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炮灰太难救》作者:寒阖月 —本文文案— 卑微作者姜黎穿书为男配逆天改命: 第一次穿成男绑匪(以完成) 初中生男配两眼泪汪汪:“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其实你是个好人……” 姜黎满心怜惜,然后死在了他枪下。 第二次穿成高中同学(已完成) 辍学男配满眼失意:“你那么好,我这样的人只会连累你……” 姜黎满心同情,然后死在他仇家车下。 第三次穿成无能房客……(已完成) 富贵男配:“其实我是个好人啦!” 姜黎:。。。。。。 影帝,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四次…… 第四次刚打了一个照面,她就被狠狠扣在门板不能动弹。 “这次,你还想穿成我的谁?”男配冷笑着发问。 夏舜柯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她会在他最危难的时刻出现, 会一脸蠢相地相信他所有的话, 会不求回报地付出她的一切…… 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拯救他。 那她就该是他的所有物。 避雷:男主很惨,事业线有点虐,作者不太会写甜甜的恋爱日常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次,你还想穿成我的谁? 立意:为你,千千万万遍 第1章 黑黢黢的仓库里,姜黎蹲在墙根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 她太慌张了。 她从未觉得三月初的深夜居然会这么燥热,汗黏着她的加绒秋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秋衣的绒毛吸足了汗越发扎人,雪上加霜得让人心里一片燥热。 浑身都是一股子汗臭味。 指尖的烟眼看就要烧到指尖,她猛缩手,把烟头死死地扔到地上。 她有些滑稽得揉了揉鼻子,打出一个巨响无比的喷嚏,粗声粗气地一连咳嗽好几声。 实在不怪她心态不好,眼下就算她的心脏再强大,也接受不了自己一觉醒来穿成了一个男人的事实。 姜黎本是一个卑微的小甜虐文作者,之所以叫做甜虐文,指甜虐中的甜是男女主使劲儿甜,甜虐中的虐是倒霉的男二使劲儿虐。 什么年幼被绑、半身残疾、父亲早亡、高中辍学、母亲重病、流落街头等等、等等倒霉事,都“不出意外”且“命中注定”地降临到男二夏舜柯头上。 当然,拥有美强惨人设的男二夏舜柯经历了一系列打击和试炼后最终还是飞黄腾达,成为可以和男主比肩的大人物,就算没能获得女主、收获爱情,可也称得上是结局美满了。 姜黎自觉把男二夏舜柯这个角色塑造地很成功,称得上有血有肉,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 可是读者不喜欢,评论区腥风血雨地刷着负分,都在为男二不值,纷纷血书让她全文改文,给男二一个好人生。 然后她就来到这儿了,冷冰冰的系统让她拯救男二夏舜柯。 姜黎:“救人就救人,让我穿成一个男人算什么事?” 系统:【你自己明白。】 姜黎冷笑一声,自己明白?明白个屁! 她甚至都不求系统让她穿成一个女人了,男人就男人吧,让她穿成男二一生的噩梦之源——绑匪之一是什么鬼? 难不成她还能恬着脸告诉夏舜柯:“虽然我抽烟、喝酒、绑架、害你老爸为了筹钱出车祸身亡,害你断了一腿半身瘫痪,但我都是为了拯救你啊!”吗? 想到这儿,姜黎摇了摇头,郁闷地掏了掏工装外套的口袋,只摸出了一个空烟盒。 她有点发蔫地垂下了头,无声地叹了一气。 其实系统说的也不错,她确实“明白”:她来到这本书是来拯救夏舜柯的命运的,可她其实做不了太多。 他的父亲注定是要因为筹钱出车祸死掉的,他的家境也注定会一落千丈,他后面的遭遇也是注定会发生……因为这是已经写下的重要剧情,这是既定的事实,是推动故事发展的纽带。系统无能力改变,姜黎穿书一遭也只是来“试试”。 她能做的,只是尝试在书中没提到的地方尽力让那个倒霉蛋男二过得稍微好一点。 她没扭转乾坤的大能力,只能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剧情上使使劲。 比如现在,她穿成绑匪之一郭大强,正在前往拍恐吓视频的路上。 怀中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姜黎慌乱地举起手机,短粗的手指按了一下接通键。 “喂?”她粗声粗气地对着手机另一头喊着问。 “喂你个头啊!叫你拿个相机支架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郭大强我告诉你!这事现在已经到这地步了,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了!赶紧过来……” 电话那头被挂断了,姜黎捧着手机在角落里发了两秒钟的呆,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但到底是知道躲不过去了,摸了摸上衣口袋里的折叠相机支架,她站了起来,慢吞吞地往仓库深处走去。 仓库里一片黑,只有尽头的那个小房间有一条门缝宽的亮光。 姜黎闷不做声地推开了房间门,把手里的相机支架一把甩给刚才和她通过电话的周三,然后阔步走到房间另一边拖了一张椅子坐下。 周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但终究没多说什么,拉长了三脚架的三个腿,调整相机镜头对着脚下的一团血肉。 姜黎当然知道那一团血肉是什么,她一张黝黑凶狠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忍,微微别过脸去。 在提议用相机支架固定摄像头拍摄前,他们已经一起反复录了好几次了,不是太糊、太抖、太花,就是不小心把他们自己的脸拍入镜……这种视频拿出去威胁夏家给钱着实不太聪明,夏舜柯也就被一次一次殴打了一遍又一遍,到现在已经是面目全非,满脸血印了。 姜黎看着都疼,却没想到夏舜柯还是个硬骨头,愣是一声都没吭,只是全程都在大口喘息着,身上的肌肉也应激一般剧烈颤抖。 “怎么了?大强?”姜黎身边的人突然开口,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到她脸上,那人脸上好似带着笑,却又不像在笑。 最起码,他并没怎么掩饰他似笑非笑面孔下的狠厉和暴戾。 这个人周身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对他说谎话,姜黎垂下眼帘,硬着头皮低声道:“没什么,标哥,就是我们是不是不该打那小子脸?万一他那个有钱老爹认不出他来怎么办?” 她身边的标哥是他们这个三人绑架团伙的主心骨,他上学的年纪就犯了事,进了少管所,在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来后人就变得更阴郁了。 标哥此人心思缜密且心狠手辣,此次绑架全程的细节,都是他一手敲定的。 姜黎和那个咋咋呼呼的周三也就是给他打个下手而已。 标哥轻笑了一声,倒是有些意外地调笑道:“难得啊,大强你居然还有这点心思。” 他不慌不忙地点燃了一支烟轻吸了一口,状做无心道:“不过他脸上的那几下,不正是你打的吗?” 姜黎脸一僵,标哥说者无心,听到她心里可就如惊雷一般了。 她穿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周三咋咋呼呼地摆弄相机骂视频太糊,还是她看到地上蜷着的夏舜柯才猛得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忙叫停了周三,转身去找相机支架冷静、冷静的。 难不成,在她穿来之前,原主也对这个倒霉男二动了手? 那还真是长了八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姜黎心中一苦,余光瞥到周三已经架好了三脚架,正弯腰去扯夏舜柯的头发,她弹簧一般跳了起来,抢着道:“我来吧,你去拍视频!” 周三白了她一眼:“你搞什么?刚才让你动手你嫌麻烦让我来,现在又要和我抢了?” 姜黎面不改色,木着张脸走到相机摄像头前,从口袋里掏出黑色面罩套上,弯下腰向地上那蜷缩成一团的人伸出手去。 她不低头还好,一低头就忍不住心一颤。 这个时候的倒霉男二也就十来岁,上初中的年纪,瘦弱又稚嫩,身上还穿着一套蓝白校服,一看就知道是个乖学生。 她下不去手。 原本她还想着在标哥和周三面前做做样子,叫这个小倒霉蛋配合着演一演,把威胁敲-诈视频录一录也就算了。 可看着小倒霉蛋进气多、出气少的苍白小脸,她连伸手把他拽到镜头面前的力气都不敢用了。 这细胳膊细腿的,万一一用力按到他伤口上还不把他疼死?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小倒霉蛋猛得睁开了眼,他一双眼睛冷冰冰的,冷厉却又仿佛在眼底团了团火,看得姜黎一个愣神。 一个晃神间那个带着憎恶的眼神就不见了,姜黎再看过去的时候只对上了一双小鹿斑比般的眼睛。 清澈、透亮和……恐惧。 姜黎心中一叹,她自认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要扮演一个凶徒。 她犹豫了一下,去扯夏舜柯胳膊的手方向一变,转而把他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这个身子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强体壮的,只一搂就把夏舜柯从地上搂起来了。 夏舜柯身上没什么肉,姜黎抱着他在怀里,手中轻飘飘的,不由得一愣。 周三也愣了,不过见状很快就呸了一声,一脸厌弃地骂道:“你他妈的什么毛病?现在在干正事呢!” “都知道你好这口,喜欢年纪小的,等拿到钱你想怎么去嫖就去嫖,谁管你呢!” “当着我们面乱搞,真他妈的不嫌恶心!” 姜黎被周三劈头盖脸一顿骂,着实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目瞪口呆地听着,一点都没发觉怀中的小孩身子一瞬间僵住了。 看她还没什么动作,周三一下子火了起来,怒道:“你TMD猥-亵幼童判进去那么多年,这才刚出来几天啊,就又满脑子这种事了?” “赶紧的!拍着呢!揍他一顿给吓吓他爹!” 姜黎搂着夏舜柯的手僵硬极了,她是真没想到啊,狗系统把她穿成一个男人也就算了,穿成绑匪她也认了,居然还是个坐过牢的恋-童-癖! 就这身份,还让她去拯救男二? 夏舜柯真的不会怀疑她别有用心,心怀不轨吗?! 作者有话要说: 郭大强时期:2006 第2章 姜黎被周三劈头盖脸了骂一顿,脑子一瞬间都停止思考了,直愣愣地把怀里的小夏舜柯怎么抱起来的,又怎么放回去。 “动手,赶紧的!”周三很是嫌弃她那副急色的傻样,摆弄了一下手里的相机,没什么好气。 姜黎讷讷地点了点头,有心放水却又怕被另两人一眼就看出来,一双慌张的眼睛眼珠子胡乱转,忽然间她灵光一现,粗声粗气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老三,你看出来啦——你也知道我的——我就好这一口!” “那个啥,一会儿我手上力气小一点,让这小孩配合着哭叫几声就算了吧。” “这荒郊野岭的,手机又不让玩,晚上让这小孩陪我玩玩呗。” 说着说着,她面颊上浮现出一缕一缕的红晕,黑红黑红的一张脸笑得猥琐又恶心。 周三呸了一声,越发看不上面前这个“二哥”的行当,不过,他们认识也有段时间了,郭大强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你TMD早晚会死在小男孩的床上!” 他骂得脏,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骂完这句话后他已经不怎么恼火了,反而在这场紧张又刺激的绑架勒索中松了口气。 他挑了挑眉,看向坐在一旁不出声的标哥,没问,却实实在在地等标哥点头。 标哥轻笑一声,淡薄又冷漠的眼神垂到地上的小男孩身上,忽得勾起一丝诡异幽暗的快意。 他没告诉周三和郭大强这两个“兄弟”,其实他和夏舜柯的爹夏郜有仇。 标哥出生在一个小地方,那个地方的人天生就坏,三岁的娃就会去小店偷东西,那样的环境里长出来的标哥又怎么会是好的? 也是初中的年纪吧,他已经开始集聚了一伙“弟兄”跑到镇上砸车窗偷东西,仗着年纪小,人多,还从来都没被抓住过。 直到有一次砸了夏郜和警局好友聚餐而停在饭店外的车,钱没偷多少,却一下子点炸了警局好友想在夏郜面前显摆显摆的好胜心。 那一段时间,附近几个镇的警察全部调来用来抓他们这些车窗贼了,一家一家排查过去,没过多久就把他这个领头人逮住,送进了少管所……他看了眼夏舜柯身上那件蓝白校服,上面已沾满大片大片的血,把一开始只存在于照片里白白净净的学生装扮成一个肮脏到泥土里的坏小孩。 标哥摆了摆手,带着几分戏谑的随意道:“演得像一点,别太假。” 他心里头的恶意已经彻底被勾起来了,真想知道当夏郜那个伪君子发现自己的儿子遭受的一切后,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还会是张似笑非笑,倨傲矜贵的脸吗? 姜黎咽了咽口水“欸!”了一声,转脸看向躺在地上的小孩,她捏起拳头,对准了夏舜柯的脸,默念三声:“不能崩人设,不能崩剧情!不能崩人设,不能崩剧情!不能崩人设,不能崩剧情!” 她低头“喂!”了一声,粗声粗气地威胁道:“喂,小子,听到了没有!老老实实配合我们把视频拍完,不然我沙包大的拳头可不只是看着好看的!” 她声音粗鲁,脸上一片凶相,眼睛却在挤眉弄眼的仿佛暗示着什么,仿佛在说:“听我的准没错!” 在夏舜柯的角度看来,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色厉内荏,可笑极了。 这样一个恶心的男人居然对他有那样的心思——他恨不得把那人那双挤眉弄眼的眼睛剐了! 不过——夏舜柯微微虚握了拳头。 饶是他年纪小没太多见识,可还是一下子就能分辨这三个绑匪中到底谁最危险。 远处那个不怎么开口的男人才是他最该提防的人,奈何他被绑的三天来,那个男人几乎片刻都没离开他地守着。 反倒是面前的这个除了一身蛮力没什么可怕的。 既然他有那样的心思……夏舜柯眼底黯了黯,再一次从头到尾打量起郭大强来。 可利用。他这样想着,状做痛苦地闭上了眼。 那个沙包大的拳头一拳一拳地砸了下来,每一拳都带着风猎猎作响,到他身上,却只有轻飘飘地一触,每碰到他身上的伤处时,他压着嗓子闷哼一声。 到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姜黎轮着拳头虎虎生风地演着戏,等周三点头示意可以收手的时候她已经舞出了一身汗了。 她捏着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凑过去看相机里的视频回放,只见视频里一个大汉面带面罩,拳头上下飞舞着,拳拳到肉地殴打着一个柔弱的初中生,看着就疼。 “不错。”周三难得对她说了句好话,目光转回到姜黎憨厚的一张黑脸上,他冷哼一声,懒得看她般摆了摆手,“去吧!” 钝刀子锯肉更煎熬,他们绑架了夏舜柯后故意连着三天都没主动提自己的报价,只是动不动寄一些照片和恐吓信,就是等着让对方急,等夏郜乱了阵脚,这条视频将会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条稻草。 “老大,”周三喜滋滋地凑到标哥身旁,献宝一般把摄像机捧到他面前,“夏郜就他一个儿子,这一回,我们问他要个几百万不在话下吧?” 标哥拍了拍周三的肩,笑了,眼睛微微弯起,很是温和地笃定道:“肯定能,这一单做完,你就能在县城里买个房,娶个媳妇了,到时候周婶子肯定也高兴。” 他们再转脸看姜黎,周三扬了扬眉毛又要张嘴说些什么,被他拦住,标哥对着姜黎微微点了点头,和蔼地吩咐道:“这小子,你玩归玩,但可一定要把他看好。” 他那双仿佛看透人心的眼睛带着警告意味地停留在姜黎身上,让人生不出反抗的念头来。 姜黎只得憨憨地笑着点了点头应付过去,她挠了挠头挡住标哥瘆人的目光,闷闷道:“标哥放心,我有数……” 标哥打量了地上瘫着的夏舜柯一眼,看他一副重伤样,心知他翻不出什么花样,微微一颔首,放了句“别搞出人命来”,然后就一扣帽子,推门出去了。 他是要去送视频磁带。 这种事情他从来不让周三或郭大强去做,信不过。 标哥走了,留下周三和姜黎大眼瞪小眼,周三没心情对自己急色的弟兄多说什么,拿着盒烟就推门出去了。 仓库的门发出一声响,他走远了。 姜黎终于松了口气,在两个穷凶极恶的绑匪面前,她真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生怕被他们发现“郭大强”内里换了芯子。 她蹲下身子,凑到夏舜柯面前,伸出一个指头轻轻戳了戳他一下,低声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小夏舜柯闷闷地咳了一声,没说话,却倒吸了一口凉气,痛苦地缩了缩,躲过她的触碰,一双好看的小眼睛恐惧地躲闪着。 姜黎一滞,当下无话可说。 看眼前这个满脸血污的脏小孩,怎么都不是“没事”的样子啊! “你伤得太厉害,我给你包一包?”看着夏舜柯疼,姜黎心里也不是滋味,说到底,他现在这么倒霉,都是她的锅。 写文的时候她可没想那么多,更多的是一笔带过,她怎么也没想到“夏舜柯幼时被绑架,伤了左腿,残疾半身”一句话,会让他遭受现在的一切。 夏舜柯惶恐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快速地垂下了眼帘,微微摇了摇头。 姜黎一愣:“为什么?” “没用的,”面前这个稚嫩的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又难听,“包了这一个,还会有那一个。” 他这几天身上的伤口源源不断,不是被抓着去割两刀去写血书,就是被揍一顿拍照片、拍视频……这个结痂了,还会有下一个,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姜黎心里又一个咯噔,她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信服力地安慰道:“没事的,这次之后我们就不会对你动手了……” 夏舜柯还是摇头,咬着下唇难堪又坚定道:“不用了,我身上——太脏。” 姜黎一愣,看着夏舜柯闪烁的眼神,一瞬间,她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是,也是,你身上都是泥,包了还会感染伤口。” 末了补了一句:“没事,后面有间浴室,水又热又大,洗起来舒服得很!” “我带你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这句话仿佛是说到小夏舜柯心坎上了,他好像一下子就缓和了面庞,嘴角都带上一抹柔和的笑。 “可以吗?”他问,撑着地慢慢慢慢站了起来,脆弱里带着一抹坚强,楚楚可怜极了。 “当然可以!”姜黎咧开嘴笑了,看着小夏舜柯心情好了点,她心里也微微松了那么一口气。 她生怕慢了一秒小夏舜柯脸上的笑就消逝不见了,一个箭步推开了门,冲到了门外:“我这就带你去!” 门一开,她就对上了周三那双死鱼眼。 “干什么去?”周三的脸庞在烟雾里若隐若现,目光锐利。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前三万字隔日更,三万之后日更3000,喜欢的小可爱点波收藏哟~感谢在2021-03-04 23:59:14~2021-03-08 23:5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月何皎皎、怂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华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姜黎心猛得一提,难不成她的小心思被周三发现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居然都没察觉到原本跟在她身旁的夏舜柯往她身后躲了一躲,快速地藏在她粗壮的身体后。 姜黎心虚地闷声道:“带他洗个澡换身衣服,臭死了,不好下手……” 周三叼着烟没多说什么,青色的烟雾吹了过来笼罩在她脸上,让她鼻子痒痒的、难受。 “他娘的,还挺会玩!”周三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在门口蹲了有一会儿了,被早春夜晚的凉风吹得心透凉。 “你TM的动作快点,要我守你们到什么时候?” 姜黎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吃惊到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粗着嗓子嚎道:“你还在外面听墙角?” 她这一嚷嚷,把周三嚷恼了,他羞恼道:“你以为我想听你们床上那点事?还不是怕这小子逃了!” 姜黎一低头,方才还躲在她身后的夏舜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低着头站到了她身旁,瘦瘦的肩头低落地垂着,一张小脸木木地看着远方,仿佛—— 仿佛他们带着恶俗意味调侃的对象,不是他一样。 姜黎感觉自己的良心在隐隐作痛,她板下脸来,上前一步挡在周三打量的目光前,用高壮的身体挡住摇摇欲坠的夏舜柯。 她压低了嗓门凑到周三面前小声道:“他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怕我一个人看不住他?老三,给点面子,平心而论,你也不想在床上正爽着的时候,被兄弟听墙角吧?” 看着周三的眼神有了点松动,姜黎连忙用手肘怼了怼,讨好地笑着道:“老三儿!都是兄弟!你在外面听着,我就是再勇猛,也使不出来劲啊!” 周三气笑了,低头睨了眼浑身是伤的夏舜柯:“行吧,我不管了,让你浪一晚上!” 他摆了摆手,拖着棉拖鞋“啪嗒——啪嗒——”地回仓库去了。 仓库后面的浴室是以前给工人洗澡的,一联排共有五个喷头。 姜黎心不在焉地拉着夏舜柯进去了,从角落里翻出一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黄肥皂塞到夏舜柯手里,她转身就去调水温。 水温一会儿烫一会儿凉,她龇牙咧嘴调了老半天,才终于试出了一个相对温和的水温。 她有些欣喜地回头:“水好了,你快来试试!” 她这一回头,猛得撞进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夏舜柯正一声不响地看着她,手上还捏着她刚才塞给他的肥皂。 他一张稚嫩的脸庞没有一丝温度地板着,赤脚站在两步之远的瓷砖上,目光却深幽又悠长,仿佛在透过郭大强高壮的身躯看着姜黎胆怯的灵魂。 “怎么了?”姜黎一愣,湿淋淋的手低垂着,水低落在湿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夏舜柯没说话,只是错开了脸,捏着藏肥皂的手狠狠地用着力。 他在无声地抗拒她。 姜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再一想到自己这副恋-童-癖的身子,脸上不由得一黑,连忙避嫌道:“你好好洗,我不看你。” 她背着夏舜柯坐到了一旁的条凳上,老老实实地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幼稚园出来的小学生。 夏舜柯眼底黯了黯,确定她真的没在看他后,他也背向姜黎站着。 他微微抬起手放在校服的拉链上,“兹拉——”一声,拉链的声音回响在铺满瓷砖的浴室里。 他低下头,脱下外套,有意发出“悉悉索索”的衣服声,然后猛得一使劲,拽下校服胸口的铁质胸针。 他微微侧脸,看到背对着他坐着的那个男人正在无聊地挠着头,根本没注意他手上的动作。 在跟着那个肮脏的男人走进浴室的那一刻起,夏舜柯已经预想了很多遍杀死他的方法。 这件破旧的浴室里有很多“作案工具”,只要运用得当,夏舜柯不觉得自己对上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没有一点胜算。 不过,看在他还算识相……夏舜柯夹住那枚小小的胸针,狠狠攥进拳头,赤-身-裸-体地走进水里。 那个精-虫上脑的男人有一点说得不错,这间浴室的水确实又大又热,水冲着他的身子,带走他身上的血印和泥污。 他微微舒展了一下肩骨,一股温热蹿进他的骨头,舒服地让他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他微微双手撑着墙壁站着,任由热水冲打他的身体。 他得保存体力。 夏舜柯眯着眼这样想着。 毕竟,他那个伪善的父亲,可不会来救他。 他甚至怀疑他被绑来的这三天,他那个好父亲甚至还一丝都没察觉到。 他的父亲夏郜,对外是个大慈善家、大企业家,对内,是个疯子。 夏郜会用最下流、最肮脏的话轻蔑地骂着自己的妻子,甚至连理由都不屑找地扇她巴掌。 夏郜会按着夏舜柯的头疯狂往墙上砸,砸出一条缝了四针的伤口,只因为夏舜柯挡了他的路。 夏郜会施舍野狗般把学费一张一张飞扑克般丢到夏舜柯脸上,看夏舜柯跪着捡钱的样子。 夏郜会在深夜从床上拽起他那个“无能又废物的儿子”,心血来潮地丢到别墅门外,然后“温和”地叫家里的佣人别开门……夏舜柯甚至一点也不怀疑,就算自己被绑架这件事的恐吓信放到了夏郜手边,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拂到垃圾桶里,继续看自己的文件。 至于周三说的那句“问夏郜要个几百万”,呵。 夏舜柯讥讽地扯了扯嘴唇,让夏郜出钱来赎人,做梦! 浴室的瓷砖到处缺角,破破烂烂的,周三每次来洗澡的时候都会咒骂一句,到夏舜柯这里,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他抬手把喷头的水打开到最大,在淅淅淋淋的水声里,他用力且耐心地一下一下地磨着手中的铁片胸针。 今晚就得逃。 那个标哥好不容易才离开了一趟,他不可能错过这次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们初中的胸针是出了名的材料硬,每年都会有学生在打闹中被划伤的事故,家长会还曾一度联合起来要求学校更改胸针供货商……今天的他无比感谢学校高层和工厂沆-瀣一气,死活不换的坚持了。 手上的胸针已经被他磨掉了一层漆,原本“夏舜柯”这三个正楷字,夏已经被磨没了,只留下“舜柯”两字坚-挺着。 瓷砖也被他不知不觉间磨掉了一个角。 小小的胸针收回指尖攥紧,他关上水,拿起干燥的毛巾擦了擦头发,套上一套灰色高领的秋衣秋裤。 这是姜黎给他翻出来的一套干净衣服,还隐隐透着洗衣粉的廉价香精味,领口是一个一个小缺口——这件衣服是郭大强的,他都穿旧了。 换好里面的衣服,夏舜柯继续套上自己的校服外套,薄薄的布料微微抵御夜晚的凉意。 他转过身来,看着那个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男人,指尖被磨薄的胸针开始微微发烫,灼热极了。 一步、两步、三步…… 夏舜柯屏住呼吸毫无声息地走到姜黎身后,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面前这个叫郭大强的男人的脖颈。 用磨利的胸针在这里狠狠地来一下的话……这个男人就会倒地的吧…… 夏舜柯眼底划过一丝狠意,捏着胸针的手猛地抬起,却又猛地放下。 只见郭大强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惊讶地看向他问:“你洗好了?” “嗯。”夏舜柯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垂下眼帘掩盖所以的心思,露出脆弱又可怜的后颈。 姜黎刚才正在一笔一笔地回顾着作为男二的夏舜柯到底有什么“倒霉至极”的剧情点。 还在琢磨着他的左腿到底什么时候断的,就听到身后水突然停下的声音。 然后就是穿衣服的布料声。 然后就突然没声了。 她作为绑匪之一,不能崩剧情,也不能崩人设,不能就这样放走夏舜柯,只得豁出面皮回头瞧一瞧,却没想到夏舜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距离她已经只有一臂的距离了。 这个发现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看着夏舜柯红彤彤的小脸,以及那明显红润起来有点血丝的皮肤,她忍不住又叹了一气。 “我帮你好好包扎一下伤口吧。”这可怜见的! 真是作孽哦! 心里那一点古怪的情绪被她一下子抛到脑后。 夏舜柯没再说话,老老实实地任由面前这个男人拿着紫药水在他身上涂了一片又一片,浑身都是青青紫紫的颜色。 放下衣服,夏舜柯看着姜黎那双没有染上丝毫欲-念的眼睛,暗自思索了良久,突然扯了扯嘴角,怯生生道:“叔……不,哥,哥!你看着像一个好人。” 姜黎扯着纱布的手一愣,只一瞬间,她眼泪都激动地要掉下来了! 天呐,这是个什么神仙小可爱!居然能看出她藏在身宽体胖绑匪身体下的善良灵魂! 不枉她费劲心思,终于获得了他的信任! 夏舜柯,真是个善良又温柔又好骗的好孩子啊! 第4章 姜黎心里头涌起多少惊涛巨浪夏舜柯不知道,但他却实实在在地看到了他这一句话后,她眼里一瞬间的光彩和愚蠢的感动。 他心一动,这个绑匪,好像比他判断的还要愚蠢。 发梢的水一滴一滴顺着他纤细的脖颈往下滑,打湿了他刚换上的干净秋衣衣领,他慢吞吞地举起手准备擦头,却牵扯到手臂青紫一片的淤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圆圆的眼睛一瞬间氤氲起了水汽。 “我帮你擦吧。”姜黎连忙抢过夏舜柯手中的毛巾,拧干水,一股脑地糊到他脸上、头上、发上。 她不太会照顾人,帮忙擦个头发不自觉得使上了原身郭大强的所有力气,擦得夏舜柯一头短发乱糟糟的,如经受了什么狂风暴雨一般,可他什么都没说,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沉默着。 直到姜黎放下毛巾看到自己的杰作,才终于发现刚才的自己到底是使了多大力气。 她讪讪地解释道:“这样才擦得干头发上的水!。” 看着小夏舜柯明显不信任的眼神,她又连忙找补道:“春捂秋冻,我多用点力头发干得快,你就不用怕头发滴水受寒着凉了。” 小夏舜柯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去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下一下地顺着,试图整理出一个能入眼的发型来。 姜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把小梳子递给他,收获他感激的低低一声:“谢谢。” 这声谢谢又软又糯,意外地戳人,一下子戳进了姜黎的心窝,她低头看着小夏舜柯浑身伤口的稚嫩身体。 再看到他抖着手梳头,再疼再痛都要保持自己绅士风度的小倔强,到底是同情心占了上风。 她低声感叹道:“是我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谢我干什么?” 她有些心虚,又有些看不下去的难堪,不由得别过了脸,是以错过了小夏舜柯一下子深沉起来的目光。 夏舜柯在姜黎看不到的角落里笑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讥讽在眼底一闪而过就消失了踪迹,他的声音很干净,还带着还未变声的稚嫩。 他轻声低语地感叹道:“因为你是个好人啊,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其实你是个好人……” 姜黎一愣,猛地一抬头,目光对上对面墙壁贴镜里同样诧异的眼睛。 镜子里的是一个高高壮壮,满脸凶横的壮汉,头发是板寸,额角有一道丑陋的刀疤,满脸的络腮胡刺猬般扎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那张凶肉纵横的脸上,却镶嵌了一双不安、紧张、慌乱且违和的眼睛。 她猛地低下头,狠狠地眨了眨眼睛,调动全脸的肌肉深深地皱紧了眉头,龇牙咧嘴地露出一个凶戾的表情。 “喂!小子!你知不知道说一个绑匪是好人等同于在骂人啊!”姜黎攥了攥拳头在夏舜柯面前挥了挥,“老子!他妈的!不是好人!” 她面上装得一副霸道的模样,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响起了警铃。 不管自她穿过来后怎么对小夏舜柯好,怎么尽自己可能地让他免受不必要的伤害,可她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劫匪,是一个坏人。 哪怕她那双眼睛有多么让人出戏,可她就是一个绑匪!是小夏舜柯天然的敌人。 看着小夏舜柯那双满满是依赖、满满是信任的眼睛,姜黎狠狠地皱紧了眉头。 哦,这个可怜的、还没树立好自我三观的、还分不清善恶是非对错的初中生夏舜柯,该不会对她一点两点的温柔,产生了什么斯德哥尔摩情结吧? 那还真是罪恶了! 姜黎挥舞的拳头有些左右为难了,系统投放她到这本书的绑匪身上,是为了尽量在不影响剧情的情况下让小夏舜柯过得舒坦点的,她是必定要对小夏舜柯好一点的。 可眼下…… 小夏舜柯可能是被原身他们欺负狠了,太过害怕、厌恶、痛恨且不报任何希望。 是以对她一丝两丝“施舍”般的示好,居然感激涕零起来了! 这可不行!姜黎觉得自己作为这本小说的作者,有义务对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们负责,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上歧路! 姜黎心里一片毛毛的,面上却一片冷冰冰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对你好,只是为了让你日后上路的时候舒服点,等你爸夏郜赎你的钱一到,哼哼——” 她狞笑着,示威一般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眼角吊了起来,彰显自己不加掩饰的恶意。 她当然知道按照剧情的威力,小夏舜柯最终还是会被成功救走的,现在的她不过是随口吓吓他罢了,只希望他能好好长个教训。 日后别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他示一点好,他又感动得不行了。 想到这儿,姜黎不由得叹了一气,是她不好,给男二夏舜柯塑造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形象。 导致他连女主随手施舍的小恩小惠都记在了心底,爱上恋上,却又没有“男主光环”的眷顾,最终落得一个两手空空的下场……她这边正唏嘘着,那边的小夏舜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默默地抹起眼泪来了,还咬着牙抽泣,好似怕他的哭声吵到人而偷偷委屈着。 一双稚嫩干净的眼睛兔子一般红着。 只看一眼,姜黎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行吧,行吧,瞧这惹人怜爱的样子,让她又怎么能硬下心肠来? 姜黎叹了一气,捏着毛巾角低头擦了擦夏舜柯的眼泪水,泪珠透过毛巾渗到她指尖,是滚烫又炽热的。 烫到她指尖,心酸到心里。 她话锋一转,态度就立刻好起来了,倒像真是个好人一样温柔:“哎,我就是吓吓你的,我们才没那么凶残呢,我们确实不是坏人……我们就是问你爸要几个钱花花而已……才不会让自己手上染上人命的……等你爸的钱一到,我们就放你走……” 姜黎好声好气地劝着安慰着,就差把夏舜柯抱起来摇着哄了,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带着母性的光辉,完全没意识到她那一张凶横的脸露出那样“圣母”的表情有多么滑稽。 不知过了多久,小夏舜柯终于停下来了,抽噎着小小声道:“可是我爸不会管我的,呜呜呜——” “怎么会?你可是他唯一的孩子啊。”而且他还死在为你筹钱的路上呢,姜黎不走心地安抚道。 “可是,可是,他总打我和妈妈……”夏舜柯低垂着眼帘控诉着,“妈妈,妈妈说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他更喜欢那个家里的弟弟妹妹……” 姜黎擦着眼泪的手一顿,她一个作者怎么不知道夏郜出轨、有私生子还家暴妻儿了? 不过想到设定会自动补足一些无伤大雅的剧情,她又没办法笃定了。 “爸爸还说,我很无用,又笨又蠢,要是我死了就好了……他就能和妈妈离婚了,就能把弟弟妹妹带回家了……哥哥,”小夏舜柯泪眼朦胧地看向姜黎,无措又惧怕地问,“好人哥哥,你说,他真的会来救我吗??” 他的声音又糯又好听,一声声带着哭腔,叫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姜黎狠狠地皱紧了眉头,她不觉得小夏舜柯一个初中生会说什么谎话,却又不明白男二父亲的设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男二父亲的设定的高光时刻就是他在筹集赎金的路上车祸过世,其余的就没有了,出场即杀青,但应该还算得上是一个正派的人。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出轨外遇生子吗? 姜黎心底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夏舜柯把她脸上的犹豫、迟疑都看在了眼底,他扯了扯嘴角,却很快就淡了下去,他小小的脸蛋上泪水涟涟:“好人哥哥,你觉得我爸爸真的会来救我吗?” 姜黎正想好生安抚他一番,却没想到浴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挤了进来。 是周三。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夏舜柯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求庇护般泪眼朦胧地瞥了姜黎一眼,抬手捂住脸上的一处伤口,那是周三踹出来的伤口。 姜黎心一震,下意识地挡在了夏舜柯的面前,嘴里还都是为了不崩人设的花话:“干什么!干什么!老子正在办事呢!你进来干啥?搞3.P?” “给我起开!”周三历声推开姜黎,一把扯住夏舜柯就往外急冲冲地走。 他眼神里的凶狠不像是装的,看向夏舜柯的一双眼睛满是血丝,恨之入骨般仿佛要把夏舜柯一口吞下去。 “到底是怎么了?”姜黎心知不妙,仗着自己身强体壮一伸手钳住了周三的手。 原身的力气是真的大,这一钳把周三钳得嗷嗷叫,理智终于回笼,他愤愤地甩开夏舜柯的手,怒道:“标哥出事了!” “怎么了?”姜黎大吃一惊,连忙追问。 “标哥被抓了,夏郜那个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2 00:26:16~2021-03-15 22:5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怂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夏郜疯了,姜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黑漆漆一片的山路上,脑袋里不断地回旋着这句话。 他真是疯了,明知道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夏舜柯在他们手里,不听他们这些绑匪的话,夏舜柯很有可能就被撕票,可他居然还敢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半个小时前,周三冲到她面前,拉着她去听今日晚间的同城广播。 广播里重复播放着:“大家好,我是夏氏集团的董事长夏郜,就在刚才,我收到了一盒来自竞争对手的恐-吓视频磁带,他们要求我立刻停止新能源计划的研究计划,否则就会杀死我唯一的儿子……做为一个父亲,我的心情十分悲痛,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去替代我的孩子,可我不仅仅是一个父亲……” “我还是一个领导者,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答应对方恶意竞争的要求!” “在此,我决定卸任夏氏集团CEO一职,以一个普通父亲的形象来解决自己的私人问题……” “也请大家继续信任夏氏集团的新能源计划……” “夏氏集团绝对不会向恐-怖分子低头!” 听着收音机里沉痛的声音,姜黎都能想象出话筒后面是一个面色哀恸,神情低落的中年人,他可能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凌乱,眼里全是血丝。 “他娘的!”周三一遍喘着粗气一边用手里的斧头劈开面前挡路的芦苇荡,午夜惨白的月光照在他们身上,仿佛在映照夏郜广播里说的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小人们早晚都会被曝晒与阳光下”。 “夏郜那个孙子!是真不要他儿子的命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给自己公司打广告!”周三眼里泛着寒光,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的夏舜柯,手里的动作却一丝都不敢停。 姜黎也一声连着一声的喘着,她还是难以相信那段广播的真实性。 夏郜明明是会为了筹赎金四处奔波死于车祸的好父亲,可他现在居然一点都不在乎夏舜柯的死活。 他难道一点都没想到过:一旦这条广播发出来,他们很有可能恼羞成怒把夏舜柯杀掉吗? 事实上,若不是刚才的她死死拦住了周三,夏舜柯估计已经死在周三手里了。 “他娘的!终于到了!”周三狠狠地把手里的斧头甩到地上,拨开芦苇荡最后阻拦他的几根叶子,抬眼向湖中央的小船吹了个口哨。 很快,小船回给他们两下闪烁的信号。 “太好了!标哥在!”周三松了一口气。 标哥是在去送视频磁带的路上被发现的,好在他身手灵活,到底是跑了出来。 奈何还是被拍到了正面的照片,暴露了。 废仓库在周三名下,那里恐怕是不能呆了,他们只好转移人质抄着小道往第二个窝点跑。 第二个“窝-点”是一条很破的船,顶上是生锈了的蓝色铁皮顶,还是个木船。 姜黎此时正扛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夏舜柯,这副身体看着结实,事实上缺乏锻炼得很,这一路走过来,可是累坏她了。 她把肩上的小夏舜柯放到地上,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听自己胸腔里传来报废风扇般的轰隆声,还有些陌生的新鲜。 小船向着他们一下一下地划了过来,荡漾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 周三抹了抹脸上的汗珠,扬了扬下巴:“你过去看看他身上绑得怎么样,给他绑牢了!老狐狸下的崽也是个狐狸蛋儿!栽在他老子身上我也不算不服,要是栽到他手里,我可不当这个乌龟王八蛋!” 姜黎哼哧哼哧地点了点头,走到夏舜柯身旁蹲下,推了推他的肩膀把他翻了个面,低头打开手电筒仔仔细细地看向夏舜柯手腕上的绑绳。 “怎么样?”周三站得有点远,完全看不清,他挥舞着手里的斧头漫不经心地问。 姜黎拨弄绳索的手一滞。 “怎么样啊!”周三一向没什么耐性,追问道,湖中央的小船也一下一下地向他们靠近。 姜黎一瞬间仿佛听到自己心脏停滞的“咯噔——”一声,汉滴顺着自己的额头坠下。 只见藏在最里面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磨到只有一丝的地步,被绳子捆缚着的一双小手反射出一段金属的光泽,那是事发突然夏舜柯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那个小胸针。 周三眼看下一秒就要往这儿走了,姜黎一个快手用力拽了拽夏舜柯身上快要断了的绳子,只听“啪嗒——”一响。 “妈的,老三你买的什么破绳子?我一挣就TMD断了!”姜黎黑着一张脸反客为主地骂道。 “放屁!老子买的登山绳,抗几百公斤拉力的!你能一挣就断啊?”周三想也没想就骂了回来。 “你丫肯定是买到盗版的了!”姜黎打断了周三的话头,转而道,“标哥要靠岸了,快走!” 周三果然没有继续在绳子的问题上在纠结下去,一把提起夏舜柯向湖边靠去。 夏舜柯被拎起来的一瞬间,姜黎对上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仿佛在难以置信她会为他掩饰,又仿佛是在感激她难得的善举。 又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样,用新奇、警惕、怀疑的眼神打量她的一切。 姜黎连忙冲他露出一个温和又安抚的笑。 周三走在前面,姜黎趁机把手中那枚小小的胸针扔到了芦苇丛里,小小一块铁片,丢出去,连个声音都没,就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姜黎也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没想到夏舜柯居然胆子那么大,这一路都在磨捆绑他的绳。 也没想到周三买的绳索真就那么劲道,扯开那仅仅连着一小丝的绳,居然要用那么多力气,把她的手心都勒掉一块肉。 对着裤子,她狠狠地擦了擦手心粘腻的血,大步跟了上去。 他们是逃犯的身份,四个人缩在一张小船上也不敢开灯,就在湖中央漂着。 早春夜里的冷风把姜黎整个人吹成了傻子 第6章 标哥受了伤,他腰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捅了一道,还在慢慢地往外渗血,周三蹲在他身前调着微弱的手电筒的灯光帮着他看,用脏兮兮的内衣条帮他包扎。 姜黎自觉凑不上去,凑上去也只是添乱,就担任了划船和看管人质的重任,尽职尽责地板着船桨慢慢往外划。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才把小船划到江湖大桥的桥洞下,这里一向没人来往,停在这儿也并不会惹人注意。 她把船黑洞洞地停下了,借着周三手电筒的光翻了翻船舱里的东西,她掏出两包方便面。 “标哥,我烧点水给你泡点泡面吃吃吧。”船上还有一个放瓦斯罐的小灶,也被姜黎翻出来擦了干净。 标哥没说话,只是闭着眼养神。 姜黎知道他没出声拒绝也就是答应了,连忙撕开袋子把泡面调料挤到不锈钢小锅里,她这一路上出了不少力气,此时已经都饿急了,眼前都有些发绿发黑。 船停在湖面上,水肯定不会少,姜黎拿了一个杯子伸手去够水面灌水,谁想她这边刚去捞月光零星的湖水,周三那边就脱了裤子哗啦啦地“放水”。 她本来就对湖水的干净程度表示疑虑,这下顿时就没任何胃口了。 姜黎又羞又恼,狠狠地骂了一声:“你干什么呢!没看到我正盛水吗?” 周三被她一喝也吓了一跳,没好气道:“黑灯瞎火的,谁看得清,谁知道你在干嘛吗?你盛之前不知道和我说一声吗?” “那你怎么不提前和我一声!”姜黎脸上一片燥热。 “行了!”标哥叫停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斗嘴,深吸一气道,“已经很晚了,大家都累了,这个地方一向都没什么人来,轮流睡一会养养精神吧。”他的目光停留到缩成一团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夏舜柯上,冷笑了一声。 明天之后才是硬仗。他们几人都心知肚明。 周三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姜黎也在狭小的船舱里缩着躺下,正好挤到了夏舜柯身旁。 黑漆漆的一片中,她看到夏舜柯还睁大着眼睛看着船顶,眼睛上反射出一星两星般的微弱光泽,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手上的捆绳刚才被姜黎使计扯断了,是以现在的缩着的姿势还算舒服。 姜黎头一回当穷凶极恶的绑匪,这一天下来又累又困,实在懒得管他,头一歪就睡死过去。 在小船上挤着睡,姿势实在煎熬,肌肉酸痛极了,姜黎大概只睡了一个小时就猛地惊醒了。 这个时候天还是一片黑漆漆的,周三大概是和标哥换岗睡下了,呼噜声连天响着。 姜黎转身看向夏舜柯,睡眼惺忪中对上他一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他还是没睡。 一双圆圆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害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一样,一错都不敢错地看着这个黑漆漆的世界。 像个从老鼠洞可怜巴巴往外探头的小老鼠。 姜黎不由得有些可怜起小夏舜柯了,被人绑架,还被父亲利用,现在舆论一边倒地倒向夏氏,夏郜研究的那什么新能源研究计划一下子就获得了空前的关注度。 现在外面有关心研究进度的,有关心竞争对象到底是谁的,有关心夏郜是不是真公私分明卸任CEO一职的……就是没有关心夏舜柯的。 好可怜一倒霉蛋啊。 姜黎不走心地可怜着他,有些微微的心虚,夏舜柯这么倒霉全赖她,这个时候再装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她的风格。 想到标哥这个时候肯定还在守夜,她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手上动作极轻地摸了过去。 短粗的指尖触到了夏舜柯的胳膊,姜黎松了一口气,慢慢、慢慢地往下滑,终于触及夏舜柯柔软的掌心。 “睡吧,”她一笔一画地在夏舜柯掌心写着,安慰道,“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写完这句话她的手就准备往回收,奈何她刚一有动作就一下子被一个温凉的小手拽住了。 “为什么?”掌心传来羽毛般的轻触,一下一下的,痒痒的,姜黎奇异地发现自己心口也是痒痒的一片。 姜黎当然知道夏舜柯问的是什么,他是在问,刚才他偷偷割绳子预谋逃跑的事,她为什么没告诉其他人。 当然是因为怕你被揍啊,小倒霉蛋。 你被人多揍一下,最后倒霉的可是我。 姜黎磨了磨牙,怀着对夏舜柯复杂的心情,她手上的动作加重了一点,她一字一顿地写道:“因为你说我是个好人。” 因为单纯善良的你说我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绑匪恋t癖是好人,所以我良心发现、金盆洗手、浪子回头……才怪! 姜黎翻了个白眼。 夏舜柯却像是真信了她的鬼话,闭了闭眼,“感激涕零”又“安心”地睡去了。 姜黎也翻了个身,快乐地再次睡过去。 睡着前一秒,她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系统那个狗东西好像是要她来拯救夏舜柯来着,可她又不能改变剧情点,来了也没用啊……夏舜柯的腿,该断还是会断的……耳边再次响起轰隆隆的呼噜声,夏舜柯微微挑起了眼皮,看着姜黎那张睡成死猪的脸忍不住冷笑。 “因为你说我是个好人”? 好蹩脚的理由! 却又莫名符合这种垃圾废物,因为几乎一辈子都没收到旁人的认可和夸赞,所以才会他一点点的恭维格外受用——对吗? 人类真奇怪,总会相信一些绝对不可信的东西……事实上,当姜黎刚才摸到夏舜柯胳膊时,他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 他并不相信一个ltp,在深夜里突然摸一个十三岁的男孩,甚至还黏糊糊地从胳膊摸到手心,在手心里划一些故作暧昧的话,是真的没有别的企图。 但他却一点都没想到郭大强居然会说这样一句话,好似真的把他一句“你是好人”放到了心里洗心革面一般。 真是好骗,也真是愚蠢。 作者有话要说: 21号后开始日更啦~作者终于忙过来啦~撒花 不知道现在大家有没有看出来男主的白切黑性格(狗头) 第7章 标哥虽然刚坐过几年牢出来,却不是个没脑子的人,相反,他甚至很“与时俱进”地用上了点高科技的手段,简单来说,就是给夏郜车子上动了点手脚,装了定位器。 不过夏郜作为一个大总裁,名下豪车不计其数,他又怎么确定夏郜一定会开那辆车? 姜黎不敢说,也不敢问。 事情闹大到这个地步,她隐隐约约觉得仅凭他们三个半吊子绑匪,已经没办法应付了。 这本来也不是仅靠他们三人就能成的事。 她手头上没有手机,标哥说是怕他们只顾着玩手机而漏了风声,可自己手里却有两部,就连咋咋呼呼的周三手里都有一部。 她有理由怀疑原身郭大强是被他们两个耍了,或者是被骗来背锅了。 天刚微微亮的时候标哥的手机传来一声嗡嗡响,他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就踹醒了在一旁打呼噜的周三:“夏郜出门了,现在正往江湖大桥的位置来,我们上去守着。” 姜黎一愣,抬起头望了望头顶的桥洞,昨夜是标哥让她往这个地方划的,刚好划到江湖大桥的桥洞底下。 怎么这么巧,夏郜今天就会走这条路? 她眼底黯了黯,大概是知道了——夏郜身边一定有他们接应的人。 夏舜柯垂着头假寐着,把三人的话听到耳朵里,也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他轻敌了,原以为绑架他的就三人,现在看来,他们后面还有推手。 桥洞下面连接着陆地的部分是一片崎岖的乱石,实在不好靠边,姜黎只得把木桨卡在石头缝里固定住小船:“标哥,你先上!” 标哥踩着半没在水里的石头上了岸,警惕地往四周看了又看,周三也抗着小夏舜柯下了船。 轮到姜黎下船的时候木桨都快绷断了,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深吸一气,看准一块石头就往上跳。 这个身体着实太沉了,姜黎没估量好距离,还以为自己是个身轻如燕的,自信一跃,结果一下子扑到了水里。 她心一惊,两只手胡乱挥着,棉袄吸饱了水拖着她沉重的身体咕噜噜地往水底下沉。 天呐!她可不会游泳!姜黎欲哭无泪地想着。 看着岸边标哥漠然的眼神,她心里是一片冰凉。 完了,完了,这下要交代在这里了,她这个身体的主人郭大强死了倒是无所谓,反正系统还会压着她再进别的身子去“拯救”夏舜柯的。 可眼瞅着就是要到夏舜柯他爸夏郜出车祸身亡的剧情点了,她却不能跟在夏舜柯旁边守着护着,那她穿到郭大强最大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徒劳一场而已。 她心累极了,手上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水下肚,一张凶悍的脸都慢慢褪去血色,慢慢地往下沉去。 夏舜柯遥遥地望着那个叫“郭大强”的绑匪在他面前挣扎着往下坠,力气一下比一下弱,水花一下比一下小,一股陌生又奇怪的情绪一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一个生命仿佛就这样逝去了。 大概是幸灾乐祸吧。夏舜柯冷静地想着,他确实想让郭大强就这样死掉。 那样一个令人作呕、甚至还觊觎他的垃圾废物,死了才如他的愿。 但比起让他死——他低下头,掩盖眼底的冷意,他更希望死的会是另外两个中的一个。 毕竟他够蠢,也够天真,能利用,也能在适当的时候帮他遮掩。 不过他蔫坏的小心思注定是要无疾而终了,只听周三嘟囔道:“他搞什么啊,我们三个里面就他水性最好了!这么浅的地方他站直了不就没事了,装什么装呢?” 标哥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被姜黎浪费了不少,他深深地皱起了眉毛,低声道:“去拉他上来。” 周三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踩着乱石向水中扑棱着的姜黎跑了过去。 等姜黎被拖上岸的时候,她已经进气没有出气多了,一张脸惨白难看极了,早春的清晨气温极低,一阵风刮过来,她冻得一个哆嗦,喷嚏连连。 周三怒骂一句:“你TMD是傻逼吗?这水还没到你肩膀深呢!你TMD站直了不就没事了!” 姜黎哆嗦着双唇没理他,只是抖着手去扯身上吸饱了水的厚棉袄,冰冷的湿衣服汲取她身上所有的温度,冻得她心底都一片冰凉。 周三没办法,只能扒下自己身上的棉袄盖到姜黎脸上:“真TMD事多!” 周三生的瘦小,棉袄给了姜黎,她却连肩膀都塞不进去,只能狼狈地披着裹着。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到了标哥面前。 标哥看着姜黎还滴着水的头发眼神闪了闪,突然道:“大强,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这点小事——都能出错。” 姜黎一愣,脸上变了又变,终于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她装傻般眨了眨眼睛反问:“啥?” “标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肚子一饿就犯浑。” “昨晚就没吃上热乎的,今个儿起来——我眼前都是花的!” 标哥像是被他“质朴”的话逗笑了,微微挑起了眉宇,低声道:“行了,等这次事成了,你想吃多少饭都有,现在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姜黎憨憨一笑:“不委屈,不委屈,标哥你和老三一起陪我饿着肚子呢,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标哥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黎一眼,直把她看得头皮发麻才收回了视线。 他低着头领着他们往岸边的湿地公园深处走去,走到一个小黑轿车面前才停下。 他试探地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后备箱的门,锁芯“咯噔”一声,顺滑地打开,标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绷着的一张脸终于缓和起来。 他从后备箱的一个不起眼夹层里翻出一个黑色手提包,转脸对周三扬了扬头。 周三手里正拽着夏舜柯,看到标哥的暗示,他一把把夏舜柯塞进了后备箱里。 标哥左右看了一圈,这个地方没什么人烟,他锁上了后备箱。 “你去开车。”他突然叫住正哆哆嗦嗦开后座门的姜黎。 姜黎一愣,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坐进了驾驶座的位置。 标哥和周三并没有立刻跟了上来,反而在车后面搭着肩说了些什么。 姜黎伸长了脖子透过后视镜瞅着,却啥也没看到,只看到周三凝重地点了点头。 标哥好像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黑黑的东西塞进了周三手里,然后周三拿着那黑色东西往兜里一塞,往一旁的树林里一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又过了一会儿,标哥打开车门坐了进来,坐到了姜黎身旁。 姜黎清了清嗓子问:“标哥,老三怎么了?不跟我们一起吗?” 标哥意味深长道:“他有他的安排,我们有我们要干的事。”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毒辣狠戾,面上带着笑却让人不敢直视,姜黎闭了闭嘴,不敢再多问了。 她眼睛尖,一下子就瞄到了标哥拿在右手里、微微往身后藏的东西。 那是把枪。 乌黑锃亮的。 吓人。 姜黎一个哆嗦,颤颤巍巍地转动了方向盘,她弱小的小心脏让她根本不敢再看标哥,只能闷着头开车,车子开到江湖大桥的入口处停下。 “夏郜再过十分钟就会从对面过来。”标哥一下一下地往弹匣里压着子弹,低声道,“等夏郜的车开过来了,你就开车上去堵住他,别害怕,我和老三在两边守着呢。” “到时候我们一人给他车胎上来一下,他开不快,不会出事的。” 真的吗?姜黎不信,却只能咬着牙点了点头,哆嗦地看着标哥打开车门下了车,一头钻进江湖大桥一旁的草丛里。 如果没搞错的话,另一边的草丛里躲着周三。 就在刚才,标哥跟他解释了一下一会儿的“战术”: 夏郜那个狗东西不干人事,他们绑着夏舜柯没什么用巴拉巴拉,干脆一股作气直接把夏郜那个孙子绑了,让他家里人来赎他们父子俩。 夏舜柯一个换不来钱,夏郜并着夏舜柯俩个总换得来钱吧。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可是一细想,却又好像没什么道理。 去绑夏郜就罢了,后备箱还塞一个夏舜柯是什么意思? 而且……他们说着让她拿车去堵夏郜,可这一条马路那么宽,夏郜又不是自己不会开车跑,她仅仅一辆车又怎么能把夏郜真的堵住呢…… 可想到标哥往弹匣里一下一下压着子弹的样子,姜黎又忍不住一个哆嗦。 她仿佛嗅到了死神的味道,却还得上赶着伸长着脖子主动把脖子塞到镰刀下面。 谁让她作为一个穿书者,不能更改剧情也不能崩人设呢? 眼看十分钟就要到了,她任劳任怨地转动方向盘,一踩油门,对着迎面使来的高级轿车逼了过去。 她这一脚油门踩得着实有些实在,车子“嗖”一下就蹿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车子却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避都不避地往前闯着。 姜黎大吃一惊,连忙狂踩刹车。 第8章 不知道是不是她一个慌张,脚上力气用得太大的缘故,刹车板被她整个儿踩到了底,向下嵌了下去,也不回弹,也不减速,直挺挺地迎着夏郜的车就往前撞。 对面夏郜的车也像一瞬间傻了一样,不长眼睛地撞了过来。 两车高速迎面相撞,发出巨大的炸裂声与炽热的火浪,姜黎眼前一黑,一下子昏死过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她迷迷糊糊地记挂着:小夏舜柯还在后备箱呢,这挨的一下子,该不会死了吧? 牵挂着小倒霉蛋夏舜柯的情况,再加上身上到处是伤口的疼痛,姜黎没过多久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现在的状况。 只见眼前的挡风玻璃碎成蜘蛛网的裂纹,前盖像个破烂一样摇摇欲坠地晃着,火从引擎烧了过来,顺着初春的大风放肆地熊熊燃烧着。 她面前的空气仿佛在扭曲,在跳跃,疼痛的灼烧感终于蔓延到了她身上,她甚至闻到了自己头发灼烧产生的臭味。 她也终于透过挡风玻璃破洞看到对面驾驶座上的夏郜,只见他脸色青白地仰头靠在座椅上,嘴唇灰白,眸子里附着一层淡淡的阴翳——他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姜黎迟钝地这样想着,四肢也终于渐渐有了知觉,疼痛也终于把她彻底叫醒,她痛苦地呻-吟起来。 疼疼疼!实在是太疼了! 她在心底大声地呼唤着:系统!系统!系统!快救我! 系统那头是冷漠的死寂。 “再不救我,夏舜柯就要被闷在后备箱里烧死了。”姜黎喃喃道,她其实很想对着系统破口大骂,奈何她疼得都没力气,只能发出一点嘶哑的嗓音。 此话一出,高冷的系统终于给予了回复,它仿佛是哼了一声,然后恨铁不成钢道:【亏你还是作者呢,居然能沦落到这个地步。】“别骂了,别骂了,再骂你的宝贝夏舜柯就要死了……”姜黎有气无力地吐槽着。 系统冷笑一声,不情不愿地打了个响指:【我替你屏蔽掉痛觉了,快去救人吧。】它的态度高高在上,只以夏舜柯为中心的样子让姜黎忍不住心底暗骂一句,但她身上终于能不那么痛了。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口,血还在从伤口处往外飙,从她这副身体里抽走,顺着她的身体在脚底蓄成血泊,她像个被抽干血液的行尸走肉。 这个认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知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下去了,她猛地推开摇摇欲坠的车门,踉跄地从车里冲了出来。 夏舜柯被锁进了后备箱不知生死,姜黎用车钥匙却怎么都打不开,靠!估计是里面的锁芯变形了! 她只能折回驾驶座试图找到个称手的工具能撬开后备箱,合适的工具她没找到,却在驾驶座的椅子下面翻出了一把枪,沉重黝黑,在她手里折射出金属的光泽。 这是谁把枪放到这儿的?姜黎脑海里浮现标哥欲笑不笑的脸和意味深长的眼神,一个古怪的念头划过,可惜她没空去捕捉,只能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到脑后。 “系统,快教我怎么用枪,不然都不用等以后,夏舜柯的戏份现在就要杀青了!”姜黎生疏地举着枪对准后备箱锁眼的位置低声和系统谈判道。 系统这次没让她等太久,只听“嘭嘭嘭——”三声巨响,后备箱盖子猛得被子-弹的冲击力弹起,露出里面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束缚住的小夏舜柯。 可算是能把你救下来了。 姜黎垂下手,深深地叹了一气。 【车子快要爆炸了!快跑!】系统冷冰冰的声音预警道。 姜黎不敢耽搁,连忙快步上前揽起夏舜柯就往桥的另一侧飞快跑去。 她跑的飞快,却赶不上子弹的速度,不知打哪儿来的子弹擦着她的脸飞来,在她脸上划出一道带着烧伤的口子。 是标哥和周三在守着她。 标哥想让她这个绑匪连同夏舜柯一起去堵夏郜要钱,然后“意外地”,他们三人都死于这场车祸,让她来背下所有的罪责! 他们杀死了夏郜,还想让她死,让夏舜柯死,用她和夏舜柯的性命来伪造一场“人质父亲死于筹集赎金路上”的事故。 姜黎脑子转得飞快,一边拼命地往前跑,一边用身上带着的小刀割开夏舜柯身上的绳索。 夏舜柯“父亲死在筹集赎金路上”的事件已经被触发了,那么下面一个重要事件应该就是“左腿受伤,半身残疾”了。 接下来只要她好好注意,说不定还真能避开这个重要剧情点。 饶是知道凭借一己之力改变重要剧情点的可能性及其低,但姜黎还是忍不住存了侥幸的心思:这么重的一场车祸里,夏舜柯的腿都还好端端地存活着,说不定,这一次,她还真能改变点什么呢! 夏舜柯此时整个人都缩在姜黎的怀里,他眯着眼抬头看向郭大强的脸。 刚才撞车的那一下,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居然几乎没受什么伤。 昏暗狭小的角落里,他试图动了动手脚,奈何早上下船后,标哥亲自重新给他绑结实了,手被绑死死地在身后,他甚至动都动不了。 机油燃烧令人作呕的味道也赤-裸裸地传进他的鼻腔,看来他要命丧于此了。 夏舜柯曾这样想着,却没想到那个叫郭大强的,以后想做个“好人”的家伙,居然逃了出来,甚至还救出了他。 后备箱门被弹开的瞬间,他看到“郭大强”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他的头发和眉毛都烧没了,在脸上留下可笑的伤疤和痕迹。 那是一张在夜里能吓哭小孩的丑脸。 然而就是这样一张脸,居然对他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柔和”的笑,那一瞬间,那个笑像一束光一样打进了他心底。 他甚至不知不觉得地也勾起了嘴角…… 郭大强脸上的血污伴随着汗滴顺着下巴滴落,滴到了夏舜柯的脸上,也把他从恍惚中唤醒。 他迎着刺眼的太阳再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郭大强”,看着他面目狰狞的脸,嗅着他身上的血腥味,感受着他疯狂搏动的胸膛。 郭大强的胸膛“磅!磅!磅!”地作响,震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兴奋地战栗。 他的生命里,从来,从来都没有这样一个人,这样地关心他的生命,比他还要关心他自己的生命。 夏舜柯胸头涌起一团莫名的情绪,澎湃又磅礴地笼盖着他每一寸的身躯。 他第一次知道,他居然这么着迷看别人拼尽全力只为拯救他的样子。 他直直的目光让姜黎低头注意到他,正好她终于把他身上的绳索都割完了:“你能自己跑吗?” 她实在是跑不动了,两条腿只是面条般机械地往前大步迈着步子,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不是她自己在跑了,而是惯性在推着她往前挪。 系统是屏蔽了她身上的痛觉不错,但也带给她一个弊端,那就是她在燃烧这个身体的生命来持续现在高体力的运动,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她会在哪一秒毫无征兆地倒下。 夏舜柯的小手拉了拉姜黎的衣领,一双担忧的眼睛满满是感动,姜黎听到他轻声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也能跑的。” 姜黎终于能松一口气了,闻言把他放到了地上,拉起他光滑稚嫩的手就要继续往前跑。 按理来讲她刚才跑了那么久,标哥他们应该是追不上来了,但她还是不敢轻易松懈下来。 标哥是个深不可测的危险人物,她心底对标哥有一种出于直觉的惧怕,这股子惧怕让她在逃离车祸地点将近一公里的远处都不敢轻易停下脚步。 然而她去拉夏舜柯的手却扑了空。 她疑惑地回头,张了张嘴,想告诉他:“还没到安全的地方呢,还不能停下。” 这话她终于没说出口,因为她看到夏舜柯那个矮矮的身影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站着,手里拿着一把熟悉的枪。 姜黎迷茫又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衣领。 原来刚才夏舜柯拽她衣领的功夫,勾走了她放在外套夹层的那支手-枪。 夏舜柯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是姜黎感到陌生的冷漠。 怎么了?姜黎动了动嘴唇想问。 这句话终究是说不出来了。 伴随着一阵带着硝烟的火花,夏舜柯被手-枪后座力带着连连后退三步,他那张倔强的小脸在姜黎眼里一点点模糊起来。 “扑通——”一声,姜黎庞大的身体应声倒下。 那枚子弹穿透了她的胸膛,在她的心脏处烟花般炸了开来。 生命的最后一秒,她还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夏舜柯那个瘦小的身影,看着他冷静地擦去枪上的指纹丢掉,看他左右环顾,看他横穿马路朝对面的林深处跑去。 看他,在马路中央被一辆疾驰的黑色轿车高高撞起。 看他,被那辆肇事的车折回在脚踝处重重碾过。 看他,不知生死地躺在冰冷的马路上。 第9章 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 这是夏舜柯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天。 他的苏醒惊动了很多人,半个医院的医生有空的、没空的、内科的、外科的、急救的……都争先恐后地来给他做复查。 他们说他的苏醒是一个奇迹。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几乎挡住他所有的视线。 他费力地抬了抬头,去找被挤到角落里的母亲,她正低着头无声地拿着手绢擦拭着眼泪,在他记忆中只不过“几天”不见的功夫,她整个人都苍老了将近十岁。 憔悴又病态。 医生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病房里又冷清起来了。 夏舜柯被护工扶着半坐起来,这才第一次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腿,左腿小腿以下被石膏厚厚地包裹起来,感觉不到痛,也察觉不到冷,就好像不存在了一样。 没有知觉,这比痛和冷更让他害怕。 “我怎么了?”他轻声问母亲。 母亲哭得更大声了,她一向是个很感性的人。 夏舜柯没有说感性不好的意思,但也正是因为她的感性,才让她遇到一些事的时候会崩溃大哭,比如夏郜的家暴,又比如他“现在医学科技水平还拯救不了”的左腿。 “夏郜怎么样了?”他再次问。 母亲告诉他,夏郜死了,死在为他筹集赎金的路上,可恶的绑匪郭某某为了钱财带着他去拦夏郜的车要钱,谁想到居然遭了报应和夏郜的车撞到一起,一起死了。 夏舜柯只觉得荒谬,郭大强明明是他亲手杀死的,开枪的时候他甚至手都没抖,“嘭——”一声,那个满脸血污,眼神却炯炯有神,带着奇异又讨好的微笑的男人就倒下了。 但更荒谬的事还在后面,原来在他躺在病床前生死未卜的时候,这个轰动一时的绑架恶性案件,已经尘埃落地,定罪结案了。 “那我的腿又是谁伤的呢?”夏舜柯轻声问母亲,又像是在问自己,更像是在问一个不存在的什么东西。 没有人知道他的腿是怎么伤的,结案报告中甚至提也未提他的伤势,他的提问只得到母亲一个疑惑的眼神。 好像在问他:不是那个绑匪伤的,还能是谁伤的呢? 夏舜柯低声笑了出来,也是啊。 那么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绑了他之后,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这一切都是郭大强一个人做的,也只能是他做的,也只有他一个人做的。 别说是只伤他一条腿,没要了他一条小命已经要烧香拜佛。 三个月过去,初春已经变成盛夏,炙热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却让他感到了浸入骨髓的寒冷。 母亲恳求的眼神告诉他:绑架案一事已经尘埃落定,他只要把一切都压在心底,遗忘那段记忆就好了。 忘了就好,不要说,不要提。 他也确实顺其自然的“失忆”了,忘了一切,对着夏氏集团的其他高层露出懵懂的表情糊弄一切恶意,冷眼看他们在病房里大打出手,抢夺夏郜留下来的一切,除了债务。 没过多久,他就住不起高级单人病房了,又没过几天,他就从医院搬回家里修养,再后来他们连家都住不起,只能四处租借房子,四处漂泊。 感性如他母亲也学会坚强起来,在他面前挡住诸多纷扰,努力在他面前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 好像他们天生就是那么贫苦一样,好像之前富贵的十几年都是不存在的一样。 在她好不容易打零工攒了两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副轮椅,讨好又期盼地看向他的时候,夏舜柯终于露出了一个事件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也该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了。 他笑得温和又温柔,他说:“谢谢妈妈。” 从那之后,那个笑就像一个面具一般贴在他的脸上。 只有午夜梦回的一个个夜晚,会像刺一般刺醒他,会让他的脸上再次覆满冰霜,枯坐至天明。 每一个枯坐的夜晚,那个被塞进后备箱的早晨标哥和周三的话,都会一句又一句在他心尖回荡。 ——“大强那小子不对劲,估计是怕了。” ——“标哥,那他会不会坏事啊?” ——“坏事?他也配?走到这个地步再想装好人,也得看警-察允不允许,法官允不允许,阎王爷允不允许!” ——“那——万一一会儿出意外,他没死怎么办?” ——“那就送他去死。不是想当好人吗?那就去下辈子当好人吧。” 他杀了他。 第10章 这是姜黎穿到这个身体的第三天。 这个身体的名字叫黄姚渝,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三女生,个子矮矮的,带着牙套,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脸颊上一粒、两粒青春痘。 脸颊上都是嫩嫩的奶膘,一眼看上去,是一个很乖很乖的高中生。 每天早上一睁眼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学习。 学习、学习、再学习。 在原文男女主高中生涯的暧-昧情愫中,黄姚渝只充当一个背景板的设定。 她是班长,是课代表,是收作业的小组长,是女主体育课的搭档……姜黎在塑造男女主高中地图的剧情时,曾恶趣味地把自己现实生活中的高中生涯代入进去。 永远也写不完的卷子、永远也抄不完的错题、永远也默不完的文言文……夜晚在操场上溜圈抓小情侣的德育处主任、凌晨一两点打着手电筒抓电子产品的宿管阿姨、重男轻女看重背景的班主任……三月柔情的樱花道、四月绵延的清明雨、六月勾人的枇杷果……既熟悉又陌生。 倒让姜黎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当然,她是有意让自己埋头于繁忙的高中学业生活中的,因为她一点都不想理系统,也一点都不想管夏舜柯的事。 她一向是个心眼小的,对于夏舜柯毫不留情给她的那一枪,她还耿耿于怀呢! 虽然那一枪打在她身上,她并不感觉到痛,被系统屏蔽了痛感,让她只能感觉到血液喷涌而出来的声音,但那不代表她一点都不害怕。 子弹在她身体里前进、旋转、炸开的漫长过程,让她每一个走神中不经意想起时都忍不住头皮发麻,浑身震颤。 夏舜柯那小子也太狠了! 姜黎忍不住恨恨地骂,却又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他被车撞起、抛飞、碾压的画面。 捏着黑水笔的手不由得一怔,她眼眶里慢慢涌起不忍的雾气,她吸了吸鼻子。 光看着就知道——很痛! 姜黎原来也只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没考过驾照,也从来都没直面过那些个血淋淋的场面。 她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生命有时那么脆弱,车子“咯噔——”一下,就能把人撞得肋骨内陷,“咯啦——”一下,就能把人的腿骨碾碎。 车祸之后,系统并没有立刻把她带走,反而让她以灵魂的形态跟着夏舜柯去了医院,跟进了手术室。 看ICU的医生血淋淋得剖开夏舜柯瘦弱的胸膛和腿的全程。 第一层是皮。 第二层是筋膜。 第三层是脂肪。 第四层是肌肉。 最里面是骨还有柔软的内脏。 血淋淋一个人,最后被剖成一块一块的零件,然后再过家家般拼装组合,就成了一个“好”人。 让人害怕,让人后怕。 冲击力极强的几台手术看下来,姜黎直想呕,眼眶里全是生理性的薄泪,她祈求系统赶紧带她走,她不要看下去。 可只得来系统冷冰冰的一问: 是啊,这一切正是姜黎塑造的,可她只是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纸片人,纸片人车祸受伤、破产死爸,谁会放在心上? 只有那些共情了的读者们会为他哭,为他笑,为他血书求一个被拯救的命运。 真可悲。 姜黎眯着眼这样想着,低着头在完型填空的一个选项上打了一个勾。 “班长,班主任找你。”门口探出一个头叫姜黎。 姜黎一愣,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坐在讲台上的英语周老师,这是一节属于英语的自习课,周老师站在讲台上给上去提问的同学答疑,台下的是自习的同学。 周老师忙里偷闲冲姜黎点了点头:“去吧。” 姜黎点了点头,放下笔起身,迈着无声的步子向办公室走去。 原主黄姚渝着实是个内向的“好学生”,乖小孩一个。 别的同学偷偷摸摸攀比着穿私服的时候,她还是一身灰蓝色的运动校服,下面是一双平平无奇的白色运动鞋,四月天里还穿着长袜。 几乎把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裹得严严实实。 姜黎忍不住叹了一气——这日子真是太闷了!!! 原主是个不爱说话的,为了不崩人设,姜黎也不得不闭上了自己的嘴,一整天都把自己的屁股钉到座位上,连着三天下来,她都要发霉了! 眼看走廊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实在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把一张学霸脸狠狠皱起来,又松下,皱起来,又松下,龇牙咧嘴,挤眉弄眼。 就当松松脸了。 然后咧嘴扯出一个温婉的微笑,轻声敲响班主任办公室的门。 “请进。”沈老师尖利的声音在门后响了起来。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姜黎扬着一张笑面问。 然而很快,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办公室中央立着一个高瘦的身影,拄着一个银白色的拐杖半倚着站着。 他的目光冷锋一般扫了过来,叫人看了实在笑不出来。 是夏舜柯。 他转学来了。 在距离高考两个月的当口,转过来了。 他一定也想不到,从下面普通高中转进的市重点高中,会是一个沼泽,会是他——最痛苦、最痛恨的回忆。 沈班主任是个势利的人,她对学习好或者家境好的同学有着格外的偏爱,是以,对着普高全校第一、吴市四校联考前十出来的夏舜柯有着天然的好感。 “黄姚渝,这位是今天转进我们班的夏舜柯同学,我已经叫体委给他去要一套桌椅了,你去带他熟悉一下班级吧。”沈老师挥了挥手。 原来刚才在门口叫她的人是体育委员,姜黎暗自点了点头。 “好。”姜黎绷着一张小脸,一双小眼睛胡乱地看了夏舜柯一眼,看他的板寸头,看他泛黄的衬衫领,就是不敢看他的脸,看他的眼。 好在她这个身子比较矮,目光直视才到他的胸口口袋,倒也不显得不礼貌了。 他口袋上面是一枚铁质的胸针,用正楷刻着“夏舜柯”三个字,看上去有点眼熟。 细想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跟我来吧。”姜黎很有班长气派地冲他点了点头,迈着小步子带他往教室方向走。 她有点顾忌夏舜柯的脚,不敢走得快,只能慢吞吞地往前走,平时四十秒的路让她拖了三分钟才走到。 到教室门口了,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夏舜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教室里面在自习,要不——你直接去位置坐下吧。” 这是她时隔“三天”后第一次看向夏舜柯的眼睛,只见他微微笑着的脸,温和地点了点头。 “好。”姜黎听到他的声音里都带着和煦与温柔。 她忍不住一个愣神。 夏舜柯,原来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吗? 这样一个温柔的人,那时候,为什么能毫不犹豫地就对她开枪呢? 姜黎敛了敛欲言又止的神情,绷着一张脸带着夏舜柯从后门绕了进去,坐到靠门最近的一张座位上。 他们动作很轻,除了后排座位附近的同学都没发现班级里突然多了那么一个人。 姜黎看了眼台上已经安静下来批改作业的老师,静悄悄地走了过去,附到她耳边轻声道:“周老师,我们班来了个转校生。” 周老师饶有兴致地抬头看了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发出一声意味深长地声音:“哦——我知道了。”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了。 文中男二的出场,就是这么安静无趣,一如他的性格一样,润物细无声。 姜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掏出笔准备继续低头做题。 却没想到一坐下就收获了前、后、左、右、甚至斜方的同学的问候:“喂!班长!什么情况!那个人是谁啊?” 姜黎一愣,看着周围小小骚动中人人眼中的八卦和新奇,忽得醒悟了一个道理:果然,不管现实还是书中的世界,不管掩饰得多好,青春期的同学们,都是一样地容易躁动,容易好奇。 姜黎抿着嘴笑了一下:“是我们班的转学生。” “那他是骨折了吗?”同桌接着小小声追问着。 骨折?姜黎摇了摇头,一股难以言说的恶意涌上心头,让她不受控制地说一些恶毒的言语,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什么骨折?他那是瘸了。” 这句话话音未落,姜黎就已经感受到心头的郁气一瞬间一扫而光,三天憋的火和委屈都一瞬间消失干净。 很快,半截自习课的功夫,高三(1)班转来一个瘸了的转校生的事情,隐秘又范围极广地传遍了整个教室。 等到下课后周老师卷着试卷走出教室的那一瞬间,整个班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涌动已经压抑到极点,到爆了。 终于下课了,大家都纷纷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同学来。 矜持的同学还坐在座位上竖起耳朵听,不矜持的,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找他说话了。 真是个稀奇事。 距离高考69的日子里,居然转来了一个新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黄姚渝时期:2011年 第11章 属于英语老师的自习课后,是班主任沈老师的化学课。 在这个江苏高考还没改革的年代,物化理科班还默认是一个学校中成绩最好、最优秀、最有毅力的学生聚集的班级,更不用说是物化“双语”理科班。 作为一名带了好几届物化双语班的资深老班主任、老教师,沈老师一手捧着满装茶叶的玻璃茶杯,一步三摇,迈着优雅又骄傲的步伐向自己的班走去。 她一向是个很务实的人,原来校长要向她的班塞一个普高的学生时,她是很不耐烦的,她自觉精力有限,要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班里那些优秀学生上去。 更不用说,这个叫夏舜柯的学生还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看着就麻烦。 还长了一张能勾搭女孩子的好面孔,更是不好! 但校长下一句话就让她闭上了嘴,这个叫夏舜柯的学生,居然在全市四大高校联考中考得了第十名的成绩! 要知道,她班里成绩最好的、全校第一的黄姚渝也只是拿了一个十二名的成绩而已! 还是课间,教室里却不是很吵闹,沈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前两天刚骂过他们的联考成绩,看来这一顿骂还算有点用。 她推开门,招来化学委员发下卷子,教室里随着走动声传来悉悉索索的小动静。 沈老师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我们班今天从下面市的普通高中转来了一个学生,人家四校联考考了全市第十名,比我们班的第一名还高两名呢!” “你们也长点心,好好向人家夏舜柯同学学习!看看人家是怎么学习的!” “还有啊,夏舜柯同学身体不太好,大家平时要相互照顾一下,同学一场,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等你们日后走上社会,就再也遇不到这样深、这样纯粹的同学情了……” 姜黎木着脸低着头在发下来的化学试卷上涂涂画画,自动屏蔽班主任毫无重点且全篇废话的高声发言。 直到班主任突然叫到了她的名字:“黄姚渝,你是班长,你以后就坐到夏舜柯前面吧,他有什么不懂的,你照顾一下。” “你们成绩相当,也可以相互交流一下学习方法。” 姜黎捏着笔的手忍不住一紧,心里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了。 夏舜柯个子高,腿脚又不方便才被安排坐到了最后一排,而她这个身子才一米六出头,坐到倒数第二排,上课还能看到啥? 不过,看到沈老师让她互换位置的同学,姜黎又了然了。 那是个一米八大个子的男生,是班级里的体育委员,成绩在双语班垫底,却有一个骨科主任医生的老妈,还有一个在学校行政处工作的科长老爸。 看这个样子,估计是家长私下里早就有让他们儿子调到前面的意思了。 姜黎抿着嘴唇没说话,默默地站了起来收拾自己的桌椅,一个人哼哧哼哧地推着沉重的课桌钻过狭小的过道往她的新位置去。 原主是班长,是老师眼前的红人,又不爱和同学们交心。 是以人缘不太好,身边的人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书桌沉重难推,姜黎的额头很快就蓄起一层薄汉。 她有些后悔自己在写这本小说的高中地图时投入太多感情了,把班级里一个个的人都塑造地格外精彩丰富。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线,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和——私心。 姜黎狠狠地喘着气,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家长会觉得自己孩子成绩差是因为坐在了教室后排的位置? 坐在后面学不进去,难不成坐到前面就能学进去了吗? 是个学生都知道,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才更能搞小动作,这叫灯下黑,刺激又容易被忽视。 她再回过头去看教室前两排,清一色都是大高个,看得她又好气又好笑,等忙碌一番终于能坐到新位置上时,她升长脖子、扬起小脸蛋看向黑板——唔! 都是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看个鬼鬼! 姜黎收回了目光,默默地掏出今天晚上的数学作业,面不改色、光明正大地做了起来。 只要胆子够大,两节化学课好好利用可以做完一套数学卷子,三篇语文阅读理解,以及一条英语短文。 等化学课结束后,姜黎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家庭作业本,惊讶地发现,她已经把今晚晚自习该做的作业都做完了。 太好了,姜黎忍不住把手伸进桌洞里摸了摸藏在最里面的一本东野圭吾的小说,这是她早读课上没收的一本——晚自习看小说岂不是美滋滋? 她正快活地畅想晚自习的快乐,突然感觉左边有一道柔柔的女声在叫她:“班长,我笔掉到你那里了,帮我捡一下呗。” 姜黎“哦。”了一声,低头捡起黑笔,交到左手边的女生手里,猝不及防地对上女生的眼睛。 只一眼,她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啊! 眼睛大大的,柔柔的,嫣然一笑都能把人心笑酥。 她眼睛有一颗浅红色的小痣,给一张小白兔的脸平添一抹媚色。 “你是郁歌?”姜黎脱口而出问道。 却也很肯定,在她笔下,长得好看如面前女同学一般出众的,也只有郁歌。 郁歌一愣,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是啊!你忘啦,你早读还收了我一本课外书呢!” 姜黎忍不住一个激灵,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硬着头皮回头看了眼夏舜柯,再看了一眼坐在她斜后方百无聊赖转着笔的男生,再看了看郁歌。 环顾一圈四周,她僵硬着低下头。 忍不住心里骂了句脏话。 是她这几天恍恍惚惚、自暴自弃了,居然都忘了,男主洛川、女主郁歌、男二夏舜柯,本就是一个班的,座位还呈现一个稳固的三角形阵营。 而她稀里糊涂地坐下来,把这个三角形生生扩大成了一个四边形! 洛川,也就是那个百无聊赖转着笔的男生眯着眼对上姜黎的眼睛,冷哼了一声,傲然道:“你从郁歌那里拿的书是我给她的,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还还还!赶紧还! 谁不还谁是孙子! 姜黎手疾眼快地从课桌里摸出那本东野圭吾的《美丽的凶器》,痛快地一个巴掌拍到了洛川的桌面上。 她心情有点激动,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有些重,一巴掌下去发出“嘭——”一声巨响,引得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回头看了过来,还都带着一丝丝恐惧的神情。 姜黎不由得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终于猛地抬起头看向身后,只见物理老师黑着一张脸正盯着他们——化学课后是他的课。 他抄起洛川桌面上的课外书,冷笑一声:“美丽的凶器?呵呵,看这个能让你高考时在阅卷老师那里多得几分?” 教室角落里传来几声哄笑,姜黎讪讪地不敢说话,一张脸尴尬地涨得通红。 物理老师顾及她一向是个好学生,又是个女孩子面皮薄,终于缓和了语气:“这是谁带来的书?” 姜黎在洛川杀人的眼神中指了指他。 物理老师立刻转移了火力,对着洛川恨铁不成钢地冷笑一声:“上次四校联考都考到两千名开外了,还看闲书呢!” 话说着,他低头翻开了手里的“闲书”,一张黄白色的纸片蝴蝶般飘了出来,被他一把抓住。 三十七、八的男老师把纸条上狗爬的字看了一般,看看洛川,再看看姜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洛川的字迹。 物理老师到这里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眼下距离高考就两个月,班里躁动的孩子们居然还想着谈恋爱:“洛川,你家里条件好,自己不学习没人管你,但你不学,不能打扰人家班长学!” “你们要是真有感情,真相互喜欢,怎么不约定高考一起努力考一个大学?毕业后认认真真谈对象?” “都这个时候了,别害人!” 物理老师一向长得凶,他一说起狠话来,一个班的都不敢出声,都只敢竖着耳朵偷听,火-药味一点一点聚集。 姜黎就这样绝望地看着洛川一张年轻气盛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她心惊肉跳地又看了一旁看热闹没心没肺的女主郁歌一眼,恨不得此刻能拽着郁歌的领口使劲摇:“那本书是他借给你的啊啊啊啊!那张纸也是写给你的啊啊啊啊啊!” “你在那边看什么热闹呢!” 然而单纯的女主一点都看不出来,甚至还在物理老师看不到的角落里嘲笑男主洛川——他们是一对欢喜冤家。 洛川显然也看出她揶揄的眼神,年轻人还是注重面子,写那张情书时有多紧张忐忑,现在就有多恼怒羞愤。 他猛地站了起来抢走物理老师手里的告白纸条,狠狠撕碎,一挥手,连纸屑都扬了。 “她都没说我打扰她呢,你凭什么这么说!”洛川心情差极了,死鸭子嘴硬地冲物理老师怒声顶嘴。 姜黎脸猛得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美丽的凶器》是东野圭吾2009年的作品 月月笑得苦涩,不查不知道,18年高三的我最喜欢的作者居然这么早就出名了,还火了那么多年… 第12章 后面的物理课姜黎和洛川都上不了了,物理老师老魏被洛川不知悔改的死面孔气得头疼,课都不上了,直接扭着他送去了德育处。 德育处饶主任是个笑面虎般的男老师,有一双能在几百人学生人流中飞速锁定小情侣的鹰眼,眼下,这双鹰眼正死死地对上姜黎的眼睛。 姜黎硬着头皮露出一个“我爱学习,学习爱我”的表情。 饶老师低头抿了一口茶,再看向昂头挺胸看向天花板的洛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状做和蔼地问:“你喜欢黄姚渝?” 洛川脸上的表情顿时就不好看了,他当然不喜欢班长,那封情书是写给郁歌的,但他男子汉一言九鼎、一个唾沫星子掉地板上就是颗钉! 话说出去就绝对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他瞥了眼姜黎,看着她一双大眼睛在研究下面挤眉弄眼让他别承认的怂样,心头莫名就燃起了一把火。 他敢做就敢当,绝对没有遮遮掩掩的道理! “对!我就是喜欢她,怎么了?”他皱着眉压抑着怒火高声道。 “不怎么。”饶主任慢慢站了起来,直视洛川能杀死人的眼神,皮笑肉不笑道。 他脸上的神奇过于不屑,一下子就拉足了仇恨。 洛川饶是一开始还只是因为面子才认下了这个误会,此刻也被饶主任激得犟起来了,绷着嘴角不认输。 姜黎看看洛川,再看看饶主任,急得直跳脚。 真是见了鬼了,原来她笔下的男主高中时代的叛逆人设还连带着智商为负吗? 明明这种事一句“都是误会。”就能解决了,毕竟那张关键证据——情书都已经被他撕了,这时候咬死了不认,老师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可他偏偏叛逆,要和所有人对着干,仿佛老师被他气恼了,是多么光荣又伟大的事迹一样! “我就是喜欢班长,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恨不得天天都能和她在一起!老师——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男主在狂叫。 姜黎只觉得吵闹。 饶主任看多了年级里年轻气盛的男同学在他面前口出恶言的样子,洛川这种挑衅在他看来就是毛毛雨,他饶有兴致地看戏。 洛川在年级里也是个刺头儿,到处惹事,在饶主任手下已经挨了不少处分,要不是有班主任护着,他还能不能上学都是个问题。 “洛川,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男主终于喊得没力气了,饶主任摇摇头叹气着问。 再看了眼在一旁充当背景板一般的姜黎,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你怎么说?” 姜黎连连摆手摇头:“饶主任,我可不喜欢他,同学三年我一共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我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她话语坚定,掷地有声般,一下子就扼住洛川的大嗓门。 洛川难以置信地看了姜黎一眼。 姜黎知道他那是什么意思,无非不就是他洛川长得又帅,家里又有钱,在学校里小弟一大堆又有派头。 喜欢他的妹子争着和他表白他都不屑,这次难得他“屈尊”向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表白”,居然被拒绝了! 她转脸隐晦地瞪了洛川一眼,怎么了?我拒绝的就是你!谁让你没脑子! 她又不真是一个高中生,内里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看洛川此刻浑身是刺到处惹事的样子,不仅不能收获她的青眼,反而只能得到她的白眼。 饶主任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了一声滑稽的怪笑,他看了几眼洛川铁青扭曲的脸,对姜黎挥了挥手:“黄姚渝你走吧,回去好好学习!你放心,我们作为老师,一定会帮你铲除学习道路上一切的绊脚石!” 姜黎乖乖点头应下,转身就走,转脸的一瞬间到底是忍不住对“绊脚石”翻了一个大白眼。 然后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样,飞速溜回了教室。 她刚回到座位上,屁股都没坐热呢,女主郁歌就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摇着她的胳膊:“我就说洛川干嘛非要在你检查早读的时候把书塞给我呢,原来是想让你没收了发现里面的情书啊!” 姜黎看着一脸傻兮兮的郁歌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关爱傻子的表情,她反问女主:“你想得也太复杂了吧?洛川那个脑子能想到这么复杂的东西吗?你为什么不觉得他那封情书是写给你的呢?” 郁歌一愣,脸上一瞬间就染上了十分的嫣红,她嗔了姜黎一眼,声音是勾人的柔:“班长~~~你也太坏了!洛川他明明都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他喜欢你呢!” 姜黎冷笑了一声。 哦,是吗?那她岂不是还要谢谢他了? 不过,姜黎低下头摩挲了一下手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书中夹情书这个情节在原文中好像不是这样发展的。 原文里男主鼓起勇气第一次向女主表白,写了一封没有署名的情书夹在书里递给女主,却没想到女主误会这封情书不是写给她的,郁郁寡欢了好几天,转头又连书带信地还了回去。 却没想到书不小心被放到了男二夏舜柯的桌子上。 当夏舜柯翻开那本课外书时,就看到了那一封狗爬字迹的情书,又误会是女主写给他的,一瞬间就沦陷,开启了漫长的暗恋之旅途……姜黎忍不住回头看了埋头写着作业的夏舜柯一眼,眼中不由得复杂了几分。 她这是不小心改变了重要剧情吗?那是不是意味着夏舜柯“求不得”的爱情就不会开启了? 她这算是拯救到他了吗? 夏舜柯好似察觉到她探索般的目光,抬起头温和地对她笑了一下问:“怎么了吗?” 他眼神温柔,莹莹地看向你的时候仿佛是在深深爱着你一样。 姜黎心头一下子错了一拍:“没,没什么。” 她连忙回头,脸上有点莫名的发热。 她有些恍惚地想: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读者更喜欢男二夏舜柯了。 第13章 整节课过去了,洛川才从德育处满脸铁青地回来,跟他一起回到教室的,是板着一张脸一同去德育处听训的班主任沈老师。 洛川一回到座位上就翻箱倒柜地收拾书包,他心中有火气,动静也闹得极大,乒乒乓乓的,各种摔摔打打,最后才不服气地拉上书包拉链低着头往教室外走。 经过姜黎的时候,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给我等着。” 姜黎看看他,再看看站在教室门口满脸愠色的沈老师,连忙露出一个迷茫又乖巧的表情,努力把自己一双小眼睛睁大,好让班主任看出她的无辜与倒霉。 班主任终于缓和下神情,一双老辣的眼睛在整个教室里扫了一圈,看着班里的学生一副安静如鸡的乖巧样,终于压下了心头的火。 “高考最后的冲刺阶段了,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些乱,容易想一些有的没的东西,但你们终究都是要长大的,高考近在眼前,这个时候该干什么事,你们要明白。” “洛川从今天起被德育处停课一周,这已经是我努力周旋下的结果,你们都好自为之。行了,下午的课都上完了,去吃晚饭吧,晚自习早点回来。”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都是失望又疲倦的表情,让人看着都惴惴不安,心里堂皇,好在她最后一句“去吃饭吧”还算一个心情还算正常的信号。 同学们都纷纷放下手中的笔,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边往外走,边竖起耳朵听班主任对姜黎单独说的话。 班主任看着面前黄姚渝黑框眼镜下呆呆的一张小脸,多少有点明白,像这种乖小孩,最是容易被洛川那种“坏胚子”吸引到,饶是她现在还没什么心思,但却不能确保以后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班主任想给黄姚渝换一个位置,可此时教室里的座位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几乎把所有关系好、爱一起说话的同学们都隔开了,生怕影响到学习。 没办法,班主任叹了一气,对黄姚渝摆了摆手:“你带新同学去吃晚饭吧,他刚来二中,肯定还找不到地方。” 比起洛川,班主任宁愿黄姚渝和成绩好的夏舜柯走的近一点:“对了,你是走读生,晚上学校里路灯太暗,下晚自习后,你也照顾他一下,陪他一起走吧。” 安排好这一切,她又转脸看向夏舜柯,露出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容:“夏舜柯,你刚来有什么不方便的随时和老师讲啊!” 话说完,她拎着低头丧气的洛川走了。 留下姜黎与夏舜柯两个人面面相觑。 空气静了一秒,姜黎呆呆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饭卡,压着嗓子小声问:“夏舜柯同学,你办饭卡了吗?” 夏舜柯摇了摇头。 姜黎从善如流地把饭卡放回自己口袋,心情一瞬间愉悦起来:“哎呀,饭卡只有每周一中午才能办呢,这都周四了,看来你只能等下周办了。” “要不这样吧,你在教室等,我吃完帮你带回来。” 她垂着眼帘不敢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面对夏舜柯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害怕,像是心虚,像是委屈,却难以忽略其中的恼怒。 这种复杂的情感让她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她不想靠近他。 “不用这么麻烦,在教室里吃东西味道太大,会影响别的同学的,”夏舜柯温和道,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低头看向她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姜黎一愣,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好吧。” “嗯。”夏舜柯从墙与书桌的夹缝里拿出拐杖,冲她温和地笑了一下,一步一步地跟着她往外走。 高三楼比较偏,距离食堂很远,他们班又在四楼,姜黎一个人走时没什么,但这段路对于夏舜柯来讲就比较艰难了。 夏舜柯走平地的动作还算快,甚至委婉又温和地告诉姜黎不必因为迁就他而放缓步子,他跟得上,但下楼梯就不行了,短短几个台阶的距离,他就用了很长时间,额头也泛起细细的汗滴。 姜黎默不作声地站在下一层的楼梯平台上,看夏舜柯一手用力撑着拐杖,一手用力捏着扶手,艰难施力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挪”。 他几乎调动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往下迈步,额角的青筋都微微向外爆,他撑着拐杖的那只手也骨节分明地用力着,指尖都泛着浅浅的白色,每迈出一步,他的身子就像后微微晃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姜黎忍不住上前一步,隔着空气轻轻扶在他背后,做好随时都能接住他的准备,一双眼睛里的担忧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夏舜柯温和的笑了一下,温柔道:“没事的,别担心,别看我走得不太方便不太稳,但我很少摔的。” “哦哦。”姜黎讪讪地缩回自己虚扶的手。 她才不是担心他会不会摔呢,只是学校食堂最好吃的口水鸡数量有限,去晚了就没的吃了。 她心里嘀咕着,没发现自己心底对夏舜柯给她那一枪的芥蒂渐渐淡了下去。 她还是要好好拯救的夏舜柯的不是吗? 看他现在这副倒霉样子,还真有点可怜呢…… 姜黎清了清嗓子,挑起了话题:“对了,虽然老师提过了,但你应该还没什么印象,我叫——” “黄姚渝,”夏舜柯轻声笑了一下,眼里是满满的温和与一点点“我记住你名字了”的狡黠,“对吗?” 姜黎一愣,点了点头:“嗯,对!” “你的名字很好记,是‘黄尧禹舜夏商周’的意思吗?”夏舜柯轻声接着她的话题往下问。 姜黎又一愣,心想她随便摸鱼码字软件一键自动取名的名字还能有这个说法吗? 但很显然,这是他们此刻唯一能聊得下去的话题,她总不能这个时候干巴巴地去问夏舜柯腿的事情吧? 姜黎挣扎了一秒,认下了这个说法:“对——我父亲是个比较热爱历史的人,所有依着读音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那你的父亲一定是个很浪漫的人,用上古时期历史的源头为你命名……”夏舜柯很给面子地接着她的话往下讲,边讲,边一步步地从台阶往下走。 他一向是个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只要他想,他就能和一个陌生人侃侃而谈,让人如沐春风——只要能让身边的人不再关心他那支残疾的腿。 让初次见面的人过于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就是给旁人带来不好的烦恼与压力,这一点,夏舜柯车祸五年来已经深有体会。 他不在乎别人看他的眼神,也没试图掩饰他此刻瘸腿的事实,但这不代表他希望自己在旁人眼中就是个脆弱的花瓶,需要呵护的形象。 很明显,他这一招还算有用,身边那个同情心泛滥的女孩子从自己的名字转而聊到的上古时期的神话,等他走完全部的楼梯后,已经开始和他聊起“不周山与女娲补天”的故事了。 这让夏舜柯松了一口气。 心头也隐隐烦躁了起来。 看黄姚渝这个班长的第一眼,他以为她会是一个谨言慎行的人,所以他接受了新班主任称得上“呵护关照”的安排。 却没想到她的话那么多,他不喜欢未来六十多天里,都要接触一个话很多的人,是以没再接她的话头,打断地轻声问了一句废话:“食堂是往这儿走吗?” 他当然知道该往哪里走,黄姚渝在他问话之前已经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直走了。 姜黎被他问的一愣,迟钝地点了点头,然后就闭上了嘴。 真见鬼,她怎么就和夏舜柯就聊起来了? 明明在几分钟前,她还是不想和他说话的。 她有点痛恨自己话多、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的性格了,也不知道自己这个“默不作声乖小孩”的班长人设有没有OOC。 她心虚地稍稍拉开了和夏舜柯的距离,有点惧怕系统会跳出来骂她崩人设。 却又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夏舜柯一眼,他还是那副平和又温和的样子,温和得——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又或者说,他长得太正派阳光、太彬彬有礼,让人又忍不住想靠近,却又感觉被隔开了一个世纪的距离。 两个人沉默着走进了食堂,这个时候,食堂里已经没什么长队伍了,也意味着没什么好吃的菜了,姜黎刷着饭卡选了个糯米鸡,又选了个土豆丝,转脸去找夏舜柯,却没想到夏舜柯已经在另一个窗口选好了。 欸?没饭卡他怎么买饭?姜黎正要上前一步去解围,却没想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粉得亮眼的小票票。 姜黎一下子止步。 是她蠢了,她沉默着想。 她都忘了,夏舜柯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被二中校长为了和一中比拼高考状元花落谁家,从下面普高“挖”来的好苗子,免了一切生活费,还给了他不少钱。 连吃饭都是用15块的超高额度的饭票——他们学校有补贴,八块钱就能买两荤一素吃到撑了。 他可不需要饭卡。 看着夏舜柯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姜黎也转脸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默默地往自己嘴里扒饭。 他可不像需要她来“拯救”的样子。 姜黎翻了个白眼,第N次咒骂系统没脑子。 然而她没能安静多久,几个男生就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班长~洛哥喜欢你啊!”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叫你嫂子了?” “黄嫂?姚嫂?还是渝嫂?你更喜欢我们叫你哪个?” “嫂子真厉害,居然让我们洛哥停课一整周——不过你咋没停课啊?” “就是!就是!这谈恋爱不是抓到了两个人都要停课吗?怎么你就没事啊?” …… 姜黎捏着筷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点都不怀疑他们高谈阔论时口水都喷了她满盘子。 “哎!郁歌,快过来吃瓜!洛川有女朋友了,我们有嫂子了!”一个男生眼尖,看到郁歌,连忙高声叫她。 郁歌笑笑,她一向和他们关系好,也坐了过来,睁大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看向姜黎。 姜黎看着郁歌那个难掩悲伤的笑忍不住一个哆嗦。 她连忙捏着嗓子解释:“哎呀,不是啦,都是误会,洛川他不喜欢我的,他也没说那个情书是给我的啊。” 此话一出,郁歌吸了吸鼻子。 唔,怎么一股子茶味? 第14章 晚饭后的晚自习一直到夜里十点二十,等下课铃终于响起来时,所有的同学面上都是一层倦色。 姜黎也揉了揉眼睛,收好桌面上的东西,拿了几张明天默写的英语讲义收到小挎包里,转头看向夏舜柯。 他好像不太习惯二中有些严苛的晚自习制度,坐久了,脸色是一片苍白,比早上看到的还要白得多,到显得更楚楚可怜。 “一会儿我带你走行政楼那边的电梯吧。”姜黎瞥了眼他夹在书桌与墙壁之间的拐杖,微微错开他的目光。 她的言外之意夏舜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无非是担心晚上太黑,再让他走楼梯实在危险,走电梯方便一些。 夏舜柯笑了笑,抽出拐杖,温和地接受了面前这个新同学的好意:“好。” 笑容之后,他眼睛定了定,没有什么温度地跟着黄姚渝的步子往前走。 虽然他不是什么不知好歹之辈,也能分得清她确实只是善意而不是什么令人作呕的同情,但他还是有点不愉快了。 大概是因为到了一个新环境、新氛围,多少有点烦躁不安吧。 从教学楼走到行政楼有一条长长、黑黑的走道,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些校领导们又不是他们这些倒霉高中生,这个点肯定都回去了。 姜黎一面往前走,一面摸着墙上的灯开关,一盏一盏地打开,踩着明黄的灯光往前走。 夏舜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脚下是一片明,远方却还是一片黑。 他眼神黯了黯。 这一路上走得还算顺利,直到黑洞洞的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历喝:“那边的两个同学!在干什么呢!” 姜黎摸不清状况,惊讶地抬头,却一下子被一道明亮的手电筒灯光照得睁不开眼。 哦,真见鬼! 姜黎心里暗骂一声。 她记起来了,这条又黑又长的走廊,是他们学校小情侣最爱来的地方之一来着! 也是德育处老师们除了黑漆漆的操场之外,最爱抓小情侣的地方。 她也一下子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饶主任,我是黄姚渝,这位是我们班的同学,他腿不太方便,我是来带他坐电梯下去的。”姜黎连忙解释。 她是真的怕啊,几个小时前,洛川就是被来人罚得停课一周,若是这种事发生到她这个“爱学习的好学生”身上,那将是大大的崩人设! 到时候系统的惩罚就够她喝一壶的! 饶主任的手电筒照照姜黎,再照照夏舜柯,光束从那支莹白色拐杖移到他那张脸上。 饶主任皱了皱眉,不是他想得多,实在是夏舜柯色相太好了些,让他不得不多想一点……不过再看黄姚渝那张讪讪笑着的脸,他倒是有了点印象,好像是他们学校高三的第一名,还是一班的班长,是个拎得清的,下午的时候,还跟洛川那个刺头儿一起到他办公室来过……他收回手电筒,转手打开在他身后的那个开关,灯光“啪——”一下在姜黎他们前方亮了起来。 “路上慢点走,”饶主任冲他们摆了摆手,又像想到什么似的,他补充道,“以后我让值班的保安晚点再关这条长廊的灯。” 姜黎一愣,一下子心领神会道:“那就谢谢老师了。” 饶主任“哎”了一声,不在意地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了,这个地方看来今天是逮不到小情侣了,他得赶紧换场去别的角落里看看。 姜黎看着饶主任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心里忍不住一片唏嘘,不得不说,虽然学生时期和老师们斗智斗勇中烦恼居多,但老师对学生们还是有点额外的温柔的。 尤其是对好学生。 她心里又补了一句。 看着夏舜柯有些不太明白的神情,姜黎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了:“刚才那个是我们学校德育处的老师饶主任,专门抓宿舍纪律和早恋的。” “下次在这种一般没人的地方看到他的时候,最好立刻和身边的异性拉开距离。” 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夏舜柯了然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站进了电梯里,电梯门缓慢划上,姜黎闭上了嘴。 空气里是一片死寂。 姜黎有些不自在地握紧了拳头。 接下来一路上都无话,只有夏舜柯拐杖“哒——哒——哒”的声音。 直到他们走到了校门口。 姜黎其实远远就看到校门口是一片奇怪的红光了,直到走近她才一点点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清之后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般的“哇——”一声。 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倒霉蛋,居然在晚自习下课后人流汹涌的校门口用红色蜡烛摆出一个巨大的红桃心。 中间是三个大写的英文字母HYY 姜黎已经开始幸灾乐祸起来了,一向夜里接孩子放晚自习的家长就很多很多,车多人多,这个时候还有人不怕死地摆蜡烛表白,真是胆子大。 难道就不怕今晚的事情被家长理事会一下子捅到校领导那里吗? 而且,如果没搞错的话,刚才饶主任好像就是往校门口这个方向走的。 姜黎已经预见下周一升旗仪式后的学习大会上做学生检讨时该有多么热闹了,她甚至有点同情那个被表白的对象了。 就是可惜了,她这个原身的人设是个不爱看热闹的,姜黎只能恋恋不舍地看了两眼,收回了目光,在门卫前刷了一下自己的学生卡,推开小门走了出去。 走出校门时她突然听到那个蜡烛桃心的地方传来一阵躁动,只听“来了!”、“来了!”、“出来了!”。 姜黎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谁来了?哪来了?来哪了? 爱看热闹的她实在忍不住回过头左右张望了一番,然而她身后就是夏舜柯,他高高的身板把他身后的人遮得严严实实。 “让让、让让、”姜黎忍不住拽住他的手往一旁拉了拉,“没看到他们要表白了吗?别打扰人家!” 她好像高兴过头了,拽着夏舜柯的手一个用力,直接把他从台阶上拽了下来,整个人晃了一下,重重地跌到了地上,发出“duang”一声巨响。 姜黎捂住嘴尖叫一声,连忙蹲下来试图扶起他。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夏舜柯的肩膀,就被一双手狠狠地拽住了。 她还没回过神的功夫,整个人就已经被拽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她想回头看夏舜柯,可一下子就被人流围住挡住,啥都看不到,啥都看不清。 姜黎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来人的手劲大得惊人,捏得她生疼。 “放开我!”姜黎急了,又摔又甩的,却还是挣不开,“你是谁啊!” 她大声喊着问。 拉着她手的人终于逆着光回了头,也终于让她看清是谁。 是洛川。 他一张总是桀骜不驯张扬的脸上这回是一副冰冷的模样,眼底像是涌着怒火,又像是压抑着痛苦。 除了对女主郁歌,男主洛川并不是一个会对女生怜香惜玉的人。 看姜黎挣扎的动作大了,他猛得甩开手,一下子把姜黎甩开后退了两步,跌跌撞撞地走进那个红色蜡烛围起的红心里。 他那一下的力气着实有些大,姜黎连连后退的几步还是站不稳,连退了几步都踩到了蜡烛上,红色的蜡烛被她踢翻,蜡泪溅开,打在她脚踝上,烫得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没有人注意她的疼痛,围观的人群里只是发出一声“欢快”的巨响。 “哦哦哦哦~来了!来了!女主人公来了!” 年轻的高中生们嘻笑着起哄,姜黎一张一张脸看了过来,恍恍惚惚地终于明白过来。 这些人,都是洛川的那些“小弟”朋友们,那个叫“HYY”的倒霉蛋,就是她自己。 面前的每一张脸都在笑着、叫着、起哄着…… 姜黎只觉得这世界太过吵闹。 她捏着书包带的手忍不住紧了又紧。 她忐忑地看向一旁同样站在爱心中的“男主人公”——洛川。 他正垂着头,脸上的表情难看得吓人,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姜黎捂着耳朵大声问:“你干啥啊!!!” 你明明喜欢的人是郁歌,是女主,向她表白是几个意思? 你可是男主,你不配有除女主之外的感情线啊!!!! 洛川终于看向了姜黎,他好像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既然你想这样……那我就如你所愿吧……” “什么?”姜黎只看到面前的男主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一点都听不清楚,她扯着嗓子让他再说一遍。 然而洛川还是没理她,只是转身从一个男生手里抢过一大束玫瑰花,硬邦邦地塞到姜黎手里。 “做我女朋友。”他不像是在告白,倒是像在命令。 随着他的话落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哇啊啊啊啊啊!” “干得漂亮!” “川哥牛逼!” “嫂子好!!!” 姜黎彻底傻眼了,也同时看到洛川的目光远远地落向另一个地方,眼神忧伤,面色哀恸。 什么鬼! 姜黎捧着洛川的花只觉得烫手,她在脑海里疯狂地呐喊着系统的名字:“系统!系统!男主为什么不按常规出牌啊!” “他疯了吗?居然向我表白了!!!” “这可不能算我崩人设崩剧情吧!”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终于响起:【所有的人设和剧情都是为了男女主展开的,他们做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你并不算崩人设】“那这是怎么了?男主爱上我了吗?”姜黎瑟瑟发抖。 【你想多了,】系统嘲弄般道,【经过计算,男主对你的表白只不过是他对女主的试探而已,他只是想通过你试探女主对他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之情】原文的男女主在情书事件后确实相互冷了一段时间,女主误会男主有喜欢的人,心痛含泪成全,男主误会女主看了情书却故意装没看到,在隐晦地拒绝他。 现在的他们也陷入了命中注定的误会中。 女主误会洛川喜欢班长黄姚渝,心中抑郁却不明白自己心意。 在食堂听到姜黎的连声否认后甘愿当男主的“助攻”,为他策划了这一场盛大的告白仪式,就连地上的蜡烛都是她一根根点燃的。 而男主洛川只看到郁歌掩藏悲伤的喜悦祝福,看她一点点布置场地,心如刀割,一点点冰凉,索性顺了她的心思,只想气一气她……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姜黎深叹一气,掬了一把心酸泪。 她正想做点什么解释一下,却只看到洛川推开人群而去,一步一步走到远远看着的郁歌身前:“这下你满意了吧?” ‘郁歌一愣,目光沉重,慌乱地对上黄姚渝的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女孩吃惊的眼神让郁歌心一紧,她不由觉得四肢无力发凉。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在黄姚渝和洛川之间是一个第三者,可明明、明明最开始,她比黄姚渝更先和洛川成为、成为——朋友的啊! ‘对,朋友,就是朋友,只是朋友。 ‘郁歌一双好看的眼睛黯了黯,她转而坚强地笑了笑,故意打趣道:“满意啊!这下我有嫂子了!” ‘洛川身形一晃,有些站不住脚。 ‘“嫂子?”洛川喃喃道,看着郁歌勉强的笑,他扯了扯嘴角,心痛到极点,却又无处宣泄,只吐冷冰冰的一句,“我可没把你当妹妹。” ‘话一说完,他已经绷不下去了,他转过脸,仓皇离开。 ‘郁歌鼻头一酸,原来,有了女朋友,就连“妹妹”都当不得了吗?’ 姜黎心惊胆战地听着系统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读着男女主的心里活动描写。 目光一转,她忽然发现——淦! 夏舜柯怎么正站在郁歌身边! 不对,应该是说,郁歌为什么正扶着他的手? 刚才是她扶的他吗? 看夏舜柯那双看向郁歌都在发光的眼睛。 姜黎痛苦地别过眼睛。 呕吼,完蛋! 夏舜柯还是爱上了女主! 第15章 人群中传来一阵躁动,是饶主任出来逮人了,姜黎连忙转手把手里的花束塞给一个看热闹的同班同学,拎着自己的小书包就跑。 她这一跑,就像是敲响了什么信号一样,围观的同学们纷纷四散,生怕被饶主任逮着了,一时间场面及其混。 仿佛这儿不是什么重点高中的校门口,而是什么菜市场一样。 姜黎艰难地挤到夏舜柯身边,他一看情况不太对就连连后退几步,站定在校门口花坛一旁的角落里躲着——这儿不会有什么乱跑乱跳的人挤来挤去。 “夏舜柯,”姜黎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有点心虚道,“刚才我没注意,你没摔出什么事吧?” 夏舜柯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姜黎奇怪地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的目光深沉,正遥遥地看着远方,仿佛那里有什么奇珍异宝一样,专注地出神。 姜黎踮起脚追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却只看到一阵人流,但她莫名就有了股强烈的预感:夏舜柯看的人就是郁歌。 她心里一片苦涩,却不得不和系统感叹“命运”的强大。 那封情书牵引出来的一系列剧情都被她搅得一团乱了,谁又能想到男女主之间还是命中注定地相互误会,夏舜柯还是“命中注定”地爱上了女主呢? 系统回给她一声冷漠的哼声,然后又立刻安静了下去。 “夏舜柯?”姜黎提高了嗓门叫他的名字。 知道你一颗心都沉下去了,可眼下人都走远啦,你还看啥呢?姜黎酸酸地想。 夏舜柯猛地收回目光,一双没控制情绪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姜黎身上,只一眼就让她心里一阵发毛起来。 只见他一双眼睛在深夜的阴影里忽明忽暗,眼底是强烈、汹涌的情绪。 不像是陷入初恋的缠绵欢喜,倒像是——浓烈的恨、阴郁的恶。 姜黎心一惊,再看过去时,那一抹情绪又消失地一干二净,面前的还是那个笑得温和干净的少年。 “很晚了,回家吧。”姜黎捏着挎包的系带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她有点紧张。 夏舜柯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底,眼睛不由得眯了眯,趁着夜色颇为“放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新同学。 他才认识面前这个叫黄姚渝的女生半天,就已经看到她手上乱动的动作好几次了。 她和他说话的时候很紧张吗? 为什么? 不是夏舜柯自视甚高,而是他一向待人接物都很温和得体,认识他的人没有说他不好的,甚至会纷纷把他视为一个可靠、可信、可倾诉的人。 他敛了敛眼帘,温声道:“好,我走了,那你路上小心。” 姜黎连连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夏舜柯的笑,她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得有一阵子莫名其妙的畏惧。 可这世上是绝对不会有“莫名其妙”的情绪的,姜黎站在原地,看着夏舜柯的背影在默默地往前方的十字路口走。 她细究这股突如其来的畏惧之情,却总也想不到源头,大概、大概是她心底还记着夏舜柯那一枪吧。 姜黎收回了目光,抬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系统这次把她投入的身体是个家境还不错的。 黄姚渝的父母全年都在国外工作,没空照顾孩子,又担心她即将高考,住宿舍影响睡眠质量,就在学校对面的高档小区买了一个小公寓。 出校门走三分钟就能到家,小区安保也很不错,环境也很幽静。 公寓不大不小,却装修地处处考虑她的需求。 姜黎推开家门,在玄关换好鞋子。 赵阿姨已经迎了上来,她是黄姚渝父母雇来给姜黎做营养餐、打扫卫生的阿姨,他们到底是不放心学校上到十点二十的晚自习,派阿姨来管管她。 “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啊?”赵阿姨接过姜黎手里的书包放到架子上,“你看,都要到十一点了。” “哦,我下课后又问了老师一些问题,回来的才晚了。”姜黎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吗?”赵阿姨细细想了一下,很快就抓出了姜黎话里的漏洞,“可是今天是周四,周四晚上的晚自习不是没有老师值班的吗?” “我问的是别的班的老师。”姜黎立刻找补了回来,心里不由暗暗心惊她这个家政阿姨,是真的心细如发。 赵阿姨信了:“哎呀,什么问题非要大晚上问啊,明天白天问不行吗?你回来的晚,睡得不好,更影响明天的学习啊!” 姜黎学着原主的样子诺诺地应了下来。 “我给你熬了一点鸡汤,很清淡的,你睡前喝一点,但别吃肉了,吃了不好消化晚上容易睡不着……你这个年纪啊,脑子用得厉害,就是要好好补一补……” 赵阿姨吩咐了一圈,又叮嘱姜黎晚上睡觉前一定要把窗户关上,可不能着凉了,然后才推门回家了——她不住在这里。 等她走了,姜黎才松了一口气。 她一向是个不爱受人管教的,奈何原主身边一个个都是控制欲较强的长辈,让她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她低头呼呼地喝了一海碗鸡汤,一碗下肚,初春夜里的寒气从她四肢褪去,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不由得嘿嘿笑出了声,鸡汤真好喝。 喝完汤,她把碗随手丢到洗碗池里,快乐地扑到属于自己的大床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原主的生活水准真好! —— 夜已经很深了,夏舜柯还一拐一拐地拄着拐杖走在冰凉的街道上。 这个点,最晚班的公共交通都已经停运了,他呼出一口寒气,白色的雾气被风转而又扑回到他脸上。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这条一个人走的路能长一点,长一点就能让他短暂地忘记很多事,就能让他从生活的重压中逃避出来一会儿。 让他能多轻松一秒也好,他面无表情地走着。 脚下的路突然在眼前拐向左方,亮如白昼的灯光在他面前亮起,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缓缓挂起一个温和的笑,慢慢、慢慢地向前走去。 走了两站路的路程,他终于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吴市肿瘤医院住院部。 护士站的护士长看到他亲切地冲他打了声招呼:“小夏,你来啦。” 夏舜柯冲她温和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推开2204、2205的病房。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他放下手中的拐杖,摸着墙边的扶手一点点往2204的床位小声挪了过去。 饶是他动作小,可还是吵醒了床上的人,又或者说床上的人一直撑着没睡。 “小柯?”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过来,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地布料摩擦声,最后只听“咔哒”一声,一盏明黄色的床头灯亮了起来。 夏舜柯低声应了一声,转眼看向2205号床,那儿原本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此时床上已经空荡荡一片。 他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不过也不是没预料到,医院里的病人总是来来往往,有些人是病好了,健健康康地走出门去,而有些人只是换了个地方喘息而已。 他没提这个话题,只是轻叹一声问:“妈,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她有些回避这个问题,只是反问:“怎么样?今天去二中感觉如何?市重点就是不一样吧?” 夏舜柯笑了笑:“嗯,环境很好,学习氛围很浓,比原来的学校好很多。” 夏母闻言开心地笑了,她一笑,就牵扯着肺咳了两声:“老师们怎么样?同学们好相处吗?有认识什么朋友吗?” “我进的是好班、双语班,马上就要高考了,大家都忙着学习呢。”夏舜柯轻手轻脚地倒了杯热水递给母亲。 他知道她的担忧,也知道什么都不说她会更担心,转而就挑了几个有意思的事说了:“我们班班长人挺好的,今天带我去认了食堂,看我不方便还带我走了电梯。” 夏母温婉地笑了:“这样么?你们班长叫什么名字啊?” “黄姚渝。”夏舜柯接过水杯放到床头柜上。 “黄尧禹?一听就知道是个好学生。” 夏舜柯嗯了一声,打开一旁的陪护床,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床铺铺好。 他眼前划过黄姚渝的那张小白兔一般的脸,和她动不动就紧张的小动作。 确实是个好学生,他想,就是胆子有点小。 不过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的好学生不就该是这个样子吗? 夏舜柯的眼睛黯了黯。 夏母还在问:“那你们老师怎么样?” “老师们很好,很照顾我,好了,妈,你该睡觉了,不然明天早上就起不来打太极了。”医院的病友们相互组织着早上打太极,这算得上夏母住院唯一的娱乐节目了。 夏母哼哼唧唧地应了,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夏舜柯则也安静地躺下,他有点睡不着,一双眼睛沉沉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闭上了眼睛。 五点还要起来准备早饭呢,他默默地想。 第16章 早晨五点,手腕上的手表发出嗡嗡的震动,夏舜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睡的是陪护床,又窄又短,还不能翻身,一整夜下来骨头都僵了。 病床上的夏母还沉沉地睡着,一点都没察觉到他的动静,想来是昨晚熬得太晚,困极了。 他起身拿出一身干净的校服,小声走到二人病房配置的洗浴间里,他打开花洒,调好水温,赤脚走到了花洒下面。 热水顺着他的头皮快速往下流,覆盖他的后背,包裹他的腰身……他喜欢这样的淋浴,只要站在热水下面,一身的疲惫都能被带走,全身的肌肉都能放松下来——这是他自五年前那场绑架就有的习惯。 夏舜柯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隔着浓密的睫毛看向洗浴室昏黄灯光下的世界。 他眼前一片影影卓卓,迷幻又迷离,蒸汽熏红了他的眼,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记忆间定格的一瞬。 那时的他双手撑着滑腻的瓷砖墙面正对着花洒站着,手里是一片小小的胸针,身后是那个叫郭大强的男人。 他的四肢因为被殴打而痛苦得勉强支撑站着,心底是一片紧绷的惧怕和恐惧,只有头顶上的热水还能源源不断地给他力量……夏舜柯猛得从热水中抽身出来,他有点窒息了。 关上水龙头,他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套上新校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是五年来,他头一回在白天想到那个男人。 真是魔怔了啊。 夏舜柯这样想着,轻手轻脚地拄着拐杖推门出去,市二院也就是吴市肿瘤医院是全吴市最好的肿瘤医院,床位稀少,一床难求。 二人间的床位很贵,但普通病房的床位根本抢不到位置,没办法,他只能选择和母亲卖掉最后栖身的小房子住了进来。 夏母的病很奇怪,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辗转一遍了,还是查不出毛病,只知道她的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 医生话里的意思是:“这是现代医学科技水平还查不出来的病。” 就一同他那支残疾了的左腿一样。 这样的病是很耗钱的,是以他才会选择在高考前两个月这样重要的阶段,接受二中抛来的橄榄枝签订了合约转校。 说来也是他运气好,市里面有意在重点高中中选一个学风最优异的学校投资,建造一个重量级的生物科研中心。 二中一向是和一中争惯了的,一听到这个消息,两个高校挤破了头都想抢这个名额,既然看重的是学风,那么两个月之后的高考就是考核学校能力的重中之重了。 那么,高考状元花落谁家,就理所当然的是两个学校暗中较劲的方向了。 然而,一周前的四校联考却给二中狠狠一个巴掌,全市前十名中,居然一个二中的学生都没有,全校考的最好的黄姚渝居然才第十二名。 没办法,自己学校拔不出苗子,那就只能从别的学校里挑了,一中的校领导宝贝他们的学生宝贝得紧,二中的校领导选来选去,居然只能从下面普高中挑了一个四校联考全市第十名的夏舜柯来。 二中的老师给夏舜柯画了个大饼,先是凭借人脉给夏舜柯母亲转进大医院的二人间病房,又是签订合约要求夏舜柯要在之后的考试中保证绝对不能跌下全市前十。 最后打了一记棒子还给了一个甜枣的对他鼓励道,若是他能在最后的高考中拿到高考状元,会给他一笔很丰厚的奖励——20万。 这么大手笔的橄榄枝,这么苛刻的要求,夏舜柯终是接下来了。 没办法,他此刻只是个学生,除了接受,还能从哪儿再赚到这样多的钱呢? 吴市肿瘤医院也就是市二院真不愧是全市乃至全省都最好的医院,收费高,相应的环境也好。 负一楼居然公益地给他们这些患者家属开辟了一个专门的做饭区域,就连卖的米面蔬菜都比一般的超市便宜不少。 夏舜柯买了一小袋青菜和一小块鸡肉,拄着拐杖小步走到一个灶台前开了火。 维持秩序的大爷冲他乐呵呵地摆了摆手:“小夏,来做早饭呢!” 夏舜柯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从公共柜里拿出贴着他名字的锅碗瓢盆动作利落地收拾起食材起来。 大爷从一旁提过来一个小塑料袋子,温和道:“这是我昨晚上去江湖上钓的鱼,野生鲫鱼,最补了!你拿去炖点汤补一补罢!” 夏舜柯没有推辞,含笑接了,动作利索地刮麟破肚,切成片等锅里的粥滚开放了下去。 鱼肉翻滚两下就熟了,夏舜柯把粥倒进保温杯里,留了一碗给大爷:“您尝尝?” 大爷和蔼地笑着接了,又连忙去催他:“好、好!你快走吧,还要上学呢!” 夏舜柯点了点头,拎着保温杯向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大爷嘬了一口手里的鱼片鸡肉粥,有些唏嘘地叹了一气。 是个好孩子啊,就是——太可惜了。 粥送去病房看着母亲喝下,夏舜柯看了看手里的表,已经六点十分了,距离医生来查房还有二十多分钟,他从口袋里翻出昨天学校发下来的英语短语讲义一条一条地背了起来。 虽然只到了二中一个下午,他就有点喜欢上这个学校了。 这个学校的学生比普高的学生更看重成绩,上课的时候很安静,少有在下面偷偷聊天做小动作的。 这个学校的学生也比普高的学生更腼腆自矜,不太会去戳人痛楚,并没有太多自来熟来跟他搭话,说话时眼睛也不会不自觉地往他手中的拐杖瞥。 这个学校的学生也比一般学校的学生家世更好,从夜自习下课后来接孩子放学的各种高档牌子的汽车中他就看出了这一点。 他确实是没想到,同样穿着灰蓝色运动校服的,居然还有那个人的儿子。 他捏着讲义的手忍不住使了使劲,在平整的A4纸上划出一道丑陋的褶皱。 ———— 姜黎这一夜睡得极香,早上六点二十被赵阿姨叫醒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赵阿姨很会做饭,穿过来这几天,姜黎就没吃到几道重复的菜。 今天早上也是一顿大餐,吃完早饭,她摸了摸自己的油嘴,套上校服背上书包就出门了。 临出门前,赵阿姨拉住姜黎的书包带子,硬生生给她怀里塞了一个保温盒:“这个带到学校里课间吃吧。” 姜黎摸了摸自己被早饭撑得圆鼓鼓的肚子刚想拒绝,但一想到赵阿姨的好手艺,她又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谢谢阿姨了。”姜黎笑着套上鞋子,刚要转身,忽然又站定了。 “赵阿姨,昨晚的鸡汤还有吗?给我也带上吧。” 直到走到校门口,姜黎才有点回过味来,低头看着自己大包小包累赘的保温盒,她苦笑了一下。 刚才冲赵阿姨要鸡汤的时候,她居然起了要送给夏舜柯尝尝的想法。 这个念头来得奇怪,来得荒谬。 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她理所当然要体贴照顾他的,谁让,谁让他是她拼尽全力都要去“拯救”的那个人呢! 姜黎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拎着保温盒的手被勒得一片火辣,心里也是一片乱糟糟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底的烦躁,她挤出一个温和的笑。 罢了,死都死一回了,这次还能有什么好怕的? 是她写的小说,也是她作的孽。 姜黎这样想着,气哼哼地把手里的保温盒“嘭——”一声放到桌子上,收获了同桌郁歌一个带着些许忧郁的眼神。 姜黎一愣,脑海里一下子就勾起了昨晚上的一堆破事,“夏舜柯喜欢上女主了”这几个大字在她心底一遍遍滚动着,让人惊心动魄。 她皱了皱眉,硬着头皮,刚想开口问郁歌和夏舜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郁歌就紧张地张开了口:“班、班长,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在洛川给你表白的时候把他叫走的……” 姜黎又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她听着女主的话总觉得有一点点不舒服。 但她一时没想明白,只是连声温声解释道:“啊,没事的,反正我也不喜欢他。” “真的吗?!”她听到郁歌急切又急迫的追问。 姜黎想了想洛川此时叛逆又桀骜不驯的样子,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她点了点头道:“对,我不喜欢他那一款的!” 她说得笃定又理所当然,一时居然忽略了郁歌眼底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欣喜。 郁歌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胳膊,亲热地朗声道:“那你喜欢哪一款的?我帮你介绍啊!” 她笑得太灿烂,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仿佛在发光。 姜黎被郁歌一张漂亮的脸晃得有些愣神,她露出一个干干的笑:“这…不太好吧。” 真是见鬼,马上都要高考了,这种时候居然还在想着谈恋爱的事吗? “我看新同学就不错呢,很适合你!”女主郁歌兴致勃勃道。 第17章 哈?姜黎露出一个堪称看痴呆的表情。 然后就听到身后的座位上传来一阵放书包的风声,和着座椅被抽出的闷声——夏舜柯来了。 姜黎脸一凛,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严肃又认真地回答道:“很抱歉,郁歌同学,我对一切会打扰到我学习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话说完她就回过头一本正经地背起讲义来,看也没看郁歌一瞬间惨白的表情。 姜黎边背词组边放空自己的大脑,她有些摸不清楚刚才她们的对话夏舜柯听到了多少。 他不会误会她对他图谋不轨吧! 啧啧啧,不过,女主认识第二天就急着为男二拉郎配,怎么一股子白莲味! 姜黎心里意味索然地叹了口气,明明、明明她写文的时候给女主郁歌塑造的是一个坚强小白花人设,怎么面对面碰上了,却是一朵多事小白莲呢? 姜黎按下心底翻涌的古怪情绪,告诉自己只是想多了,郁歌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帮她脱单,好让她自己能和男主走到一块而已……她在一旁胡思乱想着,却听郁歌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夏舜柯,你觉得我们班长怎么样啊?” 姜黎吃惊地缓缓抬头,只见郁歌笑得一脸花枝招展,扬这头娇俏地问夏舜柯道:“我觉得你们很般配欸~” 般配?般配个鬼啊! 姜黎见鬼一般看了看夏舜柯宛若艺术品的脸,再摸了摸自己这个身体满脸青春痘的小脸。 不是她自卑,实在是做人多少要有点自知之明,原身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整个人都还是个没有发育好的豆芽菜,又成天把自己小巧玲珑的身子塞进宽大的校服里。 往那一站就是一股子学霸气息铺面而来,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再看看夏舜柯,作为言情小说里的男二,他的长相几乎算得上是“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代名词,出众的气质再加上那支伤了的腿,更显得脆弱惹人怜惜……这样的人和黄姚渝般配? 姜黎不信。 她甚至想赶紧捂住郁歌的嘴让她赶紧闭嘴吧! 郁歌还不依不饶地等着夏舜柯的回答。 夏舜柯没回答,他笑得温和,眉眼却是淡淡的疏离,他直视一眼姜黎尴尬又害臊的眼睛,转而打开书包拿出讲义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看样子他对郁歌“般配不般配”的揶揄没什么想说的。 郁歌还要追问,姜黎连忙低声喝道:“英语老师来了!” 郁歌连忙讪讪地低下头,做出一副认真看书的乖巧样子。 周老师是个个子娇小的女老师,她走到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准备的怎么样了?准备好就把默写本拿出来吧。” 讲台下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嘘声。 周老师抿着嘴笑了:“再给你们五分钟突击记一下。” 姜黎攥着讲义的手手心都沁出细汗了,她低声在脑海里呼唤系统的名字:“系统,救命啊!六张讲义,根本记不住啊!” 这几天她一直试图让自己努力跟上高三生的学习进度,虽然她有原身黄姚渝的学霸记忆,但这不代表她就能真的在学习上把那些记忆点融会贯通。 做题的时候她都是一边痛苦地翻原身的记忆,一边煎熬地下笔,这都做得及其艰难。 当堂默写这种根本来不及翻记忆的大难题,姜黎着实只能举手投降。 脑海里的系统隐隐约约发出一声轻蔑的嘲笑声,没有帮她的意思。 姜黎捏着笔的手直打滑,忍不住在心底暗骂系统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 既要让她不要崩原身黄姚渝的学霸人设,又不肯给她开后门帮忙默个写。 然而英语老师终于还是没能默上写。 班主任沈老师黑着一张脸走进了教室,她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向英语老师要了这节早自习的课。 目送周老师离开后,班主任一张上了年纪的脸立刻就挂了下来。 她狠声道:“我们班昨晚夜自习下课后可是办了个大事啊!” 她一巴掌拍到讲台上,目光跟刀一样向姜黎这个方向剐了过来。 姜黎吞了吞口水,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哆嗦。 沈老师没再废话,直接打开了黑板一体机的平板电脑:“这是德育处发给我的监控视频,真是好精彩啊!诸位不妨在里面找找自己的身影呢!” 姜黎心一滞,果然不出她所料。 昨晚的事,没完。 沈老师打开视频,从监控里一个个把在其中露面的人叫了起来,最后叫了郁歌的名字。 她站在讲台上低头看着站在教室中央一个个乌泱泱的男生,再看了眼万绿丛中一点红的郁歌,阴阳怪气道:“哎哟,居然还有一个女生啊,我还以为女孩子家家的都知道点矜持呢!” “郁歌,你自己说,你一个住宿生,是怎么有门禁卡出校门的?还带头摆了那么一大堆蜡烛帮洛川表白?” 沈老师是老教师了,很懂说话的艺术,说话一句接一句的,跟个刀子一样一刀又一刀地往人心口上插。 郁歌一张好看的小脸惨白一片,她被班主任的话说得无地自容,一双眼睛蓄满了泪水,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地跌倒。 此时此刻,昨晚的闹事中,唯独姜黎这个“女主人公”还如坐针毡地坐着。 她侧脸偷偷看了眼郁歌,再看了眼沈老师怒气冲冲的脸,心里一阵发毛。 教室里是死一般的沉寂,过了很久班主任才冷声道:“你是没话说了?没话说,那我就默认你夜不归宿,逃课逃学了!我提前告诉你,等到了德育处老师那里吃了处分,别怪我不护着自己班的学生!” 郁歌开始哽咽了,眼泪项链一般顺着雪腮一颗一颗往下滑,细微的抽泣声在寂静的教室里被无限放大。 美人垂泪是很惹人怜的,终于一个在原书中充当男N角的护花使者站了出来:“老师,昨晚上班长黄姚渝也在呢,你为什么不也问问她呢!” 第18章 美人垂泪是很惹人怜的,终于一个男生站了出来,他年轻气盛,眉宇间都是掩藏不住的傲气和恼火:“老师,昨晚上班长黄姚渝也在呢,你为什么不也问问她呢!” 沈老师讥讽地笑了,她是老教师了,班级里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事实上都逃不出她的法眼。 说话的那个男生正是班里的体育委员赵谦,他对郁歌的喜欢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这也是她会答应赵谦父母给他换座位的主要原因,眼下,沈老师看着郁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惹祸精,她狠狠地道:“你们当我傻?看不出来班长是被你们拉着去的?明明是有人非要在里面挑事!” 她又厉声问姜黎:“黄姚渝,你自己说,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黎一愣,连忙摆出一副怯生生的神色站了起来,她低头道:“老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昨晚我一出校门就被洛川拉过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和我没有关系。” 沈老师缓和了脸上的神色,温声道:“行了,坐下来吧,老师知道你是无辜的——”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又移到郁歌身上,神色莫测道:“你们都高三了,学校也不想深究,你们只要告诉我,这件事是谁出的主意就行了。” 她意味深长地盯着郁歌一张害怕到发白的小脸看:“这事谁挑的头,谁自己主动来办公室告诉我——接下来,自习!” 班主任板着脸踩着高跟鞋啪啪啪地走了,她一走,郁歌就一副被抽了全身的骨头一般蔫蔫地瘫坐在座位上。 她大声地吸了吸鼻子,到底是没忍住,埋着脸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声中都带着委屈和难过,真是叫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姜黎一颗心都被她的哭声拉扯着,很是不好受。 郁歌是她塑造的女主,陪伴着她一个个码字到天明的漫漫长夜,她比郁歌自己更能理解郁歌:她悲伤着郁歌的悲伤,欢喜着郁歌的欢喜……郁歌更像是她的女儿一般的存在,让姜黎天然地就有一颗爱怜之心。 姜黎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餐巾纸,小心翼翼地送到郁歌脸旁,低声安慰道:“别哭啦,班主任也没说什么啊,没事的……” 然而姜黎善意的纸巾到底是没送出去,只见护花使者男N角猛地冲了过来,用力打开她的手,目光全然是恼怒道:“你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呢!这事都怪你!” 姜黎傻了,对于赵谦无端的指责她是不认的,她反问:“这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赵谦一张脸都气得通红,指着姜黎的鼻子大声喝道:“黄姚渝!要不是你昨天在食堂里假惺惺的辩解否认你和洛川的关系,郁歌怎么会出主意让洛川跟你表白呢!” 所以这一切的源头反倒是她咯?姜黎心里骂了句脏话,当下就想反驳,奈何原身的人设是个不爱和人争辩的。 她只能默默磨了磨牙,然后露出一个不谙世事的无辜表情,自顾自地坐下了。 看着赵谦气哼哼的模样,姜黎露出一个漠视一切学渣的学霸表情,冷声道:“随你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和我无关。” 此话一出,她就知道自己拉了大半个班的同班同学的仇恨了,他们一向是不喜欢她这个死板又无趣的班长的。 再加上他们都自认都是出于“帮助老大追嫂子”的好意,才纷纷翻-墙在校门口组织了那么“盛大”的告白仪式,可是得意坏了。 现在正是打算团结一致对付班主任的时候,谁想到黄姚渝这个“主人公”居然背叛了他们! 几个男生脸上立刻都不好看起来,一声声责怪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我们现在这样不都是因为你吗?” “就是啊,要不是为了帮洛川给你表白,我们至于翻-墙出去吗?” “你也太两面三刀了吧!” …… 姜黎被嗓子一个比一个大的男生们团团围着指责,一颗脑袋都被吵大了,满眼都是小星星在晃。 过了很久,她终于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喝道:“是我让你们翻-墙出去了?” “是我让你们帮洛川向我表白了?” “是我让你们夜不归宿了?” “明明是你们自己自作主张,凭什么现在要把一切都推给我?” “这件事是谁挑出来的,谁站出来认下不就行了吗!难不成你们一群男生敢做还不敢认吗?!” 黄姚渝在同学心中一向是个不爱说话,冷冰冰的,这一下子爆发出来,反倒是把这些同学都震住了。 只听人群里一个男生开始小声道:“对啊,所以一开始是谁出的这个鬼主意啊!” 有一个带头的,其他的也不由慢慢放缓了剑拔弩张的神情,神色蔫了下来。 “早知道我昨天老老实实回宿舍了,后来饶主任出来抓人,我都没来得及翻回宿舍,宿舍门就锁了……” “我都是在网吧凑合睡了一宿……” “那我比你好一点,我去肯德基睡的。” …… 年轻人,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句话下来,他们就都是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了,合伙做坏事刺激又叛逆,让他们本就深厚的友情越发牢固了起来,人群里,只有赵谦一张脸还绷着,他不是那些啥都不知道、只有一团意气就往外冲的男生,他是知道的,这件事一开始就是郁歌的主意。 可眼下她正伏在课桌上无助地抽泣着,要把所有事都推到这个脆弱的女孩子身上吗?赵谦心疼地想。 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女神烦扰,所以他选择站了出来。 他朗声道:“行了,这件事是我出的主意,我来负责!你们,就别说了。” 话说完,他露出一个甘愿牺牲的伟大又愤慨的神情,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地看了一眼郁歌,转身就往老师办公室的方向走了。 姜黎把一切看在眼底,再看了眼还无助大哭着的郁歌,心里不由得有些怅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赵谦在几分钟前还亲口说了这事是郁歌出的主意吧? 所以现在他这是甘愿为爱承担一切结果了吗? 郁歌,就这样任由他把属于她自己的错处、惩罚抗下,不发一词? 姜黎心里隐隐有些发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原因,又或者说纸片人本身就不适合被搬到三次元世界里,小说里的浪漫情节放到现实生活里就是一地鸡毛。 姜黎不觉得这是什么浪漫,只觉得很累。 她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重重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用原身多年班长的隐藏威慑力低声道:“好了,大家回去自习吧。” 教室里终于归于平静,只是少数人还在悉悉索索地八卦着昨晚的闹剧。 “系统,现在的高中生生活都这么精彩吗?”她低声问。 系统冷笑了一声:【这不正是你塑造出来的世界吗?】 【别忘了,你的任务是——拯救夏舜柯。】 姜黎叹了一气,偷偷摸摸地装作捡东西的样子瞧了身后的夏舜柯一眼,然后立刻转回头去。 夏舜柯端得一副霁月清风的模样在安静看书。 “夏舜柯有什么需要我拯救的?”姜黎酸酸道。 明明陷入男女主剧情泥潭的她才值得被拯救好不好! 或许是看她太倒霉了吧,冷漠无情的系统终于屈尊对她提点了几句:【让你穿成黄姚渝是有原因的,你好好想一想重要剧情点吧。】【提示你一下吧,对他好一点。】 话说到这里,系统就隐身了,姜黎正听得仔细呢,它就戛然而止,不由得心里又嘟囔了几句。 对他好一点? 啧啧啧,那不成,悲情男二夏舜柯,很缺爱吗? 姜黎嘲讽地笑了,然而笑没维持两秒,就忽的淡了下来。 对他好一点? 什么意思? 穿成郭大强的时候,小夏舜柯那么惨,系统都没这么提醒过她。 怎么现在夏舜柯一副啥事都没有的样子,系统反而看不下去来提点她了呢? 难不成,在系统看来,“高中辍学”是一个比“绑架、受伤、致残、亲人去世”还要严重的剧情点吗? 姜黎想不明白了。 她其实旁敲侧击地问过系统,问它到底听命于谁,最后“拯救”是否算成功由谁来判定…… 系统总是不说话,逼极了还会冷笑一声,骂她几句。 可它方才话里掩藏不住的悲伤,仿佛在真情实感地认为:“高中辍学”确实比别的什么剧情点更让人痛苦。 姜黎捏着笔的手有点停滞,她默默地问系统:“所以,若是我能让他不用高中辍学,就有很大几率拯救他成功吗?” 过了很久,系统带着电流声的冷漠机器声终于给了她回复:【对。】姜黎扯了扯嘴角,知道前进方向原该是个让她开心的事的,可如今她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 她心里有点钝钝的、坠坠的不舒服。 对夏舜柯来讲,或许高考真的很重要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预收《伪小妈文学》喜欢的小可爱点波收藏呀~ 文案: 美人腹黑男*咸鱼沙雕女 穿成后宫文男主的女儿是什么感觉? 姚羽珺只觉得害怕: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好看的女性都会命中注定地爱上她的爸爸——男主。 当然也包括男主收养的那个比她还小一岁的漂亮“妹妹”。 先是妹,后是妈,香软妹妹变后妈! 姚羽珺心惊胆战,姚羽珺掀桌而起! “我爸爸特别坏,比巴啦啦小魔仙里的黑魔仙还坏!” “我爸爸特别凶,比还珠格格的容嬷嬷还凶!” “我爸爸特别丑,比小鲤鱼历险记的赖皮蛇还要丑!” …… 她恐吓、她威胁、她循循善诱: “匀夕妹妹,你不会还喜欢我爸爸吧?” 刚刚五年级的周匀夕咂着棒棒糖:“不好意思,不喜欢呢~” 不会就好,不会就好!姚羽珺松了一口气。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漂亮“妹妹”变成了一个男的。 天呀!妈呀!还我漂亮乖巧妹妹! 我不要男妈妈!呜呜呜! 避雷:男主幼时长发!长发!长发! 沙雕甜文,每晚九点,日更三千 第19章 办公室里,班主任沈老师正阴着脸批改着昨晚的作业,只听办公室门被人礼貌地敲了两下,她皱了下眉,刚抬脸想说一声:“进来。” 敲门的人已经不客气地推门进来了,很显然来人只是出于礼仪上的客气提醒里面的人他要进来了,并没有多少尊敬之意。 “您是?”沈老师眯起了眼睛,看着来人身披一件西装外套,脚踩一双锃亮、锃亮的皮鞋,在她的办公室一步一踱地四处打量。 来人眼里含着些许戏谑、嘲弄的笑意,仿佛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这是她的办公室,但来人可一点都没顾及她的意思。 沈老师也看出来了,来人非富即贵,虽然看上去格外倨傲,但也不是她能随心所欲对待的。 沈老师脸上挤起一个刻薄地笑容,缓声问:“您找我吗?” 来人好像这才看到她一样,很浅很浅地轻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满是漫不经心道:“哦!沈老师啊,我是洛川的家长。” “听说他昨天被学校停课了,我这个做父亲总得来学校问问吧?” 沈老师一愣,她皱了皱眉头,有点迷茫,她给班里的同学做过信息统计,也开过大大小小好几次家长会,这还是头一回知道洛川还有个爸爸。 她一向只以为洛川只有一个单亲妈妈,是以在有些事情上对洛川有着多一分的忍耐、同情和照顾。 “您是洛川的爸爸?” 来人笑了,温和地伸出手自我介绍:“洛家伟,洛川的父亲。” 沈老师和他的手虚虚地握了一下,心里还没忘记他一进办公室就令人及其不舒服的派头。 但这个年头的教育工作很不好做,老师不仅仅要对付一个个叛逆期的学生,还要苦口婆心地给学生家长做教育。 想到洛川爸爸一直都不是很关心洛川的学习状况,沈老师自然地就摆出一副劝解教育的面貌。 “洛川爸爸,担任你孩子班主任的两年间,我这还是头一回知道洛川有父亲。” “您是不是在你孩子的教育方面投入的精力太少了?” “我们老师确实有着教育孩子的义务,但一个孩子的成长不能缺少家庭的指导。” 洛家伟笑呵呵地接过话头:“没错,沈老师说的话很有道理。” 看着他笑呵呵的样子,沈老师知道他肯定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她皱了皱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就是论事道:“您孩子学习成绩还不错,可是他上次四校联考的成绩实在是让我们做老师的吓了一大跳,都到两千多名后面了!” “连我们学校普通班的孩子都没考过,在我们双语班更是垫底……” “沈老师放心,关于考试的事,我已经好好教育过他了。”洛家伟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沈老师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个家长原来也不是一个不知变通,把孩子扔到学校就不管的。 “至于他被停课的事——唉,也能理解,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对异性的好奇心都很大。” “就是他又是写情书,又是夜自习下课后拉着人家女孩子表白的,到底是在学生之间影响不好。” “德育处做主停他一周的课,也是想让他好好冷静冷静,调整好心态,能好好面对即将而来的高考。” …… 说了一大堆,沈老师嗓子都干了,她旋开保温杯的盖子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 她面色和缓道:“您能理解吗?” 洛家伟笑了笑,他一向是很不关心自己这个儿子的事的,但昨晚心血来潮的让司机顺路接儿子下学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自己儿子拉扯人家小女生的壮举。 这让他难得起了兴趣,也有些好奇现在普通的学生家长都是怎么当的,这才来学校跑一趟凑凑热闹。 权当是消遣了。 他微微舔了舔牙,心想这年头老师可真好当。 遇到什么事情就是请家长“共同教育”,踢皮球一样就把学校里的刺头儿踢回家了。 饶是他对他这个儿子的感情很淡薄,但也不是任由旁人摆弄他儿子的。 他懒得接着班主任的话下去,他的儿子是他的所有物,他这一趟来,只是想来了解了解自己的所有物,到底是被个什么样的人牵动情绪的。 “我想见见那个女生。” 沈老师一愣,看着洛家伟一瞬间冷厉起来的面庞有写说不出话来,她心想,这个家长该不会是个什么错处都往旁人身上推的人吧? 明明是他自己的儿子缠着人家女孩子,现在反而要怪女孩子不自重了? 她脸上表情不太好。 洛家伟仿佛是看穿了她眼里的鄙夷一样,他轻笑一声:“沈班主任别误会,我只是想和这个孩子谈一谈,我儿子年轻不懂事,追女孩子的方法极端了点,希望她没被吓着。” 沈老师到底还是没同意,她多少知道一个17岁的高中生对上像洛家伟这样的成年人,才会被吓着,只是摇了摇头:“孩子们在上课呢,不方便。” 话说到这里,洛家伟也不欲再聊下去了,只是道了声:“那好吧。”就推门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的好久沈老师都还在皱着眉。 洛家伟、洛家伟? 不是吴市首富的名字吗? 出了办公室,洛家伟,对着在门口守着的保镖抬了抬下巴,神情淡漠道:“带路。” 保镖低声道:“一班走廊靠后窗的那个女生就是,第一列倒数第二个。” 他在一班门口抄到了一张一班的新座位表。 洛家伟饶有兴致地接过,手指顺着座位表点了点第一列倒数第二个方块里“黄姚渝”三个字。 黄姚渝,他轻声念了念,倒是个好名字。 他抬腿顺着走廊往一班的方向走去,冷冽的目光专注地扫了过去,死死地盯到一个埋头背单词的人身上。 他啧了一声,收回了目光:“瘦巴巴的,他喜欢这样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儿子的审美很有问题。 不过目光收回的一瞬间,他的眼睛撇到那个瘦巴巴身影旁笑得娇俏的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笑得娇俏,趁着自习没老师管凑到黄姚渝身旁说小话,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瓷般细腻招人,一双狡黠又清澈单纯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她眼里的鲜活气都要溢出来了。 洛家伟再一次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座位表,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个女孩的名字:“郁歌。” 他脸上露出一个难以琢磨的笑意。 他可不像他那个没眼光的儿子分不清美丑,他饶有兴致地想:高中生么,试试倒也不错。 他把手里的座位表叠了一叠收回到自己口袋里,漫不经心的目光再次透过窗户把后排的人都看了一个遍。 直到,一个年轻人的目光猛地迎了上来。 洛家伟皱了皱眉,玻璃又点反光,让他有点看不清那人的脸。 只知道是个男学生,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嫩嫩的,就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让人心里不舒服。 “那人是谁?”他问身旁的保镖。 “名字叫夏舜柯,刚从别的学校转过来的。” 夏舜柯? 洛家伟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又一时想不出来,他摆摆手就召回保镖们回去了。 直到上车前他还心情很好地牵挂着被他看重的漂亮女高中生,直到他的司机殷勤地替他打开车门。 对上司机的脸。 哦,洛家伟眼睛眯了眯,想起来了。 夏舜柯,不是夏郜家的小子吗? 看样子,他还记着他呢。 五年不见,长成一个小狼崽子了! 洛家伟拍了拍司机的肩,温和道:“阿标,你还记得五年前那个孩子吗?” 叫做阿标的中年人一愣,对着洛家伟的笑意忍不住又缩了缩肩头:“洛总说的是夏郜的儿子吗?” 洛家伟嗯了一声,车子里静了一会儿,他又懒懒道:“小崽子长大了!” 阿标连忙接过洛总的话头,急切道:“洛总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好!” 他前头犯了件事,今天特地给洛家伟当司机赔罪,听到洛总的言外之意,他一下子就明了了。 洛家伟刀子一样的目光死死地在阿标身上锯,过了很久才收了回来。 他的无声就是答应了,阿标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办好了,洛总就不会再去追究他之前犯的事。 他脸上终于没那么紧绷惧怕,眉宇浅浅地松着,倒是有几分五年前的样子。 那时候,手下的小弟都叫他一声“标哥”。 他转着方向盘的手慢慢用力,脑海里不由得划过一张模糊的小脸,倔强又够狠。 叫什么来着? 夏——夏舜柯? 教室里面,夏舜柯捏着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死死地抿着下唇,脑子里是一片乱七八糟。 他,为什么会来? 夏舜柯的目光复杂地投在眼前那个瘦小的背影上。 她在自顾自地背着手里的讲义,一点也不管身旁郁歌的小声骚扰。 也一点都没察觉他打量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5 23:40:56~2021-04-20 21:4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月何皎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郁歌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她一张拥有完美唇形的小嘴叭叭着讲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 就算姜黎为了保持人设没接她的话,郁歌还是能一个人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讲。 托她的福,姜黎的八卦之心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她也不由得替原主唏嘘。 原主的性格太过于死板,不知变通,一张小脸又总是严肃的绷着,一点年轻女孩子的鲜活气都没有。 是以班上的同学都不爱和她讲话,私下里都在吐槽她是个爱打小报告的“讨厌告状精”。 “不过,我觉得你也没他们口中说的那么讨厌啦!”郁歌不好意思地冲姜黎笑了笑,娇俏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姜黎的目光从手中的讲义移开,直愣愣地看向一脸笑容,满面开心的郁歌,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有点想提醒郁歌一句:你刚刚还在因为班主任的话崩溃大哭,而你的追求者现在正为你抗下一切,直面斥责呢! 虽然知道这是一本纯纯的言情小说,女主只会对男主投注自己的感情,可你这样也太——太没心没肺了吧? 姜黎不敢说,也不敢问。 只能在心里可怜男N。 冷不丁地系统突然冒了一句:【这不正是你塑造的女主吗?】【你也开始嫌弃她吗?】 姜黎没话说,想到当初评论区里读者对女主的齐声讨伐的嫌弃,以及她那时的毫不在乎,忽得觉得膝盖上中了一箭。 下午有一周一节的体育课,二中的老师还算比较重视学生的身体健康,并没有像平时占美术、音乐课一样瓜分这短短的一节体育课。 班上的同学们难得能松一口气,纷纷放下手中的笔,三三两两地结伴往操场上走,边走边小声地聊着天。 没一会儿教室里都空了,郁歌也向姜黎投来一个“抱歉”的眼神,和她平日里的闺蜜手拉着手也往楼下走去。 怎么感觉郁歌一副自己没和她一起走,生怕她生气的样子? 姜黎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本来一个人还没什么,可看着郁歌“同情”却“抱歉”的目光,她都不自觉地替自己可怜了起来。 夏舜柯把她落寞又孤独的眼神看在眼底,他放下手中的笔,拍了拍姜黎的肩膀:“黄姚渝,一会儿是体育课,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姜黎一愣,刚想点头应下,却又一下子记起他受伤的腿。 她把话咽了下去,语焉不详道:“我们体育课一般没老师管,都是自由活动,不是一定要去操场的。” 夏舜柯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双眼睛满满落寞,姜黎心口一滞,或多或少地有点意识到:他这是在主动找她讲话。 她好像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 姜黎轻声问:“要不,我带你在学校里逛逛?” 她的提议好像很合夏舜柯的心意,因为听到她的提议,夏舜柯露出了一个很灿烂很好看的笑容。 笑容里还有着一丝丝小男孩特有的羞涩。 姜黎的心都化了。 第21章 四月初正是樱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风拂过就是一片樱花雨,春日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惬意又舒服。 姜黎带着夏舜柯把整个学校转了个遍,他们高中地理位置很好,可以说是在全市最贵的地皮上圈了一大块地方。 校门口就是高档小区,一街之隔就是全市最好的医院市二院,再往前多走几步就能到市中心的商业街,绿化好,环境也好。 或许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吧,二中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有着自矜的傲骨,走在路上都是昂着头,很有精神气。 不太像刻板印象中只知道闷头学习、不善社交的学霸们。 走了一圈姜黎都累了,额头都沁出细密的汗滴,她从口袋里那拿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汗,低声提议道:“旁边是马术社的社馆,我们进去歇一歇吧。” 夏舜柯点头应下,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再一次认识了二中的有钱程度。 马术馆里难得的很热闹,这让姜黎有点意外。 说实在的,一个学校那么多人,他们又都是高中生,家境很好、出手阔绰的其实并没有几个,出手阔绰且真正会骑马的更少。 洛川那帮子男生倒是会骑,可他不是个爱炫耀的,对于这种在高中女生面前摆弄炫耀的小把戏并不感兴趣。 再加上学校顾忌着学生们的人生安全,不敢轻易让新手上马,马术社社馆是以也早早失去了原本的功能,被默认成了同学们看腻了的、闲来无事才来观光打卡的景点。 社馆里仅有的两匹小马也都被学生们天天喂苹果喂得肚子滚圆,连站起来溜达得都少了。 眼下正是上午十点多上课的时候,会有谁来这儿? 姜黎伸着脖子正想远远地看看热闹,却没想到一露面就被人叫住了。 只见郁歌泪眼朦胧地看向她:“班长!你快来!她们欺负小马!” 姜黎缩了缩脖子,心中一阵叫苦,知道自己估计是撞上女主、女配撕逼的的剧情点了。 系统和她说过了,她的任务是来“拯救”夏舜柯的,旁的事情,只要不崩人设、不崩剧情,她都可以不用管。 原身黄姚渝可没掺和到女主女配发争锋相对中,这可和她没什么关系,姜黎当下就想转身就想拉着夏舜柯走。 但随着郁歌那一嗓子,背对着她的那一群的女生都纷纷回头看了过来。 她们原本就拉着脸和郁歌吵架,一转脸看到黄姚渝,一个个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她们一群人都是2班的学生,如果说1班是全校成绩最好的双语班,那么2班就是全校家境最好的小孩汇聚的一个圈子。 这些个小女生一向在家里被人众星捧月惯了,一个个傲娇极了,她们原本可能并没多想骑马,但被郁歌一激,这马是非骑不可了。 为首的那个姑娘黄姚渝认识,是2班的班长周放晚。 周放晚小刀子一般的目光在姜黎身上刮了一下,转而又对着郁歌阴阳怪气道:“郁歌,你叫黄姚渝干什么?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不会骑马啊!” “人家家里家境好着呢,要不然洛川怎么能看上她呢?又不像你,穷鬼一个!” 周放晚这句话实在是有些扎心了,按理来讲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就算相互不喜欢,也一般不会当着面嘲笑对方的家世条件。 毕竟她们年龄小小的,面皮子还薄,不愿意被人说她们依仗家里的势欺负人。 话一说出来,姜黎看到周放晚脸上露出一丝懊恼的小情绪,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了起来,脸上还是摆出一副生气凛人的模样,傲娇得有点可爱。 姜黎心里暗笑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是郁歌拉来的救兵,她又绷住了一张小脸。 就如周放晚所说的一样,郁歌家里的条件确实不太好,这也是她一直隐藏在心里的自卑之处。 被周放晚点出了这一点后,她整张脸一下子都红了,难堪地看了姜黎一眼,目光里楚楚可怜,仿佛在祈求姜黎替她说句话。 看着郁歌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周放晚头皮发毛,几乎差点就要拔腿就走了,但一想到她身后人多,又撑了下来,她扬了扬下巴,讥讽道:“喂,你该不会以为你现在和人家一个班,就和她是一个等级的人吧?” “黄姚渝是她不爱炫耀,人家父母是在国外开大公司的,大家同样穿的是校服,可她脚上一双鞋都要上万,一双能买你几十双鞋了!” “人家父母怕她睡宿舍不习惯,还专门在学校门口买了一个公寓让她暂时住着。” “人家可不像你,来马术社社馆就知道给马喂东西,实际上连怎么上马都不知道!” 话说完,周放晚又昂了骄傲的脑袋向姜黎邀请道:“黄姚渝,上高中后就没怎么看你出来玩了,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比一把?” 姜黎正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据说“一双能抵几十双”的鞋,听到周放晚的邀请下意识地拒绝了:“不了吧。” 我怕鞋子被我弄脏了。 在周放晚说之前,姜黎一次都没想过这双鞋有多贵,只是看它是鞋柜里最简单的,锃亮的黑皮鞋上镶嵌了一圈细碎的小珍珠,干净又带一点小俏皮。 她随意地就这么穿了,赵阿姨也没说什么,没想到居然那么贵。 姜黎心里戚戚然,眼下恨不得把鞋抱在怀里,不让它沾地,哪里还敢和周放晚去比骑马。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地提醒了周放晚一句:“学校里的马——太懒了点,也太久没人训练了,要不你还是别骑了吧。” 她说话很中肯,语调也很平淡,却给人一重莫名的可靠感,周放晚哼了一声,瞥了瞥嘴:“算了,本来也没打算真骑它!” 她本来也是和闺蜜聊起自己会骑马的技能时一时兴起说了句:“要不我们骑会马玩玩吧?” 本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郁歌听了进去,突然扑了过来拦住她,一本正经地责怪她太残忍,欺负小动物。 这她能忍?当下就和郁歌吵起来了。 不过看郁歌被她说得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她当下又有点心虚的色厉内荏。 看在黄姚渝从中说和的份上,她就不和郁歌计较了! 她带着2班的女孩子们风风火火地往外走了,经过夏舜柯那张帅脸的一瞬间,姜黎肉眼可见地看到周放晚扭捏了一下。 然后她恨恨地瞪了夏舜柯一眼:“女生吵架,你一个男生乱掺和什么!” 狠话说完,她又哼了一声,一甩头发,骄傲地走了。 姜黎一下子绷不住笑了出来,望望周放晚的背影,再望望夏舜柯被无辜迁怒的脸:“她和你开玩笑呢,你别在意。” 夏舜柯眉宇忽地一勾,清声道:“嗯,我知道。” 他本来长得就好看,不笑的时候眉宇里是淡淡的悲天悯人的温柔,这一笑,仿佛是艺术品活过来了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姜黎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真是见鬼,方才她好像是被他的笑勾得出魂了。 好在郁歌的哭声打破了姜黎的尴尬,她从背后靠到姜黎的肩窝里,放声大哭,眼泪顺着她的脸滚进姜黎的领口。 眼泪热热的,又一下子变得凉凉的,贴着她的皮肤湿漉漉的,让姜黎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姜黎给小说女主塑造的形象是一个坚强倔强又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是以郁歌此刻就像一个水做的人一样,眼泪不要钱般往下直掉。 姜黎尴尬地拉着郁歌在一旁坐下,夏舜柯也跟着她拉出一张椅子坐下。 “要不你先走吧。”姜黎用气音小声提议道。 夏舜柯冲她温和地笑了笑,低声道:“没事。” 他有耐心等。 此刻,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刷姜黎好感的机会,他要靠近她,去接近她,去接近洛家伟。 通过“他儿子的好感对象”黄姚渝去接近洛家伟其实是个很荒谬的事情。 但这却是他现在能想到的、能接近洛家伟的唯一方法。 他就像一个陷入绝境的赌徒一样,只要有那么一线机会,他都要拼尽全力去抓住。 他都快要疯了! 他嘴角带着笑,眼底却是一团黑翳,他用温和又温柔的眼神地看向姜黎,看向姜黎怀里哄着的崩溃女生。 像是在默默陪伴,又像是在静静倾听。 姜黎有些感慨地拍了拍郁歌抽噎的背,夏舜柯,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夏舜柯,是真的喜欢上女主了吧? 若不是真的喜欢,谁会愿意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在一旁坐着默默看女孩子流泪呢? 想到这儿,姜黎心头就是一阵心酸。 妈的好大儿,到头来,您还是喜欢女主了啊! 没用的,女主是男主的,谁让我是男女主亲妈呢? 有我这样一个后妈,你就别想着朝女主伸手了。 别爱她,会受伤,没结果! 这样想着,姜黎冷漠着一张小脸背过身去,把郁歌楚楚可怜的小脸蛋藏到怀里,只给夏舜柯留一个黑黑的后脑勺。 第22章 过了不知道多久,郁歌的抽泣声终于停了,呼吸声也一点点趋于平静——她靠在姜黎怀里睡着了。 姜黎低头端详郁歌的睡颜,只见她一张恬静的小脸上眉宇微微蹙着,睫毛上还坠着一滴两滴晶莹的泪滴。 真不愧是她塑造出来的女主!姜黎忍不住再一次在心中感叹。 真的太漂亮了!是放在人群中一打眼就能看到的漂亮! 漂亮得让人不经意间看到会猛地一窒。 体育课下课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郁歌迷茫地睁开眼,轻吟一声,看到自己此刻正埋在黄姚渝怀里,一张好看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软声道:“对不起呀,班长,我、我睡着了。” “没事,”姜黎终于能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了,她面无表情道,“马上就要上课了,回教室吧。” 郁歌的腰真细,细得让她一个女生都差点儿忍不住动手乱摸了!姜黎心猿意马地想。 郁歌被她颇为严肃的表情震了震,神情诺诺地低着头站着,一张小脸上满满是复杂的小表情,看人看着心生怜爱。 她忽地鼓足勇气叫住姜黎:“班、班长,其实——其实我喜欢洛川。” 你能不能,不要和我抢? 她知道她可能没这个资格和黄姚渝说这些话,毕竟洛川喜欢的人是班长,而不是她……可黄姚渝对她那么好,把她当朋友,那她就绝对不能瞒着黄姚渝,当一个觊觎朋友男朋友的小人! 索性把话说开了,朋友若是当不得——就当不得吧。 更何况,黄姚渝亲口说过的,她不喜欢洛川呢! 姜黎一愣,她看到郁歌紧张地颤抖着眼睫毛,一双明亮的眼睛掩上一抹尴尬和倔强。 在她身上,姜黎隐隐约约看到郁歌长大后的影子,她笔下的那个经历淬炼后坚强聪慧的女主。 姜黎欣慰地笑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涌上心头,千言万语涵盖为一句话大概是:女儿终于有出息了! “哦,”姜黎点了点头,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你喜欢他就喜欢他吧,他别来打扰我就好。” 郁歌脸上立刻阴转晴地挂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开心道:“真的啊!你不生气?!” “不生气,我不喜欢他。”姜黎露出一个老父亲般的慈笑,“快上课了,赶紧走吧。” “嗯!”郁歌勾起姜黎的胳膊,她眼下放下心里的一大块石头,终于能毫无芥蒂地和新朋友做朋友了! 她转脸看了一眼在一旁坐着当背景板的夏舜柯,忍不住露出一个不好意思地笑:“夏舜柯同学,刚才我和黄姚渝的话,你能当没听到,不要和别人说吗?” 夏舜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郁歌彻底雀跃起来了,拉着姜黎和夏舜柯,一手勾住一个:“那太好了!我们快回去上课吧!” 有点扫兴的是,她孚一勾住夏舜柯的胳膊,夏舜柯就猛地抽回了手,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慢慢撑着自己站起来。 郁歌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抱歉呀,我忘了你——” 夏舜柯笑笑没说话,他一向很不喜欢陌生人碰他。 是以眼下脸上只露出一个薄薄的笑挂着。 不过他一向长得好,一双平淡的笑眼就能让人沉醉,此刻半笑不笑的样子更显得深情。 仿佛、仿佛,整个人都被郁歌勾走了一样。 姜黎心惊胆战地拖着郁歌不动声色地拉长了和夏舜柯的距离。 唉,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女主干什么?她可是男主的啊! 姜黎不住地叹息。 不过,看在他那么倒霉地坠入爱河,注定爱而不得的份上,姜黎同情地把赵阿姨给她带的加餐和鸡汤两个保温盒全塞给了夏舜柯。 倒霉孩子,吃点好的吧。 后妈看了都可怜啊! 今天是周五,也是难得的两周一休的周末的周五,下午上完六点的课就放学了。 老师也乐得清闲,早早地下了课,班里留下两个打扫卫生的学生就走了。 姜黎就是被留下打扫卫生的学生之一,另一个,是“带头翻-墙、夜不归宿”的赵谦。 看着老师走了,赵谦也没兴趣拿着扫把继续装下去,胡乱地做了个样子就扔下扫把追着郁歌去了。 等姜黎提着洗干净的拖把回来时,班里除了她,就只有夏舜柯了。 她一愣问:“你不回去吗?” 夏舜柯反倒被她问住了一样,露出一个更加茫然的神情:“老师不是说,我们以后放学都要一起走吗?” 有这一回事吗?姜黎翻了翻眼球,想不起来,不过难得夏舜柯愿意主动跟她有点交集,她没理由拒绝。 她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好嘞,那你等等我。” 话一出口,她就心叫不对。 惨了惨了,原主黄姚渝可不会那么笑,她受得是精英教育,父母亲人又常年不在身旁,是个不爱笑,不爱说话,神情严肃的闷性子。 姜黎立刻板下脸来,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一下一下地拖着地。 她自以为自己的表情收的快,却没想到一下全被夏舜柯看在眼里。 夏舜柯收回目光,默默地整理自己周末的作业,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黄姚渝么? 是个心口不一、外冷内热的小姑娘。 这种人,最好骗了。 他扯了扯嘴角,微微敛了敛温和的眼眸,眼帘轻垂,眉宇间都是风一吹就倒的脆弱。 打扫好卫生,两个人并排着往校外走。 现在是四月初,晚上天黑得早,路灯又开得晚,校园里一片灰蒙蒙的,暗得让人不舒服。 这一路上,姜黎都在小心地打量着夏舜柯,她绞尽脑汁想挑起一个话题说些什么。 但看着夏舜柯那张满脸愁容的脸,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两人跨出校门,姜黎才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夏舜柯……你心情不好吗?” 夏舜柯闻言轻叹一声,像是不欲多说般轻声道:“没什么。” 这话听着就不对劲了,夏舜柯的事就是她姜黎的头等大事!? 尽管她咒骂了无数遍万恶的系统,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姜黎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个关心、认真倾听的神情:“你和我说说呢?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是刚来二中不习惯吗?” 夏舜柯转脸看向姜黎,脸上在笑,笑意又完全没进眼底,笑容之假,假得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 姜黎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喜欢夏舜柯勉强的笑。 他有些迷茫地眺望远方,轻叹一声:“没什么,就是想到放学了,我却好像无处可去。” 姜黎:????? 为什么他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认得,合起来她却完全搞不懂? “你不回家吗?”姜黎理所当然地问,一颗大脑在疯狂运转地思考原文剧情。 什么意思?夏舜柯现在是无家可归吗? 不至于吧?她不记得自己有这样写啊? 她皱着眉使劲儿回想,迎着夏舜柯露出一个非常担忧却还在努力开解他的神情。 夏舜柯怎么倒霉来着?好像是——年幼被绑、半身残疾、父亲早亡、高中辍学、母亲重病、流落街头……来着。 等等,流落街头? 姜黎脸色一变,她艰难道:“你现在,是没地方可以去吗?” 夏舜柯勉强一笑,露出一个难堪的表情,踌躇半天,又只留下一声叹息:“算了……不打扰你了。” “你回家吧,周末快乐。” 姜黎看着夏舜柯那副可怜样子,心道要是真就这样走了,她周末能快乐起来才有鬼了呢! 她有些焦急地张嘴,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黄姚渝,怎么在里面呆了这么久?” 这道声音阴渍渍、飘忽忽的,猛地一出声,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呐喊一样。 姜黎下了一跳,往后连连退了三步,看向来人。 来人是洛川,夏舜柯眼神黯了黯,微微垂下眼帘,在来人看不到的地方亮得惊人。 “怎么了?”看到来人是洛川,姜黎没好气道。 洛川没多说话,直接把手里的东西猛地塞到姜黎手里。 “周日下午,来我的生日宴。” 姜黎打开手中的邀请函,看到里面扉页上是“黄姚渝”三个烫金大字。 她默默地合上,还了回去:“我不去。” 洛川一张年轻气盛的脸有点微微地变形,他强忍怒气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去吗?” “要不是我父亲让我来请你,我才不会来!” 他心中有火气,对着无辜的姜黎发起了无名火。 话说完看着黄姚渝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吃惊样子,他心一沉。 仿佛在她眼底看到自己面目可憎的嘴脸。 “算了,你爱来不来。”洛川咬着牙抽回了那张邀请函,转身就要走。 “欸!等等!”姜黎连忙叫住了他,“你是说,你爸爸想见我?” 洛川冷冰冰地嗯了一声。 【警报!主线剧情崩坏中!请立刻修补!】系统拉起警报。 第23章 系统在姜黎脑海里拉起了警报,巨响且尖锐,姜黎甚至怀疑它是想把她头盖骨掀起来。 “又怎么了?!你不是说男女主是主角,而剧情是为男女主服务的,他们所有有别于剧情的举动都没有错吗?”姜黎被震得头脑发昏,站都要站不稳了,她无语地质问系统。 【剧情确实是为男女主服务的,但眼下是你崩坏了剧情,男主出于种种原因没有邀请女主反而邀请了你,】系统不近人情冷冰冰道,【你要负责把剧情回归正途。】【女主一定要出现在男主的生日宴会上。】 “行了!我知道了,你别再拉警报了!我脑子都要被你震没了!”姜黎没好气道。 她忽地一伸手,猛地扯过洛川手中的邀请函,冷着脸道:“既然是长辈邀请的,那我就去吧。” “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洛川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只是出于一时意气才抢回邀请函的,若是他真没按照他父亲说的那样请到黄姚渝到他周日的生日宴,那又将是一场难事。 “什么要求,你说吧。”洛川微微抬起下巴,脸上年轻气盛的表情满满隐了下去,露出姜黎熟悉的矜傲。 “我想带一个朋友去。”姜黎认真地把手里的邀请函整理好,把上面的褶皱一点点抹平。 洛川一愣,后又不在意地笑了:“随你吧,带谁都行。” 他的目光又一转,钩子一样停留在姜黎身后的夏舜柯身上,自以为掩饰地很好地打量了一下夏舜柯清雅俊朗的色相,又垂眼看了那支银白色拐杖一眼。 念及黄姚渝松口答应他去生日宴,给他少了一堆麻烦,洛川隐晦地提醒道:“你带人我无所谓,只不过,我提醒你一下,到时候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可不会照顾旁人的难处。” “只要你带的人受的住,不怕到时候成为异类,那就来吧。” 姜黎皱了皱眉,没太听懂洛川的意思,她眼下只想着到时候把郁歌带到洛川生日宴的会场上,根本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她摆摆手道:“我懂,到时候我们会着正装出席的。” 洛川目光里隐晦的不赞同越发浓了些,他再看了夏舜柯一眼,低声叹道:“你爸妈都在国外,身边连个看着的没有……” “哪怕你再怎么喜欢,也不好现在就把人家带到正式场合上去吧?” 他虽然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不想让夏舜柯听到,但眼下校门口就他们三个人,他又倨傲惯了,很少习惯低声说话,话到底还是被人听了去。 姜黎一愣,转脸看了眼夏舜柯,触及他意外的目光,又如同触电般收了回来,她冷冷道:“你说什么呢?我要带的人是郁歌。” 洛川闻言一怔,这两天来绷的无名火一下子泄了出来,他此刻就像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眼,但还嘴硬道:“你带她干什么?” 他语气还是那么莽撞无礼,可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缓和了,眼底也渐渐染上一抹深深的疲倦。 姜黎很想此刻就戳破他们二人都相互暗恋的事实,奈何剧情不允许,还没到那一步,只能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我不带她去,难不成还让你拿我当挡箭牌吗?” 洛川脸上有些不自然:“你在说什么呢?” 姜黎扯了扯嘴角,嘲弄道:“洛川,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觉得你那封情书是写给我的吧?” “你自己喜欢人家,扯上我干什么?” 洛川不好意思地笑了,想到郁歌,他眼里都带了点温和的温度:“喂,你可别在郁歌面前瞎说!” 姜黎了然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她“亲生”的傻大儿一脸傻笑地向自己的车里走去。 洛川走了,剧情也被她掰回来一点点了,姜黎松了一口气,转脸看向身后不说话的夏舜柯温声提醒道:“夏同学,你也别跟郁歌乱说哦,他们两个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没到“男女主相互认清心意”的剧情点,谁也不能点破洛川和郁歌小两口的暧-昧日常! 夏舜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他长得就不是一个八卦爱多事的样子,严肃起来很让人信服。 姜黎松了一口气,看着夏舜柯抿着嘴认真点头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开来。 还——还挺可爱的。 姜黎不自觉地想着,眼下是越看夏舜柯越顺眼了起来。 “很晚了,我回家啦。”姜黎低头看了眼手表,向夏舜柯挥了挥手。 夏舜柯也点了点头,目光由温和地看向眼前的女生转而收回。 刚才洛川打断的太巧了,把他所有渲染出来的气氛都破坏了。 倒也好,他眼下和黄姚渝才认识两天不到的功夫,太早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才过于仓促,也会显得自己太无能了些。 他微微颔首道别,拄着拐杖“咔哒、咔哒、咔哒”地顺着人行道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姜黎也往自己的公寓走去,别走边考虑自己到底该怎么把郁歌约出来,带到洛川生日宴上去。 洛川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宴会上都是些上流人士,她们可不能穿得太“异类”。 公寓门口的帅气保安远远看到她迎了上来打开铁门:“欢迎回家。” 姜黎笑了笑冲保安点了点头。 这架势,是不是过于隆重了? 还欢迎回家呢,搞得好像什么皇宫贵族一样……欢迎回家……回家?! 姜黎猛地停下脚步。 “糟糕!”刚才洛川打断了夏舜柯的话,她差点彻底忘了,夏舜柯上一秒还在和她说着话呢! 她赶紧转身,推开保安从铁门又冲出门去。 夏舜柯,该不会真的——无家可归吧? 不会吧?不会吧? 这还没到他流落街头的剧情点啊! 不会的!不会的! 她才穿成黄姚渝几天?根本都没改变什么剧情,再怎么有蝴蝶效应,也不会把发生在很久之后的事情提前啊! 她追着夏舜柯的方向跑去:“夏舜柯!夏舜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5 21:54:11~2021-04-28 21:5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月何皎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姜黎一路提着包小跑,顺着夏舜柯走时的方向追了一条街的距离,到底还是没看到他的身影。 “怎么走得这么快?”站着十字路口,姜黎无语地叹了一气,低头看了眼手表。 假期下午六点就放学了,可她磨磨蹭蹭的都要到七点半了。 再不回去,赵阿姨又要说了! 姜黎无奈,站在十字路口也不知道夏舜柯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只能垂着头向家走。 这个点学校放学接学生的家长车流都过去了,大马路上静悄悄的,除了一辆停在马路对面路牙子上的黑色面包车,一辆车都没有。 路灯也昏黄地亮起来了,姜黎微微侧目看向那辆停得歪歪斜斜的黑色面包车,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小的时候家里人总爱吓唬警告她:在没有人烟的地方,遇到停在路边的车子一定要躲着走,不然容易被人绑了去! 姜黎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踱步向家走,眼睛还警惕且好奇地瞥向那辆面包车。 面包车两侧的玻璃上贴着黑乎乎的防窥膜,姜黎只能看到里面好像有模模糊糊的黑影,车前的挡风玻璃倒是亮堂,里边还开了蓝色的内灯,照在司机脸上是流动的幽蓝。 怪吓人的。 姜黎老老实实地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无他,就是原主黄姚渝也算个家里有钱的小肥羊,万一走在路上被绑架了要赎金那可不好! 她下定决心绕着那辆古怪的的黑车走,谁想车门猛地被推开下来了一个人。 姜黎警惕地看了过去,却在看到来人的下一秒瞪大的眼睛。 “夏、夏舜柯?”她喃喃地疑问。 隔着一道马路,她远远地看到驾驶后座还有一人打开了门随着夏舜柯一道下车的。 那人背对着她,上身是黑西装,下身是深色牛仔裤,他好像和夏舜柯说了些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姜黎看到夏舜柯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半明半暗的路灯打在他脸上,那张一向温和如玉的脸此刻却僵硬地如一块石头。 那人仿佛没察觉到他面上的异色一样,遥遥地笑着拍了拍夏舜柯的肩膀,转身打开车门又钻进了车里。 那人转脸的那一瞬间,姜黎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吃惊极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只有一遍遍追问道:“系、系统,那个人不是标哥吗?” 她才来到这个黄姚渝的世界四天,也就是说,上一次见到标哥对她来说也才是四天前而已。 那张熟悉的脸,哪怕是经历了五年的风霜变了不少,姜黎却一点都不会记错。 错不了!就是他! 系统没有回答她,姜黎也顾不了其他了,她拉着书包带子一鼓作气横穿马路冲到夏舜柯身边。 “夏舜柯同学!你不回家吗?” 她拉住夏舜柯的胳膊,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车,车里的人却仿佛根本不在乎她的出现,发出一声“嗡——”的启动声,一踩油门就冲了出去。 姜黎皱进眉头看着远去的车,绞尽脑汁地回顾原剧情,却还是想不出来夏舜柯在原书中和绑匪有没有后续的剧情。 “夏舜柯,你认识他吗?他、他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找你干什么?”姜黎低声问。 良久都没人回答她,姜黎猛地抬头,看向夏舜柯望向远方凝肃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姜黎吞了吞口水,她此刻看着夏舜柯现在这副样子,莫名有点害怕。 夏舜柯,好像也确实还记着标哥绑架过他的事,那他,是不是会像恨“郭大强”一样恨标哥呢? 夏舜柯,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扣动扳机杀人都不眨眼吗? 夏舜柯……会杀了标哥吗? 姜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拉着夏舜柯的手忍不住往回缩了缩,背到自己身后。 她的小动作让夏舜柯收回了目光,他也像终于听到她提的问题一样温声回答。 “没什么,我不认识他。”他凌厉的目光收回,有些心不在焉地垂在姜黎脸上,“你不回家,是找我有事吗?” “没、”姜黎连忙摇头,“没事,就是想到你刚才在校门口和我说——” 她抬眼看向夏舜柯,触及夏舜柯目光中淡淡的疏离和疲倦,她的声音越来越抵,直至无声。 她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干巴巴地胡扯了一个理由试图结束话题:“我就是来提醒你,喝完了鸡汤明天别忘了把保温盒还给我。” 她低头看了眼夏舜柯手中提的两个大盒子,定了定眼神,露出一个镇定的神色。 夏舜柯“哦”了一声,顺着姜黎的目光也看到手中提着的两个蓝蓝粉粉的保温盒,那是他为了靠近黄姚渝才顺势接下的“礼物”。 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接近她倒也是没什么用处了。 夏舜柯自嘲地勾起了嘴角,抬起右手把两个少女心满满的保温盒递到了姜黎面前:“还给你。” 姜黎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保温盒入手沉重,比早上来时都要重了。 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到底是没说出来。 给你的东西,你没吃吗? 明明、明明你还认识标哥,为什么要装出不认识他的样子呢? 哦,不对,你只是和我说“不认识他”,你……想向我瞒些什么呢? “很晚了,”夏舜柯很淡地笑了一下,“你回家吧。” “那你呢?”姜黎问。 夏舜柯一愣,像是才认识她一样抬眼打量她,脸上慢慢浮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我也回家啊。”他懒懒地回答,心底微讽。 “可你刚才还说——”还说你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姜黎鼓起勇气道。 “班长,”话还没说完,夏舜柯就打断了她的话,他心情真的很差,此刻索性也不掩心底的恶意,“你对刚认识的同学都那么热心吗?” 姜黎面庞一滞,夏舜柯言语里的讥讽饶是她再想努力忽视都无法按下了。 “你很讨厌我吗?”她问。 第25章 姜黎发誓,她从来都没见过如夏舜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 明明、明明她是好心,生怕那个标哥对他不利才会忙不迭地跑过来护着他,谁想夏舜柯不领情也就算了,对着她就是一阵阴阳怪气! “班长,你对刚认识的同学都那么热心吗?” 热心你大爷! 姜黎恨恨地咬了咬筷子,要不是有系统盯着,谁会管你死活? 逆子! 对,没错,就是逆子! 要不是她,你夏舜柯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还不一定呢!现在居然还敢对她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真是讨厌! 姜黎没忘记她那句脱口而出的“你很讨厌我吗?”后,夏舜柯一瞬间在嘴边勾起的满满嘲弄的笑容。 淦! 姜黎木着脸往嘴里又扒了两口饭。 早知道就不追出去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早早回来吃晚饭呢。 “小渝啊,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怎么回来的都那么晚?”赵阿姨忧心重重地皱着眉,接过姜黎手里的空碗又给她添了满满一碗饭。 “没啥,今天老师安排我值日,打扫教室晚了点而已。”姜黎心不在焉地应付道。 赵阿姨没再说什么,只是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从包里那出一部手机推到姜黎面前:“小渝,到周末了,我把手机给你。” “手机给你是用来学习查资料的,可千万别用它玩,更别熬夜了!” 姜黎端着一副“我爱学习、学习爱我”的样子,装作很不在意道:“赵阿姨,这些我都知道,再说了,手机没什么好玩的。” “只有不够自律的人才会被它掌控时间,像我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被它控制的。” 才怪! 赵阿姨笑着点了点头,慈祥地看着黄姚渝飞快地吃晚饭,端起碗盘去厨房洗了起来。 至于姜黎,她偷眼看着赵阿姨忙于打扫卫生,没空看管她,就偷偷摸摸地把手机放进口袋,刺溜钻进自己的小房间里。 她把自己摔到厚厚软软的床垫上,举起手机喜不自禁地嗷了一声,四脚朝天地在床上乱扭。 天呐,她才上了四天的课,整个人就仿佛被榨干了一样,现下终于能网上冲浪了! 眼下,就连夏舜柯刚才阴阳怪气给她带来的烦躁都少了不少。 姜黎乐颠颠地打开手机开机键,快乐地用手指头在屏幕上划来划起,搜索她的快乐源泉。 然而半个小时后,她终于还是黑着脸坐了起来。 无语,她这几天忙于学习都忘干净了,这个时代,互联网还刚刚崛起,根本没有后世那么多娱乐项目。 现在的网民们还沉迷农场偷菜,流行的歌曲是爱的供养和伤不起,网络技术还是3G……“系统,商量个事好吗,下次能把我投到5G时代吗?”姜黎卑微道。 【你……还想有下一次?】系统反问。 姜黎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晦气!晦气!怎么可能呢?我可不想再死一回了,这次一定成功拯救夏舜柯,让他人生走花路,事业爱情两开花!” 系统冷笑了一声,再次不做声地消失了。 姜黎翻了个白眼,把手机甩到一边,从口袋里翻出那张生日宴邀请函,坐在书桌旁默默叹气。 这个年代,她连女主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怎么请她到达男主的生日宴会现场? 她不抱希望地转身打开书桌的抽屉,翻了又翻。 突然“啪嗒”一声,一道本子掉地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姜黎推开椅子,整个人爬到书桌下面,勾出来一个黑色皮质的厚本子。 这是什么?姜黎疑惑,她从来都没在原主黄姚渝的记忆中看到这个本子的影子。 带着好奇和消遣的心情,她翻开那本笔记本。 “2010年9月1日天气:晴 心情:差 爸爸妈妈没回来参加我的开学仪式 ……” 姜黎一愣,拿着笔记本的手忽然觉得格外沉重。 这是黄姚渝从一年前开始写的日记吗?可是,为什么,她从来都没在原主的记忆里发现这本日记本? 姜黎又胡乱翻了一页,一行字猛地跳入她的眼帘。 “……洛川同学喜欢郁歌同学……” 哇!姜黎浅浅地笑了一下,没想到黄姚渝还挺敏-感的啊,还在下面一一列举了她这条结论的证据,居然在所有人之前发现了他们之间的暧-昧。 姜黎接着一行行往下看,看黄姚渝怎么一点一点列举洛川对郁歌的与众不同:1、洛川只给郁歌分享自己的零食 2、体育课上洛川只在郁歌在看台上时打篮球 3、洛川让郁歌帮他打水 4、和洛川吃饭的一群男生里只有郁歌一个女生 5、洛川是狮子座,郁歌是白羊座 …… 这都是什么,姜黎看笑了,连星座相配都算吗? 她一行行往下看,直到最后一行,看戏一般的笑容终是凝固在了脸上。 “我想,我喜欢洛川同学——黄姚渝” 姜黎静静地合上手里的日记本,沉默思索了许久才轻声问:“系统,你是出于什么理由选中的黄姚渝呢?” “你告诉我她的人设是一个沉默死板的学霸——可一个死板的人,会在高考冲-刺阶段思考与学习无关的事,暗恋上一个男生吗?” 系统不说话,安静的、沉默着,像死了一样。 “一开始是郭大强,他是绑匪之一,确实能在夏舜柯被绑架的时候给他行方便,可绑架案之后呢?你还打算让我呆在他的身体里,去拯救夏舜柯吗?” “以一个罪犯、牢犯的身份,拿什么拯救他?” 【所以你最后,不是死了吗?】系统幽幽道。 “那黄姚渝呢?我是夏舜柯的班长,能在班级里照顾到他,可以不让后面的霸-凌事件影响夏舜柯辍学,拯救到他。” “那然后呢?我还能以一个班长的身份去做什么?” “我还是会死吗?” 没错,原书剧情中,夏舜柯最后被迫辍学的理由不是什么母亲重病,也不是什么无家可归、流落街头。 而是男主吃醋下犯的错。 这个错让男主日后成长起来后满满愧疚,日后化为他和女主甜蜜恋爱中的隔阂与小纠葛。 但最后,如一切童话故事一样,他们还是会HE,夏舜柯只是他们恋爱中的一块垫脚石和炼金石而已。 男二夏舜柯的辍学对他们来讲只是一个不轻不重、不痛不痒的小剧情点而已。 【系统只会和在原书时间线中死亡的人做交易。】 【郭大强本来就会死在同伙标哥手里。】 【至于黄姚渝,她是自--杀的。】 系统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漠与不进人情:【趁她还没死前,多做点事吧。】【最起码,周日男主的生日宴上,你得让女主出席。】 -- 医院里 在负一楼的公益厨房,夏舜柯随意地炒了两个清淡的菜端上病房。 2204、2205的病房外蹲着一个憔悴的大叔,住院区不允许抽烟,他只能手里捏着烟盒不自觉的蹂-躏。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敏锐地抬眼看了夏舜柯一眼。 夏舜柯没理他,他也没主动打招呼,,只是默默地看着夏舜柯的背影走进房内。 2205今天来新病号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她的病情颇为严重,戴上了呼吸机和监测仪,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着她拿着手里的检查报告左看右看,小声讨论病情。 他们好像有了争论,面露严肃地抬腿走出病房去会诊了。 最后一个出门的医生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端着饭盒的夏舜柯,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小夏,过会儿我值班,你来找我一下吧。” 夏舜柯心一沉:“好的,王医生。” 王医生点点头挥了挥手,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去。 夏舜柯把饭端给母亲,看着她慢慢、慢慢地把粥喝下去。 看着她柔和慈爱的脸庞,对着她弯弯的眉眼浅笑,小声地告诉她任何他此刻能想到的趣事逗她开心……标哥的话在他耳边回荡。 “好学生啊!能来二中上学,以后出来肯定都是人上人了吧!” “还记得我吗?夏舜柯?” “我有个弟兄死在你手里,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瞪我干什么?你骗得过别人,骗得过我、骗得过你自己吗?” “还没问你呢,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你小子真狠啊,十二三岁就敢杀人,现在居然还是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 “你不害怕吗?” 手里的筷子慢慢攥紧,在母亲看不到的角落,他的眼神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你不害怕吗? 当然怕啊。 他冷静地想。 车祸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夜夜惊醒,每个梦里都是那个血淋淋的人、那个有力又血腥的怀抱、那个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忽然觉得喉头一酸,他猛地放下手里的筷子,冲进厕所。 害怕和恶心交织让他做呕。 关上水龙头,他擦了把脸上的水,看向镜中的自己—— 笑得温柔又和善。 叫人恶心。 第26章 周日下午的生日宴到底还是如期举行。 距离生日宴开始还有十分钟,姜黎有些焦急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她是昨晚才通过班主任那里的家长通讯录找到郁歌家的联系方式的。 郁歌听了她的邀请后一开始是连声拒绝,她还没忘记洛川那天对她说的话,洛川那句“我可没把你当妹妹。”让郁歌至今心里还有芥蒂,耿耿于怀。 没办法,姜黎只能放低了身段求她:“郁歌,你不是我的朋友吗?我好久都没出席这种正式的场合了,你不来陪陪我,我得多紧张呀!” 话都这样说了,人美心善的女主郁歌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可、可是,可是我那天该穿什么呢?我没有适合穿去宴会上的衣服呀!”电话那头,是郁歌软软又沮丧的声音。 “没事儿!这事包在我身上!”姜黎斩钉截铁地应了下来。 她也确实叫赵阿姨给她找了一身郁歌能穿的晚礼服,是贵气逼人的一身白色晚礼服长裙,很是优雅好看。 可现在她人也到了,裙子也带来了,可是郁歌人呢?! 女主应该不会那么没品地放她鸽子吧? 姜黎焦虑地在洛家门外原地打转,伸长了脖子盯着来来往往的车流看。 眼看着宾客们都入席,门口的车流都渐渐变少,门卫都开始收起门口的指引牌了,终于,只听一声清脆的车铃响,一个身影终于闯入了姜黎的眼帘。 姜黎木着脸看着郁歌扬起一个天真的笑容骑着自行车一点一点地骑近,看到郁歌阳光地向她挥着手打着招呼,像一个快乐的小傻子。 哦,天呐! 姜黎忍不住扶额低头笑出了声。 她不得不承认,倔强坚强小白花的人设真是经久不衰的女主形象,一个普通家庭出身却不卑不亢且满脸阳光的人总是能吸引很多人的好感的。 “你怎么才来!”姜黎拉着郁歌就往一旁停着的小轿车走去。 “不好意思呀,自行车车链在半路上断了。”郁歌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解释。 “快来试试我给你准备的裙子。”姜黎拉着她钻进自家从车子,拉上四周的帘子,她献宝一般捧出那条装在礼盒的白色长裙。 盒子一打开,郁歌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她像是不敢相信一般,伸手摸了摸裙子裙摆上漂亮的珍珠和闪闪发光的水钻:“这是给我的吗?” “当然!”姜黎展开裙摆显摆了显摆,语气里也不由得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雀跃,“你穿上一定好看!快试试呀。” 郁歌感动地接过,一双水汪汪的漂亮大眼睛温柔又坚定地直视姜黎的眼睛:“黄姚渝,谢谢你!” 姜黎也一笑,推门下车,把空间留给郁歌。 她心底其实一直隐秘地期待着看到自己塑造的女主光彩夺目地出现在人前。 和之前所说的一样,女主郁歌陪伴了姜黎一个个码字到天明的夜晚,姜黎悲伤着郁歌的悲伤,也欢喜着郁歌的欢喜。 所以郁歌这个阶段心底掩藏地很好的自卑姜黎是明白的。 只是她虽然心疼却着实做不了什么。 她塑造的本就是一个成长型的女主,未来长大后的女主强大且完美,那么青年事情的女主势必就会受点委屈。 家境贫寒普通也好、学生时期的暧-昧波折丛生也罢,都只是郁歌不断成长路上必经的磨练。 最后的最后,姜黎还是希望看到郁歌经历重重后成长为那个坚强且完美的女主,不过,她并不介意现在给青年女主多一点照顾和温暖。 姜黎喜滋滋地想着,脑海里默不作声的系统突兀地插了一句:【对着夏舜柯,你怎么不也这么想呢?】夏舜柯?夏舜柯能一样吗? 姜黎冷哼一声,毫不在意地想。 “夏舜柯、夏舜柯就是个工具人而已,如何能和香香软软的女主比?” 她这个念头来得理所当然,于是也就这么直接了当地和系统说了。 话说出来才知道不对劲,只能不好意思讪讪地闭上了嘴,祈求系统大人不记小人过,装作没听到她刚才的“鬼话”。 然而系统注定要让她失望了,只听它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果然,抱着这样的想法,你怎么可能成功拯救夏舜柯的人生呢?】“哎呀,是我刚才说错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姜黎口干舌燥地解释。 可系统的声音再次沉了下去,不复出现。 姜黎心里惶惶然,心底却不由得叹了一气。 人天生就会是偏心的不是吗? 做为一个作者,她肯定更偏爱自己的男女主一些,所以势必会忽略、委屈旁的人。 况且,她的偏心不是受得惩罚,现在不是来拯救夏舜柯了吗? 是夏舜柯不知好歹、阴阳怪气的…… 好吧!姜黎挠了挠头,无力地承认了,她确实对夏舜柯的事还是关注得太少,也不是出于真心想帮他……或许,她下次应该脸皮更厚一点、更顺着他一点。 姜黎正胡思乱想着呢,身后的车突然打开,她抬眼望去,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笔直笔直的美腿。 再往上看,姜黎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一双眼睛都快要溺死在女主的美貌里了。 只见郁歌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冲她嫣然一笑,这一笑,仿佛身后都开满了娇弱美丽的花朵,映衬在她身上那条莹莹发光的白裙上更显得光彩夺目。 她原本束起的马尾放了下来,前面两撮正好垂在她光洁粉嫩的锁骨上。 “啊!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漂亮妹妹啊!” 姜黎忍不住喃喃自语,她想上前陪着漂亮妹妹一起出席宴会,却没想到,她还没抬脚,一个身影就猛地蹿到她身前。 ‘“你来了?”洛川低垂着眼帘看着面前美得惊人夺目的郁歌,眼底是满满的惊喜和快乐,她的到来让他对这样一个透不过气的宴会都抱有一丝好感。 ‘是,我来了,你不欢迎吗?郁歌咬了咬嘴唇,她有点不敢看洛川的眼睛,生怕他的目光里是厌恶和烦躁,毕竟,他喜欢的人是她的朋友黄姚渝。 ‘毕竟,她连做他妹妹的资格都没有了……’ 姜黎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响起系统的念白,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郁歌一眼。 喂!你打扮地那么好看,连正眼看他一眼都不敢吗? 一眼!一眼就好! 只看一眼,你就能知道你暗恋的对象正垂涎欲滴地盯着你呢! 姜黎叹了一气,冷冷地打断了面前两人之间腻死个人的暧-昧氛围:“我可以进去了吗?” 洛川像是终于看到这儿还有一个人一样,意外且诧异地看了一眼并皱了皱眉,仿佛在说:“你还没进去呐?” 姜黎气结,黑着脸转手拉着郁歌就往里走,把洛川一个人丢在原地。 宴会刚刚开始,洛家请了个小明星唱开场,现在祝福的歌正唱到了一半,姜黎拉着郁歌找了个角落坐下,随意端了点东西边吃边看。 郁歌的魂显然还停留在门口的洛川身上,拿着叉子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蛋糕,对于姜黎说的话都没心情应和。 就在这时,周放晚突然坐了过来:“喂!黄姚渝,你怎么也来了?” “你来就来了,把她带过来干什么?” “啧啧啧,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郁歌,这条裙子不少钱吧?” “你该不会标签都不敢拆,等着退回去吧。” 对于她的挑衅,郁歌抿了抿嘴,垂着头没回答。 周放晚不由得撇了撇嘴,郁歌不理她,她一个人唱戏也没意思,她拉了拉姜黎的裙摆:“瞧!洛川下来了!” 她皱了皱眉:“刚才看他还是一身暗红色的西装呢,怎么转眼就换成白色的了?” 周放晚今天穿的就是一条暗红色的丝绸长裙,熠熠闪辉,亮眼极了,原是最适合洛川那身暗红西装的。 她还想着,若是到时候洛川来邀请她,那她就勉为其难地给他这个寿星一个面子,陪他跳一跳舞,谁想他现在却换上了一身纯白的西装。 和她这条好看的裙子是搭配不上了,倒是和一身白的郁歌很是相配。 姜黎把周放晚的嘟囔听到心里,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心想,洛川小小年纪,倒是挺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心的。 一会儿他肯定要在大庭广众下邀请女主跳舞! 果不其然,随着悠扬的乐曲,洛川踩着锃亮锃亮的皮鞋一步一步从二楼走了下来,在众人的目光中目不斜视地走到姜黎她们这一桌面前。 他弯下腰,伸出手,周身的贵气让人移不开眼。 他低声邀请:“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 “咯噔——”姜黎手中的叉子一下子脱手掉落,她目瞪口呆地看看洛川,再看看郁歌。 “你是在邀请我吗?”姜黎迎着洛川能杀人的目光指指自己。 “是的。”洛川脸色难看极了,眼底全然是对父亲无理要求的恼怒。 第27章 姜黎咽了咽口水,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她不好就这样下洛川的面子,但看着洛川一张能杀死人的脸,再看看郁歌一瞬间红了的眼圈…“抱歉,我不会跳舞。”姜黎木着一张脸道。 话一出,洛川脸色稍缓,周放晚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原本就是个在圈子里都收人追捧喜欢的角色,虽然看在洛川的家世上对他高看一眼,但却不是非他不可。 洛川刚才一路走过来,看都没看她一眼,周放晚骨子里的骄傲让她天然地讨厌洛川这种不把她放在眼底的人。 “洛川,”周放晚阴阳怪气道,“黄姚渝不参加这些宴会已经很久了,这次来已经给够你面子,你可不能因为她拒绝了你就觉得丢人啊!” 洛川稍稍缓和的脸色又一冷,他向来知道圈子里那些大户人家里的大小姐都有一张利嘴,却没想到说话那么不给人面子。 他也是头一回记住了周放晚这号人,看着她一身富贵深红的长裙和她颇为嚣张的眉眼,他猛地一伸手,直直地越过周放晚,牵起她身后沉默的女主。 他力气不小,再加上接二连三地在黄姚渝、周放晚面前下了面子,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恶劣,他攥住郁歌的手腕把她几乎是从座位上拖了起来。 “痛!”郁歌一张娇弱的脸色划过一抹痛色,她今天是第一次穿高跟鞋,原本走路就是不稳,被洛川这样一拉,一下子就扭到了,虽然不是很严重还能走路,但还是伤到了。 洛川脸上划过一丝懊悔,连忙半拥着扶着她站着。 做为女主,郁歌本身就得天独厚地生了一张好脸庞,穿上那一身白色长裙,更显得她格外脆弱可怜,她的眼角淡淡地微红着,眼睛里那一分恼意让她更显得鲜活。 眼下众人或看好戏、或好奇的目光都垂在了她身上,窃窃私语地相互问她是谁。 好事之人问到周放晚的时候,她一张好看精致的脸已经满满是怒火了,她咬着牙回了一声:“不知道!”,然后就抬腿负气走了。 眼看着女主和男主相拥在一起,姜黎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道她可算是把剧情修正回来了,至于别的事她不想管,也懒得掺和进去,也跟着周放晚走了出去。 走出宴会大厅了,周放晚才停下自己急匆匆的脚步,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姜黎一眼:“黄姚渝!你跟出来干什么?洛川不是喜欢你吗,当着你的面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你难道不生气?” 姜黎有点傻眼,她眨巴眨巴眼睛:“可我又不喜欢洛川啊。” 听到她这话,周放晚哼了一声,也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了,她冲姜黎翻了个白眼:“喂,你爸妈都在国外,他们不管你,你也不知道自己争点气吗?” “总是待在家里不出来,连跳舞都不会,再过几年,吴市都没人认识你了!” 姜黎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想到原主对男主那点隐秘的暗恋忍不住有点唏嘘。 如果此时的她是黄姚渝,暗恋许久终于得到洛川的表白和生日宴的邀请,应该会很高兴吧? “行了,这些宴会有什么意思?回家吧!”姜黎眼神动了一动,脸上还是黄姚渝那张微微严肃且刻板的神情。 她不知道的是,她们走后,洛家的主人终于登场,洛家伟含笑看着大厅中央两个相拥在一起的身影。 一个是他儿子,另一个,是他有那么一面之缘,几乎都要忘掉的那个鲜活漂亮的小姑娘。 有那么一瞬间,儿子忤逆他没有邀请黄家女儿跳舞的怒火都要消散了下去了。 洛家伟轻笑着把目光投在自己那个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儿子身上,心底的恶意不加掩饰地笑出了声:“儿子长大了,得好好给他上一节课才行啊!” - - - 周末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又到周一了。 周一有升旗仪式,难得不用傻乎乎地跑操,姜黎心情很好地站在队伍里打哈欠。 身后的队伍不知为何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姜黎有些意外地回过头,身后的女生指了指身后的队伍,小声道:“班长,洛川回来了!” 姜黎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们学校抓学风特别严,停课一周就是停课一周,少一天也不行的,洛川是上周四走的,按理来讲,他还要等到这周四才能回来。 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是不是做了什么动作,居然能说动德育处松口让他回来了。 他个子长得高,站在班级队伍最后面,脸上还是那一张臭脸听着大平台上校领导的讲话。 女主在队伍前面,眼下正挺直了脊背认真听讲着,一点都没听到队伍后面的骚动。 升旗仪式后总算是有了一个课间,一回到教室郁歌就从课桌下方抽出一个大袋子塞到黄姚渝的课桌里,她娇娇地笑着,带着一丝不好意思道:“谢谢你的衣服呀。” 姜黎点点头,教室里不好多谈什么,她把袋子放到了脚边就低头打开课本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郁歌到底是忍不住凑过来和她说小话:“班长~班长~你昨天怎么那么早就走了啊?我后来都没找到你呢。” 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她脸上微微发红,姜黎把她羞涩的样子看着眼底,心道估计昨晚的宴会女主应该玩得很开心,她轻声道:“没什么好玩的,我就走了。” “你找我干什么?洛川没陪着你吗?” 郁歌抿了抿嘴,眼里亮得惊人,脸颊红得滴血,她嘿嘿两声没说话,又过了没多久,她憋不住地凑到姜黎耳边,喜滋滋道:“昨晚、昨晚洛川带我去见了他的爸爸呢!” “他爸爸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姜黎翻书的手一滞,她惊讶地看了还沉浸在喜悦的女主一眼,皱了皱眉:“洛川他爸爸……挺喜欢你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她笔下洛川的父亲洛家伟是男女主爱情道路上的一大绊脚石啊! 男主父亲在女主参加儿子生日宴,知道她这一号人后,就到处给女主使绊子,让她离他的宝贝儿子远一点。 迎着姜黎质疑的眼神,郁歌只当黄姚渝这是为她高兴,郁歌不好意思地捂着脸,把头抵到课桌上,甜蜜地苦恼道:“哎呀,怎么办啊!” 她这算是——见过家长了吗? 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郁歌这边是一片开心喜悦,姜黎倒是冷静地在脑海里叫系统的大名:“系统,这不算剧情崩坏吗?大BOSS洛家伟都认可女主了,之后的剧情怎么能开展下去啊?” 系统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系统已监测,剧情完整,并未崩坏。】姜黎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磨了磨牙,她不相信地冷哼一声,她不信男主父亲认可女主的情况下,还会做出之后的一系列恶心事,拆散有情人。 不过,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要管的只是夏舜柯而已。 想到这儿,她啧了一声,转眼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张空桌子——夏舜柯,今天没有来。 姜黎想了想,放下手里的书,叫住抱着一摞作业的化学课代表:“我正好找班主任有事,作业我帮你交过去吧。” 课代表乐得轻松,把一叠厚卷子塞到了班长手里。 抱着周末的作业,姜黎敲响了班主任化学沈老师的办公室:“老师,周末作业收齐了,就是新同学夏舜柯没来没交……” 班主任点了点头,接道:“夏舜柯啊,我知道了,他请假了。” 姜黎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 沈老师叹了一气,温和道:“新同学家里——出了点事情,你做为班长,平时多照顾他一点。” “马上就要高考了,得让他早点适应二中的节奏。” 姜黎点头应下,把作业放到老师办公桌上,推门走了出去。 回教室的一路上她都心事重重的,她有点犹豫地问系统:“系统,夏舜柯的剧情,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啊?” 系统没理她,它从来都不会在这方面提示她,只让她自己想,自己找,自己发现。 姜黎没得到答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又叹了一气,想到上周五夏舜柯对她不客气的讥讽,一瞬间心累极了。 穿到黄姚渝这个身体上才一周,她都已经倦了。 毁灭吧,大不了、大不了就换个身份再来一次呗!她撇了撇嘴。 但到底是想完成任务的念头占上了上峰,下午六点,姜黎拿着一整天老师的作业义无反顾、正大光明地翘掉了晚自习。 美其名曰:给新同学送作业。 班主任给她的家庭地址是郊区的一个老小区,姜黎打出租车去了,到了才意外地发现:夏舜柯家居然和黄姚渝老家是邻居。 原主黄家并不是一开始就富贵的,甚至还过了一段苦日子,是黄父黄母努力拼搏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搬出去后他们也没再管老房子,只由着它自生自灭。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28章 前段时间道是听说要拆迁建地铁了,可后来却又没了声音。 老房子这个小区水电都不收费,到市中心的公交也方便,两站路后就是大型超市,就是小区里有点荒凉。 四月初晚上六七点的时候,天都黑了,小区里仅剩的几个路灯脏兮兮地亮着,隔几秒闪一下,昏暗极了。 姜黎没办法只能打开手机的屏幕,就着微弱的灯光走到夏舜柯家门口,她没看到门铃,就直接在门上敲了敲。 过了好一会儿,门后终于传来一阵拖鞋拖沓的声音,一个年迈的声音在门后警惕地问:“谁啊?” “您好,我找夏舜柯,我是他的同学,来给他送作业的。”姜黎隔着门和门后的人道。 “夏舜柯?那个瘸了一只腿的小夏?”听到她的话,老人终于打开了门,她上下打量了姜黎一眼,看到她身上二中的校服,一下子就缓和了神色。 “你在二中上学啊,我外孙女也在二中上学哩,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读高三,叫……” 姜黎忙打断老人的话,温和地问:“奶奶,夏舜柯是搬家了吗?” 老人这才想起来一样,叹了一气:“早就搬家了,这房子现在是我女儿的。” 姜黎皱了皱眉,着实没想到夏舜柯在家庭住址上连学校都瞒着,难道这次要白来一趟了?她连忙追问:“那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儿吗?” 老人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身进屋里翻了翻,拿出了一本电话薄:“我倒是有他妈妈的电话号码,就是不知道她现在用不用这个号了,你要吗?” 姜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谢过老人,就着那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了起来,一个温和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 - - “上次跟你说的事,你想好了吗?”看到夏舜柯推门进来,王医生并没有意外地问。 夏舜柯沉默地在椅子上坐下,王医生藏在口罩下的是一张严肃的脸,看着他沉痛的眼神,夏舜柯嗓子里是一片干哑,想说什么又都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很浅淡的两声古怪叫喊。 王医生叹了一气,再次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夏母的病历和检查报告:“你母亲的身体器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而我们根本查不到任何病因。” “我们医院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名的大医院,我手下见的疑难杂症也不少,但你母亲是最特殊的一个。” “现在的她心肺功能比刚入院的时候还要差一倍,我有理由怀疑她很快就会失去自主呼吸的功能。” “要想维持生命,就要做好后期进重症监护室上呼吸机监测的准备,这将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还是一笔只有投入,很有可能见不到收获的开销。” “小夏,你的经济状况我有了解,你承担不了那么多。” 话说到这里,王医生轻叹了一声面前眼角发红、双拳紧握的年轻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推到夏舜柯面前。 “我有一个老同学在这个地方工作,这里……能让她走得轻松一点,你考虑一下,如果下了决定的话,就给他打电话,就说是我推荐你来的。” “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给你母亲留个床位的。” 夏舜柯缓缓拿起那张名片,只见名片右上角用正楷写了六个小字——“临终关怀医院”。 吴市四院——章萍医生。 “谢谢,”夏舜柯闷着胸口那口气喃喃道,他听见自己无能又微弱的声音,“谢谢你,王医生。” 王医生叹了一气:“现在人们的思想还是太守旧了点,其实吧,换个方向想想,让家人有尊严、无痛苦、无遗憾地去了,比到最后人财两失要好很多。” “王医生,您实话实话,以我母亲现在的情况,还能活多久?”夏舜柯把名片嵌在掌心,那四角磨得他生疼。 “几周到几个月吧。”王医生猛地合上手里的病历本,低下头不再看夏舜柯一瞬间脆弱的目光,把本子收回抽屉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夏舜柯推门出去,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带来一阵风,吹得王医生额前少少的头发都晃了一晃。 王医生摇摇头,有些感慨,却又真的希望眼下这个难题这个少年能挺过去。 这又怪得了谁呢?现代科技水平检查不出来的怪病,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要么用钱吊着熬过一天是一天,要么,就得等死。 王医生能在空闲之余挤出时间去求毕业多年都没的联系的老同学留个床位,已经是他仁至义尽的事了。 只希望他的好心不要被人误解,反而来责怪他“让病人等死”就好。 走出办公室,夏舜柯撑着医院走廊两侧的扶手弓着腰站着,此刻的他有点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脑子里一片嗡嗡的,有点想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明明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他刚和二中签了合同,转进了环境很好的市重点,母亲也终于能住进一床难求的市二院,还是颇为豪华的二人间。 只要等他努力一把,高考考个市状元就还能有学校给的二十万!一切都要有转机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她的身体像一个气球一样萎-靡下去,外表还是那么光鲜,那么好看,内里却已经腐朽老化,脆弱不堪。 就好像她的生命线上被命运戳了一个洞一样,鲜活之气在偷偷溜走,把握不住。 其实刚才他想大声地质问王医生:“明明她还能跑能跳,能吃饭,还心情很好地和刚认识的病友下楼打太极,你凭什么就说她不行了?” 凭什么说她就要死了? 凭什么说她只能等死! 他又不是蠢,吴市七院是什么地方他知道,是那些无可救药、毫无希望的老人们住进去等死的地方。 说得好听点是“有尊严、无痛苦”地去死,难听点就是放任她凋零。 这个年头医患官司多,七院更更多,以前坐公交路过的时候,常常能看到那些病人家属围住医院大门撒泼闹事,扔黄纸、祭故人。 哭声隔两个公交站都几乎还能听到,看着就害怕,听着就心惊。 难道如今,他也要成为那些在医院门口吊念的一员吗? 夏舜柯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扶着墙慢慢、慢慢地往2204~2205病房走去。 站在门口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他知道自己装得很难看,可他满心的愁苦已经让他几乎笑不出来了。 他推开门,声音清脆又温和道:“妈,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出端倪,他冷漠地判断着,目光投到病房靠窗的一张病房上,那是2204号床,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按理来讲,他的母亲这个时间正躺在床上等晚上值班的护士长做查房记录。 然而床上没有人,被子还凌乱地卷着。 有那么一瞬间,夏舜柯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一股血液往头上涌,他转脸问2205床的陪护家属:“沈叔,你知道我妈去哪儿了吗?” 沈顺正捏着不能点的烟烦躁地嗅着,听到他的话头也不回道:“不知道,不过刚才有个年轻的小女生来找她,可能是出去了吧。” 年轻的小女生? 夏舜柯不觉得会有哪个年轻的小女生来看望自己的母亲,毕竟,自从她重病的几年来,周边认识的亲戚都心照不宣地和他们家断了联系,从未有人来看望过。 沈顺看着床上已经睡着了的老母亲叹了一气:“放心吧,住院病人除非有医生开的条子,是出不去住院楼的,她们应该就在这栋楼里,不会走远。” 夏舜柯没说话,拄着拐杖再次推门冲了出去,他几乎是用自己最大的速度冲到了护士台:“护士长,你有看到我妈去哪儿了吗?” 护士长推了推眼镜思索了两秒指了个阳台的方向:“刚才好像看着往那儿去了。” 夏舜柯心又一提,他们这层楼的阳台还没来得及封,医院怕一些受不住的病人想不开,一般会让保安守着阳台入口。 可他打一眼看过去,今天阳台的入口处,并没有一个拖着椅子昏昏欲睡守着门口的熟悉身影。 “今天没人看门吗?”护士长也看到了,露出一个疑惑混杂着吃惊和恐慌的神情,她一把从护士台跳了出来,迈开两条腿就向阳台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阳台上是一片黑,放眼望出去是一片微弱的灯火。 护士长低头往下看,楼层太高,看不清。 夏舜柯也赶了过来颤着手摸着窗台把手沉重地低头往下看。 这个时候,只听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二人身后穿了过来,如同天籁一般唤醒了他。 “夏舜柯,你怎么在这儿?” 夏舜柯慢慢地回过头望去,只见门口是他的母亲,和一个小巧的身影——黄姚渝。 第29章 姜黎虚扶着夏母的手,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在阳台上一瞬间僵硬的的夏舜柯的背影。 护士长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有些不认同地上下打量了姜黎一眼,谴责道:“你是——来看望病人的家属?” 姜黎一愣,点了点头。 “你这小姑娘也真是的,来看望人、带病人出病房怎么都不和小夏说一声?吓死人了!大晚上的到处乱走,到时候出了事,谁负责?!” 姜黎唯唯诺诺地应下,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护士长炮弹一般一连串的话堵得她都生不出一丝辩解的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还是夏母连忙接过话来:“护士长,是我不好,是我怕小姑娘待在病房里无聊才带她出来透透气的。” 听到她的话,姜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收回时不小心触及夏舜柯那深深黑黑的目光,她一个激灵,连忙低下了头。 见鬼,夏舜柯眼底深沉的这副样子,仿佛是在努力压下怒火和不悦,感觉要不是此刻还有旁人,他都能上前一步把姜黎撕碎! 护士长的面色微微缓和,摆了摆手:“行了,您也赶紧回病房休息吧。” 她还有事,话说完就脚下带风地走了。 夏舜柯一步一步拄着拐杖走到二人面前,他并没有低头看姜黎一眼,只是平视着越过姜黎的头顶,低头温声对母亲道:“回去吧,还要等晚间的查房呢。” 话说完,他自然地从姜黎手里牵住母亲的手,目不斜视地带着母亲往病房走去,全程无视,仿佛没看到姜黎这号人一样。 姜黎低着头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拉着夏母在住院部到处转到底是惹麻烦了,看了看夏舜柯那张温和却疏离的脸,她脚下动了动,垂头丧气地跟在二人身后向病房走去。 她像个乱入的局外人一样尴尬地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看夏舜柯有条有理地扶夏母上床、给她盖被子、喂她喝水……仿佛他们三人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玻璃一头是二人相互陪伴、相互扶持的感人肺腑亲情,玻璃那头是她脚下生根、一动都不敢动的哑剧。 最后还是夏母打破了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她有点抱歉地看向姜黎到:“不好意思啊,黄姚渝同学,要不是我非要拽着你出去——”你也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她也是从年轻时期过来的,是以十分理解黄姚渝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多想,容易尴尬。 “阿柯,你给黄姚渝搬个椅子来。”夏母温和地捧着手里的水杯柔声道。 病房里的陪护床白天的时候要收起来放在墙角,正好是一张椅子的模样,夏舜柯没说话,顺从地搬来那张“陪护床”放在姜黎的脚边。 “啊!”姜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夏舜柯同学,还是你坐吧!” 话说到这里,夏舜柯终于看了姜黎一眼,那双眼睛里隐隐的不耐烦和强势让姜黎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坐下。 也是,姜黎默默地给自己洗脑,她是来送作业的,是客人,理应坐下来。 可是、可是夏舜柯刚才的眼神真的好凶! 吓人! 姜黎清咳了两声,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她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厚厚的一叠卷子:“夏舜柯同学,你请了一周的假,这是老师让我带给你的作业。” “希望你能早日适应二中的学习节奏。” 她有点忐忑地偷眼看向夏舜柯,却只能看到他低垂、浓密的眼睫毛。 看不清神色,且他又没有伸手接下的意思,姜黎只能讪讪地把那一叠作业放在病房右边的床头柜上。 夏母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夏舜柯才转学就请假,我正担心他的学习呢,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话说着,她看向在一旁面无表情不说话的儿子,夏舜柯则在她的目光声中正眼瞧了姜黎一眼,温和地道了声:“谢谢。” 他这个道谢来得突然且果断,结束得更是突兀,仿佛他说的不是“谢谢。”,而是“滚蛋”。 姜黎咽了咽口水,捏着书包带子的手尴尬地紧了紧,她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那作业我也送到了,我就先走了,阿姨,你注意保重身体,祝你早日康复。” 夏母有些惊讶地微张嘴唇,看了夏舜柯一眼,正想出声挽留,却没想到夏舜柯先她一步道:“好,我送你。” 夏母捧着水杯的手微微感到沉重,心里大概知道自己儿子不希望同学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挤出一个笑脸,温和地向姜黎道了声再见。 姜黎则跟着夏舜柯往住院部外面走去,两人在电梯门口停下。 电梯上来还得有一段时间,姜黎清了清嗓子,很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她并不是有意带夏母乱逛的,或者道个歉也好。 却没想到夏舜柯率先打破了沉默:“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姜黎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夏舜柯。 夏舜柯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目光向前看,仿佛在回想什么尘封很久的记忆:“我母亲她很久都没人来看望过了,也很久都没那么高兴了。” 姜黎不自在道:“哦哦,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 要是这样说的话,是不是她以后得多来医院陪陪夏母,让她多开心开心,或许夏舜柯就也能轻松一点……她胡思乱想着:“那我以后多来陪陪阿姨吧。” 夏舜柯微微侧脸看了眼黄姚渝,看着她一双藏在眼镜下忽闪忽闪的眼睛,他冷漠地想:她可真善良啊。 不过他现在不需要通过她再去接近洛家伟了,那就没必要让一个毫无关联的人卷进来。 更何况,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能让夏母在这里住多久。 夏舜柯扶了扶左手的拐杖,轻声道:“不用了。” 姜黎抬眼看他,有些疑惑,又仿佛有点着急地问:“为什么不用?你妈妈就是要多高兴高兴啊!心情好了,身体才能好。” 她这是在说他不把母亲的心理状况放在心里吗?夏舜柯嘲弄地笑了一下。 他正色道:“我知道,我也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她身体好起来。” 他这短短的十七年的生命里,接触过的美好和纯粹的善意真的很少,所以他对毫无保留对他好的母亲格外珍惜,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当然,他也知道黄姚渝做为一个新班级的班长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善良了,所以他缓和了语气解释道:“我母亲未来可能会转院,转到哪儿我也不知道。” “你这个时候常来看她让她形成了习惯,未来转院了,你未必能接着常去看她。” “何必让她到时候难过呢?” 他说的是实话,哪怕话语里的不信任藏都未藏让人生气,可姜黎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黄姚渝,是一个高三的学生,是每天学习到夜里11点的倒霉蛋,哪里有空抽时间来看夏母? 姜黎抿了抿嘴,绷着小脸说不出反驳地话,只能另辟蹊径地另找了一个点问:“阿姨为什么要转院啊?二院不正是吴市最好的医院了吗?” 话一出口,姜黎看到夏舜柯那张总是温和的脸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听到夏舜柯喃喃自语的声音:“是啊,还能转到哪里去呢?” 连二院都看不好的病,夏母还能转到哪儿去呢? 难道真的要去七院吗? 夏舜柯喉结动了动,不敢再想下去,正好电梯到了,他后退一步:“再见。” 姜黎懵懂地钻进电梯里,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看着夏舜柯那张难看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狰狞。 他好像很痛苦。 姜黎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 - - 送走了黄姚渝,夏舜柯并没急着回病房,而是抬腿走向阳台。 阳台还是一片黑洞洞的,一个猩红的烟头在黑幕中烫出了一个洞。 “小夏。”看到他过来,沈顺把烟顺势就要扔到脚下踩灭。 “不用。”夏舜柯制止他的动作,在沈顺对面坐下。 沈顺则动了动嘴角,像是笑,却又完全笑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蒙着眼哑着声音说出话来,他问夏舜柯:“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他放弃治疗了,明天早上会带着母亲出院。 “呵呵,你说我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连一台手术的钱都凑不齐呢?” “真是丢人。” 夏舜柯没说话,他听着沈顺的话,心里是一片钝钝的疼,他想到他自己,想到母亲。 想到她年轻时常常哭泣,难得开心的婚后日子,想到她丧偶后站起来坚强地挡在他面前的身影,想到她连打三份工只为他买轮椅的样子,想到她那时候紧张又讨好、害怕他生气的笑……夏舜柯捏紧了拳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硬硬的小卡片。 它的四个角都被他磨烂了,可他还是不敢把那串电话号码揉烂。 “沈叔,你要这个吗?”他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轻飘飘地在阳台回响。 第30章 第二天周二,夏舜柯还是没来,姜黎尽管已经从班主任那儿知道他请假一周的消息,心里却还是不由得有点丧气。 系统让她穿成黄姚渝估计是想让她在校园里多照顾他,可人家压根儿都不来学校,这让她能怎么办? 每天六点钟起床的日子她自己高中时期已经都受够了,现在还让她耐着性子重回高中在学校里熬,要是能接触到夏舜柯她忍忍也就算了,可现在她的任务一点都没完成的迹象。 就连她的示好,夏舜柯都毫不留情地拒绝。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眼看着夏舜柯被男主陷害辍学的剧情点越来越近,姜黎却还一点头绪都摸不着,她急得嗓子都上火了。 早上起来一张口把赵姨吓了一大跳,连忙给她蒸了个雪梨盯着她吃下去,可却一点都没见好。 到了教室郁歌还非要拉着她说话:“班长~你昨天去夏舜柯家了吗?他们家是怎么啦?生病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姜黎开请假条给夏舜柯送作业的消息,有点酸酸道:“这种事你怎么都不和我讲啊?明明我们是好朋友呀,结果其他人都知道这事儿,我却是最后才知道的。” 姜黎心想,你一个住宿生,又出不了校门,告诉你,你难不成还要翻-墙陪我一起去吗? 吐槽的话刚到嘴边,可看着郁歌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姜黎就忍不住沉默了。 哇,好长的眼睫毛啊! 姜黎有点看痴了,她哑着声音说悄悄话:“我就出去送个作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和你讲。” 郁歌抿起嘴状做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我们可是好姐妹,好姐妹就是应该毫无隐瞒的,下次你可别再瞒着我了!” “我没想着瞒着你……”姜黎对着郁歌这样娇软可爱的漂亮妹妹有些束手无策。 看着她慌乱的神情,郁歌“扑哧”一声笑了,她把头微微靠在姜黎的肩上:“我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 “行了,行了,我没生气,你快和我讲讲夏舜柯到底是怎么了?” “他生病了?请了那么久的假,是得了水痘?” “哎呀,好班长,你就告诉我好嘛~” 郁歌拉着姜黎的手撒娇着追问,她长得本就是得天独厚的好看,软下声音、放下姿态地求起人来,还真人有点受不了。 姜黎硬生生地别过眼睛,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道:“这是夏舜柯家里的私事,我们还是不要谈了吧。” 她生硬地小声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和洛川怎么样了?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今天没听到你聊他?” 郁歌撒娇的手段太高明,姜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被她摇得手骨头都要酥了。 郁歌哼了一声,不肯让她轻易地把话题绕过去,忍不住鼓起嘴道:“哼!我才不喜欢洛川呢,班长,你真是的,夏舜柯的事你还没说完呢,你快和我说呀~~~” 她本是无心地随口一说,只是想让班长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而已,她现在百爪挠心地想知道夏舜柯为什么请假,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直到她后桌传来一声课桌掀翻的巨响,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郁歌咬了咬上唇,怯生生地回过头,只见洛川在她的目光中再一次踹了课桌一脚,“嘭——”一声铁皮发出钝响。 班里同学的目光也聚集了过来,一个个捏着笔带着微微不悦的眼神看看洛川,又看看郁歌。 今天负责自习纪律的学委不悦地皱了皱眉,强压着怒火问:“洛川,这是在自习,你踹桌子干嘛?脚不舒服?” 高中生的年纪,再加上距离高考没几天了,人人心里都焦虑地攒了团火,更何况比起洛川这样的富贵人家,班级里还是家境普通的学生占了多数,哪怕洛川在这个世界里是男主,可他们又不是一个圈子的,又不是人人都喜欢捧着他。 学委的话引得不少的同学向洛川皱起了眉,却又不愿招惹他地低下头继续做作业。 洛川冷冷地看了学委一眼,直把那个男生看得心里发慌地才别过头问郁歌:“怎么?你难道还喜欢那个新来的不成?” 他话里不加掩饰的嘲讽让郁歌一下子红了脸,她心里一阵委屈,眼睛也不争气地红了,她气恼道:“我喜欢什么人,关你什么事啊?” 洛川向黄姚渝告白的时候,她可什么都没说,现在她只不过随口问问夏舜柯的事而已,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郁歌不爱和人吵架,因为一吵架,话都没说利索,眼泪就已经不要钱般地往下掉,她抹了抹眼泪,狠狠地剐了洛川一样,难过地整个人倚在姜黎怀里哭了起来。 洛川咬着牙听着郁歌嘤嘤的哭,看着班上同学看戏一般八卦的眼神,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他猛地一摔门,扬长而去。 教室里面,学委气哼哼道:“这人有病吧,自己不学习,还吵得大家都不安生!” 姜黎听着他的话惭愧地垂下了头,她抱着郁歌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 唉,是她不好,笔下的“儿子”太叛逆了。 再过几年就好了,姜黎硬着头皮这样想。 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的心情,仿佛是一个参加家长会被老师指着鼻子骂叛逆儿子的老母亲。 又气又尴尬,丢人得恨不得找条缝隙钻进去。 负气冲出教室,洛川一点都不想回去了,他憋着一口气去了篮球场,随手从一个低年级的男生手里抢了颗篮球就拿着它狠狠地发泄。 直到打到筋疲力尽才坐在草坪上急促地往嘴里灌水。 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走了,他卷起裤脚一点一点往上提。 小腿肚上全是一道又一道的淤痕,刚才的剧烈运动让几道口子的表皮都磨出了血。 洛川咬着牙放下裤腿,脑子里还是郁歌的那句话回荡:“我才不喜欢洛川呢!” “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他到底是忍不住,眼底一片潮,心痛到窒息。 他真是个傻子,违逆了父亲的意愿在生日宴上把她拉到人前,换来的却只是一阵毒打,和她的轻而易举的变心。 那个新来的有什么好?腿都瘸了一只,站都站不稳! 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吗?真是肤浅! 洛川这样想着,把手里的塑料水瓶揉成一团。 今天2205床的病人又要出院了。 沈顺的母亲比刚来时的情况还要差,她浑身疼痛,一开始夜间疼醒还能呻-吟,现在连叫唤的力气都没了。 医生开了止痛药给她,让她昏昏沉沉间多少能歇上一会儿。 沈顺借来一张轮椅,小心翼翼地抱着母亲连同被子放进轮椅里,夏舜柯搭了把手帮忙扶了下,把拖到地上的厚毯子轻轻盖在她腿上。 沈顺咧了咧嘴,想说一些感谢的话,最后只能发出一声叹息,他手里捏着的是王医生给夏舜柯的那张名片。 他动了动嘴唇,半是劝慰,半是自我安慰道:“其实那样……也好,就算做了手术又怎样呢?活得那么痛苦,连觉都不能好好睡上。” “我现在也认了,只要能让人安安静静,不痛不苦地走就行了。” “好歹让人睡个好觉。” 说到这里,他吸了一下鼻子,大手抬了一下放在夏舜柯肩上拍了拍,另一只手无声地抹掉眼泪:“小夏,这次算哥哥欠你一个人情。” “以后、以后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来找哥!” 夏舜柯清冷地淡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只是帮忙提着沈顺这几天带来的一编织袋杂物,送他们上了去七院的救护车。 送完回到病房,他一点一点整理自己这几天带来的东西,夏母下午就要转到重症监护室了,这些东西都带不进去,都得带走。 整理到一半他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普通病房二人间他可以陪护,还可以睡一睡窄小的陪护床。 夏母进了重症监护室就不行了,探视的时间就中午十二点半到一点的时间,其他时间他都不能呆在这里。 他也不能住宿,住宿生出入学校都要假条,万一医院这边夜里有什么事他根本就出不来。 或许他得出去打听打听,附近有什么可以睡觉的地方。 他隐约记得二中旁边有一个免费的湿地公园,晚上没什么人管,距离医院也近,有什么事赶过来也方便。 就是可能虫子比较多。 夏舜柯理了理自己带来的东西,接下来估计会过好长一段时间四处为家的日子,有些东西不方便带,都得处理掉。 他把病房柜子下层的杂物一点一点理出来,有家里的相册、和母亲年轻时喜欢的不值钱首饰、还有一叠一叠、从小到大的高分试卷和奖状——这些东西他早就想扔了,可夏母不同意。 一提扔就生气。 夏舜柯挑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叠好放在书包里,中间好像带到了什么东西,一个金属样的小东西掉在地上弹了几下。 第31章 他俯下身把它按在掌心举到自己眼前。 这是一枚校徽胸针,前面用正楷刻着“夏舜柯”三个大字,背后是他初中时的校徽。 他随手把胸针别在胸前,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把东西塞进袋子里。 这枚胸针是他绑架案休学一年后回学校老师重新给他的,那时候他看到这一枚胸针时还下意识地想到那个漆黑一片的夜,他用它使劲地磨着手腕上紧实的绳索,一下又一下。 他忐忑地思考自己磨断绳索跑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可没想到最后他还没磨断绳子,就被人发现了。 可惜那枚旧的到最后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了,夏舜柯于是接着带这这枚新胸针,从初中戴到高中,从一个学校毕业戴到另一个学校,再戴到二中。 东西收拾完了,夏舜柯转头看向还躺在床上昏睡的母亲。 她昨晚上拉着黄姚渝到处走,受了点冷风,夜里就发了烧,王医生顾及她此刻脆弱的身体条件,还不敢给她开药,只能用物理降温的手段给她降温。 王医生说她的各个身体器官都很脆弱,却在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她没有一个特别严重、特别突出的病灶让医生下定决定给她做不顾及其他病灶的手术,可她的衰败也是不可逆转的。 医生会诊的结果是只能从各个方面都考虑、顾忌着谨慎用药,住进重症监护室时时刻刻监测着她的情况再说。 他缓缓走到母亲床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他一夜没睡地守着,体温总算是正常了。 - - - 姜黎不知怎么的,接下来半天的眼皮一直都在跳,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夜自习上到一半,课上到夜里十点,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她心里那块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只见班主任急匆匆地推开教室的门,她一看就是从家里匆匆赶过来的,连睡裤都没来得及换,对着讲台上看晚自习的英语老师点了点头,她径直走到郁歌面前,敲了敲她的课桌,把郁歌叫了出去。 姜黎坐的是靠窗的位置,窗户正好被拉出一条通风的缝,她竖起耳朵仔细捕捉走廊里两人的谈话声。 “……意外……你外婆……你爸妈说……先回家…医院……” 沈老师压低了声音,姜黎根本就听不清,但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下一秒郁歌“哇——”的一声放声哭了起来。 姜黎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耳朵慢慢贴近窗缝,快要贴上去的时候,身后一直有力的手狠狠地勾住她的肩膀往旁一推。 姜黎被推得一个踉跄,气得直想骂人,但回头一看是洛川,她撇了撇嘴又没说话。 洛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夏舜柯的位置上,一双眼睛焦急地看向窗外,耳朵死死贴在窗上偷听,他刚才嫌黄姚渝挡住他了才推开的她。 姜黎暗自翻了个白眼,算了,跟他生什么气,女主的事就让他操心去吧,毕竟他才是男主,而她此时不过是个女N。 也不知道班主任沈老师和郁歌说了些什么,她抽抽嗒嗒地从教室前门冲了进来,到座位上胡乱往自己书包塞了点复习材料,抹着眼泪跟着沈老师走了。 沈老师走前还不忘狠狠瞪洛川一眼:“洛川!你不在自己位置上好好坐着,到别人位置上干什么?” 洛川转了转指尖的笔:“我做窗边,通风,凉快。” 沈老师没心情管她,拉着郁歌就走的。 讲台上批改试卷的英语老师则警告一般清了清嗓子,教室里骚动的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二十分钟过去,夜自习终于结束了,洛川一下子从座位上蹿了起来,他问姜黎:”黄姚渝,你刚才听到班主任说什么了吗?“姜黎皱着眉想了想:“没听清楚,大概是郁歌家里有事吧。” “什么事能让她哭成这样?”洛川有些焦急地想,看到姜黎揶揄的目光,他脸又一板。 “你看我干什么?”洛川粗声粗气道,“我就是好奇而已。” “没什么,没什么”姜黎连忙低头收拾书包,“不过,你要是真好奇的话,干脆去郁歌家里一趟问问不就行了。” 女主家出事,当然是要让男主出头啦,姜黎理所当然地想着,眯着眼笑了笑。 洛川游弋的目光随着姜黎的话一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黎一眼:“有道理,你不是和她关系好吗?你去一趟问问呗?” 姜黎脸一僵:“现在都晚上十点多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她想回家睡觉去了,赵阿姨因为她之前晚归的事情已经和黄姚渝远在国外的爸妈讲了,要是她再大晚上地往外跑,原主爸妈肯定能回来训斥她一顿。 想到这儿她就是连连摇头。 “没事儿,我叫司机来回接送你。”洛川的眼睛狡黠地亮着,他拽住姜黎的书包不让她走。 “可我不知道郁歌家在哪儿啊!”姜黎欲哭无泪道。 “没事儿,”洛川冷冷地笑了,“我知道。” 你又是怎么知道女主家在哪儿的啊?姜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难不成她笔下的这个叛逆儿子还尾-随女主吗? 哦!淦! 洛川则得意洋洋地笑了出来:“刚开学的时候老师统计基本信息的里面就有家庭住址,她这学期搬家了。” 姜黎无话可说,只能挤上了洛川家的豪华汽车里。 司机看到她的突然出现好像有些意外,却也没说什么,对于他们二人这么晚了还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没有异议,只是一踩油门就开到了目的地。 到了地方姜黎推门下车,有些意外地瞪圆了眼睛。 这个、这个地方她不是昨天才来过吗? 这里正是她昨天找夏舜柯家时来的旧小区。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很诡异的预感,依照言情小说的“缘分定律”,郁歌现在的家该不会就是夏舜柯家之前卖掉的房子吧,哈哈哈。 当然这种狗血剧情她才不会写,应该就是巧合……不过系统也和她说过,这个世界补足了很多她原文中没有设定的情节。 这样的话她又没那么笃定了。 她这样想着,默默地跟着洛川往小区里走,当看到那个熟悉的楼道和熟悉的门后,她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气。 啊,这狗血的孽缘,谁能想到呢,夏舜柯卖房子的买家正好是女主的妈妈! 呵呵,真巧啊。 夏舜柯家的一个房子不仅和黄姚渝老家是隔壁邻居,还转手卖给了女主家。 只见此时的楼道里到处都是红色的油漆,和泥泞肮脏的海报贴纸,把这个老公寓楼衬得更加可怕。 木色的门上也被人用红色的漆喷上“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夏舜柯!还钱!”几个大字。 房屋门的门锁好像也让人暴力地打烂了,此刻只是轻轻地虚掩着,房间里面亮着惨淡的灯,从门缝中狼狈的场景可以看出里面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姜黎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看向一旁攥紧拳头的洛川,他此刻气得脸都白了,拳头攥在一起“咯吱咯吱”响。 “夏舜柯?!怎么哪都有你?”对着门上“夏舜柯”三个血红色的大字,洛川一拳锤了过去。 姜黎连忙拦下:“欸!欸!你生气就生气,担心归担心,砸人家门干什么?人家今天已经受了惊吓了,你再把人家的门打烂了,岂不是更倒霉?” 洛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到底是忍住了:“你去敲门。” 姜黎头摇得像拨浪鼓:“算了吧,人家家里一团乱,这个时候去打扰人家算什么事?让郁歌发现家里的事被我们知道了,肯定觉得尴尬。” 洛川这一回没被她劝住,推开姜黎对着门就敲了敲,边敲边喊,更催命的鬼一样:“郁歌在吗?” 房间里的人应该是被吓到了,只听里面传来一声细细的抽噎声:“谁、谁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洛川再也忍不住了,他也不管礼貌不礼貌,直接一推门闯了进去。 郁歌此时也怯生生地推开卧室的门探出头来,看到如天神降临般的洛川,她再也忍不住了,“哇——”一声扑进了洛川的怀里。 她哭得太伤心难过,太有感染力,姜黎看着都不由得跟着酸了眼眶,揉了揉眼睛。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什么了?”洛川心疼地捧着郁歌的脸问,他眼底是一片猩红和愤怒,仿佛如果那个惹郁歌难过的人现在在他眼前,他能一拳把人打倒一样。 郁歌抽噎着,一点点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 他们家的房子是上学期买下来的,可原主好像在外欠了很多债,有仇家追债,他卖了房子一走了之,接手房子的他们家就倒霉了。 追债的不知道原屋主搬家了,今天找上门来,又是泼油漆又是闹事,把郁歌的外婆都吓得心脏病突发住院了。 第32章 听着郁歌的话,洛川连忙问:“那你知道原房主是谁吗?出了这种事,得让他负责!” 郁歌一愣,目光不由得躲躲闪闪,她像是想到了谁、怀疑了谁,却又不敢把他的名字轻易说出口:“我、我不知道,这房子是我妈妈带着外婆买的,我没见过原房主。” “那就是你外婆她们知道卖家是谁了?”洛川看着郁歌的泪眼,和她意欲隐瞒的作态,脸一寸一寸沉了下来。 郁歌抿了抿嘴没说话。 洛川猛地收回手后退一步,他脸上是一片阴郁,他低声反问:“郁歌,你把我当傻子吗?” 郁歌迎着他质问的眼神僵在了原地。 “我又不是瞎子!你们家门口上喷的那几个大字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上面写的是‘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上面写的的‘夏舜柯’那三个大字!” “你家现在都这个情况了,为什么还要为他隐瞒?”洛川此刻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脏在被郁歌来回地用利刃磨,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一双眼睛愤怒得发红,也委屈得发红,他想大声质问郁歌:在她心里,他到底算什么? 旁人误会他喜欢黄姚渝,她居然也信了,非要拉着他当着众人的面给黄姚渝告白……生日会上她来参加他原是高兴的,可父亲一露面,她又毫不在意地抛下他和父亲聊天谈地……现在她们家出了事,明明就和夏舜柯有关,他是出于好意想帮忙,可她却左右言他、有意隐瞒……洛川再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退到了郁歌家的门口,他一向自矜自傲,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想再给自己、给郁歌一个机会:“郁歌,你老实说,这间屋子的原房主是不是夏舜柯?” 你,是不是喜欢夏舜柯? 郁歌看着洛川怒目而视凶神恶煞的样子,一张瓷白的小脸僵了又僵,她心中一阵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彻底离开她了。 她启唇,很想解释什么,也很想安抚洛川的烦躁,可洛川后退的那一步带开了家门口的大门,露出了躲在门口的姜黎。 郁歌和姜黎吃惊的目光对上,她面皮一痛,脸上立刻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她本就因为家境的缘故有些自卑,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她一点都不想让班上的同学们知道。 洛川进来的时候,她是后怕和脆弱一齐涌上心头才对着自己的暗恋对象哭诉抱怨。 此刻却看到了班长黄姚渝,哪怕黄姚渝现在已经和她成了朋友,可她却还是忍不住觉得丢人起来。 郁歌是个倔强的,是以她很快就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抬起头咬着牙看向洛川,她强忍泪水:“这是我的家事,就不用你来管了。” 此话一出,姜黎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道完了!完了!男女主这是闹矛盾了! 男、女主闹矛盾,可千万不要连累她一个配角中的配角啊! 姜黎在心口双手合十,心底不住地祈祷。 她的祈祷好像没什么用,只听洛川冷笑一声,阴郁又冷漠地咬牙道:“你以为我想管你家的破事吗?”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一把将姜黎从门后拉了出来:“要不是黄姚渝想来看看你有多倒霉,我才不来呢!有这个功夫,我和她出去约会不好吗?” 郁歌的脸再一次白了下去,她眼眶里蓄着摇摇欲坠的泪滴,她看着洛川拉着黄姚渝的手腕,心痛至极。 此刻的她只觉得自己尊严被二人踩到了脚底下,她喜欢洛川,还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好朋友”黄姚渝,可没想到,她这个好朋友嘴上答应了还说自己不喜欢洛川。 没想到背地里,居然已经和洛川约会起来了! 郁歌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她再也绷不住了,崩溃道:“这是我家!你们走!” “走就走!”洛川恨恨道,拽着黄姚渝“嘭——”一声阖上了郁歌家的大门。 无辜被殃及的姜黎心里戚戚然,被一路拽上了洛川家的车。 “去找夏舜柯。”洛川冷冷地吩咐道,然后就把自己的脸隐藏在车厢里的阴暗处里。 他心里是一团乱麻,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放的狠话太凶了,是以很快就在心底把夏舜柯恨上了。 如果不是夏舜柯,郁歌不会和他吵架,也不会——喜欢上他。 他心里愤怒和难过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心情复杂地恨不得狠狠发泄一场,可他从小到大都被教育“不许哭”,也不好找郁歌一个女孩子麻烦,所以只能去找夏舜柯的茬了。 姜黎闻言立刻紧张了起来,男主、女主再怎么吵,最后都还是会重归于好的,可配角们就要倒大霉了! “洛川,太晚了,都要十二点了!”赶紧收拾收拾,各回各家吧!姜黎连忙劝道。 洛川怎么可能会听她的话:“他自己有仇家,卖了房子躲出去,却害得郁歌家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可能不负责?” 姜黎抱着书包打了个哈欠,小声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洛川皱了皱眉,看向驾驶座的司机,司机也没辙,大眼瞪小眼地透过后视镜看了过来。 洛川脸黑了下去。 姜黎抿了抿嘴,才不告诉他她知道夏舜柯在二院呢。 三人在车上僵持了十来分钟,洛川到底是冷静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算了,反正他早晚都要回学校。” “到时候,有他好看的!” 洛川叫司机先把姜黎送回了家,等姜黎打开家里大门的时候,已经都凌晨一点了,赵阿姨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没办法,姜黎只能解释说自己是担心班上的同学郁歌才乱跑的。 “你就不知道提前先打个电话回来和我讲一声吗?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和你在国外的爸妈交代?!”赵阿姨不依不挠道。 姜黎思来想去,像是想到了什么道:“那——要不你以后就别收我手机了?” 赵阿姨叹了一气,把姜黎的小白手机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疲倦道:“我收你手机也是希望你晚上别熬夜,好好学习……” “我被你爸妈雇来照顾你三年了,他们——很关心你,也很信任我,我只希望不要辜负他们的信任。” 她像一个疲倦的长辈在姜黎耳边唠叨着,姜黎笑着听着,就像之前一样打算听过就忘。 可有那么一瞬间,在听到赵阿姨口中原主爸妈“很关心”原主时,一股汹涌的怒气不受控制地从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涌上来。 “你也知道他们一去就是三年,除了春节回来两天就再也没来见过我!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关心吗?!” 她的声音刻薄又愤怒,这股子情绪来得突然,消失得又极快,姜黎一下子就看着赵阿姨震惊的眼神愕然了。 姜黎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才那句充满怨愤的话是从何而来,只能抓起桌上的手机,一低头往卧室冲了进去。 她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一边在流泪,一边在冷静地唤着系统:“系统,刚刚是原主黄姚渝的灵魂在说话吗?” “你别告诉我,这个身体里除了我,原主黄姚渝也在!” 系统默了两秒:【她的灵魂已经在你穿来的时候消散了。】【刚才的,大概是她残留在这幅身体里的情绪。】 听着系统的话,姜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淦! “原主残留的情绪”,不就是怨灵吗? 妈妈该不会有鬼盯着我吧! 姜黎再次翻出那本属于原主的日记本,反正她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干脆把黄姚渝的日记从头看到尾。 上次翻出来时,她只是大概看了几眼,看到原主喜欢男主洛川就立刻阖上了,这一次她一页一页地翻了过来。 等她看完时,窗外的天已经微微亮起来了。 她沉重地合上皮质笔记本,揉了揉自己发涩发酸的眼睛,她发出一声长叹。 黄姚渝——真是可惜了。 - - - 凌晨04:00 这是夏舜柯第一次露宿街头,他找了高级公寓区和市二院中间的公园,在亭子里的长凳上睡了一宿。 四月的早上还是冷,夏舜柯被冻醒了,他收起自己零零散散的东西,把被子叠好收进编织袋里。 他走进公共厕所,就着水龙头把头和脸洗了。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他双眼通红,满面苍白。 他有些高估自己了,只一晚上,就已经觉得自己憔悴的不像话。 夏舜柯快速地擦干头发上的冷水——他不能这个时候生病。 距离医院住院部开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就着初升太阳微弱的光,夏舜柯打开书包,拿出班长黄姚渝给他送来的一整周的作业试卷。 他摊开卷子做了起来。 母亲进了重症监护室,这意味着除了中午的探视时间,他将不用时时陪在她身边了。 可他也不想回去上课,端坐在教室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还没忘记标哥的突然出现,夏舜柯隐隐有一种预感——他还会找他的。 第33章 熬夜看了一整晚的日记,姜黎第二天实在爬不起来,没办法她只能装病请假一天在床上睡了一上午。 中午,她顶着一张憔悴的脸从床上艰难地爬了起来。 她没忘记昨晚洛川愤怒之下放下的狠话,他要让夏舜柯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姜黎心里有一种隐隐不好的预感,做为青年时期桀骜不驯的男主,洛川说不定还真能心一横,说到做到。 原文里洛川就误会女主喜欢夏舜柯,处处针对他,拉帮结派地欺负他,诬蔑他,硬生生仗着权-势让夏舜柯在高考前退学。 而现在,尽管男女主的剧情已经扑朔迷离让人看不懂,可洛川还是“命中注定”地恨上了男二夏舜柯。 姜黎心里没有底,只能寄希望于洛川这个时候还顾念一点同学情谊,别下狠手。 姜黎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到夏母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没人接。 她抿了抿嘴,一时间有点犹豫,夏舜柯上次婉拒她的话还在耳边,他好像不是很希望她出现在医院里接触夏母。 夏舜柯好像不太喜欢她。 姜黎捏着手机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罢了!”她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道,“大不了再听他冷嘲热讽一顿。” 也是奇了怪了,夏舜柯的人设是个“温润柔和的谦谦君子”,却不知为什么对她格外冷淡疏离,姜黎甚至能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疏离。 下了决定,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在厨房忧心忡忡炖鸡汤的赵阿姨,拿着钱包钥匙蹑手蹑脚地溜出了门。 既然是瞒着赵阿姨,姜黎也不好再叫司机到处送她,不过尽也意外发现:市二院竟然就在他们公寓小区的后面。 出了小区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全程不用五分钟。 姜黎按照上次来时的路径直走向住院部,却在楼底被保安拦了下来。 “来干嘛的?”保安厉声问。 “我来看望病人。”姜黎讪讪道。 “看望病人?预约了吗?我没看到今天开放探望的名单里有你的名字啊。”保安翻了翻手里的探望来访名单表,公事公办道。 姜黎一愣,来看病人还要提前预约吗? “当然要预约,你以为医院是你家吗?所有来访人员都要提前预约的。”保安合上手里的册子,撇了撇嘴道。 “啊?但我前天来的时候没预约就进去了啊。”姜黎有点摸不着头脑。 保安冷笑一声:“你那天去看望的是普通病房的病人吧,她转到重症监护室了,重症监护的病人是不能随便探望的。” “现在你有两个法子,要么你现在给病人家属打电话,在十二点半之前预约进去,要么你就明天再来。” 保安说完就把值班室亭子的窗户猛地拉上,看也不看姜黎祈求通融一下的眼神。 姜黎叹了一气,无语望天地蹲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拨打着夏母的手机号码,随着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的眉毛渐渐皱了起来。 见鬼,夏舜柯不会那么倒霉吧,夏母该不会……出事了吧? 她正丧着脸不知所措,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班、班长,你怎么在这里?” 姜黎猛地抬起头,对上郁歌小鹿斑比的大眼睛。 郁歌咬了咬下唇,她还记得昨晚的尴尬,面上不由得浮现一个难堪的神色,却又不得不顾及同学情谊:“你、你是来看望我外婆的吗?” 姜黎一愣,郁歌外婆也在市二院吗? 她犹豫了一下,迟疑道:“emmm,对,我们是朋友啊,我很担心你家里的情况。” 算是朋友吧?姜黎吐了吐舌,心虚地想。 听到她的话,郁歌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那就一起进去吧。” 郁歌给保安报了她提前预约好的号码,带着姜黎一起进去了。 郁歌的外婆昨晚上受了惊吓,心脏病突发心梗,到现在都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没醒过来。 重症监护室探望的通道被门卫死死拦着:“排好队!排好队!十二点半到一点探视时间,一个病床一次只能进一个人!” 十二点半还没到,门口已经排出很长很长的队伍了,郁歌走到队伍里父母的位置拥住父母轻声地哭泣起来。 姜黎看着眼前三人抱头痛哭的样子着实有些尴尬,只能把自己的目光移开,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来往人流……医院的天花板真白啊、地板瓷砖真滑啊、探视病人的小哥长得真帅啊……欸,等等! 姜黎的目光停留在旁边队伍中一个高瘦的身影上,他穿着一件长袖衬衫,撑着一根银白色的拐杖。 他微微侧头听着门卫所说的一条条注意事项,眉眼里是淡淡的疲倦。 姜黎立刻从一旁等待的区域里站了起来,艰难地钻过人群挤到夏舜柯面前,她干笑道:“好巧啊,夏舜柯,你——你也在啊!” 在她对面,夏舜柯微微蹙紧了眉头,眼里流露出狐疑的神色和意外:“嗯,黄姚渝同学,很巧。” 他有点奇怪,黄姚渝是怎么进来的?重症监护室没有提前预约是不能进来探望的,除非——除非有别的探视人员“带”她进来。 毕竟来医院探视病人的亲友常以家庭为单位预约探视,医院方又不可能一个个登记,是以常有这种情况发生。 想到这儿,夏舜柯眼底划过一抹警惕——黄姚渝难不成还真是来探望他母亲的吗? 那她能进来也一定颇费心机。 可是,为什么呢? 黄姚渝为什么要吃力不讨好地来看望他的母亲呢?明明那天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请她一定不要常来探望。 正疑虑间,一个身影也穿过人群来到他面前,是郁歌。 郁歌意外地看向夏舜柯,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你、你也听说我家里的事了?” 她含泪道:“昨晚的事,我、我们不会怪你的,但是,也不会原谅你。” 夏舜柯疏离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大大的疑惑。 ??? 第34章 姜黎连忙小声解释:“昨天晚上,有人追债到你原来的家里去了。” 郁歌还在嘤嘤哭着,她已经从父母那里印证了昨晚的猜想——房子的原房主确实就是她的转校生新同学夏舜柯。 夏舜柯眯了眯眼问:“追债的?” 姜黎小小声避着郁歌道:“嗯,当时家里只有郁歌的外婆在家,把她吓得心脏病犯了。” 她三言两语一时间解释不清楚,但夏舜柯却很快就明白,他沉默了一秒,看向郁歌嘤嘤哭泣的作态也没了原本的莫名其妙和厌烦,他撑着拐杖的手用力得发白。 他眼里划过许许多多复杂的神情,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对不起,给你们家带来麻烦了。” 郁歌瞪大她圆圆又漂亮的眼睛,带着怒意和难过再次重申了一遍:“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话说完,她低下头转身,负气离开。 郁歌走了,留下夏舜柯和姜黎两人面对面尴尬地站着,过了很久,姜黎打破了沉默:“夏、夏舜柯同学,昨晚的事情洛川也知道了。” 她有些犹豫道:“洛川同学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一向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 “他很有可能——”欺负你?报复你?姜黎绞尽脑汁地想着,这话怎么讲都奇奇怪怪,好像洛川是什么正义使者,而夏舜柯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样。 夏舜柯则晒笑一声,反问:“你的意思是,他因为郁歌家里的事要来找我麻烦?” “凭什么?郁歌家和我的事,跟他有关吗?” 哦,不,夏舜柯冷笑一声,当然和他有关了。 怎么可能这么巧,他前两天刚被标哥敲打了一番,转头原来的家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债主追债上门了? 要说那些人和标哥没关系,夏舜柯一个字都不信。 而标哥这个走狗做的事,不就是洛家伟那个“主子”做的事吗? 夏舜柯眼里划过一丝狠厉,洛家这两辈真是可笑,老的心里有鬼来找他麻烦误伤小的的心上人,小的就急吼吼地要找他给心上人报仇。 真是如出一辙地让人恶心。 他狠狠地闭了闭眼,把心头涌起的不甘和愤怒压了下去。 是他太草率,也太不谨慎了,在没有能力和洛家叫板的时候,他不该这么早的露头让洛家注意到他。 现在的他只是个缺钱的学生,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力量。 只是他有点想不明白,洛家伟是怎么时隔五年忽然记起自己死对头的儿子的? 难不成,洛家伟做了亏心事,时隔五年后终于怕鬼敲门了? 夏舜柯努力压下自己散乱的思绪,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低头看着面前期期艾艾的女生。 “抱歉。”他又一次对不相干的人迁怒了,他揉了揉眉宇有些沉重地想。 也真是古怪,他自诩是个很能掩藏心事的人,可几乎没次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都能被黄姚渝撞见。 姜黎心里戚戚然,只觉得自己两面不讨好,像个搅屎棍一样在洛川、郁歌、夏舜柯三人里面掺和来掺和去,像个傻-逼。 但她又能怎样呢?她干涉不了主剧情,不可能让洛川不对夏舜柯出手,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由着夏舜柯被男主欺负,毕竟系统还盯着呢! 姜黎思来想去,带着补偿的意味道:“以后遇到什么事了,你可以找我帮忙。” “洛川多少会给我点面子,至于那些债主——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大话放出来,她心里又叹了一气,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她、原主、黄姚渝也只不过是个不能崩人设的十七岁高中生而已,就算家里条件尚可,可她自己手中又没权没势,啥都干不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夏舜柯很明显也不信,他很淡地笑了一下,没接话,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明面上的洛家伟肯定不会亲自对付他,可标哥和那些个突然冒出来的债主就不一样了。 那种人,一旦沾上了,甩也甩不掉,他们甚至都不用做太多,私下里一些小动作就已经能够让他过不下去了。 若是找他麻烦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这条命本来就是那人拼死赚来的,大不了报了仇后把这条命还回去。 可母亲呢? 她重病住院,每日烧钱续命。 要是那些人把手伸到医院里…… 想到这里,夏舜柯再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黄姚渝,一个念头猛地涌上他的心头。 她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夏舜柯不觉得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同学”,就能让黄姚渝这样处处上心,又是送盒饭、又是送作业、又是提前来通风报信的。 他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心头沉郁的黑暗仿佛在叫嚣着、呐喊着,要把眼前的女孩吞噬下去。 “是吗?你真好。”夏舜柯扬起一抹笑,轻声道。 他本来就生的一幅好皮相,眉宇间那抹悲天悯人的温柔把他周身温润、易碎的气质放大到极致。 姜黎一时间看呆了。 夏舜柯其实猜的不错,有那么一瞬间,姜黎仿佛听到了自己澎湃的心跳声。 是吗?你真好。 这五个大字在她心头不住地旋转、放大、放大、旋转。 姜黎忍不住绷不住,随着夏舜柯那一抹淡笑傻笑了出来。 嘿嘿,好人卡! 她被色相迷住,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夏舜柯这句话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好像是她还是郭大强的时候来着,那个瘦弱的孩子看着她的眼睛也说过:“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其实你是个好人……” 然后“他”就死在了夏舜柯的枪下。 夏舜柯笑起来真好看,姜黎心里暗暗地想,也旋即攥紧了拳头。 这一次,她一定不能辜负夏舜柯的信任,一定把那些欺负他的宵小都锤烂! 欸?等等?为什么是“这一次”? 姜黎脑子一瞬间卡了壳,有点想不通,不过看着夏舜柯那双满含希望和信任的眼睛,她很快就把这一点点疑虑抛至脑后。 - - - 既然已经放出大话要护着夏舜柯了,姜黎也终于把“拯救夏舜柯”的计划提上了日程,正视系统布置下来的任务。 姜黎回到家里,掏出原主的日记本翻到最后几页,认认真真地写下标题的大字:《拯救夏舜柯悲惨命运·企划书》仔细回想夏舜柯的悲惨命运里的重要剧情点:“年幼被绑、父亲早亡、半身残疾、高中辍学、母亲重病、流落街头”已经过了大半。 他年幼被绑,父亲早亡已经是过去的事,不可改变,姜黎在这两行字后各打了个叉。 至于他左腿的残疾,身为有重要身份的男二,日后自然会恢复,而且是被女主帮忙治好的,姜黎是以在“半身残疾”后记下:由女主日后医治。 至于他母亲的病,姜黎想了想,既然她写文的时候都没写夏母“病死”,那就意味着只要撑过这段时间的剧情,夏母就还能康复起来。 若是夏舜柯真的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话,姜黎或许可以把黄家那个在女主家隔壁的老家偷偷借给他住一住。 反正她有钥匙,老房子也一般没人去,只要瞒住黄父黄母,应该就没问题。 那么最重要的,应该就是怎么才能想办法,让他别再被洛川诬蔑欺负,被赶出校园了。 姜黎敲了敲脑袋,想到洛川这个时期为非作歹、桀骜不驯的人设,头一下就疼了。 洛川是因为夏舜柯连累郁歌家里的事恨上夏舜柯的,那她要不把夏舜柯的债主都摆平?这样郁歌家就没人打扰了,洛川也就不会再记恨夏舜柯了,吧? 这样想着,姜黎推开卧室的门,对上正在剥毛豆的赵阿姨,她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厚着脸皮问道:“赵阿姨,我们家有钱吗?” 她好像记着黄家父母给了赵阿姨一张生活费的卡来着,里面每个月都会打来不少钱。 赵阿姨剥着毛豆的手一滞,她一时间没懂黄姚渝的意思,只以为她是青春期到了,怀疑自己家的家境不好,在学校里受了委屈。 她连忙道:“当然有钱了!先生和太太在国外开了大公司,还有不少分公司呢!” “小渝啊,你千万别多想,家里有的是钱,你爸妈之所以不让你和他们一起出国,只是怕你年纪小不适应国外的生活,等你高考结束他们就接你到国外上学!” “你是不是在学校里受委屈了?还是别的同学有什么东西,你没有?告诉赵阿姨,阿姨立刻给你买!” 姜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诺诺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赵阿姨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是我不好,居然忘了你也大了,不想事事被人管着,小渝,你是不是想要零花钱了?” 迎着赵阿姨殷切的目光,姜黎“羞愧”地点了点头。 真丢人,她一个成年人,现在居然要装成高中生问长辈要零花钱。 作者有话要说: 姜黎的手稿: 《拯救夏舜柯悲惨命运-企划书》 年幼被绑:× 父亲早亡:× 半身残疾:由女主日后医治 高中辍学:摆平追债人,洛川就不找麻烦了???(存疑) 母亲重病:撑过剧情点可康复 流落街头:黄家老房子,水电可免费使用,绝对不会被发现 第35章 赵阿姨给了姜黎一张卡,据说里面是黄家父母给她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零花钱。 压岁钱和零花钱能有多少?姜黎不抱太多希望地去了银行,告诉业务员:“帮我把里面的钱全部提出来。” 业务员查询一番,惊诧道:“您确定要全部提出来吗?” 他压低声音小声道:“这里面有一百多万呢!” 一百多万?!姜黎吃惊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2011年的一百多万欸!都够她在房价最高的地段买个三层的别墅了! 黄家父母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有钱?! 不过再怎么有钱也是原主黄姚渝的钱,姜黎虽占了原主的身子,可也没那么厚脸皮把原主的东西全部据为己有。 姜黎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你帮我提十万的现金吧。” 业务员也松了口气:“好的,您等等。” 十万的巨款被塞进姜黎的小包包,她脚下轻飘飘地离开了银行,一路上都左顾右盼,生怕被人抢了。 她小声问系统:“系统,黄姚渝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我用她那么多钱,是不是该弥补、弥补她?” 若只享受黄姚渝家里颇为奢华的生活环境也就罢了,姜黎可以说她这是为了贴合人设应有的“报酬”,可拿原主父母给原主的钱就有点说不过去、良心不安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我帮你问问】 【……她确实有个未完的心意:她希望自己的日记本在死后不会被父母看到。】【“死了就死了,活时的执念与心愿就随风消逝吧,留下来被人看到也只是徒留伤感”,这是她的原话。】“好,”姜黎想到那本皮质日记本,暗自叹了一气,“你转告她,我一定会完成她的心愿。” 姜黎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也才晚上七、八点,不算太晚,她还可以去找一找夏舜柯把钱给他,最好赶紧把那些债主的事了解了,省得又生波折。 毕竟明天她没请病假,按照原主黄姚渝学霸的人设,发烧到39度都舍不得请假呢! 姜黎急匆匆地穿过小区向医院走去,高档公寓小区后面有一个环境极佳的公园,因为小区刚建成的缘故,并没有多少住户装修好入住,连带着绿化极好的公园这时候也没什么人。 姜黎看了眼公园就把目光收了回来,她低头掏出手机,再次拨打了夏舜柯母亲的手机号。 中午的时候她就没拨通,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打通。 唉,她怎么就没想起来问夏舜柯留个联系方式呢? 这样想着,她按下拨通键,只听一阵铃声清脆,身后不知道是哪位路人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姜黎皱了皱眉,刚想抬腿离开的时候电话通了。 她连忙对着电话那头问:“喂?是阿姨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找我妈有什么事吗?” 是夏舜柯的声音,他的声音似远又近,清晰温和,倒不像是从手机话筒里传来的电流声了。 姜黎猛地回头,和身后的“路人”对上了视线。 只见夏舜柯背着一个巨大的包倚着拐杖斜斜地站着,看到她转过身来,他还挑了挑眉,收起手里粉红色的翻盖手机。 动作流畅又熟练,一点都没为手机太过粉嫩而不好意思。 姜黎咧开嘴笑了:“这不是阿姨的手机吗?怎么在你这儿。” 夏舜柯淡然道:“她进了重症监护室,不能带手机。” 哦哦,姜黎连忙收敛脸上大大的笑容,小心翼翼道:“阿姨——病得很严重吗?” 这句话她是边看夏舜柯的脸色边说的,生怕触及到夏舜柯的伤心事。 夏舜柯眼神黯了黯,没说什么。 姜黎咽了咽口水,看着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连忙伸出手:“我帮你提吧!” “不用。”夏舜柯避开了她的手。 “那、那去前面的凉亭里坐一会儿吧?”姜黎指了指公园里的凉亭,讨好地笑道,“我就住在这儿,这个公园是我们小区的,环境特别好呢。” 夏舜柯闻言皱了皱眉头。 他是大概知道黄姚渝住得离学校近,却没想到她居然就住在学校对面的小区,也没想到这个公园是小区的私人公园。 他没说什么,跟着黄姚渝走进了凉亭,晚上起风了,凉亭四处透风,吹在人身上痒痒的,凉凉的。 “这里还挺舒服的。”姜黎努力挑起话题道。 确实挺舒服的,不过到晚上应该会太冷,夏舜柯暗暗想着,问:“你之前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哦哦!差点把正事忘了,姜黎连忙打开自己的小背包,左看看、右看看,做贼一般把那个装着钱的信封抽了出来塞到夏舜柯怀里。 “那个,这是给你的。” 夏舜柯一愣,用指尖挑开信封的口,低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皱起了眉,他顺着原来的折痕把封口叠了起来:“什么意思?” 里面是厚厚一叠的粉红色钞票,摸上去有八、九万的量。 什么意思? 姜黎挠了挠头:“这里是十万,你看看够不够用的,你那些债主都能找上郁歌家里,感觉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你还是赶紧把钱还给他们吧,不然等他们找到你,可能就不能善了了。” 而且,郁歌外婆还被他们吓得住院了,老人家这个年龄受此一遭也是无妄之灾,夏舜柯多少也得意思意思弥补一下,不然被洛川抓到什么错处估计又要被记上一笔。 “我不欠他们的钱。”夏舜柯把信封放到凉亭里的石桌上,别过目光。 “不欠?”姜黎有些意外,“你不欠他们钱,那他们干嘛找到你原来的家里去?” 还在墙上涂你的名字,污言秽语一大片。 夏舜柯揉了揉眉头,他看了眼眼前一脸诧异的黄姚渝,只觉得面前的女孩子把事情想得未免太简单,傻傻的,天真极了。 也确实没想到黄姚渝说到做到,说要帮他解决麻烦,就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钱。 他看向黄姚渝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审视。 他想问:你,图我什么? 他这么想,于是也这样问了:“你图我什么?” 姜黎上一秒还在想那些债主和夏舜柯到底什么关系,下一秒就听到夏舜柯这个突兀的问题。 “啥?”姜黎瞪圆眼睛,圆圆的眼睛藏在黑框眼镜下一眨一眨。 像只受惊吓的兔子。 夏舜柯带着些许恶意地笑笑,温柔地问:“我刚才说——你图我什么?” “又是关心我妈妈,又是给我送钱的,难不成你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带着些许淡淡的疑惑,仿佛在和姜黎讨论什么严肃又正经的大事一样。 姜黎脸一下子红了:“怎、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关心一下同学而已!” “谁让我是班长呢!”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夏舜柯?夏舜柯只不过是她笔下的一个炮灰男配而已!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都是为了赶紧回家! 谁家班长关心同学能关心到这份上? 夏舜柯垂下眼睑,看了眼石桌上厚厚的那一打钱,他暗自思索了一番。 他又不是傻子,黄姚渝明里暗里的示好他看得见,之前的拒绝是觉得没必要把她拉扯到自己的这一堆事里来。 可现在的他,没资格拒绝。 郁歌家因为他的事受了无妄之灾,饶是他自认道德低下,没那么善良,却也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管。 母亲还住着昂贵的病房,每天都要钱,他自己甚至连一个栖息之地都没有,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债主还虎视眈眈……母亲生病的这几年,夏舜柯已经学会了把尊严都抛得一干二净,他甚至都可以为一点医药费去向那些亲戚下跪、把自尊踩烂,踩进泥土里。 求谁不是求? 既然他可以求那些亲戚的钱,又为什么不能收眼前这个小姑娘的? 瞧她这样“善良”且“愚蠢”的性子,他甚至可能都不用低三下四地去求,她自己就能把钱亲手奉上。 出卖尊严可以换的东西,出卖色相就换不得了? 夏舜柯藏在石桌下的手微微颤抖,他狠狠地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顿了好久。 哑声道:“抱歉,这个钱我不能收。” 话一出口,他心里的石头也终于掉了下来,压在了心口。 他垂下眼帘,让自己繁复的思绪平静下来:“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收你的钱。” 求那些亲戚是还有血缘这层遮羞布撑着,骗小姑娘钱算什么事? 低端,下劣! 他夏舜柯就算底线再低,可也不是什么脏事、烂事都会做的! 可有那么一瞬间,他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嘲讽: “你做的脏事烂事还少吗?一个逃脱法律制裁的杀人犯,居然还想着有底线?哈哈哈哈哈!” 他拳头紧紧地握着,指尖嵌进掌心,那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是啊,他一个杀人犯,又有什么资格谈底线呢? 第36章 “有什么不能收的?”姜黎差点下意识地想把这话脱口而出,不过一看夏舜柯那双暗沉沉的眼睛,她又说不出来了。 姜黎想了一想,大概有点回味过来夏舜柯为什么会拒绝她。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大家都是同学,都是学生,家里还都有长辈管着,哪里有随随便便收别人这么多钱的道理。 “没事的,这只是我零花钱的一部分而已,我爸妈是不会说什么的。” 看夏舜柯丝毫没有被她劝动的意思,姜黎咳了一声,又道:“害!这钱算是我借给你,日后你要还的,你该不会以为我这么大一笔钱是送给你的吧?” “我是看你成绩好,以后肯定会大有做为,才提前借你钱的,就当是投资了!” 她说的不错,黄家父母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人,是以很爱惜人才,前两年就开始在国外组建了一个公益项目,投资一些学经济专业的家境贫寒的大学生供他们完成学业,然后毕业后去黄家的公司工作。 当然,这是在国外的项目,原主黄姚渝也只是从赵阿姨那里随便听了一耳朵,具体的事项也不太清楚。 不过,夏舜柯未来是什么样姜黎清楚,他做为男二,在日后必将成为一个可以和男主比肩的存在。 这十万以黄家的名义借给夏舜柯,未来必定能给予黄家远超这十万的回报。 倒也算是替原主给黄家结了一个善缘了。 夏舜柯眼底的冰雪渐渐散去,他垂下眼帘,眼睛动了动,好像有一些意动。 姜黎乘胜追击道:“对了,为了防止你日后拿了钱不认人,你还得和我签一个资助的合同。” “你问我借多少钱,日后就要还给我多少钱,还要在合理的范围内给我黄家回报。” “怎么样,这个要求,你答应吗?” 面前满眼是抗拒的夏舜柯终于抬头正视了姜黎的眼睛,他皱着眉微微思索了一番,很快就做出了回复:“我要先看合同。” “还有,如果是资助我的话,十万不够。” 姜黎哑然,看着夏舜柯一瞬间锋利的眼神,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好像要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姜黎有这样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 “行。”姜黎从背包里拿出她那张存零花钱的卡放到石桌上推到了夏舜柯面前。 夏舜柯没有再推辞,他抬眼看黄姚渝,她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满是信任和支持,好似笃定自己这一次的投资绝不会失手一样。 他敛了敛脸上锋利的神情,心底的一个角落隐隐松了一口气。 这个结果比出卖色相卖钱好多了。 不过黄姚渝是不是因为他这张脸而决定投资他……他不想去想,也不能去想,更不敢去想。 他脸上这张面皮这几年被人一层一层地削薄,再想下去,恐怕连最后一层薄薄的遮羞面具都留不下。 他捏着银行卡的手微微攥紧,指尖滑过银行卡上浮雕的一串数字,他心头一阵汹涌。 洛家、洛家伟、洛川、标哥、还有那群突然冒出来的狗腿子……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别想跑! 他这短短的十七年经历过的灾难太多了,那些害他的、辱他的,名字都被他一个个刻进了他的心脏铭记,仇恨早已融进他的骨血里难舍难分,把他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怪物。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衣服下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手术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丑陋疤痕,每一条都在提醒他犯过的罪孽,每一条都在叫嚣着让他赎罪。 杀一个豁出性命救他、迷途知返、想做个好人的绑匪有错吗? 杀了之后,因为罪行被最恨的仇人隐瞒,不用接受法律的审判,而隐秘地松了一口气的他,有错吗? 五年过去了,这两个问题夏舜柯一直都没找到答案,他只知道,他这条命是一个人拼了命救回来的。 那他就要活出一个样子来! 他不清楚黄姚渝这一张卡里到底有多少钱,但想想也知道这钱肯定不少,他要用这笔钱做很多很多事。 洛家伟已经注意到他了,他没多少时间了,也再也不想卑微地示弱再次蛰伏下去。 他要用这一笔钱把洛家伟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狠狠地拉下来,让他狠狠地摔下来,那些不属于他的,都要让他分毫不差地吐出来! 那些属于他夏舜柯的东西,他都要要回来。 “对了,夏舜柯,你现在住在哪儿啊?”一个清脆的声音把他从深郁的思绪里猛地唤了出来。 夏舜柯下意识抬头,对上黄姚渝笑盈盈的眼睛。 啊,差点忘了,她还在呢。 对于资助了他的金主,他总要给个好脸色的。 是以他松了松紧皱的眉宇,淡淡地一扬眉宇,勾魂地笑了。 姜黎被他这一笑晃了眼愣了神,一下子就把问出口的话丢到了脑后。 夏舜柯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她这样想。 “很晚了,我还要去一趟医院看一下母亲的情况,我先走了。”夏舜柯提起背包拄起拐杖,笑了笑,和姜黎道了别。 姜黎也跟着笑了笑,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直到看不见他人影了才收起嘴角的傻笑。 嗯?等等,不对! 她明明从医院保安那里打听过,说是重症监护室只在中午十二点半到一点开放探视来着,这大晚上的去,他能去看啥? 姜黎思来想去,觉得不放心,刚想抬腿追上去,身后就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黄姚渝!” 姜黎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来人正是赵阿姨,她正皱着眉看着夏舜柯离开的方向,语气里是少见的咄咄逼人:“刚刚那个男生是谁?” 姜黎心一跳,装傻道:“什么男生?就我一个人啊!” 赵阿姨皱了皱眉,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姜黎一眼,严肃道:“小渝啊,不是赵阿姨有意说你,我刚刚在楼上擦窗户,一眼就看到你和一个男生坐在这个凉亭里聊天了。” “你之前从来都不说谎的——你,是不是早恋了?” “没、没有!”姜黎理不直气不壮道,实在不怪赵阿姨误会,这大晚上的,一男一女两人躲在凉亭里说话,在旁人看来着实有些暧-昧。 “那个男生是谁?是不是你学校里的同学?”赵阿姨一眼就看穿了她掩藏的心虚,强硬道,“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话,这件事我肯定会告诉你爸妈的。” “还是说,你想让我打电话去问你班主任沈老师?” 姜黎绷着一张脸,她没想好怎么和赵阿姨讲,要是她资助夏舜柯的事情让赵阿姨知道了,那么黄家父母也肯定就知道了。 她本意是想瞒着他们,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家长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在高考前夕掺和到一堆事里面。 可是——她想到夏舜柯,想到他语焉不详里那些“并不欠他们钱”的债主……或许,求助他们也是个办法。 “行了,赵阿姨,你别问了,这件事我会亲自和我爸妈讲的。” “你就不用管了。” 她低下头,转身向家里走去。 国内晚上九点,正好是国外的下午三点,姜黎思来想去,拨打越洋电话打给了黄父。 叫一个陌生人爸爸多少让姜黎有点张不开口,但她很快就把尴尬抛到了脑后。 只听电话那一头是一道冷漠的声音:“有事吗?” 姜黎只觉得在这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身体里黄姚渝遗留下来的情感疯狂地在作祟。 她听到自己冷淡的声音在卧室响起:“有事。” “我要资助一个同学。” 电话那头顿了很长一些时间,仿佛那头的人一瞬间消失了一般。 黄姚渝冷着脸捧着话筒等着,她已经习惯电话那头时不时的沉默,这意味着电话那头的人是不是有空听她讲话。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道冷漠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我知道了。” 黄父挂断了电话。 姜黎微微怅然,她放下手里的电话,伸出指尖触了触脸上冷冰冰的泪痕。 黄姚渝又哭了。 姜黎深深地叹了一气。 她看过黄姚渝的日记,很多事情她是知道的:黄姚渝对于自己的父母是又恨又爱。 恨他们冷漠,恨他们狠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国内孤独地生活。 黄姚渝也曾抱着很微渺的期待和希望,安慰自己他们只是太忙了而已,期盼着他们有朝一日工作轻松了,就能多把注意分她一些,多陪伴她一些。 之前有多少希望,最后希望落空后就有多么痛苦——黄母在国外这三年一直忙于工作,却在四月初,也就是姜黎穿过来的前一天,发现自己怀孕了。 黄姚渝是从赵阿姨欣喜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她躲在自己卧室的房间哭了整整一夜,然后就和系统签下了协议。 她原会死在两个月后的高考结束后。 姜黎把身子缩成一团,抱了抱自己,也通过身体试图拥抱黄姚渝的灵魂。 她不想评价黄姚渝的是非对错,只是无声地安慰。 第37章 拿着黄姚渝给他的银行卡,夏舜柯打开手中的翻盖手机找出电话簿里沈顺的电话号码,犹豫了很久,他拨通了沈顺的电话。 “喂,沈叔吗?” “你母亲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你认识的人多,能帮我一个忙吗?” “有一群追债的人不知怎么的,找到我这里要钱,说是一个叫‘标哥’的叫他们来的。” “你——能帮我查一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吗?” …… 第二天夏舜柯还是没来上学。 姜黎背着书包进教室的脚步一顿,她看到夏舜柯空白一片的桌面,也看到了自己座位旁边那个摇摇欲坠、憔悴的身影。 “郁歌?你回来上课了?”姜黎沉吟一声,心头一片了然,也是,马上就要高考了,不管郁歌自己怎么想,班主任和郁歌父母总是希望她回来上课的。 正常的家长总是不希望家里的事情影响到孩子的学习,以及近在眼前的和未来命运密切相关的考试。 郁歌的眼睛还是微红着,她忧郁地看了姜黎一眼,几不可见地冲姜黎点了一下头。 姜黎抿了抿嘴,没多说什么。 上次洛川不管不顾拉着她去郁歌家里的事多少闹了点不愉快,郁歌或许还对她有误会,现在这个颇为冷漠的态度倒也是正常。 她也没空去关心男、女主之间情情爱爱的幺蛾子,毕竟,夏舜柯才是她的任务目标。 这样想着,姜黎偷偷摸摸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夏母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你什么时候来学校上课啊?” 夏母的手机现在在夏舜柯手里,他很快就回了短信过来:“下周吧,我请了一周的假。” “这是我自己的手机号码:130********” 姜黎乐颠颠地把夏舜柯的手机号存了起来,回了一句:“好~” 短信发出去,她低着头死死地盯着那个波浪符号等待夏舜柯的回复。 然而这条短信发出去后就如同石沉大海,直到早读课结束都没收到回复。 姜黎皱了皱眉,细细一想却也理解了。 是她忘了,这个年代,发短信也是要钱的,一般没什么重要的事都不会发短信。 她兴致不高地把手机放回书包藏了起来。 洛川在早读结束、正式上课前才踩着点走了进来,他眼底下是一片淤青,嘴角上火地长了好几个燎泡,想必是昨天一整天都心情不大好。 他大摇大摆地踩着点进来,周围的同学不赞同地侧目一眼,也不去管他,继续低下头看手里的复习资料去了。 姜黎也是如此,她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书,目光和思绪开始神游开着小差。 洛川敲了敲她的桌子:“出来一下。” 姜黎看看他放完话就转身离开的身影,又看了看同样萎靡不振的郁歌,心中重重地叹了一气,认命地跟了出去。 关上教室后门,洛川抵在走廊的瓷砖上冷冷地问:“你知道夏舜柯在哪吗?” 姜黎一愣反问:“你找他干嘛?” “你难不成还真要找他麻烦啊?不至于吧,都是同班同学,没必要啊” “同班同学?”洛川像是被她的话逗笑了,他呵呵两声,“黄姚渝,班长,他才转过来几天啊?你就这么护他了?” “郁歌不是你的好姐妹吗?夏舜柯害得郁歌家里出了事,你现在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帮郁歌报仇,反而维护起他了?” 报仇? 姜黎讪讪地挠了挠头:“倒也不至于说的这样严重吧——夏舜柯也不是有心的啊,你要怪,难道不是应该怪那些追债上门、欺负弱小的坏蛋吗?” 她有意强调了那些债主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主要的角色,希望洛川不要太一根筋地恨上夏舜柯。 但她觉得以青年洛川叛逆且不羁的人设,她的劝导可能没什么用。 果不其然,只听洛川冷哼一声:“男人之间的事,你插什么手?你只要告诉我,夏舜柯现在住在哪就够了。” “不知道。”姜黎哪里能告诉洛川,她死死地闭着嘴守口如瓶。 况且她也不算说谎,她是真不知道夏舜柯现在在哪,住哪。 听到她的话,洛川一双能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姜黎,看着黄姚渝滴溜滴溜转的眼睛,他一个气不过,对着身后的瓷砖墙就是狠狠一拳。 有那么一瞬间,姜黎仿佛听到了手骨破碎的声音。 恰好路过一班的周放晚则稀奇地看了洛川鲜血淋漓的拳头一眼,放肆且大声地嘲笑了起来:“不是吧,洛川,你难道是为了逃写作业把手故意搞伤了吗?你这也太蠢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黎同情地看了周放晚一眼,为她掬一把同情泪,唉,你一个女配,和男主叫板做什么呢? 你日后可是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非他不嫁呢! 周放晚的笑声完全没有收敛,很快,高三楼里所有的班级都知道:双语班一个傻比男生因为作业太多、逃写作业,而把自己的右手砸骨折了……班主任沈老师也是头一回遇到像洛川这样的学生,她重重地叹了一气,转头就叫了校领导开车把他送进了医院。 车上德育处饶主任又是开导又是训斥地喋喋不休了一路……不知道是不是太丢人了吧,洛川索性这一个星期都没在学校里露面,他不来,姜黎乐得轻松,每天上上课,走走神,装装好学生,虽然无聊却也自在地不亦乐乎。 她甚至在走神的时间里开始构思自己的新小说,只等任务结束后回到正常世界好好码字再赚一笔稿费! 直到周日的晚上,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黄姚渝的学校二中高三管得很严,上两周才歇一周周末,上个周末才放了假,这周自然不放假,是以等姜黎回到家接到电话的时候,又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赵阿姨接姜黎下夜自习、看着她睡下后就离开了公寓,这意味着从夜里十一点到第二天的六点都是姜黎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段。 郁歌这个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打着小台灯窝在被窝里一笔一划地写着新小说。 “黄姚渝!”电话那头是郁歌撕心裂肺的呼喊,“洛川、洛川——啊——不用啊!” “别打了!洛川!别打了!” “黄姚渝!班长!你快来啊!洛川、洛川要把夏舜柯打死了!” “住手啊!呜呜呜!” 正文思如泉,下笔如有神的姜黎手一顿,昂贵的国外钢笔头在她手里狠狠地劈了个叉。 艹!艹!艹! 就几天没看着夏舜柯的功夫,他就被洛川找上麻烦了!!! 姜黎一个弹跳从床上蹦了起来,胡乱往身上披了件外套,踩着双凉拖鞋就急匆匆地往医院的方向赶去。 其实不是她不把任务放在心上,她也及其“关爱、关心、关怀”夏舜柯,每天都会发短信嘘寒问暖。 可夏舜柯家中有事就是来不了学校,姜黎能怎么办? 难不成还能逼他来学校报道,在她眼皮子低下盯着吗? 她嘘寒问暖的短信夏舜柯也有很勤快地回复着,是以她渐渐也就放下心,以为有她那一笔钱,夏舜柯总能把麻烦事解决干净……却没想到他居然会被洛川找上。 按理来讲,这个时候的洛川并不屑于用家里洛家的势力办事,偌大一个吴市,他是怎么找到夏舜柯的? 也不知道洛川到底是怎么想的,手骨折了也不在家里好好休息,反而带着自己手底下一些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到处找夏舜柯。 找到他还嫌不过瘾一般,逼着郁歌一个住宿生从学校溜出来,看他:“收拾夏舜柯。” 她更不知道夏舜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他不回家,在大马路上逛什么呢?居然在医院外的十字路口被洛川逮了个正着。 姜黎一路穿过小区的绿化公园,一双拖鞋甩得飞起,终于冲到了小区与医院的那条十字路口上。 只见空荡荡的街道上十几辆摩托车围住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摩托车上的大灯打开,冷冷地直射在那人身上。 看到姜黎突然冲出来,一个几近奔溃的女声嚎了出来:“黄姚渝!班长!你快劝劝洛川啊!” 郁歌被洛川的两个小弟调笑着围着,不让她靠近。 洛川则倚在一辆黑色摩托车前不为所动地看着,他手里是一根银白色的拐杖。 看到穿着米黄色睡衣的姜黎,洛川皱了皱眉,不屑地把手里夏舜柯的拐杖扔到地上,直视姜黎的眼睛,他问:“黄姚渝,你也想和我对着干?” “郁歌不是这个圈子的,她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也想因为一个瘸子跟我洛川、跟我洛家对着干?” 他才十七岁,眼里的戾气却已经汹涌成型,仿佛若是姜黎这个时候应下的话,他能下死手。 “洛家?洛川,几年前在圈子里叫嚣着自己永不用洛家权势、万事靠自己的人,不是你吗?” “怎么?现在终于尝到权势的甜头了?”姜黎冷着脸问。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考好试啦,恢复更新~~感谢在2021-05-29 17:47:07~2021-06-03 22:0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得刚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洛家?洛川,几年前在圈子里叫嚣着自己永不用洛家权势、万事靠自己的人,不是你吗?” “怎么?现在你终于尝到权势的甜头了?”姜黎冷着脸问。 听到她的话,洛川猛地从半倚的摩托车上站直了起来,他眼底是一片红血丝,盯着姜黎的目光仿佛下一秒能把她吃掉一样。 “黄姚渝,你胆子真够大的。”他恶狠狠道。 姜黎定了定神,她是作者,是男主洛川的“亲妈”,是以她比谁都更懂洛川的心思,更懂他心里那块不容触碰的痛。 “洛川,你之前不是最瞧不起那些仗着家里的势到处耀武扬威的人吗?可怎么我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却是把那副仗势欺人的嘴脸直接摆在脸上了?” “你真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骨子里流的血都跟他一模一样!” 这句话一说完,姜黎就看到洛川整张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可怖,仿佛血液一下子从他身体里抽走了一般。 那张故作成熟的年轻的脸上一瞬间的脆弱让人心痛。 对此,姜黎感到有点抱歉。 她是作者,是以知道她说的这句话对于洛川的打击到底有多大。 做为一个狗血文作者,给男主设定一个强势又自大的父亲,以及因为男主父亲而遗弃男主的母亲,在她眼里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言情小说嘛,除了男女主之外,所有人都是工具人,男主的母亲也不例外。 男主和他母亲之间深深的隔阂,会在善良的女主帮助下破冰和好,男女主之间的感情也因此更加牢固……这是狗血言情小说中经久不衰的一大看点。 是以姜黎也就这么写了,还很狠心地让男主母亲抛弃男主的时候说了一句极其恶毒的话:“你真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骨子里流的血都跟他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得让人恶心。” 这句话是洛川心底深深的阴影,他害怕别人说他“像”自己的父亲。 是以小小年纪的他才会公开申明自己绝对不会依仗父亲的权势。 是以他从来都不会在外面说他父亲的名字。 是以学校里登记家庭信息时他都没把父亲的名字填上,连班主任都不知道洛川还有一个父亲。 可他毕竟是洛家伟的儿子,母亲抛弃了他,他一个学生不得不依仗着父亲活着,这是他埋藏在心里的一块病,一块痛。 然而就在此刻,姜黎在他的小弟面前公开揭穿了他身上的伤疤,把他最讨厌的自己暴露在人前。 姜黎收回抱歉的目光,上前几步捡起洛川丢在地上的拐杖,推开一个作威作福的小弟,走到夏舜柯面前。 她蹲下,伸出手环在夏舜柯的肩上:“你伤得怎么样?还能不能站起来?” 听到她的声音,夏舜柯缓缓地扬起天鹅般脆弱的脖颈,露出他被重伤过的脸。 姜黎一惊,只见他右脸的一侧高高地肿起,嘴角全是血沫,那是洛川打的重重一拳,他右手骨折了,左手打在夏舜柯身上,全打在夏舜柯右半边身子上。 夏舜柯此时只觉得脑子里是一团乱,洛川负气的那一拳对准了他的颧骨,让他一下子昏头转向,站都站不起来。 他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看向向他伸出手的黄姚渝,她穿着一套可笑的粉红色睡衣,脚上还踩着一双凉拖鞋,粉红色的脚趾在不安地乱动着。 黄色的灯光下,她白皙的脸上仿佛渡了一层金色的佛光,一半金光闪闪美好至极,一半紧蹙眉宇藏在阴翳里。 夏舜柯自嘲地一笑。 他这一整周都很忙,可再忙也没忘记明天是周一,请假一周的他该回去上课了。 这些天他都借宿在沈顺昏暗狭小的家里,距离学校很远。 他在沈顺那张木板床上辗转反侧很久都没睡着,于是他干脆起身往学校的方向走过来,路上已经做好了会在绿化公园凉亭里枯坐一夜的准备。 却没想到刚走到这个十字路口就被一个摩托车车队拦下。 他其实早有耳闻,这个车队都是吴市一些游手好闲的“太子爷”组建的,一到深夜就在城市的街道里疯鸣着飙车。 他们为非作歹,也没人能管。 或许他们是看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的他,来了逗弄的兴致?估计也就是放肆嘲笑两声然后就会放他离开吧。 夏舜柯在心底揣测着,其实并没有把他们的挑衅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为首的看着他叫来了洛家的那个小子,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人把郁歌从宿舍里拉出来看戏。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结果。 洛川在郁歌哭喊的劝架声中仿佛被注入了什么兴-奋剂一样,他没让自己那些兄弟动手,只是让他们开着摩托车的大灯把夏舜柯围着。 他亲自动手,每挥出一拳,都能收获“兄弟”们喝彩般的叫好声。 夏舜柯全程没还手,只是护着自己的头和腹部。 夜空纯粹的黑、车灯刺目的亮、路灯眩目的昏黄……伴随着调笑的喝彩与刺耳的女声让他恍如隔世。 他蜷缩在瘫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有那么一瞬间,夏舜柯觉得自己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场绑架案里,无能又脆弱地苟延残喘在旁人的痛击下。 兀的,肩上环上一双温暖柔软的手。 他听到一个不是那么温柔,却满满是担心和紧张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你伤得怎么样?还能不能站起来?” 他猛地抬头,看着来人的目光,几乎要看痴了。 姜黎疼惜地伸手触了触夏舜柯脸上的伤口,弗一触到就立刻收回,她带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哭腔:“夏舜柯,你没事吧?” 夏舜柯头一回不带任何心思地对着黄姚渝笑了。 他说:“有事——我很疼。” 我很疼,真的很疼很疼,疼得仿佛心头的恶意都要控制不住了,都在叫嚣着,呼啸着,让他想把整个世界的白都席卷一空。 黄姚渝,他在嘴边反复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迷惘眩晕的目光一点、一点定了神。 听到他的话,洛川沉默着靠近,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大马路上拥成一团的二人。 他讥讽地笑了笑,刚才的脆弱早已消失地一干二净,他冷冷道:“黄姚渝,我记住你了。” 他放肆地目光在黄姚渝身上毫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仿佛第一次认识黄姚渝这个人一样,过了很久,他突然转身戾声道:“走!” 看戏的富二代们闻言勾肩搭背地上了车,嘻嘻哈哈地纷纷戴上了头盔。 “等等!”姜黎突然叫住洛川,她迎着洛川的目光问,“郁歌家的事,算完了吗?” 她早就看到了在一旁害怕地哭成傻逼的郁歌,心头是乱糟糟地烦,这件事因谁而起她已经彻底说不清了。 只能寄希望于把这件事早早了结,越早越好。 洛川听懂了她的意思,他讥讽地笑了:“如果我说没完,你能怎样?” 姜黎搭在夏舜柯肩上的手猛地一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郁歌,又看向洛川:“你确定你是在帮郁歌‘报仇’?” 郁歌都要被他吓得哭死了,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学生,遇到的人生中最大的纠纷也不过是在菜摊上和老板讲价而已,哪里见过今天洛川这副寻仇的架势? 听到姜黎的话,郁歌怯生生地后退两步,目光无助地游移,最终垂在夏舜柯身上。 她本是脆弱的,看看到他身上的伤,她心头倔强的火苗一瞬间燃起。 她心头涌巨大的勇气,方才的恐惧化为她胸膛的动力,尖锐道:“洛川,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替我‘报仇’?” “你凭什么打着我的旗号欺负同学?” ‘她眼里含泪,眼神恨恨,像一把刀子一样直直地插入洛川的心脏。 ‘洛川惨淡地一笑,失落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冰冻起来。’果然,她喜欢的人是夏舜柯。 ‘他反问:“是你太自作多情了吧?你又以为你是谁?我的事,要你管?” ‘女孩难以置信地看着洛川冰冷凶戾的眼神,他、他怎么能对她说出这种话?’ 【第一卷·误会,完。】 久久未露面的系统叹息着念着旁白:【宿主不愧是作者,能把剧情搅得一团乱,却还能回到正轨。】姜黎被系统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听到它的话又狠狠地皱紧了眉:“淦!感情我忙活了这么久,男女主才走完第一卷的内容吗?” 系统冷冰冰地笑了:【你自己写小说又水又长,能怪谁?】姜黎自知理亏,不敢说话了,她仿佛听不到系统的嘲讽般慢慢扶起夏舜柯:“走,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用了,”夏舜柯接过拐杖,抽回自己的手慢慢站直了身子,“没什么大伤。” 只是痛而已。 “那、那”姜黎有些着急地虚扶着夏舜柯摇摇欲坠的身子,“那我送你回家?” 夏舜柯淡然地笑了,脸上没有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我没有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3 22:01:43~2021-06-04 22:0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月何皎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夏舜柯淡然地笑了,脸上没有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 “我没有家。” 他说。 姜黎愣了,然后立刻嚷着道:“没有家就没有家,你可以来我家!” “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夏舜柯不知道的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姜黎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上天保佑,终于让她再次碰到了夏舜柯的剧情点! 不就是“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吗? 她姜黎穿成富二代“黄姚渝”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来感化、收留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夏舜柯的吗?! 她的《拯救夏舜柯悲惨命运·企划书》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一想到这,她心头就是一阵狂喜。 她放柔了声调,摆出一副可靠伟大的高伟光形象:“夏舜柯,你别怕,有我在呢!以后我来护着你!” 穿成黄姚渝这么久,她可算是有用武之处了! 夏舜柯闻言点了点头,他温柔地注视姜黎一脸激动雀跃的神情:“我知道的。” “你很厉害。” 他也是才意识到这一点:黄姚渝确实厉害,三言两语就能让洛家的小兔崽子落荒而逃,不是厉害是什么? 他心底有一种莫名地情感在往上涌。 说来也奇怪,在此之前,他还不知道黄姚渝这么厉害的时候,他一点把她卷入其中的念头都没有,对于她的靠近和示好,只觉得麻烦。 甚至还会在心底嘲笑她像温室花朵一般的脆弱、单纯和好骗。 可就在知道她强势的一瞬间,他卑劣的人品和下作的人格立刻苏醒了一般叫嚣着,去吞噬、去利用……单纯好骗的她,他不屑、嘲弄。 强势锋利的她,他却只想着去利用。 她那么强、那么厉害,帮帮他又能怎么样? 反正、反正对她来讲,估计也就是轻描淡写的一件小事而已。 她甚至都不用付出太多的代价…… 他就像一只能行走在白日下的伥鬼。 贪婪地垂涎着,妄想通过吞下一个又一个强大又善良的人,来壮大自己无能又卑劣的灵魂。 夏舜柯的眼神黯了黯,撑着拐杖的手暗暗用力。 姜黎才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只是看着郁歌问:“郁歌——你又偷偷从宿舍里溜出来啦?” 郁歌眼圈红红的,她本来在宿舍里睡得好好的,但“朋友”一通电话直接把她们一整个宿舍的人都震醒。 打电话给她的人是洛川一个兄弟,也是二中的,但因为成绩不好分在下面的班级,平日里游手好闲,到处惹事惯了。 在黄姚渝和洛川的“恋情”曝光之前,他也曾起哄过郁歌,叫过她嫂子,一来二往,他们倒也算熟络。 一开始,当那个朋友嘻嘻哈哈地邀她出来“看洛川给她出气”的时候,她只觉得荒谬。 可电话那头乱糟糟的,嬉笑声不断,还有几声调笑的嘲讽:“唉,这个瘸子该不会被洛川打死吧?哈哈哈哈哈!” “洛川,轻点啊,别下死手。” “没事儿,出了事,洛川他爸肯定能压下来哈哈哈哈哈” …… 朋友说的话不像假的,这让她如坠冰窟,郁歌只能摸黑溜出宿舍,再次铤而走险翻墙出来。 她出来是想劝劝洛川,可洛川——根本不听她劝。 她是偷偷溜出来的,又不敢打电话给老师和家长,思来想去,到最后脑子里只有班长黄姚渝的电话号码,那是她去参加洛川生日宴时记住的。 她于是不抱希望地拨打了黄姚渝的手机号码,却没想到黄姚渝真的来了,还劝走了洛川那一行人。 郁歌红红的眼珠子黏在黄姚渝身上,她觉得委屈,她从来都没想着让洛川“替她报仇”,可这一切仿佛又都成了她的错。 她又有些嫉妒黄姚渝,为什么,为什么黄姚渝来就能劝得动洛川,而她就不行? 她的劝导只能换来洛川的嘲讽和厌恶。 姜黎打断了她的思绪:“郁歌,你还回宿舍吗?” 闻言,郁歌的眼泪瞬间如同不要钱般吧嗒吧嗒顺着脸庞滑了下来。 冒着被宿管发现的危险偷偷溜出学校已经用尽她的勇气了,她现在哪里有再回去勇气? 大晚上的万一吵醒了宿管,她又有什么理由解释? “要不,你跟夏舜柯今天都到我家住吧?我家里没有人。” 是没有家长。姜黎在心里补了一句。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怕的就是老师和家长了,要是不说清楚自己家里没家长,郁歌肯定不敢随她回去。 看着郁歌摇摇欲坠脆弱的脸庞,姜黎心中不由得一痛,忍不住在心底咬牙切齿地怒骂该死的洛川。 这狗男主,居然敢这么欺负她的亲亲可爱乖“女儿”! 听到她这么说,郁歌无处可去,只能点了点头。 夏舜柯意味深长地瞥了郁歌一眼,没说什么。 三人便往黄姚渝家里去。 这个高级公寓小区环境极其好,在2011年这个还不怎么富足起来的时代,就已经奢华地用上了电梯,还在走廊四面贴上了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瓷砖。 郁歌看着亮得苍蝇站上去都能打滑的地砖不由得有些紧张,一小步一小步地迈着步子,走廊空荡荡,只有姜黎脚下凉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 终于到家了,姜黎打开家门,探头看看,屋里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没人来过,她立刻松了一口气:“进来吧。” 郁歌后心被姜黎轻轻一带,就踏入了她的家门。 目光快速地在黄姚渝家里浏览一遍,她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班长家,好大,好漂亮。 郁歌那抹藏得很好的自卑一瞬间生出萌芽,在心底扎了根。 原来、原来二班的周放晚说的都是真的。 在马术馆周放晚说黄姚渝家里有钱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概念,甚至还有点不相信。 班长天天都穿校服,用的文具也没什么不同,脚上常常踩着一双深色皮鞋,根本看不出价格,一点都不像二班那群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的“大小姐”。 却没想到,黄姚渝的家居然是整整一层楼!家里还只住她一个人! 她想到上学期她终于能和父母、外婆搬家进一个完全属于他们的小房子时那时的开心……郁歌有些难堪地咬了咬下唇,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虽然她的家比班长家的一半还小,可、可她的家很温暖很温馨,家人的陪伴足够让人忽视一切物质上的不足。 想到这儿,郁歌释怀的笑了,她软声问姜黎:“班长,我和夏舜柯睡哪呢?” “你睡书房,夏舜柯睡客厅,怎么样?”姜黎回过头征求夏舜柯的意见。 郁歌没意见,她早就困极了,打了个哈欠道了声晚安,就进了书房。 班长是个好人,郁歌心底酸酸地想。 只是,只是洛川喜欢她而已。 她只嫉妒一会会儿,一会会儿而已。 这样想着,郁歌拉了拉姜黎给她找出来的被子,蒙过半张脸,闭上眼睛疲倦地睡去。 已经很晚了,姜黎翻箱倒柜地找出两床被子,一床给了郁歌看她睡下,一床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浴室,隔着毛玻璃门小声问:“夏、夏舜柯,被子我放到沙发上了,你处理好伤口就赶紧睡吧。” 浴室里静悄悄的,过了很久才传来夏舜柯应下的声音。 姜黎这次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准备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忙了这一晚上,她怎么可能睡得着?走之前构思的小说也写不下去了,她又累又饿,思来想去,转而走向厨房打开厨房的冰箱,摸出一袋牛奶和一盘赵阿姨烤好的小蛋糕。 唔——反正不是她自己的身体,晚上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事吧? 这样想着,姜黎乐颠颠地端着盘子蹑手蹑脚地转身。 没想到刚走两步,一旁浴室的门就被人猛地打开来。 随着白色缭绕的雾气,夏舜柯走了出来。 他被洛川按在地上打,沾了一身土,不洗干净伤口都不能处理,借黄姚渝家的淋浴随意冲了冲,他穿上姜黎给他找的一套睡衣走了出来。 黄姚渝的睡衣穿在夏舜柯身上有些滑稽地绷着,夏舜柯扯开领口的两颗扣子,一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一手扶着墙缓缓地挪着。 “我扶你吧。”姜黎连忙放下手里的小蛋糕和牛奶,搀着夏舜柯扶他坐到了沙发上。 她看了眼茶几上的药箱,翻了翻找出消炎的药水:“你身上还有什么伤口吗?” 夏舜柯接过棉签,照着姜黎的小镜子随意地在嘴角涂了涂:“没什么伤口。” 洛川在家里练过,下手很黑,专门挑着夏舜柯身上的肉打,打在身上疼得要死,却还真没留下什么伤口。 估计得过几天他身上的淤青才能一一显现出来。 这样想着,夏舜柯不由得磨了磨牙。 余光瞥见姜黎担忧的目光,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后仰瘫倒在沙发上。 “没什么伤口,就是疼而已。”他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夏舜柯看郁歌:该死,二人世界都要被她破坏了!黄姚渝怎么这么喜欢捡人回家??? 郁歌:???喵喵喵? 姜黎:宝贝女儿快让妈妈亲亲~么~ 第40章 “没什么伤口,就是疼而已。”他低声道,纤长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客厅淡淡的黄光打在他脸上,在脸颊投下纤长的影子。 姜黎拿着消炎药水的手不由得一滞,她不自在地别过脸。 夏舜柯则轻轻伸手碰了碰右脸高高肿起的脸颊,疼得蹙起眉宇,他皮肤本就莹白,脸上的红肿更是衬得他脆弱且无助。 姜黎翻了翻药箱,这个时代可没什么强效去肿的消炎药,翻了半天也只翻出一瓶黄父黄母从香港买来的红花油。 “你身上虽然没什么伤口,但保不齐过几天身上都是淤青,”姜黎拧开药瓶,红花油刺鼻的味道立刻在房间里散了出来,“你用这个吧,受伤的地方用力用药揉一揉,很管用。” 看着夏舜柯没什么动作,姜黎索性倒了一手的药在掌心揉开:“我来给你涂吧。” “你自己肯定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夏舜柯默默地看着她摊开掌心,甚至一脸如常地歪了歪头,仿佛在奇怪他怎么还不把衣服脱了。 红花油的味道真的很难闻,夏舜柯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你别看它味道不好,但其实真的很有用的!”姜黎强调道,狠下心向着夏舜柯红肿的脸伸出罪恶的小手,逮着淤肿处使劲揉了揉。 “可能会疼,你忍一忍。”姜黎放肆地蹂-躏着夏舜柯的脸,一边揉一边安慰道。 红花油味道冲鼻,再加上姜黎下手没个轻重,一手的红花油揉着揉着就揉进了夏舜柯眼睛里。 是个人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夏舜柯狠狠地闭了闭眼,可药水已经进了眼睛,闭眼也没用了,他的眼泪刷的一下,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真他妈的刺激! 夏舜柯默默地想,鼻腔里也是一阵刺激的酸涩痛苦,他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姜黎丧心病狂地揉着他脸上的伤,揉着揉着,莫名就摸了一手的冰凉,她触电一般收回自己手,咬了咬下唇:“你疼啊?” 都疼哭啦? 要知道刚才洛川把夏舜柯打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可都没哭呢! 没想到被她上药上哭了。 姜黎被夏舜柯无声的眼泪哭得心里也不好受,她端起一旁的牛奶塞进夏舜柯的手里,又捏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堵住夏舜柯的嘴:“忍一忍吧。” “上了药好得快。” 夏舜柯嘴里猛地被塞进一块甜得腻人的小点心,差点一个岔气咳出来,他连忙用空着的手拿走蛋糕,看了眼好心做坏事的姜黎,到底是接受她的好意。 他低头咬了口小蛋糕,苦涩的巧克力伴着蛋糕体绵密甜腻的丝滑在他嘴中化开。 他脸上的表情不由得缓和了一秒,然而,就在一秒后,他控制不住地大声咳了出来——姜黎拿蛋糕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她手上的红花油药水,刺激的药水抹到了蛋糕上。 一口下去,可别提有多刺激了! 看到夏舜柯猛地咳嗽,姜黎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担忧道:“怎么了?呛着啦?” 忙到这么晚,她已经很困了,是以她打了个哈欠,边问边用满是药水的手揉了揉眼睛。 “嗷——” 对着夏舜柯泪汪汪的眼睛,姜黎的眼泪也刷刷地掉了下来。 她太多年没用过红药水了,居然都忘记它的可怕之处! 姜黎的眼睛很快就肿了起来,滑稽地、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着眼泪。 “夏、夏舜柯,你能扶我去洗洗眼睛吗?呜呜呜。” 来的时候是她扶夏舜柯从浴室走到沙发,现在变成夏舜柯撑着“失明”的她往洗手间走了。 姜黎眼睛火辣辣地疼,疼得她嗷嗷叫,两眼泪汪汪。 这下药是上不了了,夏舜柯扶着她回卧室的床躺下,甚至很贴心地为她掖了掖被角,把灯关上。 “睡吧,我定好闹钟了,明天六点前就走。” 他轻声安抚着眼泪流得稀里哗啦的姜黎——她说过,家里的赵阿姨一般六点到家里叫她起床吃饭。 他和郁歌只是在姜黎家里借宿一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避开为好。 姜黎挤着眼皮咬着被角又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倦累地睡着了,夏舜柯则全程坐在床边帮她用抽纸细细地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她终于不流泪了。 夏舜柯收回自己的手,听见她逐渐规律平复的呼吸声,他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她的卧室。 回到沙发上,他盯着茶几上的红花油皱了皱眉,认命地拿到手里,继续涂了起来。 他自己的身体他得自己珍惜,不好好上药,伤总是愈合得太慢。 他用力地把药水在伤处推开,一下一下重重地揉着,只几下,就疼得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滴。 过了很久他才上好了药,带着身上火辣辣的灼热感,他长长地喟叹了一气活动了一下身上的肌肉。 药很有用,他身上的酸痛确实缓解了。 他展开黄姚渝给他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身下柔软的沙发托着他的身体,他仿佛坠入一团云朵中飘着进入了梦乡。 梦里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好像长大了,身量拔高,在那个昏暗肮脏的浴室里昂着头感受滚烫的热水打在他身上的伤处,治愈着他的疼痛和伤口。 他没那么疼了,身上是灼灼的热,目光所及之处的皮肤光滑干净,看不到任何伤口和淤痕。 他手里是一枚铁片,被他磨用破瓷砖成尖利的三角形状。 他要干什么来着? 夏舜柯迟钝地问自己。 下一秒就得到了答案。 “哦,要杀了那个绑匪来着。”他在心底自问自答。 他从热水里走出来,转身,一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背着他的的身影。 “用磨利的胸针在他脖子这里狠狠来一下的话……这个男人就会倒地的吧……”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起手,然而还没等他动手,面前的背影就缓缓回过头来。 那人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恶狠狠道:“黄姚渝,我记住你了!” 那是——洛川狰狞的脸。 夏舜柯一瞬间惊醒,他猛地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了。 他顾不得其他,连忙起身换好衣服,把昨晚弄乱的药箱放回原位,被子叠好放到沙发的角落里。 他敲了敲书房的门,压低声音:“郁歌,去学校了。” - - - 六点出头,赵阿姨推开卧室的门:“小渝,起床了。” 姜黎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回道:“嗯,我知道了。” 这么快就到六点啦?又要回去上课啦? 嗯?六点?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了下来,刚醒来,她走路都打着飘,站都站不稳,只能跌跌撞撞扶着墙走。 她探头去看客厅,客厅的沙发上是一片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就连昨晚放在茶几上的牛奶杯和蛋糕盘都消失不见。 她又不动声色地推开书房的门,只见书房的软沙发上是几个竖起来的抱枕,抱枕下藏着两床熟悉的被子。 还挺会藏东西的啊! 趁着赵阿姨在厨房洗餐盘的功夫,姜黎蹑手蹑脚地抱着两床被子回了卧室,塞进自己大大的衣柜里。 然后她若无其事地洗漱好,走到了餐桌前:“赵阿姨,我昨晚吃多了没胃口,想带点东西到学校再吃早饭。” 赵阿姨笑笑:“行,我去帮你装饭盒。” 就这样,姜黎快乐地提着那个巨大的餐盒兴冲冲地往教室赶去。 她没打算让赵阿姨知道夏舜柯他们借宿她家的事,用脚趾头想想,赵阿姨都不会同意夏舜柯一个男生长期住在她家的。 赵阿姨都不同意,远在国外的黄父黄母肯定更不同意。 她得用点计谋,得让赵阿姨看她不那么严一点。 兴冲冲地到了教室,她把那个巨大的餐盒一下子甩到夏舜柯桌子上招呼郁歌道:“你们走的时候怎么都不和我讲一声?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吧?” “快来快来!” 郁歌不客气地凑过来捏了一个肉包子笑着和姜黎聊了起来,一夜过去,她已经做了决定。 她是喜欢洛川,可是喜欢归喜欢,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把黄姚渝这样的好朋友拒之门外。 洛川喜欢黄姚渝就喜欢呗,反正他就是再喜欢黄姚渝,黄姚渝眼里也根本没有他。 我们班长喜欢的,可是夏舜柯呢! 更何况,男人而已,哪里比得上她的小姐妹?! 郁歌抿了抿嘴,眉眼弯弯地笑着把餐盒往夏舜柯的方向推了又推:“快吃呀,黄姚渝专门给你带的呢!” 她放下心结好好休息了一晚上,一觉起来整个人都精神极了,一张小脸水灵灵的,这一笑又软又灿烂。 姜黎肉眼可见地看到夏舜柯红了脸颊。 ??? 不就招呼你吃个早饭吗?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她一双小眼睛疯狂地在夏舜柯和郁歌之间左右横跳。 虽然早就有了预感,但她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汰!男帅女靓的,好配哦! 她都能看到粉红色泡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结合时代背景,作者疯狂回忆2011年的经济水平到底是什么样的,最后却只得出一个结论:好像和现在也没差,有钱的邻居很有钱,没钱的自己还是没钱。 那时候网络还没发达,3G刚出来,收费很昂贵,听歌还用mp3,打游戏用ps4,身边没几个同龄人有手机,个性签名还是故作忧伤的火星文。 磕着碰着了也不去医院,老爸老妈会狠狠地用红花油在身上揉,一边疼得嗷嗷叫,一边还不停地熏眼泪打喷嚏。 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反正童年磕磕碰碰的后,身上就是一股子刺鼻的红花油味和灼热却无力的四肢。 说来也怪,好像,没有网络,没有wifi,没有手机的日子也是那么一天天过,同样平淡,同样丰富,也同样开心。 悲欢喜怒年年、样样都相似 所以,在这里,作者真心希望所有的小可爱都能享受当下,热爱生活!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诚恳且认真地过。手动比心,感谢喜欢。 第41章 郁歌也看到了夏舜柯脸上一瞬间浮起的红晕,她“噗嗤”一声笑了,瞥了眼黄姚渝,她有意道:“怎么?你还害羞了?” 夏舜柯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他不自在地伸手挡了挡脸,清咳了一声:“没有,就是有点热。” 黄姚渝带来的饭盒里一打开就是扑面而来的热气,打在脸上暖融融热烘烘的,夏舜柯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胸口,让早晨的冷风灌进衣领。 姜黎绷着一张小脸,看看笑得一脸娇俏的郁歌,再看看一脸不自在的夏舜柯,一时间心痛地无以复加。 宝,你盯着男二看什么呢?有洛川一个疯桃花已经够烦人了,再来招惹温柔男二惹得人家为你心动、心痛干什么! 想到这儿,她伸手拍了拍郁歌的肩,慈爱道:“好了,赶紧背文言文吧,一会儿老师就要来默写了。” 郁歌吐了吐舌头,意味深长地冲姜黎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转过身去打开语文书默背了起来。 姜黎也冲夏舜柯笑笑,转过身去,也摸出自己的课本来。 转身的一瞬间,夏舜柯叫住她,他把桌上的餐盒认真重视地收了起来,温声道:“黄姚渝,谢谢你,这些,我会好好吃的。” 他长得太过好看,柔下声音说话的时候眉宇向外轻轻的舒展,唇齿张合间,声音好听地如同梵语般仙气卓然。 姜黎脸“刷”的一红,她连忙转过头,展开书本捂住半张脸,闷闷地回了句:“不用谢。” 夏舜柯把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他眉眼弯了弯,把餐盒收进了课桌。 姜黎则趴在桌子上思绪飘飘,不争气地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她没好意思说她自己也没吃,那餐盒里的早餐的也有她的一份。 真见鬼,郁歌吃的包子怎么这么香? 她甚至能闻出里面的馅是酱肉的,赵阿姨的手艺她知道,那馅料定是用最好的五花肉剁碎炒成,夹在包子里,晶莹的油脂浸透三分之一的包子皮,香而不腻,皮比馅还好吃! 姜黎舔了舔嘴角,拿出水杯狠狠灌了一肚子水。 郁歌这时突然凑到了姜黎耳边,她小声地冲着姜黎说悄悄话:“班长,你是不是喜欢夏舜柯啊?” 姜黎惊讶地抬起头,捕捉到郁歌脸上“你的小秘密被我发现了吧”洋洋得意的神情。 郁歌怼了怼姜黎的胳膊肘:“嘿!我就知道!” 呵呵,你知道什么?姜黎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 郁歌则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姜黎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话:“你放心,我会好好帮你的。” “让我来当你的僚机吧!” 话说完,她缩了缩脑袋躲着讲台上老师的目光就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然而,出乎郁歌预料的是,黄姚渝突然一伸手,死死拽住她的后领,压低声音却很坚定地恶狠狠道:“不用了。” “让我独享经验!” 郁歌:??? 姜黎要笑死了,她怎么可能让郁歌真去出头做这个“僚机”帮她和夏舜柯牵红线?? 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一些本意帮闺蜜追人,结果帮着帮着男方反而看上她自己的案例。 夏舜柯对郁歌的感情可能原本只是一小攒萌芽,自己都不一定发现呢,郁歌跑去帮她一助攻,说不定就TMD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了! 姜黎细细想了想郁歌刚才说的几句话,眼珠子一转,干脆大方承认了她对夏舜柯的“感情”。 她还是很相信郁歌的三观和人品的,除非自己本身喜欢在前,郁歌绝对不会想着插足“闺蜜”的感情。 只要她现在说她喜欢夏舜柯,让郁歌不要接近夏舜柯,她是一定会答应的! 这样想着,姜黎压低了声音板着脸道:“郁歌,你是不是我的好姐妹?” 郁歌迟疑地点了点头。 姜黎忍不住一笑,压低了嗓门道:“既然是好姐妹,那你总不会抢我喜欢的人吧?” “你长得比我好看,给我当僚机,万一夏舜柯看上你了怎么办?” 郁歌露出一个恐慌的神情,慌张地连连摆手:“不、不可能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会抢你喜欢的人的……” “是,是,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想抢夏舜柯的,”姜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循循善诱道,“可是,万一呢?你长得那么好看,万一夏舜柯就是个颜控呢?” 郁歌连忙慌张地捂住自己漂亮的小脸,又气又急道:“要是、要是他只在乎一个人的外表,那他也不配你的喜欢!” 姜黎闻言揉了揉眼睛,抽了抽鼻子,卖惨道:“可是,可是你不仅外表好看啊,你内在也很温柔善良……” “不像我,除了成绩好一点,别的什么优点都没有。” 郁歌疼惜地摸摸姜黎的小脸,斩钉截铁又充满义气道:“那、那我以后就不和夏舜柯说话了!” 姜黎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心里都乐开了花。 嘿嘿嘿,女主都不理你,夏舜柯,就这样,你还能喜欢上她? 然而这高兴并不能维持多久。 中午短暂的午休后,郁歌红着眼从教室外面冲了进来,她眼泪要掉不掉地看了姜黎一眼,然后就伏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姜黎打着哈欠问。 郁歌中午请假出去看望外婆了,难不成是医院那里出了事? 郁歌只是哭,并没有回答。 在她后面,夏舜柯也拄着拐杖慢慢的走进了教室——他也去了医院看望母亲。 他仿佛没看到郁歌在哭一样径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怎么啦?”姜黎小声问他。 夏舜柯挑了挑眉,不甚在意道:“不知道。” 姜黎讪讪地趴回自己的座位上,有些担忧,又有些不知所措。 郁歌这一哭就是一整节课,下课铃响起,她拉着姜黎走进了女厕所。 她瞪着通红的眼睛问姜黎:“怎么办?我、我、都怪我!” 到底怎么了?姜黎问。 郁歌抽噎了好久才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 原来今天她去看望外婆的时候,才从父母的口中知道:夏舜柯在几天前就把外婆所有的医药费都赔了。 还给了一大笔补偿的钱。 这钱郁歌的父母收是收了,也没伸张,更没想到要给在学校住宿的女儿讲一声,导致郁歌都不知道这件事夏舜柯已经私下和他们家了结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却害了他被洛川打了一顿,在大马路上被那么多人嘲讽侮辱。 要是她那时再勇敢一点拦住洛川就好了,夏舜柯就不会被打。 “你、你说,夏舜柯会不会觉得我们家很无理取闹啊!” “明明我家里已经收了他的钱,我却还让洛川他们去打他!呜呜呜!” 姜黎无奈地叹了一气,把郁歌的脑袋抱到胸口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好好跟他道个歉就行了。” “夏舜柯人很好的,他不会生你的气的。” “可、可,”郁歌急得哭了出来,咬着手指压着哭腔道,“可我生我的气啊!” “都怪我,要是我早早原谅他就好了,要是我跟洛川说原谅他了,他就不会被洛川打了呜呜呜呜——” 姜黎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郁歌完全不知所措,她的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她没有劝解的话,别人有。 她们身后的厕所隔间猛地被人推开,走出来的是二班的周放晚。 她颇为嫌弃地看了郁歌一眼,优雅地昂起骄傲的下巴,走近洗手台弯腰洗了洗手。 周放晚强势的气场,让郁歌的哭声都顿了一顿。 洗完手,周放晚随意地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冷笑道:“喂,郁歌,你光哭有什么用?” “没听到黄姚渝已经给你指了条路了吗?人家让你去给那人道歉呢!” “你该不会想着哭一哭就把这事过去了吧?” “哎呀,那个叫夏舜柯的人可真倒霉啊,明明都和你们家和解了,却还被人平白无故地打了一顿。” “哎哟,我可听说了,洛川从小就学泰拳,啧啧啧,那一拳下去,够他受的吧?” 郁歌恨恨地抹掉脸上的眼泪:“够了,你凭什么偷听别人讲话?” “偷听?”周放晚叉着腰冷笑道,“喂,这里可是公共厕所,你以为我想听你吱吱呀呀的哭声啊?渗死人了!” 郁歌气鼓鼓道:“够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话说完,她气哼哼地大步离开。 姜黎则苦笑一声,看看周放晚。 “哼!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周放晚不客气地挽住姜黎的手臂,亲昵道,“你都让她去道歉了,可她呢?就知道哭,烦死了!” “她只是现在性子柔,”姜黎笑笑,“等过几年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周放晚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呛她,“她柔柔弱弱的只知道哭,这辈子都不会变的!” “不一定哦。”姜黎眨了眨眼睛,想到她在书中刻画成长后的郁歌,忍不住笑了一笑。 第42章 郁歌冲出洗手间,在走廊里正好撞见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的夏舜柯。 她猛地停下脚步嗫嚅着在原地动了动,终于鼓足勇气拦住了夏舜柯。 “那个,昨晚的事,都怪我,怪我没和洛川说清楚,害你被他们欺负——对不起。” 夏舜柯乍一被她拦下,手上的拐杖猛地脱手一滑,身上猛地一个踉跄就要跌倒。 郁歌连忙伸出手扶住他,她生得娇小,扶着夏舜柯却像是躲在他的怀里一样。 “对、对不起!”郁歌脸尴尬的红了,连忙收回手。 她的余光突然瞥到从厕所走出来的黄姚渝,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难堪地咬了咬下唇,不由得有些紧张:刚刚,刚刚她揽着夏舜柯的样子,该不会被黄姚渝看到了吧? 班长该不会误会她是在故意接近夏舜柯吧? 郁歌连忙后退了两步。 只是这两步落在姜黎眼里,就有了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了,姜黎脚下一滞。 “怎么啦?”周放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顺着姜黎的目光看到了夏舜柯。 “切——”她高傲地别过脸去,可一下嫣红的耳朵暴露了她的情绪。 姜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看周放晚,再看看夏舜柯。 淦! 不会吧不会吧? 什么时候周放晚也看上夏舜柯了? 她一个作者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周放晚在她笔下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看郁歌不顺眼,到处挑她刺,最后莫名和郁歌成为好姐妹的女配啊! 周放晚明明和男主、男二都没有一丝感情线的! 可、可她眼睛又不瞎! 周放晚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对男二夏舜柯动了心是什么? 姜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脑子里疯狂地回想:周放晚即今为止什么时候还和夏舜柯有互动来着? 好像,好像是夏舜柯刚转来的时候。 自由活动的体育课上她拉着夏舜柯去马术馆,周放晚那时和郁歌还起了冲突,可夏舜柯全程没说一句话啊! 不、不对,周放晚临走时对夏舜柯呛了一句:“女生吵架,你一个男生乱掺和什么!” 不会吧,不会吧?傲娇女王周放晚就这样喜欢上夏舜柯了? 姜黎回想起夏舜柯请假的一周,周放晚经过一班去洗手间的次数好像都少了……姜黎扶额,忍不住叹了一气。 罢了罢了,喜欢就喜欢了。 女配喜欢男配岂不正好? 他俩要是能成,她也就不用成天担心夏舜柯莫名爱上郁歌,然后最终打出“爱而不得”的结局了! 这样想着,她挤出一个狗腿八卦的表情,用胳膊肘怼了怼周放晚,说出了郁歌早上刚刚对她说的话:“你喜欢夏舜柯?我给你当僚机?” 周放晚却像被踩到脚的猫一样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恶狠狠威胁姜黎道:“不行!万一他不小心看上你了怎么办?” 姜黎:??? “我有什么好值得他看上的?”姜黎挠了挠头,想不出来。 “你成绩好啊!”周放晚理所当然道,“他是学霸,万一喜欢的是像你一样成绩好的怎么办?那我可比不上你!” “黄姚渝,是不是好姐妹?” “是好姐妹,你就离他远点,最好别和他说话!” 姜黎: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感觉这话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过,”周放晚矜贵地昂了昂头,“我只不过是看他长得好看而已,也不是非他不可。” “而且,三班那个体育委员、四班的学习委员长得也都可帅了!” 听着她的话,姜黎肃然起敬,默默地竖起大拇指:“姐妹,你真厉害。” 牛还是你牛啊,姐妹! 瞧周放晚这态度,这不就是十年后白-嫖帅哥美貌的态度吗? 爱情的苦谁爱吃谁吃,只要我无限白-嫖,那我就无限快乐! 夏舜柯扶着墙站稳,他拄起拐杖,对着郁歌深深地皱起了眉。 他懂郁歌的言下之意,无非不就是才知道他早就给了郁歌家一笔赔偿款,让她对昨晚的事感到愧疚了。 她冲过来道歉也不过是想通过道歉来缓解一下自己的不安而已。 他甚至知道如果他顺着郁歌的话说出:“没事,我没放在心上。”的话,她会狠狠地松一口气,然后过不了两天就会把这愧疚抛到脑后。 可他为什么要为了让她“心安”而“安慰”她呢? 夏舜柯眼里划过一丝冷意。 他一点儿都不喜欢郁歌,她和洛川之间小孩子过家家般“可笑”的爱情,只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无尽的麻烦。 他讨厌麻烦。 却很乐意制造麻烦。 不过她也做了点好事,毕竟,她把黄姚渝叫来了不是吗? 这样想着,他缓缓地触了触脸上红肿的伤痕,黯然神伤地别过头。 “班主任找我,我先走了。” 他没有对郁歌的道歉给予回复,没有说“不原谅”,亦没有说“原谅”,没有回复比任何两个回答都要让人煎熬。 他抬腿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郁歌眼睁睁地看着面前办公室的门在她面前阖上,她眼底划过夏舜柯疼痛捂伤的画面,那一幕仿佛像一把刀子一样在她心里乱搅合。 她咬了咬唇,耳朵里是一门之后沈老师问话夏舜柯的声音:“夏舜柯,你怎么了?” “不是请假一周在家吗?脸上为什么会有伤口?” “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遇到难题都和老师讲,老师会帮你解决的……” 郁歌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拔腿向教室跑了回去。 她心里的愧疚和难过让她忍不住责怪自己,责怪——洛川。 是啊,要不是洛川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可怜的夏舜柯同学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呢? 都怪——洛川。 她咬了咬唇,不敢再想下去,从课桌里翻出试卷,低头默默地做了起来,姜黎和夏舜柯回来的时候都不敢抬头。 - - - 下午的班会课上,班主任给所有的同学都发了一个信封:“同学们,二模考试结束了,成绩你们心里大概也有数了,大家可以在此定一个切实的大学目标了。” “你们把大学的目标写在纸上,放在信封里,老师给你们收着,等你们高考后,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我再还给你们。” “到时候就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达到目标,收到梦想的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了。” 姜黎展开牛皮纸的信封,兴致勃勃地问系统:“系统,你知道黄姚渝目标的学校是什么吗?” 系统:【她没有目标】 “没有目标?”姜黎有些意外。 【她早就知道自己未来会出国了,所以干脆没有关注国内的大学。】这样么?姜黎眼珠子转一转,翻了翻记忆,好像确实没发现黄姚渝对哪个大学有什么偏好的样子。 她有些苦恼,难不成就这么空着? 可是——她对上班主任殷切关照的目光,她有点不好意思交一张白纸上去了。 她咳了一声,转脸问郁歌:“郁歌,你以后打算上什么学校啊?” 郁歌面前的纸上写着一所医科大学的名字,姜黎了然。 郁歌当然会想学医,这是她的设定,毕竟夏舜柯未来的腿就是她医治成功的呢! 郁歌写完之后没急着把纸条放进信封里,她有点发怔地问:“黄姚渝,你说,如果昨天晚上,有个警-察路过那儿,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姜黎点了点头:“对啊!” 对啊,如果像十年之后,繁华的吴市里有天网监控,有比这个年代更专业、更系统的警-察系统,昨晚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那群开着摩托的鬼火少年刚出门就能被交警逮住,哪里还有后面的闹事? 她有些唏嘘地这么想,收回了目光,盯着自己手里的空白纸条发愁。 听到她的话,郁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微微走神,她捏着笔的手紧了紧。 过了很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用力地划掉白纸上医科大学的名字。 夏舜柯看着眼前的白纸,毫不犹豫地提笔写下一行字。 那是他父亲夏郜的母校。 夏舜柯放下手里的笔,把纸条放进信封里,黏上封口。 他又想到他那个父亲了,时隔五年,他再次想起夏郜,想着他的容貌,记忆却只剩下一些模糊且陌生的轮廓。 容貌忘记了,别的却没忘。 “父亲”在他记忆里是一个易怒可怖的形象,伴随的怒喝和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母亲的哭声。 他太骄傲了。 自以为把握了公司的技术命脉,就可以高枕无忧,可再牛逼的人物,也得活着才行啊,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真古怪啊,凭什么他夏郜生前高高在上做下的孽,死后却要全部反噬到他夏舜柯和母亲身上? 所以他一定要去拼,要去抢,要去把那些该属于他的要回来! 当然不是为了慰藉在天之灵这种可笑的理由,而只是他要拿回来而已。 在这个世界,他连一个庇护之所、安身之地都没有,他所拥有的东西真的太少太少了,所以他一寸都不能让! 第43章 晚上夜自习下课后,姜黎叫住了夏舜柯,她压低声音凑到他身前:“你先在楼下等一等,等我把赵阿姨送走了你再上来。” 夏舜柯微微蹙起眉宇,为难道:“算了吧,这太麻烦你了。” “那你晚上住哪儿?”姜黎反问,看着夏舜柯一瞬间黯下去的眼神不由得叹了一气,“这几天会下雨,你住在外面容易感冒生病的。” “还是说,你打算花钱找家宾馆住着?” 夏舜柯闻言,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茫然的神色。 “喂,”姜黎有些忐忑地舔了舔嘴唇,故作冷漠道,“我虽然给了你一大笔钱,但也不是让你随便乱花的。” 她当然不肯让“到嘴的肥肉”跑了,夏舜柯这个人面上温和好说话,实际上相处起来滑不溜秋的,一张嘴还能说会道的,不饶人。 眼下难得让她逮到他无家可归的重要剧情点,可不能轻易放他跑了。 毕竟“拯救夏舜柯的人生”这个任务实在太过于抽象、难以下手,她得时时盯着,事事盯着。 夏舜柯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挣扎的表情,过了很久紧皱的眉头都没松懈下来,不过在姜黎咄咄逼人的眼神下,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他无奈地说,看着面前绷着一张小脸的黄姚渝在听到他这句话的一瞬间扬起了笑脸。 他微微低下头,不动声色地舔了舔牙。 拿了黄姚渝钱的这一周,他通过沈顺查到了一些吴市上层权势圈子里浅薄且人人皆知的消息。 标哥现在看似是洛家的走狗,但私下里爱动一些小动作,有二心,那些标哥找来恶心夏舜柯的“债主”,则是他用来向洛家伟投诚的投名状。 洛家伟不知道怎么的已经注意到他、想起他了,虽然此刻的洛家伟还懒得亲自动手找他麻烦,但是这不意味洛家伟会真的不闻不问。 他得有人庇护。 他确实已经有人庇护了。 当他从沈顺口中知道黄姚渝家里的权势后他都忍不住一惊,他是实在没想到啊,没想到富贵滔天如洛家伟,还得求着黄家帮他打开国外的市场。 为了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甚至生出了让儿子和黄姚渝早早订下婚约的念头,还隐晦地昭告吴市其他权贵人家,让他们别和他抢儿媳妇。 想到这儿,他颇为自然地帮黄姚渝提起她的书包:“我帮你拿吧。” 他怎么可能让洛家伟的计划成功? 住进黄姚渝家不仅仅是为了求得她的庇护而已,更是他得知消息后立刻起的搅黄这个婚姻的念头。 “我自己来!”姜黎连忙抢过书包,她哪里敢让夏舜柯帮她提东西? 她讨好地冲夏舜柯笑笑,向家跑去。 家里赵阿姨早就在等她了,她今晚为黄姚渝准备了蹄膀汤,看到黄姚渝推门进来连忙压下到嘴边的哈欠:“小渝,回来啦?今天回来的挺早。” 姜黎看了眼墙上的灯,晚上十点五十六了,她咳了一声,故作困倦道:“好了,赵阿姨,我晚上没什么胃口,你以后就别给我准备什么补汤了。” “喝点吧,多少补补。”赵阿姨端了碗汤放在姜黎面前劝道。 姜黎吞了吞口水,闭了闭眼。 “够了!”她冷声道,“我都说了我不喝了!” “你怎么什么都管?我爸妈只是雇你给我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而已,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每天晚上十点四十才能下课,回来还要听你唠唠叨叨,烦死了!” “你以后晚上别来了!” 赵阿姨一愣:“小渝,你怎么了?” 姜黎颇为刁难地把她递来的汤勺往桌子上一扔:“要你管?等会儿我就和我爸妈打电话,让你以后晚上都别来了!” “好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赶紧回家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拨打黄父的跨国电话,赵阿姨没法子,只当她是快高考了心情焦虑,无奈地叹了叹气,收拾好自己的包就往门外走。 关上门前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小渝,那你晚上注意关上门窗,别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啊!” “知道了,你当我是小孩啊!”姜黎没好气道。 公寓的门在她眼前关上,她一下子从桌子上蹿起来,绕到阳台上往下看,直看到赵阿姨出了楼道才收回了目光。 她忍不住咋舌,还好黄姚渝原本就是个闷不做声却倔强的,赵阿姨照顾原主多年也知道她的品性,对于她偶尔不按常理的发脾气大多包容,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赵阿姨打发回家了。 不过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装高中生和长辈发脾气……姜黎郝然,在心底重重地和赵阿姨道了声对不起,然后她换上皮鞋,拿着钥匙推门下楼。 大晚上的整个楼道里都静悄悄的,姜黎走进电梯按下去一楼的按钮,电梯下降得很快,只十几秒就发出“滴——”一声,滑开了门。 姜黎裹了裹外套,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夏舜柯?” 她轻声唤着夏舜柯的名字,楼道外面黑洞洞,树影婆娑,根本看不清哪里有夏舜柯的身影。 他该不会嫌等得太久,走了吧? 姜黎后退一步,一脚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惊得她一个激灵叫了出来。 她连忙转身,对上夏舜柯黑熠熠的眸子。 “吓、吓死我了!”姜黎连忙伸手去扶他,“你、你没事吧?” 该不会被她踩坏了吧! 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姜黎忍不住盯着夏舜柯手里的拐杖看了一眼,她的目光被夏舜柯看在眼底。 “对不起,吓到你了。”夏舜柯捏着拐杖的手微微用力,不动声色地往身侧藏了藏。 “没事。”姜黎定了定神,挤出一个笑,抢过夏舜柯的书包,“好了,上去吧。” 她快步走在前头,心情愉悦,走路都带着风,高兴地就差唱小曲了。 她喜滋滋地问系统:“统儿,夏舜柯可是住进我家了,他流落街头的命运总算是被我正式拯救了吧?” 系统没说话。 姜黎也懒得管它说不说话,反正它一向就是这个死样子,冷漠至极,眼里只有夏舜柯。 到家了,姜黎开开心心地抱出昨晚给夏舜柯准备好的被子:“你睡书房吧!” “沙发拖出来就是床了。” “房间里的书随便你看!” 嘿!夏舜柯以后就可以睡香香软软的沙发床,再也不用流落街头了! “黄姚渝,”姜黎退出书房时,夏舜柯兀地叫住她,迎着她微微惊疑的目光,他郑重且认真道,“谢谢你。” 谢谢你收留我,谢谢你,庇护我。 他在心底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我只能利用你。 “不用谢!”姜黎咧开嘴笑了。 就这样,夏舜柯在黄姚渝家里住了下来,每天晚上十一点多姜黎送走赵阿姨他才上楼,早上六点赵阿姨来之前他便走,等姜黎醒来则会从家里帮夏舜柯带一份早饭。 夏舜柯做事谨慎,每次从姜黎家离开前都会很谨慎地把所有动过的东西都复位,这样以来,一个多月都过去了,赵阿姨愣是没发现一丝异常。 他和姜黎的关系好像也渐渐好了起来,两个人晚上回去也会讨论一些数学的大题,姜黎更是会仗着原主的好口语教一教夏舜柯英语,中午夏舜柯去医院看母亲来不及吃午饭,她还会帮他打饭……他长高了,赵阿姨给黄姚渝做的补汤,被姜黎毫不留情地灌进他的胃里,短短一个月他就蹿高了五厘米,脸上也健康地蓄了点肉,笑起来比往常更显得柔和……班上的同学也渐渐和他熟络起来,会在他考了高分后凑过来问他借卷子借笔记……一切都仿佛在往好的方向走,可姜黎却一天天焦躁了起来。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洛川。 洛川有一个多月都没来上课了。 按理来讲他只是手上骨折,又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在即将高考的这段紧急时间,就是用嘴叼着笔写作业也得来上课。 可他确实没来,年级里还流传出一些流言,说他是准备出国,再也不回来上课了。 流言出来后,一连几天郁歌的眼睛都是红彤彤的,这事姜黎并没有劝她。 姜黎只是焦虑,洛川若是不回来上课,她又怎么能到他逼着夏舜柯退学的剧情点呢? 难不成,因为她收留了夏舜柯的缘故,这些剧情就都没了? 不、不可能。 姜黎心里有数,和男女主有关的剧情点,是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的。 洛川这么就都没在学校露面,就意味着,他可能要憋一个大招了。 想到这,她看了眼低头默默写着试卷的夏舜柯,忍不住皱了皱眉。 是她的错觉吗?这段时间,她总觉得夏舜柯神神秘秘的,上课到一半常常偷偷溜出去打电话。 还是说,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里,有什么事情在悄悄发生? 夏舜柯,有事瞒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6 21:49:10~2021-06-13 22:1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月何皎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得刚好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事实证明,姜黎隐隐约约不好的预感并没有出错。 在班主任撕下“距离高考还有21天”,露出底下“距离高考还有20天”日历纸的那一天,消失一个多月的洛川回来了。 一个多月没见,他手上的石膏拆除了,半长不长的头发剃成板寸,染成扎眼的黄色,他进教室的时候郁歌正拿着作业本去办公室问问题。 两人擦肩而过,谁也没叫住谁。 只是郁歌抱着作业本的手一瞬间紧了紧。 姜黎则在座位上看着昨天考试的错题,五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教室里的准高考生焦灼的氛围更让人烦躁。 “夏舜柯,你帮我看一下这道题。”姜黎转身指着一道大题回头问夏舜柯。 夏舜柯低着头凑近了看她写下的解题步骤,用笔点了点一行:“你这里的步骤从上面一行抄下来抄错了。” 姜黎闻言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我又粗心了。” 她不是黄姚渝,已经经历过高考的她性子难免有些浮躁。 夏舜柯笑笑,安抚地抬眼看了她一眼。 只不过他刚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 姜黎注意到他突然停滞在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外地回过头。 只见在她的桌子旁,洛川双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头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人。 看到姜黎终于转过头来,他冷冷一笑,收回目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来势汹汹,头顶就是一朵阴云,他走到哪儿,阴翳跟到哪儿,他一坐下,附近的同学们都不再相互讨论问题,气氛瞬间凝结起来。 直到坐在前排的赵谦一下子叫出声来:“洛川?你小子终于回来啦!” “你可真潇洒,受点小伤就请了一个多月的假,你不高考啦?” 洛川随意地在课桌里翻了翻,掏出文具盒,懒洋洋道:“关你屁事?” 他这句开玩笑的话一说出口,周围的同学们仿佛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都笑了出来,嘻嘻哈哈地凑过去问东问西。 有的问他请假那么久爽不爽,还有的问他都请那么久的假了还回来干什么?更有人追问他是不是真准备留学出去了?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能出国留学还是件顶稀奇的事呢! 洛川懒洋洋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无所谓般把手上的表解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 一个男生凑过来稀罕地摸了一把:“哟!洛川,这表不便宜吧?真好看!” “二十万而已。”洛川不在意道,一双阴郁的眼睛转了转,停留在身旁的夏舜柯身上。 那个男生一瞬间滞住了,拿着手表的手放也不是、拿也不是:“这、这么贵啊?” “哪里贵了?”洛川不在意地接过把表放在桌子上,冷笑着用下巴点了点同桌夏舜柯,“也不过是我们学霸考到市状元的奖金罢了。” 此话一出,所有的同学脸色都不由得一变。 那个男生干笑了一声,打岔道:“什么啊?洛川你开玩笑吧?” 他虽是笑着,眼里不由得染上一丝嫉妒和恼火。 洛川嗤笑一声,转过脸来问夏舜柯:“不然我们学霸干嘛转学过来呢?学霸,你自己说,是不是真的啊?” 夏舜柯默默地抬起头,直视洛川的目光。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高考考个状元学校确实会发奖学金,可、可谁也想不到,今年的奖金居然有那么多啊! 要知道去年高考的全校第一也不过是发了一千块而已! 今年,今年居然有二十万? 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姜黎把同学眼底嫉妒的神色看在眼底,她心一沉,洛川终究是来找夏舜柯的麻烦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学校花了大价钱挖来夏舜柯让他冲击市状元,没什么人知道还好,同学都还能用平常心看待夏舜柯。 可若是这件事爆出来了,难免会有一些心思不纯的同学私下使坏,自己拿不到奖学金,也不让别人拿到。 姜黎打破教室再次凝滞的气氛,绷着脸露出一个冷漠的脸:“洛川胡说八道呢,你们该不会信了吧?” “考个市状元就能有二十万?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当学校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听到她的话,左右的同学纷纷转过头去不敢和她冷漠的眼神对峙。 洛川则一笑:“也是,考个市状元而已,哪里会给二十万的奖金?除非啊,学校有比二十万高十倍、百倍的利益。” 姜黎连忙打断他云里雾里、似真似假的话:“你知道就好,少胡说八道,打扰同学们学习!” 这件事在她铿锵有力的话语中暂且结束了,可流言到底还是在学生里面快速传播了起来。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一群不知道哪个班的男生凑到了夏舜柯面前,嘻嘻哈哈地围着他道:“学霸,要是拿了那二十万,千万别忘了我们这群校友啊!” “学霸,拿了二十万千万别忘了请客啊!” “学霸,你真能考市状元吗?那可要加油啊!” “怎么说话呢?他可是学霸……” 他们嘻嘻哈哈地和夏舜柯“开玩笑”,阴阳怪气且嘲弄的语气一点都听不出来他们是真的希望夏舜柯能考市第一。 夏舜柯一张好看温和的脸一点点冷凝了下来。 “喂,你不是生气了吧?我们只是开玩笑而已,又不是真的叫你请客……” 那些男生勾肩搭背地走了。 姜黎拉着郁歌不悦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慢慢远去。 “夏舜柯,他们只是在胡说八道而已!”郁歌气愤极了,“学校哪里会给那么多的奖学金啊!人云亦云!没有脑子!” 姜黎拉了拉郁歌的手心,用目光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郁歌被她郑重的目光怔住了,她愣愣地小声问:“难、难道,真有二十万啊?” 夏舜柯没说话,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食堂。 姜黎看他的高大的背影咬了咬唇。 是啊,是真的啊! 真的流言,有时候比假的还可怕百倍。 第45章 午休的时间夏舜柯照例请假去医院看望母亲,姜黎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等着,洛川刚一从楼梯那里露头,她便堵了上前。 洛川也看到了她向他走来,转脸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们说了句什么,那些人于是笑着散了。 “洛川,”姜黎直视洛川的眼睛,问出了很多人都好奇的问题,“你回学校干什么?” 洛川轻笑一声歪了歪头,重复她的问话:“我回学校干什么?” “怎么,我回不回来还要你允许吗?” “当然不用我允许,若你是回来好好学习准备高考的,那自然欢迎,但如果你是回来惹是生非的,我也不会任由你胡闹。”姜黎故作镇定地迎着洛川一瞬间狠戾起来的目光。 “就凭你?凭你远在大洋彼岸的爸妈?”洛川嗤笑一声,他一向是个胡作非为惯了的,在吴市仗着洛家伟的名声还没人敢和他对着干。 以前是他傻,发了疯地要和自己的父亲划清界限,从不愿用父亲的名头做事,别人要是因为他身后父亲的权势对他畏惧时他只会觉得生气厌恶。 可现在不一样了,经过郁歌家里那一遭事后他彻底明白了。 权势有权势的好处。 若是他有权有势,那他就可以随意摆弄夏舜柯,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就有千百种方法让他彻底过不下去。 哪里还要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在吴市乱转,乱找,找了一个多星期却连夏舜柯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更不用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下动手,太暴力,有失风度。 他这样的老钱世家,私下里运作得当才显得有手段,哪里需要自己动手脏了名声呢? 害得旁人怕他、惧他——害得郁歌,把他当一个不可理喻的暴徒。 这样想着,他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个邪气的笑,低头细细打量着面前的黄姚渝,看着她粗框眼镜下锐利无惧的双眼,看她不认同而紧皱的眉宇:“黄姚渝,别用这个表情看着我。” 他伸出手把姜黎耳边垂下的发丝轻轻勾到耳后,轻慢且不屑地问道:“你爸妈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没成年就收留一个男的住在自己家里吗?” 姜黎惊惧地瞪了洛川一样,猛地拍开洛川的手:“你调查我?” 洛川恶作剧般地笑了:“是啊,谁让你总想着替他出头呢?我也不过是让人在你家楼下蹲了一个月,偷拍了一个月的照片而已。” 妈的!姜黎狠狠地心底骂了洛川一句。 看他现在这个疯样,估计是从青年阶段桀骜不驯的时期转到中期的疯魔了。 她记得还算清楚,从这个时期开始,洛川黑化,虐男二也虐女主,处处惹事,像个疯批一样到处欺负女主、男二,直到男二被迫退学、女主逃离吴市才有所收敛……姜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啊,”洛川懒洋洋道,“你装好学生装惯了,肯定不想夏舜柯夜宿你家的照片被我公布出去吧?” “到时候丢脸的就不仅仅是你和他了——你家里人脸上都无光。”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别乱掺和我与夏舜柯的事情罢了。” “男人的事,要你插手做什么?” 他耍帅一般扬了扬头,大步向教室走去,只留下姜黎看着他的背影急得干瞪眼。 “喂!洛川!夏舜柯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至于这么针对他吗?!”姜黎有些想不明白,虽然她确实在小说里把二人写成了宿敌,可至今为止,夏舜柯有什么可惹洛川记恨的? 难道就凭她在书里随口的一句“他们二人自高中时期就是宿敌”吗? 她的问题问到了洛川,洛川脸上一滞,有些茫然地思虑夏舜柯转学过来至今为止和他到底有什么仇怨。 答案是:没什么仇怨,只是郁歌喜欢夏舜柯,而他不开心而已。 这么说来,他还打了夏舜柯一顿,夏舜柯更恨他多一点才是……“我也不知道,”洛川喃喃道,眼底的茫然一闪而过,“可能,他就是我的宿敌吧。” 见到的第一眼就不喜欢的宿敌,仅此而已。 姜黎被他的回答气得几乎要吐血昏过去。 这TMD是什么理由? 宿敌?还真TMD是宿敌! 这是什么鬼扯理由?这又不是什么无脑言情电视剧,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啊喂! 这样想着,姜黎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她捏着衣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却实实在在的校园走廊,以及和她擦肩而过的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嬉闹着的面目清晰的同学——是她发蠢了。 她都要忘了自己存在的不是真实世界了,她只是在一本自己写的三流言情小说而已,这荒诞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笑了一下,也是,世上哪里会有像洛川一样没脑子又嚣张的人真实存在呢?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却一点也不想承认? 承认这是个虚妄虚无的世界,承认穿来的一个半月里,认识的人都是假的。 坚强且善良的郁歌、急躁且聪慧的赵谦、傲娇且颜控的周放晚、负责又称职的赵阿姨、势利却认真的班主任……还有温柔又谦和的夏舜柯。 还有,原身黄姚渝。 他们都是假的吗? - - - 中午午休的时间夏舜柯没有去医院,或者说,这一个多月来,他少有去医院的时候一般都是周末才去看她两天。 黄姚渝给了他钱,钱到位了,母亲就没什么事,她好好地在重症监护室里住着,说来也奇怪,自从她住进去后,她身体的衰败一下子就停滞了。 王医生为此还写了篇学术类的文章发表,研究夏母的罕见病和这个罕见病的奇特治疗方法。 夏舜柯最近很忙,给夏母的理由是忙着学习、准备高考,所以没空来看她,只能周末来探望几个小时,夏母于是也信了。 走出校门,沈顺已经开着他那辆破烂二手面包车等着了。 沈顺的老母亲在一个月钱走了,在七院走的,没什么痛苦,去之前还好吃好喝的,在睡梦中就离开了,到死脸上都是淡淡的笑。 夏舜柯帮着沈顺送了老太太一程,也借他一笔钱安顿好老人生后的事情,也因此让沈顺欠了个人情。 沈顺谢他让母亲松快地、不那么痛苦地走,更感谢他出钱帮忙安顿后事,于是在把事情安顿好后第二天,就尽职尽责地帮夏舜柯找起那些找上门的“债主”来。 沈顺从小就没什么大志向,没上过几天学,也没上正儿八经上过几天班,也认识了不少人,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可他花夏舜柯的钱一层一层打听着打听着,还真找出来那些人了。 那些有意到夏舜柯老家追债的人是“老标”手下的人,没错,五年过去,“标哥”长了辈分,现在叫“老标”了。 那些人藏在吴市一个开发区的地下赌-场里,一般不出门,出门就是上人家里要债去的,什么破门、撬锁、泼油漆等等等等,都是他们熟练的一系列操作了。 “小夏,”看着夏舜柯上了车,沈顺点燃了香烟狠狠地抽了一口,认真道,“那些人不好惹。” 看完沈顺递来的资料,夏舜柯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话。 “你打算怎么办?我打听过了,那个地下赌场和警-察有勾结,报警都抓不了他们。”沈顺挠了挠头。 夏舜柯没说话,只是沉吟着把手里的几张薄薄的A4纸叠好放进口袋里。 他伸出手指在脏兮兮的座椅靠垫上敲了敲:“那个赌场,是洛家的吧?” “既然是老标手下的赌场,那肯定和洛家脱不了关系。”沈顺抖了抖烟头。 “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和洛家的独子对上。”夏舜柯突然问。 “蛤?”沈顺不敢想,只是讷讷地问,“怎么、怎么搞?” 夏舜柯眼底划过一丝势在必得:“手下的小喽啰不认识洛家的太子爷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沈顺不敢接话,只是愣愣地盯着夏舜柯。 夏舜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那些人还在找我吗?” “嗯,应该是吧,他们那群家伙一旦缠上了就跟臭虫一样甩不脱,他们暂时没找过来,应该是因为你突然无声无息地转到二中,放学就去了高档小区也不乱走,堵不到你而已。” “那就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夏舜柯勾唇笑了一笑。 沈顺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你是想让洛川替你挡这个灾?” “他洛家伟种下的因,到他儿子身上来承受这个果不行吗?”夏舜柯反问。 沈顺叹了一气:“可是,可是你和洛家那个小子长得完全不一样啊!” 他的言外之意是:但凡认识的人想到夏舜柯,就是他拄着拐杖的形象,哪里能和健健康康能跑能跳的洛川混淆? 夏舜柯把他脸上的表情看在眼底,他没说什么,只是大脑在飞快地运转。 他是得想个好法子。 第46章 夏舜柯今天回来得比往常都要早,他回来时,中午短暂的午休时间还没结束,班级里静悄悄的一片,有人睡不着在无声地做题,更多的是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的同学。 他默默地从后门进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离开一个中午的功夫,他和洛川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桌面上已经乱七八糟地摆满了洛川的东西。 洛川这个时候不在教室,夏舜柯挑了挑眉,把桌子上不属于他的一摞书轻轻推回到洛川的桌子上,收拾完桌子,他从课桌抽出今天的教案低头看了起来。 中午午休的时间格外短暂,学校意思意思地只给了二十五分钟,没过多久明快的上课铃响了起来。 洛川跟着下午第一节课的物理老师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魏老师比较大度,早早就把洛川之前在课上公然顶撞过他的事抛到脑后,他粗犷地扯着嗓子敲了敲教室的讲台:“起来了,起来了!别睡了!” 下午第一节课一向是让人困倦的,大家打着哈欠满脸睡痕地从桌子上爬起来。 “困的同学去洗把脸吧。”魏老师扬着嗓子这样说着,转头在黑板上出起题来。 洛川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摇摇摆摆地向自己的位置走了过来,看到自己桌面上的一团乱,他冷笑了一声。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他看着夏舜柯问。 姜黎正趴在桌子上半睡半醒着呢,一听到洛川找茬的语气,她猛得惊醒,揉了揉自己满脸睡痕的脸转过身来。 洛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盯着夏舜柯等着他的回答。 “怎么了?坐下吧,上课了!”魏老师看洛川直挺挺地站着,没有坐下来的意思,有些疑惑地问。 看着洛川不依不饶的样子,夏舜柯皱了皱眉:“我只是把你放在我桌子上的东西放回去而已。” 洛川随意地从自己那一摞书上拿了一本在手里翻了一翻,突然出声问:“那我那块表怎么不见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刚刚睡醒、还亮眼茫然放空的同学们听得清楚。 一时间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二人身上来。 “什么表不见了?”夏舜柯皱了皱眉微微颔首问。 “我早上带来的那块,”洛川锋芒毕露地直视着夏舜柯的眼睛,“中午的时候就放在这一堆书上的。” 站在讲台上的魏老师把他的话也听到耳里,颇为不耐道:“行了,下课再找吧,不就是一块表吗?” 他摆手让洛川赶紧坐下,不要打扰他上课,却没想到坐在前排的赵谦嘟囔出了声:“老师你说得轻松,那表可值二十万呢!” 闻言,魏老师的脸一下子僵了,他一年的工资都没有十万,二十万可真是一大笔数字了,不管怎么样,那只昂贵的表不找出来,这课是不可能顺顺利利地上下去了。 他一个男老师,最烦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他皱紧了眉头问洛川:“洛川,你最后一次看到你的表是什么时候?” 洛川颇为苦恼地笑了笑:“中午去食堂前我把它放到课桌上就走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不随身携带吗?魏老师忍不住心里嘀咕,道:“旁边的同学找一找呢?看是不是落在周围同学桌子上了?” 他的目光往夏舜柯的桌子上一瞧,夏舜柯桌子上干干净净的,就一支笔一本书,他挠挠头,又问:“有谁看到洛川中午桌子上放了表吗?” 这个赵谦可以为洛川作证,于是魏老师又问:“中午的时候有谁动过洛川的桌子吗?” 听到他的问话,一个怯生生的女生举了手,她午休的时候看了会书,没睡觉:“老师,我中午没睡觉,看到夏舜柯同学把洛川的书推回他桌子上了?” 女生是班上的纪律委员,文文静静的,一向是个乖小孩。 听到她的话,魏老师挑了挑眉,他转脸看向夏舜柯:“夏舜柯,你看到洛川桌子上的手表了吗?” 夏舜柯摇头:“没看到,他的书放在我桌子上我才推回去的。” 他话语间很是果断,让人生不起一丝怀疑的念头来,这下可真是难题了,魏老师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意轻易怀疑班上任何一位同学。 他摆了摆手,颇有一些息事宁人的意思:“下午不是还有一节班会课吗?洛川你再自己找找,还是找不到的话,就让你们班主任来找。” “好了!那我们就开始今天下午的物理课吧!黑板上的两道题大家抄到课外作业本上,有谁主动上来做的吗?” 同学们闻言纷纷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出来对着黑板上两道物理大题苦思冥想起来,教室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讨论声,魏老师则低声点了两个同学上台“表演”。 夏舜柯也低头抄着黑板上的题目做了起来。 洛川则阴渍渍地笑了一声,笑得坐在前排的姜黎不寒而栗。 她忍不住侧脸回头看了洛川一眼。 这个小疯子又要搞什么鬼?! 她想着,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郁歌:“喂!郁歌!洛川怎么了?” 郁歌艰难地笑了一下,两眼皆是放空的思虑,她还在犹豫,犹豫她是不是该主动找洛川说说话。 上一次见他还是他当着她的面打夏舜柯的时候呢,虽然那天他说了很多很过分的话让她很伤心很难过,可一个多月未见,他就没一句话想和她说的吗? 想到这儿,她侧目看了黄姚渝一眼,心头忍不住又酸涩了几分。 教室后排诡异的气氛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聚集着,等到了下午班会课上的时候,整个教室都仿佛成了一个炸-药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疑惑和不解,只等班主任沈老师来点燃引线了。 远远的,姜黎听到了班主任沈老师“嗒嗒嗒”的脚步声,她的心一点一点揪了起来。 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洛川该不会是想把手表丢了的事嫁祸到夏舜柯身上吧? 不可能吧,洛川可是男主欸,不至于这么下作吧……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她写文的时候只是寥寥带过一笔,说洛川高中时期使了点手段让夏舜柯不得不退学,也没说是什么手段。 反正、大概、可能、应该是不太光彩的手段吧。 这样想着,她飞快地写了一张小条飞快地把纸条躲着洛川放到夏舜柯桌子上。 夏舜柯皱了皱眉,默默地展开。 “你快翻翻你自己的桌子和书包,看会不会有人把洛川的手表藏到你包里了。” 班主任进来了,夏舜柯垂下眼帘把纸条收了起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洛川一眼,洛川正扬着头看着从门口进来的班主任,他纤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低头看了眼放在课桌一侧的单肩包。 仔细一看其实也能看得出来,单肩包的一侧微微瘪了下去,不是他平常总是整理出的齐整模样。 倒是和洛川一般的手段不太一样。 虽然他刚转学过来,和洛川相处的时间极少,但是可也从短短的几件事中看出他狂妄冲动的性格。 他会为了所谓的面子当着众人的面认下喜欢黄姚渝的事,也会不加掩饰对自己的厌恶当街对他动手,实在不像一个用阴私手段整人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沈老师已经进来了,她的眉宇深深地皱了起来,站在讲台上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开口道:“临近高考了,大家心态都比较紧张,我并不想怀疑班上的任何一位同学,但也不想浪费所有同学的时间。” “我请了德育处的饶主任,一会儿我会和他一起检查同学们的课桌和书包。” “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此话一出,班里半数的同学都皱起了眉,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对自己的个人隐私空前的重视,都不愿任由老师翻他们的课桌和书包。 不过再怎么皱眉,却一时也不想做那只出头鸟。 姜黎心里慌慌的,趁着教室里的骚乱转头轻声问夏舜柯:“怎么样?你包里没被人动过吧?” 夏舜柯有些意外,他有些没想到黄姚渝会想那么多,更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是他拿的洛川的手表。 他沉吟一声,对上黄姚渝担忧且紧张的眼神,指了指自己的单肩包:“包,被人动过了。” 双向拉链的方向不对,外形还瘪了一块,就像是被人放了东西后在外面按了一按,确认形状东西在里面一样。 他这样跟黄姚渝说,也没期待她能想出什么好法子,却没想到黄姚渝闻言脸一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她拍桌子的动静过于响了些,一时间整个教室都鸦雀无声,大家都回过头来,就连在一旁转着笔无动于衷的洛川都看了过来。 姜黎深吸一口气转脸质问洛川:“洛川!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过是拒绝当你女朋友而已,你明明是自己一气之下把手表从香溪上扔下去的!” “现在兴师动众地来教室里找是什么意思?” 第47章 黄姚渝的语气过于坚决和不依不饶,洛川一时哑然,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手表扔到香溪里去?” “香溪”是他们学校一条小水沟的花名,就在教学楼到食堂那段路间,弯弯绕绕的,很浅很浅,一眼就能望到底。 班主任听着姜黎语焉不详的话语深深地皱起了眉,比起一向爱惹事的洛川,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她的班长黄姚渝:“黄姚渝,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她锐利的眼睛冷冷地一扫洛川,黄姚渝还没说话呢,她就已经在心底有了结果。 洛川脸一黑,实在是他平日里太会惹事,名声太差了,班主任居然一点都不相信他。 只见黄姚渝“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眼圈儿忽地就红了,然后眼泪像线一样往下掉。 洛川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TMD,黄姚渝这是在装可怜吗? 只听黄姚渝抽抽噎噎道:“沈老师,今天中午吃完饭我回教室的路上突然被洛川拦下来了,他、他说他喜欢我,要我做他女朋友,还非要把自己的手表送给我。” “我、我一不答应,他、他就一气之下把自己的东西扔到香溪里了。” “呜呜呜,他好可怕啊,呜呜呜,老师我不要坐在他周围了嘤嘤嘤……” “你放屁!”洛川一脚踹翻了自己的课桌,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想到什么风度不风度、隐忍不隐忍!他只想扬起拳头把黄姚渝揍一顿! 他从小就脾气暴躁、随心所欲,更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道德底线,捏起拳头发起狠来两眼都是赤红色的,可怖至极! “你敢说你之前没有给我写过情书?你敢说你之前没有在校门口跟我表白?你这个人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我只不过是拒绝了你而已,你就要兴师动众地找我的麻烦!” “啊!我知道了!你该不会还把你自己的手表捡回来放到我书包里,冤枉是我偷了你的表吧?” 洛川的嗓门大,姜黎的嗓门更大,话说到这里,姜黎满眼愤恨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狠狠地勾起自己的书包用力扔到洛川的书桌上:“这么想翻我的书包,那你就翻吧!” “是不是真的从我书包里找出来你的手表了,你还要冤枉是我偷了你的手表了?” “谁TM想翻你书包了?”洛川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我明明想翻的是夏舜柯的包!你跳出来胡搅蛮缠是什么意思? 他的表明明就在夏舜柯的包里! 不!不对!他突然冷静下来,理智回笼,捏成拳头的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他的下唇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黄姚渝既然敢跳出来跟他对峙,把假话说得跟真的一样,那就意味着她绝对还有后招! 距离中午午休已经过了整整两节课的时间了,说不定她,不!她肯定是把他放在夏舜柯包里的手表拿到自己包里去了! 看着黄姚渝藏在黑框眼镜下慢慢是讥讽和毫不畏惧的眼神,他狂跳的心脏一点一点缓了下来。 他确实当着很多人的面向黄姚渝表过白,还不止一次!再加上他自己平时冲动又不羁,那种“因为被拒绝所以一气之下把礼物丢掉”的事,他还真能做的出来! 比起他,班主任肯定更相信黄姚渝!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百口莫辩”了。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中午我把手表扔到香溪里了?” “呜呜呜,我当然有证据!”姜黎蔫坏蔫坏地背着班主任笑了,她偷换概念地左右言他,“你那些朋友们都可以作证,你中午吃完饭回教室的时候遇到了我,然后就在楼道里和他们分开了。” “你就是那个时候拉我去香溪旁边的小桥向我表白的!” 洛川的脑子“嗡嗡”直响,看着黄姚渝得意的笑,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姜黎则看着他青白变幻的脸冷哼一声。 跟你亲妈斗?你还差得远呢! 她多年的狗血小说写作经验可不是玩儿的! 你不就是想把东西放到夏舜柯包里,来个人赃并获,让他百口莫辩吗? 这下百口莫辩的人是你了,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说! 遇到这种泼脏水的事,一定要先发制人,管他是不是无理取闹、站不住脚的说辞,先乘乱把那脏水扬了再说,最起码,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她冷笑一声,接着道:“洛川,你还狡辩什么?哦,对了,你该不会想说,反正香溪旁边的路上有监-控录像,干脆找老师帮忙看一下来证明你的清白吧?” 闻言,洛川一愣,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松了口气认同的神色。 对,对,有监-控啊!学校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去看一眼不就不知道黄姚渝有没有诬蔑他了吗? 然而黄姚渝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立刻消了下去。 她说:“正好,班里也有摄像头呢!老师最好先看看班上的监控,看洛川是不是真的在中午把自己昂贵的手表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班里的摄像头当然还没修好,2011年的二中这段时间正准备更换网络摄像头,只来得及在有车辆出没的路上装了,哪里来得及给教室里装? 不然洛川丢手表的事情一出来,班主任早就去调摄像头了,哪里还要麻烦德育处的饶主任一起“翻书包”呢? 别人不知道这件事,姜黎还不清楚吗?可班主任平时用教室里有监-控的话恐吓他们惯了,人人都当教室里的摄像头真的有用,就连洛川都信了。 她话里半真半假的,还真唬住了人。 洛川的脸一瞬间黑了下去,他哪里敢再提去看监-控的事,此刻他嘴里的一口好牙都要被他磨碎了。 不能看监-控录像,又不敢去翻书包,万一真从黄姚渝的书包里找出他那手表,他就真成“求而不得就毁掉”的笑话了! 事到如今,他啥也做不了,只是恨恨地看看夏舜柯,再看看黄姚渝,对着地上已经被他踹翻的课桌,忍不住无能狂怒地再次踹了一脚。 然而这次可不像刚才那一样了,班主任看着他一脸凶悍、气势汹汹的样子气得脸都红了:“快把他拦下来!” 饶主任也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看着被好几个男生架住的洛川,他天生的一张笑面此刻都笑不出来了,他指着洛川鼻子骂道:“你是不是不想学了?” “要不是看你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一定把你开除了!” “开除?你种你就开除我啊!”洛川被后排的几个男生缠成一团,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他恶狠狠地对坐在墙边无动于衷的夏舜柯道:“夏舜柯,这次算我输!” 他再看向黄姚渝,气愤至极、口不择言道:“你可还真照顾他啊!都照顾到床上去了吧?” 拽着他的男生们闻言都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平时就看不惯他的学委更是不耐烦道:“你追不上人家就给人家泼脏水,算什么男人啊!” “我有证据!我有照片!!!”然而任由他再怎么呐喊也没人信了,饶主任一挥手,几个人就拽着他往教室外面走。 经过夏舜柯的位置时,他猛地摔了一跤,脚踝狠狠地扭了一下,疼得跪在了地上。 “装什么装?”饶主任黑着脸道,“装也没用,我今天一定叫你家长!” 他们风一般地走了,留下教室里的一片狼藉。 沈老师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洛川被踢翻的课桌,她深吸一气,指挥赵谦道:“体育委员,你把他桌子收好。” 再看看眼眶红红的黄姚渝,她叹了一气,指了指教室前边黑板旁边的角落:“推到这里吧。” 什么玩意儿!小小年纪追求情情爱爱也就算了,手段居然还那么下作!是她上了年纪了,居然都没想到,现在的学生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真是可怕。 她又想起上次洛川家长洛家伟找来的事,想到那时洛家伟轻慢且冒犯的举动,她忍不住又厌烦地闭了闭眼暗骂一句: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还好,还好,距离高考也就二十天了,马上就能把这些个兔崽子送走了! 她真是再也不想做班主任了! 沈老师安排大家自习,又温声唤黄姚渝出来一趟,今天黄姚渝真是太可怜了,得安慰安慰她才是。班主任这样想着挤出一个和蔼的笑。 姜黎听到她的呼唤,低下头跟着班主任走出了教室,去办公室的一路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班主任的话,脑子想的却是刚才在教室里的场景。 刚才、刚才洛川经过夏舜柯座位后面摔的一跤,她好像看到夏舜柯绊了洛川一跤。 应该是她看错了。 他那么温柔,待人做事都极其正派? 一定是她看错了! 这样想着,她蔫蔫地跟着老师往办公室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黄姚渝副本再有几章就要结束啦,小黄就要杀青啦! 第48章 这场闹剧,终是在饶主任黑着脸撑着洛川一瘸一拐地去医院后落下了帷幕,他们离开教学楼的时候正好是下课的课间,班里大半的同学都争着抢着挤到走廊上倚着栏杆看热闹。 他们从四楼往下看,高三楼对面正好是校门口,站在上面恰好能将洛川狼狈离开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班里半数的男生是不大喜欢洛川的,无他,只是洛川过于骄傲、眼高于顶了些,更何况,他身在物化双语班高三(1)班,实则和底下普通班的学生更熟一些。 在他没向黄姚渝表白前,班里和他熟络的就赵谦和郁歌两个人,赵谦人缘好,会带着他班上的男生一起打篮球才显得他在这个班不那么孤立一点。 这个时候站在四楼俯瞰洛川的身影,以学习委员为首的不喜欢他的同学们则忍不住发出嘲弄的疑问。 “你说,他上次手骨折了都能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这下脚伤着了,会不会在家待两个月啊?” “你可拉到吧,他不就摔了一跤吗?估计在装呢!” “这下好了,他楼下班级里的一群小弟又要群龙无首了。” “哼!他在校园里拉帮结派的,把好好的学校都要搞成□□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活该!” “嘿!嘘,我可听楼下班的人说了,洛川可是我们市首富的儿子呢!说不好还真有点背景。” “我可不怕他,不过,他连班长一个女生都能欺负,这么看来他早上编排夏舜柯有二十万奖学金的事估计也是假的!” “不过黄姚渝长得也不好看啊……洛川至于吗?” …… 他们正说着,余光瞥见姜黎闷着头从走廊尽头的班主任办公室走过来,一个个都闭上了嘴。 学习委员瞪了吐槽黄姚渝颜值的男生一眼,抬腿上前拦住她:“班长,你没事吧?” 姜黎有些受宠若惊地摇了摇头,自穿成黄姚渝后,她还是头一回体验到班级里的同学爱。 学习委员叹了一气,安慰道:“班长,这件事你要放平心态,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你学习,是洛川他做错了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千万别有压力。” 说着说着,他还脸红了:“你要这样想:有人喜欢你是因为班长你本身就值得人喜欢,你值得人喜欢,也值得最好的人喜欢!” “所以,只要你不喜欢的,你都可以拒绝!” 学习委员也很少说这些酸酸的安慰人的话,几句话说出来自己整个人都不自在了,他又连忙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们、大家、同学们都会——支持你的。” 姜黎睁着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听着面前这个青涩少年的好意,忍不住笑了,她连忙把他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她郑重且认真道:“谢谢你。” 学习委员挠着头笑笑离开了。 姜黎这才注意道班上的大半同学都在走廊围栏上往下看,她上前两步,也侧过身子低头向下看。 她也看到洛川一瘸一拐往校门口的身影。 啊?怎么摔得这么惨? 姜黎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心头有些莫名的愧疚。 嗐!他这么惨好像有她一份功劳…… 不过她立刻在心底补了一句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他不惨,那就要轮到夏舜柯惨了!” 要不是她扰乱了洛川的“棋局”,用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手法赢了一局,现在倒霉的、被迫退学的就是夏舜柯了。 看着洛川现在这个样子,她啧啧两声,在心底感慨: 你只不过是失去了一条腿,可夏舜柯失败了,失去的将是学业和光明的未来啊! 这样想着,她带着笑颜回过头来找夏舜柯的身影。 目光游弋了半天,终于停留在走廊柱子旁的削瘦身影上。 只见夏舜柯用很小的幅度低下头看着楼下的动静,他的眼帘不屑讽刺地垂下,嘴角罕见地往下撇。 他一手插在校服上衣的口袋里,一手漫不经心地扶着自己的拐杖。 有那么一瞬间,姜黎眼里那个温柔和善的夏舜柯,似乎变成一个了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刽子手。 她有点不敢上前了。 姜黎一个踌躇间,夏舜柯就收回了目光转身,热闹看完了他快步走回教室的位置坐下,眉宇间的冰霜还冷凝着。 也是,姜黎心下明白,夏舜柯估计还不太明白洛川为什么要使手段陷害他,还在郁闷呢! 她也跟着走进了教室,坐下的一瞬间夏舜柯叫住了她。 “怎么了?”姜黎看着夏舜柯有意躲闪的目光问。 “这个东西——怎么办?”夏舜柯指了指自己的单肩包,他后来看过了,里面确实有洛川的手表。 这倒是个难题了,难不成还要还给洛川吗?洛川的座位被班主任一气之下挪到了黑板旁边,想偷偷还回去也不可能。 “要不,你丢到香溪里去?”干脆把她说的谎话坐实,也省得再生事端。 夏舜柯沉吟一声,点了点头。 他转而问起另一个话题,他轻声问:“黄姚渝,你为什么——” 为什么能为他立刻编圆谎话,还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哭就哭,声泪俱下,把假的说成真的,黑的说成白的? 为什么你能从洛川丢了东西立刻联想到洛川是准备陷害他? 这一点他自己一开始都没想到,只以为洛川太子病又犯了,想折腾人。 她好像笃定洛川会对他出手。 夏舜柯默默地想,看着姜黎还红肿的眼睛,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 - - 晚上第一节夜自习结束后,夏舜柯起身出了教室,做了很久作业了,他想缓一缓。 他撑着拐杖一下一下地走在教学楼里的走廊上,脚下一转,不知不觉中居然走到了教学楼和行政楼之间的走廊上。 这里曾经到晚上是漆黑一片,黄姚渝带着他走过一回遇到德育处老师后,廊灯就一直亮了起来。 他茫无目的地站在亮如白昼的长走道里逛了逛,却没想到在长廊尽头的昏暗楼道口遇到了郁歌。 她在哭,哭得很难过。 夏舜柯多少有点明白郁歌为什么哭,她喜欢洛川,却没想到她心里的白马王子居然会为了黄姚渝做出那种“得不到你就要毁掉你”的污糟事。 想到这儿他都有点好笑,校园里的人还是太过于好骗了,黄姚渝几句话居然就能唬得那么多人信了。 其实现在反过来看,黄姚渝的说辞里实在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万一洛川被她一激真的去看监-控怎么办?到时候就算他自导自演的事真的被扒了出来,她黄姚渝说谎骗人的事也是事实……校园里到底还是太干净、太稚嫩了,洛川被黄姚渝几句话就压得没了气势,只余一腔怒火和冲动,被同学架着走的时候连路都气得不看了,正好被他突然横出来的拐杖绊的个正着。 这一切都那么顺利,顺利得仿佛连老天都在帮他一样。 他不妨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洛川受伤的腿,是扭伤?还是骨折?亦或是骨裂? 反正洛川得不良于行一段时间了。 这样想着他走到郁歌身边坐下,也不管楼道的楼梯台阶脏不脏了,他问:“你哭了?怎么了?能和我讲讲吗?” 他的声音温和又担忧,放缓了语气的话语仿佛如唱歌一般动听。 原本只是在抽噎的郁歌一下子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来。 “他、他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呢?” “他欺负你、打你,还、还欺负黄姚渝!” “他怎么这么坏?呜呜呜呜!” “唉——”夏舜柯长长地叹了一气,颇有些无奈道,“之前的事我不怪他,他也是关心你家里的事才这么冲动的——” “你不怪他?”郁歌带着哭腔问,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几分焦急和难以置信。 “同学之间打打闹闹不是正常的吗?”夏舜柯轻声反问。 郁歌一下子怔住了,好像、好像也是,可是洛川打夏舜柯的样子,是打打闹闹吗? “就是他实在不应该那么对黄姚渝。”夏舜柯接着说,预料之中地看到郁歌惶惶然移开了目光。 “是、是啊。”郁歌听到自己软弱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 “就是不知道他这一回还会不会回来上课了。”夏舜柯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感叹道,“他这个样子,是不打算参加高考了吗?” “为了高考我们学了这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心血,难不成最后就因为一些情情爱爱放弃了?” “真的太可惜了。”他这样说着,目光灼灼盯着郁歌迷茫惶然的眼睛,眼底却没有一丝可惜的意思。 他此刻像一条吐信的毒蛇在喃喃自语地诱导着干净如白纸一般的郁歌:“你不是喜欢他吗?你——忍心看他不参加高考,上不了大学,浪费自己这么多年的时光和心血吗?” “你不想和他一起好好学习,未来去同一个大学吗?” 他的声音能蛊惑人心,每一句都说到了郁歌的心坎上。 第49章 郁歌当然想!她做梦都想着能和洛川上同一所大学,她甚至都在心底盘算过了,或许上了大学她就没那么懦弱了,或许她还会主动向洛川表白,哪怕最后没有结果也认了……迎着夏舜柯灼灼的目光,她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怯懦的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被夏舜柯鼓励了。 “可、可是,今天的事闹得那么大,他还会来学校上课吗?”郁歌有些惆怅地低下头。 “你劝劝他呗。”夏舜柯勾起一个淡淡的笑,“虽然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关系是怎么了,但毕竟是同学不是吗?” “同学之间相互鼓励,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啊。” “劝他回来上课吧,不来上课,高考失利的话,你很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是,可是班长不会生气吗?洛川那样对她,我却去劝洛川回来上课。”郁歌有些难堪地问。 “班长?你不跟她说是你劝洛川回来的,黄姚渝又怎么会知道呢?况且,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啊,黄姚渝——很善良的。” “她肯定也希望自己的同学能考上一个好大学的。” …… 夏舜柯的话在郁歌的耳边不停地环绕着,她神情恍然地上完了第二节夜自习,恍恍惚惚地回到宿舍,她坐到自己的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宿舍的公用电话。 她到底还是在宿舍断电前颤抖着手打通了洛川的电话。 她希望洛川能回学校上课。 这样想着,郁歌咬紧了了下唇。 夏舜柯也希望洛川能回学校上课,洛川不回来,他的算盘又怎么能成功呢? 不过现在他也只能赌,赌郁歌那个小傻瓜到底会怎么选,是选择在所有人都侧目的时候向洛川伸手“拯救”他,还是选择把那点爱慕之心掩藏下来,任由洛川那样“堕落”下去。 若是郁歌真的软下声音劝他、求他回来上课的话,洛川肯定回来吧? 今天还是老样子,黄姚渝先上了楼,把赵阿姨打发走了,然后打电话叫他上楼。 夏舜柯还是很感激黄姚渝的,毕竟她能给他钱,给他庇护之所,给他下手黑洛川的野心。 对于黄姚渝今天在教室里编造谎话反泼洛川一身脏水的做法,他尤其“感动”。 是以当姜黎推开房门,对上他灼灼的目光时,都忍不住在他的目光中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姜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换鞋的空间。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你格外有意思。 原来生在温室里再单纯干净的花朵在遇到危机时,也会狰狞地绽放自己的尖刺啊。 她和他好似也没什么区别。 她想维护他,所以就能编织出一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谎言,骗过所以人。 他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想让给予他罕见关爱且不求回报的母亲活着……所以就会变成现在面目可憎的模样。 有欲-望,就会变得强大,就会变得——可怕。 夏舜柯这样想着,藏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不由得砰砰大力跳了两下。【注1】姜黎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转过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了:“好困啊,我今天哭了好久,眼睛都酸了!” 她在抱怨,想到洛川就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夏舜柯则笑笑,提着自己的包和拐杖慢慢走了进来,在姜黎马上就要关上卧室门的一瞬,他状作不很在意地问:“黄姚渝,你会一直向今天一样护着我吗?” “哪怕有一天是我做错了事。” 姜黎关门的手一顿,她颇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被他的问题蠢到了。 “当然啊!” 真不好意思呢,夏舜柯小可怜,你的人设就不是会做错事的,命运倒霉如你,都不会做错任何事的呢! 看着夏舜柯眼底一瞬间的动容,姜黎心下一软,真是一点道德上的压力都不想压在他身上。 她这样想着,补了一句:“你忘啦?你可是和我签过合同的,我现在护着你,你以后可要报答我呢!” 只要他能好好的,她不介意去做一个恶人。 夏舜柯住进她家的第二天,她就拉着他签了一个一式两份的合同,套用了黄父黄母资助大学生的合约,姜黎还稍改了几个可能对夏舜柯不利的条约。 当然,夏舜柯不知道的是,这个合约在黄姚渝的身份死亡后并不会留下来被其他任何人发现,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合同就被她小心翼翼地收在自己房间里,就夹在原身黄姚渝的日记本里,等着高考结束、原身死亡的剧情点到达前,就会随着那本日记本一起被毁掉。 虽然答应原主不让黄父黄母日后看到她的日记本平添烦恼,但是她还是迟迟下不了决心早早把那本子毁掉。 好像、好像毁了那个日记本,原身黄姚渝存留在这个小说世界里的一切美好的、痛苦的记忆都会烟消云散了一般。 这样想着,姜黎心里郁郁,却还是记得和夏舜柯提了个醒:“对了,洛川不是好惹的,他知道你住在我家里的事了,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事就会被他说出来。” “学校那边信他的人可能不多,但我爸妈那边到时候肯定会有话说。” “要不,我另外给你找个地方住?” 对于她这个提议,夏舜柯欣然答应了,之前住在黄姚渝家是为求庇护,可他现在已经决定要让那群“债主”们盯上他了,那么住在这个环境、安保各方面都极其好的公寓小区就不太合适了。 “好,你到底是个女孩子,不适合收留我这样的人,我明天就搬出去的。” 听着他这句话,姜黎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她撇了撇嘴:“我也不是在赶你啦!” “只是你的事让我爸妈知道了,会比较麻烦,而且我们家在郁歌家附近也有一栋房子,平时不住人的,你住过去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巴巴地解释着,却在看到夏舜柯温柔含笑的眸子时顿住了,她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校服外套:“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夏舜柯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而拒绝了她递来的老房子钥匙:“不用了,你之前借给我了一笔钱,我已经找好住处了。” 姜黎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手上一大串的钥匙串在手里叮当乱响。 他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温柔,仿佛要把人醉进他的温和里。 却还是那么——疏离。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姜黎一瞬间有些发愣,猛地咬了咬头,暗骂自己是魔怔了。 夏舜柯怎么可能会疏离她?她对他那么好! 可她却不能否认,夏舜柯到底是和她之间有一层很淡很淡的隔阂,她的示好和帮助他都照单全收,并且温柔道谢,可他却始终会用一个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好像屠夫在时时刻刻评估猪身上的斤两,好像夏舜柯在时时刻刻估量着她的用处。 姜黎当然不会用这么大的恶意揣测她美强惨且不黑化的可怜男二,是以她从自己那一串的钥匙上解下一把一巴掌拍到夏舜柯手里,带着意思补偿的意味道:“你放心,我说的话都算数的,我家就是你家!” “这一把是这个房子的钥匙,哪怕你搬出去了,也随时都能回来!!” 她拍着胸膛保证道。 夏舜柯有些意外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钥匙笑了,上眼帘半垂,倒是显露出一点失意的落魄来。 “你那么好,”姜黎听到夏舜柯很轻很轻道,“而我这样的人只会连累你。” “什么?”姜黎没听清楚,拉着自己的耳朵问。 夏舜柯被她侧耳附来的样子逗笑了:“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人真的很好。” 罢了,这把钥匙留着,就当是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听到这句话,姜黎的脸庞忍不住有点扭曲。 她忍不住吐槽:“你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吗?” 上次你给我发好人卡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地给了我一枪呢! 她有些酸酸地想。 不过,现在看来,郭大强那时候的记忆仿佛已经淡了下去,那时候的愤怒与不解早就忘光光了。 反而还有些怜惜。 哎呀,夏舜柯小可怜,被人绑架了还得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去,还出了车祸……真倒霉啊! 她仿佛忘了,夏舜柯“杀”出的那一条邪路里有她自己的身影。 - - - 吴市开发区的地下赌-场 胖子接到了一个电话,听完他恨恨地砸下听筒,转脸对自己的弟兄道:“有之前那个兔崽子的消息了!” “他居然转到市二中了,怪不得我们怎么去他以前的学校蹲点都蹲不到他!” “收拾东西,明天蹲他丫的!” 一个黄毛懒懒地点点头,有些不耐烦道:“就一高中生,有几个钱?欠条也是我们瞎编的,有啥好蹲的?标哥真是,拿我们开心!” 胖子瞪他一眼:“标哥这是想让那小子混不下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文学艺术描写,大家不要轻信,生活中如果常出现这种心跳加快加重的情形,请及时就医(这里是忍不住吐槽的作者) 第50章 “重点高中就是不一样,这么晚了,怎么还在上课!”二中门口的一辆小面包车里,黄毛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旁人递来的小面包。 “是啊是啊。”沈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连连点头。 胖子不动声色地也低头咬着沈顺给他的一大堆零食,一双狠戾的眼睛不断地从校门口扫来扫去。 “欸!老沈,你确定你的消息没错?那个叫夏舜柯的就在二中?” “你要知道,我们哥俩的线人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黄毛瞥了眼窝窝囊囊的沈顺,颇有些不屑道。 他们这种专门堵人追债的,消息灵通最是重要,他们在整个吴市都有很多线人,是以当胖子接到沈顺打上门来的报信电话时,他们并不怀疑他有什么旁的心思,只是怀疑沈顺一个名不经传的无名小卒的消息准不准。 沈顺憨憨地笑了:“两位哥,你们放心,他绝对就在二中,我是一开黑-车的,消息还算灵通,昨个儿不巧,就接到他了,高中生,一个瘸子,拄着拐杖,脸还长得白生生的,我一看,这不就像你们二位最近在找的人吗?” “我又一问他的名字,嗐!他果真叫夏舜柯!这不就是对上了吗?我送完了他,就立刻打给你们了!” “只希望以后二位哥给我老沈帮衬帮衬,我这小本生意的,经不起查啊!” 黄毛冷笑一声:“行,我知道了,要是你的消息是真的,以后再有交-警查你的车,你直接报我们名字就行,不过若是假的嘛——哼哼!” 沈顺咽了咽口水,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他有些紧张地盯着校门口,看了好久,才终于看到了一个拄着拐杖的熟悉身影。 “欸!是他!是他不?”沈顺推了推黄毛,指着夏舜柯的身影问。 “好像还真是。”黄毛连忙摇下了面包车的窗户,油腻腻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这是夏舜柯初中升高中时拍的证件照,照片里的夏舜柯脸更嫩一些,照片有些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五官的模样。 黄毛刚想下车,却又瞥到了学校门口长得五大三粗的门卫,胖子率先做出了决定:“这里不好下车,老沈,你开车跟上。” “欸!”沈顺连忙启动汽车的发动机缓缓地跟在了夏舜柯的身后。 眼看夏舜柯就要走过一个黑洞洞的路口,他趁着车里二人不注意,假装误触了面包车的闪光灯按钮,车灯快速地闪了两下,这是他和夏舜柯越好的信号。 “喂!你干什么!”胖子狠狠地冲沈顺后背拍了一把。 “这、这、不小心按到了……” “打草惊蛇!今个儿要是堵不到他,就都怪你!”黄毛在后座帮腔着。 他说得不错,他们果然打草惊蛇了,只见他们远远跟着的身影忽然提起了速度,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甚至到最后拔腿跑了起来。 这个时候再下去追好像也没什么用了,胖子气愤地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脑子里是嗡嗡作响:“真见鬼,这小子不是瘸了一条腿吗?怎么跑得这么快?” 瘸了一条腿却跑得很快的夏舜柯只身藏在路边的破烂巷子里,地上全是旁边苍蝇馆子泼的污水,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空去顾及了,他背靠着墙慢慢慢慢坐了下来。 他刚才跑得太快了,实在超过了他身体能承受的负荷,眼下他的左腿疼得仿佛血管里有炙热的岩浆在翻滚一样。 他重重地吸气,用力咬着右手食指近端的指骨上,试图用那种尖锐浅显的疼痛压过下肢麻木且汹涌的痛意。 没多久,他右手的食指上就印上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沈顺终于打了电话过来:“小夏啊,那两个人被我送回去了,我这就去接你。” “好。”夏舜柯喉间动了动,压下压抑到喉咙口的痛楚。 手机那头挂了,沈顺准备来接他了,估计还要等上好一会儿,他打开手机翻盖,灵活地运用按键打开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游戏。 他需要转移注意力,这样才不会太疼。 然而,还没等游戏的页面正式加载成功,巷子口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谁?他警惕地贴紧墙面,手指一动盖上了手机翻盖。 那个脚步仿佛很在巷子口很焦急地徘徊了两下,然后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从巷子口传了进来:“夏、夏舜柯?你在这里吗?” 是黄姚渝,她怎么跟上来的?夏舜柯愕然,难不成她把刚才有车跟着他事情都看到了? 可她又是怎么跟得上他的?这个巷子他和沈顺踩点了很久,离学校很远,也和繁华的市中心是两个方向,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几条巷子四通八达,很适合在里面躲藏。 然而已经来不及犹豫了,黄姚渝已经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夏舜柯深吸一气,猛地从墙根边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沉沉的:“我在这里。” 姜黎看到夏舜柯的时候,提起来的心脏终于放回了原地,她连忙快步跑到夏舜柯身边。 “我刚刚一出校门,就看到有一辆特别破的面包车跟着你,我吓坏了,就跟了你一路,没想到你后来还跑起来了!” “这几条巷子乱得很,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夏舜柯,你是不是也发现有人跟着你你才跑的?” “刚才跟着你的人是谁啊,你知道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夏舜柯头脑发昏,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在泥泞的地上摇摇欲坠地站着。 他有些无奈地问姜黎:“你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 看着他疲惫的脸庞,姜黎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小心小心!” “你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这样吧,今晚你还是去我家住一晚。” “刚才看你跑得好快,没受伤吧?” 夏舜柯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在看到巷子口突然一闪而过的面包车后改变了想法。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整个身体脆弱地倚在姜黎身上,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疼!” “哪里疼?”姜黎小小的身板猛地承受夏舜柯一个男生的大半体重,差点没翻过去,但听到夏舜柯虚弱的声音后,她还是立刻龇牙咧嘴地接上话担忧地问。 “腿疼,站不稳。”夏舜柯比黄姚渝高了整整一个头,他贴在姜黎身上,把她也拖得摇摇欲坠。 姜黎没力气再追问那些跟踪他的人的事了,咬着牙半抗半背地把夏舜柯带回了家。 把他丢到沙发上,她伸手就去解夏舜柯的腰带,两只手“上下其所”地到处乱摸。 “你快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你腿怎么了!”姜黎急出了一身汗,她抹了把鼻头的汗滴吩咐道。 “不、不用了!”夏舜柯脸上脆弱无辜的神情已经要绷不住了,他死死地拽住裤子:“我感觉不痛了!” “你刚刚明明站都站不起来了!”姜黎气急,正要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公寓的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钥匙叮当的声音。 刚才被姜黎忽悠走的赵阿姨不知怎么的,又折回来了!好在姜黎留了个心眼,一到家就反锁了家里的大门,不然赵阿姨这时候已经要进来了。 “小渝,小渝,你睡了吗?给阿姨开个门呢!”赵阿姨敲着门叫。 “快进去快进去!”姜黎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一把拽起夏舜柯,往自己卧室的方向狠狠推了一把。 赵阿姨这个时候回来干嘛?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吗? 还是说黄父黄母那里收到洛川的告密,叫她过来陪自己住几天?这种事之前也有过几次……夏舜柯躲进她的卧室了,姜黎深吸一气走到大门,打开了门。 “赵阿姨?你怎么回来了?我都要睡着了……”她装出一副困倦的样子,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是吗?”赵阿姨有些惊奇地看了她一眼,盯着她身上的校服,一眼戳破了她的谎言道,“那你怎么还没换睡衣啊?” 姜黎哑然,连忙转换话题:“阿姨,你回来是有事吗?” 赵阿姨连连点头:“嗯,你爸爸妈妈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来问问你最近是不是和一个男生走得很近?” “他们还说你马上就要高考了,让我住在书房陪考一段时间。” 姜黎干干地笑了笑,胡乱找了个理由否认过去。 “我就说嘛!你这么乖,怎么可能会和那些坏男生谈恋爱呢?”赵阿姨毫不怀疑地信了。 她摆了摆手又道:“你快去洗澡吧,我帮你拿睡衣。” 说着她绕开姜黎就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姜黎嗓子一干,却根本拦不住一鼓作气往卧室冲的赵阿姨,眼睁睁地看着她打开卧室的门。 她发现夏舜柯了吗?姜黎瑟瑟发抖地咬了咬指尖。 看样子是没有,赵阿姨在卧室里转了一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走了出来。 第51章 赵阿姨拿着黄姚渝的一套粉红色睡衣走出她的卧室,看到傻站在客厅中央的姜黎,她还颇为奇怪地问:“怎么了?你今晚不洗澡吗?” 五月下旬,吴市属江南,已经到了潮湿又憋闷的季节,不洗澡怎么睡? 姜黎咽了口口水,一双小眼睛试图绕过赵阿姨看透自己房间里的情形。 真是见鬼,夏舜柯怎么不见了? 躲哪儿了? 她这边正在奇怪着,那边赵阿姨就“咦!”了一声。 她捡起随意搭在餐桌椅子上的蓝色校服,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小渝,这是?” 姜黎心口一慌,忙不迭地把刚刚被她随手一丢的夏舜柯的校服抢回自己手里团了团:“我不小心把同学的校服带回来了。” 赵阿姨点点头,她打了个哈欠:“好,那你赶紧洗好澡回房间睡觉吧,我去书房的沙发床上睡。” 姜黎脸上有些扭曲地变了又变:“赵阿姨,你何必过来陪我呢,我自己一个人睡又不是不可以……” 但这是黄父黄母的要求,她的阻挠没什么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阿姨推开书房的门铺好了沙发床,占据了夏舜柯原本的“床位”。 没办法,姜黎只能冲到浴室飞速地洗了个澡,飞快地和赵阿姨道了声晚安,然后冲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了门。 锁芯随着她反锁的动作发出一声“咯噔”的钝响,然后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她的目光在卧室里飞快地巡逻着。 她轻声叫唤夏舜柯的名字:“夏舜柯,是我,你在哪儿?” 回答她的是卧室衣柜里发出的轻轻一声敲击声。 姜黎大吃一惊,她实在没想到夏舜柯居然藏在了衣柜里!要知道刚才赵阿姨还打开柜门给她拿了睡衣,还拿了一套被褥。 夏舜柯究竟藏得有多好,居然一点都没被赵阿姨发现! 她连忙小心翼翼地一扇一扇打开了柜门,他并没有藏在放着春夏季衣物的两个大柜子里,反而缩在了叠放冬季厚衣的抽屉里。 被姜黎拉出来的时候,他一张好看的脸白得瘆人,原本就伤到了的左腿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站都站不稳,刚一从抽屉里翻出来他就压着姜黎倒在了她的床上。 姜黎张牙舞爪地推开夏舜柯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身体,刚洗完澡本就全身热乎的她甚至都被纠缠得出汗了。 “你怎么了?”她热得有点喘,潮湿的发丝黏在自己的脸庞,勒得她更加喘不过气来,她焦急地问夏舜柯。 “腿疼。”夏舜柯绷着身体痛楚道。 “我看看!”夏舜柯这下没力气去阻拦黄姚渝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压在自己身上扒掉了自己的裤子。 她的手又热又滑,触在他天生发凉的四肢上,灼热得仿佛要烧起来了。 他极其不自在地别过脸去,目光难堪地错开,停留在房间的书桌上。 黄姚渝的书桌是很传统的桌子,大大桌面下,两边都是三层抽屉,中间还有一个放东西的隔层……那手顺着他的大腿一点一点往下,不含任何色--欲地附在他天生冰凉的膝盖上,暖极了,一股痒意从他的脊骨尾一瞬间传到他的天灵盖,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努力忽视腿上传来的触觉,继续盯着黄姚渝的桌面看,书桌左面是一摞习题册,有化学的三十八套和数学的小题狂做,是了,黄姚渝虽然是化学课代表,但她化学成绩不是很好……桌子右面是一摊乱七八糟的东西,颜料、调色板,还有随手插在笔筒里的画笔,确实听她说过,她还会画画……那双手已经滑到了小腿胫侧,一下一下地揉搓着他紧绷的肌肉,黄姚渝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膜一般传了过来:“是这儿疼吗?这儿呢?这儿?” 夏舜柯猛地侧过脸去,尖锐的牙齿咬住他右手食指近端的指节,他咬得用力,却根本压不住下肢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够了,我不疼了,你起来吧。” 黄姚渝的手还是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他一个用力坐起身来,用手格开她的动作。 “别看了,没什么事的。” 别看了,别看了。 他这满是伤疤的身体,哪里敢就这样暴露于人前呢? 尤其是他小腿那条从膝盖内侧划到脚踝处的可怖伤疤,丑陋可怖! 他这副身体,除了一张脸还可以看,其他地方他自己都不敢照镜子,更不用说是给别人看了。 他有些狼狈地用被黄姚渝拔下来的裤子挡住腿上的伤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变换着。 姜黎则是盯着他被气红的眼尾微微出了神,她看看夏舜柯红得滴血的耳尖,再看看眼下这个压在夏舜柯身上,堪称强抢良家妇女的流氓架势……夏舜柯遮体的裤子还是从她怀里抽。抢回去的……淦!好、好丢人! 姜黎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涨成了猪肝色。 夏舜柯则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地从她身下“抽出”了自己的身体,他“刺溜”一声从床的侧边滑下了床,高大的身影抵在床边的书桌上局促地站着。 他还没来得及套上自己的裤子,只是尴尬地用衣物挡着下半身,温和又疏离地真诚发问:“你能转过去一下吗?我想把衣服穿上。” 姜黎双手捂着脸转过脸去——这一瞬间,她已经没脸再在这个世界呆下去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刚才温和地让她转过身去的夏舜柯,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个后怕且提防的神情? 他把她当流氓防着吗? 不过她从一进门来就急吼吼想要扒他裤子的举动好像确实是个流氓不错……可是!可是她只是担心夏舜柯而已啊啊啊啊! 耳边传来身后夏舜柯悉悉索索穿裤子的声音,姜黎从来没觉得黄姚渝的听觉居然这么好,好得她都能从布料抖动的声音想象出他穿衣服的场景。 这里他应该是先套上了右腿,这边他靠在了她的椅子上,应该是一个站不住套上了左腿……身后突然传来书堆坍塌的声音,应该是他不小心碰倒了她桌上的习题册。 “我、我来捡!”想必是怕她突然回过头来吧,夏舜柯连忙道,他的声音因为紧张都有点变形了,应该是被她吓怕了。 夏舜柯有些艰难地穿好裤子,松了一口气蹲下来慢慢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堆,化学习题册、数学习题册、语文作文本……他捡起最后一个本子,是一个皮质的本子,深色的封面厚重又低调,他扯着封面捡起它,却没想到里面滑出一份对折的A4纸。 他没有偷窥黄姚渝隐私的意思,可目光还是不经意间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是他和黄姚渝的那份资助合约。 他眼神敛了敛,没再看下去,按原来的样子对折叠好放回厚本子中间。 “好了。”他撑着书桌站了起来,把书按照封面大小从大到小排列好,放回桌面。 姜黎诺诺地回过头来,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捡起掉在地上的拐杖递给他。 “谢谢。”他接下,温和地道谢,只几瞬间,他脸上、耳上因情绪变化而引起的颜色波动就消了下去,他又恢复成原来那副温和却不可接近的模样了。 “你家的阿姨在,我还是走吧。” “别!”姜黎连忙叫住夏舜柯,“这么晚了你怎么走?” “何况你腿还刚刚出了问题!” “已经好了。”夏舜柯皱起眉,强调道。 “我不管,你今晚就得睡在这里。”姜黎打开衣柜扯出一套新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在地上摆好。 笑话!这么晚了还任由夏舜柯在外面到处走,万一又有人跟踪他怎么办? 系统能吃了她! 她从床上拿了一个枕头放到地铺上,然后乖乖巧巧地躺了进去:“你睡床上吧。” 她闭上了眼睛装睡,竖起耳朵听夏舜柯的动静。 良久,夏舜柯叹了一气道:“起来,你别睡地上。” 姜黎连忙裹紧被子翻了个身:“我、我睡着了!” 你睡着了,那说这句话的人是谁? 夏舜柯被她气笑了,看她努力装睡的样子倒也乖巧,莫名让他心里静了下来。 良久,他认命地关上卧室的灯,爬上了黄姚渝的小床,盖上被子。 他有点睡不着,一双黑鸦鸦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睁着。 姜黎也睡不着,她小声问:“刚才跟着你的面包车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夏舜柯眼都不眨地撒着谎。 “那你跑什么?”姜黎又问。 “因为他们跟着我。” “哦!那你可真警惕呀。”姜黎颇为佩服道,她翻了个身,睁着大大的眼睛忽然问,“夏舜柯,我就问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人生只不过是一本书里的小角色,你会怎么样?” “什么?”夏舜柯一时没听懂。 第52章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人生只不过是一本书里的小角色,你会怎么样?”姜黎问。 “什么?”夏舜柯一时没听懂她话语间的意思。 “算了算了。”姜黎翻了个身,把脸再次埋进被子里。 过了很久,她却意外地听到了夏舜柯的回答,他的声音里是难以忽视的迷茫和怅惘,他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本书可真无聊。” 姜黎心头不由得一噎,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她连忙解释:“话也不能这么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哪里会无聊呢?” 床的方向传来几声夏舜柯的轻笑声,仿佛在问:这独一无二给你你要不要啊?! 姜黎颇为心虚地把头往被子里又缩了缩,没有底气安慰道:“嗐!你别怕,其实你也就幸苦这几年而已,你以后一定会有好日子的,未来很美好的……” 你以后会成为能和男主比肩的商业大拿,年纪轻轻就风头无量、叱咤风云! 只要、只要你别对女主上头,不和男主商业战争,你的人生终能圆满的! 所以你千万要振作起来啊!积极主动拯救自己的人生啊亲! 她胡言乱语的话夏舜柯听在耳里只觉得好笑,是不是所以像黄姚渝这样的“好孩子”都是这么单纯?会单纯地认为自己终会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 有这样质朴又可笑的期望和对未来的向往,真是个孩子。 像她这样的人总能不经意间挑起他心底戏弄般的恶意,想剥下自己这身干干净净的人皮,给她看他这皮下的污脏和黑暗。 吓吓她,好让她长长记性,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事都会随着她期盼希望的轨迹前行的,这世上也远不比她想象中美好干净。 他幽幽地叹了一气,莫名地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吐露他藏在心头多年的秘密:“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杀人了。” 半响黄姚渝那里都没传来什么动静,夏舜柯在黑暗中挑了挑眉,有一种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的情绪让他叹了口气:“睡着了啊……” 没听见也好,省得把她吓跑了。 这样想着,夏舜柯翻了个身,裹着黄姚渝还带着软软香味的被子皱着眉睡去。 姜黎当然听到了,她是实在没想到夏舜柯会突然在这个“午夜宿舍夜谈”的美好气氛中冷不丁说出他之前杀了人的事,当他那幽幽的声音传来时,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僵住了。 她能怎么回答?她该怎么回答? 难道她还要说:“嗯嗯我知道的,你杀的人就是我呀~” 或者是说:“虽然你抽烟喝酒烫头杀人,但你是个好孩子啊,你还是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思来想去她没想出来答案,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睡着了。 等再一醒来的时候,赵阿姨已经在房间门口不轻不重地敲着门,叫她起来吃饭上学。 她从地上的地铺爬了起来,她那张床上干干净净的,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夏舜柯又早早地走了。 她心头莫名有点不愉快,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已经改变了夏舜柯“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命运,但还总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表达感激和歉意,却从未真正打开自己。 这种奇怪的预感随着这个身份一点一点即将结束,越来越盛。 - - - 今天的教室很热闹,姜黎走进教室就是一愣。 只见平时几个关系一般的女生看见她后,犹犹豫豫地手拉手走了过来给她报了个信:“洛川回来了。” 洛川回来了?!这么快吗? 他前天才被姜黎胡搅蛮缠地泼了一身脏水,离开学校的时候腿还受了伤,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黎忍不住抬头看了讲台旁那张突兀的位置一眼,洛川正坐在那里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她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只能看出他有点懒懒地半趴在桌子上。 她笑笑对那几个女生道了声:“没事的,老师不是已经把他调到前面了吗。” 姜黎无所谓了,那几个女生反倒同情起她来,纷纷冲着洛川的背影翻白眼:“他不就是仗着家里有钱吗?不然老师怎么可能还会让他回来上课!” 姜黎茶言茶语地反过来安慰:“我不难过的,毕竟没几天就要高考了呀!” 她这句话矫揉造作了些,这几个女生都不由露出了一个酸到了牙、见到了鬼的倒吸一口凉气的表情,然后手拉着手赶紧走了。 姜黎心底笑哈哈,逗小高中生实在太好玩了!她心底因为夏舜柯而郁郁的心情都缓和了一点。 这样想着她哼着歌掏出今早的晨读默写作业看了起来。 她旁边的郁歌倒是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有些不是滋味地低下了头。 洛川会回学校确实有她的缘故,她给洛川打了两个晚上的电话,半劝半求地把他劝了回来,期间洛川要么装电话那头的她不存在,要么冷言冷语地说几句:“关你什么事!” 她都忍了下来,躲在宿舍的厕所里一打就是一整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洛川到底是回来了,郁歌以为自己会高兴的,可是,她的努力只换来旁人对黄姚渝的担忧和心疼。 那几个女生言语中对洛川的不屑和鄙夷、对黄姚渝的叫不平她都听在耳里。 仿佛她这两个晚上都是在做一件错事,做一件坏事。 她攥成拳头的手心微微出着汗,有些苦涩地笑笑,算了,她还有什么好为自己叫屈的呢? 毕竟黄姚渝都那么善良地表达“她不难过”了,果然和夏舜柯说的一样——黄姚渝,很善良呢。 郁歌有些恍惚地错过脸回头看夏舜柯,却只看到夏舜柯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嘲讽的笑容,他的目光直直地往前看。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不顺着夏舜柯的目光往前看,郁歌也能猜到目光的尽头会是谁。 是洛川。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快速地回过头垂下脑袋。 夏舜柯刚刚——是在笑吗?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笑,笑得那么古怪,那么可怕。 对于洛川的出现,班上大半的同学都是漠视的,就连授课的老师也没怎么搭理他。 一整天下来,居然只有物理课上的魏老师问了他腿的情况。 洛川前天被同学拖出教室的时候重重地摔了一跤,扭伤了,一只脚不能使劲,只能撑着两只拐杖走。 很明显他短期不是很适应用两支拐杖走路,一整天都没怎么站起来走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黎的错觉,随着高考的倒计时册子越撕越见底,班里的氛围也一天天越来越焦躁起来。 每个同学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挂着不好看的情绪,哪怕是班主任出来压制劝导都压不下去。 晚间的时候,班里有两个男生因为一点点小事大打出手,被查晚自习纪律的饶主任逮了个正着,最后却也没什么惩罚。 也就在这十几天里,班里居然又冒出了一对小情侣,被老师抓到在操场上散步,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连家长都没请。 夜自习的时候也有同学卷子做不下去了,开始看课外书,对此班主任也只是叹了叹气,说了声“别看太久”就轻轻放下了。 这种焦灼的气氛让每个人都不好过,尤其是姜黎这个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的,她的心态完全平和不下来。 因为系统居然不答应她高考的时候帮她“作弊”! “见鬼了!你什么意思啊?黄姚渝是黄姚渝,她是学霸我又不是学霸!我都毕业多少年了还让我回来高考?!” “你见哪个毕业十来年的能只复习两个月就去参加高考啊!” “拜托,这不算作弊好不好!只是为了维持黄姚渝那个该死的学霸人设而已!不是你叫我不要崩人设的吗?” 系统:【你有原主黄姚渝的记忆已经算是开挂了,系统不可能再为你开后门。】“有她的记忆又有什么用,平时写作业也就算了,难不成考试的时候我也要边翻她的记忆边答题吗?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开挂,我就交零分卷子崩人设!” 姜黎的威胁没屁用,系统根本无动于衷,直到——高考前夕。 高考前一天学校早早放了学,让他们自己安排去看考场,姜黎的准考证上分到的考场就在本校,或者说全吴市选物化理科的都被安排在了二中。 这倒是不用提前看考场了,她百无聊赖地在学校里转来转去,盯着学校里或陌生或熟悉的景色发呆。 她钻到学校枇杷林下面偷摘学校的枇杷吃,吃了一个又一个,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果树林前一晃而过。 是洛川,他脸色不太好地拄着拐杖匆匆地走了过去,脸上的神情仿佛要杀人一般,姜黎心有戚戚地往树后又钻了钻。 他这是,又要找谁的麻烦啊?她想。 第53章 洛川这是又要找谁的麻烦? 姜黎伸长脖子盯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枇杷林的尽头,有点摸不清头脑,不过她也懒得管这些事,毕竟明天就是高考了,熬过这几天,夏舜柯“高中辍学”的命运也就能被她彻底拯救了。 说不定、说不定系统一松口,她拯救男二夏舜柯命运的任务还真就结束了呢! 一想到这儿,她连赴死都心甘情愿了。 不过还是要谨慎一点,姜黎眼珠子转了转,掏出手机打给夏舜柯,亲切且关照道:“夏舜柯呀,你是回家了吗?” “明天你可千万不能忘了带准考证和身份证啊!” “晚上也不要睡得太早,作息和平时一样就好了,不然更容易睡不着……” 她絮絮叨叨地提醒着,想着自己都熬两个月了,可千万不能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出岔子,又补道:“要不你今天还是去我家里住吧,我把赵阿姨打发走?” 她的提议不出预料地被夏舜柯拒绝了,手机那头夏舜柯婉言拒绝:“不用了,我已经到家了。” “黄姚渝,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他这声谢真心实意极了,不,应该说,他每一声道谢、每一次道谢都十分的真心实意且客气疏离。 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这样想着,姜黎挂了手机,背着自己的小背包往校门口走去,经过高三楼的时候还遇到了拿着皮尺准备布置考场的饶主任。 她连忙扬起一张小脸欢快地和他打招呼,饶主任看着她也笑,一张满脸的皱纹的老脸揪在一起。 “明天好好考!”饶主任最后一次叮嘱她,甩了甩手中提着准备丈量考场座位距离的皮尺。 “欸!”姜黎听到他的话小脸有点垮,系统不准备给她开后门,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考多少分。 “放平心态,你一定行的。”饶主任不遗余力地给他眼中的“年级第一黄姚渝”打气。 姜黎嘴上懒懒地应付过去,攥紧自己的书包肩带,脚下则生风般拉开腿大步逃开。 眼下还是下午三点,六月初的太阳熏得人两眼发慌,快走几步姜黎就出了一身的汗,她忍不住解开了校服外套的拉链,从校门口的小门钻了出去。 刚一出去,她就撞上了郁歌和洛川在校门口拉拉扯扯。 郁歌是一脸惶惶,洛川是一张臭脸。 她出来的时机实在不巧,正好和郁歌泛着水光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怎么了?”姜黎硬着头皮走过去问。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洛川垮着的臭脸更难看了,估计也是觉得自己和一个女生拉拉扯扯的不好看,他也顾不着自己脚上的伤,狠狠地甩开了郁歌纠缠的手后退了一大步。 “关你什么事?”洛川眼一横,看了过来。 这十几天里他“安分守己”,每天都把自己按在座位上看书学习,也不和之前的狐朋狗友到处闹,整个人阴郁了不少。 可他不闹,不意味着他真的把之前的事忘了,黄姚渝为了维护夏舜柯给他泼脏水害他面子丢尽的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问他是问不出什么好话了,姜黎转脸温声问郁歌:“怎么啦?” 郁歌目光有些躲闪,漂亮的大眼睛上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着,她觉得有点难堪,却还是鼓起了勇气道:“班长你劝劝他吧,明天就要高考了,洛川他还不回家……” 不回家是什么意思?姜黎有点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你——和家里吵架了?离家出走了?” 那也太孩子气了吧!洛川能干出这种事? 她话里浓浓的不信任和质问反倒是让洛川气笑了,他一扬眉头:“谁会做那么丢人的事?当我是小学生啊!” 姜黎心里暗暗嘀咕,就你刚才和郁歌在校门口拉拉扯扯的样子,可不是像小学生吗? 不过洛川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反而皱紧了眉头,只听他说:“我要做的可是件大事,黄姚渝,你就好好祈祷吧,祈祷同龄人在上大学的时候,你别在监狱里呆着。” 说的这是什么话!姜黎脸一下黑了。 “你说什么呢?” “呵呵,”洛川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胜券在握地笑了,他压低声音问,“你爸妈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啊,那种东西,不赶紧丢掉,还去换钱?” “你什么意思?”姜黎要被洛川神神鬼鬼、半藏半露的话搞懵了,“什么换钱不换钱的?” 看着黄姚渝“不见棺材不落泪”死鸭子嘴硬的嘴脸,洛川心头就是一阵痛快,他不介意多说几个字让黄姚渝自己猜:“那我说明白点,那个表,之前在你手上吧?” “欸!你可别否认啊,我们两个之间就没必要装腔作势了吧?” “真是不巧,我一个兄弟从一个二道贩子里找到它了,我这是要去问问,是谁找他销赃呢!” 话说着,洛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小塑料袋,里面放着的不是他那只表是什么? 姜黎脸猛得一变。 当然不是她找人销的赃,那只表甚至都没在她手里过一下! 洛川向夏舜柯发难的那一天时间不凑巧,姜黎都没来得及帮夏舜柯转移洛川故意放进他包里的表,当时完全是仗着胡搅蛮缠的气势硬生生把脏水泼回洛川身上的。 那只表也就一直在夏舜柯包里呆着,直到事情结束了,他才过来问她如何处理那只表。 她那时是怎么说来着?为了想让洛川坐实了诬蔑自己的罪名,她原话是那样说的,她对夏舜柯说:“要不,你丢到香溪里去?” 夏舜柯当时是点头应了。 可是,可是如果他真的像她说的一样把手表丢进香溪里,让洛川坐实了“追人不成、恼羞成怒反而污蔑人”的罪名,那么洛川今天也就不会手里有那只表了。 难不成是夏舜柯阳奉阴违,嘴上说着听她的,私下里对着这个价值二十万的手表动了心,转而找了家当铺卖了? 不!她不信! 夏舜柯是什么人啊?是她人设完美,美强惨代言人的善良君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这样想着,姜黎心底也就有了底气,她不屑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手上的这块表就是你那天丢的那块啊?” “这块表全国仅此一块,表盘下面的序列号码独一无二,不好意思啊,要是真没什么确凿的证据,我也不敢和你这个富家小姐对峙啊。” 没错,对于上次的“失误”,洛川总结了自己的经验教训,大概明白了。 上次之所以他没能把夏舜柯拍死,反而被黄姚渝搞得一身腥,是因为夏舜柯有人护着,被黄姚渝护着,而且是被背景深厚、不敢轻易触碰的黄家黄姚渝护着。 有那样一个护身符在,就以他现在小打小闹的力量根本对夏舜柯做不成什么事,要想整夏舜柯,那就要先把黄姚渝按下去。 而黄姚渝没那么好欺负,所以他手上的证据一定要足够狠,能一击击破的那种狠,绝对不能让黄姚渝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眼下他这就是要去完善这个证据了,他故作高深地邪邪一笑,拄着两根医用拐杖恣意不逊地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去。 看着他这副趾高气昂的小人样,姜黎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手心有点痒。 想抽他丫的! 她不把洛川放在眼底,可郁歌不这么想,她被洛川那个七分凉薄,三分讥笑的表情吓坏了。 “黄、黄姚渝,洛川该不会去找你麻烦吧?” “他看上去好可怕……” 看着一脸稚嫩、满眼惊恐的郁歌,姜黎脸有点黑,她摆了摆手:“行了,这事你不要管,你回家安心备考吧,我自己去和洛川说。” “那、那你一定要和他把话讲开了,放下矛盾,放下心结,明天才能考出好成绩!”郁歌小鹿斑比的眼睛眨巴眨巴,认真道。 姜黎笑了:“好!” 果然还是女儿好,女儿最贴心! 而洛川和夏舜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这样想着,看着郁歌小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眼里浅浅的笑意也沉了下去,她再次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了夏舜柯的号码。 不会吧,不会吧,她的倒霉蛋男二夏舜柯,该不会真被财帛动了心,拿着洛川的表去典当了吧?! 这个年代,那些二道贩子很吃香,常常会走街串巷地收古董收一般人不好出手的贵重物品。 洛川那块表,也不知道在那些人手里倒了几手,可看着他那副“证据确凿,你就准备着吃牢饭吧!”的样子,估计是一层层找到第一个经手人了。 他要是能找到经手人,还能找不出把那块表卖出去的人吗? 该死的!该不会真是夏舜柯卖的东西吧? 可他有这么缺钱吗? 她可是把黄姚渝十七八年攒的私房钱全给夏舜柯了,加起来存折里都有一百多万呢! 那些还不够吗? 夏舜柯啊夏舜柯!你倒是接电话啊! 好歹让我报个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9 22:37:26~2021-07-02 23:5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钰白团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面包车里,夏舜柯低头看了眼手心不停震动着的手机,他食指一挑,挑开翻盖手机的上盖。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黄姚渝。 怎么又打来了?不是刚刚才挂电话吗? 指尖在绿色的接听键上游移了一下,车窗那头突然传来两声钝钝的敲击声,夏舜柯猛一抬头,是沈顺回来了,他抱着一红塑料带的饼干面包隔着窗户冲夏舜柯摆了摆手。 夏舜柯左手一翻阖上手机的盖子,右手伸手摇下车门玻璃,探出半张脸问沈顺:“怎么了?” “先凑合吃一点垫一垫,今晚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沈顺把塑料袋从塞了进来,转过脸接着打电话。 “谢了,沈叔。”夏舜柯敛了敛目光,摇上车窗玻璃,随手打开塑料袋里的一包火腿肠。 火腿肠红色的外包装被他一圈一圈撕开,他微微矮了矮身子,透过贴着深色薄膜的车窗仔细观察在车外打着电话的沈顺。 他在想:这个人真的可靠吗? 平心而论,他不觉得自己对沈顺的那点恩情真的值得沈顺这样对他。 他只不过是把王医生为他要的一张临终关怀医院的病床,借花献佛地给了沈顺而已。 最终决定转院的是沈顺,交住院费的也是沈顺,他本人甚至什么都没有付出,只是把自己“不要”的东西随手给了沈顺,最后却莫名得到了沈顺的感恩与报恩。 真奇怪。 沈顺居然会为那一点点、几不可见的恩情,帮他上下打探洛家的消息、收留无家可归的他住下、替他和那些穷凶极恶的赌场打手周旋……这样重情重义的他应该算个好人吧? 可好人如沈顺,居然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和他共谋,预计在这个晚上和他一同整洛川。 他和沈顺都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那些赌场追债的打手已经被他们吊了很多天,火气都起来了,今天晚上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轻易善了。 他们都能预见的是:洛川今晚会很惨。 最轻的是被暴打一顿后被发现认错人了放他走,重的话,他一条小命都有可能被那群人带走。 可对于这个可预见的结果,“好人”沈顺却没有一点质疑。 真奇怪,人可真奇怪。 夏舜柯收回了目光,修长的手指在塑料袋里随意地翻了翻,里面没有他想吃的东西,他索性拿着拐杖下了车,此时的沈顺也挂了电话。 “怎么样?”他问。 “胖子和黄毛往这边来了,那个收表的也开门了,”沈顺这样说,抬头看了眼天,“现在还是太早了,天太亮,到时候他们能混淆你和洛家小子吗?” “没事,巷子里暗,到时候把他头一蒙,我和他都穿校服,他们看不出来的。”夏舜柯捏着拐杖的手紧了紧,眼底的神色变了又变,“行了,我往学校去了,你去接胖子和黄毛吧。” - - - 站在巷子口看着里面黑洞洞、乱七八糟的地面,洛川不由有些犹豫。 他其实骗了黄姚渝,那块表不是什么“手下的兄弟”给他找到的,而是一个自称是收高级表的“沈老板”寄给他的。 沈老板打电话给他,说是知道收的这块表很贵重,所以私下里打听了一番,知道是他洛家少爷的表就连忙退了回来不敢留着,希望他能大人有大量,能原谅则个。 这表当然就是洛川有意放进夏舜柯包里的那只,洛川收到表之后立刻追问沈老板当时来“卖”表的人是谁。 沈老板说:是个个子高高、小脸白白、拄着拐杖的学生。 从他的描述,洛川一下子就想到了夏舜柯。 夏舜柯居然转手把这只表卖了出去! 真是可笑至极! 黄姚渝知道他这么蠢吗? 洛川再次追问“沈老板”还有没有什么能证明卖表销赃的人是夏舜柯的证据。 他许以重金,半威胁半利诱终于撬开了沈老板的嘴。 原来沈老板看这表成色好,怕给了钱后卖主又来纠缠,居然和那人立了个字据,按了指纹还签了字。 听到这,洛川彻底笑了,盘桓在心头两个月的阴云一扫而空,他和“沈老板”约了今晚六点,巷子见。 他要拿走那张字据,然后报警。 他要让夏舜柯无缘明天的高考,去坐牢。 他还要告诉黄姚渝,就算你护着夏舜柯又怎样?夏舜柯做了错事,就是要受到惩罚。 这个时候他都要忘了,一开始就是他把表扔到夏舜柯包里想陷害夏舜柯的。 他只记得黄姚渝给他泼的一身污水,只记得旁人这些天对着的指指点点,只记得郁歌那双既担心又失望的眼睛……这些都让他有苦却说不出来,让他想大喊大叫把事实摆到所有人面前。 可他不行,他不敢,他自己本身就有想陷害别人的私心,告诉别人真相只会让别人更厌恶、更失望。 如今沈老板那里的字据是他唯一能洗清自己冤屈的救命稻草了,他要告诉所有人,他才不是一个求爱不得就歇斯底里、疯狂搅事的疯子! 他来得比较早,巷子里四通八达,却幽深极了,一眼望进去,根本看不到头。 沈老板说,他六点会在巷子里的十字路口等他。 犹豫了一秒,洛川还是走了进去,巷子里的走道坑坑洼洼的,到处是污水,他撑着两支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走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脚底一滑狠狠地摔了一跤。 他艰难地站了起来,满心满眼都是怒火。 他走到曲折的巷子中心,默默地等待起来。 - - - 五点多,沈顺接到胖子和黄毛在二中校门口蹲着。 “你确定他们今天这么早放学?”黄毛叼着烟问。 “他们明天高考,今天放得早。”沈顺神色从容道。 黄毛点点头:“行,蹲他半个多月了,今天我们哥几个一定要逮住他!” 胖子则从皮包里翻出那张签着“夏郜”名字的欠条,颇为嘲讽地笑了笑:“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黄毛听到他的话连忙凑到胖子耳边压低声音问:“喂,胖子,拿着这个真能行吗?那小子能认吗?” 这张欠条是他们胡乱伪造的,更何况夏郜都死了五年多了,夏舜柯能认才怪呢! “认不认的谁管,老标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胖子轻声道。 自从上次夏舜柯在巷子口跑丢后,他们已经蹲了半个多月了,早上也能看他进学校,却就是蹲不到他晚上放学回家,蹲这么久已经让他们烦透了。 “一会儿逮到他不管别的,先把他揍一顿再说!”黄毛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在手指间舞了舞,有气无力道,“老标也真是的,这种脏事烂事自己不愿意动手,就知道让我们来。” “哦!出来了!”沈顺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快!快跟上!”胖子连忙道,像是想到什么,他又猛地按下沈顺去摸方向盘的手,“不,不让你开,让黄毛来开。” 沈顺知道胖子是在顾虑他不像他们两个那么狠,怕他事到临头反悔放走了人。 没办法,他只能和黄毛换了位置,焦虑地坐在后座。 黄毛猛地一踩油门,冲着夏舜柯拄着拐杖的背影就跟了上去。 沈顺连忙提醒他:“这条路上有保安,先别动手,等到了巷子那边再动手!” 黄毛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我知道!要你教?” 面包车于是跟着夏舜柯拄着拐杖的背影慢慢、慢慢地开着。 眼看就要到巷子口了,沈顺越发坐立难安起来,他捏紧藏在口袋里的手机,手心全是汗。 “下车。” 看着夏舜柯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胖子和黄毛果断地把车停在巷子口。 他们气势汹汹地冲了下去,沈顺则趁他们一个不注意,从另一个路口拐了过去。 他边走边脱下上衣,红色的T恤翻过来是蓝色的,他胡乱地套上,然后从裤子口袋里翻出口罩和手套戴上。 他从墙根翻出提前准备好的麻绳和麻袋,以及一根和夏舜柯一模一样的拐杖。 隔着一道墙,沈顺能听到墙后胖子和黄毛的叫喊声。 希望小夏能和他们预想的一样逃出来。 这样想着,沈顺捏紧了拐杖,大步向巷子中心的十字路口走去。 那里洛川已经不耐烦地等了很久了,这个路口四通八达的,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沈老板”会从哪个路口冒出来。 远远地,他听到了几声“站住!”、“别跑!”、“兔崽子给我等着!”……他不由深深地皱起了眉,从口袋里掏出最新款的触屏手机,他再次拨打沈老板的电话号码。 只听手里手机“嗡——”一声响,洛川突然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彩铃声,以及狼狈的脚步声。 咦?是沈老板来了? 洛川疑惑地刚要转过头去,眼前却猛地一黑。 “什么、什么鬼!” “谁啊!” 洛川挣扎着从天而降的麻袋,刚要骂出声来,却没想到后脑猛地一痛,彻底昏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预收《伪小妈文学》喜欢的小可爱点波收藏呀~ 文案: 美人腹黑男*咸鱼沙雕女 穿成后宫文男主的女儿是什么感觉? 姚羽珺只觉得害怕: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好看的女性都会命中注定地爱上她的爸爸——男主。 当然也包括男主收养的那个比她还小一岁的漂亮“妹妹”。 先是妹,后是妈,香软妹妹变后妈! 姚羽珺心惊胆战,姚羽珺掀桌而起! “我爸爸特别坏,比巴啦啦小魔仙里的黑魔仙还坏!” “我爸爸特别凶,比还珠格格的容嬷嬷还凶!” “我爸爸特别丑,比小鲤鱼历险记的赖皮蛇还要丑!” …… 她恐吓、她威胁、她循循善诱: “匀夕妹妹,你不会还喜欢我爸爸吧?” 刚刚五年级的周匀夕咂着棒棒糖:“不好意思,不喜欢呢~” 不会就好,不会就好!姚羽珺松了一口气。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漂亮“妹妹”变成了一个男的。 天呀!妈呀!还我漂亮乖巧妹妹! 我不要男妈妈!呜呜呜! 避雷:男主幼时长发!长发!长发! 沙雕甜文,每晚九点,日更三千 第55章 洛川挣扎着从天而降的麻袋,刚要骂出声来,却没想到后脑猛地一痛,彻底昏厥了过去。 昏厥的前一秒,他只看到了一个蓝色的身影。 看着他倒下,沈顺也不由得一惊,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探了探洛川的鼻息,还好,还有鼻息。 沈顺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块毛巾堵住了洛川的嘴,然后不熟练地给他绑了手脚,头套上了麻袋。 他头一回干这种事,急得满头大汗,紧张得手都在打滑。 干完这一切,他把T恤再次翻过来穿上,红色的面朝外。 四通八达的巷子里四处是胖子和黄毛追赶夏舜柯的声音,纷乱的脚步声完全听不清方向。 他还算对夏舜柯有信心,这段时间里,他们二人每天晚上都会来这一片的巷子里认路记路,今晚的事他们也预先演练了无数遍,这一系列迷宫一样的巷子他们都已经背在心底了。 夏舜柯负责带着胖子和黄毛在这迷宫一样的巷子里兜圈子,而他负责蒙着脸把在巷子中心等他的洛川绑走。 他们二人会在十分钟里做完这一切,十分钟后,夏舜柯会从东面的巷子里冲过来,和他汇合,确定他的准备工作就绪后然后从他后面的西巷里离开。 然后他就能扛着被绑起来的洛川往东去迎那两人,告诉他们,人已经被他抓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顺紧张地盯着手背的手表,耳朵仔细听着东门巷子里的动静。 眼看时间都要用光了,沈顺终于听到东巷子里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是夏舜柯! 沈顺连忙扛起地上的洛川,迎了上去。 夏舜柯也看到了他,二人四目相对,擦肩而过,他向西巷逃走了。 沈顺颠了颠肩上沉重的少年,转头向东巷子里跑都跑不动的二人走去。 他沿着巷子走了很久才碰上胖子和黄毛,二人都早已跑不动了,瘫坐在地上直喘。 “妈的,他一个瘸子怎么跑那么快!”黄毛一边捂着自己狂跳的胸口一边骂。 胖子更是喘不过气来,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死瘸子,心眼那么多,等下次我逮到他了,一定狠狠地揍他一顿,把他两条腿都打断!”黄毛这样说着,累得干呕。 黑漆漆的巷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谁来了?二人看了过去。 只见沈顺一手提着一根眼熟的拐杖,一手扛着一个穿着校服绑着腿的小子。 “靠!你抓住那小子了?!”黄毛叫出了声。 “运气好,他一下子撞到我身上了。”沈顺憨憨地笑了笑。 “行啊!老沈,厉害啊!”黄毛是个二十出头的,看着四十多的沈顺居然能把一个人扛着走,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他晃晃悠悠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揪“夏舜柯”头上的麻袋:“这东西你从哪儿捡的?” 沈顺不动声色地躲过他的手:“别碰,地上捡的,脏死了。” 看着脏兮兮的麻袋,黄毛点了点头收回了手。 “走吧,把这小子送到你那里去。”沈顺扛着洛川在前头带路,七拐八拐地又带着二人兜了好久的圈子才把他们带出巷子。 等看到巷子口的车时,二人已经一点力气都没了,胖子“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还把沈顺捡来的拐杖拄着走,哪里还有管“夏舜柯”的意思。 看着沈顺直截了当地把人丢进后备箱,二人转脸就坐进车子里。 来时是黄毛开的车,走了他也顺势坐回驾驶座上。 坐到位置上吹了会儿车里的破空调,他也回过神来了,转脸问坐在后座的胖子:“我们还带他回去干嘛?干脆在这里把他揍一顿丢掉了事!” “带回去问问吧,万一真能讹到点钱呢。”胖子猛地往嘴里灌水,喘了口气道。 “行吧!”看着沈顺坐上后座,黄毛发动了车子,“赶紧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刚才跑得太急、心跳太快的缘故,黄毛心里慌慌的,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该死的,关键时候车子不知道为什么发动不起来,他脸色不由得狠戾起来。 “怎么回事儿?快走啊!别被人看到了!”胖子也急,在后面直嚷嚷。 “妈的!我也想走啊!这不是发动不起来吗!”黄毛重新发动了一下,尝试着踩了脚油门,这次终于发动起来了,他松了一口气。 他转动方向盘,试图把车子从巷子口倒出去,却猛地听到后备箱里传来一声巨响。 “那小子醒了,快走!”胖子回头看了在后备箱里瞎扑棱的洛川一眼,恶声恶气地威胁道,“小子,你安分点,我们找上你也是因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再乱动,小心你的小命!” 听到他的话,洛川愤愤地安静下来,他明白自己这是被人坑了。 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许许多多人的面孔,是谁会来坑他? 听那些人的意思,会是父亲的仇家吗? 可这伙人是用他的表下饵把他诱出来的,他很清楚,那只表不在夏舜柯手里就是在黄姚渝手里。 难不成是黄姚渝和父亲的仇家联合起来了? 可刚刚在校门口的时候,她那个表情可不像是知情人。 是谁?到底是谁? 他想不出一点头绪,却听到那伙绑匪中一人传来一声惊惧的叫嚷:“妈的!见鬼!胖子你往后看,你看看是不是有个女的在后面?” 胖子闻言连忙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大步往这个方向赶来,在她身后是两个面带惊疑的学校保安。 那人正是姜黎。 这个时候她本该早就回家的,但她怎么都打不通夏舜柯的手机号码,洛川铮铮有词、胜券在握的话更是让她放不下心来。 洛川放下大话走的时候她留了个心眼,跟上去看了一眼,直到看到他拐进了学校前的一个巷子里。 当时她还在想:那里面一片乱糟糟的,洛川一个大少爷能忍得了吗? 她心里一片乱,于是和赵阿姨借口下楼散散步,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就走到学校门口了。 学校门口静悄悄的,二中做为高考考点,二中的学生们早已被老师赶走,天也微微暗了下来,六点到了,路灯也在她眼前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她的目光于是也顺着路灯的方向缓缓向前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居然看到了上次试图跟踪夏舜柯的那辆面包车! 只见那个脏兮兮的面包车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开着。 姜黎一开始还不敢确定,连忙踮着脚昂着头往车子前头看。 果不其然,在距离车头二三十米的地方,正是夏舜柯拄着拐杖走在阴影里的背影。 她没忘记,上次也是这样的,那些人开车跟着夏舜柯追到一个巷子里后追丢了,却也害得他两条腿都要跑废了,站都站不起来。 那些债主居然还在骚-扰夏舜柯吗?姜黎有些吃惊。 不应该啊,她给了夏舜柯那么多钱,上次的事之后她也叮嘱他立刻赶紧把钱还了,和那些债主做个了断。 后来再问夏舜柯事情有没有解决,他还对她笑了一笑,点了点头,说已经把父亲欠的钱还了,那些人再也不会找来了呢! 靠!该不是看夏舜柯一下子把钱还清了,债主看他好欺负就来敲诈他吧! 姜黎连忙就要给夏舜柯打电话报信,可夏舜柯还是不接电话,她又想着报警,却眼看着夏舜柯的身影在路的尽头拐了个弯消失不见,车上的人也飞快地跳了下来飞奔追了去。 报警来不及了,姜黎飞快地冲到学校门口的门卫处寻求帮助。 可她的话门卫根本没听进去,只知道捧着盒饭窝在躺椅上往自己嘴里扒饭,还笑话她是被迫害妄想症。 她废了好大的口舌,才磨着门卫放下筷子跟了过来。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那个巷子口旁停的面包车打开了后备箱,然后一个中年男人扛着一个穿着二中校服的人丢进了后备箱。 这下他们终于信了姜黎的话了,连忙迈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跑了起来。 眼看那辆面包车发动了起来,姜黎急了,撒开腿冲到了最前面。 “停车!停车!我们已经报警了!”姜黎大喊着追车。 可她的叫喊并没有让他们乖乖停下车,反而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艹! “系统!你不管管吗?夏舜柯出事了!他又被绑架了!” “系统!系统!你是聋了吗?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夏舜柯又被绑架了!” 姜黎追着车往前跑了两步,可她两条腿又怎么能追得上四只轮子的汽车,面包车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她没办法,只能呼唤系统的帮助。 系统也出现了,可它只是冷冰冰道:【抱歉,检测目标人物周围环境正常,个人人身安全可保证,系统无法给予帮助。】“没看到他被绑上车了吗?难不成你还想等他被打了一顿才出手吧?”姜黎暗骂系统真是死脑子。 “你快想办法拦住那辆车!” “不然这个任务我没法子做了!” 妈的!眼看明天就要高考了,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夏舜柯改变“高中辍学”的命运就差临门一脚了! 这个时候却突然出事被绑架,这不是在玩她心态吗?! 姜黎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你要是不救他,这个任务我TMD就不做了!谁爱拯救他谁拯救去!我不管了!” 听到她的话,系统默了两声,问:【宿主姜黎,你确定吗?】它的声音不似往日般的冷漠机械,反倒多了一分劝导和——戏谑。 可那个时候的姜黎根本没听出来,她大喊出声:“我确定!” 【那就如你所愿。】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响在姜黎的耳边。 这个声音让姜黎不由得一愣,仿佛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可她也只愣了一秒,因为下一秒,她就已经直愣愣地出现在极速前行的面包车跟前。 刺眼的远光灯直直地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完全睁不开眼睛也看不透灯光后面车里的人影。 那一瞬间,她仿佛来到了一个隔世虚无的空间,四周全是刺目的灯光,就连汽车急刹车的声音也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薄膜才传到她耳里。 然后就是“嘭——”一声钝响,她飞起来了。 狼狈地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她的头狠狠地撞上一旁的马路牙子上。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没昏过去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大口大口的血被她无力地咳了出来,把她一张脸都染红了。 她只觉得头很晕,只觉得浑身哪里都在疼。 疼得连勾一勾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脸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她感觉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她努力地转动自己的脑袋看向那辆撞了她之后又撞到树的面包车。 耳边是模模糊糊的恐惧的哭喊声。 “不是我!不是我!是她突然出现在车子前面的!” “不怪我!不怪我!” 几个狼狈的身影从破烂的面包车上滚了下来,有两个人只远远地看她一眼就慌慌张张地跑走了,还有一个身影扶着摇摇欲坠的车门,犹犹豫豫地想上前来。 见那两个门卫赶了过来,那个犹犹豫豫的身影也离开了。 姜黎有点睁不开自己的眼睛了。 现在死了也好,黄姚渝的死期本来就是这几天,死之前还能救下夏舜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能改变夏舜柯的命运轨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就是系统真他妈的狠,说拦下车就用她的身体拦下车,连屏蔽痛觉都不屏蔽! 啊,还是有点遗憾的。 她答应了黄姚渝要把那个日记本处理掉的。 可惜了,她要违背诺言了。 还有,她现在死了,会给夏舜柯添麻烦的吧? 她还和夏舜柯签了合同,要是被黄家父母看到了,估计又是一场纷争……那两个门卫大叔终于赶上来了,他们的身影在她眼前模模糊糊、影影焯焯。 他们好像在焦急地问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看不出来吗?我出车祸了!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姜黎感觉胸头有一股沉重的郁气,这股气让她撑着多活一会儿,多受罪一会儿。 直到一个门卫打开了后备箱放出洛川。 那个门卫大叔扶着他摇摇摆摆地走到姜黎面前。 洛川面色复杂地从口袋里拿出那块手表:“黄姚渝,我问你,这表原来到底在你这儿,还是在夏舜柯那儿?” 姜黎忍不住再次咳了一口血,露出了一个见了鬼的表情。 见鬼了,夏舜柯呢?怎么会是洛川? 她刚才明明看到面包车旁边被那几个绑匪随意丢了根拐杖,是夏舜柯的那根! 不是啊!这些人不是夏舜柯的债主吗?他们绑架洛川干什么?! 靠!洛川你丫拿着夏舜柯的拐杖干什么! 她突然想到了系统的那句话:【……检测目标人物周围环境正常,个人人身安全可保证,系统无法给予帮助。】她用尽最后一口力气狠狠地抓住洛川手里的手表,狠狠地怒骂:“我、我——”TMD被系统坑了! 带着最后一丝愤怒,心口那团气就散了,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洛川在她耳边的呢喃:“是你?那是你又后悔了吗?好、好吧,这事,我再也不会追究了。” 这样说着,他沉默着把手表放进姜黎的手里,一根一根阖上她的手指。 对于眼前自己这个有意陷害他,却在最后关头后悔放弃,舍身救他的同学、班长、绯闻女友……洛川红了眼眶,不再追究了。 “我不会原谅你的,但还是——谢谢你。”他喃喃自语,声音飘散在风里。 - - - 六点半了,夏舜柯哼着轻快的歌,拎着从巷子里捡的洛川的医用拐杖打开了出租屋的门。 他的腿因为过度奔跑而疼痛不已,可他现在的心情却极其地好。 他走进厕所旋开水龙头掬起一捧自来水洗了把脸,然后坐进沙发上打开作文讲义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了十分钟他抬眼看了眼墙上的钟。 六点四十了。 沈顺怎么还没回来?难不成胖子黄毛那两个混混拉着他不让他脱身? 这样想着,夏舜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挑开上盖。 他皱了皱眉,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他给手机冲上了电。 手机开机的那一瞬间他接到了沈顺打来的电话。 良久他才消化完沈顺说的话,他两眼愣怔道:“沈、沈叔,你、你出去躲一躲罢。” “这事不怪你,毕竟你也说了,是那个人自己撞上来的不是吗?” 电话挂了,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这一次是黄姚渝的手机号码,夏舜柯心头忽然涌起一个很不好的预感,他按下接听键:“喂?” “喂!欸!你好!你认识这个手机号码的主人吗?她在吴市第二高中旁边出了车祸,你是她最近联系的人,方便来一趟医院确认下信息吗……” 作者有话要说: 黄姚渝杀青啦!撒花撒花! 后面还有一章番外! 新文预收《伪小妈文学》喜欢的小可爱点波收藏呀~ 文案: 美人腹黑男*咸鱼沙雕女 穿成后宫文男主的女儿是什么感觉? 姚羽珺只觉得害怕: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好看的女性都会命中注定地爱上她的爸爸——男主。 当然也包括男主收养的那个比她还小一岁的漂亮“妹妹”。 先是妹,后是妈,香软妹妹变后妈! 姚羽珺心惊胆战,姚羽珺掀桌而起! “我爸爸特别坏,比巴啦啦小魔仙里的黑魔仙还坏!” “我爸爸特别凶,比还珠格格的容嬷嬷还凶!” “我爸爸特别丑,比小鲤鱼历险记的赖皮蛇还要丑!” …… 她恐吓、她威胁、她循循善诱: “匀夕妹妹,你不会还喜欢我爸爸吧?” 刚刚五年级的周匀夕咂着棒棒糖:“不好意思,不喜欢呢~” 不会就好,不会就好!姚羽珺松了一口气。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漂亮“妹妹”变成了一个男的。 天呀!妈呀!还我漂亮乖巧妹妹! 我不要男妈妈!呜呜呜! 避雷:男主幼时长发!长发!长发! 感谢在2021-07-03 18:20:55~2021-07-04 22:2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钰白团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老标!出事了!你不是让我们几个给你办事吗?见鬼的,我们撞死了一个女学生!” --“鬼知道她是谁啊!” --“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吧?你是打算不管事了?!” --“老标我跟你讲,你要是不管我们,就可别怪我们兄弟几个不义气!” --“让我们躲出去?淦!” --“行了,我们躲回老家去,你赶紧给我们打钱,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在黑漆漆、不可见光的角落里,黄毛拽着胖子头都不回地大步跑着,跑到哪儿去?他们也不知道。 - - - 停尸间里,夏舜柯远远的站着。 等着一个老法医拉开尸袋的拉链,露出黄姚渝一张惨白的脸,他才上前一步。 “是她吗?”一旁的警-察问。 “是。”夏舜柯喉咙里仿佛有什么黏成一团,让他只能发出一声含糊的哼声。 警-察了然地点了点头,法医猛地阖上拉链。 “出去吧,谢谢你的配合。” 夏舜柯愣愣地点了点头,抬起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出了停尸间。 门外赵阿姨已经到了,她也是警方叫来辨认尸体的,现在已经哭得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他拄着拐杖慢慢、慢慢地警-察局往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和匆匆赶来的沈老师撞到了一起。 “夏舜柯?你怎么在这儿!”班主任感觉有些荒唐,“他们怎么叫你来!” “赶紧回家去!你明天还要考试呢!” “好了,今晚的事你千万不要放到心里,放空!别怕!” … 她一声叠一声地安慰着,生怕知道同学的噩耗他会有了心结,耽误了明天的考试。 但她到底是更担心她的班长黄姚渝一些,嘴上说着,脚已经向前迈了好几步了,末了还不忘提醒他一句:“今晚的事你千万别和班上的同学说啊!” 夏舜柯干燥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想说些什么,想倾诉些什么,可看着沈老师急急忙忙的后脑勺,他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现在不是想太多的时候。 对,现在还不是想太多的时候。 按照他的预想,洛川被绑架这件事是不该在明面上查到他头上来的。 要是真出了事,也只是两个债主追债却不小心认错了人,绑错了人而已。 就算洛川拿着那只手表有话说,可班级里所有同学、老师都能证明:那只表早就被洛川弄丢了,和他夏舜柯没什么关系。 到时候只要沈顺按照计划顺利逃了,谁也找不到他头上。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几乎完美的计划被突然冒出来的黄姚渝打乱了。 她死了。 不管她的死因是什么,警-察终究是查到了他头上,甚至还有些奇怪为什么黄姚渝的通话记录里有那么多条打给他的通话记录。 他手里还有一张黄姚渝的银行卡。 他要了她那么多钱,哪怕警-察不去查,黄家的人也会不去查吗? 他脑中是一片纷乱,各种各样、纷纷扰扰的预想让他头痛。 到时候他要和黄家人怎么说呢? 说他和黄姚渝是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好到她甘愿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或者说他是被黄姚渝资助的?对,他们还有一纸合同……可不管夏舜柯怎么看,都只能在这些蹩脚的理由和空洞的借口中看出哄骗的意味。 他们会不会以为他是仗着有一张好容貌,才哄着自己的女儿黄姚渝交出自己的银行卡? 他们会不会以为他就是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夏舜柯颇为痛苦地揉了揉额角,放下手的一瞬间,他不知不觉中触碰到口袋中的硬物,衣服布料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里面的钥匙也发出“哗啦”一声。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的眼睛,从口袋里拿出那一串钥匙。 说是一串,也只有两把钥匙而已。 一把是他现在租住的房子,另一把,是黄姚渝给他的。 给他这把钥匙的时候,她笑得一脸认真: “你放心,我说的话都算数的,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这一把是这个房子的钥匙,哪怕你搬出去了,也随时都能回来!” 他猛地攥紧那把钥匙,力气大得仿佛要把它攥紧血肉里。 谢谢你啊,黄姚渝。 你的善意总是那么炽热,说是倾尽所有都不为过。 我夏舜柯何德何能,让你为我做这么多呢? - - - 第二天,太阳超常升起,高考超常开始。 入考场的铃声响了,夏舜柯裹挟在考生的人潮中走进考场教室,坐到属于他的位置上。 开考铃响了,他旋开水笔,低下头认真地做了起来。 第二天是这样。 第三天、第四天也是这样。 等最后一天,考完最后一门放下笔,他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像那场他精心策划一场绑架已经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一样。 好像母亲生病的那段不堪的、困苦的、煎熬的困境已经被什么东西打破了,和洛川在学校里纷纷扰扰的纠纷也变成记忆洪流里的一滴水,不值得追忆。 他前面十八年绑在身上的束缚都在踏出考场的那一瞬间消散。 他想,她说的好像没错。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他终究也是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的。 他站在考场外的走廊里眺望远方,身后突然传来两个女生的交谈声。 “唉!我告诉你啊!我们考场有个考生整整三天一门都没来考!” “是不是保送了?” “可能吧,我听老师叫他的名字,那个人叫、叫、叫黄尧虞!名字可好玩了!” “是黄尧禹舜夏商周的意思吗?一听就知道他是个历史很好的男生!” “历史再好,不也和我们一样选物化了吗?哈哈哈!” 两个女生笑着、闹着,蹦蹦跳跳地从夏舜柯身后跑了过去。 身上那道松了一瞬的束缚猛地重回到了他的身上,甚至比之前还要沉、还要重! 夏舜柯狠狠地咬住下唇,挺拔的脊背慢慢慢慢沉了下去。 他从来都没这样感受名为“愧疚”和“后悔”的情绪,这股情绪他强压了几天,却在这一刻终于冲出阀门,来得汹涌,都要把他整个人压垮了! 他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口唇间全是一股子血腥味。 他眼眶一点点红了。 他想,黄姚渝对于他,算什么呢? 算一个给了他钱的资助人? 算一个能让他说出少年噩梦的交心朋友? 或者说,算一个能给他一个庇护所的——好人? 好人还是家人他已经完全分不清了,只能一点一点缩成一团,在人来人往的考场门口大哭出声。 来来往往的考生们和家长们只道他是终于考完了、解放了!喜极而泣。 好像、好像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会带着一颗满满善意的心靠近他、关心他、可怜他了。 是的,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去想黄姚渝到底是因为什么那样靠近他,哪怕是他曾经最厌恶的同情和怜悯,他也愿意照单全收。 只要她还能活着就好。 只要她还能活着就好。 高考结束的两天后,学校举办了毕业典礼,班里的同学也都知道了班长去世的噩耗了。 对于那个他们一贯不是很喜欢的刻板的班长,大家也纷纷露出几个同情哀悼的表情,然而过不了多久,大家都纷纷四散而去,大声笑着、闹着。 他们毕业了! 只有郁歌为她掉了两滴眼泪,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一般。 拿到班主任手中的毕业证的那一刻,夏舜柯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打给他的是肿瘤医院的王医生,他说,他见证了一个奇迹! 他的母亲,痊愈了。 对于这个结果,夏舜柯冥冥中已经有了预感,听着电话那头王医生喜悦的声音,看着班级里满脸笑意的同学们,看着窗外明朗的好天气。 他觉得好累。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启姜黎的新人生啦!甜甜的爱情终于要开始了!呜呜呜! 感情进展这么慢的文,作者也是头一回写,谁能想到呢? 16万字了!56章了!男、女主之间居然还一点点暧昧的氛围都还没有! 至今为止也只有姜黎的一点点为色所迷而已! (可是纯写剧情也好快乐丫!) 当然开这本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作者本人写作水平不够,纯写剧情肯定吸引不到读者了,但没想到评论区真的出现了好几个眼熟的小可爱! 虽然至今的收藏和阅读量很凉,但有你们的评论作者的心里就是热!乎!的!!! 在此,感谢大家的喜欢! 你们的每一点支持都是我创造的动力! ps:新文预收开了,是《伪小妈文学》 美人腹黑男*咸鱼沙雕女 喜欢地点波收藏丫!感谢在2021-07-04 22:22:01~2021-07-05 22:0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瘾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闹钟响了,姜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忽然觉得自己眼前是一片清晰,奇怪,她的视力怎么变好了? 等等!她猛地惊醒。 她这是,又穿了? 第三次穿书,她终于能摆脱黄姚渝的高度近视,不用每天顶着眼镜干瞪眼了! 可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姜黎懒得管那个作响的闹钟,自暴自弃地瘫倒在床上。 “系统,你可真狠啊,居然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她幽幽道,和系统算起账来。 【看在你黄姚渝时期还算积极的份上,我已经免了你任务失败的惩罚了。】系统冷冷道。 惩罚?姜黎有点愣,却也一下子就想起来做为郭大强时期的时候,她被迫灵魂出体观看夏舜柯手术的痛苦经历。 那种血腥可怕、头皮发麻的场面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这样想着她觉得系统都好似多了点人情味。 【不好意思,恐怕那种场面你以后要天天见了。】系统冷冰冰道。 “什么意思?”姜黎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等她翻了翻这副身体的记忆后,她忍不住发出了巨响的一声:“操!” 这个身体居然是个医生! 【好心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要去上班了。】系统幽幽道。 “不是吧?系统,我一个文科生,怎么当医生?人命关天,你忍心让我一个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庸医去治病救人吗?” “我不干!我要辞职!”姜黎气得直拍大腿。 【门诊与手术时间系统可为你托管身体,待你走完原身该走的原书剧情,你可以辞职。】系统难得说了几句好话。 这还差不多!姜黎点了点头,不过“托管身体”是什么意思? 她挠了挠头,想不明白。 但显然时间也由不得她摸清状况了,原身手机的第二个闹钟响起,姜黎一个猛子从床上滚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套上放在床尾的白大褂。 等穿上鞋子彻底站起来她才把整个房间看了个清楚。 这是——大学宿舍?还上下铺? 不,不是,原身的记忆立刻否定了她的猜想,这是医院给规培生配的廉价员工宿舍,一个房间六个人,没水、没电也没网。 上厕所得到一楼的公共厕所,洗澡得去医院统一的大澡堂,就连给手机充电也只能到医院的病例示教室充。 “现在医生的待遇都这么差吗?”姜黎随手从原身床铺底下的纸箱子里扒拉出一小袋面包,这是原身每天的早饭,“还三甲医院呢!” 【这只是规培医生的临时宿舍而已。】系统催促道,【快点,打卡时间就要到了,迟到了要扣钱。】【有什么路上说吧,赶紧下楼打卡。】 “知道了,知道了!”姜黎从床头的椅子上扯下原主的胸牌挂在了脖子上,飞快地打开门,冲出了宿舍。 【原主家中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贫困潦倒,一个月中几乎所有省下的工资都要上交家里,所以视钱如命,不舍得在外租房,和规培医生挤在宿舍里。】【原主是一名产科医生,28岁,女,成绩优异,尽职尽业,为人稳重,很受同事和上级医生的器重喜欢。】【原主和本文男女主的剧情点将发生在一周后,女主发现自己意外怀孕……】接下来的不用系统说,姜黎就明白了。 剧情原来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这都是全文的中后期了吧! 女主此时已经成长为一个坚强独立的研究员,在一次意外中和男主再次相遇,两人一见面就趁着醉意——滚了床单。 睡了男主后,女主转脸就不认人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打扫了房间,离开了酒店。 直到两个月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理期已经延迟两个月,才找到了大学时期的妇产科医生同学,也就是原主。 她是来找原主帮她做人工流产的,可却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让洛川知道了。 洛川知道郁歌不愿意生下他的孩子后十分气愤,却舍不得迁怒郁歌。 没办法发泄怒火,他只能转而盯上了原主,设计让原主出了一次重大医疗事故后,原主就被辞退了,职业生涯彻底毁了,甚至还背上了官司。 当然,原主私德有愧,出了事故自己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至于女主当然是被蒙在鼓里,孩子也没流掉,最后纠纠缠缠地还是和男主在一起了。 姜黎心里忍不住呵呵了两声,心道怪不得系统这次这么好说话呢,感情原主也当不了多久的医生了。 “喂,那原主岂不是很快就要下线了吗?”她翻着白眼问系统,“这个身体还能活多久?一周?一个月?” 【半年,半年后原主会在打零工的时候操作失误,触电而死。】【这半年,除了前面的两周你要走完原主在原书中的剧情,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遵循原主的人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难不成这次就不用去拯救夏舜柯了吗?”姜黎忍不住吐槽。 【难得你还能想起他,】系统的机械音里发出嘲弄的声音,【你的上一个身份的任务完成度很高,男二夏舜柯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改变。】【你只要用这个身份待到半年后全文完结的时间点就行了,只要这半年里,夏舜柯不会因为爱上女主郁歌而达成“爱而不得、孤独半生”的结局,那他的人生就将彻底成功改变。】【宿主姜黎,感谢你之前的付出和努力。】 “这、这样啊。”姜黎喃喃道。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高兴。 是该高兴的吧,夏舜柯的命运发生了改变,这一次她也不用事事、处处都想着夏舜柯,她可以用一个新身份享受近半年的假期。 怎么看都是她赚到了。 可为什么,她的情绪还会低落呢? 她心头还有很多疑惑想问。 她想问:为什么那个时候她明明看着夏舜柯被人一路跟着躲进了巷子里,最后从车里下来的却是洛川? 她想问:为什么洛川手里会有那块表,那表真是像他说的一样,是被夏舜柯转手卖出去的吗? 她还想问:夏舜柯为什么有这么多事瞒着她?为什么他的笑容后总是疏离的? 又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他的人生呢? 是黄姚渝的钱吗? 好像,她给夏舜柯的,也只是黄姚渝的钱而已。 难道仅仅是那张银行卡里的钱,就能让他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只仅仅是钱吗? 她想不明白。 走到打卡机钱,她将食指放在上面,机器立刻发出了一声:“滴!打卡——邹星彤。” 是的,她现在的身份是邹星彤,一个产科医生。 她匆匆忙忙地赶到科室,她来得已经比平时迟了,早上的查房马上就要开始了,主任对于急急赶来的她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和值夜班的小医生换了班。 “走,查房去。”汪主任对她招招手。 话一令下,值班室里七八个小医生都纷纷站起来跟上,有本科刚毕业的规培生,有主任带的研究生,亦有像邹星彤一样同期进来已转正几年的小医生。 十来个人按资排辈地站好,风风火火,一行人捧着德高望重的汪主任,呼啦啦地往病区走去。 姜黎头一回穿白大褂,还挺新鲜,脚底下走路都带风。 可她这股子新鲜劲很快就沉了下去。 大主任一般每周一查一次房,汪主任来的这一天就意味着她们要把整个病区的病人都要过一遍。 每个病人又都有经手的小医生,做了什么检查、开了什么药、这几天的情况怎么样,桩桩件件都要过一遍。 做为一名住院医,姜黎在汪主任带着查房的小医生里算是资历最深的,是以汪主任基本什么都要过问她,就连一个孕妇吃了多说,上了多少次厕所都要问。 问到她不知道病人情况的地方,他则会用谴责的目光深深地注视她一眼,然后在出了病房后,低声叫她平时“多跑跑病房”、“多问问情况”。 姜黎:…… 看到她的表情,汪主任还深深地皱起了眉:“小邹啊,我知道你平时要写病例、跟手术、坐门诊,根本忙不过来,但病人的情况你一定要都知道啊!” “你不勤来问问,到时候有什么突发情况,你对病人没什么了解怎么上手呢?” 对于汪主任殷切的劝导,姜黎艰难地露出一个“认真听讲”的便秘一样的表情,点了点头。 身后的小师弟小师妹们,则对她露出一个同情的神色。 等查完房,一个上午都过去一大半了,回到值班室,她对着电脑的电子病例干瞪着眼。 一个规培的小师妹凑过来:“邹医生,你这两天找到房子了吗?” 姜黎一愣,正疑惑间,原主邹星彤的记忆就已经给了她回答。 原主做为一个爱钱如命的住院医,为了省在外租房的钱,已经厚着脸皮住在规培生宿舍两年了。 而两天后又将有新一批规培生住进来,小师妹这是在赶她走呢! 第58章 听出小师妹的言外之意,姜黎叹了一气:“我知道了,这两天一定赶紧搬出去。” 小师妹则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我也没有赶邹医生的意思啦,就是明天早上新的一批规培生就要来了,要不是别的宿舍床位实在腾不开,我们也不想让师姐你走啊……” 懂懂懂,你的意思我都懂! 姜黎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心道这小师妹话里也算给她留面子。 不过也是原身会做人的缘故,见人先是一张笑脸,让人生不出太多怨恨来。 虽然厚着脸皮去占规培医生的宿舍床位,但是平时宿舍里卫生都被她包了,舍友遇到什么难事,只要不涉及钱财的,她能帮就帮。 是以那些下级的小师妹们,没一个对她有意见的。 要不是床位实在不够了,估计也没有人急着赶她走。 不过原主好像还没来得及找房子,而且上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她只留了一些吃饭的钱,其余的全打回家去了。 姜黎脸上笑盈盈的表情一时间僵在了脸上。 她打开手机里的支付宝和微信,林林总总地加起来算了算也就一千块出头,这在2021繁华的吴市,连一个月吃饭的钱都不太够,更别说是出去租房子住了。 她又连忙去翻原主的微信聊天记录,果然和原主记忆中的一样,三天前原主的二姐姐打电话过来问她借了不少走,说是要给她的小侄女报幼儿园。 五天前原主还在上初中的弟弟也问她“要”了点学校的材料费。 可月初原主才刚刚给父母打了一大笔钱呢! 姜黎忍不住叹气,原身一大家子也才供出原主一个大学生,都指望着让原身养呢! 以前要养父母、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上头几个姐姐嫁了人了后,反而要养的人更多了,就连侄子侄女都问她伸手要。 这个认知让姜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系统,原主这个身世也太惨了吧,难怪愿意和你做交易。”她吐槽道。 【你不写得那么惨,她又怎么会因为一点点利益而犯下大错,让男主抓到错处呢?】系统反问。 感情你是让我受罪来了! “你这也不能怪我吧,剧情需要而已!所有文学作品里,总会有反面的角色推动剧情发展啊!就连名侦探柯南都有黑衣人推动主线剧情呢!” 【你说的不错,所以让你来当这个反面角色有什么意见吗?】系统的声音凉凉的,一下子把姜黎所有狡辩的话语都压了下去。 “没、没意见。”姜黎硬着头皮道。 “可是又没钱租房子,我今晚睡哪儿啊?” 【原主是选择厚着脸皮和师妹在宿舍单人床上挤着睡了两周,至于你嘛,自己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豁出去脸皮和师妹挤吧。】 系统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加掩饰的看戏的意味。 姜黎脑补了一下自己在和同事挤在宿舍小小宽一米二的床上的场景,她脸嗡一下子红透了。 “我脸皮可没那么厚!那些小师妹嘴上不说,肯定会在背后嫌弃我的!” “不行不行!系统你借我点钱呗!我才做不了那么尴尬的事情!” 她终于发现了,系统这次肯定是故意让她投到邹星彤的身体里看她笑话的!不,是有意惩罚她来的! 系统一向偏爱夏舜柯,之前就狠狠地贬低了她笔下的人物和剧情,这次肯定也是看原身太倒霉看不过眼了,索性就把她丢到邹星彤的身体里,替原身受苦! 系统没理她,冷漠地下线了。 姜黎却还得收拾原身留下的烂摊子。 晚上六点钟,她和值夜班的医生交了班,就急匆匆地赶回宿舍里收拾东西。 好在她明天上的是夜班,有今晚和明天一个白天的功夫找房子。 原身自己真没什么东西,又买太多东西占宿舍的地方惹舍友不快,几乎一件大件的行李都没有,是以姜黎没收拾半个小时就收拾干净了。 林林总总也就一床被褥、几套换洗的衣服、一些洗漱用品、还有几本医学相关的书。 被褥也是很轻薄的那种,叠吧叠吧塞进塑料袋里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姜黎胡乱地地把东西塞进两个大塑料袋子里走出了宿舍,和师妹们道了声再见就关上宿舍门。 出了宿舍门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抵着走廊的墙,坐在行李袋上。 她又能去哪儿呢? 别说找个地方熬过要走剧情的两周了,就这个晚上住哪,她都摸不着头脑! 问原身爸妈要点钱? 算了吧,他们不反过来问她要已经算好事了。 可她又能向谁求助呢?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没有朋友亦没有亲人,原身认识的人里,又没有哪个愿意收留她。 正无处可去间,她听到身后的宿舍门后传来几声欢呼的声音:“耶!太好了!总算是让邹医生搬出去了!” “也真是的!有哪个像她一样已经转正拿正经工资的医生还来住宿舍啊!” “就是,我们是规培生没有什么钱住宿舍也就算了,她现在都是住院医了,一个月总归有一万二、三吧?用工资在外面租个房子又怎么了?” “就是、就是,她是师姐,我们都得让着她,宿舍里面都闷死了!” “哎呀,你们也别说了,她和我们住的时候不是也帮我们打扫卫生了吗?这个空床位明天要来的是个什么人还不知道呢!” “要是是个不好相处的,那还真不如邹师姐呢!” “哎呀,小魏,知道你和邹医生关系最好,行了,不说了,我去洗澡了!” 小魏就是上午那个叫姜黎赶紧搬出去的师妹,感情她和邹星彤关系好,才被推出来让姜黎赶紧搬走的。 姜黎听着门后的动静,连忙从行李袋上跳了起来,拽着袋子风风火火地往楼梯口走,生怕和要去洗澡的师妹撞上。 偷听别人吐槽自己还被撞见什么的,也太社死了! 就这样,姜黎一口气提着两个庞大的行李袋,一股脑冲到了楼底。 没办法,只能去附近的便宜宾馆住一宿了。 她灰头土脸地提着两个大袋子往医院外走,边走边盯着手机里的导航。 先往前走,过两个十字路口,再要经过一个小区……她扛着两个大包雄赳赳、气昂昂地从一个看着就很高档的小区前经过。 经过大门的时候,大门两边站得笔直的帅小伙门卫纷纷侧目,死死地盯住她,好像她要是下一秒有什么可疑的动作,就会立刻冲上来把她扭送至监狱一样。 姜黎看着他们狐疑警惕的神色,不由得狠狠地憋了一口气,一步不停地走过了那花纹繁复又巨大宽广的大铁门。 看着,可真贵啊! 走远了一些,她忍不住往小区住宅区看了一眼,露出一个羡慕的神色。 地处市中心,后面就是三甲医院,旁边是CBD,前面是绿化公园,小区还是别墅区,真有钱啊! 这条路走着走着,莫名熟悉起来,四周的建筑虽然旧了一点点,但很多地方其实一点没变。 这个别墅区前面的那个小区,不正是黄姚渝之前住的地方吗? 姜黎干脆坐在马路边上的马路牙子上歇了歇脚,扬起头把四周都打量了一个便。 嘿,可真魔幻啊! “眼睛一睁一闭,十年过去了!” 姜黎有些唏嘘。 原来的二中已经迁走,建成了现在的别墅区,原来的肿瘤医院也搬走了,成了一条繁华的街市,原来脏乱的巷子群也规整起来,成了警-察局。 一切都变了。 却有什么还没变。 姜黎看到一个着急过马路的女子打着一把碎花伞,穿着一条浅色夏季长袖针织裙,提着一个黑色的生鲜厚塑料袋匆匆从她身边经过。 她的塑料袋里装的是活物,一只螃蟹挣扎着爬到塑料袋口,在那人没注意间越了狱,“啪嗒”一声跌落到地上。 “唉!美女!你螃蟹掉了!”姜黎连忙叫那女子回头,心里不由得嘀咕,这螃蟹怎么脚都不绑就买了? 那个美女一愣,愕然地回头,低头看了眼那只在大马路上横着跑的螃蟹,扑哧一声笑了。 “啊,是!刚买回来的,我不太会处理这些,倒是让它跑了。” 她笑得温婉,声音是那样和煦又好听,一张化着淡妆的脸虽然精致却难掩眼角的皱纹。 看着她那张脸,姜黎一下子愣住了。 虽然和夏舜柯的母亲只有几面之缘,可她也不至于记不住她的容貌。 眼前这个优雅的太太,不是夏舜柯的母亲是谁? “你、你病好了?”姜黎喃喃出声。 “什么?”夏母只顾着蹲下来捡螃蟹,没听清姜黎的话。 只是她一蹲下来,袋子着了地,新鲜生猛的螃蟹们更不安分了,趁她不注意,纷纷四散着从袋子里跑了出来。 “没,没什么!”姜黎连忙蹲下来帮她捡螃蟹,动作间闲聊般问着,“这螃蟹好新鲜啊!哪里买的?” “新鲜吧?这是我从三阳码头那儿买的,船刚一靠岸我就买来了,最新鲜了,和超市那些冻在冰柜里的不能比!”夏母感激地撑开塑料袋让姜黎把捡来的螃蟹往里丢。 “我就想着能买些新鲜的,给我儿子补一补!” 儿子?夏舜柯?姜黎捏着螃蟹的手一瞬间不想松了。 “是嘛!我叫邹星彤,是人民医院的医生,姐姐您贵姓?” 夏母噗呲一声笑了:“免贵姓刘,我叫刘恬笑。” “欸!刘姐都有儿子啦?真看不出来,看着也才二十七八。”姜黎旁敲侧击道。 夏母彻底笑开了,好看的笑容绽放在脸上:“哪里啊,我儿子都要二十八了!” 姜黎故作震惊地“哦~”了一声,心里头却狠狠地骂了一句。 艹,儿子二十八岁,果然是夏舜柯的母亲。 默默地收拾完一地乱爬的螃蟹,姜黎帮忙把袋子系紧,还给了刘恬笑:“刘姐,这大闸蟹你是打算蒸螃蟹吃吗?要是蒸螃蟹可千万不能这么处理。” “不然到了锅里,这些螃蟹乱爬,里面的膏油都要流得四处都是了,得把它的脚绑好。” “啊?”刘恬笑露出一个懵懂的表情,“哎呀,我不知道呢!” 第59章 “要不,”姜黎轻声道,“要不我去你家帮你把螃蟹脚绑了?” 话说完她就后悔了,甚至还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哪里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要到别人家里帮忙绑螃蟹脚的? 真是不知礼节,真是不知分寸! 她已经做好夏母拒绝她的准备,甚至连被拒绝后该说的挽尊话术都在想明白了。 却没想到夏母闻言婉然笑了:“是吗?好啊!可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姜黎闻言默默地扛起两个大包,露出一个坚毅且可靠的表情:“不麻烦,我很热心肠。” “走吧!” 她于是跟着夏母一路走到了那个高级的别墅区,两个门卫远远地看到她就亲手打开了沉重的雕花铁门,还亲切道:“刘女士,欢迎回家!” 那副亲切的嘴脸和姜黎方才远远经过时的警惕面容完全是两副面孔。 一个门卫看了她一眼,甚至还亲切地问夏母:“刘女士,这是你们家新来的保姆吗?要不要登记一下名字?” 夏母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姜黎一眼:“不、不是,这位是我的朋友。” 听到她的话,那个年轻力壮的帅门卫立刻红了张脸,对着姜黎道了声对不起。 两人于是往小区里走去,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尴尬吧,夏母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这里的人都喜欢请保姆,我家之前是一直不请的,所以他们才误会。” “没事儿,自己的家自己动手才放心嘛!”姜黎露出了一个“理解、明白”的表情。 到了夏母家,姜黎放下两个大包,就和夏母蹲在厨房里边聊天边绑螃蟹腿。 她其实对这种东西也不太熟练,几乎完全是硬着头皮上,只是为了心底一点点莫名的心思,让她忍不住放慢了手中的动作,待在夏母家里能多赖些时候就多待些时候。 不过她也有一点茫然,她来夏母家,是为了想见夏舜柯吗? 见他做什么?系统明明说了,他的命运已经改变了很多,已经不用她出手了。 她已经不是黄姚渝了,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保护夏舜柯的存在了。 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 她捏着张牙舞爪的螃蟹状做无意般闲聊着问:“刘姐,你家除了一个儿子还有几个小孩啊?” 刘恬笑蹲坐在小马扎道:“就一个儿子。” “那你家小孩可真有出息!”姜黎笑语盈盈地称赞道,“能买得起这么大的别墅!你们住在一块儿,想必他能好好照顾你吧?” 刘恬笑摇了摇头:“这倒不是,他年轻人,不爱和我一起住,反而在前面的公寓小区买了套公寓一个人住呢!” 姜黎闻言一愣。 夏舜柯什么毛病?好好的大别墅不住,反倒是跑到她之前住的小区住着? 难不成十年前住了那个高档公寓小区觉得住得舒服?哪怕已经能买得起大房子也不愿再换了? 她可没自作多情地觉得夏舜柯住在那儿,是还在挂念着当初的黄姚渝。 不过,夏舜柯不住在这儿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就算再磨磨蹭蹭也是不可能见到他的了? 不过她还是笑笑道:“那住得也挺近的!” 刘恬笑点了点头,低头去绑螃蟹的一张脸上是满满的温和和幸福,好像只是想到自己的儿子就能格外高兴和开心。 收拾完最后一只螃蟹,姜黎利索地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就要道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蹲坐太久的缘故,她一个踉跄就往后跌倒过去,狠狠地摔了个屁股蹲。 “欸?妹子你怎么了?”刘恬笑睁大了眼睛,连忙伸出手去扶她。 “没、没事,坐久了猛得站起来就是这样。”姜黎脑袋晕乎乎的,腰椎那处是剧烈的刺痛。 不过她此时根本顾不得这些了,在只见过两面的人面前摔倒的尴尬之情让她头皮发麻、脚趾扣地,此刻恨不得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就在她四脚朝天、满面痛楚地瘫坐在地,夏母着急忙慌地来拉她的时候,一个人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还能有谁呢?那个伴着光芒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不是夏舜柯又能是谁? 姜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猛得蹿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痛楚了,她对着还没回过神来、俯身正准备扶她的刘恬笑道:“刘姐,事情也办好了,那我也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说着,她已经飞快地扛起那两个大包,也不敢看夏舜柯和夏母脸上的表情,急匆匆地就往门口挤去。 两个庞大的包袱让夏舜柯都不由愣了一秒,对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的陌生人,他和煦地一笑,让了一让。 夏母则向前追了两步,温声道:“小邹,你别急着走啊!” “你看螃蟹好不容易处理好了,干脆在我们家吃了晚饭再走吧?!” 别别别别别!姜黎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不!不麻烦你们了,你们好好吃,我我我——” 她太紧张了,紧张到居然有些口吃起来。 这真是太奇怪了! 在夏舜柯没出现之前,她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丝想远远看他一眼的心思,可当他真的出现了她的面前,她的脚只想走。 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呢,脚就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想要逃。 夏母有些不知所措地蹙紧了眉,像是很不明白自己这个“一见如故”的忘年交小姐妹是怎么了。 看到她脸上担忧的表情,夏舜柯于是也开了口:“挺晚的了,留下一起吃吧。” 他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脱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现在的他说话更有质感,更不容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话,姜黎不听话的脚下莫名就生了钉,站住了脚。 “那就——一起吃?”扛着两个巨大的行李包,姜黎挤出一个堪称憨厚的笑容。 听到这话,刘恬笑可总算松了口气道:“嗯!这是我家小孩回来了,他叫夏舜柯,你快坐,也尝尝他的手艺!” 这——不太好吧? 这样想着,姜黎挤出一个小区居委会大妈看帅小伙的表情:“好嘞刘姐!您这儿子长得真俊啊!” 刘恬笑脸上一下子就笑开了,连忙介绍道:“是啊,是啊!阿柯,快叫人!” 夏舜柯脸上淡淡的笑容微凝,他深深地看了面前这个穿着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的女人一眼,果断地忽略了母亲话里话外介绍长辈给他认识的意思,道了声:“你好。” 姜黎认真地点了点头,厚着脸皮,努力给自己套上小区广场舞大妈的皮子,露出一个亲切且欣赏的和蔼笑容:“欸!小夏,你好,我是你邹阿姨!” 闻言,“小夏”一下子笑开了,那张总是温和却疏离的脸上一瞬间明亮起来,连眉宇间那抹悲天悯人的温柔都瞧不出影子,他点了点头,认真道:“嗯,邹阿姨,你坐。” 二十八岁·占了便宜·邹阿姨亦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真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刘恬笑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捧着小夏端来的花茶呷了几口。 小夏则顺从着母亲的指示去厨房忙碌起来。 “唉,”还是夏母挑起了话头,嘴角噙着笑道,“我这个儿子除了能挣钱也没别的什么优点了,就是孝顺!每次他来家里,都不肯让我动一下厨房!” “是吗?刘姐你命真好。”姜黎赞叹地点了点头。 “嗐!”刘恬笑捂嘴笑了,她平时并不是个爱听人吹捧的,但自己孩子被夸了,谁又能不高兴呢?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刘恬笑却莫名对邹星彤很有好感,她莫名觉得邹星彤很面善,就像、就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在哪见过呢?刘恬笑微微皱起了眉,试图去想,可记忆中的一张张脸却总也对不上面前的人,她只能理解为,或许她和邹星彤真是一见如故吧! 正说话间,夏舜柯打开了厨房门端着菜走了出来,他熟练地摆好碗筷,解下围裙:“菜好了,来吃饭吧。” 看到姜黎走过来,他还很恭敬地帮忙拉开了餐桌的椅子,倒是真像把姜黎当长辈了。 姜黎心不在焉地在夏舜柯面前坐下,和刘恬笑聊天的功夫里忍不住偷眼瞧他。 他长高了,人也瘦了,走路也不用拐杖了,左腿小腿外面带着精密复杂的外骨骼,走路比之前平稳了许多,只是有时会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十年,他其实变了很多。 曾经平顺的刘海梳了起来,露出他的额头,配上一身的西装革履,一股社会精英的气息扑面而来。 可他好像比以前要更爱笑了,短短的几句交谈间,他就已经露出了好几个好看的笑,谈笑间居然平和的如同一个邻家少年般好说话。 “邹阿姨是做什么工作的?”夏舜柯夹了一筷子青菜,带着疑惑的语气微微上扬着问。 “哦,哦,我是一名医生。”姜黎连忙道,不出预料地看到他在认真地点头倾听。 她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好没意思啊,这种你来我往客气的寒暄,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第60章 心不在焉地吃完一顿晚餐,这下夏母也没什么留她的借口了,就算留姜黎也不可能再厚着脸皮应下,她道了声再见就提着自己的行李走出小区。 踏出小区的镂空雕花大门的时候,两个门卫还客气地跟她说了声:“再见。” 再见个鬼嘞!是再也不见才对。 姜黎撇了撇嘴,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去宾馆的路上。 “算了,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只要痛痛快快地玩上半年就好,额,可能也不能痛痛快快的。 因为原身没有钱。 她扛着包袱开始思考起来,没有钱的话,那她是不是要去找份工作? 做什么工作好呢? 像大学生一样去超市打工?去快餐店洗盘子?又或者是去做家教?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到她自己也是个全职作家。 要不还是去干老本行?去写小说? 她莫名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还是别了吧,她上次写的一本狗血小说害得她被困在这个世界,再写一本万一又被哪个系统看不过眼了,又是一场折磨! 想到这儿姜黎心里戚戚然,一时间扛着大包的手都没什么力气了,于是,在那个和夏母相遇的路口,她再一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九月夜晚的风带来一丝丝凉意,但大多还是热的,柏油马路储存了一天的热气在慢慢地往上升腾,蒸得姜黎身上都不由出了一身薄汗。 不雅地坐在马路牙子上,姜黎轻声问系统:“喂,系统,你的宝贝男二夏舜柯现在看上去可真光鲜,你说我拯救了他,让他变得这么有钱,让他分我一点呗。” 对于她毫无意义地开玩笑,系统一向不搭话。 “算了,求你也没用,我还是靠自己吧。” 打零工就打零工了呗,反正她在这个世界也就半年的时间,到时候租一个差一点的房子,省吃俭用一段时间,忍忍也就熬过去了。 正自娱自乐地安慰自己呢,姜黎怀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大姐”。 姜黎清了清喉咙,有些不自在地对着电话另一头道:“喂?大姐?” 手机那头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喂!小星啊!不好了,你侄子生病了!发了高烧,怎么都不退!” “带他去医院看了吗?”姜黎连忙追问,心头忍不住揪了起来,一阵钝钝的疼。 “没呢!你姐夫不住家,我一个人又不敢带孩子去医院,你是医生,你快回来看看啊!” 我是医生不错,可我是产科的啊,没有专门的经验,哪里敢去看儿科? “你赶紧先送他去儿童医院,我一会儿就去。” “带着身份证、医保卡和病历本!” 说完这句话,姜黎又哄了六神无主的大姐几句,才挂上了电话。 挂上电话,她眼前是一片晕,整个脑子针尖一般的疼,一股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情绪汹涌地满了上来,叫嚣着、呼啸着要淹没她。 姜黎艰难地站起来走了两步,眼前是昏黄路灯在交织,在变形,在崩塌。 在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景象间,她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昏死过去。 - - -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邹星彤的童年。 邹家父母很显然是很爱他们的孩子的,也并不是那种重男轻女之辈。 之所以一胎接着一胎、好似不生个儿子就不停歇地生,是因为他们根本没用任何避孕的概念,也没有任何为孩子未来打算的计划。 怀了,就生呗。 生了那就养。 谁让这些孩子不会投胎呢?到了他们家,就只能受苦受罪。 穷养也是养,于是他们养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 邹星彤是四个女儿里最小的一个。 从她一睁开眼,就和父母、姐姐们挤在吴市小小的一间破屋里,吃的是最简单最贫瘠的稀饭馒头,穿的是姐姐们留下来的旧衣服。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平等的贫穷。 几个姐姐于是也平等地麻木着,不争也不抢,只是相互用一双无奈且认命的眼睛安慰着。 平心而论,邹星彤不觉得自己的父母偏爱孩子中的任何一个,他们把自己所有的爱平等地分给了自己的孩子们,让这些物质财富严重匮乏的孩子们温和地爱着自己的父母、姐姐、妹妹和弟弟。 可温和善良却不求上进的人在这个社会注定会被人踩在脚下。 年幼的邹星彤很早就深深地把这句话刻在心底,她看着自己好看、温柔却没什么学历的姐姐们一个个嫁了出去。 或是嫁了个同样包子性格的男人,余生也看不到出路。 或是嫁了个脾气急躁动辄打骂的男人,天天哭哭啼啼,可那男人只要给她一个好脸,她就又笑了。 又或是不敢嫁人的三姐,用微弱的薪水支撑着年迈的父母。 邹星彤觉得不甘心,她不甘心这一辈子都被人踩在别人脚下,可她真的也是个善良却懦弱的人,于是她拼了命一般地读书,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样一个穷苦的家。 她于是艰难地学习着,家里没钱没关系,她就去问学校要,交不起学费她就去校长办公室里哭着求贫困生奖学金,她不在乎什么面子,她只是单纯地想往上走而已,只是想逃离这一切而已。 考上大学的那天她欣喜若狂,她知道自己未来美好或许就在眼前了,她可以去打工,筹得学费和生活费后她就能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家! 对,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 她甚至都删掉了通讯录里父母的电话号码,发誓再也不回去,再也不和过去有任何交际! 可她删掉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却怎么也删不掉存在脑海里的那一串数字。 她也删不掉那些童年的回忆: 放学回家的路上父母背着耍赖不肯走路的她,就着昏暗日光的大姐替她扎小辫、染指甲,二姐则会搂着她给她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骗她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都会成为仙子,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三姐也会把学校朋友送给她的糖果拿回家,砸成好几块,每个人都能尝尝味道。 就连牙牙学语的小弟也会看着她笑。 她最终还是回家了,这一回,是她心甘情愿。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要用工资供养父母、照顾小辈的命运。 她收敛自己所有的尖刺,心甘情愿地变成那个“温柔善良却不求上进”的人。 家里确实也渐渐好起来了,几个姐姐也慢慢地开始自己找份工作,生活好了起来,常常会给她送来廉价却用心的小礼物,一双手套,一条围巾,一碗排骨冬瓜汤……比别人是比不上的,但他们的生活确确实实比她的童年好了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姐的小儿子查出了病,他发烧不止,是因为得了流行性脊髓脑炎,耽误了病情的他飞快地瘫痪了下去。 邹星彤对此觉得很不公平,要是她能再有钱一点就好了,再有钱一点也不至于让大姐因为钱的缘故,不敢开口问她要,耽误了病情。 对于她的小侄子,她愧疚,却又觉得不忿。 为什么家里的一切都要她来撑着呢?为什么她连姐姐的孩子都要养呢? 为什么她不能再有钱一些,为什么她不能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 这样想着,她大学时期的舍友、同学兼好友郁歌找上了她。 可浑浑噩噩的她根本没心情去管她的事,只是公事公办地给她开了检查身体的一系列单子,结果出来后,她冷漠地问:“这个孩子你打算要吗?” 你打算要吗?不能给孩子保证未来的你,打算轻易地生下它吗? 郁歌摇了摇头。 邹星彤点点头,安排了几天后的手术。 她有些羡慕郁歌未来的孩子了,最起码它能有一个负责任的母亲。 这样想着,她一连几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期间一个关系和她处得不错的病人在进产房前给她塞了一个红包。 很厚。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邹星彤捏着那厚厚的一叠红包,没有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心里只徘徊了这两个字。 整个生产过程她都提不起精神来,然后不出所料地出了医疗事故。 被汪主任带到院长办公室的那一路,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太过凄惨了。 跟着一个叫系统的东西看过她的一生,看到她在半年后死于一场打零工的触电,邹星彤不由迷惘地问:“我这一生,有什么意思呢?” 系统说:【我也不知道,你的一生太过无趣,反倒是那些短暂的向上冲、试图摆脱原有阶级的那些日子,好像还有些活着的盼头。】邹星彤觉得系统说的不错,于是她点了点头,和系统交换了灵魂。 只是最后她轻声自语:“让别人来当我,我能有一个不同的结局吗?” …… 这是姜黎头一回“看到”原身和系统交易的全过程,看到邹星彤从不甘到认命再到不忿,最终潦倒的一生。 她觉得难过。 第61章 这是姜黎头一回“看到”原身和系统交易的全过程,看到邹星彤从不甘到认命再到不忿,最终潦倒的一生,看着系统循循善诱、满怀恶意地把看不到希望的未来播给原身看。 看着邹星彤那一张还算年轻,却格外疲倦的脸上露出的迷茫神情。 她觉得难过。 她难过地觉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过去了! 她在昏迷中大口地喘气,喉间不住地传来几声“嗬嗬”的嘶哑呢喃。 她想醒过来,想从原主邹星彤无尽的阴郁情绪中抽身出来。 可她抽不出身,她想对邹星彤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脑海里却突兀地闪过夏舜柯的脸,他穿着二中的校服站在高三楼的走廊里,居高临下地往楼下看,那目光冷冰且讥讽。 让她看着,就无端生出一丝恐慌出来。 “夏、夏舜柯!” 姜黎叫了出来,也终于从梦魇中挣脱了出来。 她猛得睁开双眼,却只看到刺目的灯光。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急救医生连忙凑了过来:“你醒了?感觉怎么刚?你是因为什么昏倒的?是摔着了吗?还是被路过的车子撞到了?” 姜黎一惊,完全摸不着头脑,她试探着要坐起来,却发现身上被绑了好几条带子,环顾四周,她才意识到自己此时被绑在了急救担架上,两个医生正准备把她往急救车上抗。 夏舜柯则在她脚边帮忙扶着担架把她往急救车上送。 “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姜黎茫然地问。 在她头一侧方向的医生连忙道:“那位好心人发现你昏倒在路口,就打了120,我们已经对你做了最初步的检查,你好像没受什么伤,怎么?你忘记自己为什么会昏倒,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他自言自语呢喃道:“难不成撞到脑子了?” 又连忙高声安抚道:“你要是实在记不起来倒也没事,一会儿到医院我们给你做个脑部的检查,别怕。” 脑部检查? 姜黎脑中瞬间划过医疗单,她猛得从担架上坐了起来,灵活地解开绑带上的活扣,她“蹭”一下跳下担架。 “我、我、我没什么事,不用去医院的!”她身上就一千块钱,哪里敢去医院做检查? 更何况刚才的昏倒应该是邹星彤残留的情感在作祟……只要不到剧情点,邹星彤的身体是不会有问题的,去了医院也是白去。 急救的医生脸一下子黑了,却还是好声好气劝解道:“你没事怎么会突然昏倒呢?好了,跟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没事大家都安心!” 姜黎厚着脸皮硬着头皮道:“嗐,我刚才只是在大马路上睡着了,只不过是一不小心睡得太死,没醒过来而已……” 此话一出,现场的几人面面相觑,年长的急救医生问:“你、你不是昏倒了?你是在马路边睡着了?” 姜黎笃定地点了点头:“是!” “我太累了,又没钱,无处可去就在马路边上打了个盹,没想到闹出笑话了……” 果然,只要下定决心放弃所谓的尊严,当一个人厚起脸皮来,是能做到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难堪的处境揭开的。 此刻,哪怕是盯着夏舜柯打量的目光,姜黎都能厚着脸皮承认下来自己可以上《沙雕新闻大赏》的举动了。 医生还是有点不放心,脸上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姜黎摇摇头。 “你要是实在无处可去,要不要我们给你联系一下救助机构或者警-察?”医生唏嘘地问。 姜黎一愣,想到她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脸皮够厚,可邹星彤到底是个有手、有脚、有工作、有尊严的人:“不用了,我有工作的,只不过现在出了点意外而已。” 她对着有些无措的两个急救医生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夏舜柯:“你们不回去吗?我、我还有急事!” 急救医生闻言则苦笑两声,摇了摇头收了担架上了车就走了。 留下姜黎和夏舜柯两人大眼瞪小眼。 刚才还没觉得,此刻姜黎只觉得脚趾抠地,尴尬至极,刚刚压下的羞郝和不好意思一瞬间涌了上来,把她一张脸臊得通红。 她低头瞥了眼在脚边的行李大包,犹豫了一秒还是“噌噌噌”走了过去,把两个巨大的包扛了起来:“谢、谢谢你啊,小——小夏,阿姨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夏舜柯微微低垂眼帘,看着面前低着头不安地揪着行李袋袋子,自称“阿姨”的年轻女性。 他一直垂下的右手抬了起来,温声道:“不好意思,刚才看你像是昏过去了,就翻了你的钱包和手机。” “没、没事,你热心肠嘛!”姜黎两手都提着包,看着递来的东西,连忙把两个大包放在了地上。 她伸手去接夏舜柯递来的钱包和手机,却在接过来的一瞬间把钱包掉到了地上,身份证从敞开的钱包拉链处弹了出来。 她又连忙蹲下去狼狈地捡起钱包,夏舜柯则弯下腰替她捡起身份证,他盯着身份证上的一串数字看了一眼,递还给姜黎,有些漫不经心道:“原来你比我还小一个多月。” 姜黎飞快地抽回夏舜柯手里的身份证,给他一个干巴巴的笑:“是、是吗?可能是我长得显老吧,刘姐和我一见如故!一见如故!” 此刻她也觉得在辈分上占夏舜柯便宜有点不地道了,她捏着行李带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不知为何,对着这个十年后再见的夏舜柯,她有些被他的气场压迫得难以呼吸了。 明明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微笑,也很温和,可她却能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就连他和煦的眼神里,她都能感觉到一种被人凌迟的错觉。 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他的目光像刀,在逼迫她在邹星彤的躯壳里露出原型。 姜黎不由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作者深深地感到抱歉,因为考试周、搬校区、家事和疫情做核酸检测的缘故,我断更了10天! 真的很对不起! 明天开始我就正式放暑假了,绝对日更! 第62章 气氛一时凝滞了起来,姜黎脑子里千回万转,话到嘴边却只是一句:“那我先走了,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她没忘了邹星彤的小侄子还在儿童医院等她呢! 虽然她手头上也没钱……可也总要去一趟吧? 她这次和系统与邹星彤做了交易,虽然原身没什么特殊的愿望,但她多少还是能感觉到:邹星彤是想扛起家里的重任,当一个大家庭的顶梁柱的。 姜黎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那么厉害,但力所能及的地方,她还是想替原身做好。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又想到黄姚渝了,她那时候“死”得突然,完全没来得及完成黄姚渝的愿望,也不知道那本日记本最后有没有被黄家父母看到了。 她有些胡思乱想,话说了出来,尴尬的脚就开始有和夏舜柯拉开距离的念头——她想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夏舜柯那样一张帅脸,她只觉得心情复杂,那种交织在心头的诡异感觉让她想快快逃离这个地方。 夏舜柯幽幽的目光从她不断抠着行李包带子的手上慢慢收了回来:“好的,你路上小心,再见。” 他这话就很体面了,有担忧,有关怀,有道别,还很客气。 姜黎听了他的话,恍恍惚惚地大力点了点头。 这一次,她和夏舜柯还真是成为日后可能再也不见的陌生人了啊! 她笑了笑,点了点头,抬腿快步提着两个大包向路口走去。 这一次,她就是邹星彤,她已经耽误很久了,得赶紧去前面的路口打出租车去! 在她身后,是夏舜柯遥遥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 九月夜晚的黑幕浓厚压抑,明黄的路灯都照不进他幽深的眼底。 不知道站了多久,夏舜柯把双手插-进口袋里,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的住处就在母亲的别墅小区隔壁,是以他常常会到母亲家吃了晚饭再慢悠悠地往自己的住处走回去。 没办法,为人子不就是这样吗?母亲年纪大了,做为她唯一的亲人,陪伴他是很重要的事情。 除非不得已,夏舜柯都会把晚上六点到九点的时间空出来,在他的行程表上标注“吃饭”二字。 走进高级公寓的电梯,他抬手按下楼层,抬手的一瞬间他眼前有点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在眼前看到了一只白嫩且短短的手对着电梯控制面板按了下去。 那是一双女孩子的手,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应该能看到她认真固执且善良的脸。 那是黄姚渝。 夏舜柯敛了敛眼帘,背靠着电梯倚了上去。 不知怎么的,他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气,舒展的眉宇皱了皱。 怎么会想到她了? 他微微扬了扬头,直视电梯内刺目的灯光。 有、有十年了吧? 黄姚渝,死了有十年了吧? 真是可笑,就在刚才,他居然在那个奇怪陌生的女人身上好像看到了黄姚渝的影子。 是因为她熟睡中语焉不详的一句“夏舜柯!”?亦或是因为她那和黄姚渝相似地抠带子的小动作? 电梯门发出“叮——”一声,到了。 夏舜柯发散的思绪一下子收了起来,他走出电梯,打开公寓的门。 这个公寓也建成十多年了,当年最豪华的公寓小区也已经老了,只是哪怕这个小区已经老了,也比市面上很多房子好很多。 夏舜柯推开房间的门,换了拖鞋走了进去。 刚一打开门,屋内的灯光系统就应景地亮了起来,他走到哪儿,灯光跟到哪儿,他离开了,身后的灯光也很快自动熄灭下去。 他本想直接往书房的方向走过去,但看着客厅里的棕色皮沙发,他莫名就走了过去,指尖在微微落灰的沙发上面滑了过去,微微捻了捻。 有点灰。 他默默地想。 也是,房间没做新风系统,哪怕十年前装修得再好,现在也有不足的地方了。 对于这个房子,他买下来后几乎没做什么改动,只是装了一点方便的智能系统而已。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包湿纸巾,抽出一张顺着沙发拐角的方向擦了过去。 其实至今为止他都没搞懂自己买下这个房子的初衷是什么。 他是在五年前买下来的。 他买下来的时候,这个房子已经被人过了几手了,全靠一开始就装修得很好的缘故,里面的装潢大体没人动过。 来看房子前他光看地址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直到走进了这扇门。 那一瞬间,熟悉的鞋柜,熟悉的原色地板,熟悉的客厅沙发……直直地扑到他眼前。 无处不在说:这是黄家的房子,是……黄姚渝之前住的房子。 时隔多年,他其实真的没有太多缅怀她、把她当作什么白月光的意思,可不知为什么,只在房子里看了两分钟,他就点头买下了这栋房子。 其实那个时候他的事业刚刚起色,要掏出这么大一笔钱还是有点艰难,但他还是眼睛都不眨地买了。 合作伙伴知道后直接拉长了一张脸骂他没脑子,房子什么时候不能买?买小一点的不好吗?非要买地段那么好的干什么?……沙发擦干净了,夏舜柯把脏了的湿纸巾叠了叠,放在茶几上,他弯下腰摸了摸地板。 地板很干净,有专门的扫地拖地机器人,其实他在这里的大多数时候都不用干什么家务。 这让他一度觉得省心,可现在却觉得有点无聊了。 他想做些什么,好让脑海里黄姚渝的脸消失,却一时间没什么好做的。 夏舜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书房走了过去。 算了,晚间还有一个视频会议,先去看看文件吧。 他坐在书房的老板椅上打开了电脑,等待会议开始的那段时间,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子的抽屉把手。 不知不觉间,他勾出了一个最上层的抽屉,拿出一个深色皮质笔记本。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没打开。 其实这里面的内容他在黄姚渝出意外的那天偷走这个笔记本后,他就翻看过。 还回黄姚渝那张被他用了不少的银行卡,拿走那份和黄姚渝签约的合同时,他顺手把夹着合同的笔记本拿走了。 他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发现这是黄姚渝的日记本后他就立刻阖上了这个本子,把它收了起来放在书包的最里层。 那个时候,他心里有种隐隐的惧怕。 他一丁点也不想看这个本子里的内容,他害怕看到黄姚渝在日记中关于他的描写。 不管她怎样写他,他都觉得害怕。 在她眼里,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会是他有意表现的出来的样子吗? 直到五年前他搬进这里,在一股恍惚且迷茫的情绪下他终于打开了这本日记本。 他看得很认真,一页一页地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从她的字迹中在脑海里勾勒出她认识他之前的样子。 她苦恼家人出国离去,苦恼维持年级第一有多累,苦恼为什么自己成绩这么好,父母却不会回来看她……呵,真是个小姑娘。 那时的夏舜柯笑了。 这笑却在看到她描写洛川的日记时狠狠凝固在他的脸上。 黄姚渝,喜欢洛川。 黄姚渝喜欢洛川? 那时的他看到这行字后就立刻狠狠地阖上了这给本子,然后把它丢进这个抽屉里,再也不敢打开。 直到今天。 视频会议面板开始进人了,在国外的项目负责人进来了,视频那边是早上,夏舜柯这边是晚上。 他像负责人打了声招呼,把那本皮质日记本背面朝上放在手下,没打开,也没收下去,认真地和对方开起会来。 会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等结束的时候,双方都已经很疲倦了。 对面的负责人提出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夏先生,您方便回答一下,为什么贵公司会坚定地和我司合作呢?” 夏舜柯笑笑:“我曾受过黄家的恩惠。” 对于这个回答,对方很迷茫,可这也不妨碍工作项目顺利推进,他相信,只要这个项目能成功,他们公司,会受到夏舜柯的很大帮助。 接下来的寒暄夏舜柯全程有些走神了。 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从后面翻开了黄姚渝的那本日记本。 最后一页写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和记忆中的很不一样。 不,不对,应该说,这个字迹,才是他曾经熟悉的。 他双眼微眯,看了下去。 “《拯救夏舜柯悲惨命运-企划书》 年幼被绑:× 父亲早亡:× 半身残疾:由女主日后医治 高中辍学:摆平追债人,洛川就不找麻烦了???(存疑) 母亲重病:撑过剧情点可康复 流落街头:黄家老房子,水电可免费使用,绝对不会被发现【此行涂掉】流落街头:收留他在书房啦!撒花撒花! 这次一定要拯救成功! 我可不想再穿啦!” “我可不想再穿啦!”他喃喃道。 什么意思? 他想不明白了,指尖微抬,抚摸在母亲重病的那一行字上。 第63章 夏舜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狠狠地往口中灌了一杯水,双目放空地看着昏暗的书房顶。 “什么意思?”他自言自语喃喃道。 这一页纸很明显是在写他,《拯救夏舜柯悲惨命运-企划书》? 什么意思?黄姚渝是想拯救他吗? 什么叫年幼被绑、父亲早亡?她怎么会知道那些?那两个×又是什么意思? “半身残疾:由女主日后医治?”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着机械外骨骼的左腿,走动时坚硬的它让他时常感到疼痛。 这句话是在说他的腿吗?那个“女主”又会是谁? “由女主日后医治”是指他的腿会被一个人治好吗? 他动了动喉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隔着棉质的衬衫都能摸到布料下的手臂是一片冰凉。 他耸下肩,自己抱住自己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眼前是一片迷茫和对未知的隐隐恐惧。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他的助理小陶。 “怎么了?”因为长时间的紧绷,他的声带不由得有一点点颤抖。 手机那头传来小陶的声音:“夏总,之前你资助的实验室说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已经把成果报告发到您邮箱里了。” “好,我知道了。”夏舜柯挂上了电话,微微扶额,双手下滑搓了搓疲倦的脸。 应该是王医生找到小陶的,王医生正是当年为夏母治疗的医生,因为夏母奇迹般地治愈,他大为震惊,转而从医院辞职,办了一个研究人体极限机能的实验室。 十年间王医生的实验多次因为资金问题叫停,几年前辗转找到了夏舜柯,顾念当年的一点照顾之情,夏舜柯掏钱投资了这个项目,还替他重组了团队。 不幸的是,这个实验室至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导致王医生一度对夏舜柯很愧疚,以至于这种直接给夏舜柯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实验成果的小事,都要转而找到夏舜柯的助理传话给夏舜柯。 夏舜柯阖上手下的那本日记本,打开电脑邮箱,点开王医生发来的邮件。 邮件名字是很长的一大串和医学相关的英文专业名词,夏舜柯看不太懂,只是按下了下载键,准备慢慢看。 文件通篇是少见且晦涩难懂的各种英文缩写和冗长的句子,只看了两三页,他就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好在王医生在最后用夏舜柯能看懂的文字发了一个简易的总结。 “总而言之,实验已有突破性进展,在新研究员郁歌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准确合适的靶向分子药物……医学界将会得到颠覆性的、飞跃性的进展!” 不知道为什么,夏舜柯盯着“新研究员郁歌”这几个字,莫名有了一种很奇怪的预感。 对于那个所谓的《拯救夏舜柯悲惨命运-企划书》,他觉得,或是是真的。 - - - 一周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在安顿好小侄子后,姜黎厚着脸皮主动联系了原身邹星彤的大学同学兼舍友——郁歌。 然后问她借了点钱。 也因为有了钱,她找了一个小出租屋搬了进去,手上也开始准备干起自己的老本行——写小说。 不写不行啊!没有钱的日子也太难过了! 凭借她打字机般的手速和塑造狗血多角恋剧情的丰富经验,一周来她已经顺利交了十万字的稿,按照这个速度,再过个两个月,她就不必这么捉襟见肘了。 今天是邹星彤的重要剧情点,姜黎早早地起了床,穿上了白大褂,坐在手机面前严正以待。 郁歌会在今天白天的时候通过验孕棒发现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然后想到她这个老同学并来寻求她的帮助。 这些剧情姜黎心里都有数,只要一步一步老老实实跟着走就是了。 手机铃终于在她困得打盹的时间里响了起来。 “喂?”姜黎激动地接了电话。 手机那头是郁歌慌乱的声音:“星彤啊,我、我、我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别怕,你和我讲,只要能帮上你的我绝对帮!”姜黎答应地斩钉截铁。 无他,她实在是受够了当医生两班倒,回家还要硬撑着码字的日子了,剧情早点走完,她也早点解放! 不出预料的,郁歌在电话那头犹犹豫豫地说了自己可能怀孕的事情。 “你来医院一趟吧,我帮你做个检查。”姜黎说着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3 23:47:51~2021-07-24 23:1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月何皎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陶助理!陶助理!”秘书办的小莉猛得冲正准备往办公室走去的陶助理摆着手。 陶助理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正在办公的其他秘书,冲小莉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到楼道的角落里。 “陶助理,夏总这两天是怎么了?”小莉鬼鬼祟祟地问。 “什么怎么了?”陶助理挑了挑眉,没懂她的意思。 “前天,前天夏总路过我们秘书办,看到我们新来的那几个年轻小姑娘,居然问她们现在的穿书元素小说是不是特别火!” 陶助理狐疑地看了小莉一眼。 “陶助理,你一直跟着夏总的,你透个口风呗,夏总该不会看上我们秘书办的实习生了吧?” “你说再过一周,她们实习生转正的报告我们也要交了……该留谁,不该留谁,我们几个老员工可还真不知道这个报告怎么写了。”小莉面上一张笑脸,可在场两人都知道她心里有多着急。 陶助理沉吟了一下,用文件拍了拍小莉的肩膀:“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帮你问问的。” “谢谢啦!回头请你吃饭!”小莉扬着笑脸送他离开。 陶助理的人影消失不见了,她才翻了个白眼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怎么样,怎么样?打听出来了吗?到底是秘书办的哪个小妖精让我们夏总动了凡心啊?” 刚一回到工位上,周边的同事都凑了过来窃窃私语地问。 小莉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等陶助理消息吧。” 她们还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实习生居然这么走运,能让夏总屈尊和她们聊一些小女生才会聊的话题。 还什么穿书元素的小说?真是幼稚至极! 陶助理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夏舜柯正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陶助理转了转脑子,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桌子上,状做随意道:“秘书办的实习生们也要准备转正了,夏总对这一批实习生有什么看法吗?” 夏舜柯放下手里的纸质小说,接过陶助理递来的文件打开细细看了一遍,拿起水笔签上自己的大名,听着他的话微微皱了皱眉:“这种事让HR通过秘书办的实习报告书拿主意就好了。” “如果随随便便一个文员的职位都要我过问的话,我还雇一个HR干什么呢?” 签完字,他把文件阖上递还给陶助理,也是在这个时候,陶助理才终于看清了压在文件夹下那本书的书名——《穿书之霸道总裁爱上我》。 他脸色变了变,做为夏舜柯的贴身助理,他应该把夏总的所有事宜都安排妥当,可这本书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夏总桌子上的,他却一无所知,难道他真的失职了? 他轻咳一声:“夏总看这本书,是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夏舜柯闻言略为讥讽地笑了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小说真的很有意思,看着打发时间而已。” 陶助理闻言点点头,作势要退出去,却没想到再次被夏舜柯叫住,只听他问:“小陶,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人生只不过是一本书里的小角色,你会怎样?” 陶助理哑然,然后扑哧一声笑了:“我管这些干什么?只要我活的日子里每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快快乐乐、没心没肺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夏舜柯闻言也笑笑,看着陶助理推门而去。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玄幻言情小说,脸色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 这个问题黄姚渝也曾经问过他,他当时是怎么答的他现在已经忘了。 只不过现在想起来,有点可笑。 他现在还没摸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想说,如果他的人生真是一本书里的小角色的话,那这本书可真是——无聊。 他疲倦地把手里的书丢到了桌面上,半信半疑地喃喃道:“穿书吗?” 他想不明白,可看了那个可笑的《拯救夏舜柯悲惨命运-企划书》后,他思来想去,却也只有“穿书”这个说法比较符合了。 所以是什么意思呢? 他的人生已经被那个“黄姚渝”拯救了?他的悲惨命运,被拯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却想到了那么一个人,一个在记忆里都模糊的人。 那个上一秒刚打过他一顿,下一秒就换了张面孔的人——郭大强。 倒也很符合这些无聊的言情小说里的设定,那些被穿书的人总会在那么一瞬间“变”了。 他低头按了按额角,拿起内线电话播给了公司负责人员流动的HR:“喂,肖明,最近总公司里的人员流动状况你发给我一份吧,顺便帮我查一下,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哪个人有异常。” HR听了他的话吓了一跳,犹犹豫豫道:“夏总,我们公司该不会是有什么商业间-谍吧?” 夏舜柯没多说话,挂上了电话。 - 郁歌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十年不见,再看到女主,姜黎几乎惊讶地要叫出声来。 只见她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面庞还是那样好看,那样美丽,和以前不太一样的是,她的眼神坚毅极了,仿佛此刻什么事情都不能把她打倒。 和打电话时的恐慌和不安不一样的是,此刻她已做好了心理建设,也做好了决定。 听到姜黎告诉她她确实怀了之后,她镇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帮我安排手术吧,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姜黎身为一名产科医生敬业地给她讲了许多流产的害处和隐患。 郁歌认真地把她的话听到心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在王医生的研究所里工作,眼下正是项目有突破性进展的时候,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并肩作战的同事们。 姜黎唏嘘,按着剧情替她安排了下周的流产手术。 等单子和病历都打出来了,郁歌一张严肃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点笑容,她轻声道:“谢谢,日后你有什么难处也要和这次一样,千万别忘了来找我。” “要不是你上周打的电话,我是真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有怎么糟。” “我们是大学同学,是舍友,是朋友,总不能因为我们毕了业,你就连我这个朋友都不认了吧?” “就像我这次意外怀了孕,我第一反应就是找你一样,下次你出事,也别忘了找我帮忙。” 她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姜黎听着,鼻子忍不住得酸。 郁歌真不愧是她的女主小天使,还是那么善良! 眼看到了下班的时间了,姜黎干脆和郁歌一起下班离开了医院,路过一楼挂号大厅时,郁歌遥遥地看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4 23:16:08~2021-07-26 23:5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钰白团子、来得刚好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眼看到了下班的时间,姜黎干脆和郁歌一起下班离开了医院,路过一楼挂号大厅时,郁歌遥遥地看了一眼。 只见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帮忙推着一张病床正往着急诊部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赶了过去。 姜黎也看在眼底,不由得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这是又出什么事了?急诊的医生也真辛苦。” 郁歌的目光则停留在那两个警-察身上,她慢慢收回了目光,面上带着一点点怅然和失落道:“我高中的时候还想过以后以后一定要当警-察呢。” 姜黎有些意外地看了郁歌一眼,做为创造出郁歌的作者,在她印象里,郁歌从小到大想当一名医生济世救人的决心可是很坚定的,她笑着问:“是吗?怎么没听你讲过?” 郁歌苦笑着摇摇头,眼睛里慢慢慢慢带上了一点尖锐和厉色:“我高中的时候,班上有同学肆意地欺负别的同学,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是警-察就好了,我要是警-察,肯定不畏强权,不为名利,让那种暴力再也不要发生。” 姜黎哑然:“这真是——伟大的志向……那你后来怎么还是学了医呢?” 郁歌脸一红,咬了咬嘴唇不好意思道:“我体测没过,被警-官学院刷下来了。” 听到她的话,姜黎不由得哈哈大笑出声,郁歌则也嗔了她一眼。 到了医院的停车场,郁歌问:“星彤啊,你现在住哪儿啊?要不要我送你?” 姜黎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求之不得呢!终于不用再去挤地铁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郁歌的车那边走去,她车子旁好像倚了一个人,走近两步,看得就更清楚了。 姜黎肉眼可见地看到郁歌的一张笑脸一点一点冷凝下去,她连忙抬头看了眼那个在郁歌车头吞云吐雾的人。 “哟!”那人看着郁歌扬了扬手,痞笑道,“怎么来医院了?生病啦?” 看着他,郁歌拿着检查报告袋子的手不由得往后一缩。 姜黎则上前一步微微挡住了郁歌,直视那人的眼睛道:“她是来接我下班的,您有什么事吗?” 那人打量了姜黎一眼,看着她脖子上挂着的医院工号牌客气地点了点头和煦地问:“邹医生是哪个科室的?” “男科的,专治男性不孕不育无法正常勃-起,怎么,您有需求吗?”姜黎阴渍渍道。 她对着来人可没什么好脸色,毕竟,她还没忘了黄姚渝时期的事呢! 那个时候他那样针对她和夏舜柯,甚至还让她一条小命都搭上……对着刺头儿洛川,她真是忍不住逮到就刺他一句。 洛川则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着面前邹医生明显针对他的样子,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放软了声音看向郁歌:“我妈在家被开水烫着了,我带她来看看,看到停车场里有你的车,就想着能不能遇见你……” 郁歌闻言眼睛躲闪地眨了眨。 姜黎则在心里嘀咕,可拉倒吧,他这人满嘴谎话,知道你买了验孕棒后就一直派人跟着你!一路跟到医院就是准备蹲你一波呢! 到这个时候,姜黎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误入男女主之间的关键剧情点了,她轻咳一声,默不作声地往后缩了一步,把舞台让给二人。 ‘洛川微微低头,他看着郁歌手里那个装着检查报告的塑料袋子,心头是一片阴郁:怀了孩子的事情,她,是想瞒着他吗? ‘看着郁歌躲闪的目光,他胸口不由得痛得无法呼吸:“郁歌,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吗?” ‘郁歌眼底黯了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送我朋友回家了。” ‘“够了!你以为我还不知道吗?你分明就是怀孕了!你和我的孩子!”洛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澎湃的心情,狠狠地掐灭了指尖的香烟,站直了身子。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瞒着我把它打掉?”他逼近郁歌,眼珠子发红,让人害怕。 ‘郁歌皱了皱眉,冷声道:“是又如何?” ‘“我不同意!它也是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你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把孩子打掉!”洛川上前一步捏紧了郁歌的肩膀……’ “行行行!行了!别念了!”姜黎无语地打断了脑海里系统滔滔不绝地读着剧情的话头。 看着郁歌一瞬间脆弱的神情,姜黎到底是不忍心,她上前一步,推开洛川拉扯的手,冷声道:“不好意思,先生,国家法律规定,妇女有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生育子女的权利,也有不生育的自由。” “也就是说,生育权在于女方,她生还是不生,都不用你的同意。” 话说到这里,她看到洛川一霎那些许迷惘的神情,此刻,就连他抓着郁歌的手也仿佛瞬间失去了力气。 姜黎牵住郁歌的手,拽拽她:“好了,走吧。” 郁歌点了点头,沉默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打开副驾驶座的时候姜黎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刺了洛川一句:“还有,先生,如果你真的在乎这个孩子的话,那你应该明白不要在孕妇面前吸烟的道理。” 话说完,姜黎钻进车里,郁歌也沉着脸倒车开出了停车位,一踩油门车子驰骋而去,留下洛川一个人呆滞在原地吃灰。 郁歌送姜黎回家的路上,姜黎忍不住偷眼瞧郁歌,她眉宇间是淡淡的坚毅和温和,仿佛刚才出现的洛川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而并不是什么纠缠多年的少年情人。 到了姜黎的出租屋,她拿着包下了车,关上车门前她对着看不出喜怒的郁歌小声嘟囔道:“郁歌,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这孩子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千万别它生下来让它受罪。” 郁歌闻言宛然笑了笑,笑容绽放在唇边,好看的像花一样:“我知道的,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星彤,你也赶紧回家吧。” 姜黎点点头,关上车门,目送她离开。 第66章 目送郁歌离开,姜黎转身上楼,打开出租屋的一瞬间,房东大爷突然冲了过来,一看到她就往她手里塞了一大袋子的夏末葡萄。 “小邹啊!这是我乡下老家种的葡萄,你尝尝味道!”大爷笑得一脸谄媚。 姜黎尴尬地顺着他笑笑:“好,谢谢了。” 见她收了葡萄,大爷也松了一口气,终于能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哎呀,小邹你才刚搬过来一周吧?住得感觉怎么样?” “还、还行。”姜黎一时摸不清头脑,暗想该不会她才搬过来一个月房东就要涨房租了吧? 不要啊!她现在可没什么钱,仅有的一点钱也是向郁歌借的,她写的小说也才刚开了个头还没到能回收的地步……房东挠了挠头,他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不太地道,但还是厚着脸皮道:“小邹啊,跟你打个商量呗,我那个儿子明天晚上就回家了,拖家带口的,回来地太突然,都没和我们提前讲,房子一时间也腾不出来……好在你刚搬进来,行李也不多,我就想着,你今明两天另找房子也方便。” “啊,对了,你放心这个押金我们是还给你的,一个月房租的违约金我们也赔!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 提着房东大爷的一袋子葡萄,姜黎僵着脸进了出租屋,看着出租屋里乱七八糟的行李,她忍不住叹了一气,恼怒地把手里的葡萄摔在地上。 这都什么事啊! 得了,今晚也别睡了,赶紧收拾行李准备明天滚蛋吧! - - - 傍晚时分,夏舜柯接到了公司人事HR肖明的电话。 “夏总,您让我查的公司人员流动名单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您查收一下吧。还有,您让我问的公司员工是否有异样——我找几个部门的部长问过了解了,没有什么表现怪异的人。” “夏总,您是真觉得我们公司有什么商业间-谍存在吗?” 听着肖明迷茫的话语,夏舜柯叹了一气:“好了,我知道了,那应该不在公司里……” 挂上电话,他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按照他这几天恶补的穿书穿越类小说,穿书一般分为魂穿和身穿两类,若是他的猜想是真的话,“那个人”应该是魂穿。 魂穿有很大的特点就是外来者会和原主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性格、习惯、思想、谈吐……是完全翻天覆地的改变。 既然那个人的目标是他夏舜柯,那它肯定会不予余力地往他身边靠近。 他的人际关系相对简单,接触他的人除了公司里的员工、外面的合作对象就是家里的母亲。 这些人他都在心里一一排除过了,并没有什么突然出现、不予余力向他靠近的怀疑对象。 难不成,“那个人”真的离开了? 夏舜柯眼底划过一丝疑云。 不,不对,要说“突然出现”的话—— 夏舜柯猛得直起身子,脑海里划过一张又衰又菜的脸。 第二天,他一人来到了医院。 他默默地在产科手术室外的等候大厅站着,这里人来人往,他长手长脚的,站在路中央,过来过去的医生、护士、家属都能看到他。 甚至一个送抢救室的产妇推到走廊里的时候,性格火辣的护士长还逮着挡路的他训斥一顿。 夏舜柯从容地点了点头,对护士长道了歉,转身离开显眼的走廊。 背过去的一瞬间,夏舜柯皱了皱眉,不是那个人。 他看到邹星彤的一瞬间他就确定她不是那个人了,因为她推着病床向电梯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赶着,期间目光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站在路中央挡路还露出了一个看烦人的陌生人的表情。 然后目光就又轻飘飘地收了回去,他甚至都能猜到邹星彤看到他时内心的OS,大概就是:谁啊?站在路中央挡路!碍事! 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邹星彤不是那个人。 夏舜柯心头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又压了一块石头。 他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因为一段奇奇怪怪的话就到处找文笔拙劣的言情小说看、因为意外认识了一个人就跑过来看那人是不是故意接近他。 还有,他要找那个人干什么? 他甚至连那个人是男还是女、是人还是鬼、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就算找到那人又怎样呢? 他能干什么? 是得意讥讽地笑:“哈,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是有目的的,这世上没人会对人有那么多的善意!” 还是质问那人,问“她”究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想拯救他吗? 他不信。 夏舜柯头微微发昏,他找了等候厅的一张椅子坐下,耳边是产科产房里婴儿尖细的哭叫和来来往往焦急等待的家属的大声交谈。 他真是疯了! 夏舜柯浑浑噩噩地盖住自己的半边脸。 他真是疯了! 只因为几句话而已,他就开始怀疑黄姚渝,怀疑自己年少时期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给他温暖善意的人儿。 可他真的实在太想念她了。 想念她直白灿烂不留余地的善意和信任。想念她的一颦一笑和她那双永远朦胧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记忆中的黄姚渝仿佛挂上了什么滤镜一样,什么都变了,哪里都是优点,哪里都是好。 他甚至都希望那几行字是真的了。 如果是真的话,若是他再坠入险境,她还会再来吗? 夏舜柯摇摇头,嗤笑一声,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幼稚到极点,他撑着自己的腿站了起来。 助理催他回公司开会了。 夏舜柯有些疲倦地挂上电话,向窗户外面居高临下地往下看,二十多层的医院往下看是小小的、蚂蚁样的人影。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带着惊讶和震惊地一声:“夏舜柯?你怎么在这里?” 夏舜柯慢慢转身,对上了一双好奇惊讶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每天都在忙着看奥运,赶稿的时候手指乱飞,错别字一大堆都来不及审核……作者在这里磕头谢罪 第67章 只见那个邹医生微微歪着头看向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溢满了震惊,她看看夏舜柯,再看看走廊两边贴的大标语:“产房重地,闲人免入!” 她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仿佛在问他:“你老婆也在这里吗?” 夏舜柯脸不由得一黑。 姜黎看到夏舜柯的脸色变了,连忙定了定神,见鬼,刚才太震惊居然忘了这个身体的主人和夏舜柯算不上熟络了。 她清了清喉咙,故作自然道:“小夏啊,怎么到产科来了?” 夏舜柯闻言则挑了挑眉:“你刚才没看我吗?” 姜黎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啊!” 不,不对!姜黎瞪圆了眼睛,她忘了。 涉及原身专业知识,需要治病救人的时候,她的身体是被系统接管的,相应的,那时候的记忆并不和她共享。 难不成刚才系统接管的她见过夏舜柯了? 姜黎干笑了一下,有些紧张地揪了揪白大褂的腰带:“刚才忙,可能没注意到你。” 夏舜柯深深地看了邹星彤一眼。 撒谎。 他们刚才都可以称得上是擦脸而过了。 而她那个时候那个冷淡疏离的眼神…… 夏舜柯收回自己打量的视线,冲邹星彤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应该不是邹星彤,她的态度那么疏离,可一点不像是要上赶着来“拯救”他的。 夏舜柯觉得自己现在出现在医院简直是浪费时间! - - - 连住了两天的宾馆,姜黎可算是得了一个夜班,白天终于有空看房了。 她没钱请中介帮忙介绍,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在附近的小区公告栏里找房屋租赁的信息,不知道是不是地段太好的原因,她一整天看了十来套,一间比一间贵。 到了傍晚,心力交瘁的她随意找了附近一个公园一屁股坐在草坪上。 她饿得饥肠辘辘,却一点吃饭的胃口都没有,公园里来来往往的是饭后散步的老头老太,遛狗、打太极、跳夕阳红交谊舞的也比比皆是,到处都热热闹闹的,显得一个人坐在草坪上的姜黎格外且突兀的孤苦伶仃。 打了一套太极拳准备回家的刘恬笑正是在这个时候一眼看到了把自己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姜黎。 她一愣,走上前去叫姜黎:“小邹?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姜黎怔怔地抬起头来,还没看到来人呢,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直掉。 姜黎泪眼朦胧地瘪着嘴,看到刘恬笑那双担心包容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在现实生活中当码字奴辛勤劳作也就算了,就是穿到自己的书里也这么倒霉! 又要码字,又要当医生,养好自己还不行,还要养一大家子人!一天到晚,连个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呜呜呜! 她还不能向系统抱怨,因为系统只会看她笑话的同时突然来一句:【哎呀,这不就是你塑造的人物吗?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姜黎真的后悔了,如果能重来,她绝对在小说塑造夏舜柯人设时,对他好点。 刘恬笑看到面前的邹星彤缩成一团嚎啕大哭的样子,连忙拍了拍她的背使劲哄她:“好了,好了,没事的,别哭了,有什么困难和刘姐说,只要刘姐能帮到你的,刘姐一定帮你!” - 刘恬笑家内- “所以,你现在是找不到可以住的房子吗?”刘恬笑帮姜黎蓄满了玻璃杯的水,心疼地问。 听了邹星彤的遭遇和困境,她不由得可怜起面前这个和她一见如故的妹子了。 刘恬笑想了想:“你侄子的事……我叫阿柯想想办法,如果你姐姐家的情况真的那么糟的话,可以申请社会援助的。” “至于你没地方住——这样吧,你要是眼下实在没什么钱,要不先在我家住上一个月?” “等一个月过去,你工资也就能发了,到时候就能租一个好房子了。” 姜黎抽了张纸巾长长地擤了把鼻涕,不好意思道:“住你家?刘姐,这不太好吧?” 刘恬笑拉着姜黎的手:“没事的,这房子那么大,我一个人住这也寂寞,你住进来也好和我说说话,我那个儿子虽然孝顺,但工作实在忙,这不,他又出差去了,还不知道几号才能回来呢。” “我这里离你医院也近,你上下班也方便,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你就交点水电费。” 刘恬笑的话让姜黎实实在在的心动了。 可她这一回已经不想掺和到夏舜柯的事里面了……而且,一想到夏舜柯,她心里就不知不觉有点害怕和畏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刘恬笑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小邹啊,这世上谁都会遇到有难处的时候,当年我身体不好,就连医院都查不出来是什么病,家里的亲戚钱借了一个遍,到最后谁都不愿意理我们。” “阿柯上高三时,正是我们家最难的时候,他原本都打算辍学了事了,好在学校愿意培养他,跟他签了合同让我住进医院,社会上也有人资助他,给我们家很大的帮助。” “我们家也是靠着旁人的帮助一点点起来的,这没什么可丢人的,小邹。” 刘恬笑安慰邹星彤,让她不至于那么感到自卑。 姜黎则抓住刘恬笑话语间的可疑:“社会上有人资助?” 刘姐点了点头:“嗯,这个阿柯也没和我多说,只是后来跟我说那个人意外去世了,他后来去墓园看望过几次。前两天他告诉我,他给那个资助人的家人一些回报。” “啊,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暗示你日后一定要回报我们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可以适当地接受旁人的善意。” 夏舜柯的母亲刘恬笑话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黎此刻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不过她本来就很心动。 她于是点了点头。 恍惚间,她听到系统的嗤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作者忙于看奥运看疯了,码字的时候还在分神看,所以错别字特别多,在此感谢大家捉虫了!感谢在2021-07-29 23:17:02~2021-07-30 23:4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蛋 10瓶;明月何皎皎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早上八点,白班的同事和姜黎换了班,姜黎走出值班室。刚出值班室她就看到准备大查房的汪主任背着手带着一堆师弟师妹们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到了,看到了肯定要拉着她一起听训!姜黎连忙藏了藏,一个拐弯躲进黑洞洞的楼道里。 偷眼看着汪主任一行人上了电梯走了,姜黎松了一口气,正要迈开腿离开楼道的时候,却听到下层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是那种一听就知道肉痛的巴掌声。 姜黎咽了咽口水,她不由得好奇地走了走,站在台阶上弓着腰偷偷往下一层的楼道看。 正准备看热闹间,她猛得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 “洛川!你不要太过分了!” 是郁歌? 姜黎诧异地伸长脖子,不对啊,她明明帮郁歌安排的明天的人流手术,她怎么今天就来了? “我怎么过分了?你身体不舒服,我带你来检查有什么问题吗?”洛川的声音冷冷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明白,只要不见到你,我身体就一点事都没有!” “你当我是傻子吗?见到我的时间你就动不动孕吐,没见到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有多难受呢!乖,听话,我陪你去做个检查。”洛川紧张郁歌的身子,双手虚扶着她的肩,心疼道。 “够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话?我还要对你乖乖的?是不是以后你洛川一句放屁的话我郁歌都要恭恭敬敬地奉为圣旨啊?!”郁歌气极。 她早上正准备去研究所上班,一出门就被洛川拉着扯着塞进车里,然后他就像个什么都听不到的聋子一样一言不发地把她带来医院。 饶是她脾气再好,也受不了洛川这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就一言不发且完全无法沟通的态度。 郁歌被反锁在车里的时候,骂他,他当没听到,好声好气和他谈,他就坚持要带她来医院,在红绿灯空挡里她和他厮打,他也动都不动,毫无反应。 两个人吵架肯定是有来有回才能吵起来,而他默不作声、无动于衷的样子,越发衬得她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像个“不知好歹”的笑话! 郁歌累了,因为无论她说什么,洛川都会装没听见。 她慢慢慢慢背靠着墙壁滑着蹲下,她带着有些惊惧的目光看着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和她对视的洛川。 她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子悲哀的情绪来。 她还妄想着什么呢? 对啊,她早就该知道了。 洛川就是个疯子。 早在——早在那个她看着夏舜柯被他打倒的深夜,她就隐隐明白了这个道理。 只是那个时候,年轻、稚嫩、天真得可怕的她故意让自己忽视了这一点。 明明、明明那个时候的她为此还生了想要把这种暴力驱散干净的想法,明明那个时候的她在向往医学的道路上头一回产生了当一名警-察的想法……可她后来又做了什么呢? 她为洛川的暴力向夏同学道歉,夏舜柯原谅了,她就像一只鸵鸟一样选择把事情忘掉。 可她又凭什么替他道歉呢?她有什么资格呢?那个时候,夏舜柯是不是在心底默默嘲笑她? 洛川追求不得,故意诬蔑黄姚渝却被揭穿的时候呢? 她完完全全忽视好友黄姚渝的感受,把洛川再次“求”回学校,因为她知道黄姚渝的大度,所以就仗着黄姚渝的大度厚着脸皮啥都没说,连丝毫解释都无……可到头来又怎样呢? 黄姚渝见义勇为,救下被绑架的洛川,自己却因为事故去世了,而洛川却一点感激也无。 考完高考那个明媚的下午,郁歌兴冲冲地走出考场,想着好几天都没和好友见面了,就借了电话打给她,却没想到黄姚渝没接。 正奇怪间,黄姚渝的讣告就传到了她耳里,她和班上的同学们参加了黄姚渝的葬礼,葬礼上老师们都来了,校领导也来了,带着采访话筒来报道“见义勇为青年”的记者也来了。 唯独洛川没来。 他在正式高考的第一天,就出国了。 有人为他而死,可他却为了光明的未来,连一丝悼念都不愿给予。 也是那个时候,那个年少无知,只知道砰砰心跳的她,才终于心凉了吧? “你别碰我。”看着洛川伸手来扶她,郁歌喃喃道。 “什么?”洛川没听清楚,双手已经拉住郁歌的两边胳膊,带着她往上提。 郁歌则像一只提线木偶般,徒劳着想挣扎,却一丝动弹也无。 “她叫你别碰她!”正抗拒间,姜黎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郁歌猛得瞪大眼睛向上楼的台阶望去。 姜黎则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上前两步,从洛川手里抢过无力的郁歌,撑着郁歌站起来。 洛川无言,看着姜黎圆圆的眼睛,他皱了皱眉:“邹医生,你快看看,郁歌身体不舒服,你快帮她检查一下吧。” 姜黎感受到手臂上郁歌一瞬间收紧的手,她上前一步把郁歌护在身后:“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你好像是孕妇不舒服的来源,你能走远一点吗?” 要不是顾忌着自己还有个医生的身份,姜黎都想直接叫洛川“滚开!”。 洛川往后连退两步,一双势在必得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躲在姜黎身后的郁歌:“邹医生,这是我能接受的最远的距离了。” 姜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扶着郁歌稳稳地走向产科门诊处。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共情了郁歌所有的情感,她能感受到怀里这个漂亮女孩的恐慌、迷茫、无措和压抑的愤怒。 对此,她很想告诉郁歌:“别怕,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不必害怕任何人,身为造物主的我会给你额外的权力和宽容。”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因为他是男主就害怕忌惮他。” “因为男主和其他人相比,也就多了一点——你的喜欢而已。” 第69章 姜黎比洛川更熟悉医院的地形,她带着郁歌来到医院人流最大的一楼电梯厅处,路过一个员工专用电梯时,一个推着一大堆手术巾的大爷走了出来,正好拦住了在他们身后两步之遥的洛川。 姜黎给了郁歌一个眼神,加快脚步,带着她在狭长且曲折的医方员工通道里拐来拐去,最后找了一个清洁工专用的通道带郁歌出了医院。 郁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星彤,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还真不知道怎么脱身。” 姜黎也喘了喘气冲郁歌扬了扬头:“没事,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直接报警就行了。” 郁歌脸上一愣,显然是真没想到这茬,她眼神黯了黯:“算了,这种纠纷,就是闹到警-察那里,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她岔开话题:“好了,我还急着去研究所做报告呢,听说我们的老板今天终于出差回来了,我可不能迟了。” 想到这儿,郁歌眉宇又深深地皱了起来,她被洛川拖拽上车的时候,手机都被洛川打掉了,现在连打车的钱都没有。 姜黎连忙道:“我正好也下班准备回家了,我打的送你一程吧。” 也只能这样了,郁歌感激的点点头,心里忍不住暗暗给洛川又记了一笔。 - - - 研究所里,曾经的王医生,也是现在的王安教授正焦虑地看着手腕上的手表,都已经八点半了,郁歌怎么还不来? 一向从不迟到的她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王安教授又看了一眼坐在会议桌前沉默着喝咖啡的夏舜柯,他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了,刚从国外回来的他一下飞机就来了研究所,就是为了听王安教授口中的“跃迁式大进展”。 王安教授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小夏,我们报告的人员不知道怎么回事迟到了,你再等等?” 夏舜柯随遇而安地点了点头,微微阖上酸涩的眼睛,眼下的青黑让王安教授不由得抿了抿嘴。 正拨电话找郁歌的功夫,郁歌可算是到了。 只不过她满头都是汗,也没穿正装,浑身乱糟糟的,看到王安教授还颇为紧张堂皇地叫了声:“……老师。” 王安教授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只是压低声音问:“PPT带了吗?” 郁歌连忙点头,重要文件的U盘她从来都是随身带的,就挂在她脖子的吊坠上。 王安教授赶紧让郁歌进去,郁歌也闷着头往会议室走,把脖子上的U盘拽下来连到会议室上的大屏幕上,文件格式又不知为什么出了问题,调试了大半天才准备好。 郁歌总算松了一口气,走上演讲的话筒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正念着报告标题的功夫,她的目光快速地往台下的会议桌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大部分都是平时一起做科研的同事,看向她的目光也还算温和客气,郁歌微微松了一口气。 直到她的目光终于滑到会议桌尽头的那个男人,郁歌心脏猛得一紧,做报告的思绪都卡壳了一秒。 那是——夏舜柯? 好在她的报告终于顺利地结束了,结束后还收获了台下大家的掌声。 郁歌鞠了一躬,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低头坐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不太敢看夏舜柯。 是因为刚才的迟到在老同学面前丢了面子?还是因为老同学如今发达富贵了觉得羡慕? 还是因为,就在不久前,她还和曾欺负过这位老同学的洛川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郁歌捏着文件袋的手不由得一点点紧了紧。 两个多月前,她是为什么又和洛川纠缠到一起来着? 啊,那次研究所的项目终于在她的提议下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大家拉着她一起去KTV庆祝,那个时候是太开心所以喝多了吧。 她跌跌撞撞地在KTV包厢外走着,撞进了洛川怀里。 许是那个时候走廊里一片黑洞洞的,氛围正好,看不清来人脸的她忍不住心底的恶趣味闭着眼吻了上去。 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郁歌后来想起时还苦笑,或许,那个晚上,就算不是洛川,哪怕只是随随便便一个长得顺眼的人,她也能为了一时的放纵吻上去。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还不显怀的腰身,眼里划过一丝称得上冷漠的坚决。 所以这个孩子,她才不会留。 会议的最后,王安教授走上讲台,就着夏舜柯左腿的医疗方案又是漫长地讲述。 夏舜柯好像是对这个更感兴趣一点吧,郁歌肉眼可见地看到他身体微微前倾,一直摆弄咖啡杯的纤长手指也停了动作,甚至还认真地就术后康复的事情提了不少问题。 这些问题王安教授还是都一一解答了,夏舜柯点了点头,阖上手中的文件夹,含着笑认真道:“好,不错,王医生,谢谢你。” 然后就散会了,夏舜柯带着助理小陶抬腿往实验室外走去,王安教授也跟上去和他们边走边交谈,实验室的同事们也一一散去。 郁歌则长长地叹了一气。 是啊,她都要忘了,夏舜柯的腿不太好。 想到这儿,她郑重地在心里发了个誓,她一定要把夏舜柯的腿治好! 就当、就当是对她年少时期的冒失,道歉了。 - - - 离开研究所,小陶坐进驾驶座,对着后座的夏舜柯问:“夏总,您是去公司还是回家?” 夏舜柯仔细翻阅实验项目报告书的手微微一顿:“回别墅。” 出差归来及时向母亲报道,已经是他习惯做的事情了。 “好,给您母亲准备的礼物已经放进后备箱了,是X国的洋参和玉镯,洋人参补身体,玉镯养人。”小陶殷勤道。 “国外的药材哪里有国内的温补?论玉器雕刻的手艺,外国的匠师也比不上国内的。”夏舜柯微微蹙眉,快速地翻过一页。 陶助理知道自己选的礼物夏总不太满意,他从夏总翻纸张的动静里听出来了。 陶助理不由得尴尬地咽了咽口水。 倒是夏舜柯先开口:“没事,我送什么她都会喜欢的。” 陶助理连忙干笑着打哈哈:“是、是啊,夏总一片心意,您母亲当然喜欢。” 车子在刘恬笑别墅的花园里停下,夏舜柯自己打开车门,从后备箱里提出两盒礼品向屋内走去。 刘恬笑在客厅里听到动静,连忙打开门迎了上了:“唉呀!怎么这个点回来了?是刚下飞机吗?小陶也来了?快进来吃点东西吧,我正好准备吃早饭呢!” 陶助理连忙也打开驾驶座下了车:“谢谢阿姨!” 他一边和刘恬笑聊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回答刚才刘恬笑一连串的问题,庭院里一片欢声笑语。 然而,听着屋外的脚步声和聊天声,坐在餐桌旁的姜黎不由得整个人都凝固了。 夏舜柯,出差回来了? 一时间,她觉得嘴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1 22:44:27~2021-08-02 23:4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眼看着庭院里的三人说说笑笑着就要走进来了,姜黎尴尬地直起身半站不站、半蹲不蹲地从餐桌的位子上立了起来。 她捏着包子的那只手有点无所适从地举着,另一只手则紧张地攥着。 三人中夏舜柯提着两箱国外带来的“特产”走在最前面,是以他也是第一个对上姜黎慌慌张张的眼睛的,他的步子不由得一顿。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面前这个不太熟悉的人的名字很快就从脑海中跳了出来:“邹医生?” 他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质疑的语气,让人听着觉得自己仿佛犯了什么罪在被审问一样。 不过这种诡异的压迫感并没持续多久,刘恬笑跟在夏舜柯身后走了进来,看到夏舜柯顿住的背影笑着道:“阿柯,你还记得吗?这是上次在我们家吃晚饭的小邹。” 夏舜柯闻言点点头,没什么表情的幽深眼眸里也带上一抹和善的暖意:“是邹医生啊。” 姜黎闻言连忙小鸡啄米般殷切点头。 陶助理最后一个进来的,进来的时候熟络地在玄关换了鞋,带上了大门,用讨喜的语气问刘恬笑:“好香啊!阿姨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又能蹭老板的饭吃了!” 他一边跻着拖鞋一边熟门熟路地往餐桌走去,抬眼看到姜黎,他不由得也一愣,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这是——夏总家的亲戚? 不像啊,之前听夏总母亲说过,因为夏总母亲生了场大病,以前的亲戚可都不和他们来玩了。 难不成——夏总也快三十了,夏总母亲张罗着给他相亲呢?! 陶助理有眼色地没问什么,闷声吃刘恬笑包的韭菜鸡蛋包子,一连吃了四五个,直到桌上其余的人都放下筷子好一会了才住了嘴。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刘恬笑道:“昨晚赶飞机就没吃什么,飞机餐也难吃,这下总算能饱餐一顿了!” 刘恬笑则动身去厨房里撕了一个保鲜袋,给小陶又装了十来个包子:“小陶,给你带点回去吧,当早饭了!” 陶助理连连点头,提着刘恬笑给的一袋子包子撑得直不起腰。 对于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夏舜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是温声向母亲告辞:“妈,我回去睡一会儿倒倒时差,晚上再来和你一起吃饭。” 刘恬笑点点头,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夏舜柯下巴上冒头的胡茬:“行,你回去好好睡吧,晚上我和你小邹阿姨一起做好吃的给你。” 小邹阿姨? 陶助理有些傻眼地看了姜黎一眼,这、这还差了一个辈分?那估计就不是什么夏总的相亲对象了,难不成还真是亲戚?他在心底嘀咕着。 夏舜柯闻言也挑了挑眉,看了眼在餐桌旁坐立不安的邹星彤一眼,忽地他宛然一笑:“妈,她也不比我大多少吧?” 刘恬笑被他这一问问得有点迟疑,她确实还真不知道小邹有多大,她有些疑惑的目光转回道姜黎身上。 夏舜柯眼神黯了黯,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客厅茶几上的两个茶杯上滑过,再回忆刚才在玄关鞋柜里看到的一排和母亲风格截然不同的裸色平底鞋和一脚蹬运动鞋,以及墙上挂着的两个纯色帆布包。 再想到刚才介绍邹星彤时母亲眉眼中的欢乐和喜悦……夏舜柯低下头没再说什么,换下拖鞋,他跟着陶助理坐回车里。 陶助理有些意外夏舜柯居然不按常理地让他送他到一街之隔的公寓小区,明明之前夏总都是让他直接把车开走,自己走回去的。 陶助理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后视镜,对上夏舜柯一瞬间冷凝的眸子:“夏总,怎么了?” 夏舜柯双手抱怀,身子微微后仰:“你叫沈叔帮我查查那个邹星彤,她突然冒出来,现在居然还住到我家里了。” “啊?”陶助理一时没搞明白,脑子转了转才回过神来,他压低声音问,“该不是哪边派来的商业间谍吧?” 夏舜柯挑了挑眉,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她一个在三甲医院有正式工作的医生,会当商业间谍?我们工作上的事,她能听懂吗?” 他只是有点奇怪,这几天被他强行压下去的有关黄姚渝那个日记本的思绪一点点冒头。 邹星彤吗?真是奇了怪了,她这是,在故意接近他吗? 两分钟的功夫,陶助理就把车开到了公寓小区的楼下,他停下车,脑子里有点乱,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之前看到的一个社会新闻。 “夏总啊,我之前看到了一个沪城的新闻,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因为子女没空陪伴在身边,居然把所有遗产都赠送给被子女雇来照顾她的保姆了……” “夏总,在工作上一向都只有我们哄别人的份……”你母亲该不会是被那个医生哄了吧? “那个医生是哪个科的?我可听说了,儿科和精神科的医生可会哄人了,又聪明又会说话,那甜言蜜语的,都能把脾气差的小孩、病人都安抚得服服帖帖的……” 陶助理的话到底是没说完,只听车门“嘭——”一声,夏舜柯懒得听他胡扯,自己下了车。 陶助理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就着胃里熨帖的韭菜鸡蛋味悻悻地闭上了嘴。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唉!他又说错话惹老板嫌弃了! 夏舜柯径直走向电梯,回到自己家中,眼下身边无人,他总是绷直的肩膀总算是松了下来。 随着他打开房间的门,家里的智能系统不慌不忙地随着他前进的脚步亮起了灯。 “开启睡眠模式。”走到客厅的皮沙发旁,夏舜柯声音有些沙哑道。 随着“滴”一声,客厅的环形玻璃窗帘缓缓阖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在窗帘闭合上的一瞬间暗了下去,他陷入一片黑暗。 夏舜柯随意扯开领口的领带,一头倒进沙发里。 第71章 睡了四个小时后,夏舜柯缩了缩身子,房间里的空调打得有点太低了,他这一身穿得整齐都觉得有些冷。 他深吸一气,缓缓睁开眼睛,房间里还是一片黑暗,冷冷的空气让他想缩成一团,不想动弹。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手指一下一下掰着算时间。 距离黄姚渝出事,已经过去十年三个月零十七天了。 今天是秋分,江南地区还是气温颇高,只是夜晚转凉,空气里的风也开始带着冷意。 又躺了许久,他慢慢坐了起来,看了眼时间,他没睡多久,现在才是中午时分,他随意地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转身走进浴室。 淋浴头里喷出有些发烫的热水,夏舜柯步入其中,让这炽热驱散他骨子里的凉,使他的血液暖和起来。 然而他还是失策了,洗完澡他一走出潮湿温热的浴室,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夏舜柯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套上一件家居服,从电视柜下面翻出一盒感冒药按照药方服下。 然而那股若有若无的冷意还是存在的,他皱了皱眉,随意地把没吃完的药放回药盒里。 他好像感冒了。 晚上六点多他来到母亲家里,有些意外晚饭母亲已经做好了。 看到他进来,刘恬笑扬起头温和道:“来啦?正好我饭也烧完了,你快叫小邹下来吃饭吧,她七点还要去医院上班呢!” 夏舜柯挑了挑眉,顺着母亲的话上楼,敲了敲客房的门:“吃饭了。” 听到夏舜柯的声音,在房间里的姜黎直接一个激灵,差点儿从床上掉下来。 “哦,哦!知道了!”她连忙道,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 白住人家的房子,蹭饭也就算了,还让人来喊是不是显得她脸皮太厚了些? 可她昨晚刚上了个大夜班,今晚又要去上小夜班,整个人身心俱疲,还真没那功夫在人前作秀。 姜黎悻悻地穿好衣服,打开房门,门外的夏舜柯早就走了,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站在台阶上往楼下走的他侧过脸来看了一眼。 姜黎连忙露出一个狗腿的殷勤表情,然而夏舜柯很快就又把头回了过去,仿佛没看到有她这个人一样。 姜黎眨巴眨巴眼睛,也没敢有任何异议,蹑手蹑脚地跟着夏舜柯往楼下走,看着前人的背影,她就莫名心虚,连下台阶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到楼下,姜黎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丰盛的晚餐,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刘恬笑已经坐下来了,看着姜黎笑盈盈的:“快吃吧,你一会儿还要去上班呢!” 姜黎硬着头皮在刘恬笑右边坐了下来,正好和坐在母亲左边的夏舜柯面对面。 真见鬼!看着夏舜柯黑鸦鸦的眼睛,吃着一桌子好菜好饭的姜黎觉得味同嚼蜡。 早上的时候她也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夏舜柯也坐在她对面来着,那时候的她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不对,早上的时候,夏舜柯有盯着她一直看吗? 姜黎觉得心里一阵发毛,连忙埋下脸狠狠把碗里的饭扒了干净,然后猛得从餐桌前跳起来。 “刘姐,小夏,我吃好了,我还要去上班,先走了!” 话说完,她低着头飞快地把自己的碗筷送进厨房洗干净,然后拎起挂在客厅的包飞奔出门。 留下餐桌旁的母子二人面面相觑,看着邹星彤关上大门走了,刘恬笑还有些奇怪:“怎么这么急?离上班时间还挺远着呢。” 夏舜柯若有所思地喝了勺汤,问:“她是在这儿住下来了吗?” 刘恬笑点点头,夹了一筷子菜:“嗯,她家里出了点事,经济情况不太好,我想着她是个医生,有正经工作,也和我处得来,就让她暂时在我这里住下了。” 夏舜柯闻言也点点头:“你有数就好。” 刘恬笑笑了笑:“唉,对了,她家里亲戚的小孩生了病,听说现在情况也不好,我想着你要是可以的话,帮那个小孩申请社会救助。” 夏舜柯应下了。 吃完晚饭他和母亲一起收拾碗筷,刘恬笑一边往冰箱里收着菜,一边叹气:“唉,小邹喜欢吃糖醋鱼的,今天的特意给她做,她反而没来得及吃多少。” “她还喜欢吃糖醋排骨,明天要是你做晚饭,你就做一道吧。” 夏舜柯洗着碗筷的手闻言不由得一顿,他带着一点意外地问:“你还挺喜欢她的?” 刘恬笑:“嗯,她人挺好的,很懂礼貌,也知道感激,工作上再忙也有耐心和我说说话,不像你,平时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回来,吃饭的时候也不爱和我聊聊天。” 夏舜柯沉默了。 “好了,剩下的我来收拾吧,你回去忙吧。”刘恬笑推开洗碗池前的夏舜柯。 夏舜柯局促地被母亲挤到一边,说不上是失落,也没有因为母亲更喜欢那个邹星彤而吃醋的意思,只是轻声告诉母亲:“那个邹医生,也才二十八,您下次别让我叫她阿姨了。” 刘恬笑闻言笑了,给了夏舜柯一个眼神:“你懂什么!她是你妈,我的朋友,就是跟我一个辈分的,她要是叫我刘姐,你就是得叫她一声‘邹阿姨’!” “那我还是叫她邹医生吧。”夏舜柯冷声道,抽了张厨房纸擦了擦湿漉漉的手。 对于他这句话,刘恬笑没再说什么。 还没离开母亲家呢,夏舜柯这边就接了一个电话,看着来电显示上陌生的电话号码,他皱着眉接通:“喂,你好。” “喂?您好!是高级公寓小区9栋5层的夏舜柯先生吗?这里是小区物业!” “我是,你有什么事吗?”夏舜柯问。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得到您楼上的人的消息,6楼的先生下午装修的时候没规划好,把您家的顶打穿了,而且他拆得比较暴力,把你家顶上承重的钢结构都搞割掉了……” 听到物业的话,夏舜柯的眉宇深深地皱成了一团,路过的刘恬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夏舜柯只能抽空回复她:“公寓那里邻居装修,把顶打穿了。” 没办法,他只得和母亲结伴回到公寓的那个家里,一走出电梯,物业和6楼的邻居已经在他家门口等着了。 邻居尴尬地上前和他握了握手:“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装修的师傅太大意,一不小心切割得太深了……委屈你暂时搬出去一段时间,我一定尽快给你补上。” 夏舜柯闻言点点头,这也是唯一的处理办法了,戴上邻居给的头盔,夏舜柯走进家里看了看家里的惨状。 只见楼顶上掉了一块直径六十公分的顶,墙体从裂口处像蜘蛛网一样像四周散开,地上是一片乱糟糟的墙灰和渣块。 物业看了也不由得大为震惊:“天呐,这肯定不能住人了!” 邻居尴尬地直挠头。 夏舜柯没再说什么,随意拿了个箱子进去收拾了一下自己暂时需要的杂物:“明天我叫人把东西都搬出来,然后——” 他看向邻居,邻居连连点头:“嗯嗯!你放心,我肯定马上叫人帮你把顶上补了!” 就这样,夏舜柯提着一袋子衣物跟母亲一同回到了别墅暂住。 刘恬笑年纪大了,夏舜柯不放心她住二楼,是以装修的时候设计了一个很大的主卧卧室,然后在二楼放了一个卧室一个客房,客房姜黎住进去了,夏舜柯是以住进客房隔壁的卧室里。 他把西装从袋子里展开挂进卧室的衣柜里,刘恬笑在一旁帮他一起套被套铺床。 “说来也好笑,之前小邹不住家里的时候,家里就我一个人,空荡荡的,现在小邹住进来了,你也回来住了!” “家里的被子都要不够了!” 夏舜柯接过母亲手上忙活的被子,用力把被子展开:“不够就从我那里再拿一床吧。” 刘恬笑笑道:“算了吧,我给你找的这床被子也是干净的,就是有一个月没拿出去晒了,你先凑合凑合,明天我给你拿出去晒晒。” 夏舜柯闻言弯了弯眉眼笑了,他擦干净卧室床旁的桌子,这个时候小陶也把他公寓里的电脑送过来了,装好电脑,刘恬笑把房间留个夏舜柯一个人,去公园打太极了。 - - - 今晚姜黎上小夜班,师妹小魏挤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着,问:“师姐,你现在在外面租房子,一个月多少房租啊?” 姜黎有些意外地看了小魏一眼。 “我也想搬出去住了,宿舍里面地方太小了,连给手机充电的地方都没有。”小魏抱怨着,“我这几天也在外面看房子了,医院附近就是市中心,房租可贵了!” “师姐租了哪里啊?我能和你合租吗?” 姜黎摇了摇头:“我在一个——亲戚家借住的。” 小魏闻言点了点头,叹了一气:“欸,本地人就是好,师姐,你知道吗?我们医院对面那个别墅小区,一个月的租金要八万!” “贵死了!” 第72章 “本地人就是好,师姐,你知道吗?我们医院对面那个别墅小区,一个月的租金要八万!” “贵死了!” 小魏撇着嘴道,有些郁郁地翻了翻手里头的病历本。 “一个月八万?”姜黎吃惊地瞪大眼睛。 “是啊,看来我估计只能跨区找房了,大不了多挤挤地铁。”小魏苦恼道。 居然这么贵吗?姜黎咋舌,她原本还想熬过这段时间等写小说的稿费到手后,折合市场价把房租付给夏母刘姐呢! 这下看样子估计是不可能了,姜黎揉了揉青黑的眼底,不由感到格外的挫败。 正聊天间护士站突然传来呼救铃的声音,姜黎连忙抬头看向值班室上挂着的电子病房面板。 “46号床出事了!”她猛得站起来,大步向病房走去,几步之间她在心底呼唤系统。 “系统,出来干活了,快接管啊!” 【叮——注意,现在是原人物剧情点时间,系统接管无法开启。】系统冷冰冰的电子音响起。 姜黎的脚为之一顿,她愣住了,低头算了算时间。 还真是,这两天连着上夜班都把她搞糊涂了,今天还真是原主邹星彤的重要剧情点时间。 今天的她会在一场手术中因为一时糊涂,收取产妇家属的红包,结果整个手术时间都因为这件事心虚不已,险些酿成大祸。 那些家属也因此在愤恨下把这件事捅了出去,报了警还不够,甚至还叫来了记者。 其中也少不得男主洛川的煽风点火,原主的错事因此也变得人尽皆知了。 原主因此也彻底绝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她的档案中有这样的污点,再也不可能从事有关医生的工作,她的侄子最后也没活下来…郁歌也因为她突然出事,耽误了手术,后被洛川直接绑走两个月,直到月份大了不好流产才放她离开。 姜黎敛了敛神色,跟着小魏师妹大步向病房走去。 一走进病房,她们就和正急匆匆往外走的护士长撞了个正着。 护士长看到她松了一口气:“邹医生,你快来看看,这个产妇情况不太对劲。” 姜黎吞了吞口水,低下头连忙躲闪护士长信任的眼神。 没办法,她就是一个假货,对于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根本啥都不懂,奈何现在要走剧情,系统不肯接管她的身体,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只见那名产妇满头大汗,疼得脸上的肌肉都在不住的痉挛,双唇惨白,只能发出一声两声呻-吟声。 “周姐,她怎么回事?”姜黎问护士长。 “晚上九点的时候我们查过房,她说自己右上腹腹痛,平躺后给她触诊,她又说感觉不到了,现在看来是妊娠合并急性阑尾炎的可能性比较大。”护士长担忧地翻了翻小魏递来的病历本。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姜黎又问 “一周后。”产妇家属连忙答。 “周姐,请外科的大夫来做急会诊,家属准备一下,一会儿还要再做一次B超。”姜黎硬着头皮求助系统道。 “她这是要生了,叫外科的大夫来干什么!”产妇的家属紧张地满头大汗,不明白邹医生是想干什么。 护士长连忙解释:“我们不能忽略有其他并发症的可能,况且多一个医生来看,也更安全一点。” 家属这才作罢。 外科值班的大夫来了,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医生,他上手一模,再看了一眼B超单,对着姜黎道:“是急性阑尾炎,病人得赶紧做手术,不然可能引起宫缩。” 他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地准备做阑尾手术了,姜黎则也得去换手术服,防止外科手术中产妇有意外情况发生。 去换手术服前她盯着家属看了好几眼,家属也像是突然醒悟了一番把她拉到了角落。 “邹医生,这个你拿好,我老婆和孩子就都靠你了。”家属把一打钱塞进姜黎的白大褂口袋里。 姜黎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到剧情点了,只要过完这个剧情点,她就终于能解放了,就再也不用被牵扯到男女主之中,也再也不用管男配夏舜柯的命运了。 可看着那个家属满脸紧张慌张的神色,姜黎心里不由得一动。 她想到刘姐的话:“我看你是个医生,是个有正经工作的,人也善良,我才帮你的。” 姜黎叹了一气,到底是把口袋里的钱拿了出来,提高了嗓门,让护士台的护士长听了个清楚:“不好意思,你这个红包我不能要,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听到她的话,护士长猛得看了过来,她年长邹星彤很多岁,比她更会处理这种情况,是以护士长对着那个满面通红的家属笑笑:“小邹,你赶紧忙去吧,别耽误病人。” 姜黎闻言则冲护士长点了点头,大步向手术室走去。 脑海里是系统冰冷的声音:【你违背了原主的剧情线。】“系统,我的任务是来拯救夏舜柯命运的,至于男女主的重要剧情,只要我不干涉就没事,明天之后我会主动辞职的,何必非要走原主的剧情线呢?” 姜黎早在穿成邹星彤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没错,只要她在男女主线里起一个工具人作用就好,这个工具人的任务是“确认女主真的怀孕”、“帮女主安排流产手术”以及“没有让女主顺利流产”而已。其他的,都不重要。 就像她在男女主线当中充当“班长”这个人物背景板的黄姚渝时期一样。 系统没说什么,再次隐身。 因为值班期间出了意外的缘故,姜黎今晚下班的时间也比往常晚了一个小时,等她走出医院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她看了眼时间不由叹了叹气。 没办法,她现在是借住在别人家里,这么晚回去万一吵醒刘姐,那还真是她的罪过了。 她小心翼翼推开别墅大门后蹑手蹑脚地脱掉脚上的鞋子,提着拖鞋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刘姐的房间在一楼的大卧室,上下楼梯时可要轻一点,这样想着,姜黎举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往台阶上迈了一步。 还好没什么声音,姜黎心里微微一松,正要迈出第二步间,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啊!!!”姜黎尖叫出声,挥舞着双手迅速往前蹿了一步,脚下却被台阶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地摔在楼梯上。 这大半夜的,是谁、谁、谁啊? 鬼吗?太吓人了吧! 她的手机也从手中滑落,跌在地板上后发出“咚咚”两声,刺眼的手电筒光照射在来人脸上,让来人不由得眯了眯眼。 夏舜柯手里端着一杯水,看着被他吓到的邹医生,不由皱了皱眉。 刚搬到这里,他一时有点不习惯,是以一直都睡不着,下来喝个水的功夫听到门口悉悉索索的开门声就走出厨房看了一眼,就着月光他认出来是借住他家的邹医生。 再看她蹑手蹑脚光着脚上楼生怕吵醒人的动作,他心里对她的态度不由有些软化,就想上前一步提醒她家里卧房的隔音做得很好,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却没想到把人吓到了。 “抱歉,我只是想告诉你家里的隔音做得很好,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他手里还端着一杯水不太方便,是以不仅没伸手去扶邹医生,还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姜黎此刻一颗心都要被他吓出来了,听到夏舜柯的声音,她诚惶诚恐道:“没、没、没关系!” 没关系个鬼嘞!她差点被眼前这个人吓死了! 这样想着,她脸上的神情不由有些扭曲。 夏舜柯不由有些头疼,确实是他把人吓到了,看样子她还因为他摔得很痛苦……这样想着,夏舜柯放下手里的水杯,缓缓弯下腰,伸出双手,提着邹医生的肩膀把她提了起来:“有哪里摔伤了吗?” 这样问着,夏舜柯眼底不由划过一丝阴郁,不是他警惕心太重,实在是他入社会以来见到太多这样的事了。 面前这个邹星彤,虽然是个工作不错的医生,可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奇怪,也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强势地挤进他的生活里。 这样问着,他心底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面前这个人会赖上他吧? 是眼泪汪汪地指责他吓到了她,所以要对她负责? 还是捂着不知哪个脚踝,求他把她报到房间里? 又或是挣脱他的手,故作坚强地说自己没关系,然后第二天就顶着个青紫的伤处在他面前晃? 有的时候,夏舜柯真的厌烦自己能看透旁人一点、两点的小心思,因为他总能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年少时期的影子。 他越看旁人的表演是多么拙劣又可笑,就越发心惊自己年少时期自以为能把旁人玩得团团转的狂妄自大。 果然,他无时无刻,不在厌恶过去的自己。 他微微和煦的眼神,等着邹医生的回答,月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层层叠叠地照在他脸上,照出他难辨情绪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甲倒计时,搓手手ing 第73章 姜黎看着夏舜柯在黑暗中神色难辨的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肩膀上好疼! 她稳了稳身形,痛苦地龇牙咧嘴拍了拍夏舜柯的手:“小、小夏,你手劲还真不小蛤!” 夏舜柯一愣,松了手上的力气,他后退一步:“抱歉。” “没、没事儿。”姜黎扶着楼梯旁的把手,不动声色地又往身后退了一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夏舜柯弯腰拿起自己端的那杯水,轻抿了一口:“可能是时差没倒过来吧。” 说着,他一把按下楼梯旁墙面上的开关:“这里有灯。” 随着开关的一声令下,脚下的台阶立刻亮了起来,暗黄的灯光安在楼梯台阶的内侧,刚好能照亮脚下的这块地,也不会亮得刺目喧宾夺主。 姜黎有些吃惊得合不拢嘴:“这儿还有灯啊……” 刚一说完,她就像是被自己声音吓到了一样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哎呀!刚才她还被夏舜柯吓得尖叫了,该不会把刘姐吵醒了吧? 夏舜柯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楼大卧室的房门:“你不用担心会吵到我母亲,家里的隔音做得很好。” 那就好…… 姜黎这样想着,对还站在台阶下的夏舜柯点了点头,颇为尴尬道:“那、那我回房间了?” 看着她迫不及待往楼上缩的小动作,夏舜柯挑了挑眉,点了点头,却又突然出声叫住:“邹医生,我原来的房子出了点事情,所以暂时搬回来住几天,要是让你不自在了,还请你多担待。” 姜黎:我哪里敢不自在? 说到底她才是那个借住、暂住的人,哪里敢对主人家的事指手画脚? “没事没事!能给我一个容身之处,我就很感谢你和刘姐了!”姜黎颇为难堪地狗腿道。 心里不由得有一股诡异地不平衡。 想当年,她还是黄姚渝的时候……她也给过夏舜柯一个容身之处,让他不至于流落街头来着。 现在倒是两极反转起来。 不过当初夏舜柯住进黄姚渝家里时,是像她这样尴尬和狗腿吗? 姜黎现在有点想不起来了,但扪心自问,夏舜柯这样的温柔君子人设,好像也做出来那样崩人设的事。 姜黎强撑着,试图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小家子气,并且还在心底疯狂给自己鼓劲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帮他、他帮我,天经地义!因果轮回!” 这样想着,她脸上尴尬的笑容也渐渐自然了起来。 姜黎冲夏舜柯点了点头,迈开腿钻进了客房。 夏舜柯则跟在她后面也上了二楼,看着她进了房间,他伸手关掉楼道里的台阶内嵌灯,就着月光推开自己的房间。 刚一打开房间门,他就远远地看到自己的电脑桌面上弹出一条信息,他上前两步,搁下自己的水杯点开消息。 消息是沈叔发来的,是他托沈叔帮他调查的邹医生的个人信息。 十年过去,沈叔都五十多了。 想到沈叔,夏舜柯眼里还是不由得划过一丝厉色。 这十年,沈叔在当初黄姚渝出事后立刻躲了起来,隐姓埋名地藏了一年多,待真的没人查他之后才回了吴市。 他手上沾了血,心有愧疚,过了一段很是煎熬的日子。 可洛家伟还没倒下,夏舜柯又怎么能让当时唯一的助力萎-靡下去呢?他用了些法子让沈顺振作起来。 想到他这几年来他背着沈顺林林总总整合的消息,夏舜柯微微垂下眼帘。 沈叔,很快就没有被他利用的价值了…… 他握着鼠标滑动光标打开标注“邹星彤”的文件档案,一行一行看了下去。 家境贫寒是真的,家里小孩重病也是真的,也还算是个前途比较光明的医生,医术也不差,还曾在单位医技大会上有过名次……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夏舜柯心里有些失落,他查询这股失落的由来,却不得不承认,他本人先入为主地就对这个邹医生的突然接近感到反感,却没想到事实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这次,是他看走眼了。 夏舜柯这样想着,失去兴趣地把光标移到档案关闭的键上,按下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行字:“近一个月银行流水:…… 晋江文学城收益提现:8000 ……” 晋江文学城? 那是什么东西? 档案下面对此项银行流水给出了解释,邹医生,居然还是一个网络小说作者,顺着她本人微-博下提供的笔名,夏舜柯很快就搜到了她的作品。 “《笔下男二太难救》?”夏舜柯喃喃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睡不着的夜晚,他鬼迷心窍般地打开了这篇文。 “第一篇:穿成绑匪后我上天了……” “第二篇:穿成同学后我升天了……” “第三篇:穿成美女后我飞升了……” - - - 客房里,姜黎洗了个澡,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她却毫无倦意。 带着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打开手机的晋江页面,刷新了一下小说下的评论。 只见下面一溜的催更警告。 她叹了一气,想到自己明天就要辞职医生的工作,她心情更糟糕了起来。 罢了,赶紧码字吧,不然到时候又要没钱了。 点开WPS的文档,姜黎看了眼上一章的剧情,暗暗点了点头,五指翻飞地接着剧情码起字来。 上一章写到:女主再次穿书拯救男二穿成一个超级大美女,光是站在那儿就能吸引男二全部的目光,于是男二对女主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追求。 没错,在她笔下,男二是一个舔-狗,因为女主救过他两次,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女主,眼下的剧情是他死皮赖脸地挤进女主家里暂住。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码字的时候她总有卡文的痛苦,然而这篇虐男二的文,姜黎就越写越顺!文思泉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0 18:41:18~2021-08-12 22:5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得刚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在姜黎笔下,男二是一个舔-狗,因为女主救过他两次,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女主,眼下的剧情是他死皮赖脸地挤进女主家里暂住。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码字的时候她总有卡文的痛苦,然而这篇虐男二的文,姜黎就越写越顺!越顺越写! 一写到男二抓心挠肝地单恋着女主的剧情,她就格外快乐。 她好像写得有些放肆了,这边正虐着男二呢,那边系统的声音幽幽怨怨地突然响起:【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姜黎猛得一滞,其实她原本也不想写这种狗血虐恋情深的,奈何眼下确实是这种文更吸睛,也容易套现赚钱。 不过她是因为写了篇虐男二夏舜柯的文才穿书的,结果又在书里写了本虐男二的文……她这是搁这套娃呢? 姜黎目不斜视且面不改色地按下电脑键盘的删除键,把她才写的虐恋剧情删了个干净,狗腿地对系统讨好道:“怎么会呢?我现在已经深刻了解到我的错误了。” “刚才打的字都是输入法出错了而已,唉呀,大晚上的,不小心看花眼也是常事。” 对着系统,她心底隐隐有点发虚。 她不敢说她写的这篇文里的男二没有夏舜柯的影子,童年被绑、父亲去世、母亲重病、高中辍学……这些剧情她闭着眼都会写,每一个都是塑造人物悲惨命运和结局求爱不得的终极利器! 不过看系统老爷的意思,是对男二求而不得不满了? 要不她良心一回,让女主和男二最后在一起? 不行吧,写到后期临时换主角可是网文的大忌,万一读者不买账说她烂尾刷负分怎么办? 还是来个开放性结局?谁也不知道女主最后到底和谁在一块了,让读者和系统猜去吧! 这样想着,姜黎做贼心虚地回头张望了房间一眼。 嗯,已经很晚了,睡觉睡觉! 她从书桌前站起来,把拖鞋一甩,狠狠地把自己摔到床上。 累死了,明天还要打起精神去医院辞职呢。 她关上灯,很快就睡着了。 然而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夏舜柯刚刚看完《笔下男二太难救》的第一篇和第二篇。 看完这两篇的剧情,他心头忽然腾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幼年被绑架,父亲意外去世,母亲生重病,上学被孤立……这个男二,该不会就是他吧? 仔细想来,对照黄姚渝日记本里的内容,这个男二和他夏舜柯也就差一个“流落街头”的剧情了。 这样想着他胡乱把小说进度条拖到最后一章,也就是男二死皮赖脸地住进女主家的那一章。 他手指不由一顿,眼神里是罕见的愣怔。 他下意识地就要去伸手拉电脑桌下的抽屉,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是了,他回过神来,那本日记本还被他留在公寓的书房里。 这样想着,他收回伸出的手,纤长的手指垂在椅子把手上无力地摩挲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很乱很乱。 他想到郭大强紧紧抱着他时,温热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想到黄姚渝迈着轻快的步子和他走在校园里的昏暗小道上,她扯着书包带子对他轻柔地笑。 想到他去认尸的那个晚上,辨认的随身物证里的那块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表。 想到他浑浑噩噩地用黄姚渝给他的钥匙打开她的家,还回银行卡顺便偷走那个夹着资助合约的日记本,抹去他和黄姚渝关系熟络的关键性证据。 想到高考结束后的那个下午,两个女生在他身后讨论考场缺考的“陌生人”时的嬉闹。 想到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担忧黄家人查女儿银行卡流水时发现其中一大笔打进医院的钱,亦惧怕警察找上门来,问他那天的那个时间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附近晃悠。 他还怕沈顺被抓到,怕那两个赌场打手走漏了风声……想到这里,一张张一幅幅画面像泄洪一般争先恐后地向他压过来,他已经要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望着头顶黑压压的夜色,感到心头一片绞痛。 原来、原来我从未、从未忘过。 这十来年,他只是不去想、不去回忆而已,那些记忆其实一直都在,一直没被遗忘。 他喃喃自语,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滚落,滚烫且炙热地滑下一道水痕,然后凉在面颊上。 他捏着座椅把手的手狠狠攥紧,夏舜柯微微仰头,看向面前的一堵墙,这面墙后的,真的是她吗? - - - 早上八点,姜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得下楼吃早饭了。 毕竟是住在别人家里,她还是要尊重一下主人家的作息的,不然她肯定一觉睡到中午。 她打了个哈欠,飞快地收拾好自己,打开门向楼下走去,迷迷糊糊间她在下楼的拐角处和一人迎面撞上。 “啪哒——”只听一声巨响,来人手里的纸箱子掀翻在地,“哗啦哗啦”掉出来好多本书。 “对不起!对不起!”姜黎连忙蹲下帮忙捡书和文件夹。 来人夏舜柯亦蹲下身,他慢慢悠悠地收拾掉落在地上的A4文件纸,一张一张捡,仿佛这些空白纸有多重要一样。 姜黎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尴尬地问道:“这些都是?” “我从公寓搬来的东西。”夏舜柯飞快地答道,他的眉宇温和且自然地扬了扬,指挥道,“稍等一下,这些书都是按顺序摆放的。” 姜黎刚要胡乱去拾的爪子不由一滞,有些尴尬地缩了回来。 真是奇了怪了,她走得那么慢,是怎么和夏舜柯撞上的? 撞就撞了,这么重的一个箱子是怎么做到从他手里脱手腾飞的? 待夏舜柯一张张理好那些姜黎看不出不同的空白A4纸,她又在夏舜柯的指挥下,一本一本地把书按顺序递给他,直到地上的一摊书堆只剩下一个深色的皮质本子。 姜黎伸手就要把那个本子捡起:“还有这个——” “那个你别动!”却没想到,夏舜柯突然冷声喝住了她。 姜黎一愣,手上的动作还是因为惯性摸到了那个本子,她连忙收回手,有些愣怔地看着夏舜柯一瞬间冷凝下来的脸。 “抱歉。”夏舜柯并没有看她,只是伸出长长的手勾走落在地上的那个皮质本子,他颇为珍惜地用西装外套的袖子擦了擦,左右翻着检查了一遍。 看样子本子没出什么问题,他的眉头也终于柔和下来,看着姜黎无措畏缩的眼神,他歉意地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这个本子对我很重要。”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的遗物。” “没、没事。”姜黎连忙点头,一双圆圆的眼睛却忍不住黏在那个本子上。 遗物?那、那是黄姚渝的日记本吗? 看着真的很眼熟。 可十年过去了,本子封面的微微的发暗发灰,姜黎有点不敢认了。 “遗物?看样子你很珍惜它。” “是啊,”夏舜柯把本子放在纸箱的最上层,“有十年了吧,因为怕把它翻坏了,我都没仔细看过里面的东西呢。” 姜黎面皮一僵,她犹豫了一秒,硬着头皮回道:“看上去是个日记本,咳,别人的日记本也不好乱看吧?” 夏舜柯勾了勾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是啊,谁会偷看别人的日记本呢?” 闻言,两人四目相对地对视一眼,各怀鬼胎。 夏舜柯端着纸箱子站起来冲姜黎点了点头回房间了:“邹医生,你忙。” 姜黎也挤着一个笑脸往楼下走:“好,小夏你也赶紧下来吃饭。” 二人擦肩而过,经过的那一瞬间姜黎疯狂地在脑海里召唤系统:“系统,系统!黄姚渝的日记本怎么会在夏舜柯手里啊啊啊啊!” 该死,她还奇怪她没满足原主的愿望帮黄姚渝把日记本销毁,系统怎么会不找她麻烦呢! 感情日记本是落在夏舜柯手里了! 罢了,也算是满足原主黄姚渝的愿望了,反正只要她的日记本不被黄家父母看到就好。 这样想着,姜黎摇摇头继续往楼下走,才往下走两个台阶,她就不由神色一凛。 等等,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好像也在那个本子上写过东西。 “《拯救夏舜柯悲惨命运-企划书》。”姜黎喃喃,猛得回过头。 不、不是吧? 夏舜柯,该不会连那个都看过吧? 冷静、冷静!他刚刚才说过的,他才不会偷窥旁人日记本里的隐私的! 姜黎深吸一气,转身折回去,敲了敲卧室的门。 “请进。”夏舜柯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姜黎推开门:“一起下楼吃早饭吧?” 话说完,她的目光就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停留在书桌前夏舜柯手里捧着的深色皮质日记本上。 他正拈了一页轻轻翻过。 “你不是说不看别人日记本里的隐私吗?”姜黎两眼呆滞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夏舜柯则笑笑,又翻了一页:“只是想多了解了解故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2 22:51:24~2021-08-15 21:2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颜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得刚好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姜黎手上捏着的门把手几乎都要被她捏碎了,她深吸一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吃饭吧,别让刘姐等太久了。” 对于她的提议,夏舜柯不置可否,从善如流地放下手上的笔记本跟着她出了房间,向楼下走去。 出门的时候,姜黎并没有让开门旁边的位置,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当着他的面把他房间的门重重关上。 夏舜柯盯着她思绪良多的脸,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 这不是他在误会吧? 眼前这位邹医生,对黄姚渝的那本日记本,可是在意极了! 这样想着,他眼里飞快地划过一丝暗芒,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二人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早餐。 餐桌上刘恬笑问姜黎:“小邹,你今天是什么时候的班啊?着不着急?中午来不来得及和我们一起吃午饭?” 姜黎扒拉着盐炒鸡蛋道:“前两天都排的夜班,今天是下午两点的班了。” 刘恬笑笑着点点头,转头问夏舜柯:“阿柯,你中午想吃什么吗?” 夏舜柯则从容地放下筷子,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我一会儿有事,中午回不来,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 话说完,他冲还有些神游的邹星彤点了下头,这就算是道别了:“你们继续。” 他端着自己的碗筷走进厨房,熟练地洗干净放进一旁的沥水篮,然后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就出门了。 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然后是轮胎在石子地上碾过的声音,他这是走了。 姜黎咬了咬筷子,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趋于平静。 她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炒蛋,有些不安地问系统:“系统,万一夏舜柯发现黄姚渝日记本里的那一行字,怀疑黄姚渝是别有用心的,会怎样?” 【不会怎样,你现在是邹星彤,只是邹星彤。】系统难得给了她安慰。 可是姜黎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本日记本会是个定时炸-弹。 要是夏舜柯看到那最后一页的《拯救夏舜柯悲惨命运-企划书》,知道当时的黄姚渝有什么特殊身份,是因为一些特殊任务才接近他、帮助他,他该不会怀疑人生吧?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看到日记本里的那些东西。 她抬头看了眼二楼的卧室,刚才是她关的门,房间应该没锁,她偷偷进去把那个日记本偷走,应该没事吧? 嘶,偷走也不太符合实际,要不只是把最后几页撕掉? “小邹,你怎么了?吃完啦?”刘恬笑看着姜黎有些呆滞的目光,出声提醒她。 “啊?哦哦。”姜黎连忙回过神来。 吃完早饭,刘恬笑去忙活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了,姜黎则找了个借口上了二楼,她在客房门口犹豫了一秒,到底是迈开腿向旁边的卧室方向走去。 她左右看了眼周围,一个闪身打开夏舜柯卧室的门钻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小声且快速地阖上,姜黎不由得深呼一气,她定了定神,目光投到房间内部的书桌上。 然而在别墅外面,夏舜柯手里的手机发出“嗡——”一声响,一条消息提示跳到他眼前。 “您的电脑面容ID识别错误 1次” 看着这条消息,夏舜柯按下手机侧边的关机键,看着手机屏幕一瞬间暗下去后反射出的他的面庞。 他有些头晕目眩。 房间里,姜黎则被书桌前的电脑突然亮起的屏幕吓了一大跳。 什么、什么玩意? “面容ID识别:错误” 姜黎连忙拍了拍胸膛,嗐呀,差点把她吓死了,她还奇怪呢,为啥自己刚一靠近电脑桌,电脑屏幕就会立刻亮起来。 原来是人脸识别技术自带捕捉到她在移动的脑袋。 应该没事! 这样想着,她拿起书桌上那本深色皮质笔记本,翻到日记本的最后一页,看着上面一行行的小字,她一不做二不休,很干脆地撕下那一整页,然后把那一张纸塞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 趁时间还来得及,她向回又翻了翻日记本前边的内容。 唔,前面应该没什么她写的东西吧? 嗯!应该没了! 这样想着,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日记本按原来的样子放回原地,连忙向门口走去。 她没注意到,自己翻开日记本的时候,身旁的电脑屏幕上一个眼睛的白色图标在一闪、一闪的亮着。 “面容ID识别:错误” “面容ID识别:错误” “面容ID识别:错误” “面容ID识别:错误5次,此电脑已锁定” 卧室门外,夏舜柯手指的手机也在嗡嗡嗡地震动着,他没再看,只是盯着卧室的门静静地等待着。 等一个——结果。 等一个——理由。 等一个——解释。 姜黎慌慌张张地边推开卧室的门,边回头看卧室书桌上各个物品的摆件。 她拿东西、放东西的时候都很注意,应该和原来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这样想着她拉开卧室的门,一头撞进一个高大身影的怀里。 姜黎触电一般猛得后退,“嘭”一声,整个后背贴在还没关严实的卧室门上,门不堪重负地发出“拂拂——”一声沙响,然后猛得弹开。 姜黎连着向后踉跄三、四步,然后狼狈地四脚朝天地跌倒在地板上。 看着眼前高高站着、背着光的黑色身影,姜黎半撑起上半身,嘴唇嗫嚅地动了动,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心头则重重回荡着三个大字:“完——蛋——了——” 那个身影微微侧了侧头,然后慢慢、慢慢地上前一步蹲下身,他的脸凑到了姜黎眼前,声音是宿命般地温和和疑惑,他好像还有点好奇。 他问:“还能站起来吗?” 还能站起来吗?还能站起来吗? 姜黎在嘴边喃喃重复两遍夏舜柯的疑问,然后终于回过神来,猛得撑着地板,鲤鱼打挺般从地上蹿起来。 “我我我我我——我是想——呃——我住进你家,却什么都不干,我心里过意不去,然后就想帮你打扫一下,我我,对,没错,我想帮你打扫卫生的!” 她瞎说一通,到最后把瞎话还说顺溜了,她硬着头皮看向夏舜柯,希望自己的大眼睛能把自己“无辜”的情绪诠释出去。 看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夏舜柯“了然”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只是他这声“哦——”意味深长极了,眼睛还往姜黎空荡荡的手里瞟了一眼。 仿佛在问:“打扫卫生,怎么不带清洁工具呢?” 姜黎触电一般把手一缩,藏到身后。 “我是先来看看,呃,你房间还挺干净的……” 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小下去,因为她看到夏舜柯迈着步子走向书桌。 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在桌子上划过,然后停留在那个日记本上。 姜黎的心猛得一提。 别!千万别看! 手指像是听到他的心声一般只是蜻蜓点水般在日记本上顿了两下,然后挪到了电脑前的鼠标上。 姜黎听到夏舜柯还是很温和的声音在轻轻唤她:“邹医生,你来。” 姜黎发愣中上前两步,夏舜柯则笑笑,在键盘上按了两下,调出了一个页面,然后他转过电脑屏幕对着姜黎。 “你看。”夏舜柯那双含笑温和的眼睛紧紧地盯在姜黎身上,那目光,仿佛是一只猫在看一只无处可逃的落魄老鼠。 只见电脑屏幕上被他调出一连串的截图页面。 “我这个电脑是人脸识别才能开启的,每失败一次,就会截一次图,把当时电脑周围360度的环境都拍下来。” “邹医生。” “你想打扫卫生,翻我的本子干什么呢?” 他这样说着,滑动鼠标,停留在另一张图上:“哦——你还撕了一页东西啊?” “撕了什么,拿过来给我看看,好吗?” 他的话里是询问的语气,可那双一瞬间暗下来的眼神可不像是在问询,而是在命令。 事到临头,姜黎也没法子了。 她深吸一气,大脑飞速地运作着。 冷静、冷静,夏舜柯这个样子,不像是知道那页纸写了什么东西。 她现在只是偷偷进别人房间乱翻东西撕了纸被夏舜柯发现了而已。 这种情况,他最多也只是能报警抓她入室偷盗罢了。 可万一他看到那张纸上写的东西…… 姜黎不敢赌,她猛得从口袋里抽出那张纸,背过身去,猛得团吧团吧塞进嘴里艰难咽下:“没、没什么!” 这样说着,她一个闪身,冲出门去。 然后看也不看夏舜柯一瞬间黑成锅底的脸,钻进客房里。 她冲进客房后还立刻反锁了门,整个身子靠在门上死死压着怕人破门而入。 要死了!姜黎这样想着,捂着沙砾磨过般的嗓子,忍不住干呕两声。 一连串的咳嗽后,姜黎抱着头煎熬地挠了挠,抹去眼角因为干咽纸张带出的生理泪水。 管你怎么想的呢,她这来一出死无对证,你还能把我咋滴了?! 第76章 姜黎这边正躲在小房间里当鸵鸟呢,那边手机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她有些狼狈地接通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一个带着隐隐哭腔的女声,是郁歌,她像是惧怕到了极点,但还是依旧强撑着镇定:“星彤,你、你在忙吗?” “呃,不忙。”姜黎瞥了眼被她死死反锁的房门回道。 “那、那你能过来陪陪我吗?”听到邹星彤的回复郁歌尖声道,她有点控制不住眼泪了,一颗泪珠从她眼眶里滑出来。 姜黎一愣,连声追问:“你在哪?你怎么了?” 郁歌吸了吸鼻子:“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医院停车场遇到的那个人吗?他不允许我把孩子打掉,现在叫了很多人围在我家门口不让我去医院!” 姜黎闻言腰板一下子直了起来,她眼神变了变:“好,你发给定位给我,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坐在床边细细思索了很久。 今天这出,属于男女主主线剧情的重要剧情点,她本不该掺和进去的,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像当时她拼死救下被绑架的夏舜柯,可他却还是被疾驰的汽车撞断了左腿一样。 重要剧情不可更改,男女主命中注定是要这个孩子充当他们的情感纽带的,这是既定的事实,仅凭她一人之力,无法更改。 除非—— 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是黄姚渝的时候,剧情线崩坏的各个结点,系统提醒过,每个崩坏的结点都或多或少有洛川或者郁歌的影子。 剧情是不可更改,可剧情都是围绕男女主服务的,只有他们二人的意愿可以改写剧情。 现在的郁歌对于这个突然降临的孩子态度消极,和洛川的意愿截然相反。 事到如今,除非洛川放下对孩子的执念,不然郁歌的愿望是注定要落空的……姜黎暂时还理不出思绪,微-信上郁歌已经把自己家里的定位发过来了。 没办法,她只能快速收拾一下东西,拿起手机和钥匙,推开房门。 门外走廊里站了一个人,他抱着怀抵在走廊的墙上默默地等着她出门。 一看到他,姜黎就下意识就后退一步,攥着门把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夏舜柯率先打破了沉默:“去哪儿?” 姜黎嗫嚅两声,声音小小地回答道:“去——朋友家。” “想搬走了?”夏舜柯又问,眼睛里是姜黎看不透的暗色。 “不、不是,朋友有事情找我帮忙……”姜黎虽然看不懂夏舜柯眼底一瞬间的深幽,但是她警惕的第六感让她立刻做出了解释。 夏舜柯闻言无言看她良久,直到把她看得头皮发麻、左顾右盼才道:“我送你。” 啊?姜黎诧异地抬眼瞧他一眼,瞅见他没有波澜的脸却又一点质疑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了:“噢,那——谢谢?” 夏舜柯没再接她的话,只是利落地转身下了楼去开车了。 二人走到庭院里时,刘恬笑还颇为诧异道:“咦?阿柯你不是刚刚走了吗?怎么还在家里?” “我回来看一样东西。”夏舜柯冲母亲点了点头,“邹医生恰好有事,我顺路送她一趟。” 刘恬笑闻言点了点头,狐疑地看了眼夏舜柯身后小媳妇般畏畏缩缩不敢上车的邹星彤。 夏舜柯坐上了驾驶座,看到姜黎偷偷摸摸地准备猫到后排座,他放下副驾驶座的窗户:“到前面来。” “我不是你的司机。” 姜黎一张脸皮“刷——”一下红了,她连忙钻进副驾驶座上坐下,扣好安全带。 她把手机上的地址恭敬地捧到夏舜柯面前让他在导航里输入地点,然后就安静如鸡地缩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可是好像什么话都不说实在太尴尬,念及刚才夏舜柯在刘姐面前没提她偷偷去了他房间的事,她干笑两声硬着头皮道:“今天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去你的房间是我不对,我过两天就会搬出去的。” “你不是因为没钱才住进来的吗?哪里来的钱搬出去住?你侄子的病好了吗?”夏舜柯凉凉地问。 姜黎咽了咽口水,被夏舜柯一句接着一句的质问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暗暗腹诽,我都偷偷进你房间、动你东西了,还不该赶紧收拾东西滚吗?难不成你想在家里留一个有小偷嫌疑的人住下? 当然这种话她可不敢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她小小声道:“我发工资了……” “你的医院给一个本科文凭的年轻正式医生一个月工资最多一万四,除去五险六金,有一万二吗?” “你每个月还要给父母打钱,弟弟也是靠你养,侄子也查出来生了病,那点工资,真的够你出去租房子住吗?” “还是说你打算搬回郊区住每天挤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或地铁?” 姜黎颇为震惊地看了直视前方开着车的夏舜柯一眼。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要知道,就连原主邹星彤都有的时候每个月拿着工资条,还摸不清为什么这个月的工资有零有整,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呢! 姜黎不敢说话。 夏舜柯冷着脸轻嗤一声:“还是说——你在外面干了些不法的勾当,赚了点不义之财?” 姜黎一愣,连忙摆手:“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看着夏舜柯仿佛在看罪犯的眼神,她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自己还兼职在网站上写小说赚稿费的事情。 “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合法合规的,不义之财我不敢拿!” 听完她的话,夏舜柯终于笑了一下,那短暂的笑容一下子冲淡了车厢里僵着的氛围,让姜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她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被夏舜柯的下一句话彻底扼住了。 “所以,那本《笔下男二太难救》真的是你本人写的,对吧?” 车子猛得一个刹车停住,姜黎整个人被安全带箍着狠狠地弹回座位上,她此刻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看向夏舜柯的眼神该是怎么样的了。 应该是惊慌大于无措,因为她的嘴都要吃惊地合不上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想问。 “我怎么知道的?”夏舜柯抢过她的话头,侧过脸看向她。 姜黎穿成邹星彤后的头一回认真地直视他的眼睛,她没再说话,只是屏住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她已经有了一个奇怪的预兆,她猜到夏舜柯的下一句话她并不想听。 可她再不想听,夏舜柯最终还是要说。 夏舜柯神色莫名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惊恐的女子,她在等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读懂了她恐惧眼神里的意思。 他垂下眼帘,掩了掩眼底的郁色:“邹医生,十年了,你怎么就会觉得:我十年都不会把故人的遗物好好看一遍呢?” “我该叫你什么?邹医生?邹星彤?黄姚渝?还是郭大强?” “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遭遇绑匪绑架,父亲因此去世了,我也受了伤,第二次,我母亲病重,学校里有人针对我,我也无家可归一段时间。” “这一次,我又要有什么悲惨的命运降临了吗?” “你是为何而来的?” “你真的是那个来拯救我可笑命运的人?还是说,你才是那个给我带来灾难的:因为你的每一次出现,我的人生都将注定坎坷。” 他的声音和煦,一如他还在高中时的模样,可他眉宇深深地蹙着,那抹曾经能让姜黎看呆了的悲天悯人的温柔已然不见。 他仿佛是在发自内心的困惑,困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是以救世主的身份一次次给予他援手,还是一次次给他带来灾难厄运的妖物。 姜黎没办法回答。 她的上下唇仿佛涂了胶水黏在了一起,张也张不开。 因为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 诚然她来到这个世界,用了多人的身份确实是想改变夏舜柯的命运,可——她好像才是给他带来悲惨命运的元凶。 她能怎么回答? 是告诉他:没办法,我最初只是想塑造一个痴情君子人设的男二,才会让这么多遭遇“命中注定”地降落在你身上而已! 还是跟他狡辩:哎呀,反正你现在过的不是很好吗,过去的事就过去啦,你的腿很快就有女主帮你治好啦巴拉巴拉……她仓皇地垂下头,攥紧安全带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到最后嘴边也只是可怜巴巴的一句:“你、你都知道啦?”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姜黎摸不着头脑,暗想她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就凭她撕了黄姚渝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毁了那一页纸上似是而非的胡言乱语? 还是她哪里露了披漏? 她想不通。 夏舜柯则别过脸去,他看了眼窗外明媚的阳光,九月末,阳光照在身上都是黄的,暖极了。 可他只觉得身上冷:“现在——确定了。” 之前都只是猜测,但现在,荒谬的猜测居然都成真了。 “下车吧,地方到了。”他轻声吩咐着,打开了车里的内锁键。 第77章 郁歌的家在吴市郊区的一个小区里,这边虽然远离市中心,但依山傍水环境极好,也离她所在的实验室极近。 姜黎闷着头下了车,打开郁歌发来的地址慢慢找楼栋。 她没找多久,只见前方的一栋楼下围着停了四五辆黑色看不出牌子的轿车,楼道口还一左一右各站了两个保镖,穿着黑西装白衬衫黑领带,看到姜黎靠近,他们目光如炬地盯了过来。 姜黎脚下的步子不由得一顿,她停得突然,后背被轻轻地一撞,她惊讶回头。 “不走了?”夏舜柯没看她,目光微眯,直视那两个保镖皱了皱眉。 姜黎连忙往一旁侧了侧身子,低声小声嘟囔了句:“你怎么也下来了?” 夏舜柯没听见,当然就算听见了也会当没听见,他看也不看站在楼道口门神一样的保镖,抬腿走了进去,那两个保镖看到他的举动只是皱了皱眉便收回了目光。 老郊区的房子没有电梯,姜黎和夏舜柯一层层爬上去,姜黎还好,七层的高度只是让她有点喘,她边张着嘴大口呼吸,边偷偷去看夏舜柯带着外骨骼固定器的左脚。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裤,金属零件峥嵘的线条隐没在裤管里,只露出了脚踝上的那一截,每一次左脚落到地面时关节零件处总会发出“嚓——”一声细响。 察觉到她的目光,夏舜柯走台阶的步子为之一顿,这些年来他残疾的左脚承受了许许多多的目光,有好奇的,有厌恶的,有可怜的,有嫌弃的……他从不把那些怪异的目光放在眼里,唯独这次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过他这人就这样,哪怕再不自在也不会多说什么。 夏舜柯微微侧过脸,不再关注姜黎飘忽不定的眼神,眉头微微向中心凑了凑。 “到了。”他提醒姜黎,把她从胡思乱想中唤醒。 姜黎连忙点头,她走到郁歌家的门口伸手去按下门铃。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来人是洛川,他从门缝里看到姜黎微微笑了:“邹医生,你是郁歌叫来的吧?” “她怀孕了,心情不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出来,你来了正好,帮我劝劝她吧。” 他话里话外是那么从容,眼神也极其真诚,仿佛那个试图把郁歌带走不让她去医院打胎的人不是他一样。 看着他这一张笑面,姜黎莫名猛得打了一个寒颤。 她有些害怕了。 这那么一瞬间,她突然静下心来仔细反思自己在文章中塑造的那个男主人设。 诚然她写的是一篇狗血言情小说,分分合合虐恋情深的情节很正常,但男主的人设真的不该这么奇怪。 她能从洛川的眼底看出一丝掩藏起来的阴郁和疯狂,这和她想塑造的多年后成长良多的男主不太一样。 这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这一后退,身后夏舜柯的身影也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洛川脸上的笑一下子隐了下去,他声音阴郁极了,看到夏舜柯仿佛是看到了一个什么从地狱来的生物般忌惮厌恶:“夏舜柯?” 夏舜柯看到他的一瞬间,忽然就知道姜黎要来看的“朋友”是谁了,他的目光从洛川的脸上移到里屋紧闭的门上:“郁歌在里面?” 应该是的,姜黎犹豫着点了点头,到底是担心她,她一把拉开只有一条门缝的大门,闯进门去。 不进来不知道,一进来吓一跳。 只见整个房间宛如被人拆迁过一样,客厅里的玻璃茶几被人狠狠地砸到墙上的电视上砸了一地的玻璃碴,电视墙上也露出一个大洞,电视对折成九十度被扔到地上,墙上的电线光秃秃地裸-露着,墙粉伴着水泥灰还扑簌簌地向下掉。 看到她进来了,洛川索性也没再拦着,盯着墙上一掌大的窟窿,他道:“本来想撞门的,但她把房间反锁了,人还抵在门上,我怕强行进去会出事,索性就把墙砸了得了。” “邹医生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吧,等我手下的人把工具拿上来就可以拆墙了。” 他的语气平淡且自然,仿佛他说的不是要把别人家的墙拆了一样。 “不是!”姜黎难以置信,“这又不是你家的房子,你凭什么拆啊!” “房子我已经跟房东买下来了。”洛川无所谓道。 “可是郁歌还住在这里啊!她和原房东的租房合同没彻底结束的话,你是不能就这样闯进她家的!”姜黎迈过一地狼藉走到卧室前,没好气道。 “洛川!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我和郁歌之间的事,邹医生管得太宽了吧?”洛川不为所动道,他侧脸看了看夏舜柯,眼底的情绪一点点慢慢积蓄,“夏先生也是郁歌叫来的吗?” “你们居然还有联系啊?” 两个人的眉眼官司姜黎不关心,她着急地敲了敲卧室的房门:“郁歌,是我,邹星彤,我来了,你别怕。” “开门吧,我带你走。” 门后是一阵压抑的哭声。 夏舜柯把目光从姜黎的身上慢慢收回,放在洛川上,他看着面前这个戾气横生的老同学皱了皱眉:“你还是跟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从来不在乎旁人的意愿。” 或者说,洛川比以前还要肆无忌惮。 上学的时候他还算有所敬畏,对着学校里的老师和规章制度有所收敛,到了社会上,除了法律,谁也管不了肆无忌惮的他。可更多时候,法律只会在事情发生很久之后才能声张正义。 洛川眼神古怪地看了夏舜柯一眼,他砸了半天墙确实有些累了,在还算干净的沙发上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夏舜柯,别这样高高在上地指责我,你又算什么好东西?” “以前的事,只是我看在别人的份上不追究罢了,不然,你以为,就凭你当年做的事,你能安安稳稳地过那么多年吗?” 夏舜柯眼神一动,他别过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洛川笑了,压低声音:“忘啦?要不要我来提醒你一下?” “十年前,二中后面的小巷子,那块失踪了的金表,还有——黄姚渝。” “你该不会认为你和她做的事有多天衣无缝吧?” “怎么就那么巧,你就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学校附近,监控拍到你进了巷子,却再也没出来?” “你和她做局用金表骗我去那里,是想让那些赌场的打手把我绑走?你们想干嘛?杀了我?揍我一顿?该不会只是想让我参加不了第二天的高考吧?” “可惜了,你们没能得偿所愿,我没事,她却死了。” “夏舜柯,你就是个烂人,躲在女的后面算什么东西?居然还有资格来说我。” “要不是她死得太惨了,我不计较,你该不会真以为警-察连你们那些小动作都发现不了吧?” 洛川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他看着脸色一点一点凝固的夏舜柯笑了。 当年那么大的事发生后他是无措了一段时间,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了,立刻找人去调了学校附近所有的监控,居然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些奇怪的蛛丝马迹。 他注意到自己如约去巷子里后,夏舜柯居然也出现在监控中走进了巷子里,身后还跟着那辆绑架他的面包车,远远的地方还缀着黄姚渝。 虽然他不清楚夏舜柯和黄姚渝之间到底在谋划什么,但凭着那段监控他就能断定他被绑架的事绝对有疑点,夏舜柯和黄姚渝都扮演了一个角色。 就是不知道最后黄姚渝是怎么了,居然用身拦下了那辆车。 是事到临头反悔了? 洛川没猜明白,但他没忘记自己在黄姚渝彻底凉透前发的誓言:他绝不追究那天的事。 于是他销毁了监控,找人正面报导了黄姚渝“见义勇为”,看到同学被绑架热心上前拦下的新闻,父亲洛家伟也用这个新闻拦住了远在国外的黄家人的追究,隐下洛川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毕竟,要是让黄家人知道黄姚渝“见义勇为”的对象是洛家人,洛家伟试图和黄家合作的事情必定会有影响。 这件事就这样被掩了十年,没人找夏舜柯麻烦,亦没人找洛家人的麻烦。 但是洛川没忘,他相信夏舜柯也不可能会忘。 “夏舜柯,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当着我的面玩什么聊斋呢?” “长得白白净净的,心可真黑啊,你。” 洛川压低着声音呢喃着,看到夏舜柯冷冽的面色就觉得格外高兴。 “我为所欲为、我为非作歹、我肆无忌惮……你不也是吗?” 夏舜柯猛得转过脸来死死地盯住他,看着洛川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只觉得刺眼:“洛川,我跟你,不一样。” 夏舜柯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为什么会做那些事?还不是因为洛川太过放肆! 洛家伟害得他家还不够惨吗? 只准你洛家人施暴,不准我夏舜柯报复吗? 想到他这些年慢慢收集来的资料证据,夏舜柯磨了磨牙。 第78章 里屋的门终于在姜黎的一声声安慰中打开了,郁歌红着眼出现在三人面前。 姜黎看了眼洛川一瞬间阴郁下来的神情连忙上前一步挡住郁歌。 “邹医生,这事和你没关系,”洛川阴阴道,“郁歌怀的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让她不经过我的允许把孩子打掉。” 他和郁歌二人隔着邹星彤站着,郁歌发红的眼睛瞪向洛川,她又怒又怕浑身都在发抖:“洛川,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那天晚上是我喝多了,不是你,也能是别人。” “任何一个人都行!” 对于她发狠的话,洛川完全不放在心上,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伸出手:“好了,我知道孕妇情绪不太稳定,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跟我回家吧。” 说话之间门口传来几声丁零当啷的工具器械声,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带着一袋子的榔头、锤子、扳手、螺丝刀走了进来,看到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夏舜柯和姜黎脸上立刻露出警惕的神情。 一个出声道:“小洛总,工具给您拿上来了,您看我们是继续把墙砸了,还是撬锁?” 洛川自然地上前两步推开挡路的姜黎,揽住郁歌发抖的肩头,摩挲了一下她发冷的肩膀:“这些东西不用了,没看到你嫂子已经出来了吗?” 两个保镖笑笑,也上前了两步挡住沙发前的位置,有意无意地拦住了夏舜柯动作,眼睛还盯着姜黎,提防她的动作。 姜黎被洛川推得一个踉跄跌到墙上,郁歌此时也顾不上她了,洛川捏着她肩膀的手力气极大,让她疼得几乎失语,她泪水涟涟的眼无助地看向夏舜柯,向他求救。 “我报警了!”眼看郁歌就要被洛川带走,姜黎到底是看不下去了,她色厉内荏地叫住洛川。 “你觉得我都有胆子拆墙,会怕你报警吗?”洛川并不把姜黎的威胁放在心上,更何况,他嗤笑一声,“你真的报警了吗?” 姜黎一阵语塞,她还真没报警。 按照她预想的,她以为她这次来也不过是掺和到郁歌洛川两个小情侣之间闹矛盾而已,哪里能预见现场这一片狼藉、宛如拆迁的景象? 想到这儿,她硬着头皮看向夏舜柯,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直转,期待他能做出一些事把郁歌从洛川手里拯救出来。 然而坐在沙发上的夏舜柯不为所动,他双手抱怀沉默地坐着,好像他是在看什么现场连续剧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看我干什么?女主都要被人带走了好不好! 你的腿还没被她治好呢!她这次被带走,不把孩子生下来是不可能再露面的,你的腿到时候就只能到大结局后才能被治好了! 姜黎疯狂地向夏舜柯使着眼色,可他显然没有任何想搭救郁歌的意思,只是低头拍了拍被墙灰蹭脏的裤管,理了理外套上的皱纹,仿佛下一秒就要抬腿离开。 指望他是没用了,姜黎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出声叫住了洛川:“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洛川侧过脸不耐烦地瞥她一眼,看在邹星彤是郁歌朋友的份上他皱着眉等她把话说完。 姜黎闭了闭眼,咽了咽口水,心头忽然萌生了一道荒诞的想法,这个想法在她心头愈演愈烈:“郁歌的孩子不是你的。” “什么?”洛川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再说一遍?” 他威胁的话语不仅没人姜黎闭上嘴,反而让她越发冷静了起来,她看了看作壁上观、无动于衷的夏舜柯,再看了看满眼戾气的洛川。 “孩子确实不是你的,是夏舜柯夏先生的,不然郁歌找我来救她时,我为什么会拉着夏先生一道来呢?” “你放屁!”洛川松开了郁歌的手,走到了姜黎面前,他的表情仿佛要吃人。 “孩子才九周,九周前我才和她睡的觉,孩子怎么可能不是我的?” “是吗?你确定你那天真的和郁歌睡觉了吗?”姜黎顶着洛川能杀人的目光反问道,“你那天喝酒了吧?都喝蒙了吧?男的喝醉了酒是硬不起来的你不知道吗?” “你的记忆告诉你,你那天真的和郁歌睡了吗?” 姜黎这样说着质问他,手心里慢慢渗出一层汗液,她用鼓励的眼神看了眼怔忪的郁歌。 醉酒后稀里糊涂地上床是霸总言情小说里最常见的梗了,姜黎也俗套地把这个剧情用在了这本书里的人物身上。 她记得很清楚,原文里她写的确实是郁歌和洛川醉酒后睡了一场,而洛川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是他从酒店的监控里看到郁歌从他房间离开的身影才心里有了猜测。 查探之后他很快就发现郁歌买过验孕棒,又去医院做了检查,他几乎不加考虑地立刻就把自己当成了孩子的父亲……是以,当现在的姜黎大声质问他时,洛川头一回在心底产生了一丝恐慌。 他慢慢、慢慢回头看向郁歌,一张铁青的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目光一点点下移,停留在他的小腹上。 “郁歌和夏先生是高中同学,他们关系一向很好……” 此时此刻,洛川耳边一阵嗡鸣声,他不想再听邹医生喋喋不休的话,也不敢再看郁歌一瞬间红了的眼眶,他猛得推开挡在沙发前的两个保镖。 他气喘如牛:“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 他质问夏舜柯,夏舜柯只是沉默地把目光从拼命向他使眼色的姜黎身上收了回来。 夏舜柯忽然觉得很心累,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岔了,黄姚渝日记本里写的都是假的吧? 就她现在这副着急着让他当接盘侠的架势,真的是来“拯救”他夏舜柯的“悲惨人生”的? 他不想作答,心累得无力作答,然而此时他的沉默和闪烁的眼神在洛川眼里就成了默认。 那一瞬间,那两个无辜的保镖都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在线问:偷听到老板家的女朋友给他戴了绿帽子怎么破?急! 第79章 “姓名?” “邹星彤。” “性别?” “女。” “干什么工作的?” “医生。” “刚才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看着警-察大叔目光如炬的双眼,姜黎干干一笑,硬着头皮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哦,所以,他们俩个是因为孩子是谁的打起来的咯?” “嗯——对,但是呃,是洛川先动的手。” “行了,知道了。”警-察大叔点了点头,手上敲着键盘,按下打印键,把打印出来的笔录看着姜黎按下指纹然后收好。 他推门走出问询室看着坐在长椅两端的二人。 “夏舜柯、洛川是吧?跟我来。”他带着两人走向调解室。 看着他们的背影,姜黎小小步挪到郁歌身后,揽着她的肩头:“没事了。” 郁歌苦笑一声,一双好看的眼睛看向邹星彤,她微微叹了一气:“对了,星彤,你是怎么认识夏舜柯的?” “我、我暂住在他家里,他是我——房东!”姜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不会怪我说你的孩子是他的吧?” 郁歌闻言深吸一气,长长地叹气,一双明亮的眼睛掩上淡淡的迷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是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还是那样……” “谁?”姜黎脱下外套搭在郁歌的膝盖上,警-察局里冷气开得足,她是真怕郁歌冻出个好歹来。 郁歌小声地道了声谢,目光微微放空:“我、洛川、夏舜柯是高中同学,上学的时候洛川就是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他不喜欢夏舜柯,就处处针对他。” “那个时候夏舜柯家里出了点事,把房子卖给我们家,有一天,他的债主上门来,把我家弄得一团糟,我外婆也因此生病入院了。” “洛川就替我出头,帮我——教训夏舜柯,把夏舜柯打得好惨。” 说着,郁歌弯下腰,环住自己的肩头。 “可是——可是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找上门来恐吓我家的债主,居然是洛川家里的人。” “洛川不喜欢夏舜柯,就找上门去欺负他,却没想到那房子早就被夏舜柯卖给我妈了。” “是他害得我家里一团乱,他居然还煞有其是地要帮我‘报仇’。” “是不是很可笑?” 姜黎听着郁歌一连串的话头都大了,什么鬼?他们上得不是一个学吗? 洛川不是因为郁歌和夏舜柯走得近才找夏舜柯麻烦的吗? 当时夏舜柯被洛川揍的时候她明明也在啊,洛川打夏舜柯,不就是因为夏舜柯害得债主找郁歌家里麻烦吗? 怎么还有这一层反转? 姜黎的脑子转不过来了,甚至怀疑自己当黄姚渝的时候是不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 “你——你确定吗?洛川应该不至于那样吧?他应该只是单纯想替你报仇而已。” 郁歌轻轻一笑,用看小孩子般包容又温和的目光看了“单纯”的邹星彤一眼:“我亲眼所见。” “拿毕业证的那天,我外婆出院了,为了庆祝我毕业,我们一家人一起去的学校,洛川那个时候已经出国了,替他来拿毕业证的人,就是那天闯进我家的那个所谓的——债主。” “我外婆记性特别好,她不会记错的,就是他!而且他找上门来的时候,我爸妈也在家,他们也记得他的样子。” “只外婆一个人我能当她认错了,可我爸、我妈他们也认错了吗?” “就是他为首的那一伙人,在我门口泼油漆,撬开我家的门,把我家里弄得一团糟。” 郁歌这样说着,攥着膝盖上姜黎给她的外套,手上越发用力地攥紧,仿佛想从上面汲取到什么力量一样。 她没说,听到父母、外婆的话后,她完全绷不住,冲上前去拦住那个中年人质问他是不是找过夏舜柯家的麻烦。 那个中年人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她又追问洛川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中年人笑笑,告诉她,洛川是他们“洛家的大少爷”。 “放屁的大少爷。”郁歌喃喃出声。 都什么年代了。 她嗤笑一声,看着自己还看不出形状的小腹,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姜黎则在一旁瞪大了双眼。 她、她、她刚才是听错了吗? 她的亲亲可爱、宝贝亲女儿郁歌,居然说了脏话??? 调解室里不知道聊了什么,警-察大叔推门叫郁歌进去。 郁歌点点头,把手里的外套还给姜黎,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姜黎则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里的长椅上扣手指。 郁歌刚才说的话让她有点难以消化。 她并不觉得洛川是那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人,高中时期的他只是冲动了些、桀骜不驯了些而已……可现在的他,又是砸墙又是拆家,一个情绪激动就直接挥拳向夏舜柯……和她笔下的那个成长型男主截然相反。 “好好一个孩子,怎么长着长着就长歪了呢?”姜黎小声嘟囔。 想到自己的任务是在不破坏主线剧情的情况下拯救夏舜柯,她挠了挠头。 事到如今,郁歌和洛川的主线剧情已经崩得没眼看了,郁歌是自己对洛川有了芥蒂——应该和她没啥关系吧? 姜黎在内心打着小算盘,小心翼翼地询问系统,然而系统就像死了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调解室的大门终于被打开,里面的人终于走了出来。 警-察大叔左手是洛川,右手边是郁歌和夏舜柯。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看向郁歌:“年轻人没定性很正常,但有些事不能瞒着人家,你早点说清楚,今天这事就不会发生了。” 他再看向洛川:“你做得也不对,就算再着急再生气,怎么能动手呢?能协商解决的问题,就别动手。” 最后,他看了眼夏舜柯,他嘴角扯了扯,态度颇为暧昧道:“你啊!” 夏舜柯脸越发黑了,他知道自己此刻在警-察眼里就是个“敢做不敢认”的怂货。 想到这儿,他冷冷地看了眼身边的郁歌,刚才在调解室里,她当着警-察的面,满脸通红,到最后来了句:“我自己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但绝对不是洛川的!他那天喝醉了,不行。” 当时话说到这个地步,警-察也不好再追问了,他们只是来负责调解打架斗殴的,又不是来八卦这些情爱纠葛的。 郁歌也在警-察大叔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里抬不起头来,她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姜黎拉着郁歌的手钻进了夏舜柯的车里,透过车窗,看着身后洛川一瞬间弯下去的腰。 他的张狂和恣意仿佛一瞬间都消失了,满面黯然,可对着夏舜柯,他的眼神一瞬间又锐利起来。 隔着车窗,姜黎看不到洛川对着夏舜柯说了什么,只看到他嘴唇动了动,然后夏舜柯的目光猛得向她看来。 看我干什么?姜黎把身子往郁歌身后又躲了躲,不敢再看。 夏舜柯则抬步向车子的方向走了过来,他敲了敲后座的车窗。 姜黎连忙把窗户放下来:“怎、怎么了?” 夏舜柯眼神淡漠:“我说了,我不是你的司机,到前面去坐。” 姜黎哦了一声,尴尬地推门下车,挪着小碎步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夏舜柯则拽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后座的郁歌尴尬又害臊道:“夏、夏舜柯,对不起啊,今天谢谢你了。” 夏舜柯扣好安全带,抬眼看后视镜问:“你要去哪?” “去医院,”姜黎小小声地插着话道,“她下午还有手术……” “不麻烦你了,我还是自己打车去吧!”郁歌感觉自己此刻坐在车里,呼吸都要凝滞了,她作势推门下车。 “放你一个人下车,然后再被洛川带走吗?”夏舜柯打断了她的动作,一转方向盘,踩着油门向医院方向开了过去。 郁歌诺诺地点头,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蜷在后座的位置上,一张苍白却艳丽的小脸,出声地望向窗外。 姜黎回头望望郁歌,再转脸看看夏舜柯。 嘶——这是什么剧情? 这既视感——冷面总裁和他怀了别人孩子的小娇妻? 双向救赎?双向奔赴? 姜黎不知道,姜黎不敢问,她只是低下头,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不要吧? 兜兜转转,夏舜柯这还是和女主牵扯不清了? 见鬼,他“爱而不得”的结局是真的改变不了了吗? 姜黎实在想哭,可她自己好像还欠夏舜柯一个解释,哪里敢再说话啊? - - - 下午的手术还算顺利,不知道是不是剧情点走完的缘故,姜黎辞职的事情也格外顺利。 顺利得不可思议,手续前前后后也才用了一个多小时。 等她解除合约走出医院的时候,外面的天也才刚刚暗下来。 她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夏舜柯轻倚在引擎盖上的身影。 唔,夏舜柯的小腰——看着可真细。 第80章 一步、两步、三步,姜黎走到夏舜柯面前,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只化成一句不轻不重的:“回家吗?” 夏舜柯坐在引擎盖上微微仰头看向姜黎,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按到手机两侧的关机键,屏幕一亮一暗、一亮一暗,他却完全没注意到:“回你哪个家?” 他的眼睛告诉姜黎,他是真的在疑惑,在发自内心的问她:该回哪个家? 姜黎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她好像突然回到了高中的校园里,夜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班级里的同学嬉闹着四散离开,直到教室最后只剩下她和夏舜柯。 做为班长,这个时候她要么是在扫地,要么是在擦黑板,要么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检查饮水器的插头有没有拔掉……一切检查完毕,她会顶着外面走廊里的月光关上教室的灯,对着坐在黑暗中的夏舜柯问一句:“回家吗?” 通常这个时候他会离开背上自己的包站起身回她一句:“走吧。” 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是好看的,甚至能在窗外的月光下衬得格外瓷白,然后他们就能一路或闲聊或无声地回到她那个一个人独居的家。 然而事到如今,当她说出:回家吧的时候,他却只能回问一句:“回你哪个家?”了。 姜黎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但看着夏舜柯低落的神情,她莫名就伸出手从他手中抢救那个被他捏得反应都有些迟钝的手机。 夏舜柯猛得直起身子看向她。 姜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现在无家可归啦,所以只能去你家,行吗?” 夏舜柯无声地笑了,他微微偏了偏头,好像被姜黎难得的示弱和撒娇讨好了,姜黎暗自松了一口气。 “抱歉,不行。”却没想到,夏舜柯冷下了脸。 姜黎不由得一愣。 ??? 不会吧不会吧?我以前当黄姚渝的时候可是很照顾你的!还收留你好长一段时间呢! 你现在就这个态度吗? 也太不知恩图报了吧?! 夏舜柯站直了身子,和姜黎拉开了距离:“抱歉,我不是你,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会往家里领的。”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会——往家里领的??? 姜黎傻眼。 所以夏舜柯这是在拐着弯骂她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吗? 不对!他骂人怎么还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啊! 姜黎有些好笑道:“夏舜柯你这人可真怪!” 话说到这里,她甚至有些抓到夏舜柯话里纰漏的洋洋得意。 “你骂我就罢了,干嘛还把你自己都骂进去啊?” “我带你回家的时候,可从来都没觉得你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夏舜柯眼神一滞,他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萦绕在自己胸膛里的那股子气忽然就没了,那股让他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尖锐忽然就消散了。 这个认知让他不由得咬了咬下唇。 他觉得烦躁。 觉得难以理解。 他反问自己,为什么“黄姚渝”进医院的那段时间里,他有那么多汹涌的情绪!几乎都要把自己淹没了,可当她走到他面前只是说了那么两句话,他就什么也不想再说了? 他不想去质问她到底是谁,也不想去问她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来拯救他也好,来把他拉入深渊也罢…… 都没那么想计较了。 因为她只是“想回家”了而已。 当她那么说的一瞬间,他几乎就要点头立刻应下,甚至还能露出一个笑容说好。 夏舜柯敛了敛睫毛,不想再去看“黄姚渝”。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羞愧,说好的日更又断了,这段时间在忙着考试,每天一回到宿舍眼珠子都疼得合不上眼,好在今天考试结束了。 恢复更新ing,今天的只是一章回归章,明天正式恢复更新,顺便也告诉大家一下,本文很快就要完结了~甜甜的恋爱在向男女主招手嘿嘿嘿 第81章 夏舜柯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无声地按下车钥匙打开了车门:“上车吧。” 姜黎这回长记性了,她提着包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夏舜柯没再看她,侧身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他一打方向盘,车子驶出停车位,无声地上了路。 姜黎偷偷侧眼看夏舜柯脸上的表情,好像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那眉眼在认真地看向远方的路。 她幅度极小地动了动自己的腿,有点意外,这就——结束了? 她还以为夏舜柯会追问她日记本的事,或者质问她为啥在洛川面前说谎说郁歌的孩子是他的,再不济,他也该想知道她是为什么从黄姚渝又变成了邹星彤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夏舜柯解释呢,却没想到,他又什么都不问了。 不问也好。 难不成她还能厚着脸皮告诉夏舜柯自己其实就是他悲惨命运的塑造者——狗血小说的作家不成? 要是夏舜柯知道了,原地黑化把她大卸八块也不是没可能……姜黎想想都头皮发麻,她摸了摸自己起鸡皮疙瘩的胳膊,努力打破车里凝滞的气氛:“那个、那个你后来还有和郁歌有联系吗?她现在变得好漂亮呢!” “你高中的时候还挺喜欢她的不是吗?呵呵。” 话说完,姜黎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 见鬼,她这话说的,好像夏舜柯和郁歌有什么私情一样。 这种男女之间暧昧感情的事最忌讳有人挑破了,一挑破了,这还不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姜黎猛咳一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洛川也比以前长得高了,我记得你们以前还闹过矛盾呢!” 等等!这话也不合时宜! 要知道,就在刚才她还不要脸地偏爱亲女儿郁歌,硬生生地把夏舜柯拖到郁歌和洛川的情感纠葛里,高中时期的小矛盾现在都被她搞成了血海深仇的大矛盾了。 姜黎于是尴尬地闭上了嘴,希望自己刚才几句不合时宜、热场子的话夏舜柯都没听见。 然而她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了,一个红灯的十字路口,夏舜柯踩下刹车,看向姜黎:“是啊,我差点忘了,你暗恋洛川,不是吗?” 他当然知道事情应该不是他说的那样,黄姚渝的日记本里确实有对洛川的暗恋之情,可黄姚渝是黄姚渝,“她”是“她”。 可他还是忍不住这么说了,问了。 姜黎有些不好意思:“你看了日记本里的东西了?那个是原来的黄姚渝写的,我、我可不暗恋他!” 她以为夏舜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还磕磕绊绊地向他解释了她只是借黄姚渝的身份用而已,她是她,不是黄姚渝。 “那,你又是谁呢?我要叫你现在的名字吗?邹星彤,邹医生?”夏舜柯的双眼沉沉的,看不透。 这样叫她好像也没什么错,姜黎下意识地点头,却在看到夏舜柯一瞬间黯下的眸子顿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头一回对夏舜柯说了实话。 “我、我叫姜黎,姜太公的姜,黎明的黎。” 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有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邹星彤吧……” 红灯结束了,姜黎连忙示意了还在愣愣地看着她的夏舜柯一下,夏舜柯猛得别过头看向前方。 “姜——黎——”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深深地瞥了坐在身边像个小动物般四处张望着来往车流的姜黎,把声音压在了心底。 眼看着车子就要拐到夏舜柯家的别墅区,姜黎手里的电话突然传来一阵铃声,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接通。 对面是邹星彤的大姐:大姐的孩子,突然没了。 姜黎沉默着听着大姐在电话那头的哭嚎声,千言万语化到嘴边却是一些干巴巴的、毫无感情地劝解:“姐,节哀。” 可她到底不是邹星彤,她并不能和大姐共情,她更哭不出来,只是面色凄凄地挂了电话,说了声:“我马上到。” 她还得主持侄子的后事,邹家除了她也没人能扛起这个大梁了。 她伸手勾了勾夏舜柯胳膊肘的衣袖:“能送我去一趟儿童医院吗?” 夏舜柯在这边把她刚才电话里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是以他只是平淡地“嗯”了一声,调出去儿童医院的导航,一转方向盘就向医院开去。 到了地方,姜黎一下车就和邹星彤大姐抱在了一起,大姐抱着她痛哭,姜黎则在一片乱中给死亡证明签上了字,在医院附近找了家专门办丧事的把孩子送去了火葬场。 孩子是早夭,不适合大办,邹家也做不到伤筋动骨地大办,一切从简,傍晚出的事,夜里就已经叫了车送大姐和孩子的骨灰回家了。 大姐上车前还泪眼滂沱地拽着姜黎不肯走,坐上车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星彤,你别送了,你在医院上班也很忙,就别跟我回去了。” “你自己也好好的,多注意身体……哪里不舒服就立刻去看!别拖着啊!” 话说到这儿,她又带点哭腔:“不就是一个小发烧吗?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姜黎心头钝钝地难过,看着邹星彤还算年轻的大姐,姜黎把车门替她关上:“姐,别难过了……你要是在夫家过得实在不顺心的话,就回家吧。” 事情都成这样了,邹星彤那个姐夫家还至今都没有来一个人。 大姐惨惨一笑:“你姐夫工作……比较忙吧。赶不回来了。” 话到这里,多余的已经不用再多说了。 姜黎目送着大姐的出租车离开。 全程沉默着跟在她身后的夏舜柯终于出声:“这些事情,你都要管吗?” 姜黎又累又饿,她点点头:“毕竟占了她的身体,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我能帮就帮一些。” 夏舜柯沉默地看向她,缓缓把手插进口袋里:“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姜黎讶然看向他。 夏舜柯蹙了蹙眉,好像不理解为什么姜黎要这样看他:“你以前,也帮了我很多。” 姜黎歪了歪头,仔细回想,她真的有帮夏舜柯很多吗? 好像——也没有吧。 她只是用原主黄姚渝身体的便利,给了夏舜柯不少钱而已。 不过,看着夏舜柯不容拒绝的神色,姜黎点了点头:“嗯,谢谢你了。” “回家吧。”很晚了,夏舜柯也累了,他提醒道。 姜黎再次钻进车子里。 在她身后,夏舜柯看着她的身影,突然问出了声:“那个时候,也是你吗?” 姜黎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好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夏舜柯喉结动了动,干涩地几乎出不了声,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资格用一个高高在上地姿态去质问姜黎。 他藏在口袋里的手忍不住攥紧:“被绑架的时候,那个突然对我很好的绑匪,是你吗?” 话说完,他由内而外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眼底是成片成片的血,炙热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脸上,那个滚烫的胸膛,那个紧紧夹住他的手,那个难以置信地倒下的眼神……是你吗?是你吧? 他还想问,那一枪,痛吗? 姜黎回过神来,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奇怪,实际上也就几个月前发生的事而已,她居然都想不起来,记不住了。 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又烦躁系统给她强按的任务,又感慨少年夏舜柯的好骗,最后被一枪结束生命的时候还真情实感地生气、恼恨过… 不过现在往回看,好像也没什么,毕竟她也算是死过两回的人了。 “嗐!那个时候我想救你来着,没想到你小小年纪那么聪明,自己就跑了。不过我看到你后来还出了车祸……你没什么事吧?” “哦,我忘了,你腿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不过你别难过,你的腿马上就能救好了!” “郁歌就是搞这方面的,她会把你的腿治好的……” 她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有些担心夏舜柯不相信他的腿真的能治好,急得正挠头间,夏舜柯突然打断她的话。 他问:“那个时候,疼吗?” 疼什么?什么疼?姜黎一时没回过神来,不过她很快就知道夏舜柯这是为当年那一枪愧疚了,因为她看到夏舜柯那张玉白色的脸在黄色路灯下都显得格外惨白。 唇上干燥且没有气色。 姜黎喃喃道:“疼到是不疼,就是看着身体里的血流出来太可怕了。” “吓人。” “没有黄姚渝时候车祸疼。” 想到那个一瞬间全身骨头都仿佛碎了、烂了的车祸,姜黎忍不住一个哆嗦。 她有些迷茫地小声抱怨:“车祸那次可真疼啊,我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且我明明看的是那些人把你绑到了车里,怎么最后下来的是洛川呢?” “我都怀疑我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接下来的话她没再说出来,因为夏舜柯猛得上前一步,把她拥到了怀里。 第82章 夏舜柯上前一步,把姜黎搂到了怀里:“抱歉。” 姜黎一愣,感受到耳边颈边沉重的呼吸声,她连连后退两步,一下子就从夏舜柯的怀抱里退了出来,支支吾吾尴尬道:“没、没事了。” 夏舜柯对她这样,姜黎又有些愧疚了,她隐去自己是小说作者的事实,捡一些半真半假的话把自己的来历讲了一遍。 “我的任务就是来帮助你拯救你的,你没必要这样感谢我。” 夏舜柯默默收回自己的双手,哦了一声:“可是,姜黎,我是什么重要的人吗?” “我重要到值得你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身边,救我一次又一次,为我死一次又一次吗?” 他那双疑惑的眼睛看向姜黎,好像不明白她说刚才那番话的意义,他有些讥讽地勾唇笑了:“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你说你是穿越来的,那你是从什么样的地方来的,我们这个世界对你来讲又算什么?” “你说你是为我而来,可又是谁让你来的呢?” “来拯救我是你的任务,那我的人生要圆满到什么地步,你的任务才算结束呢?” “姜黎,任务结束后,你还会走吗?” 他的肩一点一点垂下去,那双迷茫的眸子一点一点染上哀伤,他伸出手帮姜黎抚平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一点一点把黏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开抚到耳后。 他从未有这样地感到无力和无奈,仿佛眼前的人马上就要随风飘着了一样。 他轻叹一声:我真是疯了。 看着姜黎不知所措的眸子,他的眉毛慢慢蹙起,帮她理头发的手收回,他后退一步,仔细端详她这张陌生的脸。 邹星彤的脸,圆圆的一张,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普普通通的一个人。 夏舜柯在心底问:邹星彤这张脸,和黄姚渝,和郭大强,有什么一丝一毫相似的地方吗? 答案是没有。 如果不是他长了个心眼叫手下的人去查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活里、接近他母亲的女人,他不可能认出她来。 如果不是他恰好翻开了黄姚渝的日记本,如果不是他恰好看到姜黎在日记本最后一页写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如果不是他恰好怀抱“黄姚渝还能活着”的隐秘愿望……他不会去思考他的生活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些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人。 他不会意识到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她会在他最危难的时刻出现。 会一脸蠢相地相信他所有的话。 会不求回报地付出她的一切,金钱、陪伴、情感、甚至还有生命。 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拯救他。 夏舜柯的眼睛里慢慢蓄起了眼泪,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话,好像怕声音大了会把姜黎惊走似的,他说:“我差一点,就要错过你了。” 我差一点就要错过你了。 你怎么能这样横冲直闯地闯入我的生活,又随意挥一挥衣袖,不留一丝痕迹地就离开了呢? 他遗传了母亲的泪腺,天生就很发达,平时掩饰得还行,可面对姜黎,想到这儿,他根本控制不住,眼泪成串般一滴滴往下坠。 他有些发狠地咬住上唇,努力让痛楚压下鼻子的酸意,两只眼睛红彤彤的瞪着姜黎。 姜黎有些尴尬地看向哭得有些崩溃的夏舜柯,手足无措。 她觉得自己好像该道歉,是她把夏舜柯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她又回来艰难地回来拙劣地扳回自己写下的剧情。 于是她道歉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她的道歉好像不起什么作用,夏舜柯哭得更凶了。 十年过去,他现在长得更高了,刚才搂她的那一下,他的身体机会能把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而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高大成年人,却在她面前泣不成声。 姜黎心底地罪恶感更重了,她伸手触了触夏舜柯面上冰凉一片的泪水,下意识抹到夏舜柯的衣领上,她不好意思道:“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她能接收到夏舜柯此时难过到崩溃的情感,可做为事情的始作俑者,她浅薄的语言却无法回应他的情绪。 她心里是钝钝地痛,眼底是一股子难以言说的酸意。 “你别哭了。”她劝慰夏舜柯道,整个人被夏舜柯猛得拥在怀里。 靠在夏舜柯的肩头,她感到十分的抱歉。 事到如今,她终于彻彻底底地后悔了,她想,她好像不应该那样草率地去塑造夏舜柯的人生,他人设文档里短短几行字,就是他几十年的人生。 那些随意敲下的痛苦情节,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夏舜柯身上。 让他痛苦,让他疯狂。 她把眼抵在夏舜柯西装的肩头,掩饰她浅浅的泪意。 过了很久,夏舜柯才缓缓推开她站直了身子,他甚至哭得有些头脑发昏了,他摇晃着身子惨惨地笑了一笑。 该说的话他都说了,可面前的人心真狠,居然连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 “所以你这次还是会走对吗?”这句话盘桓在他舌尖,到底还是被他压下埋在心底。 他撑着一旁的车子,不敢再看姜黎:“姜黎,不,邹星彤,你走吧。” “你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 “像光一样突然闯入我的生活,然后毫不留情地离开,把光收走。” “不管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东西,但我认为我还是个人,我受不了你这样。” “我不想再这样了。” “这一次,你走吧,别来拯救我了。” “我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谢谢你。” 他说着“谢谢你”,眼神里却满是哀求,仿佛在说“求求你”,姜黎攥着衣角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好。”她听到自己这样说,萦绕在心头的那抹沉重,终于彻底沉下,让她那颗忐忑的心一瞬间冰凉。 她听到夏舜柯也说了声“好。”。 还听到他说今晚就算了,先去他母亲家睡一晚,明天再走吧。 走之前最起码要和他母亲解释一下,不然他母亲很有可以因为她的不告而别难过。 要是行李太多,再多留一天也不是不行。 哦,还有,吴市现在房子太难找了,要是一时找不到,多留几天也没事,他也不是非要立刻把她赶走……姜黎胡乱地点头应下,浑浑噩噩地跟着他回了刘恬笑家。 到家里的时候已经要有三四点了,十月初的天空外面此时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姜黎进房间的时候,夏舜柯在她身后顿了一顿,然后在她惶惶不安地眼神中抬脚离开。 “嘭——”夏舜柯卧室的门被沉沉关上。 姜黎动了动嘴角,走进此刻还算属于她的这间客房。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偷进夏舜柯的卧室撕了日记本最后一页却被发现、郁歌和洛川两人无尽的争吵、警-察局里的纷纷扰扰、去医院辞了职、原主家里小侄子的去世,然后就是夏舜柯和她的谈话……一件赶着一件,她甚至无法思考,完全被推着往前走。 就好像梦一样。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前看着眼前客房的一切,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立刻坐了起来打开jj,看着自己在写的这篇文慢慢放空发呆。 现在从头看,这篇文里处处是夏舜柯的影子。 姜黎苦笑一声,是了,哪有那么巧,这本书里的悲惨男二居然和夏舜柯有那么多相似处呢? 她阖上笔记本,冷静地想,这篇文估计是写不下去了。 可惜了,她手头没什么钱,明天起就要省着用了。 她也没再睡,拿出自己来时带来的大背包,把属于自己,哦,不,是属于邹星彤的东西放进去。 她一样一样地收拾着,忽然觉得就这样离开倒也没什么错。 她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什么能证明她存在过、曾来过的东西,她注定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离开就离开吧,反正注定也要离开的。 刚成为邹星彤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掺和到这本书的主要人物之间的事里,要不是后来无家可归、被赶出宿舍,她也不会再和夏舜柯接触。 现在看来,还是如愿以偿了。 收拾完东西,她静静地和衣躺在客房的床上看着头疼黑漆漆的天花板,静静地等待黎明。 一墙之隔地卧室里,夏舜柯紧紧地看着房间的门,好似在期盼着什么注定不会来的人。 - 第二天姜黎走的时候,刘恬笑还很是不舍得,两个人手拉着手说了很久的话。 到姜黎提着包要出门的时候,夏舜柯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我送你吧。” “不用了。”姜黎下意识拒绝,可夏舜柯已经把她的包提了起来放到后备箱里。 姜黎没再说什么,坐上了车。 车子驶出小区,夏舜柯缓缓把车在路边停下,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还你的。” “当年你做为黄姚渝时借给我的钱。” 姜黎说要还也要还给黄家啊,夏舜柯摇了摇头:“在你再次出现之前,我已经千倍万倍地回报给黄家了。” “这是给你的,不多不少,就是当年你借给我,我用掉给母亲看病的钱。” 姜黎犹豫了一下,把卡收下了。 她觉得自己的脸在烧,可现在几乎一贫如洗的她,好像没那个骨气拒绝他。 “你准备住哪里?”夏舜柯问。 “先住两天酒店,然后找个房子租下来。” 夏舜柯点了点头。 到了姜黎准备住下的酒店,她道了声“再见”。 夏舜柯回了她一句:“就不再见了吧。” 站在车下,姜黎对着落下车窗的夏舜柯,嘴唇动了动。 夏舜柯没什么动作,沉默着等着她要说的话。 姜黎手心里攥紧夏舜柯给他的那张卡,看着他漠然的双眸,忽然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厚着脸皮收下钱,也没必要在他面前保持什么清高人设,有些话直说也可以。 她咬了咬下唇,认真地看向夏舜柯:“我还有一个请求。” 夏舜柯微微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姜黎挤出一个笑:“你能别喜欢上郁歌吗?” 都已经走到这步了,别到最后你还打出一个“爱而不得”的结局啊! “别掺和到郁歌和洛川里的事,行吗?” 夏舜柯深深地看了姜黎一眼,为自己感到可笑。 还说是为他而来拯救他的呢。 直到最后的对话却还是关于其他人的。 他应允了。 “可以。”他道。 车窗阖上,车子驶向远方,姜黎遥遥地目送夏舜柯离开。 这次,是真的最后一面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邹星彤副本倒计时! 第83章 五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中,这就是姜黎留在这个书中的最后一天了。 这一天,她早早地撕下死亡倒计时日历本的最后一页,再次呼唤系统,系统却还是没出现。 喊了三遍还是没有回应,她也就没再浪费时间。 系统自从上次她走完邹星彤的人物重要剧情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好像把她这个人忘掉了一样。 这让姜黎即理解又不理解。 她有点理解系统在她刚穿成邹星彤时对她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系统说,她上一个身份的任务完成度很高,夏舜柯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好的改变了,而她姜黎只要在这半年里前两周走完原主的剧情,后面的日子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要全文结束后,夏舜柯没有爱上郁歌,打出一个“爱而不得,半生孤苦”的悲惨结局就可以。 她是旁观者、这半年相当于是来放假的,系统不理她,不出面干涉她的所有决定也很正常。 可她又有点不理解,系统不出现的话,她该怎么死去? 最好是能无痛的去死,这样她也能少受点罪……她坐在出租屋的小床上,一点一点收拾好原主邹星彤的行李。 收拾到钱包时她翻出了夏舜柯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这五个月来她一次都没用过这张卡,倒不是出于什么清高的理由,只是因为手上的钱暂时还够用而已。 小说是没再写了,她在网上找了家做剧本杀的店投了几份剧本,赚了点刚够生活的小钱,所以暂时还没动这些钱。 姜黎去了银行把夏舜柯给她的那张卡里的钱全部转到邹星彤的工资卡上,把工资卡塞进邹星彤的行李里。 这是她留给邹星彤家人的钱,借了她的身体,总是要还一些报酬的。 办完了所有事情,她离开了出租屋,打车出发来到附近一个偏僻的湿地公园。 在这个地方死去好像不会给别人带来太多麻烦。 姜黎有些稀罕地在这个称得上是庞大的湿地公园里转了转,走到一个桥下,她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好像她来过这里一样。 她回过头看看来时的路,再看看桥去往的地方,心头一惊。 原来这就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书中世界的地方,是她做为郭大强划着船带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夏舜柯逃亡过的地方,也是夏舜柯给她一枪后逃到一半被车撞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就在这个桥的前一个渡口,她扛着夏舜柯走在割脸难忍的芦苇荡里,像只老鼠一样蹿来蹿去,也是在那个渡口,还年幼的夏舜柯用着小聪明把手上的绳索松了想要逃。 可惜不小心被郭大强的同伙发现了,好在她率先打消了同伙的怀疑,不然小夏舜柯就惨了。 这样想着,她抬腿想那片渡口走去。 这片芦苇荡后来经过修葺铺了小路吸引游客来玩,却又最大程度上的保留了湿地当年的环境,是以道路两旁的草都茂盛极了,哪怕现在是才遍地枯黄的三月,都有一些坚韧的植被爬上了石砖路,在砖缝里生根发芽。 在一片绿意才抽芽的萧瑟里,姜黎远远地看到一个亮晶晶的小方片在熠熠闪光,应该是才下过春雨的缘故,把那块亮片洗得格外闪眼。 姜黎上前一步,把它从泥地里捡了起来。 是一枚亮白色的小铁片,背后连着一个生锈了的别针,别针发黑,一碰就掉了,铁片却还好好的。 姜黎把它举在指尖仔细摩挲着,这枚铁片上的漆皮已经脱落,一头还是四四方方的,另一头却被磨成了一个尖锐的三角头,铁片上戳着钢印,是字。 第一个字已经被磨得看不出来了,后面两个是正楷写着的“舜”、“柯”两个字。 姜黎脑海里一闪而过自己做为郭大强猛得把小夏舜柯扛到肩头,顺手把一个看不出形状的小铁片甩到脚边芦苇丛,走向铁皮小船的场景。 “不会那么巧吧?”姜黎摇摇头笑了,却也没把那个小铁片放下,只是把它收到自己掌心。 她坐在江湖湿地公园的一个亭子里等着晚霞、日落、月升、夜深……直到午夜十二点的闹钟响起,她闭上了眼。 阖上眼的一秒,她胡思乱想着,感慨最起码系统还算没整她,这次死亡,还称得上是“愉快?舒适”了。 还有,这一次,是真的和夏舜柯永别了。 她不难过,只是总觉得有点遗憾。 不知道郁歌有没有治好他的腿,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应该过得很不错吧? 她在这个世界里做得事情太少了,给予他的帮助太少太少,以至于对于他现在圆满人生的改变,她都不太好意思往自己身上揽功劳。 她其实可以做更多的…… 其实,不让夏舜柯知道她姜黎的存在,他会更好的吧? 身体坠落的那一刻,她突然在耳边听到系统似有若无冷冰冰的声音:【拯救男二夏舜柯悲惨人生任务,圆满成功。】 【宿主姜黎,感谢你的不懈努力。】 第84章 今天是疗程的最后一天,夏舜柯此时已经不需要任何外骨骼支撑、不需要任何人扶着、也不需要再扶着任何东西就能顺畅地下地走路。 他其实恢复得很好,早在上个月就能不靠外物一个人走路,可他的左腿在长达十五年的“残疾”生涯中肌肉收到了很严重的萎缩,走路还是有些跌跌撞撞的不稳当。 他经过一个月的复建才达到了现在肉眼几乎看不出任何毛病的步态。 做完最后一次的检查,郁歌脱下手上的医用手套,露出一个微笑:“你恢复得很好,但日后还是要常来复查,不要太让你左腿的肌肉受累,近期也不要急于盲目地锻炼。” “慢慢来,会更好的。” 夏舜柯点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这一笑,脸上那抹疏离仿佛一瞬间就消散了,好像他从拒人千里之外的神坛上走下了人间。 郁歌心头一动,她抬眼看向夏舜柯:“夏、夏舜柯,以前的事——” 夏舜柯侧脸看向她,那双眉眼还是和平常一样的温和,郁歌却硬生生从里面看出一丝不在意和冷漠。 她愣了一下,有些释然地一笑:“没什么,夏总,你做为我们这个科研项目的首例治愈病例,我们日后可能会常常回访你,希望你到时候空闲的话,能多配合我们。” “毕竟这个项目是造福全人类的好项目。” 夏舜柯点了点头,认同她的观点:“我知道,你们做得很好。” 他走出医疗室,迎面碰上容光焕发的王医生、王教授。 王教授现在太忙了,到处飞来飞去开科研大会,要不是今天有别的团队的人来参加研究所,他要过来主持,夏舜柯还难得见他一面。 王教授见了他打招呼道:“小夏,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不错吧?” 并转脸对旁边的官员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已经治愈一个月的一号病人……也是我们这个项目主要的投资方……” 夏舜柯礼貌地和他们一一点头打过招呼,抬脚走出研究所。 走出研究所的大门,他回过头来仰视这个让他的腿彻底治愈的地方,脚踏实地不靠任何外物直立行走在这个地球上这个认知,让他心跳都快了好几分。 他抚了抚激荡的心,目光转到在研究所门口呆了很久的洛川,夏舜柯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 他不想搭理洛川,这四个多月来,他如摧枯拉朽一般将洛家伟这些年违法犯罪的证据递了上去,送洛家伟进了监狱,然后一点一点蚕食了洛家的几乎所有产业。 但他始终没对洛川出过手,因为他答应了一个人,不掺和到洛川和郁歌的事情了,所以他一分一毫都没有对洛川做什么。 不过,到此刻,他也没必要对洛川再做什么了。 虽然洛川手里还有点洛家留给他的钱,但洛川遭受的打击已经让他一下子萎靡下来。 事到如今,洛川自认失去了一切,是以眼里只有郁歌了,他几乎是疯狂地围堵郁歌,希望她能回到他身边,可整日待在研究所的郁歌被很好的保护了起来,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了。 夏舜柯收回了目光,向自己的车走去。 洛川猛得叫住他:“你对郁歌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也不见我,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 夏舜柯挑了挑眉,笑了,他眉眼间是淡淡的讥讽,声线是让洛川抓狂的温和:“我什么都没做。” 洛川狠狠地瞪着他。 “别这样看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事到如今,是你们今做得太多了。”夏舜柯意有所指,他是在说洛家伟为了股份曾绑架夏舜柯,杀害夏郜的事。 洛家伟现在虽然已经入狱,可有些事,有些债还在一笔笔地算,夏舜柯前些天才把洛家伟可能杀害了夏郜的证据上报上去,相信洛川此刻已经知道了。 洛川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微微扇动,他不敢承认自己的父亲做了那样的事,可夏舜柯递交证据的时候还“好心”地给他发了一份复印件。 他想说对不起,想道歉,可这样子他好像就彻彻底底矮夏舜柯一头了,这声道歉他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舜柯开车离开。 他重重地阖上眼,觉得格外难堪,他这一生,事业上没有建树,亦对社会毫无共享,兜兜转转到最后,连年少时期所爱的人都留不住。 他在一个月前看过郁歌研究所的对外报告直播,在那场直播里,郁歌扎着短短的头发,有条不紊地回答一项又一项同行和记者们刁钻深奥的问题。 洛川听不懂她嘴里说的奇奇怪怪的缩写指什么,就连外行记者问的浅显的惹大家发笑的问题,他也完全没有概念。 真可笑啊,洛川坐会了车里,继续等待一个注定不属于他的人出现……午后的时候夏舜柯正和秘书们聊着和国外黄家的合作项目,私人手机里突然嗡嗡震动了一声。 他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和项目对接人的交谈,甚至连那条短信发了什么、是谁发的都没去看。 这场会议持续到深夜,目送秘书们离开了会议室,夏舜柯端起茶杯抿了口水,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深夜十一点五十九分。 他打开信息,这是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您尾号为****的**银行卡家庭卡在14:10分支付了十九万七千元。” 他猛得坐直了身子,桌上被他刚才随手翻过来的沙漏一缕一缕地往下坠着沙砾。 他拨打手下人的电话,手机传来悦耳的等待声,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沙漏里黄色的沙砾一点点滑下,数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中,他赢来了第二天。 “喂,”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他终于拨通了手下的电话,“邹、邹星彤现在在哪儿?” 手下在电话那头好像说了些什么,夏舜柯却什么都听不见,他只感到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抽离。 这个奇怪的感觉让他想到他结束高考的那一天。 那种说不出名的禁锢和压抑,离他远去了。 这个认知让他莫名的恐慌。 “她在哪儿?”过了很久,他的心跳才平静下来,他问手下。 电话那头传来手下有些焦急的声音:“邹、邹女士今天去了江湖湿地公园,然后就一直没出来,我远远跟着她的,她刚才突然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她、她、她的呼吸好像已经停止了!” “夏总!夏总我要打120吗?还是直接报警?” 夏舜柯耳里全是手下嗡嗡的声音,他猛得攥紧胸口的衣领,艰难地大口呼吸着,眼前是一片恍惚。 她、她这次还是,走了。 就这样走了。 他眼角划过一滴泪,他抿了抿唇,感觉嘴里是一片苦涩,他张了张嘴,失控地大笑出声。 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悲伤到极致会无法控制地狂笑的,心疼夏舜柯(后妈假惺惺的关心中邹星彤篇,完 下一章姜黎篇,又是修罗场 本文快完结了,虽然作者这本经常咕咕咕,但还是厚着脸皮希望小可爱们点一点预收的收藏大家看准专栏的第一本《伪小妈文学》呀! 第85章 “宝贝姜黎,你什么时候又发新文了?”半睡半醒中,姜黎接通了一个电话,手机那头是一个熟悉且愉悦的声音。 “嗯?”姜黎闭着眼带着沉重的鼻音表示疑惑。 “你还在睡啊?算了,等你醒了再说吧。”电话那头挂了。 姜黎又困又倦,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手机被她贴在脸上放着,她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是被手机硬生生烫醒的。 她猛得坐起来拿掉脸上烫人的手机,揉了揉自己的眼。 手心里忽然掉出一个亮眼的铁片,她呆呆地看着它,记忆一瞬间回笼。 啊!她回来了! 姜黎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日历,才过了一个晚上而已。 “难不成是做了一场梦?”姜黎喃喃道。 不过她立刻否认了这个念头,看着在床单上熠熠闪光的那枚小铁片,她伸出手摩挲着上面戳着钢印的两个字——“舜柯”。 她双手合十把它放在掌心,虔诚地祈祷:“晋江系统在上,小的发誓以后一定认真写作,做个良心不喂刀的高质量好作家!求求别再整我了!” 她坐到电脑面前,想到刚才接到的编辑电话,她顺手打开自己的作者后台,只看了一眼她就猛咳出声。 “什么鬼?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她的作者后台的专栏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本她从未见过的书,书名就叫《笔下炮灰太难救》,发文日期居然是昨天夜里,还一夜之间就发了全文。 她打开这本书随意看了两眼,只看几章她就头皮发麻了起来。 真见鬼,这本书好像把她怎么拯救夏舜柯的情节全部写进去了,甚至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在上。 她连忙打开评论区看了看。 评论区里倒是一片称赞声。 “熬夜看完了,作者这次终于做了件人事,我们可怜小可爱夏舜柯终于有人疼了!” “之前那本我就想说了,作者对男二可真狠,这次总算给他一个好结局了!” “呜呜呜,虽然好甜,但还是看不懂,这个叫‘姜黎’的是女主吗?为什么最后没和夏舜柯在一起啊?那这次夏舜柯不还是孤独终老了吗?” “同上,为什么男主最后没有和女主在一起啊?意难平了!” “不过这次作者好勤快啊,这么快就全文更新完了,一点都不像之前的太监太太了呢!” …… 也在这个时候,姜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邮件,姜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了进去。 发件人是系统。 作者: 您好,在“拯救男二夏舜柯的悲惨人生”任务中,您已积极且完美地完成了任务,系统将给予您1000晋江币的嘉奖,嘉奖将在三个工作日内转入您名下的读者ID。 任务日志已以同人小说的形式存与作者专栏,以作警示,不可删改。请作者牢记写作初心,为读者带来成熟、完善的作品。 任务后续仍有待考核。 此致 敬礼! “任务后续仍有?待?考?察?”姜黎一头雾水,她都完成任务回来了,难不成还能再被系统丢回去不成? 她又看了眼任务奖励,翻了个白眼:“有没有搞错啊!才1000晋江币!” 可真黑心啊! 她气笑了,摇了摇头,起身洗漱。 算了,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气。 算了,这段经历,就当是——放了个假吧。 一个惊心动魄且——在遗憾中结束的短暂假期。 她抬眼看向浴室洗手台上镜子中自己的那张脸,伸手摸了摸。 “还是自己的脸看着舒服。” 就当时做了一个旷日持久的梦,一觉醒来,专栏里就已经躺了一本几十万的稿子,对于这个稿子,读者的接受度还不错。 这样想着,她倒也不亏了。 况且,她还真正见过自己笔下的人物了。 好看得惊人的郁歌,大魔王存在的洛川,还有那些一个个宛若活生生、真正存在过的同学、同事……她还是赚了。 脑海里忽然划过夏舜柯对她微微笑着的温柔和煦的脸,姜黎一愣,有些不自然地掬起一捧水糊了把脸。 心里隐秘的角落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话:“想什么呢,人家可是亲口把你赶走的。” 她放下手中的毛巾,眼神郁郁。 - - - 这是夏舜柯第二次参加“姜黎”的葬礼。 邹家还是没有大办,只是潦草地埋了,邹家父母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他们家算是失去了唯一一个顶梁柱了,年迈的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凑在一起痛苦。 邹家一个略显稚嫩的年轻人撑着他们站着,对前来悼念的夏舜柯有些吃惊又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这个葬礼他们并没有通知任何人。 但他显然是认出了夏舜柯身后的手下,那是一个好心送他姐姐去医院抢救的善人,他冲夏舜柯的手下点了点头,有些感激他做为一个陌生人愿意前来送她一程。 夏舜柯冲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了然地上前一步和邹弟弟交谈了起来,说一些鼓励劝慰的话让他们都好受一点。 邹弟弟眼泪有些绷不住了,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他死死地咬住唇努力不然自己哭出声来,倔强地挺直自己的脊梁。 夏舜柯收回目光,他转身回到车子上,低头看自己的掌心。 掌心里是一片亮白色的胸针,一端被他磨成尖锐的三角形,上面印着他名字中的后两个字。 他靠在椅子上叹了一气,阖上了双眼。 第一次是十五年前。 第二次是十年前。 第三次是六个月前。 下一次再见她,会在多久之后? 五年?十年?十五年? 理性告诉他,她的出现对他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意味着他身边会发生一些可能仅靠他自己无法解决的坏事。 可他胸膛中汹涌的情绪告诉他,他想快一点再见到她。 他攥紧那枚胸针,死死地把它按在掌心,仿佛要把它融进骨血里。 他想见她。 立刻。马上。 第86章 夏舜柯回到公司,继续他的工作,他把那枚胸针随身携带在身上,日复一日地等待着。 他想,在姜黎再次出现之前,他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等待了,等待就等待吧。 他在这世上好歹还算有了一个盼头,最起码不再像前面的十年了。 不像前面的十年,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刻意地回避自己所作的事,都在刻意的遗忘所有有关“黄姚渝”的事。 现在不用了,他可以放开了思绪去思念,去等待。 他想:下次姜黎出现的时候,他想告诉她——她给予他的,不仅仅是金钱而已。 她对于他,也不仅仅是个意外闯入他生命里的陌生人。 她还是—— 每次想到这儿他就顿住了,却始终都不明白自己心头涨涨的酸意是什么。 直到三个月后的复查时,他再次见到郁歌。 郁歌低下头仔细观察着电脑里的腿部CT片子,神情认真且专注,面容好看的她嘴角是一抹欣喜的笑,她回过头来带着一抹雀跃:“这次复查的结果很不错啊,夏总继续保持,老样子,三个月后再来复查吧。” 夏舜柯点点头,道了声好,伸出手接过郁歌递来的报告单,指尖意外触及郁歌手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他猛得攥紧胸口的衣服。 郁歌吃惊地望向他:“你怎么了?” 夏舜柯直直地看着郁歌,看着她水汪汪的眉眼,看着她泛着光泽的樱桃小嘴,看着她担忧地伸过来的纤细手指……他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郁歌,饶是他一向不解风情,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了:郁歌确确实实是个美人。 尤其是她身上增添了文化的韵味,知识的沉淀,更让她温情的眉眼诱人惹人沉醉。 “夏、夏舜柯?”美人轻启朱唇,带着不解和疑惑轻轻呼唤他的名。 “我没事!”夏舜柯飞速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他一下子想到了姜黎离开的时候最后对他说的嘱咐的话:不要爱上郁歌。 原来……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胸膛,原来,他真的会命中注定地爱上她吗? 不、应该不是这样,既然姜黎提出这个要求,那就意味着她拯救他的任务里,有这个”不爱上郁歌“的要求。 那么,她的离开,是因为他做到和她的约定了吗? 因为他遵守约定没掺和到郁歌、洛川的事里面,所以她才能完成任务,才从邹星彤的身份里离开了吗? 那是不是,是不是他“爱上”郁歌,她就还能回来呢? 站在郁歌的办公室门口,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缓缓地伸出手,却最终收了回来。 不行,这是他答应了她的…… 而且,他一点儿也不想再爱上其他什么人。 晚上他照旧回到母亲家里和母亲一起吃晚餐。 夏母盯着走神的他问:“阿柯,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要是真谈了恋爱,也没必要天天晚上往我这里跑。” “你也到了年纪了,是时候考虑人生大事了。” 夏舜柯一愣,放下手里的筷子:“你嫌我过来打扰你和魏叔了?” 魏叔是这半年来夏母认识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生得儒雅温润,很会打太极,夏母向他学了学打太极的招式手法,一来二去,两人熟稔起来,甚至有了爱情的火花。 夏母噗嗤一声笑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在外面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姑娘,要是有的话,不妨和人家谈谈对象,你老大不小了,要是自己没什么看得顺眼的女孩子,那我和你魏叔就帮你看着点。” 夏舜柯下意识地皱眉,很快又放下:“不,不用。” “怎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夏舜柯捏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敢确定的茫然,“我,我有要等的人了。” 是的,他有要等的人了,此刻满心满脑都是她,怎么能再去相亲祸害其他姑娘?哪里还有别的心力再爱上别的什么人? 夏母一愣,不敢相信道:“那个——那个姑娘已经结婚了?”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喜欢上的有夫之妇?你是——第三者?你要等那个女孩离婚?” 夏舜柯连忙解释:“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想到夏母会这样想,有些哭笑不得:“妈,你别胡思乱想,我心里有人,暂时没空想别的人。” 话说到嘴边,他自己都愣住了,他直视夏母担忧的眼神,双唇无力地动了动,一滴眼泪突兀地从眼角滑了下来。 他在夏母诧异中的眼神里抹掉那滴泪,捏着筷子的手都在抖。 眼泪终于难以控制地一滴滴往下掉。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刻意不去想,不去问的是什么了。 是啊,那股子萦绕在胸头涨涨的酸意是什么啊? 是、是他爱上了姜黎了啊! 他爱上她了,这个感情追溯到最早的时候,能追溯到那个她把他按在床上摩挲着他腿上伤疤的夜晚,能追溯到他住进黄姚渝家里的日日夜夜……他大声地咳嗽了起来,捂着嘴离开了餐桌,回到了曾经他们二人住过的公寓,他关上房间里所有的灯,他蜷缩在沙发上的一角。 卑微且不抱希望地祈祷,来一场天灾,或者一场人祸吧。 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她能回来。 只要她能回来。 他想见她,想得都要疯掉了。 等待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半睡半醒间,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冷漠冰冷的声音:【亲爱的任务目标您好,这里是晋江系统对您的任务后随访,请问您对这次任务《拯救男二夏舜柯悲惨人生任务》的完成度感到满意吗?】“什么?”他问。 【晋江系统为小说读者的愿望所托,为您承办了“拯救人生获得圆满”的人生重塑任务,并委派了任务者。现下任务已经完成,任务者已经离开,请问您对这次的任务结果满意吗?您感到自己的人生幸福美满吗?】冷冰的声音继续追问。 【如果您感到不够幸福美满,系统会派出新的任务者来达成你的人生缺憾,并且处罚上一位任务者】夏舜柯沉默了很久,在系统再一次追问前终于道:“所以,她——姜黎,是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系统:【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必再回来了。】 夏舜柯惨笑出声:“为什么,我的人生不是还没有结束吗?既然是拯救我的人生,那她不应该陪伴我的一生吗?” 系统:【抱歉,任务目标,你说所在的小说时限并未持续到您人生的最后一秒,若您坚持,系统将为您委派新的任务者完成您的诉求。】夏舜柯轻声道:“不要别的什么人,我就要她。” 系统:【您确定吗?】 “确定。”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接下来有甜甜的番外掉落! 第87章 姜黎觉得系统绝对是有点毛病,什么叫“任务对象对她的任务结果给予差评”所以,她要“重回任务世界解决任务对象的不满”,并“求任务对方删改差评”??? 她上一秒还在快乐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哼着歌抹香香,下一秒就出现在吴市郊区芦苇荡里。 夜晚的冷风刺骨地吹到她的身上,姜黎裹紧了身上的小浴袍,抬手挤了挤还往下滴水地头发丝。 她冻得一个哆嗦,光着脚走在能盖过脚面的雪地里。 真是见了鬼了,她颤抖着双唇怒骂出声,明明她才回现实世界一个月而已,为什么这里就已经从春季变成冬季了? 还有,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到哪里找夏舜柯? 她浴袍口袋里空空如也,只摸出了一个亮白色的小铁片,上面钢印着两个字。 这个东西怎么跟来了? 姜黎一时间想不明白,整个人都要冻僵了,她硬着头皮光着脚走在冻脚的雪地上,每一脚下去就是一个哆嗦,终于在湿地公园荒废的警卫室里找到了一个紧急报警电话。 有困难的时候要找警-察不是吗?她打着哆嗦拨打了110的电话。 救命,她要冻死了! 夏舜柯接到江湖区派出所深夜打来的电话时第一反应是接到了诈骗电话,直到对面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猛得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您说谁?” “一个叫姜黎的说是和家里人闹了别扭从家里跑了出来,现在在我们这儿,她说您是她的朋友?” “这个人你认识吗?认识的话你来一趟。” 夏舜柯沉默着听着电话那头的身影,无声地套上外套:“好的,我明白了,我马上到!” 推门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抬眼看头顶耀眼清冷的莹白色月亮,冷风刮来,他不受控制地低咳两声。 是他没听错对吧? 电话里的那人说的是——姜黎? 姜黎,这个名字上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了? 是在三年前的一个梦境里,一个自称系统的家伙跳出来问他对姜黎的“任务工作”感到满意,他是不满意的,因为说了满意,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姜黎回来。 系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同意,只是追问他确定吗? 他的回答是:“确定。” 然后一晃三年,他都要以为那场和所谓系统的对话真的是梦境了,甚至已经收敛了自己对那人能回来的过高期望。 甚至有一天,他猛得醒来,往着头顶的天花板,他问自己:那个叫“姜黎”是真的存在的吗? 难道真的不是他在做梦吗? 是不是因为他曾经对黄姚渝的愧疚,让他自己骗自己她还是活着的,让他一厢情愿地在记忆里把邹星彤和黄姚渝画上了等号。 是不是也是出于愧疚,他还把曾经那个绑匪的事也推到这个“不曾出现”过的人身上,好像责怪这个一次次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又轰轰烈烈离开的人;恼恨这个欺瞒过他的人,能让他心理过得去一点? 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他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癔症,妄想出了一个叫“姜黎”的人,还爱上了她。 可三年后的这通电话告诉他:她真的存在的! 她是真的存在的! 他的血液在血管里汹涌地流淌,一颗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他的手都在颤抖,这让他根本不敢自己开车去派出所,只能叫醒自己的秘书送他去。 秘书来时还狂打着哈欠:“夏总,怎么了?” 夏舜柯强行按下激动得颤抖的手:“晚上突然叫你过来确实麻烦了,可是我实在开不了车了,抱歉,明天给你加工资,现在送我去江湖区江湖派-出-所一趟吧。” 越是激动的时候就越要保持冷静,他不想逞能,用这双激动的手去开车,毕竟雪夜路滑,去见她的路漫漫长,抵了三个年头的等迟迟。 - - - 姜黎尴尬地裹着警-察大叔递来的厚羽绒服,捧着一杯热水瑟瑟发抖地烤着电暖炉。 “你们这些小姑娘啊!”警-察大叔摇摇头,责怪道,“遇到什么事不好好和家里人协商解决,这么冷的天连衣服都不多穿一件就离家出走。” “生了病,受了罪,开心了吗?” 大厅的玻璃门猛得被人推开,一个瘦削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在门口左右看了一遍,目光停留在头发还湿漉漉的姜黎身上。 他的步子一滞,不敢确定的目光仔仔细细地落在姜黎脸上。 “夏、夏舜柯!”姜黎小声唤他。 夏舜柯下意识上前一步,步子却生硬地顿住,他死死地盯着姜黎这张和郭大强、黄姚渝、邹星彤一丁点相似之处的面庞。 人到面前,他却不敢认了。 他打了个寒颤,鼻尖是冻的紫,眼尾是隐隐约约的红。 “姜黎?”夏舜柯问。 姜黎埋下头小小声道:“是我。” 夏舜柯忽然笑了,眼角细微的皱纹微微展开,眉宇那抹悲天悯人的温柔化开,绽放出一个极其艳丽的笑。 “真好。”他喟叹道。 真好。 你是真实存在过的人。 真好。 你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 他上前一步猛得把她搂进怀里,嗅着她发丝湿漉漉的洗发水和警-察大叔借的羽绒服上淡淡的烟草味,死死地箍住她。 姜黎犹豫了一下,在警-察大叔看戏的眼神中伸手环抱夏舜柯的腰,声音闷闷的:“我、我又回来啦。” 她捏着手心里那枚刻着夏舜柯名字的铁片,触着上面一笔一画凹陷下去的钢印,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我又回来啦,来达成你的愿望。 这一次,你的愿望是什么? “陪伴我一生。” 夏舜柯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她会在他最危难的时刻出现, 会一脸蠢相地相信他所有的话, 会不求回报地付出她的一切… 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拯救他。 那她就该是他的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