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童话谎言 作者：玫瑰几何 文案： 厄运降临的那一天，她从来没有想过，优秀、幸福和善良，原来是她被侵害的源头。 她活在地狱里，群狼环伺，她反抗、呐喊，没有人能看见。 她害怕没有人的女厕所，害怕座位上有红墨水，害怕同学们窃窃私语的眼神。 她害怕自己独行。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出现，帮她挡住这些侵害。 他们都说那个人是恶魔。 人人都害怕恶魔，但恶魔却逆转了故事的结局，让所有的一切都读档重来。 也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恶魔少年×纯白校花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念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爱你 立意：校园，暗黑 第1章 Chapter 1 有些人的恨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平庸、没有天分、碌碌无为，于是你的优秀、你的天赋、你的善良和幸福都是原罪。 ——《恶意》东野圭吾 —————— “云念！” 云念抬起头，在她的眼前，是一个熟悉的少女。 少女的脸上是写着“不良少女”的嚣张，黄色的头发披在肩膀上，一脸桀骜，随意披着的校服还有淡淡的烟味儿。 她叫徐妍。 是云念的发小，南山七中的校霸。也是南山七中连环死人案里，第一个死去的人。 看到自己最熟悉的发小闺蜜，云念的眼眶有些忍不住的发涩、湿润，瞬间红了眼。 委屈、绝望、失而复得……所有的情绪像是一团化不开的雾，瞬间笼罩着她。 云念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阿妍……还活着，还没有变成一团破碎的尸体。 这边徐妍看到云念哭了，她赶紧把烟头掐灭，捧着云念的脸安慰：“诶，宝，你别哭啊，老唐那句话不是针对你的……” 听到徐妍这话，云念这才想起来，这时候高三刚开学，转校生沈钰从南方转学过来，不小心碰碎了她的水杯，她让沈钰赔偿她。 因为是在自习课上，她和沈钰的争执导致原本安静的班级乱糟糟的。 班主任唐新河气的把她们两个都骂了一顿。 这也是后来死很多人的导火索。 可是，沈钰根本不只是一个从南方转学过来的普通学生。她比云念想象的要危险很多。 沈钰的身边一直有一个保护她的男生，叫司源。 他们两个就像生物学里提到的共生关系，司源可以为了沈钰做任何事，包括杀人。 他们这种人，不是云念和徐妍招惹起的。 “艹了，阿念你别生气啊，我这就给那个小贱人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阎王爷长几只眼！”徐妍说着，就要站起来。 云念擦干眼泪，赶紧开口：“别！” 她还在抽噎着，声音带着嘶哑干涩，却急忙拦住徐妍。 徐妍不可置信：“为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她，你能莫名其妙挨这一顿骂吗？” 云念用手背抹着眼泪，徐妍只是脾气暴躁，但沈钰身边的那个司源，是会杀人的。 她们惹不起。 云念看向徐妍，嗓子因为哭的太狠而显得沙哑：“我讨厌她，以后我们不要提起她了，好不好？” 云念这样说，徐妍就能理解了。 云念的骨子里带着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韧劲儿，她看不上眼的东西，哪怕是烂到了泥泞里，也不会多给一眼怜悯。 徐妍愤愤然，但到底是坐下来了，她说：“那也真是好生气啊！她怎么就那么不长眼啊！” 云念知道这就是拦住了，她说：“我们不说她了，下午放学我请你喝奶茶，你陪我再去买一个水杯，好不好？” 徐妍点点头，然后低头从桌肚里拿出手机，和自己那些“好哥们儿”说一声，自己下午放学没空。 云念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从徐妍开始，她要一步一步来，把身边的人都要一一护住。 上一世，徐妍在国庆节那天被一辆急驰而过的机车撞倒，然后被人拖到学校伪装成坠楼意外。 徐妍的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母亲是个只会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没有人给徐妍做主。 徐妍的一条命，在外人口中成了意外。 徐妍是坏学生，没有人会给她翻案。别人只会觉得她死有余辜。 起初云念也并不了解，以为徐妍的死真是单纯的意外。 后来这一切，包括真相和真凶，都是宋听则一字一句掰开了告诉她的。 想起宋听则，云念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发怵。 无数次在她想要逃离的深夜里，宋听则都会从背后抱住她，附在她最脆弱的脖颈旁边，一字一字的告诉她不要离开。是威胁，也是祈求。 像野兽一样。 宋听则喜欢她，但这份喜欢，却让云念承受不起。 在徐妍“意外”坠楼以后，那些原本霸凌沈钰的人，把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校服袖子被人剪掉胳膊、书包里被人放了即将爆炸鞭炮、下楼时被人从上面浇了一桶的油漆……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最严重的一次，云念晚自习放学直接被人拦住，司源摔碎了一个玻璃瓶，让她的脸从上面直接滚过去。 那时，宋听则出现了。 宋听则出声警告司源，让他别再碰不该碰的人。 云念当时也很感激宋听则，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路见不平。 直到再后来，那些霸凌自己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成了南山七中连环死人案，警方这才重视起来。 也正是因为有警方的介入，云念才慢慢察觉到了真相—— 那些霸凌她并且“意外”死去的人，大多都是沈钰和司源的手笔，沈钰负责找人，司源负责教人。 而且那些霸凌过她的人，每一个，都死于司源布置的一个局里。 而那个局，正是宋听则一手设计的。 因为司源和沈钰的共生关系，他们不给警方留下一点把柄。 南山七中连环死人案一直是个悬案。 窥见真相一角的云念也曾质问宋听则，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去向警方告知这一切。 宋听则捧着她的脸，慢慢告诉她，那些人伤害了她，统统都该死。 那一刻，云念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她没想到宋听则会为了她做那么多不好的事。她整个人的精神创伤极大，终日恍恍惚惚。 后来沈钰把她叫到天台，她也过去了。 她被沈钰和司源一起推下了天台。 她是南山七中连环死人案里，唯一一个真正坠楼死亡的人。 脑海中在回忆着上一世发生的事，云念有些劳累，趁着还没上课，她趴在桌子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完全站在上帝视角，以旁观者的态度看清楚了南山七中发生的一切。 一直到“她”坠楼死亡。 机械音忽然在她周围环绕：“你好，这里是剧本杀10682号，你是NPC2316069。” 云念也经常接触网络，她听的懂这机械音所说的内容。只是还有一些难以接受。 她所生活的地方，原来只是一个剧本杀。 难怪南山七中这么容易死人。 机械音接着说：“NPC2316069，角色定位——炮灰校花，一切事件的本源……叮——警报！警报！出现故障！剧本杀10682号出现故障！剧本杀10682号出现故障！” 随着机械音出现故障警告，画面一转，云念再次看到了南山七中，宋听则在校园里，脸上沾染着血，他手里拿着一把刀。 沈钰倒在地上，看上去已经死了。 宋听则手里攥着司源的领口，很显然，他下一个要杀的人，是司源。 云念害怕这样的场景，她想闭上眼，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好像被强迫着必须看完这一切。 宋听则手起刀落，司源倒在地上。他像扔垃圾一样，把司源随手一扔。接着，他看着天上的太阳，眼里是委屈，是茫然。 他帮他最心爱的女孩报仇了，但他最心爱的女孩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麻木地报警、自首，接受法律制裁，全然不见他之前的恶魔形态。 他是个恶魔，却也是个可怜的恶魔。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孩都没能保护好。 画面定格至此，机械音再次传来：“剧本杀10682号南山七中连环杀人案出现故障，NPC099宋听则失控，请求读档重来！” 滴滴滴—— 云念的头一阵阵的刺痛，她猛地睁开眼，抬头，发现自己还在教室里，身边坐着的是正在打游戏的徐妍。 她真的……读档重来了？！ 云念咬了一下手指，阵阵闷痛传来，这不是梦！ 叮铃铃—— 一阵上课铃声响起，徐妍抬起头，看了一眼云念，她提醒道：“阿念，你不回你座位上啊？” 云念这才想起来，她的座位不在这里。 她是自习课下课以后，来到最后一排在徐妍这里倾诉委屈的。 云念急忙起身，回到前面自己的座位上，问了下同桌，得知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课。 云念弯下腰，从桌肚里找课本，她的同桌陈逸用手包着桌角，怕她碰到头。 云念取出物理试卷，高三已经进入大复习阶段，平常上课都是直接讲解试卷例题。 她余光里看着陈逸。陈逸用左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右手还包着桌角。等云念找到试卷抬起头，他才把右手收回来。 云念心里有些担忧，她会不会也给陈逸带来麻烦？ 但很快，云念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这个时候，宋听则应该还不认识她。 只要不和宋听则相识，就不会招惹到他，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的发生。 还有那个校花评比。 云念不喜欢出风头，以前高一高二时一直有徐妍压着，所以没人敢天天拿云念说事。 但上一世徐妍国庆节“意外”死亡，那些人就把云念的照片拿过去评比，拿的还是最丑的学生照。 可就是这么一张学校摄影师随手拍的丑了吧唧的学生照，在一众精修图中杀了出来。 云念成了校花，很多人，无论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校花”头衔，都开始追她。 云念也不能保证，宋听则，他是不是也通过这种方式认识的自己。 物理老师年纪大了，走路比较慢，上课好一会儿他还没走到。 班上开始乱糟糟的，很多人开始很小声的说话。 陈逸左右看看，然后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开口：“沈钰的事，你不生气吧？” 云念摇摇头。 一个水杯而已，如果能阻止后面的南山七中连环杀人案，她可以完全不计较。 “不生气就好！”陈逸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好像是避免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受上一世影响，云念警觉很多，她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了？” 陈逸又左右看了看，声音压的只剩下气腔：“那个，老唐骂你和沈钰的时候，好像在二班窗户门口骂的，二班的那个谁，宋听则。他刚刚下课把我叫出去了。” 云念的心一下子揪的彻底。宋听则……这么快？！什么时候的事？？ 云念听到自己又问了一句：“他叫你出去干嘛啊？” “他说，让我多看着你，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早点告诉他。”说完，陈逸又仔细看了看四周，他说：“你可别说这是我说的啊！” 云念仿佛一下子坠入冰窖，瞬间清醒，原来宋听则这么早就……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和现实世界关系不大QAQ，大家不用现代世界观看待事情TT作者还有话说： 共生关系这里引用了《白夜行》里的桐原亮司和唐泽雪穗，也就是枪虾和虾虎鱼。 以下内容来自百度百科： 一些虾虎鱼种类，可和枪虾类形成共生。虾子会在沙中挖掘洞穴并且清理它，这两种生物就居住在这个洞穴里面，虾子几乎是全盲而因此若在水底，有天敌的状况下会变得非常脆弱，在危急的情况下虾虎鱼用尾巴碰触虾，以警告它们身处危险之中，随后两种生物都会迅速退回洞穴中保护自己。 第2章 Chapter 2 宋听则家里条件很好。 具体怎么样，云念并不清楚。 上一世的时候，有一次，宋听则带她去车库里挑车，他说，司源每次杀人都用的是这个车库的机车。 他每次会给司源提供作案工具，还会向警方报警自己的车库发生盗窃。 作为共生关系里的“虾虎鱼”，司源却永远地被宋听则束缚住。 宋听则完美地，让司源成为他的杀人工具。 枪虾和虾虎鱼互利共生，却终究敌不过猎人更高一级食物链的压制。 宋听则，就是那个猎人。 那一刻，云念真是怕极了宋听则。一个不用动手就能杀人的恶魔。 物理老师终于走到了讲台上，他问前排的同学讲到哪里了，然后开始继续讲题。 云念把注意力转移到课堂上，这一次，她还要好好学习。 —— 下午放学，云念和徐妍一起离开教室，去了学校外面。 南山七中半走读政策，学生可以在早中晚饭这些时间段在校外吃饭，但晚上一定要回宿舍休息。 云念买了两杯奶茶，一杯给徐妍，一杯是她自己的。 她们两个一起去了旁边的小便利店。 云念停在塑料水杯面前。 上一世她被司源威胁警告，司源曾摔碎了她的玻璃水杯，摁着她的脸往碎玻璃上扎。 她有点发怵，这次，还是买塑料水杯吧！ 云念取了一个樱花粉的塑料水杯。徐妍看了一眼，没有多说话，只当她怕水杯再次摔碎。 徐妍又挑了一些别的东西，她们两个正准备离开。 忽然，便利店门口有吵闹声传来。 “宋哥你买玻璃杯干嘛啊？” “装的水不多，两口就没了，还容易碎。” “管你们屁事！” …… 云念僵在原地，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最后一句的声音，是宋听则的。 校霸也有自己的人脉圈子，徐妍看到了他们，随口打了句招呼：“吃饭了没啊？” “徐姐？”一个梳着脏辫的男生开口接话。 云念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也是了，他们校霸们经常在一起接触，恐怕宋听则早已经知道她了。 云念低下头，往旁边退了退，尽量隐藏自己。 另一个男生也开口了：“我们还没呢，徐姐要不待会儿一起？” 徐妍有点为难。 平心而论，这次对面的朋友里有宋听则，她鲜少碰到宋听则，她心里其实挺想过去的。 但她又不想让云念过去。 云念学习很好，人也很乖，徐妍不想把她卷进自己校霸拜山头的那个圈子里。 而且，对于云念来说，宋听则太危险了。 徐妍以前听人说过，高二那年，宋听则那个班上有个女生被老师猥|亵，然后第二天那个老师就出事了，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下半身不遂。 那个老师在医院里被救醒以后，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他指责是宋听则害了他，但经过警方调查，那天晚上宋听则一直在家里打游戏，而且监控也没有显示，这老师完全就是在瞎指控。 最后那个老师半身不遂的事被判定为是意外。 他们校霸圈里对这件事都有所耳闻，有胆子大的直接问是怎么回事，宋听则说了几句，但别人也听不懂，后来就不了了之。 尽管不清楚真相，但这也并不妨碍宋听则成为他们校霸圈子里的传奇人物。可怕，又透着一股为民除害的中二正义感。 徐妍亦然。 “别了吧。”宋听则懒懒开口，扫了一眼云念手中捧着的奶茶，他说：“人家晚饭都进嘴里了。” 他身边的男生很快会意，恍然道：“对啊，你们女生晚上吃不了那么多，草率了，明个儿中午咱们想约再约啊？” 这是给台阶下了。云念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但仍然低着头，她不敢看宋听则一眼。 徐妍也打着圆场说话，几分钟后，她挨着云念一起离开便利店。 宋听则盯着云念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他又看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 她已经不需要了。 宋听则没把玻璃杯放回去，他摩挲着杯子表面。 只要愿意，总有办法让她只用这个的玻璃杯。 —— 云念出了便利店，徐妍喝奶茶喝不饱，她去了旁边的店里买小吃。小吃店里人多，云念就在外面的小路口等她。 忽然，云念感觉到了一股格外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她解剖开了一般，精准、而又毒辣。 云念急忙转头，在各个路口摊贩，有人扎堆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没有人！ 云念刚要松一口气，忽然一阵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在找我？” 云念头皮发凉，她猛地抬头，是虾虎鱼！ 司源留着寸头，静静地站在她对面，他穿着黑色卫衣，背上背着一个黑色帆布双肩包，比云念要高半头，眼神里是冷漠的审视。 云念心跳慢了半拍，司源怎么这么快……他是怎么找上自己的？ 八月末的天气依旧很热，云念却感觉到从脚底传来的凉意。 司源摘下书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装还完整的玻璃杯，他递给云念：“赔给你的。” 云念不敢接。 她永远记得，司源把她的玻璃杯摔碎，摁着她的头，要往碎玻璃上翻滚时，那种从心底产生的恐惧和绝望。 司源显然没这么多时间和她在这个小路口耗着，他撇了撇嘴，强硬地、直接掰开了云念的胳膊，把玻璃杯塞过去，然后背上书包。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好像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云念一个玻璃杯。 然后，云念没有拿稳，玻璃杯坠落在地上。 司源始终没有再看它一眼，他只转身离开，逐渐消失在人群里，云念再也看不见他。 校门口的小摊贩和小吃店数不胜数，无数学生来来往往，急匆匆的，抓紧了每一秒时光。没有人会因此而有片刻的驻足。 云念的心里五味杂陈，她突然想起来，在上一世的时候，徐妍帮她出气，直接在晚自习把沈钰叫到厕所“谈话”。 那一次，司源自始至终没有出现，更不用说给她送玻璃杯这样的事。 等后来，就是徐妍“意外”死亡了。 云念在这一刻忽然清醒地意识到，在所有人眼里，她才是那个欺负别人的施暴者。 一开始沈钰被孤立、嘲笑、打压直至霸凌，每一步都和她脱不开干系。 说不定在剧本杀之外，她被沈钰失手推下天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拍手叫好。 看啊，那个祸害源头终于死了！ 云念感受到了一种无助的绝望。她注定是天生的恶人，哪怕她不动手，也会害很多人死亡。 玻璃杯静静地躺在地上，云念弯下身子，捡起了那个装玻璃杯的盒子。 四四方方的盒子里有防止震碎的软泡沫格挡，就算落地，玻璃杯也不会碎成玻璃渣。 这次坠落的玻璃杯，是完好无损的，没有碎成满地玻璃。 “阿念，我买好了。”徐妍捧着刚买好的一大堆小吃，推到云念眼前：“你要吃什么吗？挑你喜欢的，我刚好买的多！” 云念摇摇头，她晚上不吃这么重口的。 徐妍也不勉强，她把袋子收回来，然后看向云念手里的盒子，她好奇的盯着：“这是什么啊？” 云念想了想，回答：“玻璃杯，沈钰给的。” “算她识相！”徐妍“哼”了一声，面上还是挑衅和骄傲。 但心里那点对沈钰的芥蒂，已经消散了不少。 云念手里拿着玻璃杯，她在想，以后会好起来吗？ 她看似有那么多人喜欢她，但又有哪一个是真心的？ 他们只是喜欢“校花”。那无数份对她的喜欢只会化成利刃，最后在她身上划下一道道致命的伤。 跟风式的喜欢，只会害的她遍体鳞伤。 “操！”徐妍忽然破口大骂了一句。 云念停下看她，徐妍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云念，脸上有些焦急：“我有一哥们儿在附近出事儿了，阿念你先回去吧！” 云念接过徐妍的东西，以往徐妍去哪里、和谁一起，以前她都不会过问。 但这次不一样。 云念害怕。 云念拦住了徐妍：“你要去哪里啊？” 徐妍照例不想让自己那点破事儿沾染云念，她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儿。你帮我把东西带回座位上，行不？” 这就是不愿意和她多说了。云念咬着下嘴唇，她也能体会到徐妍的想法。 徐妍不想让她过去。 徐妍以为她同意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云念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头黄色的头发融入人群中。 思考犹豫了不到一秒，云念抬腿，慢慢跟着徐妍的方向。 她要跟着徐妍。 徐妍离开的方向是西面，那个方向一直往前，是一处城中村，并不繁华，到处充斥着女人打骂孩子的声音，以及酸臭的下水道味道。 云念和这里格格不入。 她提着手里的东西，站在一处非常破旧的木门前，木门旁边放着一个纸贴的门面—— 落难者 应该是个酒吧，而且不太正规。隔音效果一般的木门内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麦，直冲云霄的音乐把其他声音掩盖的干干净净，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徐妍刚刚进去了，她进不去。她左手抱着两个水杯，右手提着一袋小吃，身上还穿着南山七中的校服。 门卫拦着不让进。 也是好笑，这种地方竟然还有门卫保安。 轰—— 一阵油门熄灭的声音，两辆机车停在了落难者门口。 云念转头看过去，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那两辆机车，分别是宋听则和司源。他们原来这么快就已经有交集了？！ 第3章 Chapter 3 宋听则先一步看到云念，他的目光停留在云念手上抱着的玻璃杯。 漆黑的眸子似乎闪烁了片刻。 接着，他走过去和云念搭话：“你在这儿干嘛？” 云念腿都在发软，这两个人都曾给了她极大的压迫感。 她结结巴巴开口：“我，我来找人。” 宋听则挑了下眉。 找谁，没说。但肯定不是来找他的。 “哦，那你继续。”宋听则的话里听不出情绪。 但根据云念的经验，他这么说话，多半是生气了。只是不知道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云念垂下脑袋，不再去看宋听则。 “落难者”的木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一个蓝毛出来迎接：“宋哥，您来了啊？这是您今天带来的朋友？我跟你讲，那女的是真不行……” 云念蹙了蹙眉，南山七中女校霸少，徐妍算一个，难不成里面是…… 经历过上一世，云念心里再也不敢把人想的简单，脑补的内容快把自己吓死。她心里一横，就要往里面走。 门卫再次拦住了她。 “小姑娘，‘落难者’可不能让您这样的进去！” 云念急了：“为什么？” 门卫没有解释，只是拒绝。虽然话语没有太严厉难听，但态度却非常坚决。 那边似乎已经听蓝毛汇报完了什么，他们正准备往里走。 而宋听则却停在原地，看着她。 “你要进去？”宋听则看着她。 云念没有回答，但她明亮的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为难。 答案是显而易见。 “知道了。”宋听则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门卫：“她跟我一起过去，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 “落难者”酒吧是整个南山市最深不可测的地方。但据说在八月二十一号那天，宋家的少爷带了一个高中女生进去了。 云念跟着宋听则进了“落难者”，台子上的歌手和打碟的声音震耳欲聋，灯光刺眼。她的眼神四处张望着，往人群中辨认，看看有没有那一头熟悉的黄毛。 宋听则在一旁看着她。 他今天来“落难者”的这一趟，是给司源的交易条件。司源帮他把玻璃杯送过去，他负责把司源带到“落难者”。 只是他没想到云念也在，并且，云念的手里还拿着那个玻璃杯。 这一趟也算没有白来。 “落难者”是南山市最深不可测的龙潭虎穴，云念像是一只误闯进来的小白兔，无知、而且无畏。 但没有人敢上前跟她搭讪，或者对她心怀不轨。 宋听则一直在她身后，紧紧跟着，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没有后退一步，更没有前进一步。用最适当的距离保护她。 云念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徐妍，她正准备问问其他人卫生间怎么走，忽然转身，无意间在余光里看到了宋听则。 他怎么还在？！ 云念之前一直在寻找徐妍，没有注意身边跟着谁，她也更没有意识到，宋听则为什么会一直跟着她。 看着宋听则，云念也不敢拒绝他，他的性格极其阴晴不定。 上一世的时候，尽管是在后来，宋听则已经明确喜欢她的那一段时间里，也是经常毫无预兆的生气、发火。 他的生气从来不会针对云念，但整个人压迫感很强，云念和他待在一起时，并不舒服。 云念开始思索，怎么用合适的说辞让宋听则离开她，这时，卫生间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踹开。 云念离卫生间的门口近，宋听则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前，一把扯过云念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护着。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一阵浓郁的烟雾散出来，云念闻到了一股细细的、浅但醇厚的、味道很奇怪的香味儿。 然后，宋听则迅速捂住她的口鼻。 云念刚想要挣扎，忽然音乐停下，现场一片寂静，只有一道独属于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中气十足、慷锵有力：“哪个挨千刀的敢在老子这儿试货，也不看看自己有那个命没有……” “试货”这个词，以及落难者的环境，这些都让云念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说话：“今天来这儿的人，要一个一个排查。阿福，把咱们的狗也牵过来两条。我倒要看看，谁把那玩意儿带进来的！” 排查、狗、试货、那玩意儿…… 云念懂了。 有人在“落难者”这儿贩du并且吸du。 “落难者”什么破却还有门卫把守，门卫拦着不让穿校服的女孩子进来……这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 那司源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有宋听则…… 云念抬头，正对上宋听则的目光，她的眼睛里带着审视、询问。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宋听则淡淡开口，他的脸上也敛去笑意，他看向云念，盯着她手里的玻璃杯。 “司源给你的？” 云念点点头。 玻璃杯的包装盒四四方方，里面还有软泡沫格挡，可以防止玻璃杯震碎。 “杯子留下，把外面的包装扔了。” 云念不理解，略带疑惑的目光盯着宋听则。 为什么要扔外面的包装？“落难者”里面贩du和司源又有什么关系？ “扔了，快点！” 宋听则又重复了一遍，“汪汪——”狗叫声从不远处响起，很显然，“落难者”已经开始筛选谁是贩du的人了。 无论是不远处的狗叫声，还是眼前的宋听则，给云念的压迫感都极强。 她低下头，把徐妍的小吃塑料袋挂在手脖子上。她的手很小，手臂也很细，塑料袋可以直接挂在上面。 她又把另外一个塑料杯夹在胳膊里，这才腾出双手去开玻璃杯的包装。 这一套缓慢而又迟钝的动作下来，宋听则看的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她宁可自己这么不方便，都不想开口问他求助。 云念身上还穿着南山七中的校服，帆布光面的布料，塑料杯很快就要滑着往下。 宋听则迅速接住了杯子。 云念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低低开口：“谢谢。” “落难者”里声音很嘈杂，宋听则没有听清。 玻璃杯从包装盒里取了出来，宋听则从云念手里接过包装盒，查看了里面，然后蹙起眉毛。 “你过来一下！”宋听则从一旁叫来了一个服务生。 他给服务生看了一眼玻璃杯的包装盒，然后说：“你现在带着她去房间休息，照着这个包装盒，再给她准备一个一模一样的。” 服务生点点头，对云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说：“跟我过来吧？” 云念始终没有弄懂宋听则到底想要做什么，但眼下的情况，只能先听他的。 云念跟着服务生离开了。 宋听则眼里的那点子光彻底消失，像淬了冰一样，他盯着包装盒看了两眼，又闻了闻，然后拿着包装盒去找刚刚说话的那个中年男人。 “货在这儿。”宋听则的声音也冰冰冷冷的。 中年男人接过来，简单闻了一遍。四四方方的包装盒，里面的软泡沫格挡，撕扯开，细细的白色粉末从里面显露出来。 中年男人皱着眉：“谁身上的？” 宋听则说：“一个高中女生。你刚刚在厕所发现的那个，可能就是个试货人，正经的供应链，不在这儿。” 中年男人又问：“那能找来是谁供的货吗？” “找不来，也没证据。” “不能从那个高中女生身上下手？”中年男人说着，又颠了颠那个玻璃杯包装盒。 “不能。”宋听则皱眉皱的更厉害，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能。” 中年男人似乎对宋听则非常忌惮，仅仅是重复了这两句“不能”，中年男人就不敢再提及这个事。 —— “落难者”的服务生似乎也是个卧龙凤雏，云念被带到休息室没多久，服务生就把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玻璃杯包装盒拿了过来，里面还有防止震碎的软泡沫格挡。 云念和服务生说了句“谢谢”，她想起徐妍，又问服务生：“请问，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 服务生对云念的态度很好，他点点头：“可以。” 云念打开手机，从手机里翻出自己和徐妍的合照，她给服务生看：“就是这个，只不过她现在是黄色的头发。” 服务生点点头：“好的，请您在这儿稍等一下，我帮您去问问。” 云念说好。 服务生再次离开了房间。 云念观察着这里，宋听则给她安排的地方像是一个普通的酒吧包厢，“落难者”除了它的外表，似乎和普通的酒吧没什么两样。 但这里刚刚吸过du，据说是“试货”。宋听则还要走了她的玻璃杯包装盒。 云念真搞不懂宋听则这是什么想法。是在保护她吗？ 云念等了好一会儿，服务生回来，跟她仔细说：“她是叫徐妍吗？” 云念点头：“嗯。” 服务生：“她在医院。” 徐妍确实在医院，不过不是她出事，她赶到的时候，她那位哥们儿就已经挨打了。她在医院，完全是在照顾她那位哥们儿。 发生摩擦的是隔壁职校，玩不起，打完了人后来还报警。徐妍也因此受到了处分，教务处直接勒令她在家反省一个月。 云念和徐妍通了电话，确定好徐妍没有事以后，云念自己回了学校。 她把徐妍买的小吃分给了陈逸他们，他们都夸徐妍大方。 云念回到座位上，然后盯着那个玻璃杯的包装盒发呆。 到底为什么，宋听则非得让她把那个包装盒扔了？ 是在保护她吗？ 班级里的最后面，有一个垃圾桶是专门装可回收垃圾的。 晚自习放学，沈钰在可回收垃圾的桶里翻找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玻璃杯包装盒，取出里面防止震碎的软泡沫格挡，撕开，里面什么也没有。 第4章 Chapter 4 “滚进来！” 大课间，云念跑完操，在操场的大厕所里上厕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动静。 “让你拿点货都拿不来？” 啪——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耳光。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厕所里迅速翻滚起烟草燃烧的味道。 拿货？ 云念警惕起来，她竖着耳朵仔细听。 学校会过滤学渣，但从来不会过滤人渣。 南山七中也不例外。因为一骑绝尘的教学条件，以及优良的学校环境，总能吸引来各种各样的人。 比如，现在女厕所这样的。 云念上一世被人带到女厕所这样霸凌过，她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绝望。 那些女生会撕扯她的头发，扯开她的衣服、往她的身体里灌凉水，说着极其难听、羞辱人的话语。还会拍照“留念”，以便以后做威胁。 噗通—— 外面又传来碰撞的声音，似乎是谁被推到了厕所隔板上，啪！又是一耳光。 “我给你脸了是吧？” “对……对不起。”除了第一个字，其他的声音极轻。 云念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沈钰。 沈钰来自南方，平时说话轻声细语的，再加上她不习惯南山市的口音和语言，说话总是特别的慢。 但也因此，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对对对，对什么对？你还觉得你挺自豪？” 尖锐突兀的女声响彻在空旷的大厕所里，云念也认出来了这个声音。 外面正在“教训”沈钰的，好像是八班的吴茉。吴茉的家里很有钱，算是拿钱进来的南山七中。 她比不上司源敢杀人放火，她的身上，只是一种单纯的恶、以打压欺负别人为乐。 而且，吴茉也喜欢宋听则，又或者，是喜欢宋听则的身份—— 她无数次打扮的极其端正漂亮，然后去找宋听则说话或者“交朋友”，但运气不好，每次都碰上宋听则最阴晴不定的时候。 吴茉被宋听则呛了无数次，但仍然孜孜不倦没皮没脸的往宋听则身边凑。 上一世，因为宋听则的这个缘故，云念也受过她的欺凌，所以对她的声音也算是有印象。 ——尖锐、响亮，也足够的凶悍。和她本人的性格十分接近。 现在，吴茉正在欺凌沈钰。 以前，云念被人以同等方式欺凌过，她不会坐视不管。 她摸了摸自己的校服口袋，掏出了徐妍的学生证。这是昨天徐妍随手给她的。 南山七中的校霸们没有不知道徐妍的，云念的心里有一个主意。 外面，吴茉的打骂声还在，烟草燃烧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忽然，女厕所最里面的隔间传来冲水的声音。 吴茉走过去踹了一脚，骂道：“谁啊？刚刚清场没滚出去吗？！” 啪嗒一声，一张硬皮学生证掉出来。 吴茉捡起来一看，脸色顿时铁青。怎么回事？怎么会是徐妍？徐妍怎么会在这里？ 吴茉虽然嚣张，但也懂得分寸。她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惹。 隔壁职校的老大喜欢徐妍，最近追的火热朝天。 像徐妍这样的，就不是她能惹的。 里面的人踹了隔板一脚，似是催促、又或者是不耐烦。 这很像徐妍的脾气—— 不喜欢说话，但一旦动手就是狠的。 这样的情况，对吴茉不容乐观。 毕竟如果徐妍真的生气了，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吴茉把学生证放回原处，然后转身：“我们走！” 她走到沈钰身边，也不忘再“赏”给她两耳光，一脚把沈钰踹倒在地，厕所地板上的积水瞬间洇湿沈钰的校服，吴茉朝她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但总归吴茉是走了。 沈钰慢慢呼了口气，她也不想这样的。 她来自南方，是缅甸人。 母亲是被人贩子卖到缅甸的，父亲是个种植罂粟田的du贩，还有非常严重的家暴倾向。她从小就在父亲的打骂声和母亲的懦弱中长大。 她从小活在阴沟里，哪里敢仰望星空？ 南山七中龙蛇混杂，像她这样的人，想要自保，来到这里就得拜山头。 她得罪了云念，徐妍怎么可能护她？ 她只能去找吴茉，吴茉这人喜欢追求刺激，而且没什么道德底线，听说她是缅甸来的，让她想办法从外面搞些du品，如果表现的好，就答应让她拜这个山头。 她去求司源帮忙，司源也来自缅甸，并且已经到可以“做货”的年纪。 司源在本地的农科院实验室里打工，利用职位便捷，很容易弄来了“货”。 但运货有些困难，司源说她要的东西会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装盒软泡沫里。 她昨晚找了一夜，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四四方方的玻璃杯包装盒。但里面的软泡沫撕开后，什么也没有。 质问司源还是次要的，因为吴茉得不到东西会来找她麻烦。挨打也是其次，她害吴茉失了面子，吴茉以后不会放过她。 这些托关系掏钱进来的人，心思没有用在学习上。但折腾人的方式，却是花样百出。 沈钰心中有几分绝望，但更多的，是为自己找后路。 她以后该怎么办？ 吱—— 隔间门来了，出来的不是令人忌惮的徐妍，而是柔弱到谁都可以欺负的云念。 也正是这个柔弱到谁都可以欺负的云念，刚刚救了她。 云念取出来一小包手帕纸，她递给沈钰，轻声安慰：“先清理一下吧，马上就要上课了，自习课，你可以晚一点回去。” 沈钰直愣愣的看着云念，直至她消失在门口，自己心中那点什么东西，好像跟着一起消失了。 —— 云念回到班级里，自习课的铃声已经响过，她拿起真题试卷，开始继续做题。 同桌陈逸小声和她八卦：“刚刚下课，吴茉来咱们班一趟，她问了徐妍的踪迹。诶，咱们班同学说徐妍被勒令回家反省了。” 云念头脑发懵，吴茉这样问，显然也是察觉到了之前大课间女厕所的事。 她这一次，好像给自己惹麻烦了。 陈逸还在接着说：“诶你是不知道啊，也不知道吴茉怎么了，听说徐妍根本没来学校，还在家里反省，她那个脸色……啧啧啧，难看死了！” 云念的脸色一片煞白。 吴茉来班里确认徐妍的踪迹，那多半是起了疑心，自然也知道刚刚在厕所是她假冒的徐妍。 她完了。 —— 打压、排挤直至欺负的事永远都不会消失，只是这些可能会从这一个人转移到那一个人身上。没有理由，只是施暴者的兴趣使然。 下午大课间，南山七中也比较重视学生们的身体素质，一个大课间可以有三十分钟的课余活动时间。 云念自知身体不好，需要坚持锻炼，她平常在大课间也会来到操场上活动。 今天也不例外，操场上到处是人，云念还比较放心这里—— 一滴水只有融入大海才不会被蒸发，一个人只有待在集体才最安全。 云念要尽想办法，不让自己落单。 操场上，器材室的运动器材被人抢的七七八八，云念四处看了看，最后拿了网球拍和网球。 南山七中的学生很少会打网球的，有一些学生们抢了球拍，却用这个来打羽毛球。 没有人和她一起，云念就一个人站在操场上颠球。 偶尔有些跑步的男生经过她这里，会故意跑慢一些。 沈钰走了过来，她递给云念一瓶水：“谢……谢谢你。” 水是小卖部里最便宜矿泉水，云念知道沈钰家里困难，怕她自卑，没有挑剔，只是笑着接下了。 沈钰忽然开口：“我……我其实有点羡慕你。” 云念没听出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停下手里颠的球，转头看向沈钰。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恶人？只是那些恶人，恰好都不喜欢我罢了。” 沈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声音压的很低，慢慢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钰看着云念，她是沈钰辗转很多学校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长得像是天使一样。 徐妍嚣张跋扈，连吴茉都会怕她三分。但徐妍自己呢？还不是每天大课间按时给云念接水、每周放学陪着云念一起回家。 这世上所谓的“恶人”，在另一个面看来，却是一个仗义无比的朋友。 “云念！” 过来叫人的是体育委员，叫郑阳。优渥的家庭条件，出色的外表和成绩，他在女生里一直比较受欢迎。 郑阳说：“云念，我们在那边踢足球，你要一起吗？” 许多的学校似乎都没有那么标准足球场，南山七中也不例外。随随便便的足球场，黑不溜秋的足球，场上的学生在随随便便的踢。 但学生们在一起就能玩的很开心。 云念抬头，她看到足球场有二十多个人，有男有女，这大多都是踢着玩了。 能和集体在一起，云念没有意见，她点头：“好啊！” “你……呢？要不要一起？”郑阳也问沈钰。 其实他是记不得这个转校生同学的名字，也不大记得班上有这个人。 如果不是转校生把云念的杯子摔碎过，他可能都压根儿都不知道这个转校生长什么样。 但出于礼貌，他也问了转校生一句。 沈钰摇摇头。 大课间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不会浪费在和一群不谙世事的单纯学生身上。 云念也问了一句：“真的不去吗？” 还没等沈钰回答，足球场那边传来好几声催促。 郑阳一着急，把云念手里网球拍塞给沈钰，说：“同学，麻烦你把这个放回器材室了。” 接着郑阳催促云念：“快走吧？我们在这儿太浪费时间了。” 郑阳说着，还夺了云念手里的水：“你的？我刚好口干啊，能给我喝两口吗？” 云念刚想拒绝，说明这个是沈钰给她的。但郑阳直接夺过来，喝的吨吨吨，一口就没有了。 他随手一抛，把塑料水瓶扔到了旁边的垃圾车篓子。 随意无比。 云念忽然感受到从后背传来一股炙热的目光，带着憎怨，像是什么受伤的小兽。 她转身，四处查看了一圈，没有其他人。只有抱着球拍站在原地的沈钰。 第5章 Chapter 5 晚自习放学，徐妍还在家里反省，宿舍里只有云念一个人在住。 高三放学的晚，最后一节晚自习时，班主任还拖了一会儿课，针对自习课到底能不能说话这一问题有目的讨论。 等他们放学时，校园里静悄悄的，还能听到草丛深处幽幽的蛐蛐儿叫。 云念的宿舍在六楼，这是当初徐妍争取的，住的人少，更安静，适合休息。 云念跺了下脚，声控灯还没亮起。她刚准备清清嗓子咳嗽一声，忽然，走廊深处看到有两点烟头一样的火星。 那像是野兽的眼睛，躲在阴处窥探它的猎物。 云念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她害怕。 “你就是云念？”为首的吴茉开口，吐出了浓郁的蓝色烟雾。 声控灯紧接着亮起来。吴茉和一群体育生，她们的脚下踩着高跟鞋或者马丁靴，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在空荡的六楼走廊里振聋发聩，十分扰人。 但她们才不管自己这种行为会不会打扰到别人。 恐惧感从心底升起，云念想往楼下跑，吴茉身边的体育生动作更快，直接抓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里一甩，云念跌在了六楼走廊的角落里，撞的生疼。 吴茉她们像是训练有素的狼群，瞬间围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睛里充满着野兽一般的恶意。 这种感觉令云念熟悉无比。 六楼住的学生少，这会儿很晚，楼道里也没有其他人。而且，就算真的求助了，也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高三了，每一个人都很忙，都忙着自己的事，碰上像她这种麻烦的事，都会选择性的装作没看见。 没有人愿意掺和。 云念太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你敢拿学生证骗我？”吴茉抖了抖手里的烟头，冒着火星的烟灰洒落在云念的校服上，落下一排漆黑的小洞。 但云念管不了那么多，趁着吴茉往嘴里送烟的功夫，她直接猛推了一把吴茉，迅速拔腿就往楼下跑。转弯、下楼，时不时还会回头看一眼，仿佛后面跟着什么会吃人的野兽。 云念路过的人无数，但没有一个人问她跑这么快是干嘛。 高中生都忙的要死，能顾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已经是极限，没人愿意多插手别人的事。 “老师！”云念跑到一楼，她一边在宿管阿姨门口，费力的拍着门，一边还回头看着，生怕吴茉她们还会追过来。 宿管阿姨不耐烦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来：“怎么了这是？” 深夜被人打扰是一件不愉快的事，但漂亮的女孩子总是能引起重视。 云念额头前的汗水染湿了碎发，皮肤后知后觉的散发着粉红色，她微微喘着气，水灵灵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委屈。 她慢慢地，把刚刚六楼的事告诉了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嘀咕了一声：“怎么就偏偏找你的麻烦？！” 云念听到了这句话，她一声不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一世她也曾这样求助过老师，他们总说孤掌难鸣、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以此来搪塞她、推卸责任。 这次也许是第一次的缘故，宿管阿姨不大情愿，但还是带着云念一起去查寝。 吴茉她们不是这个女寝楼的，如果真如云念所说，那这属于串寝行为。而且南山七中禁止抽烟，吴茉恐怕还违反校规。 宿管阿姨不评绩效，不搞职称，她对于抓人这事儿没多大兴趣。但她怕云念把这事儿闹大。 从一楼排查到了六楼，宿管阿姨带着云念，一间一间的排查，没有遗漏，但都没有看到吴茉。 一直到最后，六楼最后一间，是转校生沈钰的房间。 云念抿了下嘴。 宿管阿姨问她：“这是最后一间了，是在这儿？” 这几乎是个肯定句。其他房间都没有，刚刚门禁，如果吴茉她们在这个楼里，那么多半是在沈钰的房间。 云念有点不太相信，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吴茉她们还在欺负沈钰。 沈钰，会给吴茉她们开门吗？ “睡了没？”宿管阿姨拍着门，直接扯着嗓子喊。 好一会儿，沈钰才慢吞吞的出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阿……阿姨好！” 声音比平时颤抖的更厉害，看样子是刚被叫醒。 宿管阿姨问她：“有没有别人在你宿舍？” 沈钰摇摇头，她说着，还把身子错开，把宿舍展现给宿管阿姨：“没……没有人。” 宿管阿姨狐疑的看了一眼，沈钰的宿舍只住了她一个人，床铺、柜子、桌子，甚至垃圾桶都摆放的很整齐，不像是有藏人的迹象。 宿管阿姨不再管沈钰，转身质问云念：“妮子？这可没人啊？你是不是骗我的？” 平白无故跑一趟，谁的心情都说不上太好。宿管阿姨也不例外，她这会儿看云念都觉得她没那么漂亮了。 云念抿了下嘴，吴茉她们在楼梯里踩响声控灯的脚步声似乎还在她耳边响起。 由远及近、步步都是恐惧。 但现在，整栋楼她们才排查过，确实没有吴茉她们。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待，都是她在撒谎，她在耍宿管阿姨。 没有找到人，宿管阿姨白跑了一趟六楼，她的心情极差，把云念当做垃圾桶一般，狠狠骂了一顿。 这才算作出气。 宿管阿姨离开六楼，一路上还边走边骂。 云念心里有点绝望。 宿管阿姨不来还好，来了但没找到吴茉她们，以后吴茉怕是还会变本加厉还回来。 沈钰关上宿舍的门，惺忪的睡眼在关上门瞬间清醒，她打开阳台的门，漆黑的阳台背影下，站着四五个女生，全部都穿着高跟鞋和马丁靴。 吴茉像摸狗似的摸了摸沈钰，评价道：“干的不错！以后在学校有事儿可以直接来八班找我。” 沈钰慢慢呼了口气，虽然出卖了良心，但是最起码，拜山头这一关是没问题了。 —— 云念回到宿舍，回想到刚刚宿管阿姨骂自己的话，以及怎么也找不到的吴茉她们。心里忽然开始有点委屈，她没有骗人啊……她真的看到吴茉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云念缓过来一些，她起身，拨通了徐妍的电话。 “喂？阿念？” 听到徐妍的声音，云念忽然没那么委屈了。 她经历的这点算什么？最起码，她忍一忍，能保得住徐妍。 “阿妍，我放学了。” “嗯，好好休息啊！没人欺负你吧？” “没有。”云念回答的很干脆，她想了想，怕徐妍怀疑，她说起别的来转移话题：“阿妍，你在家需不需要随堂笔记啊？我拍下来发给你好不好？” “别！我最讨厌学习了。” “哈哈。”云念笑了一句，忽然说：“阿妍，你什么时候能来学校啊？” 她说完这句话，没有再说别的，也没有再等徐妍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害怕徐妍看出端倪。 —— 轰隆隆—— 一阵暴雨噼里啪啦的降落，雨水大滴大滴的打在玻璃窗户上，然后又碎成水花。云念醒了。 她起来看了一眼时间，4：58，马上就该是早自习时间，可以直接起床了。 云念起来，她还有点癔症，脑子昏昏的，眼睛也还没有适应强光。 她翻看了一遍手机，昨天半夜挂断电话以后，半夜徐妍又发了消息过来。 徐妍：【阿念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徐妍：【我把你微信推给了一个人，他会好好保护你的】徐妍：【你别害怕，谁惹你你都要记好，等我回学校就帮你教训回来】徐妍一共发过来三条消息，一条是询问，一条是解决，一条是秋后算账。 这就是徐妍。她从来不会过多关心的废话，但总是能最精准察觉到云念需要什么，并且给予方式解决。 这就是云念最好的朋友。 早自习下课，一个黑色深海头像的人请求添加云念为好友，云念想到徐妍的安排，于是没有过多考虑，直接同意。 。：【备注，宋听则】 看到这个名字，云念一哆嗦，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宋听则……怎么会是宋听则？徐妍为什么会把她推给宋听则？ 但这是来保护她的人。 云念不敢把他删除，只规规矩矩的点开那个黑色深海的头像，给他设置“宋听则”的备注。 云念也自认为是简单、正常的打了一声招呼：【你好，我是云念。】对方发过来了一个句号，似乎只是在说“知道了”。 很敷衍、随意。 这反而让云念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么不上心，多半是不记得也看不上她了。太好了！ —— 上午大课间，宋听则站在一班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都纷纷盯着他看，好奇、探究，想知道他在等谁。 宋听则半合着眼，心里在想，一班怎么这么喜欢拖堂？ “下课——” 讲台上的老师说出这句话，像是百米冲刺时裁判的枪响，一班的班级里立刻沸腾起来。学生们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连续被两个女生撞到以后，宋听则侧了侧身子，尽量不挡住学生们往外跑的踪迹。 一直等到没什么人了，云念才出来。 “真把自己当公主了？”宋听则第一句先呛了云念。 云念扁扁嘴，她开口解释：“对不起啊，下次你也可以晚点出来。” 宋听则：“我又没说我等的着急了。” 云念：“……” 这下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宋听则阴晴不定的时候就这样，永远不知道自己哪一句会不合他的心意。 云念怕自己说错话，然后一路都是沉默。 快到操场时，宋听则先开口问：“你都玩什么？” “网球。” “你自己一个人？” “嗯。”云念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可以练习颠球。” “那多没意思。”宋听则说：“我陪你打。” 云念不敢拒绝他，她机械般的抱着球拍、拿着网球，跟着宋听则一起往网球场。 吴茉满目幽怨，她趴在网球场的铁网围栏上，像是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盯着云念如同盯着猎物，带着专一的攻击性，似乎想要用目光把她撕碎。 网球场上，宋听则直接清场。他体力好，力气也大，干脆拿了一篓网球给云念喂球打。 云念心里却快紧张死了，只知道习惯性的挥舞着球拍，不敢把目光往四处看。 “你不专心。”一篓网球打完，宋听则这样评价她。 网球场有宋听则找人收拾，两个人打完球可以直接离开。 云念不敢说话，她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水，把其中一瓶给了宋听则。 算作是宋听则陪了她一个大课间，她给宋听则的一点心意。 宋听则拧开瓶盖，然后很自然的和她交换了水。 云念一愣，没想到宋听则嫌弃了她一个大课间，竟然还会帮她拧开瓶盖。 她低低开口：“谢谢。” 宋听则“哼”了一声，似乎是轻笑，又或者还是有别的意思。 但云念不打算考究。 算了，他爱谁谁，只要别来爱她。她真的承受不起。 第6章 Chapter 6 恶意的产生在很多时候都是没有由来的。 一个人天生的善良、美丽、优秀，都会成为别人对她产生恶意的原因。 周末放学，南山七中的校门口堵了一辆又一辆的私家车，家长们站在车前翘首以盼，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每一个穿校服的学生都像是自己家的孩子。 徐妍坐在车前盖上，眼睛睁大了瞪着，目光在学生的人潮里扫荡，她在等云念。 “这里这里！”徐妍看到了云念，手摆动的像是雨刮器，生怕云念看不到她。 但很快，徐妍的笑容僵持在脸上—— 宋听则跟在云念的身边。 徐妍想不通。 宋听则怎么跟在云念身边？宋听则为什么要跟在云念的身边？ 而且宋听则这个人极其危险，徐妍害怕他跟在云念身边，会不会是有什么不轨的意图。 还有那个保护云念的小弟，人呢？ 徐妍有一肚子问题想问。 等云念走近，宋听则竟然还一直跟在她身后，徐妍也不敢当着宋听则这个当事人的面儿问。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云念开口，她在对宋听则说话。 宋听则看了一眼徐妍，然后淡淡收回了目光：“嗯，路上慢点儿。” 徐妍一肚子的问题又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路上慢点儿”是对她说的，是警告、威胁，提醒她不该说的别说。 宋听则到底把云念怎么了？！ 云念和徐妍坐到了车上。校门口车辆还没有疏散开，司机王叔手里握着方向盘，正在缓慢移动着。 “阿念，今天我妈在家，她给我们做火锅吃。” “真的啊？太好了！”云念笑的弯起了眉眼。 徐妍的父亲和云念的父亲也是发小，只不过后来云念的父亲进了实验室从事研究，徐妍的父亲选择下海从商。 他们两家的关系是世交，两代下来，关系一直很好。 自从云念的母亲去世以后，徐妍的母亲就肩负起照顾两个女孩子的任务。 云念从小就是漂亮又乖巧，成绩也很好，徐妍的母亲很乐意照顾她。 女孩子聚在一起好像一直都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从火锅先下什么食材到调什么蘸料，讨论了许久。 “阿念，谁在学校欺负你了啊？”徐妍忽然问起。 从徐妍让人保护她开始，云念就明白，徐妍已经猜出来了她的事。 一直隐瞒也不太可能，云念干脆一五一十的，从女厕所开始，把在学校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徐妍。 徐妍听完就“呸——”了一声：“吴茉算是个什么东西？她还敢找你的麻烦？给我等着……” 云念说：“你别冲动，今年就高三了。而且，你刚刚被处分。” “那也不能……” “……而且，你不是让宋听则来保护我了吗？” 云念只有一米六五，她比一米七三的徐妍矮很多，看徐妍时，她总需要稍微抬起一点头。 女孩的眼睛大而明亮，像透亮的琥珀，干净的能一眼看到底，似乎永远不知道别人对她的恶意能有多大。 “草！”徐妍闷闷地骂了一句，然后说：“早知道这样，我就……” 剩下的话越来越模糊，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云念没有听清楚。 滴—— 车子猛地一刹车，徐妍和云念都随着惯性往前，撞到前座的靠背上。 “王叔，怎么回事啊？”徐妍问。 司机王叔说：“小姐，前面好像有一个人。” “你下去瞅瞅！” 云念也扒着窗户往外看，确实是一个“人”，身材矮小，外表看不出来男女，身上的衣服像是麻袋一样的灰色，又或者本来就是麻袋，很脏、很乱，头发像乱糟糟的线团，空气中还有隐隐的酸臭味道。 这似乎这是个乞丐。 乞丐挡在这个路中间，所以今天的学校路口也格外的堵。 但乞丐似乎并不能意识到什么，他只是拦着人，一遍又一遍的问：“你认识小玉吗？” 乞丐的话语焉不详，又带着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今天在这里开车经过的，都是急着接孩子的家长，根本没人把时间留给他。 王叔很快回来：“小姐，我听他嘀咕了几句，他好像是南边来的，口音像是缅甸人。他好像是来内地投奔亲戚没成功，现在到处流浪。” 一个莫名其妙的流浪汉。 徐妍又问：“他赖在路上干嘛啊？把路都挡住了。” 王叔无奈道：“他不知道这里是公路。” 徐妍“切”了一声。 云念拿出随身背的书包，取出一沓子红色，徐妍猜出了云念要做什么，她也从包里拿出一些，一齐递给王叔。 徐妍说：“给他，让他赶紧滚！别在这儿挡着路！” 王叔接过钱，说了声“好”，然后悄悄抽走两张。 流浪汉被王叔劝走，道路通畅很多，不再拥堵。 汽车再次经过那个流浪汉，云念偏头从车窗看了一眼，流浪汉对着车窗笑，露出了两排深黄色的牙齿。 周末是徐妍的生日。云念直接留在了徐妍的家里。 徐妍的朋友多，有南山七中的，或者职校的，还有一些身上有纹身混社会的，零零总总的，来了好多人。 徐爸爸常年不在家，徐妈妈不管徐妍交什么朋友。 她是个温柔的女人，无论什么时候，对待任何人，她都是非常和善的。 那些职高混社会的，在接受徐妈妈一阵“礼遇”后，都吓得不敢说话。见到徐妍第一句话也都是在说“徐姐那是你妈妈？跟你完全相反”，气的徐妍拿玩偶和抱枕砸他们。 临近晚上，徐妍的生日会上忽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是宋听则，另一个，是吴茉。 宋听则是徐妍能拜托照顾云念的人，对于他的到来，云念不意外。 但吴茉呢，她怎么会来这里？ 徐妍很忙，云念也没空去问她。 她搬了把椅子放在主座旁边，餐厅的餐椅不够，云念又去楼上库房搬一些备用椅子，几个男生跟着过来帮忙，云念跟他们说了声谢谢，几个纹着花臂的男生面顿时红耳赤，被宋听则瞪了一眼才安分。 餐厅布置的差不多了，这个年纪大部分都是学生，送给徐妍的礼物大多都是从自己生活费里省出来的，普通但也珍贵，徐妍都一一收下，并且表示都很喜欢。 来的小客人都落座在徐家的大餐厅里，徐妈妈用个小推车推来了蛋糕，大家都在忙着庆祝。 主座上坐着徐妍，她的旁边分别是云念和隔壁职校的一个男生。 那个职校男生脚上还打着石膏，云念猜测，这个男生就是徐妍上次陪着去医院的那位职校哥们儿。 宋听则紧挨着云念的另一边。 云念没有意见。 这种场合，她认识的人本来就少，宋听则保护了她半个星期，好歹算个熟人，坐在她旁边也挺好的。 啪—— 一声下去，餐厅里漆黑一片，只有徐妍面前的蛋糕上有蜡烛。他们聚在一起唱了生日歌，然后起哄让徐妍许愿。 徐妍许了愿，并且吹灭了蜡烛。他们又开始起哄让徐妍切蛋糕。 徐妈妈把灯打开，离开餐厅，她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让孩子们自己玩。 等徐妈妈走后，徐妍起身，她把门关好，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她手里拿着一柄钢刀，是用来切水果蛋糕的钢刀。 她一刀捅|进蛋糕里，面上不见表情，也不说话。 钢刀上沾了一层鲜红色的火龙果汁，像血一样。 刚刚还在起哄的男生们也都收敛起笑脸，脸上挂着虚假的吊儿郎当，目光都放在了餐桌的最末端。 这餐桌的最末端，坐着吴茉。被真正群狼环伺的吴茉。 宋听则挑挑眉，有些意外，但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只要徐妍还活着，她怎么可能会让云念受委屈？ 徐妍拿着沾了红汁的钢刀，慢慢往末端走：“你是叫吴茉？” 吴茉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心里发慌的厉害。 有人邀请她时，她一看到宋听则的名字，想也没想就过来了。她压根儿都不知道这一场竟然是鸿门宴。 整个餐厅里坐了十几个人，大部分是隔壁职校的，一小部分是南山七中的体育生。 无论是来撑场子，还是真打算动手。吴茉感到的压迫感都很强。 她不该过来……不对，她不该欺负云念！ 徐妍摁住吴茉的肩膀，继续问：“是不是叫吴茉啊？” 徐妍以前练过，她的力气极大，压的吴茉根本抬不起手臂，更别说站起来挣扎。 吴茉咽了口唾沫，紧张无比：“啊……啊，是我。” “啊什么啊？” 徐妍嫌弃的用钢刀拍了拍吴茉的脸，鲜红色的火龙果汁贴在吴茉的脸上，看上去就好像用刀在吴茉的脸上划了几道，狰狞又恐怖。 “你搁这儿给我高|潮呢？”徐妍半嘲讽的开口，“阿念，今天咱们蛋糕有几个口味儿啊？” 徐妍一反常态，这一次，这种事让云念也参与了进来。 云念抿了下嘴，这一屋子人给她的压迫感是一样大的。 她以前，也曾被人这样对待过。 像是误入狼群的羔羊，四周都是充满着杀意的眼神，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咬，或者被撕碎。 云念被人霸凌过，她不愿意自己变成施暴者。 “一共七个口味。” 蛋糕是云念和徐妈妈一起做的，云念心里有数，但她还是像模像样的数了一遍。 明明知道拖延时间是最没用效果的，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想拖一拖，让恶魔的审判晚一些到来。 “吴茉跟我不熟，却还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徐妍慢慢开口：“你们说，我是不是得请吴茉吃点蛋糕，以尽地主之谊？” 徐妍的话像是最后的审判，字字带着刀，摧残着吴茉的心理防线。 也摧残着云念。 “阿念……” “好了！” 徐妍的话被人打断。紧接着，云念的眼睛就被人捂住。 她听到宋听则在说话：“你们爱怎么玩我没意见，但别带着她。” 第7章 Chapter 7 宋听则的话说完，房间里似乎更安静了。 徐妍正对着宋听则的目光，审视、质问、疑惑，还有几分恐惧，情绪很复杂。 如果宋听则只是宋听则，凭着当初他高二时的那件事，徐妍可以佩服他一辈子。 但这样的人，只适合远观。就像以前学物理时提到的太阳，不能靠近。 尤其，这个人还是云念。 徐妍不知道宋听则为什么要接近云念，但他真的不适合云念。 宋听则，太危险了。他会给云念带来危险的。 徐妍也怕宋听则，但她还是继续开口：“可是，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宋听则就坐在云念旁边，他一手捂着云念的眼睛，一手半搂着她的肩膀，呈现出一种半保护、半囚禁的姿势。 他低声问：“你是什么意思？” 他在询问云念的意思。 “宋少也知道心疼人？”说这话的是打石膏的那位好哥们儿。 徐妍瞪了他一眼：“许延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云念的眼睛还被宋听则捂着，她只能听到别人说话。 也许被保护的那一周里，云念变得不太害怕宋听则，这种情况下，甚至还能分过神来想：好巧，徐妍的好哥们儿竟然和徐妍的名字一样！ 许延冷笑了一声，不过他倒是听徐妍的话，没有再继续开口。 职校的人都纷纷盯着宋听则。 很显然，今天这一趟，职校的人都是过来给许延撑场子的。 而宋听则，刚刚还和许延呛过话。职校的人开始把敌意分摊给宋听则。 宋听则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敌意，他仍旧还只是靠近着云念，似乎，他只想听云念的意见。 餐厅的注意力很快从原本的吴茉，转移到了现在的云念。 云念被捂着眼睛，她整个人被宋听则桎梏。 是桎梏，也是保护。 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根本不喜欢站在施暴者的角度，宋听则是在保护她。 “我要出去。”云念的声音回荡在静悄悄的餐厅里。 几个职校的人直接“嘁”了一声，似是嫌弃她真够胆小的。 但也没人敢真的对她指手画脚。 她是徐妍最好的发小闺蜜，许延喜欢徐妍，宁愿打断自己一条腿，也非得赖上徐妍，让她过来照顾自己。 云念哪怕今天真的提刀杀人，满屋子的人都会给她作证不在场证明。 听到云念的回答，宋听则一笑，他赌赢了。 —— 后来吴茉发生了什么事，云念并不知道。 周末生日会结束的第三天里，吴茉死了。 吴茉死在了厕所里，衣服被人撕扯的零碎，下半身什么也没有穿，乳白的身体上到处是被人凌|虐过的痕迹。 ——这些都是云念听别人说的。最傲慢的吴茉，最屈辱的死法。 吴茉的父母闹着要一个说法，他们只有吴茉这一个孩子，平时吴茉做什么他们都依着，娇惯的不行。 如今吴茉没了，她的父母就像天塌了一样，警局学校两头跑的嚷嚷，非得要一个说法。 吴茉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云念准备连着晚饭时间一起做一套理综卷，这时，班主任唐新河忽然进来。 “云念，你出来一下。”唐新河说。 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知道班主任唐新河把云念叫过去干什么，纷纷竖起了耳朵，一直等到云念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他们这才小声讨论八卦。 云念被带到了办公室里，里面有两个便衣警察。男的稍微年轻一些，女的老练。 云念认得这个女警，她上一世，有次周末回家在路上被人堵了，这个女警曾帮了她，护送她回家，还给她煮了速冻饺子。 这个女警叫郑莉，是南山市公安局北城分局刑侦一队的副队长。 郑莉，正理，正义与真理。这是郑莉给云念解释她名字的由来。 云念到达办公室里。 年轻的警察打开了录音笔，郑莉看向云念，说：“小妹妹你别害怕，我们就问你几个问题。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行。” 云念点点头。她心里大致也有了猜测，郑莉多半是为了吴茉的事而来。 “你认识吴茉吗？” “知道，但不认识。” “她这周一直没有来学校，你知道吗？” 云念摇摇头。 “你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云念想到了徐妍的生日宴，徐妍手里流淌着鲜红色的钢刀，然后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吴茉的脸。 云念淡淡开口：“不记得了。” 郑莉和年轻的警察对视了一眼，开始询问：“据吴茉的父母所说，吴茉在上周周末参加了一次徐妍同学的生日宴会，她回来以后，状态一直不太对。你知道她在宴会上发生了什么吗？” 云念抬起头，干净的瞳色看着郑莉：“他们会让我知道什么吗？” 郑莉和年轻的警察不说话了。 云念的话没说错，在这个世上，阶层概念在最公平的学校也存在着。 好学生和坏学生天生有一道鸿沟，同样的一所学校，但好学生和坏学生生活的却是两个天地。 郑莉已经查到，云念和徐妍虽然一直是发小，但云念的成绩非常好，和徐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果徐妍想做点什么，不告诉云念，似乎也正常。 但吴茉死亡的那一段时间，徐妍陪着职校的许延在医院做检查，监控人证具在。凶手不是她。 郑莉又问：“那天宴会上还有宋听则，你知道他过去做什么吗？” 郑莉心里也有自己的考究。 去年学校高二那件事，虽然一直没有证据，但郑莉总觉得，那老师下半身不遂的事，和宋听则脱不开干系。 而且宋听则的眼睛，没那么干净，他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长的好看家境还好的单纯男高中生。 他的眼睛太复杂了。 云念一愣，心里不明白这件事怎么还和宋听则有关系。 郑莉接着和蔼的笑了下：“别担心，我们警方调查到吴茉死之前，她的手机里给宋听则发送的单方面暧昧短信有很多。所以就想了解一下。” 吴茉喜欢宋听则，这是云念知道的。但这种事绝对不可能是宋听则下的手。 因为一旦宋听则出手了，警方根本不可能找到作案痕迹。 云念想了想，她说：“那天宴会上，宋听则好像一直没和吴茉说话。因为宴会人也比较多，他可能都没注意到吴茉。” 这是实话，那天宴会，宋听则一直在她的旁边，确实没机会注意到吴茉。 年轻的警察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没注意到吴茉？” “他在宴会上一直跟着我，他在保护我。”云念听到自己开口，在帮宋听则解释：“我们在早恋。” 第8章 Chapter 8 云念这么一句话，把宋听则的嫌疑洗脱的干干净净。 郑莉也捋清楚了逻辑。 云念长的漂亮，学习又好，一看就是学校里女神校花级别的女孩子。 如果宋听则喜欢她，也在情理之中。是一件能理解的事。 在徐妍的生日宴会上，尤其那么多职校的人，危险、乱。如果宋听则足够喜欢云念，肯定会陪着她一起去生日宴会，并且专程保护她。这也正常。 郑莉还想再问些什么，唐新河就先一步赶来，慌慌张张的，脸上是不可思议的惊讶，他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打扰到警方办案。 很显然，他刚刚也听到云念说她和二班宋听则早恋的事了。 事已至此，警察还没说什么，唐新河自己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妈的，警察来问个话还把学生早恋问出来了？！ 妈的，竟然还是二班的人？！ 高三一班和二班是整个高三楼最好的班级，无论是老师团队，还是学生资质，都是最好的，是南山七中特意划分出来的重点班，专门给学校冲刺985211名校的班级。 唐新河和二班班主任一直存在隐性的竞争关系，现在突然听到自己班级里的好学生被二班的学生拱了，心情可想而知，那真是操蛋极了！ 看到唐新河的表情，郑莉就意识到，今天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从口袋里递给云念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无论有什么事儿，都可以跟我打电话。” 云念接住。 等两位警察走后，云念站在办公室里，被唐新河骂了大半节课。 从不好好学习会造成什么样的连锁后果，到这些连锁后果会带来怎么样的影响，一直骂到晚上吃饭的时间。 他骂的饿了，这才停下来。临走时也还没忘再恐吓两句云念。 其实唐新河的“恐吓”来来回回就那几句，无非就是让云念把精力用到学习上，谈恋爱不能影响学习一类的话。 好学生都是班主任的掌中宝，娇惯的不行，唐新河嘴上骂的厉害，但说到底，也是为了云念好。 下课铃声响起，云念离开办公室，她抬头，门口站着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宋听则。 云念左右看看，趁着唐新河还没出来，也没有其他老师经过，她急忙先带着宋听则离开。 “你怎么来了啊？”到了没人的小树林里，云念问他。 “他们找你说什么了？”宋听则的语气淡淡。 云念对宋听则的这个状态有种天然的害怕，她的思维不由自主的就会被他带到别处，她回答：“有关吴茉的事。” “吴茉？” “嗯。”云念一五一十告诉他：“吴茉在周末参加了徐妍的生日会，她的父母说，吴茉从参加完生日会以后，整个人就不对劲。所以就问问我，生日会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不知道。” 云念这也不是假话，她确实不知道，因为那天晚上，她被宋听则带走了。 “没有别的了？你怎么出来那么晚？”宋听则又问。 云念抿了下嘴，她垂下头，不敢看宋听则：“还……还问了一些别的。” “比如？” “警察问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徐妍的生日宴会上。” “你怎么回答的？” 宋听则挑了下眉，似乎对于这个问题，他还有一点兴趣使然。 云念更加不敢看他，宋听则保护了她一个星期，她真的差点忘了，原本的宋听则是一个怎样的恶魔。 “怎么不说了？”宋听则随口一催促，云念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她张了张嘴，然后说：“我……我说了，你不要怪我。” “嗯，肯定不怪你。” 云念壮了壮胆子，开口：“我说，你是去保护我的，还有……” 云念说完第一个字就开始泄气，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宋听则并不知道她后面说的是什么。 但仅仅那句“你是去保护我的”，就足够了。 云念的脸通红，垂着脑袋，像是熟透了的小番茄。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夏日的傍晚吹起了一阵凉风，吹动了云念披散的长发。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抬头，宋听则还在她的对面，一直看着她。带着探究，还有点……珍视。 她眨眨眼，宋听则恢复了那一脸的漫不经心。 刚刚那点珍视，好像又只是她的错觉。 “你……我……去吃完饭吗？” 云念差点咬到舌头，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但总归宋听则也天赋异禀，听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一起？”宋听则开口。 云念点点头，心里有些微妙。 她刚刚的声音一定是太小了，宋听则根本没有听清楚，所以才对她照旧如初，没有质问她，也没有乱发脾气。 那要不要再说一遍，说清楚？ 算了，云念心想，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 云念和宋听则打算一起去校外小饭馆，可刚走到校门口，发现校门口的几个老年保安穿着制服提着警棍巡逻，不许学生们出去。 云念猜测，可能是因为吴茉的事，校方才管理严格一些，保护学生们的安全。 她扯了扯宋听则，两个人转道去了学校食堂。 他们两个出来的晚，学校食堂那几个比较好的窗口都排满了队，他们两个干脆就在人最少的千里香馄饨那儿凑合一顿。 在他们两个旁边，几个女生吃完了馄饨，凑近脑袋在聊天。 “你知道高三八班的那个吴茉吗？” “知道知道，听说她在操场厕所被发现的时候，身上什么也没穿。” “可不就是嘛，听说她被人那个了。” “噫～真的假的啊？” “别不信，今天警察都来了。” “那查出什么来了吗？” “不知道，不过今天咱门口那老保安都值班上岗了，估计啊……啧啧！” 其中一个女生故意停顿留下空白，惹得其他女生的好奇心非常重。 “我听小道消息说啊，好像是一个老乞丐弄的。”女生把“弄”字咬的很重，故意强调吴茉的死亡状态有多丢人。 “老乞丐？就是上周咱们放假时候的那个？” “昂，就那个，上周周末在咱们学校门口乞讨的那个。” 女生说完，似乎是怕自己的朋友们没有印象，她立刻捏着嗓子，弄乱自己的刘海，模仿起那个老乞丐说话：“你们见到小玉了吗？” 其余的女生哄堂大笑，把桌子拍的直响。惹得周围经过的同学皱了皱眉。 这样才有意思，底层和残障永远都是释放恶意的垃圾桶，谁都可以把话题转移到一个垃圾桶身上，并且肆意嘲笑。 宋听则端着两碗馄饨回来。那几个女生余光中瞄到了他，立刻恢复成安安静静的模样，有一个扬着下巴，提醒自己的好姐妹别错过。 宋听则的长相，无论是在哪里都非常吸引人。 但宋听则的眼里只有云念，他看着云念面色不太好，问道：“怎么了？” 云念摇摇头，说了一句没事。显然是不愿意多说。 宋听则刚准备继续问，忽然有人戳了戳他的手臂。 “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啊？” 宋听则转头，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女生，是刚刚带头起哄拍桌子的。 他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有事？” 女生：“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以后在学校也能有个照应。我扫你还是你扫我啊？” 女生说着，就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云念抬起头，看了那女生一眼。心里琢磨着，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直球？宋听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打直球的女生吧？ 宋听则刚要拒绝，冷不防看到云念的脸—— 挑眉，惊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宋听则把原本要拒绝的话收回去，他拿出手机。云念是他的微信置顶，他直接点开云念的个人资料，找出微信二维码，递给那女生：“可以，你扫我？” 女生开心极了，立刻点开微信扫码，然后面上一愣。 她扫出来的码，是一个头像是粉色胖丁的女生。这个男生骗他！！ 女生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尴尬。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感觉周围的人来人往都在嘲弄她。 云念安静地用勺子舀馄饨，她在任何时候都是吃相极好，哪怕是学校食堂这种留给学生们释放天性的地方。 云念没回应，宋听则就觉得没意思，他抬起头，看着那个还在原地尴尬的女生。 “还愣在这儿干嘛？我女朋友已经不开心了。”宋听则淡淡开口。 女生的脚底立刻生出一股寒意，她感觉，如果她再在这里碍眼，那男生不会放过她。 女生接着幽怨地瞪了一眼云念，倒也不敢多说什么，冷哼一声离开了。 云念抬起头，看着宋听则，无辜问道：“怎么走了啊？她要到你微信了？” 宋听则看了她一眼，觉得真是无聊极了，然后把她一把子摁到碗边：“吃你的饭吧！” 云念想笑，但又不敢，然后被狠狠呛了一把。宋听则起身给她去买了一瓶水。 等宋听则回来时，那几个女生已经走了。 云念喝了口水，恢复正常，她把刚刚那几个女生说的话告诉了宋听则：“说到这个，刚刚那几个女生说，可能和那个乞丐有关系。” “乞丐？” “嗯，你能让人打听一下吗？就是上周周末放假时，到处在找小玉的那个乞丐。” 云念心里有些不放心，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名片，如果有必要，还是得把事情告诉警察。 上一世，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乞丐，吴茉也没有死。 这一世，好像有很多都变了。 原本应该死亡的徐妍变成了吴茉，南山市多了一个找人的乞丐。 还有……宋听则。 原本这个时候，应该不认识她的宋听则，现在却和她面对面坐着吃馄饨。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第9章 Chapter 9 “行，我找人留意一下。” 宋听则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答应。云念提出什么，他就答应什么，不多问，不多想。 吴茉的父母、学校、警方、学生们之间的传闻，都越来越紧张，压力也越来越大。吴茉的死，必须要有一个凶手出来交代。 三天后，学校解封，据说凶手已经初步确定了。 陈逸在大课间和云念八卦：“你听说了吗？杀死吴茉的人，是校外的。我听郑阳说的，他姐不是上次来咱们学校的那个警察嘛，警方说是外境的老乞丐。” 云念停下笔，听到“老乞丐”这个词，她的脑海中闪过那天下午放学，从车窗外看到的那个乱糟糟的人，以及那两排朝着她微笑的大黄牙。 会是那个人吗？ 郑阳也凑了过来，他跟云念详细解释：“我听我姐说，在吴茉的指甲缝里发现了那个凶手的毛发，但是对比DNA库里什么也没有。我姐就说这是未被录入的档案啥的，可能是外境的，或者没户口的。然后问咱们学校保安，最近学校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保安就说了有那个老乞丐。” 调查取证是刑侦过程中最难的一环，郑莉能在三天之内锁定目标，已经非常快了。 陈逸听不懂，但他会接话：“对啊！挺可怕的，据说专门找年轻女孩子下手。现在虽然学校解封了，但还是得注意安全，女孩子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他们说着，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云念。她是女孩子。 云念睁着眼，心里在想别的事，没注意到陈逸话里的意思。 这一世有很多都变了，没想到杀死吴茉的人，竟然是那个老乞丐。 不是意外，也不是司源。 郑阳看了一眼云念，他说：“云念，你周末怎么回去啊？我记得你家里也是北城区这一片的，我们要不要一起回去？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云念摇摇头：“谢谢，不用了。徐妍会带着司机来接我。” 郑阳一脸遗憾，但到底没什么话说。毕竟那是云念，从来不缺别人保护的云念。 云念重新趴回试卷上，郑阳和陈逸在她的旁边继续聊天。忽然，她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抬起头，四处看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沈钰的位置。 她猛然想起来，沈钰的钰字，好像，是玉字的发音。 —— 周末，徐妍来学校门口接云念。 “吴茉死在咱学校里了？”徐妍问。 云念坐上车，然后说：“嗯，前几天还戒严封校了。” “切！”徐妍冷哼了一声，然后说：“吴茉真造孽！不过她人都死了，我就不骂她了。” 死亡并不能消解人们心中的厌恶，但为了面上过得去，有人会选择把厌恶埋在心里。 云念这次回了自己家里，因为她的父亲云程这周做完了一个项目，从实验室回家了。 云程也烧的一手好菜，云念晚上到家时，刚好闻到厨房里传来阵阵菜香。 “洗洗手，先吃饭吧？”云程在厨房，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云念点点头，她去换了衣服和鞋，然后洗洗手，坐在餐桌旁边。 “你跟人谈恋爱了？” 云程从厨房端过来最后一道汤，他见到云念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云念瞪大了眼：“老唐告诉你的？” “不是。”云程说：“是一个短信，还拍了你和那个男生一起打球时的照片。” 云念警惕起来，她问：“是谁发的啊？” “给，你自己看看。” 云程说着，把手机递了过来。 那是一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里，是宋听则和云念打球的背影，就在南山七中的网球场上，他们两个还都穿着校服。 云程解释说：“你又不喜欢跟男生玩，看到这张照片，我就猜测会不会是你谈恋爱了。” 碰见事情瞒着父母是最愚蠢的行为。在很多时候自己以为天塌下来的事，父母解决的都是轻而易举。 云念上一世吃过这上面的亏，这一次，她干脆把学校发生的事告诉了父亲。 从她在大厕所里遇到吴茉欺负沈钰，再到她因为欺骗吴茉而被人在寝室门口蹲点，再到后来徐妍的生日会威慑，一直到最后吴茉遇害。 一五一十的，云念都告诉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云程听完，沉默着，然后摸了摸云念的头，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天，云父没有和往常一样不到天亮就离开，云念起来时，她听到父亲在客厅里一边抽烟一边跟人打电话。 “不去了……” “女儿今年要高考，孩子的事儿重要。” “钱什么时候都能挣，孩子高考就这一年。” …… 这一世，云程选择了留在云念身边。 不显山、不露水，没有特意告知，也没有明显的表示，仅仅只是电话里的一句“孩子的事儿重要”。 吃完早饭，云念收到了宋听则的消息。 宋听则：【一会儿我去接你】 宋听则：【跟我去个地方，和吴茉的事有点关系】云念回复同意，正好，她也有事要和宋听则说说。 九点钟，宋听则的车停在云念家的楼下，云念和父亲说了一声，然后去找宋听则。 宋听则没有骑着机车，他让家里司机送他过来的。 他先是看了一眼云念的衣着，然后说：“我先带你去挑两件衣服，路上慢慢跟你说。” 云念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宋听则有要做什么？ “我家里有个亲戚，姓沈。”宋听则淡淡开口：“沈钰的那个沈。” 云念瞬间支愣起来，整个人精神无比。 宋听则：“沈家算是远亲吧，论亲疏，我压根儿都不记得沈家人长什么样子，但明面上的排场还是要有的。” 富贵有远亲。宋家的家底和权势，都是极其炙手可热的，估计是什么亲戚都想过来攀一手。 “沈家在十八年前丢了一个女儿，据说是被卖到了缅甸，给一些du贩做泄|欲工具。”宋听则顿了下，见云念没什么不适，他才继续说。 “沈家人找了十八年，最后只在缅甸找到了那个沈家女儿和一个du贩生的孩子，沈家人把那个孩子接回了南山市，算是给丢了十八年的沈家女儿一个交代。” “那个沈家女儿在缅甸生的孩子，叫沈钰。”宋听则慢慢讲完。 云念上一世不属于宋听则的那个世界，不了解沈家这一段事。 但她记得，沈钰的条件一直比较清贫，大夏天买的水都是最便宜的。如果是宋听则的远亲，应该不会那么清贫吧？ 云念的目光里充满着不解：“上次，沈钰给我送的答谢饮料，是小卖部最便宜的水。她真的是沈家人？” 宋听则说：“沈家老爷子原先是禁毒局的，无数兄弟都栽在了du贩手里，生平最讨厌的就是du贩，连带着从缅甸过来的沈钰也不太喜欢。沈钰在沈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云念捋清楚了逻辑，头脑中的词汇风暴聚集。 沈钰的母亲是被卖到缅甸的，沈钰的外公是缉毒警，最讨厌的就是毒贩。沈钰虽然被沈家人找回来，但日子并不好过。 云念想到了那一次，吴茉问沈钰要“货”。 沈钰没有弄来，吴茉也死了。据警方调查，吴茉是被那个老乞丐杀害的。 老乞丐一直在找小玉。 而且，小玉的玉，和沈钰的钰，是一个读音。 云念又问：“那个老乞丐呢？” “他叫铁伦，是缅甸人，负责种罂粟的。算是个十恶不赦的du贩。”宋听则皱了下眉，继续说：“但他没有杀吴茉。” “他没有？” “嗯。吴茉死的那天晚上，他在‘落难者’，帮老板喂狗。” “喂狗？”云念瞪大了眼睛。 宋听则解释：“落难者的老板弄来了两条德牧，铁伦在缅甸那边帮人训过狗，他知道这种狗怎么喂养才不算糟蹋。” 云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铁伦为什么会在落难者喂狗？他没有找到女儿，不回家吗？我和阿妍给过他回家的路费！” 宋听则挑了下眉：“原来如此，铁伦说他欠了两个本地女孩的钱，他要把钱还清才能回缅甸。” 听到是这个回答，云念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她好像帮了人，但她更好像害了人。 上一世，因为她和徐妍都没有见到铁伦，铁伦自然也就不用在南山市打工，也就没有人会诬陷他杀人。 他或许是个十恶不赦的du贩，但他没有杀一个和他素不相干的吴茉。 云念瘫在了车后座上，心情有些颓废：“你说，谁会杀吴茉啊？” “很难说。”宋听则这次认真分析：“你，徐妍，职校的那个许延，还有我，我们每个人都很有杀人动机。” 宋听则这话是实话，但他们四个也是最不可能杀人的。徐妍根本不屑于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宋听则和许延根本不会让人发现。 至于云念，她上一世被人霸凌、朋友被害，下场凄惨无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 “今天先去沈家，然后去落难者。”宋听则眯起了眼，“沈钰和铁伦，那么巧，竟然都来自缅甸。” 这是唯一的思路了。 第10章 Chapter 10 沈家在南山市西城区那一带的军区大院，沈老爷子传统，就算是让沈钰见人的宴会，也是办的传统宴会。 几张大圆桌摆在大院里，坐着的都是来等着吃席的小孩，到处话家常的妇女，或者敬烟喝酒的男人。随意无比。 宋听则和云念进来时，所有人都把目光注视了过来。 原因无他，经过专业造型师稍加包装的他们两个，真的都太好看了。 “沈局？这是您家亲戚？长的比我家闺女追的明星还好看。”有胆子大的人直接开口问了。 宋听则抬头看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眼神冷漠，像是淬了冰。早知道这样，今天就该他一个人过来查案。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云念的手，把云念的手握的生疼。 云念不知道他突然又怎么了，但也不敢反抗。 刚刚那个人叫“沈局”的时候，她就把目光跟着声音四处游荡，看到了人群中被人拥簇的沈老爷子，以及沈老爷子身边的沈钰。 沈老爷子退休时已经是南山市禁毒局的局长，以刚正不阿而出名，今天来的客人都习惯于喊他一声“沈局”。 沈钰穿着一身正红色的衣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平直高马尾，是老人最喜欢的油头、整齐。 这个发型和衣服，如果是英气一些的女孩子，打扮起来是非常帅气的。但沈钰整个人的气质柔弱，身体又瘦又小，她这样打扮，像是刚从闹饥荒大山里里逃出来的小丫头。 但毕竟今天是她的主场，除了偶尔几个嘴碎的妇人背后说她两句，其余的，都还看着沈老爷子的面，对她客气。 沈老爷子看着宋听则和云念，心里有点受宠若惊。 宋家是他一直想攀上的大腿，平常示好、走亲戚都没有断过，没想到这次宋家竟然会让宋少带着女朋友过来。 沈老爷子先一步往前，一派精神铄乐：“宋少，您过来了？” “嗯。”宋听则淡淡开口，接着他看向后面规矩站着的沈钰。 一个刚直不阿的缉毒警，一辈子恨极了du品。以为自己找到的是女儿的血脉，谁知道是一个没什么道德底线、十七岁就敢在学校运du贩du的人。 真他妈造化弄人。 宋听则面上依旧：“没什么别的事。我女朋友是沈钰的同学，她非要过来。” 云念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宋听则……就这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 这以后他要是真的有女朋友了，解释起来得多麻烦啊？ 沈老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怪不得！” 但其实沈老爷子也不知道在“怪不得！”个什么。 宋少身边的女孩子确实很漂亮，但他们两个才多大啊，小孩子之间就是耍耍朋友，看见好看的就要弄到手，过不了一辈子的。 “那行，让她们女孩子去房间说说话，我们聊点别的。” 宋听则说完，低头弯腰凑近云念的耳旁，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开口：“三十分钟，问你想问的内容，别害怕会出错，一切有我在。三十分钟以后，我带你离开。” 云念“嗯”了一声。 沈老爷子让沈钰赶紧下去休息。 他对沈钰不厌恶已经不错了，一个du贩的种儿，长的也不好看，好不容易有点价值，能让沈家搭上宋家的少爷，还不赶紧给家里做点贡献？！ 云念跟着沈钰来到了房间里。 整个院子是四合院构造，沈钰的房子，应该属于“耳房”，很小，很狭窄。 云念想到了之前宋听则说的，沈钰是du贩的女儿，她在一个老缉毒警当家的沈家里，过的并不好。 沈钰很客气的招待了云念：“随便坐吧，要喝点什么吗？” 云念还惦记着沈钰过的并不好，她说：“随便吧？” 沈钰拿出一次性杯子，直接从自来水管里接了半杯水。 云念：“……” 这好像有点随便过头了。 云念没有多想，只当是沈钰还不了解南山市的日常生活。 “找我有什么事吗？”沈钰开口。 云念：“你知道，铁伦是谁吗？” 云念声音不大，带着她本身性格里的温良。 但听到“铁伦”这个名字，沈钰心里发慌的厉害，她没忍住，手抖了抖，一次性杯子里的自来水撒了出来。 “不……不知道，怎么了？”沈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费劲一切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谁也不可能让她再回去！ “喔。”云念把沈钰的小动作收在眼底，她接着问：“那你知道吴茉的事吗？就上次操场大厕所欺负人的吴茉。” “我……我当然记得。”沈钰说着，像是要说的话烫嘴，“她……她欺负我了。” “咱班体委郑阳的姐姐是警察，他说啊，警方已经初步推断，吴茉是咱们学校门口那个老乞丐杀的了。” 云念的语气带着戏剧性，像是普通女孩子在八卦，不考虑后果，不考虑恶意。像是非常单纯的女学生，只是在和自己的同学八卦。 沈钰却没那么多心思和她八卦，她漫不经心的应付云念：“是……是吗？警……警察叔叔能那么快查出来，太好了！” 云念看着她，忽然问：“你不恨吴茉吗？” 沈钰一愣，一时有点捏不准云念是什么意思。云念和郑阳、宋听则他们的关系都很好，说不定就是警方派过来套她的话。 沈钰一笑：“不……不恨。” 云念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人真好！吴茉那么对待你，你都不恨她。一点都不像我，讨厌死她了。” 她这么平铺直叙的向别人讲着自己的恶意，她的讨厌、恨，铺开了展示在沈钰面前，这反而让沈钰那无处安放、东躲西藏的恶意显得格外可笑。 沈钰心里懊悔，她看着云念，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好看的花朵需要优质的土壤、用心的园丁。沈钰永远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来云念这样的女孩子。 令她妒忌的发狂。 沈钰转了话头：“对……对不起，我刚刚、刚刚是骗你的，我、我其实……也有一点点讨厌吴茉。” “我就说嘛，她那么讨厌！” 云念挑了挑眉，心理战第一步，就得先把话说到对方心里，然后才能问出来自己想问的。 “杀死吴茉的人，说不定真是为民除害呢！”云念说着，目光还是不忘停留在沈钰的脸上。 沈钰的脸上没有轻松、没有喜悦，甚至没有那种一直欺负自己的人突然死了时，那种该有的畅快。 沈钰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紧张。 沈钰，你在紧张什么？ 云念虽然胆小，有很多事她都会害怕。但这并不代表她会畏惧。 她壮起胆子，状似无意的开口：“我听郑阳说，杀死吴茉的人，在DNA库里根本找不到，这种一般不是黑户就是境外的，这才让警方有头绪，暂时判定老乞丐是嫌疑人。你说，警方会不会搞错了呀？老乞丐和吴茉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她？” 沈钰紧张起来，她发泄似的在争辩：“警……警察叔叔怎、怎么可能会弄错呢？铁伦天生没什么道德人伦纲常，吴茉在她身边穿的少点，他就能起了歹心，先奸后杀……” 她说完，惊讶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对……对不起……” 云念挑了挑眉，轻轻开口：“可是，谁说老乞丐叫铁伦啊？” 看着沈钰一副不可置信的懊悔模样，云念眨了眨无辜的眼。 很显然，她要问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第11章 Chapter 11 云念刚说完话的那一刻，她从沈钰的眼神里看到了杀心。 “云念！” 外面门口响起宋听则的声音。 云念不敢耽误，立刻应答：“诶！” 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云念不再留在这儿停留，她直接跟着宋听则离开。 幽怨、狠毒的目光紧紧盯着云念的背影，但却无能为力，又或者不敢上前一步。 那是宋听则，是沈老爷子得亲自迎接的高中生。 沈钰就算再怎么不清楚状况，她也清晰的意识到，云念的身边跟着宋听则，不是她敢惹得起的。 大约宋听则确实已经打理好了，云念跟着他，顺利地离开了沈家大院儿。 上车之前，云念开口：“沈钰，认识那个铁伦。” 宋听则：“知道了。” 宋听则说完，他给云念拉开车门，一手撑在车盖上防止云念碰头。 他的个子很高，这个角度甚至还能一览整条街的光景。 盛夏时候的小花坛郁郁葱葱的，藏一两个人不在话下。夏天的风拂过，阴暗的草丛里起了动静，里面似乎有一只永远在窥伺猎物的野兽。 宋听则想到很久之前，云念给他说过，沈钰和司源的关系，是互利共生的，就像枪虾和虾虎鱼。 枪虾会“挖洞”提供容身之所，虾虎鱼会保证枪虾的安全。 他们共生共死，却又选择截然不同的命运，像是分别开在阴阳两界肆意生长的花。 云念是心地温良，却从来不愚蠢。 善良的人，始终都是人性的镜子，稍一对照，丑恶的人的内心，就能显而易见。 看云念坐稳，宋听则也上车，直接坐在云念旁边的位置。 司机集中精神，平稳的开车。 “接下来我们去落难者，带你去看铁伦。”宋听则开口。 云念点点头，她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个事情。她提醒道：“你的机车，有没有借给过其他什么人？” 宋听则那几年和其他年轻的男生一样，喜欢机车，他有一处车库是专门放置机车的。 宋听则心思缜密，如果有破绽，那大约就是从这些机车上泄露的。 “有。”宋听则说：“落难者那些人，都可以随便借。但他们会在老板那儿登记。” 听到这个回答，云念的眉头皱的更紧，但也没法再多问一步。 她现在，到底和宋听则也没有什么明确的关系。 她没法多问。 没有更多的信息，她干脆尝试着把自己脑中的已知信息联系起来—— 警方判定杀死吴茉的人来自境外，除了铁伦，还有一个人，也来自境外。 虾虎鱼，司源。 脑海中闪过司源的名字，云念惊住，但心里却不得承认，这个猜测是合理的。 吴茉也欺负过沈钰。枪虾受到伤害，虾虎鱼不会坐视不理。 就像上一世“意外”死亡的徐妍。 临近中午，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司机把车开的飞快，没多久，他们就到了“落难者”。 老板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光着膀子，面相很凶，但笑的和蔼。他唯一一只右边的耳朵上还夹了一支烟。 老板在门口迎接迎接：“来了？” 宋听则点头，问：“铁伦呢？” “在后院喂狗呢！”老板边说，边带着人往后院走，“他现在估计快学会马克思主义了。我女儿这学期思修课挂了，开学得补考，这放假在家天天在楼上背书，铁伦都快跟着学会了！嘿嘿！” 老板的话里有夸张的成分，让人听了忍俊不禁。 云念也跟着笑了下。 走到一半，老板忽然被老板娘喊去刷碗，宋听则让老板先忙自己的，他随便指了一个服务生帮忙带路。 “虎子！狮子！坐下！” 远远的，云念就听到后院里传来的一道古怪口音。 “你可以离开了。” 宋听则对引路服务生说了一句，服务生点头离开。 云念和宋听则一起走近铁伦。 铁伦在一个大围栏里面，在他的旁边，还有两条半成年的德牧。 德牧伸长了粉红色的舌头，眼睛好奇的四处看，没有多大的恶意，仿佛这后院里都是它的同类。 铁伦脏兮兮的头发辫成了辫子，浑身脏麻袋一般的衣服换成了干净的蓝T恤和黑色运动裤，他身材矮小，衣服在他身上显得非常宽松。 但总归是看上去十分整洁，不再像是一个邋遢的流浪汉。 铁伦看到了云念，他开始咧着嘴，挤出一个微笑给云念，露出了两排黄牙。憨厚又和善。 宋听则皱了下眉，问旁边的云念：“你和他还挺熟？” 云念：“就见过一面。” 宋听则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多好看。 无论是在沈家大院，还是“落难者”，她都太扎眼了。 漂亮的花朵开在花圃里，想偷走的、想欣赏的，又或者心怀不轨的，花朵旁边总是围满了人。 云念不在意宋听则心里在想什么，她往前，走到铁伦身边：“你没有离开啊？” 两条德牧伸长了脖子，在云念周围嗅了嗅，然后吐露着粉红色的舌头，很和善。 看样子，铁伦把它们驯养的很好。 宋听则走过去，伸手去挠其中一条德牧的脖子。 德牧被挠的不舒服，伸长了脖子闻闻宋听则，没有应激训练时的味道，气的德牧只能呲着牙干生气。 “别闹！”铁伦呵斥了一声德牧，然后继续笑着和云念说话：“没呢，我在这儿帮张老板训狗，老板说，到时候一条狗给我一千块钱，一共给我两千块钱。到时候，我就能还您的钱了。” 铁伦说完，又咧着嘴笑起来。 他给人的感觉十分憨厚老实，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会在缅甸种植了一整片山头的罂粟田。 那条德牧被宋听则挠的发狂，它崩溃的挣扎了一下，一片漆黑色的狗毛飘起来，落在了云念的裙角。 云念的裙子是宋听则准备的，是像昙花一样圣洁的白色，这片漆黑色的狗毛在裙摆上显得格外突出。 铁伦下意识的就要帮忙把狗毛摘掉，然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一直在狗圈里的手，很脏。 他把手放在身上仔细擦干净了，这才小心、慢慢地，把虎子的毛从裙摆上摘下来。 白色的裙子恢复干净的圣洁，铁伦呼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这边，云念在思考怎么证明铁伦不是凶手，她看着铁伦编成的辫子，记得郑阳说过，警方是因为没有在DNA库里找到匹配的基因，所以才初步怀疑是校门口的境外老乞丐。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铁伦，你能给我一根你的头发吗？” 铁伦直接揪下来一束，他还乐呵呵的大方：“够不够啊？” 云念点点头，她刚要伸手去接，宋听则阻拦她，先一步从口袋里取出纸巾，小心包裹着那一团子头发。 云念从宋听则手里接过包裹着的头发的纸巾。 女儿像父亲，云念看着铁伦的脸，影影绰绰看到了几分沈钰的影子。 她忽然想到那一晚，她和宿管阿姨一起查寝，只有沈钰的房间她们没有进去仔细排查。 沈钰，会不会给吴茉开门啊？ 正午的阳光依旧热的耀眼，照在花圃里即将颓败的野草上。 年少时的恶意就像这荒唐破败的野草，是熬不过一年的短暂，也是风一吹就能复苏的随便。 那么任性，那么轻易，那么不把心中那条名为正义的防线当回事。 —— 云念把铁伦的那一束头发交给郑莉，她说明来由，却没有提及铁伦的很多身份，只等待DNA比对。 希望可以帮到警方。 周二大课间，郑阳来找云念，说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长一些，云念和郑阳商量了一下，打算趁着中午的时间一起去警察局。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郑阳往后看了好几眼，等所有学生都离开教室了，云念还在座位上收拾东西。 不过，郑阳不介意。 他慢慢走到云念旁边，坐在陈逸的位置上：“你收拾，我不着急。” 云念点点头：“嗯。” 她动作反而快了一些。 郑阳只是好心帮忙，她不应该占用郑阳太多时间。 等云念收拾好，教室里已经彻底没人，只剩下他们两个。 云念拿好进出门必须的学生证：“好了。” 郑阳起身，起来时顺手拉开凳子，把位置空出来，云念从里面出来时没有阻碍。 他们两个一起离开了教室。 休息时间的校园里总是人很多，所有人都穿着校服，蓝白相间的一大片，到处都是一样的。云念和郑阳挨得很近，生怕走散了。 “宋哥，你这两天不和一班的云念一起走了啊？” “关你什么事？”宋听则反口骂了一句，然后他说不出话来—— 校门口，云念穿着校服，身边跟着一个高个儿男生，两个人并排走着，时不时交头接耳的交谈，不知道他们要往哪里去，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刚刚提醒宋听则的小弟此时只想把自己的嘴打烂，让它多嘴！让它多嘴！ 宋哥现在那脸，跟被绿了似的！ 宋听则的眼里像是淬了冰，他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云念，没有向前一步。 他只是问：“旁边那个男的是谁？” 小弟咽了口唾沫，有点紧张：“一班的体委，每次咱们早上跑操声音喊最大的那个……” “知道了。”宋听则语气冷冷，没有打断别人的自觉。 “那么爱出风头，下午大课间，把一班男的约出来打篮球。” “给我往死里打，出事算我的。” 第12章 Chapter 12 云念跟着郑阳一起来到了警局。 中午是郑莉值班，她给两个孩子点了外卖酸汤水饺，把他们带到休息室里，让他们先吃着饭。 郑莉取出一沓子表格，她和云念说：“现场吴茉身上的毛发，和云念给我的毛发，DNA比对显示不是一个人。” 云念松了口气，她说：“郑副，我给你的毛发，就是校门口老乞丐的。” 郑莉微微挑了下眉。疑惑、审视，但有些佩服。 郑阳打趣道：“云念，你还能找来那个老乞丐的毛发啊？” 云念眨了下眼，她决定把宋听则和落难者的部分隐藏过去。 她回答：“上上周我和徐妍一起放学回家，刚好碰上这个老乞丐，我和徐妍以为他没有回家的路费，就资助了他一些。” 郑阳夸赞：“云念你心真好！” 郑莉也跟着说：“社会底层人士，例如老人、残障、乞丐，一般人看到他们不歧视嘲弄已经是足够的礼貌，你还会主动给他路费，做的不错，小姑娘。” 云念被夸的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郑阳像寻常哥们儿那样，拍了拍云念的肩膀，挑了挑眉，似乎与有荣焉。 郑莉笑着呵斥他一声：“别欺负人家，小心人家男朋友过来揍你！” 郑阳的手停在半空，他不可思议的开口：“你有男朋友了？” 云念一愣，差点把这件事忘了，自从周末过后，她已经好久没和宋听则在一起了。 她得找点借口和宋听则接触接触，免得让人看出破绽。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宋听则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极其神秘强大的，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担心。别人都只知道他的可怕，没人真正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心里在想，要不等一会儿回去，她给宋听则再带些东西，就当是感谢他周末陪自己找人的谢礼？ 回学校时，云念让郑阳先回去，她自己去了一趟超市。 学校门口的大超市像是哆啦A梦的口袋，里面什么都有。云念在货架之间穿梭，其实，她心里也没有想好要买什么。 活了两世，似乎，从来没见宋听则缺过什么。 优渥的家境，引人注目的长相，永远冷静的头脑和性格。他想要什么，都非常容易就能得手，也因此，他似乎永远都什么也不缺。 云念让自己也安静下来，她仔细回忆着每一次见到宋听则的场景—— “宋哥你买玻璃杯干什么？”便利店门口，脏辫男孩曾经问过的话。 云念想了起来，这一世，她和徐妍第一次去便利店，结账时，她听到宋听则要买玻璃杯。 导购员走来：“小姐，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云念抿了抿嘴，犹豫了几秒，开口：“你们有稍微大一点的玻璃杯吗？” —— 下午，一班男生接到挑战，二班要约他们打篮球。时间是大课间，地点是在学校后操场旁边的篮球。 高三生活很枯燥，能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个个磨拳擦掌等待。 大课间前的那节课是唐新河的课，临近下课，他看班上的学生们比较浮躁，就随口问了一句，学生们立刻说他们要在大课间和二班比篮球。 唐新河一听，这是正经事，当即二话不说提前下课，让男生们提前下去热身。 男生们都下去了，女生们也没心思继续做题，干脆三两个结伴，一起去楼下操场观看。 云念不需要热身，也不喜欢去看他们打篮球。她留在座位上验算一道函数题，心里时不时记挂着桌肚里的玻璃杯包装盒，心想，宋听则会需要这个吗？ “你为什么没有下去？” 云念抬头，沈钰朝她走来，坐在了陈逸的位置上。 陈逸也跟着下去打篮球去了，她的同桌座位上空着，没有陈逸。 云念有点好奇，沈钰怎么会过来？她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交集，上次沈家大院以后，沈钰对她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这次，沈钰怎么主动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云念放下笔，打算过会儿再验算。 “有事吗？”云念反问。 沈钰笑了下，看着热情：“你……你放心，没别的事，就是……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下去看他们打篮球啊？” 看男生们打篮球几乎是每个学校女生的消遣，张扬、利落、阳光，象征着青春的生命力，能给黑白色的校园生活带来一缕阳光。 上一世的云念也喜欢看打篮球，徐妍会陪着她一起，还会和她介绍谁是谁，因为整个篮球场都是徐妍的熟人。 后来徐妍去世，她一个人去篮球场，总会有莫名其妙的篮球砸向她的头。 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偏见，那就是打压，那就是……欺凌。 掩埋住那些回忆，云念摇摇头：“我不喜欢看打篮球。” 更何况，她还有别的事，她还要把玻璃杯送出去。 沈钰耸耸肩，话语忽然流畅起来，不再结巴：“那还真有点遗憾，我们一班有郑阳，二班有宋听则，这些可都是男生堆里的名人。听说，他们还要赌一些别的东西。” 沈钰说完，还有些震惊似的捂着嘴：“哎呀说多了，你不喜欢看打篮球，不好意思，跟你说了也没用。” 云念看着沈钰，没有吭声。 谁和谁打篮球，打篮球背后的赌注是什么，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没等云念开口，前桌的女生先扭过头来：“沈钰你烦不烦啊？叭叭的说这么多有意思吗？” 前桌的女生叫叶安安，带着黑色大框眼镜，一脸学霸相，学习成绩不错，嘴巴比较毒。 她在大课间里给自己的安排是背一篇高考英语范文，沈钰一直说话，确实对她产生了影响。 被人怼了一句，沈钰脸色变了变，但她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她推了一把桌子，桌脚和地板发出很难听的“咯吱——”声，似乎完成了报复般的挑衅。 云念心里疑惑的更加厉害，上一世的沈钰沉着冷静，一步一步的下套，从祸害她的名声到全校学生孤立、霸凌她，一套连环组合拳把她逼到绝路。 这一世是怎么回事？ 沈钰没能再次利用她的优势，虾虎鱼司源也没有出动。 想不透沈钰，云念回过神，有些尴尬的看着叶安安，带着抱歉的神态微笑了下。 这个年纪的大部分学生就是这样，骄傲又敏感，自主又自卑，都把自己当做世界的中心，别人对他的怎么样，他都能最快感受出来。 叶安安脸一红，瞬间扭过去，耳朵里插上耳塞，继续闷着头，在自己的世界里背英语作文。 云念意识到因为自己才打扰到叶安安背作文，她掐着表，快临近上课的时候，她起身，准备去一趟超市，打算给叶安安买些喝的赔礼。 学校的超市很神奇，只要是在课间，无论是早中晚什么时候，人永远是人挤人的状态。 云念略过其他货架，直接去饮料区。 饮料区的男生很多，大多解开扣子，满头的汗，你推我搡。云念夹在中间，差点被这些汗水味儿熏的喘不过气。 云念干脆低下头，不去抬头感受高个子男生群的压迫感。 “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念抬头，四周男生的压迫感散开了一些。 宋听则刚刚在叫她。 宋听则的白色半袖衬衣解开了两颗扣子，锁骨上汗津津的，气息略微有些不稳。 看样子，是刚刚剧烈运动结束，呼吸短暂的急促。 云念猜测，他可能是要来买水喝。 来买水的男生们似乎都很识趣，见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猜到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立刻在周围散开了一圈，不打扰他们。 云念回答：“买水喝。” 她说完，从货架上随便拿了一瓶无糖的。无糖的喝起来清爽，刚背完书的叶安安不会甜哑嗓子。 宋听则立刻也从货架上拿一瓶一模一样的，塞到云念怀里。 他说：“我也要。” 固执又幼稚的占有欲。 对于这种行为，云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宋听则怎么像个土匪啊？ 但她不敢多说什么，她胆子小。 “你喝这个。” 云念从货架上又拿了一瓶补充能量的，三瓶饮料一起抱在怀里，她有些吃力，但勉强能抱住。 “补充能量，你不是刚打完篮球吗？” 云念抬头，她的瞳孔是浅色的琥珀色，专注于只看一个人的时候，显得格外真挚。 宋听则和她对视了半秒，然后一把抢走她怀里的三瓶饮料。 “拿不住可以让我拿。”宋听则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开口，我都同意。” 第13章 Chapter 13 云念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沉默着，跟在宋听则身后，跟着他去门口结账，跟着他走在校园里。 然后跟着他回到高三教学楼，经过自己的班级，云念接过饮料，然后沉默着坐回座位上。 “只要你开口，我都同意。” 这句话对于云念来说，太熟悉了。 上一世，宋听则把她从小巷子里救起来，把她带到家里，还有在学校，无数次陪着她，都曾说过这句话。 “只要你开口，我都同意。” 无论是最痛快的以牙还牙、还是报复、反抗，又或者是最基本的正当防卫，只要云念开口，他都同意。 他都会不遗余力的答应她每一个要求。 施暴者受到惩罚，受害者伤痕永在。哪里有什么真正的“以牙还牙”公平可言？ 受害者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伤口，不让自己因为伤口而离群，不因受过伤而被人指指点点。 云念也亦然。 云念刚回到座位上，上课铃声就已经响了起来，桌椅碰撞，同学们的叫喊，把她拉回到现实。 她戳了戳前排的叶安安，给她其中一瓶无糖饮料。 叶安安犹豫了几秒才明白，这是云念对于大课间打扰到她的歉意，她颇为满意的接下，并且表示自没有放在心上。 云念微笑了一下。 这世上，能讲道理的人，还是很多的。 上课铃声响起，浑身被汗水浸湿的男生们陆陆续续回来，第一排正中间左边靠近走廊的座位却一直空着。 郑阳还没回来。 陈逸满头的汗走回自己的座位，顺手抽了云念桌子上好几张纸，擦汗喘息，小心的盯着窗外，防着这节课的老师进来。 陈逸又开始小声和云念八卦：“卧c……你是不知道刚刚篮球场多激烈？！二班跟一群疯狗……不对，跟野狼下坡了一样！打的贼猛！！” 云念抬起头，睁着眼看向陈逸。 “郑阳都防不住，直接脚都跑崴了，刚刚被送去医院……” 云念慢慢听着，想到刚刚在大课间，沈钰神神叨叨过来，和她说了那么一番话。 沈钰是什么意思？ 郑阳能和宋听则扯上什么关系？ 还有……沈钰为什么突然过来告诉她这些？ 物竞天择。下课铃声响起时一溜烟的学生，永远都被抢购一空的超市冰柜，还有每天挑灯夜读的高三学生……哪里都是竞争。 群体中相同的个体，应该也只有这种关系了。 老师走进班级，原本乱哄哄的教室瞬间如图按下了静音键，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讲台上的老师。 云念坐稳，把腰背挺直，把脑子里沈钰的话、郑阳的座位，还有宋听则都放在一边，把自己松散的注意力专注其中起来，开始认真听课。 叮铃铃…… 下午的课程结束，云念从桌肚里取出玻璃杯，双手握住拿好，然后等教室和走廊都没什么人了，才出发去隔壁班。 不知道宋听则在不在？！ 走廊里安静的能听见脚步声，一班和二班紧挨着，云念不一会儿就到了。她扒着门窗看了一眼，二班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云念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等晚自习宋听则回来再说。 她转身，打算回到自己班里再学习一会儿。 “你没吃饭？” 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云念转身，看到了正在被人搀扶着的郑阳，正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来。 云念瞳孔骤然一缩，搀扶着郑阳的那个人，竟然是司源！ 郑阳的脚裸|露在外面，有些红肿。等他被人扶着走近了，云念闻到一股淡淡的红花油味道。 “谢谢哥们儿！”郑阳在感谢搀扶他进班级的人。 “云念，这是司源。”郑阳跟人介绍，他性格开朗阳光，就喜欢跟人交朋友认识朋友。 “司源，这是我们班……啊不对，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女生，她叫云念。” 司源淡淡开口：“你好。” 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没什么波澜。半垂着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警惕心。 云念低下头，尽量隐藏自己：“你好。” 声音很轻、很低，几乎让人听不见。整个人透露着一股疏离的气质。 郑阳不知道司源到底是谁，也没有注意云念的不对劲，更不清楚云念和司源之间隐秘的摩擦。 他只顾着和云念介绍：“司源特别仗义，我回来时走不了路，他从校门口一步一步把我扶过来的。” 郑阳说完，还使劲儿的拍了拍司源的肩膀。 年少时的纯真年代就是这样，人家稍微搭把手帮了他一把，他立刻就能把人家当成他过命的兄弟。 “诶对了，云念，你吃饭没有啊？” 云念摇头：“我晚上一般不吃饭。” “啊？”郑阳一脸遗憾：“这也太惨了，我姐听说我脚受伤了，说等她下班就给我送饺子，我还想着你要是没吃跟我一块儿呢？！” 一边的司源接话：“你脚上有伤，多吃一些没关系。” “哈哈兄弟你真搞笑！”郑阳接着看向云念：“云念，咱学校不好走，你帮我把司源送出去行不行啊？一会儿我让我姐给你买奶茶。” 郑阳帮过云念很多回，他提出来的要求，云念不会拒绝，也没法拒绝。 云念点头：“嗯，不过奶茶就不用了。” 郑阳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她手里的大号玻璃杯盒子。又跟司源解释了两句，然后他靠在门口。 云念抬头看了一眼司源，然后迅速低下头，她低声开口：“跟我走吧？” 司源点头默认。 两个人不吭不响的，都是不喜欢说话的人，一前一后走在校园里，基本上看不出交集。 直到，校门口。云念驻足，不再引路。 她说：“就到这里吧？” 说到校门口就到校门口，她绝不多往前半步。 司源半垂着眼睛，他的任务不仅仅是这些。他得想办法亲近这个女孩。 “我请你喝点东西？”司源开口。 云念摇头：“不用。” 司源太危险了，能远离他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司源皱起眉，这个女孩根本不是小玉说的那么好骗，她漂亮但懂得隐藏锋芒，她聪明而且小心谨慎。 见过大世面，仍旧清醒的认识自我，对每一个人都客气。 她根本不是那种家养的娇纵或者不谙世事。 这让司源有些难办。 “你还有什么事吗？”云念开口，小心翼翼：“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要先回学校了。” 司源没有说话，云念便不再停留，转身起步，小跑着迈步子，快速的远离了司源。 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司源盯着云念的背影，他的动态视力很好，一直注视着女孩飘荡的马尾。 就像是永远面向太阳的向日葵，永远不会低头看他这个阴暗面。 算了，今天没有得手就没有得手吧，明天还有机会。 —— 晚自习没有老师，陈逸去了郑阳的位置那边玩，也许下午大课间的篮球比赛真的很精彩，陈逸到处跟人讲述。 云念旁边的位置再次空了出来，沈钰再次坐过来。 云念不动声色的继续做题。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会落地，但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什么地方。 沈钰不会平白无故的接触她，一个复杂的、不熟悉的转校生，一直来找她干什么？ 还有下午遇到的司源，司源……司源为什么也会突然出现在学校里？还恰好帮助郑阳回到一班？ 枪虾和虾虎鱼，他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 拖延时间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云念再怎么装作不动声色的做题，她的一整套理综试卷也已经做完了。 班里有些微弱的乱糟糟，爱玩的学生在压低了声音在说话；爱学习的学生用耳塞给了自己一片清净。他们互不干扰。 叶安安塞着耳朵，桌子上还摆放着云念在下午大课间时送给她的水，她在专心致志的做一本厚厚的英语完形填空专练。 这一次，没有叶安安帮云念拒绝。 云念抿着嘴，假装自己也塞了耳塞，集中精力做自己该做的事。 找卷子、错题本，纠正错题，整理知识点……云念尽量让自己足够忙起来。 沈钰还不走，一节课过去，她做题的试卷也没有翻页。 很显然，她不是来学习的。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陈逸跟人聊天聊的差不多了，他抱着书回来，把东西都随手放在自己桌肚里。 很显然，他下节课就要回来，但碍于沈钰是女生，他不好催促，所以先去外面走廊玩会儿透气。 云念悄悄松了口气，陈逸可终于回来了。 她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沈钰，沈钰正在收拾着东西，好像也知道了下一节课陈逸会回来。她再待在这里不合适。 云念松了口气，心里的那份紧张沉重消散不少，她转了下笔，权当放松。 沈钰收拾好东西，没有立刻离开，上课铃声还没有响起，陈逸还没有回来。 “叭嗒——”云念的笔没有接住，笔掉在了地上，她急忙弯下腰去捡。 沈钰跟着过来，在没有人、没有光的阴影处，附在她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毁掉一个正在读书的女孩子，需要什么步骤吗？” 云念浑身发凉。 第14章 Chapter 14 几乎是在一瞬间，云念的脑海中闪过吴茉的影子。 从她在女生宿舍楼里傲慢的不可一世，到操场上女厕所屈辱般的默默消亡。 最傲慢的吴茉，最屈辱的死法。 云念捡起来的笔摔落在地上，沈钰帮她捡起来，自然地放在课桌上面，把她扶起来坐好。 那么自然、随意，好像刚刚说那句话的人不是她沈钰。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沈钰微笑着离开，云念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思考、考虑，又或者仅仅只是在愣神、恍惚。 晚自习放学，云念拿着玻璃杯站在二班门口，二班的班主任在拖堂，云念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二班才正式放学。 宋听则第一个出来。他看着云念，最后目光停留在云念手上拿着的玻璃杯包装盒。 “给我的？”宋听则问。 云念点点头：“嗯，你喜欢吗？” “喜欢。怎么突然想起来……” “你喜欢就好。”云念抬起头，她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刚刚……她竟然敢打断宋听则说话。 云念没想好怎么补救，她看向宋听则，对方早已经挑起眉，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像是丛林中打量兔子的目光。 但云念不傻，经历过上一世那些事，她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 宋听则对她没恶意。 云念小声开口，胆子却大了起来：“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你喜欢就好了。” 云念说完，紧张、忐忑的情绪瞬间灌满了她的大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紧张。 她干脆心一横，没等到宋听则再回答，自己先直接小跑着离开了。 也许是给了玻璃杯，让自己心里有了底气；也许是他们之前一直在一起，变得熟悉了一点…… 云念快跑到宿舍楼的时候，她猛地停下，摸着自己跳动很快的心脏。 没有恐惧，只是紧张；没有害怕，只是忐忑。 她好像，不那么害怕宋听则了。 —— 次日中午，郑阳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玻璃杯包装盒。 不仅如此，上面还有粉红丝带扎着，看起来就像是青涩少女送给他的礼物。 班里同学们在“哟～哟哟～～”的起哄，郑阳拿起玻璃杯包装盒扫了一眼，脸一红，瞬间动作很快地把包装盒塞到桌肚里。 “去去去！瞎起什么哄啊？！！”郑阳怒骂了一句。 年少时的青涩最是藏不住，郑阳嘴上骂的凶，但上扬的嘴角、闪烁的目光，还是暴露了他的开心喜悦。 这玻璃杯包装盒多半是他喜欢的女孩子送的。 但郑阳不说，没有人知道是谁。 大课间，云念在超市里买水喝，脑海中突然闪过宋听则的身影。她想了想，给宋听则也拿了瓶一模一样的。 她走到二班，从窗户口把宋听则叫出来，送给他一瓶，他们两个一起在操场转圈。 像其他很多校园偷偷早恋的情侣一样。 云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也不知道宋听则竟然会真的和她一起出来。 她在跟随自己的本心胡闹，而宋听则在陪着她胡闹。 “喂，”宋听则开口，照旧先把拧好瓶盖的递给她，然后从她手里接过另一瓶饮料。 “你喊我出来干嘛？” 云念抿了下嘴，低头问：“玻璃杯，好用吗？” “好用啊！好看，干净，卫生。”宋听则回答的脱口而出。 其实那个玻璃杯已经碎了，他早自习时发现的。 他昨晚有事不在学校宿舍过夜，就随手把玻璃杯放在了教室里。没想到玻璃杯直接碎了，碎在了包装盒里，很彻底，小片小颗粒，像是被人用锤子故意敲碎的。 二班的监控被人用气球挡住，暂时还没有查到是谁。 宋听则为此在教务处和安保处闹了一场。 不过这些，云念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聊天了。 上一世，她遇见宋听则的时候，已经是在经历过很多事以后，那时的她沉默寡言，宋听则都会想办法讲一些有趣的事，试图让她开心一点。 他们之间，那时候不会冷场。 “昨天，我在学校碰见司源了。”云念轻轻开口。 宋听则面不改色：“然后呢？” “他陪着郑阳一起来的，郑阳昨天打球崴了脚，司源送他回来时，刚好碰上我。郑阳脚不方便，就请我帮忙送司源离开学校。” 云念一五一十的，把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告诉给了宋听则。 宋听则：“他有没有还说什么？又或者，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云念仔细回想起昨天下午：“他说邀请我喝东西。” “喝东西？” “嗯。昨天他的表现有点奇怪，说不上来，但感觉就是……很随和、很礼貌、很想伪装成一个正常的高中生，跟陈逸郑阳他们差不多，他似乎很想……接近我。” 云念不太肯定，慢慢讲清楚昨天下午她对司源的感受。 “怎么跟我似的……”宋听则低喃了一句，然后又问：“徐妍什么时候回学校？” 听到这个，云念也来了精神，她回答：“下下个星期，星期二。” “这几天我还都陪着你一起吃饭和外出，你尽量不要单独行动，需要什么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云念点头应允。 —— 但司源的出现，比他们两个想的还要严重。 接下来的几天，云念哪怕有宋听则陪着，她也会经常在校门口看到司源的影子。 有的时候是在买炸串小吃，有的时候是拿过来一听冰镇饮料，有的时候直接是一摞笔记本或者书。 司源像是幽灵一样，四处流窜，随时随地都能突然出现在云念身边，把他的东西直接塞给云念。 强硬的就像是一心想要捕食的饿狼。 宋听则一直跟在云念身边，他睚眦必报，不会轻易放过司源。 但根本没用。 司源就像花圃里铲除不尽的野草，这次下课被揍了之后，下次等到云念外出，他还是会顶着青紫色的眼圈，不知用什么方法走到云念身边，并且塞给她更多的东西。 赶不走，缠的紧，像是个可怕的鬼魅。 有好几次，宋听则已经动了杀心，但都被云念劝住了。 这样的狗皮膏药式纠缠，还不值得宋听则亲自动手。 云念是死过一次的人，她带着记忆读档重来，清醒的知道宋听则是什么样的人。 她只希望这一次，宋听则不要因为她，变成手刃他人的恶魔。 几天后，学校的论坛上忽然有人匿名爆料宋听则的家世。 ——横跨军商两界，宋家的独子。因为母亲去世的早，他的父亲对他十分溺爱。 云念不怎么在意这些，她上一世就知道宋听则家里背景不一般，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控制住司源。 只是很快，传闻就如同长了腿，自动传到了云念身上。 有很多人说，云念和宋听则走的近，就是看上了宋听则的家世。 她在别人口中，小小年纪就成为了一个捞女。 一天晚自习，云念放学的早，宋听则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看着她安全上去，然后才离开。 云念走在楼梯里，高一高二的女生也还都没完全休息，没有升学压力的女生们学习了一整天，正是需要发泄情绪的时候。 云念就是这个发泄的口子。 “诶，长得漂亮就是好啊！” “我之前在食堂吃饭，刚好碰见她和宋听则坐在一起，啧，宋听则还得给她端饭。” “能让宋听则喜欢也是本事啊，有本事你也让人家喜欢？” “长得漂亮就是好……” …… 最后的话题还是回归于云念的长相。 那些闲谈的女生没有大名提起云念的名字，但每句话都在指向云念。 云念垂下眼眸，她不想计较这些，但不代表她可以任由别人捏造、歪曲事实。 空穴来风，传言传的那么快，谁会是第一个造谣的呢？ 她抬脚、转弯，快步回到静悄悄的六楼，这里没有那些看见她就会叽叽喳喳的小女生，她觉得安静许多。 但她的宿舍门口，站着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沈钰。 沈钰抱着一摞子试题，笑的温和，她轻轻开口：“云念，你回来了啊？” 云念警惕起来：“你找我有事吗？” 沈钰说：“我有一道题不会，刚刚放学时就想叫住你，你走得太快了。” 云念不说话，不想回答。一个沈钰还不足以她害怕的，她从校服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了宿舍的门。沈钰跟着进来。 云念无视沈钰，照常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洗漱。 沈钰在原地四处打量着宿舍，最后，她把目光停留在云念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杯。 云念准备去刷牙，问她：“有事吗？” 这就是催促了。沈钰进来时，并不忙着伸开试卷问题目，很显然，她来这一趟其实是另有其实。 沈钰把目光从玻璃杯上收回来，接着看向云念。她说：“这两天怎么样啊？” 被人指指点点，被人恶意纠缠，被人恶意揣测。 换作是谁都不太能受得了。 高三学生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云念只是一个从小被娇养的女高中生，应该很快就受不了了吧？ 但云念上一世经历的比这要可怕的多，她开口：“我怕死了。” 语气里却没多少害怕。 沈钰背地里攥紧了拳头，没有打理过的指甲扎进皮肉里，但她突然笑了下：“是吗？那……后会有期。” 沈钰说完，转身离开，没有再过多停留。 云念看向桌子，看向刚刚沈钰看的那个玻璃杯，她猛地反应过来，这个玻璃杯，好像是司源送给她的。 第15章 Chapter 15 次日，云念在论坛浏览了一圈，发现故事已经演变成她原本有一个男朋友，后来因为宋听则，她嫌贫爱富，把原来的男朋友甩了。 故事人设还都很丰满，云念看的仔细，记住了那几个顶帖子和造谣的ID号，打算回头发给徐妍。 徐妍的职高哥们儿，据说刚好懂这个。 早自习下课，云念没有像往常一样只喝热牛奶，她带上口罩，去了学校外面。 在路上时，她顺手给宋听则发了一条消息，请他帮个忙。 回来时，云念也没有立刻回到班里学习，她带着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先回到宿舍，在宿舍打扫了一番，然后把一袋子垃圾丢给了来打扫楼道卫生的阿姨。 阿姨抱怨了两句，埋怨她丢了什么东西那么重，她笑着跟阿姨说了一句抱歉，却没有解释。 阿姨见她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再多说什么。 云念做好了这一切，回到宿舍，她半瘫在床上，手里摩挲着自己的新玻璃杯，忽然有些疲惫。 她这一次，提前防备了，一切都会好吗？ —— 谣言在学校里是传播很快的，学生这个群体的智商都拿去应付各类考试了。因此，在看到谣言的一瞬间，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判断正误，而是去选择相信、传播，和自己的好朋友分享，然后肆意嘲弄。 云念回到班级，同学们的目光像利箭一样刺过来，带着探究好奇，他们想上前询问，但又顾忌着自己问的万一成真了。 云念不可怕，但她的好闺蜜徐妍，还有“男朋友”宋听则，都不是好惹的。 云念强迫自己无视那些目光，心情有些不稳，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同学们在窃窃私语的讨论，等她走近，却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又或者，同学们谈论的内容，只敢在她背后谈论。 就连同桌陈逸也是，一副看着她欲言又止，云念询问他有事没有，陈逸只是摇摇头，但什么八卦却不再和她分享。 她成了班级里那个被孤立的人。 一夜之间，谣言飞速，孤立、打压一个人，这么容易。 云念转身，看向沈钰的座位。沈钰脊背挺直，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阳光从她面前经过，恰好绕过了她。 察觉到她的目光，沈钰仰起头，一脸得意，像是炫耀，更像是挑衅。 云念清楚的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她不知道沈钰对她的恶意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也许是那次在沈家大院，也许是在那次查寝包庇吴茉……也许更早。 也许，她这样的人的存在，就是沈钰产生恶意的根本。 她害怕，但她不会退缩。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唐新河的课。唐新河扫了一眼班级，最后把目光放在云念身上。 他咳嗽了两下，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讲课，他说起别的：“你们今年都高三了，那些又臭又长缠脚布的话我也不多说，但我好歹是你们的班主任，有些话我点到为止——” 说到这里时，唐新河再次把目光放在云念身上，是安慰、安抚。 “都高三了，你们的精力再不放在学习上，明年连个本科都考不上，你们找谁哭去？尤其是有些学生，本来就学习不好的学生，还一天天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想着传八卦、讲小话，你们还考不考学了？” 唐新河的话说完，原本安静的班级里变得更加寂静。 他们都被唐新河一语成畿。 他们都听信谣言，却忽略了自己作为一个智力正常的人的基本判断能力。 “以后！”唐新河做出最后的判决：“我不管你们爱怎么聊天说小话，但只要进了一班这个门，都必须给我专心学习，不然就滚出一班！” 一班作为被学校划分为冲刺985211的重点班级，每个学期都有人进来，也有人出去。 唐新河是一班的班主任，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他说的不是发脾气时的气话，这是他的态度。他作为云念的班主任，他对造谣传播自己学生的人的态度。 云念脊背依旧挺拔，唐新河转身，开始在黑板上写字。 班上的学生依旧大气也不敢出，他们，都是谣言的传播者。 云念悄悄转头，顺着那道怨念、狠辣的目光看去，依旧是沈钰。沈钰正以受害者的怨念姿态看着她。 云念心里发闷，百思不得其解。 她明明，已经把一开始发生争执的源头掐灭了啊？ —— 下午，云念和宋听则照例一起去外面买饭，顺便询问自己要宋听则帮的忙。 “你要的东西，我找人做好了，先放在我哪儿？” 宋听则最后一句是询问。 云念点点头，她说：“你把原来那个处理了吧？” “已经处理了。” “那就好。”云念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接着抬起头，看着宋听则：“谢谢你。” 说完，很快别过脸，云念白皙的耳根泛着淡淡的红。 “我们班主任今天说论坛上那事儿了。”云念低低开口，说起别的：“老唐说，如果班里谁再说小话，就离开一班。” 一班二班是全校高三师资力量最好的两个班级，离开一班的学生，要么去师资力量薄弱的普通班，要么去二班。 待在普通班几乎高三这一年可以废了，考不上985211。至于选择待在二班的，宋听则会整死他们。 唐新河坚决的态度，起码让一班里没有人敢再造谣云念。 “嗯。”宋听则回答：“然后呢？你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有一些。”云念蹙起眉头：“我让徐妍的几个哥们儿帮忙去打听了，最早传言的那些，是在一个匿名抄作业群里。” 这是任何一个学校都逃脱不开的出厂设置——匿名聊天群。 最早建立之初是在考试时，一些人互相在不同考场传递答案所建立。后来抄作业、传八卦、甚至是造谣生事，因为是匿名，因为没有人知道每一个系统匿名头像的背后是谁，所以更加猖狂胆大。 云念身上的谣言也从此展开。 云念说着，她拿起手机，给宋听则看：“那些群里还有一些照片，我们两个的，所以他们就觉得这很可信……” 云念说着，几张照片发到了宋听则的手机上。 第一张是宋听则骑着机车回别墅的照片，别墅是南城区富豪官绅常住的地方，这印证了宋听则的家世。 第二张是云念和司源站在校门口，云念离司源远远的，很显然，云念很害怕靠近司源。 第三张是云念和宋听则一起，司源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些平常高中生爱吃的小吃。 后面两张照片，恰好印证了司源就是云念的“前男友”，而云念这个捞女，因为想傍上宋听则这个富二代官二代，所以抛弃了前男友。 明明是无稽之谈，但三站照片拼凑，再加上造谣者的蓄意造谣，云念整个人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造谣、传谣的人不在意司源是谁，他们只想看这小说里嫌贫爱富的人的悲惨下场。 以及他们想要摧毁一个美好的卑劣内心。 宋听则扫了一眼照片，然后轻笑了下，评价：“真够无聊的！” 云念认可他的这句话，她点点头。 “不过……”宋听则慢慢开口：“他们总这么造谣你，也不是办法。谁最先造谣的你，你心里有数吗？” “我觉得，是沈钰。”云念尝试着分析：“最早出现谣言的那个匿名群里，其中就有沈钰。另外，他们造谣的‘前男友’，是司源。能让司源这么不怕死的亲身造谣，只有沈钰。” 这是枪虾和虾虎鱼的关系，云念说完，有些后悔。这一世她接触沈钰司源很少，应该还不能发觉沈钰和司源之间的共生关系。宋听则会不会起疑心？ 宋听则什么也没问，他只是点头：“行，我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云念低着头，犹豫了好久，她开口：“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你说。” “和我一起，在下周一的国旗下念检讨。”云念慢慢地说着：“检讨的内容是，我们两个早恋。” 云念的这个做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以伤害任何人为前提，可以澄清整件事的经过。 只是，需要牺牲一下宋听则。 “可以。” 宋听则只回答了这两个字。 云念提出的那个忙，可能会影响他在校园名声的一件事，他帮了。 云念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晚自习，云念向政教处匿名举报学校西边小花坛里有情侣约会—— 西边小花坛最适合，夏天蚊子多，平常根本没有人来，云念和宋听则可以先过去，到时候直接主动地被政教处“抓到”。 然后他们两个可以一起在周一升旗台上念因为“早恋”的检讨。 那之前有关云念是捞女的传闻，将如同泡沫一般，不攻自破。 这是云念的办法。老套，但有用。 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宋听则低头，打开手机、微信，云念的聊天框还在他聊天列表的置顶，没有消息发来。 他起身往外走，在自动贩售机那儿买了云念经常喝的那款无糖饮料，然后慢慢往西边小花坛走。 确切地说，这是云念第一次和他约会，虽然不是最单纯的恋爱，但这是宋听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以前的云念总是过于沉默寡言，他会想尽办法的接近她，但始终走不进去她的心。 这一次，不一样了。最起码，云念让他也能参与进来。 宋听则弯着嘴角，心情不错。他临近小花坛时，打开手机，准备再给云念发条消息。 然后云念的消息先弹了过来。 云念：【来天台，我在教学楼天台。】宋听则脚步一顿，随即把饮料一扔，快步转身，头也不回的往教学楼天台跑去。 ——云念出事了！ 她从来不会临时更换地点，更何况今天晚上她是有计划的。 宋听则跑的速度很快，他喘着气爬上教学楼天台。 宋听则不敢耽误，迅速把手机手电筒打开：“你在干什么？” 一个浑身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半蹲在地上，云念靠着天台的围栏，身上的校服被半扯开，裸|露着胸前的锁骨，黑衣人正在给她拍照。 宋听则一瞬间就认了出来，这是司源。 西边小花坛挨着学校围墙，正常的高中男生都能翻墙过去。司源之前在学校拍了很多照片存证，多半都是通过这里进学校的。 ——因为那里晚上的蚊子很多，没有学生或者教职工过去，所以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司源。 是他疏忽了！ 宋听则闭上眼，大脑转的飞速，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下一秒，他快步赶在司源逃离之前，先一把揪住司源的衣领，直接梆梆两拳。 他比司源高半个头，再加上平时的体能训练，他收拾一个司源易如反掌。 司源直接被打的头脑发懵，他甩了甩脑袋，手里拿着相机，慢慢转移阵地到天台围栏，趁着宋听则一拳打来的时候，他主动向后退了一步—— 啪叽—— 相机拍下了宋听则向他挥拳的画面，他往后，主动堕下天台。 这是他真正的计划！ 他今晚就是要成功地，把宋听则拉下了水。 只要他落地，这张照片很快就能成为宋听则蓄意谋杀他的证据。 那些自诩正义的学生会把证据交给警方，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宋听则永世不得翻身。 没有宋听则的云念，还有什么值得小玉妒忌的？ 他把云念带上天台，造成侵|犯她的假象，让宋听则方寸大乱。这么容易，就能把一个高中生逼到绝路。 这么容易，就能把一切美好摧毁…… 第16章 Chapter 16 “啪叽，重要的东西在消失。” “开玩笑的呢。” ——电影《告白》 —————————— “我是高三一班的云念，我因为在上学期间，和高三二班的宋听则同学有不正当恋爱关系，幸好有政教处及时发现……” 周一，南山七中的国旗台上，女生字正腔圆，挺直了腰背，在念一份检讨。 清晨的阳光普照在广场上，云念的脸上，是光和影的交错。 底下的政教处主任叹了口气。 上周周五晚自习他接到举报，说有人在小花坛里谈恋爱，他们政教处主要就是抓纪律、抓早恋的。 他看到举报，就赶紧带人过去。 可他没想到早恋的两个学生，都是高三的，还是高三一班和二班的。 主任原本还想替他们宽松宽松，可他过去的时候，那女生直接坐在男生腿上，他想宽松处理也不行啊！ 女生的检讨很快念完，接下来轮到男生。男生说了几句，副校长就过来，摆摆手，让男生停下，表示可以了。 “那是南城区宋家的孩子，咱们别得罪。”副校长解释。 政教处主任脸色一变，随即和颜悦色：“没事儿，念检讨就是个形式。他们俩都是一班二班的好孩子，检讨念完，赶紧让回到班级里去吧！” “嗯。”副校长颇为满意，连带着这个他平时看不上眼的政教处主任都顺眼了不少。 政教处是所有学校领导里门槛最低的，连带着整个政教处也低人一等。这一次，也是政教处主任难得碰上一次能和副校长说话的机会。 “诶，秦校长，您知道上周周四晚自习，有个压力大的学生在天台犯事儿了吗？”政教处主任说。 上周周四，晚自习第一节下课，政教处主任原本打算去西边小花坛抓小情侣，没想到小情侣没抓找，反而听说了个啼笑皆非的事。 ——政教处主任听说，高三有个学生压力太大，竟然跑到天台把凳子摔了下去。 幸好当时上课铃声已经响了，这才没有伤到学生们。 谁知副校长听完脸色一变，他立马压低了声音：“王主任啊，这事儿也就是学生压力太大了，你们政教处平常管学校纪律的，高一高二抓纪律，高三不用狠抓了，没多大意思。” 政教处主任一头雾水，自己就说了一句闲聊的话，怎么就被副校长骂了呢？！ 见政教处主任不再追问，副校长才松了一口气。 上周周四晚自习，他是值班领导。有一个女生在第二节自习课时匆匆忙忙的过来，女生说，教学楼前面死人了。 他吓得赶紧过去，等他到了以后，却发现教学楼前面根本没有人，只有一个摔得破损的桌子。 他质疑那个女生欺骗他，然后女生递给他一个相机，女生说，那是证据。 他把相机拿过来一看，相机定格在南城区宋家少爷宋听则挥拳的一个画面。 但，这又怎样？ 没有死者，只有一个莫须有的相机，然后就诬陷人家杀人？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再然后，宋听则在官博论坛挂失，声称自己丢了一个相机，里面有他和他女朋友的照片。 政教处主任在周五晚自习抓到了谈恋爱的宋听则和云念，宋听则的女朋友就是云念。 那张相机里，恰好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挥拳的宋听则，一张是沉睡的云念。 那个相机，和宋听则描述的一致。 无论是老师还是校领导，学校里的大人总是偏向于学习好的学生。 秦校长当即选择相信宋听则。 不过他也气的不轻，他在学校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品德底下的女生。 偷了人家的东西不说，甚至还污蔑人家杀人！ 秦校长当即亲自处分，勒令那个女生回家反省一周，下周返校时必须带家长来见他！ —— 云念念完检讨，唐新河在台下一直等着她。 “没事儿啊，学校让你们做检讨也是为你们好，咱知错就改！” 唐新河笨拙地安慰自己的学生，他也是第一次哄高中女生，一个数学老师理工男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词汇堆砌安慰。 “你和二班那孩子，学习都差不多，在咱们市都排前五十名呢！你们都努努力，到时候可以去同一个大学啊？大学时间多……” 云念沉默地听着，她把自己的校服拉链又往上拽了拽。 那一晚，司源从楼上坠落的时候，恰好她也醒了过来。 她和宋听则站在天台上往下看，司源躺在教学楼后面，不知道情况如何。 宋听则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让她先回到班级，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拖住沈钰。 云念照做，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下楼，回到班级，恰好最后的上课铃声滑落。 她和沈钰的同桌换了位置，然后把学校发的基础模拟题拿出来，一道又一道的询问沈钰。 沈钰回答着题目，却坐立不安。 云念猜测，在刚刚下课时司源把她弄晕带上天台，应该同时也用手机告知了沈钰，关于他的计划—— 用司源一个人的死，换取云念和宋听则永远都是杀人犯的标签。 这一场栽赃陷害的关键性证据，就是那个相机。 云念垂下眼眸，她又继续翻腾着试卷的题目，摆明了就是要缠着沈钰，不让沈钰出去。 再后来，沈钰最终被云念缠的没脾气，她给自己一个外班朋友发消息，让那个外班女生帮忙去教学楼前面和后面都看看，一定要从死者的手中拿到相机。 后来的，云念便不知道了。 她也是后来听说，那天晚自习，有一个外班女生拿着相机，去当天值班领导办公室里指控教学楼前面有人死亡，可是等值班领导副校长赶到时，那里根本没有人，只有一个摔得七零八落的桌子。 没有死者的杀人案，再多的证据也没用。 后来第二天，宋听则直接在官网上挂失自己丢了相机，他记忆力和动态视力都很好，能详细的说出了那个相机的具体外表、性能和里面的照片。 沈钰所以为的，能够一举捶死宋听则的关键性证据，反而成了赃物。 没有死者，没有证据，所有与犯罪相关的指控，都像个笑话。 云念回过神，依旧是沉默，她慢慢回到队伍里，站在最后一排。 班级里几十道目光向她投射，好奇的居多，其中一道锐利毒辣的目光格外突出。 云念抬起头，正对上沈钰的目光。 没有虾虎鱼的枪虾，就是水世界的瞎子。 —— 周二上午，徐妍回学校了。 徐妍的到来让所有造谣传播的人都惶惶不安，生怕徐妍来找自己的麻烦。 但云念是开心的。 自从周一升旗台上念检讨，她和宋听则被学校勒令不许再见面。 班主任唐新河会照顾她，却不能一直照顾她。 但徐妍可以。 云念开始和徐妍一起吃早饭，一起大课间活动，一起去学校超市。只是偶尔，云念在楼梯转弯，她扭头，总觉得宋听则跟在她身后，但每次都什么也没有。 她那一天晚上的精神伤口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但是，她心里却越来越想宋听则了。 九月初，高三第一次模考成绩下来。成绩单贴在了教学楼前面的公告栏上。 云念挤在人群里，扬起头，往上找自己的名字，还有宋听则的名字。 “云念！” 还没等到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忽然有人在人群外叫了她一声。 云念扭头，发现是唐新河，以及……郑莉。 被警察带走这种事，似乎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云念这次上了警车，唐新河陪着她一起，他们和警察一起来到局里，然后进了那威严又阴森的审讯室。 唐新河在外面等待着，顺便通知云念的家长。虽然在他的印象中，云念每次开家长会，似乎都没有她的家长。但该通知到位的还是要通知。 郑莉给云念接了一杯温热的水，秋天入凉，她也觉得这审讯室有点阴森，怕把小姑娘冻着。 “别紧张，我们就是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云念点点头，但没有接那杯温水。 郑莉坐在云念对面，她的旁边是一个记笔录的年轻警察。 郑莉开口了：“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你和谁在一起？” 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是上周周四，云念在想办法澄清自己不是“捞女”。她让宋听则和她一起去小花坛约会，然后她却被经过的司源拍晕。 高三楼的教学楼一共六楼，安装的有两部电梯，学生们常年犯懒，能走电梯绝不爬楼梯。 司源带着她爬的楼梯，再加上当时是晚上，楼道里的声控灯常年有故障，声音小一点它都不会亮。 没人知道。不然她也不会被带到天台，衣服被人扯开…… 云念淡淡回答：“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你第一节课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衣服好像换了？” “是的。” “你去做什么了？” 云念抬起头，郑莉正注视着她，目光炯炯有神，一身浩然正气。 云念不假思索的回答：“约会。我男朋友怕我冷，把他的衣服披在了我身上。” 第17章 Chapter 17 这个答案无可厚非。 尤其是前几年韩剧影响，年轻的小情侣夜间出去约会，必然有男生把衣服披在女生身上的情节。 只是，宋听则性格阴沉不可测，云念冷静又小心谨慎。 他们两个可不是韩剧里懵懂无知的恋爱脑小年轻，也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吗？ 梆梆梆—— 审讯室的门被人敲着，郑莉停下审讯，走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白衬衫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长相儒雅但气质疏离，眉眼处是和云念一样的精致，白衬衫下隆起的胸膛轻轻起伏。看样子，他赶来的很匆忙。 云念喊了一声：“爸？” 云程看着郑莉，他说：“警官你好，我是云念的父亲。” 郑莉回过神，继续回答：“您好，我姓郑，您可以叫我郑警官。我们找云念过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抱歉。”云程打断了她，接着，他朝着审讯室摆摆手，示意云念出来。 他把云念护在身后。 “我的女儿才十七岁，她没有成年，她也不会赚钱，在法律上她不属于完全行为能力人。如果郑警官想了解什么情况，可以。但我申请陪同。” 云程长的英俊儒雅，一看就是干净的知识分子，但一开口，却是对云念最强硬的保护。 父母就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清不清除儿女们的对错。但只要他们在场，他们都会无条件站在儿女的背后。 唐新河在外面擦了擦汗，心里松了口气。云念的家长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家长在场，郑莉的审讯起来就没有之前那么胆大。 郑莉接着只问了一些云念晚自习时的细节，发现无论怎样，云念都有足够的证据证人，证明在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她自己确实在班级里上晚自习。 “……那就先到这里吧？” 郑莉说着，就要先收拾东西，准备结束。 “等一下。”云程打断了她，抬头，锐利的目光透过金丝边眼镜，他质疑地看着郑莉：“我冒昧问一下，上周周四晚自习，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郑莉坐下来，解释：“上周四晚自习有学生报案，并未有发现死者。但随后我们警方对教学楼周围进行排查，我们发现在教学楼后面的白杨树上，挂着几缕沾着血的毛发，DNA比对显示，这几缕毛发，和上次南山七中杀人案的凶手是一个人的。” “我们警方想了解一下，这是否可以定性为一起连环杀人案。” 云念猛地惊醒，怪不得！那宋听则的一切行为就有了解释！ 郑莉盯着云念，再次询问：“云念，那天晚自习，宋听则真的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云念抬起头，郑莉的上方是一面“公平正义”的锦旗，金色的字闪亮又显眼，散发着正道的光。 云念不假思索：“是啊，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暖橘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琥珀色眼眸清澈见底。 从警局出来，云程带着云念去湿地公园散了半天的心。 紧接着，云念就被父亲送回了学校。 毕竟，她首先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哪怕是天塌了下来，她也得高考。 模考成绩徐妍帮她拍了照片，她总分668，是全班第八，全级第十三，全市第十九。 和她平常的水平差不多。 云念又问宋听则的成绩怎么样。 “宋听则这次考的很差，二班倒数第一。”徐妍说着，把自己拍的照发给云念。 “诺，你看，就考了520分，全市都排到三千多名。二班班主任快气炸了……” 云念点开照片。 宋听则的名字夹在她一堆不认识没听过的人名里，每一门降低的分数都很合理。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学生自己整体水平下降了。 但云念知道，宋听则不是这种情况。 宋听则这样控分，就是故意让别人以为他就是整体水平下降了。 云念低下头，悄悄点开宋听则的对话框。 云念：【我们见个面吧？】 【您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添加好友关系后聊天……】红色感叹号和一行灰色小字弹了出来，也提醒着云念，宋听则把她删了。 怎么会…… 云念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宋听则怎么把她删了啊？ “阿念，我们下午去吃什么啊？我听人说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花甲粉……” 徐妍的声音把云念唤了回来，她抬起头，看着徐妍。 徐妍把碍事儿的头发勾在耳后，另一只手波动着手机屏幕，在思考晚上吃什么。 徐妍不知道她和宋听则的关系，自从升旗台上检讨之后，徐妍听说她和宋听则不能见面，比谁都要开心。 徐妍不喜欢她和宋听则接触。云念是知道的。 哪怕宋听则的成绩是徐妍告诉她的。徐妍依然不想让云念和宋听则有很多接触。 徐妍察觉到云念的目光，她放下手机：“别想那么多了，咱就好好学习咱们的，以后考个好大学……” “可是……”云念打断了她，原本想说点什么反驳，但发现自己胸口堵着，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宋听则，已经主动把她删了。 —— 晚上，云念和徐妍一起在外面买吃的。 云念站在奶茶店旁边等待，忽然，校门口一阵骚动，学生们像趋利避害的虫群，自动退让到了道路两旁。 云念仰着头，往道路看去—— 一群开机车的高中生，在街道上开的飞快。云念看到了一个熟人，领头的那个一路向西，是宋听则。 云念想喊他的名字，但身边都是人，她挤在道路两边的人堆里，很快，那一声“宋听则”淹没在了人群里。 身边有女生们在叽叽喳喳讨论。 “刚刚那个谁啊？我见从咱们学校出来的。” “咱学校也能让骑机车？” “规矩都是给好学生定的。领头骑车的那个是宋听则，人家有权有势，学校能管的住？” “那也不能……” 剩下的话随着女生们散开走远，云念也听不到了。 她的心里还在想着刚刚经过的宋听则。 他往西去了，那边，是“落难者”。 徐妍还在小吃摊排队没出来，云念发消息撒谎自己有事先回学校，接着，她独自一人形单影只地往西走。 她要去找宋听则。 “落难者”门口，几台机车有序的排列在墙根，保安坐在椅子上抽烟，身边卧了两条狗，是当初铁伦训的那两条，都在门口尽职尽责的守着。 保安也是熟人，看到了云念，却没有放行。 “小姑娘，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啊？那可不能进去了。” 云念指了指一旁的机车，撒谎这事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她低着头：“我男朋友已经进去了。” 保安依旧是笑着摇头：“宋家少爷今天带了新的小姑娘，他不是你男朋友了。” 保安的话如同一记闷雷，硬生生劈在云念的神经系统上，她愣住，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宋听则，有女朋友了啊…… 那怪不得，宋听则会和她断的彻底。 云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垂着头，整个人沮丧起来。 云念心里疯狂掠过这些场景，从那天在升旗台念完检讨，到徐妍回到学校，再到后来她在学校吃饭、学习、去超市……她做任何事都有徐妍陪着。她可以不需要宋听则。 宋听则，利用这短短几天，彻底从她的世界里离开了。 她觉得不甘心，从第一次来落难者找徐妍，后来防止吴茉的威胁霸凌，再到后来调查沈钰、天台救人，都是宋听则一步一步陪着她一起的。 但是现在，宋听则有女朋友了。 “闺女，你怎么在这儿？” 云念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抬头，铁伦站在她面前，正在招呼着保安身边的那两条狗。 铁伦跟着“落难者”老板待久了，慢慢学会了一些老板的口音。 铁伦提着两个小桶，先给两条狗喂了饭，然后和原来的保安交班，陪着那两条德牧一起守在门口。 显然，他是今晚的夜班保安。 “我想进去，找人。”云念告诉铁伦。 “找谁啊？” 云念不说话，她看着旁边的机车。 铁伦瞬间就明白了，他嘀咕了一句缅甸语，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他接着对云念说：“闺女，你稍等一下。” 云念一时没明白。 大狗子吃饭的速度都很快，铁伦的话音落下来没多久，狮子和虎子就吃饱了，它们摇着尾巴，坐在地上端庄威武。 “好了。”铁伦说完，就给云念开门。 云念不清楚为什么要等这一会儿，也不知道铁伦为什么还没有离开南山市。她现在只知道，她要自己一个人进“落难者”，一个人去找宋听则了。 云念前脚刚走，铁伦收起憨厚老实的笑，他给那两条德牧使了几个手势，然后德牧起来，夹着尾巴进入酒吧，悄悄跟在云念身后。 宋听则进“落难者”干什么，云念不知道，所以她才要进来看看。 狮子和虎子它们也不知道云念进去做什么，但它们接到的指令就是，跟着云念，谁对云念动手动脚，就撕碎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耗完了orz，剩下的写的可能会比较慢 第18章 Chapter 18 云念走进“落难者”。 这是她第一次，以个人的身份走进来的。前两次，宋听则都会陪着她。 凭着感觉，云念一路来到地下台球厅，她推开门，一阵烟雾缭绕。 她忍不住，被这浓烈的烟草味道呛的咳嗽了两声。 台球厅里乱糟糟的，人来人往的不少。男生输了恼羞成怒的咒骂、赢了就兴奋地吹着口哨。 他们都在忙自己的。没有人注意到突然推门而入的云念。 云念反倒松了口气。 她最害怕被别人注意到，尤其还是这种地方。 云念用目光扫了一圈，忽然看到了宋听则。 他在最里面的球桌旁边，一只手拿着长长的球杆，倚靠在球桌上，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烟头燃烧的蓝色烟雾后面，是少年劲瘦有力的腰肢。 他似笑非笑的，侧阴阴的眼神背后，是看不出、猜不透的情绪。 他没有穿校服，上身是一件很随便的黑T。 云念忽然想到，他的校服还在自己那儿。 想到了和他搭话的开头，云念起步，开始慢慢往宋听则的位置方向走。 然后，她止步不前，脚下如同灌了铅。 一个蓝色裙子的女孩走到他身边，和他姿态亲昵，甚至还接过他手里的烟，抽了一口。 云念瞬间想吐。 她往前走的飞快，快步走到宋听则面前。 “你的校服还在我这儿，什么时候来拿？” 宋听则懒懒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把烟头掐灭，“你怎么来了？” 周围三三两两都停下了手中的球杆，直挺挺的往这边看。都在看云念。 蓝色裙子也转过来，云念看着她，蓝色裙子的妆容掩盖了她原本的长相，云念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 “哟？还穿着校服呐？”蓝裙子笑了一下，接着，就回靠在球桌上，身材傲然。 “宋少的小女朋友，原来还是学生呐？” 她的话说完，自己先仰着头，“咯咯”笑起来，其他人也要跟着起哄。 云念受不了这样被人围着指指点点的取笑，涨红了脸，她垂下头，只和宋听则说话：“你什么时候来拿衣服？” 宋听则皱了皱眉。 蓝裙子却是先开口：“妹妹，你用这个借口也太老套了吧？姐姐又不是小气的人，你……” 被说中了一开始的目的，云念的脸红的更厉害，浑身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十分不自在。 “挞——”打火机的声音，蓝裙子就要继续抽烟。 云念往后半步，和蓝裙子错开距离。她讨厌烟味儿。 云念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她清了清因为委屈而沙哑的嗓子，自以为没有哽咽的声音。她只又问：“你校服还在我那儿，什么时候……” “就现在！”宋听则开口。 宋听则的话说完，厅里瞬间安静，所有人仿佛被摁了暂停键，都有些吃惊的看着云念。 这个穿校服的女孩子，到底在宋少心里什么地位？ 仅仅一句话，就能喊得动宋少？！ “好。” 云念也只回答了这一个字，接着，她转身，走的飞快，像是要去逃离。 她讨厌这里，讨厌那个蓝裙子女孩，讨厌这里的烟味儿，讨厌刚刚的肆意取笑。 又或者，她讨厌刚刚的宋听则。 宋听则丢下球杆，紧步跟着她。 两个人一前一后，云念走的飞快，但宋听则总能亦步亦趋的跟上她的步伐。 离开地下室，走到上面的酒吧，院子里的秋风吹进来一瞬，云念冷静了不少。 她转身，看到了紧步跟来的宋听则。以及……两条刚刚在门口的德牧。 “抱歉……” 宋听则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但最后，能说出口的，只是一句道歉。 “就这样吧。”云念听到自己开口，“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我会让徐妍帮忙把衣服送到你那儿。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 那一天，云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也许是在台球厅，她看到有些人比她更能接近宋听则，她心里生出了妒忌。 也许，只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个没良心的人。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对谁都不好。”云念最后开口。 “警方一直在盯着我们。” 宋听则驻足原地，看着云念的眼睛，从里面似乎看到了无数的事态变化。 他低声回答：“好。” 那天之后，云念不再和宋听则有半分交集，她开始去自己学着解决问题，解决不了的就去找徐妍。每天不再空洞的思考以前的事，也不再考究宋听则是如何处理司源的。 天气慢慢变冷，她也慢慢的，把宋听则从她的回忆里挖出来。 —— “在学校处分宋听则和云念过后，两个人基本上再无交集了。”年轻的警察把自己最近的调研报告汇报给郑莉。 “郑副，咱是不是搞错了啊？” 郑莉看着面前的人物关系图板，在宋听则和云念之间的粉红色连线打了一个叉号。 云念，宋听则，吴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郑莉给他假设的叫α。 α是指杀死吴茉的凶手，也是指八月三十一号那晚，那个消失的人。 一样的DNA。 云念说，她和宋听则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在西边小花坛里约会。 但那一晚，却有人举报宋听则在天台杀人。 他们警方也被通知过去了一趟。郑莉对宋听则一直怀有戒备警惕，她在听说有人举报宋听则杀人时，也急忙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但，根本没有死者。 现场只有一个摔得七零八落的桌子。 郑莉在教学楼附近排查了一遍，在教学楼后面的那棵白杨树上，发现了沾着血的毛发。 毛发的DNA，和当初吴茉死亡时身上带着的毛发DNA一模一样。 郑莉猜测，这个杀死吴茉的人，又回到了学校。 还有云念。 云念那天晚上回来，穿着的是宋听则的校服。他们两个之前谈恋爱都没有出事，为什么九月一号就被抓了？ 据南山七中的政教处主任说，他在八月三十一号那天就接到过一次匿名举报，但等他到达小花坛，那里却根本没有人。 政教处主任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被耍了。 可等到九月一号，他再次接到匿名举报，这次，却抓到了云念和宋听则。 郑莉再次捋顺了一遍思路，她拍桌子：“小张，把云念的审讯资料拿来再给我看看。” 年轻警察小张照办，不一会儿，就把笔录和录像全部带来。 郑莉看着录像，警方为了审讯目的，经常会把几个问题像揉面团一样，拆开且反复的询问。 云念说到底，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问的次数多了，总能发现破绽。 郑莉逐帧分析，忽然，在第三次询问云念的约会情况时，出现了破绽口。 “你和宋听则经常约会吗？” “偶尔。” “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自习……” “我们在约会，他怕我冷，把校服披在了我的身上。” “在哪里约会？” “学校西边小花坛。” “等一下！”郑莉让小张暂停，她说：“南山七中的政教处主任说，他在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就去西边小花坛抓约会了，如果云念和宋听则在那里约会，为什么没有被抓？” 小张说：“对啊！” 郑莉用纸质笔录拍一把小张的头，她骂道：“对什么对啊？云念和宋听则不在小花坛，他们两个能在哪儿？” 小张当然不知道，他趴在桌子上，问：“云念不是说，宋听则给她披衣服了吗？那肯定就是在室外？” 郑莉眼前一亮，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快快快！我们再去一躺南山七中，再去问一次云念。” —— 云念第不知道几次见到郑莉，她漂亮的脸已经归于平静。 郑莉却十分激动。 云念默默观察着郑莉的一些微表情。 唐新河在一旁陪着。 “云念。”郑莉坐在云念对面，她看着这个足够漂亮的女孩子。 在十七岁，所有人都灰头土脸学习的时候，她还能这么明媚，像杂草丛中混入了一朵玫瑰花。 多少人想摘她？ “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哪里？”郑莉又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云念：“在约会。” “在哪里约会？” 云念抬起头，郑莉依旧是一身浩然正气，锐利的目光像是能穿透一切的光。 “西边小花坛。”云念回答。 “可是，”郑莉缓缓开口，她说：“那天你们学校的政教处主任接到举报，西边小花坛里根本没有人。” 云念一笑：“谁约会只在一个地方不动？” 郑莉语塞，她又问：“你们两个现在分手了？” “对。” “为什么？” “学校要求的。”云念说着，看向一旁的唐新河。 唐新河立刻作证：“九月四号那天早上星期一，我们学校开升旗仪式，她和二班那小子都念检讨，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见面了。” 郑莉不说话了，她在疑惑，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多年以来的刑警经验让郑莉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事实又明晃晃的摆在她面前。 她刚刚似乎就要窥见真相一角，但顷刻之间，又完全没有了线索。 就好像她行走在无边的黑夜里，一道细弱的手电筒光刚要给她指路，但又瞬间，谁把手电筒给关了。 云念抬起头，她看着郑莉。正义与真理，这是郑莉的名字。 她意识到，郑莉永远不会放弃去寻求真相，哪怕要面对的是背景深厚的宋听则。 云念垂了下眼眸，她低声开口：“为什么会觉得是宋听则杀人呢？难道就因为那个相机吗？” 云念的话给了郑莉指引，她眼前一亮，招呼着小张就要去那个女生家里家访问话。 因为宋听则高二时的那件事，郑莉从一开始就对他持有隐晦的偏见，认定吴茉的死、还有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一定有事发生。 但郑莉却忽略了最早报案人的例行询问。 为什么会有人一口认定别人杀人？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看到郑莉因自己的一句话而改变侦查方向，云念继续垂着眼睛，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整个人厌厌的，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离开办公室，外面是秋季的天空，秋高气爽的季节里，天空也显得格外空旷。 云念看着郑莉远去的背影，慢慢呼了一口气。 沈钰在吴茉和司源的案子里，都能完美抽身，是时候该让沈钰付出点代价了。 第19章 Chapter 19 “姓名？” “张娜。” “哪个班的？” “高三八班，体育生。” “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你报案了？” “对。” “为什么报案？当时晚自习第二节课已经上课了，你为什么还会看到有人死在外面？” “我……” 张娜说不出话来。她对面的女警察目光炯炯有神，像是最精密的镜头。 郑莉继续问她：“你放心说，我们是警察。” 张娜咬了一口嘴唇，想到这几天沈钰一点事都没有，她反而被勒令回家反省，甚至还要请家长。 妈的，沈钰这个白莲婊，锅都让自己背了，艹！ 张娜直接说：“沈钰要我过去的。” “沈钰？” “对啊！一班的沈钰，她估计就是故意整蛊我的，艹！”张娜说着，她举手：“我手机上还有我们两个的聊天记录，那天晚上就是她给我发消息通知我过去的。” 郑莉拿过来张娜的手机，果不其然，上面是沈钰通知张娜过去的消息。 沈钰：【你去教学楼周围看看，有没有死人】沈钰：【死人手里有相机，你拿好，那是扳倒云念的证据！】郑莉让小张取证记录，她接着问张娜：“这上面怎么还有云念的消息？” 张娜全盘托出：“沈钰讨厌云念。” 郑莉不解：“为什么？据我所知，以前沈钰被人欺负，云念还帮过她……” “姐姐，时代变了。”张娜开口，有点自暴自弃：“云念漂亮，学习好，家里条件也好。闺蜜是南山七中第一校霸，父亲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她只要在我们这种普通人面前，就会招人妒忌。” 郑莉看着张娜，问：“你也是？” “我？”张娜冷笑了两声，然后稍微别过脸，声音有点低，也有点沮丧：“只要她站在操场上，郑阳的目光都不放在别处。” 张娜的话音很轻，但郑莉还是听到了。 郑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继续问别的：“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从教学楼天台上落下来的到底是什么，现在没有人能确定。为什么当初沈钰那么肯定，一定是死人呢？” 张娜手一甩：“这我怎么知道？难道你们不应该去问沈钰吗？” “这些我们警方随后会问，你只用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我知道的？” “对，比如说，沈钰是为什么对云念产生恶意？又是什么时候对云念产生恶意的？” “这个问题啊？”张娜仔细回忆着：“其实最早，我们都不是这样的。沈钰是从南方来的，好像承诺给过吴茉什么东西吧？我以前是跟吴茉玩过，关系还不错，连我也没听说过沈钰要给吴茉什么东西。不过沈钰没弄来，吴茉就喊上我们几个体育生，在大课间教训一下沈钰。” “教训？”郑莉沉思片刻，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沈钰和吴茉也有关系。 “对，用你们警察的话来讲，就是叫校园霸凌？” 郑莉沉下脸：“然后呢？” “然后……”张娜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下，她说：“沈钰这人其实挺没品的。当初吴茉教训她的时候，被云念赶过来救下了。吴茉没什么脑子，就把对沈钰的讨厌转移到了云念身上。有一回晚自习放学，直接去女生宿舍堵云念，云念去报告给宿管，等回来时，沈钰竟然还帮吴茉打掩护。害的云念被宿管骂了一晚上。” 郑莉不说话。 她自诩一生要坚持正义真理，却在犯罪发生的第一时间，去逼问一个受害者。 云念救下沈钰，反而被沈钰背后捅一刀。云念被宿管骂的时候，她心里得有多绝望？ “后来呢？”郑莉又问。 “后来，我们就和沈钰混在一起了。”张娜说着，又自嘲一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和沈钰都讨厌云念，干脆就凑在一起给云念泼脏水呗。” 郑莉想到上周，郑阳偶尔会问她，造谣一个人算不算犯法。 郑阳不喜欢多管闲事，更何况云念当时已经有宋听则做男朋友，为了避嫌，郑阳更加不会过问云念太多事。 连郑阳都看不下去的造谣，得有多严重？！ 这些，郑莉不敢往下深想。 那个眼眸清澈的女孩，在这个处处充满恶意的地方，到底经历过什么？！ “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其实疑点也挺多的。”张娜继续说：“当时我怂蛋，不敢细看，现在想想，当时那教学楼前面，好像就躺了个人，身上没血，一点也不像沈钰说的那种情况，教学楼前面死人了。” “行。”问话问的差不多，郑莉起身，招呼着小张准备离开。 “多谢配合，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以后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都高三了。” 郑莉最后又强调了一句，希望自己的话，可以对张娜有所警示。 郑莉回到车上，小张在开车，她忽然有些疲惫。 明明只是一群没有长大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大的恶意呢？ —— 高三的课程异常紧张，南山七中采取的也是最传统的题海战术，现在才九月份，几乎一周都要考两次。 云念告诉徐妍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宋听则的时候，徐妍还以为云念是骗她的，可好几天过去了，云念真的没有再主动提起宋听则。 甚至连宋听则的校服，都直接让她找人帮忙还回去了。 “这次宋听则又考了五百二，二班班主任都快气死了，可偏偏宋听则身份在那儿摆着，有气也不敢撒出去……” 徐妍和陈逸八卦着，想看看云念的反应。云念一直在修改试卷上的知识点，一个眼神都没有停留。 徐妍是放心了，但她又有点忧心。 云念这样，会不会把自己憋坏了啊？！ 但她不是云念，她们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闺蜜，但实际上，都不会过多干涉对方太多生活。 云念做完了一套题，目光看向外面的操场，网球场上，一个男生正在给女生喂球。 以前南山七中会玩网球的人不多，自从那次宋听则给她喂球喂了一个大课间以后，玩网球的学生才逐渐增多。 大多还都是一男一女。 云念自嘲般的笑了下，她和宋听则从来没有真正的在一起过，一点小互动，却能惹得这么多真情侣争相效仿。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一起过，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那只是逢场作戏。 云念转过头，看到刚好准备离开班级里的沈钰。 沈钰的脸色不太好，云念顺着她的身影步伐看去，看到了外面站着的郑莉。 郑莉，正义与真理，终于投射到了枪虾身上。 —— “沈钰，原来是缅甸人，父亲叫铁伦，母亲叫沈瑶。沈瑶是当初禁毒局沈局的唯一女儿，沈局当初叱咤东南亚，那些du贩就拿沈瑶出气开刀，把二十岁还在读大学的沈瑶绑了，送到缅甸，卖给了一个当地的罂粟田大户……” 小张抱着一份档案，跟着郑莉的步伐，汇报着沈钰的家世背景。 郑莉摁着自动笔，在前面走的飞快，“一会儿进去审讯，先不提沈钰在学校那些事，记住，先审讯沈钰的家世背景。” 小张点点头。 郑莉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南山市北城分局刑侦一队的副队长，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小张对她的话都是言听必从。 郑莉推开审讯室的门，看到了坐在审讯室里的沈钰。 女孩清瘦苍白，头发枯黄，再加上南山七中高强度的学习训练，让她有点吃不消，整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的，像是秋天里随处飘荡的无根落叶。 不对比不知道，之前审讯的云念，长相明媚漂亮，简直是审讯室的救赎！ “同学你好。”郑莉该有的招呼都会有，“我们是警察，喊你过来，只是想向你询问一些情况。” 沈钰点点头，声音带着南方人特有的轻柔：“你……你们问吧，我……我知道……道的，一……一定会说。” 郑莉心想，这咋还是个结巴？ 收起心思，郑莉开始仔细审讯。 “听你的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沈钰一愣，她只以为是张娜出卖她，警察过来是要问有关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的事。 但没想到警察问了一个不想干的。 竟然会问她是哪里人？！ 沈钰老实回答：“我老家在缅甸，我外公最近找到了我，并且托关系把我送到了南山七中高三一班。我外公是前禁毒局局长沈昌平。” 南山七中高三一班和高三二班，是整个南山市最好的教学班级，沈局利用职位便利给自己的外孙女沈钰谋教学资源，自然也是说得过去的。 郑莉接着问：“哦？在南山市这边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说，南山七中有没有人欺负你？” 沈钰警惕起来，警察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张娜把吴茉那事儿也供出来了？！ 不对！不会的，拿货吸du那件事非同一般，吴茉虽然蠢但不是傻子，不会到处宣扬的。 沈钰安慰自己，但警惕心不减。 她之前调查过，这个国家和他们缅甸不一样，他们这里每一个人对du品都深恶痛绝。 吴茉要du品找刺激却也不敢到处宣扬。 沈钰开口：“没……没有，他们对我都很好。” 说完，她似乎是怕警方不相信，又补充道：“大……大家都是高三的学生，都知道以学习为主，怎么可能会有人欺负我呢？” “是么？”郑莉开口，又抛出来了一个致命话题：“可是，我听说，吴茉好像在欺负过你？” 第20章 Chapter 20 沈钰一愣，随即神态自若：“怎……怎么会？我们都是同学，而且她还是八班的，我们平常连面都见不上。” “是么？那为什么张娜说，吴茉以前欺负过你？”郑莉挑了挑眉。 沈钰低着头，不说话。 她没什么可说的。这个警察很聪明、有技巧，自己说的越多，反而越容易暴露。 别的倒也罢了，她在南山七中贩du的事，是万万不能被人察觉到的。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沈家人给的，一旦有人知道她贩du，沈家人不会放过她！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干净明亮的教室、和善的同学、以及没有会对她动手动脚的畜牲。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她不可能会还回去！ 她不可能回到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郑莉接着问：“你为什么会对云念产生恶意呢？” 等待的回答仍然是沈钰的沉默。 郑莉又问了很多问题，沈钰都默不作声，抗拒着郑莉的审讯。 郑莉感觉到了为难。 审讯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在门口敲门，小张过去开门。门外站着几个禁毒局的人，嬉皮笑脸的打招呼。 “郑副？” 郑莉转身，看到了禁毒局的那几个同僚。 “郑副，别审了，这是沈老爷子的外孙女，能有什么问题啊？” 郑莉并不愚蠢，禁毒局来人了，那就说明沈家出手了。 恐怕，沈钰的嘴没那么容易撬开了。 郑莉也起身和他们客套：“哪儿啊？！就是一点小问题，主要是我瞧着这小姑娘姓沈，那说出口的话必然都是实话，毕竟沈老爷子家风在哪儿呢？！这才想着带着小姑娘来问个话……” 对方见她这么识相，也和她虚伪客套几句，然后带着沈钰离开了审讯室。 禁毒局的人也忙的要死，最近有一支隐蔽性极好的毒品交易链在南山市北城区这边流窜，他们一点头绪都没有，烦死了？！ “你……”禁毒局的人张了嘴，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毕竟，严格一点来说，沈钰不算正经的沈家人。 “你就在门口打车回学校吧？” 沈钰也不想和禁毒局的人待在一起，她点点头：“好的。” 等禁毒局的人走了以后，沈钰才松了口气。 八月三十一号那天，司源出事以后，她的那几条交易链就赶紧掐断了。一来司源不在，没有货源；二来，没有人保护她了。 她必须保护好自己。 沈钰在手机上开始找打车消息，这些也都是她刚学会的。 轰—— 一阵机车熄火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沈钰抬头，她瞬间满目惊恐。 在她面前停车的不是别人，是宋听则。 宋听则似乎染了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色，浑身赛车服，鬓边是细碎的汗珠。 他的眼神像是凶狠的饿狼，紧紧盯着她。 沈钰感觉到害怕，她壮着胆子，想到这里是警局，她没必要害怕。 “这里是警察局，你最好识相……” 噗—— 回应她的是一声足够轻蔑、嘲讽的笑，宋听则扬起下巴，脸上是和云念一样的、与生俱来的高傲。 他开口：“是又怎么样？” “只要我想，我就算当着警察的面撞死你，也没人敢直接定我的罪。” 沈钰抬起头，眼底里是掩埋不了的恐惧。 宋听则继续说：“这就是我们，和你的差距。” 他的话说的很慢，甚至听不出来情绪。 但却足够让沈钰浑身发冷。 她知道，宋听则说的不是虚话。什么是阶级的差距？ 已经退休的沈昌平能把手伸到南山市北城区的公安局，算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但这样足够让沈钰仰望的人，在宋听则面前也是卑躬屈漆，像狗一样的谄媚。 只要宋听则想，可以随时找人弄死她。 不对！不是这样的！ 沈钰被吓得迅速回忆着以前，明明在以前，在她刚被接到沈家的时候。沈昌平不怎么喜欢她，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敢最危险的地方贩du。 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北城区那条隐晦的制du贩du链，没有人知道其实是她在一手操控。 她大胆放心的构建心中的宏伟蓝图，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了岔子？ 沈钰心慌的厉害，迅速回忆着以前的细节，对！是从云念新玻璃杯的包装盒开始的！ 司源说包装盒的泡沫格挡里有□□，但里面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她没能拿来货，没能讨好吴茉，这才诱|发后面那么多事…… 沈钰闭上了眼。 她不会觉得自己从一开始错了，而只会觉得是自己没有成功。 她有着近乎变态的执念。 她的后面是缅甸那地狱般的生活，她只能一直向前走。 宋听则看着她许久，他这一趟过来，本来也就是想试探郑莉到底从沈钰嘴里撬出来什么话。 不过目前来看，沈昌平这个被蒙在鼓里的老东西出手了，郑莉想要继续查案，恐怕没那么容易。 宋听则想到了可以联系云念的借口，会心一笑，不再搭理沈钰。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沈钰贪恋着沈家带给她的便利，不会离开。 没有虾虎鱼的枪虾，只敢待在洞里。 —— 云念接到手机消息的时候，是下午放学。 徐妍去外面找人吃饭了，云念不想吃晚饭，就留在教室里做题。 冷不丁一条匿名消息发在了她的手机上。 匿名：【来图书馆，西边靠窗第三个圆桌座位】云念起身，离开班级，她往二班门口经过一次，没有看到宋听则。 云念转身，往图书馆的方向走。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她就是想试一试。而且，宋听则不是嗜杀的人。 上一世，哪怕他最后变成手刃他人的恶魔，他也只是在为她报仇。 图书馆大厅西边靠窗，是一排排圆桌。南山七中从不缺钱，图书馆的格调也是一等一的好。 第三个圆桌没有人，浅绿色的圆桌上只放着一本书。 云念走过去，书是厚厚的《白夜行》。她想到了沈钰和司源，她拨了两下书的内页，一纸书签掉了出来—— 【进入大厅里面的女厕所，我在等你。】这次是手写的字，是宋听则的字迹。 云念看了看周围，下午图书馆的人不少，来来往往的，到处都是人。她不动声色的把书签放到自己口袋里，然后把书放下，往图书馆的女厕所走。 图书馆，紧挨着的就是学校西边小花坛。 云念走进女厕所，里面有一个和她身形差不多的女生，只不过带着口罩。女生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出去。 云念走到窗边，看到了宋听则。 “我在这儿！”宋听则说。 云念扶着窗框，看了一眼宋听则，然后直接蹦下去。 这里是二楼，宋听则稳稳地接住了她。 第21章 Chapter 21 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学校西边的小花坛上，他们两个并排坐在长椅上，前方是学校的围墙，也是他们的围墙。 “这里被政教处整改过以后，好像来的人更少了？” 最后，还是云念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是啊……”宋听则回应她。 然后又是沉默。 云念说：“我给过郑莉提示，只要她选择去查沈钰，应该很快能发现不妥。” “……” 宋听则原本想说，没用的，只凭着一个没有档案的司源，根本定不了沈钰的罪行。 但他只是开口：“郑莉已经问到沈钰了，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沈钰做的那些事。” 沈昌平在北城分局四十年，树大根深，如果沈钰的罪行是害死一个du贩，沈昌平只会想尽办法保住沈钰。 “嗯。”云念抬起头，看着秋日里高高的天空，只觉得心旷神怡，察觉不到暴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 她说：“只要能查出来沈钰，我们就不用这样躲藏了。” 听到这番话，宋听则这一刻意识到，云念需要一个童话，一个善恶分明、法规森严、惩恶扬善的童话。 “云念。”宋听则起身，他朝着云念伸出手，示意她起身。 “我带你去打篮球吧？” 云念瞪着眼，没有立刻把自己的手放在宋听则手上。 她在拒绝。 她害怕篮球，上一世，她在操场被人用篮球砸到过无数次。 “总得学会克服困难吧？” 宋听则没有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依着她。他力气大，稍微费点劲儿，就能把云念整个人挪动。他固执的要拉着云念，往篮球馆的方向去，他似乎今天一定要让云念去打篮球。 南山七中也是有篮球馆的，但由于学生们主要任务是学习，再加上操场上有露天的篮球场，所以篮球馆是能不开就不开，天天在学校关闭着，像个摆设。 宋听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篮球馆的钥匙，直接带云念过去。 场馆里有宋听则自己的“工作人员”，个个戴着墨镜，面容严肃的不似常人。 一篓子干净的篮球，橡胶质地的场地，崭新的篮球球篮，什么都不会的云念，一切都很新。 宋听则让云念坐下，然后让人拿来一双崭新的篮球鞋，他蹲下身子，亲自给云念换好。 “篮球鞋鞋帮高一些，可以保护脚腕。”宋听则说着，也不管云念是否听进去了，他只顾着说自己的：“以后如果打篮球，记得换鞋。” 云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异常崩溃，她一点都不喜欢打篮球，为什么宋听则要教她这个啊？ 南山七中的晚上，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以前云念总是在班里做题。 那天以后，经常有同学们看到，她总在图书馆看书。 —— 周末，本地农科院实验室有人报案，声称他们这里有一个临时工失踪了。 云念回家时，听到了父亲在说这件事。 “……那是个还没十八岁的男生吧，他整天就在院里打杂。我偶尔见到过几次，他在闲暇时还会把花圃里的灌木丛修剪一下，喷上杀虫剂，院里的环境都好了很多。”父亲云程在回忆着那个临时工。 “他不怎么喜欢说话，白天在院里打杂，到了晚上就住在安保室，沉默寡言的。他说他身份证来南山市的时候被人偷了，正在补办，院里就暂时收留了他。” 云念沉默地扒着饭，面前堆成小山高的排骨一动也不动。 这是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徐妍也在云念家里蹭饭，听到这个，只当做热闹在听：“真的啊？那怎么过了一个多星期才发现啊？” 云程说：“平时院里每到月初都会有领导过来视察，这个临时工没有编制，连正式的合同都没签，肯定不能让领导知道……” “那为什么还聘用他做临时工啊？” 云程无奈道：“他不要工资，要求管吃管住就行了。保安老张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 “哦哦。一个保安也有这么大权力啊？” “只是收留一个人而已，更何况，老张还是实验室一个教授的老丈人……” “啧，云叔，你们实验室关系户好黑啊！我以后也能去做保安吗？我想当保安大队的队长……” 两个人说了好久，云念仍旧是在沉默地扒饭，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阿念！”云程喊了她一声，然后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阿念，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云念回过神，急忙夹起排骨往嘴里送：“好吃的，就是我刚刚在想事情。” “想什么呐？”徐妍问她。 云念看着父亲，徐妍好糊弄，自己父亲却不是那么容易骗过去的。 云念只好说：“我在想，枪虾和虾虎鱼。” “你看白夜行了？” “嗯。”云念回答：“想到了生物课上老师也提到了相同的例子，比如说犀牛和犀牛鸟，小丑鱼和海葵。自然界的共生关系是因为互相得利而存在的，那么社会上的人呢？” 云程想了想，和云念解释：“人是具有感情的生物，我们会有喜怒哀乐。人与人之间的共生关系也许最早一开始是因为互相得利而产生的，但时间久了，感情随着日积月累，人与人的关系，更多的是以感情为枢纽。” “就像《白夜行》里的雪穗和亮司，虽然作者已经借着笹垣润三的语气告诉读者雪穗和亮司是共生关系，但我们仍然会免不了的考虑，他们彼此在那十九年里，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牵挂？” “我知道了。”云念点头，她突然又问：“那个临时工，叫什么名字啊？” “除了老张，他不怎么和人说话。”云程想了想，说：“我倒是听老张喊过他的名字，好像叫什么……阿园？” 云念猛地一下子反应过来，眼眸登时澄澈无比。 吃饭时的问题好像只是一个小插曲，云念本人性格感性，看一本书时经常会有很多思维发散，没有人把这个当回事。 吃完饭，云念送徐妍回家，送到时才八点零三，时间还早。 云程在晚上要去房间看文献，云念无事可做，她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往农科院的方向去。 如果说，司源之前一直潜伏在农科院，那里会不会有他的作案遗迹啊？ 出发之前，云念给宋听则上次通知她的匿名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农科院可能有司源的情况，我先过去看看。】云念来到农科院的马路对面，她把共享单车放好，看着对面。 因为刚有人报案，警方还在这里调查，农科院比平时更难进去。 云念走过去，和门口的相关人员说：“我爸爸是生物技术学院的云程教授，他有一份调研报告忘在这里了。” 对方看她一身学生气，再加上眉眼处确实和荣誉墙上的云程教授相似，当即就对她放行。 云念走进农科院。 院里比外面的夜晚更安静，云念往人少偏僻的花坛走。 她记得，沈钰曾经因为没有按时提供给吴茉“货”而遭到霸凌。 沈钰在禁毒局沈家居住，她的“货”从哪里来？ 很有可能是司源。 火车上排查严密，司源的货肯定没法从缅甸带到这边。 那就只能在这边做了。 修剪花草、整理花圃，很难保证不是在掩饰什么。 而且，罂粟花的生长周期只有两个月。 在人少偏僻的地方，云念拨开茂密的低矮灌木丛，看到了一朵朵妖冶的红色罂粟。 云念瞪着眼，刚准备打开手机拍照。紧接着，后颈一阵酥麻，她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倒在地上，慢慢合上了眼。 “你不该过来的……” 云念听到最后的声音，有点熟悉，但又不记得是谁。 第22章 Chapter 22 云念再次醒来，是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在充电，呼吸灯一闪一闪的，似乎有消息发来。 云程在拍门喊她起床。 云念没有顾得上手机，她迅速起身洗漱一番，然后出来。 “我昨晚……” “你昨晚睡的那么早，早上怎么还起不来啊？”云程说。 早？ 云念拉着椅子坐下来，用勺子捣着瓷碗里的白粥。 她漫不经心道：“是么？没印象了，我感觉回来的时候天都黑好久了。” “八点半咱家门响了，我听见你脚步声进屋，然后就没声了。不是睡了还是怎么的？” 云程给云念夹了一个小猪形状的奶黄包。 “吃饭吧！” 八点半？ 那时候她明明在农科院，谁替她回来的？ 云念吃完早饭，云程照例忙去了，云念回到房间里，打开了手机。 还是宋听则的那个匿名号码，给她发过来了一条信息。 【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如果警察问你，你就说昨天晚上你是八点半回来的。记住，从徐妍到你家，你是步行走着回去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云念没有看懂，她原本想拨个电话仔细问清楚，但没有打通，那边显示已关机。 云念心生疑惑，她起身，打算自己去一趟农科院看看。 “去哪里？”云程在客厅倒水，看到她正准备外出，随口一问。 云念说：“我有个同学喊我去打篮球，我想着农科院那边是不是也有篮球场啊？那边人少，我想去那边打。” 云程皱了皱眉，金丝边眼镜后面是看不出的情绪。 他低声开口：“那边早上出事了，别过去。” “怎么了？” “有个高中生在那边飙车，撞死人了。” 云念瞪着眼。 “我在本地新闻上看的。” 云念“嗖”地一下，一阵惊慌，浑身的冷汗直直冒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刚刚宋听则发的那条消息，好像有关系。 她急忙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然后点开南山日报，版头就是父亲所说的那条消息—— 【富二代飙车装死民工小孩，强权到底是不是保|护|伞？】上面还配置了大大的照片。 照片给人脸打了马赛克，那个飙车的富二代高中生浑身桀骜，身边是一台机车。 云念瘫坐在沙发上，那辆机车，恰好就是宋听则的。 她浑身发冷。 “阿念？！”云程喊了她一声，皱着眉：“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还是睡过了？” 面对父亲的询问，云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指着手机上的新闻照片，告诉父亲：“爸，这个高中生，是我同学。” “我想过去看看。” 云程皱着眉，只是问了她一遍：“一定要去吗？” 云念点点头。 现在的情况完全超出她的预料，她总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程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拿外套：“好，我和你一起去。” —— 云念到达农科院的时候，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警察在扯着警戒线，正在保护现场。 云念看到了宋听则。 他被几个警察围着，正在接收审讯。 飙车撞人的真的是他。 身边看热闹的市民正在窃窃私语，再加上早上媒体的刻意引导，所有人都觉得这个飙车的高中生罪大恶极。 云念脑海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宋听则呢？他为什么要撞人呢？ 云念往前走，看到了郑莉。郑莉似乎是问完了话，正准备去问法医尸体如何。 但很快，年轻警察小张在花坛里搜寻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装东西的袋子，脸色十分难看。 小张趴在郑莉耳边说了几句话，郑莉的面色也瞬间肃穆。她吹了声哨子，让群众疏散开来，然后在这里也拉扯上了警戒线。 刚刚小张搜寻的花坛里有什么，云念很清楚。 很清楚，所以并不是很害怕。 云念慢慢走到郑莉身边：“郑副？！” “云念？”郑莉抬起头，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带着她来的。”云程说。 云念刚准备开口，父亲先抢一步。但也更为可信。 云程指着荣誉墙上自己的照片，他说：“我是这里的教授。” 这是最合理的事实。郑莉不再过问。 云念的视线在周围流转，最后落在了在花坛附近正在接受审讯的宋听则身上。 他一身赛车服，右耳带了耳钉，嚣张又桀骜，和那个在篮球馆里教她打篮球时的模样相差甚远。 她像是刚认出来一样，问：“那是宋听则吗？” 郑莉点点头，考虑到云程在场，郑莉并没有点明云念和宋听则以前的关系。 她只是回答：“你们也看媒体报道了吧？他就是那个飙车的富二代……” 云念垂下头，只是又问：“死者是谁啊？” “死者……”郑莉叹了口气，说：“身上没有证件证明，无法确认身份。手机已经交给技术组了，希望可以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云念淡淡提了句：“怎么不试试DNA比对？” 郑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忽然瞪眼看她。 云念仍旧是十分平静地解释：“就算是受害者，也得知道身份，通知他的家人啊？！” 云念的这番话，让郑莉有些震惊。 首先是云念太冷静了，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一般，再者说，还有那句记得通知受害者的家人。 一个正常的高中女生，会想到这些吗？ 郑莉压下心中疑惑，云程在场，这个护犊子意识很强的父亲，让郑莉很多限制级的话题都不能说出口。 云念最后又看了一眼宋听则，然后说：“就这样吧，我们走吧？” 云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嗯”了一声，“好，我们回去，农科院出事了，警察会好好调查的。” —— 周一开学，不少人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尤其听说飙车的人还是宋听则，更是哗然。 最后绕来绕去的，传言变成了——因为学校阻止宋听则和云念见面，所以宋听则堕落了。 从陈逸嘴里听到这句八卦的时候，云念感受到了无语。 且不论别的，最基本的思维，学校什么时候真的能阻止什么事了？！ 云念关上论坛，正准备继续做题，然后版头闪现了一条短信，是之前宋听则的那个匿名号码。 【下午你放学，我在落难者门口等你。】云念有点不能确定这是谁发的，宋听则现在应该还在局子，他的手机会给谁？ 云念下午放学，去了落难者门口。门口站着的，是前几天台球厅的蓝裙子女生。 云念走近，然后突然有一个感觉，那个蓝裙子的身高和她一模一样。 “进去说吧？”蓝裙子先开口。 云念点点头，跟着她一起进了“落难者”。蓝裙子似乎经常出入在这里，十分熟稔，带着云念一路走到二楼的包厢。 这个包厢，是云念第一次来到“落难者”时，宋听则让服务生带她过来的包厢。 蓝裙子却对这里很熟悉。云念心里一时有些感慨。 “你随便坐。”蓝裙子开口，浓抹眼线的眼睛盯着云念，没有恶意。 “我是职高的，你可以叫我阿洛。” “……” 云念没叫她阿洛，因为不想叫。 “这学期刚开学，宋哥就找到我，让一个化妆师教我化妆。” 云念倏然抬起头，看着阿洛。 阿洛接着说：“化妆师很专业，他给了我一张照片，让我按照照片上的女生画自己的脸。” “那张照片上的女生，就是你。” “以前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最近，宋哥好几次都让我代替你去图书馆，去你家……”阿洛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语气略带嘲讽：“现在我知道了，我就是来代替你的。” 她盈盈一双眼抬起，也许她本来就和云念长的相似，宋听则才找到了她。 云念别过脸，语气平静：“他都做了什么？” “你现在还问这个……” “我问你他做了什么！”云念打断阿洛，语气里听不出一丝难过的颤抖，她只是在说：“只有知道他做了什么，我才能救他。” “没用的。” 阿洛冷笑一声，她说：“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司源想用自己的死拉宋哥下水。” “但可能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司源从楼上坠落，竟然没有死。他掉下来时，被你们学校教学楼后面的白杨树拦了一下，他坠落时，只是重度摔伤。” 云念沉默地听着。 应该不是老天保佑，这是剧本杀对主角的保护机制。 不到最后，虾虎鱼不会死。 “宋哥把他救了，治了小半个月，身体各项机能恢复的差不多。”阿洛继续说：“直到前两天，宋哥把他又找了出来，大清早趁着没人的时候，用机车把他撞死。” “宋哥就做了这些。你怎么救？” 云念怔住，教学楼摔死，机车撞死。 听上去都是宋听则是凶手，司源是死者，只是作案手法不一样。 但它们之间，有一个致命的不同——第二次犯罪发生在农科院，这里有司源制du的证据。 一场完整的犯罪，需要凶手，死者，犯罪现场和犯罪手法。 警方办案，会仔细排查犯罪现场。 只要把地点转移到农科院，让警方仔细排查，就能发现司源制du的证据。 还有那些媒体版头，那些就是宋听则故意要人报道。 他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只有闹大了，警方才有可能仔细排查司源相关的制du贩du的交易链。 才能查到沈钰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快真相大白了，正在卡卡卡…… 第23章 Chapter 23 云念离开“落难者”，后面不疾不徐的跟着高跟鞋踩在青石板的声音。 这是阿洛护送她出来的脚步声。 “落难者”对她始终不安全。 云念慢慢呼了一口气。 宋听则的做法，目的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而闹大这件事…… 云念的心里默默有一个猜测。 太阳已经斜斜西去，现在步入秋天，城中村有些发冷。 云念裹紧校服，从口袋里取出手机，18：02，晚自习快开始了。 她加快脚步。 然后转过一个巷口，她忽然驻足—— 宋听则倚靠在墙根，半边身子侧影在黑暗里，身形孤瘦。手里夹着一支燃到半截的烟，看样子，他在这里等了一会儿。 “你和她见面了？”宋听则掐灭了烟头，视线停留在云念身上一秒，随后又淡然躲开。 云念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她只盯着宋听则。很久，她才问：“你出来了？” “取保候审。”他把烟蒂随手扔到不远处的下水道，意简言赅。 很显然，他也并不是很想继续说这个话题。 云念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她只随口道：“既然没事，那我就先……” “你回去吧？！”宋听则主动出声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灼，语气有些刻意的发冷：“这儿本来就不是你该呆着的。我有人有钱，从来不需要一个女高中生帮我做什么，你不要自作多情。” 听到这番话，云念再次抬起头。黑夜的阴影已经彻底笼罩下来，宋听则整个人湮没在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神态和情绪。 云念觉得这个宋听则有些陌生。 和当初在网球场给她喂球、在篮球馆教她打篮球的宋听则相差甚远。 但她又觉得宋听则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上一世在小巷子里，他突然出现，从司源手里救自己的时候。他也是来自这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的黑夜。 他似乎，本来就属于黑夜。 云念张了张嘴，最后只轻轻开口：“那……再见！”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阿洛也从后面出现，准备加快脚步跟上云念。 紧接着，她被宋听则拦下。 “别跟了。”宋听则再次开口，看向刚刚云念离开的地方，那里早已经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他从新点了一支烟：“姓郑的那个警察在这附近，她没事的。” 他抽了一口烟，再次重复：“她现在，不用保护。” 阿洛问其他重点：“警察？警察怎么查到这里来了？” 阿洛不解的看着宋听则。 “他们跟着我过来的。” “为什么啊？我们这地方这么……能让警察过来？” 宋听则抬步往前，脚步、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湮没在黑夜里。 “警察跟过来，听到我们的话，她才能彻底洗白。” —— 云念走出这里，在路口看到了郑莉，以及郑阳。 “郑警官？”云念打了一声招呼。 郑阳急匆匆过来，仔细扶着她两边的肩膀，往后又使劲儿看了两眼，察觉到她确实没什么问题以后，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云念，你没事吧？”郑阳问她。 云念摇摇头，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一点。她不太习惯和别人亲密接触。 郑莉这时开口：“云念，你在里面……见谁啊？” 警官一开口，就是和案子有关。 云念四处看了看，她说：“我们去别处说吧？” 郑莉同意。 在路上，郑阳把警方知道的事情说个七七八八。 “宋听则家里背景挺深的，下午就有人过来取保候审了……” “不过宋听则撞死的那个人，是你爸爸那个研究所的杂工哎？！” “那个杂工在农科院没人过去的花坛里悄悄种罂粟，而且，还是杀死吴茉的凶手，也是那天晚上从天台上跌落的人啊……” 云念沉默的听着。 前面郑莉没有阻止，那就说明，郑阳的这些话，是郑莉默许的，或者是郑莉真正想和她说的。 警方告诉她这些干什么？是想测试她的反应吗？还是说，还在怀疑她和宋听则的关系？ 根据郑阳话里的信息，现在警方所掌握的信息是—— 他们以为宋听则撞死的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毒贩。 现在的结果，和一开始南山日报哗众取宠的什么富二代撞死民工的新闻标题截然相反。 再加上宋听则家里本身的背景，以及他还只是个高中生，取保候审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重重的闹大，再轻轻的结束。宋听则真正想要干什么？ 云念思索着。待会儿按照警方给出的这些信息，怎么把这些话和自己出现在“落难者”结合起来。 以及，帮宋听则洗白。 到达警局，郑莉带着他们先吃晚饭，依旧是酸汤水饺。等到吃完，才带着他们到自己的办公室。 云念跟在郑阳身后走进去，郑莉的办公室左侧，有一方大大的黑板，上面是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 她和宋听则之间，原本是双向箭头，中间画了一个破碎的心。象征着他们已经分手。 上一次，吴茉的死让她撒谎宋听则是她的男朋友，到后来沈钰诬陷她，她不得已亲自举报自己让学校政教处介入，他们“被”强制分手。 有点好笑，明明都没有开始过，却非得上演一出从相恋到分手的戏码。 云念收回心，继续看图。其中有一个是叫α的人，被郑莉圈住，一旁的备注是：凶手/死者/罪犯。 这个α，应该就是司源。 司源像是沈钰的影子一样，一路从缅甸跟到南山。就连收留他的老保安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杀过人犯过罪，甚至最后连死亡，都不忘记拖宋听则下水。 云念慢慢呼了口气，主动开口：“这个α，本名叫司源。” 郑莉一顿，迅速拿出纸笔，然后说：“不介意我录音吧？” 云念摇摇头，回答：“录像也可以，我都不介意。” 接着，云念的脑中像是一帧帧电影划过，清晰又清楚，她回忆着司源、沈钰和宋听则。 其实现在，离她上一世地狱般的生活也并没有多久，她很多时候也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不是上一世弥留之际的一个梦。 但看着郑莉，她又清晰的意识到，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应该眼睁睁的看着宋听则变成那个挥刀杀人的恶魔。 “我第一次见到司源，是在沈钰打碎我的玻璃杯以后。那天下午放学时，他趁着徐妍不在，把一个带着包装盒的玻璃杯塞给我，他说这是赔偿。” 云念轻轻开口。 郑莉暂停录音笔，看向郑阳。 郑阳立刻点头：“是这样的，沈钰确实打碎过云念的玻璃杯。并且那天晚上云念从外面回来时，拿着两个水杯，一个是塑料的，另外一个是玻璃的。” 云念接着解释：“我已经碎过一个玻璃杯，怎么可能还会再买？” 郑莉点头，表示自己可以理解。 云念继续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沈钰莫名很针对我。甚至让司源故意在晚上休息时，强硬的塞给我很多东西，然后拍照污蔑我。宋听则帮我挡过几次，但无济于事。” “拍照污蔑你的事，我调查清楚过。但沈钰为什么要针对你？”郑莉发问。 云念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主动欺负过她，甚至在一开始，我还帮她挡过吴茉对她的欺凌。” “你没有错。”郑莉开口，轻生似是安慰，她又重复了一遍：“你没有错。” 郑莉的话让云念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坚定。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继续开口：“后来，有关我的一些谣言，非常难听的谣言，在我周围传播着。我就去告诉宋听则，提议我们还是分手吧？” “然后呢？” “他没有同意。我主动向政教处匿名举报，我和宋听则我们两个在学校西边小花坛约会。第一次，也就是八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出事了。” “什么？” 云念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似是难堪羞赧的让她足够不堪回首。 她继续说：“西边小花坛常年没有人，也没有监控。我先到达那里，刚好碰到了翻墙进学校的司源，他……” 云念闭上眼，猛地吸一口气。 郑莉和郑阳的眼神专注而紧张，他们似乎也猜到了发生什么，也不太忍心听她继续说下去。 “他从背后勒住我的脖子，然后用一块湿手巾捂住我的口鼻，我晕了过去。”云念垂着眼眸，声音散发着苦涩，但语气依旧是平静。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天台。司源拿着相机，正准备解开我的衣服……” “好了，别说了。” 郑莉摁下录音笔，她主动凑近云念，慢慢抚摸着少女的脊背，似是安抚。 “……后来宋听则过来。”云念看向录音笔，等到郑莉反应过来把录音笔再次打开，她才继续开口：“宋听则要去夺司源手里的相机，司源一直拿着相机，突然向后、向天台下跌去。宋听则把他的衣服给我，让我先回去。” 云念的话只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全，但足够指引警方的侦查方向。 郑莉取出另外一个文件袋，说：“这里面，是死者手机里的一些信息。我们发现在这一个月以内，死者一共和两个人有联系，一个是沈钰，一个是宋听则。” 云念瞬间抬起头，不过随后想到在一开始，宋听则把自己的机车借给过司源，以及带他去“落难者”，他们之间有联系很正常。 “不过有点可惜，手机被特殊处理过，看不到他们具体联系的内容。” 云念垂眸，没有说话。 现在九月中下旬，手机和司源放在宋听则那里将大半个月，他肯定会把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 询问的差不多了，郑莉开车送他们回去。 在路上，郑莉和郑阳都在安慰她。 “云念，这件事儿跟你没关系的，你别太放在心上。” “对啊，你别太放在心上了，你完全是被卷入的啊！” “嗯。”云念应了一声，她像是又想起什么来了一样，忽然开口：“对了，司源送我的玻璃杯，它还在我的宿舍，要不要查看一下？” 郑莉挑了挑眉。 云念继续说：“之前沈钰来过我的宿舍，盯着我那个玻璃杯，看了很久。” “好。” 云念彻底放下心。 查到玻璃杯，无论是司源还是沈钰，都躲不掉了。 —— 几天以后，郑莉再次来到学校，把云念叫了出来，神色深重：“玻璃杯外盒包装的泡沫夹层里有少量du品，这真的是司源给你的？” 第24章 Chapter 24 在玻璃杯外包装盒的泡沫夹层里发现du品的时候，郑莉的脑海中迅速出现完整的逻辑链。 八班的张娜说沈钰没有给吴茉一样东西，从而沈钰遭受霸凌。 沈钰为什么会对云念有莫名的恶意，除了云念本身的优秀，应该还有这个东西令沈钰遭受了霸凌。 沈钰这才把怒火对准云念。 …… 那样东西，是du品。 是司源借用玻璃杯的名义，把du品运送到学校，让沈钰用du品讨好吴茉。 脑中显示出完整的逻辑链，郑莉立刻来到学校，第一时间把这条消息告诉云念。 她其实也不是很能理解自己这个行为，云念作为一个高中生，目光纯净，心地善良，真的没必要告诉她这些。 但郑莉还是来到学校，把这条消息告诉给云念。 云念目光震惊，好一会儿，她才浅浅开口：“原来是这样啊？” “嗯，你没有错。”郑莉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笑着：“回去安心上课吧？我们警察会好好处理这些事情的。” 回去的路上，小张有些不解：“郑副，咱过来这一趟，就是跟云念说这个啊？” “嗯。”郑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高大的教学楼，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学生嬉闹，年轻、充满着希望。 “只是漂亮，她有什么错？” 小张点头：“云念肯定没错。” “如果她因为漂亮而受到伤害，那是这个学校、社会和我们警方的失职。和她无关。” 将近十月份国庆，难得出现的太阳劈开密密匝匝的云层，晴朗温暖又舒适。整个南山七中被普照在阳光之下。 两位警察身上披着阳光，阔步离开。 当天中午，班上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把沈钰带走了。唐新河说，那是沈钰的家人。 再然后，一直到晚自习，沈钰还没有回来。 晚自习快要上课的时候，徐妍，陈逸，以及郑阳，他们三个凑在一起八卦。谈论的内容，大部分则是和沈钰有关。 云念练习着一篇材料阅读的议论文，一边听他们的交谈。 “……哎，你们知道吗？沈钰的外公，是南山市禁毒局北城分局的退休局长。”郑阳说。 徐妍不屑道：“真的假的？她那样……” “可她的口音一点也不像我们南山市这边的啊？” 陈逸说着，还模仿起沈钰的口音，惹得徐妍拍着桌子笑。 郑阳继续解释：“她的身世有点复杂，我也是听我姐说的。好像沈局长以前有个女儿，被du贩蓄意报复卖到缅甸……” 徐妍和陈逸一阵唏嘘，一会儿感慨这沈局长的女儿真是可怜，一会儿又觉得沈钰怎么半分不像沈家的其他人。 云念都沉默的听着，这些话，她以前都在宋听则那边知道过，所以并不怎么惊讶。 她让宋听则帮忙，在玻璃杯的包装盒上动过手脚，刻意让警方知道沈钰在校园里协助吴茉吸du的行径。 沈昌平一辈子禁毒，亲生女儿也被du贩残害。他应该是最讨厌du品、以及和du品相关的一切事。 云念做的，只是让沈昌平更了解一点沈钰。 —— 周末，云程亲自开车来接云念。 徐妍有事，没和云念一起回家。云程的车上，只有他们父女二人。 “上次飙车的那个……是叫宋听则？”云程问。 云念应声：“嗯。” “以后尽量离他远一点，他有点危险。” “……” 云念原本想问，为什么危险。又或者父亲怎么知道宋听则很危险。飙车的事，明明还没有准确定论。 但现在情况特殊，宋听则所表现出来的，确实都像一个危险分子。 他在很多人心中，可能连善良都算不上。 “我知道了。”云念应声。 高三的课程比较紧，周六下午放学，周日下午四点就要返校。 云念稍微早到一些。 云念在下车以后，收到徐妍的微信。徐妍让她帮忙抢一下学校旁边的炸鸡，并且备注要蜂蜜芥末酱。 那家炸鸡限量，只有来的早才有机会。 云念不急着回教室，就在微信上答应徐妍，在那家炸鸡店门口排队。 轰、轰轰…… 机车引擎的声音在背后骤然响起。 云念下意识扭头，然后瞳孔骤然一缩—— 宋听则在她身后。 几天不见，宋听则带了耳钉，黑色衬衣外面没有穿校服，只套了一件铆钉外套。 午后斜斜的阳光投射下来，他的眼睛恰好被旁边的路灯阴影遮挡住，看不清他的表情。 “您的炸鸡好了！”炸鸡店店员清脆的声音把云念拉回思绪。 云念手忙脚乱的打开手机微信，扫墙上的二维码：“多少钱？” “25。” 【叮——】 【微信支付收款，二十五元。】 云念把手机装进校服口袋，考虑到上次他们说过的话，她撇过目光，正准备往一旁走。 假装不认识宋听则，又或者，没有认出宋听则。 但下一秒，高大的身影附着过来。 云念抬起头，她离宋听则很近，额头甚至能直接顶上宋听则的下巴。 “……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他的声音冷冽而没什么感情，在头顶淡淡响起。 云念一时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但现在的宋听则，让她有种熟悉感。上一世，宋听则经常用这样的语气、神态和她说话。 很阴晴不定。 他惯会用最阴晴不定的语气说出最让人无法理解的强势占有，让她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云念立在原地，没有吭声，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买的什么？”宋听则接着就要去摸她手里提着的盒子，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让我看看？” 云念立刻向后一步，语气疏离：“这是给阿妍买的！”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语气和动作。 宋听则似乎也愣了下，接着，他轻轻笑起来。 云念耳根泛红，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她呼了口气，认命的补充：“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给你买。” 宋听则笑得声音更大，好一会儿，他在趋于平静，语气里不见一丝喜悦：“我TM就那么欠你两口吃的？” 云念本能的还想往后退，不知道宋听则今天又怎么了。 接着，她却一下也动不了。 宋听则伸出胳膊，双手用力的钳住云念的肩膀。 “你躲什么啊？我有那么可怕？”宋听则继续笑着，他突然凑近，喷洒出来的热气呼在云念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烟酒味道。 “你……” “宋听则！你在干嘛！” 云念的话还没说出口，忽然更大声的声音冲破了此番的僵局。 云念扭头，看到了正在学校门口站着的郑阳和郑莉。 郑莉阔步向前，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 宋听则轻笑了下，主动松开云念的肩膀。 云念被郑莉护在身后。 宋听则确实没做什么，就算郑莉郑阳想本着见义勇为的精神向前，但似乎，也并不能对宋听则发出什么样的质问。 郑莉先给云念的校服衣领做了整理，确认云念确实无大碍以后。 她接着看向宋听则：“你身上还不干净，现在这种情况，确定要顶风作案？” 宋听则一笑：“您在想什么呢？我可什么都没做，郑警官在紧张什么？” 见他油盐不进的，郑莉也不太想和他多说话，直接扯着云念先离开。 在回学校班级的路上，郑莉陪着他们一起。 “宋听则……云念，他太危险了，如果他以后还会缠着你，记得告诉我。”郑莉说。 “嗯。”云念应声。 她抬起头，目光从郑阳到郑莉，缓缓流转一圈。 太巧合了。 宋听则别的时候不来找她，偏偏赶在郑莉和郑阳出现在学校门口之前。 宋听则……故意的？ 郑莉还在继续说：“宋听则这个人，家庭成分有点问题，他很小的时候，亲眼目睹过患有抑郁症的母亲上吊自杀。再加上他父亲那几年很忙，把他丢给几个作风不太好的亲戚，饱受过虐待。造成他现在的性格有点缺陷问题，他有时候看着是喜欢你的，但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占有……” 云念沉默地听着。 她见识过真正的宋听则，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宋听则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没见过阳光的人。 但她很清楚，是这样一个人，在她孤立无援处救过她、在她已确认死亡后给她报仇。 哪怕是重来一次，也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她的人。 人活两次，她知道宋听则很危险，但他的危险，从来没有针对过自己。 云念缓缓呼了一口气，忽然问起别的：“郑警官，沈钰呢？” “沈钰？”郑莉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轻松彻底荡然无存，她语气不爽：“沈局长把他的孙女带走以后，剩下的，禁毒局的人不让我们过问，一直拖到现在，也没个准确的信儿。” 听到沈钰至今还没有被准确证实贩du的罪名。云念想通了。 宋听则的做法，是在以他自己为代价，把事情继续闹大，让沈钰的行为，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么今天这一出，就是专门给警方看的。 他要表现出一个烂透了的人，她也会配合他，把所有的戏份走完。 第25章 Chapter 25 周末，依旧是没有一丁点儿有关沈钰的消息。 北城区贩du的事，似乎和沈钰一点关系都没有，司源的死亡、宋听则的嫌疑，都没有办法让警方注意到沈钰的事。 郑莉倒是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声称沈钰的爷爷沈昌平突然意外脑梗住院，禁毒局那边的流程不得不慢了下来。 云念只是沉默的听完，然后又给郑莉加油，其余的，并没有发表意见。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她发表意见。她只是一个“无辜被卷入的女高中生”，她得继续维持这个形象。 云念有很多次想拨通那个匿名电话，她想和宋听则说说话，商讨一下现在该怎么办。 但她知道不能。 自从上次在小巷子见过面以后，她几乎没有再和宋听则联系过。保持着适当的安全距离，属于他们两个的安全距离。 九月三十号，郑阳生日，他请了很多朋友，直接包下校门口那家最大的KTV，请自己班同学在那里玩。 由于次日就是国庆，哪怕是高三年级，也会放假三天。因此，整个高三和郑阳关系差不多的同学，也都一起跟了过来。 云念和徐妍也一起跟了过来。 “云念徐妍，你们随便玩啊！”郑阳人缘不错，这次生日来了不少同学，他随便招呼了一声云念，然后就去忙其他的了。 所幸云念身边还有徐妍，两个人就坐在偏角落的沙发里，吃水果、看他们在起哄热闹。 徐妍在一旁拿手机和人聊天，她最近和隔壁职校老大的联系密切，云念不打扰她。 时间过半，云念在密闭的包厢里待的有点久，噪杂的音乐和高涨的氛围让她有点头脑发懵，她和徐妍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去门外走廊透透气。 外面走廊和包厢几乎是两个世界。 云念小幅度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打算去阳台那边看看，刚一转身，她看到了正在角落里打电话的宋听则—— 宋听则一身黑色衣服，头上也扣着一顶鸭舌帽，一副足够低调的样子，显然是不太想惹人注目。 云念顿了两秒，最后，还是先抬起头，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摄像头。 ——按照他们的口供，他们已然闹掰，不该有任何的亲近接触。 没有摄像头。 云念稍稍松了口气，她先去趴在窗台上透气。 “……嗯，就这样。” “不和你说了，先挂了。” …… 宋听则很快和对面的人挂断电话，他抬头，漆黑的眼眸盯紧了云念的背影。 无论是发自本能的贪欲，还是自恃傲然的征服，他都格外贪恋这一抹皎洁。 上一世他并非不知道所有事，反之，云念和沈钰、司源他们之间的纠缠，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起初他也只是好奇，到底一个人得有多么强大的心境，才能熬得住被群狼环伺的惊恐。 沈钰和司源，他们两个都是那种为了目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云念和他们相比，就是花圃里盈盈不堪一折的花，她怎么敢一个人面对他们？ 直到后来在小巷子里，他亲眼见到司源摔碎云念的玻璃瓶，然后摁着云念的脸往玻璃碎渣上摁。 当时她的脸上，有惊恐、木然、害怕、挣扎……唯独没有怨恨和后悔。 她像是一只被折翼的天使，被无数深渊之手，攀扒着，被带入深渊。 鬼使神差的，他出手救了她。 她当时害怕的有些木然，连句谢谢也没有说，急忙离开。 那时候，他才知道，她也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她会胆小、会害怕，恐惧孤独、孤立。 她不应该成为被群狼环伺的目标。 “云念。”宋听则轻声呼喊了她的名字。 云念回头，四处看看，她说：“要不我们，先换个地方？” 宋听则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眸依旧澄澈。 这也合理，除了在警方面前帮他开脱，其余之外，她从来没有做过坏事。 “不换了，今天不方便。”宋听则出声拒绝，再然后，他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烟，叼在嘴里，点燃。 阳台里顿时烟雾缭绕。 云念本能的想要往后退两步，但倏然想到这抽烟的人是宋听则。 于是这烟味儿，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起码她暂时可以忍受。 烟雾自宋听则身上升腾而起，逐渐向外扩散，云念离得不远，也被这烟雾浸染，变得烟雾朦胧起来。 “放假开学那天中午，你打扮的好看一些，就像是去见自己的男朋友。”他语气淡淡，但却是第一次给她安排“任务”。 云念始终不知道宋听则的核心计划，他也从不让自己接近。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她第一次走进他的世界。 云念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散发出淡然而又期待的光。 宋听则淡淡别过脸，因为是在外面，他的话不易多说。 他只是又开口：“最后一次了。” “什么最后一次？”云念问。 “沈钰的计划，我已经大致有了眉目。和她做生意的那些人，还有做生意的证据，我这边都掌握了一份。”他不顺着云念的问题走，反而主动说起沈钰那个案子。 “她把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因此，警方尽管对她的罪行有所眉目，但没有证据。沈钰又是沈昌平的外孙女，很难深入去查。” 宋听则说完，猛然低头转身，他掐灭烟头，离云念异常的近。 “我们。”宋听则出声。 云念猜测：“我们给警方这个查案的机会吗？” “是。”他回答。 云念呼了口气，又问：“就是在开学那天吗？” “是。” 宋听则退回来，他没有告诉他的具体计划行动，云念也并没有多问，她的脸上，甚至还只有一派轻松。 她恐怕以为沈钰很快能被绳之以法，一切都会如童话般，逐渐变好。 宋听则差点就要动摇了。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让阿洛来顶替云念需要做的事。 但阿洛模仿的再像，她也不是云念。 一百个阿洛也比不上云念半分。 这件事里，徐妍为了给云念出气而霸凌吴茉，八班的体育生张娜也会为了郑阳而排挤云念，吴茉会因为沈钰而迁怒至云念，沈钰对云念平白无故的恶意……这件事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除了云念。 他接下来的行动，需要一个，足够完美的受害人。 第26章 Chapter 26 高三时间紧，十月三号就要开学。 云念在房间里换衣服，这个时候不是正式开学时间，学校并不强制必须穿校服。 云念在挑自己最喜欢的裙子。 她突然想起来，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徐妍在国庆节假期之时出事，她再次回到学校，开始被人孤立。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以往待那么久的学校，是群狼环伺的恶笼，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吞噬。 云念换好衣服，下楼，云程已经收拾好了，披上外套，拿着车钥匙，然后看向她：“今天不穿校服吗？” “嗯。”云念点头，怕云程看出端倪，她非常小声开口：“校服……有点丑，我们现在属于假期补课期间，可以选择不穿的。班上好些同学都不穿……” 云程莞尔：“知道了。” 女孩子大多都嫌校服丑，云程也不勉强，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把工作重心调回了南山市市区这边，女儿爱穿什么都没关系。 吃完饭，云程开车送云念到学校门口。 云念借口自己早一点来到学校，她在下车以后，倒是没有急着进学校大门。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到人群中的阿洛。 云程的车在门口堵了一会儿，等疏通后离开。 云念走向阿洛。 阿洛对她点了下头，但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洛开着往前走，云念跟在她身后。 她们中间并没有很长或者很近的距离，两个人的身形差不多，步伐也差不多，不紧不慢的，如果不是有人特别注意，根本意识不到，云念是在跟着阿洛往前走。 到达“落难者”。 门口有那两条德牧在守着，云念记得，铁伦叫它们“狮子”和“虎子”。 但铁伦不在这儿。 云念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进入“落难者”以后，仿佛这里就已经是他们的地盘，起码阿洛的身形松散了不少，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似的。 云念走向二楼，准备去熟悉的包厢，那两条德牧围着她嗅了一会儿，欢快的摇着尾巴，在一楼转圈圈。 “嘎吱——” 云念推开门，包厢里很安静，只有宋听则一个人。 他正在开一瓶香槟。 宋听则抬头看她，没有多少笑意的笑了下：“你现在是一点也不怕我了，对吗？” 云念没有说话。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不怕他了。 是魔鬼又怎么样，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一次。 “喝点？”宋听则招呼她过来。 云念走过去，宋听则给她倒了很少量的香槟，这是她第一次喝。 她听说，香槟往往是在庆祝活动时才会喝的饮料。 云念拿起杯子，问他：“我们，要成功了吗？” “快了。”宋听则别开脸，低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和她浅碰了一下：“所以我们，提前庆祝。” 云念开心起来：“好。” 她回答完，主动拿起杯子，将里面的香槟一饮而尽。 宋听则只是沾了沾唇边。 一楼，老板叹了口气，在指挥着店里的员工收拾东西。 “别什么东西都拿走啊，到那边什么都有。桌子什么的，到那边换新的。”老板在张罗。 有新来的服务生问：“老板，咱们就这么走了啊？” 老板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然后收回目光。 “宋少给我们准备了更好的地方，你们记住啊，到了新地方，可不比在这儿偏僻三不管，那儿有法律，有警察，你们到那儿都安分点，以后都好好做生意，好好做人！”老板起高了声音。 “老板，狗链来了。”有服务生喊了一句。 老板给自家的两条狗套上狗链，再次抬头看向二楼。 宋少还没出来，那个漂亮女孩也没出来。 两条德牧很乖，让套上狗链就乖乖配合，不闹不咬人。 老板撸了一把两条狗，起身，招呼店里其他人：“走了！” 去哪里，前路如何，那便是以后了。 “落难者”是当初宋听则给一群蹲过牢的人开的。 穷的、横的、不要命的，这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宋听则的身份特殊，他需要这样一些人，来帮他办一些事。 最清楚这一切的老板，今天要离开了。这意味着以后再也没有“落难者”。 老板很感谢那个女孩。以前的宋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做什么事，都不考虑后果，再加上还有“落难者”这个后花园，宋少做事更加的肆无忌惮。 老板，和店里的其他人，都做好了自己二进宫或者随时丧命的准备。 直到那个女孩第一次来到“落难者”。 宋少开始有所改变。时至今日，宋少甚至愿意在做这件大事的时候，给他们这群亡命之徒一条后路。 老板把两条狗放上火车的后车厢，留个人看着，然后坐在前面。 新来的年轻人在开车。 “老板，咱们以后，真的能像普通生意人那样，开开台球厅，开开酒吧，不用再东躲西藏了？”年轻人嘿嘿笑着问。 老板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废话，营业执照都下来了，以后咱都是正规的生意人！” 年轻人继续嘿嘿笑着，哪怕被打了，也一点不觉得委屈。 车开出城中村，前方大路开阔，老板满是横肉的脸上带着笑。 沈钰外面裹了一件雨衣，挤在火车站里。 沈家扣了她的身份证，大概还在交通部门那边报备过，不让她擅自离开南山市。 她一路□□车，到了南山市周边一个比较贫困的县。小地方管的不严，她可以先上车后补票，这样省的了查身份证的麻烦。 沈昌平被她气到中风，沈家那边顶着禁毒局和公安部门的压力，把她扣在家里。沈钰一次在半夜偷听到，沈家打算和她划清界限，沈家世代清白，不能留下她这个污点。 沈钰害怕了，她必须得从沈家逃出来，她不想坐牢！ “叮——” 火车到站播报的声音响起，沈钰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一站是哪里，她只想离开这儿，远离沈家，远离宋听则和云念！ 临上车之前，沈钰还四处看了一遍，发现没有便衣和公安部门的相关人员，她才松了口气。 沈钰混在人群里，打算一会儿挤着上去。她身形瘦小，确实不怎么显眼。 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后背。 “小玉！” 熟悉又可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钰猛地一激灵，这声音，仿佛是一双恶魔之手，把她从新拉回深渊。 铁伦站在沈钰身后，熟练地扯着她的脖子向后，周围有人过来围观。 铁伦呲着牙骂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教训小子？” 说着，在站台他就开始动手。 对沈钰拳打脚踢，嘴里也一直在骂：“妈的，老子花那么多钱送你去学校，你不去，你他妈的跟人跑了……” 铁伦骂的声音很大，让周围围观的人都能听到。 这下，原本还想着劝架的人都忘却止步。 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爹教训闺女，他们插什么手？ 沈钰缩成一团，熟练地抱住自己，眼泪顺着眼眶落下。 她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27章 Chapter 27 云念是被热醒的。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半躺在包厢的沙发上，宋听则站在窗前，正在和人打电话。 包厢里有烟草味，应该是他刚刚在抽烟。 “嗯，就说你是来南山的火车上抓到的她，记住自己的说辞，今晚警方会去找你。” 窗外的天色发黄，应该已经到了傍晚。 云念从沙发上坐起来，宋听则听到动静，往这边看。 “嗯，就这样。”他挂断电话，往自己这边走。 “醒了？”宋听则开口。 “现在几点了？晚自习是不是要开始了？”云念开口，正准备从口袋里取手机。 没有。 云念又四处看看，房间里开着灯，很明亮，也没有手机。 “我手机呢？”云念问。 “没电了，我拿去别的房间在充电。”宋听则说。 云念不疑有他：“哦。” 她看了看天色，又问：“是不是不早了？我该回去上晚自习了……” 说着，云念就要起身。 “坐下。”他出声，声音有些冷硬。 云念看他，但没有立刻坐下。宋听则拉着她的裙摆，让她坐在沙发上。 “听我说。”宋听则顿了下，继续说：“一会儿，会有警察过来，他们会破开这扇门，把我带走。铁伦已经控制住了沈钰，到时候我会供出他们，一切都可以真相大白。” 云念看向他，目光里忽然有些害怕，她拼命的在想发生了什么事。 宋听则告诉她这些干什么？ 这是宋听则真实的计划吗？ 宋听则看着她，突然又问：“你听过狄兰的那首诗吗？‘不要温和的走入那个良夜’。” 云念摇头，随后又点点头。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对不起。”他道歉，语气有些低哑：“我以为，我这一次可以更好的保护你。” 云念突然抬头看向他。 “这一次”……他也回来了吗？ “咚咚咚——” 楼下传来脚步声，“落难者”是老楼，把地毯撤掉以后，一点脚步声都会被无限扩大。 宋听则逼近，几乎要把云念压在沙发上，他的右手垫着她的头发，防止她受伤。 “你知道英雄和魔鬼的区别吗？”宋听则继续和她说话。 云念摇摇头。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宋听则每次开口说话的气息，都能喷在她的脸颊。 “一个出身悲惨的小孩，给他很多爱，他会成长为英雄。”宋听则开口，他的左手游走，最后停留在云念的大腿，离膝盖不远。 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很清楚，他是来保护她的。 云念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很紧张，她还能分出神继续问：“那魔鬼呢？” “一个出身悲惨的小孩，给他很多爱，再把这些爱尽数夺走。他会成长为魔鬼。”* “我从小到大，没有人给我一点爱。你是第一个。”宋听则还在继续说，外面的脚步声逼近，他几乎都要趴在云念的耳朵旁边。 “徐妍，吴茉，沈钰，司源……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绝对善良。他们每一个人，都想把你拉下水。” 宋听则说着，轻笑了下：“我也是。” “吴茉只敢去欺辱比自己弱小的人，沈钰在拉别人下水。那天深夜，你带着宿管去找吴茉，怎么也想不到，是沈钰给她开的门吧？” 云念被他说的头皮发麻，她以为，她经过上一世的那些事，她已经不会再害怕了。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宋听则把这些肮脏的真相掰开给她看的时候，她依然，只是想选择逃避。 “你别说了……”她的声音响起，软的发抖。 “砰——” 包厢的大门被人踹开，郑莉带着一队警察，出现在门口。 宋听则轻轻啄上她的嘴唇。人活两次，第一次尝到了甜味。 云念剩下的话，都被吞回肚子里。 她眼神吃惊的望着宋听则，眼泪蓄在眼眶里。 “不许动！”郑莉红着眼，她穿着警服，举着枪进来。 警方粗暴的拉开宋听则，把他扣在角落里，拿枪抵着。 郑莉脱下警服，披在云念身上，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云念坐在沙发上，裙子被郑莉整理着，她抬头，看向角落里的宋听则。 他对过来眼神笑着，像是安慰她。 热泪划过脸颊。啪嗒，滴在郑莉的警服上，泪水碎成几瓣。 宋听则似乎彻底放心了，他闭上眼，不再看她。 郑莉让郑阳请假，过来陪着云念。云程也急忙赶过来，他一向斯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暴怒。 他努力的抱一下云念，然后跟上郑莉的那辆警车。 他说，不会这样轻易算了。 尽管宋家树大根深，并不好对付。 云念坐在郑莉办公室的沙发上，所有人都在警局，外面人来人往的，时不时传来暴怒、争吵。那是他们在起争执。 云念让郑阳出去打听消息。 宋家来了人，想试图保释宋听则。云程不同意，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以及徐妍的父亲也从外地回来，两位父亲把这件事彻底闹大，宋家人要考虑到舆论问题，不敢造次。 铁伦和沈钰很快被人从郊区带了过来，正被分割开来审讯。 没人知道宋听则用了什么方法，让一个缅北老农这么听他的话。 郑阳说完这些，他笨拙的安慰云念：“你别伤心啊，你才是受害者，没什么好怕的。警方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谢谢你。”云念学会虚伪着说谢谢。 她是受害者。 她要记住，她是受害者。 一个没有恶意，只是因为长相被卷入进来的受害者。最完美的受害者。 沈钰、吴茉、司源、铁伦，甚至包括宋听则，他们每一个人，都会被绳之以法。 无论生死，公理永存。 阳光之下，不见深渊。 第28章 Chapter 28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者是沉默 ——《后来》刘若英 —————————— 后来的事，和所有其他法制栏目的一样。 论罪量刑。 警方在沈钰和宋听则的手机里，找到了他们交易的证明。 贩du和杀人，足够宋听则死刑。 因为云程和徐妍父亲的运作，这件事被舆论扼住了脖颈，宋家人也不能一手遮天。 云程请来了心理医生，把云念交给医生。郑阳和徐妍也会经常来陪她。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受到了伤害。 唐新河也来了几次，再三安慰她先把心态调整好，学习的事先别担心。 云念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天，恰好是第一次庭审，云念没有出席。她现在是一个刚刚痊愈的病人。 晚上，郑阳给云念打电话，说铁伦和沈钰的罪行已经确立，但宋听则有点麻烦，需要二审。 宋家人，还是给他请了律师。 挂掉郑阳的电话，云念从床上站起来，把门窗都关好，然后，拨通了以前她一直想拨通但没有拨通的匿名号码。 “喂？”对面响起阿洛的声音。 “是我。”云念一开口，对面阿洛的声音便淡了下来。 “你干嘛？没什么事我先挂了。”阿洛说。 “我有一个办法，至少可以让他不是死刑。”云念开口。 阿洛约的地方叫“幸存者”，也是一家酒吧兼台球厅，在大学城附近，正规许多。 当看到熟悉的老板时，云念就知道，“幸存者”就是落难者。 阿洛约在了二楼包厢。 “怎么救？”云念刚走进包厢，阿洛的声音就传来。 “我询问过宋听则身上的罪行，杀人，还有贩du。贩du是致死的关键。”云念轻声开口，缓慢说着：“可是宋听则没有贩du。” 阿洛扯了下嘴角：“这个我当然知道，但他自己给自己做了贩du的证据，这才能把那个沈钰拉下水。” “我可以证明。”云念开口。 九月十一号那晚，徐妍在云念家中吃晚饭，饭后云念送她回家。 回来时，是八点半。 九月十二号清晨，宋听则在农科院附近飙车，撞死了农科院的临时工阿园——也是司源。 这是宋听则牵扯到北城区贩du网链的重要线索。 郑莉疲惫的跟着小张从审讯室出来。 铁伦和沈钰已经把该招的全招了。只是宋听则，他对自己是如何沾染上北城区贩du网链这件事，一直没有准确的答复。 宋家请来的律师也一直抓住这一点，让他们无法正常定罪量刑。 郑莉有点烦恼的揉了揉眉心。 小张叹气：“这样耗着真累啊！” 郑莉赞同的点点头。 “嗡——” 手机在警服口袋里振动，郑莉拿出手机，看到是郑阳发的消息。 【郑阳：姐，云念说二审的时候，她也想出席】郑莉皱了皱眉，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胡闹，云念才出院多久？她再见到宋听则，以及法庭上陈述案情，她受得了吗？” 郑阳回她：“我也是这么劝她的啊！但她不听，非得要过来。” 没有人知道云念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参与宋听则的二审。 云程想阻止她，但云念似乎铁了心，他刚拒绝，云念便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一双眼睛可怜的望着他，眼眶里还噙着眼泪。 云程无奈，只好同意她。 二审当天，徐妍和郑阳来到云念家里，要陪着云念一起过去。 徐妍一边摁完密码开门，一边大声安慰着还没见到的云念：“阿念，我跟你说啊，那狗男人没什么好在意的，你到时候就看法官怎么敲锤子……” 徐妍的话卡在喉咙里。 云念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头发编着，还化了淡妆。她平日里已经很漂亮，现在化了妆，更有种谪仙般的不真实感。 阿洛跟在后面出现。 徐妍认识阿洛，她立刻惊觉起来：“是你？谁让你来找云念的？” 云念摇摇头，主动答复：“是我让她来的。” 说完这一句，云念又补充：“她来给我化妆。” 多余的，云念一句话也没说。 徐妍和郑阳都惊了下，古怪的违和感从心底生出。 宋听则是伤害云念的头号罪犯，照理说，云念就算今天去出席他的二审，也应该是带着憎恶或者落井下石。 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像是去约会。 开庭以前，云念带着阿洛，告诉郑莉和宋家律师另外一个消息。 九月十一号当晚，云念就已经发现了农科院的罂粟花。她有自己骑共享单车到达农科院的行车记录。 而八点半通过监控正常回家的“云念”，则是阿洛假扮的。 那一段时间，宋听则和云念被学校勒令强制“分手”，但少男少女彼此放心不下。宋听则经常跟着云念的踪迹。 那晚，是他第一次跟着云念来到农科院，得知了罂粟花的事。 ——也就是说，宋听则之前从来不知道农科院有罂粟花的事。 而这一段他们二人的状态，以及宋听则经常跟随云念，在郑莉那里都有记录。 这个证据可谓是釜底抽薪，瞬间洗白了宋听则最可怖的贩du罪行。 宋听则的罪行，是杀人和贩du的叠加，八大罪行里占据两个，所以才比较严重。而现在云念给的证据，则是恰好证实了宋听则与贩du一事无关。 郑莉带着审视的目光看过来：“云念，先且不论真假，我很问你一句，值吗？” “值。”云念开口，目光坚定的看向郑莉：“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吗？从一开始，沈钰她招惹的人，只有我。宋听则才是被我卷进来的。” ——“宋听则才是被我卷进来的。” 从吴茉、司源，再到后来北城区贩du网链，前禁毒局局长沈昌平中风入院。这件事牵扯的越来越大。 而这件事的源头是—— 司源，曾塞给云念一个玻璃杯。杯子的包装盒里，有一些du品。是所有恶意的本源。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这点。 没有人会相信泥泞的漩涡里可以生出白花，一个满是全员恶人的案件里，不该有一个无辜的人。 “咔嗒……” 锁链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云念看到了很久没见到的宋听则，他穿着橙色马甲，头发剪的很短，手上套着手铐。 宋家的律师已经开始念念有词的盘算，如果没有贩du这个罪行，只是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一个毒贩，减刑便容易许多。 云念看着宋听则，浅浅一笑。 很久以前，他们并排坐在图书馆下的长椅上，面前是围墙，身后是校园。他们觉得自己会卡在死胡同里。 那时，云念问宋听则：“宋听则，你为什么会帮我这么多？” “因为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该卷入这样的事。”这是当时宋听则的回答。 上辈子，这辈子，人活两世，像云念这样的人，都不该卷进来这样的事。 阴沟里的蛆虫期盼岸边的花朵一起腐烂。 但终有人，会带离花朵离开阴沟。 花朵永远不属于阴沟。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这本写的真的超级不容易，八万字写出了八十万的感觉（挨打尤其是后面一些情节，不敢写的太多了，只能不断留白，靠隐晦的暗示，但最后还是把我想要的表现出来啦！谢谢大家一路陪伴（如果现在还有人的话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