齿地踢了盛酒梨的小腿肚一脚,随后迅速着俩跟班从小道里侧跑了。 天色趋近昏暗,陆陆续续有豆大的雨珠砸在干燥灰白的地面上。 雨夜要来了。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忽起两声震动,盛酒梨拿出来了眼,是母亲李怀均发来的新家地址。 在城南,跟老城区是完全对立的方向。 盛酒梨没去过,仅是前几天找新房子的时候,母亲有跟她聊过一些。 她从小到大都是跟着母亲和继父张晓国在老城区生活,此次突然搬离是因为上个月张晓国在外赌博又输了一大笔钱,债主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地头蛇,“前朝旧怨”一起翻出来合计,本金利息算下来,张晓国统共欠了近六百万,还不上就用房子抵债,否则只能用别的方式来偿还,后半辈子都休想好过。 那帮人心狠手辣特别混账,还曾去学校打听过盛酒梨的情况,想以此来威胁张晓国拿钱,不料这事被张晓国知道后,第二天他居然把盛酒梨骗去债主那里,想用盛酒梨来抵债。 当时债主也没想到张晓国会这么丧心病狂,便嘲讽张晓国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能干什么,嘴上这么碎,心却不是这么想,债主一边同张晓国打哈哈,一边悄悄吩咐小弟把一声不吭的盛酒梨带到身边来瞧看。 张晓国当即在心头笃定抵债这事能成,谁知盛酒梨性子烈得很,挣扎反抗不得,情急之下,最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恶狠狠地咬伤了债主的耳朵,满嘴都是血。 这一出发生得猝不及防。 债主后知后觉地丢了面儿,当场铁了心只要房子,让张晓国带着妻女马上从那房子里滚蛋,不滚就带人抄家,用来抵债的盛酒梨他也不稀罕要了。 债主掌握着张晓国当初盖手印的借款协议,条例合法合规,报警根本没多大用。 房子一夕之间没了,李怀均四处奔波相求才换来几天的宽限,赶在这位债主带人上门前,在城南那边找到了能够落脚的地方,就是从今往后,每个月都要额外支付一笔不少的房租了。 张晓国成天只知道喝酒赌钱,这十多年来,家里的开销全是李怀均一分一厘赚出来的,而张晓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赌徒,死都别奢望他有多顾家。 为了让李怀均少辛苦一点,盛酒梨在兼顾学业之余,会挤出时间去做能做的兼职,如今又多出来一笔开销,还得供盛酒梨上学,这让本就不宽裕的家庭已然更加雪上加霜。 见盛酒梨迟迟不回消息,李怀均犹豫半天,小心翼翼地发来消息问她:【妈这边的事情都弄完了,买了些菜回去,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今早张晓国又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她还得去便利店上最后一天班,离不开,搬家的事只有母亲在操持。 盛酒梨简单回了个好字,快速记住地址后,她把卫衣的帽子拉到头顶,手机揣回衣兜里,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赶在大雨降临之前,朝最近的地铁站口跑了过去。 * 新家在城南的鲤鱼巷,之前是市机关单位分配的家属小区,靠山靠水,环境设施比较老旧,离市区较远,但因为还有一些单位里退休下来的老人居住在这里,治安就还算不错。 盛酒梨第一次来,绕了些冤枉路终于找到家门口时,外面又下来一刷瓢泼大雨。 “快进来快进来,家里暖和。” 李怀均拿着一张厚的干毛巾跑来给盛酒梨开门,却见她身前没湿,倒是后背被雨淋了一片,脸也是,李怀均赶紧用干毛巾擦去她脸上的水渍,拉开鞋柜找出来一双凉拖给她穿,“明天就要去新学校报道,可不能感冒了,快回房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妈去给你放热水,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对了,光顾着给你做晚饭,忘了得把你箱子里的衣服先拿出来晾晾,哎我这记性......” 盛酒梨站着没动,双臂抱在怀里像是在护着什么东西,她目光静寂地看着走到堆满纸箱难以落脚的客厅,忙前忙后给她找衣服的李怀均,头发裹成一团用长竹筷固定在后脑勺上,依稀掺有几根银丝在其中,背影相较从前而言,因为操劳而愈发干瘦。 可美人不迟暮,即使李怀均穿的衣裤略显古旧,身前的围裙也洗得发白,李怀均的气质和体态仍然优雅端庄,与这个空间拥挤家具老式,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子霉味的新家格格不入。 盛酒梨抓抓衣服,慢慢汲着拖鞋走过去喊住李怀均:“妈。” 李怀均转身,“嗯?是不是肚子饿了?” 盛酒梨摇了摇头,把丝毫没被雨淋湿的工资都塞到李怀均手里,语速缓慢道:“总共四千块,你拿去买一身新的衣服,我去洗澡了。” 说完,盛酒梨在自己的箱子里随便捡了套衣服,头也不回地跑向洗手间。 “梨梨......” 李怀均定在原地半晌,听着洗手间里传出来的水声,李怀均握钱的手一颤,偏头擦掉眼角的泪花,回厨房继续做饭。 ...... 原以为这个夜晚会平静地过去。 盛酒梨快速洗好热水澡在吹头发的时候,客厅突然起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烂了,紧接着是继父张晓国醉气熏天的喝止声。 “松手!老子叫你松手听见没?臭娘们!” 盛酒梨心头一抖,关掉吹风机,两步并作一步拉开门冲出来。 眼前阴暗的场景如潮水般,沉重地涌进她的眼睛里,令她感到无穷无尽的压抑和窒息,但她神色依旧镇定,没有大喊大叫,而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看这一幕。 厨房门口的地板上盖着一口汤锅,锅里面的菜热气腾腾地撒落在地上,浓白色的汤汁顺着起壳的板面往低处流淌,好几个纸箱都被张晓国用蛮力拆坏弄烂,客厅一片狼藉。 而李怀均的右脸浮着一道巴掌印,头发凌乱不堪,似乎是被张晓国硬生生拖到客厅的,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抓住张晓国的裤脚央求道:“那是梨梨辛苦赚来的,你不能拿去赌,还给我,还给我好不好?” “还你妈老子还!” 张晓国挺着个圆溜溜的大肚腩,裤腰带挂到最后一个洞都险些兜不住,整个人是肥头大耳的模样,因为最近都泡在麻将馆里,黑眼圈跟两个水袋似的,有点瘾、君、子那意思。 张晓国往地上淬了一口恶痰,手里是盛酒梨的那四千块,他拍了两下骂道:“这个家属于老子,你们母女的钱也是老子的,老子拿点去花怎么了?!不要忘了是谁从那个破地方带你们来青川的,给老子滚开!” 张晓国蹲下身,单手揪住李怀均的衣领用蛮力给人丢去一旁,李怀均整个人直接撞上侧边还未开封收拾的纸箱,左额额角当即起了肿块。 就在张晓国抬脚还想踹李怀均的时候,盛酒梨攥紧衣角,淡淡地出声阻止:“钱给你。” 张晓国抬头醉醺醺地上下打量了站在洗手间门口的盛酒梨好几眼,然后扯着脸皮冷笑一声收回脚,满意地把钱揣进裤兜里,眼神和言语都充满着不怀好意,“还是女儿好,今晚爸肯定能翻本!赢钱了明天带你去弄头发,当年你妈就是靠这一头漂亮的头发进的张家,爸给你搞香喷喷的,又好看又好闻的那种。” 说完,张晓国沉醉地闻一口空气,转身朝门口一边走一边吹起了口哨,离开后,这个满目杂乱的家才暂时恢复平静。 盛酒梨跑过来扶起李怀均去沙发上坐,什么话也没说,她四处扫了眼,在一堆杂物中间翻出药箱,打开,找到祛瘀活血的药膏,一点一点轻轻地涂在李怀均红肿的左额上。 她对家里这种状况早就习以为常,便没表现出太多情绪来,语气十分沉闷平静,“还有别的地方需要擦吗?” 李怀均摇摇头,红着眼睛抓住盛酒梨的手腕,歉疚地说:“梨梨,对不起......” “没事,钱再赚回来就行了,”盛酒梨面无表情,继续小心地把药膏抹匀后,起身去厨房,“我来做饭吧,你休息。” * 今晚因为要收拾行李和屋子,忙到近一点钟,盛酒梨才上床睡觉。 半夜的时候,盛酒梨被梦中张晓国那张突然出现的肥脸吓醒,想起张晓国离家前盯她的眼神,还有那些话,心里猛然间翻江倒海起来,只觉一阵又一阵地犯恶心。 盛酒梨捂着嘴下床,光脚就往房间外奔。 她在洗手间的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看着妆镜里垂坠在胸前的浓密顺泽的长发,她毫不犹豫地全部抓起来,然后刀锋对准耳垂那里,一剪子剪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盛酒梨背着书包很早就出门了。 近些年来政府大力发展城南作为青川市第二经济片区,青川最好的一所中学就坐落在这边。 她此次转进的新学校就是青川一中,鲤鱼巷恰巧离得不远,过去也就五个公交站的距离。 九月初秋,早上的风要比以往凉了些许。 盛酒梨只裹着一件薄款连帽卫衣提前二十分钟到校,不早不晚,正赶上入校高峰期,盛酒梨拉好衣帽随着人流走进校园。 昨晚她没把握好剪刀的角度,刘海被她剪成了狗啃式,薄薄一层压在帽檐外,晃悠悠地随风在额前飘动,周围有不少猎奇的目光寻过来。 一中的整体构造很简约,进门就是个景观广场,有座由假山和翠竹组合的不规则喷泉台,在它后边不远处,最高最为庄严肃穆的那栋建筑物就是学校办公大楼。 大楼左边宽一些的那条路是停车场和操场的方向,右侧则开辟出另一条种满枫树的玉枫大道,直通各个年级的教学楼。 青川一中的早课在七点半准时开始,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往玉枫大道那边赶,盛酒梨从队伍里剥离出来,一个人绕过喷泉台,往办公大楼门口去。 快到的时候,一个挂着银链的魔方从台阶上滚落下来,稳稳当当地撞向盛酒梨的帆布鞋鞋尖,停住。 盛酒梨也下意识停了脚步,一阵初秋早风随之掠过,好不凉爽,激得她裸、露在外的那一小截脚踝不禁颤了颤。 紧接着在只有五层的台阶之上,传来一道略显沉稳浑厚的男生嗓音,听起来很亲和随意,“同学你好,能帮忙捡一下吗?” 盛酒梨循声抬头,一个剪着碎盖的男生正挥手冲她自来熟地笑,而旁边有个更惹眼的短寸。 这家伙单手勾着书包和深蓝校服外套一起挂在左肩,一副未睡醒的懒散模样,打了两声哈欠,目光慢悠悠地随魔方移到盛酒梨的狗啃刘海。 他身量是少年独有的薄瘦挺拔,周正的五官线条感流畅,但他浓邃分明的眉眼单拎出来看会有些凶,若不是天生生着一张微笑唇,略显自然上翘的唇角将那些凶色抹掉了大半,倒真是了那生人勿近的主儿。 盛酒梨失神片刻,很快收回眼神来,她垂眸瞥了瞥魔方,径自抬脚从上面跨了过去,然后表情毫无波澜地踩上台阶,进了办公大楼的门。 碎盖丁衍歪头迷惑地看向徐晋渊,“这么高冷的吗?” “谁知道呢。” 徐晋渊又打了个哈欠,余光落在那道拐进办公楼的瘦影上,莫名停顿一瞬,便走下台阶捡起他刚买的打火机,揣进裤兜里就往玉枫大道那边走了。 作者有话说: 一个双向暗恋互相成长的故事,因为徐某某是人间幻想型男友,所以背景是架空的,文里私设很多,我尽力写好,写得有逻辑一些,希望宝子们看文愉快(#^.^#) 第2章 、徐晋渊 盛酒梨来到高二年级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早课的第一道预备铃声响了起来。 对面教学楼走廊上,原本还在嬉笑打闹的学生们随着铃声作鸟兽散,奔回各自教室。 新班主任彭书荷是位光看外表就极其平易近人又有文化涵养的女士,应该是见过盛酒梨的照片,在盛酒梨敲门时,她抬头一看,就笑得温柔:“是盛酒梨同学吧,来,快进来。” 盛酒梨迟疑片刻,抱着入学资料走过去去办公桌上那边,双手递到彭书荷面前,“老师,这是我的入学资料。” 彭书荷手里还捏着张成绩单,“好的,旁边有把椅子,你先坐会儿。” 盛酒梨看着彭书荷,站着没打算动。 办公室里陆陆续续又走进来几位老师,跟彭书荷打过招呼后,注意力便挪到盛酒梨身上。 纯灰白色的连帽卫衣,稍显宽松的蓝牛仔裤,穿得尤其朴素简单,但她的皮肤却意外地白且透亮,眉眼的毛量感也浓郁,根根分明,高挺的驼峰鼻令她五官的立体感和骨骼感看上去愈发强烈,就是还未完全长开,脸上仍带着少女的稚气和肉感。 整个人又因为过于挑瘦,刘海跟狗啃似的,加上那长短不一颇具喜感的发尾,盛酒梨就像从哪个乡下进城的假小子,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一个提着lv包包浑身上下透露着精致的年轻女老师打量盛酒梨半晌,把包包放在彭书荷隔壁的办公桌上,倾身过来好奇道:“彭老师,你们班的学生啊?我怎么没见过。” 彭书荷笑了笑,一边回答一边接过盛酒梨递来的资料,“是呀,刚从三中转过来的。” “三中......”女老师若有所思地挑眉哦了声,没再多言,她扫了眼盛酒梨就坐回自己的工位上,在包包里拿了个粉饼出来补妆去了。 彭书荷将成绩单放下,飞快检查了一遍入学资料,都齐了,便抬头望向盛酒梨,语气温和地询问道:“你去年曾经参加过一中的入学考试,分数也达到了进实验班的标准,怎么后面突然就放弃了入学名额呢?” 盛酒梨神情微微一怔,垂眸淡淡地瞥着彭书荷手上的成绩单没说话。 青川市有不少民办或是私立的中学,凭借高考升学率分成三六九等,一中则是所有人公认最牛逼的那所。 如果说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优势特长,那么青川一中就是集这些东西于一身,倡导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高级中学,而且有个不成文的现象,在这里就读的学生大都非富即贵,不仅家世背景厉害,学习也不落于人后,另外一部分硬靠着分数进门的普通人群,每天除了要跟这帮少爷小姐比较成绩之外,还需得“内部斗争”,为了一笔不菲的奖学金疯狂地内卷起来。 出生就在罗马的人,靠山和底气与生俱来,他们毫无后顾之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比普通人容易了太多。 不过这并不影响在每一年的自主命题入学考试里,乌乌泱泱成群结队的学生们挤破头都想考上一中,可惜大多无奈止步于它划定的高分数线。 在去年中考过后,盛酒梨就以拔尖的成绩引来了了各个学校的老师的“上门游说”,还拿到了一中那可望不可即的入学名额,简直羡煞旁人,但她却在最后关头放弃了。 无人知晓个中缘由。 见盛酒梨闭口不言,彭书荷上下打量她一番,便微微笑着将成绩单压在资料下方,不准备追根刨底,笑容仍然亲和道:“你之前的学习成绩放在一中来讲的话,挺不错的,老师们都很看好你,不过呢这里的学生也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你今后的竞争和学习压力只会增加不会减,老师刚才问你原因,只是想要你做好心理准备,还有以后要是有什么生活或者学习上的困难,一定记得要找我喔,我除了是你们的班主任,还教你们语文。” 盛酒梨点下头,这才出声道:“谢谢老师。” “不客气,”彭书荷看一眼手表的时间,已经上课有两分钟了,便在桌下的一只纸袋里捡来一套未拆封过的新校服,起身放在电脑右侧的一摞书本上,然后连着校服一起抱走一半道,“剩下这几本也是你的,我带你去教室跟同学们打声招呼吧。” 盛酒梨似有话要说,但彭书荷快她一步,已经抱着书本和校服往办公室门口走过去了。 ...... 教学区的早读声此起彼伏,也有几个迟到惯犯还在走廊上磨磨蹭蹭,被老师当场抓包,捧着书本并成一排在教室外面罚站。 这里优越明亮的环境和氛围跟之前她呆的地方很是不同。 如果说三中属于鱼龙混杂的老城区,那么一中就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象牙塔。 高二一班在三楼,地理位置南北通透,早晨第一束朝阳不偏不倚地洒落在教室门口,金光灿灿的,将室内照得朝气蓬勃。 盛酒梨跟在彭书荷的身后,踩着这束朝阳走上教室讲台。 听到彭书荷叫停的声音,底下的学生们相继放下书本停止课文朗读,发现讲台上多了个陌生面孔,目光便一致地朝盛酒梨扫量过来。 彭书荷热情介绍道:“这是今天转来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教室里应话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掌声。 所有人似乎都对她的造型感到特别新奇,女生在默默端量她的衣着打扮,发现从头到脚全是地摊货后就变得意兴阑珊了,部分男生则觉得狗啃刘海有点戏剧,捂着书本乐得肩颤。 盛酒梨全部无视过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不咸不淡地做了个自我介绍,“盛酒梨。” 然后,没了。 有个男同学的笑声一时没憋住,不知怎地就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周边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被当成了一个“笑料”,声音也越来越大。 但盛酒梨并不怎么觉得刺耳,从小就听着这些外界的笑声长大,她听腻了,便仅是下意识地抬起那双常年冷淡无光的眸子循声看过去一眼。 那些笑话她的人突然间却莫名像见了鬼似的,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连忙住嘴。 “乱起什么哄呢冯天洋,暑假作业你写完了吗你就笑,等会各科课代表统计一下没写完作业的名单交到我办公室里来,”彭书荷快速扫一眼教室,指了指班里剩余唯一的空位,脸上恢复笑容对盛酒梨说,“先暂时坐那里吧,之后如果有别的问题再来找我给你换,冯天洋,你要是又敢欺负新同学,自己写三千字检讨交上来。” 位置就在冯天洋前边那一桌。 冯天洋属于比较壮硕的北方男孩类型,顶着一头炸毛嬉皮笑脸地接彭书荷的话道:“那不能够,我还怕她欺负我呢,就我们班的这些女生,没一个娇小温柔的,个个凶得像母老虎一样,谁见了能不怕。” 此话一出,冯天洋立马招来女生们眼神的鞭挞,一本厚厚的《中华字典》突然飞了过来,擦着冯天洋的下巴砸在胸口上,“闭嘴吧你这只弱鸡!” “卧槽卧槽!开个玩笑也不至于要我小命呀!”冯天洋手忙脚乱躲了个空,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好了冯天洋,别闹腾了,哪有你这样评价女生的,男孩子要绅士大方一点,大家都继续早读吧。” 彭书荷叮嘱一句,发现有两个迟到惯犯刚来到后门那里,一对上彭书荷严肃的眼神,这俩惯犯心领神会地停下脚步,退回去靠墙并排站着,其中一个哈欠连天。 彭书荷再扫了眼教室的早读情况,这才转身走出去。 盛酒梨腾出一只手把彭书荷留在讲桌上的书本和校服捡起来,跟自己怀里的那堆摞到一起,重量瞬间高出一倍,她有些吃力地抱着走下讲台。 教室清明宽敞,是双人四组的次序排列,座位与座位之间丝毫不显拥挤,在过道里打闹也不会撞到人。 盛酒梨走到第二组倒数第二排的位置旁边,把怀里的书全部撂在课桌上时,那俩迟到惯犯接受完彭书荷临时性的“班主任式教育”,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早读声整齐划一,朝气满满,偶然间还能听见几声窗外早起的鸟雀嘹亮的歌喉,在吟诵着关于青春时光的歌谣。 丁衍那常年空缺的“同桌”里来了人,又是个略显熟悉的身影,丁衍回想了下,知道是谁了后,他加快步调走上来,拍拍徐晋渊的肩膀,“还记得吗?办公楼前的那个狗啃刘海,不过她这.......转班还是转校?” 徐晋渊脸色仍残留着昨晚没休息好的疲惫,他眼神暗淡地半抬起眸子,目光倦倦地看向盛酒梨。 盛酒梨的头依然被帽子紧紧盖住,从侧面只看得到她三分之一的脸部,最为清晰的是她那比普通人要更显高挺的鼻梁,眼睫也浓密,尾部在明亮的光线里好似带了层剪影。 估摸是以前没少干这种事,她脱掉书包放在桌子上后,左脚就动作麻利地将课桌下面的椅子勾出来,前后左右的距离和力度轻重把握得刚刚好,还一点表情都没有。 “刚刚荷姐带过来的转校生,”正抱着书假装在很认真参与早读的冯天洋扭头过来,用下巴指指盛酒梨,小声跟两人打报告道,“荷姐安排她坐衍哥你旁边,都高二了,居然还有人转学。” 丁衍灿然地笑一笑,表示自己已经猜到了,便半推着徐晋渊走上前去,眉眼柔和地喊了盛酒梨一声,“嗨新同桌,又见面了。” 盛酒梨正欲坐下的心思一顿,循声抬眸时,正对上徐晋渊盯着她的审视目光。 徐晋渊天生微翘的唇角再次勾起浅淡弧度,看着她痞里痞气地挑了下右眉。 一阵早秋的风吹开教室窗帘,拉着几束温璨日光落在他宽棱的身背上,褪去困倦的少年坚诚明亮,风华正好。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人间幻想型徐晋渊~ 第3章 、窄巷 【他不过是抽了个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而你却要因他心动到这一辈子的尽头。】 相视不过刻余,徐晋渊的眼神就往上移了移,停在盛酒梨的狗啃刘海上。 和她刚走进学校大门时被别人偷偷瞧看议论时一模一样,只不过徐晋渊比他们直接,一点都不掩藏自己的目的和情绪,有点随心所欲。 之前班里的那些男生们好脸面,为了不跟她扯上任何关系,基本都会选择把她当成空气,或者像躲避病毒一样避开她,仿佛多看她半眼就会被污染,几乎没有男生会主动跟她说话。 盛酒梨忽然间感到心底有些不自在,迅速低过头避开徐晋渊直勾勾的打量,径自着椅子坐下去整理书本。 然后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轻若微风的少年笑声,慵懒又清亮。 盛酒梨恍惚一愣,收拾课桌的动作变得有些没轻没重,藏在帽子和头发里的耳朵莫名其妙烫了。 从来没有哪个男生会当着她的面这样光明正大地笑话她。 小时候她第一次有这种生理反应,还是因为邻居家的孩子骂她是野种,她气不过就跟人家吵得面红耳赤,后来次数太多,她习惯无视掉这些没意义的辱骂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种异常。 后边,徐晋渊嘴角的浅薄弧度一收,又回到他漫不经心懒懒恹恹的状态来,书包和校服外套随手丢在课桌上,单脚勾出椅子就坐下去,右腿大剌剌伸到过道上立着。 盛酒梨把一部分课本先放进桌洞里时,余光瞥见过道里那只穿着白色板鞋的脚,就踩在她椅子旁边,裤腿被拉出好几道笔直的褶皱,将他脚踝的线条衬得更加流畅有力,是少年独有的利落感。 她目不转睛,一瞬失神。 徐晋渊姿势非常随意,公然在早读期间补起了觉。 冯天洋虽说跟这位大爷是同桌,但平日里翘个二郎腿都要看他脸色来,见人趴桌子上了,冯天洋自觉把嘴巴封上,立起书本昂首挺胸转回去坐得笔直,不敢多动。 丁衍也回自己座位上去,打开书包翻了本数学书出来时,丁衍转头看看冷得像块冰的盛酒梨,丝毫不在意刚才盛酒梨拒绝搭话的没礼貌,露出个自来熟的笑容来提醒她道:“第一节 课是数学,数学老师喜欢让我们先预习后抽人提问,在上课前你最好看一遍这一节的知识点。” 盛酒梨被这番话拉回到现实里来,缓缓抬额看向丁衍。 丁衍以为她愿意说话了,就热情地倾身靠过来问:“我们在办公楼前见过的,你记得我和晋渊的吧?就坐你后边那位。” 盛酒梨眼眸微微转动了下,仍旧是一副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的神情,没多停留,她便敛回眼神,找到数学书就预习去了。 “.......”第三次被拒之门外的搭讪。 丁衍脸上的笑容僵硬住,沉默片刻,他没有继续打扰盛酒梨。 ...... 新的环境,新的班级,新的同学,新的授课老师,对他们来说,盛酒梨也同样是新鲜的。 作为转校生,盛酒梨自然逃不过被各科老师点名的定律,但只是起来回答了些关于之前的学习问题,之后就一切如常了。 整个早上丁衍都保持着绅士同桌的状态,和往常一样上课的时候就认真听,下了课就跟四周的同学聊几句,不会贸然找盛酒梨搭话。 后面再没别的动静,因为徐晋渊一直在补觉,冯天洋不敢造次,实在嘴痒想唠嗑,也跑得远远的。 等到中午放学,徐晋渊拎起书包和校服就走了,下午的课也没来上。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老师不过问,班里同学也不告状或是议论纷纷,好像所有人都非常习惯他的旷课行为。 第一天的新学校生活还算顺利结束。 青川一中不愧是象牙塔中的象牙塔,除了它优越完善的环境设施令人向往以外,教育团队的执行力也非常干脆利索,第一天的新学校生活在依然掺着暑假余韵的氛围里度过,学生们还没完全进入学习状态,老师抓课程进度的节奏就已经飚出百米远,课后作业留了不少。 下午的最后一道下课铃响起,教室恢复热热闹闹的状态,你吆我喝地相约着一会儿去什么地方玩。 高一和高二年级的走读生现在还不用上晚自习,不过等升了高三,甭管是走读还是住校,都必须参加晚自习了。 盛酒梨把作业全部装进书包里后,便抱着校服离开教室。 公交车站离得不远,就在学校大门斜对面的马路边,这会儿已有不少学生围在站台里排队等候,有条件的家庭则派了专车来接送,大门外的临时停车点排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学生们穿梭其间,场面略显拥挤。 盛酒梨站在大门口眺望了一眼站台那边,就拉紧帽子往相反方向走,过去两个街道,就是城南商圈和生活圈相结合的主要区域。 盛酒梨把街面商铺和商场都逛了个遍,拍了些照片后,她来到商场一楼的生活超市,买了点家里缺的东西和一沓最便宜的宣纸,从超市里出来时,夜幕早已悄悄降临,华灯爬上枝头,照亮着这座高楼林立豪华奢靡又残酷冰冷的城市。 离开商场往东边走,有一班直达鲤鱼巷的公交车。 盛酒梨跟着手机地图的指引走到公交车站,许是因为时间有点晚了,站台里没人,盛酒梨过去坐在长椅上,从书包里找出耳机来,一边听歌一边等车。 一首歌的时间过去,盛酒梨突然垂下眼眸,盯住地上那几道缓缓走近的交错人影,随之刺鼻的劣质烟草气味蹿进盛酒梨鼻间。 几双男人的脚不怀好意地闯进她的视线里。 一个叼着烟满口酒气的黄毛扯掉盛酒梨的耳机,“喂学生妹,袋子里有火机给哥几个使使吗?” 盛酒梨抬起头,眼神寡淡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五大三粗花花绿绿的混混,她重新把耳机塞回耳朵里,提着东西起身往旁边走。 “站住!哥让你走了吗?”黄毛大声喝止住她,又肥又短的手伸上来就摁住她肩膀,一把给她拽回来,“你爹妈没教你对大人要有礼貌,问你话要回答吗?!” 盛酒梨踉跄两步,反手想打掉黄毛的手,可黄毛劲儿大,稍微用点力气,就抓着衣领给她提了起来,“哥好声好气问你借火机,你却要打老子......” 盛酒梨完全被挟制住,脚尖吃力地垫着地面,她小小一只半吊在空中的样子非常滑稽,惹得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哥,你看她头发,什么鬼啊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将她的帽子拉下来。 黄毛一瞧,笑得更欢了,“他妈的哪家发廊剪的,技术比老子还差,妹妹,他收你多少钱啊,哥打折只要一半,给你重新剪个今年最流行最时尚的锅盖头。” 盛酒梨死死盯着黄毛的脸,根本没想着挣扎,趁黄毛在得意洋洋的时候,她抓住黄毛的手臂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操!”黄毛当场大喊大叫,猛地甩开了盛酒梨。 身体瞬间失去支撑点,盛酒梨根本来不及站稳,整个人就直挺挺往后摔了下去。 但没摔成,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手撩起她的帽子,重重地抵着她的后脑勺盖回头上,而后将她扶正站稳。 盛酒梨连忙抱紧装东西的袋子,狗啃刘海被帽檐压紧,不合时宜地翘起来一小撮。 “疼死我了操!他妈的嘴劲儿这么猛......” 黄毛揉着手腕怒骂一通,抬头看见盛酒梨身边站着一个高挺削瘦的男生,全身上下都是黑的,鸭舌帽帽檐也压得极低,看不清他的眼睛。 但没关系,照样教训一顿,帅可不是这么耍的。 “唷,来了个英雄救美的,正好凑一对让老子出出气,麻痹的咬这么狠,知不知道老子混这片儿多久了......” 黄毛叼着烟一边骂一边挥着拳头冲上来。 徐晋渊抬手挡住,稍抬起些下巴瞄了黄毛一眼,轻佻地笑出声,“你似乎不能打我。” 一听,黄毛包括身后的小弟们皆几脸懵逼,表情都是:谁给这傻逼的勇气这么狂的? 黄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有生之年听到这种根本不经大脑思考的大话,也哈哈笑了好几声道:“在这里还有老子不能打的人?不是臭弟弟,没事多回家吃点盐巴,别老搁外面晃悠,老子今晚就打了怎么着!” 话音刚落,黄毛扬起另外一只手往徐晋渊脸上扇了过来。 徐晋渊摁住盛酒梨的额头把人推到身后去,方便腾出手来再次挡住黄毛的进攻,丝毫没意识到此时此刻的情况是非常危险的,他依然从容不迫,没心没肺地笑着警告:“打我的后果,你估计承担不起。” 黄毛忍不了了,暴躁地挣开徐晋渊的钳制,仰天长啸一声,“操!我操!他到底凭什么觉得自己这么牛逼啊,哈哈哈哈哈哈全都给我上,不打得他满地找牙,老子不姓牛!上啊你们!” 一帮人互相交流下眼神后蜂拥而上。 徐晋渊挑了冲得最勇敢靠前的那个,抬高长腿踹下去,右边有人扑上来要抓盛酒梨,他上前半步挡在盛酒梨面前,一拳把那人的鼻子打出了血。 到黄毛冲过来的时候,另外一道高大宽阔的身影出现在这场混战里,魁梧地立在两人中间,并从腰间抽取出打架斗殴专用的伸缩棍,“唰”地一声,亮在众人眼前。 “???”黄毛赶紧刹住脚。 徐晋渊摊手耸肩,笑容肆意张扬,“怎么就是不听劝呢,于叔叔,他们就交给你喽,我先走了。” 原本是遵照徐父的吩咐出来找徐晋渊的,好不容易追到这里,又要给他跑了。 但当下的情况......司机于弛皱了下眉,只得先握紧伸缩棍进入随时战斗状态。 徐晋渊冲黄毛做了个对准太阳穴开枪自杀的动作,转身拉住盛酒梨的手腕,往他方才过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去。 跑到有人烟的地方,徐晋渊才停下来,四处扫了一圈,他把盛酒梨拉进一条半黑半明的窄巷里。 徐晋渊松手,见盛酒梨又马上抱住袋子,好像里面装了什么宝贝似的,但他有瞄过一眼,袋子里就只有一些生活用品和她的新校服。 真奇怪。 徐晋渊走近,把盛酒梨的耳机摘掉,垂眸好笑地瞧着她那撮翘起来的刘海道:“哑巴?不会说谢谢?” 狭窄的巷道里静得出奇,能极其清晰地听到两人因为长时间奔跑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盛酒梨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双脚往后挪了几厘米,脚跟就抵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她收着手臂又抱紧袋子几分,利用袋子里的东西强压住不停起伏震动的胸膛,她快速抬头看徐晋渊一眼,又淡定地低下去,盯着灰扑扑的水泥地面声如蚊讷道:“谢......” 没等她道一个完整的谢,徐晋渊忽然掐住了她的脖颈,但没怎么用劲儿。 盛酒梨浑身的神经还是本能地紧绷起来,由于有些不明所以,手指扣得怀里的塑料袋滋滋作响。 在这般悄然静谧的黑夜之中,一举一动都会被无形放大。 徐晋渊的眼神掺了些许意味难明,不过片刻,他顽劣地扯掉盛酒梨的帽子,随后倾身压下来,借着周围晦暗的光线捧起她的脸,迫使她跟他对视。 突然近距离的靠近,让盛酒梨有些无所适从,今早烫耳朵的那种感觉又发生了。 徐晋渊倒是肆无忌惮,掰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瞧瞧,好像觉得不怎么够,徐晋渊又撩开她的狗啃刘海,将她五官的每一分每一寸打量得极其仔细。 盛酒梨软软地没有抗拒,紧抿着唇不出声,随徐晋渊摆弄。 她在没有任何道理章程、恶劣且不见阳光的环境下生活了十七年,从小就见过或是遭遇着许许多多的恶意和黑暗,被迫世故被迫识人......此时此刻在她当下的潜意识里,眼前这个男生是非常危险的,她不能再继续靠近。 可是她又能感觉得到,他并没有想真正地伤害她。 半晌过去。 徐晋渊这才看完,衣兜里的手机应时响了起来,徐晋渊松开她的脸,转身走出了窄巷。 外面的路边停着一辆奔驰轿车,后门是敞开的,刚才那个高壮的大叔就站在旁侧恭敬等候。 徐晋渊坐进车里,司机大叔关上门后便把车开走了。 少年像是一道恣睢肆意的龙卷风,出现得快,消失的也快。 盛酒梨呆呆地愣在原地,许久,她才从窄巷里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回家。 入了夜的鲤鱼巷单位小区特别接地气,路灯坏了好几盏没来得及修缮,也不耽误老人们结伴出来在小区里散步消食,刚翻新过的公共健身区热闹非常,有利用器材伸展锻炼筋骨的,也有沉迷跳广场舞的,老大爷们就团团围在隔壁的石桌边,一面听着音乐一面下象棋。 盛酒梨住的那栋楼离公共区域有些远,便不算很吵闹,她开门进家的时候,李怀均正在厨房里忙活。 客厅里满满地弥漫着饭菜的浓郁香气,没有掺杂别的刺鼻味道。 盛酒梨一闻就知道张晓国没有回来,她换了拖鞋,打算先回一趟房间再出来,走到门口就听见李怀均在叫她。 “梨梨,先不着急回房间做作业,我炒完这个菜就可以吃饭了,梨梨,你的头发......” 盛酒梨语气平平应了一声,没说别的就拧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李怀均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划过,想多问一嘴时,锅里的菜起了些糊味,她忙抄起锅铲继续翻炒。 东西都放在床上后,盛酒梨随便薅了两把头发,看着没那么凌乱了就拉上门出来,去餐桌那边帮忙拿碗筷。 今晚李怀均多做了两个菜,桌上还摆了盒甜品,盛酒梨有留意到包装盒上印着“Tiffany”的英文。 李怀均关掉煤气,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糖醋排骨从厨房里走过来,精气神比昨晚好了很多,额角的肿块已经完全消散。 “那个是今天我去面试的那家女主人送的,说是当见面礼,要我明天一早就过去上班,”见盛酒梨有注意甜品,李怀均把排骨放在盛酒梨那边就解释说道,“一会你拿回房间吃吧,我现在牙口不太好,吃不得甜食。” “嗯。” 盛酒梨点了下头就别开视线,舀了半碗饭递给李怀均,再舀半碗托在手心里,拉开椅子坐下来捏筷夹菜。 在搬来鲤鱼巷之前,李怀均一直是靠给人做手工旗袍当生计,因为品质和手艺是外边工厂流水线比不得的,这些年下来积累了不少老顾客,赚的钱不仅够供养盛酒梨上学,节约点还能勉强存下来一些做盛酒梨的大学学费。 但是现在出了张晓国那档子事,家里仅有的钱全部被张晓国偷去抵了债,靠着做旗袍的微薄利润已经不能支撑日常开销,再者青川一中的学费要比其他学校高出一半,李怀均只有出去再打一份工。 恰巧有位老顾客专门是做为富商家庭提供家政服务这一块的,听说了李怀均的遭遇,便叫李怀均过来和她一起干,本来还需要培训半把个月才能上岗,谁知这次来的是个大客户,点名只要会做湘都菜的阿姨,而且很急,公司上下就李怀均一个人地道的湘都人,老顾客还以为这一单肥差要凉,没想到这位大客户异常的通情达理,让李怀均先到家里来面试看看。 被仔细清扫过一遍的房子已没了昨晚那股子难闻的霉味,窗户全部打开通风,阳台上挂晾着今天刚洗好的衣服,时不时飘来几缕沁人心脾的洗衣液清香。 只是有些安静。 盛酒梨埋头扒饭不说话,平时母女俩待在家里也是如此,没什么重要的事,盛酒梨基本默不作声。 李怀均眉心微微皱起,欲言又止地看着盛酒梨这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盛酒梨向来不喜欢别人过多询问自己的事,除非她愿意说出来,否则不管怎么问,她死都不会开口,李怀均沉默半晌,用围裙擦擦手也坐下来,扯出个笑容来跟她聊起今天面试的情况,“这位客户家里好像是做生意的,平时就女主人和她儿子在,对阿姨要求不高,会做湘都菜就行,其他的家政事务可以慢慢学,晚上也不用一直待在那里,准备好晚饭就能离开,离我们家也不是很远,来来回回只用花一个半小时,工资给的很高,一个月能有一万五呢,我算了下,除开基本的日常开销,还能剩下一些来存着,而且晚上回家来我还能接旗袍的活,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可以不做兼职......” 盛酒梨语调平淡地打断李怀均的话,“面试顺利通过就好。” 李怀均话堵在喉咙口半秒,知道盛酒梨排斥聊这个,便忍了忍没再多言,挑了两块肥瘦合适的排骨放进她碗中,笑着转移话题道:“今天第一天上学,感觉新学校怎么样,和同学们相处得好不好呀?” 盛酒梨吃饭的动作一顿,莫名想起了窄巷里发生的事。 见她许久不回答,李怀均心生疑惑,“梨梨?” 盛酒梨心不在焉,用筷子戳戳碗里的白米饭,小声道:“挺好的。” “好就行,我还怕你到了新学校不习惯,”李怀均温柔一笑,伸手去摸了摸盛酒梨那头被剪得乱七八糟的短发,“吃完饭,我给你把头发修一修,可以么?” 盛酒梨点头,“嗯。” 第4章 、恶劣 做完作业,已接近凌晨。 盛酒梨关掉台灯上床,翻开手机相册,在今天拍的那堆兼职广告中,找到让她明天去面试的招聘经理的联系方式,加了对方微信后这才钻进被窝里睡觉。 翌日一早,李怀均去赶地铁上班,出门前在餐桌上给盛酒梨留了早饭,让她热一热,吃了再去学校。 李怀均手巧,昨晚把盛酒梨的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她睡了一夜起来,除了刘海会分叉,其他地方都不怎么乱,也能不戴帽子见人了。 盛酒梨站在洗漱台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把头发都别到耳朵后面去,露出白净完整的一张脸来准备洗脸,不知怎地,昨晚徐晋渊在窄巷对她的种种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她又将头发薅回来,拧开水龙头随便洗了把脸就走出洗手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 张晓国不知何时回的家,把盛酒梨的早饭全吃了,还骂骂咧咧的,说米粥甜得他牙齿疼。 听见动静,盛酒梨停住脚步看向餐桌那边。 张晓国喝完最后一口,碗一撂,打算起身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发现盛酒梨正冷冷地瞪着自己。 连续打了两个同宵的麻将,张晓国的脸色无比地蜡黄憔悴,眼球布满了鲜艳的血丝,这会儿累得只想休息,他见盛酒梨还在瞪,站起来就在裤兜里摸了张五块钱摔在餐桌上,“看什么看,不就喝了你一碗粥嘛,钱给你,自己到外面买吃的去,妈的大清早真晦气,跟你那个妈一样。” 骂完,张晓国一脚踹开挡路的木椅,许是用完了最后的力气,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人突然间就倒在了地上,肥硕的身躯撞得木椅哐当作响。 盛酒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常年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冷意,有那么一瞬间,她恶魔地希望张晓国别再醒来。 但是很快就听到了张晓国哀嚎的叫声,他在地上挣扎几下便自己爬了起来,左摇右晃地朝房间那边走过去。 一抹失望之色悄无声息在眼底划过。 盛酒梨瞥一眼桌上那张被揉得稀巴烂的五块钱,没去拿,她回房间换上校服,把那盒甜品拆开,捡了块马卡龙塞进嘴里,接着又拿了两个当早餐,背着书包就出门了。 和昨天一样,在临近七点半的这段时间里进校的学生占了大多数,保安们站在门口维持通行秩序,还有几个学生会的成员在执勤,拿着本子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今天没有异样的目光再偷偷盯住她。 盛酒梨跟随大部队往郁郁葱葱的玉枫大道那边走。 来到三楼教室门口的时候,好巧不巧,徐晋渊一个人从过道对面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书包挂在左肩,不似昨日那般困倦,耳朵里塞着白色的AirPods蓝牙耳机,模样漫不经心地捏着魔方的银链子甩着玩。 耳机里,一首英文说唱正到高潮点。 徐晋渊注意到垂头走路的盛酒梨,没戴帽子,认真修剪过的短发顺滑而柔亮地垂坠到耳朵下方,外套拉链没拉,领口平平整整地叠在肩上,露出来的那一截颈部修长而白皙。 深蓝与白色相间的整套秋季校服似乎有些大,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更显她身形清瘦。 在同一时刻,盛酒梨也看到了徐晋渊,停了半步,她马上又接着往教室里走。 徐晋渊眸光凝滞一瞬,大步跨进门里,当着教室众多同学的面一脚踩在门框上,不由分说就把盛酒梨拦下来,“等会儿。” 盛酒梨不明所然,抬起头就见徐晋渊顺势压着腰倾覆下来,她呼吸猛地一滞。 徐晋渊本就是令人看一下便挪不开眼的类型,甭管视线近远,他短寸衬托下的五官都处于极为俊朗的状态,眼中又带着少年的烈气,如此近距离地对视,任何一个女生被他这样贸然的靠近都会受不住。 与昨夜在窄巷时对她那样的偏执异曲同工。 早晨光线充足明澈,徐晋渊的眼神在盛酒梨脸上停留片刻,便移到比昨天好看的短发上,后又挪回来,反反复复,好像非得把她脸上的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那般。 时间过去良久,徐晋渊也没有要放下腿的意思。 教室前排有几道吃瓜的目光光速飞过来。 盛酒梨不知道徐晋渊的那句“等会儿”是什么意思,颔着脑袋就抓紧书包包带作势继续往前走。 不想徐晋渊恶劣非常,长腿抵着门框一下子抬高到盛酒梨的腰部,活生生掐断了她的去路。 盛酒梨心头一慌,下意识攥紧手指。 徐晋渊身体低低压下来,再次凑近她轻启薄唇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楼梯口那边传来一道女声。 “徐晋渊,早读课要开始了,你堵在门口干什么呢?” 来人是班长罗瑶瑶,昂首挺胸地站在过道中间,生着一双犀利的丹凤眼,喜欢扎高马尾,表里如一的强势正直,一点人情都不讲,平日里老师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对自身的要求也非常高,从来不听没意义的课程内容,比如在老师询问全班同学对某道题还有没有疑问时,她第一个举手说没有,常常引来同学们的怨声载道,但她丝毫不改,下一次仍旧会这么做。 用冯天洋的话来说,她就是班里公认最大最凶的一只母老虎,连其他班的学生都不太敢惹她。 之所以跟徐晋渊说话的方式没那么客气,是因为两人做过三年的初中同学。 罗瑶瑶跟丁衍也有些历史纠葛,从高一刚进校那会儿开始,罗瑶瑶经常会去找丁衍探讨物理习题,两人属于是学习上愉快的合作伙伴,不过自从上学期在学生会主席竞选大赛中,罗瑶瑶以一票之差输给了丁衍之后,两人之间的气场就开始莫名不对付,有时甚至还能看见罗瑶瑶单方面敌意四起的火花。 因为丁衍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从不主动跟别人起冲突或者矛盾,属于温柔绅士那一挂的,加上他本身就长得不错,故而在学校里有不少追求者,经常有小姑娘专程跑到教室门口送他礼物,也是个来者不拒的人物。 丁衍这般不拘小节,罗瑶瑶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后来就只找徐晋渊研究题目,但丁衍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除了和班里的女生相处融洽之外,照旧跟外面仰慕他的那帮小妹妹聊得十分愉悦。 因此班里都在传罗瑶瑶喜欢丁衍,但罗瑶瑶从来没承认过。 说曹操曹操到。 学生会主席丁衍从徐晋渊身后的走廊拐角里小跑出来,两人是一块儿的,只不过丁衍半路被老师叫去说了会儿话,就晚了些。 冯天洋也在这时候出现,撞见这种当事人与前任和现任暗恋对象同框的精彩画面,冯天洋连忙退回楼梯口,留出两只眼睛来偷看,内心八卦得飞起。 丁衍走到徐晋渊身边,一脸困惑地问道:“晋渊,你这干嘛呢?” 徐晋渊懒洋洋抬起眼皮,瞥了眼罗瑶瑶那紧贴着头皮的发际线,他兴致缺缺地收回脚道:“真扫兴。” 罗瑶瑶:“......” 冯天洋激动得眉飞色舞:卧槽这该死的三角虐恋! 上课铃随窗外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鸟雀声悠扬响起。 见徐晋渊往里走了,丁衍略显尴尬地避开罗瑶瑶的视线,露出一个温良的笑容拍了下盛酒梨的肩膀,“进去吧,头发剪得比昨天的好看。” 盛酒梨微微一怔,随后快步往座位那边走去。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不知道怎地写这篇有些吃力,有点放不开,也可能是自己的笔力还不够,写得贼慢贼卡,目前就还是隔日更,等下周的榜单上了大概率才是日更,爱你们唷~~ 第5章 、小哑巴 早读结束后是英语课。 照前日惯例,第一节 课刚打铃,盛酒梨不出意外地便受到了英语老师的关注,但不像其他老师那样直接点她名起来问,而是在学生们朗读新单元单词的期间,英语老师特地走到后排来悄悄跟她说话,让她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就尽管提。 不料此番场景引来了罗瑶瑶的关注,破天荒地没跟着别人读单词,反而一直盯着这边看。 冯天洋还以为是自己立起英语书挡脸偷吃辣条的行为被罗瑶瑶发现了,连忙正襟危坐,胆战心惊地怕罗瑶瑶告小状,可他定睛一斜,发现罗瑶瑶看的并不是他。 那就应该是他旁边这位了。 冯天洋擦了把冷汗,自觉往外挪了挪位置,方便罗瑶瑶看个清楚的同时,他震惊地发现旁边这位爷环臂而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盛酒梨。 而罗瑶瑶注意的人也是盛酒梨。 一个才进门第二天的转校生就把班里这两位大佛搞成这样? 冯天洋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又八卦,故而在悄悄观察徐晋渊,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整整一节英语课,徐晋渊都保持着同一种姿势同一种行为。 到了第二节 的时候,英语老师快速给上一节剩余的内容做了个总结,叫科代表将打印好的章节随堂测试分发下去,先做二十分钟,后二十分钟里就让前后桌交换着一边批改,一边听讲。 秋风夹杂着熹微晨光兜面捶打在被擦洗得透明的窗户上,有些跑进教室里来与窗帘共舞,四处响起翻书找页的沙沙声,无人交头接耳地捣乱。 盛酒梨很快便写完了测试题,再琢磨会儿她不太确定的两个题目,时间就到了。 英语老师捏着自己的那份站起来,催促大家交换卷子,“全部做下来是不是发现知识点很多?” 有学生诚实回答:“是啊老师,感觉有点难。” 英语老师年轻漂亮,笑起来的样子有点某女星的味道,“难就对了,这套题是我综合了往年高考的考点,加上上学期的知识点整合出来的,想测试一下你们玩了一个暑假回来还记得多少,待会我会讲得很仔细,你们快点换,我怕时间不够要拖堂。” 一二,三四,五六,七...... 盛酒梨是第七桌,按照英语老师的意思,她得跟身后的徐晋渊交换。 丁衍已经和冯天洋换过来了,其他组的同学也快速交换好了,唯有少数还在扯来扯去,许是冤家,不愿意让对方看到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卷面。 余光里,过道上那只目中无师的脚往前踩了半步,一张卷子就递到盛酒梨肩膀上来,晃了一晃。 徐晋渊捏着卷儿,背仍靠在椅子上,他语气淡淡地哎了一声,“你的给我。” 听得出来他等得有点不耐。 盛酒梨犹豫片刻,转身将卷子放在徐晋渊的课桌上,然后头也不抬地接过他的回来。 徐晋渊吊儿郎当的时候,喜欢挑一下左眉表达他坏坏痞痞的情绪,看着手里这张测试卷,他连续挑了两下。 盛酒梨却不太好过。 换过来的测试卷空空白白,徐晋渊是一道没写,更不用说名字了。 就在盛酒梨发呆的这空档,讲台上,英语老师已抓紧时间开始讲解第一题所涉及的知识点。 丁衍见她僵着不动,就往她这边靠过来,笑了笑低声告诉她:“晋渊经常这样放飞自我,相对于规规矩矩写完作业,他更喜欢头脑风暴,以后你就习惯了,如果你想改,我拿冯天洋的跟你换吧,没差的。” “谢谢,”盛酒梨用最快的速度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捡起课桌上的水性笔,她把第一道题的答案填在空格里,“不用,我能改。” 丁衍看一眼她写的,眉眼一弯,点了下头道:“也行。” ....... 二十分钟过得很快,英语老师顺利讲完所有的测试题,趁着大课间打铃的间隙,想统计一下答对题数的人数,借此估算目前学生们的水平,“再拖大家两分钟哈,错五道以上的举手。” 下边手立起来了一片,这种突袭的随堂小测经常性让很多人猝不及防,结果不理想也在意料之中。 盛酒梨手里这份卷子却是意料之外,在她踌躇着没做到底算不算全错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徐晋渊不以为然的轻笑声。 徐晋渊单手撑着脑袋半趴在课桌上,声气悠懒地问她:“你不举手吗?新来的转校生,没做就算全错啊。” 和之前那些人一样,这是故意整她想看她笑话的意思吗? 盛酒梨忽然冒出一个异常敏感的念头,她暗暗压着心里的不快,赶在英语老师看过来时,坚定地举起了手。 徐晋渊唇角微勾,脚尖一下一下地轻点着地面,“这不就对了。” 盛酒梨有点听不明白他的话,忽然想起昨晚被他掐住脖子的那一幕。 今早他又堵她在教室门口,盛酒梨心里隐隐感觉到以后在这个班里,她恐怕又得过回之前的日子了。 讲台上英语老师扫视一圈,对这种情况多见不怪,但还是习惯性假意训斥道:“看看,竟然有一大半的同学错这么多,整个高二年级的优等生可都在你们班,一个暑假回来就成这样了,今天回家以后好好想一想,特别是想报名提前参加高考的那几位同学,再不抓紧把状态调整过来,明年你们拿什么去跟那帮高三学生竞争,错两道的呢?” 接着手放下去一堆,只有三个人举起来。 “一道的有几个。”英语老师又继续问。 冯天洋跟罗瑶瑶的前桌在同一时刻举手。 全班一见卷子是丁衍和罗瑶瑶的,俩又有点那什么往事纠葛,起哄声顿时此起彼伏。 当场把罗瑶瑶刺激得气血上涌,但她根本不敢看丁衍此时此刻会是什么表情,用惯有的锐利眼神瞪向周围道:“吵什么吵,老师还没走呢,尊重一下老师好吗?” 叫得最凶的那几个男生声音逐渐低下去,尤其是趁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冯天洋。 英语老师露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顺势秒变严肃脸,“先不要闹啊,等我问完,有全对的吗?” 罗瑶瑶和丁衍已经是班里成绩最为拔尖的,甚至是整个年级光荣榜的常客,这俩都没全对,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这儿有一个。” 后排传来徐晋渊的声音,他象征性抬了下右手,又放下去,拍拍卷子上的名字那一栏,发音纯正地念了出来,“原来叫这个名字,盛,酒,梨,全对。” 一字一顿,附合着他脚尖点地的节拍。 盛酒梨握笔的动作一停,笔尖就随他的话捅破了卷面。 教室陷入雅雀无声的气氛中,众人惊讶的目光纷纷飞到教室后排来,难以置信地看看徐晋渊,随后重重落在盛酒梨身上。 “不应该是校草全对吗?”有人低语发出疑问。 “你忘了,他从来不写作业,只要他考试别拉胯,老师们就不管。” “说实话我觉得他好牛逼的,来学校上课像逛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老在校外惹事,最气人的是他依然能在各种竞赛里拿奖。” “要不然大家为什么说他是青川一中的活神仙呢,平常心吧咱,这个世界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比我们这些靠死成绩才能进来的强多了。” 听到旁边有人在低声议论,罗瑶瑶黑着一张高傲的脸,挺胸抬首也瞥了过来。 不过英语老师只是冲盛酒梨满意地点点头,没说别的,嘱咐大家赶紧收心回到学习上,后便抱着教案走了。 短暂的静寂稍纵即逝,迎来了课间操独有的预备铃。 教室又恢复往常的热闹,外面过道上走来其他班的学生,有说有笑地往楼梯口那边去,几个调皮惯了的男孩在人堆里互相追着玩,惹来女生们的集体抗议。 班上同学把卷子换回来后,也成群结伴地从教室前后门分散出去。 盛酒梨想拿回自己的卷子,这时后边冯天洋忽然喊了一嗓门,她就听见有人起身离开的声音。 “渊哥,你不参与一下课间操吗?今天丁主席他们单位有人会来检查哎.......” 这位神仙头也不回地走了。 冯天洋:“......” 丁衍起身顺手敲敲冯天洋的课桌,叫他一起下楼去操场。 冯天洋想到些什么,从座位上蹦起来就神秘兮兮地把丁衍拉到旁边去,示意丁衍看盛酒梨,小声好奇道:“丁主席,我发现一件关于转校生的大事,你知道吗?早上咱渊哥的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人家女生,整整盯了一节课,跟他妈有仇似的,认识这么久,除了楼下文科班的苏美女,你见他对谁这样过?” 丁衍蹙起眉头,“这我倒是不太清楚。” “蛤?你不知道......” 冯天洋还想八卦来着,盛酒梨突然转过来换卷子,那张脸从来不笑,整个人看上去阴森森的。 好像意识到些什么,她抬眼朝冯天洋看过来。 冯天洋被盛酒梨盯得心一抖,忙若无其事地拉丁衍从后门走,“丁主席,待会儿打球吗?打的话,我把咱班篮球抱下去。” “抱吧,懒得再跑上来拿。” “得嘞!” 每个班级都有配备一个杂物间,就在黑板报后面,平常用来置放一些清洁工具和集体用品。 冯天洋心虚地背对盛酒梨又跑回来,拿到篮球就飞速拉丁衍下楼。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大半。 盛酒梨仍坐在座位里,看着被徐晋渊批改的卷子,除了用红笔在每个答案上画勾之外,还特地给她评了分。 1、0、0这三个阿拉伯数字鲜红又大气地挂在卷首。 * 徐晋渊双手插兜走进高二年级部办公室,彭书荷没在,唯一一位在场的女老师正专心坐在工位上补口红,是文科一班的班主任杨锦。 见徐晋渊来了,杨锦惊喜万分,扣上口红盖就和镜子一起塞进她的GUCCI手提包里,笑颜如花地招呼徐晋渊,“哎呀这是谁家少爷来了,课间操这种集体活动都懒得去,有急事找彭老师吧,她刚去校长办公室了。” 之所以杨锦会笑称徐晋渊为少爷,是因为高一刚进校那会儿,有个高年级的男生因为自己的女朋友变心到徐晋渊身上执意要分手,这男生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有势,在某一天的午后,带了四五个跟班气急败坏地把徐晋渊堵在体育馆里,双拳难敌四手,徐晋渊难免挨点皮外伤。 这场架也闹得大,据说当时把刚进家门躺下睡午觉的校长给吓得假发都忘了戴,赶紧飞奔回学校查看徐晋渊的伤势,深怕再晚几秒钟徐晋渊就自己愈合了。 此事仅仅过了一夜,第二天这位男生就再没出现在学校里,听其他老师说对方父母不仅亲自登门道了歉,还让男生转学去了外地。 校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事情处理完善,消息也封锁得死死的,个中缘由不得而知,毕竟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这事儿连校长都惊动了,想必少爷家比那男生还更有钱有势。 从此以后,不止是老师们内部在传,学生们私底下也在议论此事,各种关于徐晋渊身份的流言随之在校园各个角落传开,但至今都没个准信儿。 不过这样的人,不是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宝贝少爷是什么呢。 ...... “你急的话,我也可以帮忙的哦,”杨锦拿水杯起身走出工位,往徐晋渊身后的饮水机走过来,“要喝水吗?顺便给你倒一杯?” 彭书荷跟杨锦关系好,徐晋渊又常来办公室,一来二去的,也跟杨锦能不拘礼节地聊上几句。 徐晋渊闻到她身上浓烈却不刺鼻的香水气味,弯起唇角客气一笑道:“您自个儿喝就成,我去彭老师那里找点儿资料。” “好。”杨锦笑答。 徐晋渊走到彭书荷的办公桌前,桌上放着一些备课教案和作业笔记,并没有他要看的东西,文件架里也只是日常需要使用的教学文件。 杨锦接了半杯温水,走到徐晋渊身后站着,见他还在找,就好奇询问道:“你要什么资料呀?” 徐晋渊单指拨弄着文件架,“杨老师,你知道我们班转来的那个学生吗?” “你说盛酒梨呀,”杨锦轻轻抿着杯沿喝了口水,深怕刚涂上的口红被蹭花了,“知道啊,从三中转过来的,成绩拔尖,三中那个地方能出她那样的好苗子,也算是个奇迹,可惜听彭老师说她家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不然就能多参加几个培训班,往更高的地方走了,这年头太现实,寒门难出贵子,都是用钱砸出来......” “什么情况?”徐晋渊打断。 杨锦看一眼办公室里外,确定没人后,才挨过来,压低音量跟徐晋渊道:“我也是今早才听彭老师说的,她家是重组家庭,继父天天待麻将馆里,根本不顾家,收入来源全靠她母亲工作,原本她家在三中附近的老城区,但是前段时间她继父赌博输了好几百万,要债的上门闹事,只能用房子抵债,现在她和母亲在鲤鱼巷租了间房子住着,彭老师明令禁止不让我多嘴,在她眼里学生都是一样的,所以你可别把这些说出去啊,回头彭老师要跟我闹了,以后你可套不出我的话了。” 徐晋渊收手插回裤兜里,挺直腰背转身看杨锦一眼,就抬脚往办公室门口走去,不忘挥挥手臂道:“谢了杨老师,今天的口红颜色很适合你。” 杨锦被夸得心花荡漾,“就你会说话,有空常来办公室玩啊。” ....... 最后一节广播体操在机械的音乐声中落下帷幕,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体洪流分成好几股四散而去,旁边的篮球场顿时多了一堆男生和打球的动静,其他的不是去食堂那边的便利店,就是回教室。 盛酒梨独自走在别人的欢声笑语中,像跟外界隔开了一样,有道透明又冰冷的屏障将她团团围住,习惯垂头看路,不愿跟任何人产生交集,孤僻极了。 走在旁边的同班女同学想和善地上前来和她打声招呼,却都被她的无视和漠然吓退,几个女同学当着她的面直说她也太不友好了,整个人看着就让人觉得冷嗖嗖的。 盛酒梨不予理会。 到了高二教学楼前面,盛酒梨跟随人群往楼梯上去,走到二楼的时候,前面拥作一团的女生们突然大声尖叫,跳着脚纷纷往四周躲开。 后面的人看见地上的东西,一个叫得比一个更加嘹亮害怕,也迅速往后退开。 整个二楼闹哄哄的。 盛酒梨揣着衣兜只身站在人群中央,像个异类,她不跑不喊,淡定地盯着脚尖前那个极其逼真的青蛇模型。 蛇的头部似乎还会动,跟真蛇一模一样,为此又引来一波惊叫。 “你们男生不要站着不动啊,去抓蛇呀!” “天哪,学校里怎么会有蛇,吓死我了......” “刚才就从我头顶掉下来的,幸好没咬到我,太恐怖了那感觉,你快去抓啊去抓呀体育委员,白长这么大个。” 一皮肤较为黝黑的男生被强迫推出来,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盛酒梨别乱动,然后蹑手蹑脚地慢吞吞挪过来。 盛酒梨却毫无情绪波动,欲一脚踹开模型继续上楼时,右边胳膊忽然被人往回扯了一把,一道高挺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单手抄着裤兜,一脚将模型从她的视线里踢走。 模型弹软地撞向楼梯栏杆,就直接掉下了一楼,又把刚走到楼梯口的男女生们吓了一遍。 楼下有暴躁姐扯着嗓子怒骂道:“哪个大冤种丢的?!他妈的吓死老娘了!有种给我滚出来,看老娘不拔光你的毛!艹!” 徐晋渊眼神凶冷地扫过四周,不过片刻便有个平头男生怯怯懦懦走出来,毕恭毕敬冲徐晋渊鞠躬说了声对不起,飞快跑下去认领脏物。 暴躁姐得知徐晋渊本人就在楼上,脸色一变,忙收回脾气不敢再吱半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 以至于盛酒梨还未回过神,头发就被徐晋渊像揉面团一样,揉了两下。 她抬起头,徐晋渊收回使坏的手,重新抄进裤兜里,目光下斜,淡淡瞥着她乱糟糟的脑袋,“这样才跟昨晚一样能看,回教室了,小哑巴。”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来晚啦 第6章 、帮忙 【我的少年会永远清霁明媚,照亮属于他的十三州府。】 这种捉弄女生的恶作剧在学校里屡见不鲜,恰好撞见徐晋渊在场的几率也微乎其微,今天是第一次,周边所有人皆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来。 徐晋渊抬开步子往楼上走。 盛酒梨于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愣神片刻,默默跟去他身后,保持三个台阶的距离。 教室里已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少人,有点吵闹。 徐晋渊走到后排,看见课桌上有瓶可乐和一盒写着英文的巧克力,他站定,偏头看向正在座位里跟同桌聊天的罗瑶瑶,稍微提着声音喊道:“喂,罗瑶瑶,东西谁放的?” “教室里那么多课桌,我总不会时时刻刻盯着你那张吧,问我我哪知道,”罗瑶瑶一听他颐指气使的语调,立马扭头没好气地接徐晋渊的话,但眼神相对的那一刻,罗瑶瑶又败下阵来,咬咬牙说,“三班一个女生刚送过来的,没看清楚是谁。” 回答完毕,罗瑶瑶迅速心虚地转过头去不看他。 徐晋渊捡起巧克力看了眼品牌名字,侧身丢给停在身后的盛酒梨,再将可乐也一并扔过去。 盛酒梨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 “帮忙丢一下垃圾桶。”他说着,左脚便勾开椅子坐进座位里,掏出手机来玩。 正好有一束清明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教室里来。 盛酒梨呆怔地盯着徐晋渊黑乌乌的短寸,他的头骨骨型十分完美,一毫一厘都是精心雕琢过的,从上而下看过去,他剑眉浓挺,鼻梁高翘,就这么随意塌着肩背窝在椅子上,脖子也依然修长。 还有他似乎很喜欢一只脚踩在过道里,气场跟他的短寸相互呼应,显得他里里外外又野又痞。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帮他丢了,是不是就默认以后得被他驱使了? 可是她自知拒绝不了徐晋渊的要求,因为他刚帮过她。 犹豫了会儿,盛酒梨一言不发地转身折回去,把徐晋渊给的东西丢进教室外面的垃圾桶。 ...... 奇怪的是这一整天里,徐晋渊并没有再要她做什么事,连半句话都没说,倒是冯天洋一下课就在后面叽叽喳喳,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校园八卦跟别人扯。 傍晚的彩霞格外绚丽,被夕阳染红的云朵爬满了半边天幕,余晖穿越道路两旁茂密生长的枝叶缝隙,落了一片明黄在学校大门前的空地上,映照着学生们谈笑风生的脸庞,然后互相挥手道别。 盛酒梨走出校门,迎面便在人群中看见了那天晚上的帅大叔,戴着白手套等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边。 不知是谁说了句“快看,那就是高二一班的徐晋渊”,周围的女生们纷纷扭头看向大门口。 徐晋渊勾着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步伐悠闲地从学校里出来,身边那位是丁衍,不同风格的两人一边走一边笑着聊天。 落日和少年挺拔的身躯交相辉映,场面看上去特别赏心悦目,引来了一片追随的热烈目光。 徐晋渊生得高,气质又拽又痞,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 盛酒梨不禁也随了视线过去,看着徐晋渊在众女生的簇拥下从她面前走过,跟丁衍分道扬镳坐进车里,再目送轿车汇入大道缓行离去,直至望不见的时候,有一束光忽然揉进她的眼睛里,有点热又有些压迫。 很像被徐晋渊抓头的感觉。 盛酒梨不由自主地抬手去触碰他摸过的地方,可在瞧见自己边线快磨不见的帆布鞋鞋头的下一秒,盛酒梨又迟钝地收手揣回校服外套的兜子里,垂头快步朝相反方向走去,清瘦的背影与身后那片阳光背道而驰。 和招聘经理定的面试时间在六点。 盛酒梨准时准点走进城南商业区里一家叫灌木里的咖啡馆,正值下班高峰期,这会儿馆内还没有多少客人在,盛酒梨去跟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了声,便有人带她上二楼面试。 招聘经理是个西装革履的瘦男人,长得白白净净,但精气神非常干练,他微笑着仔细打量盛酒梨一番,就叫服务员倒了杯水过来,不等盛酒梨先开口,他就直接进入正题,“坐,随意点就好,叫盛酒梨是吧,还在上高二,怎么会想着出来做兼职呢?” 此前的每一份工作,面试官都会这么问她,区别就是今天的这位更加直截了当。 盛酒梨端端正正地坐着,一点不露怯也不紧张,“我需要钱。” 经理似是早就预料到她的回答,并不觉得意外,继续问她道:“你现在还是未成年,出来兼职的话,我这边是需要得到你家长的同意,这个没问题吗?” 盛酒梨点头,“没问题。” “这里离家近吗?” “坐公交车半小时。” “行。” 经理想来各方面是满意她的,没再言语,而是低头翻开面前平板里的资料。 咖啡馆内游荡着悠扬的法式小调,氛围灯统一调成淡黄色,整个二楼的餐位却只有这张木桌上燃着一杯香薰,光线要比其他地方亮一些,味道也沁人心脾。 盛酒梨不知道看哪里,就盯着经理用发胶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安静地等待最后的决定。 大概过了两分钟,经理臂肘撑在桌沿边,抬额看向盛酒梨,“工作日的话,我暂时先给你安排在周二四五的六点到九点,可以提前申请调班,最低上三个小时,时薪十八块,月结,周末你如果想过来,我按照普通员工的日常工资付给你,有时还会有一些餐食和加班补贴,这样能接受吗?” 盛酒梨坚定地回答道:“嗯,能接受。” “小姑娘挺爽快的,”经理拾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小口,抬眸盯着盛酒梨看了会儿,忽然就笑起来,“其实我是这家咖啡馆的老板,我叫杨北鸣,今晚刚好在这里有点事,要不你现在试岗?通过的话,明天我就叫人和你签兼职协议把这事定下来,后续我会很忙,可能没太多空闲时间再过来。” 盛酒梨连忙点头,“好,谢谢杨老板。” 杨北鸣笑容爽朗亲和,“和其他员工一样叫我鸣哥就成,把书包放这里吧,你去楼下前台找收银的那个姐姐,她会教你今天晚上该做什么。” “谢谢鸣哥。”改口很快。 “去吧。”杨北鸣听得受用,催她一声,就继续划拉平板看别的工作资料了。 盛酒梨无声地点了下头,小心翼翼脱下书包站起来,将书包规规矩矩地摆在沙椅一侧,手机调成静音塞进书包里,这才下楼。 咖啡馆内开着低温度的空调,不冷不热的。 收银姐姐叫盛酒梨把校服脱了,找来一条特制围裙要她穿上,开始教她怎么给客人点单,推荐饮品和送餐礼仪,还有上下两层每个餐位的具体位置在哪里......盛酒梨学得很快,手脚也麻利。 唯一的缺点是在前台点单的时候盛酒梨不爱笑,像个木偶一样,为此没少被收银姐姐提醒,后来客人逐渐多了,收银姐姐不想收到投诉,索性派她专门去送餐,也能多多熟悉一下咖啡馆。 馆内是欧式设计和绿植相结合的构造,气氛昏暗而放松,客人们也都只忙自己的事情,根本没人会特地去揪她的服务态度,有时甚至还能听到其他老员工在背后讲客人的八卦。 忙碌而平静的一晚在车水马龙的繁华夜景里悄然过去。 盛酒梨上楼拿书包时,杨北鸣已经离开,木桌上的香薰也已熄灭。 手机里有一堆李怀均发来的未读消息,跟她说下班了,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在外面忙吗,多久回家,妈正好接了个旗袍的单子,做着等你......消息到这里就没了,也没有打电话过来打扰她。 估计是猜出她在干嘛了。 盛酒梨奔出咖啡馆去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鲤鱼巷的家时,李怀均还没睡,在客厅缝制旗袍,茶几上还摆着两件刚缝补好的女式衣裤。 发现盛酒梨在盯着茶几看,李怀均忙把衣裤收进脚边的竹篓里,笑着起身询问她道:“饿不饿?晚饭热一下就能吃,还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做。” 盛酒梨淡淡敛回眼神,往房间门口走,“不用了妈,你忙你的,我自己热饭,吃不了多少。” 这十多年以来,盛酒梨都太过懂事,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她极少会让李怀均产生多余的困扰和麻烦,还会时常照顾李怀均的感受,兼职得来的那些钱她几乎全给了李怀均,要李怀均去买新衣服穿。 虽然她总是闭口不言不语,但李怀均知道她在外面做兼职也是为了分担一些自己肩上的重担,想要李怀均少劳累一些。 思及这些,李怀均笑容一顿,感慨万千地看着盛酒梨进屋的纤瘦背影,眼中满是心疼,“那我去看看浴室的水温,待会你先洗个热水澡,这样晚上睡觉会舒服很多。” “嗯。”房间里传来轻轻的一声。 ....... 今天回家晚,吃饭洗碗洗漱,等做完所有的作业,已经将近凌晨一点钟,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盛酒梨就得起床收拾去学校。 和昨日一样,李怀均给她留了早饭。 盛酒梨快速洗漱完毕,赶在张晓国回来前吃光早饭,把碗筷洗干净放回柜子里,这才拖着困顿的步子出门。 由于睡眠不足,早读连着第一节 课期间,盛酒梨有点没精打采,差点枕着书本睡过去,一下课,她在书包里拿了些钱去食堂那边的便利店,打算买咖啡来喝,提提神听课。 一班的教学节奏相对快,错过一节课,事后得花一倍的精力和时间补回来,她不能浪费这种东西。 便利店里学生极多,在上了一节枯燥无味的课后,大家最喜欢的活动就是跑出来这里逛逛那里透透气,拥有各种零食饮料的便利店无疑成为了最大的根据点。 盛酒梨在饮料区域拿了包两块钱的杂牌速溶咖啡去排队付账,快到她的时候,前面一女生突然让收银员等一下,随后转身,大声喊站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绑着两根麻花辫的女生上来插队。 “絮絮,快过来,我们一起付!” 队伍排得老长,都站到便利店外面去了,可大家一见是高二文科吊车尾班的大姐大梁絮,甭管排了多久的队,在场没一个人敢有异议。 梁絮起初还摆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表情,发现没人说话,她索性不装了,趾高气昂地抱着一堆零食走上来,侧身岔进那女生让出来的位置里。 “东西都给我吧,我来付,”女生邀功似的抱走梁絮怀里的零食,放在收银台上跟工作人员命令般地道,“一起扫,快点,要上课了。” 想来之前没少干这种插队的事,女生一脸的得心应手,还有点骄傲。 在学生时代里搞特殊,是很多人满足自身虚荣心的表现,那会让她们觉得自己非常社会和牛逼,就是这个学校的老大。 头顶上挂着的“依次有序排队付款”牌子成为摆设,收银员瞄一眼两人身后的盛酒梨,又听女生催促,只得照常先扫她们的。 刚捡起一包零食时,收银员便听见冷淡的一声—— “让开。” 梁絮和跟班女生难以置信地回头,瞪住身后的发声者盛酒梨愣了两秒,目光一致地上下扫量她。 在场所有人皆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没怎么见过有人敢这样公然藐视梁絮的场面。 “你哪班的?眼瞎看不见我们还在付钱?!”女生当众高声吼道。 盛酒梨像是没听见,她面无表情地越过两人走到收银台前,咖啡包递给收银员。 这收银员估摸是早就看不惯梁絮这帮人的行径,不过戏还是做足了,犹豫了一下才连忙接过来扫条形码,小声说道:“两块钱。” 女生怒火中烧,叉着腰走上来堵在盛酒梨面前,“哎我操,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哑巴啊!” 盛酒梨放了两张一元纸币在收银台上,拿回咖啡包揣进衣兜里,转身,眼不抬一下,跨过女生伸出来拦她的脚就往便利店门口走去。 这吓得女生怕她踩到自己,赶紧收回脚,瞪着她的背影骂骂咧咧了好几句,“敢跟我甩脸色,最好别让我查到你是哪班的,查到你就死定了!” 作者有话说: 死了三天的我,活过来了,跪下....... 第7章 、暗恋 冯天洋风风火火奔进教室里,连口水都没空喝,他一屁股坐在盛酒梨的位置上,喘着粗气扯扯正在写题的丁衍的胳膊。 “丁主席,告诉你个事,你猜我刚在便利店看见谁了?” 丁衍捏着笔一脸好奇地转过身来,“谁呀?” 冯天洋用食指敲了下盛酒梨的课桌,神秘兮兮地说:“盛酒梨。” 丁衍微笑着附和一个哦字,觉得女生喜欢去便利店买东西实属正常现象,便扭头回去继续研究数学题。 冯天洋又给丁衍扯过来,大口呼吸着道:“真的是盛酒梨,你绝对猜不到她在干嘛,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排队结账的时候,文科班有个叫梁絮的社会姐插队,刚好就插在盛酒梨前边,当时没人敢说话,就在这种高光时刻,盛酒梨冷冰冰一句给老娘让开你们这些小瘪三,当场就把梁絮给搞懵逼了,我也懵了会儿,那梁絮我知道,特混,经常有事没事就跟职校的玩在一块,不是我戴有色眼镜呀,那帮读职校的人是真的烂,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你的新同桌估计要不好过了,她一看就是被欺负的纸老虎。” 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徐晋渊半睁开双眼,淡淡扫向冯天洋。 给冯天洋吓了一跳,立马自动给嘴巴上锁,连呼吸声都不敢出太大。 丁衍饶是轻轻一笑,分析道:“这件事盛酒梨处理得没错呀,插队本就不对,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是吧晋渊?” 徐晋渊重又阖上眼,抬脚蹬在冯天洋的课桌边,不参与这个话题。 冯天洋早就被蹬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一边小心翼翼注意着徐晋渊的脸色,一边小声接话,“是不对,可是她也得看场合来吧,被人当众挑衅藐视,梁絮怎么会忍气吞声,这叫什么,你这同桌就是一根筋直到底,不懂变通顽固不化,白长个脑袋。” 话音刚落,冯天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冰冷语调。 “让开。” 座位的主人回来了。 冯天洋虎躯一震,冲丁衍挤眉弄眼地用口型暗示“就是这语气,你听听谁忍得了”,随后动作麻利地讪讪起身,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丁衍抬眸展颜冲盛酒梨笑开,“他就随口一说,你别在意。” 盛酒梨双目无神没有要吭声的意思,径自拿走桌上的保温杯去饮水机那边接热水冲咖啡。 “瞅瞅,就这臭脾气,”冯天洋用书挡住脸又凑到丁衍旁边,眼神偷偷瞄向饮水机那边,“成天拉着张脸,跟个哑巴似的,也就我们受得了她......” 还未吐槽完,冯天洋便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连带课桌上堆得老高的书本一起,以狗啃屎的姿势摔向地面。 ...... 周三的课排得费神,早上两节数学两节生物,下午则是三节物理连堂,光听听就觉得可怕,庆幸的是最后一节有体育课来舒筋活骨,大家能够去操场疯玩四十分钟,消除这一整天大脑负荷过重的疲惫和倦怠。 临近放学的时候,体育老师让罗瑶瑶叫几个人把教学器材搬回器材室,其他人按时原地解散就可以了,不用再次集合。 罗瑶瑶懒得挑人,便就近指派,除了经常围在她身边玩的那几个女生,整节课都单独行动的盛酒梨刚好坐在她的视线范围里。 罗瑶瑶想起前日英语老师对盛酒梨的特别对待,虽然英语老师没明说,但从盛酒梨全对的表现来看,盛酒梨的英语一定不差,甚至还可能拔尖,往日风头被尽数抢走,罗瑶瑶突然有点不爽利地瞥一眼篮球场那边,就走过去喊盛酒梨。 “盛酒梨,老师叫我们搬器材,还有一个篮球没有收,你去球场那边把我们班领用的拿回来,让他们别打了。” 盛酒梨抬头看了眼罗瑶瑶,不知道是愿意还是拒绝。 罗瑶瑶被她冷漠的眼神盯得一愣。 和冯天洋的感觉相似,此时此刻罗瑶瑶明显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从身边拂过,想打退堂鼓说算了我自己去拿的时候,盛酒梨就站起来往球场的方向走去。 罗瑶瑶:“.......” 有女生抱着羽毛球拍凑上来讲悄悄话,“班长,你觉不觉得她像鬼一样,整个人阴森森的,不笑也不跟人讲话,昨天课间操的时候我们两个想跟她打打招呼,她理都不理。” 另外一个女生也道:“真的,体育课也不参加集体活动,整节课就一个人呆呆坐在那里,她是不是有什么性格上的缺陷呀,感觉跟自闭症好像。” 平常徐晋渊对她呼来喝去就算了,现在又来了个跟她甩脸色的,整个高二年级,除了楼下文科班姓苏的那位,还没人敢这样对她过。 罗瑶瑶心情非常不爽地看着盛酒梨离去的背影,但没明显表现出来,犹摆着一副班长的正面形象叮嘱道:“不知道,但是这些话你们私底下聊就行了,不要在班里说,盛酒梨和我们都是一班的,彭老师不喜欢大家不团结。” 俩女生相视一眼,连连点头答应保证不会乱传。 球场这边,每张篮板底下都站满了各个班级的学生,清一色身着学校定制的运动服,追着一个篮球满场疯跑,场外还有不少女生在热烈观赛。 其中最拥挤的地方是徐晋渊在的场子,尖叫和欢呼从来不缺。 盛酒梨走到人稍微少一些的篮板后面时,徐晋渊迎面运着球正朝她的方向而来。 徐晋渊上身就一件单薄白短袖,风贴着他的身体掠过去,那些坚硬的腹部形状浮出水面,但他浑然不觉,卡着速度忽然停在线外,从容不迫地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 四周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地上满满一排全是男生们的外套和喝的水,篮球顺势弹跳两下,撞到几瓶矿泉水后就悠悠滚到盛酒梨面前,抵着她的鞋头停住。 徐晋渊投篮的动作缓缓收回来,站着望向篮球掉落的地方,习惯性痞痞地挑了下左眉。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是看见了她才这样炫耀的,却又不像是,徐晋渊没有理由要这么做。 盛酒梨站在原地,球场上有那么多男生,但她根本无力挪开放在徐晋渊身上的视线,心跳声还没来由地跟着徐晋渊这个惯常的投篮动作漏掉了半拍。 从未出现过的反应。 冯天洋跟徐晋渊是一队的,正想大声喊人把球丢回来呢,一见是盛酒梨,他在心里哦豁一声,不敢叫了,推其他人去捡球。 其他人好像也不怎么敢前去跟盛酒梨搭话,一看就比国足夺冠还难,大家便客气谦逊地你推我让着。 “你去你去。” “哎呀还是你这个活雷锋去。” “让丁主席去,她是丁主席同桌,说得上话。” 丁衍在旁边笑了笑,“快下课了,估计是老师让她来收球的,今天就打到这吧。” 所有人从来没有这么意见统一过,异口同声地应道:“好!” 话音落地,下课铃就响了。 盛酒梨一下被拉回现实里,她慌忙避开徐晋渊的视线,弯腰捡起篮球转身快步离开。 整理好全部的教学器材,去更衣室换校服的时候,盛酒梨收到杨北鸣发来的微信,叫她抽个时间来咖啡馆签兼职协议,今晚杨北鸣还在。 盛酒梨跟杨北鸣约好六点半见面后,她赶回教室把作业装进书包里就离开学校去咖啡馆。 原以为会按时赴约,不想刚从校门口出来没多远,有一帮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趁盛酒梨走进隧道里,扑上去就堵她。 这里是老隧道,平常就住在附近的居民会从这边路过,往商业广场的方向去,路程会比较近,车辆都走隔壁新建的高架桥。 四围空空荡荡,有人骑着电动车进来,看都没看一眼就绝尘而去。 带头的是今早在便利店插队的梁絮,旁边的这几个女生耀武扬威,全部围上来,用蛮力将盛酒梨推倒在积水的地上。 盛酒梨衣兜里的手机掉了出来,手和衣袖无一幸免,沾满了脏兮兮的臭水,气味闻着令人十分反胃。 “今天早上不是挺能的吗?怎么现在能不起来了?”说话的女生就是早上骂她的那个,仗着梁絮在场,女生抱胸踢踢她的小腿肚阴阳怪气道,“爬起来呀,再能一个我看看呀,甩你妈的脸色给谁看呢!” 不知道是谁重重踹了她书包一脚,里面坚硬的书角咯得她腰背生疼。 盛酒梨一声不吭地撑住地面爬起来,捡回手机捂在怀里靠着墙壁而坐,她垂着脑袋盯着鞋尖瞧,头发快要将她的脸完全遮住。 “说话来能我一个看看啊,死哑巴!”那女生撒气般一脚踩在她的帆布鞋上,“没钱就别进一中,穿那么寒酸简直拉低我们一中的门槛。” 盛酒梨却丝毫没反应,这样的侮辱性字眼对她来说就是一顿家常便饭,听得多了就没感觉了。 女生见她死气沉沉的,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又想干点什么,被梁絮一把拦住。 梁絮玩着右边麻花辫的尾巴,居高临下地瞧着盛酒梨道:“毕竟是一个学校的,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在学校贴吧里发三天的帖子跟我道歉,并给我买一个月不重样的早餐,这事我就不追究。” 盛酒梨依然没吭声,对方就得寸进尺起来。 “哎,死哑巴,我们絮姐都发话做出让步了,你还要继续装聋子是吧。” “快点学狗狗叫一声给咱絮姐听听啊死哑巴,没准咱絮姐听高兴了,就减少你的惩罚了呢?” 可半天过去,盛酒梨一点多余的情绪变化都没有。 “你妈的,”女生等得暴躁极了,示意其他两个跟班拿出手机,把视频拍摄打开,“再不说句话,信不信我嘴给你撕烂?” “先等等,”梁絮想到了另外的玩乐方式,她蹲下去捏住盛酒梨的下巴,左右瞧了瞧,然后猛地甩开,起身阴暗地笑了一笑,“做错事就得接受惩罚,我也耐心地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要,把她那张脸弄一下吧,留个疤什么的,看得我心烦.......” 此话一出,女生捞起衣袖叫跟班一起要将盛酒梨从地上抓起来教育,突然间,寂静的隧道被一道汽车的轰鸣声笼罩,一辆奔驰黑轿急速行驶进来,发动机猛烈运转的声响在隧道内部上蹿下跳,刺耳非常。 吓得这帮人连忙捂住耳朵。 继而这道轰鸣又降低分贝,黑轿在她们身后停住。 后排车窗缓缓下落到底,一只指节修长如玉骨的手伸出窗外,夹着截点燃的香烟,烟雾丝丝飘摇,他腕口轻轻搭在窗棱上,侧头望向外面。 一声寡淡的轻笑从车里传出来,“盛酒梨,上车。”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盛酒梨蓦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辆黑轿。 梁絮在心里怒骂两句,等转身看到车里的徐晋渊时,梁絮浑身随着他指尖的烟雾一抖,立马闭上了嘴。 身侧的几个跟班也纷纷把手机藏到身后,低下头不敢出声。 学校里关于他的那些传闻虽至今没个准信,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位少爷是惹不得的。 “还不滚。”徐晋渊脸色冷沉。 梁絮双腿抖得厉害,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赶紧带着跟班逃蹿似的往隧道口外面跑了。 空荡荡的隧道里,盛酒梨出神地望着那根明明灭灭的香烟,耳朵听见门锁打开的动静。 徐晋渊下了车,一步跨到盛酒梨跟前,那双白色的板鞋停在她的视野之中。 盛酒梨受惊般往回挪了挪被踩脏的鞋头,眼神往上移,一直盯着徐晋渊看。 徐晋渊还穿着运动服,外套没拉拉链,衣角随意地垂坠着,他稍稍弯腰下来,向盛酒梨伸出空闲的左手,隧道口那边折射进来的光线将他高挺的身形拉得极长,“起来。” 盛酒梨神情呆怔地看着他,满是污水渍的手往怀里藏了藏,没有接住他的善意,头也低了下去,将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散发着臭味的自己蜷缩起来,不想让他被污染。 司机大叔关掉轿车引擎,秋风对流的隧道安静下来。 徐晋渊指尖的烟落了一小截灰在地上,他瞥一眼盛酒梨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把烟别在嘴边,单膝蹲下去,咬着烟捉住她细瘦的脚踝往前拉,给她把散落的鞋带系好,而后他在衣兜里摸出那个魔方打火机来,戴在她的脖子上。 “不准弄丢,今后去哪里都得戴着。”他说。 盛酒梨愣愣地看着挂在胸前的魔方,鼻尖全是属于徐晋渊的香烟气息,野风拂也拂不尽。 之后徐晋渊没过多停留,轻轻揉了一把她的头顶,起身便回到黑轿里,窗户渐渐上摇,车也缓速开出了隧道。 那里阳光无限,风月正好。 盛酒梨终于有了些动静,她抓住魔方攥在手心里,扭头望向隧道出口渐行渐远的车影,她突然站起来,跟着心底的这股野风和烈阳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嗯,对,梨梨发现自己的感情了,对,是这样...... 第8章 、云泥之别 【我听了烈风的话去追逐你,直到黑夜降临,耗尽所有力气。】 绿树成荫,车流湍急。 盛酒梨忘我地跟着黑轿一直跑一直跑,烈风在耳际呼啸,她的心在燃烧,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热了起来。 可是黑轿开得太快,狂奔到第二个街口的时候,她就看不见车了,怎么找也找不着。 盛酒梨气喘吁吁地停在一棵树下面,风拂过树梢,绿叶们在她头顶上沙沙地打着架。 等了会儿,她自知已经追不上了,小心捧着徐晋渊留给她的魔方,仍然残存一丝侥幸地仔细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她才想起来和杨北鸣的约定,又跑起来,赶去灌木里咖啡馆。 半路却意外地,在一家富丽堂皇的服装店外面,盛酒梨无意看见一辆停靠在路边车位的黑轿,车牌号她记得很清楚,就是徐晋渊坐的那辆。 盛酒梨惊喜万分,连忙跑到服装店门口,玻璃门是关着的,门上的广告牌写着“暂停接待”。 里边是盛酒梨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只会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场面。 徐晋渊坐在一张白色绒沙上,左边整齐站了一排穿戴统一的工作人员,双手恭敬地端着各式各样的衣裤鞋子,正一个个排着队伺候徐晋渊穿戴。 在右边的两排衣架前,有个穿着修身礼裙的漂亮女人从中挑了两件西装外套,高兴地转身叫徐晋渊看,徐晋渊一副任凭差遣的模样,点头表示赞同女人的审美,然后起身张开双臂,乖乖给女人当衣架子,一点都没有在外面时的臭脸。 许久后,盛酒梨抬头看看服装店的名字,沾着污渍的双手慢慢揣回衣兜里去,发毛的帆布鞋也往后挪了半步。 徐晋渊行尸走肉般换好一套西装出来,满脸无奈,女人倒是兴致盎然,拧眉琢磨半会儿,指着店员手里的一个蝴蝶领结,叫人拿过来就亲自给徐晋渊戴上。 他的骨骼虽然还不够成熟宽大,却也能完全撑得起西装的版型,身形比穿校服时还更加高挺,五官端正,剑眉星眸,他把无拘无束否认少年感体现得淋漓尽致,要真追究起唯一的不足之处,只是他整个人看上去比较削瘦而已。 盛酒梨出神之际,徐晋渊百无聊赖的目光忽然扫向门口这边,盛酒梨一愣,迅速抽身躲进旁侧的实墙里。 再抬起头悄悄往店里面瞧时,橱窗里一个穿着白衬的半身模特模型映入盛酒梨的眼睛里,旁边的价格牌竟然标着“88000”。 云泥之别这个词,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涌进了盛酒梨的心底。 ...... 走进灌木里的时候,幸好这会儿客人不算多,盛酒梨这一身脏校服没有被关注,反而是收银姐姐捂着鼻子十分嫌弃,一边埋怨她为什么要这样子过来影响到客人用餐怎么办,一边赶紧带她远离用餐区域去卫生间清洗,离开前丢给她一块一次性香皂,叫她洗干净了才能出来。 离跟杨北鸣约定的时间已过去半小时,但杨北鸣还没走,在老地方点着香薰跟人视频聊工作。 盛酒梨拎着湿漉漉的校服外套来到二楼上,杨北鸣刚巧进入尾声,说了几句话就把视频挂掉。 看见盛酒梨挂在臂肘上的校服,身上穿的短袖有一半也是湿的,杨北鸣的眼神一顿,“你这是......遇到事儿了么?” 餐桌上就放着提前拟好的兼职协议。 盛酒梨两只手不禁抓住湿润的衣角,窘迫地看着杨北鸣摇摇头,“不好意思鸣哥,我迟到了。” 看得出来她不愿说,杨北鸣眉心微微拧起片刻又荡开,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你早到我也还在忙工作,现在来刚刚好,坐吧,你先看看协议内容,如果没别的意见,那我们就签字。” “谢谢。” 盛酒梨轻手轻脚地坐进沙椅里,捡起兼职协议翻看两页,她把湿外套放在腿上,脱下书包翻出文具盒,拿了只黑色的水性笔将名字填在签字人那一栏的后面,并写上时间日期,一块递交给杨北鸣。 杨北鸣接过随意扫了眼,却被她的字吸引住。 一笔一捺都恰到好处,整齐方正地排列在一起,同时带着自己的独特风格,辨识度很高。 杨北鸣惊喜地盯着琢磨了会儿,就问盛酒梨道:“你平常写字都是这种风格吗?” 问的不是关于兼职的事,盛酒梨微微一顿,看向杨北鸣如实回答:“嗯,平常喜欢用毛笔誊写诗文,就不知不觉写成这样了。” “你的字给我的感觉既有力量又温柔,也写得很好看,”杨北鸣直白地称赞道,“最近我跟朋友在做一个关于字体版权的项目,给每位创作者的买断价格挺高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盛酒梨一时间没太听懂,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写字还能赚钱。 杨北鸣便笑一笑,又接着跟她仔细解释,“是这样的,我们投资建了个字体网站,专门为各个行业提供丰富的字体库,像平常你在路上看到的海报logo宣传单,影像视频字幕和出版物等等,这些对字体版权都有非常严格的需求和要求,我们给与创作者的报酬也在市场平均水平以上,一旦版权买断,除了基本的版权费用,后续有客户来网站购买字体使用权,我们还会给创作者百分之二十的提成,这样的解释叙述,能明白吗?” 盛酒梨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北鸣,点下头“嗯”了声。 杨北鸣放下兼职协议,笑了起来,“如果你想试一试,回去后写一份稿子交给我,写什么都行,不规定内容,只是按照流程让项目组初步评估一下。” “什么时候要?”盛酒梨问。 “我明天得出差一趟,等我回来吧,到时候在微信上联系你。”杨北鸣说。 盛酒梨搂了搂书包,瘦小一团窝在沙椅里,声音也轻,“谢谢鸣哥。” “合作共赢,”杨北鸣起身出桌,绅士地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肩上,目光若有若无地从她胸前的魔方打火机扫过去,“将就下穿着回家吧,晚上冷。” “谢谢。”盛酒梨闻着香薰的清香气息又道了句。 ...... 今晚李怀均回来得晚,盛酒梨走进家里的时候,李怀均没在,倒是家里头一片狼藉,充斥着难闻的烟酒气味,她的房间门大敞着,里面被翻得乱糟糟的。 不用想,张晓国回家了。 主卧那边传来一记摔椅子的声响,张晓国便走了出来,看见死气沉沉的盛酒梨,他一脸晦气地问道:“家里的钱呢?妈逼的翻了半天连一块钱都没有,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在外面做兼职了,今天赚了多少,给我,赢了就双倍还你。” 盛酒梨冷张晓国一眼,踢开跟前的一只男式皮鞋,径自走回房间,“没有。” 张晓国被刺了下,非常不喜欢盛酒梨这种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冲上来就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回拽,两只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球瞪得浑圆,“你跟谁没大没小呢,我是你老子,快点把钱交出来!” 盛酒梨被迫仰着头盯住张晓国,头皮几乎被扯起来那般,但她一句疼也没有喊,更加没有掉一滴眼泪,而是冷冷地说:“松手。” 张晓国不受她威胁,往地上呸了口黄痰,“□□妈的,长这么大一点用都没有,不知道孝敬老子,还敢命令老子做事,知不知道儿女就是给老子当牛当马的......” “不知道,”盛酒梨冷静地打断他的话,“前几天我兼职赚的钱刚被你这个强盗抢走。” 张晓国一听,脸色煞变,用力揪着盛酒梨的发丝往下一拽,盛酒梨后背着地,整个人重重地砸在木质地板上。 可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护住魔方,悄悄将之藏进西装外套里,不让张晓国发现。 这时,张晓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怒骂了声操,就按着眉心去客厅拿他带回来的那半瓶啤酒,喝完后才感觉稍微好一些。 酒瓶往地上一砸,他又走回来想抢盛酒梨的书包,继续辱骂道:“老子那是合法取用,再说了你一个学生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成天读个破书也没点卵用,迟早和你那个妈一样未婚先孕,被抛弃了就找个冤大头结婚,废物,不如出去卖身给老子赚钱打麻将呢......” “闭嘴。”盛酒梨不管书包了,阴恻恻地瞪住张晓国。 张晓国抢走书包,拉开拉链就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蹲在地上一边找钱一边对她冷嘲热讽道:“哟,生气了,怎么,老子说错了吗?当初你们母女俩能在青川落户,你能名正言顺地有学上,难道不是因为老子当了那他妈什么接盘侠吗?老子皇恩浩荡,现在说你妈几句,你就受不了了?老子丢块骨头给狗吃,狗都会冲老子摇尾巴。” 盛酒梨忍着疼想从地上爬起来,“我让你闭嘴。” 张晓国没找到钱,听她这么一呛,心情就不是那么爽利了,抓着她衣领提起来就道:“呵,你算个什么东西,让老子闭就闭,老子打你妈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 盛酒梨闻到了他口腔里刺鼻的臭味,险些恶心得吐出来,但盛酒梨根本没想着挣扎,眼神狠戾地盯住他说:“以后你要敢再碰我妈,哪怕一下,我就一刀杀了你。” 张晓国表情明显怔了半秒钟,随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戳了两下盛酒梨的脑门乐得不行,“就你这个只会读书的废物,还想杀老子?看你这副鬼样子连杀鸡的刀都没力气拿,要不要爸明天带只公鸡回来给你先练练手?” 说完,张晓国裤兜里的手机唱起了《两只蝴蝶》,他一把甩开盛酒梨,站起来跟打电话的人聊了几句,就又出门去麻将馆了。 阳台外来的风吹进来许久,家里污浊的空气才清新不少。 盛酒梨没有立马爬起来,躺在地板上平复了许久的情绪,她这才起身把东西装回书包离,回房间找了个木衣架把杨北鸣的外套挂起来后,就开始收拾屋里屋外。 等李怀均回到家,地板被她拖得反光,家具摆件也都干净整洁,好像张晓国从没出现过一样。 盛酒梨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李怀均,随便吃了点晚饭后就安安静静待在房间里写今天的作业,带回来的一堆练习册和卷子里,她翻阅时,发现那张被徐晋渊画了100分的英语随堂测验也在。 盛酒梨抽出来平摊在书桌上,盯着红色的分数不知不觉间,思绪就飘到了别的地方。 没一会儿,李怀均端着一杯热牛奶敲门走进来,盛酒梨顿时像是被当场撞破什么一样,忙扯了本练习册盖住英语卷子。 李怀均把牛奶放到盛酒梨面前,看见她的脸竟然熟透了,李怀均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梨梨,感觉身体不舒服吗?” 盛酒梨埋头捧住牛奶杯,诺诺捏捏地回道:“没有。” 李怀均笑容柔和地拍拍盛酒梨的肩,“那你写作业,妈不打扰你了,旗袍还有几颗扣子没缝,你写完记得早点上床睡觉。” 李怀均转身走了两步,盛酒梨忽然叫住她,“妈。” 李怀均停下来,扭头笑问:“怎么了?” “就是.......”盛酒梨握紧手中的笔,犹豫了片刻,她望向李怀均开口道,“有个第三次对我好的人,我应该报答他对吧?” 换做以前,她从来不会提任何关于别人的只言片语,更不会迷茫到跟母亲征询意见。 李怀均非常清楚这一点,异常高兴地看着盛酒梨,庆幸她终于交到了朋友,便不多问,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欣然道:“当然。” 作者有话说: 芜湖~来啦~ 第9章 、加微信 次日早晨,盛酒梨比往常起得要早一些,和李怀均一起吃过早饭,她便去阳台看昨晚睡前又洗一遍的校服干了没。 秋高气爽,校服已经是比较干燥的状态,再穿一会儿,剩余的湿气就能完全消除。 盛酒梨把衣服收回房间。 李怀均洗好碗筷,提着一只布包过来门口叫她,“梨梨,我先去赶地铁了,这两天得帮女主人准备家宴,还有清扫和布置房间接待客人,今晚和明晚大概是回不来了,冰箱里也不剩什么东西了,等周六我去超市多买点菜,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盛酒梨一边脱睡衣一边应答:“好,妈,周六我下班后,想和你一起去超市,有需要买的东西。” “也行,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从小盛酒梨就没让人怎么操心过,李怀均笑了笑,放心地掩上门走了。 魔方一整晚都没离身。 换好整套校服后,盛酒梨在衣领口里取出魔方,让它挂在衣服外面,魔方是黑白相间的,她一只手就能握得严严实实,挂在胸前也不会显得跟校服格格不入,这样徐晋渊还能一眼看到。 按照他的要求做事,他会高兴的吧。 虽然不知道徐晋渊给她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心里很清楚,徐晋渊和之前欺辱漫骂她的那帮人不一样。 他是第三次对她好的人。 好的定义,就是心里会感受到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吧。 盛酒梨握住魔方,感觉胸口在砰砰砰地响,一下子有规律,一下子又有点失常,她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便没有阻止。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心思。 难得磨蹭半天,见窗外东方已露鱼肚白,淡蓝的天际预示着今天会是极其晴朗的一天,盛酒梨把头发全部捞到耳朵后面去,背上她的红书包抓紧时间出门,脚步比往常轻快了些许。 青川一中的早晨一如既往,耳边尽是喧闹和欢笑声。 盛酒梨独自行走在人潮之中,来到高二教学楼下时,碰巧,梁絮和昨天那个狗仗人势的女生也在。 一撞见盛酒梨,梁絮荣光满面的脸色刹那间黑了下来,一副对昨天还耿耿于怀的模样。 本打算找点儿茬来着,梁絮的目光忽然落在盛酒梨胸前的魔方打火机上,下一秒梁絮便像见了鬼似的,眼神示意女生上楼。 然后两人有气没处撒地走了。 楼梯间里没别人,女生越想越愤懑不平,没忍住就问道:“不是絮姐,我们干嘛要避着她呀?” 梁絮抱胸,一脸不服地咬着牙关道:“看见她戴的魔方没?那他妈是徐晋渊的打火机。” 女生惊诧地捂住嘴。 梁絮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楼梯上,像是故意要让楼下的盛酒梨听见,但说话声不大,嫉妒的意思倒是很足,“十几万的东西随随便便就送人,我动她就相当于在跟徐晋渊过不去,我还没那么不识好歹,先暂时让这次的过节打住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女生明白梁絮话里的意思,赞同道:“那肯定,早晚能收拾她。” …… 回到教室里,徐晋渊比盛酒梨来得早,人已经在座位上坐着。 今天他换了双高帮的帆布鞋,脚大剌剌踩在过道上,正冷酷地质问罗瑶瑶:“这些又是谁送的呀罗瑶瑶,你就不能守着门,别让人进来?” “别人想方设法要送,我有什么办法嘛,”罗瑶瑶一脸烦死他高高在上的拽哥模样,又无法完全拒绝徐晋渊的要求,便背对着他,一边挺胸抬头捏着笔在书上写写画画,一边挨个儿把那些女生的信息报告给他听,“你不想吃就丢掉呀,我又不是你的私人保镖,还得帮你挡桃花。” “你吃吗?我送你。” 罗瑶瑶愤然跺脚:“......我吃过了!” 徐晋渊懒懒笑了声,百无寂寥地用手撑住脑袋时,就看见盛酒梨来了。 她外套拉链拉到肩颈那里,魔方晃悠悠悬挂在胸前,完全露出来的脸型虽小巧,五官却大气,皮肤生得极白,跟果冻酸奶似的,丝毫多余的杂质都没有。 “对了,赵老师要我问你什么时候能抽时间去补......” 徐晋渊心底一喜,斜倚着课桌的身体坐直,打断罗瑶瑶的问题道:“小哑巴梨,来得正好,帮个忙扔一下。” 罗瑶瑶:“?” 周围有几束八卦的目光随之扫射过来。 话被扼杀在喉咙口的罗瑶瑶握紧笔头,愤慨扭头欲控诉聊天的时候徐晋渊能不能尊重下她,但眼前的场景令她瞬间哑口无言。 徐晋渊平常爱不释手的打火机此时此刻就挂在盛酒梨脖子上。 罗瑶瑶诧异了好几秒,不禁跟其他人一样也在琢磨这是什么情况,但一边又自觉徐晋渊干什么都与她无关,便在心里腹诽徐晋渊几句,扭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还未开始早读的教室算是比较安静,无人吵闹,光线也明朗,什么都照得清清楚楚。 盛酒梨目不转睛地瞧着徐晋渊,脚步随他的声音慢慢停下来,并没有因他一时兴起取的外号而感到任何不适。 她顺从地点头表示答应,书包顾不上先脱,两只小手便把徐晋渊课桌上五花八门的早餐全部提起来,往教室外走去。 这副看上去就弱不经风的身板,力气却比想象中的大。 徐晋渊盯着盛酒梨的背影,在她走出去的那一刻,徐晋渊蹙眉忽然起身,就近从后门追了过去。 盛酒梨丢完早餐,转身欲回教室的时候,额头便撞在一个硬实的胸口上,看见地上那双帆布鞋,她知道是谁来了,下意识想后退不靠那么近之时,手腕突然一紧,她被徐晋渊拉进走廊尽头的一个公共储藏间里。 里头存放着专门用来清扫学校公共区域的卫生用具,每天下午放学后都会安排班级负责固定区域的卫生,所以为了方便取用,几乎是不会锁门的。 储藏间只有一平方大的镂空石窗能够通风换气,此时此刻有些逼仄昏暗,更像是个封闭的空间。 徐晋渊一脚将木门踢关上,最后一丝来源于外界的光亮也被剥夺,可盛酒梨非常淡定从容,不吭声,更不会表现出任何细微的害怕情绪。 徐晋渊扣住她肩膀,故意流氓地推她进墙角,人还是毫无反应,徐晋渊双手插兜垂眸瞧她片刻,颇为不解地问道:“真是颗不会反抗的小哑巴梨?” 少年长得高,盛酒梨只能仰着脖子看他,却见他弯腰凑了下来,盛酒梨心底一慌,连忙低头去盯地面,抓着衣角出声解释道:“不是。” 这是这几天以来,她跟他说的两个字。 徐晋渊有些惊喜,继续试探和进攻,“不是的话,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话,只会点头摇头,我很凶吗?” 盛酒梨声音莫名轻轻软软的,“不凶。” 徐晋渊脸色变得不耐,眼睛盯着她白嫩的耳垂命令道:“你把脸抬起来,看着我。” “嗯。”盛酒梨攥紧衣角应了声,缓缓抬起头和他对视,发现他黑亮的短寸两侧,多了两道一横一竖的雕刻,似乎是个字母的形状。 徐晋渊压着腰身凑近盛酒梨白净的脸庞,“知道我谁吗?” 盛酒梨诚实地摇摇头,只听丁衍喊过,并不算完全知道。 徐晋渊看着她这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唇角不禁微微勾起,“我姓徐,全名徐晋渊,记住了。” 盛酒梨点一下头,应道:“嗯。” 徐晋渊得寸进尺地打量着她,“你叫一遍。” 盛酒梨一个字一个字地喊,发音很清晰标准,“徐,晋,渊。” 徐晋渊唇侧弧度渐深,坏气地逗她道:“再叫一遍,后面多加句话,加个微信可以吗,说了就放你出去。” “徐晋渊,加个......”盛酒梨停顿了下,心跳得有些快起来,她又垂头去盯着地面,声如蚊讷道,“加个微信可以吗?” “可以。”他说。 ...... 徐晋渊前脚刚回教室,冯天洋后脚就踩着上课铃的点狂奔上三楼,撞见盛酒梨一个人从储藏间里走出来。 垂坠在她胸前的魔方映入眼帘,冯天洋大惊失色,脚下险些踩空最后一层台阶滚下楼去,他忙扶住楼梯护栏,抬臂颤巍巍指着盛酒梨,“我我我我操......十几万....打火机......全球限量二十个.......” 盛酒梨看看魔方,突然上前一步,“冯天洋,你刚刚说这个十几万吗?” 这是开学以来第一次被盛酒梨搭话,整个人不像阴森森的女鬼了,虽说神情还是一样冷淡,但她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冯天洋冷汗直冒,表情在她跟我说话了我草草草和受宠若惊之间反复变化了好几个回合,最后他竭力摁住颤抖的手臂,精神恍惚地回答盛酒梨的疑问道:“昂对对对啊,两个月前渊哥买的。” 又不禁觉得该死,为什么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盛酒梨捂住魔方小心护在掌心里,语气诚挚,“谢谢你告诉我。” “不不不不客气,哈——哈——” 冯天洋假笑两声,幽灵一般贴着墙壁飘进教室里,深怕盛酒梨再想跟他说点什么,这种温柔里藏着刀子的感觉太可怕了,他可无福消受。 这时,丁衍整理着左臂红色的执勤带从后门走进来。 冯天洋像看见救世主似的,软着双腿晃晃悠悠扑到丁衍身上挂着,哭唧唧道:“丁主席,你同桌刚才在外面和我说话了!她搭讪我!卧槽给我吓得,你能懂我此时此刻波涛汹涌起起伏伏的心情吗?” 丁衍一巴掌把冯天洋的大脑门撑开,眼神十分嫌弃地嘲笑道:“这点出息,起开,我拿记录表还得去巡查早读。” 冯天洋被丁衍一推,身体直接瘫软,换个方向倒向旁边男同学的身上,“你不知道丁主席,快一星期了,她居然主动跟我搭话卧槽,还知道我名字卧槽,简直震惊我妈三百年好吧,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少男哪受得住嘤嘤嘤......” 话音未落,盛酒梨走进教室里来。 徐晋渊突然把手机丢课桌上,他靠椅抱臂,斜眸冷淡地睨向冯天洋,“你叭叭够了没?” “对不起渊哥,小弟这就闭嘴。”冯天洋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寒意和震慑力,立马自觉给嘴巴贴上胶布,从男同学怀里蹦起来,怂兮兮地跑回座位里。 丁衍看见盛酒梨身上的魔方时,神情微微一怔,目光转向徐晋渊,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便笑一笑,找到记录表就去忙了。 第10章 、杏雨园 今天的教室格外清爽明亮,两侧的窗帘全部绑起来,窗户几乎是打开的,时不时吹进来些许掺着秋味的风。 课桌上也平平铺着半打暖阳,迷眼得紧。 盛酒梨一只手按着课本,右手握住笔跟着黑板上英语老师的板书写写画画了会儿,动作突然停下来,她盯着手背上的阳色,思绪不知不觉间飞去过道里那道清挺的影子身上。 徐晋渊贴着课桌,离她很近,脖颈修长背脊笔直,微微颔首,不知道是在看书听课还是做别的事情。 直到耳边响起丁衍的声音,盛酒梨才恍惚回神,扭头看向丁衍。 “老师让我们两桌做一组,分工把这单元最后的英语对话练习一遍,待会儿抽组起来朗读。”丁衍说。 盛酒梨点了下头。 丁衍侧身面对她一笑,右臂搭在冯天洋的课桌上,“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按照惯例,我们和晋渊还有冯天洋一组吧,你看看内容,想读哪个角色都可以。” “丁主席,最简单的请留给我!”正在悄悄玩游戏的冯天洋一听,手机往桌洞里一扔,立马抬起头来赶紧道,眼神扫到盛酒梨的一瞬又到处乱瞄,说话磕磕巴巴起来,“我我我英语稀巴烂,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好不容易考了个历史最高,整整九十分呢,在家依然被我妈拷打了一个暑假,我真服了。” 丁衍乐着挤兑道:“阿姨做的对,谁让你偏科那么严重。” “我能考上一中已经祖坟冒青烟,丁主席,你不能再要求我跟你和渊哥一样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吧,难度堪比要我命,我呢没啥大理想,只想在国内混个差不多的一本大学,读完就参加社会建设去,当个平平凡凡的小老百姓,”冯天洋慷慨陈词一番,瞧一眼旁边的徐晋渊,他蓦地愣住,“卧槽渊哥,我这才看到,你咋换发型了?那雕的一横一竖啥深刻意义呀?” 徐晋渊靠回椅背,斜眸淡淡瞥向冯天洋,脸色冷漠,无意开口。 “……”冯天洋吃了个闭门羹,自觉地拍了下嘴巴,用针线缝死。 小组已经差不多自动分配好了,各种拿腔拿调的口语围读声在四周传开。 丁衍被冯天洋这副做低伏小的样子逗得一乐,笑道:“我们抓紧时间选角色吧,酒梨,快歪过来我们一起商量。” 盛酒梨神情微微一顿,随后点头嗯了声,拿起英语书从过道转向后排的时候,徐晋渊的脚突然往后挪了一把直尺的距离。 他膝盖呈九十度立起来,深蓝色校裤的表面有少年膝盖骨凸起的形状,脚踝线条流畅而笔直。 视线往上抬,徐晋渊手指灵活地转着一支黑壳的笔,没打开,英语书干干净净,笔记和注释都没写。 他低垂着眉眼在看她,薄薄的嘴唇天生自带弧度,令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没那么冷酷。 盛酒梨失神片刻,抱着英语书缓缓摆正身体,低头刻意避开徐晋渊的目光,盯住章节最后一页的对话练习内容。 不消片刻,徐晋渊那道像柠檬苏打水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课间操结束后,跟我去杏雨园那边。” 每所中学都有坏学生们自发规定的一片活动区域,打架闹事,情侣约会……校保安室都管不动的那种,杏雨园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中叛逆暴躁的富二代官二代们都喜欢往那里面跑,干尽各种匪夷所思的坏事。 冯天洋瞪大眼睛:“?” 听到盛酒梨顺从地应答徐晋渊的话:“嗯。” 冯天洋:“???” …… 大课间统共三十分钟,广播体操占掉二十分钟,还剩下十分钟给学生们自由活动。 4d立体环绕的音乐一停,操场上整齐有序的方队瞬间溃堤,往校园各个方向散去。 盛酒梨的视线范围也逐渐空旷,她转身想找徐晋渊的位置,却只看见丁衍和冯天洋朝篮球场走去的身影。 平常只要徐晋渊在,女生们都会离开得极慢,这里作一堆那边围成群地偷偷看他,今天却异常地平静。 盛酒梨继续左右寻了一圈,仍旧没有。 是不去了还是要她自己过去呢? 她才进一中没几天,关于杏雨园的信息,她并不了解。 盛酒梨原地踌躇片刻,打算回教室,刚要朝教学楼的方向去,一道清脆如玉铃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但叫的不是她。 “徐晋渊。” 盛酒梨脚步顿了顿,头顶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按住。 徐晋渊单手插兜,高挺而立,他弯腰凑到盛酒梨耳边,嗓音染着绵密的泡沫,听起来很有质感,“想失约?” 盛酒梨回过身来,徐晋渊耷拉着一层轻薄的眼皮,眼神懒懒地瞧着刚好打齐到肩膀的她,她被看得心头一慌,忙说:“没有......” 此时,不远处的人堆里,一个气质清雅的女生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相貌出众透着一股子纯色,长发用蝴蝶结绑了两束披在脑后,眼神和姿态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不难辨别出这是一位从小傲到大的富家千金。 “徐晋渊,她是谁?”女生语气冷静地质问他。 周边的围观者们都一个表情,万分期待徐晋渊的答案。 但徐晋渊显然不乐意搭理这个女生,神情有点不耐烦起来,他抓住盛酒梨的手腕便往杏雨园的方向走去。 围观者们面面相觑,惊诧于眼前这一幕。 不久后,校草徐晋渊无视文科班女神这事儿,一点都不意外地传遍了整个校园。 ...... 早些年杏雨园还是一中师生们常来常往的胜地,这里环境搞得不错,假山清湖风雨亭,是个三好学生晨背课文艺术生们写生练习的好来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边的风气逐渐妖魔化,最后变成了一部分学生的基地。 徐晋渊拉盛酒梨穿过一段竹林小道,再右转走十步,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草坪地,四周稀稀疏疏种着枫树,正值生长旺盛期,枝叶繁茂浓密,仔细瞧看才能发现绿色间掺杂着几点明黄。 那是秋天落下的足迹。 盛酒梨跟在徐晋渊的脚步后头踩进草坪里去,草皮还算松软,他在一棵最大的枫树下边停下,盛酒梨连忙也跟着止步。 徐晋渊松手,身体往后一倒,靠住树干,在裤兜里摸了盒烟出来,取一支咬在嘴边,烟盒揣回去,他歪头看向盛酒梨,抓住她胸前的魔方拉到面前来。 屈腰,低首,徐晋渊拇指熟稔地推开第一层机盖,余光却发现在不远处的转角那边,冯天洋鬼鬼祟祟地在找地方藏身,招手叫丁衍一起过来。 “丁主席,卧槽这儿视野好......” 冯天洋的声音戛然而止,被丁衍一个大跨步上来就捂住嘴给拖回转角里,“好什么,跟我回教室。” 到远一些的地方,丁衍才拿开手,冯天洋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脸纳闷地控诉道:“不是丁主席,都要看到精彩部分了,怎么要走啊?不行,我得再回去瞄一眼......” “你要是想死,就去,我不帮你求情。”丁衍抄兜朝出口那边走。 冯天洋默默地折回来,追上丁衍的脚步,“不至于吧?” 丁衍灿然一笑,“那是他脑袋上的人,不至于吗?” 冯天洋:“?” 徐晋渊摁了下魔方边缘的一颗黑块,火便烧了起来。 一阵微风从两人之间有限的空隙里轻轻吹过,也带走了盛酒梨此刻心底如同烈火焚烧的思绪,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徐晋渊吸到今天的第一口烟,关掉打火机直起背脊来,忽然出声问道:“昨天我离开之后,你去哪里了?” 盛酒梨神情微微一滞,不敢跟他对视,双脚不禁往后挪了半步,“没去哪里。” 徐晋渊咬着烟垂眸打量她,“昨天我看到一个跟你背影很像的女生。” 盛酒梨指尖一颤,下意识抓住衣角想用沉默来否认。 徐晋渊瞥见她的小动作,心里有数就没接着再追问,安静抽了会儿烟,他忽然低头笑了声。 “你不信吗?”盛酒梨莫名紧张起来。 “信,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他吊着眉梢道,目光缓缓飘向远方,“先不着急走,等我抽完这支一起回去。” “嗯。” 盛酒梨轻轻应着他的意思,眼神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从他硬朗的眉骨一路向下细细瞧着。 徐晋渊抽烟的状态比平常还更痞一些,举手投足间含着戾色,但他不凶,相反,盛酒梨感觉当下的他很温顺,同时也遥远。 她心里非常清楚,徐晋渊身处的世界和她是不一样的。 至少按她目前的认知来说,他们之间横亘着云泥之别这四个字,无法逾越。 盛酒梨的心思慢慢下沉,她移开在徐晋渊身上的视线,望向前方悬吊在半空的枫枝。 秋天的风总是时缓时急,推着这片枝桠往东去,又攘攘那边繁盛的树叶不要凑得那么紧密。 徐晋渊烟抽到一半,忽然停住,他侧过脸,注视着盛酒梨。 却只过半晌,他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唱起了歌,有电话打进来。 徐晋渊无动于衷,等了会儿,他仍没有要接的意思,好像听不见一样。 盛酒梨心生疑惑,敛回目光扭头的那一刻,徐晋渊迅速收回眼神,指尖莫名抖了下,烟灰掉了些许在衣袖上。 徐晋渊拍掉灰子,掏手机出来瞄了眼,忽然丢给盛酒梨,“我妈,应该是叫我晚上陪她去跟朋友吃饭,你随便编个理由替我回绝掉,不想去。” 盛酒梨接住这烫手山芋,还没反应过来呢,徐晋渊的手就伸到手机屏幕上,滑了接听按钮。 盛酒梨:“.......” 徐晋渊坏里坏气地挑了下右眉,唇角含着一抹轻笑,示意她快接电话。 “喂,宝贝啊,没上课吧,下午什么时候放学呀,妈过去接你,晚上跟你苏叔叔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那边传来一道女亲切温柔的女人声音。 盛酒梨有些局促起来,听见女人又喊了声宝贝儿子,“宝贝你在吗?怎么不跟妈妈说话,电话打通了的呀,怎么回事?” 盛酒梨赶紧一口气解释道:“阿姨您好,今晚有一场小考试,老师规定每个同学都必须来参加今天的晚自习,考完才能走。”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 徐晋渊的目的达到了,咬着烟拿回手机,冲手机说了句“你看我要考试去不了挂了”,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女人也没有再不依不饶地打进来。 盛酒梨暗暗压下方才心里头的些许慌张,仰脖看到徐晋渊迎着树枝缝里漏下来的阳光在笑,面容恣睢肆意,带着少年的无限轻狂。 “我妈回老家参加同学会,见老同学就喜欢攀比,昨晚跟她去过一次,我不怎么喜欢那种场合,”徐晋渊掸掸烟灰,伸手到盛酒梨柔软顺滑的头发上薅了一把,偏脸看下来,“对了,你下午放学有事儿吗?没事的话来体育馆看我打篮球赛。” 作者有话说: 离开了那么多天,我决定放开来写了,不再考虑一些有的没的,我就随便下笔了,你们随便看,冲冲冲~ 第11章 、少年-世俗 【我是个太笨拙不堪的人,跌跌撞撞地追随你,又满身世俗地狼狈远离。】 盛酒梨没有答应,她低头小声地拒绝了徐晋渊的要求,“我有事......” 徐晋渊吞云吐雾,手劲儿轻轻地摁着她的脑袋往上抬一些,要她看着他,“能很快做完吗?打球时间挺长的,来晚点没关系。” 盛酒梨眼神闪躲到一旁,语气莫名有些冷淡起来,“不能。” 徐晋渊眸色一暗,还从没有被女生拒绝过,也明白盛酒梨回得这么干脆,是不想给他留任何商量的余地,他刚才满当当的兴致顿时烟消云散,郁闷的神色全写在了脸上,他收手抄回裤兜,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一阵秋风掠过树梢,枫叶一片接着一片晃晃悠悠地飘落在他身后。 盛酒梨看着这一幕,心缓缓沉到谷底。 路过垃圾桶,徐晋渊忽然停下来,但没回头,顿足了大概十秒钟,他随手将烟头捻熄在桶盖上再丢进去后接着离开。 少年的背影冷漠如深秋,步伐略快,离她愈来愈远。 盛酒梨忙一言不发地追赶他的脚程。 教室里,学习委员在派发数学作业本,恰好翻到徐晋渊的,学习委员礼貌地看向门口喊了声,把本子递给刚走进来的徐晋渊。 徐晋渊停了一步,没接,眼神都不给学习委员半个,冷着脸往座位上走。 学习委员早就习惯他这副少爷架势,只在心里不爽了半秒钟,见盛酒梨也走进教室,便顺手连盛酒梨的本子一起塞给她,微微一笑道:“盛酒梨,你坐少爷前边,帮忙带一下,谢谢。” 盛酒梨看到作业本的名字那一栏,原来徐晋渊是这三个字,她加快速度跟过去。 徐晋渊坐下就把右脚摆在过道中间,少爷一脸的阴郁烦闷,在后排玩闹的同学见状,皆绕着他走,喧吵声也少了大半。 只有盛酒梨敢在这种情况下靠近他,盛酒梨默默走到课桌前,把作业本轻轻放在他的书上面。 徐晋渊眼皮抬也不抬,是不想接受她讨好的态度,随手从桌洞里抽了本书出来丢在作业本上,转念又抬头盯着她的眼睛问:“真不来?” 不出所料,盛酒梨照样避着徐晋渊的目光,沉默着像一潭死水,甭管往里丢多少颗石头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行。”徐晋渊也懒得跟她再多言,面无表情地靠着椅背掏手机出来玩,不愿再理会余光里站着不动的盛酒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上课铃敲响,老师抱着课件走上讲台,盛酒梨才入座。 因为盛酒梨拒绝来看球赛这事儿,一整个下午,徐晋渊没跟她说一句话,放学后就和丁衍走了。 冯天洋抱着班里的篮球吆五喝六,叫上好几个男生一块儿跟着去。 有徐晋渊在,自然少不了啦啦队。 班里的女生们自发去便利店买加油打气的道具,有的则在杂物间翻出上学期专门为徐晋渊定制的横幅横条,带着一起去体育馆。 “去年运动会上,体育班的那帮肌肉男跟我们班争篮球赛冠军,可惜最后被校草打成四十五比三十八,怎么今天又要打呀?” “听冯天洋说好像本来只是友谊性地玩一玩,后来体育班班长提议谁输了就请客吃饭一星期,校草嫌麻烦,直接丢了十万块钱当赞助,谁赢谁拿走,还可以请外援,这不得铆足了劲儿冲啊。” “真会玩,校草家里到底是干嘛的呀?随随便便就能掏出这么多钱。” “不知道,在一中,校草的身份至今是个谜,连和他关系还不错的罗班长都不太清楚,估计只有丁主席才知道了。” “不会是□□吧?” “瞎想什么呢,校草一看就是良民家的孩子好吧,快走啦,去占个好位置给咱班的男生加油,对了,还得给校草买水和纸巾,你们谁知道他平常喜欢喝哪个品牌的呀?” “好像是百岁山,我看见班长给他送过。” ......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几乎都去看徐晋渊打球赛了。 盛酒梨一个人留在座位上待了会儿,把今天的作业装进书包里,之后就离开了学校去灌木里。 今晚咖啡馆的客流量比往日大,从六点到九点,盛酒梨基本没坐下休息过,不是楼上楼下地跑给客人点单推荐饮品,就是帮后厨送餐,打包外卖,收拾餐桌,晚饭根本抽不出空来吃。 后厨偶尔会有一两个卖相做得不那么好的甜品,上不了桌,平常都是让工作人员处置,收银姐姐叫她过来前台这边尝尝味道,她也没来。 一直挨到下班,盛酒梨去更衣室换回校服,背上书包就跑出咖啡馆去赶公交车,最后一个班次在九点半。 顺利回到鲤鱼巷,在小区门口不远处有卖夜宵的小摊,盛酒梨路过闻到香味,这才感觉到肚子已经饿得不行,她就去买了个五块钱的煎饼果子一边当晚饭一边慢慢走回家。 入夜的鲤鱼巷小区一如既往欢闹得紧,跳广场舞的,下棋逗鸟儿的,绕圈儿遛宠物狗的...... 路过最热闹的公共健身区,盛酒梨吃完最后一口煎饼果子,丢包装袋的时候,迎面遇见了正掺着位老太太在路边散步的罗瑶瑶。 盛酒梨并不觉诧异,把袋子丢进垃圾桶后,她便盯着地面往前走。 不想过去没两步,罗瑶瑶竟然叫住了她,表情非常惊讶道:“盛酒梨,你家在这里吗?” 紧接着老太太慈祥的声音也传来,“瑶瑶,是你们同学呀。” “是,这个学期刚转来我们班的。”罗瑶瑶回答道。 “真巧,”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笑着道,“这几天在小区里看见这孩子穿着和你一样的校服,年纪又相仿,我还琢磨着会不会是你同学呢,孩子,有空到家里来找瑶瑶玩呀。” 盛酒梨目光一愣,犹豫片刻,她转身冲老太太颔了颔首以示回应。 正欲继续离开这里时,盛酒梨看见地面上罗瑶瑶的影子低头不知跟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就自己慢慢散步去了。 罗瑶瑶大步迈到盛酒梨面前来,高马尾依然在脑袋后边甩来甩去,她毫不掩饰地上下审视盛酒梨一番,疑惑道:“你今天怎么没去看徐晋渊打篮球比赛啊?” 盛酒梨抬起眼疏离地看着罗瑶瑶,一副我们并不熟的神情。 罗瑶瑶仿似没接收到盛酒梨刻意为之的冷淡信号,自顾自地跟她吐槽,“好多女生都去了,体育馆简直挤死个人,我却没看见你在,就比较好奇,按道理说,每个一中的女生都会想去看一眼的,虽然徐晋渊没礼貌脾气又烂,但这并不妨碍大把大把的女生暗恋他,即便是下午输掉比赛,也仍然有一堆人为他欢呼,说实在的,我真不懂。” 听到最后一句,盛酒梨终于有了点反应,打断罗瑶瑶的话问道:“比赛,输了吗?” 或许是第一次得到盛酒梨的对话回应,罗瑶瑶怔了下,点头咬牙切齿地说:“对呀,体育班那帮孙子叫了两个校队的来支援,我们班除了徐晋渊和丁衍,其他人连靠近篮板的机会都没有,尤其是冯天洋那个二货,打上头了差点跟对方打起来,一点球品都没有,不过呢输了也好,省得徐晋渊一天到晚跟个大爷似的,他受挫的样子可比平时顺眼多了。” “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告诉徐晋渊吗?”盛酒梨问。 罗瑶瑶笑了声,反问道:“你喜欢徐晋渊?” 盛酒梨浑身一僵,半晌她摇头答道:“不喜欢。” 罗瑶瑶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态度,“那不就行了,我们又不是敌人。”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第12章 、自卑 之后罗瑶瑶有随口问盛酒梨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可见她依旧排斥这种表面的寒暄,罗瑶瑶当即打消好奇心,也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多管闲事,明明昨天都不太敢跟她搭话。 现在竟会因为徐晋渊的事堵在心里头一晚上没处发泄,和她这个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新同学吐槽一堆。 罗瑶瑶在心里鞭挞一番自己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同盛酒梨说道;“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我不住这里,是我奶奶不愿意和我们搬去市区生活,平时我有空才会跑过来陪她解闷而已,你放宽心,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私人生活的,更不会把关于你的事情告诉别人。 ” 感觉解释得非常清楚后,罗瑶瑶昂首挺胸地甩着马尾去健身区那边找老太太了。 盛酒梨回到家中,和早晨她出门时一样,屋子里淡淡飘着洗衣液的清香,家具整整齐齐的,她的房间门也没有被打开。 简单洗漱好后,李怀均发来微信,问她吃晚饭了没有,说冰箱里还剩下些牛奶,要她去热一热,在睡前喝。 盛酒梨如实回复,却没马上照李怀均的叮嘱去做,她目光停留在下面徐晋渊的对话框上。 徐晋渊的头像是本人,戴着黑色鸭舌帽,窝坐在沙发最里侧, 只看得见半张侧脸,嘴里咬着烟,手把玩着打火机。 正是挂在盛酒梨脖子上这个。 盛酒梨鬼使神差地点进对话框,一片空白,再点徐晋渊的头像,发现他有发朋友圈。 盛酒梨莫名紧张起来,手却不听使唤地翻开了徐晋渊的朋友圈。 三天可见,最新的一条是一张他在厨房的照片,只拍到手,提着菜刀把一颗水晶梨切成了十八块,配文──烦。 第二天早上,盛酒梨早早就等在教室里,目睹了徐晋渊的课桌是怎么堆积如山的过程,可徐晋渊今天没叫她丢爱心早餐,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就像她不存在一样。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生活委员在黑板上写值日表,今天的教室卫生由第二组后三桌同学负责。 六个人分工协作,两个同学先简单清扫第一遍教室,丁衍和冯天洋负责累一些的工作——拖地,剩下前后黑板、讲台和饮水机区域的卫生,还有倒垃圾的活儿则由盛酒梨跟徐晋渊来做。 徐晋渊一看就是不乐意干这种杂事儿的人,下了课就到走廊上待着欣赏校园风景。 盛酒梨默默包揽这些活儿,一点心里不平衡也没有,干得十分麻利。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差不多走光了,校广播站播报完最后的一则新闻时事,便照惯例放几首歌曲结束。 今天的第一首是《水星记》。 盛酒梨处理完讲台的卫生,就拿着黑板擦到教室后面来,把这周的板报擦干净。 徐晋渊仍立于走廊中,不知道在看什么,形如劲松,笔直又带着少年的含蓄。 夕阳和晚霞都在他身上。 悠扬旋律在宽阔的校园里飘荡着,听起来时而远时而近。 这是一首关于暗恋的歌。 徐晋渊稍许抬起了些头望向更远处,好像也在听。 盛酒梨一边擦着黑板一边分出些视线去偷偷望他,心不在焉之际,几粒粉笔灰突然呛进她鼻子里,她没忍住打了两声喷嚏。 余光里的那双白色板鞋突然间转了个方向,朝向后门,盛酒梨忙偏过头去,死死忍住第三声喷嚏,继续擦黑板。 冯天洋老早就觉得两人不太对劲,盯着教室外边琢磨半晌,他悄悄问正在认真拖洗地面的丁衍,“哎丁主席,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班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太一样?” 丁衍压压湿拖把的把手,专注搞卫生,“真神奇,又被你发现了。” “对吧,你也觉得是这样吧!”冯天洋凑到丁衍身边,八卦的表情在脸上飞来飞去,“今天早上一进教室我就发现了,咱渊哥,你同桌,他俩不对劲! ” 丁衍压压拖把的把头,挺腰起来,看一眼在努力擦黑板报的盛酒梨,无奈一笑道:“我觉得挺正常的啊。” 冯天洋摇头神秘兮兮道:“不正常,绝对不正常,你还记得昨天在杏雨园发生的事吗?他俩亲得难分难舍,我还以为下午的球赛渊哥能带着爱情的力量一打五呢,哪料渊哥根本不在状态,风头全被体育班那几个小瘪三抢了去。” 丁衍斜眼过来,客观地问:“你亲眼看见的?” 冯天洋仔细回想了下昨天的场景,“没,但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那样,离那么近不就是想亲亲吗?盛酒梨没反抗,不就是也愿意被渊哥mua......的吗?” 冯天洋嘟起厚厚的嘴唇,想当场实践给丁衍看,被丁衍一脸嫌弃地推开,“滚一边儿去,我是直男。” “知道知道,嘿嘿嘿我就回顾一下犯罪现场嘛,说实在的丁主席,以前我一直以为渊哥喜欢的是苏美女那一款的,当然,我不是说你同桌不好看...... ” 冯天洋话没说完,就听“哗啦”一声,刚才他从洗手间那边接回来的半盆水撒了一地,塑料盆哐当两下滚到桌角边,不知摔没摔坏。 肇事者盛酒梨和提着满满一桶垃圾的女同学两两相望,垃圾掉了大半出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我刚刚……” 女同学眼神瞟向外面一动不动站着在盯这边的徐晋渊,感觉心事一下子被摆到了明面上,女同学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去瞧徐晋渊,连忙跟盛酒梨道歉,“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去给你拿纸巾擦一擦…… ” 盛酒梨因为个子不够高的原因,够不着黑板顶部,她踮脚擦黑板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被撞了一道,身体来不及保持平衡,便连旁边椅子上的水盆也一起撞倒了。 裤腿湿了一片,她的左脚也没能逃出生天,帆布鞋里湿湿凉凉的。 盛酒梨看着脸羞愧得像猴屁股的女同学,摇头说了声不用,她主动拾起放在旁侧的扫把和簸箕,想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干净。 反正擦完黑板就得去倒垃圾,她收拾也没差。 就在这时,一名男同学箭步如飞般冲到盛酒梨面前,夺走她手里的扫把簸箕。 “我来吧盛酒梨同学,你是负责倒垃圾的,这我来收拾!” 这位男同学是班里公认的活雷锋,每年能评上三好学生,除了成绩上等以外,一部分原因是他经常出现在学校各个地方助人为乐,得到了师生们一致的认可。 男同学笑容里的热情满满,吩咐女同学去杂物间再拿一把拖把过来,把地上的水弄干。 女同学看看盛酒梨,有些无措地先放下垃圾桶照做。 在男同学干劲十足要帮忙扫垃圾的时候,一只白色板鞋踩住了扫把,扯了两下,对方劲儿重,扯也扯不动。 抬头一看是徐晋渊,男同学脸上如火如荼的热情瞬间被浇灭。 “她要你帮了?”徐晋渊压迫感强烈地问了句。 “没……”男同学小声回答道,“大家都同班同学嘛,我只是想……” 话音未落,扫把和簸箕被徐晋渊抢走,囫囵扫了地上两道,然后把垃圾倒回桶里,扫把簸箕也一并丢还给男同学,徐晋渊抓住垃圾袋的挂耳提起来,朝门口走了去。 一通忙活得行云流水。 男同学:“???” 拎着拖把奔出杂物间的女同学没见过徐晋渊倒垃圾的,惊讶到失语:“?!” 教室一角,冯天洋见状,紧紧抱住丁衍的胳膊激动得不能自已:“卧槽!咱渊哥的男友力max啊!我决定了丁主席,从今天开始,我就磕他俩的cp呜呜呜……” 丁衍无奈一笑。 门口还放有半袋垃圾。 盛酒梨愣在原地半会儿,撂下黑板擦,捡起那半袋垃圾追出教室。 徐晋渊走得不快,甚至还算慢的。 盛酒梨跑出来没多远就到他身后,欲言又止地跟了几步,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垃圾袋,“我提吧,脏。” 徐晋渊换只手拎垃圾,盛酒梨抓了个空,徐晋渊垂眸淡淡瞥她一眼,径自拐下楼梯,“脏不脏,我想提就提。 ” 盛酒梨心一沉,紧紧追在他脚跟后面,声音很轻地喊他,掺了几分请求,“徐晋渊,你给我吧,我一个人提下楼就行。” 徐晋渊没回应,突然停住脚步。 盛酒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挺挺撞在徐晋渊的后脑勺上,她鼻子疼得一激灵,条件反射般后退,脚踝被台阶绊住。 整个人往后倒下去的一刻,徐晋渊及时转身,手勾住她的腰给捞回来。 盈盈一握的触感。 徐晋渊没放手,他弯腰凑下来,凝着眉心细细打量盛酒梨的五官,“你是不是有点想照顾我的意思? ” 作者有话说: 写得很慢很慢,隔日更就 第13章 、邀请 盛酒梨怕垃圾袋碰到徐晋渊的衣服,第一反应是先把垃圾别到身后,手才去抓栏杆。 沉默即代表了承认。 她神情呆滞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徐晋渊,耳根子缓缓浮上一层淡红色,被楼梯间的光照得十分清晰。 徐晋渊微翘的唇角向上一勾,“你想照顾我,就当我的小跟班好了,但有个条件。” 盛酒梨不假思索地点了下头,手抓得垃圾袋沙沙作响,声音轻轻地问他:“什么条件?” 徐晋渊眼底的坏意浮了上来,单臂环住盛酒梨的腰给她抱到平地上,压腰故意凑到她耳边说了句:“只能当我一个人的。” 而后徐晋渊松手,重新揣回裤兜里,提着垃圾背影悠闲地下楼。 广播里刚好唱到——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盛酒梨心神晃了晃,赶忙追上他的脚步。 她愿意的。 非常心甘情愿。 垃圾收集处就在教学楼旁边,一排绿色的塑料大桶整齐靠着墙壁排列,装满后会有学校的工作人员再拖去处理。 徐晋渊欣然享受着盛酒梨的“照顾”,等她拉开桶盖才把垃圾丢进去。 “哎,你现在是我的小跟班,我怎么叫你好一些?”一起回教学楼的时候,徐晋渊突然问道。 盛酒梨不愿意靠近他许多,安安静静地走在离他有一步之遥的边线外,回答道:“都可以。” 徐晋渊思考半晌,转身看向她,“你长得惨白惨白的,不如就叫你水晶梨?” 盛酒梨瞬间联想到昨晚徐晋渊发的朋友圈,连忙摇摇头,“叫什么都好,这个不.....不行。” 徐晋渊满脸的意兴阑珊,回过头去就撞见苏零栖堵在楼梯口前边。 盛酒梨随徐晋渊的步调停下来,认出这位是昨天在操场上叫徐晋渊的蝴蝶结。 “从三中那种地方转来的学生,”苏零栖一举一动间皆是贵小姐的气质,梳着复古的公主发型,敞开的衣领下挂了条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衬得她整个人非常漂亮,她飞速打量一眼盛酒梨,目光就回到徐晋渊身上来,语气里敌意四起,“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挑食了。” 从昨天到今天的说话方式来看,盛酒梨能感觉得出来两人是熟识的,而且不同于跟丁衍那样的关系,程度比之还要深一些。 但徐晋渊疏远苏零栖的情绪却表现得十分明显,甚至带着不耐烦,两手抄进校裤裤兜里,“让开。” 苏零栖模样仍旧清傲,像在质问徐晋渊,又似在试探,“昨天晚上......你是因为她才没来我家吃饭的吗?” 盛酒梨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苏零栖,以为徐晋渊会解释。 却不然。 徐晋渊抬臂搭在盛酒梨的肩膀上,姿态随意,“我因为什么,和高贵的苏大小姐有关系?” 冷冰冰撂下一句之后,徐晋渊压压臂肘,半推着盛酒梨从苏零栖面前走过去,上楼。 似是没想到徐晋渊会拿话呛人,苏零栖一愣,慌忙叫住他:“徐晋渊......” 徐晋渊半个眼神都未给,嗓音凉得刺骨,“改改脾气吧,别还跟以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有一次就够了。” 闻言,苏零栖的脸色刹那间白得像张纸,不敢动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她姿态变得卑懦,方才盛气凌人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这副空壳来压住从心底弥漫上来的复杂情愫,不会爆发出来。 那段往事浮出水面,她的心随之如坠冰窟。 苏零栖眼睁睁看着徐晋渊和盛酒梨走上二楼,两人的脚步声出奇一致,令她只觉尤其刺耳。 这时,后面走上来一个戴眼镜的“斯文败类”,面相白白净净,浑身透着一股子书卷气,林牧沉将她蜷成一团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捏了两下,托在眼前端量。 两人是发小的关系,从幼儿园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一个班级没分开过。 “谁让我从小骄傲到大的公主伤心了?”林牧沉隔着透明的镜片瞧她,表情耐人寻味。 苏零栖压下片刻前紧绷的情绪,别过脸不乐意看他,“要你管。” “你这脾气跟晋渊倒是如出一辙,从小就带刺,不过没关系,零栖,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林牧沉微微一笑,握住苏零栖的手做成枪支的手势,对准楼梯间道,“毕竟我们才是战友,不是么?” ...... 回到教室,徐晋渊突然转身使坏,把盛酒梨堵在门口。 丁衍和冯天洋不知道去哪里了,都没在教室里,值日的另两名同学好像也离开了。 盛酒梨不知道徐晋渊的意思,也不问,僵持之际,走廊那头有几个其他班的女生说笑着走了过来,盛酒梨低头想从右边的空隙迈进教室,徐晋渊立马抬臂抵在门棱上拦住她。 意料之中。 少年恣睢肆意,是天地间那任性妄为的野豹,会做出这种举动根本不足为奇。 盛酒梨心里清楚这一点,换个方向又欲走。 徐晋渊不知在琢磨些什么,操着一副痞痞拽拽的神情,另只空闲的手扶住左边门棱不让她走,特别期待她会是什么反应。 少爷的架势在此刻完全释放出来。 那几个女生瞧见这边的场景,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眼神八卦地交流一番,鸟兽般散进楼梯间里。 他似乎从来不会顾及其他人的看法,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他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全凭兴致行事。 而盛酒梨表面平静如常,她不害怕徐晋渊,是总控制不住滚烫的耳根子会出卖她的心思,让她感觉心虚,局促,只得站着等候发落。 广播里的歌应景结束,换成了一段调子平静的纯音乐,教室里外莫名生出一股子静寂来,秋风裹挟着窗帘跑到窗户外边,张牙舞爪地跳起了舞。 徐晋渊借着天边落日与晚霞交汇的这场势,再次耐着性子邀请盛酒梨,“等会儿我还去打球,你带瓶水一块儿跟过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公主殿下们,三次元太忙了就,我尽快调整回正常状态呜呜呜 第14章 、矛盾 满地金灿的阳光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照得分明。 盛酒梨的头压得愈发低了,心里藏着无法言说的事,她连徐晋渊的影子都不敢再继续瞧。 怕他知道自己疲于奔命的窘迫,怕他看见自己掩藏不住的难堪,更怕像他这样的男生会和以前那些人一样,嫌弃她的一切…… 现在不知道,至少能继续走在他身后。 她是脏东西。 不可以触碰神明。 盛酒梨攥紧衣角,突然蹲下身体,从徐晋渊胳膊下的空隙里跑进教室。 方才她一下子变冷的微表情被徐晋渊清晰地捕捉到,徐晋渊明白自己又被拒绝了,一时心有不甘,反手就抓住她后脖根的衣服领子,给她拦住。 确实是有点恼了。 “跑什么,问你话呢,又变哑巴了?” 盛酒梨身形一顿。 好声好气换来她的冷视,谁都会受不了的吧。 徐晋渊侧过身垂睨盛酒梨蓬松的头发顶,“到底为什么拒绝我?” 盛酒梨背对着他没动,四肢僵硬无比,说话声卑微到尘埃里,“对不起……” 没了? 徐晋渊还想再听点什么,胡乱编的借口也好,随口理由也行,可等了半晌,人一声不吭。 徐晋渊的兴致瞬间一扫而光,语气出乎意料地冰凉,他松手抄回裤兜里,“成,你走吧,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跟班。” 第一次对她说重话。 但不是她先走。 只听一道踹门的声响,盛酒梨心神跟着抖了下,回头时,徐晋渊已绝尘离开。 空荡的楼梯间那边传来一道道愤怒的脚步声。 盛酒梨定在原地一直听到没声儿,她默默走回座位,把徐晋渊凌乱无序的书桌整理整齐,椅子也给他推到桌子底下去,这才背上书包走。 …… 在篮球场和丁衍他们打了个把小时,下场休息时,徐晋渊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盛酒梨再一次拒绝了他的邀约。 他的心情躁郁到现在。 宽阔的球场上人影攒动,奔跑声和砰砰砰的球声迎着夕阳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徐晋渊抓来挂在长椅上的校服,摸到手机就点进微信里盛酒梨的朋友圈。 他习惯性将身背微微往前倾,两只胳膊肘压在膝盖上,影子长长地印在绿色的地面,头骨和肩背的线条利落精神,一坐就是十多分钟没出声。 十几岁的少年们似乎永远不会感到疲累,像个生生不息的永动机,在球场上肆意的挥洒汗水。 丁衍跟冯天洋他们在场上继续打了会儿,过来找水补充能量的时候,发现徐晋渊盯着手机入迷得紧,人也一动不动的。 场外站着好几个前来送水的女生,眼巴巴等着丁衍走到面前来,个个激动得不能自已。 丁衍随便挑了两瓶,笑容灿烂温柔地跟女生们搭了两三句话,把这帮爱慕者哄得脸红心跳后,就去徐晋渊身边,递水给他道:“有事儿吗?” 徐晋渊没接,摁熄手机屏幕,什么也没看着,盛酒梨的朋友圈一片空白,他默然片刻,抬头问丁衍:“确实有件事儿没琢磨透。” 丁衍就近着他旁边坐下来,拧开瓶盖道:“关于酒梨的?” “你怎么知道?” “昨晚你不是发了条血腥的朋友圈。” 徐晋渊:“……” 能这么无所顾忌揶揄他的人,纵观整个一中,唯有丁衍,而且两人之间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没多少前朝旧怨。 当年中考结束后,徐晋渊到景桓市去参加一个国内中小学生互联网程序大赛,他准备了两个月,却在决赛前夕发生了件事儿,导致他与冠军失之交臂,所有人因此痛惜不已。 徐晋渊回来后郁闷过一段时间,每天出门去市体育馆打球纾解情绪,便是在球场上跟丁衍结识的,一来二去,两人性格各方面又非常合拍,敞敞亮亮,就一直处到现在。 徐晋渊交朋友属于随心所欲那一挂的,爱对谁好就对谁好,不乐意搭理谁就不搭理,他不需要从别人身上获得价值,更不会为了达到目的去讨好人,所以这一年多以来,他身边也就丁衍这么一位算得上交心的朋友。 “很明显吗?”徐晋渊歪头询问。 丁衍仰脖灌了两口水下肚,粲然一笑道:“这么说吧,自从认识你以来,没见你这样过,对方还是个女孩子。” 徐晋渊唇角不明缘由一勾,大大方方地回:“那你现在见到了。” 丁衍会心地笑了笑,“像酒梨那种性格的女孩子呀,不愿意多说话,很可能有自己的原因不方便表明,你别逼太紧,慢慢来。” “能有什么不……” 徐晋渊话音一顿,忽然想起之前在办公室听杨锦聊的那些话,当即懊恼自己那在盛酒梨面前居然没控制好的情绪。 怎么就忘了这茬。 他将校服甩上肩膀挂着,起身欲走。 “哪儿去……” “徐晋渊!徐晋渊你等等!” 丁衍还没问出口,循声扭头就看见罗瑶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大步一跨就冲到徐晋渊跟前来。 罗瑶瑶气喘吁吁地张开双臂堵住徐晋渊的去路,模样明显掺了几分趾高气昂,“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赵老师打你好几个电话,你没接,她就让我来带话,说今天你再不去补课,十一月的数学竞赛你还参不参加了?!” 平日里被徐晋渊打压得厉害,一逮到机会,罗瑶瑶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 徐晋渊正愁没地方缓缓他的失误和懊悔,便没心没肺地看罗瑶瑶一眼,面无表情地拿话噎人,“这么关心我的事儿,哎罗瑶瑶,你是不是偷偷喜欢我啊?” 罗瑶瑶:“……” 丁衍一听,瞥瞥罗瑶瑶的表情,没忍住乐了。 有几个舞蹈生老远就特意从艺术楼那边往这里来,路过操场时,听到徐晋渊说的话,其中最具气质的那位立马停下来。 周边几个女生也跟着她一起站住,望向徐晋渊。 罗瑶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变换着,赶紧后撤离徐晋渊一米远,又被丁衍的笑声弄得有些慌不择口,她忙解释道:“你……你乱说什么呢,我才不喜……” 说着说着,罗瑶瑶好像瞧见一个神似苏零栖的身影,罗瑶瑶随即住口,视线扫向球场旁侧的道路。 来人确实是苏零栖,还有平常和她玩的那几个艺术班的女生。 都是在资产阶级家庭里出生的孩子,天生有种莫名的优越感,从不用正眼看人。 虽说罗瑶瑶的家庭条件远远比不上这帮人,可同样的,罗瑶瑶也跟看不惯徐晋渊身上那股子嚣张气焰一样,和她们气场不对付。 罗瑶瑶敛回刚刚气急败坏的表情,恢复正常状态,用她那双犀利的丹凤眼看向苏零栖。 幸灾乐祸地等着瞧好戏。 苏零栖喜欢徐晋渊那点事儿,全校都知道。 不料徐晋渊半个眼神都没给苏零栖,反而是走到罗瑶瑶身边,抽走她放在书包两侧夹层里的百岁山,顺手丢给丁衍一瓶,“替我回复赵老师,就说我接受你的贿赂今晚会去补课。” 然后人直接走离球场,方向是教学楼。 罗瑶瑶:“……”哎这人,乱丢给谁啊! 苏零栖幽冷的目光从徐晋渊手里的百岁山上收回来,面露些许不屑,压住心底的不快打量罗瑶瑶一眼。 俩没对话,气氛却已经刀光剑影。 其实罗瑶瑶根本不惧苏零栖,对视的眼神甚至还多了那么几丝鄙夷和可怜。 不过两人从没正面交锋过。 罗瑶瑶打从心里瞧不上苏零栖以前对徐晋渊的所作所为。 等苏零栖和那几个舞蹈生离开后。 丁衍见罗瑶瑶还站着,就起身走过来,“太阳快落山了,不回家吗?” 罗瑶瑶一愣,实在没想到丁衍会主动来找她说话,毕竟因为竞选学生会主席这件事,她没少对丁衍甩过脸色,便飞速转脸瞧丁衍一眼,回答道:“马上回。” “一起吧,离得不远,我顺道送你,”丁衍笑容温柔灿烂,“算是这瓶水的谢礼。” “……不不用了,我今天去我奶奶那里。” 说完,罗瑶瑶转身往场外走的那一秒钟,脑子突然短路,平时强势冷静的脸竟爬上来了两朵红晕。 …… 徐晋渊回教室拿书包,发现桌椅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给他补习数学竞赛课程的赵老师。 【我在你学校附近商圈的灌木里咖啡馆,今晚先暂且在这边补课吧。】 作者有话说: 来啦,日更模式要开启啦!呜呜呜对不起,让宝子们等了那么久,这章留评发红包补偿呜呜呜…… 第15章 、大老虎 周五晚上比平常更加忙碌。 盛酒梨有跟前台姐姐请假说今天值日会过来晚一些,她前脚刚踏进灌木里,下一秒就被眼尖的前台姐姐拉去更衣室,换上工作服立马出来工作。 因为有名全职员工请病假了,落在盛酒梨身上的活儿多了一倍,完全没有可以偷懒休息会儿的时间。 也让她没有空闲去想,徐晋渊是不是真的不要她当跟班了 这个问题。 徐晋渊。 徐晋渊。 徐晋渊…… 算了,别想他了。 楼上楼下不停歇地跑了近个把钟,不只是盛酒梨明显感觉到有些疲乏,其他员工也不赔笑脸了,个个脸上写着劳累二字,默契地抛掉前台姐姐平时教导的微笑服务,点单送餐的时候,大家偶尔才机械式地笑一笑。 大部分客人都是非常开明的,不会为了这点事儿投诉,只要餐食及时供应就行了,大家更多关心的是自己的事情,但不排除有极个别难搞的客人。 盛酒梨给二楼的客人送完餐回来的路上,有个全职女员工捂着肚子跑得着急忙慌的,差点撞到她。 看见下楼的盛酒梨,女员工像瞧见救世主似的,把ipad和智能pos机塞到盛酒梨怀里,脸色十分难受地央求她,“救命梨妹,我肚子突然疼得不行,快憋不住了,可十三号桌这会来了几位客人催着要点单,你帮个忙替我去一下,我真的……啊啊……” 不等盛酒梨答应,女员工一边叫嚷着一边冲进最近的洗手间里,只听“啪”地一声,门就死死锁住了。 “……” 盛酒梨站到过道里来,探身望一眼十三号桌那边,是三个年轻男人,餐桌已被收拾干净,就是温水还没上。 在点餐前,一般会先给客人端去一杯温的柠檬水。 盛酒梨便回到前台这边,跟前台姐姐要了三杯柠檬水端着过去。 三人在抽烟聊天,从衣着打扮来看,估计是一起出来玩的富家子弟。 “没钱还他/妈敢纠缠我的女人,刚你们瞧见没,一脸穷小子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从头到脚还没我一颗纽扣贵。” “那可不,那小子哪里比得上我们泽少。” “要怪就怪那女的不识好歹,放着高富帅不要,选了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竟然还给你带绿帽……” 叫泽少的红毛男人一听这话,冷脸捡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砸过去,“绿你/妈,老子缺那一个女人?是老子甩了她!” 那人连忙陪笑,“是是是,泽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咱不稀罕当那接盘侠……” “滚/你/妈的能不能闭嘴小点声,明明是老子绿的她……” “抱歉,久等了。” 话音被这道没什么感情色彩的声线打断。 盛酒梨走到餐桌边,动作小心地将柠檬水放在三个年轻男人的面前,再摆上ipad给他们点餐。 单独坐一张沙发的红毛男人吓了一跳,顿觉后背一凉,他下意识眺望四周一圈,确认没人关注这边之后,他当场气不打一出来,叼着烟抬头,手指用力地戳了三下ipad的屏幕,语气非常刨燥道:“我/艹/你抱歉你/妈/呢,有没有点眼力见,老子还在跟朋友说话,你一个服务员插什么嘴?” 之前在便利店兼职就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客人。 盛酒梨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盯着木色的桌面讲解说明道:“饮品和餐食都在菜单里,点加号加入购物车即可。” “你他/妈什么服务态度?我在问你话呢,信不信我投诉你?” “您催的点单。” “……” 艹了。 竟然选择性无视他的愤怒。 坐对面的俩朋友互相交流下眼神,没说话,其中一个默默把烟灰缸放回原位。 红毛一时感觉丢了面儿,蹙起眉头打量盛酒梨一番。 短发,一张看着就晦气的脸,皮表有些许粗糙的双手。 真巧,来了个穷酸相的受气包。 红毛瞥瞥平板,哐当一声,他把平板故意推下餐桌,并且踩住一角道:“哎呀,不小心手滑了,你捡起来我才能点餐啊,对了,我是你们这里的会员,回头让你们老板给你多发点奖金,就当今晚的小费。” 盛酒梨抬眸看一眼洋洋得意的红毛,面无表情地蹲下去捡。 红毛嘴角上扬,拿起面前那杯柠檬水,慢慢倒在盛酒梨的 头顶上。 水黏着一粒粒柠檬肉顺着头发淌下来,然后掉在地面,她的手背,有的渗透到头皮,一路往下流进脖子里。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盛酒梨怔住,啪嗒啪嗒,水滴源源不断地砸在平板上。 红毛一脸鄙薄地笑话她,得意忘形地冲对面那俩朋友挑挑眉,正打算把剩余的半杯水一次性倒完的时候,一只价格昂贵的板鞋忽然出现在视野中,踩住他的臂肘,给摁在餐桌上。 那半杯水全洒了出来,沿着桌面掉在红毛的裤/裆上。 红毛脸色骤黑:“艹!你他/妈谁啊,多管你/妈的闲事!” 这一吼,引来了周围的注意。 前台那边的员工听见动静,也赶忙跑来看是什么情况。 收银姐姐首当其冲。 徐晋渊一把将盛酒梨从地上拉起来,别她到身后去待着,同时脚尖抬起,换成红毛的手掌又给重重踩住。 “……”红毛疼得龇牙咧嘴,但是怎么扯也扯不出来手,反而被踩得越来越疼。 徐晋渊笑,弯腰盯住红毛的眼睛,“就管了,怎么着?” 两两对峙,看样子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收银姐姐看眼徐晋渊,犹豫了下,为避免再出现别的意外事件,她上前先把盛酒梨拉到身边来,“别说话,没事的。” 面前这位神仙可不是息事宁人的风格。 红毛见徐晋渊穿着一中的校服,不过就是个学生,居然这么拽,让他再次颜面扫地。 越想越气,红毛怒气腾腾地抓住徐晋渊的衣领,从沙发上蹦起来,餐桌差点被他的大动作掀翻,“你他/妈知道老子是谁吗就敢出风头!” 气氛猛然间紧张起来,角落里传来几道惊嘘声,有的怕惹祸上身,迅速离场到外边去围观。 “非主流?”徐晋渊扫一眼他的头发,随口点评了句。 红毛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事了,扬声就冲徐晋渊吼道:“老子今天就仔仔细细告诉你!这家店老板见了老子都得客客气气,哦不,整栋楼的老板都得敬让老子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是学生就滚回家去乖乖写作业,老子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叫嚣完,整个咖啡馆一楼安静得出奇。 徐晋渊双手抄回裤兜里,半垂着眼皮好笑地看着红毛,眉心却微微一拧,“哦,但我还是不知道你谁。” 红毛冷笑一声,用力把徐晋渊扯到眼前来,瞪着他咬牙切齿道:“这栋楼都是老子家里的,你说老子是谁,小子,下次搞清楚状况再出头……” “哈,哈哈……” 这么剑拔弩张的场面被徐晋渊不以为然的笑声截断。 红毛有点难以置信。 “你笑什么?” “你他/妈到底在笑什么?” “哦我懂了,你还没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对吧?” 红毛挑眼看向徐晋渊身后的盛酒梨,扬起拳头给徐晋渊解读道:“意思就是,老子先收拾你一顿,她也跑不了!” 闻言,徐晋渊的笑声瞬间收住,整个人变得冷咧起来,丝丝入骨的寒意从眼底弥漫上来,他抽手出兜,率先一拳砸在红毛的脸上。 红毛根本没反应过来,狼狈地摔回沙发里。 徐晋渊理理衣领,一脚踩在红毛的眼睛前面,居高临下道:“怎么办,这片儿全是君临集团名下的产业,而我刚好姓徐。” 红毛虎躯猛地一震。 随行的那俩男人面面相觑,开始时没动静,这会儿一听,更不敢出声帮忙了。 …… 很快,咖啡馆恢复正常营业。 刚才前台收银姐姐全程围观,看得心惊胆颤的,根本不敢上前劝架,等红毛这全部身家只是人家一个月零花钱的富家子弟一跑,她马上把盛酒梨带回更衣室。 “你跟外面那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是同学吧?”前台姐姐递给盛酒梨一包没拆封的纸巾擦脸。 盛酒梨双手接过,如实点头。 收银姐姐站了一会儿,瞧着比她矮了颗头的盛酒梨,忍不住操着一副长辈的语气提醒道:“他给你解了围,出去后可不能和平常一样闷着不说话,你得去谢谢人家,知道吗?” 盛酒梨又点了一下头,思忖片刻,她出声道:“谢谢莉娅姐。” 收银姐姐的本名叫孙莉娅,在灌木里干了三年多,什么事都管,杨鸣不在的时候,所有人都得听她的吩咐。 可杨鸣破格聘用盛酒梨的缘由,她至今没琢磨明白,按道理讲,盛酒梨性子沉闷不爱笑也不爱和别人相处,孤僻得很,并不适合在咖啡馆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呆。 更不用谈会主动说谢谢。 孙莉娅脸上划过一丝诧异,看看手表的时间,接着说:“谢谢什么的放在心里就行了,我还是你的上司,对你的要求只会高不会低,你还有一个小时才能下班,快点收拾好来帮忙,今晚缺了个人就忙成这样,看来得跟鸣哥申请再招几个进来,刚才又发生了那种事情,都不知道怎么跟鸣哥报告,唉,头大,你清理干净了就出来啊,我去看前台……” 孙莉娅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关门出去,迎面就撞上神仙徐晋渊,孙莉娅一愣,赶紧抬臂拦住,微微一笑。 “等等等徐少爷,这女孩子的更衣室可不兴进啊!” 徐晋渊手里拿着刚从隔壁便利店买来的干毛巾,下边还放有一包湿纸巾,“除了她还有别人在吗?” “没,都在外面忙呢。” “那不就得了。” “也不能进,鸣哥知道了会骂我的。” “你跟他说我去看看女朋友受委屈哭了没,这他要是还拦着,就不地道了。” 孙莉娅:“???” 徐晋渊懒得再多言,一把推开孙莉娅往更衣室门前走,步伐略显急躁。 孙莉娅拦不住,只好作罢。 所幸徐晋渊还是记得礼貌敲门的。 里边,盛酒梨坐下刚拆开纸巾就听见敲门声,门拉开些许空隙,她就见一条长腿挤了进来,然后是脑袋,胳膊,腰…… “嗙”地一记声响,门重新反锁上。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暗恋大老虎的性格开始显现~ 第16章 、火山 【在这世上千篇一律的白里, 我独爱你灵魂的沟壑。】 盛酒梨并不诧异,照徐晋渊的性子,他会这么闯进来根本不意外。 此时此刻她心里更多的是惊慌失措, 局促不安, 和那些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来气的自卑感。 他知道了她的处境。 他把她的难堪看得一清二楚。 藏匿在她冰冷坚硬的外壳下, 那片因他而生敏感到要命和卑劣无比的禁区, 都被他瞧见了。 他会如何想呢…… 盛酒梨控制不住疯狂地假设着,感觉现在的自己窘迫极了。 从未有过的慌乱,忐忑, 她没有勇气面对徐晋渊,多看一眼都不行。 故而在徐晋渊发话前兆,盛酒梨飞快低下头,赶紧随便选个方向转身逃过去,想让自己压抑到快窒息的胸腔能够缓和一些。 但她太蠢笨了, 还没走两步, 就一头撞上旁边坚硬的立式衣柜。 徐晋渊眼疾手快,从容地抬手挡在盛酒梨额前。 盛酒梨一愣,整个人顿时像块木头般, 僵硬得不行。 “躲我干什么?我能吃了你?”徐晋渊淡淡发问。 盛酒梨脑子乱成一团没办法解释, 只会捏紧衣角, 闭口不言。 整个更衣室的摆设很简单,就两排立式衣柜和一面一米宽的 穿衣镜, 还有张长方形沙凳, 有包纸放在上面。 徐晋渊姿态施施然,本就没打算听盛酒梨开口。 发现她没藏住的异样, 徐晋渊微微勾唇, 饶有兴致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手掌捂住她的眼睛。 “脏。”盛酒梨终于发出声音,想扒开徐晋渊的手,却又发现自己的也是。 徐晋渊推她后退到衣柜中间的沙凳前,“谁脏?” 盛酒梨又不出声了,她看不见路,脚下踉跄两步,她下意识张手想抓点什么平衡身体,却在半途打住,欲缩回来。 徐晋渊瞥见她略有迟疑的的手,明白是谁觉得脏了,便将手里的毛巾和纸巾丢到沙凳上边儿去,腾出手一把捉住她的腕部,往腰上拉道:“想抓就抓啊,怕什么。” 盛酒梨心神一愣,力气没他大,手被扯着碰到了徐晋渊的校服。 他的手掌很热,又有劲儿,她不敢进一步造次。 徐晋渊摁盛酒梨坐在沙凳上边,手掌挪开,然后俯身下来,捡起干毛巾盖在她湿答答的头顶上。 毛巾一角挡住了她的右眼,只留出半边视线瞧人。 “快说谢谢我。”徐晋渊弯腰下来诱哄道。 盛酒梨微怔,身体却很听话,同时也抬起眼来看他,“谢…谢……” 徐晋渊捕捉到盛酒梨的目光,惩罚性地用力抓了两把毛巾,脸就低低压下来,目光抵着她的眼睛发难,语气似是庆幸又似在怪罪她,“原来想方设法拒绝我,是来这里给别人端咖啡,我还以为你干嘛去了。” 门板的隔音效果不是特别好,依稀能听见外边充满资本主义腔调的爵士音乐。 一听这话,盛酒梨蓦地避开徐晋渊的打量,两手抓着围裙,模样异常歉疚无措。 “对不起……” 湿答答黏在一起的几缕头发紧紧遮住她的侧脸,黑白分明的,在宽敞明亮的更衣室里,她皮肤白到发光。 徐晋渊看得出神,唇边的弧度一直没放下来过,他丢掉手里的湿纸巾,腾出手来把盛酒梨那几撮湿发捋到耳朵后边去。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只要你不是去找别人就行。” 指节与皮肤触碰的那一刻,盛酒梨的眼珠子很明显地闪躲了下,表情有点不太自在地解释,“不是。” “真的吗?” “嗯。” 徐晋渊揉一把她的头顶,跟抓娃娃似的,再拿开毛巾,给她把夹在头发丝里的柠檬肉一粒粒挑出来,“乖乖坐着,我没有洁癖。” 他动作温柔,模样也仔细,盛酒梨听着头顶上他的呼吸声,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她整个人表现得尤其紧张,动都不敢动一下。 徐晋渊瞥见盛酒梨的反应,低头轻笑一声,用食指刮刮她的鼻梁,嗓音似含着块薄荷糖,“小哑巴梨,我改变主意了,你永远做我的跟班吧。” 初秋的少年,身上带着微凉薄风,本是内敛沉静的存在,此刻却猛烈得像离去前夜的火山。 这一次,她似乎再也躲藏不了了。 …… 从更衣室里出来后,盛酒梨继续去工作,徐晋渊在二楼角落挑了个安静点的位置坐。 被叫过去点单的时候,盛酒梨有注意到餐桌上的数学竞赛资料,再看看一旁端坐的女人,盛酒梨认得。 这位赵老师在教育界非常有名,早些年从国外的南加州大学留学归来,随后进入景桓市的b大数学系深造,现今留校在攻读博士后,全国的数学竞赛类专题都是出自她手。 能请到她辅导,是太多学子磕破头都求不来的。 而徐晋渊却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书也懒得翻,跟个大少爷似的靠着沙发背在翻看ipad菜单。 他是真的大少爷。 四周有不少目光正在投过来。 点完了,徐晋渊把ipad递还给盛酒梨,“什么时候下班?” 盛酒梨抱住iPad小声回答:“九点钟。” 徐晋渊看眼手机的时间,八点过十分,“那今晚就补一个小时的课,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咳。”赵老师忽然清了下嗓子,打量般看向盛酒梨。 盛酒梨避开这道目光,“我先去叫后厨出餐了。” 说完,她转身就往楼下走。 徐晋渊恋恋不舍地望着盛酒梨的背影,满口怨艾,“表舅妈,您干嘛要吓她啊,还想多看她一会儿来着。” 赵老师扬眉,扶扶眼镜道:“竞赛在即,你这小子可不能因为什么儿女情长耽误了考试。” 徐晋渊嘴角勾起,“连您都看得出来我对她不一样啊。” “废话,我是过来人。” 徐晋渊视野里的倩影逐渐远去不见,“如果她能像您这么聪明就好了。” ……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徐晋渊准时在咖啡馆门口堵盛酒梨,叫司机于驰赶紧把车开过来,高高兴兴拉盛酒梨去路边等。 深夜的街道依然车水马龙,流光溢彩,天地一片辉明。 盛酒梨跟着徐晋渊的脚步停在一盏路灯底下。 “先等会儿,车马上来。”徐晋渊顺手摸了只烟咬在嘴边,抓住她胸前的魔方打火机,弯腰歪头凑近去点。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点烟。 盛酒梨盯住徐晋渊右鬓那个很像字母L的雕刻,低声喊道:“徐晋渊。” “昂?”徐晋渊吸燃,抬头随心随意地看着她,“讨厌我抽烟?” 盛酒梨连忙摇摇头,“不讨厌!” 徐晋渊叼着烟一笑,直起身背,手掌压住她蓬松的头顶,“那叫我干什么?肚子饿了?” “不是,”盛酒梨小声道,“我想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不远的。” 徐晋渊拧眉吞云吐雾,“顺路的事儿,你要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周一给我带份早饭来抵消就好了。” 悠远泛白的路灯光线将地上一高一矮的两道人影拉得老长。 盛酒梨出神片刻,轻声应下他的话,“好。” 第17章 、谈心 周六下午, 林家。 李怀均将餐厅和厨房的里里外外都收拾整洁,回到保姆间拎上布包打算离开的时候,撞见林家女主人正往楼下走, 身边跟着一个体型偏瘦戴着眼镜的男生。 李怀均停住, 姿态得地称呼, “夫人, 牧沉少爷。” 女主人笑眼盈盈,只身着一条及踝丝绸长裙,容颜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却挡不住她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温柔,身旁的男生更甚,也是一副斯斯文文的公子模样。 这位就是林牧沉的母亲,沈安,和李怀均一样是湘都人, 自从嫁到林家来之后再没回过湘都, 沈安思乡心切,故而一眼就相中了李怀均来家里工作。 由于有共同话题,聊得也来, 这短短一周里, 两人相处得极其融洽。 沈安走快一些, 叫住李怀均询问道:“李姐,你是要赶着回家了吗?” 这两天忙着家宴, 李怀均忙前顾后, 沈安要她休息一天,可以周一再过来。 李怀均点头, “是的夫人。” “往哪个方向走呀?” “青山南路, 和女儿约好在那边的一个百货超市见面, 买点东西再回家。” “巧了,今天沉沉补课的地方也在那附近,”沈安拉着林牧沉来到李怀均面前,“沉沉,你捎怀均阿姨一段。” “可以。”林牧沉说。 李怀均受宠若惊,一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夫人,我搭地铁过去就行。” “你搭地铁还得走半天才到站口,就让沉沉送你过去吧,”沈安说着就去握李怀均的手,“再跟我客气,我可不放你假去见女儿了。” 这时,一直保持礼貌立于旁侧的林牧沉笑着开口接话,“怀均阿姨,在这个小区里,她可只有你这一个聊得来的老乡,你再和我妈客气,她今晚指定睡不着觉,我送你过去吧,顺路的事。” “这……” 沈安推李怀均往玄关那边去,“哎呀不许拒绝,老杨,快去把车开过来!” “好的夫人!” 李怀均微微一笑,“那就谢谢夫人了。” …… 新里官邸到青山南路只需半小时的车程。 司机老杨将车停靠在路边,从这里往前走个五十来米,就是李怀均说的那个百货超市。 在车头前方的一棵桂花树底下,盛酒梨就站在那里等。 李怀均一眼便瞧见了女儿,转身便面带笑容向坐在后座的林牧沉道谢,“麻烦了牧沉少爷。” “只是照我妈的嘱咐来做而已。” 林牧沉的语气比在家那会儿要冷淡许多,神色也不复热情,而是多出来几分阴沉感。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无意落到前方的马路牙子上。 盛酒梨戴着白色的有线耳机,连帽卫衣,宽松的蓝牛仔裤,她头发短齐耳垂,紧贴着侧脸随风飘动。 周围不停有车流和人群慌忙路过,她就那样不惊不扰地站在桂花树下,宛如一池深谷幽溪。 是昨天下午在徐晋渊身边的那个女孩。 林牧沉眼神一顿。 李怀均推门下车,被他突然叫住,“怀均阿姨。” 李怀均犹疑回头。 林牧沉看一眼盛酒梨,证实性地问道:“她是你的女儿?” 李怀均循他示意的目光看向窗外,笑回:“是的。” 林牧沉盯住盛酒梨片刻,抬臂搭在车门上,食指蹭蹭唇峰,然后勾起一截狡黠的弯弧,这是他捕猎时惯常的动作。 “没事,你下车吧。” 李怀均颔首致意,下了车后就朝盛酒梨快步走过去。 林牧沉没让司机老杨立马驱车离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对母女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道路尽头。 …… 这个时间点的超市很热闹,到处是人声。 盛酒梨先去文具用品区拿了支新的毛笔和一沓宣纸。 加上之前买的那些,纸张应该足够了吧。 盛酒梨在心里大致盘算了下,担心不够,又拿了一沓十张的,跑去蔬果区找李怀均的路上,看见有打折促销的玩偶。 从小到大,盛酒梨每次和李怀均路过这种地方都不会驻足,再想要玩偶她也不会表现出来,别的女孩吵着闹着在地上打滚耍赖不买就不走,正是享受童年时光父母宠爱的她却习惯了波澜不惊,对此视而不见。 因为太贵了,买一只就会花掉家里一周的伙食费。 盛酒梨停在货物架前,目光落在一排星黛露的娃娃钥匙扣上面。 做工和用料光用肉眼就看得出特别有质感,打完折是二十块一个。 不管是价格还是款式,都能吸引到女孩子们的少女心。 盛酒梨伸手想拿一只来瞧瞧,身后忽然跑上来好几个女生,团团围在货架前面。 她们兴奋地挑着钥匙扣,讨论哪个最好看,有个财大气粗,一次性捡了七八个不同款式的,炫耀地说每天换一个使。 众人唏嘘一番,你推我攘地玩闹着,越玩越不顾旁人,盛酒梨被挤开,脚还被踩了一下。 踩人的那个女生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照旧跟她们嘻嘻哈哈,歉也道得没有任何诚意,回头瞥一眼盛酒梨说了句不好意思就算完。 “哎你瞪什么?不是已经给你道过歉了吗?”几人闹了会儿,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突然站到前头来冲盛酒梨发难。 众人纷纷扭头看过来,气势汹汹地站成一排围在盛酒梨面前,不过几秒钟,她们就被盛酒梨周身的阴冷气息给弄萎了。 盛酒梨不予理会,收回惯有的冷漠目光,往前走两步到货架前。 几个女生条件反射般后退两步,一边小声议论一边给她让路。 “好可怕啊她,跟个鬼一样,看上去冷飕飕的。” “一点人气都没有,她不会没有朋友吧?” 方才最凶的那个个儿高女上下打量盛酒梨一番,满脸鄙夷道:“穷比一个,脾气还臭,谁会跟她做朋友,跑都来不及。” “是呀,和这种人当朋友肯定很心累,大家都是家里的宝贝,谁那么耐心去伺候一个祖宗。” 盛酒梨对这种情况这些言语早已屡见不鲜,她恍若未闻,捡起一只星黛露便走向蔬果区。 “真可怜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还是没有吧,谁和她处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话里话外充满着浓浓的讥讽。 在她们后面的一排货柜旁边,突起一道动静。 李怀均连忙抓紧购物车的把手拉回来,蹲下去把不小心撞落下来的货物捡回原处,而后她心疼地望着盛酒梨穿梭在人群里的单薄身影,偏头抹掉眼泪。 …… 回到家,盛酒梨拿着自己的东西回房间,一去就是半天不见出来。 一直到天色尽黑,李怀均做好晚饭去叫她,她才有动静。 吃饭的时候,李怀均欲言又止,食不下咽,见盛酒梨吃饱喝足拿着碗筷起身要走,李怀均忙叫住她,“梨梨,可不可以和妈聊聊?” 盛酒梨把碗筷放回餐桌,神情淡淡然地问:“聊什么?” 李怀均勉强扯出个轻松的笑容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也没什么,就是之前你跟我说新学校挺好的,还交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能和我说说吗?” 盛酒梨没想到李怀均会问起这个,许是心思不纯,她的耳朵刷地一下冒出了红尖儿,神态也跟着不自然起来,躲了两次李怀均的眼神。 以前李怀均问她有没有在学校交到新朋友的时候,她总是非常冷静坚定地回答说有,让李怀均放心,可这一次怎么…… 李怀均一想到今天在超市里的那一幕,心绪越来越焦忧,又怕盛酒梨会生气自己忽然这么问,马上解释道:“我只是好奇想问问,你不愿意说没关系,我也没有要管你的意思,只想你以后在外面要是受了委……” “他是我喜欢的人。”盛酒梨埋头盯着桌面打断李怀均的话。 李怀均蓦地顿住,本就安静的家变得更为沉谧。 盛酒梨捧紧碗筷又道:“他很好。” 母女两个各问各的,各答各的。 李怀均嘴张了半天,惊讶的同时又庆幸,方才萦绕心头的忧思减少了些许。 气氛沉默了会儿,李怀均松下一口气,宽心地看着盛酒梨,“你觉得好那就一定不会错,他知道吗?” 盛酒梨讷讷地摇了下头,似乎对这个问题过于紧张,“他不能知道!” 少女怀春无一不腼腆羞赧。 李怀均也年轻过,便了然一笑,去摸摸盛酒梨的头说:“不能就不能,随着你的心来。” “嗯,”盛酒梨轻应一声,耳朵仍旧粉粉的,起身就道,“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走到一半,盛酒梨想起还有事没做,她快步跑进厨房,碗筷放进水池里,就去翻今天买的那堆东西,把果酱、沙拉酱和火腿拿出来放进冰箱里冷藏后,她才放心回房间。 作者有话说: 梨梨从小到大的孤僻和遭遇,其实妈妈什么都知道 第18章 、女孩 盛酒梨平常的早餐不是包子稀饭, 就是豆浆油条,有时随便啃个香蕉解决,简单又饱腹。 可她能将就, 徐晋渊不行。 徐晋渊一看就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人。 为了这份“委屈”, 周一清晨, 盛酒梨比往日提前了一个小时起床, 洗干净手便开始准备早饭。 李怀均起来时看见她在厨房里忙碌,好生诧异了会儿,又发现她做了很多东西, 心里隐隐有猜到是干嘛用的,笑笑没多话,摸摸她的头嘱咐不要迟到后,李怀均就出门赶地铁去了。 把早餐准备好装进保温饭盒袋里,盛酒梨快速洗漱回房间穿衣, 在与平常一样的时间点背上书包去学校。 沐浴在朝阳之下的青川一中生机盎然, 大门巍巍而立,却处处是学生们欢声笑语。 盛酒梨小心抱着饭盒袋跟随人群走在玉枫大道上,她脚下踩着浅淡的阳光, 心绪多出来一些前所未有愉悦和期许, 将她整个人塞得满满当当的。 像风。 像那阵领着她追逐徐晋渊的车的风。 她如是想道, 不知不觉间,她竟笑了, 脚程也快了很多, 似只在枝叶尖跳舞的喜鹊。 或许因为她刚进校的这一周里风评不太好,现在居然会笑, 周边不禁接二连三地飘过来不少新奇的目光。 而按理说看一眼就够了, 但这些目光却久久没散。 快走到高二教学楼的时候, 盛酒梨忽地感觉书包被人往后拉了一下,她顿住脚步,头顶就覆上来一只有劲儿的手掌。 徐晋渊的声音随即传进她的耳朵里,“什么时候买的这个,上周没见你书包上挂的有娃娃……” 盛酒梨转身回眸,一时忘了收住脸上的笑容,她仰着脖子看徐晋渊时,徐晋渊神情一怔,心里猛地咯噔了好大一下子。 他塞着蓝牙耳机,书包和校服一起挂在右肩上,剑眉星目,少年朝气,依然明耀得令人挪不开眼。 旁边站着丁衍,一见盛酒梨,人也目不转睛起来。 盛酒梨意识到什么,连忙抿紧唇瓣压住喜色,躲开徐晋渊端详的眼神,恢复往日那副冷飕飕的模样。 徐晋渊愣了会儿神,摘掉一只耳机,勾唇弯腰,放肆地追寻她低垂的眉眼,好像很喜欢她刚才的状态,“害羞我干嘛。” “没。”她自觉是失态。 “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徐晋渊低眉轻笑出声,瞥瞥她怀里紧紧护着的饭盒袋,“这就是你给我带的早餐吗?” 他音量不低,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别人听见,姿态特随便地瞧着盛酒梨。 与此同时,围绕在四周的那堆目光转瞬变为震惊,大家不敢相信也得承认徐晋渊的魅力,确实没有女生会逃得过。 在这个世界上,太多人的青春短暂而平淡,能存在徐晋渊这样一位风云人物,让这段普通又乏味的时光充满彩色,就已难求。 所以在全校女生和部分男生眼中,暗恋徐晋渊才是少女怀春的证明,别的顶天算叛逆期。 虽然徐晋渊本人就挺叛逆的,但他天资过人,只要稍微努力一点儿就能得到别人这辈子都够不着的东西这一点,就足以占据别人的整个青春。 包括盛酒梨的。 她手指有点慌地抓了下,小心翼翼地想递上饭盒袋,不料却被徐晋渊抢先拿走。 盛酒梨:“……” “都买了什么啊,挺重。”徐晋渊挺直背脊,掂了掂盒袋重量,不忘扭头看一眼丁衍。 丁衍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和好的,又了解徐晋渊的性子,便并不觉得要他同桌带早餐这事儿有什么不妥,就笑了笑拍拍徐晋渊的肩膀,“你们聊,我得去学生处一趟,先走了。” 说完,丁衍以最快最自然的脚程离开。 徐晋渊满意地再掂一掂,拎着饭盒袋垂在身侧等盛酒梨回话。 “我自己做的,”盛酒梨回答得很小声,“里面有热好的牛奶,小米粥,火腿煎饼,果酱味的三明治,还有一份鸡丝沙蔬菜拉,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了这些。”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但徐晋渊只听到第一句,他略显惊讶道:“你……亲手做的?” 盛酒梨诚实地点了下头。 不禁然地,徐晋渊提盒袋的那只手臂微微一僵,“我知道你实在,可这种事儿也不用那么实在,你随便在外面买点回来就行了,我不算特别挑食。” “是我想做。”盛酒梨轻声细语地解释。 这话听得徐晋渊又是一愣,感觉心头似乎被烫了下,他再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半晌后,他拍了下盛酒梨的脑袋,朝前边儿去,“快走,马上打铃了。” 秋风阵阵,轻拂树枝,抬头望,枫叶像贴在浅蓝天空上面一样,颤动的频率好似心动。 盛酒梨赶紧追去他身后。 一前一后地走了几步。 徐晋渊突然转过身来,将一只耳机塞进盛酒梨的左耳,弯腰盯着她的眼睛说:“不许摘,给你听点儿好玩的。” 盛酒梨听话点头嗯了声。 等徐晋渊回身过去继续走路,耳机里放起一首调子悠扬舒缓的弹唱歌曲—— 到底要什么姿态 才不会显得我在使坏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因为我也曾经站在门外 为了你上山下海 为了你掏空口袋 满足你眼神里的期待 …… 歌不长,就两分钟。 可光听第一句,她就猜到这道慵懒随意的声音是徐晋渊。 回到教室,徐晋渊的课桌上仍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早餐,跟他手里那使了两年而陈旧感十足的饭盒袋显得格格不入。 冯天洋老早就搁座位里呆着,无聊地数着今天有几份,见徐晋渊一来就报告道:“渊哥你比丁主席受欢迎,丁主席每天就固定那几个女生跑来送早餐聊天,你的每天不重样,我刚瞧了,还有从米其林餐厅送过来的,那地方预定一顿饭起码得等上一个月。” “你吃了吗?”徐晋渊难得心情舒爽地关心道。 “昨晚我爸我妈抄家伙干架,今早我妈没给做饭,气儿全撒我身上,连零花钱都不给我,饿着来的。”冯天洋唉声叹气。 徐晋渊眼神示意他,“以后都是你的了。” 冯天洋瞪大双目,受宠若惊地撸一把他那常年不顺的一头炸毛,深怕下一秒徐晋渊反悔又叫人拿去丢掉,话还未出口就把早餐全薅到自己这边来,“还是渊哥好,呜呜呜——” 徐晋渊懒得看他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书包和校服丢课桌上,抬脚勾开椅子,坐下就开始拆饭盒袋。 一直追在他身后的盛酒梨站着没动,紧张又忐忑地看他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然后拆开就吃。 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一点儿没挑食。 他还没要回耳机的打算。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味道他是喜欢的吗? 他皱眉了! 又松开了。 他为什么只喝半口粥? 她是不是忘了放糖啊。 …… 盛酒梨出神地望着徐晋渊,控制不住地在怀疑自己。 今天的早读课是语文。 铃声响毕,课代表联合班长一起维持教室秩序,带领大家翻开书本第十五页朗读课文。 听见不远处罗瑶瑶意有所指的两记咳嗽声,盛酒梨犹豫片刻,缓缓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耳机里依然在重复着徐晋渊自弹自唱的那首歌。 怕被巡查早课的老师发现,盛酒梨将夹在耳后的头发全部放了下来。 —— 女孩我的故事因为你而展开 为你学会忍耐 为你坏习惯我都改 女孩不想看你受一样的伤害 所以学会溺爱 …… 这一刻,整栋楼的读书声再整齐嘹亮,已然比不过她耳朵里的这道。 作者有话说: 晋晋有个小习惯,因为长得高,经常性弯腰听媳妇儿讲话 第19章 、少爷胃 早读连着第一节 课结束后, 盛酒梨发现徐晋渊竟然把早餐吃得干干净净,一丁点儿未留。 那一整袋可是两个人的量啊。 他怎么吃完的。 大课间的时候,盛酒梨起身打算从后门出教室, 却没看见徐晋渊, 只有她的饭盒袋摆在课桌上, 已经收装好了。 见冯天洋还在座位里戳手机玩游戏, 盛酒梨拿走饭盒袋放桌洞里,想想还是问一下。 她轻轻开口喊冯天洋,“冯天洋。” 冯天洋立马很明显地虎躯一震, 抬头瞅她七八秒,而后哦了声,心领神会地一边在心里八卦到起飞,一边很淡定地说:“你想问渊哥去哪儿了吧,我不太清楚欸, 课还没下他就跑了, 脸色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他有没有说什么话?”盛酒梨又问一句。 冯天洋摇摇头,“一整节课他啥也没说,反正就挺难受的应该是身体不舒服了吧。” “没事的, ”旁边丁衍整理好书本也站起来, 笑意盈盈, “晋渊很少会生病,经常喜欢神出鬼没, 有时候连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们先去操场等他。” 盛酒梨看一眼丁衍,不知道为什么, 她好像从一开始就能很清晰直观地感觉到丁衍的善意, 是那种非常纯粹的, 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柔和善良。 不光是对她,对其他人亦如是。 很少有人能做到这样全面。 盛酒梨点了下头,只身往后门外边走去。 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 冯天洋丢掉游戏就凑到丁衍旁边,盯着窗户外面盛酒梨的背影端详,“丁主席,她跟咱渊哥在一起了?这么关心渊哥,啧,狼子野心绝对的!” 丁衍一笑,“不信谣不传谣。” “我看这桩婚事成,”冯天洋自顾自地说着,“咱渊哥那是什么人,青川最神秘的富n代,本人又不好惹,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呢,很明显就是只小白兔嘛,魔王和白兔子的cp,简直经典!” 丁衍知道这货又在吹牛放屁,用胳膊顶开他就往教室前边走,“一只白兔开学就能把你吓得话都说不顺溜?” “哎呀,那不是还不熟嘛……” 冯天洋笑眯眯地追上来。 …… 一直等到升旗仪式结束,徐晋渊仍旧没有出现,书包和校服外套也还挂在椅子上,没被带走。 不知为何,盛酒梨莫名感觉到有些不安,鬼使神差地翻书包找手机来看时,就这么巧不巧地收到了来自徐晋渊的微信消息。 【我书包夹层里放有一盒没开封的烟,带来杏雨园,难受想抽。】 【?】 【这时间不是升旗都结束了么,人呢?】 【水晶梨?】 【不理我。】 看到最新的一条,盛酒梨心头一抖,怕徐晋渊像上次那样生她的气,赶紧去翻徐晋渊的书包,找到烟后,她扫一眼周围的同学们,都在各玩各的,她动作飞快,把烟藏进衣兜里,拉上书包拉链就往外边跑。 真像在做亏心事一样。 此时,罗瑶瑶从前门进来,恰好目睹了这一幕,罗瑶瑶又退出去,拧眉看着狂奔的盛酒梨消失在走廊尽头。 什么情况? “看谁呢瑶瑶班长?”突然间,在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丁衍的疑问声。 前方廊道里有好几个男生在嘻哈打闹。 罗瑶瑶心虚似的回头,撞上丁衍意味明显的眼神。 “是什么样的男生能得到我们瑶瑶班长的青睐呀?” “不是,是我在想盛……我先进去了!” 罗瑶瑶被丁衍近距离盯得双颊一热,慌忙跑进教室里。 “慢点儿。” 这绝对是温柔刀,我还记着之前的仇呢,罗瑶瑶在心里暗暗想着。 丁衍站在门外笑了笑,听见后面有女生在叫他,转身,是学生会策划部的。 两名女生看起来颇为羞赧,脸比跑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回头看这边的罗瑶瑶还滚烫。 左边那个小心递上一份策划书,话未出口就已经紧张得不行,“主席,这是社团之夜的最终稿,上次你让我们改的几个细节,全都按照你的要求改好了,就是举办时间我们有点拿不准,放在国庆前吧,太着急了,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国庆后的话,会跟下个月的秋游活动撞在一起。” 女生的音量越来越小声,也愈发不敢盯着丁衍瞧看。 丁衍倒是习以为常,笑容温柔如水地接过策划书来翻看,“没关系,我去找老师商量一下时间,这里不能这么写,没有主持人的热场环节不太好,还有这里……” 聊到最后,罗瑶瑶看见其中最漂亮的那个女生塞了一盒巧克力给丁衍。 而丁衍不仅没拒绝,还笑着摸了一下女生的头。 此时罗瑶瑶感觉指尖像是被什么尖硬的东西刺了一下,疼得她手一抖,连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也奇怪地变得酸涩起来。 …… 远离课间欢闹的教学楼,盛酒梨一路飞奔到杏雨园的那棵大枫树底下。 四周无人,清净得只剩风的呼呼声。 徐晋渊正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长腿一条直着伸展,另一条呈90度立着,他抱臂闭目养神,眉心紧敛,察觉有人来了,他缓缓抬开薄薄的眼皮,眸色毫无生气。 跟冯天洋说的一样,他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好。 “烟,打火机。”徐晋渊懒洋洋地伸手。 盛酒梨赶忙蹲下去,在离徐晋渊近一点的地方半跪半坐,烟盒放他手心里,把藏在外套里的魔方拉出来,身体往前倾,方便他使用。 徐晋渊看着她这一套连贯流畅的动作,蓦地觉得很好笑,便笑了起来。 盛酒梨皱巴着一张冷白色的脸,语气里满是担心,“你身体不舒服吗?” 徐晋渊没接话,兀自取烟,抓来打火机点燃连续吸了三四口,方才颓丧的模样在一点一点恢复回来。 “徐晋渊。”盛酒梨低声忧心忡忡地喊着。 徐晋渊挑眉歪脸瞧过来,沉默片刻,道:“肚子有点儿不舒服,可能是吃太多了,没消化过来。” 少爷胃,一次性吃太杂了,闹肚子是常事。 其实在来之前,盛酒梨一直有在怀疑是不是早餐有问题。 她听得眼皮一跳,“那个……不用全吃掉的,我是因为不知道你的口味,才做了一堆给你选。” 徐晋渊满不在乎地说道:“吃都吃了。” 盛酒梨低下头去,“对不起,你喜欢吃什么,我明天按照你的要求做!” 徐晋渊勾唇咬着烟一笑,抬手去拍拍她的脑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做的都很合我胃口,全吃光也是我自己喜欢。” 盛酒梨依然满脸的歉疚,抓紧衣角道:“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或者你今天要……” “梨梨,”徐晋渊开口打断,他垂眸望着盛酒梨突然间不知道该解释,半会儿过去,他收手回来又耐心地喊了一次,“梨梨,对我你不用这样顺从,你哪怕是觉得有一丁点儿不喜欢,打我一下也成。” 盛酒梨似块呆讷的木头,只会一如既往地摇头拒绝冒犯徐晋渊,藏在头发底下的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烫红了。 他喊她名字了,不是那什么水晶梨。 而是梨梨。 徐晋渊叹了口气,心道算了,就转移话题问她:“一星期去几次灌木里?” 盛酒梨愣了下,抬头疑惑地看向徐晋渊,“二四五过去,周末没事也会去。” 徐晋渊抽了口烟,捏着烟头别去一旁弹掉灰,“周三来看我打球,有时间的吧?” 这次盛酒梨不假思索地点了两下头,非常笃定地回答道:“嗯嗯,有时间!” 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定。 徐晋渊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半晌,低头笑了。 人又伸手过来故意坏里坏气地薅乱她的头发,“约好了,你不来我可真生气了。” “嗯。” 风带走他指尖的白灰和烟草气息。 盛酒梨凝望着徐晋渊笑时的样子,忽然就迷了眼。 新的环境,新的起点,像光一样的少年,她这晦暗不堪的人生能重新开始的吧。 作者有话说: 半夜悄悄更新 第20章 、娃娃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 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盛酒梨便听见后边冯天洋拉开杂物间的门去找篮球的动静。 旁边,徐晋渊坐了会儿, 也起身。 盛酒梨动作贼灵敏, 胡乱把课本和卷子整理一通装进书包里, 一边背上一边站起来。 她这架势很像又要准备逃跑。 徐晋渊眉心皱起, 不愿意再感受前两次被拒绝的失落和不爽,突然伸手去揪她书包的领带,一把给人往后拉到面前来。 “梨梨!”语气掺着些许急切。 她身体碰得桌椅哐哐当当, 徐晋渊放在桌边的笔记本哗啦啦掉了一地。 盛酒梨差点踩到,赶紧垫着脚转身站稳,一脸茫然地看着徐晋渊,“……嗯?” 应答的声音很软,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不是要逃走。 徐晋渊高她一截脖子和一颗脑袋, 视线在她白净娇俏的脸上停留着,打量着…… 许久过后,徐晋渊不知在想什么, 松手抄回校裤裤兜里, 转身走出后门, “先跟我过来。” 盛酒梨懵在原地反应了几秒钟,见他走到后门外又停下脚步, 侧身扫视回来, “跟上啊,发什么呆。” “哦。”盛酒梨快速集中注意力, 拿上他挂在椅子上的书包和校服一块儿走出去。 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八卦的目光一致紧紧贴在走廊的窗户上, 目送一前一后的两人缓缓下楼。 “渊哥,咱今天玩哪个球呀……呀呀呀人呢?” 冯天洋抱着三种颜色不同的篮球跑出杂物间时,两人早已没了踪影。 一直在听四周议论的丁衍扭头接话,指了指砖红色的球,“那个吧,气儿足,弹跳性比另外两个舒服一些。” 冯天洋把另外俩篮球丢回杂物间,走过来问道:“咱高大威猛帅气的晋渊哥哥呢?” 丁衍起身,一边戴护腕一边说:“忙去了,我们先去球场。” 冯天洋非常纳闷,“啥事儿这么重要呀,竟然能霸占他打篮球的时间,平常他玩球那么上瘾,可是位连竞赛补课都不稀罕去的神仙。” “不太清楚,”丁衍微微地笑了一下,一派看透一切的姿态,拍拍冯天洋的胳膊道,“快走了,趁球场还没多少人,去占个好位置。” …… 盛酒梨跟着徐晋渊来到办公大楼旁边的停车场。 正值放学高峰期,停车场有些拥堵,不少老师急着驱车下班。 穿过拥挤的通道,盛酒梨小心护着怀里的书包和外套,脚步很轻地追在徐晋渊身后,来到一辆银色的中型轿车旁边。 司机于弛戴着白手套,板正地站在后座门外。 由于先前见过几次,那天晚上徐晋渊又送盛酒梨回鲤鱼巷,看到两人,于弛先喊了声少爷,而后冲盛酒梨微笑颔首道:“盛姑娘也在。” 盛酒梨神色微怔,徐晋渊没跟她说过这位大叔叫什么,便只能点下头以示回应,抱着书包和外套安静站着不动。 徐晋渊歪脸过来,“他叫于弛,是我爸看管我的好帮手,你和我一样喊于叔叔就行了。” 盛酒梨接到徐晋渊的眼神,便开口礼貌叫人,“于叔叔。” 于弛微微一笑,拉开车门。 “要一块儿进来吗?”徐晋渊怕盛酒梨听不见,习惯性弯腰下去凑近她说话,表情痞坏痞坏的,“我换球衣,你想照顾我的话就上车。” 这话听得盛酒梨心头猛地一晃悠,连忙低头避开徐晋渊逗趣的眼神没吭声。 徐晋渊勾唇轻笑出声,“你怎么这么可爱,说一句就脸红得不行。” 这一听,盛酒梨本来只会耳朵红的,现在好像也感觉到脸颊热了。 她抱紧书包不敢抬眼瞧徐晋渊。 徐晋渊盯着她蓬松的头顶乐了半天,拿走她怀里的书包和外套,无奈笑着道:“好好好,我不逗你了,你在外边等会儿,我换衣服很快。” “嗯。”盛酒梨点头小声应道。 听见徐晋渊上车关门的声音,盛酒梨红着脸颊瞄了眼车里,这细微的动作却被于弛当场抓获,她顿时感到尴尬极了,连忙后退两步,背过身去平复情绪。 车厢里有挡板,空间也大,不会被外面的人看到在干什么。 只过去两分钟的时间,徐晋渊就出来了,见盛酒梨背对着他,挂在书包拉链上的星黛露娃娃一晃一晃的。 徐晋渊走过来拍了下盛酒梨的后脑勺。 盛酒梨扭头,却没看见人。 “你那个娃娃可以送给我吗?” 说话声在前面。 盛酒梨马上又转回来,被徐晋渊近在咫尺的脸吓得脖子后缩。 “想要,可以么?”徐晋渊压着腰抵近,语调稍微有那么一点哄骗的意思。 于弛不知道去哪里了,老师们也忙着排队开车出去,没多少人会关注这边。 娃娃,娃娃…… 盛酒梨脱下书包,很快把星黛露解下来,乖乖递给徐晋渊。 “都不考虑一下吗?”徐晋渊勾走星黛露,高兴地放手心里捏来捏去。 盛酒梨摇摇头,垂眸看看胸前的魔方打火机,“不用。” 这个娃娃才十几块钱,相比于他给的魔方,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徐晋渊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他单手抄兜站直,“走吧,我们从那条路去篮球场。” 说完,徐晋渊转身领路,走到开阔的地方,他一会儿甩着星黛露玩,一会儿又拎着在空中晃来晃去。 从停车场到篮球场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路两侧种着郁郁葱葱的枫树。 盛酒梨安静地跟在徐晋渊身后走,听着耳畔稀疏风声,她可以无所顾忌地看着他,任凭这阵风带走她深藏的心思。 徐晋渊穿的球衣是纯黑白边的款式,套了件白t当里衬,下边则穿着条长款收脚的黑运动裤,他身量拔高笔直,自然地露了一小截脚踝在外面,线条很是利落。 他从来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站在他身边,需要强大的底气和足够多的勇气。 尤其是她这种怀有异心的跟班。 她一直有自知之明。 盛酒梨仰着脖子追随徐晋渊,步调却越来越缓慢,距离也拉远了,就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沟壑。 头顶是日落和晚霞,她的暗恋注定无法窥见天光。 …… 篮球场那边挤满了人,几乎是女生。 场上除了丁衍和冯天洋,还有篮球校队的几个主力,刚进入热身环节就已招来女生们的呼声,等徐晋渊一到,呼声愈发高涨,跟打正式篮球赛那般激动得不行。 罗瑶瑶也在。 徐晋渊带盛酒梨来到丁衍他们放东西的地方,在人堆里把假装自己没在的罗瑶瑶揪出来,“她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照顾下,人丢了就找你麻烦。” 罗瑶瑶一脸不情不愿,正要严辞拒绝徐晋渊的无理请求,一眨眼,人就跑球场上去了。 校队的那几个人也是装备齐全,都穿着统一款式的球衣,有个戴头带的男生似乎和徐晋渊很熟,上来就把篮球扔给他。 徐晋渊单手接住,星黛露揣进裤兜里,跟那男生笑着聊起来。 罗瑶瑶看看一旁面无表情的盛酒梨,在心里鞭挞了徐晋渊八百遍,这才咬咬唇出声搭话,“他们还在等人,我现在要去一趟便利店买矿泉水和纸巾,你……” “我跟你去,”盛酒梨接话道,“也有想买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入v啦宝儿们,留评发红包,祝大家虎年大吉大利! 第21章 、护犊子 放学后的便利店人少, 一进去,罗瑶瑶就往饮品货架那边走,盛酒梨也跟上。 “你是不是要给徐晋渊买水, 是的话我就不买他的了哦。” 罗瑶瑶一边问着, 一边捡了瓶百岁山和一包带香水味的纸巾。 盛酒梨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 怕罗瑶瑶看出点什么, 就一如既往冷冰冰地点头应了声嗯。 有了前次做早餐的经验,盛酒梨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饮料水,纠结着该买哪一种。 贵的贵到离谱, 便宜的也不知道徐晋渊能喝么。 她抓抓衣兜,身上带的钱不多。 罗瑶瑶想想还是给冯天洋拿瓶一块五的水,免得又被班里的其他女生起哄她就是喜欢丁衍。 扭头时,见盛酒梨还没挑好,罗瑶瑶黛眉一挑, 心起一计, 就走过来给盛酒梨指路,“徐晋渊平常喜欢喝这种没味道的,你拿一瓶就行了。” 盛酒梨视线挪到罗瑶瑶说的那列矿泉水上边, 标价是五元。 罗瑶瑶说谎说得面不改色, “纸巾就不用买了, 一包够他们使的,走吧, 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打球了。” 怕盛酒梨下一秒就看出来自己“不怀好意”, 罗瑶瑶故意催促她,然后背影淡定地去收银台那边结账。 盛酒梨犹豫片刻, 捡了罗瑶瑶说的那瓶水一起过去。 …… 回来篮球场这边, 确实开始打了。 徐晋渊跟丁衍冯天洋一组, 对面校队的就由那个戴头带的男生领导,听周围的女生说那是校篮球队的队长李星宴,高三生,因为打篮球特别厉害,曾带领队员们拿下不少比赛的冠军,已经被景桓市的一所体育大学提前内定了。 早些时候李星宴一直想撺掇徐晋渊进校队,如果拥有了这么一个强势的主力队员,冲冲全国中小学生篮球大赛的金牌没什么大问题,可撺了两个学期,徐晋渊都没兴趣,他只能放弃,偶尔到篮球场来跟徐晋渊过两招。 此刻场上双方的表现精彩纷呈,比每年运动会的篮球比赛还更有看头。 毕竟校队嘛,专业,哪一年不是把其他班的队伍摁在地上拷打。 可惜今天徐晋渊在,对方明显打得没那么轻松,就算有冯天洋这个拖油瓶满场子狼狈地追着球跑,徐晋渊都能在关键时刻夺走球,于重围之中一跃而起,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 女生们尖叫欢呼,手机相机对着徐晋渊一顿猛拍。 盛酒梨向来处事都波澜不惊,但这种时候也跟其他女生一样会因徐晋渊而激动不已,不过她只能拼命忍着放在心底。 手机更不敢拿出来,被她死死握在了衣兜里。 由于刚跳跃的动作幅度有点大,徐晋渊放在裤兜里的星黛露落出来一半,趁着对方发球的空档,他捏捏星黛露的脑袋给揣回去。 “谁送的啊这么宝贝,”李星宴过来拦他时无意中发现这举动,男孩子哪会随身携带只娃娃,就笑着揶揄道,“打球都舍不得放在一边,专心点儿。” 徐晋渊大方承认,抬抬下巴指了指场外,随口回道:“一个笨蛋。” 李星宴循他视线瞧过去,女生太多,漂亮的也不少,但一眼就能从中找到的,是罗瑶瑶身边那位。 短发,人不像其他女生那么亢奋,她冷淡而静谧地站在那里,眼眸暗淡无光,不惊不扰,似乎周遭的欢闹都与她无关。 李星宴的目光稍作停留,客观评价道:“确实不能让人专心。” “看两眼就够了啊,多的不行,”徐晋渊堵到李星宴面前去,语气带点宣示主权的意味,“她是我的。” “晚上叫她过来一起吃个饭?”李星宴故意刺激他。 徐晋渊勾唇不屑道:“你先赢过我再说吧。” 最后不相上下地打了半小时,双方平局,下场休息。 为了不被别人误会,罗瑶瑶早就把水和纸巾放在丁衍跟冯天洋的书包旁边,见他们三个都过来了,罗瑶瑶先一步闪进人堆里,抱臂昂首挺胸,准备看好戏。 冯天洋看到自己也有水,冲上前就捡来喝,他经常会沾一沾徐晋渊和冯天洋的光,管谁买的呢。 在球场,女生们几乎都会给自己喜欢的人送水,无一例外。 可以说是这个年纪潜移默化的“规则”。 有两个女生看准时机,一起跑过来把水递给丁衍,然后又羞哒哒地跑开,丁衍瞥见盛酒梨手里有水的,便没说话,不挑不拣地随手开了瓶,其他的就放在地上。 罗瑶瑶看到这儿,心顿然凉了半截。 徐晋渊最后一个过来,直接走到盛酒梨跟前,等她送水。 四周话声开始源源不断。 盛酒梨抬头看一眼徐晋渊,莫名有些紧张地收紧了手指,把水递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极低的讨论声。 “五块钱的水,徐晋渊平常不是只喝百岁山吗?这也能拿得出手?” “谁知道呢,脸皮厚吧,不嫌丢脸。” “五块的哪能跟五十的比,这也好意思送。” “穷就别买好吗?别人可没义务承担你的寒酸。” …… 声音太多了。 越说越难听。 之前她能忍受这些字眼,现在却不知为何,竟会有些在意。 盛酒梨不自然地低头想缩手回来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人堆里有冯天洋的说话声。 “五块的怎么了,老子天天喝一块钱的,也没见死人,对吧班长?你好奇怪哦,我刚还瞅见你搁前边儿站呢,怎么又跑这里来了?视野很好吗?班长?班长?” 罗瑶瑶扶额:“……你能不能闭嘴。” 那几个阴阳怪气的女生立马闪开,离冯天洋远远的。 丁衍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 徐晋渊拿走盛酒梨递的水,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 “别……”盛酒梨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徐晋渊一下子就喝掉了三分之一。 此时不只是罗瑶瑶,在场的所有女生都没想到徐晋渊竟然会喝下去。 徐晋渊弯腰凑下来给盛酒梨看脑门。 她半天没反应,倒是盯他盯得出神。 徐晋渊无奈提醒,“汗啊。” “哦!”盛酒梨有点手忙脚乱,赶紧去把罗瑶瑶买的那包纸拿过来。 徐晋渊拧紧瓶盖,腾出手取了两张纸巾擦汗,刚擦第一道,就听见李星宴在叫他。 “徐晋渊——” 喊的是他,丢过来的篮球对准的人却是盛酒梨。 吓得周围的女生们尖叫一片,连忙四下散开,深怕砸到自己。 徐晋渊反应很快,上前一步挡在盛酒梨前面,稳稳地单手接住篮球扣在腰侧,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瞬间变脸,“你找抽啊李星宴——” 李星宴笑着停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手滑手滑,还打吗?” 徐晋渊一脸不爽地把篮球砸回去,冷刮李星宴一眼,抓住盛酒梨的手腕就往球场外边走,“不打了。” “别生气呀,我就开个玩笑,这不球也没碰到她嘛,”李星宴提声试图解释道,“真是开玩笑的,晋渊……” 徐晋渊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说: 徐.变脸大神.少爷 第22章 、哥哥 盛酒梨能看得出来徐晋渊的心情很不好, 从篮球场一路回到停车场这边,他都走得很快,手腕也被他拽得有些紧。 这程度在盛酒梨的接受范围之内, 所以她安安静静跟着徐晋渊的脚步走, 没吭一声疼。 于弛还在劳斯莱斯车头那里站着, 不知和谁打着电话, 像是在跟上级报告的样子。 不等于弛过来开门,徐晋渊停在车门前,扭头看眼盛酒梨, “等会儿。” 见盛酒梨点头,他松手就拉开车门踩进去,再出来时,他重新换上另外一套纯黑的休闲装,戴着鸭舌帽跳下车。 他衣领拉到头, 星黛露被他扣在上边的拉链里, 就这么垂挂在胸前,立式的衣领落下来半截,露出他修长的脖颈和如小尖刀戳着的喉结。 模样酷气中带着一抹随意与奶狗味儿。 对, 是奶狗。 盛酒梨没见过有哪个男生会这么“糟践”自己的气质。 显然, 徐晋渊并不在乎外界的目光, 趁于弛还在接电话,他冲盛酒梨使了个眼色, 人就往车后面的岔道走进去。 盛酒梨心领神会, 赶忙蹑手蹑脚跟上他,像上次帮他在母亲面前打掩护那样刺激。 等于弛发现, 两人的背影早已瞧不见。 出了校门打车, 最后来到市中心的一家网吧里。 外边几乎满座, 全是男的。 徐晋渊应该是这边的贵客,让前台开包房的时候甚至没有出具身份证,前台一见着他就立马喜笑颜开,都不管盛酒梨是来干嘛的,直接开好了房间。 徐晋渊带穿着一中校服的盛酒梨光明正大走进去,上二楼。 房间里有两台电脑,都是配置顶尖的,他一坐下就开始疯狂玩游戏。 电脑屏幕一暗,徐晋渊的脸色也跟着一块儿下沉,眉心皱得非常紧,整个人看起来很烦躁。 而用狙击枪爆掉对面游戏角色的头时,他又挑一下眉,表情十分轻蔑鄙夷。 这是他发泄情绪的方式吗? 男生想释放情绪的时候,不都喜欢抽烟吗? 他为什么这会儿没摸烟呢?是忘记带了吗么? 星黛露晃晃悠悠地挂在他下巴下面,也不嫌拉衣领。 喉结时而上下滚动着。 他的下颌线很平滑,没有拐角。 他皮肤白皙细腻,眼睫浓密而悠长,鼻子很高,唇角自然微翘,是与生俱来的少爷脸。 手指如玉骨般修长,敲键盘时特别灵活,好看。 他玩游戏的样子很帅。 盛酒梨默默在旁边偷偷关注着徐晋渊的一举一动,她看不懂徐晋渊玩的游戏,还以为徐晋渊会对她说点什么,可等了好久,徐晋渊一直沉迷在游戏世界里。 少年从来轻狂热血,喜欢打打杀杀的东西实属寻常。 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轻易打扰,便拿出今天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来写。 窗外夜幕逐渐低垂,收走大自然唯余的光亮,只留下一片又一片的人造电灯光线。 旁边的少爷还在架枪大杀四方。 盛酒梨动动坐麻的双腿,笔尖落在卷子最后一个大题上,画了几笔,却迟迟没写解答步骤。 在她思考的时候,徐晋渊的声音突然凑了过来,“这种类型的题其实很简单,你列出t的值,再套一下辅助角公式就行了。” 盛酒梨缓缓转头,茫然地和徐晋渊对视一眼,脑子莫名变得迟钝起来,在慢悠悠消化他刚刚说的话。 他的外表太过迷人心窍,时常会忽略掉他还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徐晋渊的注意力又回到电脑上去,嘴里念念有词,“你陪我上网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耽误学习,就不能多关注我一下吗?” 听见他似乎在抱怨,盛酒梨握紧笔,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的一举一动。 玩了会儿,徐晋渊察觉盛酒梨在盯着他,便腾手去弹了下盛酒梨的脑门,“看我干嘛?” 盛酒梨如实回话,“你让看的。” “我说什么你就做啊,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 她的想法就是他啊。 盛酒梨心底蓦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跟当面告白没差别,幸好没被徐晋渊发现,她红着耳根子立马又转回去继续认真解题。 谁知徐晋渊突然丢开键盘和鼠标,挂式耳机也一并摘掉撂桌上,开口喊盛酒梨的名字,“梨儿。” 又换了个叫法。 盛酒梨不由自主地应声看过来。 徐晋渊突然靠近,鸭舌帽帽檐几乎抵着她的额头,“是不是饿了?” 盛酒梨摇摇头,转瞬又点点头。 徐晋渊勾唇一笑,“走,哥哥带你吃饭去。” 他笑了,是玩游戏玩高兴了吧。 盛酒梨嗯了声,补充一句道:“我和你是同龄人。” 不是哥哥,她心想。 徐晋渊起身,“我是五月份的生日,你八月,我比你大三个月,这不是哥哥是什么。” 盛酒梨快速收拾卷子和笔装书包里,有点手忙脚乱地跟上他,“你怎么知道我的月份?” 徐晋渊推门出去,回头笑着冲她眨了下右眼,模样阳光又风趣,“我可是神仙,会算命的那种。” 盛酒梨看他的眼神神乎其神。 他且一笑,摘了帽子扣在盛酒梨头上。 “傻梨儿。” …… 从网吧里出来,天色已然黑沉,四处是莹莹灯光和此起彼伏的车辆声,铸造着这座城市的喧嚣繁华。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 “我们吃什么啊。”徐晋渊扫视一圈,不确定去哪家就问盛酒梨的意见。 盛酒梨极少来市中心这边,可以说对这里不是太熟悉,她也不知道徐晋渊会喜欢吃什么,就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我听你的,我不挑。”徐晋渊说。 “我也听你的。”盛酒梨乖巧回道。 徐晋渊忽地弯腰凑近,挑眉逗她,“那你过来我抱一下。” 盛酒梨如他所料般堪堪愣住,看他的表情很是木讷呆板。 短发遮住了她的耳朵,看不见有没有变红。 徐晋渊单手抄进裤兜里,笑眼弯弯地张开左手,“无名指是吃西餐,掌心是中式家常菜,你选一个。” 盛酒梨看看他,眼神落到他手掌上,犹豫片刻,她伸手去选的时候,旁侧突然间冲过来一辆自行车。 那人骑得飞快,一点都不管周围有那么多人,只想表现自己的高超技术,把握着车龙头在人堆里穿梭,不料一小孩忽然从街边的绿化树后面跑出来,吓得他立刻拐弯避让,车头却直挺挺朝盛酒梨撞了过来。 “让一下!快让一下!”那人大喊大叫。 徐晋渊迅速抓住盛酒梨的手往怀里带,自行车与盛酒梨擦身而过,差一点就酿成大祸。 怕被这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寸头神仙打,那人车都不停一下,赶紧踩着踏板亡命逃离肇事现场。 徐晋渊:“……” 心里冒火。 可女孩子的身体怎么那么软。 手也好软,捏一捏吧。 刚开玩笑要抱,这就阴差阳错抱上了。 徐晋渊垂眸看看怀里的盛酒梨,同样的,盛酒梨正在望着他。 彼此的心都跳得很快。 咚,咚,咚…… 好大声啊,盛酒梨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蹦出来一样。 徐晋渊捏住帽檐往下拉,遮住盛酒梨的半张脸,莫名起了情绪不想让她瞧了,脸傲慢地偏去一旁,却缓缓浮现出少年得逞的笑容来。 “徐晋渊,徐晋……” 盛酒梨小声喊他,被他打断,“别叫,我缓缓,刚才有点吓到我了。” 作者有话说: 晋晋啊,被一帮人围的时候不怕,这会儿倒怕起自行车来了 第23章 、西西里狂想(一) 【暗恋一个人, 大概就是随他心顺他意,青山常在,你会永远记得我的模样吗?】 路边一家简约的中餐厅里。 点好单没多久, 菜便全上齐了。 盛酒梨规规矩矩坐在对面看徐晋渊玩手机, 打算等他先动筷。 徐晋渊臂肘撑在餐桌边回了几条消息后, 点开相机模式就举起手机, 镜头突然对准盛酒梨。 她一愣,神态立马变得不太自然起来,眼睛看哪里都不是, “……怎么了?” 画面有一半是饭菜,徐晋渊一边调整角度一边说:“别动,我拍两张。” 拍她还是菜…… 盛酒梨不由得抓了下衣角,模样和坐姿明显非常僵硬,她没被人这么光明正大拍过。 对方还是徐晋渊。 徐晋渊倒乐在其中, 拧着眉心琢磨画面一小会儿, 就道:“你把头发捋到耳朵后面去我看看。” 餐厅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围在用餐的客人还算多的,服务生也到处走来走去, 尤其是今晚值班的经理, 那对眼睛跟鹰似的, 厅里一有点什么动静都能被他立马捕捉到。 盛酒梨双膝不知不觉并拢到一起,腰背比刚才更挺直一些, 她按照徐晋渊的要求, 动作迟钝地把两鬓的头发都薅到耳朵后面,然后看着镜头问徐晋渊:“可以了吗?” 徐晋渊奇怪地没接话, 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画面里的盛酒梨。 时不时有窗外的风吹进来, 她发丝飘起来薄薄一层, 刘海也被撩开一些,露出她本就明媚的眉眼出来,表情带着茫然和小心翼翼,悠长细白的脖颈上铺着一片暖白灯光,她像是只流落在外的小天鹅。 顺从,却又坚韧。 打火机戴在她身上还挺和谐。 没有下一步指示,盛酒梨根本不敢动。 大概过去半分钟,手机后的徐晋渊弯唇一笑,摁下好几次快门键,这才放下手机,对她说:“可以了,吃吧。” 说完,徐晋渊拿起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她碗里。 盛酒梨抬着眸子看看他,肚子确实饿得不行了,就点头嗯一声,握住筷子戳戳碗里的排骨道:“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徐晋渊还没要开始吃饭的意思,靠向椅背点开微信,挑照片发朋友圈,“对了,今天那个拿球想砸你的东西叫李星宴,高三的,如果在学校里不幸遇到他,你一个字都别搭理,记仇一点儿。” “嗯,”盛酒梨轻声答应道,“徐晋渊。” “嗯?”他应得懒散。 “你不饿吗?”她小声询问。 “我弄个东西,你先吃。” 徐晋渊挑了两张构图不太一样的照片,配文“晚饭”二字,动态刚发出去两秒钟,就收到段文冰的点赞和评论。 是他母亲。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天呐,宝贝你居然会拱别人家的白菜了! 皇后娘娘:@徐鸿老公你快来看,咱家大少爷拱白菜啦! 徐晋渊:“……” 懒得回复,徐晋渊赶紧把手机调成静音丢一边。 餐桌对面,盛酒梨吃饭的仪态从容端庄,不是因为在他面前紧张局促才如此刻意,而是刻在骨子里的礼节。 确实是只优雅的小白鹅。 徐晋渊拾起对筷又给盛酒梨夹去一块排骨,“吃完我们看电影去,你平常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盛酒梨把刚刚啃干净的骨头放在手边的空盘上,抬头蹙眉欲言又止道:“可以……不看么?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很多,得写。” 一听,徐晋渊兴致一下子没了,斜眼睨她,“就知道学习比我重要,行行行,不霸占你时间,快吃吧,吃完我马上送你回家写作业。” 他第一次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从来都不喜欢被拒绝。 可这电影是真不能去看,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想一直站在徐晋渊身后,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可以落于人后…… 盛酒梨看着徐晋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缓缓沉到谷底,“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我听来就是这么个意思,”徐晋渊一边给她拈肉一边道,“十一月初有个全国性的数学竞赛,只要我拿到名次,下学期就会提前参加高考走人,所以你得珍惜我还留在青川的时间,知道吗?” …… 结账,回家。 送盛酒梨到鲤鱼巷小区门口,徐晋渊坐在出租车里看她下去,关门,再瞧他两眼,然后转身朝小区里面走。 等盛酒梨路走到一半,徐晋渊摁下车窗叫她,“明天的早餐别忘了,我给你发的微信要回。” 意料之中的,盛酒梨动作利落地转过来望向他乖巧点头点头再点头,一副让他放宽心的样子。 徐晋渊欣然扬眉,用眼神示意盛酒梨快点进去吧,而后收回目光,车窗缓缓上升,他取出今天晚上的第一支烟咬在嘴边,微微低头点燃,烟雾飞出去一半,就被车窗拦腰截断在车厢里边。 司机师傅驱车继续前进。 他抽着烟莫名笑出声。 真是个呆呆傻傻的转校生。 她在之前学校的那些高分是怎么考的。 车驶进新里官邸的大门,来到徐宅前的空道上,徐晋渊扫了车费下车,瞥见院子里停着段文冰最爱的那辆两座轿跑。 一楼客厅的灯还亮着。 肯定是老早就回来等着八卦他的情况呢。 徐晋渊垂眸瞥瞥衣领上的星黛露,抬脚欲往家门口走的时候,苏零栖的脚步声随话音一起传进他耳朵里。 “徐晋渊!” 徐晋渊轻叹一口气,打住步伐。 苏零栖是从家里跑出来的,睡衣都来不及换,微黯的路灯底下,她脖子上的那条钻石项链闪闪发亮,色泽清透干净。 他,她和林牧沉都住在新里官邸,从小一起长大,几家父母都互相认识。 徐晋渊眼皮懒得抬,左手插兜,一脸冷漠地瞥着堵在面前的女生。 苏零栖一眼就看见了星黛露,她非常了解徐晋渊的行事做派和喜好,徐晋渊不是会喜欢这种可爱娃娃的人,她表情逐渐凝固,伸手欲去扯掉这只碍眼的丑东西。 “你发什么疯?”徐晋渊截住住她的手腕,甩开。 苏零栖踉跄两步,站稳,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晋渊,“你真的喜欢上盛酒梨了?” 徐晋渊身形疏离,嗓音极淡,“对,我是对她有兴趣,然后呢?” 苏零栖胸口一窒,泪水就漫了上来,但姿态仍旧高高在上,她质问他道:“为什么?她才刚来没几天,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她凭什么……” “就凭她不会伤害我。”徐晋渊冷冰冰地打断。 伤害二字令苏零栖浑身一抖,话生生卡在喉咙口出不来。 话说得重是有原因的。 一年前,徐晋渊去景桓市参加国内中小学生互联网程序的决赛,当时作为第二种子的林牧沉也在,两人既是关系很好的发小,也是备受万众瞩目的竞争对手。 徐晋渊那会儿把林牧沉当好兄弟,有什么事都会跟林牧沉交流沟通,即便是在决赛前夜,他跟林牧沉因为意见不合发生争吵,他也从未想过林牧沉会为了顺利拿到冠军设计自己。 而苏零栖是帮凶。 那天晚上,他和林牧沉大吵了一架后,回到酒店房间冷静不久,苏零栖和以前一样不想两人不合,便以中间人的身份过来找他沟通。 从小到大,徐晋渊一直很信任苏零栖,便没多想什么,和她说了会儿话后打算休息。 苏零栖想用他的电脑弄一下学校老师吩咐的资料,他也毫无防备地直接告诉苏零栖开机密码,就自个儿躺床上睡觉去了。 谁知道在第二天的决赛现场,他展示程序的时候发现电脑已经被恶意篡改攻击,准备了一个月的程序完全乱码崩溃,板上钉钉的冠军就这么没了。 而林牧沉,获得了那天所有原本属于他的殊荣。 这一切是从哪里开始发生变化的,根本不用细究。 故自此事之后,他就不怎么跟苏零栖和林牧沉玩了,也再不碰任何关于代码的东西。 苏零栖好几次哭着来找他道歉,都被他拒之门外。 …… 二人之间的气氛趋于僵冷。 苏零栖在发抖。 徐晋渊没闲功夫再伺候她,便赶人道:“快回去吧,要是被邻居看到,挺丢人的。” 他竟然觉得丢人…… 苏零栖怔怔地看着徐晋渊,不敢相信这两个字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眼泪一颗颗无声地掉下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失去冠军,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份文件里有病毒,你觉得我还会用你的电脑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拿到冠军,能在这个世界里发光发热,做你喜欢的事情,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晋渊,你相信我好不好,你信我……” 苏零栖带着哭腔去抓他的衣袖祈求原谅。 徐晋渊无动于衷,“那会儿我对做程序感兴趣,你一直在身边也跟着学,文件出现问题的时候你不可能不知道,但你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还要我一如既往地信任你,是不是有点自视甚高了?” 苏零栖手一顿,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往她心底最隐秘的地方集火,眨眼间就被打了个稀巴烂。 痛苦窒息之际,见徐晋渊站着不动,还没丢下她离开,想来是愿意听她解释的,她便抓住机会,赶紧把之前没能说出口的话全部吐出来道:“那是你的心血,最后却因为我毁了,我当时非常害怕你生气才没……” 徐晋渊打断话,明显听得有点不耐烦了,“你明知道是林牧沉想设计我,而你却什么都没说,事情发生后又跑来我面前装无辜不知道会这样,苏零栖,以前我有多么放心你呆在身边,现在就有多不想看到你。” 秋风萧瑟,异常地冷得刺骨。 苏零栖揪紧徐晋渊两边衣袖,哭着央求他道:“对不起晋渊,对不起,是我私心太重,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徐晋渊向来最是厌恶这种依依不饶的纠缠,面无表情地一只只拉掉苏零栖的手,无意再浪费时间多言半语,越过苏零栖就朝家门口走去。 “别走!”苏零栖冲上来抱住他,“不许走,晋渊,我从小就喜……” 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来,双手就被徐晋渊用力扯开,再一把甩出去。 苏零栖重重地摔到冰冷的水泥地上。 “烦不烦啊。”徐晋渊留存的耐心在此刻几乎没了,嗓音含着冰块,身都懒得转,人就凌厉地大步迈向自家院子里。 苏零栖的心彻底坠入冰窟。 少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看见她不小心摔倒了,每次都会第一时间跑过来背她走回家,会跟她分享趣事,会教她很多东西,会带她玩,嘲笑她老爱哭鼻子,又会在她受委屈被欺负的时候挡在她身前…… 这样好的人,现在甚至连半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了。 苏零栖望着他孤绝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里,嗓子已经哑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忍着手掌心的疼坐起来,担惊受怕那般,忙抓住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小心护着,深怕也会跟着徐晋渊一块儿消失一样。 这是很久之前徐晋渊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身后响起几道脚步声。 林牧沉不知多久来的,他蹲下来,将外套披在苏零栖肩上,“地上凉,起来吧,我送你回家。” 苏零栖握紧项链,双眼通红地扭头,然后憎恶地一巴掌甩在林牧沉脸上,“知不知道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林牧沉没躲,只是用舌尖抵抵疼得火辣的腮帮子,眼底有不以为然,片刻,他一言不发地抱起苏零栖离开徐宅。 第24章 、西西里狂想(二) 段文冰穿着家居服坐在客厅里追综艺, 听见玄关那边有动静,她连忙起身跑过去。 “宝贝你回来啦!” 段文冰属于娇俏甜美类型的,三十好几了也没有年老色衰的迹象, 反倒越看越年轻, 叫徐晋渊的声线也嗲嗲的。 光听着就觉得母子俩的感情很不错。 “你看什么呢?”段文冰见他迟迟没关门, 心生好奇, 可院子里只有她的爱车。 徐晋渊反手锁上门,回头望一眼段文冰,“没, 您这么晚还不休息?” 段文冰双臂环胸道:“明知故问,这不等着我们家的大少爷回来聊聊女朋友的情况。” 徐晋渊抄兜往主客厅里边走,“拒绝八卦。” “这可不是八卦,是作为一个新时代母亲所必须掌握的信息,养了你十多年, 总得让妈妈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吧, ”段文冰挨过来拉徐晋渊的胳膊追问,“她是你同学吗?学习怎么样呀,家境如何啊, 是青川本地人么?” 徐晋渊左耳进右耳出, 停下脚步淡淡道:“您要是喜欢门当户对, 这辈子就打消抱孙子的念头吧。” 家里做事的阿姨不知道干嘛去了,这会儿偌大明亮的一楼就母女俩在。 段文冰没好气地拍他肩膀一记, “在你眼里,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徐晋渊吃疼马上告饶,“这倒不是。” “如果我肤浅, 当年会被徐鸿那老男人骗回家吗?”女人依依不饶的特征在段文冰身上突然显现, 但不会让人反感, 分寸拿捏得当。 两人时常在私底下讲这一家之主的坏话,不过徐鸿也的确是老男人,仔细算来,徐鸿比段文冰年长了近十岁。 很久很久以前,段文冰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跟徐鸿认识的,那时她还是个大一新生,带着一股子新鲜感和冲劲参加学校举办的各大活动和比赛,缘分一到,充满朝气的她便在一场校园辩论赛中遇到了已事业有成的徐鸿。 在徐鸿的猛烈进攻之下,她很快陷在徐鸿的绅士与温柔中,起初她还以为徐鸿只是想玩玩,毕竟在国外干事业的这些新贵男们基本上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没想过关于未来的事,反正她最终得回国内发展。 可她没想到的是在过完二十岁生日后,徐鸿竟甜言蜜语地把她哄回国内去民政局扯了证,当时她恋爱脑晚期,被徐鸿骗得摸不着北,后来没个把月就有了徐晋渊。 徐家分成两个派系,一派从军一派从商,可谓热闹非凡,徐鸿则是商系里最有出息的那个,加上段文冰的帮助,君临集团现如今已是国内外知名的世家企业。 儿子都快成年了,段文冰还活得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似的,离不开这些年徐鸿的娇宠。 说起来徐晋渊年幼时命运也坎坷得紧,刚断奶就被段文冰丢给保姆,自己跑国外继续读书去了,那几年里没有母亲的疼爱,他叛逆得要命,跟徐鸿的关系极差,因为在外边惹是生非没少被训被打,还丝毫不服气呢,但是只要段文冰一回来,他就又变得特乖顺听话。 在长辈和父母的教育与鞭策之下,徐家各旁枝的儿女们打小遵循礼义廉耻,秉承低调做事谦逊做人这一套老祖宗传下来的方针,不料竟出了徐晋渊这么一汪违背祖训的“清泉”,属实徐门之耻。 可碍于段文冰的面儿,徐鸿根本收拾不了徐晋渊,给他立的规矩遵从没两天,就又有烂摊子要徐鸿处理了,骂他一顿吧,人扭头就去跟长辈们告状。 说不得打不得,实实在在是一位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少爷。 徐晋渊顺着段文冰的意思添油加醋,“老男人心眼儿多,专挑您这样的下手,太不道德了,所以还是你儿子我单纯善良懂事,您前天晚上看中的那款包包,我已经叫于叔找人从国外调货了,大概这周天就能收到。” “!”段文冰随即喜笑颜开,“行,嘴堵住了,不八卦了,你爱干嘛干嘛去吧。” 说着,段文冰放开他的胳膊,小跑着回客厅继续追综艺,还差半小时才能看完。 徐晋渊瞥一眼投影仪上播放的内容,xx练习生,全是一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男生在唱跳,不太感兴趣,便没跟着段文冰过去,原地停顿片刻,他开口问段文冰道:“您什么时候回景桓啊?” 段文冰抱住抱枕窝到沙发上去,斜眼鄙夷道:“我才回来几天呀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同学会不是都结束了,您不回去看着我爸别干坏事啊。”徐晋渊说。 “他敢,现在可是我才有市场,”段文冰忽然神秘兮兮地盯住徐晋渊,“我想起来了!上次在电话里的那个女生,就是你女朋友对不对?” 徐晋渊耸肩一笑,没回答,转身上二楼。 段文冰心领神会,懒洋洋叮嘱他,“平时注意点分寸,可别耽误了人家好姑娘,我后天早上的飞机。” 徐晋渊不知听没听到心里去,“一路顺风,我要上学就不送您了。” …… 今晚的作业写得不是很认真。 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浮现被徐晋渊抱着的场景,原来男孩子的肩膀是那么宽阔,暖和的胸膛硬邦邦地很有力量,光是靠一下就能感受到他炽热滚烫的气息,她能完全将身上的刺收回来,被他保护。 越想越心神不宁。 盛酒梨闭眼摇摇头逼自己专注一些,作业努力写到一半,放书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屏幕弹出徐晋渊的微信消息来,是一张图片。 现在快十一点了,窗外时而飘着沙沙的风声,隔壁几栋住宅楼漆黑一片,只有她这里还亮着。 盛酒梨第一时间捡起手机,点开微信,是一幅关于梨花的油画。 生长在仲夏夜之下的梨花树,饱满立体的白色花瓣配着深棕枝桠,笔触细腻生动,右下角勾勒着徐晋渊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 徐晋渊:洗完澡无聊随手画的,怎么样? 盛酒梨小心按着图片放大一些,返回去回复他:嗯,好看。 徐晋渊诧异:居然秒回,还以为你写作业不理我呢。 盛酒梨老实打字:你说过要回。 徐晋渊愣了会儿,问她:还没写完啊? 盛酒梨:再写一张生物卷子就完了。 好想知道他在干什么呀,可是问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越界。 徐晋渊好心提醒她: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 明明没别的意思,盛酒梨心头却忽地空了一下,发过去一个嗯字,转念又意识到徐晋渊是不是困了,便赶紧在后面接上一句:晚安。 那边却大概过了两分钟的样子,徐晋渊才有动静:好,晚安。 没猜错,他确实是想睡觉吧。 盛酒梨踌躇一下,把手机放回原位继续伏案写卷子,今晚她早睡不了,还得抓紧时间誊抄《兰亭集序》等杨北鸣回来。 第二天一早,盛酒梨抱着热乎乎的早餐走进教室,徐晋渊还没来,她便将饭盒袋放在徐晋渊的课桌上后就坐着等。 不过一会儿,脑袋被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拍了拍,盛酒梨扭头,东西落到她眼前。 是昨晚那副梨花油画,鼻子还能闻到颜料淡淡的清香气味。 “不要吗?”徐晋渊见她无动于衷,就开口问得很随便。 盛酒梨仰起脖子看看徐晋渊,连忙接过油画抱在怀里,“要!” 油画框不大,恰好能搂得严严实实的。 今天她把头发梳得顺滑黑亮,衬得她十分唇红脸白,眼睫也忽闪忽闪的,魔方好像总是被她戴在衣领外边,方便他取用。 很“照顾”他。 徐晋渊顺手弹一下盛酒梨的脑门,脚勾开椅子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拆饭盒袋,“今天做了什么?” “今天的简单,只有米粥和三明治,应该不会闹肚子了,”盛酒梨见他的目光悠悠落在袋里的保温杯上,顿了顿便接着说,“那个……是我昨晚熬的冰糖炖雪梨,你打球的时候可以带去喝,能润喉解渴。” 徐晋渊想起来今天周四,她得去灌木里给别人端咖啡,不能给他买水了,就点了点头拿起保温杯,旋开盖子一边闻一边道,“打完球我要去补课,你今晚自己回家。” “嗯。”盛酒梨根本没仔细听他说的话,被心底漫上来的满足感环绕着。 那杯冰糖雪梨她花心思炖了好久呢。 他会喜欢喝的吧。 他又盖上杯盖,没立马喝,捡起盒子里切好的三明治放在嘴里咬,眉头没有皱,大概是因为味道合适,他又咬了老大一口。 一点形象都不讲究。 油画好似有温度,将她的胸口捂得烫烫的。 盛酒梨还没看够徐晋渊的模样,上课铃就清脆悠扬地响了。 第25章 、西西里狂想(三) 【感觉到喜欢的时候, 一定要全力以赴。】 一整天里,她的课桌像是充满了梨花香。 秋阳照进宽敞舒适的教室里,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这股子少年亲笔下的梨花气儿。 时光真是温柔又明亮啊。 她如此想道。 晚上, 盛酒梨准时来到灌木里工作, 在更衣室放书包的时候, 她特意把油画拿出来, 先将书包塞进储物柜里,油画搁外边,这样就不会被挤坏。 等到馆内不是很忙的时候, 盛酒梨收拾好二楼空出来的几张桌子就跑下楼去找孙莉娅。 今天她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这会儿没人点单。 孙莉娅站在吧台前动作利索地打包着外卖,不知何时发现盛酒梨闲在一旁的,她头也不抬便喊盛酒梨过来打下手,“都来好几天了,还不知道在别人忙的时候也帮一帮吗?那份是269号, 拿笔写上, 免得外卖小哥拿错。” 还在犹豫要怎么说的盛酒梨愣了愣,赶紧跑上前来,一边点头一边遵照吩咐。 “最近灌木里在做线上的推广, 客流量忽然变大, 人手不足真有点吃不消了, ”孙莉娅念叨道,“过几天鸣哥回来, 得跟他建议多找几个全职的新人进来, 像你这种兼职的,也只能撑几个小时, 过后还是我们忙得团团转。” “莉娅姐。”盛酒梨停笔喊道一声。 孙莉娅立马歪头非常警惕地盯着她, “你不会是要在这种节骨眼上走吧?外面那些店能有鸣哥给的福利好?兼职都有补贴, 你周末过来还包两餐,这么好的老板都不入你眼吗?” 没想到孙莉娅会噼里啪啦说一堆,盛酒梨忙梗着脖子摇一摇头否认道:“我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想跟你申请以后每天晚上多干一小时,可以么?” 孙莉娅松了口气,“哎哟你吓死我了,不是就好,但你为什么想多干一小时啊,很缺钱吗?” 盛酒梨攥紧笔帽,轻轻点下头回答道:“嗯。” “年纪那么小就出来勤工俭学,家里人也不心疼,”孙莉娅打量下盛酒梨,目光落在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一秒随即收回来,继续打包店员刚端出来的咖啡,装进纸质手提袋里递给她,停顿了一下说道,“你多干一小时,下班就是十点钟,公交车九点半停运,你怎么回家呢?” “我走路回去,快点的话,四十分钟。”盛酒梨接话道。 “不行,这事我决定不了,”孙莉娅严辞拒绝,“万一你中途发生点什么意外,讹上鸣哥怎么办?” 盛酒梨斩钉截铁地保证,“不会的,后果我能自负,不会让鸣哥为难,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签一份无责协议。” “不是什么协议都具有法律效用的,你是未成年,签什么都没意义。” 盛酒梨语气恳求:“拜托了莉娅姐,我真的很缺这一个小时的薪资。” 旁边有其他店员路过,听到这句话,不禁多留意了两眼,然后意味难明地走开。 孙莉娅一脸严肃地瞧着盛酒梨,半晌,见她还不放弃,孙莉娅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行行行,明天我打电话问问鸣哥,但不保证能成功,你别抱太大希望。” “谢谢莉娅姐!”盛酒梨激动道,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来。 孙莉娅极少甚至可以说从未见她笑过,便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自个儿也属于刀子嘴豆腐心,就昂首长辈式地冷视她几眼,一边赶人一边说教道:“你平常要是能多笑笑,我就不会接到那么多投诉了,有客人进来了,快去接待,不许站这里耽误我干活,否则扣你工资。” “嗯!”盛酒梨再次道谢,没有像以前一样马上收住笑容,背影和脚步雀跃而轻快。 新进来的客人是独行,身量挺高,白衬休闲裤,短发,戴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不知在笑着跟谁打电话,只见他随意扫了眼四周,就往最里边空着的餐位走。 盛酒梨抱着ipad慢慢跟在后面,等这位客人落座后,她欲上前去递ipad的同时间里,一道气场全开的黑影冲进灌木里,随后她右臂突然被一只手抓住,给用力扯回来。 她踉跄两步抬头,来人竟是徐晋渊。 这个时间点,他不是应该在补课么? 徐晋渊垂视盛酒梨一眼,视线就清冷地扫向坐在角落里的那位年轻客人。 林牧沉嘴角笑意连绵地挂掉电话,抬眼迎接徐晋渊的“到访”,余光打量下被他护在身侧的盛酒梨,林牧沉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不禁勾唇一笑。 “真巧呀晋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随便过来坐坐的吗?” 角落灯光淡黄温馨,辉映着林牧沉透明镜片下那双目的性非常明朗的眼睛,瞧着莫名有些瘆人,似是故意为之。 盛酒梨隐约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她转头朝向林牧沉之时,被徐晋渊捏住肩膀摁回来,不让她看。 徐晋渊没作声,拿走盛酒梨手中的ipad,丢给路过的一名女店员。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女店员花容失色,手忙脚乱地接住,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人:“?” 林牧沉撑着太阳穴又是一笑,表情带着赤果果的挑衅。 徐晋渊完全无视过去,瞥一眼挂在墙上的复古钟表,说了句“九点整,下班”,而后拉住盛酒梨的手腕直接离开。 还在吧台忙着打包外卖的孙莉娅见此情形,以为又像上次那样有人来找盛酒梨的茬,孙莉娅忙放下笔和纸袋提高音量喊了声盛酒梨,随后发现拉盛酒梨走的那人背影很熟悉,孙莉娅马上闭嘴,放心下来接着忙活。 灌木里大门外的马路边上。 徐晋渊全程没有丝毫笑意,脚一停,就将挂在右胳膊肘上的保温杯塞给盛酒梨,但没松手,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知道是谁发过来的,黑色鸭舌帽帽檐下的神情变得尤其烦躁起来,松开盛酒梨的手腕掏出来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别表现得那么明显,咱俩认识那么多年,至少让我猜一猜她是谁,多有意思。】 徐晋渊反手就把这短信删了,并没有任何搭理林牧沉的兴致,他摁熄手机揣回去,叮嘱盛酒梨道:“以后要是刚才那个人再来这儿,你让别人去接待,你不准去。” 上次李星宴是这样,这回也是。 盛酒梨抓抓空空的保温杯,仰脖望着徐晋渊小声问道:“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徐晋渊不是很高兴。 今晚在听赵舅妈老师唠叨关于往年数学竞赛重点的知识点时,他就有点心不在焉,一整晚都在左耳听右耳出,终于等到补完课,本打算回家睡觉来着,车开到半路他又鬼使神差地叫于弛折返回这边,提着保温杯下车就撞见林牧沉走进灌木里。 那一刻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着急忙慌地追进去…… 徐晋渊心烦意乱地上下摸了一通,没找着烟盒,倒是瞥见盛酒梨那副呆钝的模样。 短发被风吹得凌乱,睁着一对大眼珠子盯住他,五官明媚得像是会说话,可她一直不自知。 对了,是喜欢他抽烟还是讨厌来着? 盛酒梨不想他不开心,便终止好奇心,点头嗯了声,顺着他的意思来。 徐晋渊这边魂飞天外,心想她点头就是喜欢的,“我打火机呢?” “在的。”盛酒梨以为他要用,腾出手把魔方从衣领里拉出来,往前迈两步,好够着他使用。 不知怎的,她突然靠得很近,徐晋渊一时晃神,看着她白净透亮的面庞,在他面前表现得又过于听话,他喉结竟心生别意地上下滚动了两遭。 大概是今天喝了太多冰糖炖雪梨,让他甜腻到现在,需要抓紧时间缓解一下。 “不抽,戒了。”等了半天,担心盛酒梨发现自己的异常,徐晋渊就瞎说八道道。 她应该没看到吧。 盛酒梨在他面前本就迟钝木讷,并未多想什么,下意识抓了抓魔方,转念犹豫着开口询问道:“真的……戒了吗?” 徐晋渊啊了声,有点骑虎难下,“骗你干嘛。” 少爷好面子。 “那……”盛酒梨低头盯着掌心里的魔方,“打火机你不需要了么?” “你先替我保管,我如果要拿回来会找你的。”徐晋渊说。 言外之意也就是不再需要她了。 对啊,他是徐晋渊,放在她这里的东西,他随时随心情都会收回。 以后她再没有能留在他身边的理由了。 盛酒梨只觉胸口一空,声如蚊呐地:“好。” 徐晋渊成功藏住自己无意间的失态,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道:“去把书包拿过来,我送你回家。” “嗯,好。” 盛酒梨垂头丧气地转身,朝灌木里门口走了两步,徐晋渊忽然又奔上来拦住她:“等下,你就待这儿,哪儿都别去,也不准跟陌生男人说话,书包我去给你拿。” 第26章 、西西里狂想(四) 回来灌木里, 因气势太足,徐晋渊本人又亮眼,引得周围目光不由自主聚拢过来。 也包括远处角落里的林牧沉, 他捏着杯盏抬头, 喝了口, 那双藏在白色镜片下的锐眼便变得讥诮几分。 徐晋渊淡淡斜扫那处一眼, 走向吧台叫孙莉娅,“她东西。” 孙莉娅心领神会,给徐晋渊开绿灯, 停下手里的活儿去更衣室把盛酒梨的东西拿出来。 徐晋渊接过就大步离开。 望着关上的推拉门,孙莉娅想想还是不太放心,拧着眉头悄悄跟出去,看见盛酒梨安然无恙上了徐晋渊的车,车辆也往鲤鱼巷的方向行驶, 孙莉娅的心这才落地, 回灌木里继续工作。 后排车厢里,盛酒梨坐的端正拘谨,双手捏着画框放在并拢的大腿上, 低头瞧着画一言不发。 就像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孩一样, 状态十分低迷。 徐晋渊歪着头观察她半天, 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车平稳地在路面行驶着,时不时有片片荧光跑进车厢里来, 照亮两人洁净而稚嫩的面庞。 半晌过去, 盛酒梨仍旧一动不动,跟木头似的杵在那儿。 徐晋渊盯着她被头发遮了一半的侧脸, 没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盛酒梨回过神来, 抬起眼转头看一眼徐晋渊, 又立马扭回来,“没……没怎么。” 徐晋渊缄默片刻,认真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去灌木里找你?” 盛酒梨一愣,连忙看向徐晋渊摇摇头,“不是!” 可能也是不知道接什么,徐晋渊淡淡地哦了声,便偏头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车速不快,印在玻璃车窗上的夜景分外明朗。 盛酒梨欲言又止地看着徐晋渊,鸭舌帽下他的侧脸线条流畅而柔和,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上扬的。 他这样的人,或许并不需要她过多的解释吧。 现实是等他哪一天觉得腻了,就会立马收走放在她这里的所有东西。 解释在他面前是无用且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本就是恣睢肆意的少年,喜欢只能藏在像她这般平凡的少女眼底的烈风里。 她留不住徐晋渊。 …… 徐宅。 客厅的电视机播放着某选秀节目,但段文冰意外地没在追看。 家里做事的吴阿姨拎着包从保姆间出来正准备离开。 徐晋渊瞥一眼客厅,顺嘴拦下问道:“吴妈,我妈呢?” “文冰小姐在书房忙工作呢,你吃晚饭没有呀,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夜宵?” 吴阿姨笑得和蔼亲切,在段家伺候了二十来年,可以说从小看着段文冰长大,之后段文冰出嫁后又被叫过来看顾,便一直以小姐称呼段文冰。 徐晋渊微微一笑,“我吃过了。” 吴阿姨笑眯眯的,“好,文冰小姐平常爱吃的水果我切了些放在保鲜箱里,直接去拿就行。” “这么晚了,我让于叔送您吧。”徐晋渊自打来到青川的第一天,就是吴阿姨在照顾着他,便没太多主仆的距离感。 “不用这么麻烦,我跟对面林家的做事阿姨一起搭地铁回去,她家也是南边城区的方向,”吴阿姨说,“我先走了,家里要还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徐晋渊点头,目送吴妈离开后,他在客厅坐着玩了会儿手机,屏幕界面一直停在盛酒梨的对话框里,打出来几个字又被他迅速删掉。 如此反复几次,徐晋渊有点烦躁不安,摁熄手机揣回裤兜,跑去厨房捡了盘水果上二楼。 里边段文冰刚好结束视频会议,他腾手敲门,“妈,我给您送零嘴来了。” “进。” 门被推开。 段文冰合上手里的文件,抬头见徐晋渊睡衣都没换就过来献殷勤,段文冰心下一动,双臂环胸靠向椅背,用一派明知故问的语气道:“我们徐大少爷今天怎么了,这么孝顺,知道他妈妈工作劳累想吃水果补补精力。” 徐晋渊听得出来段文冰的故意,便走到书桌前,将果盘放在段文冰面前,“没怎么,您明儿一早不是要回景桓了嘛,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着您,就多来看几眼。” “你就贫吧,这个家里最希望我赶紧收拾东西走的人就是你,”段文冰可不吃他这套,便有意赶人道,“好了,人也见到了,你可以回房间该干嘛干嘛了,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这个儿子总归是她怀胎十月长胖三十斤生下来的,虽说年幼时没陪伴在侧,但这些年以来,儿子的脾性她可摸得一清二楚。 在口是心非呢。 如段文冰所想,徐晋渊高傲惯了,脑子里从来没有拉下脸求人办事的意识,他看看段文冰,强撑着面子转身往门口走了三步,随后犹豫片刻,又快步折返回来,“妈,其实有个事儿想咨询下您的意见……” 段文冰眉峰一勾,憋着笑,看破不说破地瞧他,“什么事啊,居然难倒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少爷了?” 徐晋渊这时候还是有些踌躇,过去七八秒钟,他开口说:“就是跟女孩子之间产生误会后,她又不爱说话,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跟那姑娘吵架了?”段文冰问。 “这倒没有,”徐晋渊想了想道,“反正她看起来不是很高兴,要怎么样才能把她哄回来啊?” 段文冰往桌边挪了挪,捡起块苹果咬了一口,不急不忙道:“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飞机改签了,得到等周六晚上才走,白天你陪我去见个非常讨厌的客户。” 徐晋渊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这没问题,您快说吧。” 段文冰饶是一笑,也不跟他卖关子了,“很简单呀,你去找她解释清楚就行了,女孩子很多时候只是想要个她自己觉得合理的说法,你只管解释,其他的,她会自己说服自己的,但前提是她喜欢你。” “如果…不喜欢呢?”徐晋渊假设性地问。 段文冰的目光挪到徐晋渊两鬓那刻得非常明显的字母L上面,惊讶道:“不是吧儿子,你还没跟她说?” 徐晋渊硬邦邦地答,“啊,没。” 段文冰乐了,指指自己的鬓角嘲笑道:“字都敢刻,却还在这里犹犹豫豫,要是你爸当年对我这样,我早跟别人子孙满堂了。” 徐晋渊:“……” …… 等写完今天的作业,盛酒梨洗漱上床的时候已接近凌晨。 张晓国照常在外面打麻将整晚未归,李怀均怕吵着她学习,赶制旗袍都是尽量不制造噪音。 窗外摇曳着一层薄薄的路灯光影,轻轻铺洒在书桌正中央摆放的梨花油画上,幽谧的配色里仿佛在散发着清淡的梨花香。 盛酒梨窝在被子里,手紧紧握住胸前的魔方打火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原是如此寂静无声的一夜,她却失眠了,脑子里全是徐晋渊的那些“言外之意”。 刷新无数遍微信,也没有再收到任何关于徐晋渊的消息。 更煎熬的是她很想发点什么话过去,即使徐晋渊不回,看到也是极好的,可她又以什么身份去发这个消息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第二天一早,盛酒梨踩着点跑进教室。 徐晋渊从后门走进来的时候,迎面刚好与她的视线相撞。 “今天没有早饭吗?”徐晋渊摘掉蓝牙耳机,目光移到她手上。 盛酒梨顿步在过道里,对视不过三秒,她空空的双手慌忙贴着裤缝躲到身后去,低头不敢看徐晋渊的眼睛。 她起得太晚,今早根本没有时间准备早饭,自己也是来不及吃任何东西就出门了…… “对不起……”盛酒梨杵在原地半天憋出来三个字。 “哦。” 她以为徐晋渊会当场发火,但徐晋渊异常地一句话没说,仅是扫她一眼就坐进座位里去,右脚大拉拉踩在过道中间。 脸是冷的,在压着情绪,可徐晋渊一句话没说,表现出来的态度,更多的是根本不在意她有没有带早饭这件小事。 此时早课铃响了,领读的课代表抬高声音提醒道:“早读了,同学们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翻开语文书第三十二页……” 盛酒梨落座时,感觉如芒在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没有带早餐的原因,更加不知要不要去解释。 心里唯剩一个念头:他还需要她么? 这种处境实在太难受了。 想马上逃走,逃得远远的。 许是看出盛酒梨的不对劲,旁侧,丁衍在书包里拿了杯未开封的酸奶放在她面前,她抬起眼,丁衍笑得温柔如水,“这我自己从家里带的,喝吧,看你没什么精神,昨晚没睡好吗?” “没有,谢谢。”盛酒梨低声回答。 丁衍对与新同桌的社交距离拿捏得当,不打算深问,笑一笑便道:“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帮你跟老师请假。” 盛酒梨沉默地看着丁衍,点了点头。 读书声在课代表的带领下逐渐整齐高涨,后排突然传来桌椅的响动。 徐晋渊起身大步迈出了教室后门。 作者有话说: 回来更了,这段时间非常抱歉各位,留言红包原谅我吧呜呜 第27章 、西西里狂想(五) 又到一个新的周六。 青川市最大的一家俱乐部里, 总管经理叫上几名最得力的球童飞速赶往高尔夫球场。 徐晋渊跟段文冰刚到地方,后边就霸道地挨上来一辆路虎,下车的人正是段文冰口中那位难搞的客户。 此人油头肥肚, 眼高手低, 穿着印满椰树的短袖短裤, 一副刚从海边旅游回来的架势。 “段总!段总好久不见呀!” 听见身后喊叫, 段文冰和徐晋渊一同扭头看过去。 “王总,您也到了。”段文冰假惺惺地笑脸相迎。 这位王总摘掉墨镜,眼神傲慢无礼地上下瞄了瞄段文冰, 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位臭脸帅哥,神情比他更高高在上,目光跟刀子似的,像在说你再多看半眼试试。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王总腹诽一番,负手挺着大肚腩上前挑眉笑问:“唷, 这位小帅哥谁呀, 以前可从没在段总身边看见过,身强体健的,莫非是……” “我儿子, 叫徐晋渊, ”段文冰皮笑肉不笑地抢话, “本人极其低调,不喜欢跟我来这种场合, 莫说是您了, 连在景桓董事会的那帮老东西都没见过,您今天有眼福了。” 王总眼暗暗一沉, 感觉有被内涵到, 轻咳了两声, 摊手跟身后的助理要来镜布,一边擦拭墨镜一边笑得人模狗样,“我家里也有个跟他一般年纪的女儿,就在景桓附中读高二,不如段总跟我约个时间让他们俩见个面认识一下,都是年轻人,能玩到一块儿去。” 身在商场,比的就是谁心眼多。 段文冰特别遗憾地挤出个甜美的笑容来,“这真不凑巧了王总,渊渊一直都在青川上学,死活都不肯去景桓呢。” 王总奇怪地看向徐晋渊,“为什么?” 段文冰瞧一眼已经有点不爽的徐晋渊,笑回道:“徐家的男人可不像外边那些薄情郎凤凰男,眼中只有名利和钱财,自然是因为有重要的女孩子在这里呀。” 被当场拒之门外的拿话这么一噎,王总顿觉脸面有些挂不住,随即戴回墨镜,镜布丢给助理道:“确实是不凑巧得很,我时间有限,段总有什么话,进去之后就抓紧时间聊吧。” 话毕,王总直接越过母女两人,朝俱乐部里边大步而去,身后跟着洋洋洒洒一大帮人,阵仗与古代皇帝有得一拼。 家底不厚,脾性倒是大得紧。 “他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医药公司的老总,靠着老婆上位,还不知廉耻地在外面养小三,”等人走远,段文冰立马敛回方才的假面孔,同徐晋渊吐槽道,“要不是你爸打算开辟医药产业,我才没功夫搭理他。” 徐晋渊双手抄在裤兜里,冷淡扫了一眼那王总雄壮的背影,偏头道:“这种人您让我爸来搞定不就行了,何必自己亲自上场找不痛快。” 段文冰深深叹息,伸手去拍拍徐晋渊的肩膀,语调掺着些许教导的意味,“你爸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应付这种小事情,不得我这个得力助手来搞定,你也看到了,不管咱家有多家大业大,一样要面对这些讨厌的人或事,连我都避免不了左右逢源,所以啊宝贝,将来你接老徐的班的时候,要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我说志不在此呢?”徐晋渊耸肩准备浑水摸鱼。 “你不继承家业想干嘛?”段文冰高高皱起眉头,“总不能再要我生个儿子出来,这我可不干,生你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将来的事,将来再跟您说,我走了。” 徐晋渊拿掉肩膀上的手,往俱乐部里边走。 “又跟我卖关子,你要去哪儿啊?客户还没搞定呢,宝贝,宝贝……” 段文冰追上来。 “您一个人就能镇住他,我就不掺合了。”徐晋渊转身冲段文冰痞痞一笑,随后便往另一个玩乐的方向快步走了进去。 “那不是叫你来撑撑场面嘛,我高尔夫打得很烂的,宝贝……” 段文冰的喊声被他丢在脑后。 马场,赛车,攀岩,射击…… 痛快地玩一圈下来,徐晋渊瞄准远处的靶子,射出去最后一支箭,正中靶心,由于冲击力过重,靶心里的其它箭支摇摇晃晃,有欲掉落的迹象。 此时,后头传来几道响亮的巴掌声。 射击场人蛮多,都是些年轻男女,本就有不少人注意着这边的徐晋渊,高高帅帅的,到哪儿都是非常惹眼的存在,现在四周目光皆被林牧沉的话音吸引过来。 “这么久没见你过来玩,箭术依然很厉害啊晋渊,每一箭都正中红心。” 徐晋渊恍若未闻,将箭柄丢给一旁的助手,侧目瞥一眼那道走近的人影,解开护手的扣子。 意料之中的不加理睬。 “从小到大,你做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到最好,无论我怎么追赶,你总是挡在我前面,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林牧沉来到他身边,举起箭柄,双臂扩张蓄力,箭头对准徐晋渊靶子右边的那个。 有人快速跑过来贴了张照片在靶心正中央,又赶紧远离。 “我会赢过你,”林牧沉瞄准照片上的人物侧脸,拉弓松指,眨眼间箭支便将照片刺破,稳稳地插进靶心里,林牧沉狡黠地笑起来,“因为你有了弱点。” 前一句徐晋渊无所谓,可后一句……他应声抬起眼看见照片上的人是谁时,他脸色瞬冷,扣子又摁回去,反手就是一拳砸在林牧沉脸上,语气平静而不屑,“有又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好戏”,场面一度变得混乱喧哗起来。 而因为被打得突然,林牧沉一时没站稳脚跟,人直挺挺摔到地上去,眼镜跟着箭柄一起砸去一旁。 助手连忙跑来想帮忙,却被林牧沉一把攘开,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渍,笑着捡回眼镜,一边戴一边站起来,“别生气,昨晚我只不过是去看看她,指名道姓要她来服务我,然后顺便拍了几张照片而已……” 话说到一半,林牧沉的衣领就被徐晋渊单手抓住,又是狠狠一拳砸下去,声音依然冷静而不以为然,“我警告你,再敢去打扰她,就不是这两拳的事儿了。” 说完,徐晋渊猛地甩开手,转身离开。 “徐晋渊!”林牧沉提声叫住他,笑得冷瘆,“哈哈哈,你看看你呀,这么悲哀,对她小心翼翼,碰不得摔不得,也不敢去找她,而我对她呼来喝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没有觉得很讽刺,你放在心上的东西,终于也有一天会被我踩在脚底下。” 徐晋渊缓缓顿住脚步,神色微微动荡起来,听得非常不爽,大抵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林牧沉趁机扑上来,在徐晋渊转过来的一刻,他一拳还了回去。 力度狠,用尽全力打的。 徐晋渊后退两步,用舌尖轻轻顶了顶发疼的左腮,舔到一丝腥甜的味道。 “你总是表现得对什么都无所谓,好像别人的东西都是你施舍的不要的,这十几年里真让我恶心!” 林牧沉说着又气急攻心地扑打上来。 周围传出好几道惊叫的女声。 徐晋渊挡住挥到眼前的拳头,言语冷漠,“不爽你就别跟在我身后捡垃圾啊。” 林牧沉冷冷一笑,“可是这一次你好像并不觉得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拳头再次砸来的时候,徐晋渊心神一晃,忽然想到什么,并没躲开。 …… 昨晚杨北鸣发消息说要来拿誊写的字帖,故而周六这天,盛酒梨便没去灌木里,待在家里抄了一整天的《兰亭集序》。 等到杨北鸣有空了,她就带着字帖和那次杨北鸣借给她的西装外套出门。 周六的灌木里依然客来客往,生意兴隆。 杨北鸣在老位置坐着,今天穿了件白衬,袖口挽到肘节那里,右手夹着半截烟,左手在电脑键盘上来回敲了几下,眉心拧得深,似是在烦恼什么事情。 许久不见,他好像没多大精气神,黑眼圈有些重。 抽到第三口烟的时候,杨北鸣无意扭了下脑袋,看见三米外的阴影处有个身形娇瘦的姑娘,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瞧看。 长t长裤,短发利落大方,挂在胸前的魔方也惹人眼得紧,识货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国内唯一人所有,还是他花了大价钱搞来的呢。 “过来。”杨北鸣微微一笑,摆摆右手招她,指尖烟雾缠绕。 盛酒梨回过神来,抱着外套和字帖走过去,在杨北鸣的对面坐下来,她先将外套平整地放在木桌上,字帖放于旁侧,“外套我送去干洗过了,谢谢鸣哥,这是我誊写的内容,你看看怎么样。” 杨北鸣把烟头黏灭在烟灰缸里,没马上检查字帖,也不关心这件昂贵的定制西装被洗成什么样了,而是问她道:“听小娅说你晚上想多干一个小时,按照规定,要是我同意了,会有些不小的麻烦上门。” 盛酒梨一听,不由抓了下膝盖,犹豫片刻,她小声询道:“如果换成周末两天我加班呢?” 杨北鸣低眉好笑了声,提起边上的水壶倒一杯新的给盛酒梨,“看来你是做足了打算来的,那魔方价值不菲,完全可以支撑你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我觉得你应该不怎么需要加班。” 男人稀松平常的言语中似乎掺杂了些试探的意思。 盛酒梨垂目看下来,手缓缓握住魔方,“这个是别人的东西,不能卖掉,要还给他的。” “你口中的这个别人,他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拿回来的。”杨北鸣捏起自己的咖啡喝了半口。 “你怎么知道?”盛酒梨诧异抬头。 杨北鸣笑了声,“因为谁会把那么昂贵的礼物随便送出去,反正我这样的男人不会。” 拥有那么大的一家咖啡馆,还开了公司,杨北鸣的身家肯定不一般。 可要是那个人根本不在乎那么多呢? 盛酒梨一想到昨天早上徐晋渊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忐忑不安至今,害怕徐晋渊会突然来收走放在她这里的全部东西。 失去魔方就意味着徐晋渊已经彻底不需要她了。 她还有什么理由再看着徐晋渊呢。 头顶充满着资本腔调的爵士乐悠悠扬扬地飘荡,周边时不时传来客人们交谈的欢笑声。 杨北鸣盯了盛酒梨半晌,说道:“还记得你来面试的那天,我跟你说过一切都要征得父母同意这句话吗?” 盛酒梨听出来丁点儿希望,赶忙点头嗯了声。 杨北鸣续道:“周末你可以过来加班,我会支付你跟小娅她们一样的双倍薪资,但前提是你的父母得同意,保证将来不会到我这里来找麻烦。” 盛酒梨挺直些腰杆,感激地冲杨北鸣笑起来:“谢谢鸣哥!” “不用客气,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杨北鸣的神情变得有些怅然若失起来,随后他兀自一笑,取了支新的烟捏在指缝间,“字帖的事情有结果了我再跟你说,时间大概半个月,介意烟味吗?” 盛酒梨摇了摇头。 杨北鸣再瞥一眼她胸前的魔方,捡起打火机点烟吸了口,道:“那没事的话坐会儿再走吧。” “嗯。”盛酒梨应道。 晚九点钟的时候,盛酒梨已离开灌木里,右脚先迈下公交车,朝鲤鱼巷小区门口慢慢走着过去。 今晚不知怎的,回家这条路竟然很空旷,平常在这边卖各种小吃的摊贩们全然消失不见,只有东一块西一片的油污斑驳地印在地面,能闻到丝丝油烟的气味。 临近大门口,盛酒梨意外发现前方路边的一棵大树底下,立着一道熟悉瘦挺的身影。 夜色正浓,这人头顶压着鸭舌帽,黑漆漆的看不清脸,有阵不合时宜的秋风跟他指尖缭绕的烟雾撞了个满怀,烟子瞬间散成颗粒消失在空中。 盛酒梨下意识停住,可不等思考些什么,她加快脚步跑进树下的阴影里,“徐晋渊!” 徐晋渊低眸凝视盛酒梨,从树叶缝隙之间漏下来几缕路灯光线,正好打在他破了点皮的颧骨那里,他却像个志得意满的胜利者,勾起唇角笑,“盛酒梨,谁说我不能随随便便来找你的。” 第28章 、油画少女(一) 有那么一瞬间, 盛酒梨是想当场逃得远远的,不被他抓到的那种,可是…… 盛酒梨看见徐晋渊嘴角还残留着殷红的血渍, 她担心得不行, “徐晋渊, 你受伤了。” “是啊, 不受点伤还看不到你这副表情,”徐晋渊满不在意地咬住烟吸上两口,眼神迷离地弯腰凑下来, 他盯着盛酒梨忧心忡忡的眼睛,吊在半空的指尖青烟袅袅升腾,“所以,要帮我治治吗?” 少年俊俏的脸庞近在咫尺,神情却全是轻松和挑逗, 有点没心没肺。 盛酒梨没有回答, 静静地看着他,心底早已波涛汹涌,脚上发旧的帆布鞋很想再靠近他一点, 理智阻止了自己, 只能小声询问:“你疼不疼?肯定很疼吧。” 自问自答。 徐晋渊虚弱地点了三下头, “疼死了。” 盛酒梨突然歪脸去一边不看他,揪着衣角沉默片刻, 盛酒梨才回过头来, “你跟我来。” “好!”徐晋渊一把抓住盛酒梨的手,往小区门口走。 盛酒梨惊恐站住, “徐晋渊!” “昂?”徐晋渊捏着烟指指小区大门, 一脸天真烂漫地道, “不是去你家治疗吗?送你回家好几次,我还没进去看看呢……” “不行!”盛酒梨忽然提声打断他的话,头不由自主地低下去,“我们去药店吧,下次……下次再看。” 徐晋渊嘴巴哦了声,脚还是要进小区。 盛酒梨反抓住他的手,猛地用力带他往另一个方向扯。 “……”徐晋渊踉跄两步差点儿没稳住。 这手劲儿怎么那么大呢。 女孩子的手都这么凉的吗? 来到附近的一家药店,盛酒梨进去买了生理盐水碘伏还有创可贴,刚好旁边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有桌椅,盛酒梨便就地带徐晋渊过去处理伤口。 地方宽敞,光线也充足,时不时有行人路过。 徐晋渊坐在长椅上,自觉地摘掉鸭舌帽给盛酒梨检查脸部。 其实也就左边脸的颧骨和嘴角破皮浸血,微微有些肿起的迹象,其他部位好得很。 人更好,满眼得逞的笑意。 反而是盛酒梨一点也不好,她仔细瞧看这个无所谓的家伙一番,拆开医用棉签,先用生理盐水给徐晋渊清洗一下创口,再涂碘伏消毒包扎。 徐晋渊目光追随着她认真对待自己的模样,开口问道:“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盛酒梨对上他好奇的眼神,有点心慌地躲开,强装镇定给他的嘴角抹药,“随便逛逛,你呢,怎么会来这边?” 徐晋渊视线慢慢下坠,落到她粉嫩的唇畔上,好像听见了她毫无章法的心跳声,“想见你,就过来堵人了。” 堵…… 受伤了说话还像个坏蛋一样。 离得太近,盛酒梨的呼吸也不是那么平稳,“你可以提前发消息……” 徐晋渊突然抓住她的手往前一拉,两人又挨近了些,“发了你不回怎么办,我不是很能面对被拒绝的人,在我从小养成的思想里,被拒绝会让我非常受挫。” 盛酒梨心口蓦地空了一下,不敢看徐晋渊的眼睛,细声回话:“会回的。” “下次给你发。”他说。 便利店里的音乐声停止,换成一曲调子较为细腻暧昧的旋律。 盛酒梨听得有点恍惚,感觉此时此刻的场景变得不太真实起来,像在梦里。 她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去窥瞧徐晋渊,人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说完话后,两手就分别撑在膝盖上看着马路对面的某一处发呆。 盛酒梨这才大胆起来,眼神沿着徐晋渊深邃有神的眉目一路往下,她放肆地量看着他五官的每一寸,肤感好似绸缎,吹弹可破。 她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因此她现在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虔诚。 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像这样的独处只会随机触发,她喜欢他,可是运气不太好,所以每一次的靠近都像在作最后的道别。 全程,盛酒梨尽量不去弄疼徐晋渊,贴创可贴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深怕他会觉得不舒服。 嘴角的伤相对来说比较严重,她贴创可贴的时候,徐晋渊没忍住叫唤了两声:“嘶好疼,好疼啊。” 刚才都没什么动静的。 盛酒梨连忙收回贴创可贴的手,紧张得要命,“还有哪里伤到了吗?” “全身上下都伤到了。”徐晋渊委屈地说。 盛酒梨拧紧眉心,“要不你还是去医院吧,打电话给于叔叔叫他来接你。” “用不着那么麻烦,”徐晋渊仰脖望着盛酒梨勾唇一笑,随后身体往前一倾,额头就靠在盛酒梨的肚子上,闻到了她衣服的香味,“靠一靠,我就不觉得疼了。” 盛酒梨愣了愣,僵硬地站着不敢动,她垂头看着徐晋渊利落的后脑勺,突然间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却又缩回来,半会儿,她鼓起勇气问道:“徐晋渊,你是来找我要打火机的吗?” 灰白的水泥地面上,凉爽的秋风吹过两人相接的影子,衣袂在隐晦地掺着某些情愫飘动着。 徐晋渊盯着地面那只莫名收回去的手,眼神有些失落,反问道:“你不想戴了?” “想的。”盛酒梨忙应。 “那它就是你的了,哪天你不想戴了,还给我就成。” 徐晋渊的语调带着些许负气的意味。 但这在盛酒梨听来,意思就是选择权在她手里了。 他不会再来拿走打火机了。 他还需要她的。 她仍旧可以待在他身边。 这两天以来,盛酒梨第一次感到如此开心和庆幸,她轻声点头接徐晋渊的话,“嗯,我会好好保管的!” 晚些时候,盛酒梨提着没用完的药回到家,客厅多了两只纸箱子。 李怀均正在整理里边的东西,“刚想打算打电话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就来了。” 李怀均手肘上挂着条纹路细腻的布料,是盛酒梨从未见过的质感,此前李怀均做旗袍用的料子都是去市场批发来的,光泽和柔软度一眼就能看出来孰好孰坏。 盛酒梨走过去,看一眼箱子里的东西,全是布料,还有一盒制作精美的扣子,光是看起来就觉价值昂贵。 李怀均笑道:“这些是那家女主人给的,今天跟她聊天的时候知道我会做旗袍,就拿了些料子出来,让我有空多做几条,回头啊当礼物送人情,手工费会一块儿算在下个月的工资里,你瞧瞧这料子,摸着就舒服,妈都怕手里的老茧给它刮花了。” 盛酒梨瞥瞥李怀均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变得粗糙不堪的手,她随手把药袋放在桌子上,“我来帮你收拾。” “不用不用,不是多大的活,这些布料堆在仓库太久,我想拿出来晾晾再加工,”李怀均看见塑料袋里是一些医用药品,笑容换成担心,“你哪里受伤了吗?给妈看看。”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盛酒梨一听,身体发僵地连忙解释,“没受伤,是……是别人伤了。” “你的那个朋友?”李怀均眉目松展下来,“晚上你跟他在一起的?” “嗯。”盛酒梨应完声,少女心事被发现,她双颊缓缓浮现一层淡淡的绯色,怕被李怀均看见,她低些头,以为头发能挡住一些脸红。 李怀均欣慰地笑起来,“有空喊他到家里来玩,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再说吧!”盛酒梨慌忙打断李怀均的话,似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不想李怀均细问,她抓了下衣角道,“从明天开始,周末我都要加班,会晚点回家,你不用担心,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话音刚落,盛酒梨就捡起药袋跑回房间里去把门关上。 “这孩子……” 李怀均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紧闭的房门一会儿,就继续挑捡布料了。 第29章 、油画少女(二) 说是加班, 但周日这天孙莉娅没让盛酒梨干太久,美其名曰是杨北鸣的意思,八点就把她赶出灌木里了。 不过能多赚两个小时的钱, 已经足够了。 盛酒梨摸摸藏在卫衣里面的魔方, 一笑, 她四处看了看, 跑去附近的面包店随便买了盒打折促销的三明治,一边拆开吃一边朝公交车站那里走。 这会儿还算早,街上人来人往, 说说笑笑。 在一对衣着打扮光鲜亮丽的中年夫妇后头,有位身型略显胖圆的老婆婆步履缓慢,两手大包小包,看上去有些沉。 老婆婆提得吃力,走两步就停下来休息, 然后不知怎的, 人就突然垂直摔向硬邦邦的地面。 东西散落一地,吓得那对中年夫妇惊呼回头。 老婆婆上半身重重压在其中一只袋子上,里边儿好像有活物, “咯咯”地跟着惨叫了两声。 而前一秒还在老婆婆周边散步聊天的人一瞧, 连忙作鸟兽散, 蹦得老远,深怕被讹。 宽敞的空地上, 盛酒梨站着一动不动, 看着一分不差倒在她跟前的老婆婆,随后跟那对中年夫妇相视两眼, 她淡定地咽下一口面包。 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的场面一度变得难以抉择。 中年夫妇抢先一步做出行动, 迅速隐没到人群里去。 盛酒梨的视线再次落在老婆婆身上。 老婆婆并没开始闭眼叫唤, 只是深深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又难受。 四周看戏的路人议论纷纷,有的在猜这老人的真实目的,有的极力强调这就是碰瓷,让盛酒梨不要多管闲事赶紧跑,少部分热心市民则打开手机拍照录像,在场外唆使盛酒梨放心大胆地扶人,反正不是他们自个儿碰的老人家,真要追责问罪都与他们无关。 盛酒梨并不在意这些场外的声音,彷佛没听见似的,她将吃剩一半的三明治放进书包侧边的口袋里,毫不犹豫地蹲下去把老婆婆扶起来坐着,“有药吗?”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路人们屏息凝神,已经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婆婆感觉呼吸瞬间顺畅了许多,抚按着胸脯大口吸进好几口新鲜空气,老婆婆突然抓住盛酒梨的手臂。 有点用力。 盛酒梨能感觉到老婆婆掌心的老茧纹路。 此时路人们的表情出奇地一致,似乎在说“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但老婆婆的声音却很亲和,“没事小姑娘,我只是有点低血糖,拎的东西太多,一时缓不过来才头晕,我休息会儿就好了,谢谢你啊。” 低血糖…… 盛酒梨腾出另只手,在衣服左边的口袋里摸出来一颗椰子糖,是吃午饭的时候,孙莉娅给大家发的零嘴,“您将就下吃这个吧,会恢复得快点。” “谢谢谢谢,谢谢姑娘。” 老婆婆语调虚弱地接过椰子糖,撕掉包装壳就把糖含进嘴里,立马甜得她眯眼笑起来,她认真打量盛酒梨一番,面容缓缓浮上一抹掺着惊喜的诧异,欲言又止一下,就被刚才的“咯咯”声打住。 “哎哟我给外孙带的老母鸡!在乡下养了一年多,可别这时候跑了呀!” 说着,老母鸡在塑料袋里挣扎得越来越凶,欲有破袋而出的架势。 老婆婆想起身去抓鸡,忽觉后脑勺一阵晕眩,没起得来。 盛酒梨眼疾手快,扑过去摁住塑料袋,给袋口又栓上一层死结,只留个洞给鸡透气。 这鸡动几下不得劲儿,索性躺平认命。 见事情走向与起初天差地别,周边的路人们无戏可看,再议论几句便真的散了。 街道缓缓恢复正常通行。 盛酒梨顺手把其他东西也拾掇过来作一堆,“您能自己走吗?” “真的太谢谢你了小姑娘,没有你啊,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可能就折这里了,小姑娘心真善呐,”老婆婆拉着盛酒梨的手不停地道谢,转而又苦恼地叹了口气,“我能自己走,就是这堆东西提不动了,唉,老了,太久没到城里来,路都变了,转半天转不明白,还等着回家去给我的乖外孙炖鸡汤呢。” 盛酒梨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沉默半晌,她道:“我送您吧。” 老婆婆感激万分,“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呀?” “不麻烦,”盛酒梨扶着老婆婆慢慢站起来,“您家在哪里,我去路边拦车。” “新里官邸。”老婆婆说。 …… 徐宅院内。 徐晋渊盯着手机屏幕从车里走下来,心情不是很好,嘴边念念有词的,“这傻子干嘛去了,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 十几条微信消息,半个字的回复都没有。 徐晋渊越想越怒火中烧,又发了句话过去:盛酒梨,你真行。 随后手机赌气地揣回兜里,徐晋渊抬眼,徐宅亮堂堂一片。 段文冰不是回景桓了吗? 怎么家里还有人? 于驰提着只白色纸袋走过来,“少爷,您的东西。” 徐晋渊接到手中就快步往家里边走。 客厅前的过廊里堆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还能听见老母鸡哼哼唧唧的呜咽声,它双爪用力一蹬,塑料袋被戳出好几个洞。 徐晋渊:“……” 厨房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随后他瞧见夏芷容眉目慈祥地挽着衣袖走出来,“回来得正好,快,帮外婆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厨房里去,都是我自己种的菜,吃着香,你还在长身体,可不能老吃外边的,那些都没外婆种的有营养。” 他家的伙食一直以来都是有专人空运配送的。 而这位亲得不能再亲的外婆,早些年跟他从没见过的外公离婚后,就独自一人把段文冰拉扯大,赡养费一分没要,后来外公病重,叫段文冰回来继承家业,外婆丢了句“他要给你你就拿着呗”,便隐居回乡下了。 徐宅是当初徐鸿娶段文冰的时候,在青川买的婚房,为了不打扰两口子的生活,外婆也极少会到徐宅来,平时都在乡下逍遥,想要见到人,只能逢年过节之时,段文冰带他回老家玩。 徐晋渊梗着脖子没动,蹙起眉心问:“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差点晕在半路过不来了,”夏芷容笑眯眯地走到徐晋渊面前,“幸好我遇到了你照片里的那个小姑娘,长得可真灵气,我一眼就认出是她,还是她打车送我回来的呢。” 徐晋渊惊愕,“你说盛酒梨?” 夏芷容点头,“对,是叫这个名字,外婆特地问了一嘴,小姑娘斯斯文文的,可好说话……” 徐晋渊没忍住打断,“她人呢?” “她刚离开没多久,你后脚就回来了。”夏芷容说。 徐晋渊神情懊恼起来,语气非常无奈道:“外婆,您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晚上自己回家啊,我去找她。” “我想叫司机送的,可是她不……” 夏芷容话还没说完,徐晋渊就冲出了家门。 新里官邸地广房稀,从家到区大门口有一定的距离。 徐晋渊跑过两条街道都没见着盛酒梨的背影,打电话也不接。 一路找寻过来,最后才在一个较为隐秘的转角处看到人。 盛酒梨正蹲在草丛前,一点一点地撕着手里的三明治放在地上,喂给一只三花色的流浪猫。 这猫显然是被附近的居民投喂习惯了,一点儿也不怕生,吃得非常过瘾。 盛酒梨摸摸猫头,它就来蹭盛酒梨的膝盖,亲昵得紧,逗得盛酒梨笑起来,“好好好,全都给你吃,饿坏了吧。” “喵——” 盛酒梨嘴角上扬,将剩余的最后一点面包全撕成小块,神情温柔地看着猫慢慢吃掉。 旁边路灯分过来半打光线,夹杂着秋风拢罩在她身体一侧,被吹开的头发在空中根根分明,她也明亮,动人。 这是徐晋渊第一次看见她笑。 旁若无人的她,原来是这般模样。 徐晋渊缓步走近,地上的影子因灯光而拉长,落了一半在她身上。 盛酒梨后知后觉抬起头,耳朵就听徐晋渊说:“盛酒梨,不被你吸引太难了,连我心里那堆乱七八糟的气儿,都能在看到你的时候全部消失掉。” 第30章 、油画少女(三) 风声吹奏出柔软调子, 地面清影斑驳。 盛酒梨楞楞地望着徐晋渊,手指不禁抖了几下,不是紧张惊讶, 而是难以置信又觉得本应如此的意思。 他突然出现, 是因为家也在这里吧。 起初盛酒梨以为新里官邸只是个普通小区, 等到出租车从门口一路开进那个老婆婆家门院里时, 她看着车窗外气派奢华的别墅宅院,才逐渐意识到自己身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没办法保持思绪平顺。 只要一看见他,就无心生还。 此时此刻徐晋渊站在盛酒梨视线的最中央, 身上的黑白格外套尽显少爷贵气,她想起之前徐晋渊在一家高奢店内试西装的场面,是那么地遥不可及。 她自我粉饰了这么久的“太平”,终将会随着每朝徐晋渊靠近的一步又一步而崩塌。 甭管再怎么有自知之明,云泥之别这四个字都不会消失, 只会越来越深地扎根在她心底。 他们的相遇注定没有任何结局。 那只星黛露挂在他外套的拉链扣上, 其实挺违和的吧。 “笑得很好看,怎么看见我就不笑了?”徐晋渊口吻很淡很平,蹲下来, 冷冷瞥一眼那吃得肚子圆溜溜的肥猫, “我真的长得很凶吗?要不我把头发留长, 省得你总避着我。” 他寸头,虽说不笑的时候嘴角也会浅浅勾着, 减淡了本身的戾气, 但他冷眼冷语的样子还是挺凶的。 至少在外人看来压迫感很强烈。 流浪猫被徐晋渊吓得不敢继续吃面包,又舍不得吃的, 只能警惕地盯住他喵了两声。 而盛酒梨是不敢看。 是一旦徐晋渊表露出丁点儿不高兴的情绪, 她就会无限放大, 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自责之中,很怕他因为自己的笨拙不善于表达而不开心。 是多看徐晋渊半眼,那些死死压在心底深处的想法就会野蛮生长。 盛酒梨不知道从何解释,眼神便下意识闪躲到地上去,嗫嗫诺诺地否认,“不凶,现在这样就很好……” “既然不凶,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消息也不回,一个人搁这儿喂猫,知不知道像你这样单纯无知的少女,在夜晚出没的危险发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训着话,徐晋渊抬手胡乱揉了一把盛酒梨的脑袋瓜。 流浪猫以为徐晋渊气急败坏要捶它,当场恶狠狠喵一声,迅速叼走地上最后几块面包,转身就钻进草丛堆里扬长而去。 “这白眼猫,”徐晋渊捉住盛酒梨的手拉她起来,“投喂我多好,还特地跑过来送你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盛酒梨轻轻地问。 “路过。”他说。 “不用这么麻烦,”盛酒梨站住,说话声显而易见地没什么底气,“附近有地铁,我坐那个就可以,还有没看手机是因为晚上的时候,我……” 徐晋渊并不打算听她解释,“我陪你坐,地铁站在东边对吧,走,我带你过去。” 盛酒梨忙把他拉回来,眼神指了指另一边,“是南园路的方向。” 徐晋渊:“……” 从小出门就有劳斯莱斯接送的少爷,哪里坐过人挤人挤死人的地铁。 “你带路,我护送,”徐晋渊试图捡回一点面子,怕又被她拒绝,索性退让道,“好好好,我不跟你回家,只送到地铁站门口,这样总行了吧。” 盛酒梨望着徐晋渊,轻轻点一下头。 徐晋渊唇一勾,松手后退半步让她带路。 今晚月色鲜有的皎洁辉明,四周的一切仿佛也明亮静谧起来。 步伐也显得格外缓慢。 徐晋渊摁亮手机捣鼓几下,往盛酒梨耳朵里塞了只蓝牙耳机。 是她听过的那首歌,叫《女孩》。 盛酒梨偷偷看着地面上一前一后的两道人影,走得小心又珍惜。 徐晋渊越是稀松平常,她的心底越是波涛汹涌。 而与此同时,盛酒梨也彻底意识到已经无法阻止自己完全不去在意徐晋渊了。 她像极了青杏,酸涩又倔强地守护着这场盛大的暗恋。 能够在这样的时光里同行一段,足矣。 …… 周一一早,盛酒梨如往常那般赶到教室,把热腾腾的早餐放在徐晋渊书桌上。 可不过一会儿,陆陆续续有其他班的女生从后门进来,给徐晋渊送爱心早餐,不大的桌面转眼就堆成小山,盛酒梨那份最不起眼的被挤到角落里去,摇摇欲坠。 盛酒梨将保温袋往里推一些,防止掉下来,然后坐下,翻开书本专心预习今天老师要教授的内容。 丁衍和冯天洋先到,一边聊着一边走进教室。 没听见徐晋渊的声音。 盛酒梨笔尖一顿,没有回头看。 冯天洋一张小嘴懊恼地叭叭着,“这两天的球赛真给我看迷惑了,一个首发队员三分球都投不进,状态那么差还打什么秋季赛,我看啊连小组赛都出不去,直接换球队粉得了。” 丁衍微微地笑,“你押黑风队了?” 冯天洋冤种似地点头,“对啊,过年存的压岁钱全押了,全他妈怪李星宴,非拉我一块儿押,照他们那状态打下去,我肯定血本无归,衍哥你押了吗?告诉我哪个队,我马上去买,要是赔得底裤都不剩,我还拿什么泡妞。” 丁衍拍拍他的背聊表安慰,“这种事得去请教你渊哥,他眼光好,我就是个篮球爱好者,不参与这些麻烦事儿。” “我渊哥能差那点破钱嘛,再说了,现在他的心全在那只小白兔身上,已经不管我的死活了,”说着,冯天洋用下巴指指伏案学习的盛酒梨,凑到丁衍耳边小声道,“有个事儿衍哥,昨天我跟李星宴约饭,路过一家咖啡馆的时候,我发现她在里边打工,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没错,她家很穷吗……” 话还没说完,冯天洋小腿肚就被踢了一下,回头,看见提着只白色纸袋的徐晋渊,袋子外边印着某奢侈品牌的logo,冯天洋立马改口:“哟渊哥,又买鞋了?” 徐晋渊走到课桌前,在一堆奢侈丰盛的早餐里,拎走盛酒梨准备的那份,递给冯天洋一个眼神。 “OKOK,明白!”冯天洋自觉地将剩下那堆薅到旁边去,坐下就兴奋地挑挑捡捡,好像是送给他的一样,“衍哥你吃了吗?要不要分你一份?” “不用了,我书包里有。”丁衍看徐晋渊一眼,也准备回位置上去。 却突然被徐晋渊叫住,“有酸奶没?” 丁衍诚实一笑,“带了两盒。” “给我,想喝。”徐晋渊淡淡道。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奇怪。 冯天洋也缓缓露出一脸迷惑又神奇的表情,他渊哥之前不喝酸奶的呀。 丁衍倒是没什么反应,瞥瞥奋笔疾书的盛酒梨,他看破不说破,当即打开书包,丢了一盒给徐晋渊,“行。” 周一的课间操内容只有升旗仪式。 结束后,盛酒梨回到教室,被罗瑶瑶和她的同桌生活委员堵在门口。 也不算堵,只是两人并排站在讲台上,看着盛酒梨欲言又止。 盛酒梨以为她们要说什么,便停下来等。 可谁都没立马说,生活委员抓着罗瑶瑶的衣袖,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太愿意跟盛酒梨搭话。 而因为私底下接触过两次,罗瑶瑶已经并不觉得盛酒梨是别人眼中那样的冰块,反而嫌生活委员墨迹,罗瑶瑶把人推出去。 “说句话能有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赶紧的,等会儿上课了。” 话音落地,罗瑶瑶甩着高马尾转身,往座位走去。 没有办法,生活委员只好独自一人面对盛酒梨,毕竟一开始的盛酒梨太冷嗖嗖了,别人主动示好也不接受,班里并没多少人愿意同她打交道。 尽管她…… “那个……”等了片刻,生活委员终于开口,看着盛酒梨洁净又富有骨骼感的脸,抿抿唇犹豫不定道,“就是今天轮到你和丁主席擦黑板,丁主席不在,你看着办吧!” 说完,生活委员塞给盛酒梨一块黑板擦,扭头就跑了。 身后三两作伴的少男少女嬉笑打闹着走进教室,音容辉映金黄璀璨的熹微晨光,青春正好。 盛酒梨捏着黑板擦走上讲台,从黑板右边开始擦,上节课的板书稀稀散散,有的字写得高,她有点够不着。 盛酒梨垫脚擦了几下,黑板顶部还有一些没能完全擦除,就在她正欲再垫高双脚的时候,突然有人夺走她手里的黑板擦,刷刷两三下,黑板便彻底干净了。 “丁衍干嘛去了,让你干这活儿。”头顶传来徐晋渊略低的嗓音。 盛酒梨抬头看向他,愣愣地没说话。 徐晋渊用指腹摁一下黑板擦的软面,往盛酒梨鼻尖抹了一道,混杂在一起的粉笔颜色衬得她此刻特滑稽。 徐晋渊得逞地笑了两声,弯腰凑下来瞧着她亮莹莹的眼睛,“桌上有礼物,回家再拆。” 盛酒梨应声转头看向自己的课桌那边,是一只精美的方形纸袋,她自道无功不受禄,“怎么忽然给我这个,是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你做什么,”徐晋渊将黑板擦丢去讲台桌上边,拍拍手心的粉笔灰,“你就站在这里,我什么都想给。” 第31章 、吊带裙 晚上李怀均要做旗袍, 吃过晚饭后,家务活便被盛酒梨包揽下来。 打扫客厅厨房和房间,洗晾衣物…… 忙活了好一阵, 盛酒梨才得空收拾自己一番回房间休息。 今早徐晋渊给的礼物还没来得及拆。 盛酒梨走到书桌前, 手里沾着些方才洗漱的水渍, 她往睡衣上擦了两下, 这才取出纸袋里的盒子,动作小心地解开蝴蝶结绑带,打开盒盖的那一刻, 她手顿了顿。 是一条白色的吊带裙。 布料是肉眼可见的好质感,上头绣的图案十分精美细腻。 盛酒梨感觉到心跳有些加速,她小心翼翼将裙子拿出来。 款式很独特,短的,裙摆微蓬, 大概能打齐她膝盖上面一点的地方。 从小到大, 盛酒梨从未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她也不穿。 并且不只是裙子,但凡是露腿的短裤, 她也通通不会穿, 因为她恶心张晓国, 所以她习惯了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盛酒梨出神地盯着裙子,手机突然震动的声音将她迅速拉回现实。 徐晋渊发来消息:拆了吗?喜欢么? 徐晋渊:不知道你穿什么码, 我就按最小码的买了。 徐晋渊:你先试一试。 徐晋渊:我现在在你家附近, 好无聊,你能不能出来陪陪我啊, 正好如果裙子不合身的话, 我现在带你去换。 …… 他需要她了。 盛酒梨看着这堆消息, 心里感觉软软的,她没有试裙子,回复“很合适”三个字过去,想让徐晋渊等一会儿她,房间门突然被扣了两道。 “梨梨,你收拾客厅的时候,看见妈放在储物柜里的那盒扣子了吗?”李怀均捏着针线和一条半成品旗袍有些着急地询问。 许是心底藏的那点少女心事太过敏感,盛酒梨反应过度,慌忙丢掉手机就跑去开门,“我以为你把扣子跟布料放在一起,就没太注意。” 李怀均眉心一拧,“我放储物柜的,昨晚还拿出来用,刚刚翻遍了柜子都没找到。” 即便小区老旧,但好歹也有不少机关干部的家属住在这里面,很少会出现被偷被盗这种情况,除非那小偷不怕蹲局子。 而白天她在学校,李怀均在上班,只有一种可能,白天张晓国回来过。 “那是林夫人给的,布料都那么贵,何况是扣子,丢了可怎么办呀?”李怀均心慌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要是被辞退索赔,这个家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盛酒梨没说话,回去翻衣柜找了套衣服穿上,过来安抚李怀均道:“我去保安那里看监控,你在家里等着,哪里也不要去,张晓国要是回来,你打电话给我。” 叮嘱完,盛酒梨拉上卫衣的帽子就朝家门口走。 “梨梨!”李怀均紧跟着追过来,“要不妈陪你去吧,你一个孩子……” “我一个人就行。”盛酒梨套上鞋,拉开门就往楼下快步跑去。 一路狂奔出小区,来到平时她下班路过的那条夜市小吃街,走到最里头,张晓国正搁一家麻将馆门口站着,眉飞色舞地跟进出的老女人们推销“产品”。 这麻将馆是附近唯一一家,每天都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来往人群鱼龙混杂。 张晓国手里的那盒“产品”正是扣子。 四周一片嘈杂,划拳声说笑声起哄声混杂在一起,甚至有在一边喝酒一边吵架的,酒瓶子七歪八扭地倒在地上。 有个男人刚起身离开,盛酒梨顺手抓走他的塑料椅,大步来到麻将馆门前,举起椅子就往张晓国身上狠狠砸下去。 “啊——!”围在张晓国面前的那几个老女人吓得大叫,条件反射般跳开。 而张晓国反应慢了半拍,像身经百战那样,他先是摸了摸后脑勺,确定没流血之后,他猛地将扣子往地上一砸,回头怒吼:“c.n.m.的!逼,痒的敢打老子!” 盛酒梨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奔上前去捡扣子,塑料盒摔烂了,镶着钻石的扣子亮晶晶的散落在地上,饱满的光泽闪耀非常。 不过在这种地方,谁会相信一个赌鬼手里竟有那么多真钻呢,大家更愿意觉得是批发市场淘来的,故而没人去捡。 张晓国一见是盛酒梨,顿时火冒三丈,肥腻的大手一把抓住盛酒梨的帽子,给她揪到面前来,“艹,贱.货,老子就知道是你!你妈叫你来的是不是?” 周围逐渐站满了看戏的观众。 盛酒梨异常地冷淡,毫无表情地看张晓国一眼,赶紧把扣子都塞进牛仔裤裤兜里。 “拿出来!快给老子拿出来!”张晓国另只手也伸上来,劲儿很大,像是要把盛酒梨的脖子握断一般,“你妈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会抢东西的杂.种?” 盛酒梨被迫对着张晓国那张恶心的嘴脸,有些吃力地提声道:“这是我妈的东西,你没资格卖它!” 张晓国往地上淬了一口黄沫,“他.妈的你们母女俩在外面干活,一分钱没带回家里来,老子拿点东西出来赚外块天经地义,你妈都要看我脸色苟活,你算什么吊东西也敢教训老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扭断你这贱脖子?” 盛酒梨瞬间感觉喉咙被挤扁了,几乎吸不进任何空气,她整张脸缓缓涨红,却硬是挤出来两个字,让张晓国颜面扫地。 “废.物。” “你说什么?”张晓国脸色骤变。 “一个只会打女人的废.物。”盛酒梨说。 人群中不知是谁笑嘲一声,“哎哟老张,这不是你女儿嘛,怎么还被女儿当众给骂成这样了,笑死个人咯!” 此时又有人附和:“平常跟我们搓麻将都没这么窝囊嘞!” 张晓国被彻底激怒,抡起胳膊重重地扇了盛酒梨一巴掌,“他.妈.的看老子今晚打不死你!” 还想接着扇第二次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张晓国身后,手腕被扣住命门,张晓国抬头看男人一眼,便疼得立马撤身到一旁去。 “咳……咳……”盛酒梨连忙按住胸腔慢慢恢复正常呼吸频率,转脸见来人竟是杨北鸣,她不禁一愣。 这片儿环境杂乱无章,杨北鸣西装革履立于人群之中,颇是格格不入,话音也冷静雅然,“有话好说,犯不上动手。” 张晓国鼓起那双吊着大黑眼袋的眼睛珠子,打量一番面前这个瘦高男人,“你又他.妈是哪个逼.痒.的敢教训老子?!” 杨北鸣皮笑肉不笑,“过路而已,有什么事找我说吧,别打孩子。” “老张呀,该不会是你女儿的亲生父亲找上门了吧?” “养了十多年的女儿都不跟自己姓,早点送回原位吧,省事!” 人群里传出来这么几句话,皆清楚地钻进杨北鸣的耳朵里,他低眸向盛酒梨看过来。 盛酒梨躲开这道视线,转身离去。 有杨北鸣夹在中间,张晓国显然宁愿暂时丢面儿也不敢多言,这场热闹点到为止。 杨北鸣捏在手里的手机亮起来,来电显示“晋渊”二字,响了好几声,杨北鸣挂掉,朝盛酒梨消失的方向快步追上去。 第32章 、喂鸡 盛酒梨往回家的方向走了一段, 脸实在是疼得厉害,已经有发肿的迹象。 她停下来,在路边一家私人便利店买了瓶冰冻的矿泉水, 走出来时, 杨北鸣单手撑在一辆黑轿车门旁, 站着看向她。 “上车。” 她好不容易脱离从前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 那样难堪的场面却被杨北鸣撞见…… 压紧的裂隙再次破开一道口子,遭受目光的审视炙烤。 但盛酒梨没从杨北鸣身上感觉到丝毫难以为情,犹豫片刻, 她捏捏硬邦邦的水瓶走过去。 路上,杨北鸣并没问盛酒梨什么,驱车来到城南生态公园这边。 这个时间点公园里没多少人,仅是偶尔路过三两夜跑的行人。 杨北鸣将车停进南入口的露天临时停车场,叫盛酒梨下车, “走吧。” 盛酒梨点头, 再用冰水贴贴脸侧,便随着杨北鸣从车里走出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四周不算很明朗, 风簌簌地拂打着树枝, 仿佛乐此不疲。 杨北鸣示意她看向右前方, “散心。” 在一片稀散的树林前,一个黑衣黑裤的少年咬着香烟正在摆弄地上的烟花, 全部排成一列后, 他一脚蹬在烟花上,弯腰下去, 将引线撕出来。 这道身影盛酒梨再熟悉不过, 是徐晋渊。 叫她出来, 是来这里看烟花么? “你们认识吗?”盛酒梨不禁猜测道。 “算弟弟吧,我爸是他父亲公司的董事,”杨北鸣关上车门,走过来盛酒梨身边,瞧一眼正专心捣鼓烟花的徐晋渊笑道,“过去吧,刚这孩子一直打电话催我再给他弄些烟花来。” 听见这些话,盛酒梨心头猛地一震,站着没动,她出神地看着徐晋渊一会儿,心情跌落到谷底,她压着声音突然开口问道:“鸣哥,你给女孩子送过白裙吗?” 杨北鸣点下头,“年轻的时候送过。” 盛酒梨没头没尾地接话,语气淡得像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有个姑娘从来不穿白裙子,忽然有一天,一个很好很好的男生送了她一条白裙子,可是她心里非常清楚像自己这样的人根本不能穿给男生看,会弄脏……” 杨北鸣浅浅一笑,“如果裙子是男生千挑万选的呢?这样的心意也要辜负吗?” 盛酒梨想点头,心里却有股劲儿让她摇头,心思就这么摇摆着,她看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花,“我不知道。” 平静的风声隐隐起了些许哭腔,似在挣扎着诉说这命运的不合时宜。 杨北鸣脱了外套盖在盛酒梨头上,拍拍她温声道:“听你心底的声音就行,像你们这般年纪的小孩儿啊,只需要勇敢热烈地去表达自己,其余的交给时间。” 这番话,落进了盛酒梨心脏的最深处。 可少年就是少年,是姿态昂扬的白杨树,是大雪皑皑的冬天,也是狂野性感的炎夏,会因为偶然绵延的一场细雨,为她这棵野草停留吗? 答案无从考究。 …… 湖光潋滟,烟花不止在高空绽放,水面的也跟着炸开,一朵朵地宛若铁树银花。 盛酒梨的脸被映得色彩纷呈,她仰头看着漫天盛开的烟花,第一次在徐晋渊面前露出那么开心的笑容来。 杨北鸣并未到湖边来,等盛酒梨收拾好情绪,人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只留了句话给盛酒梨:我不会告诉他的。 徐晋渊眼神斜斜地瞥着盛酒梨,笑着咬烟吸了一口,丢给她几支买烟花时老板送的仙女棒,张开双臂耍起了流氓,“今晚算是给你补过上个月的生日,这不得为了感谢我抱一个?” 盛酒梨没有收敛笑容,她温柔地瞧着幼稚的徐晋渊,笑了笑,递上两支仙女棒问道:“你不玩吗?” “这仙女才玩,我又不是仙女。”徐晋渊又咬住烟,顺势抓住盛酒梨的手腕,他弯腰低头凑下去,用燃着的烟给盛酒梨点亮仙女棒。 漆黑的夜里,白色火花腾地一下向周围绽开,迷人眼得紧。 盛酒梨一直戴着衣帽,她悄无声息地将下巴缩进帽子里一些,挥舞两下仙女棒就冲徐晋渊傻傻地笑起来,“好漂亮啊徐晋渊。” “没有人说过你也很漂亮吗?”徐晋渊顺嘴一问。 这话听得盛酒梨一怔,视线下意识微微有些躲闪,她抿抿唇没出声。 徐晋渊直起身站着,抓抓她的脑袋道:“以后记住了,青川市的徐家大少爷从来只跟长得好看的人玩儿。” 顶空的烟花仍在持续不断地放肆盛放,一声一声的炸响响彻云霄天际。 徐晋渊蒙住她的眼睛,“梨梨,你接收到我的爱意了吗?” 盛酒梨一瞬耳聋,却又十分清晰地听见了这句话。 今晚是转进青川一中以来,最令她感到无比轻松的一夜。 也无比庆幸,徐晋渊没能发现她余肿未消的脸,包括在后来那段冗长的时光里。 …… 这一周过得飞快,好像没听几节课没做多少张试卷,眨眼间就到了国庆长假。 盛酒梨白天在灌木里工作,晚上回家填补落下的作业,闲暇时帮李怀均裁裁布料,扣子就说是保安无意捡到的。 想来也奇怪,张晓国并没有因为那天晚上来找她们母女俩的麻烦,也没有再打扣子的主意,张晓国一如既往泡在麻将馆里,偶尔半夜会回来睡觉,第二天醒了继续去打麻将。 这个假期异常地安宁,似乎一切都在往一个美好的方向发展着。 结束又一天的工作,天色还未黑尽,盛酒梨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是夏芷蓉,邀请她去家里做客以表谢意。 盛酒梨本欲婉拒,可耐不住老人家的热情,她刚想开口,夏芷蓉丢下一句“我和外孙等你一起吃晚饭哦”,然后把电话挂了。 盛酒梨只得走出车站,往反方向的地铁站口去。 再次来到这栋大宅子,枝繁叶茂的前院换了模样,草地上多出来几只小鸡在“叽叽”地叫着,旁边新开辟了一块翻新的土地,种上了当季的蔬菜瓜果。 “知道了知道了,您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盛酒梨循声抬头。 徐晋渊单手抄兜,神色极其不耐烦又没办法不听吩咐,捏着碗鸡食从房子里走出来。 他明显干喂鸡这事儿有经验,半步都不愿多走,只随手一甩,鸡食就洋洋洒洒落在门口左边的草地上,那些小鸡立马扇动着翅膀飞奔过来抢食。 大功告成后,四目这才无意相对。 盛酒梨看着他刚刚的所作所为讶然无声。 徐晋渊:“……” 第33章 、亲近 “是本少爷的盛酒梨啊。” 徐晋渊高挺地站在门前喃喃一句, 看盛酒梨的神情带着故作诧异的笑意。 好像早就知道他们要见面。 而家里头,应该是猜到徐晋渊会怎么喂鸡,夏芷蓉抓着把汤勺出来就往徐晋渊身上砸了两道, “让你倒在它们的碗里, 你这臭小子……” 徐晋渊没躲, 反而吊儿郎当地勾唇一笑, 打断夏芷蓉的话提醒道:“外婆,你的客人到了。” 夏芷蓉一听,视线扫向院子中间。 盛酒梨瞬间明了两人的关系, 没表现得过于惊讶,而是礼貌解释道:“我见门没关,就直接进来了。” “没事,那门就是给你开的,”夏芷蓉瞬间喜笑颜开, “快到家里来, 晚饭刚烧好,渊渊,快招呼你同学进来!” 徐晋渊挑眉, 侧身让路, 眼神绅士地邀请她。 盛酒梨点了下头, 飞快扫一眼徐晋渊,她暗暗深呼一口气往前走。 家里做事的吴妈在摆盘端菜, 满满一桌子全是青川的特色美食。 夏芷蓉笑眯眯地拉盛酒梨去餐厅, “姑娘你随便坐啊,我还有个汤在煮,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小吴你快去冰箱挑些今早送来的进口水果, 榨两杯鲜果汁来给这俩孩子。” “好的老夫人!”吴妈热情地冲盛酒梨一笑,摆好碗筷便又回厨房去。 所有人好像都特别欢迎她,没有谁摆架子摆臭脸,也没有因为她的窘迫而瞧不上什么。 这个家的氛围很温馨很和气,是她从来不敢奢求的。 盛酒梨看着眼前的一切略微失神,头发就被徐晋渊抓了两下,拉开软椅摁她坐下去道:“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嗯。”盛酒梨轻轻点头。 过了会儿,夏芷蓉端着热腾腾的鸡汤从厨房那边过来,见吴妈已经把果汁跟碗筷都准备好了,夏芷蓉放下鸡汤后,先给盛酒梨盛了一碗,“喝的时候小心烫嘴,我熬一下午了,多喝点,肉随便吃,营养要多补补,你太瘦了,看得我心疼。” 盛酒梨看着热腾腾的鸡汤和满桌佳肴,冲夏芷蓉笑了下,道:“谢谢。” 一旁的徐晋渊醋起来,“外婆,没有我的吗?” “想喝自己盛,都半拉小伙了,还要我这把老骨头伺候你,”夏芷蓉也落座,慈祥地望向盛酒梨,“咱们家的家训向来是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你说有没有道理姑娘?” 盛酒梨仍然稍有些拘谨地瞧瞧坐身边的徐晋渊,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呢。 话茬就被徐晋渊抢了去,一脸怨艾道:“合着现在这个家里就我一个外人了。” “那可不,”夏芷蓉的注意力都在盛酒梨身上,“姑娘,想吃什么就夹,不要客气,我跟渊渊平常都很随意的,没那么多规矩。” 能够感觉得到。 盛酒梨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 这顿饭吃得非常轻松愉悦。 盛酒梨在客厅陪夏芷蓉聊了会儿天,徐晋渊便以东道主的身份为由,带盛酒梨去三楼的一个小会客厅玩。 这个小会客厅是小时候给徐晋渊用来玩闹的地方,以前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价值昂贵的玩具,现在则成了一个私人领地,那些玩具被他收拢在一个个透明盒子里,整齐地摆在置物架上。 除了玩具,另一面墙全是这些年里徐晋渊在各大比赛中拿到的奖牌和证书。 盛酒梨看得痴迷。 地毯是细腻柔软的羊毛触感,在连接阳台的玻璃门前侧放着一架白色卧式钢琴,外边风有些急,门帘被吹进厅里来,琴架上的乐谱也跟着一块儿翻页。 徐晋渊走过去将玻璃门关上一半,风立马小了许多,他叫盛酒梨过来,“坐这儿。” 盛酒梨收回欣赏的目光,看着徐晋渊转身落坐在钢琴前的椅子上。 见人没动,徐晋渊拍拍软垫再次示意她快点,“弹首歌给你听听。” “哦。”盛酒梨迟钝地应着,走过去,把控好距离,小心翼翼地在徐晋渊身边坐下。 “有点累。”徐晋渊突然靠过来,头倒在她肩膀上。 把她骗来了。 盛酒梨一愣,背条件反射般挺得笔直,还以为徐晋渊会开始弹琴,她两手略显拘谨地抓了抓膝盖,可许久,徐晋渊都没出声,她犹疑,轻声唤道:“徐晋渊?” 人没有动静。 “徐晋渊,你很累吗?”盛酒梨又叫他。 “徐晋渊……” 喊了好几声,徐晋渊动也没动一下。 静谧的会客厅里,稍微有点响动就会无形放大。 门帘撞在玻璃门上的声音原本可忽略不计,但在此时此刻的盛酒梨听来,却充满了忐忑感。 这里是徐晋渊的地盘,平常只有吴妈会上来打扫卫生,夏芷蓉破例进城来照顾徐晋渊这段时间都没有上来过,更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边。 这种脱离外界的独处是致命的。 甚至盛酒梨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加上心底那片无限生长的情愫,迫使她鬼使神差般慢慢转头看过去。 徐晋渊应该是睡着了,呼吸声浅浅的,如此近距离地从上看下去,他眼睫浓密,鼻梁高挺,形状好看的薄唇轻抿着睡觉,乖顺得像只尚在襁褓中的小野兽。 越看眼神越舍不得离开。 盛酒梨着了魔一样,一点一点地朝徐晋渊靠近,追寻他唇间的呼吸频率。 她入迷地愈挨愈近,却异常理智地在关键时刻打住,迅速把头扭正。 心跳得越发飞快,似要蹦出来那样。 可甭管再怎么喜欢徐晋渊,她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多往前半厘,她就有多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压在心底的那份心思。 这时,徐晋渊缓缓抬起眼皮,根本没睡着,他盯着面前的黑白琴键,突然开口:“你怎么能比我还理智,这样对我可不太公平。” 盛酒梨怔住。 徐晋渊直起背脊,右手顺势撑在她身后的软垫上,不再克制,倾身前去亲吻她的嘴角。 盛酒梨脑子蓦地一空,四肢百骸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像有道电流从头到脚窜过去一样。 徐晋渊瞧着她呆呆傻傻的模样,另只手扶住钢琴前顶盖,低头深吻下去。 脸太烫了,而且只要一看见徐晋渊近在咫尺的眉眼,她浑身就止不住地颤着。 盛酒梨感觉到唇瓣被轻轻咬了下,接着咬第二次的时候,她顿时羞耻得不行,眼睛下意识闭上,双手连忙撑在膝盖两侧的软椅边,浅浅皱着眉心接受这场温柔而盛大的亲近。 …… 最后,是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 徐晋渊起身去接电话,留盛酒梨一个人坐在钢琴前。 宽敞的会客厅因为刚才毫无安全距离的接触变得燥热不堪。 接了半分钟的电话,徐晋渊转过来看着盛酒梨道:“丁衍那边出了点事儿,我得过去一趟,待会儿我让于叔送你回家。” 盛酒梨红彤彤的脸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神色却和往日一样平淡,没什么起伏,说话声倒是显而易见小了许多,“我想和你一起去,可以么?” “那边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你确定吗?”徐晋渊说。 “嗯,”盛酒梨坚定地望着他,“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 这倒也是。 徐晋渊勾唇一笑,弯腰抓起她的手,“走吧。” 作者有话说: 徐晋渊是渣男:D 第34章 、干架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星宴叫丁衍和冯天洋去唱k, 一帮人原本玩得好好的,李星宴去趟卫生间的功夫,回来就跟其他包厢的人起了冲突。 现在两拨人被KTV老板安置在后门停车场那儿进行调解, 半个场的保安都来了, 就怕这帮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又闹起来。 谁知道李星宴不知靠的哪门子山, 喝了点酒拽上天了, 一直不同意和解,嘴还没个把门儿,句句含妈量极高, 把对方气得够呛。 那帮人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个个头发色彩缤纷,古惑仔式的打扮,出来玩哪受得了这气儿,非要李星宴跪下道歉才肯罢休。 等盛酒梨跟徐晋渊到地方的时候, KTV老板早已镇不住场子, 两拨人在停车场干了起来。 一边是年少轻狂的体育生,另一边自恃是这片儿的地头蛇,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保安加入劝一次架, 也连带着给揍一顿。 场面甚是热闹。 这种地方时常有人寻衅滋事。 徐晋渊扫一眼屁股挨了两脚的李星宴, 模样狼狈得很,他笑了笑, 打算看会儿戏, 慢悠悠在衣兜里摸了只烟别在嘴边,低头去跟盛酒梨要打火机。 盛酒梨马上从衣领里掏出魔方来给他, 小声询问道:“不用去劝架吗?” “该他受的, ”徐晋渊不咸不淡地点上烟吸了口, “猜都不用猜我就知道是李星宴先找的茬儿,他那人高调得要命,被揍几次全当教训,死不了,我们等会儿再过去。” “可是丁衍和冯天洋也在……”盛酒梨声如蚊呐。 “你担心丁衍?”徐晋渊倒是反问一句。 盛酒梨连忙诚实地点点头。 徐晋渊冷冰冰地掸掉烟灰,“如果我过去被打死了呢?我和丁衍你选谁来救?” 盛酒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半晌回答不出来,只好嗔怪地叫他名字:“徐晋渊……” 徐晋渊一笑,摸摸盛酒梨的脑袋瓜子,“行了行了我不瞎吃醋,你在这儿呆着,我过去看看。” “嗯。”盛酒梨乖巧应声。 打蛇打七寸。 徐晋渊找到地头蛇老大的位置,径自走过去。 这样的场面虽是第一次见,但盛酒梨一点儿都不震惊,也不是很担心徐晋渊,他的战斗力恐怕比任何人还要强。 毕竟他的生活原本就掺杂着暴力,只有在她面前才稍微像个良民。 光是刚进入干架的场地,就有人注意到来势汹汹的徐晋渊,甭管是来干嘛的,几个人冲上去连他一块儿打。 徐晋渊的目标只有他们的头儿,他咬着烟,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几个撂倒在地,拍拍外套上的灰,继续去李星宴那边。 丁衍见徐晋渊来了,便扔掉刚从对方手里抢过来的木棍,歪头想告诉旁边一打二的冯天洋一声时,身后却突然冲上来一个鼻青脸肿的绿毛,重重一脚将他踹去路边的花坛上。 “我艹你妈的!竟然敢打我们丁主席?!” 冯天洋见状,一巴掌扇开面前的小瘪三,火冒地要去找那绿毛算账,却不料又被三四个人就地牵制住,任凭他人高马大,一时间也挣不脱。 绿毛高高抬起脚,对准丁衍腰侧又是一脚下去,充满了报复意味。 没反应过来的丁衍被踢下花坛,瘫倒在地。 “丁主席!” “丁衍!” 盛酒梨离得不远,赶忙冲进人堆里去扶丁衍。 “艹!你们这群没娘生没爹养的傻,逼,有本事的都来跟老子打啊!搞nm背后偷袭那一套算什么英雄……” 话音未落,冯天洋脸上就实实挨了一拳头。 “卧槽!你们居然打老子这张帅脸?我艹,你祖宗十八代!” 怒骂两句,冯天洋反手就是几拳往那人的眼睛鼻子砸下去,此时此刻他没心思好奇盛酒梨为什么在这里,先叮嘱盛酒梨道:“小白兔,照顾好丁主席!你洋哥马上来救你们……” “能站起来吗?”盛酒梨搀住丁衍的胳膊想扶他起来,突觉后脖颈被用力抓住,她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 是那个绿毛,使劲瞪大一双红肿的眼睛盯了盛酒梨半眼,来帮忙的肯定都是一伙的,绿毛便扬手连她一块儿打。 就在这时,一道不算冷静的吼声飞了过来,“敢动她一下试试!” 全场的打闹声嘎然而止。 盛酒梨循声望去。 在一帮人中间,徐晋渊单手扣住他们老大的胳膊拐到后背上,恶劣地将人踩在脚下。 旁边躺着醉醺醺的李星宴,被打成狗了还冲徐晋渊傻笑。 躲在角落的ktv老板一早就认出徐晋渊是之前经常跟李星宴来玩的客人,这位爷一看就不好惹,此时听他突然一吼,大家都愣了。 绿毛后知后觉地也看向这边。 徐晋渊踢开地头蛇老大,烟头砸在地上就走了过来,浑身带着股狠劲儿,语气里全是威胁与警告,“还不放开你那双脏手吗?如果她喊半声疼,我弄死你!” 绿毛瞅瞅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大,手一抖,松了。 盛酒梨后退两步,眼看着徐晋渊疾步而来,抬起长腿将绿毛踹出她的视野之外。 “没事吧?”徐晋渊担心地问她。 盛酒梨摇摇头。 “渊哥你终于来了!”冯天洋恶狠狠刮了旁边几个小瘪三一眼,就攘开他们跑过来,“你人要是再不出现,我跟丁主席今晚怕是难逃此劫,任凭我再怎么能打,双拳也难敌四手……” 徐晋渊懒得听他鬼扯,摸摸盛酒梨的头发,“先送他们去医院,剩下的事……” “我来处理,我来处理!”KTV老板及时站出来,吩咐保安赶紧管控住这帮人,别再多生事端。 徐晋渊把丁衍从地上拉起来,对盛酒梨道:“人我扶,你去打车。” “好!”盛酒梨应了声,快步跑向马路牙子那边。 …… 李星宴还有平常玩得好的几个体育生因为饮酒过量,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第一轮检查完毕,这会儿正在观察室进行简单的治疗。 冯天洋抗揍,身体倒没什么事儿,反而是丁衍要稍微严重一些,得去拍片看看骨头有没有问题。 盛酒梨跟着徐晋渊在一楼大厅排队交完费,回来观察室,到门口就听见里边有骂声。 紧接着是彭书荷亲和的声音,“好了好了胡老师,训几句就行了,孩子们还伤着,等好了再教育也不迟。” 这位胡老师是李星宴的班主任,曾是国家二级男运动员,在国内外大赛上拿过不少体育奖项,因此对李星宴甚为看重。 突然出现在医院,想必有人告知,彭书荷也随同,应该是碰巧跟胡老师在一块,听到打架便一起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李星宴酒还没醒,嬉皮笑脸地完全没认识到错误,嘴里还喊着:“老胡,老胡你怎么也被打进医院了哈哈哈哈……” 胡老师越看气越不打一处来,对彭书荷道:“彭老师,不是我严厉,这小子已经保送景桓体育大学,那可是唯一有资格进国家队的学校,今晚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明年他就去街上捡垃圾吧,还上屁大学!还有你们,马上就要体育统考了,成天跟着李星宴胡闹,还考不考大学了?!” 一干人等被训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消消气胡老师,这不幸好孩子们都没事嘛,”彭书荷在旁边打圆场,拉胡老师往门口走,“咱别打扰护士工作,让孩子们先好好接受治疗,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聊……” 谁想两人一转身就看见站在门外的盛酒梨和徐晋渊。 四目相对。 胡老师愤怒的脸上瞬间多少有了点安慰,“看来今晚不光我一个睡不着了。” 彭书荷:“……” 第35章 、困境 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彭书荷并未苛责什么,只说等丁衍的检查结果出来,让徐晋渊告诉她一声。 徐晋渊答应, “我送您下楼。” 彭书荷看一眼旁边的盛酒梨, 对徐晋渊笑道:“你留在这里看着李星宴别让他乱来, 盛酒梨送我就行了。” 徐晋渊神情微顿了下, 点头:“也成。” “走吧。”彭书荷将手提包挽在臂间,朝电梯那边去。 盛酒梨赶紧跟上。 被夜色笼罩的医院灯火通明恍如白昼,这会儿的停车场那边依然人来人往。 彭书荷站在车前片刻, 转身看向盛酒梨,笑容温和道:“徐晋渊他们几个平时没少调皮捣蛋,我去医院警局这些地方提人是常事,说实话,刚才看见你也在, 我属实有点惊讶, 老师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跟他们玩在一起呀?” 盛酒梨这才明白方才在楼上时,彭书荷是特意支开的徐晋渊,故此好跟她谈话。 她有异心, 肯定是不敢看着彭书荷的眼睛说话的, 更不知道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于是她索性不太自在地避开彭书荷的审视,低声回答道:“在路上……偶然碰到的, 就跟着过来了。” 心虚的人撒谎看起来和平常都不太一样。 尤其是盛酒梨这种过于明显的表现。 彭书荷是过来人, 清楚这个年纪的学生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而且不止是盛酒梨不对劲。 彭书荷自觉挺了解手底下学生的脾性, 一旦生出异样, 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 但彭书荷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笑一笑表示相信盛酒梨的说辞,“我就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起初我还担心你中途转学会跟班上的同学合不来,现在你能和徐晋渊他们打成一片,老师心里很高兴,好了,外面风大,你快回去吧,等胡老师过来我也走了。” 盛酒梨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冲彭书荷礼貌点一下头后转身离开。 这时,胡老师突然从旁边一辆吉普车的后面冒出来,气自己管不好本班学生就添油加醋道:“不管管?这个年纪早恋可不是什么好事。” 彭书荷歪头胸有成竹地一笑,“两个都是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管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我也很想知道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胡老师皱眉不予苟同,“学生就该以学业为主,你放任不管,学习成绩下滑怎么办?还搞这些有的没的,不耽误事儿嘛,再者下个月的数学竞赛顺利的话,徐晋渊明年就能离开学校,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要不要赌一赌?”彭书荷不以为然。 “赌什么?” 彭书荷把车钥匙丢给胡老师,“就赌假期结束的月考,他们俩能不能名列前茅。” …… 回到门诊大楼这边,盛酒梨正要往门口走,撞见一帮打扮时尚独特的女生从里面走出来。 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女生是梁絮,走在旁边穿高跟鞋的那个是之前她在三中读书时,经常来找她麻烦的职高女,后面那俩麻花辫小妹则是职高女的跟班们。 盛酒梨蓦地像看见了恶鬼一样,连忙躲进一棵树后面。 一道道晴天霹雳如芒似箭那般刺进她的脑子里。 梁絮怎么会认识这帮人? 而且她们看上去好像很熟的样子。 职高女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梁絮会不会已经知道她之前的种种了? 她好不容易感觉自己能够开始新生活了,而现在如果那些事情被一中的人知道,她该如何自处? …… 盛酒梨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几人作派高调,不顾及其它,嘻嘻哈哈地闹着去往医院大门口的方向。 等看不见人影了,盛酒梨才失魂落魄地从树干后边出来。 在外面待了许久,盛酒梨才上楼。 观察室门口。 徐晋渊靠着白墙时不时看眼手机,看见盛酒梨这个点才回来,他忍不住把人拉到消防通道里去。 “彭老师跟你聊什么了聊那么久?”徐晋渊握住盛酒梨的胳膊,一副极其着急的模样。 从没见过他这种神色。 盛酒梨仰脖望着徐晋渊,轻轻地扯开嘴角笑起来,“没说什么。” 徐晋渊不信,“真的?” 盛酒梨笃定地点一下头,“嗯。” 徐晋渊忽然将她揽进怀里,摸摸她的后脑勺道:“那就好,以后甭管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能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好。”盛酒梨埋脸贴住徐晋渊的胸口,过一会儿就感觉脸颊热了起来,眼眶更热,热得她鼻子极酸。 此时此刻,她似乎终于拥有了能够触碰徐晋渊的勇气,缓缓抬起双手,一点一点地朝徐晋渊的腰际靠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抱住。 狭窄静谧的通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彷佛隔离了外界,在这秘密的天地之间,她虔诚又隆重地,深怕亵渎了她面前的神祇。 要是能一直这样被他需要就好了。 可一旦徐晋渊知道了她那些不堪的过往,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待她么? 会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视她如怪物? 幸好徐晋渊看不见她此刻焦虑又无措的状态。 盛酒梨只敢停留一会儿,便轻轻放下了双手。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这份慌乱而煎熬的心情徐晋渊永远不要明白。 丁衍的检查结果不算坏,右臂轻度骨折,腰椎扭伤,需要住院治疗一周。 等丁衍的父母赶到医院,徐晋渊便带盛酒梨离开。 回家的一路上,盛酒梨没怎么出声。 徐晋渊知道她平常话就少,就也没找她聊天,时不时手痒了就揉揉她脑袋,另只手在玩手机游戏,送她到鲤鱼巷小区门口,徐晋渊没像前次那样非要进去看看,目送她安全进入小区,便叫于驰驱车往ktv的方向驶去。 推开吱呀呀叫响的家门,迎面扑来一阵刺鼻的烟酒气,难闻得要命。 今晚李怀均加班,留在林家没回来。 盛酒梨看看鞋柜前破旧还沾有辣椒皮的两双皮鞋,歪七八扭地躺在地板上,鞋柜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她抬起头,客厅那边有一双浑浊的眼睛正盯着她。 是个长头发的男人,凹陷的面部,瘦骨嶙峋的身体,露出来的手背跟皮包骨似的,血管突兀。 张晓国提了件外套从主卧走出来,脸上有伤,虽然已经结痂,看起来依然可怕,瞧见盛酒梨刚回家,他出乎意料地开口道:“刚回来呀,你妈不在家,没有晚饭,要不要和我还有这位叔叔一起吃宵夜去?” “你女儿?”那男人出声沙哑地问。 “对,跟她妈长得很像吧,”张晓国说,“过来跟叔叔打声招呼呀,陪叔叔聊几句解解闷。” 男人捡起桌上的酒瓶灌了口,又盯住盛酒梨的脸打量。 盛酒梨错开这道恶心的视线,关上门鞋都没换就一路快步走进自己房间里,迅速反锁住。 所幸反锁了,张晓国过来拧门把手的时候,她心跳得厉害。 “这臭脾气,和你妈一样倔。”张晓国用力拍了两下门,便回客厅招待他所谓的醉鬼朋友。 今夜注定是煎熬的。 为什么要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能稍微喘口气的时候,坏事却接踵而至呢。 盛酒梨抱着徐晋渊送的那副油画,战战兢兢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可以让她没那么害怕,没那么不安。 外面时不时传来酒瓶碰撞的声音,各种不堪入耳的词汇随着烟味从门缝里钻进来,难听又恶心。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盛酒梨醒醒睡睡,睡睡醒醒。 终于,天亮了。 ……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快了快了:) 第36章 、来客 张晓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客厅一片狼藉,充满了刺鼻的臭味,淡黄色的液体这里一滩那里一片, 有的都干了。 盛酒梨打扫的时候, 发现卫生间的地上有一件全是呕吐物的Polo衫, 想都不用想, 肯定是张晓国随手丢的。 她忍着臭味用扫把将Polo衫铲进垃圾桶,把客厅清扫干净后才简单收拾下自己,出发去灌木里。 由于昨晚没睡好, 一有休息时间,盛酒梨就在更衣室里靠墙小憩,带过来复习准备月考的书也没精神看,一整天的状态蔫儿了吧唧。 罗瑶瑶出现在灌木里的时候,盛酒梨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这两天罗瑶瑶都在鲤鱼巷小区陪奶奶, 今早和奶奶出来晨练时, 她看见盛酒梨着急忙慌地跑出小区,心有疑色,便一路跟到了灌木里, 但她没进来, 在外边晃悠了许久, 这才犹犹豫豫地进门。 盛酒梨定睛看着罗瑶瑶几秒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在小区里就被罗瑶瑶撞见过一次, 这次盛酒梨并没那么惊讶和慌张, 她淡然地抱着ipad伸手指向窗边的一个空位,“里面坐吧。” 平时强势高傲的罗瑶瑶这会儿意外地没什么气场, 也许是觉得撞破别人的秘密不太礼貌, 罗瑶瑶没说话, 但是等盛酒梨转身去带路,罗瑶瑶还是没忍住开口直接地问道:“那次你回家那么晚,是因为要来这边打零工吗?” 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 盛酒梨脚步一顿,扭头看向罗瑶瑶,淡定地应道:“是,怎么了?” 罗瑶瑶愣了愣,没想到盛酒梨会这么坦诚,一时间感觉气氛尴尬起来,赶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会把你在这里打工的事告诉别人的!” 声音大,周边坐着聊天的客人抬头看过来。 盛酒梨不在乎这些目光,一脸平静。 反而是罗瑶瑶脸皮薄,咬咬唇埋头跑上前来抓住盛酒梨的胳膊去角落里站,压低音量说道:“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说出去,跟你来这里是因为……因为……” 见罗瑶瑶扭扭捏捏有点难以为情,很不像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样子,盛酒梨微微皱起眉心,“因为什么?” “就是……”罗瑶瑶垂头去盯脚尖,语气里掺着些请求的意思,“我听冯天洋说昨晚他们在ktv跟人打架,丁衍受伤住院了,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 盛酒梨瞧着罗瑶瑶,“丁衍在市一医,病房号707,你可以直接过去,我还有工作,你不点单的话我先去忙了。” “等等盛酒梨!”罗瑶瑶用力抓住盛酒梨的衣袖,支支吾吾了半天道,“我……我不能一个人去,别人会误会,你是他同桌,带我去才比较正常……” 盛酒梨瞥瞥衣袖上的那只手,“明天我要上班,只能等到月考结束。” “好!”罗瑶瑶高兴地答应道,“谢谢你盛酒梨,那考完试我就来找你!” 盛酒梨嗯了声,“你还要喝咖啡吗?” “不喝了,还得回去陪奶奶,你忙吧,我不耽搁你工作先走了!” 说完,罗瑶瑶冲她一笑,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了灌木里。 …… 假期结束回学校的第一天就是月考,因为是转校生,盛酒梨被安排在末尾的教室进行考试。 排在这种地方的学生基本对学习没什么兴趣,或者家里有矿,不需要在乎这区区几个分数,每回开考不到半小时,大家就陆陆续续提前交卷跑出去玩了。 盛酒梨丝毫不受影响,认真地把卷子做完后才走。 这几天里极少能见到徐晋渊,一直到最后一场理科综合考试,盛酒梨交卷出来,看见他靠在教室窗台边上,书包挂在右肩,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一脸的百无聊赖。 是特地来等她的吧? 盛酒梨拉拉书包肩带,正欲朝徐晋渊走过去,身后,罗瑶瑶提着一只水果篮跑上来叫她。 “盛酒梨!” 盛酒梨打住脚步的同时,徐晋渊察觉动静,侧头抬眸看过去。 “东西我都买好了,我们快出发吧。”罗瑶瑶大概是从楼上跑下来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催促道。 “你俩要去哪儿?”徐晋渊摘掉耳机揣进黑皮外套的兜里走到盛酒梨身侧,习惯性抬手抓一把她的头发。 罗瑶瑶怕被徐晋渊看出端倪,连忙躲开徐晋渊的眼神没接话。 盛酒梨歪头如实道:“去医院看丁衍。” 徐晋渊淡淡睨罗瑶瑶一眼,“你要去还是她要去?” “她——” “是盛酒梨——” 两人同时开口。 “不是。”盛酒梨忙扯扯徐晋渊的衣袖口小声解释。 徐晋渊拍她脑门一下,心里有了点数,扬眉一笑,问罗瑶瑶:“你确定要去?” 反正都被猜出来了,罗瑶瑶脸一热,原地摆烂道:“确定,大家都在一个班里,丁衍住院了,我作为班长理应代表……” 徐晋渊打断,“我可以顺道捎你一程,去了可别后悔。” 罗瑶瑶欣喜,下巴一抬道:“就去探个视,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随你。”徐晋渊勾住盛酒梨的脖子往楼梯口那边走去。 半小时的车程,三人很快到达医院。 出电梯去病房的路上,徐晋渊突然拍拍盛酒梨的肩膀,说去接个电话,人转身就进了消防通道。 盛酒梨陪着罗瑶瑶来到病房门口,门是半掩的,发现罗瑶瑶突然紧张得不敢敲门,盛酒梨便走快半步,抬手要扣在门板上的时候,里边传来一道好听的女人声。 “我一办完事儿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飞过来看你,你就让我给你削苹果,徐晋渊那臭小子都没那么大面子。” 透过门缝,能很清楚地看见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坐在病床前,侧脸冷艳,她手里握着刀和苹果,一下一下地削掉果皮,动作不算温柔。 丁衍看她的神色却和煦如水,充满了宠溺的气息,“不想削就给我吧,你洗的有皮也能吃。” 女人躲开丁衍的手,“那倒没有这个意思,我更愿意你多吃点儿,恢复得快点儿,下次别再跟人打架了。” “不打了,你的话我都听,但是我想今天你来先顺着我,就顺一次。”说着,丁衍一把扣住女人纤细的手腕给她拉到面前来,俯身吻了下去。 盛酒梨回头时,罗瑶瑶双眼通红地看着这一幕,随后哭着跑了。 “我早就说过她会后悔,偏不信,非得来。” 不知何时,徐晋渊站在的盛酒梨身后,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盛酒梨转过身望向他,“里面那个女人是谁?” “方月音,我表姐,”徐晋渊说,“丁衍的初恋。” 作者有话说: 完结…哈亚古……完结……^ - ^ 第37章 、朋友 关于方月音的, 徐晋渊没细说。 晚一些的时候,盛酒梨回到鲤鱼巷小区,碰见正往外走的罗瑶瑶, 眼睛是肿的, 看上去状态很差。 罗瑶瑶也看见了盛酒梨, 但一句话没说, 埋头就跑了。 那样难堪的场面被她收进眼底,心事也一目了然,换作谁都会没办法面对的吧。 盛酒梨很明白这种感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便当作无事发生,她跟以前一样,在班里依旧不爱说话,独来独往。 即使和罗瑶瑶在学校里面对面相遇,两人也异乎默契地让路, 对那天的事只字不提。 新的一周悄然开始。 彭书荷一大早就拿着月考成绩单来教室开班会, 重点表扬了盛酒梨,“这次月考大家都考得不错,尤其是盛酒梨同学, 刚转过来就能拿到年级前五的好成绩, 语文和英语的单科分数还是全年级第一, 几近满分,出乎了很多老师的意料, 大家恭喜下盛酒梨同学吧!” 一班本来就藏龙卧虎, 现在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盛酒梨,大家对此次考试结果似乎都不怎么服气, 就好像自个儿的地盘遭到外来物种的入侵, 夺走了一些人原有的东西, 而且她平常也不跟同学们亲近,所以没有一个人鼓掌祝贺,连做表面功夫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这种静悄悄的气氛只持续不到半分钟,教室一侧就响起了掌声。 是罗瑶瑶。 盛酒梨惊讶地看过去。 紧接着是冯天洋,抬脚前后踢踢旁桌的男同学道:“愣着干什么,鼓掌啊,考得这么好,为咱班争光!” 几名男同学面面相觑,被迫相继鼓起掌。 平时和罗瑶瑶玩得好的那些女生们见状,也跟着罗瑶瑶一起拍手贺喜。 动静越来越大。 听着教室里此起彼伏的掌声,盛酒梨莫名有些紧张起来,扭头瞥向冯天洋。 冯天洋冲她非常帅气地wink了一下,“感动吧小白兔,老子这么有情有义,以后咱就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 盛酒梨:“……” 所幸彭书荷没有喊她站起来说话,而是转移话题叫罗瑶瑶去办公室抱答题卡,叮嘱大家自觉早读后,彭书荷就笑着离开了。 早课铃还得一会儿才打响,一帮人争相跑去讲台上查看自己的成绩,讨论声高涨,其间不乏关于盛酒梨的,越说大家对她以前的事越好奇。 盛酒梨翻开课本正打算预习新章节,就发现罗瑶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课桌的前面,她抬头。 罗瑶瑶马尾扎得高,笔直地垂在后背,恢复了往日的强势和高傲,但说话的语调很轻柔,像在哄着盛酒梨似的,“我一个人抱不完答题卡,你陪我去吧。” “好。”盛酒梨放下笔站起来。 两人走到教室后门口,徐晋渊突然出现,腿抬高踩在门棱上,挡住两人的去路。 盛酒梨没反应过来,一脑门撞在他胸口那里,盛酒梨赶紧退后拉开距离,他伸手过来揉揉盛酒梨的脑门,质问罗瑶瑶道:“你又要带她干嘛去?” “去彭老师办公室抱答题卡,”罗瑶瑶抬起下巴不满地盯着徐晋渊,“那天你故意要看我笑话,我现在借盛酒梨几分钟,你不会连这都不同意吧?” 借? 原来都知道盛酒梨是他的啊。 徐晋渊看起来心情很不错,顺手捏了下盛酒梨略显肉感的脸颊,“只能借十分钟。” “半小时。”罗瑶瑶讨价还价。 “再说不借了。”徐晋渊冷冰冰道。 “你怎么这么霸道无理……”罗瑶瑶恨得牙痒痒。 “徐晋渊,”盛酒梨低低喊他一声,“我就去一会,很快回来,早饭放你桌上了,趁热吃。” 一听到有早饭吃,徐晋渊立马喜笑颜开,人也变得好说话了许多,“去吧,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罗瑶瑶:“……” 相识几年的交情比不过一顿早饭。 什么人呀。 腹诽一番,趁徐晋渊反复无常之前,罗瑶瑶拉着盛酒梨赶紧跑了。 统共是六科的答题卡,比较沉,两人一人抱一半。 处于秋末的校园沐浴在晨阳下别有一番繁荣和煦,玉枫大道那边,学生们踩着落叶疾步赶去教室,背影匆匆。 罗瑶瑶看着安安静静走在身旁的盛酒梨,眉眼立体明亮,不管短发如何遮挡她的面部,都难以掩掉她自身的漂亮。 难怪把徐晋渊迷得神魂颠倒,成天围着她转。 连罗瑶瑶一个女生多瞧几眼都没办法移开视线,走了会儿,罗瑶瑶开口叫她名字道:“盛酒梨。” 盛酒梨转头过来。 “那天的事我已经想开了,你不用觉得有什么负担,我现在蛮好的,我相信以后也会好,”罗瑶瑶语气轻松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把他当普通同学了,绝对不会再有别的想法。” 盛酒梨默然片刻,小声开口问:“真的能做到吗?” 罗瑶瑶一愣,表情显有黯淡与逞强,冲盛酒梨笑得勉强,“这有什么不能做到的,我可是罗瑶瑶,我妈从小就把我往女强人的方向培养,怎么会因为区区一段暗恋就自乱阵脚呢?现在你没感觉,多年之后你就会发现,学生时代喜欢的那个人只是青春荷尔蒙爆棚的产物,能陪伴你一辈子的人才更值得等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给我的最好的结局。” 听得出来这几天里,罗瑶瑶应该没少抱着平板在网上看鸡汤语录。 盛酒梨嘴角微微上扬,欣慰又鼓励地看着罗瑶瑶,“你能想通就好。” 罗瑶瑶神色一顿,深怕被看出点别的什么,连忙转移话题道:“哎,当了这么久的同学,终于看见你笑了,是不是徐晋渊教你这样笑的,你别被他影响了,他那人可自恋,揣着一肚子坏水瘆人得很。” 盛酒梨发自内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晶莹通透的,答道:“不是,是我觉得应该要对重要的人笑。” 不知怎的,罗瑶瑶看着盛酒梨明媚的脸庞,感觉心里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颤得她发慌。 从未有过的感觉。 罗瑶瑶不敢再看盛酒梨,快速收回目光时无意瞟到高二教学楼那边,徐晋渊站在三楼走廊上,手拿着瓶豆浆一边喝着,一边目不转睛地在瞧着她们这里。 查岗的大爷来了。 罗瑶瑶用胳膊推推盛酒梨,示意她往教学楼那边看,“说曹操曹操到,这位大少爷真是半小时就半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 盛酒梨抬起头,眼神扫过去,正好撞到徐晋渊的。 在一片明辉透亮的光线里,徐晋渊校服外套大敞,咬着吸管懒懒散散地勾唇一笑时,她的肩上落下来一张绯红的枫叶。 如果此刻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那一定是所有的结局里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俺:有be那个味道了 徐晋渊:拿笔来,我自己写 第38章 、变数 【我死在了开始只能看着他背影的那一天。】 十月底。 大课间结束, 盛酒梨如往常一样回教室把上节课留的作业写完,翻书包找草稿纸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显示收到一则短信。 是一张照片。 盛酒梨疑惑着点开放大来看。 照片拍得非常清楚, 大敞的美式铁门前, 张晓国在向一位文质彬彬的男生展示手里的旗袍, 表情特别阴险狡诈。 男生只有半边侧脸,看不清长什么样。 那条旗袍盛酒梨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这几天李怀均做的, 不过还差俩扣子没缝,只是个半成品。 接着对方又发来一句话—— 【下午放学后,校门口左边的白色宾利,想拿回旗袍就过来。】 听见冯天洋跟丁衍说笑着走进教室的声音,后边是臭着脸嘴角也翘的徐晋渊, 盛酒梨连忙摁下关机键, 手机丢回书包里,坐正捡起笔伏案写卷子。 不安的情绪被她死死捂在桌洞里。 徐晋渊路过,习惯性顺手抓了一把她的头发, 没说什么, 抓完就回座位上坐着, 脚依然喜欢大剌剌地踩在过道中间,跟丁衍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球赛。 盛酒梨暗暗舒了一口气。 幸好他没看出来自己的异色。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 罗瑶瑶跑过来找盛酒梨一起回鲤鱼巷, 说是要去奶奶家拿点东西。 罗瑶瑶抱着手机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今天我家司机生病了, 没人接送, 我们一起去坐公交吧, 路线我查过了,门口就有车站……” “我有事,你自己先回吧。” 说完,盛酒梨背上书包就往教室外跑去。 罗瑶瑶站在原地一脸困惑,今天周三,她不用去灌木里呀,罗瑶瑶扭头看向正不紧不慢勾住书包挂在肩上的徐晋渊,质问道:“你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是不是又欺负她了?” 徐晋渊起身,抵近罗瑶瑶的脸欠兮兮撂下一句,“关你屁事。” 罗瑶瑶脸顿黑,立即跳开离他半米远,“你跟我讲话最好客气点,信不信我在梨梨面前说你的坏话!” 现在两人肉眼可见的关系好,包括平常和罗瑶瑶玩的那些女生也都对盛酒梨有了不少改观,会时不时鼓起勇气来找她聊天或者求教解题。 “说呗,我又没有什么黑历史,”徐晋渊不屑道,偏头叫丁衍,“快点儿。” “来了,”丁衍从座位里出来,看见罗瑶瑶也在,他笑了笑问道,“班长也跟我们一起吗?” 自打医院那事儿之后,罗瑶瑶刻意减少了在教室里跟丁衍会有交集的次数,除非是有什么公事,不得已才说上两句,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罗瑶瑶在躲着丁衍。 但是丁衍并没什么感觉,毕竟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就还一切如常。 罗瑶瑶这一听,连忙摇摇头红着脸跑了。 “瞧这不值钱的样儿。” 徐晋渊嘲弄一声,迈开腿就快步从后门离开。 …… 现在正是放学高峰期,校门口人影憧憧,路还有点堵,车辆只能缓慢行驶。 盛酒梨按照短信里的信息,很快就在路边找到了那辆白色宾利,车门是开着的,坐在里面的人看不太清楚,她定定神走上前去,望见那人时,她心头一震。 是此前在灌木里徐晋渊不让她看的那个男生,这人戴着眼镜一派斯斯文文的模样,眼神里藏着野心,令她过目不忘。 林牧沉观察她片刻,丢掉手里的珠串下车,“之前我们在灌木里见过,晋渊应该告诉过你我是谁了吧。” “没。”盛酒梨应。 林牧沉看着她,忽而一笑,抬手扶扶镜框道:“还以为他跟你介绍过我了呢,原来为了把你保护好,一个字没提呀,那我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林牧沉,是晋渊的发小,不认识没关系,我母亲叫沈安,这你应该知道了吧?” 盛酒梨攥住校服衣角没接话。 沉默就是承认。 林牧沉勾起唇,“对了,昨天你父亲来家里找我母亲,是想把旗袍卖给她换点钱,不过我母亲当时在休息,我看那旗袍款式还不错,就花了几万块买了,可是拿回家仔细一瞧,我发现旗袍上的扣子非常眼熟,这不是我母亲拜托你妈妈做的衣服吗?” 难怪这段时间里张晓国跟龟孙一样不吵不闹,原来是韬光养晦,在发现李怀均在有钱人家工作后,就想办法去讹别人的钱。 盛酒梨紧紧盯着林牧沉,“你想怎么样?” 林牧沉走近她,“这件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旗袍也可以还给你,就当是咱俩之间的秘密,毕竟你妈妈在我家工作的这段时间,我母亲每天都很开心,但是有个条件。”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这么深谙人情世故,不可能不懂林牧沉是什么意思。 “什么条件?”盛酒梨忙问。 “以后你得听我的话,随叫随到,不能站在徐晋渊那边,”林牧沉凑到她耳边道,“你必须和我一条心,否则我就告诉我母亲,我家给的工资高,再招一个会做湘都菜的阿姨不是什么难题,你觉得如果我母亲知道了这件事,看清你们这一家子的嘴脸,还会留着你妈妈吗?” 周边学生来来往往,说说闹闹,充满着青春的气息。 而她却如履薄冰,寸步难行。 一旦失去这份工作的经济支撑,就意味着她们会像之前那样再次露宿街头。 心口有块大石快要将她压到窒息,连手指都在颤抖。 许久,盛酒梨垂下头,刘海掩去她阴翳的眉眼,“好,我答应你。” 林牧沉镜片下那双目的性极强的眼得逞一弯,直起腰杆时瞥见学校大门那边,徐晋渊和丁衍停住脚步一起望向这里,他神色浮上一层狡黠,抬手搭住盛酒梨的肩膀。 盛酒梨本能地想躲开,下一秒就听林牧沉道:“听话,跟我上车,旗袍就给你。” 盛酒梨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被林牧沉搂着走进车里。 宾利跟着车流驶进大道。 远处,徐晋渊的眼神越来越冷,天生微翘的唇角此刻全挂着怒意,整个人是冷的。 丁衍极少见到他真的生气的样子,所以这会儿一瞧便知,丁衍拍拍他的肩膀,“应该是有什么……” “她把我当什么了。” 徐晋渊打断丁衍的宽慰,收回视线就大步走去路边,上车回家。 第39章 、嫌弃 宾利开离学校三公里, 顺道停于路边,盛酒梨抱着袋子下车,门一关上, 车就飞速驶远。 盛酒梨看看周围, 空无一人, 只偶尔有车辆路过, 风吹得脸颊冰凉,她裹紧校服钻进旁侧的小道里,低头往里鲤鱼巷的方向走去。 可今天的路莫名过于漫长, 等回到鲤鱼巷小区时,天色早已黑尽,乌云层层从天边逼过来,冷风呼啸,显有雷雨滂沱的架势。 盛酒梨老远就看见马路牙子边的临时停车位里, 一辆劳斯莱斯安安静静停在那里, 后车门开着 ,徐晋渊靠着路边绿化树的树干在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他身量长,背薄, 侧脸线条非常清晰流畅, 大概是许久没去修理头发, 鬓角后的雕刻字母已然没之前那样明显,头发也长长了许多, 少了一些凶凌感。 是特地过来等她的么? 盛酒梨想到什么, 赶紧掏手机出来看,没有徐晋渊的未读微信, 她心头隐隐觉察不妙, 停顿一会儿后, 她迈开步子跑过去,站在徐晋渊面前。 “徐晋渊——” “你怎么在这里?”她焦急地问。 徐晋渊吐了口烟圈,咬住烟,清淡的视线从盛酒梨洁白无瑕的脸缓慢下移,最后落在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纸袋,不难看出袋子上面印的英文是某个奢侈品牌。 她还护得那么死。 烟燃了会儿,半截烟灰掉在他校服上,被这场末秋的风吹散四处。 徐晋渊眼神变冷,一把夺走盛酒梨死命圈在怀中的纸袋,用力砸在地上。 盛酒梨吓住,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发火。 莫非他已经从梁絮口中知道她以前的那些事了么? 所以才会这样…… 自从在医院撞见梁絮跟那帮职校的女生混在一起,她开始心虚,焦躁,害怕那些事终有一天会被拿出来议论。 现在她心虚得厉害,下意识就把徐晋渊跟那些事联系在了一块儿。 不然徐晋渊不会一夕之间判若两人。 盛酒梨的心不受控制地忐忑起来,愣在原地宛若磐石,一刻也不敢动。 徐晋渊淡漠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一觉踹开纸袋,大步踩进车里,“啪”地一声拉上门,车毫不犹豫地被开走,很快消失在路口转角处。 秋风呼呼地刮着树桠沙沙起舞,声势越来越大猛,不过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就从云层里掉落下来。 空气里混杂着植物腐烂和沥青地面烧焦的味道,闷得不行。 盛酒梨盯着空荡荡的路口,心口窒息般的难受,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直自以为小心翼翼地藏着旧日伤疤,每天自私地呆在徐晋渊身边,期盼着新生,渴求着和别人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她胆小而谨慎地守护着这个秘密,如履薄冰…… 现在她的这副面具被撕开,露出里面不堪入目的过往。 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 老天爷仿佛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雨愈下愈大,灰白的地面湿漉漉起来,雨水汇成一道道细流淌进下水口里。 装旗袍的纸袋也在浸水。 盛酒梨连忙捡起纸袋护在怀里不让雨点打湿,在小雨变成雷暴雨之前跑回了家,悄无声息把旗袍放回原位。 暴雨袭了一整夜。 关死的窗户被雨点打得框框作响。 盛酒梨几次三番从噩梦里惊醒,荒凉冰冷的梦中,全是徐晋渊冷漠离去的背影,任凭她怎么抓怎么追赶,永远只能遥望着徐晋渊的背影,寸步难行。 反反复复,辗转折磨。 最后她在一句”徐家的大少爷从来不喜欢脏东西”的话音里彻底清醒过来。 外边不知何时停了雨,静悄悄的。 盛酒梨看眼手机时间,才五点半,她疲惫地下床穿衣,去厨房做早饭。 李怀均从卫生间里出来,见她比平常早起了半小时,精神状态蔫儿蔫儿的,便担心地过来帮忙,“昨晚是不是又学习到很晚了,你这孩子,妈来做饭,你回房间再躺会儿,好了我叫你。” 锅里的稀饭粘粘稠稠地翻滚着。 李怀均伸手去拿盛酒梨手里的汤勺,不想被盛酒梨躲开,“不用,我自己来。” 李怀均皱起眉头片刻,了解自己的女儿有时候脾气一旦倔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只得收回手道:“那妈帮你洗生菜和番茄。” “嗯。”盛酒梨心不在焉地点头。 …… 装好给徐晋渊准备的早饭,盛酒梨提着饭袋准时赶到学校。 教室已来了大半的人,早上大家没什么精气神谈天说地,都在各做各的事。 盛酒梨看眼最后一排的那个座位,徐晋渊还没到,在她缓步往里走打算和平常一样将早饭放在课桌上的时候,徐晋渊突然出现在后门口。 和昨天无异,徐晋渊浑身上下都裹着生人勿近的冷感。 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吧。 一想到他砸东西的画面,盛酒梨就觉胸口沉甸甸的,无法呼吸,四周气氛也压抑得可怕。 但此时此刻,不知是不甘心还是想做点什么来补偿徐晋渊,或者是依然抱有侥幸,盛酒梨抓抓饭袋提手,鼓起勇气走上前去递给他,声音低微道:“早,饭。” 徐晋渊面无表情地看看盛酒梨,再瞧一眼她手里的饭袋,脸上缓缓浮上一层嘲讽之色,抄兜径自从她面前走过去,另只手勾住书包重重扔在课桌上。 “咚”地一记声响,吓得全教室的人纷纷扭头看来。 盛酒梨跟着抖了下。 徐晋渊用脚拖出椅子,坐下去发现大家还在看,他一巴掌拍在课桌上,“看什么看,闲得?” 大家迅速收回视线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不过半晌,窃窃私语的声音开始在教室各处滋生。 “发生什么了,让咱班神仙气成这样,大清早就发火。” “不知道,你看盛酒梨那样子,应该是做错什么了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徐晋渊在班里撒那么大的气,以前跟我们都和和气气的。” “那是因为人家不屑跟我们计较,也不在乎什么同学关系,像神仙那种人,要什么样的人脉没有。” “你这意思是徐晋渊在乎盛酒梨?” “你看她平时在班里多卖力讨好徐晋渊呀,成天追着徐晋渊跑,跟班当久了就自视过高,谁知道翻车了。” “你们都不知道关于徐晋渊的瓜吗?他曾经和楼下文科一班的班花苏零栖在一起过。” “卧槽?!那盛酒梨是想后来者居上?” “想太多了吧,徐晋渊看不上她。” …… 场面难堪极了。 没有一个人知道此时此刻她心底的挣扎和煎熬。 是该庆幸她从小就练成不在意任何人看法的本领,还是如此能让她甘心呢? 盛酒梨看着一脸漠然冷冽的徐晋渊,抱了一整夜的侥幸想法瞬间碎成一片片,心如刀绞般开始作痛。 原来她早就不是以前的自己,因为喜欢徐晋渊,她无形之中已经那么在乎别人的所思所想了啊。 姗姗来迟的丁衍见此情形,瞥瞥座位里的徐晋渊,叹了口气,过来示意盛酒梨回位置里,用口型说:“先坐,过两天就好了。” 盛酒梨失魂落魄地看看丁衍,站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转身坐在椅子上,饭袋塞进桌洞里。 不会了。 不可能会好了。 任谁知道了她以前的那些事,都不会再以正常的眼光看她了。 她如此不堪如此上不得台面,徐晋渊一定很嫌弃了吧。 第40章 、爆发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接连一个星期, 盛酒梨坚持准备的早饭徐晋渊看也不看一眼,要么直接忽视她的存在,要么当着她的面吃别人送的东西, 随后又突然撒一通火气, 把那些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这段时间被高档餐厅的早餐养得嘴刁的冯天洋再也吃不到任何东西, 每天只能啃平价的馒头包子, 冯天洋瘦得跟吸了、那什么似的。 后来冯天洋实在受不了了,见盛酒梨带的早饭一直没人吃,他就想偷偷拿过来尝一尝, 反正不吃也浪费,不料还没吃两口,莫名其妙就被徐晋渊连人带书包一起扔出教室外。 这么一搞,原本还能称兄道弟地掰扯两句,冯天洋都不怎么敢跟盛酒梨讲话了。 只有罗瑶瑶经常跑来找她玩, 丁衍也时不时会和盛酒梨聊天。 但盛酒梨本就不爱说话, 如今落到这种境地,更加不会出声,她的心理压力随之越来越大, 每天过的浑浑噩噩, 在徐晋渊面前也愈发抬不起头来, 或者更多的是她根本不敢再面对徐晋渊。 没有当面戳穿她的面具,就已经很仁慈了不是么? 这卑劣不堪的她哪能站在徐晋渊身边啊。 何德何能。 就这样吧。 她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就行了。 班里原本活跃和谐的气氛微妙了近半月, 眨眼就临近全国数学竞赛的日程, 时间过得像不要钱那般。 近几日盛酒梨没在学校里看见徐晋渊,听罗瑶瑶说是忙着备考。 这样也好, 徐晋渊不会因为有她在同一间教室而感到厌恶。 并且奇怪的是, 自从上次林牧沉来找过她之后再没有任何消息, 也没吩咐她干什么,林牧沉还算说话算话,这段时间里李怀均那边并没什么异常。 周五晚上,盛酒梨照常去灌木里工作,快下班的时候,林牧沉进了灌木里。 盛酒梨端着杯冰美式从后厨里出来正好撞见,林牧沉没说话,仅是微笑着递给她一个眼神,人就往角落里走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 盛酒梨赶快把咖啡送到二楼去,回来时被一个全职的女员工挺不满地拦住,抢走她手里的餐盘,把ipad塞给她,“17号桌的客人点名道姓要你过去呢,不早点说你俩认识,害我刚刚挨了顿脸色,真服了。” “不好意思。”盛酒梨道歉,女员工烦躁躁地走了。 馆内的音乐换成一道比较悠扬的法式腔调,柔软细腻地在各个角落穿梭着。 这会儿满座,四周时不时传来客人们聊天的笑声。 盛酒梨紧抓了下iPad,尽量和往常一样平静地过去林牧沉那边,女员工已经备好餐前的柠檬水了,她看林牧沉一眼,便递上ipad道:“今晚的生椰品类已经卖完了,你看其他有需要的吗?” 林牧沉靠着沙发高高翘起二郎腿,透过金丝边框的眼镜打量盛酒梨一番,忽地笑了声,道:“还以为你会直接问我过来有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盛酒梨语气平淡地问。 林牧沉食指屈起顶顶下垂的鼻尖饶是一笑,抬手推翻桌上的柠檬水,透明的液体随即撒了一地,顺着桌面纹路掉在他洁净的鞋头上,“没什么,只是鞋带松了,你系一下吧。” 盛酒梨放下iPad,没有犹豫,单膝蹲了下去。 有眼尖的客人发现这一幕,推推旁边的同伴来看热闹。 林牧沉好笑一声,打开手机的拍摄模式,对着她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放大,继续摁快门。 但刚摁一下,林牧沉脸色就恍惚微动,眼睛盯着屏幕里盛酒梨有些出神。 这个角度的盛酒梨全脸几乎被短发盖住,只露出挺俏的鼻梁,周边的皮肤白得不太像真人。 很快,盛酒梨系好了鞋带,正想站起来的时候,下巴忽然被林牧沉捏住,往上一抬,若有所思 地看着她的双眼。 只停顿片刻,盛酒梨猛地打掉林牧沉的手,站起来迅速后退。 林牧沉兴致缺缺地笑了笑,随后起身,来到盛酒梨身旁,低声道一句:“刚刚很听话,今后再接再厉。” 说完,林牧沉要走。 盛酒梨叫住他,“什么时候能结束?” “看我心情。” 林牧沉偏头对她一笑,迈开脚步往门外走去。 等人彻底离开后,盛酒梨定在原地一会儿,从围裙口袋掏出毛巾,去把餐桌清理干净,继续工作直至结束。 家里没有酱油和盐巴了,李怀均发微信叫她顺路买一瓶回来。 盛酒梨付完帐,提着塑料袋从粮油杂货店里走出来,一道高长的黑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就往黑暗的小巷子里拽。 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反抗,顺着这股劲儿的意思,被重重摔在斑驳不平的墙面上。 她知道是徐晋渊。 手劲儿,温度,呼吸,她很熟悉。 但下一秒钟,盛酒梨忽然就不能十分确定眼前人的身份了。 徐晋渊咬住了她的唇,发狠的,撒气的,发泄的,鸭舌帽帽檐抵着她的耳朵,下颌两边被徐晋渊捧住动弹不得,受着那一下又一下地“撕咬”。 这个吻没有丝毫温柔和理智,几近疯狂。 盛酒梨手中的塑料袋掉落在地上。 在这道漆黑无人的巷子里,有欲望在放肆生长,煎熬和痛苦悄然爆发,慢慢形成两个不同的世界,中间是无法逾越的山谷沟壑。 你也在挣扎吧。 对不起。 …… 徐晋渊终于停了下来,开口第一句就是:“不要再跟林牧沉联系,好不好?” 他看到了么? 事到如今,盛酒梨已没任何勇气面对徐晋渊,自卑地低头去一边,声音很低,”不行。” 徐晋渊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给她脸掰正,低沉吼道:“盛酒梨!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能离开他,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不行,”盛酒梨颤抖着又道,“我不能……” 徐晋渊感觉到她在抖,语气缓和下来,轻轻抚摸一下她的脸颊,“对不起梨梨,我没有要吼你的意思,你别怕,我只是……你跟谁好都行,我不在乎,我照旧会加倍对你好,但不能是那个姓林的,我……” 后面的话嘎然而止。 一会儿过去,徐晋渊忍着火烧火燎的怒气一拳捶在硬邦邦的墙壁上,丢下盛酒梨离开了小巷。 第41章 、决裂 徐晋渊一脚踹开林家院门的时候, 天欲有风雨欲来的架势,冷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他气势汹汹地往家门那边去。 前来查看是谁的林牧沉刚拉开门一小缝,徐晋渊抬腿就踢开门, 上前便揪住林牧沉的衣领, 狠狠一拳砸下去。 连接到客厅的回廊一片大亮, 这会儿却不算安静。 林牧沉的嘴角立马浸出丝丝鲜血来, 但没打算还手,而是好笑地看着徐晋渊,“你不是在景桓备考吗?今晚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两个小时前, 徐晋渊正在赵老师的工作室进行最后一轮的模拟考试,结束后他看到林牧沉发来的几张照片,想也不想就离开课堂,根本听不进赵老师的任何劝阻,直接搭乘私人飞机飞回青川。 闻此, 徐晋渊觉得林牧沉的笑容非常刺眼, 又是重重两拳往林牧沉脸上砸,松手,林牧沉受不住他的力量踉踉跄跄摔在地上, 眼镜断成两截当场宣布毙命, 他大步迈上前, 单手将林牧沉提起来,眼底布满了腾腾冷气, “以后再接近她半分,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会全部收回。” 不料林牧沉笑得更加猖狂, 乐了一通, 反手抓住徐晋渊的衣领道:“我只不过是稍微刺激你那么一小下, 你就不惜一切代价跑到我家里来发疯,晋渊,这可不像以前的你啊,哈哈哈哈……” “哈”声嘎然而止,徐晋渊突然用力将林牧沉摁在墙壁上,手背青筋乍现,壁槽里摆放的花瓶摇摇晃晃,应景掉落下来哐嚓碎了一地。 “徐晋渊!住手!” 这时,一道女声传进两人的耳朵里。 苏零栖搀着沈安快步从客厅那边走过来。 看见儿子被打成这样,沈安想上来拉开徐晋渊。 苏零栖了解徐晋渊的脾气,怕沈安被误伤,她连忙拉住沈安,冲徐晋渊喊道:“晋渊,别打了!” 沈安因为身体原因一直以来都极少出门,也很少看见就住路对面的徐晋渊,只是印象中三个孩子关系从小就好,徐晋渊小时候也喜欢带着苏零栖到家里来玩,如今却拳脚相加,她是长辈,理当能阻止这场架,可一想到徐家…… 沈安压下心中无能的狂怒,带着哭腔劝阻道:“晋渊,你们从在一起长大,彼此有什么误会就说,别打架,别打架好不好…..” 徐晋渊偏头淡淡地看沈安一眼,缓缓松开了右手,但下一秒,手随即握成拳头挥向林牧沉的脸。 林牧沉再次被扔在冰冷的地板上。 沈安尖叫,赶紧不顾阻扰跑上前来,用身体挡在林牧沉前面,哭着向徐晋渊求情:“不要打我儿子,晋渊,就当安姨求你了。” “妈,你别求他!”林牧沉嘲讽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徐晋渊,哈哈大笑起来,“他现在就是条狗,被我拿捏在手里的落水狗!” 苏零栖瞥见徐晋渊微微收紧的手指,也跑上来,张开双臂护在沈安前面,“晋渊,不要这样,小时候安姨对我们那么好,每次都给我们做好吃的好玩的,把我们当亲生儿女一样对待……” 不等苏零栖说完,徐晋渊敛回视线,转身离开的时候,正巧看到站在前院中间清瘦单薄的盛酒梨。 徐晋渊神态及其明显地愣了下,随后快步来到盛酒梨面前,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徐晋渊抓起她的手就往院门外走。 “盛酒梨!”林牧沉大喊一声,挣扎着从地上做起来,吐掉嘴里一口血沫,得意又阴险地笑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站在我这边,你不能跟他走。” 刚走两步,徐晋渊就清楚感觉到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压压心底的不快与疑问,徐晋渊侧身,难以置信地低眸看着她,像是要逼她立马给出一个答案一样。 回家途中她突然接到林牧沉的电话,让她上车跟司机过来这边,原来是为了这样。 看着眼前这一幕,盛酒梨猜到林牧沉想干什么,便根本不敢和徐晋渊对视,始终垂着头,片刻后,她用劲掰开了徐晋渊的手,声音因颤抖而变得特别低微。 “对不起……” 等了半天,只等来她一句对不起。 所有人都在劝他都站在他的对立面,现在也包括了她。 徐晋渊看她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失落过,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林家。 目的达到,林牧沉擦一擦嘴角的血,头顶灯光照在他身上,笑容显得无比瘆人,他叫一声盛酒梨。 盛酒梨闭闭眼扭头,看见他狡黠地用口型说:“游戏,结束。” 她自由了。 却下雨了。 …… 那一夜,盛酒梨站在徐宅院门前许久,最后也没敢摁响门铃。 第二天她没有去灌木里工作,赶了个大早搭地铁来到新里官邸,在徐宅周边逗留许久,一直等院内有动静,她才鼓足勇气抱着饭袋现身。 夏芷容每天都会早起喂鸡,看见她来了,连忙高兴地小跑过来开门,拉她去家里坐。 “不用了婆婆,我,”盛酒梨看一眼敞开的门那边,深吸了口气道,“我就不进去了,徐晋渊醒了后,麻烦您帮我把这个给他,不要说是我做的。” 夏芷容面色犹疑,“那臭小子没跟你说嘛吗?昨天半夜他就去景桓了,说是明天有个很重要的试要考,他需要休息。” 竞赛…… 这段时间过得糊涂,连日期都没怎么注意。 夏芷容甩了把白米在草地上,拉着盛酒梨絮絮叨叨道;“这小子真是的,昨晚突然大老远跑回来,我还以为全部考完了呢,谁知道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走了,将来等这小子去景桓上大学,家里又没人咯,到时候我还是回乡下老家去好了,那儿可比大城市好玩多了,你来那么早没吃东西吧,婆婆进屋里给你做点青川的特色早茶?” “谢谢婆婆,我不饿,”盛酒梨再看看门口,抱紧饭袋望向夏芷容道,“不打扰您了,我先回家了。” 夏芷容忽然拉住她的胳膊,眯起眼笑着提走她怀里的饭袋,“那小子没福气吃,婆婆有福气,正巧完我这把老骨头懒得做早饭。” “像你这么好的姑娘啊,一定会是很多人的大福气。”夏芷容又道。 天边晨光熹微。 盛酒梨看着夏芷容慈祥和蔼的面容,沉重到现在的心才稍感缓和。 在草地上撒欢的小鸡仔们迎着朝阳叽叽喳喳地叫着,雨下了一整夜,此时院子里的绿植晶莹剔透,水珠在叶子纹理上滚动起舞。 好似经历了一夜的洗礼,四周都焕然一新起来。 徐晋渊,你好好的。 她在心里祈颂着。 第42章 、相见 十一月份一过, 入冬的脚步就快了很多。 青川每年都会下雪,今年尤甚,l连着半月白雪皑皑, 市内交通因此停运了几天才开始放行。 雪不尽, 校园内的流言也断断续续。 据说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那天, 徐晋渊缺席。 据说他发挥失常, 名落孙山。 据说他因迟到而被定性为缺考,失去了提前进入景桓大学的机会。 据说他品行不端,考试前一晚跑去酒吧酗酒, 让他的竞赛辅导老师大失所望,骂都懒得骂,决定再也不会教授他任何东西,摔门气愤离去。 也据说他将天赋运用到极致,考试结果非常理想, 甚至超越了一开始的预料。 …… 关于徐晋渊的, 丁衍不知道,罗瑶瑶不知道,冯天洋更甚。 盛酒梨也不知道。 直到期末考试, 徐晋渊都没出现。 英语考试结束的那一天, 天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一片一片的,纹理结构都特别清晰。 校园里此起彼伏地都是学生们玩闹奔跑嬉笑打闹的声音。 玉枫大道的枫叶早已被大雪掩埋, 只留下一地不知归往何处的心绪。 徐晋渊, 你在哪里。 此时此刻的你在想些什么呢。 你是不是也会抬头看一眼,青川又下雪了。 …… 裹挟着一身风雪, 盛酒梨走进灌木里迅速将门推关上, 由于室内暖气很足, 她的双颊立马呈现出一片粉色。 孙莉娅刚收拾完一桌剩餐过来,见她头发上全是雪,眉头立即高高皱起怪嗔一句:“你这孩子出门也不戴顶帽子,外面雪那么大,快去更衣间处理一下,鸣哥在二楼的老地方等你呢,我箱子没锁,里面有张干净的毛巾,把你头发擦一擦,要是感冒了,明天你就别来了,知道了吗?” 盛酒梨抓抓脑袋,满手的残雪和水渍,她抱歉地低着头道:“嗯,谢谢莉娅姐。” 说完人就快步闪去更衣间那边。 “哎,这孩子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当初鸣哥是怎么看上她的啊。”孙莉娅站着念叨几句,就继续忙去了。 盛酒梨收拾好来到二楼的时候,杨北鸣坐在沙发最里侧正在吞云吐雾,面前的电脑开着,应该是刚忙完工作。 “坐,”杨北鸣一如既往地客气,也不避讳,掸掸烟灰又抽一口,“喝咖啡还是白开水?” 盛酒梨习惯坐他对面,想了会儿,看着他回答道:“咖啡。” 杨北鸣一笑,“第一次听你这个要求,之前每次找你都说的白开水。” 说着,杨北鸣猛吸一口烟,把剩得不多的烟头碾进烟灰缸里灭掉,顺手拾起热水壶,慢慢倒进一旁的咖啡过滤机里,底下放着一只透明玻璃杯,很快就有深棕色的液体缓缓流进杯子里,浓郁的咖啡醇香味四下飘散。 盛酒梨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倒是看他泡咖啡看得出神。 杨北鸣讲话的时候有种成年人的平稳感,不疾不徐,放下水壶将没满杯的咖啡推到她面前,“太久没有自己动手做咖啡,刚才磨豆子的时候还差点让机器罢工,味道不好别见怪,糖在那个白色盒子里,随便加。” “谢谢鸣哥。”盛酒梨没加糖,小心端起咖啡吹一吹,紧着烫喝了小半口,苦得她拧眉。 杨北鸣看着她好笑两声,操起一副长辈的口吻责怪道:“说了让你加糖,这孩子就是轴,不听话,平常晋渊喝我做的都得加。” 四周播放的音乐质感很重,和其他杂声一起震着耳膜。 盛酒梨却听得非常清楚,她身体一顿,连忙追问道:“徐晋渊回来了吗?” “说的是之前,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杨北鸣道。 这一听,盛酒梨落寞地垂头盯着手里苦得要命的手冲咖啡,许久后,她轻轻地问:“之前他经常来这里吗?” 杨北鸣伸手过去拿走她的那杯咖啡,打开白盒子舀了两勺白糖放进去,“闲着没事就会来,那小子从小就有点儿目中无人,想干嘛就干嘛,不仅气走我不少员工,整个青川的富二代也几乎被他教训过,根本没谁敢招惹他,包括我也不是很敢,公司运行还得靠他父亲的投资呢……” 似乎越接近他的世界,越感觉他高不可攀。 盛酒梨的双手悻悻缩回校服衣袖里去。 察觉她略显卑色,杨北鸣打住话茬,亲近地笑了笑道:“抱歉,扯远了,对了,那份是字体版权的合作授权合同,看完没问题的话签一下,让你带的身份证复印件和银行卡都带来的吧?” “嗯,都带的。”盛酒梨连忙脱下书包把东西都翻出来,规整地摆放在餐桌上。 “签了之后,版权费会在两个工作日内打到你卡上,”杨北鸣把电脑屏幕转过去给她看,“这是网站,你可以看一看,已经投入市场运营了一段时间,效果很不错,后续还会给你们作者抽成,数额按照会员购买次数来算,比在我这里赚得多,当然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盛酒梨猛地抬起头打断道:“我想留下来!” 杨北鸣愣神半秒,笑言:“好,随你心意。” …… 离开灌木里的时候,雪停了。 盛酒梨独自走过一条条街道,原本空无几人的四周逐渐热闹起来,越往明亮的地方走,人越多。 打雪仗的小孩子们奔跑在积雪的广场上,玩得脸颊通红,情侣在拍照纪念,一家三口在开心地堆雪人…… 明明是如此令人倍感温馨幸福的场景,盛酒梨却只停留了一会儿,就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不适合这里。 陈旧的雪地靴踩在厚实的白雪上咯咯吱吱作响,身后留下一串深度相同的脚印。 盛酒梨走过一座偶有车辆缓慢驶过的钢架桥,打算沿着江岸抄近路回鲤鱼巷。 这边的路灯不知何时坏了好几盏,而且很像是被恶意损毁的,灯脚下残留着灯罩的碎片。 四周一片昏暗。 盛酒梨越走越感觉不太对劲,视野愈发缩小的时候,她抬起刚踩下去的右脚,带起来的雪块上竟然渗着血。 下一秒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嘴就被一只血腥气极浓的大掌捂住,一用力,便像拎着只小鸡仔似的,将她提溜进路边茂盛的灌木丛里。 盛酒梨被整个摁在草地上,枪口抵住太阳穴,她顿然惊恐万分,不敢动弹丝毫。 眼前的好像是个三十多岁的壮硕男人,蓄着短胡茬,西装傍身却狼狈,白衬上全是鲜血,脸上也有,他额间青筋凸起,似在忍着极大的痛苦,声线低哑得不行,他警告道:“别出声,否则一枪子儿崩了你。” 盛酒梨讲不了话,恐惧地望着男人可怖的脸赶紧摇了两下头。 随后外边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对方人很多。 紧接着有个男的踹了一脚路灯灯杆,“他、妈、的!你们这帮废物!追个残废的人这么久都追不到,今晚老板要是见不着人,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愣着干什么,快给老子继续追啊!还等老子亲口催呢!废物!” 一帮人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外面就没声儿了。 确定他们走远了之后,盛酒梨艰难地挪了下双腿,但男人还未放松警惕,发现她有异动,握着枪换成抵她脑门,浑浊的眼眸里全是警告和杀气。 不过只三秒钟,男人上半身突然一晃,眼皮上下打了两架,然后倒在了盛酒梨身上。 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味袭来。 盛酒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双手用力将男人推开,她迅速站起来往外面跑没两步,就听见男人虚弱的□□声。 ”姑娘……” 盛酒梨顿住脚步,缓缓扭头看着灌木丛里不省人事的男人,身下不停有鲜血流出来,染红了一地的白雪,场面恐怖极了。 站在原地犹豫半会儿,她攥紧衣角又折返回去。 男人没什么动静。 盛酒梨跪下去拍拍他的脸叫人,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是死了吧….. 盛酒梨手有些抖地去查看他的呼吸。 没了。 心跳也很微弱。 顾不上细想,盛酒梨急忙翻衣兜找手机打120,如实报告情况后,接线员教她先给男人做胸腔按压看能不能恢复呼吸,坚持到救护车来。 没等多久,就听见救护车的警笛声了。 盛酒梨打算起身出去叫人,男人像回光返照一样,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血红的唇缝里微弱地吐出来一个字:“枪,不能……” 救护车在路边停下了。 盛酒梨迅速捡起枪装进书包里,然后跑了出去。 …… 因为是盛酒梨打的急救,她必须跟着车一起回医院。 男人被推进急救室做手术没一会儿,就有一帮西装革履面相看起来根本不像好人的男的冲了过来,团团围在校服也染了血的盛酒梨身边。 过路的护士病人见此阵仗,吓得纷纷缩回角落。 一个又高又胖的背头男咬着雪茄往盛酒梨面前一站,足足有三个她那么宽,背头男凶神恶煞地打量她一番,“就是你这黄毛丫头把我大哥带到医院来的?” 盛酒梨抬眼看看背头男,不作声。 “谁他、妈让你把我大哥带医院里来的,”背头男弯腰压低声音威胁道,“你这样一搞,让我很难办啊小妹妹,要是我大哥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我弄不死你!听明白没!” 盛酒梨面无表情,“你怎么办跟我无关,没事做就去一楼大厅把医药费交了。” 说完,盛酒梨转身欲走。 背头男瞪着大眼珠子一把揪住她书包带子给拽回来,“想带着东西跑?我知道被你拿了,这医院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今天插翅难逃……” 话音还未完全落地,背头男就惨叫一声,手指僵硬地松开书包带子,随之被一条长腿踢倒在地,活像个虚有其表的灰、社会。 四周的小弟们见此,紧随其后围堵上来。 盛酒梨抬头的一瞬,就被徐晋渊揽到身侧,他鸭舌帽压得低,立领外套的拉链拉到底,顶着他线条流畅的下巴,整个人异常冷酷,声音也是,“别恐吓她。” 第43章 、分歧 三四个小弟齐心协力扶起背头男。 站稳后, 背头男气得脸红脖子粗,拍拍肚子上的脚印,仗着人多上来就冲徐晋渊大声吼道:“淦!上来就踹, 跟我动手是吧?!” 徐晋渊纹丝不动, 淡漠地垂睨背头男一眼, “你是不是东西我也照踹。” “你……” 背头男一下被拿话噎住, 语言匮乏了会儿,更加怒目横陈起来,叫嚣着要打人之时, 手术室的门推开了。 一名双手沾满鲜血的男医生走出来喊了声,“谁是家属?过来签字转病房。” 众人连忙举手转身异口同声道一句“我是”。 “到底谁是?”男医生耐心地问。 “我我我!他是我大哥医生!人还在的吧?” 背头男在众人的簇拥下,哭唧唧围去男医生那边,完全忘了还要教训徐晋渊和盛酒梨。 不等盛酒梨开口,徐晋渊拉住她手腕快步离开了这里, 去隔壁的住院大楼。 前段时间夏芷容旧疾复发病倒在家中, 徐晋渊回青川后一直在医院照顾夏芷容,每天两点一线,哪里也没去。 盛酒梨能再次见到他, 是他正在帮夏芷容办出院手续, 无意中看见盛酒梨浑身是血地跟在护士后面推着病床。 场面恸容, 也巧得不能再巧。 徐晋步伐疾快,盛酒梨差些跟不上, 到了病房门口, 盛酒梨被他毫不温柔地甩进去。 整个人是冷的。 冷得她不敢出声,也没有资格说任何寒暄的话。 为什么期待着再次见到他, 现在又特别想逃跑呢。 护工在收拾行李。 夏芷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是面色仍有些许苍白无力, 瞧见盛酒梨一来,夏芷容惊喜非常,随即又眉头紧锁。 “这是怎么了?衣服上都是血?”夏芷容站起身,着急地小跑过去。 盛酒梨怕脏到老人家,忙又躲回徐晋渊身后,“我没事婆婆,血是别人的。” “我出去打个电话。”徐晋渊对夏芷容道,一点都不绅士地把盛酒梨揪出来,没说别的话,转身一边摸兜找烟和手机一边往消防通道那边去。 盛酒梨站在原地愣了下,心口沉甸甸地望向徐晋渊的背影,人咬着烟推开通道的门走了。 “这孩子,你怎么也在医院,衣服还湿了,”夏芷容担心盛酒梨冷到,便喊住护工道:“小张,那件羊绒大衣先别收了,拿过来给这孩子穿。” “好的老夫人!”护工很快抱着大衣走过来。 夏芷容和祥地要帮盛酒梨脱掉校服,“先将就穿我的,保暖,今年这天气不同往年,太冷了。” 盛酒梨回过神来,退到一旁去拒绝道:“不用了婆婆,我回家换干净的就行。” “这怎么行,外面那么冷,你穿得单薄,人又瘦,哪里扛得住呀,”夏芷容走上前来,“听婆婆的话,先穿上。” “谢谢,但不麻烦您了,我先走了。” 盛酒梨避开夏芷容的双手,低头快步走出病房。 “哎这孩子……” 她不想待在这里,感觉太闷了。 盛酒梨刚跑出去没几步,身后传来徐晋渊的声音,“站住。” 声不大,也不凶,只是没有任何情绪而已。 盛酒梨心底一沉,连带着脚步也像灌了铅,怎么用力挪都挪不动。 走廊里没别人。 徐晋渊走到盛酒梨面前,垂目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语气极平淡道:“你还不能走,得跟我回去。” 盛酒梨僵硬地抬起头,喉咙好似被水泥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连为什么都没办法问出口。 她心慌又谨慎地看着他,不敢靠近半分。 徐晋渊言简意赅,“那帮人来者不善,你必须跟着我。” 半晌,盛酒梨垂下头,终于出声道:“那天晚上,对不起。” 四周尽是消毒水的味道,和灯光揉碎在一起,本就冰冷的环境在此刻显得更加静谧苍白。 这是一场等待许久的审判。 徐晋渊盯着盛酒梨片刻,情绪仍旧毫无波动,不想再重复他的意思,抬脚便往电梯那边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徐晋渊突然转身,愠暗地看向她,“盛酒梨,每次你总是义无反顾地救别人,从来没想过救一救我。” 说完,徐晋渊没多作停留,也不再期盼着从她的神情里得到什么东西,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盛酒梨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他特别厌恶她了吧。 夏芷容在病房门后站了许久,见徐晋渊走了,夏芷容叹了口气这才上前来,温柔地摸了两下盛酒梨的头道:“走吧,去婆婆家里玩,于驰在楼下停车场等着了。” ……. 今夜大雪封城。 车刚驶进新里官邸,天空就下起了茫茫白雪,大地很快银装素裹,花草树木被积雪压弯了腰。 客厅的电视机播报着天气情况,全市的路段正在逐步封锁,工作人员马不停蹄地清理着主要干道的积雪,坚持不了太久,路面又一片白色。 回到家中,徐晋渊上了二楼后再没下来过。 饶是不是第一次来,盛酒梨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也觉得非常局促拘束,她身上脏,一直没坐沙发。 夏芷容找来换洗衣物,“路封了,哪里都不许车辆通行,今晚你就安心待在婆婆家休息,衣服是小渊他妈的,新的没穿过,客房在三楼,平常都有阿姨定时打扫,想睡哪间就睡。” “谢谢婆婆。”盛酒梨小心翼翼接过换洗衣物,四处扫了眼。 “楼梯在那边,”夏芷容指了指靠近餐厅的过廊,“跟你妈妈说过了吗?” 盛酒梨点点头,“嗯,说了。” 夏芷容完全放心下来,一面催她一面往厨房那边走道:“快上楼洗漱吧,我去给你们俩热点牛奶,睡前喝对身体好。” 盛酒梨抓了抓手里质感柔和的衣物,朝楼梯那边走过去。 到三楼后,盛酒梨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往小会客厅那边看,但什么都没看见,唯一的通道被门帘紧紧遮住,透不进一丝光亮。 站了会儿,盛酒梨直接推开右手第一间客房。 开灯,里面简约而高奢,带有独立的洗手间,床铺都是崭新的。 盛酒梨侧身想关门的时候,突然出现一只手抵住门板往里一推,她没反应过来,等抬起头,徐晋渊大步踏进了这间屋子。 第44章 、和好 盛酒梨下意识后退两步, 讶然又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光线明明晃晃,少年面容清晰若薄凉的雪山,遥不可及。 “咔”地一声, 门被反手关上。 徐晋渊已换上黑面白边的居家服, 绕过她往里走过去, 将手里半抱着的一只纸盒丢在床上, 跟她说话的语气仍旧疏离得紧,“衣服鞋子全脱了,我让人拿去处理, 你要出门就穿盒子里面的。” 盛酒梨缓缓转身望向他,沉默良久,才轻轻开口说话:“好。” 徐晋渊显然不是那么乐意接受她的道谢,单手抄进裤兜里,徐晋渊目光下移到她手中的换洗衣物, 问道:“一个小时够吗?” “够。”盛酒梨连忙回答。 “我在外面等你。”徐晋渊说。 是不走的意思么? 盛酒梨再看他一眼, 犹豫着走向洗手间。 随后不知怎地,徐晋渊忽然叫住她,“等等, 你洗澡也要带上书包吗?” 盛酒梨蓦地顿住脚步。 在这间静悄悄的客房里, 她的表现变得尤为异常。 “你书包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徐晋渊怀疑道。 不等他继续发话逼问, 盛酒梨心虚地想跑进洗手间。 徐晋渊大步迈上来一把抓住盛酒梨的胳膊,给人拽到面前来, 神情隐有怒意, “还真有,书包给我。” “没有!”盛酒梨话刚出口就欲挣脱徐晋渊的钳制。 “没有你能反应这么大?” “真的没有!” “我再说最后一次, 书包给我。” 盛酒梨想方设法要跑, 徐晋渊手劲儿大, 两人你来我往地拉扯几个回合,桌柜摆件七歪八扭地掉落一地,哐哐当当,盛着压抑许久的怒意。 动静若是再大一点,估计夏芷容要马不停蹄跑上来劝架了。 体格瘦弱的盛酒梨就被徐晋渊死死压在地毯上动弹不得。 “盛酒梨,你就是欠的,非得逼我动手。” 徐晋渊虎踞式跨跪在盛酒梨腰上,用力摁住她右肩限制她挣扎的范围,另只手如游蛇般钻进她后背把书包扯出来,动作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书包被徐晋渊一彻底抢走,就迫不及待拉开拉链想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那把枪绝对不能让他看见。 盛酒梨连忙抓住书包另一头往回扯,大声叫道:“不可以徐晋渊!” 徐晋渊一愣,感到非常震惊,从没听她那么大声说过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由剑拔弩张变成缄默哑然。 盛酒梨自觉失态,又担心徐晋渊会越来越怀疑自己,如果枪被徐晋渊发现,他一定会把枪拿走,到时候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他一个干干净净的少爷不能跟这些破事扯上关系。 噤声半晌,盛酒梨见徐晋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赶紧夺回书包紧紧抱在怀里,身体往后缩去床尾离徐晋渊远一点。 彼此都一言不发,气氛再次冷峻起来。 盛酒梨怕他又生气,咬咬唇小声道:“对不起,我没有要吼你的意思……” 熟悉的话语因徐晋渊的突然靠近而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要干什么。 盛酒梨抬眼惶惶地看着他,第一次觉得他是危险的存在 。 徐晋渊弓着背倾压下来,将盛酒梨罩住,同时也堵住了她所有逃跑的路线,徐晋渊像是气不过,只好发泄似的一拳锤在她肩膀后面的床被上,“为什么你总是有事情瞒着我!什么都不跟我说,每次只会对不起对不起。” 人又沉默了。 他闭眼忍住火气。 盛酒梨低下头没有勇气看徐晋渊,不知道该怎解释。 “抬头。”徐晋渊用命令的语气道。 但等了会儿,盛酒梨没有任何动静。 徐晋渊顿时有点抓狂气愤地捏住盛酒梨的下巴往上抬,“你说的每一句对不起我都可以接受,我也只会相信你的眼睛,看着我,看着我好不好?” 最后两句,他近乎央求。 可盛酒梨还是没有反应,一如既往地愣着呆着,一声不坑地跟徐晋渊对峙。 僵持半会儿之后,她渐渐抬起眼眸,接受徐晋渊的视线洗礼。 半开的窗外大雪淋淋。 房间里暖如火炉在燃烧。 徐晋渊死寂冷漠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惊喜来,就像一只千年蚌终于开了道口子,跟他服了软。 他欣喜若狂地凑头下去,吻住了盛酒梨。 …… 半夜无眠,徐晋渊又来了三楼一次。 次日天明,雪已经停了,外面白茫茫一片,一大早就有工人在园区里清扫积雪。 盛酒梨蹑手蹑脚进洗手间,简单收拾一下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睡得沉,她换上盒子里的衣服下楼。 夏芷容没在客厅,应该还在休息。 盛酒梨走进厨房,翻看了眼冰箱里的东西,就栓上围裙开始忙活。 她手脚麻利,很快便做好了一桌丰富的早饭,等海鲜粥熬煮的空隙,她将厨余垃圾分门别类装在塑料袋里,然后出门去扔。 一场大雪过后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还要低。 路差不多被清洁工人们打扫干净了,有的积雪堆在路边绿化带底下,有的铲进垃圾车里运往别处。 盛酒梨顺利找到垃圾投放点,把垃圾放进各个类别桶里,刚准备离开时,一个拿着铁铲和扫帚的清洁女工人从她面前走过,忽然又折返回来叫住她。 “你是李怀均的女儿吗?我大老远看见你,你和李怀均长得好像哦!” 盛酒梨停下脚步,困惑地看着这个女工人,穿着清洁工制服,身材低矮肥胖,面色蜡黄粗糙,普通话带着浓重的湘都口音。 小时候经常听见李怀均拿湘都话跟别人打交道,所以盛酒梨一听就觉得耳熟。 不过眼前的这个女工人她不认识,印象中也没见过。 女工人仔细打量盛酒梨一番,拍掌确定道:“肯定没错,你跟你妈妈长得太像了,你不认识我正常,那时候你刚生下来没多久就和你妈妈离开雾云镇了,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们住在这边吗?” 盛酒梨没说话,摇摇头赶紧走了。 “绝对是亲生的,跟她妈妈一样不爱搭理人,奇怪得很。” 女工人兀自喃喃两句,甩甩手里的扫帚去前头干活,角落里突然走出来一个女生拦在路中间,给她吓了一跳。 苏零栖拎着袋垃圾,眼神从越走越远的盛酒梨身上慢慢收回来,模样高傲且清冷地看向女工人,张口问道:“你认识盛酒梨的母亲?” 来这边干活前,上面千叮万嘱住在这边的非富即贵,一定不能冒犯得罪。 女工人恍然大悟道:“姓盛,那就对上了。” “什么意思?”苏零栖问。 女工人笑一笑,如实回答道:“我以前跟她妈妈李怀均是一个镇上的,那个时候李怀均是镇上出了名的美人,做旗袍的手艺极好,很多男人都想把她娶回家,可她心比天还高,瞧不上乡野村夫,最后跟一个下乡工作的城里人好上了,后来那男的回大城市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但是那男的没有回来接她们母女俩,我们镇都是少数民族,思想很传统的,未婚先孕简直是死罪,镇上开始出现流言蜚语,也包括她家里人,因为这件事在外面抬不起头,她让家族蒙了羞,奶奶也被气病卧床不起,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的错,最后她带着刚生下不久的女儿离开了,这些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刚才居然看见她女儿,着实让人吃惊。” 虽然外地口音很重,但大概意思苏零栖听懂了,苏零栖侧身让路,“谢谢,您忙吧。” “好嘞好嘞!”女工人笑着点头离去。 苏零栖望向盛酒梨消失的方向,攥紧了手指。 作者有话说: 可一株荒草又有什么能掏空给你的呢 第45章 、新年 盛酒梨一口气跑回徐宅, 深怕那女工人追上来。 进了屋,在徐家工作的吴阿姨刚到,看见陌生面孔, 吴阿姨吓了一跳, 没来得及喊人, 盛酒梨就往楼梯上奔。 推开客房门的时候, 徐晋渊光着膀子站在窗前打电话,手机铃声却在床头响了起来。 “你大早上去哪儿了?”徐晋渊走过来,挂掉电话把手机丢床上。 “楼下转了转。”盛酒梨小声回答道, 去拿昨晚被她藏在衣柜里的书包。 徐晋渊一掌按在柜门上,垂眸盯住她端详,“心虚的时候你不敢看我,到底干嘛去了?” 盛酒梨抱紧书包,飞快瞧徐晋渊一眼, 解释 道:“给你和婆婆做早饭。” “真的啊, ”徐晋渊唇角不值钱地一弯,敲她脑门,“不抢你书包, 护那么死干嘛。” 盛酒梨这才放心一些, 没有昨晚那样强烈的警惕性, 她抬起头看徐晋渊的脸,别处不敢瞄 , “徐晋渊, 我想回家了。” 闻言,徐晋渊立马大步绕过她面前, 皱起眉心堵住去路道:“多留一晚不行吗?” 昨晚徐晋渊大半夜来敲她的门, 当时她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 谁知道徐晋渊一进来就跟个小流氓似的赖着不走。 毕竟是主人家,她当时自觉给徐晋渊让床去睡地毯,有地暖不会觉得冷,地毯软软的睡着也舒服,徐晋渊没什么意见,开开心心钻被窝里一闭眼就睡着了,等今早她醒来,却发现自己在床上,还枕着徐晋渊的胳膊…… 怎么爬上去的,她昨晚实在太累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盛酒梨脸蓦地一热,赶紧摇摇头,胡乱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一晚上没回去,我妈会担心的。” 徐晋渊想了下,觉得也是,就满声失落地说:“那好吧。” 然后没有然后了。 换做以前,按照徐晋渊的性子肯定会另外要求她干什么。 今天实在奇怪。 犹豫一会儿,盛酒梨心悬着落不下来,就抓抓书包道:“大年三十。” 徐晋渊一听,弯腰下来看她亮莹莹的眼睛,问:“干嘛?” “给你带新年礼物。”盛酒梨的眼神不由自主随他弯腰的动作下移。 他喜欢打篮球,经常锻炼体能,浑身肌肉肉眼可见地紧实流畅,腹部有一块块的凸起,质感看起来很硬。 她有些许挪不开眼。 “好!”徐晋渊欣然应下,“可以提要求吗?比如给我织织围巾什么的,当然你要有时间的话,毛衣毛裤也不错。” 盛酒梨察觉自己失态,便忙敛神回绝道:“没时间!” 徐晋渊:“…..” 是真的赶不及。 盛酒梨默默在心里仔细算了下时间,“早饭你记得吃,我先走了。” 徐晋渊乖乖点一下头,顺势压在她左肩上,“再陪我呆会儿,我叫于叔过来送你好不好?” “好。” …… 到了大年三十那日,一早,盛酒梨陪李怀均去超市置办了好些年货。 全部提回家中后,李怀均便赶去新里官邸的林家,说是得晚上才能回来了,让盛酒梨准备好年夜饭后不用等。 上次狠狠敲了林牧沉一笔,张晓国已好些时日没回家,偶尔回来睡个通宵觉,然后又跑去麻将馆,几天见不着人影。 今晚估摸也不会回来。 盛酒梨在心里盘算着做什么菜,整理好年货后,手机弹进两条银行的短信通知—— x月x日跨行汇入“170000.00元”。 x月x日跨行汇入“5587.00元”。 同时,孙莉娅在灌木里的工作微信群艾特全员:“一月份和二月份的工资与年度奖金已汇出,大家注意查收。” 那十七万是字体网站的抽成。 看来杨北鸣的事业进行得很顺利。 之前的版权费也是一大笔,远远超出了盛酒梨的预期,她第一次赚到自己认知之外的钱。 但这件事她没有告诉李怀均,每次给李怀均转的钱也只是补贴家用,因为一旦张晓国缺钱打麻将就会偷偷拿李怀均的银行卡去取款,有时连她的也偷,可惜张晓国不知道密码,威逼她要也不给,为此张晓国还拿户口本去银行柜台闹过好几次,最后被保安提棍给赶出来。 群里又来一条艾特全员的消息。 孙莉娅:祝大家新年快乐。 在线员工纷纷跟随祝福。 盛酒梨点了个表情包发出去,翻到杨北鸣的对话框,距离上次聊天已经过去近月余,她输入“新年快乐鸣哥”几个字,发送。 很快,杨北鸣发了个红包过来:新年快乐。 过了会儿,杨北鸣发现她没收,又发来句话:收吧,这种新年祝福可不能拒之门外。 盛酒梨点开红包,金额200,踌躇半晌,收了。 随之而来的是冯天洋一长串的群发信息,内容大半是成语。 丁衍的倒简单明了,就一句新年快乐呀同桌。 还有前几天罗瑶瑶来鲤鱼巷接奶奶去市区过年,顺道给她送了好些水果和干货来,刚刚又问她喜欢吃榴莲吗,家里放太多了,喊个同城快送带几个过来也熏熏她。 一一回复之后,盛酒梨回房间裹了件灰色棉服,拿上鸭舌帽和一只外观精致的纸袋出门。 四十分钟后,盛酒梨来到坐拥全市最多奢侈品店的商场里,搭乘扶梯上五楼,走进一家手表店内。 这会儿没多少顾客,不用在外面排队等候,店里的销售人员闲着大半,见有客人进来,大家目光一致地先打量一番,没谁有接待的意思。 盛酒梨目标很明确,扫视一眼店内各区域分类,就朝标榜着经典款的柜台走过去。 柜台小姐姐在补妆,轻瞥一眼盛酒梨后,又继续往脸上扑粉。 其他人也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不知在窃窃私语什么。 盛酒梨恍若未闻地站在柜台前,很亏找到一早就在网上看好的款式,从衣兜里掏出银行卡,指指玻璃柜面道:“这款,刷卡。” 沉迷补妆的柜台小姐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旁边一男同事撞去一旁,口红直接画歪。 “卧槽……” 男同事热情如火笑脸相迎,专业地向盛酒梨介绍道:“这款是我们家卖得最好的手表,它以机械表的设计理念为内核,同时又涵盖潮流与星空外观的独特设计,深受年轻人的喜爱,它的设计师理查德是国内外著名……” “要这款,有货吗?”盛酒梨打断。 男同事保持着得体的官方微笑,赶紧点头回答:“有有有!今早刚从其他地方调了货过来,我这就去给您拿!” …… 苏零栖走进店的时候,与提着东西快步离开的盛酒梨擦肩而过。 方才差点被撞飞的柜台小姐姐白那男同事一眼,随后箭步如飞冲到苏零栖面前来,点头哈腰地招呼道:“苏小姐您来了,今天想买什么款式的表呀?” 苏零栖听见旁侧有几个柜姐在讨论盛酒梨,没搭理这个柜姐就追了出去。 盛酒梨走到扶梯口那儿正要下楼,身后传来一道悦耳清脆但明显带着敌意的喊声。 “盛酒梨——!” 声音似在哪里听过。 盛酒梨收回踏出去的右脚,站到安全区域之外,缓缓转头。 在来来往往的路人里,苏零栖穿着某品牌的冬季最新款,气质高贵清雅,远远看去就是个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公主。 与她相较,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苏零栖踩着粗跟皮靴走上来,瞥瞥盛酒梨手里装表的袋子,表情带着些许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买的表?” 盛酒梨平淡地看着苏零栖,沉默即代表一切。 这个牌子的经典款售价可说高达五十万呢。 她这种人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苏零栖品察出一些什么来,好笑两声,“我还当你有什么特别的呢,也只不过是只趴在徐晋渊身上的吸血虫而已,真以为靠着徐晋渊就能实现阶级跨越吗?你未免太天真了。” 话很难听。 盛酒梨觉得刺耳非常,不过神态仍旧淡然,“我花自己的钱,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见她转身,苏零栖突然很严肃地叫住她,说出了一个她熟悉的地名,“雾云镇。” 盛酒梨脚步猛地一顿,回头盯住苏零栖那张敌意十足的脸,冷声质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终于在她死气沉沉的脸上看见别的表情了。 苏零栖饶是一笑,抱臂走近盛酒梨道:“我还知道你拼命隐藏的身世和过去。” “谁告诉你的?”盛酒梨捏紧手带。 路人有说有笑地从两人身旁走过。 苏零栖瞥见盛酒梨被衣袖遮住大半的紧张的手指,非常确定已经抓住了她的命门,明人不说俺话,苏零栖直接了当地提出条件:“你不用管是谁说给我听的,在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之前,你给我离徐晋渊远一点,别再喜欢他,别再那么频繁地出现在他身边,只要你做到了,我就替你守着这个不堪入耳的秘密。” …… 许久过后,灰蒙蒙的青川上空迎来一场薄雪。 盛酒梨站在人潮涌动的路边看手机。 半小时前徐晋渊打电话问她在哪里,让她等一会儿,他在附近马上到。 但是等了许久,徐晋渊还没出现。 盛酒梨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他的消息。 天气愈发地冷了,不止是手冻得僵,双脚也冰得开始没有知觉。 盛酒梨跺跺脚活动几下,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徐晋渊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面,黑衣黑裤,就那样高挺又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站着。 满树的红色随风飘摇,徐晋渊一手一个热腾腾的烤番薯,举在半空,酷酷地冲她笑。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发完结章吧宝子们~ 第46章 、放手 雪花成片地落在手机屏幕上, 逐渐融化为水,她娇白的面庞悲伤地随着水渍四散。 可唇边却是带着笑意的。 盛酒梨将手机揣回衣兜里,也事先把手表盒藏在了毛线围巾里面, 这会儿她就拎着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只纸袋。 徐晋渊走过来, 香喷喷的烤番薯烫手, 他赶紧塞一个给盛酒梨自己拿, “我看那边好多女孩都在买这个,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喜欢,从小就喜欢。”盛酒梨还没吃就说道, 僵硬的手指感受到炽热的暖意瞬间恢复正常血色,她捧着烤番薯闻了闻,光是嗅着热气都觉得满心欢喜的甜蜜。 极少看见她笑,每次都格外珍惜。 徐晋渊盯住盛酒梨的脸许久,勾唇一笑问她:“你一个人来这边干什么?” 盛酒梨抬眼看看徐晋渊, 忽然有些羞赧起来, 心跳声也随之砰砰砰的,她犹豫着将纸袋递出去,“新年礼物。” 说完, 盛酒梨埋头绕过他往前快快地走。 徐晋渊拉开袋子一看, 是一条棋盘格的粗毛线围巾, 他笑起来,转身大步追上盛酒梨, 抬臂就把盛酒梨勾到胳肢窝下边, 捏捏她脸颊的肉,“刚买的?” 盛酒梨低头看路, “自己织的。” 徐晋渊眼底飘上一抹惊喜, 又想明知故问:“不是没时间吗?怎么又有了?” 盛酒梨不打算画蛇添足地解释。 徐晋渊看穿一切, 轻轻地笑着再捏两下她的脸就放开,向她绅士地伸出手掌,“最近有部电影评价还不错,我的心上人有时间一起看吗?” 他掌心宽,手指修长如玉骨扇,雪花摇摇晃晃掉落在上面,转瞬即化。 这只手一定很暖和吧。 盛酒梨看着溶于他手掌间的几片雪花,微微一笑道:“这次就不去了,我还得回家准备年夜饭,我妈要晚上才回来。” 徐晋渊哦了声,“能陪我多久?” “到四点。”盛酒梨回答。 还剩个把小时的样子。 “行,以后时间还多着,”徐晋渊欣然点了点头,去抓来盛酒梨的手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有要去的地方么?没有的话,我就把你带走了。” 盛酒梨抿唇一笑,想了下道:“这边热闹,你带我逛逛吧。” “成,番薯赶紧吃,等会儿凉了。”徐晋渊不忘叮嘱。 盛酒梨嗯了声。 这条路的对面就是人民广场,平常很多附近的居民都会到这边来散步逛街,现在下着雪,广场上除了玩闹的孩子们,还有不少前来拍照的年轻男女。 以前她习惯避开这种场合,此时此刻不知怎的,倒愿意试着往人群中去一去。 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了小半段,盛酒梨咽下一口绵密香甜的番薯,仰脖看看也正在试吃的徐晋渊,半会儿过去,她小声喊徐晋渊的名字。 “徐晋渊。” 徐晋渊小口地嚼着番薯肉,甜得他蹙起眉头快速咽下肚,“啊?” 盛酒梨欲言又止,“那次数学竞赛,你考得怎么样?” 徐晋渊垂眸望向她,舔舔唇缘的余甜,神态明显透着一股子无所谓,“没什么感觉,跟平常一样随便考考。” 也就是照常发挥的意思。 想来也是,他可是徐晋渊啊,怎么会因为那种事情把自己的前途搞砸呢。 他从来理智无比。 盛酒梨在心底悄悄舒了口气,庆幸道:“那就好。” 至于别的…..就不问了。 之前她所担心的那些不过一隅,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才是最大的一颗定时炸弹。 再问已经毫无意义。 …… 今夜车水马龙,万家灯火长明。 年夜饭与以往并无任何不同,只有母女俩在家,清净且稀松平常。 收拾好厨房后,盛酒梨回到房间的窗台前,外边夜景璀璨盛大,漆黑的夜空之上时不时有烟花升起,肆意炸开时,那片天幕顿如白昼。 她从不期盼完整和团圆,犹如一株干枯的荒草,外面的世界再怎么夺目明亮,都像在与她道别。 , 但此时此刻,她似乎看到了遥不可及的世界尽头。 站了许久,时钟指向00:00,烟花成群结队地冲上平静的夜幕,绚烂般爆炸而后消逝。 世界迈向另一个崭新的起点。 盛酒梨将带了大半年的魔方摘下来,同放在书桌上的那副梨花油画一起装进一只纸箱里,还有那条白裙。 所有与徐晋渊有关的东西全部封存,以后她也不会再朝鼎沸的人群中走去。 不能了。 年后灌木里急缺人手,盛酒梨从兼职变成正式员工,一整天都呆在灌木里忙活,哪里也不去,晚上要是没别的事做,她就去别的地方找活儿干,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所幸这段时间里徐晋渊一直待在景桓市,每天陪着段文冰跑这跑那,没多少空闲,也知道她在忙工作,故而不会过多打扰她,她能抽空回消息就可以了。 而她只要冷淡一点,再狠心一点,就能让这段感情深埋地底,谁都不会发现。 让她一个人煎熬和挣扎就好。 可是还没坚持多久,她的异常很快便被徐晋渊察觉到,三番四次追问无果,徐晋渊马不停蹄从景桓赶回来堵她要个说法。 当时灌木里正是客流高峰期,等到盛酒梨下晚班,已接近凌晨。 徐晋渊从中午干坐到晚上,好不容易得空说话了,她对他的态度冷得像陌生人,她原本总是戴在身上小心呵护的魔方,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两人不可避免地在大街上吵了一架。 年少气盛,之后几天徐晋渊再没来找过她。 后来丁衍有来过灌木里,跟盛酒梨聊了些徐晋渊和林牧沉的过节,她才恍然大悟当初为什么徐晋渊会那么生气。 徐晋渊在巷子里没有说出来的话,也是因为想要她无条件站在他那边吧。 换个角度来看,她跟当年的苏零栖无异,在徐晋渊胸口上插了一模一样的刀子。 临走之前,丁衍说:“这几天他都在市体育馆打球,你如果想找他,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结局明天结局,实在写不动刀子@-@ 第47章 、过往 盛酒梨没有去。 她心里很清楚, 即便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如今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毫无保留地站在徐晋渊身边。 也许让徐晋渊怨恨她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就这样吧。 …… 原以为日子会顺着盛酒梨的意思平静下去,却在春季开学进校的第一天,发生了一件令盛酒梨猝不及防的事。 大课间升旗仪式结束, 盛酒梨去便利店买草稿纸的时候, 梁絮那几个正巧从店里出来。 瞧见来人, 梁絮抱臂嘲弄一笑, 堵在店门口不让她进去,一改去年忌惮她身后有徐晋渊的态度,嚣张地开口道:“哟, 这不是内谁嘛,三中鼎鼎大名的ktv公主来了。” 这个叫法,是之前那帮职高女给她取的。 盛酒梨脚步一顿,抬眼面无表情地盯住梁絮。 “你们快看呀,公主瞪我了, ”梁絮嗓门极大, 这一声喊出来,立马吸引来四周过往的学生们,梁絮走一步说一步道, “每天人畜无害地来学校,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家境贫寒的清高学霸女呢, 装得挺像那回事啊ktv包房公主,这个新年过得难受吧, 青川市政府开展扫黄□□, 你和你妈没钱赚了吧?” “啪”地清脆一声,有力落地。 梁絮没想到,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盛酒梨会直接动手。 梁絮懵了好几秒钟, 不可置信地盯着盛酒梨, “你敢打我?” 盛酒梨没说话,双目无神地转身欲走。 “你他妈给我站住!” 梁絮忍着红肿的有脸迈上来,一脚踢在盛酒梨腰上,盛酒梨应声摔向地面。 “唔——!” 周围发出阵阵唏嘘声,便利店里的学生听见外面的动静,争先恐后地挤出来看热闹。 众目睽睽之下,梁絮揪住她衣领提起来,“妈的谁给你的勇气竟然敢扇我!未婚先孕生出来的野种,你在三中的那点事我可是一清二楚,这段时间里藏得很辛苦吧,你也不敢想象如果徐晋渊知道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会用什么眼光看待你吧,只要你现在跪着求我打回刚刚那一巴掌,我就不告诉别人怎么样?” 说是这么说,但梁絮的几句话就已经信息量爆炸。 围观的人群中开始激烈地窃窃私语,没有光明正大地讨论,可所有人看盛酒梨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鄙夷。 盛酒梨单臂撑住地面一言不发,死死盯了梁絮半会儿,忽地她笑了。 “你又笑什么?”梁絮咬牙切齿道,觉得她脸上的笑意刺眼无比。 “呵。”盛酒梨再笑一声,随后放弃一切那般,她望着遥远无云的青空,任凭梁絮抓弄。 梁絮的巴掌扬起。 眼看着即将落下来的时候,盛酒梨的视野里闯进来一只有力的手,挡住了梁絮,然后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往人群外拽。 “徐晋渊!”梁絮气急大喊了一声,指着盛酒梨怒气腾腾道,“一个未婚先孕赚脏钱的妈和成天赌钱的酒鬼养出来的野种,你碰她不嫌脏吗?” “对呀,好奇怪哦,徐晋渊怎么还护着她?” “可能因为是同一个班的?” “我现在相信人不可貌相了。” “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会倒霉一辈子吧。” …… 徐晋渊头也不回地拉着盛酒梨离开。 一路快步进了杏雨园,来到之前两人呆过的红枫树下,徐晋渊松手,冷漠地背对着她而站,不想说话。 这边偶有学生路过。 春风不疾不徐,打在脸上却是异常微凉的。 距离上次吵架已经过去近半月,早上徐晋渊没来学校,现在终于见到对方,她反倒莫名地倍感轻松。 因为照她这种沉闷性格,架一般是吵不起来的,那晚能闹成那种样子,也是徐晋渊一个人单方面在爆炸。 提出问题得不到任何回应,换成谁都会受不了。 何况是从小骄傲到大的徐晋渊。 盛酒梨一动不动地像块木头定在那里,知道徐晋渊在等她主动,可她现在脑子很乱,心情也非常忐忑不安。 她的过往被摊在灼灼烈日下遭受众目审视探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徐晋渊左手抄进裤兜里,仍高挺冷淡地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 良久后,盛酒梨抓住校服外套的衣角,低头看着他右腕上戴着的机械表,铆足勇气终于开口轻轻地喊他:“徐晋渊,我……” 压在喉咙里的话还没说出来。 徐晋渊突然转身上前,弯腰紧紧抱住了她,“让我咬一口就不跟你生气了。” “对不起。”盛酒梨说。 他没接话,拨开盛酒梨颈间的碎发,一口咬在她白嫩的皮肤上,力度不算轻。 他在用这种方式发泄,并且要她心甘情愿地受着。 盛酒梨吃疼地攥紧衣角,缓缓闭上眼睛。 此时不远处的树干后面,苏零栖红着眼看着这一幕,随后哭着跑了。 …… 梁絮这一闹,全校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个大概,有的传言甚至更扯,但这些传言里没有任何关于“雾云镇”的字眼。 再加上徐晋渊的插手,大家对盛酒梨的议论更盛。 第二天下午放学,一路上盛酒梨没少收到周围指指点点的眼神,她习惯了,便不觉得有什么。 等这股新鲜劲儿过去,能传到耳朵里的话也就少了。 盛酒梨如是想着,刚踏出校门一步,忽然听见有人拿着喇叭在喊她的名字。 “接盛酒梨大小姐回家!” 不光是四周的学生,连盛酒梨都吃了一惊。 盛酒梨抬头,往常拥挤的路口此时被好几个戴墨镜的西装男隔出来一块空地,那晚出现在医院的背头男穿着一身海滩式西装,威武地站在众人前头,手里举着块打印的广告牌,上面写着“接盛酒梨大小姐回家”几个大字。 背头男身后停着一辆粉色的迈凯轮超跑最新款。 刚才拿喇叭喊人的小弟在旁边激动地挥舞手脚,“大小姐大小姐,这儿来这儿!” 要不是在学校门口,这帮人估计会做得更过分。 人群里也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 “昨天梁絮不是说盛酒梨是那个么?怎么今天来了这么一出?” “哇!感觉好像电影里演的场景哦,西装墨镜黑伞也太帅了吧!” “这得什么背景才有这待遇呀?” “昨天梁絮是瞎扯的吧!” “女儿在学校受欺负老爹第二天立马来撑腰,看来这次梁絮踢到钢板了。” …… 一时间众说纷纭,风向也逐渐偏向盛酒梨这边。 在那个男人让她把枪藏起来的时候,盛酒梨知道这帮人迟早会来,不过根本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便直接走过去。 背头男将广告牌丢给一旁的小弟,摘掉墨镜挂在左胸的口袋上,笑嘻嘻地打量盛酒梨一番,然后道:“大小姐还记得我吧?” 盛酒梨盯他一眼,“记得,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 背头男笑了笑,“我大哥想见你,你家里没人,我只好来学校蹲你了。” 闻言,盛酒梨神情一冷,急忙质问道:“你们去我家了?!” “去呀,”背头男不以为意地回答,凑到她耳边阴侧侧地低声道,“我大哥还有东西在你那里,这不得先把你的情况了解清楚,再礼貌请你去见一面,他想当面跟你道谢。” 这是礼貌吗? 可能早就把她查了个底朝天。 盛酒梨语气平淡,“你大哥在哪?” “上车,我带你过去。”背头男毕恭毕敬地扶住车门邀请她进去。 盛酒梨毫不犹豫坐进副驾。 背头男关上车门的同时,瞬间变成另外一副面孔,招手叫小弟们全部上车,随后一干人等跟在迈凯轮的车屁股后面浩浩荡荡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下章,我写完就发 第48章 、景桓 【喜欢你的每个瞬间, 就像做了一场关于童话的梦。】 半小时后,盛酒梨被带到一栋酒店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四周空无一人, 连巡视的保安都没有, 能看见的也全是背头男的小弟。 来到私人电梯的门口, 背头男屏退小弟们, 独自领盛酒梨上酒店二十九层。 通道走廊里每隔两米就有一个西装男守着,送进去的食物都有专人负责检查。 盛酒梨看一眼门口战战兢兢的女服务员,就跟着背头男走进套房里去。 陈列摆件奢侈豪华, 装潢设计是古欧洲贵族之间所流行的风格。 在客厅宽大的落地窗前面,那个男人身材颀长,单手抄兜立于窗前,应在眺望整个青川市的风景,他一身白衬黑裤, 袖口挽到肘关节上面一点, 右手捏着杯威士忌在喝着。 “大哥!人带过来了!”背头男一进去就大声吆喝道。 男人转身,背着窗外的光线,宽肩窄腰, 面容硬沉如钢板, 上唇蓄着一层薄薄的胡茬, 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也许都是三十多岁的类型,对视的一瞬间, 盛酒梨下意识联想到了杨北鸣。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更为沉稳和游刃有余, 举手投足间都有杨北鸣触及不到的东西。 男人看向盛酒梨,抿了口威士忌, 随性亲和地招呼她:“坐餐厅那边, 一起吃顿晚饭。” 这时门口的检查结束,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胆战心惊地摆好餐食后,背头男便叫套房里所有的小弟一起出去。 房门合上。 男人走到餐桌那拉开软椅坐下,“两个小时后我要飞y国,时间紧迫,只能先请你过来,赵虎他们都是一帮粗人,没冒犯到你吧?” 这个叫赵虎的,应该就是那个背头男。 “跑车和横幅也是你让他们准备的?”盛酒梨询问道。 男人随手将半杯威士忌搁在一旁,挑眉望着盛酒梨笑起来,“这倒不是,我只让他们把你接过来,你这么聪明,我不用做什么你都会跟他们来的。” 餐桌不大,是张正方形的大理石桌,上面摆满了山珍海味。 盛酒梨没接话,走过去坐在男人的对面,“你的枪被我藏在家里,没带在身上,你要拿走的话,得让我回家一趟,还有以后不能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和家人。” 男人笑了声,“我不是找你要枪的,如果我需要,不会等到现在。” “你想要什么?”盛酒梨反问。 “报答,那天晚上你救了我的命,”男人打开放在桌边的一只银盒,拿出张名片推去盛酒梨面前,“上面有我的私人联系方式,今后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路寂尧。 电话号码:139xxxxxxxx。 别的没了。 盛酒梨看看名片上寥寥几笔的信息,“枪你不打算拿走吗?” “就当是给你的把柄,假如我食言,你随时可以去公安局举报我。” “你都跑国外去了,我的包庇罪罪名更大。”盛酒梨说。 路寂尧被她逗乐,“会用吗?” 盛酒梨一时没听懂,反应了会儿回道:“电视剧里演过。” “里面只有一颗子弹,”路寂尧的语气若有所指,“留着吧,放心公安查不到你那儿,它或许还能保证你的安全。” …… 从酒店被送回鲤鱼巷的一路上,路寂尧说的那些话萦绕在盛酒梨心底良久。 在小区门口下车后,超跑很快消失在路口转角处,盛酒梨出神地看着手里的名片,心头忽然莫名感觉有点慌,她摸来手机输入名片上的号码,打过去。 只响了两声就通了。 “喂——” 确实是路寂尧的声音。 盛酒梨连忙挂掉,就在这时,耳朵听见徐晋渊近在咫尺的声音。 “谁送你回来的?刚走就打电话道别是吧?我都没这待遇。” 醋劲儿满满。 盛酒梨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和名片塞回衣兜里,抬头看一眼徐晋渊,赶紧否认道:“没,没谁。” 徐晋渊叉腰气急败坏地指着路口转角那边,“我可全部亲眼看见了,男的,开个破超跑送你到家门口,不对,盛酒梨,你送我的这只表不会是花那男的钱买的吧?!” “不是!”盛酒梨急忙解释,“那些钱是我自己挣的,鸣哥做了个字体网站,我有版权费。” “全拿来给我买表了?”徐晋渊试探性地问。 “只用了一点点。” 徐晋渊:“……” 盛酒梨倒是自觉,“刚才那个是之前在医院抢救的人的兄弟,他要去国外了就想感谢一下我,没别的事情。” “这还差不多,”徐晋渊欣然一笑,没打算继续追问细节,他勾住盛酒梨的脖子朝另外一个方向走,“陪我玩会儿,今晚竞赛就出结果了,我有点儿紧张。” “去哪里玩?” “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 话音刚落,徐晋渊使坏,抓住她的手就往前狂奔。 盛酒梨跟都跟不上,完全被他拽着跑的,“徐晋渊,慢点,,慢点!” 徐晋渊根本听不见。 一高一矮的薄影在路灯的照耀下无限拉长。 两人忘我地奔跑在街头巷尾之间,耳畔春风差些淹没了脚步声。 * 最后的结果尽如人意,甚至超出了预期。 徐晋渊顺利拿下竞赛冠军,同时收到了景桓大学国安人才培养计划本硕博连读的offer,于九月提前入学,期间也有国内外学府的邀请函发过来,全被他一一拒绝了。 而自从赵虎那帮人搞了那么一出之后,学校里再无人对盛酒梨指指点点,那些传言也不攻自破,即便还有些许嘴碎的,也都是在猜测她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靠山。 高二下学期的各科老师几乎在疯狂地拉取课程进度条,每天埋在书里过得跟打仗似的。 盛酒梨发现时间越来越不够用,就辞去了在灌木里的兼职,一心扑在学习上。 这样的日子简单即充实,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好像一闭眼一眨眼就又是新的一天。 很快便到了徐晋渊去景桓大学就读的时候。 临行前,徐晋渊跑来鲤鱼巷抢走了一根盛酒梨的小皮筋。 盛酒梨这会儿的头发已经打齐胸口了,夏天里习惯扎马尾,徐晋渊的手向来没轻没重,扯得她吃疼,扭头想说点什么,人没了。 后来的每一天除了收到徐晋渊的报备日常,每个月徐晋渊都会给她寄很多东西。 衣服鞋子包包零食新鲜玩意儿……什么都有,担心她不要,有时还让罗瑶瑶以自己的名义赠送。 其中最多的是裙子,许是徐晋渊喜欢才会买那么多。 但盛酒梨一条没穿过,全部叠起来放在衣柜里。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从来不穿裙子,包括露腿的短裤短裙,短点的上衣她也不会碰,常年都是长袖长裤傍身,把自己藏在肥大的校服里面。 罗瑶瑶表示万分不理解,问她缘由,她一直避之不言。 对此,罗瑶瑶总是说:“傻啊我的梨,景桓大学里美女如云,你们又是该死的异地,你再这么暴敛自己,徐晋渊被别人抢走了有得你哭的,经过我多方调查,前几天可又有女生给他送早餐约他出去看电影了,你能不能硬气点发挥下正宫娘娘的威力,把那些莺莺燕燕全部赶走啊?” 盛酒梨从不表态,也不做什么,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学习,整个人闷得要命。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六,是全国高校篮球联赛总决赛的举办时间。 徐晋渊作为景桓大学篮球校队队长,带队出席总决赛。 前一天晚上徐晋渊打电话叫盛酒梨有空过来看看,开始她以要写卷子为由拒绝,后边实在耐不住徐晋渊磨,她才松口答应去景桓。 徐晋渊高高兴兴给她买了下午的机票,然后挂电话训练去了。 却不知怎的,盛酒梨失眠了一整夜,第二天差点错过航班。 等盛酒梨搭公交车来到景桓大学门口,总决赛已经开始。 天色渐晚。 去体育馆的一路上挂满了横幅标语,还有人形立牌那些,其中最多的是关于徐晋渊的。 不少本校或者其他学校的女生迟迟赶来,兴奋地一边聊着徐晋渊一边往体育馆那边跑。 白色帆布包里的手机接连响了许多声,盛酒梨拿出来看,是徐晋渊发来的消息,问她到哪儿了,怎么没看见她。 盛酒梨走得慢,进入体育馆的时候,比赛已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场上,徐晋渊一骑绝尘,接过队友扔来的篮球,凭借着先天的身高和力量跑过半个球场,运球定在三分线外,跳起来投了个漂亮的三分。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女生们高举横幅标语为他激动地加油呐喊。 这个时候仍不断有观众涌进馆内。 盛酒梨没有往里再走,而是站在体育馆门口看液晶屏幕上的转播。 最后半场球赛在一首振奋人心的英文歌中顺利结束,景桓大学代表队众望所归,成功拿下今年的联赛冠军。 徐晋渊风光无限,刚下场就有无数鲜花和示爱涌来。 校园记者拼死拼活挤进来采访的时候,馆内最大的一面液晶屏幕突然变换画面,导播切到了门口拥堵的盛况。 一般来说这种画面通常一闪而过,等主持人提醒大家注意安全按秩序离馆后,就会切成别的场景。 可导播这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竟然没有立马切换画面,镜头就那样抵着人堆里被推攘得狼狈的盛酒梨拍。 此景被不少观众看见,导播又拉近距离,在捕捉到盛酒梨的正脸后,镜头直接放大。 盛酒梨整个人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屏幕上。 与此同时所有目光好像一瞬间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纷纷发出惊叹。 包括正在接受采访的徐晋渊和队员们。 盛酒梨迅速低下头往外面走。 可刚离开不远,徐晋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大步上前抓住她胳膊,将她拦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完结章写完发,今天搞得太晚了 第49章 、童话梦 静谧无声的冬日夜晚里, 风动和寒冷格外逼人。 尤其是紧紧攥在腕上的这只手,热得盛酒梨惴惴不安。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来景桓。 徐晋渊已经不是青川一中的徐晋渊了,现在的徐晋渊与她也早就背道而驰。 或许从没有同过道, 他们之间永远存在着这辈子都无法逾越的天壤之别。 以前的感受没这么强烈,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 卯足了力气往前走就能追上徐晋渊的脚步。 可如今站在这人声鼎沸的外围, 眼前人是多么地耀眼,恣睢肆意,盛酒梨才彻底意识到徐晋渊早已离她越来越遥远。 体育馆内仍有女生们热烈喊着徐晋渊的名字, 在为他庆贺,呐喊。 她心底掩埋许久的卑怯和懦弱再也压制不住,疯狂地冲涌出来,拉着她一起撕碎在冷漠的风声里。 “什么时候来的,给你发的消息怎么不回?”徐晋渊的语气不太好, 有在抱怨她的意思, “还以为你不来了。” 盛酒梨抬眸看着徐晋渊,许久不见,他又长开了很多, 五官相较以前更为立体明朗, 更让人挪不开眼了。 他出来得急, 连件外套都没披,身上就一套单薄的球衣。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体育馆门前, 许多打扮靓丽的漂亮女生围在那里, 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们这边。 而她从头到脚都是那么地寡淡无趣…… 盛酒梨垂下眼眸,看见徐晋渊手腕上挂着她的发圈, 半天, 她拉开徐晋渊的手, 后退一步站住,“你快回去吧,我还得赶航班回青川……” 徐晋渊神情顿时冷暗下来,“怎么了到底,突然对我这样,昨晚还好好的。” 盛酒梨解释不了,多留无益,她飞快避开徐晋渊的目光,转身想赶紧离开这里。 “你是不是淡了?”徐晋渊严肃地叫住她。 盛酒梨脚步一顿。 徐晋渊走到她面前去,压着腰低低凑近,认真地打量着盛酒梨,像是试探又像在质问她,“这破异地让你对我真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 盛酒梨低着头一言不发,但心跳已似擂鼓,半晌,她声音低低地道:“为什么里面有那么多喜欢你的女孩,你偏偏要来问我?” 徐晋渊抓住她胳膊往右边拉了半步,一片明亮的路灯灯光将她照了个清楚,徐晋渊的脸再次抵近,字字胜过皎月,“盛酒梨,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究竟有多让人挪不开眼。” 再次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体育馆那边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视线皆落在盛酒梨身上。 有徐晋渊这么一个自带光芒的人在身边,她难免遭人议论。 盛酒梨挣脱徐晋渊的手,埋头就朝黑暗中跑去。 “梨梨!” 徐晋渊正欲大步追上去,就听见身后有队员在喊他。 “队长!主办方要你去领奖和做下采访……” 话音还未落地,徐晋渊人已消失不见。 …… 盛酒梨第一次来景桓大学,跑着跑着就迷路了,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很快她便被徐晋渊抓住,给逮进旁边的阶梯教室里去。 ”啪啪啪——!” 徐晋渊把教室的灯全部打开,关上门,将盛酒梨堵在门后面,负气地弹了下她的脑门,“跑,我让你再跑。” 教室静悄悄的,呼吸旁若无人地交错着。 盛酒梨的心跳声如雷贯耳,听见徐晋渊嘲弄地轻轻一笑,她顿感局促得紧,好像心事被别人撕开观摩那般难以为情,她连忙捂住砰砰跳的胸口。 下巴却被徐晋渊捏住往上抬,弯腰倾身过来吻了吻,“还喜欢的吧?” 盛酒梨不说话,唇瓣颤了颤,双颊微微涨红起来。 再怎么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也根本没办法完全拒绝徐晋渊的靠近。 每近半分,她就沉沦下去半分,一步一步深陷。 徐晋渊仔细端量她五官的每一寸,“等会儿队里要聚餐,会很吵闹,我让于叔先送你去酒店。” “我买了九点半的机票。”盛酒梨小声饶是道。 徐晋渊颓然,捏她脸以表愤怒,“还真买了,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盛酒梨沉默。 “算了算了,我叫于叔送你去机场,”徐晋渊知道她脾气倔,便不准备强求她做什么,“你先回去,马上放寒假了,到时候你得陪我玩几天,不许再像现在这样晾着我。” 盛酒梨仰脖望着他的眼睛,犹豫片刻后点点头答应。 徐晋渊浅浅地笑起来,弯腰搂盛酒梨进怀里,下巴抵在她锁骨那里,语调掺着撒娇的意味,“我很乖的,不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就抱一分钟,别嫌弃我刚打完球,好不好?” “嗯。”盛酒梨轻声应。 …… 时光一如既往地跑得极快,等待徐晋渊回来的这月余里,仿佛是眨眼间的事情。 高三的每个周六需要补一整天的课。 徐晋渊中午到的青川,和盛酒梨约好晚上七点在人民广场那边碰头,先吃个饭再去杨北鸣新开的电影院捧场。 下午放学后,盛酒梨先回了趟家。 今天是李怀均的休息日,正在厨房里张罗晚饭,问她想吃什么,她说约了朋友要出门,就一头栽进房间里去了。 行为十分异常,许久了都不见出来。 脱掉书包和厚重的校服后,盛酒梨迅速打开衣柜把徐晋渊买的那些衣服裙子翻出来,一件件摆在床上挑。 磨蹭了好久,她捡了条厚点的白色长裙在身上比一比,然后小心换上。 尺码长度都非常合适她。 只是不知道徐晋渊会不会喜欢。 也不知道这样穿好不好看。 盛酒梨纠结了快二十分钟,索性先随便搭一搭深棕色的马丁靴,她抓抓有些毛躁的长发,开门出去想问问李怀均的意见。 刚拉开房门一道缝,厨房那边突然传来锅碗瓢盆碰撞落地的声响。 盛酒梨赶紧推门跑去客厅。 家里的门是打开的,锃亮干净的黄白地板上多了好几道泥泞脚印。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像是什么被用力摔在地上那样。 盛酒梨心头一震,赶忙跑到厨房门口。 张晓国回来了。 一段时间没见,张晓国凶狠非常,浑身又脏又臭,整个人骑在李怀均身上,肥硕黑黄的大手掐住李怀均的脖子,一下一下地往冷硬的地板上撞。 “钱!给老子钱!听见没有?!老子知道你有钱,别他妈跟老子装!” 李怀均脸上全是被张晓国殴打的淤青印子,怎么挣扎反抗,都逃不脱张晓国的体型压制。 “住手!” 盛酒梨大吼一声,冲过去就抓住张晓国的衣领用力往后拽。 “妈的!又他妈来个贱胚子!”张晓国反手捉住盛酒梨的细胳膊往墙上一甩,盛酒梨整个撞了上去。 “梨梨!”李怀均趁机踢张晓国一脚,想爬起来去拉盛酒梨,不料张晓国一巴掌重重落下,扇得她差些昏死过去。 张晓国抓住李怀均的头发站起来,硬生生将李怀均从厨房里拖出来,一边去主卧嘴里一边各种器官乱飞,“艹你妈逼的司马东西,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不知道这个家是老子做主,当初要不是老子好心,你们母女俩能在青川落户?那贱胚子能有学上?钱呢,钱在哪里,给老子钱,给老子钱……” 盛酒梨强忍着疼迅速爬起来,顺手提了张木凳追上去,狠狠地砸在张晓国背上。 “我让你住手!” 张晓国一愣,缓缓扭头,面容比以前还更憔悴无神,唇周发黑,两只眼睛珠子像要掉出来一样,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恐怖非常。 跟之前那个来家里的长头发男人相似极了。 张晓国冷幽幽地瞪盛酒梨一眼,“老子只想要钱,你再多动一下,老子今天就弄死你俩信不信?!” 李怀均慢慢睁开眼睛,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张晓国的腿,“你不可以伤害我女儿,否则我跟你拼了,梨梨快走,妈…..” “拼你、妈、逼!”张晓国一脚踹在李怀均肚子上。 李怀均哀嚎两声,手仍旧死死挂在张晓国腿上,“梨梨快跑,你快跑啊……” 张晓国像杀红了眼,他表情忽然变得狰狞可怖,往地上淬了口带血黄痰,猛地跪下去用膝盖抵住李怀均的胸口,捡起刚才盛酒梨砸的木凳,对准李怀均的头部要砸下去。 李怀均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你敢砸,我就杀了你!” 这时,身后又传来盛酒梨的吼声。 张晓国阴侧侧地转头。 盛酒梨双手举着枪瞄准张晓国的脑袋,她有些颤抖地打开保险,“放开我妈,放开她!马上!” 张晓国瞥一眼盛酒梨手里的枪,乐了好一会儿,“哟,真枪啊,你开,快开,朝爸的胸口打,老子试试你这子弹的威力,来,开枪呀!” 张晓国突然大声鼓气地吼她。 吓得盛酒梨浑身一抖,□□险些拿不稳。 在这片混乱黑暗之下,她的房间响起一阵悦耳的来电铃声。 张晓国好笑两声,面目随即又狰狞阴狠起来,接着似乎不受控制那般,张晓国兴奋不已地高举木凳冲李怀均脑袋砸下去的那一刻。 “砰”地一记枪响。 子弹穿过胸膛,血肉飞溅。 张晓国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血洞,倒在了李怀均身上。 随着□□哐当落地的声响,盛酒梨四肢一软,跪坐了下去,她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视线里有越来越多的红色从张晓国身体下面蔓延开来。 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褪色,失聪。 只剩下一个声音。 徐晋渊。 徐晋渊。 徐晋渊。 徐晋渊。 徐晋渊。 …… 最后她的眼睛被一抹恶臭的鲜血腐蚀,瞬间全部失去。 世界恢复宁静,铃声寂灭。 盛酒梨行尸走肉般朝李怀均爬过去,吃力地把张晓国从李怀均身上掀去一边,血将她的白裙染红了大片。 双手也全是。 “梨梨……”李怀均虚弱地喊她。 盛酒梨双目无神,扶起李怀均到干净的地方靠着,她跑回房间翻书桌找到名片,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与上次无异,响了两声,对面便传来路寂尧的声音,“喂。” “我杀人了。”她近乎绝望地说。 “好,我马上到。” …… 电话挂了后,盛酒梨关了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往事旧人提着走马灯,一幕幕从她眼前快速飞过。 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一个巨大的黑白色万花筒将她卷入其中,命运的锥刺染着血光插进她的身体里,四肢百骸撕裂成碎片,下一秒变成玫瑰花瓣撒向青空。 原来这才是梦中描绘的童话。 盛酒梨缓缓闭上眼睛。 在梦里缠绕成一团。 不能醒来。 醒不来了。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啦完啦,需要我写番外吗@-@那个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