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玫瑰》作者:喻言时【完结】 文案:醉酒事件后,当红小花姜意南一不小心未婚先孕。 一时间全网轰动,粉丝滤镜碎了一地。 迫于无奈,姜意南和孩子爹顾砚钦签订了为期一年的假结婚协议。承诺一年以后,两人分道扬镳,互不打扰。 为了不给顾导添麻烦,姜意南严格遵守协议,一年之期一到,她立刻主动远离顾导。 顾砚钦找到她,眼眶微红,委屈巴巴道:“意南,可不可以续约?一生一世的那种。” 姜意南:“……” *小白兔VS大尾巴狼 *先婚后爱,五岁年龄差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恋爱合约 婚恋 时尚流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意南,顾砚钦 ┃ 配角:闻梵声,徐岁岁 ┃ 其它:接档文《窃蓝》 一句话简介:小白兔VS大尾巴狼 立意:构建文明和谐的夫妻关系。 第1章 第1朵玫瑰 未婚先孕! 你一直都是我的玫瑰,从一而终。 - 第1朵玫瑰 姜意南从医院出来已是下午三点半。 太阳高悬,午后日头格外刺人眼,她本能地觉得不适应,下意识伸手去挡。 明明已是深秋,阳光从指缝间泻下来,淌过皮肤,竟万般灼人。 脑门突突作响,耳畔各种杂音环绕,一次性医用口罩严严实实地遮住面容,她只觉得胸腔鼓噪,沉闷难当,完全透不过气来。 眼前人影幢幢,男男女女,老人小孩,穿梭不断,世间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了,像极了上个世纪老旧的黑白默片,静止而沉默。 姜意南拢紧了身上的风衣,踩着高跟鞋,麻木地跟随人流去了停车场,仿佛滑入大海深处的一尾鱼,悄无声息。 坐进车里,发动车子,一口气跑了两条街。 握方向盘的手一直抖个不停,理智俨然就是那浸了水的海绵,一点一点往下沉,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混乱。 “小姐,你怀孕了,孩子要不要?” “什么?!医生你说我怀孕了?怎么可能?” “你几个月没来月经,自己心里没点数?你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 最终车子在潮海路停下。 这条路上植了大片丹桂,天虽已转凉,可花枝上依然点缀着点点金黄,秋风携裹花香飘了老远老远。 街道空荡,四下无人。可姜意南依然不敢开窗,她迫不及待地摘掉口罩,大口大口喘气。 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像是一条鱼被人狠狠地拎上岸,经由烈日暴晒,她吐息困难,处在断气的边缘徘徊,挣扎无果。 这辆小宝马是姜意南自己的车,她一年到头都开不到几次。不像保姆车应有尽有,她翻遍整个车厢才在后座的缝隙里翻出一瓶还未开封的小瓶装山泉水,还是几个月前她的生活助理小戴落下的。 她握住玻璃瓶身,五指压紧,指节微微泛白。费力地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一大瓶,才暂时压制住满腔复杂的心绪,找回了点理智。 刚刚从医生口中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姜意南完全不会思考,脑子里飘过的唯一念头就是:梵声姐不得弄死她啊! 当红小花未婚先孕,这事儿搁在任何一个经纪人身上估计都得疯吧?绕是闻梵声是那么好脾气的人,她肯定也得将她大卸八块不可。 姜意南真切地意识到她已经惹了大麻烦了,一着不慎就能彻底毁掉她的事业。 现在她总算冷静下来了,趁着梵声姐还不知道,她得赶紧把肚子里这个麻烦处理掉。 她时间不多了,《黎明之吻》眼看着就要开机了,她立马就得进组。到时候可就再也没机会处理这个大麻烦了。胚胎一天天长大,俨然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一天不处理,她就一天不能安心。 她必须赶紧回家,外面全是狗仔,多待一秒都危险万分。 想到这里,姜意南再次发动车子。 车子平稳地开了五十米,然后华丽丽的抛锚了,突然停在了路边。 姜意南:“……” 姜意南僵愣了数秒,双手用力拍了下方向盘,忍不住爆了粗口:“草!” 人一旦背起来那真是诸事不顺,喝水都塞牙缝。 这车她很少开,一直停在她家车库里吃灰。她算算时间,应该有大半年没保养了。抛锚好像都是注定好了的,专门上赶着给她添堵。 她对车一窍不通,什么原因导致的抛锚她也完全不知道。眼下一筹莫展,烦躁的思绪愈发加重,两道漂亮的眉毛皱成一团,舒展不开。 她已经够烦的了,偏偏老天爷还不让她安生,车子都要给她上演罢工。 姜意南沉淀数秒,果断掏出手机给4S店打电话,想让对方派人过来处理。 电话尚且来不及拨出去,主驾的车窗玻璃就被人从外面砰砰敲响了。 沉闷的两声,无比突兀,仿佛榔头重重地敲在姜意南心尖上,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握手机的那只手不由收紧,顿了一瞬。她害怕是什么私生饭,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口罩戴上。警惕地往窗外瞄一眼——一个年轻的男人赫然站在车外,黑衣黑裤,气场强大,给人一种保镖既视感。 这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姜意南快速在脑海里做了个横向筛查,总算有点印象了。这人她认识。 她放下戒心,伸手降下车窗,疑惑地问:“顾先生,有事吗?” 来人对上姜意南的目光,礼貌地开口:“姜小姐,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姜意南也不隐瞒,轻声回答:“车子抛锚了。” “需要我们帮忙吗?” “多谢顾先生的好意,我已经通知我助理过来了,她会处理的。” 听她这样说,对方不做强求,笑了笑便离开了。 姜意南隔着挡风玻璃目送对方过了马路。视线尽头,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安静低调地立在路边,车身沐浴在大片日光之下,泛着粼粼冷光。 只是那车牌霸气又嚣张,成串的6和8,分外惹眼。 姜意南下意识抚了抚自己扁平的小腹,眯了眯眼。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孩子爹应该就在车上。 *** 顾塬拉开车门,坐进主驾,低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跟后座的人说话:“没什么大事,车子抛锚了,姜小姐说不用帮忙,她助理会过来处理的。” 后座上闭目养神的年轻男人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车子徐徐往前开,窗外沁凉的秋风灌进车内,吹动男人鬓角的碎发,露出一张白皙光洁,棱角分明的俊颜。 “嗳砚钦,你怎么知道那是姜小姐的车?”姜意南一个大明星,平时出行都有一大堆人跟着,要不是见到了她本人,顾塬根本就不敢相信那是她。 “我见过她的车。”后座上的人言简意赅。 顾塬不做深想,自顾说话:“姜小姐今天的脸色瞧着不太好,特别苍白,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我本来想问问,但想着跟人家也不熟,不好多嘴。” 闻言,男人一贯沉静的面容终于浮现出些许波澜,他倏然睁眼,追问道:“你说她脸色不好?” 顾塬:“可不嘛,白得跟蜡纸似的,有些渗人。” 顾砚钦不由拧眉,立即沉声吩咐:“哥快,往回开!” —— 顾塬将油门踩到底,马不停蹄飙了一条街,开回到刚才姜意南停车的地方。 前后不过七.八分钟的时间,等他们再回来,那辆白色宝马mini早已不见踪迹。 顾塬扶住方向盘,扭头朝后座说:“速度挺快啊,这么会儿功夫车子就修好开走了。” 顾砚钦推开车门下车,沿着街道四周逐一扫了一圈,始终都没能发现那辆小宝马的影子。如此看来,姜意南她们确实已经走了。 他又坐进后座,“回去吧!” 顾塬一头雾水,奇怪道:“砚钦,你这么火急火燎开回来干嘛?难不成姜小姐出什么事了?” 顾砚钦抬手摁了摁太阳穴,神色莫辨,“可能是我想多了。” 顾塬:“……” 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顾塬简直听得云里雾里。他迫不及待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 “好好开车!”后座上的人却是一句话都问不出了。 顾塬干脆不问了。顾砚钦的心,海底针,谁都猜不透。但凡他不想说的事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撬不开他的嘴。 “下个月《黎明之吻》该开机了吧?姜小姐这次怎么是女二?”以姜意南如今在圈内的流量和人气,胜任女主绰绰有余。这次却只能屈居女二,给相同咖位的任朝歌作配。 顾砚钦:“男主定了穆夜弦,女主投资方那边想用任朝歌,这对国民CP能炒话题。” “那姜小姐有点可惜了,她的演技根本不输任朝歌。” “女二演好了照样吊打女主,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顾砚钦虚靠在后座上,修长的五指在发亮的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字。 顾砚钦:【我刚碰到意南了,瞧着脸色不太好,帮我问问。】 *** 姜意南一口气将车开回了家。 刚刚车子突然停在路边,她以为是车坏了。其实只是暂时的熄火。 过后再点火马上就发动了。 到家以后,她先冲了个热水澡,洗去全身的冷汗和疲惫。 洗完澡出来,她陷进沙发,整个人慢慢从刚才极度恐慌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湿哒哒的头发用干发帽裹住,她也不愿意拿吹风机吹干。 坐到书桌前,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黑色签字笔,握在手里,撕下一张粉色便签,伏案就写—— 【10月25日,我怀孕了,孩子爹是顾砚钦。】 写完,她将这张便签折成一朵纸玫瑰,丢进一只巨大的玻璃许愿瓶。 记便签的习惯有点像记日记。她倒也不是每天都写。一般只有重要的日子,或者是她心情不好,亦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才会记录。有时一两个月都不见得写一张,有时一天之内就写了好几张,根本没有规律,一切随机。 这个习惯她自小就养成了,一直坚持到现在。这只巨大的许愿瓶里如今已有无数朵纸玫瑰,它们五颜六色,每一朵玫瑰里包裹的都是她某个时间段重要的心事。 做完这些,姜意南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身体撤了力,她突然之间觉得很累很累,身心俱疲。过去连轴拍戏,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从一个剧组赶往另一个剧组,她都没这么累过。 想毁灭一个人,不用打击她的肉.体,毁掉她的精神就够了。像是一座旧园子,一夕之间杂草横生,突然就荒废了。 姜意南将手机关机,决定先睡一觉。暂时抛开一切,什么都不要想,蒙头大睡。即使天塌下来,也等她睡醒再说。 这件事太大了,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畴。人本质都是胆怯的。她眼下有点鸵鸟心理,缩起自己的躯壳,就想短暂逃离一段时间。哪怕只是半天,只是几个小时都是好的。 她伸手探向左侧床头柜,拉开最上层的抽屉,翻出一只白色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两颗药片。 这一行压力太大,姜意南有轻微的神经衰弱,隔三差五会失眠。心理医生给她配了安眠药,一般她觉得难以入眠时,都会在睡前吃上两片。 右手递到唇边,正打算一口气吞下药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肚子里住了个小生命。 这安眠药不能再吃了。 虽然她很清楚这个孩子她不会留。但她暂时不敢乱吃药,一切等医生定夺。 她将那两片药倒回药瓶,锁进抽屉。 不能吃药,姜意南用音响放轻音乐。 背景音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成串萦绕在寂静的卧室里。伴着缠绵的雨声,她闭上双眼,陷入梦乡。 ——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窗外的光线穿透密闭的窗帘溢进来,室内一点点微光闪现。 耳畔照旧围绕着一串串雨声。 姜意南以为是音响没关,还在单曲循环轻音乐。 伸手去关时才发现雨声并非是从音响里传出来的,而是来自室外。 外头下雨了! 深秋的雨,下一场,冷一场。 一夜无梦,醒来精神饱满。 对于接下去要面对的糟心事儿,姜意南也没那么抗拒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处理掉肚子里这颗定.时.炸.弹。 她将手机开机,准备联系闺蜜周蕴,让她替自己找个靠谱的医生。周蕴是圈内颇有名气的配音演员,且她是横桑周家人,人脉和关系远胜于自己,让闺蜜帮着处理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倒也不是她不信任她的经纪人,依到梵声姐的能力,她一定会帮自己处理妥当的。而是她害怕面对梵声姐的怒火。这么大的事儿,是个人都得疯。她怂得很,只想装死。 手机一开机,各种杂七杂八的消息犹如雨后春笋,分分钟冒了出来。 一则微博的推送消息率先抢占了手机屏幕,成功攥取了她的目光—— #当红小花姜意南现身医院,疑似怀孕。#(爆) 第2章 第2朵玫瑰 孩子爹是顾砚钦! 第2朵玫瑰 #当红小花姜意南现身医院,疑似怀孕。#(爆) 热搜头条明晃晃地挂着这么一条爆炸性的消息。 毫无悬念,爆料人就是那位让所有明星头疼的娱乐圈头号狗仔“江湖狗哥”。 有图有真相,照片里姜意南身穿驼色风衣,头戴黑色鸭舌帽,手中拿着挂号单,正从妇科诊室走出来。正脸照,像素清晰。即便她戴了口罩,粉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毕竟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眉间一颗褐色小痣,根本做不得假。 这条消息是江湖狗哥一个小时前放出来的。一个小时后微博直接瘫痪,全网轰动,各大营销号齐上阵,狂刷热度。铺天盖地的热议和谩骂。 姜意南个人微博下唯粉脱粉,黑粉蹦跶,史无前例的热闹。 姜意南放大那些照片,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手机白光照亮女人的脸,面色煞白一片,彻底失了血色。 正脸照,侧脸照,全身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整整九张,配成一组九宫格。 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她没有在做梦,她是真的被拍了,而且还被狗仔捅到了网上。 她抿紧双唇,唇色虚白,额头上的血管凸起,一跳一跳的。整个人僵坐原地,右脚抵着地板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手机突然变得无比烫手,她都快握不住了。 “铃铃铃……” 一串清脆的铃声骤然袭来,强势地打破一室诡异的沉寂。屏幕不断闪烁,吓得姜意南几乎心脏骤停,险些将手机给摔了。 她手忙脚乱地滑动屏幕接通,根本不等她开口说话,对面的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嚎:“南姐,我的宝,你总算是接电话了。大家伙都在找你,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你被人黑了,都上热搜了,工作室现在一团乱……你是被人绑架了吗?半天联系不上……” “小戴,我已经知道了。”姜意南坐直身体,深吸了一口气,及时截断小助理的鬼哭狼嚎。 小戴直接愣了一下,“南姐,你怎么这平静?” 姜意南不紧不慢道:“我没被黑。” “没被黑?”小戴思绪停跳一瞬,有些没跟上节奏,语气茫然,“什么意思啊?” “我的确怀孕了。” 小戴:“…………” 手机听筒短暂地静默了数秒,随后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天地泣鬼神,“啊啊啊啊啊……梵声姐一定会杀了我的……我死定了……” 姜意南冷漠地挂断了小戴的电话。握着手机下了床。 踩着拖鞋快步走到窗边,伸手撩开窗帘的一个小角,透过缝隙她看到自己家门口已经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了。这些人人手一部相机,顶着小雨严阵以待。只要她一走出去,他们就能立刻将她剥皮抽筋,敲髓吸血,彻底压榨干净。 梵声姐早就说过这房子不安全,狗仔时常蹲点,劝她换一套住。可是她住习惯了,一直拖着不愿意搬家。 得,这下好了,狗仔围堵家门,她插.翅难逃。 姜意南无力瘫在地板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看来这次梵声姐真的要弄死她了! 当红小花未婚先孕不算,还被狗仔拍了爆到网上,人尽皆知。这事儿搁任何一个经纪人身上,她都得原地爆炸不可。 从这一刻开始,姜意南的手机就再也没有消停过。 闺蜜周蕴、助理徐岁岁、老总祁俨、圈内好友、同公司艺人……甚至还有许多陌生号码。这些人轮.番.上阵,各种狂轰滥炸。 她通通无视。 唯独她的经纪人,一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 —— 半个小时以后小戴和徐岁岁赶到了姜意南家。 为了躲狗仔,两个妹子也是辛苦,冒险从邻居家二楼阳台爬到她家。 姜意南如今住的这套房子位于水月湾小区,开发商统一规划的户型,都是独栋的两层半的小别墅。 邻居家的阳台紧挨着她家,花点功夫就能爬过来。 两个姑娘敲开二楼卧室房门,徐岁岁一边脱外套,一边往屋里走,“南姐,我给梵声姐打过电话了,她马上赶过来,让咱们好好搁家里待着,不要轻举妄动。” 外面雨下得有点大,两人冒雨爬阳台,外套被雨淋湿了一大片。 徐岁岁是闻梵声的私人助理,她同时也负责姜意南的日常行程。跟梵声混了好几年,徐岁岁越发向梵声靠齐——遇事不慌,处事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相较于徐岁岁的从容淡定,小戴就慌张多了。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如丧考批,欲哭无泪。 她根本就坐不住,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刻不歇。 姜意南被她绕得头晕,出声制止:“小戴,你别搁我跟前晃来晃去了,我头疼。” “南姐,我怕啊!梵声姐一定会弄死我的。”小戴哭丧着脸,表情凝重。 姜意南烦躁地扒了扒自己的鸡窝头,绝望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你别怕,我在你前面顶着,梵声姐肯定先弄死我。” 毕竟她才是罪魁祸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整个团队都因她遭受重创。 门窗紧闭,窗帘拉死,屋里的人个个愁云惨淡,全无笑意。 姜意南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怀里抱一只河马玩偶。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漫无意识地捏着河马的两只耳朵,一下又一下。 刚才一进屋,小戴就把她的手机给没收了。为了防止她上网。没了手机,百无聊赖,只能干坐着。再说她现在根本没心思上网,网上铁定一片骂声。 昨天得知怀孕时如临大敌,心慌意乱。原以为这事儿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老天爷立马就给她送上了另外一份大礼,杀得她体无完肤。 她今年究竟是得罪哪路神仙了,怎么总在渡劫? 不行,等风头过去,她一定要去拜拜佛,驱驱霉运! 没过一会儿,卧室房门又被人敲响了。 姜意南下意识往门口探了一眼。 徐岁岁冷静地说:“肯定是梵声姐,我去开门。” 她摁下门把手,拉开门,闻梵声果然立在门外。 她穿一件墨绿色收腰风衣,衣服过了雨水,颜色变得又黑又深,暗影重重。 徐岁岁侧开身子让她进去,“梵声姐,你也是从阳台爬过来的?” “不然呢?”闻梵声踩着高跟鞋进屋,没好气道:“门口一大堆狗仔,不爬阳台,我难不成飞进来啊!” 瞧瞧,人都给逼成什么样了!娱乐圈金牌经纪人都被迫飞檐走壁了,太难了吧! 一见闻梵声,姜意南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好几度。 她立刻从榻榻米上弹起来,站得毕恭毕敬,“姐,对不起!” 甭管三七二十一,认错就对了! 她穿着贴身的真丝睡衣,长发乱糟糟地绑了个丸子头,额前几缕碎发散落,横在眼前,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样子,惹人怜爱。 闻梵声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往下移动,姜意南腰身纤细,小腹平坦,完全看不出里面住着一个小生命。 梵声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硬生生给压了下去。面对姜意南,不管任何时候她都心狠不了。何况这姑娘如今还怀着孕。让她对一个孕妇发火,总归是于心不忍。 就在刚刚,谢予安开车送她来姜意南家,一路上她的手机压根儿就没消停过,比那年节的鞭炮还热闹,轰炸不停。品牌方、节目组、导演、制片人……接完一个又一个。 她努力装孙子,好言好语,点头哈腰,逐个安抚。每接完一个电话,身体的疲惫感就多一分。入圈至今,也不是没遇到棘手的事件,可这么大的还是史无前例。 姜意南的风评一向非常好,长相清纯可人,历来走的就是清纯女神的路线。如今女神被爆怀孕,粉丝们的滤镜碎了一地,对家又趁乱踩上几脚,黑意南的通稿满天飞,事态如何能不严重。 梵声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手机一刻不得消停,好不容易快挨到姜意南家,老总祁俨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接通电话后,自然又是一顿问责。 姜意南是华严一姐,真正的摇钱树,整个公司都指着她冲kpi。如今这姑娘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这个经纪人首当其冲,当然要被老总问责。 闻梵声是真的很想将姜意南大卸八块。一言不合就给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她把手中的一次性打包袋递给姜意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温和一些,“还没吃东西吧?给你买了份蟹粉小笼,赶紧吃!” 姜意南怔在原地,一时间完全不敢动。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梵声姐骂得狗血淋头的,她也早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没想到对方这么平静,非但没骂她,还给她买了最喜欢吃的蟹粉小笼。 姜意南心中的愧疚感蹭蹭蹭往上涨,就差没当场切腹谢罪了。 闻梵声出声催促:“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吃完给我交代清楚。” 姜意南受宠若惊,从闻梵声手里接过打包盒,“谢谢姐!” 闻梵声又把余下的几份早餐给徐岁岁和小戴等人分了。 她自己啃了半份三明治。 姜意南一夜没进食,可眼下却根本没什么胃口。那份蟹粉小笼她勉强吃了两个。 闻梵声靠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瞅着她搁筷子的动作,微微抬了抬眼皮,“再吃点,你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姜意南摇摇头,“腻得慌,吃不下了。” 一边说,一边端起手边的马克杯灌了两口玫瑰花茶,解了解口齿间的腻味儿。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闻梵声方问:“男朋友是谁?圈内的,还是圈外的?” 姜意南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嘴角。坐得毕恭毕敬,小声回答:“没有男朋友。” 闻梵声:“……” “没有男朋友孩子哪来的?无.性.繁.殖啊?”闻梵声不自觉提高音量,“意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么?” 姜意南用力揉捏河马的耳朵,声细蚊蝇,“姐,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确实没有男朋友。公司不允许谈恋爱,我一直没谈过。” “难不成是?”闻梵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柔弱温婉的女孩,完全没法将“一.夜.情”三个字说出口。 出道五年,姜意南的风评是真的好,零绯闻。不谈恋爱,也从不乱玩,酒吧迪厅这些声色场所她鲜少涉足。乖得完全不像是这个圈子的人。她一度被评为娱乐圈最干净的女明星。 闻梵声身为姜意南的经纪人,朝夕相处五年,太清楚她的为人了。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跟“一.夜.情”扯上关系。 看到热搜时,她和祁俨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只当姜意南是背着公司偷偷谈恋爱了。 姜意南无力地点点头,“姐,你猜得没错。” 闻梵声:“……” 今天一上午闻梵声遭受了太多打击,眼下又被狠狠地打击了一次。来自她一度非常信任的艺人。她对姜意南的滤镜一下子全碎了。 闻梵声冷静片刻再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姜意南耷拉着脑袋,眼皮下垂,“三个月前,祁总生日。” 闻梵声心尖狠狠一颤,蓦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瞬间吓白了脸,“孩子是祁俨的?!” 姜意南:“……” 姜意南一头黑线,梵声姐这重点未免也抓得太偏了点! 她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怎么可能会是祁总的。我跟祁总就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私下根本不存在任何接触。” “真不是祁俨的?”闻梵声再次确认。 “不是,我发誓,我跟祁总没半毛钱关系。” 这下闻梵声放心了,如果祁俨是始作俑者,她一定亲手卸了祁俨的两条腿,敢这么霍霍她家艺人。 闻梵声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可能会是祁俨。祁俨那么花,女人一打一打换。姜意南又不缺资源,不需要走捷径,她怎么可能看得上祁俨那家伙。 “那这孩子是谁的?那人你认识吗?” 露水情缘,天亮就散,能认识人才怪。 可闻梵声却必须找出对方是谁,倒也不是为了让他对姜意南的孩子负责,而是怕他出卖意南。毕竟这年头烂人太多,意南又是当红小花,借机捞一笔,发笔横财,太正常不过了。她必须赶在狗仔队之前把这人给找出来。 姜意南又是唯一见过对方的人,非问清楚不可。 姜意南点点头,“认识。” 闻梵声忙追问一句:“是谁?” 她放下手中的河马玩偶,弱弱地说:“是顾导。” “谁?哪个顾导?”闻梵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顾导是谁。 “顾砚钦。” 闻梵声:“……” 得,阵亡! 这位爷可比祁俨还难搞! 第3章 第3朵玫瑰 面谈 第3朵玫瑰 一听说顾砚钦是另一位肇事者,整间卧室立刻陷入一片死寂,无比诡异。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如遭雷劈,眼睛瞪得如铜铃。 今天的打击还真是多,接二连三,整得大家伙是一点脾气都没了。 “就一次,一次就中了。”姜意南细长的手指疯狂抠着河马的耳朵,整个人绝望到了极致,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天底下没有比她更背的人了,一次就中招,直接玩完。 “那晚祁总生日,顾导也去了。大家伙闹腾得比较厉害,我被灌了不少酒。结束后都凌晨三点了。祁总不想大家伙来回折腾,就让我们歇在雅舍。我看错了房号,误进了顾导的房间……” 室内落针可闻,只能听见姜意南一个人的声音,低而轻,还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稀里糊涂的一晚,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姜意南已经完全不想去深究了。 反正结果就是她忘了吃药,三个月后去医院检查才发现自己怀孕了,然后被狗仔拍了,上了热搜。 小说照进现实,狗血淋头的小言桥段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发生在这位当红女明星身上,杀得她手足无措。 经姜意南这么一说,闻梵声才终于想起三个月前祁俨的那场生日趴。 祁俨这人花孔雀一只,一向喜好热闹,又爱搞排场,屁大点的事儿都恨不得天下皆知。每年的生日他都要大肆庆祝,邀请一大群圈内好友来参加他的生日趴。 那天晚上祁总在雅舍订了个大包厢,邀请了许多圈子里的人。闻梵声和姜意南都是华严的人,老总的生日局她俩不可能缺席。 只不过闻梵声当时坐了一小会儿就提前走人了。因为闺蜜白伊澜从北京回宛丘,她赶着去机场接人。 她想着是祁俨的生日趴,一般的狗仔肯定混不进去,也就非常放心地走了。 她压根儿就想不到后面顾砚钦居然也去了。还跟姜意南搞了这么一出年度大戏。 如果她当时没提前走人,小心看着姜意南,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关键是该怎么补救。 “岁岁,给我倒杯水。”眼下闻大经纪人需要冷静冷静。 徐岁岁赶紧从冰箱里给闻梵声拿了瓶矿泉水。 她拧开瓶盖,轻呡两口,沉淀片刻,目光再次转向对面的人,“意南,顾导有没有认出你?” 姜意南的思绪一直停留在那荒诞的一晚,循着记忆轻声回答:“他那晚也喝了挺多酒的,黑灯瞎火的,根本就看不清脸。我第二天走得早,他还没醒,我俩压根儿就没打过照面。” 这么说顾砚钦应该没认出姜意南。听到这里闻梵声总算有点放心了。孩子爹是顾砚钦,不是旁的烂人,他还不至于会做那落井下石的事儿。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但凡你提前跟我说一下,现在整个团队也不至于会这么手忙脚乱。”倘若事情一出,姜意南马上就告诉她,她一定会提醒她吃药,那么这后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我以为是小事,就没说。”这么私密的事情,姜意南怎么可能开得了口,何况对象还是顾砚钦,娱乐圈神一般的存在。 “这是小事吗?你刚拿下《黎明之吻》的女二,马上就要进组了,你和顾导未来至少要合作三个月,好几百场戏呢,到时候你拿什么心态去面对他?你能拍得好戏吗?” 闻梵声说着蓦地审视起姜意南来,视线中是她发白的小脸,逐字逐句道:“意南,你从一出道就是我带的,我原本以为我非常了解你,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我突然有点不认识你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个姑娘居然可以心无旁骛地跟着她去见顾砚钦,跟人谈合作。也可以毫无芥蒂地去试镜《黎明之吻》的女二,轻轻松松拿下这个角色。 这是得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做得到这般没心没肺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喝多了,做了点出格的事儿,顾导又没认出我来,我就以为是小事,翻篇了就好了。我没想到会出事……”姜意南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 两个成年男女在醉酒后的一夜荒唐,纯属意外。姜意南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后照旧拍戏,赶通告,该干嘛干嘛。她哪里想得到自己会怀孕,还被狗仔拍到,捅上了热搜。 “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如今再去追责已经毫无意义,关键是该如何处理这个大麻烦。 姜意南抬起头,迎上闻梵声的视线,眼神坚定,“既然是意外,那就打掉。” 闻梵声:“想清楚了吗?孩子不是小事。”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没人知道她这一路走来有多艰难,她跨过千山万水,排除万难,才行至今日,万万不能因为一个意外就让她过去五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而且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有团队,有华严,他们不该为她的错误买单。 所以这个孩子留不得。 看到姜意南坚毅不移的眼神,闻梵声知道她已经考虑清楚了。这个姑娘看似柔弱,实则非常有自己的想法。让她为了一个孩子就放弃大好星途,这不现实。 闻梵声:“意南,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要管,就在家好好待着。我让小戴陪着你。余下的事儿全部交给我来处理。” —— 闻梵声交代完就立刻退出卧室,走到二楼走廊给祁俨打电话商量对策。徐岁岁也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房门一合上,姜意南就感到一阵反胃,恶心得厉害。 她捂住嘴巴,跑去了卫生间。 趴在马桶上干呕了半天,刚才吃下去的蟹粉小笼全孝敬给了马桶。 这应该就是早孕反应了。 一般怀孕头一两个月就会有早孕反应了。姜意南这都三个月了才吐第一次,委实有些晚了。 这几年忙着拍戏,时常昼夜颠倒,饮食也不规律,长一顿,短一顿的。何况这行压力山大,内分泌失调,她的姨妈一向不太准。三个月没来大姨妈,她也只当是月经不调,根本没往怀孕这方面想。 如果早点有早孕反应,也不至于拖这么久。 吐完,她漱了口,洗了把脸才出去。 小戴杵在卫生间门口,面露担忧,“南姐,你还好吗?” 姜意南虚弱地笑笑,“我没事。” 小戴抬手指了指床,“你去床上躺会儿,我下楼给你热杯牛奶。我姐去年怀孕也是成天吐,什么都吃不下,每天就只喝牛奶。” 姜意南刚想让她别麻烦了,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可小姑娘一溜烟就跑了。她话到了嘴边愣是没说出口。 小戴离开后,卧室就剩姜意南一个人。 闻梵声进屋时,姜意南就靠在床头,脸色虚白,精神恹恹。 她本就生得柔弱,是最能轻易激起男人保护欲的那款。眼下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有种病态的美感。 看来这件事是真吓到她了。 看到姜意南这副模样,闻梵声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一出意外,说到底她也是受害者。 闻梵声扬声问:“小戴呢?” 姜意南掀开眼皮,“她替我下楼热牛奶了。” 闻梵声迅速交代:“已经替你联系靠谱的妇产科医生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该吃吃,该睡睡,把身体养好。流产特遭罪,没个好的体质,很有可能会落下病根。在身体面前,一切都是小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姜意南紧咬下唇,一脸愧疚。 “知道给我添麻烦,以后就乖点,别再给我惹事了。我一大把年纪了,真心受不了刺激。” “姐,你明明三十岁都没到,哪里一大把年纪了。”闻梵声今年也才二十八岁,比姜意南大三岁。 闻梵声往床边坐下,拉住姜意南的手,语重心长道:“意南,我给你交个底吧。到明年六月,我和华严的合同就到期了。我也不打算续约了。合同一到,公司就会安排别的经纪人带你。在此之前,我一定会努力把你扶上顶流。纪想和陆臻她们有的,我也一定会给到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全面配合我,服从我和公司的安排,今天的事儿我不想再出现第二次。” 一听闻梵声不打算带她了,姜意南一下子慌了阵脚,身体绷得笔直,“姐,这次真是我大意了,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犯浑了。你千万别因为这个就放弃我。你带了我五年,我上哪儿再去找比你更好的经纪人呀!” 她从一出道就是闻梵声带的,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十八线,到当红流量小花,除去她自己的努力,闻梵声功不可没。可以说她姜意南就是闻梵声一手捧红的。没有闻梵声,就没有现在的姜意南。 而现在,闻梵声却说她不打算再带自己了。这让她如何能不慌? 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梵声姐一定是对自己失望了,都不想带她了。 闻梵声赶紧安抚姜意南:“意南,你先别激动,我不跟公司续约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累了,想休息了。我要退圈去过点自己的小日子。” “姐……” 姜意南还欲再说,闻梵声的手机突然响了。刺耳的铃声在沉寂的空间里不断回荡,压榨着人的神经。 今天一上午闻梵声接了太多电话了。眼下都产生了生理性厌恶,一听到手机铃声就觉得脑壳疼。 她瞥一眼屏幕,余光扫到姜意南脸上,“别说话,顾导打电话来了。” 姜意南:“……” 一听到顾导,姜意南整个人像是被戳了洞的气球,瞬间就瘪了,声儿也没了。 对于顾砚钦,姜意南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复杂。她从没跟顾砚钦合作过。这几年也只在某些重要的晚会和颁奖典礼上同对方打过照面。每次也仅限于规规矩矩地喊对方一句“顾老师”。除此之外,两人再无多余交集。 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因为稀里糊涂的一晚,顾砚钦如今却成了她孩子的爹。她眼下渡劫也全因这个男人。 她不自觉就挺直腰板,竖起双耳,目不转睛盯着闻梵声的手机。 闻梵声知道她也想听,及时开了免提,“顾导?” “梵声你好,姜意南小姐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不管贵团队准备出台什么危机公关,都请先按兵不动。”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透过手机听筒一点一点飘出来,笼在两人耳旁,清晰异常,”有关这事情,我希望能和姜小姐好好聊聊。你看你那边什么时候方便,我们面谈?” 姜意南:“……” 闻梵声:“……” 第4章 第4朵玫瑰 送支票! 第4朵玫瑰 猝不及防接到顾砚钦的电话,屋子里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直接懵圈。 闻梵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意南,“你不是说顾导没认出你吗?” “我不知道啊!”姜意南两手一摊,也快哭了,“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我俩都喝了酒,压根儿就没打照面,我也是第二天一早酒醒了才认出是他的。发现是他,我立马就走了。他那时还睡着,没理由知道是我呀!” 那晚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呼吸间全是浓重的酒气。房间里全程没亮过灯,姜意南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谁。而且他们之间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交流。 第二天她酒醒了,骤然发现自己和顾砚钦赤条条地躺在床上,他搂着自己睡得很熟。她当时吓了个半死,差点没尖叫出声。 冷静过后,赶紧小心翼翼地下床,囫囵套上衣服,溜之大吉。 后面她去试镜《黎明之吻》的女二,两人见面,顾砚钦惜字如金,近乎冷漠。他根本就没提过那晚的事。 他如何知道是她的?到底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是她那晚喝醉了自爆身份了? 姜意南无措地摸了摸额头,太阳穴突突的,疼得厉害。 闻梵声的脑子转得飞快,姜意南一说完她就明白了症结所在。一个人喝多了以后,说话完全不过脑子,别人一问,老底分分钟就揭给别人了。 这姑娘还在这儿想当然的以为顾砚钦不知道是她。事实上人家早就认出她来了。 “姜意南啊姜意南,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怎么可以乱喝酒。别人灌你酒你就不会推吗?”闻梵声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气得要死。 “我怎么没推?我推了,推不了。再说我那天心情不好,就大意了。”姜意南瘫坐在床上,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顺着面颊扑簌簌滚落,径直砸到手背上。 从昨天到现在,接二连三的打击,她一直被动承受着。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绷到极致的皮筋,这会儿终于绷断了。 郁闷,懊悔,绝望,满腹的委屈,汹涌而至的泪意,她终于控制不住,哭了。 闻梵声没看到姜意南的眼泪,内心只觉得烦躁,挥挥手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别说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就祈祷顾砚钦别给咱们使绊子吧!” 说实话,这个时候沉默是金,缄默不言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两人身份有别,又是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姜意南根本就不可能找上顾砚钦,也不可能把他供出来。他只需沉默,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于他而言就不会有任何损失。 可他偏偏主动联系了姜意南。 这下闻梵声就不得不怀疑对方的用心了。 说起这位顾大导演,那可真是娱乐圈神一般的存在,多少人望尘莫及。 顾砚钦出生于演艺世家,是根正苗红的星三代。其祖父顾东山是国家一级演员,老艺术家,如今还活跃在各大影视剧中。父亲顾方和年轻时从影,四十岁以后转去云陌电影学院执教,教出了好几个影帝影后。母亲吴远英是昆曲大拿,名震中外。舅舅则是著名导演吴远山,圈内数一数二的大佬。 顾砚钦本人童星出道,五岁开始演戏,十五岁就红透大江南北。二十五岁转入幕后,开始当导演和制片人。导演处女作《苍耳》票房大爆,红遍全网,直接封神,当年就拿了金鸡奖最佳导演奖。后面由其执导的电影电视剧都口碑极佳,让无数观众津津乐道。 他和霍声远、穆惜颜并称“导演三杰”,是真正的票房担当,业界良心。 顾砚钦出道这么多年,风评历来极好。如今事业蒸蒸日上,谁都想跟他合作。他的名气和实力远在姜意南之上,他完全没必要蹭意南的热度。 如此风口浪尖,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时,他却主动联系了她们。其中深意由不得她们不去猜忌。 倒也不是闻梵声阴谋论,觉得顾砚钦此举别有用心。只是事关姜意南的安危,她没有理由不慎重。 顾砚钦在电话里嘱咐她们先按兵不动。闻梵声只好先通知祁俨,暂时停止出台相关的声明,等先见了顾砚钦再做打算。 记者一直蹲着,大家伙也出不了门。只能搁家里干等着。 闻梵声原本想如法炮制,继续爬阳台。但眼下姜意南还怀着孕,自然是爬不了阳台了。 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她不敢再等下去了。这个节骨眼时间就是金钱,他们根本耗不起。工作室那边一团糟——网上控评根本就控不住。花钱撤了热搜,可没过多久又被顶上去了。对家搁这儿等着他们,铆足劲儿往死里踩。 大家伙都还等着闻梵声拿主意。 身为整个团队的核心,闻梵声思索一瞬,沉声开口:“岁岁,你穿上意南的衣服,到家门口引开记者,我和意南趁乱离开。” 徐岁岁不敢耽搁,立马换上姜意南的风衣,戴上口罩和假发,两人身材相似,扮起来还有七八分像。 徐岁岁一出大门,记者立刻就一拥而上,将人层层围堵住。 闻梵声和姜意南等人趁乱溜出了别墅。 雨还在下,天色昏黑未定,冷风呼呼直吹,寒意四下流窜,严丝合缝将人层层围缠。 十月底的天儿,一日冷过一日。 怕保姆车惹眼,闻梵声特意让司机开了一辆别克过来。银色小车穿行于宽阔的大街,车轮滚滚,疾驰不停。 和顾砚钦的见面地点是闻梵声选的,茯苓山庄,一家休闲旅游的度假山庄,位于宛丘市郊,是谢家名下的产业。她家谢予安一早就差助理打点过,非常安全。 两人到的时候,顾砚钦也刚从车上下来。 还是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姜意南留意到嚣张的车牌,成串的6和8,格外显眼。 两边的人打了个照面,个个神色匆忙。 顾导没带别人,就带了他的堂哥顾塬,也是他的私人助理。 姜意南上一次见顾砚钦还是在《黎明之吻》的试镜现场。他当时白衬衫,黑西裤,像是大学里明媚耀眼的学长。除了话不多,其他还是非常温和的。 然而今日这人穿着休闲的卫衣套装,一身黑,气场凛冽,让人下意识就想退避三舍。 男人的脸色并不好看,黑沉黑沉的,看得出来同样被这破事儿整得心烦意乱的。 姜意南不由在心底叹口气。喝酒误事,她算是身体力行,真切地体会到了。这次不止她在渡劫,顾砚钦同样牵扯其中。她发誓她以后绝对滴酒不沾,彻底戒掉。 闻梵声把人领进包厢,语气歉意,“实在不好意思顾导,如此风口浪尖,还麻烦您跑这么远。主要是这里安全。我们家意南眼下正在渡劫,我必须谨慎些。” “梵声你言重了,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现在再说抱歉,也没意义了。关键是怎么解决这件事。”顾砚钦整个人坐进棕色沙发,长腿随意交叠,有种说不出的冷情冷性。 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不知为何,姜意南的思绪不由自主就飘散了,回到了三个月前的那一晚。 印象中,顾砚钦并非那喜好热闹的人,却偏偏参加了祁总闹腾至极的生日趴。想来应该是祁总相邀,他推辞不了,这才来了。 那晚顾砚钦是最后一个到的。众人肆意闹腾时,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手中端一杯红酒,一副局外人的姿态,静看众生百态。 明明身陷纸醉金迷,一掷千金之地,他身上却有种遗世独立,超然物外的冷清,诸神不觉,神鬼不侵。像是隐士高人,一朝入了红尘,格格不入。 闻梵声率先表明立场,“顾导您放心,这件事我们团队已经敲定好了方案,绝对不会牵连到您。” 姜意南怀孕的事儿已经够大了,要是再牵扯进一个顾砚钦,那真是要世界大战了。 闻言,对面的男人轻抬眼皮,声线冷峻,压得低,又沉又稳,像是攥紧了一把沙子,“冒昧问一句,贵团队什么方案?” 闻梵声将计划向顾砚钦简单陈述了一遍。 “所以,放弃这个孩子是姜小姐自愿的吗?”顾砚钦眼风一甩,突然对上姜意南那张素白的小脸,敛了敛眉。 这姑娘原本就生得雪白,这两天深受怀孕惊扰,脸色越发的白,下巴削尖,双眼凝着,神思郁结。 偏偏今日还穿了一件黄白色的粗线毛衣,宽大的衣服罩住她小小的身子,恍惚让人觉得她就是那缠绵病榻的病美人。 从下车到现在,顾砚钦的视线未曾在姜意南身上停留过一次。两人从未有过片刻对视。 突然被他这么看着,而且还是这么冷冽,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姜意南本能地怔住,心头迅速滑过几丝慌乱。 慌什么?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有了这个认知,姜意南的心定了定。她细声回答:“是,是我自愿的。既然是意外,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既是如此,那我尊重姜小姐的选择。”顾砚钦转头,递给顾塬一个眼色。 顾塬心领神会,迅速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支票,放到姜意南面前。 顾砚钦言简意赅,“姜小姐,你和贵公司遭受的伤害和损失,我愿意一并承担。很抱歉因为我的缘故,给大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原来这位是上赶着来给姜意南弥补的。 刚在路上,闻梵声的这颗心就一直七上八下的,特忐忑。生怕顾砚钦使坏,毕竟这位大佬真是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当红小花在他面前也争不到什么话语权。 真没想到顾导这么有担当。一般的男的遇到这种情况早就装死了。有些烂人还会趁机敲竹竿,发一笔横财。 果然一个人在这个圈子能爬得这么高,不是没有原因的。 “顾老师,这笔钱我不能收。”姜意南撩起耳边散落的发丝,双眼垂下,又掀起,接上顾砚钦的目光,表现得尤其冷静,“那晚是我走错了房间,责任主要在我。您不必为我负责。” 是她醉酒走错了房间,没道理要别人替她的错误买单。而且她和顾砚钦只见过几面,迄今为止还只能算是陌生人。两个陌生人之间不该牵扯上金钱。钱这种东西,很多时候一旦沾上,那就分不开了。她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顾砚钦的钱她绝对不能收。 被姜意南拒绝,顾砚钦似乎并不意外,声音沉沉的,“姜小姐不用着急拒绝,想想你的经纪人,再想想你的团队。这次的损失光凭你那点片酬,应该远远不够吧?”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知道打蛇打七寸。 这次闹得这么大,团队损失惨重,光撤热搜公司就砸进去了一大笔钱。祁俨这个铁公鸡杀了姜意南的心都有。 这笔钱她不需要,不代表她的团队不需要。 在顾砚钦面前,自己完全是柔弱可怜的小白兔,争不到半点话语权。 姜意南真该庆幸顾砚钦德行相配,不然他们整个团队都不知道该有多被动。 闻梵声微微一笑,“支票我就先替意南收下了,多谢顾导体恤。” 财神爷上赶着送钱,哪有不要的道理。 谈话进行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了,顾砚钦先站起来,“今天就先到这儿。姜小姐若是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我。梵声有我的电话。” 他眸光微转,落在她身上,“姜小姐,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劝你,我也很清楚对于一个女演员来说星途是多么的重要。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再慎重考虑考虑。一个孩子,一条生命,他不像一件衣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第5章 第5朵玫瑰 “姜小姐,你这个孩子怕是…… 第5朵玫瑰 怕被狗仔偷拍,两边的人特意分开走。顾砚钦一行人先走,姜意南和闻梵声她们原地等了五分钟再回公司。 黑色小车驶离茯苓山庄。这一片房子不多,多的是葱郁的林木,其中以白桦居多。 微茫细雨里,白桦林静谧无声,犹如一排排沉默伫立的哨兵,威风凛然。 顾塬打着方向盘,视线时不时往后座瞟。 顾砚钦自上车以后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他自顾坐着,下颌紧绷,眼神虚空,不知落在何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无人可知。 “说说吧砚钦,你和姜小姐到底怎么回事?”顾塬攒了一肚子疑问,不问不爽。要是再憋下去他非原地爆炸不可。 这一上午顾塬都感觉自己在做梦,直到这会儿脑子还是懵的。不管是顾砚钦还是姜意南团队,所有人都置身局里,一清二楚。就他还在局外,一团茫然。 今天一大早,顾塬像往常一样来顾砚钦家里接他去剧组。武侠题材电影《少年江湖》还剩最后一点戏份没拍。为了配合男主钟邢的档期,这几天剧组一直都在加班加点赶进度。 顾砚钦坐在餐厅里喝粥,他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姜意南怀孕的消息高挂热搜头条,热度居高不下,全网沸腾。 刷到热搜时,顾塬这个吃瓜群众表示非常的惊讶,“姜小姐男朋友谁啊?都没听说过,怎么就怀孕了?” 话音未落,对面当即传来一道急迫的男声,“你说谁怀孕了?” 顾塬不以为意,脱口而出:“姜意南啊,都上热搜了。” “咣当”一声,调羹从顾砚钦手中滑落,径直掉入碗中,水渍飞溅。 顾塬掀下眼皮的功夫,这人便到了跟前。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手机。 手机白光莹莹发亮,顾塬眼睁睁地看着顾砚钦脸色大变,变得越来越沉。他抿嘴双唇,直至嘴唇发白,身体一动不动,近乎石化。 片刻的阙静以后,男人眉毛紧拧,于无声处砸下一颗惊雷,“孩子是我的,马上联系姜意南团队。” 顾塬:“……” 顾塬当场就被雷给劈中了,僵硬无比。他惊讶地张大嘴巴,几乎能吞下一头象。 清纯女神一朝怀孕,本就是爆炸性新闻了。更让人震惊的是孩子爹居然是顾砚钦。这事儿要是捅到网上去,分分钟全网瘫痪。 从顾砚钦转入幕后做导演,顾塬就开始给他当助理,一当就是五年。这些年他这个堂弟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别说女人了,他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他和姜意南从来没合作过,私下连面都没见过两次,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今儿居然凑一块去了,连孩子都有了。 顾塬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两人究竟是如何搁他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的。 他开始还以为这两人是背着他偷偷谈恋爱了。 到了茯苓山庄和姜意南团队见面以后,顾塬才发现是他想多了,这二位根本就没有谈恋爱。 没有谈恋爱,却又闹出了人命,顾塬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是怎么回事。 顾助理是着实没想到他这位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堂弟居然也会玩得这么开,和当红小花旦搞一.夜.情。 顾砚钦扭头看向窗外,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声音也压得低,给出简短的解释:“祁俨生日那晚,我俩都喝多了。” “我看不止吧?”顾塬往后视镜里瞥一眼,镜子里映出顾砚钦的半张脸,表情前所未有的空洞沉寂。 从茯苓山庄出来,这人眉眼阴郁,神情就没舒展过。 “哥,你想说什么?” “砚钦,你喜欢姜小姐对吧?” 一.夜.情,你情我愿的事儿,在时下这个社会一点都不稀奇。露水情缘,天亮就散,玩得起的人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哪个正常男人会这么想不开,上赶着给一.夜.情对象送钱不说,还劝人家女方把孩子留下,脑子被驴踢了啊? 顾砚钦如今什么身份,事业不要了吗? 顾塬又不傻,稍微转下脑子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隐情。 能让一个男人这般糊涂行事的,除了感情,没别的了。 原以为顾砚钦会避而不答,毕竟这人闷葫芦一个,什么都藏在心底,没人能撬开他的嘴。没想到这次他倒是坦然地承认了:“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一桩意外罢了。” 既然是意外,姜意南及时止损也没什么不对。他应该尊重她的选择的。最后那些话他其实不应该说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几年了。” 顾塬:“……” 今天的意外接二连三,杀得人措手不及。顾塬如今是被整得没半点脾气了。这会儿跟他说火星撞地球了他都能信。 “砚钦,瑞思拜!”顾塬竖起大拇指,一脸诚服。 他是真没想到堂堂顾大导演居然也会玩暗恋这套,还是好几年的那种。这事儿说出去谁能信啊!他深深觉得过去三十年,他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这个堂弟。 兄弟俩的话题告一段落,车子一路往前开。 进入市区后,车流肉眼可见地密集起来。 黑色小车紧跟前面车流进入潮海路。 丹桂仍在花期,香气弥散,阵阵馥郁。 远远瞧见熟悉的路牌,顾塬猛地一拍大腿,大声道:“砚钦,咱们昨天下午在潮海路碰到姜小姐,她应该刚从医院出来。” 得知自己怀孕,这姑娘被吓了个半死,脸色惨白。 顾砚钦当时还以为她生病了,忙不迭让堂哥往回开。可惜等他回去时,她已经走了。 如果当时她还在,他应该能够提前知道她怀孕的消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已成定局,回天乏术。 车内紧接着就飘过顾塬的一声叹息,“可惜了!” 后座上的人再次发出声音,“可惜什么?” “孩子呀!”顾塬一脸惋惜,“婶婶一直盼着你结婚,她好抱孙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要被打掉。” 顾砚钦:“……” 顾塬越想越觉得心痛,絮叨不止,“你和姜小姐多好的基因呀,这个孩子要是能出生,那绝对颜值逆天!” 他和姜意南的孩子? 顾砚钦根本就没想过。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同样措手不及。 不过都不重要了,反正也见不到了。 顾塬暗暗瞅着顾砚钦的神色,有些不放心,追问一句:“砚钦,你没事吧?” 后座上的人冷不丁反问一句:“我能有什么事儿?” 不过就是心口酸疼,不太舒服。 *** 虽然网上现在一片骂声,工作室危机公关也还未出台。但财神爷上赶着送来的这笔钱多少解了姜意南团队的一些麻烦。 这是流量至上的年代。而流量是什么?流量就是钱。团队眼下最是需要钱。撤热搜、控评、联系靠谱的营销号,这些都需要钱。 然而江湖狗哥的爆料还没完。和顾砚钦见完面后的一个小时,有匿名账号突然在网上爆出了姜意南的B超单。“宫内早孕”,“单活胎”几个字眼无比醒目。 这张B超单立刻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它并非伪造的,而是真的。和姜意南从医院里带回来的那张B超单一模一样。 自此,姜意南怀孕彻底被锤死了。 针对此次事件,闻梵声和祁俨等人一早的应对措施是——见完顾砚钦后,赶紧出台一则否认声明。毕竟江湖狗哥的爆料只说“疑似”。既然是疑似,那就能否认。危机公关过后,再找家靠谱的医院让姜意南把孩子处理掉。然后这事儿翻篇。 可是大家伙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还留有后手。这张B超单杀了他们措手不及。 都锤得这么死了,工作室一早拟好的否认声明自然不能再发了。整个团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局面。 如果说江湖狗哥的爆料只是餐前甜点,那么这张B超单才是大菜。众人要是再看不出来点门道那就是傻子了,这分明是有人专门给姜意南挖的坑,是要将她往死里整的。 因为下雨,整条潮海路安静幽雅,桂花落了一地,入眼一道道绚烂明黄。 雨声衬得办公室有股近乎诡异的死寂。台式电脑亮着光,屏幕上全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姜意南靠坐在椅子上,像沉入深渊的溺水者,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几乎无法呼吸。她用尽全力,勉强才让自己不要剧烈颤抖。 闻梵声头疼欲裂,双手用力撑在办公桌上,哑着嗓子问:“意南,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姜意南的眼睛熬得通红,遍布红血丝。她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身在这个位置,她动了别人的蛋糕,黑粉、对家、相同咖位的艺人,想将她拉下神坛的人多了去了。或许从她踏进医院的那刻开始,对方就在等着她了。 “南南,这事儿太大了,咱们撑不住的,跟那边说吧。”一个温柔的女声横.插进来,来自姜意南的闺蜜周蕴。 姜意南出事时,周蕴正在青陵出差。刷到热搜时,她立马停下工作,订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飞了回来。身为闺蜜,当然要陪姜意南一起渡劫。 “不行!”姜意南斩钉截铁,“我跟那边早没关系了。” 当初义无反顾地离开,她就没想过回去。只身闯荡娱乐圈的这些年,不管再苦再累,承受再多的谩骂和诋毁,一个人流再多的眼泪,她都没想过回头。要她现在低头,她万万做不到。 周蕴心疼地看着她,“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别管网上了。”闻梵声细致思索一番后,一锤定音,“先把孩子解决了。” 事发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二小时。最佳的危机公关时间早已错失掉。而且锤得这么死,此时再出台任何声明已然无济于事,都等同于变相承认姜意南怀孕。 如今只能冷处理,待风头过去再说。 眼下最重要的反而是姜意南肚子里的那个小胚胎。三个月孩子都成型了,她拖得太久了,一天都拖不得了。 闻梵声言语冷静,“意南,我来联系医生,你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她看向周蕴,“你来看着她。” 说完,她捏着手机退出办公室。 姜意南抱住自己的膝盖,脑袋埋下去,无力地闭上双眼,觉得很累很累,只想逃离这个糟糕的世界。 看闺蜜这个样子,周蕴心疼不已,指了指角落里的那间休息室,“南宝,你进去躺会儿吧。” 姜意南摇摇头。她现在哪里睡得着,从出事到现在她她天天失眠,压根儿就没睡过安稳觉。 她说:“小蕴,把我手机拿来。” 小戴怕她看见网上那些攻击和谩骂,没收了她所有的电子产品。 周蕴戒备地看着她,“你想干嘛?” 姜意南:“放心,我不上微博,就看看有没有短信。” 得了她的保证,周蕴才敢让小戴把手机给她。 姜意南点开短信界面,一连串的黄色小圆点,全是未读短信。都来自同一个号码。 158XXXXXXXX:【回家。】 她盯着这串号码看了半天,把所有的未读短信一股脑全删了。 *** 闻梵声的闺蜜白伊澜非常给力,很快就替姜意南联系到了一位靠谱的妇产科医生,姓吴。 第二天一早,梵声就带着姜意南去见这位吴医生。目的非常明确,把腹中胚胎处理掉。 姜意南长相柔软,但绝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女孩。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足够冷静,懂得取舍。不然也不可能在短短五年就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她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有目标,从不盲目。 顾砚钦那天劝她慎重考虑。她也确实慎重考虑过了。但结果还是一样。她这一路走来太难了,好不容易才站到高处,获得了一些自主权,她不甘心一朝被打回原形。说她自私也好,说她狠心也罢。她的人生和事业不可能被一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所束缚。 对于闻梵声和整个团队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一个当红女明星未婚生子,星途基本凉凉。姜意南是华严一姐,她一旦凉了,华严等于被叛了死刑。姜意南赔违约金都赔不起。 这次来医院,闻梵声差人提前打点过,行踪绝对隐秘,医生也足够优秀。 闻梵声和周蕴护着姜意南去医院,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姜意南被医生要求先照B超,确定胚胎大小,然后再商议手术事宜。 诊室里,那位年长的女医生拿着姜意南的各项检查单一脸严肃。她也不说话,只是反复查看检查单。 姜意南越坐越不安,无措地搓着自己的手指头。 活了二十五年,一贯循规蹈矩,唯一做过的出格的事情便是义无反顾扎进娱乐圈。现如今头一遭面临打.胎,说不紧张那根本不可能。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不是没听过别人说打.胎疼。而她这个人自小就怕疼。 闻梵声察觉到身侧的女孩全身紧绷,手探到桌底下一把握住她手,轻声安抚道:“别怕。” 周蕴将姜意南散落在鬓角一侧的碎发小心地别到耳后,给她打气,“加油南南,熬过这劫,你就飞升上神了。” 姜意南:“……” 过了好几分钟,吴医生终于翻阅完了所有检查单。只见她抬手推了推黑框眼镜,语气严肃,“姜小姐,你这个孩子怕是拿不了了。” 姜意南:“……” 第6章 第6朵玫瑰 “你们可以假结婚。” 第6朵玫瑰 姜意南一听直接慌了,即刻追问:“吴医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医生搁下手中的化验单,平静地望着姜意南,“姜小姐,你麻药过敏你不知道吗?” “我麻药过敏吗?”姜意南骤然听到一个陌生词汇,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她打小体质就好,很少生病,也很少进医院。就算进医院也是发烧咳嗽打个点滴啥的,压根儿没够上用麻药的地步。她根本就不知道她麻药过敏。 周蕴跟姜意南十多年闺蜜,她都没听说过姜意南麻药过敏,当下听到只觉得惊讶,“医生,会不会搞错了呀?” 吴医生抽出其中一张化验单,推到三人面前,“自己看。” 化验单上清楚明白写着姜意南麻药过敏。 周蕴心里顿时一沉,知道闺蜜肚子里这个孩子怕是打不掉了。 “人工流产的最佳时间是40~49天,你已经超过这个时间段了。一般超过十周就不建议流产了。你现在已经12周了,本身就有风险。而且你还麻药过敏,更不能流产了。” 姜意南听完,小脸霎时惨白一片,全无血色。 闻梵声倒是冷静,忙问吴医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基于病人的情况,流产太危险了,我们不建议做。” 吴医生公事公办的语气,“你要是早个半个月、一个月的,或许还有机会,可现在太晚了,没法子了。” 一下子被打入深渊,毫无希望。 姜意南整个人如坠冰窟,手脚冰冷。 吴医生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转到姜意南惨白的小脸上,语重心长地劝说:“姜小姐,你现在还年轻,不懂孩子的珍贵。等你过个几年就能明白了。多少夫妻求而不得。什么工作,事业,爱情,在孩子面前通通不值一提。既然他来了,那就是一种缘分。命里你们就该做母子。如果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就把这个孩子留下吧。” “吴医生,我真的不能留下这个孩子,请您帮帮我!”姜意南缓缓抬头,眼眶中蓄满热泪,晶莹闪现。 未婚生子,名不正言不顺,再者她的事业就废了。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一朝尽毁,让她怎么可能甘心? 吴医生无奈道:“你这种情况没有哪家正规医院敢给你做流产的。” “吴医生我求求您,再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姜意南死死抓住吴医生的手,因为过度用力,十指泛白。 “既然不想要孩子,干嘛不做好措施呢?你这样不是伤人伤己嘛!”吴医生明显有些生气了,使劲儿抽出自己的手,音色沉冷,“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胡闹,怀孕如儿戏,一点都不知道保护自己。” 闻梵声见状,赶紧拉起姜意南的手,看向吴医生,“辛苦您了,我们不做了。” 周蕴:“南南,你冷静点。先听听梵声姐怎么说,她会有办法的。” 两人连拖带拽把姜意南拖出诊室。 闻梵声冷静地说:“意南,我们回去吧。” “梵声姐,我不回去,这个孩子不能留……”姜意南立在走廊不走,像个执拗的孩子。 暖白灯光自鼻翼上方静悄悄打下来,白墙上映出年轻女人纤柔苗条的影子,她是那么的瘦弱无助,似乎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生生刮跑。 “没听见医生怎么说的么?没有任何一家正规医院敢给你做。你准备去哪里做?那种私人小诊所吗?出了事怎么办?不要命啦?”一时间闻梵声心力交瘁,头疼欲裂。 她扶住墙缓了缓,继续说:“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我不会拿你的身体开玩笑。姜意南,命都没了,你拿什么混?一个孩子,总有解决的办法。” 姜意南硬生生被逼出眼泪,一脸绝望,“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救我?” 带姜意南五年,从寂寂无名的十八线,到如今红透全网,闻梵声很少看到这姑娘掉眼泪。哪怕曾经被黑粉骂上热搜,全网攻击,她也没哭。可现在,因为一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她却哭了。那种无力和绝望梵声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命运太喜欢跟人开玩笑了。一个小小的玩笑,都是我们无力承受的生命之重。 闻梵声从包里翻出纸巾,替姜意南擦掉眼泪,“别哭意南。” 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去找顾导商量,你们可以假结婚。”闻梵声蓦地语出惊人。 姜意南:“……” 闻言,姜意南猛地抬头,脸上写满错愕。 “咱们怕的是未婚生子,可如果你结婚了,对象还是顾导,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我会说服顾导和你假结婚,你们可以签署一份协议,对外公布婚讯,先稳住局面再说。待孩子出生以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宣布离婚。这样既保住了你的事业,也能给你腹中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听起来是个非常理想的法子,可惜它不现实。只要稍稍一想就能知道这个法子荒谬不堪。 “意南你信我,我一定可以帮你全身而退。”闻梵声握住姜意南的手,神情坚定。 此刻她的经纪人竟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似乎眼前的重重障碍不复存在,她只是在处理一场普通的绯闻。 姜意南差点就相信了。如果是别人,这个想法或许还有实现的可能,可对象是顾砚钦,她想都不敢想。 “顾导怎么可能同意跟我假结婚?”姜意南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嘴角微动,牵扯出一抹悲凉至极的笑意,“姐,顾导在咱们这个圈子什么地位,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怎么可能陪咱们胡闹!” 顾砚钦是什么人,名气地位,身家背景,要颜有颜,要钱有钱,他一样都不缺。女友粉一抓一大把。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为了一个意外到来的孩子,而被绑上已婚身份。这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那晚是她自己走错了房间。责任主要在她。他完全不必为此事负责。出于他的担当,他之前就已经给了她一张支票,主动承担了她和团队的损失。如今他怎么可能再跟自己假结婚? 他不缺钱,这点钱对他来说不足一提,他花钱买心安无可厚非。可没有人会傻到搭上事业来陪她胡闹的。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可能同意。 闻梵声的这个想法纯属异想天开。 可是闻梵声却信心满满,“先别着急下定论,凡事试过才知道。” 周蕴也劝她:“南南,要不让梵声姐试试,万一呢!” 眼下这种情况,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搏一把! 姜意南却完全没抱任何希望,“你俩太天真了。且不论这个方法靠不靠谱,关键顾导那里就不可能会同意。” 闻梵声:“你就别管这些了,凡事有我。既然老天爷不允许你放弃这个孩子,那么现在你就养好身体,好好孕育这个小生命。” 虽然姜意南很清楚这个法子荒诞,可看到闻梵声这么郑重笃定的神情,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相信她一次。 过去的五年,任何一次她碰到棘手的问题,都是梵声姐解决的。她应该相信她的能力。 如果她够警觉,早早吃了药,将一切都风险都扼杀在摇篮里。梵声姐就不必为了自己绞尽脑汁,左右奔走了。这一切全是她一个人惹出来的。她是罪人,是整个团队的罪人。 “姐,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姜意南被愧疚淹没,眼窝发热,泪意上涌,晶莹的泪珠覆在眼睫上,欲落未落。 美人一掉金豆子,当真是我见犹怜。 闻梵声不免动容,一把搂住她,柔声安抚:“傻姑娘,说什么对不起,在我心里,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妹妹。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咱们都必须共进退!” *** 电影《少年江湖》还剩最后一点戏份。为了配合男主钟邢的档期,最近几天剧组一直都在加班加点。 《少年江湖》是武侠题材,电影里有大量的打戏。 今天上午拍的就是一场打戏。顾砚钦拍戏求真,能不用后期就不用后期。这部片子里的所有打戏都是两个主演钟邢和陆臻亲自上的。 阴天,下着小雨。钟邢和陆臻吊着威亚,顾砚钦穿着黑色风衣,面无表情坐在监视器后头。 这人气场太强,全身上下无不透露出一个强烈的信号:老子心情不好,莫挨老子! 身旁的两个摄影师瑟瑟发抖。忍不住在想:这也拍得挺好的呀?怎么顾导的脸色这么臭? “卡!”顾砚钦直接叫停。 他拿起对讲机说:“离得近一点,剑都没碰到衣服,怎么受伤?刚才那条重来一遍!” 就在此时,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屏幕由黑转亮,通知栏进来一条微信。 【她今天去医院。】 顾砚钦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几秒。 “啪!”一声轻响,他生硬地将手机屏幕盖在桌上。 这下脸更黑了。堪比外头阴沉的天色,冷得能掉冰碴子。 两个摄影师小心脏剧烈一抖,用眼神无声交流着:“谁得罪咱老大了?脸色瞧着不对啊!” “不知道啊!” 上午十点多,《少年江湖》所有戏份结束,正式杀青。 每逢剧组杀青,合影留念是少不了的。而且官V还要宣传,少不了照片。 所有主创们站在一起拍照留念。顾砚钦和两位主演钟邢、陆臻站在一起。 对于演员和幕后工作人员来说,杀青无疑是个大日子,这意味着解放。连轴转了这么长时间,一朝解放,能不高兴么! 剧组人员有序地排在两排,个个举着剪刀手,对着镜头甜甜的笑。唯独顾导全程冷脸,毫无笑意。 副导演张滔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捅了捅顾砚钦胳膊,劝道:“老大,你好歹笑笑啊,别跟人欠你五百万似的,到时候照片传到网上,键盘侠过分解读,你又该上热搜了。” 顾砚钦:“笑不出来。” 那边刚给他来了消息,姜意南正在医院打.胎。他的孩子都没了,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他现在非常暴躁,想杀人! 拍完杀青照,顾砚钦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来自闻梵声。 男人深沉的茶色瞳仁里忽的闪出一道光,他忙不迭接通电话:“喂,梵声?” “打扰您了顾导,您有时间吗?有关孩子的事情,我和意南想约您再谈谈。” “我都有时间,地点你们定。” “我在雅舍附近,那里见吧。” “好。” 挂完电话,顾砚钦直接对张滔说:“我有事先撤了,这边交给你。” 张滔忙拉住他,“别介啊,饭都还没吃呢!” “不吃了,有大事要办。” “什么大事能有吃饭重要?” “人生大事。” 张滔:“……” 第7章 第7朵玫瑰 协议结婚 第7朵玫瑰 闻梵声把姜意南送到茯苓山庄,由周蕴和小戴陪着。她带着助理徐岁岁直奔雅舍,去见顾砚钦。 姜意南家如今狗仔扎堆,已经不能住了。安全起见,她安排意南暂时住在茯苓山庄避风头。山庄是谢家名下的产业,谢予安又差人提前打点过,很安全。 红色小车平稳开进地下停车场,闻梵声熄了火,扭头对徐岁岁说:“岁岁,你在车里等我。” 徐岁岁解了安全带,忙说:“梵声姐,我跟你一起去。” 说服顾砚钦同意跟姜意南假结婚,是个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徐岁岁怕闻梵声一个人搞不定。 “不用了。”闻梵声信心满满,“这事儿不难。” 徐岁岁着急道:“怎么不难了?那可是顾导!” 闻梵声高深地笑了笑,抛了个问题出来,“岁岁,你觉得酒.后.乱.性的概率有多大?” 问完,也不等徐岁岁回答,她直接拉开车门下了车。 —— 顾砚钦早就在包厢等着闻梵声了。 他从片场直接开车过来,连顾塬都没通知。 走得急,连外套都落在片场了。如今只单穿一件淡蓝色衬衫,衣摆扎进笔挺的西裤,皮带束出一截劲瘦有力的腰身,衣冠楚楚。 顾砚钦长相斯文,却不孱弱。眉眼轮廓分明,身材挺拔,清隽雅正,气场冷硬又强大。不太像南方人,反而更像是地道的京城人士。 网上一度有人调侃,他是粉丝最想睡的男明星。 倘若这俩没有闹出人命,姜意南能睡到顾导,她其实一点都不亏。 一见闻梵声,男人的眼神下意识往她身后探了一眼。 闻梵声心领神会,当即就解释:“意南人不舒服,我让她在山庄休息。” 顾砚钦面露担忧,“姜小姐怎么样了?” “没大碍,就是情绪不太稳定,休息两天就好了。毕竟这件事实在太大了,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所以梵声你今天来见我,是有什么变故吗?”顾砚钦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顾导果然聪明。”闻梵声往卡座上坐下,卸下肩上的小挎包,音色轻缓,“实不相瞒,我们确实遇到难处了,需要您帮忙。” “你但说无妨。” “我今天陪意南去了医院,可惜她麻药过敏,胚胎又太大,不适合做人流。因此这个孩子非留不可。” 听到这里,对面的顾砚钦下意识抬了抬眼皮,双眸不自觉闪烁了下,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不过他没说话,照旧稳坐如钟,手搭在座位扶手处,神色淡然,不辨喜怒。 “对于一个女明星来说未婚生子影响有多大,不用我赘述,顾导您一清二楚。我们眼下的确走投无路了,这才不得已找您帮忙。”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这人始终沉静,甚至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可心里却是波涛汹涌,澎湃异常。 他这人就是这样。内心越是波澜壮阔,跌宕起伏,面上就越是平静,不动声色。大概这就是大佬的自我修养,喜形不于色。 闻梵声沉声道:“我们想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 “你想让我和姜小姐结婚?”顾砚钦福至心灵,已然猜到。 “是假结婚!”闻梵声及时纠正顾砚钦的措辞,“顾导您大可放心,我们不要求您对意南和孩子负责,只需对外公布您和意南的婚讯。待她平安生产后,你们再出一份‘离婚’声明,届时你俩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闻梵声话音一落,包厢里立刻陷入沉默。 顾砚钦静默不语,似在沉思。 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小事,何况还是顾砚钦这种级别的大佬。闻梵声理解他需要细致考虑一番。她安静地等着。 包厢沉寂了近两分钟,男人那把又低又沉的声线再度浮出,刮过耳畔,“这是姜小姐的意思?” 眼神看上去充满了审视和考量。 “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不可能伤害到意南。”闻梵声及时给他吃定心丸。 “你们的请求我可以答应。”顾砚钦的后背往椅子虚靠了一下,压下唇线,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闻梵声毫不意外,有条件代表还能谈,就怕没有条件,连商谈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是姜意南,没那么单纯。事出反常必有妖。从顾砚钦上赶着送钱开始,她就知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这个男人一定有所求。所以她今天来跟他谈。 “顾导您不妨说说看。”眼下只要能救姜意南,一切都能谈。 男人薄唇微动,吐字清晰,“这不仅仅只是姜小姐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您的意思是?” “我要对这个孩子负责,我希望我能够有探视,抚养他的权利。” “这个我不能贸然替意南决定,我得先问过她的意见。” “你现在就可以给姜小姐打电话。” “顾导稍等片刻。”说完闻梵声便拿起手机出了包厢。 —— 为避人耳目,闻梵声特意去了洗手间。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她言简意赅地转述了顾砚钦的话。 此时姜意南正洗完澡出来,她握住手机去了窗前。细雨弥漫,周围的建筑好似糊了一层水墨青黛,像是水墨画卷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手机紧贴着耳郭,微微发热。她奇怪道:“顾老师怎么会提出这么奇怪的条件?” 一.夜.情对象怀孕,多少男人避之不及。顾砚钦却分外有担当,不仅送了支票,还答应假结婚,这已是天大的恩赐。现在为什么还要上赶着对孩子负责? 这个孩子是个意外,根本就不是他顾砚钦的责任呀! 闻梵声心里门清儿,却不道破,只说:“我可以帮你问问顾导。” 姜意南闭上双眼,一两秒后又睁开,她很快有了决断。 “不必问了,我答应他。” “就答应了?不需要考虑一下?”闻梵声多少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 “姐,现如今咱们还有得选么?”都逼上梁山了,别说顾砚钦只是提出要对孩子负责,获得探视和抚养的权利。就算他现在要她真的嫁给他,她也绝无二话。 何况顾砚钦对孩子负责这也是好事。起码孩子以后还有爸爸,不会缺失父爱。 她现在急于解决这桩烂摊子,以后的事儿她顾不得许多了。横竖让她先度过眼前这关再说。 —— 闻梵声出去有五分钟了。顾砚钦将对面墙上的一排青花瓷砖反反复复数了二十遍,一共103块。 他承认自己有些紧张。倒也不是担心姜意南会不答应。这个姑娘唯事业至上,不管他眼下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他紧张是因为激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身陷迷雾丛林,大雾笼罩,前路迷茫。 他只能一直往前冲,义无反顾地跑,永不停歇。而此刻,他终于拨开层层迷雾,瞥见了一丝天光。 此举怎么看都有点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爷爷至小就教导他为人要坦荡。他一直铭记于心,并严格奉行。而今却被打破了。 不过他不在乎了。他已经等得够久了。喜欢的人就该牢牢抓在手心里,纵然使点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瓷砖数到第二十一遍时,闻梵声回来了。 “意南同意了。” 顾砚钦旋即站起来,双手插.兜,气质卓然,“那好,余下的我让助理配合你们。” 两人一同走出包厢。 闻梵声先把顾砚钦送上车。两人隔着车窗道别。 “不知道顾导第一次见我们家意南是在哪里?”她貌似不经意一问,全然没有打探的意思,可却没放过顾砚钦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年轻的男人坐在车里,眯了眯眼,“好多年前了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是么?”闻梵声突然玩味一笑,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道:“顾导,您觉得酒.后.乱.性的概率有多大?” 顾砚钦勾了下唇角,答非所问:“鱼上钩了,那是因为鱼爱上了渔夫,它愿意用生命来博渔夫一笑。”【注】 他顾砚钦能有什么小心思呢?他只不过在等一个契机。 而眼下,他等到了,也抓住了。 姜意南,咱们来日方长! 第8章 第8朵玫瑰 “抽空去结了个婚。” 第8朵玫瑰 和顾砚钦达成共识,双方很快就签订了假结婚的协议。然后两边团队再挑个合适的时间,统一对外公布婚讯。至于姜意南怀孕的消息爷压后再公布。 其实这二位的婚讯一但公布,姜意南怀孕没怀孕广大网友们一目了然。双方团队之所以将结婚和怀孕的消息分开公布,是因为这样可以上两次热搜,增加两人的曝光率。 这些都是闻梵声和顾塬接洽的。这方面这二位都是专业人士,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两个当事人乐意当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 时间节点也确实卡得凑巧,11月1日是姜意南25岁生日。双方团队在这一天的零点准时公布婚讯。 @姜意南V:【抽空去结了个婚,就当是今年的生日礼物吧!@顾砚钦V】 @顾砚钦V:【老婆生日快乐!@姜意南V】 官宣文案都是团队提前拟好的,定时发布即可。 此消息一出,全网轰动。 二十分钟不到,微博直接瘫痪。两人光速上了热搜第一。双方粉丝一片鬼哭狼嚎,纷纷哭诉自家房子塌了。 #顾砚钦姜意南结婚#(爆) 首页刺喇喇挂着这么一条,各路营销号狂刷热度。像是一场盛世狂欢,比以往任何一对明星夫妻结婚都要来得轰动。 @所有南瓜一起走:【女神,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抠鼻)】 @南瓜派:【我村网通了吗?我女神竟然和顾导在一起了?(震惊)】 @南瓜先锋队:【我最喜欢的两个明星在一起了,我圆满了!(激动哭了)】 @姜意南脑残粉:【脱粉脱粉,谁都配不上我女神!】 @我爱姜意南:【祝福女神,要狠狠幸福呀!(鲜花)(掌声)】 @顾砚钦宇宙第一帅:【祝福我男神,姜意南小姐姐值得!(笔芯)】 @顾砚钦老婆:【我不管,我房子塌了!(呜呜呜)】 …… 姜意南微博有八千万粉丝,顾砚钦则有六千万粉丝。两位当事人的微博下面空前热闹。这么会儿功夫光评论就有十几万条。 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是,圈内的明星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送上统一的祝福。 @周蕴V:【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顾导姜老师新婚快乐!(爱心)】 @任朝歌V:【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顾导姜老师新婚快乐!(爱心)】 @穆夜弦V:【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顾导姜老师新婚快乐!(爱心)】 @钟邢V:【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顾导姜老师新婚快乐!(爱心)】 @陆臻V:【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顾导姜老师新婚快乐!(爱心)】 @霍声远V:【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顾导姜老师新婚快乐!(爱心)】 @纪想V:【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顾导姜老师新婚快乐!(爱心)】 …… 然后半小时不到,首页又迅速更新了一条新的热搜。 #圈内明星统一结婚祝福#(爆) 双方团队发送微博公布婚讯时,姜意南和闻梵声就在现场。 凡事只要扯上顾砚钦就不是小事。为了这事儿,最近几天姜意南的神经衰弱都加重了。就怕出现突发状况,她大半夜也不睡,亲自守在公司。 所有的工作都是工作室的同事在紧锣密鼓跟进,她其实什么都不用做。但不守着她不放心。 闻梵声是整个团队的核心,这样的大事她必须亲自坐镇。眼下姜意南真的经不起任何变故了。 虽然顾砚钦风评极好,姜意南的路人缘也不差。但这两人凑到一块儿,外界什么反应就不得而知了。不是光官宣就够了,后续两边粉丝的反响团队也必须密切关注着。 为这事儿工作室二十多个人轮轴转了好些天。忙前忙后,各种打点。婚讯一经公布,这事儿还没完,同事们还要在网上控评,就怕别有用心的营销号和黑粉趁机搞事,也怕对家回踩。 这两人的婚讯公布地太过突然,而且过去没听到过半点风声,粉丝们在短时间内都难以接受。好在顾砚钦在圈内风评极佳,姜意南出道五年又是零绯闻,粉丝们的容忍度都相对比较高。虽然也存在脱粉回踩的粉丝,但多数还是真爱粉,纷纷送上祝福。 零点公布的婚讯,整个团队的人一直等到半夜两点。见网上反响不错,大家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从姜意南被爆出怀孕到现在,不止她本人在渡劫,团队的人也都跟着她一起渡劫。 工作室二十多号人日日不得休息,各种轮轴转。尤其是徐岁岁和小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姜意南,连半点个人时间都没有。 眼下婚讯公布了,一切回归正轨,整个团队也可以暂时歇口气了。 接下去就可以开展后续的工作了。毕竟过段时间公布姜意南怀孕的消息同样也是重中之重。 这姑娘突然怀孕将原定的计划全给打乱了,拍戏、综艺、代言,这些行程都要重新调整。他们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凌晨时分,这座南方城市依然灯火不歇,热闹如白昼。 大城市是没有昼夜之分的,打工人也是没有昼夜之分的。 偌大的办公室,灯火通明,电脑屏幕统一亮着,键盘噼啪响。 闻梵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手,嗓音清透,“大家最近辛苦了,我做主放大家伙一天假,该陪女朋友的陪女朋友,该逛街的逛街,该睡觉的睡觉,养精蓄锐,继续投身战斗。这次大家表现非常好,年终奖翻倍!” “老大威武!”众人喜不自胜,欢呼雀跃。 姜意南朝着众人鞠躬,郑重其事道:“承蒙大家伙努力,我才能度过这一关,谢谢大家!” 小戴忙说:“南姐,谢什么呀,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跟你共进退。你最该谢的是顾导,要不是顾导有担当,咱们都得凉凉。” 这倒是实话,这次若非顾砚钦仗义相助,姜意南绝对玩完。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他日一定要还。 小戴:“南姐,你可得好好谢谢顾导。” 姜意南:“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感谢顾导的。” 闻梵声负手站在一旁,和徐岁岁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姜意南和小戴到底还年轻啊,不懂命运的馈赠都附带着相应的筹码。他顾砚钦怎么可能会做赔本的买卖,这只老狐狸分明是蓄谋已久,是要连人带孩子一起拐回家的。 不过她懒得提醒姜意南了。横竖顾砚钦也不会做对意南不利的事情。她身为经纪人只负责意南的事业,至于感情,还是让她自己去头疼吧。 —— 凌晨两点,夜色沉醉,一轮弦月高挂夜空,星光暗淡。 这个点夜阑人静,整条潮海路空无一人。 不过短短几日,下了两场秋雨。丹桂全数谢尽,空气中那股馥郁的芬芳消散了个干净。 十一月,天已经冷了。夜间寒意弥散,无孔不入。 小戴陪着姜意南从公司出来,她被冷风吹了个激灵,赶紧拢紧了身上的牛仔外套。 顾塬一身黑,自夜色深处款款而来,“姜小姐,砚钦要见你,他有事跟你谈。” 姜意南:“……” 姜意南同小戴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读出了诸多惊讶。 “现在?”她面露错愕。 凌晨两点,这怎么看都不是适合见面谈事的时间点呀! “是的,现在。” 小戴反应迅速,赶紧推脱:“顾先生,你看现在都这么晚了。南姐折腾了一天,早累了,要不明天再约时间吧?” 顾塬抬手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茶室,“砚钦就在那边的茶室,见姜小姐一面,用不了多长时间。而且砚钦明天一早就要飞横桑出差,只能今天。” “那请顾先生带路吧。” 一家古色古香的茶室,檐角高悬两盏漆红灯笼,灯影在风中轻摇慢晃。 一楼散座,二楼包厢,这个点已不见几个客人,尤为冷清。 顾塬将人领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包厢,他候在门外,“砚钦就在里面,姜小姐进去吧。” 姜意南道了谢,扶住门把,轻轻推开包厢的门走进去。 小戴紧随其后,却被顾塬伸手拦住,“姜小姐一个人进去就好。” 小戴:“……” “南姐……”小戴不放心地看着姜意南。 姜意南冲她笑了笑,安抚道:“没事的,你就在外面等我。” 这次顾砚钦肯出手相助,就证明他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男人。他总不至于会对她做什么。 富有禅意的茶室,包厢里的陈设都是仿古风格。水墨屏风,山水画大气磅礴。墙壁上燃着雕花玉兰壁灯,幽黄色的光像是随时要熄灭,将明暗未定的室内分割得有些失真荒诞,又出奇的安宁幽远。 顾砚钦临窗而坐,烟灰色外套,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清隽容颜隐在昏黄灯影下,安静地像是一副画,不受打扰。 不得不承认,这人是真的生得好。那张脸皎皎如天上月,高鼻薄唇,眸若点漆,五官挑不出任何瑕疵。 即使是圈内男明星也顶多只能称得上一句“精致”,可他却完全担得起“完美”一词。 他童星出道,幼时纯真可爱,萌化了无数观众。成年后五官精致立体,帅气逼人。如今而立之年,久经岁月积淀,像是白瓷杯里冲了第二遍的玫瑰花茶,外表温,内里冷,余韵绵长。 他真是从小帅到大的,老天爷赏饭吃,他不红谁红? “顾老师,您找我?”姜意南细长的手指从针织裙柔软的面料上轻轻抚过,出声打破这一室静默。 第9章 第9朵玫瑰 送房子! 第9朵玫瑰 夜已深,包厢似禅房,一枝南天竹斜进圆窗内,成片的绿叶沾染了外头的寒气,透出一股阴郁的冷。 骤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原本突兀至极。却在这一刻为这间小小的包厢送来了几分绿意。 天这么冷,顾砚钦突然有点后悔这么晚找姜意南过来。零点双方团队公布婚讯,她定然焦虑了一整天。这个点该放她回去休息的。 然而考虑到明天一大早他就要飞横桑,这一去就是一周。有些话今晚不说他又不放心。 正思忖之际,一个轻柔的女声拂过耳畔,像是碎石投湖,在他心里飘起点点涟漪。 顾砚钦抬头,姜意南已在自己的视线中。昏黄灯影下,女孩一袭绛红高开叉针织长裙,外罩水洗蓝的宽松牛仔外套,蹬一双黑色低帮马丁靴。灯火掠过她的脸,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格外有神,眉间那颗褐色小痣正是点睛之笔,让清纯女神生出几分娇媚之气,一颦一笑,无不勾人。 二十岁的姜意南清纯可人,皮肤吹弹可破,一笑倾城。五年过去,如今清纯依旧,只不过又平添了一些韵味。像是盛开到极致的火焰玫瑰,整个世界只余烈日和玫瑰色。 她清纯,却又怒放。 “请坐,姜小姐。”顾砚钦的眸光触及姜意南温淡恬静的眉眼,扬手指了指对面的太师椅,“抱歉,这么晚还找姜小姐过来,主要是我明天一大早就要飞横桑出差,这次要在那边待上一周。临走之前有些事情还要找姜小姐说说。这才不得已约在这里。” 顾砚钦这趟横桑之行,姜意南是知道的。S省于后天开始举办文艺工作者艺风艺德专题论坛,为期一周。圈内一些重量级的演员、导演、制片人都被要求参加。 虽说姜意南如今正当红,可论资历,这种级别的论坛她是不够格的。也就顾砚钦这种大佬才能参加。 “没关系的顾老师,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就好。”姜意南往男人对面坐下,一双手搁在大腿上,坐姿中规中矩,一副聆听老师教诲的模样,明显有些拘谨。 别看顾砚钦只年长姜意南五岁,但依到他如今在圈子里的地位,说他是姜意南的前辈一点都不为过。他们过去鲜有交集,偶有几次在重要场合碰到,姜意南每次都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顾老师”。 那晚她喝多了,屋子里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人脸。而且她当时的心情糟糕透了,只想任由自己放纵沉沦。要是知道床上躺的是顾砚钦,借她一百个胆她也不敢染指这尊大佛。 顾砚钦温声征询:“孕妇不宜饮茶,白水可以吗?” 姜意南点点头,“可以的。” 他拎起茶壶,给姜意南倒了一杯温开水。 将玻璃杯推到她面前,有一道白在她眼前一晃而过。是顾砚钦的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 姜意南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曾真切深刻地感受过这双手的力量。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四处游走,娴熟操纵,所到之处烈火燎原,寸草不生。 她几乎死了一遍。 她身上留下的那些印记过了三天才消。 明明是两个陌生人的荒唐一夜,她还酩酊大醉。神奇的是,她竟然可以清楚地回想起那晚的每一个细节。他性感的喉结,低哑的声线,灼热的呼吸,滚烫的汗水,他的轻抚,疼惜,冲撞,甚至每一记力道,似乎都深深嵌入了她的脑子里。 一出意外,这些她本不该记住的。可为什么记得这么牢? 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姜意南的脸上光速升温,耳根子都浮出了一层淡淡的红。 “姜小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顾砚钦瞅见对面女孩通红的一对耳朵尖,面露担忧。 姜意南赶紧剔除掉脑海里那些旖旎的画面,装模作样地扯了扯衣领,“空调打得太高了,我有点热。” 顾砚钦不疑有他,往角落里的柜机投去一眼,“26度刚刚好,打得太低容易感冒。” 姜意南“嗯”了一声,赶紧端起玻璃杯呡了一小口,然后握在手心里。 纷乱的思绪总算是压制住了。 这杯子是时下挺流行的火山杯,外壁并非光滑平整的,而是印了繁复的花纹,有明显的凹凸感。 这点凹凸感成功让她找回了点真实。刚刚顾塬找上她,将她带来茶室,再到跨进这间包厢,她一直有些恍惚,如梦如幻。也不知是怀孕本身容易累,还是被顾砚钦此举给惊到了。 在她看来,假结婚协议签了,两人的婚讯也在网上公布了,外界反响也挺不错的,一切回归正轨,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她实在想不出顾砚钦这么晚见自己所为何事。 难道是为了孩子吗?毕竟这是她和顾砚钦唯一的联系了。 “顾老师,这次的事情谢谢您,他日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千万别客气。” 出事到现在,也就头一天下午在茯苓山庄匆匆见了一面。过后便再也没碰过面。姜意南连当面跟顾砚钦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小戴说得不错,人家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救她于水火,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顾砚钦淡然一笑,“姜小姐不必谢我,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没道理让你一个女孩子独自面对。” “总之还是要谢谢您,没有您,这次我不可能全身而退的。”眼下这个结果皆大欢喜,她成功保住了她的事业,代言一个没丢,戏继续拍,综艺继续上。甚至因为顾砚钦的缘故,她还涨了一大波粉,蹭到了他的热度。 闻言,对面的男人掀起眼皮睨她一眼,眼神暗藏深意,忽的玩味一笑,“姜小姐觉得你真的全身而退了么?” 姜意南握住杯子一怔,“难道不是吗?”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还不算全身而退? “我的意思是怀孕生子对女明星影响太大了,你还要面临许多挑战。”男人敛起玩味的笑意,语调平仄分明,不疾不徐。 不用顾砚钦说,姜意南也明白。这个社会对女性历来苛刻,对女明星更甚。怀胎十月,生产,坐月子,产后调理,最快也要一年半。这个圈子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一年半的时间变数太大了。能够让一个人爆红,也足以让一个当红女演员从神坛跌落,无人问津。 红如影后余美若,包揽了金鸡奖、金象奖、百花奖、白玉兰奖的最佳女演员奖,大满贯选手。她去年结婚生子,产后三个月就复出拍戏了,丝毫不敢懈怠。 比起当红影后,普通女演员的演艺生涯只会更加艰难坎坷,谁敢轻易结婚生子?现如今敢结婚生子的女演员才是真的猛士。 姜意南是没得选,如果可以选择,她绝对不会在正当红时生孩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既然这个孩子赖上了自己,难是难了点,姜意南总还是会努力应付的。 “姜小姐倒是心态好。” 一个从天而降的孩子,想打又打不掉,彻底打乱了姜意南的人生,所有工作计划都要为了这个孩子而改变。顾砚钦原以为这姑娘会埋怨孩子,也会就此消沉成上一段时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了,心态还这么好。 不得不说,她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也是,大浪淘金,这个圈子从来不留懦弱的人。姜意南能够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绝非只靠运气。她自身的能力和心理素质必然非常强硬。 “从今天开始,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顾砚钦这话发自肺腑,是诚心的。可姜意南却只当他在客套。她已经给他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为了救她,他都被迫变成了“已婚人士”。她哪里还敢麻烦他。 “谢谢顾老师。” 从女孩疏离谨慎的笑容里顾砚钦轻易就能看出她并未当真。 一切才刚刚开始,姜意南一向独立自强,要她在短时间内就和自己熟稔起来,接受他的照顾。这不现实。 襄王有情,神女无意。这张假结婚协议还是老天爷对他的恩赏。如果没有这出意外。现在她不可能坐在自己面前。他选的这条路注定荆棘丛生,不好走。 不过没关系。路难走就慢慢走,走得慢一点,稳一点,总好过原地踏步。再不济,他就架桥修路,多想点办法,总能走到终点。 姜意南不懂顾砚钦的沉思,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轻声问:“顾先生说您有事找我说,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只见顾砚钦拿出一串钥匙,递到姜意南手边,“这个给你。” “这是?”她眨了眨大眼睛,眼神迷茫。 “我在松桥二号有套房子,你搬过去住吧。” 姜意南:“……” 第10章 第10朵玫瑰 “想睡。” 第10朵玫瑰 “我在松桥二号有套房子,你搬过去住吧。” “什么意思啊?”姜意南直接愣住了,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搬去顾砚钦的房子里住? 见她万分错愕,顾砚钦赶紧解释:“你家狗仔扎堆,已经不能住了。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你先搬去松桥二号住。” “不敢麻烦顾老师,梵声姐会为我找房子的。” 经过这次狗仔围堵家门,姜意南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继续住水月湾的房子了,她打算另外再租一套房子住。这事儿闻梵声已经安排徐岁岁去处理了。用不了多久房子就租下来了,她暂时先在茯苓山庄过渡两天。这里应有尽有,关键还安全。 她已经给顾砚钦惹了这么大麻烦了,房子的事儿无论如何都不敢麻烦他了。 “你放心,我平时不住那儿,那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最主要松桥那边安保强,私密性好,不会有狗仔偷拍,你和孩子住着安全。”猜到姜意南会拒绝,顾砚钦循循善诱,“你别有心理负担,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孩子。你们需要一个好的居住环境。就当是我租给你的,你可以付我租金。”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姜意南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她矫情了。 “那我明天就让我助理拟个合同,我租您的房子。租金方面您也别跟我客气,就按市场价收。” “可以。”顾砚钦温声细语,“合同和租金暂时都不急,你可以先搬进去住,一直住酒店也不方便。” 两人花了半个小时聊完。姜意南起身告辞。她眼下是孕妇,不宜熬夜,这个点实在太晚了。 顾砚钦送她走出茶室,分别时递给她一只小巧的方形礼盒,“听说姜小姐今天生日,一点小心意,生日快乐!” “谢谢顾老师!”姜意南简直受宠若惊。 这一整天双方团队忙着官宣,她的心思全在这上头。压根儿没把自己的生日当回事。没想到顾砚钦居然会记得她的生日,还给她送了礼物。 车子很快就开远了,后视镜里年轻男人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被层层夜色所掩埋。 姜意南手里捏着那只礼盒,轻轻旋开盒盖上的搭扣,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串质地圆润的小叶紫檀佛珠,108颗小小的珠子在朦胧的光影下散发出醉人的光泽。 指尖触及珠子,触感光滑清凉。成色如此好的小叶紫檀,这串佛珠怕是不便宜。没准还出自哪个大师之手。 她缠在手腕上,刚好四圈。 小戴惊喜道:“南姐,顾导也太善解人意了吧,知道你在渡劫,专门送你佛珠。” 姜意南也觉得这串佛珠来得太是时候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前两天还说要找个时间去拜拜佛,驱散驱散晦气。没想到今天就收到了顾砚钦的佛珠。 姜意南越来越懵圈了。出来一趟得了一套房子,外加一条佛珠,而且都出自顾砚钦之手。她总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分外不真实。 —— 姜意南折腾一天了,累得慌。到家以后,直接瘫在沙发上。 这么晚了周蕴还没睡,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翻剧本。 见到姜意南回来,周蕴抬了抬眼皮,“南宝,怎么弄得这么晚?” 她和顾砚钦的婚讯是零点公布的,这都快三点了,她才回来。 姜意南蹬掉脚上的马丁靴,声线疲倦,“去见了顾老师。” 周蕴:“……” “顾导这会儿见你干嘛?”周蕴将电脑扔到一边,顿时化身好奇宝宝,连剧本都不愿意管了。 姜意南把房子和佛珠的事儿跟闺蜜简单说了一下。 周蕴听完一拍大腿,惊呼:“顾导这也太负责了吧!” 送支票,假结婚不算,还主动提供房子给姜意南住,还给她送生日礼物。 这是一.夜.情对象会做的事儿?分明是男朋友才会做的事情好吧! 姜意南抬手轻捏肿胀的太阳穴,不甚在意地说:“可能顾老师比较看重这个孩子吧。” 因为看重孩子,连带着对孩子妈也格外关照。 “顾导会缺孩子?”周蕴可不吃这个理由,“只要他愿意,他的孩子现在能绕地球两圈。” 依到顾大导演的颜值,以及他在圈子里的地位,多的是女人上赶着给他生孩子。 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对他来说能重要到哪里去? 周蕴可不相信一个男人能对还没出生的豆芽菜有多看重,而且还是一.夜.情对象怀的孩子。 只怕是孩子妈更重要。 吊灯辉光清浅明亮,周蕴突然坐直身体,仔细端详姜意南的脸。 灯下看美人,当真是明眸善睐,楚楚动人。 不得不承认,姜意南这张脸是真的生得好,又纯又欲,是个男人应该都抵御不了。 姜意南被闺蜜这样看着,顿时觉得瘆得慌,“小蕴,你看我干嘛?” 周蕴探过身体,锥子脸在她面前晃悠,嘴角挂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宝,你觉得顾导怎么样?” 姜意南被周蕴问得一愣,不解道:“什么怎么样?” 周蕴:“以女人看男人的眼光,你觉得顾砚钦怎么样?” 这一刹那,姜意南竟不由自主又想起了三个月前的那一晚。 室内暗影幢幢,她看不清他的脸,她搂紧他,双手攀附至他宽厚有力的后背,掌心摩擦过他富有弹性的肌肉,他不似少年人的单薄,他身上每一寸都蕴藏着蓬勃的力量。 他看似冷情,实则热烈。 她不止放纵,也沉溺其中。 姜意南敛起神色,红唇微动,“想睡。” 单从女人看男人的眼光,顾砚钦完全长在姜意南的审美点上,她和他的千万粉丝一样,想睡他。 周蕴起身,拍了拍姜意南的肩膀,语出惊人,“还有机会的。”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人顾导都主动送上门了,睡了一次,第二次还会远吗? —— 姜意南折腾一整天了,此刻只想赶紧卸妆洗澡,和大床相亲相爱。 洗完澡出来,套上一身干净的长袖睡衣。 她撕下一张便签纸,提笔就写—— 【11月1日,我二十五岁生日,和顾砚钦假结婚,收到了一串佛珠。】 写完,熟练地折成一朵纸玫瑰,扔进许愿瓶。 渡劫成功,姜意南卸下了心中的大石头。没了心理负担,一夜好梦。 怀孕打乱了团队计划。闻梵声需要重新为姜意南制定工作行程。这两天暂时就没给她安排工作,让她在山庄休息。 难得不用工作,她一觉睡到日晒三竿。 当代年轻人是离不开手机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姜意南扯掉充电线,取来手机,微信里有一条周蕴发来的语音,她还没听。 点开,凑到耳边听,“南南,我去青陵了,那边工作还没收尾。” 周蕴这次是临时飞回宛丘陪她渡劫的。如今她渡劫成功,闺蜜马不停蹄又赶去了青陵工作。 除了周蕴的语音,姜意南还发现了一条未读短信,是个陌生号码。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短信联系了,平时收到的基本上都是垃圾短信。她正打算删除,眼神无意中扫过,手指直接顿住了。 137XXXX0852:【姜小姐,我是顾砚钦,麻烦微信通过一下。】 姜意南:“……” 居然是顾砚钦发来的短信,还好没删。 凌晨两点四十三分发来的。那时她已经睡了。 她点开微信,果然发现有一条好友请求,她还没给通过。 眼疾手快给通过了,麻溜道歉。 姜意南:【顾老师不好意思,昨晚到家就睡了,没看到您的短信。】 屏幕上方当即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她屏息以待,紧紧盯着手机。 她等了一会儿却没见有信息发过来。 心里正纳闷,铃声大作,顾砚钦直接给她弹了微信语音。 姜意南慌了下神,赶紧接通,“喂,顾老师?” “刚醒?”年轻男人深醇清润的嗓音透过听筒飘过来,如磁石一般刮人耳膜。 他应该是在机场,那边环境嘈杂,还时不时伴随一串广播播报。 “嗯。”姜意南怀里躺一只河马玩偶,她在漫无意识地捏河马的两只耳朵,“这两天没工作就睡晚点。” “记得吃早餐。” “嗯。” “您到横桑了?” “刚下飞机。” “谢谢您的礼物,我很喜欢。”她举起左手,晃了晃手腕上成串的佛珠,小小的珠子在透明的光线下润泽细腻,微光闪现。 比起那些华贵的珠宝首饰,包包手表,这串佛珠简直深得她心。 “东西不贵,给你和孩子保平安的。” 这人话锋一转,“别墅那边我已经差人收拾好了。我安排顾塬下午过去帮你搬家。” 姜意南:“……” “这么快?”姜意南简直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狗仔无孔不入,我怕夜长梦多,早点搬安全。” “那我通知一下我助理,下午带顾先生回去搬行李。” 顾砚钦提供房子的事儿,姜意南昨晚还没来得及告诉闻梵声。 她赶紧在微信上跟闻梵声说了。 闻梵声给她回拨了语音电话,“顾导那边有空房子再好不过了,岁岁这两天跟着中介找了好几套房子都没中意的,你先搬去顾导的房子过渡一下,要是再找到合适的咱们再搬。” “梵声姐,我总感觉不太真实,顾老师是不是太负责了?”即使过去了一晚,姜意南还是没怎么找回真实感。 闻梵声牵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一丝了然的微笑。她安抚道:“顾导负责不是好事嘛,他是为了孩子着想,你住着舒服,孩子也舒服。别想太多,安心养胎。” 听闻梵声这么说,姜意南也就放心了。 和姜意南通完电话,闻梵声握着手机兀自笑了起来。 谢予安从身后拥住她,嗓音低沉,“声声,你笑什么?” 闻梵声任由男人抱住,悠悠道:“大灰狼终于把小白兔叼回家了。” 第11章 第11朵玫瑰 搬家 第11朵玫瑰 和姜意南的通话刚结束,手机一刻不歇,立马就跳进来另一通电话。 看到屏幕上方闪烁的名字,顾砚钦的额角下意识跳了跳。 距离官宣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了。如今全网轰动,就连机场大厅巨大液晶屏幕上播放的也是他和姜意南结婚的讯息。母上大人就是信息再落后,这会儿也该知道了。何况老太太可是姜意南的真爱粉,时刻关注着这姑娘的动向。能忍到现在才给他打电话,也是极限了。 手指滑动屏幕,不等他开口说话,吴远英女士的话就跟炮仗似的成串炸出来,“砚钦,我儿媳妇呢?” “我要见我儿媳妇,还有我那宝贝孙子。” 顾砚钦:“……” “妈,您宝贝孙子还在肚子里,别这么急。” “那我儿媳妇呢?我要见她。” “外面现在一堆狗仔,意南她不好出门。等过两天我再带她回去见您。” “你说的哈,过两天就带回家来,可不许唬我。你小子也忒会藏了,这么大的事儿瞒得严严实实的,我和你爸,还有你爷爷愣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要不是我刷到热搜,这会儿还被瞒在鼓里呢!” 今儿一早刷到热搜时,吴远英委实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打电话向顾砚钦求证。 可惜儿子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只能打给顾塬。顾塬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婶婶,是真的,你马上就要当奶奶了。” 吴远英:“……” 幸福来得太突然,不止儿媳妇有了,连孙子都有了。 吴女士整个人即刻飘飘然起来,比中了五百万大奖还兴奋。 “爷爷没事吧?” 吴女士冷哼一声,“你说呢?” 顾家历来门风清正,小辈婚事一向讲究媒妁之言,三书六礼,该有的流程一样都不能少。可顾砚钦如今却闹得这么大,半点消息不漏,瞒着家中长辈一言不合就结婚了。而且孩子都有了。顾老爷子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两人是先上车后补票的。 顾老爷子能不气吗?据说手杖都敲断了,大骂顾砚钦混账。 “等我出差回来就去向爷爷请罪。”当时事发突然,来不及通知家里。顾砚钦早就做好了准备,回去免不了要被老爷子打一顿。 不过打就打吧,为了姜意南挨这顿打也值得。 “别忘了赔给你爷爷一根新手杖。” “知道。” “你放心,你到时候把意南带上,老爷子看在孙媳妇和重孙子的面子上,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顾砚钦:“……” “砚钦,真不愧是妈妈的好大儿,太给力了,居然把我女神给拿下了。你是不知道你妈我现在多有面儿,那些小姐妹听说意南是我儿媳妇,那个羡慕嫉妒恨呐,想想都爽!”吴女士咯咯大笑,笑声充满了魔性。 顾砚钦:“……” “妈,我忙着呢,先不说了。”为了解救自己的双耳,不被母上大人这魔性的笑声所荼毒,顾砚钦果断挂了电话。 顾砚钦一手握手机,一手从传送带上取了行李箱,抽出拉杆,拖动箱子往机场停车场走。 还没走几步,顾砚钦便被几个十五六岁小姑娘直接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试探道:“你是顾砚钦吧?” 顾砚钦:“……” 渔夫帽、墨镜、口罩,顾砚钦全副武装,自认为包裹得非常严实,在飞机上都没被人认出来。没想到刚下飞机就被粉丝拦了路。 “抱歉,你认错人了。”他和姜意南现在还在热搜上高挂着,他可不想再增加热度了。 “行了,你就别否认了,我们知道是你。”另外一个蓝衣少女眼神锐利,分分钟就识破了顾砚钦的身份。 “行吧,签在哪里?” 顾砚钦也不挣扎。粉丝拦他无非就是为了找他要签名。这点小要求他还是乐意成全她们的。 他从双肩包的侧面小口袋里摸出一支钢笔,揭掉笔帽,正准备签个十张八张的。 “签什么名?谁要你签名!”站在最中间的小姑娘年纪最小,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她一脸嫌弃地拒绝了顾砚钦。 顾砚钦:“……” 小女生细致打量顾砚钦被口罩严严实实遮住的脸,煞有其事道:“顾导,虽然没人配得上我们家女神,但既然女神选了你,我们也会努力把你看顺眼的。” 顾砚钦:“……” 敢情这不是他的粉丝,而是姜意南的粉丝。 得,是他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人家拦他是为了找他要签名。 顾导活了三十年,在这个圈子一直高高在上,还是头一次被人赤果果的嫌弃。而且还来自姜意南的粉丝。这体验委实魔幻! 之前就听人说过姜意南的死忠粉多,一个个都把她奉为神明,敬仰得不得了。今天倒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顾砚钦默默地将钢笔收回了包里。 “娶了我们女神,绝逼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呀!” “我们女神这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了。往后你一定要好好爱她,让她多注意身体,别再拼命拍戏了……” “我们家南南怀孕了肯定特别累,你要多关心关心她,别让她累到了……孕妇的情绪不稳定,你要多注意……” 这几个女生围在顾砚钦身边絮絮叨叨的,各种叮嘱,各种吩咐,俨然就是姜意南的娘家人。 “这些都是我们送给女神的新婚礼物,祝您和女神新婚快乐!” 顾砚钦怔神之际,怀里已经被塞了一大堆礼物。 等他回神后,那几个小姑娘早已一溜烟跑远了。 机场那么多人,他怕引起轰动,也不敢喊。怀里清一色的玫瑰花茶,各种品牌,各种包装,应有尽有。 是的了,姜意南爱喝玫瑰花茶,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 虽然顾砚钦已经尽量低调了,这次飞横桑出差,都快将自己包成粽子了。可绕是这样他还是没能抵挡住姜意南的粉丝,在当天又华丽丽地上了次热搜。 #顾砚钦被姜意南粉丝送礼物#(爆) 姜意南刷到这条热搜时,她正搁下筷子。 午餐是助理小戴送来的。今时不同往日,肚子里还揣着一个,饮食方面当然要多注意。 闻梵声特地联系了一家私房菜馆专门给她烧孕妇餐,小戴负责给她送去茯苓山庄。 姜意南近两日孕吐更为频繁了,吃不了油腻的东西,一吃就吐个不停。小戴今天送来的鸡汤清淡鲜美,一点都不腻味,她喝了半碗。 吃完午餐,她自然地给自己泡了杯玫瑰花茶。 马克杯递到唇边,鼻尖缠绕淡淡花香,她轻呡一口,随后便放下了。 两人官宣的热度还没降下来,顾导又整出了新的热搜话题。 机场里有大量路人拍了视频上传到网上。视频里顾砚钦被姜意南的粉丝层层围堵,被迫收了一大堆的礼物。全是各种各样的玫瑰花茶。 全网皆知姜意南喜欢喝玫瑰花茶,几个大牌的玫瑰花茶都是她代言的,销量一直遥遥领先。每年一到双十一,618这样的大日子,这些玫瑰花茶分分钟被粉丝席卷一空。 顾砚钦被塞了这么多玫瑰花茶,整个人看上去饱受冲击,茫然无措。这个样子居然有点莫名可爱,有种反差萌。要知道这人在圈子里的形象一贯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 姜意南忍不住压弯了唇角。她的粉丝对她也是真爱了,机场围堵顾砚钦,专门给他送玫瑰花茶。 难为顾导也有耐心,居然把这些玫瑰花茶一盒一盒都装进了双肩包。双肩包装不下的都塞进了行李箱。 小戴凑到她跟前和她一起看视频,咧开嘴角直笑,“南姐,顾导这个样子好萌呀!” 确实萌,完全不符合他过去高冷导演的人设呀! 小戴瞅见姜意南将玫瑰花茶往嘴边送,自发掏出手机百度。 她是生活助理,负责姜意南的日常生活,南姐如今怀孕了,她有事没事就去百度,生怕南姐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查完,将手机拿给姜意南看,“南姐,网上说孕妇要少喝玫瑰花茶。” 姜意南闻言手一顿,接过小戴的手机囫囵扫了两眼,语气丧丧的,“我尽量少喝。” 说完低头呡了一小口,闻闻味道。 她喝玫瑰花茶上瘾,打小就喜欢喝,每天都离不开。如今怀孕不能多喝,解解馋也是好的。 “南姐,你该去医院建档了。”小戴特意去向她姐姐取了经,孕期该办什么手续,该做什么检查,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她记了厚厚一本子。 “我晚点跟梵声姐商量商量,看找哪家合适的医院建档。”姜意南搁下马克杯,面露迷茫。 她也是头一次怀孕,什么都不懂。过去五年演艺生涯,她甚至都没演过孕妇。 怀孕好烦呀,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还要建档,做一大堆检查。关键怀胎十月,一朝生产,她还得经历一次鬼门关。最恐怖的是她特么还麻药过敏。上不了麻药,不管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她都得硬扛!光想想她都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凉嗖嗖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这个孩子就是赖上她了,甩也甩不掉。 既然留下了这个孩子,那凡事都得安排起来。而且她和别的孕妇不同,别人有丈夫,有父母,有公婆,她就她一个人,什么都得自己打点。好在她有个面面俱到的经纪人和尽心尽责的助理,这两人能替她处理很多事情。 两人说话间,房间的门铃突兀地响了。 小戴往房门投去一眼,“应该是梵声姐和岁岁。” 现在除了这两人,没人能进来茯苓山庄。 小戴麻溜跑去开门,门一开,她直接愣住了,“顾先生?!” 顾塬立在门外,黑衣黑裤,道明来意:“砚钦让我来帮姜小姐搬家。” 第12章 第12朵玫瑰 宇宙级大甜心 第12朵玫瑰 搬家这事儿小戴不知道,姜意南却是知道的,顾砚钦在电话里告诉她了,顾塬会在下午来替她搬家。 姜意南踩着拖鞋走到门口,“顾先生,那就麻烦你和小戴去别墅搬东西。” 水月湾那边依然有狗仔蹲点,姜意南不好露面,只能安排小戴和顾塬去别墅搬东西。她的生活起居都是小戴负责的。别墅那边小戴熟,打包行李也快。 小戴领着顾塬去了别墅。 历时一下午,顾塬和小戴两人把姜意南的行李通通搬进了松桥二号。 然后两人再去茯苓山庄接姜意南过去。 松桥二号位于松桥社区,背靠兰因山,边上又有明月湖。虽然地处市中心,却闹中取静,远离喧嚣,不受打扰。 这一带都是独立的中式别墅,一共三层。一层地下室,一层会客厅,一层起居室。深棕色大门,门口立两只抱鼓石,连廊通着院落,假山流水中卧一栏屏风,富有古意,意境深远。 这是好几年前的风格,如今的房子都流行简约明快的北欧风,不兴这种中式风。但架不住地段好,房子寸土寸金。 小戴搬了一下午家,此刻累得头晕眼花。她双手怀抱姜意南的河马玩偶站在别墅外,被十一月的冷风兜头一吹,顿时就清醒了,忍不住渍渍感叹:“南姐,我感觉我现在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姜意南:“……” 就这房子,小戴混一辈子都买不起一间卫生间。 知道顾导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搁顾导面前,姜意南觉得她以前住的简直就是贫民窟。 她偷偷和小戴咬耳朵:“小戴,我觉得咱们应该再把租金往上提一提。” 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好的地段,租金怎么着都不能敷衍。 瞧见两个妹纸震惊的神色,顾塬不禁失笑,“砚钦私下做了很多投资,挣了不少,他不差姜小姐那点房租。” 姜意南却郑重其事地说:“那不行,房租还是得按市场价来,我不能占顾导便宜。” 顾砚钦有钱是他的事儿,她该给的房租一分都不能少。两人非亲非故的,不能因为意外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她就占人家便宜。金钱方面还是算清楚点。 顾塬见姜意南这般认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陷入沉思。照理说能在娱乐圈混的个个都是人精。姜意南平时也是挺灵光的一个姑娘。怎么感情方面这么单纯迟钝呢? 傻姑娘,顾砚钦缺你这点房租吗?这只大尾巴狼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将你叼回狼窝的呀! 单纯的小白兔VS腹黑的大尾巴狼,这对CP绝了! 顾塬觉得他磕到了! 姜意南还未进门,一个约摸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笑吟吟地迎了出来,“是姜小姐吧?顾先生吩咐我来照顾你。” “姜小姐,你比电视上还漂亮,我闺女可喜欢你了,买了好多你的海报。”女人腰间围着围裙,手里拿着拖把,咧开嘴角直笑,一团和气。 顾塬介绍说:“这是肖阿姨,我老婆当初怀孕生孩子就是她给照顾的,她有经验,砚钦就把她喊过来了。往后就由她照顾姜小姐的日常起居。” 顾砚钦的速度可真够快的,连保姆都给找她好了。 先是支票,再是假结婚,后面又是房子和佛珠,到如今的保姆,姜意南觉得自己欠顾砚钦的越来越多了。再这么下去该还不清了呀! 肖阿姨把姜意南迎进屋,“楼上楼下我都收拾好了,姜小姐看看还缺什么,我去买。” 屋子里纤尘不染,归置齐整,一应家私井然有序,看得出来都是提前布置过的。 姜意南笑笑,“挺好的,不缺什么。” 这套房子里家电齐全,应有尽有。小戴把她该带的东西都从水月湾给搬过来了,什么都不缺。 临近傍晚,落日西斜,客厅里蒙了一层橙红斑斓的色调,温柔得像是一副油画。 位置、布局、采光,方方面面,这套房子都挑不出瑕疵。 姜意南打从心底里喜欢这套房子。 她这人跟别人不一样,凡事讲究眼缘。她第一眼喜欢的房子,她便会住下去。若是不喜欢,无论如何都不会住。即使勉强自己住下,往后也会接二连三出事。 肖阿姨将客厅角落里的一块地拖完,收了拖把,搓了搓手说:“这也快到饭点了,我要准备烧饭了。姜小姐想吃什么?我给你烧。” 姜意南看向小助理,“小戴,你想吃什么自己跟阿姨说。” 她最近孕吐厉害,什么都吃不下。主要是烧给小戴吃。 行李都搬进别墅了,顾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他对姜意南说:“姜小姐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联系砚钦也行。” 姜意南真诚道谢:“谢谢顾先生。” 顾塬咧嘴笑,“客气啥,都是自己人。” 姜意南:“……” 怎么就成自己人了呢? 姜意南知道兴许人家也就这么随口一说,她犯不着当真。 顾塬语气随意,“咱们也别整得这么生疏了,砚钦叫我哥,你也随他叫我一声哥吧。” 姜意南:“……” “好的,哥。”姜意南没兄长,多个哥也挺好。 她眉眼带笑,“那你叫我意南就好。” 顾塬挥挥手,“走了,意南!” —— 闻梵声不放心姜意南一个人住,派了小戴和徐岁岁跟她同住。这两姑娘一周一换。这周轮到小戴,下周则是徐岁岁。 肖阿姨为两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可惜姜意南无福消受,吃什么吐什么。 肖阿姨面露心疼,“头几个月是这样的,老是吐,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姜意南安慰自己,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晚上洗完澡,吹干头发,姜意南坐在书桌前写便签。 【11月2日,搬进松桥二号的第一晚,我很喜欢这套房子。】 写完,她将便签折成一朵纸玫瑰,扔进许愿瓶。 台灯暖白灯光悠悠亮着,姜意南盯着许愿瓶看了几秒。然后从中掏出一朵橘色纸玫瑰。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纸上写着一行凌乱潦草的字迹—— 【8月2日,我把顾砚钦睡了。】 三个月前,和顾砚钦稀里糊涂地睡了一觉。她当时除了惶恐不安,还是惶恐不安。压根儿没想到三个月后,她不仅怀孕了,和顾砚钦假结婚,还住进了他家。 命运无常,不过如此。 *** 姜意南安安心心在松桥二号住下了。 肖阿姨是个细致入微的人,将别墅打理得有条不紊的。每天还变着花样给姜意南做好吃的。 她孕吐严重,吃进去的都贡献给了马桶。但不愿拂了肖阿姨的心意,她每顿都认认真真地吃掉了。 她如今没有工作,安安心心在家当个废物,吃了睡,睡了吃。 小戴得了闻梵声的死命令,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她。 这几年忙着拍戏工作,天天轮轴转,几个城市之间飞来飞去。机场酒店都比家里待得勤。根本没时间休息。工作和生活拽着姜意南拼命往前跑,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只知道不停的转,一刻不敢歇。 如今突然停了下来,什么都不用做。她反而不适应了。在家瘫了两天,她觉得无比无聊,开始怀念拍戏忙碌的日子了。 小戴总说她有受虐倾向。 第四天,姜意南实在无聊。央求小戴带她出去转转。 小戴很有原则,义正言辞拒绝了:“南姐,你想都不要想,乖乖搁家里躺尸,没有梵声姐的旨意,你哪儿都不能去。” 姜意南:“……” 看看,拥有一个原则性这么强的助理也不是一件好事。 去不了外头浪,姜意南只能手机、电脑、iPad、动森,所有的电子产品轮着来。 但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怕有辐射,她也只能紧着玩儿。 有事没事就逛某宝,买了一大堆看似实用,实则毫无用处的东西。 快递小哥天天往松桥二号送快递。姜意南不好露脸,都是小戴和肖阿姨负责签收快递。 同一个小哥天天跑松桥二号,次数多了,都不喊小戴和肖阿姨了,直接往围墙里一丢,完事儿! *** 一周后,S省举办的文艺工作者艺风艺得专题论坛圆满结束。 顾砚钦于当天返回宛丘。 下了飞机,直接开车去松桥二号。 车子停在别墅外,隔着车窗就看到一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快递小哥拼命往围墙里丢快递。 他赶紧下车,出声制止,“别丢了,给我吧。” 他戴着墨镜和口罩,快递小哥也没认出他,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紧闭的棕色大门,“你是这家的?” 顾砚钦点点头,“这是我家。” 他从裤兜里取了钥匙,准备直接开门。 但转念一想,如今这房子名义上已经租给了姜意南。他这样贸然开门不合适。 他收了钥匙,抬手摁了门铃。 正在厨房忙碌的肖阿姨听闻声响,匆匆跑来开门。 门一开,肖阿姨惊喜道:“顾先生,您回来啦?” 顾砚钦“嗯”了一声,“刚下飞机。” 肖阿姨侧开身子,“快进屋吧,姜小姐在客厅看电视。” 见此情形,快递小哥对顾砚钦的身份深信不疑,赶紧把余下的四五个快递一股脑塞到他怀里,“这位先生,管管你家媳妇呀,成天买这么多东西,多少家底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顾砚钦:“……” 顾砚钦垂眸看了一眼纸盒上的快递单号,收件人那栏填了一个无比拉风的名字——宇宙级大甜心。 男人直接被这个名字给逗笑了,眼角眉梢笑意密布。 在他面前规规矩矩的姑娘,私底下竟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他扶正了怀里的快递盒,笑着对快递小哥说:“男人努力挣钱不就是给媳妇造的嘛!随便她造,多少都造得起。” 快递小哥:“……” —— 顾砚钦抱着四五个快递盒进了院门,地上还躺了三个,是刚快递小哥扔进去的。 他捡起来,一并搬进屋。 客厅里电视开在那里,播的是一档户外类综艺节目。正好是顾砚钦参加的那期。 隔着屏幕,看见另一个自己,顾导觉得这感受有些魔幻。 姜意南已经枕着沙发的一侧扶手睡着了。她今天穿了一套灰蓝色棉质家居服,长发松松垮垮绑了个丸子头,脑袋歪在一侧,露出一张清瘦可人的小脸。 宇宙级大甜心? 你还别说,姜意南这个模样还真有点像。 “姜……”肖阿姨正打算去喊醒姜意南,在沙发上睡容易感冒。 顾砚钦食指凑到唇边,朝肖阿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递口型:“让她睡吧。” 肖阿姨会意,不动声色又退回到了厨房。 顾砚钦原地站了一小会儿,正打算往茶几上卸下手上的快递盒,走上前给姜意南盖张毛毯。这么冷的天,这姑娘就这样赤喇喇地缩在沙发上睡,也不怕感冒。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姜意南竟倏然转醒,整个人直接坐了起来。 一张熟悉的俊颜不期而至,她差点被吓到歇菜,嗓音都破了,“顾……顾老师?!” 顾砚钦清湛的目光落在年轻女孩迷糊的小脸上,赫然一笑,嗓音清越动听,“宇宙级大甜心?” 第13章 第13朵玫瑰 新婚礼物 第13朵玫瑰 宇宙级大甜心? 乍一从顾砚钦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姜意南本能地愣了一下,视线迅速下移,瞟到男人怀中一大堆快递盒。 电光火石之间,她反应过来了。 宇宙级大甜心不就是她的收件名嘛! 姜意南的某宝是13年注册的。那个时候年纪小,正值中二期,取的网名也是各种花里胡哨的。宇宙级大甜心只是她诸多中二风网名中的一个。 网购图方便,收件名也一并用了这个名字,这么多年愣是没改过。反正她的快递都是小戴替她签收的,快递小哥就算要嘲笑也嘲笑不到她头上,改不改都无所谓,就这么一直用着。 没想到如此中二的网名有朝一日会被顾砚钦知道,还当面给念了出来。 这特么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呀! 她当下尴尬得能生生抠出两室一厅来。 身体的反应本能又迅速,双颊热度飙升,耳根一下子就红透了。 姜意南极其不自在地抚了抚家居服的衣角,赶紧转移话题:“顾老师,您快把快递放下吧!” 这么多抱在怀里多累啊! 说着还主动上手去拿。 “我来吧!”顾砚钦没让她沾手,把快递盒卸在茶几上。 “顾老师,您出差回来啦!”姜意南立在一旁,有点没话找话。 顾砚钦“嗯”了一声,眉眼瞧着有几分倦怠,“刚下飞机。” 他睨她一眼,“我给你发了微信的。” 姜意南:“……” 姜意南捞来手机,摁亮屏幕,通知栏果然明晃晃地挂着一条未读微信。 顾砚钦:【我傍晚到宛丘。】 发送时间是下午2点23分。只不过当时她正在跟周公约会,直接错过了。 她笑得特不好意思,“我在午睡,没看到。” 顾砚钦出差一周,两人一次都没联系过。唯一的一条微信她还给错过了。这个开局好像有点惨。 他环视一圈客厅,“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有人好吃好喝伺候她,不用工作,也不用担心狗仔溜进小区偷拍,她的小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两人离得近,姜意南隐隐嗅到了顾砚钦身上一点点清淡的烟味儿。 这烟味儿很淡很淡,混在客厅温热的气流里,一般人根本就闻不到。 但奈何姜意南如今怀着孕,对烟味儿尤其敏感,不管多淡她都能闻到。 胸口沉闷,胃里翻江倒海,直作呕。 姜意南心想完了,她又该吐了! “要是缺了什么就跟肖阿姨说……” 不等顾砚钦说完,姜意南表情痛苦,用力捂住嘴巴,“不好意思顾老师……” 直接跑进了卫生间。 顾砚钦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隔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孕吐。 肖阿姨听闻动静,再次走出了厨房,杵着玻璃门说:“姜小姐这几天吃什么吐什么,尤其闻不得烟味儿,一闻就吐。” 烟味儿? 顾砚钦身上确实有烟味儿。他刚刚在车上抽了一根烟。 他拎起身上的大衣使劲儿掸了掸,散散衣服上沾染的烟味儿。 掸了几下,凑到鼻前仔细嗅了嗅。发现还有烟味儿。他索性把大衣给脱了,单穿一件宽松的菱格毛衣。 看来以后得戒烟了。 —— 姜意南趴在马桶上吐了个昏天黑地。一肚子酸水,吐完脸都白了一圈。 难怪别人都说母亲伟大。怀胎十月无比艰辛,光这头几个月的孕吐都让人生无可恋。听说还有人一直吐到生产的。那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她摸了摸扁平的小腹,轻柔低语:“小家伙,你可要对妈妈好点,别让我吐到生呀!” 姜意南放温水洗了把脸,又重新绑了头发。素颜不说,还顶着鸡窝头在顾砚钦面前晃了半天,形象全无。 不过她也不在乎了,更丢人的样子顾砚钦都见过,应该早就免疫了。 三个月前的那一晚,她喝醉了,还哭了,抱着顾砚钦鬼哭狼嚎了半天,那副鬼样子可比今天难看多了。 从卫生间出来,她远远瞟了一眼。顾砚钦坐在沙发上。外头橙红的夕阳照进来,打在他身上,将他周身的轮廓镶了浅浅的金色,延展出大片虚白光影,有些模糊,也有些不易亲近。 他静坐如钟,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冷清,明明置身红尘,又似乎远在红尘之外。 姜意南突然想起了顾砚钦早年演的一部仙侠剧《上神》。他在剧里饰演远古上神,一袭白衣,仙气十足,绝对是上神本神,让无数妹子竞折腰。 这个角色直接封神,是无数观众心中的白月光,被评为“仙侠天花板”,网上的剪辑视频出了无数版本,至今无人能够超越。 这是顾砚钦的收山之作,这部剧之后他就转入幕后,开始当导演和制片人了。他在当红时退居幕后,在圈子里一度引发热议,无数粉丝扼腕叹息。 媒体和记者曾多方打探内.幕,可顾砚钦本人却始终避而不谈。 姜意南深觉可惜。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这样的演技派,居然不再演戏,不再活跃在荧幕之上,剧粉们损失惨重。 她不动声色地上了二楼卧室,将身上的家居服换了下来。 迄今为止,虽然和顾砚钦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可两人还不算熟。在他面前,她的衣着总不能太随便。 冬日的夕阳撤得极快。她不过就是换了套衣服,再下楼时,落日余晖已经从顾砚钦身上撤走了,移到了电视柜上。 柜角摆一只法式浮雕花瓶,瓶子里随意插.几根香槟玫瑰。斑驳的光影淌过小小的花苞,它们悄无声息绽放,寂静美好。 顾砚钦照旧维持着之前那个坐姿,分毫未变。长腿交叠,一只手搭在扶手处,兀自深沉,兀自静默。 夕阳成景,暮色做画,他成了其中最动人心魄的一笔。 这个男人是真的好看,尤其是那张脸,精雕细琢,是上帝最完美的作品。 荒唐一夜,姜意南在醒来那刻见到男人熟睡的侧颜时,除了惊慌失措,还有庆幸。 是的,庆幸。还好是顾砚钦这样的人间绝色,而不是旁的歪瓜裂枣。如若不然,她肯定都能怄死。 能睡这种人间极品,她不算亏。 思绪游离,一不小心就想多了。 姜意南快步走上前,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啊顾老师,刚胃里太难受了,就没忍住。” 她可不是故意当着顾砚钦面吐的。 顾砚钦:“没事。” 两人的目光在昏昏灯火下,隔着一段距离,却遥遥相触,彼此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大概是刚吐过,姜意南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惨淡的白。扶风弱柳之姿,孱弱至极,也惹人心疼。 顾砚钦下意识拧了拧眉,“找医生看看吧。” “孕吐是正常现象,没必要看。”就是人遭罪些,别的不会有大碍。 “你是不是该去医院建档了?” 自从姜意南怀孕后,顾砚钦私下做了些功课,知道怀孕满三个月就该去医院建立档案了。 “这事儿梵声姐会安排的,顾老师您不用操心。” “我来安排医院和医生。” “您别麻烦了,还是让梵声姐安排吧。” “意南,我也是孩子的父亲。”男人面色微沉,蓦地严肃起来。 姜意南只能妥协,“那就辛苦您了。” 虽然她并不想麻烦顾砚钦。可协议里明明白白写着他要对孩子负责,他有权参与有关孩子的一切。他坚持要替她安排,她也拦不住他。 他要安排就索性都丢给他吧。也省得梵声姐麻烦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梵声姐最近精神不济,老是嗜睡,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建档的事儿有顾砚钦去操持,梵声姐也能落个清净。 “我顺道过来看看你,晚上还有事,先走了。”顾砚钦起身,套上羊绒大衣。 听说他要走了,肖阿姨忙迎了出来,“顾先生不留下吃饭吗?晚饭都烧好了。” 顾砚钦摇摇头,“不吃了,晚上约了人谈事。” 姜意南送顾砚钦出门。 “顾老师再见,开车注意安全。” 年轻女人纤细曼妙的身形立在门口,清透的纱裙被风撩起一个角,露出一小截白嫩的小腿肚。她本就比旁人要白上几度,素净的小脸在灯下仿佛凝结了一层晶莹细腻的膏脂。 廊灯昏黄的灯火将她整个人切割进明暗不一的两个区域,狭长的影子静谧地投射在地上,美好如画。 她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柔弱温顺的样子,让顾砚钦的双眸不由深了几分。 他突然后悔了,今晚这顿饭他其实应该留下吃的。 特意跑一趟,不就是想见她一面,如今又矜持个什么劲儿? 只可惜话已出口,没道理再出尔反尔。 “车里有你的东西,我去搬进来。”看见自己停在院子外的车,他才想起这趟过来还有一个目的。 他迈开长腿绕到车后拿东西。 “什么东西啊?”出于好奇,姜意南跟了过去。 顾砚钦当着她面打开了后备箱,入眼五花八门的盒子罐子袋子,全是玫瑰花茶。 姜意南:“…………” “您从横桑带回来的?”姜意南震惊得无以复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 “这么多超重了吧?” “特意办了托运。” 姜意南:“……” 这下轮到姜意南不会说话了。 这些玫瑰花茶是她的粉丝在横桑机场塞给顾砚钦的。她在视频里看到他每一盒都仔细妥帖给收了起来。她以为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这人居然千里迢迢从横桑给她拉了回来。 “顾老师其实您没必要给我带回来的。” 不管是做节目,还是参加活动,粉丝都会给她送玫瑰花茶。而且还有品牌方的赞助。她家的玫瑰花茶保守估计能喝好几年。顾砚钦是真犯不着大老远替她把这些玫瑰花茶运回来的。 路灯橙黄斑驳的光照亮男人清隽的面容,姜意南分明看见这人的唇角勾了一下,压出几丝笑意,“意南,这可是你的粉丝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 姜意南:“……” 第14章 第14朵玫瑰 “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第14朵玫瑰 既然是新婚礼物,别说是横桑运到宛丘,就是绕大半个地球,顾砚钦也必须一样不少地给搬回来。 心里一旦住了人,那真是感性地不行。只要是和姜意南有关的事物,对他而言都意义重大。 姜意南不懂这人的脑回路,他们连结婚都是假的,还谈什么新婚礼物。这么看重干嘛? 不过既然顾导不远万里替她运回来,她还是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满满一后备箱的玫瑰花茶,顾砚钦分了两趟搬。姜意南和肖阿姨还搭了把手。 这些当然不止是机场的粉丝塞的。S省举办的这次论坛,现场也来了不少记者和粉丝。开了一周会,好几波姜意南的粉丝上赶着给他送玫瑰花茶。同行的霍声远和江既白等人纷纷调侃他蹭了老婆的流量。 玫瑰花茶搬完,顾砚钦是真的要走了。 姜意南隔着车窗朝他挥手。 顾砚钦突然问一句:“在家很无聊?” 她摇摇头,“不无聊啊!” 顾砚钦弯唇轻笑,知道这姑娘没说实话。倘若不无聊,她也不至于会买那么多快递了。一定是在家憋坏了,只能成天网购消磨时间。 “过两天带你出去玩。”丽嘉 姜意南:“……” 点火,打灯,油门一踩,黑色小车轰隆一声跑远了,只留下一节车屁股。 姜意南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顾砚钦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不是客套话。带她出去玩?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们有那么熟么? 她往回走,肖阿姨站在客厅,往外张望,有些奇怪地问:“顾先生不住这里吗?” 肖阿姨不懂姜意南和顾砚钦之间复杂的情况。她也不打算多解释,囫囵揭过,“工作需要,他不住这边。” 肖阿姨心中仍有疑问,但也什么都没问。毕竟是主人家的事情,她一个保姆不便多问。 —— 其实顾砚钦并未跟人约了谈事。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怕自己留下吃晚饭让姜意南感到突兀和不自在。 他早已蛰伏许久,不惜为她撒了张大网,目的就在于将她一点一点收拢网中。谋定而后动,五年都等下来了,他不在乎再多等些时间。 想起姜意南孕吐那么厉害,顾砚钦多少有些不放心。 他套上蓝牙耳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播出去。 “晚上好霍医生,冒昧给你打电话,还请见谅!” “你好顾先生,还没恭喜你和姜小姐新婚快乐!” “谢谢!是这样的,我太太怀孕了,这几天吐得特别厉害,我想问问有没有方法缓解一下?” “孕吐是正常现象,顾先生你不必太担心。首先要保持心情愉快,心理放松,孕妇心情不好,孕吐反应会变的严重。孕前三个月胎儿生长缓慢,并不需要太多的营养。在饮食上上可以选取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并减少每次进食的量,采用少食多餐的方法。多饮温开水,多吃富含维生素的蔬菜水果,防止便秘,以免加重早孕反应。适当运动,如室外散步、做孕妇保健操等。也可以服用维生素B6调理……”【注】 顾砚钦开了录音,将通话都逐一录下。 通话结束,顾砚钦刚好将车开到绿都澜城。 松桥二号的房子他过去也没怎么住,多数情况都是住在绿都澜城这套大平层里。 霍医生电话里提的那些方法,他反复听了好几遍,每条都认真记录下来。 他突然觉得这种感觉非常神奇。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结婚生子。虽然心里一直住了一个人。但他总觉得自己离姜意南太远,两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没想到一晚荒唐,老天爷不仅将姜意南送到了他身边,两人连孩子都有了。 他们跨过了正常人谈恋爱结婚的流程,直接生孩子。这速度堪比火箭。当然会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对象是姜意南,他又觉得甘之如饴。总归是自己肖想了整整五年的人。 一想到那姑娘,男人身上的清冷淡漠的气质顷刻间就消散了干净,眼角眉梢无不流露出温柔神色。 他点开微信界面,置顶的就是姜意南的微信号。他手动改了个备注:宇宙级大甜心。 *** 姜意南以为顾砚钦那天傍晚说带她出去玩,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非真的要带她出去玩。 她一直都没放在心上。 所以当他两天后突然出现在家里,姜意南委实被吓得不轻。 早上七点,她穿着吊带睡裙,细白的手指拢紧羊绒披肩,踩着毛茸茸的兔耳朵拖鞋下楼。台阶堪堪踩了一半,居高临下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分外熟悉。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是顾砚钦,正奇怪这一大早家里怎么来客人了。这人直接背过身,朝着她和煦一笑,如沐春风,“早上好,意南!” 姜意南:“……” “顾……顾老师,您……您怎么过来了?”姜意南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瞌睡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一激动,口齿哆嗦,话都说得磕磕绊绊的。 这人穿着宽松的针织外套,柔和沉静的雪青色,将他的身形衬得英挺又清峻,宛如那早春拔节抽条翠竹,充满了生命感与力量感。 “说好了要带你出去玩的,我不能食言呀!”顾砚钦负手而立,莞尔一笑, 姜意南:“……” 嗐,她还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呢! 他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征询道:“给你半小时洗漱,够了吧?” 女孩子出门没个一两个小时根本不够。但顾导开了尊口,半个小时不够也得够。谁叫人家是老大呢! “够了!”她身形一闪,麻溜上了楼。 小戴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家里就剩姜意南和肖阿姨两个人。 肖阿姨为姜意南准备好了早餐,正在摆桌。 她招呼道:“顾先生吃过早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吃?” “好啊!”身体快过脑子先做出了反应,立马就拉开椅子坐下了。 顾砚钦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了,但为了陪姜意南,他不介意再吃点。 肖阿姨给他拿了副碗筷。 姜意南吐得厉害,胃口不佳,吃不了油腻荤腥。家里的一日三餐都非常清淡。早餐肖阿姨特意熬了软糯香甜的习小米粥,炒了两个清爽可口的小菜,牛奶鸡蛋搭配着。 荤腥海鲜姜意南是吃不了的,一闻就吐。反而清粥小菜能吃下一些。 “女人怀孕特别辛苦,尤其姜小姐还吐得这么厉害。顾先生你还是搬回来住吧,工作再忙,媳妇怀孕也是大事,总要抽出时间回来照看的呀!”肖阿姨过来做事也有这么多天了,顾砚钦这个男主人一直没回来住过。她觉得应该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在分居呢! 怕影响孕妇心情,她不敢跟姜意南提。眼下只能找机会委婉地向顾砚钦提一嘴。 顾砚钦哭笑不得。肖阿姨不清楚他和姜意南之间复杂的关系。以为他们是真夫妻。毕竟网上一早就官宣了,板上钉钉。谁都想不到他们其实只是协议的假夫妻。正常的夫妻之间哪有像他们这样生疏恭敬的,两人还一直分开住。 不知者无罪,这不怪肖阿姨。人是顾塬请来帮忙的,也没跟人家解释清楚这一切。 不过都不重要,反正假的也能变成真的,时间问题而已。 顾砚钦一本正经地接话:“我找时间和意南谈谈,争取搬回来住。” 肖阿姨深表欣慰,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的,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闹过了就好了。媳妇儿如今怀孕,最是辛苦,你们男人就应该多包容包容。她要是闹点脾气你就由着她,多哄哄她,没有哄不好的老婆。” 顾砚钦垂下眼皮,默默道:“阿姨你说得对。” 肖阿姨把自己该说的话说完,她就立马退到厨房继续忙活了。 姜意南洗漱完,抹上孕妇能用的护肤品,也不化妆,直接素颜。换上一条修身的浅蓝色直条纹衬衫裙,外搭藏青色毛呢大衣,蹬一双软底豆豆鞋,休闲又通勤。 三个月还没显怀,她仍旧腰肢纤细,体态轻盈,丝毫看不出孕妇的痕迹。 脱离了镜头前的美颜和滤镜,姜意南私底下的颜值照样扛打。她的长相介于清纯和妖冶之间,处于恰到好处的那个临界点,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眉眼间又自带古韵,是天生的古装美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出道至今一连拍了十多部古装戏。近两年才开始拍了一两部现代戏。 两人沉默地吃完早餐。 顾砚钦亲自开车,还是那辆黑色迈巴赫,车牌号无比嚣张。 姜意南自发走向后座,顾砚钦却替她开了副驾的车门,候在一旁。 她只好上了副驾,规规矩矩地把安全带系好。 “我们要去哪儿啊?” “先保密。” 姜意南:“……” 呵,还挺神秘! 她不再问了,靠在副驾上闭目养神。随便顾砚钦带她去哪儿,反正不至于会把她给卖掉。 这次怀孕,顾导表现出了绝对的担当。她对他的人品深信不疑。内心深处对他也充满了信任。 如今姜意南不止孕吐严重,她还嗜睡。成天睡不够,一坐就犯困。 本来是想闭目养神来着,结果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女孩双目微阖,纤长浓密的睫毛自然垂下,根根鲜明,像是振翅起舞的黑蝴蝶。日光栖息在上方,沾上点点晶莹。 她本就不是闹腾的性子。如今睡着了,越发安静乖巧,跟个小婴儿似的。 顾砚钦静静看着,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原本平静的心湖骤然掀起一场风暴。 喜欢一个人总有无数个撞入心口的瞬间。就好比现在,他注视着姜意南安详的睡颜,内心突然之间充满了感动。 这是他过去五年都不曾有过的体验。直到今时今刻,他才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即使是三个月前的那一晚,他们曾亲密无间,不分彼此。但他知道那只是一出意外,是两个失落的人在深夜的一场放纵。等到天亮,他们又会回归正轨,形同陌路。 倘若没有这个孩子,他和姜意南绝对不会有下文。 他该感谢这个孩子的。 —— 车子很快驶离市区,七拐八拐进入了宛丘老城区白浪屿。 白浪屿,听上去是个岛名。其实这一带都是低矮的小山坡。跟岛屿没半毛钱关系。 当地人的房子也都建在半坡上,一栋栋鳞次栉比的灰白小楼。而且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房子,古朴老旧,非常有年代感。 小路阡陌纵横,电线杆子乱立,电线横在头顶,杂乱无章。各色衣衫晒在路边,迎风摇曳。一群大妈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几个大爷围坐一团,下棋的下棋,打麻将的打麻将,好不惬意自在。 一出出别样的人间烟火,岁月感扑面而来。年轻人置身其中,仿佛误入了九十年代的宛丘。 前些年宛丘政府一直致力于改造老城区,七拆八改,力度很大。好多地方都被改得面无全非。唯独白浪屿这一片被完好保留了下来,作为旅游区。 摄影发烧友和艺术学院的学生经常到这里来采风。一些爱好街拍的小姐姐们也喜欢到这里来拍照。久而久之,人气就上去了,也算一个网红景点。 “咱们要在白浪屿玩儿?”姜意南睡了一觉醒来,远远看到前方的蓝色路牌,这才注意到车子进了白浪屿。 “不。”顾砚钦冲她摇摇头,轻声告诉她:“是要在这儿吃饭。” 姜意南:“……” 难道这里卧虎藏龙,藏了什么网红餐厅不成? 黑色小车随后就在一栋灰白小楼前熄了火,“到了意南,下车吧!” 姜意南解了安全带,透过玻璃看见一团雪白快速袭来——一只体态肥硕的萨摩耶疯狂往车门上窜,吐着长舌,两只前爪扒来扒去,格外热情。 她下意识摸了摸左手手腕上光滑的佛珠,漂亮的狐狸眼里当即闪过几丝诧异,“顾老师,这是私房菜馆?” 两人四目相对,顾砚钦语气认真,“这是我爷爷家。” 姜意南:“……” 传闻中的老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顾东山老先生? 这位可是圈子里真正的前辈。 天呐,一言不合就要面对大佬,姜意南慌啊! 她的手刚碰到车门,又猛地给缩了回去。 她浓眉紧蹙,戒备地望着他,“顾老师,您带我来这儿干嘛?” 他们本就是假夫妻,根本没必要搞见家长那套吧! 顾砚钦逐字逐句道:“意南,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第15章 第15朵玫瑰 见家长 第15朵玫瑰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 纷纷跑了出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保养得当,风韵犹存。 一个同样年纪的中年男人, 西装革履, 眉眼英气, 面容和顾砚钦有七八分相像。 毫无悬念, 这二位就是昆曲大拿吴远英女士和教出了好几个影帝影后的顾方和教授。 尼玛, 一家子大佬都凑一块儿了! 姜意南表示自己真的很慌啊! 她颤颤巍巍地开了车门,下了车。 双脚明明踩在地上,却仿佛置身云端, 分外不真实。 想她姜意南混娱乐圈这么多年,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头一次因为见顾砚钦家人而感到紧张。想想也真是窝囊得不行。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硬着头皮也得上呀! 人顾导救她于水火, 替她保住了事业。却因为她被迫“结了婚”。如今轮到她, 她当然要仗义相助。 主驾车门一开, 那只萨摩耶一个劲儿往顾砚钦身上扑,狂刷存在感。 顾砚钦却没搭理汪星人,而是凑到姜意南耳边低语:“意南,做戏做全套,得罪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像是有根轻而软的羽毛划过心尖, 长睫不受控制, 快速而又狂热地煽动几下,内心剧烈震颤。 有只大手无声无息地绕到腰后,直接搂住了她。 姜意南:“……” 男人的突然靠近,居高临下,形成强大的包围圈,让姜意南几乎无处遁形。她本能地心跳加速, 不敢动弹。 顾砚钦189的净身高,而姜意南也有168,两人存在一定的身高差。从姜意南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男人冷峻刚毅的下颌线,自脸颊两侧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他今早应该刚刚剃过胡须,下巴干干净净,一点胡渣都看不见。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白皙漂亮的锁骨,喉结性感。 两人离得太近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直逼她鼻尖,充盈着,纠缠着,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平时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她根本就闻不到。姜意南只在三个月前的那一晚清晰地感受过同样的香气。 那一夜,她整个人都被这股薄荷香倾覆笼罩,彻底围缠,根本无力挣脱,只能越陷越深。在男人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攻势之下最终溃不成军。 那晚他带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两人只要离得近一些,但凡有点相似的细节,都能轻易勾起她的记忆。那些旖旎炙热的片段犹如雨后春笋,疯狂在脑海里冒头。 她明明不该想起的,可总是一而再再而三想起。 她觉得这样非常危险,她对一个男人的身体产生了依恋。她总是时不时在回味顾砚钦的身体。 所以说啊,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没事千万别去睡什么人间绝色。你放下了,可你的身体还没放下。 姜意南脸上的热度再度攀升,耳朵尖立刻冒出点点绯红。 麻蛋,关键时刻脸红什么!现在可不是脸红的时候。她现在应该好好演戏,演好顾砚钦的新婚妻子。 她暗自呼出一口气,调整心态。 在心里默念一百遍:顾砚钦是我老公!顾砚钦是我老公!顾砚钦是我老公! 既然是老公,他搂她很正常。毕竟要在长辈面前装出恩爱有加的样子,有点肢体接触在所难免。她应该平常心对待,正常接受。 大概有过前车之鉴,再亲密的事儿两人都做过了。顾砚钦眼下的亲近,她好像一点都不排斥。 姜意南心中正进行着天人交战,思绪万千。 腰间那只大手突然收紧了。 她不明所以,条件反射地看向始作俑者。 男人赫然轻笑,嗓音压得又低又沉,“敬业点意南!” 姜意南:“……” 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砚钦不再喊她“姜小姐”了,而是这般熟稔自然地叫她“意南”?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过姜意南现在也没心思管这些细枝末节了。她的确应该敬业点,她现在可是在顾砚钦家人面前演戏,她怎么能老走神呢! 顾砚钦垂下眼帘,余光扫到一双圆润白嫩的耳朵尖,淡出一层薄薄的粉。他知道姜意南又双叒叕害羞了。 这姑娘可真容易害羞。但凡只要他亲近些,她的耳朵都是通红的。那晚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怕十有八九她是把自己给蒸熟了。 思及此,俊颜飘过几丝笑意,声线莫名又低了两分,“我妈是你的粉丝,见到你可能有点激动,你多担待!” 姜意南:“……” 姜意南根本来不及细想顾砚钦这句“我妈是你的粉丝”是真是假,吴远英女士就热情地迎了过来,一把拉住姜意南的手,激动万分,“南南,坐车累不累呀?我听砚钦说你最近老是吐,身体还好吧?我怎么瞧着你都瘦了呢!怀孕很辛苦吧?好孩子,你受苦了!” “南南,我可喜欢你了,你拍的电影电视剧我每一部都追了。没想到你居然当了我儿媳妇。我可太高兴了哈哈哈!” “我有几个小姐妹也很喜欢你,能找你签个名吗?” 姜意南:“…………” 姜意南都没来得及出声,吴女士的话就跟炮仗似的一连串抛了出来,炸得她脑瓜子嗡嗡响。 她觉得顾砚钦刚才那话还是太委婉了。这是“有点激动”吗?这分明是很激动好伐! 她能怎么办?只能努力保持微笑。 她弯下唇角,扬起一抹甜美笑容,无懈可击,“阿姨,您想要签名随时都可以。” 不就是演戏嘛!谁不会呀!好歹她的演技在圈子里也是备受好评的。 “南南,还叫阿姨呢!该改口叫妈了。”吴远英女士的一双眼睛眯成两道缝,怜爱地看着姜意南,越看越喜欢。 姜意南:“……” 姜意南对“妈”这个称呼可太陌生了,只在戏里叫过。倘若她和顾砚钦是真夫妻。这声“妈”她倒也叫得毫无芥蒂。可关键是她和顾砚钦是假夫妻,要她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就喊“妈”,她实在难以启齿呀! 知道姜意南为难,顾砚钦及时替她解围:“妈,您改口红包都没给呢!” 吴远英当然看得出姜意南叫不出口,毕竟第一次见面,婚礼也没办,什么礼数都没尽到,要让人家姑娘开口叫你妈,确实是唐突了。 她歉意地看着姜意南,“南南,不叫没关系,我是唐突了。我们做公公婆婆的委实对不起你,什么礼数都没尽到,就让你和砚钦结了婚,还有了孩子。你放心,这些我们都会弥补的。我们顾家家风清正,断然做不出怠慢儿媳妇的事情。我马上就安排人到你家提亲,双方父母见一面,趁着你现在月份小,还看不出来,赶紧把婚礼给办了。” “我听说你爸妈都是老师,他们都喜欢什么呀?你告诉我,我好差人备着。虽说砚钦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你爸妈肯定有意见。但你放心,我一定让砚钦将功赎罪。只要你爸妈开口,我们什么都答应……” 吴女士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迎接她的是姜意南清脆响亮的一声“妈”。 吴女士倏然一愣,像是被雷给击中了。 她老半天才回神,嗫嚅着,“南南……你刚叫我什么?” 姜意南又喊了一声:“妈。” “嗳!” 吴远英心潮澎湃,几乎都要落泪。她等儿媳妇这声“妈”可是等得花儿都谢了。可惜这么多年下来,顾砚钦愣是没半点动静。她私下除了干着急,只能羡慕别人。 而今终于等到了,还是来自她的女神。她那个激动啊,抓着姜意南的手不放,“好孩子,再多叫两声听听,妈喜欢听。” 姜意南:“……” 顾砚钦哭笑不得,赶紧替姜意南说话:“妈够了啊,别得寸进尺。改口红包都没给,就想让意南追着您喊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吴女士瞪了儿子一眼,嗔怪一句:“一边去,我跟南南说话,你不许插.嘴。” 姜意南笑着说:“妈,我相信砚钦的为人,我不在乎这些。” 吴女士明显被这几声“妈”给砸晕了,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一时半会儿根本冷静不了。 要是哪天某乎出个这样的帖子——自己粉的女神变成了自己的儿媳妇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吴远英绝对第一个跟帖。 你要问什么感受? 快乐似神仙! 吴女士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把抱住姜意南,“南南,我爱你!” 姜意南:“……” 难怪刚才顾砚钦要提前给她预防针,让她多担待。就吴女士这热情劲儿,她有些吃不消呀! 姜意南这声“妈”,纯粹就是为了转移吴女士的注意力,让她别一直纠结提亲和婚礼的事情。她和顾砚钦是假结婚,等孩子出生以后,他们就分道扬镳。怎么可能走提亲和婚礼这些流程。 而且谁敢去她家提亲?不要命了么! 凭借自己浑然天成的演技,姜意南又毫无违和地喊了一声“爸”。 顾方和是含蓄内敛的中年男人,可儿媳妇这声“爸”还是叫到了他的心坎里。他笑容可掬,一团和善,“南南,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两位长辈欢欢喜喜地将人迎进屋。 那只萨摩耶在屋子里疯狂打转。看得出来它对姜意南充满了好奇,可又不敢靠近,只是缩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一双漆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直打转。 姜意南打小就喜欢毛茸茸,软乎乎的小动物,尤其是汪星人。 一见这只雪团子她就忍不住想撸。 “它叫什么呀?” 顾砚钦:“雪球。” 这么白的毛,可不是雪球么,太应景了有木有! 姜意南跃跃欲试,“我能摸摸它么?” 不等顾砚钦说话,吴远英女士及时劝阻:“南南,你怀孕了,最好还是不要碰猫狗。” 顾砚钦也说:“为了孩子,你忍忍。” 姜意南默默缩回了自己想要撸狗的爪子。转头问顾砚钦:“雪球几岁了呀?” “五岁。” 对于犬类来说,五岁已经是高龄了。不过雪球看上去非常健壮,毛色油光水滑的,威风凛凛。看得出来顾家人将它照顾得非常好。 顾砚钦见她恋恋不舍地盯着雪球看,忍不住问:“你不觉得它眼熟么?” “眼熟?”姜意南不甚在意,“萨摩耶不都长一样么?” 她过去也接触过几只萨摩耶,闺蜜周蕴早些年就养过一只,剧组拍戏也碰到过演员狗。在她眼里所有的萨摩耶都长一个样。 顾砚钦暗自笑了笑。心想:这姑娘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了一会儿,顾东山老先生才从二楼下来。 顾老先生年近八十,两鬓斑白,身姿却依然矫健挺拔。棕红色毛衣外套衬得他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别看顾老这么大年纪,如今却依然活跃在一些影视剧中。可惜姜意南级别不够,还没跟老先生搭过戏。对于这位业界前辈,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本人。 姜意南这人对业界前辈一向充满了敬畏。就像她每次见到顾砚钦,都会规规矩矩地喊上一声“顾老师”。如今见到顾老先生,她就更心存敬畏了。 她规规矩矩地鞠躬,恭敬地喊一声:“顾老先生您好,我是姜意南。” 顾老爷子细细打量眼前的姑娘,脸上严肃的表情慢慢褪去,变得和善,倏然一笑,“爸妈都叫了,到我这里就成顾老先生了?” 姜意南:“……” 她赶紧改口:“爷爷好。” 老爷子当即满意地笑起来,“这两年老在电视上看见你。” 姜意南近两年频繁活跃在电影电视剧中,光去年一年就播了六部电视剧,其中四部都是上星剧。还上线了三部电影,且全是女一号。今年上半年大火的《山河故里》更是让无数观众津津乐道。这样的曝光率委实惊人。 姜意南笑着说:“我是从小看您的电视长大的,就是没跟您合作过。” 顾东山年轻时拍了不少影视剧,以抗战片和谍战片居多。塑造了许多深入人心的角色。 顾老先生:“下部戏就可以了。” “嗯?” 顾砚钦及时在她耳旁告诉她:“爷爷这次会客串《黎明之吻》,演你爷爷。” 姜意南:“……” “太好了!”这可真让人惊喜。和老戏骨飙戏,获益良多。 两人聊了几句,顾老爷子拄着手杖起身,对顾砚钦说:“砚钦,跟我去书房。” 顾砚钦知道是时候了,该来的躲不了。 他拿上一早就备好的手杖跟着老爷子沉默地上了二楼书房。 —— 姜意南以为老先生跟顾砚钦有话要说,她也没太在意。 可吴远英却悄悄跟她说:“南南,你快去劝劝爷爷,别下狠手。” 下狠手? “爷爷要打人?!”姜意南惊讶万分。 “砚钦瞒着家里人结婚,老爷子非常生气。” 姜意南明白了。顾家是清流人家,一向最讲究礼数,儿女婚事该有的流程一样都不能少。顾砚钦瞒着家中长辈一声不吭就结了婚,还有了孩子,这是犯了大忌,老爷子铁定要教训他的。 可事实上顾砚钦是为了救她才不惜公开婚讯的。这事儿她不能坐视不理。 她赶紧上了楼。 —— 二楼书房里,顾砚钦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爷爷,这事儿是我犯浑,您不管怎么打我都认。”他态度诚恳,该担的责任,半点都不推诿。 老爷子拄着手杖立在窗户边,外面是个半大不小的菜园子,好几块菜地出现在视线里,入眼绿油油的,全是蔬菜。 老人家从鼻孔里挤出话来:“你还知道你犯浑?让一个女孩子未婚先孕,稀里糊涂就嫁给了你。别说婚礼了,双方父母连面都没见过。这是咱们顾家的男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目无尊长,越来越不把家里长辈当回事儿了。结婚这么大儿的事儿愣是瞒得严严实实的,等上了热搜我和你爸妈才知道。顾砚钦你是想存心气死我才甘心!” 顾砚钦:“爷爷,您说得也忒严重了点。意南意外怀孕,被狗仔拍了上了热搜。当时事发突然,来不及通知家里,我就擅自做主了。我这不是来向您请罪来了嘛!” “有多突然?打个电话都来不及?”老爷子冷哼一声,“人家爸妈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稀里糊涂就跟了你,你让人爸妈怎么想?会怎么看待咱们家?” “我错了,我认。我会尽全力弥补意南,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了她。” 顾砚钦主动奉上一根新手杖,“爷爷您打吧,只要您能消气,随便打!” 为了姜意南挨这顿打也值得。 老爷子面色凌厉,直接从顾砚钦手上抽走手杖,挥起来就想下手。 “不能打!”一道柔软的女声突兀地横.插进来,却充满了力量感。 姜意南眼疾手快攥住手杖的一端,“爷爷,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不能怪砚钦一个人。” 见姜意南闯进来,老爷子明显怔神了数秒,“南南,你怎么来了?” “爷爷,您不能打砚钦,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老爷子沉声说:“南南,这事儿你别管,快下去!” “感情的事儿你情我愿,不能因为我是女孩就觉得一定是我吃亏。未婚先孕是意外,可我们都在尽力补救了。爷爷要是觉得气不过,就连我一起打吧。”她杵着不动,语气坚决。 看这架势是要跟顾砚钦共进退了。 有姜意南拦着,顾老爷子当然下不去手。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慢慢恢复平静。肺腔里的气总算是顺了。 “傻孩子,你父母会心疼的呀!”老爷子拄着手杖用力地敲了两下地面,脸上写满心疼。 未婚先孕吃亏的本就是女孩子。姜意南这姑娘还这般护着顾砚钦,傻不傻啊! 他顾砚钦做出此等糊涂事,他就该挨打! 姜意南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担着,没什么好心疼的。” “罢了。”顾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南南,你先下去看电视,我还有事儿要交代砚钦。” 姜意南有些不放心,“那您别打砚钦了……” 顾老爷子不由失笑,“放心,看在我孙媳妇和重孙子的面子上,我今儿不动他。” 见老爷子松了口,姜意南也就放心了。她离开书房,下了楼。 “谢谢爷爷不打之恩!”顾砚钦站了起来,嬉皮笑脸。 母上大人果然没猜错。有姜意南在,老爷子定然不会对他动手。 老爷子斜他一眼,“出息!” “找个时间见见南南父母,把你俩的婚事给办了。” “意南是孤儿,这事儿让她自己做主吧。” *** 刚刚下车的时候,顾砚钦拉住姜意南偷偷告诉她:“我家里人不知道咱们是假结婚,以为咱俩真结婚了。这种事情也不好告诉他们,不然我爷爷非犯心脏病不可。为了老人家的身体着想,只能麻烦你陪我演一场戏了。” 姜意南本着演员的优秀素养,要陪着顾砚钦卖力地演好这场戏——扮演一个合格的儿媳妇和一个合格的孙媳妇。 她陪着顾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午饭。 宛丘人一般嗜辣,且无辣不欢。但为了照顾姜意南的口味,保姆准备的都是清淡的菜品。 顶着顾家人殷切的目光,姜意南卖力地吃了一碗米饭。 她最近吃什么吐什么,这一碗米饭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好在肚子里的小家伙还算配合,她一直没吐。 吴远英女士疼惜地说:“南南,你要多吃点,你太瘦了。” 姜意南之前还有点婴儿肥的,怀孕以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清减下来,那点婴儿肥都给褪干净了。如今下巴尖俏,颧骨突出,脸上都看不见几量肉。 若非她皮肤底子好,白皙透亮,这样的脸型又该被那些黑粉逮着攻击了,说她整容了。 “今天的菜合我胃口,平时我都吃不了这些饭。” “要不你和砚钦干脆搬回来住好了,我们好照顾你。你现在还怀着孕,我怕砚钦照顾不好你。” 姜意南:“……” “妈,砚钦特别细心,他能够照顾好我的。再说家里还有阿姨,不打紧的。” 虽然知道姜意南是在演戏,可她的这句夸奖落在顾砚钦耳朵里,他还是非常受用。嘴角不自觉扬起,脸上笑意更深。 吴女士问儿子:“是那个肖阿姨吧?” 顾砚钦点点头,“是她。” 吴女士:“是肖阿姨我就放心了。之前顾塬他媳妇怀孕生孩子就是她给照顾的,照顾得老好了。” —— 午饭过后,男人们都退到菜园子干活去了。 顾老爷子如今没啥爱好,就爱倒腾他的菜园子。别看面积不大,他愣是种了一大堆蔬菜。中午餐桌上吃的上海青和豌豆苗就是老爷子亲自种的。 顾砚钦和他爹每次来看老爷子,都会被打发去园子里干活,不是松土就是除草。 别看在外面人五人六,个个都是大佬。回了老爷子这里,你还得和土地打交道。 男人有男人的活儿,女人也有女人之间的话题。 吴远英粉姜意南好几年,当有一天女神成了自己儿媳妇。她有一箩筐的话要跟姜意南讲。 吴女士为人风趣幽默,特别健谈。用时下流行的词就是“社交牛逼症”,和谁都能聊到一块儿去。 而且她非常时髦前卫,紧跟潮流。圈子里甭管上的了台面,上不了台面的事儿,她都门清儿。当下流行的那些网络热词她更是张口就来。 别看这两人差了一辈,可她们什么话题都能聊。这不是婆婆和儿媳妇,分明是两姐妹。 两人从饭圈聊到健身,又从健身聊到美容护肤,中间还穿插一些旅游、烹饪、艺术等话题,一个小时分分钟过去了。 姜意南原本每天都要午睡的。今天和吴远英聊天,她连午觉都不想睡了。 还是吴女士主动结束了话题,撵她去客房睡午觉。 傍晚吃过晚饭,两人才回去。 临走之前吴远英搬出了一堆珠宝首饰,往姜意南面前一一摆开,豪气万丈,“南南,这些都是你妈我打下的江山,你看中什么拿走就是。” 姜意南:“…………” 金银玉石,翡翠玛瑙,珠光宝气,简直闪瞎人眼。 姜意南这个假儿媳妇,怎么敢收吴远英的东西。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 “妈,既然是您打下的江山,您就自己好好留着,不用给我。” “你第一次上门,我这个当婆婆的总归是要送你几样像样的东西的,这是传统,不能破的。你不用跟妈妈客气,放手挑就是了。要是挑花眼了,这些直接拿走好了。” 姜意南:“……” 天,这么豪横的嘛! 姜意南简直哭笑不得,连连婉拒:“妈,真不用,我有首饰的。” “南南,这个只是见面礼,你不要有压力。我和爷爷他们商量了一下,市区那两套别墅我们打算过户给你,留给你和孩子。至于彩礼那些,等见了你爸妈咱们两家再商量。该给到你的,我们顾家绝对不含糊。” 姜意南:“……” 现在是什么情况?原谅姜意南有些看不懂了呀! 顾砚钦不是说只是吃顿饭,演场戏嘛,怎么还送首饰,送房子的,整得这么严重干嘛? “妈,谢谢您,不过我真不需要。”姜意南惶恐不已,都快哭了。 她这个假儿媳妇,有什么资格收顾家的东西呀! “你这孩子跟妈客气什么。砚钦也真是的,你俩结婚,连对婚戒也不买,手上光秃秃的,走到外面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姜意南:“……” 顾砚钦:“……” 婚戒他们确实没有。毕竟是假结婚,整那儿玩意干嘛! 母上大人不说,顾砚钦还没意识到婚戒这茬。最近一段时间忙里忙外,一刻不停,他都没顾上这些。 是时候该去买对婚戒了! “妈,您就饶了意南吧,她不爱戴首饰。这些宝贝您就自己留着吧。”顾砚钦再不替姜意南解围,这姑娘都能哭给你看。 顾砚钦开口,吴女士只能作罢。 礼物没送出去,她往姜意南的微信上发了个大红包,说是改口费。 姜意南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先收下。等回去再还给顾砚钦好了。 一通折腾,出门天都黑了。 车子刚开出一两米,吴女士又搁后面追车。 顾砚钦轻踩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又怎么了妈?” 吴女士捧着笔记本和碳素笔,趴在副驾车窗上冲姜意南笑个不停,“那个南南……我有几个小姐妹是你的粉丝,能不能麻烦你帮她们签个名呀?最好写个TO签啥的……” 姜意南:“…………” —— 把姜意南送到松桥二号,顾砚钦再开车回去。 路上手机震动了两下,进来一条微信。 是姜意南发来的红包。 顾砚钦当然知道这是母亲给姜意南的改口费。这姑娘转头就还给了自己。 不过顾导还是选择装傻充愣。 顾砚钦:【???】 姜意南:【顾老师,这是阿姨发给我的红包,我觉得应该还给您。】 一离开老宅,脱离了他的父母,她就迅速从戏里抽离出来,变成了平时的姜意南。 “顾老师”,“阿姨”,“您”,这些称呼客套又疏离,不再是“砚钦”,“妈妈”,“你”,暗示着他们之间泾渭分明。 她只是单纯陪他演了一场戏。认真的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男人的嘴角不由滑出一抹苦笑,整张脸都暗淡下来,毫无光彩。 那晚两个失意的人突然聚在一起,一个借酒放纵,一个顺势而为。白磷遇明火,一触即燃。 他们折腾了很久,到最后两人都有些精疲力竭。 比起姜意南,顾砚钦其实喝得并不多。从她闯进他房间的那刻,他身上的酒气就已经消散干净了。他很清楚自己身下的是谁,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在昏睡前的最后一刻,他抱着姜意南一连说了好几遍:“等明天一早我们好好谈谈。” 不论她是否需要,他都愿意为这个荒唐的一夜负责。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以此为契机慢慢走近她。迈出他这五年来的第一步。 姜意南当时也是答应了的。 然而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头晕脑胀地醒来,屋子里却只有他一个人。姜意南早已不见踪迹。 她一声不吭就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任何交代。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只是她醉酒以后的一次放纵。睡过了也就翻篇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久之后姜意南去试镜《黎明之吻》的女二。顾砚钦原本还抱有一丝期待。觉得自己应该再争取一下。 没想到这姑娘在面对他时毫无异样,平静如常。照旧把他当成业内前辈,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顾老师”,客套又疏离。 原来她一点都不在乎。在意的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他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跟她讲,愣是生生给咽回了肚子。 他顾砚钦是个骄傲的人。如果没有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他不会强求。他会偏安一隅,深藏自己的喜欢,默默关注着姜意南,跟过去五年一样。 但既然这个孩子来了,再一次把姜意南送到他身边,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不管再难,他都愿意再试试。即使耍点心机,用点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顾砚钦:【收着吧,就当是出场费,今天辛苦了。】 *** 顾砚钦是个行动派,他马上就联系好了医院和医生给姜意南建档。 一大早,他从绿都澜城绕去松桥二号接姜意南。 七点不到,他就到了。原以为这个点姜意南还没起来。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这姑娘穿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坐在沙发上和闻梵声说话。 顾砚钦立在客厅门口,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一对粉粉嫩嫩的兔耳朵。 在他面前中规中矩的姑娘,私底下却有非常可爱的一面。就像这件粉粉嫩嫩的兔耳朵睡衣,就像她的网名宇宙级大甜心。 自打官宣结婚以后,顾砚钦有段时间没见到闻梵声了。 闻梵声瞅见他的身影,扬唇一笑,“早上好,顾导!” 顾砚钦朝她点点头,“早,梵声!” 闻梵声道明来意:“我来找意南说下代言的事儿。” 姜意南也休息了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该工作了。她如今还没显怀,一些轻松的代言还是可以接的。等到月份大了,再停工也来得及。 这个圈子瞬息万变,没人能一直红。生孩子对女明星影响巨大。姜意南不能出现太长时间的空窗期,不然她很快就会被这个圈子给抛弃。 “意南最近孕吐很严重,身体吃得消吗?”顾砚钦面露担忧。 闻梵声:“顾导放心,现在只是让意南先挑挑中意的代言,还没正式接,我会根据她的身体状况合理安排的。” 两人过去也打过交道,顾砚钦深知闻梵声不是那种不顾艺人死活的经纪人。她一定会优先考虑姜意南的身体,再合理安排工作。这点,他是可以放心的。 顾砚钦:“那梵声你就多费心了。” 闻梵声:“顾导您言重了,意南就跟我自己妹妹一样,我肯定是要多上心的。” 闻梵声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姜意南上楼换衣服,准备和顾砚钦一起去医院。 顾砚钦提醒她:“身份证别忘记带。” 姜意南点点头,“身份证都在钱包里。” 怕顾砚钦等太久,姜意南也没怎么打点自己。囫囵洗漱一番,从好衣柜里随便捞了两件衣裳直接换上下楼。 这周轮到徐岁岁陪姜意南住。她昨晚熬夜赶报告,今早就起晚了。眼下正坐在餐厅吃早餐。 她抬眸看一眼姜意南,脸上浮出笑意,“南姐,你和顾导可真有默契,你俩今天穿的衣服特像情侣装!” 姜意南:“……” 姜意南这才注意到顾砚钦今天也穿了一件烟灰色的修身大衣。和她身上的这件大衣款式特别接近,都是双排羊角扣,立领,后背绑腰带,简约又大气。 更巧的是居然是同一个牌子的。 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他俩穿的是情侣装。 她随手从衣柜里捞了一件大衣,没想到和顾砚钦撞到了。她也是很服气了。 她不甚在意地笑笑,“这个牌子的大衣都长一个样儿,走到外面多的是情侣装。” 姜意南不在意,顾砚钦却为着这点巧合心情愉悦。 他看着姜意南,笑意自他唇边漾开,“说明咱俩品味相近。”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仁爱妇产医院的停车场。 顾砚钦提前打点好了一切。他们直接去专家诊室。也不怕被狗仔偷拍。 这次不仅要建档,还要做全面的检查。 护士取出针头准备给姜意南抽血。 她打小就怕疼,一见那么粗的针头,当下心惊肉跳。头皮一阵发麻,双腿发软。 护士还没开始扎,她就已经感受到疼了。 姜意南握紧拳头,正准备咬牙硬扛,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覆上了她的眼睛,紧跟着一个温柔舒缓的男声,“别怕!” 第16章 第16朵玫瑰 买婚戒 第16朵玫瑰 清冽的薄荷香沉缓迫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砚钦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姜意南。他宽厚伟岸的胸膛就在身后,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她整个包围。 强大有力的包围圈, 眼前阴影倏然罩下, 伴随着一道温热的触感, 世间擦黑。 他的手很热, 仿佛蓄了一团火, 紧贴着她的眼皮。 男人均匀平和呼吸仍在耳旁,“别怕!” 姜意南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下。她下意识举起右手,指尖轻轻抚过细细的珠串, 似乎想以此找回点真实感。 “放轻松意南。”来自头顶的声音,低而沉, 富有磁性, 同时又无比温柔。 女孩纤长的睫毛止不住煽动两下, 划过男人宽大的手掌。顾砚钦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心有点痒,像是被猫爪给挠了。神经被狠狠牵扯了几下,心湖翻涌。 然后近在咫尺的人明显放松了下来。 护士的针头顺利扎进了姜意南青色的血管,红色液体顺流而下。 很神奇,姜意南竟然并不觉得疼。 在场的两个小护士被这二位秀了一脸,满嘴都是狗粮。 “顾导真的好暖啊, 还给姜小姐捂眼睛!” “可不是嘛!看得出来姜小姐也很依赖顾导。” “他们感情好好哦!” “是啊, 还穿情侣装呢!” …… 小护士们旁若无人地议论着,个个一脸艳羡。 一共抽了六七管血,姜意南还是空腹,当下便感觉有些晕眩。 顾砚钦赶紧扶她到一旁的长椅上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刚抽了血的缘故,姜意南的脸色有些发白,瞧着都没什么血色。 “回去要多吃点东西补回来。” 顾砚钦站在一旁, 靠着白墙,暖白灯光罩住他高大的身形,他那双茶色眸子浮现出浓浓的心疼。 “我每天都吃好多,可惜小家伙不配合,全吐了。”姜意南摊摊手,面露无奈。 她孕吐严重,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清瘦了下来。别人怀孕是发胖,而她则是光速减肥。 男人偷偷拿余光瞟她,右手垂在一侧,抬起,放下,再抬起,又放下,反复几次。 最终握成拳头,有了决断,“那个意南……” 姜意南扭头看他,“怎么了顾老师?” 顾砚钦的表情看上去非常不自然,好像有些难以启齿,“那个……我能不能跟他……跟他说说话?” 顾大导演在娱乐圈一向游刃有余,很少有这般踌躇犹豫的时候。想来也只有面对姜意南他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姜意南有些疑惑,“额”了一声,脱口而出:“跟谁说话?” 顾砚钦的目光瞟向她的肚子,“孩子。” “可以啊!”姜意南微微一笑,特别好说话,“你是宝宝的爸爸,当然可以跟他说话辣!” 父亲孩子,血脉相承,天性人伦,顾砚钦当然自发地想亲近孩子,即使他现在还在腹中,他还很小。 她觉得这很正常,并无不妥。 见姜意南一口就答应了,顾砚钦顿时就松了口气,他怕她觉得自己唐突。 男人的大手轻轻探向女孩平坦的小腹,隔着衣料感受里面孕育着的小生命,脸上的线条不自觉柔和下来,眼神温柔似水,“宝宝,十个月VIP豪华套房都让你住了,你一定要配合一点,别折腾妈妈了好不好?等你出来,爸爸给你买大飞机。” 姜意南忍俊不禁,“顾老师,您怎么知道他喜欢大飞机呀?” 顾砚钦笑了笑,“因为我小的时候喜欢大飞机,儿子随爹。” 姜意南:“……” “您怎么就知道是儿子呢?”万一是女儿呢! “直觉。” 姜意南:“……” “您喜欢儿子吗?” “我都喜欢。”只要是他和姜意南生的,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你呢意南,你希望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希望他是男孩。女孩子需要加倍的爱去呵护,去陪伴。就像是温室里的玫瑰,必须精心养护,少一点都不行。我怕我给不了她太多的爱。” 她说这些话明明是笑着的,可眼神黯淡无光,毫无光彩。 每个人的心底都住着一头野兽,它是梦魇的开始,是另一个脆弱困顿的自我。 而现在,她心底的野兽复苏了。 顾砚钦悄然握了下姜意南的手背,表情郑重,“意南,倘若是女孩,我会陪你一起给她足够的爱。” 看到男人温柔的眉眼,姜意南觉得顾砚钦以后一定会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不管她和顾老师的关系如何,最起码孩子一定不会缺失父爱。这比什么都重要! 不止抽血,姜意南还照了B超。通过机器,第一次听了胎心。 从怀上这个孩子,她一共照了三次B超。第一次以为是月经不调,照B超时完全没在意。结果被医生告知怀孕了,吓了个半死。 第二次照B超是为了打.胎。结果查出她麻药过敏,这个孩子必须留下。她当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以为自己的事业就此止步,她要收拾铺盖滚蛋了。 只有这一次她才认真了解了孩子的各项指标,听到了他的心跳。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突然之间她的肚子里就多出了一个孩子,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这一刻他的心跳通过机器传出,强健有力,每一声都清晰地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姜意南捏紧手腕上的佛珠,浑身紧绷,半天都不敢动。 老天爷跟她开了个玩笑,她不得不留下这个孩子。姜意南更多是被动的接受,被命运拽着往前走。虽然不至于埋怨孩子,可要说多喜欢也不见得。 可当她听到胎心的这一刻,看到电脑屏幕上方显示出一行行波段,她的内心深处突然充满了感动。 她真切地意识到,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寒凉人世,有个小生命和她一脉相连,他的身上流着她的血。他在她腹中一天天孕育,然后降生。他们会见面,他会一天天长大,然后喊她“妈妈”。 她终于有了牵挂,有了软肋,终于也有值得她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难怪很多女生怀孕后会变得温柔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母性光辉。血缘这东西太奇妙了,说不清道不明,它改变一个女人分分钟。 姜意南突然有点庆幸在得知怀孕的那晚她没有吃安眠药。倘若吃了,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或许老天爷就是要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给她送来一个孩子,让她不再孤身一人。 医生笑着说:“二位放心,宝宝很健康。” “谢谢医生!”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姜意南的眼眶里打转,欲落未落。 顾砚钦内心的激动不比姜意南少。只不过他一向擅长表情管理,面色照旧平静,看不出异样。 这个孩子融合了他和姜意南的血脉。有了这个孩子,从此以后,他和姜意南再也分不开了。 他掏出手机对着电脑屏幕拍了几张照片,那是孩子的心率波段。 这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 从医院出来,时间还早。上午十点,都没到午饭时间。 顾砚钦坐进车里,双手轻打方向盘,将车子倒出车库。 “意南,时间还早,咱们还要去办件事情。” 姜意南解下口罩,放进包里,面露好奇,“什么事儿啊?” 顾砚钦神秘一笑,“大事。” 姜意南:“……” 然后顾导把姜意南带去了国贸大厦的珠宝专柜。 姜意南一脸错愕,顾老师这是要做什么?买首饰吗? 顾砚钦的手自她腰后虚揽了一下,凑到她耳旁低声道:“意南,做戏做全套,不戴婚戒怎么有说服力。” 姜意南:“……” 所以顾砚钦带她来专柜是买婚戒的? 送支票,送房子,送佛珠,送保姆还不算,还要再送婚戒? 顾导未免也太尽职尽责了吧! 姜意南停下脚步,脸上写满拒绝,“顾老师,婚戒就不必了吧!” 他俩就是假结婚,没必要弄得这么全吧? “必须要。”男人表情郑重,嗓音沉沉凉凉的,“你我都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而且还要经常出席活动。要是不戴婚戒,被媒体拍到,加个特写,到时候又是各种解读。你也怕被别人知道咱们假结婚吧?” 姜意南当然是怕的。她突然和顾砚钦官宣结婚,之前没传出半点消息,至今网上热议不断。两边都有很多粉丝接受不了。更有一些营销号为博眼球,公然指出她和顾砚钦是假结婚,并罗列出了N条理由。一些网友也信了。对于她和顾砚钦的这段“婚姻”,很多人都持观望态度,更相信是奉旨成婚。 为了坐实这桩“婚姻”,闻梵声之前还特意跟她商量过,是不是能找个机会让两人再度同框,秀个恩爱啥的。也好让那些搞事的营销号闭嘴。 只不过姜意南不愿过多麻烦顾砚钦,就没同意。 见她迟疑不决,顾砚钦循循善诱,“买对婚戒做做样子,你平时可以不戴,等出席活动的时候再戴上。” “而且咱们不买,我妈那边也糊弄不过去。她上次就提到这茬了。你现在不愿买,难不成要等她替咱俩买?你也知道我妈那个人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的。她是你粉丝,恨不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别打你的主意。我是她儿子,除外。你要是不戴婚戒,她没法安心的。” 姜意南:“……” 用一对婚戒堵上悠悠众口,好像也不赖。再说一枚戒指而已,又不会占地方。买来丢进抽屉,等参加活动的时候再拿出来戴上,也不费事。 最关键吴远英女士是真不好糊弄。顾砚钦说的一点没错,为了她,吴女士真的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别说买一对婚戒了,就是八对十对,让她一天换一对都行。 她和顾砚钦是假结婚,本来就经不起推敲。要是吴女士一直揪着这点不放。她应付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难保不会露馅。再说她也不愿应付吴女士,太热情了,她根本就招架不住。 多方考量,这对婚戒是非买不可了。 花钱买省心,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样一想,姜意南就心无旁骛地挑起了戒指。 说来也凑巧,她去年代言过中峻这个品牌。店内至今还挂着她的巨幅海报。 看着海报上光鲜亮丽,珠光宝气的自己,她深觉这一切有些魔幻。当初接代言时,她压根儿就没想过会亲自下场来买珠宝,而且还是买婚戒。 两人为求低调,已经全副武装,把自己遮了个严实。但奈何两人最近实在太火,连续一周都没从热搜榜上下来。加之姜意南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眉间一颗褐色小痣,轻易就出卖了她。现场的导购分分钟就认出了他们。 导购美眉们激动万分,偷偷拿出手机拍个不停,各种交头接耳,“代言人下凡了!” “哇塞,姜意南生图好能打啊!” “她的皮肤好好哦,白到发光!” “天,姜意南好瘦啊!她怎么可以这么瘦的!” …… 顾砚钦将姜意南护在身后,替她挡住镜头,沉声道:“谢谢大家对我太太的支持。私人行程,不宜过多曝光,请停止拍照。” 他立刻招来店长维持秩序。 “你们的职业素养呢!”女店长一个眼神飚过去,分分钟控场。 大牌的珠宝首饰,都出自知名设计师之手。只不过时间紧,来不及定制,只能挑现有的款式。 店长卖力地推荐了好几款。 顾砚钦将选择权交给姜意南。她最终选中了中峻FOREVER系列的一款荆棘玫瑰。 这款婚戒是知名珠宝设计师余梦溪出道十周年的代表作。它外形简约,戒身上除去一朵冷艳玫瑰,再无其他装饰。铂金的质感,光华璀璨,低调中又流露出无言的奢华。 顾砚钦见姜意南喜欢,忙让店长拿出来。 他说:“戴上试试。” 他取来戒指,捏住姜意南的左手,套上无名指。 她手指白皙细长,戴上戒指特别好看。 关键这是婚戒。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就好像就此套牢了她的余生。 顾导为着这点认知欣喜不已。 “很适合你。”他微微一笑,嗓音轻快。 姜意南举起左手自顾欣赏一番,也挺满意的。 然后眼前横过一只大手,某人语气自然,“意南,替我也戴上。” 姜意南:“……” 在外人眼中他们现在可是新婚夫妻。妻子为丈夫戴戒指天经地义。 身为一个合格的女演员,这点小戏份还是很容易驾驭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进顾砚钦的左手无名指。 两只手凑到一起,一模一样的婚戒,说不出的和谐养眼。 而戒指的两位主人,男才女貌,格外登对。 导购嗷嗷叫:“今天又是被别人神仙爱情虐哭的一天!” “谁说这二位不配的,分明配一脸好伐!” —— 买完戒指,两人在国贸大厦五楼一起吃了顿中饭。 午饭后,顾砚钦把姜意南送回松桥二号。然后他再返回绿都澜城。 到家以后,姜意南转头就把戒指丢进了卧室抽屉,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在她眼里这枚婚戒就是演戏的道具。只有等到好戏开场时,它才能派上用场。其余时间它毫无用处,蹲角落里吃灰。 她不知道的是,顾砚钦自戴上那枚戒指开始,他就舍不得脱了。 他刚一到家,微信语音电话就打进来了。 他开了免提,把手机丢在书桌上,“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顾塬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一点一点飘出来,“照片已经发给媒体了,都不用等到明天,今晚你和弟妹铁定上热搜。” “辛苦了哥。”他的视线投向书架最上层,其中有一只蓝色文件夹。 他抽出来,轻轻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份假结婚协议。 那天和姜意南签订这份协议,一式两份。他的这份被他带回了家,放进了书架。 今天是他第一次翻开。 顾塬在电话那头嘻嘻笑,“为了你和弟妹的幸福,大哥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顾砚钦:“……” 顾砚钦冷声提醒:“哥,戏过了!” 顾塬:“砚钦,你对弟妹是不是太狠了点?” 为了将小白兔收归囊中,大灰狼先生真可谓是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我就是要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男人的余光瞟向书桌上那两张薄薄的纸,下意识扯了扯嘴角。 承诺一年以后分道扬镳,互不打扰? 呵,做.梦!! 第17章 第17朵玫瑰 不要怂,就是上! 第17朵玫瑰 顾塬料想的一点都没错, 当天晚上顾砚钦和姜意南就上了热搜第一。 #顾砚钦姜意南身穿情侣装买婚戒#(爆) 首页赤喇喇挂着这么一条话题,燃爆全网。 好几个营销号放出了顾砚钦姜意南买婚戒的照片。 从两人走进店里,挑选婚戒, 凑在一起沟通, 互相为对方戴婚戒, 再到刷卡结账, 手牵手一起走出店里, 一共九张照片,凑成九宫格。 照片像素清晰,画面里两人身穿一样的大衣, 虽然戴着口罩,可网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网上再次炸了, 顾砚钦和姜意南的微博还停留在之前的官宣微博。至今已有几十万评论。而刚刚营销号放出这二位买婚戒的照片, 又让两人的评论区再一次掀起腥风血雨。 @姜意南老公:【穿着情侣装买婚戒, 这是什么绝美爱情呐!】 @一万只南瓜派:【呜呜呜,愣是为了我女神把顾导给看顺眼了。】 @南瓜火车:【又是为别人的爱情热泪盈眶的一天,我酸了!】 @姜意南永相随:【全程姨母笑,女神嫁给爱情的样子真的好美!】 @顾砚钦老婆:【隔着屏幕都觉得好甜!(柠檬)(柠檬)】 @人间理想顾砚钦:【幸福溢出屏幕了,这两人配一脸呀!】 @顾砚钦宇宙第一帅:【我已经吃不下饭了,吞了五斤柠檬了, 酸死了都!(狗头)】 …… 网上这么热闹, 当事人却浑然不知。姜意南还躺在浴缸里惬意的泡澡。 闺蜜周蕴的电话直接杀过来,一顿嚎:“南宝,老实交代,你和顾导是不是假戏真做了?” 姜意南:“……” 姜意南一脸懵,“小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她和顾砚钦假戏真做?开什么玩笑! 周蕴语气激动, “没有假戏真做,你俩买什么婚戒?” 姜意南一惊,猛地坐直身体,惊讶出声,“你怎么知道我和顾老师去买婚戒了?” 周蕴:“敢情你还搁这儿神游太虚呢你!姜意南小姐,你上热搜了,你不知道啊?” 姜意南:“…………” 她的右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掉进浴缸里。她赶忙对周蕴说:“你等等,我先上微博看看。” 麻溜登上自己的微博小号。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和顾砚钦又双叒叕上热搜了。 顾砚钦姜意南身穿情侣装买婚戒? 还情侣装呢? 根本就不是好吧!她和顾砚钦的大衣只是颜色一样,款式接近,根本就不是情侣装。 现在的营销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多半是专柜的那些柜姐拍了照片泄露出去了,然后被别有用心的营销号逮到机会,各种炒作,恨不得弄得人尽皆知。 姜意南觉得自己今年拥有了“热搜体质”。别的明星还要花钱买热搜,她根本不需要。有事没事就到热搜榜上去溜一圈。和顾砚钦一起买个婚戒居然也能被拍,还连累顾老师跟她一起上热搜。 她应该是今年上热搜最频繁的女明星了。等渣浪年度总结时,她没准还能捧个“热搜贡献奖”回来。 姜意南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微烫的手机壳,垂下眼帘,语气特无力,“小蕴,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蕴嗤一声,“你俩都一起买婚戒了,还不是假戏真做?” “买婚戒是为了应付顾老师他妈妈,她不知道我俩是假结婚。再者也是为了出席活动的时候戴,堵住悠悠众口。” “那情侣装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情侣装,只是大衣的颜色一样,看着像情侣装。” “那么多大衣你不穿,偏偏穿了件跟顾导一样颜色的大衣?”周蕴还是不信。 “我从衣柜里随手拎了一件,我哪里知道会和顾老师撞到。” “这说明什么?”周蕴幸灾乐祸地说:“说明你和顾导心有灵犀呀!” 姜意南:“……” 还心有灵犀? 顶多也就是他俩品味相近罢了。 不等姜意南说话,周蕴隔着手机一顿游说:“南宝,你还在等什么?干脆把顾导收了得了。反正你俩连孩子都有了。再说顾导条件多好啊!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关键人品还巨好,又是送钱送房子的。试问有几个男人做得到这样?你不是一直想睡人家来着,赶紧上啊,怂什么怂!” 姜意南:“…………” “小蕴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可要不起顾老师。”姜意南一头黑线,忍不住直翻白眼。 闺蜜现在人在青陵,倘若搁她面前,她绝对给她一掌,越说越不像话了。 顾砚钦是谁?那可是真正的大佬!人家是她姜意南能肖想的吗?就算她有那贼心,人家也看不上她呀! “怎么就要不起了?没准人顾导乐意着呢!”顾导眼下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宝,你千万别妄自菲薄,你好歹也是千万少男的梦,就算他顾砚钦是高岭之花,你也绝对够得着他。所以说不要怂,就是上!” 姜意南:“……” “懒得跟你废话。”姜意南果断掐断了通话。 再跟闺蜜说下去她分分钟要疯。 周蕴还是不是她亲闺蜜了?居然怂恿她去染指顾砚钦?疯了么她! 三个月前睡了顾老师一次,那是酒精作祟,纯属意外。过后还整出了人命,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差点丢了事业。 吃一堑,长一智,她可绝逼不敢再做傻事了。顾砚钦此人,轻易招惹不得。她还是本本分分,和人家保持安全距离,平安度过孕期。等到孩子出生,协议一解,天下太平。 闺蜜的话姜意南是一句都没放在心上。她惦记着热搜的事儿,也不知道顾砚钦有没有看到今晚的热搜,看到了又是什么反应。 她转头就拨了微信语音。连累人家跟自己一起上热搜,她总得跟人家解释一下。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嗓音深醇,像是佳酿,久经岁月沉淀,“喂,意南?” 姜意南兜头直问:“顾老师,热搜您看了没?” “我刚看到。” “不好意思,又连累您了。” “没事,都是一些正面的回馈,没什么负面消息,正好给我涨粉了。” 他说得这样随意轻松,反倒是让姜意南不好意思了。自打她怀孕后,总是一二再而三连累顾砚钦。他遇到自己可真是太倒霉了。 “您放心,一年很快就过去的,您再忍几个月。等孩子出生,咱俩就解除协议,对外宣布离婚,还您自由。” 话音稍落,对面突然没声了,只有不甚清晰的几丝杂音笼罩在耳旁。姜意南还以为网断了。 低头一看,wifi好好连着,一格没缺,通话根本就没断。 她握住手机有些茫然,狐疑地问:“顾老师,您怎么了?有在听吗?” 难道是顾老师那边网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屏幕上方的数字不断跳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通语音电话像是打去了远方。 突然失声,诡异的静默,气氛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 什么鬼? 姜意南不由皱眉,“顾老师,您那边怎么了?您还好吗?” 回应她的仍旧只有沉默。 她几乎都要主动掐断通话了。 然后对面再次浮出男人低迷暗哑的嗓音,甚至有股不易察觉的落寞,“意南,对于三个月前的那晚,你到底怎么想的?” 姜意南:“……” 姜意南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眼皮猛地一跳,心口狠狠一颤。她瞬间就偃旗息鼓,没声了。 她根本就没想到顾砚钦会主动提起三个月前的那晚,在她看来这分明是两人的禁忌,是彼此心照不宣不会提的。最好两人都忘得干干净净的。 顾砚钦今天为什么会主动提起? 她本能地怔忪数秒,脑子有些卡壳,嗫嚅道:“什么……怎么想的?” “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 “那晚我喝多了,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我很抱歉。一出意外,我们都忘了吧。” 她一口气说完,分明听到对方的呼吸变重,他似乎还做了个吐纳的动作。 随后,他的声音一点一点飘出,“我知道了,早点休息吧。” “哦,顾老师晚安。” 姜意南傻愣愣地挂了电话,半天没回神。 她心中异样,更伴有几分不安。但是这份不安从何而来,她不得而知。 *** 同一时间,绿都澜城小区,1902室。 夜里下起了小雨。雨里起了雾,一片模糊的黑暗中,几缕细碎微茫的灯火藏在婆娑树影里,一跳,又一跳。 男人站在窗前,紧紧盯着那片黑暗。他感觉自己在凝视深渊,而深渊也在与他遥遥对望。 “那晚我喝多了,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我很抱歉。一出意外,我们都忘了吧。” 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姜意南这个偷心贼早就把他的心给偷走了,人若是没有心,那是会死的。 偏偏这个偷心贼还单纯得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对于他的心思一无所知。 他觊觎玫瑰,玫瑰却浑然不察,自顾绽放。 怎么会有她这样狠心的人呢?把他的心给偷走了,却又让他忘掉。 所以说啊,无知的人最狠,伤人于无形,三言两语就教人鲜血淋漓。 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沉沉的,重重的,难以喘息。心脏鼓噪,嗓子眼发堵,烟瘾毫无预兆地窜上心头。 顾砚钦的右手几乎条件反射的摸向西装裤裤兜。待指尖触碰到一片顺滑柔软的面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兜里根本没烟。 姜意南孕吐严重,闻不得半点烟味儿,他最近已经开始戒烟了。 他任由烟瘾纠缠,努力压制住,下颌线越绷越紧。 握在手心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熟悉的铃声在寂静的卧室里辗转回响,合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像是二胡悲怆哀婉的琴音,碾压过人的听觉神经,让他愈加心浮气躁。 顾砚钦的身子终于动了一下,垂眸看向屏幕。 热搜也上了几个小时了,闻梵声这个经纪人也该找自己“算账”了。 “喂,梵声?” 闻梵声也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直接问:“顾导,热搜是您的手笔是吗?” “没错。”他那点小手段也就骗骗姜意南这种单纯的小白兔,哪里瞒得过闻梵声这个人精。 对面的人泄出一声笑,“顾大导演好套路。” 光官宣结婚还不够,还套路姜意南去买婚戒,又故意让媒体拍到,捅上热搜,全网沸腾。 在全国网友面前再次坐实了这桩“婚姻”。把姜意南的后路全给断了。 可怜意南这只小白兔却毫无感知,还想当然地以为等一年之期一到,她就可以和顾砚钦分道扬镳,互不打扰。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啊!人大灰狼先生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从签订那份假结婚协议开始就不动声色地撒网、下饵,就为干一票大的。 真到了那天,只怕骨头都被人给啃没了。 男人压低嗓音问:“所以梵声,你是要找我秋后算账吗?” 闻梵声:“不敢。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跟您说,往后再有这样的大手笔,您好歹提前知会我一声,别让我这么被动。您看您突然来这么一手,我们工作室的电话都快被媒体给打爆了,我很慌的呀!” 顾砚钦敛起神色,下颌线稍缓,不由调侃一句:“闻大经纪人一向见惯了大场面,也会慌么?” “我当然慌了,您也知道我们家意南现在再也经不起变故了。我不慎重不行的呀!” “梵声,你应该清楚我不会做对意南不利的事情。” “顾导,君子谋定而后动,您蛰伏数年,不惜为意南撒了张大网。诚然,对于喜欢的人使点手段无可厚非。但您有没有想过,过犹不及。倘若这力道过头了,惊动了网里的鱼,她跑了怎么办?” “我有分寸。”这一刻这个男人自信又不可一世,“她跑不了的。” “那自然最好。我只是意南的经纪人,我只负责她的事业。别的我不会插手。不过……”闻梵声话锋一转,“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手头这个代言顾导想必一定会喜欢的。” 顾砚钦也不问是什么代言,只说了一声谢谢。 他静默两秒,再次开口:“我有个亲戚在云陌一院工作,他是这方面的权威,梵声你要不要找他看看?” 通话像是断了线,听筒里一阵阙静。 闻梵声再开口声音都低了好几分,“顾导,您怎么知道的?” “我奶奶就是这个病走的,你的症状和她前期很像。” 姜意南和徐岁岁她们谁都没注意到闻梵声的这些症状。或许注意到了,她们也没有在意。可他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奶奶生病的那几年,他一直密切关注着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没人比他更清楚。 “谢谢您的好意,谁都知道这个病是不可逆的。” “但总要努力不是吗?努力才有希望。” “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有些话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到明年六月我和华严的合同就到期了。到期以后我不再续约,我要安心治疗去了。在此之前,我想把意南扶上顶流。我希望顾导您能助我一臂之力。”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意南好。” “不要告诉意南,她现在怀着孕,我不想让她分神。” “好。” 两人就这样在电话里,三言两语间,完成了交托。闻梵声把自己最看重的艺人,她的妹妹,她过去五年并肩作战的伙伴,交付给了顾砚钦。 这何尝不是对顾砚钦的一种信任。 他觉得他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随后闻梵声通过微信给顾砚钦发来了一份代言资料。 他点开,一行黑体字霍然入目—— 【博雅旅拍资料集】 光有婚戒还不够,他和姜意南好像还应该拍组婚纱照。 第18章 第18朵玫瑰 “我是为了你,意南。”…… 第18朵玫瑰 考虑到孩子和姜意南的身体状况, 闻梵声最近一直没替她安排工作。 姜意南在家休息了二十来天。 前面两周她吐得死去活来,吃啥吐啥。后面倒是安生了。 养了二十多天,肖阿姨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吴远英女士又时不时带一大堆营养品过来。姜意南的气色明显红润了许多。 这个圈子瞬息万变, 不能歇太久。见姜意南的身体状况慢慢稳定下来了, 闻梵声就开始给她安排适量的工作。 距离她显怀还有一段时间, 等到六七个月再停工也不迟。 原本《黎明之吻》定于12月初在横溪影视城开机。但由于制片人何备那边出了点状况, 要重新更换新的制片人。开机时间就往后延了两周。 这为姜意南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在她进组之前, 公司希望她能再接几个代言。 一大早,闻梵声开车到松桥二号,给姜意南带来了一份代言资料。 十一月底, 天已经很冷了。屋内开着充足的暖气,姜意南裹着厚厚的珊瑚绒连帽睡衣。帽子上有一对长长的兔耳朵, 随意垂下。 她手里捧一杯热气腾腾的玫瑰花茶, 清淡的香气纠缠在温热的气流里, 挥之不散。 闻梵声脱下身上的羽绒服,闻到空气里袅袅香气,忍不住提醒一句:“都怀孕了,玫瑰花茶要少喝。” 姜意南握紧马克杯,笑了笑,“我不喝, 就闻闻味道解解馋。” 闻梵声细细打量姜意南的脸, 弯唇一笑,“意南,你的气色好多了,看来在家养得不错。” 姜意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都快成猪了。” 闻梵声往沙发上坐下, 笑着说:“珍惜现在舒服的日子,等你月份大了就要遭罪了。” 她不自觉抬手摸了摸扁平的小腹,惆怅道:“我最近在网上做了不少功课,她们都说生孩子特别疼,我想想都一阵后怕。” 闻梵声安抚她:“怀胎十月,一朝生产,你总要过这一关的。放心吧,顾导会陪着你一起面对的。” 在孩子方面,顾砚钦确实负责,方方面面,事无巨细都承担了。 闻够了玫瑰花茶的香味儿,姜意南把马克杯放回到茶几上,动了动身子,盘腿坐好。 卜一抬头,就看见一张苍白无力的脸庞。 她面露关切,“姐,我怎么瞧着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啊?是人不舒服吗?” 闻梵声脱了羽绒服,单穿一件薄荷绿的圆领毛衣,尖俏的瓜子脸虚白,没什么血色。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右边脸颊,“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姜意南赶紧说:“姐,你也要多顾着自己的身体。别老熬夜了,咱们都不年轻了。” 闻梵声笑,“想让我少熬夜,你就让我省点心,别总出幺蛾子。” 姜意南:“……” 姜意南知道闻梵声是变着法子说热搜的事儿。事实上她多冤啊!狗仔老逮着她不放,她有什么办法。 “姐,我向你保证以后都安安分分的,让你多点时间陪谢公子。” “你能这么想最好。” 肖阿姨走到客厅给闻梵声上茶,热气腾腾的绿茶。几片青绿的叶子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浮浮沉沉。 她抬眸瞟了一眼,轻声说:“阿姨,麻烦给我倒杯开水就好,喝不惯茶叶。” “好的,您稍等。”肖阿姨赶紧把那杯绿茶给撤走了。转头倒了杯温开水过来。 见肖阿姨退出客厅,闻梵声瞅着对方的背影,温声说:“这个阿姨看起来很细心,应该能照顾好你。” 姜意南说:“肖阿姨是顾老师找来的,她照顾孕妇很有经验。而且阿姨烧饭还特别好吃,姐你中午可以留下来吃饭,尝尝阿姨的手艺。” 闻梵声:“吃饭就不用了,我等会儿还要回趟公司,祁总有事找我谈。” 两人闲聊几句,切入正题。 闻梵声从包里抽出一份资料递给姜意南,“意南,这个你先看看。” 姜意南伸手接过,眸光下垂,看到资料封面上硕大的黑体字——博雅旅拍。 她手指一顿,猛地抬头看向闻梵声,“博雅不是拍婚纱照的么?” 闻梵声点点头,“是的。” 博雅旅拍是时下一家知名的婚纱摄影公司,以旅拍为主,已经为圈内好几对明星夫妇拍摄了婚纱照。比较出名的就是黎瑭和陆臻夫妇。 “博雅方面希望为你和顾导拍一组婚纱照,替他们宣传。” 姜意南:“……” 在外界看来,姜意南和顾砚钦新婚燕尔,还没办婚礼。当红小花和知名导演的婚纱照,那一定非常吸睛,宣传力度杠杠滴! “不止博雅一家,还有好几家婚庆公司都在跟工作室接洽。像海盛南岱这两家五星级酒店也想承接你和顾导的结婚酒席。” 姜意南:“……” “考虑到你和顾导不办婚礼,我就把婚庆公司和酒店都给推了。但博雅的婚纱照我觉得你们可以拍一下。一来他们就在宛丘本地拍,而且就拍一天,不用来回折腾,省心省力。二来做事做全套,你们光官宣一下,其余同框一次都没有,难免惹人猜疑。毕竟你俩过去都没什么交集,突然官宣结婚,很多人压根儿就不信。再者等你月份大了,综艺和代言都停了,后面还要生孩子,坐月子,这么长时间的空窗期,毫无曝光,对你影响很大。趁着现在月份小,还看不出来,多接几个代言,赚一波曝光度。” 姜意南算是明白了。公司已经把她和顾砚钦完全捆绑在一起了。想趁着她和顾砚钦假结婚期间使劲儿炒CP,将她的热度给炒上去。 即使一年以后她和顾砚钦结束协议关系,官宣离婚,前期该赚的流量和热度她已经赚够了。离婚对她也毫无影响。 女人的面色渐渐冷却下来,她合上封面,后背往沙发上虚靠了一下,音色沉凉,“姐,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祁总的意思?” 姜意南最讨厌跟人炒CP。过去剧方让她跟别的男明星炒CP,她都是能推就推。今年上半年《山河故里》火遍全网。剧方曾多次施压,让她和钟邢公开炒CP,她都没有点头。 闻梵声清楚她的态度,博雅的婚纱照不可能是梵声姐的意思,一定是老总祁俨的主意。 闻梵声轻声说:“是祁总的意思,不过我也同意了。” 姜意南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姐……你怎么也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 闻梵声及时打断她的话,“意南,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到明年六月我和华严的合同到期,我不再续约。到时候公司就会安排别的经纪人来带你。在此之前我一定会努力将你扶上顶流,纪想和陆臻她们有的,我也同样会给到你。倘若你没怀孕,我信心满满,横竖就是一部爆剧的事儿。”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怀孕了。从你怀孕到生产,再到坐月子,产后调理,再复出,最快也要一年半。这期间还有好几个空窗期。咱们耗不起的意南。” 姜意南只觉得奇怪,“姐,你为什么不跟公司续约?你难道想自立门户?你要是想自立门户,我可以跟华严解约,跟你走的。” 闻梵声入圈也有七八年了,好不容易才跻身金牌经纪人的行列。她付出了太多,如今正是事业上升期,没道理不跟华严续约。姜意南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闻梵声想自立门户。也只有这条理由能说得通。 依到闻梵声如今在圈里的地位,背后又有谢予安和信林这两棵大树,她有绝对的资本和优势自立门户。 两人合作五年,她是梵声姐一手捧出来的,她教会了自己太多太多。倘若没有梵声姐,她姜意南不会有今天。只要梵声姐想自立门户,她绝对毫不犹豫就跟她走。 “是我个人原因,并非想自立门户。”其余的,闻梵声并不愿意多说。 “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想趁我月份还小多接几个代言。可是你不应该把顾老师也牵扯进来。我和他是假结婚,人家没有义务陪我炒热度。” 对于她和孩子,顾砚钦已经仁至义尽,该做的都做了。公司现在还想利用他来炒热度,扶她上顶流。这种行为落在他眼里,人家会怎么想?这完全是把人家当工具人,压榨干净,恩将仇报呀! 姜意南怎么可能会做这样厚颜无耻的事情。 “傻姑娘,从你和顾导一起签下那份假结婚协议开始,你俩就分不开了。咱们不炒,别人也会炒。而且这是双赢的事情,你也可以为他引流,他未必会吃亏。” 道理姜意南都懂,可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她用力抠了下河马耳朵,“顾老师不一定会同意。” 闻梵声抬眸望她,语出惊人,“顾导已经同意了。” 姜意南:“……” “顾老师这都能同意?”这位大佬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一而再再而三陪着她一起胡闹。 “意南,你现在怀着顾导的孩子,为了孩子,他什么都愿意做。” 闻梵声留了话没说。 傻姑娘,和你拍婚纱照,顾导乐意至极呢! 姜意南还是觉得震撼,她握住手机起身,“我先给顾导打个电话问问。” 熟悉的铃声响了两声,语音电话就被接通了,男人一贯清润温和的嗓音撞击耳膜,“喂,意南?” “顾老师,梵声姐有没有跟您说过博雅旅拍的代言?” “梵声一早就跟我说过了,我也同意了。” 姜意南有些着急地说:“这是我们祁总的意思,他想借您炒热度,并不是我的意思。您不要碍于面子就答应,您可以拒绝的。” 手机听筒里蓦地溢出一丝笑,“意南,你怎么会觉得我是碍于面子才答应的?” “难道不是吗?我知道您是对孩子负责,一直都非常照顾我。如果这事儿让您感到困扰了,您不必答应的。” “对孩子负责是真的,但却不是碍于面子。”顾砚钦停顿一瞬,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我是为了你,意南。” *** 既然顾砚钦本人都同意了,姜意南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官宣结婚,昭告天下,这么大的事儿都豁的出去。没道理拍组婚纱照还犹豫。 双方团队去和博雅方面接洽,代言直接拿了下来。 博雅那边趁热打铁,将拍摄时间定在一周以后。 往年十二月初,宛丘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妖风肆虐,不裹羽绒服根本就扛不住冻。 然而今年却有些反常,最近几天开始大幅度升温。气温一度越到20度以上。 20度,那是完全可以在户外拍婚纱照的。博雅在征求过姜意南和顾砚钦的意见后,将拍摄地点定在了明月湖。 明月湖算是宛丘的母亲湖,它形状似弯月,湖水绕过市区,让繁华喧闹的市区多出了一汪绿水,是市民们休闲放松的好去处,自然也带动了当地的经济。 好巧不巧的,松桥二号就在明月湖边上。家门口拍婚纱照,不用舟车劳顿,姜意南当然乐意至极。 12月3日,正式拍摄。 闻梵声不太放心姜意南,安排了徐岁岁全程跟着。比起小戴那姑娘,徐岁岁更为谨慎细致,遇事不急,处事不慌,梵声更能安心。 一大早顾砚钦开车到松桥二号接姜意南去拍摄现场。 一共要拍一天,服装道具博雅那边都会提供,他们人过去就行。 姜意南没化妆,纯素颜。穿一件橘色真丝衬衫,搭配港式波点裙,外搭黑色风衣,软底短靴,清纯之余又平添几分柔媚。 顾砚钦则是风衣配休闲裤,通勤简约。 两人都是天生的衣架子,即使披块破布都好看。 徐岁岁默默瞧着,深觉这两人配一脸。 临出门,顾砚钦担心姜意南的身体。问她:“要拍一上午,早餐吃了吗?” 姜意南点点头,“肖阿姨怕我饿,早上特意给我煮了碗鸡丝面,她说面食扛饿。” 顾砚钦眉峰英挺,丹凤眼狭长,眼尾微微往上挑起,眼角泄出轻柔的笑意,“饿了也没关系,我让徐岁岁备了吃的。” 他这一笑唇角弯下,表情放松,茶色瞳仁里似有流萤飞舞,沾着天生的温柔。 姜意南盯着他看,一着不察,眼珠子竟不会转了。她好像被这个男人不经意间的笑给撩到了。 圈子里的人都说顾大导演不爱笑。分明不是这样的,她就经常看见他笑。 姜意南被他的笑容给感染到了,看着窗外明媚的日光,觉得这真是美好的一天。 “岁岁,麻烦去我房间帮我把手机充电器拿下来。”姜意南检查包包时,发现自己落下了充电器。 “好咧南姐!”徐岁岁一溜烟就跑上了二楼。 片刻以后又咚咚咚跑下楼。 徐岁岁手一伸,“给你南姐!” “谢谢!” 顾砚钦眸光微转,不经意扫到姜意南拿充电器的左手,手腕纤细,缠一串佛珠。五指白嫩细长,葱段一般。无名指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个姑娘果然是把那枚婚戒当成了拍戏的道具。要用时戴上,不用时就丢在一边。 不像他,从她为他戴上的那刻开始,他就没摘下来过。 “意南。”他轻声唤她。 姜意南正在低头往包里塞手机充电器,听见顾砚钦叫她,抬了下脑袋,迎上男人温淡的目光,“怎么了顾老师?” 他缓缓往前迈了两步,声音渐次逼近,“好戏开场了,你的道具该派上用场了。” 第19章 第19朵玫瑰 “拍吧,我们亲!”…… 第19朵玫瑰 “道具?” 姜意南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这所谓的道具是什么。 男人突然执起她的左手, 往她无名指上轻轻画了一圈,沉缓的声线浮在温热的气流里,清晰入耳, “这里, 是道具的位置。” 姜意南:“……” 他指尖微凉, 划过她无名指上的那点皮肤, 仿佛有电流淌过, 她被震了个激灵,整个人不由一颤。 那一瞬,姜意南好似被人彻底拿捏住了七寸, 不得动弹。 眼波流转间,她瞥见他垂在一侧的左手, 无名指上一朵冷艳玫瑰, 铂金的质感, 泛着粼粼冷光。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的道具。 她的道具被她丢在抽屉里吃灰好久了。 如果顾砚钦今天不提这茬,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顾导说得没错,好戏确实开场了。她和顾砚钦这对假夫妻要当着那么多工作人员的面拍婚纱照。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怎么可能少得了婚戒。 徐岁岁很有眼力劲儿,“南姐,你戒指放哪了?我去替你拿。” 姜意南说:“右边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 “知道了!” 片刻之后, 徐岁岁拿着一只小小的丝绒红盒子下了楼。 “给我吧。”顾砚钦从徐岁岁手里自然地接过盒子。 轻摁搭扣打开, 铂金光华璀璨,闪人眼睛。他从中取出那枚女款戒指。跟上次在专柜一样,小心翼翼地套上姜意南的左手无名指。 姜意南立在原地,目不转睛看着他漂亮的一双手,手背的皮肤极白,指骨修长, 骨节分明。 同样的动作,他做了两遍。可她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可具体哪里不同,她又不得而知。 “意南,往后演戏的场合还有很多,戒指戴上了就别摘了。” 这般温柔低沉的嗓音,直抵人心,像是诱哄,尤其具有蛊惑力。 她像是中了蛊,鬼使神差就给答应了,“好。” —— 明月湖毕竟是宛丘市民休闲娱乐的场所,一到周末当地人扎堆往明月湖凑。怕人太多,引起轰动。博雅那边特地将拍摄场地定在人少的湖东面。还提前搭建了临时的摄影棚。 两人戴着帽子口罩,低调现身。 十指紧扣,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婚戒赚足了大家伙的目光。 工作人员正在清场。一到现场两人就被化妆师带去化妆。 姜意南如今怀孕,好多化妆品都不能用。徐岁岁特意带了一套孕妇能用的化妆品过来给化妆师用。 化妆师妹纸有条不紊地给姜意南上妆。 “姜小姐,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好哦!”化妆师妹纸看着镜子里明眸善睐的女人,忍不住惊叹。 孕吐停了,姜意南现在吃嘛嘛香。吃得好,睡眠足,气色当然就好了。 脸蛋白里透红,嫩得几乎都能掐出水来。这是再好的护肤品都没有的功效。果然女人怀孕以后变化巨大。 她对着镜子笑了笑,“我最近休息得比较好。” 化妆师妹纸是个自来熟,脱口而出:“姜小姐和顾导新婚燕尔,当然幸福了。女人一旦幸福,那气色自然就好了。” 姜意南:“……” 嗐,在外人眼里她和顾砚钦可不就是新婚燕尔么!这不连婚纱照都拍上了。 姜意南底子好,随便化化都很漂亮。 化妆完毕,紧接着就是盘头发,换婚纱。 先拍内场,第一套服装是拖尾宫廷风主婚纱。大胆的深V领,后背镂空,高级的重工蕾丝,超级薄透的轻纱长袖,裙身点缀无数碎钻,奢华闪耀。再配上绝美的立体串珠头纱造型,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古典风情。 迄今为止,姜意南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可她腰身纤细,丝毫看不出怀孕的痕迹,完美地将婚纱给撑了起来。 她不是第一次穿婚纱。她在戏里穿过不下十套。可却是第一次拍婚纱照。还是和顾砚钦。这种体验委实魔幻。 直到换上婚纱的那刻她都觉得分外不真实。 男人的服装比较简单,换装也容易。顾砚钦换好衣服坐在一旁等了十来分钟,姜意南才从换衣间出来。 第一眼他直接愣住了。简直就是城堡里走出的公主,美得不可方物。 他不是没见过姜意南穿婚纱的造型,她几乎每部电视剧到最后都穿了婚纱。美自然是美的,只可惜隔着一方屏幕,遥不可及。 但这一次却是真实的。他亲眼见证了她披上白纱的样子,美得令人震颤。而且意义大不相同,她是为他而穿的。 徐岁岁抱臂站在一旁,忍不住渍渍赞叹一句:“这婚纱就该我南姐来穿,别人哪里撑得起来。” 她小跑过去,“南姐,你太美了,顾导眼睛都看直了。” 姜意南:“……” 姜意南自发地看向顾砚钦,他换上了一套藏蓝色西服,西服是复古的款式,衣身上绣有繁复的暗纹。他穿上这身衣服,瞬间化身气场贵胄的王子。 王子,公主,绝配! 他款款朝自己走来,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意南,你穿婚纱的样子很美。” “谢谢。”姜意南捏了下轻盈的裙摆,“您今天也很帅。” 没耽搁多久就开拍了。 当红小花和著名导演的婚纱照,博雅当然不能敷衍。这次特意请了圈内知名的女摄影师徐蔓来为两人拍摄婚纱照。 “两位请看镜头,我们开始了!” “姜小姐请靠近顾导一些,顾导搂着姜小姐的腰,二位尽量亲密一些……” 姜意南:“……” 摄影师的要求不能不听。姜意南穿着繁复的婚纱努力往顾砚钦身旁靠。 顾砚钦熟悉的声线骤然响起,“得罪了意南。” 男人的大手绕到身后,直接搂住她。 一靠近,姜意南的鼻尖瞬间捕捉到几缕清冽干净的薄荷香。两人近在咫尺,男人高大的身形居高临下将她整个罩住,宛如飓风过境,形成强大的包围圈,她几乎无处遁形。 跟那次在他父母面前演戏一样,他也是这样搂着她的。还特绅士地说了一句“得罪了”。 这人的涵养简直就是刻进骨子里的。那晚即使是在最极致的时刻,他也不忘照顾她的情绪,生怕引起她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反倒是她,跟个女流氓似的直接将他扑倒,上下其手。 身体的反应本能又真实,姜意南的耳根都熟透了,双颊染上片片绯红。 贝齿紧咬下唇,她既羞稔,又局促,整个人显得极其不自然。 徐蔓透过镜头看到姜意南通红的小脸,不由失笑,“姜小姐,我没看错吧,你脸红了?” 姜意南:“……” 姜意南忍不住腹诽:看破不说破不知道啊! 徐蔓简直不可思议,笑得眉毛都弯了,“边上的是您丈夫,您还脸红啊?” 姜意南:“……” 顾砚钦视线下移,瞅见一双通红的耳朵尖,越看越觉得可爱。唇畔不由自主地勾起笑容,“我太太她比较害羞。” 姜意南:“……” 这是帮姜意南解围了。她朝男人递去感激的眼神。 徐蔓失笑,“姜小姐,害羞可不行,那样拍不出效果的。” 姜意南当然知道害羞不好,关键是她控制不住啊!顾砚钦离她太近了,手还搂着她腰,太亲密了,她非常不适应。 徐蔓举着相机,“二位调换一下位置,顾导站在姜小姐身后,从后面搂住她。来,看镜头,笑一笑……” 徐蔓拍了几组照片后,直皱眉,没一组能看的。 她只好跟两人沟通。 “二位好像有些放不开呀!怎么这么拘谨?” “说实话姜小姐,你笑得有些僵硬,非常不自然。而且你要离顾导近一些,别产生距离感。” “两位不是夫妻吗?夫妻最该亲密无间的,怎么好像这么生疏?是面对镜头放不开吗?” 姜意南:“…………” 徐蔓不愧是专业的摄影师,指出的问题简直一针见血。 这两人确实不够亲密,存在明显的距离感。主要是姜意南,她根本就放不开。 人家拍婚纱照的都是真夫妻,有真感情,该抱抱,该搂搂,该亲亲,怎么亲密怎么来。 可她和顾砚钦是假夫妻,彼此之间压根儿就没感情基础。这突然要他俩凑在一起拍婚纱照,她怎么可能放得开嘛! 别说亲密度了,她连怎么笑都不知道。 过去也不是没和男演员拍过亲密戏份。她一向敬业,完全可以打开自己,很少NG。毕竟她是演员,这是工作。基本的职业素养要求她必须全身心投入戏中,暂时忘记自我。 但对象换成顾砚钦就不行了。要说亲密呢,他们也曾坦诚相待过,连孩子都有了。可要说陌生,他们又的的确确非常陌生,只有那荒唐一夜。 眼下这种半生不熟的情况最尴尬了。既不能像面对熟人那样亲切自然,又不能全当陌生人对待。好像陷入某种怪圈,进退维谷。 顾砚钦抿嘴道:“先休息一下,我和意南商量下该怎么拍。” 两人退到角落里,避开工作人员。顾砚钦压低声音对姜意南说:“意南,你这样不行的,进度太慢了,今天根本就拍不完。” 姜意南面露歉意,“不好意思顾老师,是我拖后腿了。” 顾砚钦轻声细语,“你就当是在拍戏,把我当成对手演员,别有心理负担。” “嗯,我试试。” 姜意南迅速调整,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第一套服装拍完,紧接着就换上另外一套秀禾服。 两组服装拍下来,这二位亲密照片倒是有。只不过仅限于搂腰,拥抱,一次都没亲过。 这样可不行。这组婚纱照是作为宣传样片,到时候要放到网上的。粉丝们可不愿意见到如此“清水”的婚纱照。不亲怎么行,必须摁头让这两人亲! 徐蔓搁下照相机,走到两人跟前,“顾导,姜小姐,我能提个小小的建议吗?” 两人异口同声:“你说。” 徐蔓脱口而出:“二位得亲啊!” 姜意南:“…………” 徐蔓语出惊人,姜意南的双颊热度灼人,她差点就把自己烤熟了。 拍婚纱照当然要亲,不然怎么叫婚纱照。关键是她和顾砚钦不好亲呀! 搂个腰都尴尬,别说亲了。 姜意南想想都觉得羞耻。她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才会接博雅的代言? 在接代言之前,她想当然的以为不就是拍几组照片嘛,再难能难到哪里去呢!还不是跟平时拍戏一样。她根本没意识到拍婚纱照要牵手,要搂腰,要面对镜头亲。 现在她终于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恨不得掐死自己。 她抠着自己的手指,不安道:“徐小姐,亲就不用亲了吧。” 徐蔓皮笑肉不笑,“不亲的婚纱照是没有灵魂的呀!” 姜意南:“……” 最主要是样片放到网上没效果,徐蔓不好跟上头交代。 徐蔓觉得这二位可太有意思了。一个是当红小花,演技派,一个是圈内赫赫有名的大导演,成天教别人演戏的。这二位现在拍组婚纱照居然还会放不开,各种别扭,连亲都不愿亲。 一般的夫妻都不会这样,更别说是圈内人。 姜意南为难地看着徐蔓,“我怕那样更拍不好。” 徐蔓浅笑吟吟,“不会的姜小姐,你要相信自己。” 姜意南:“……” 顾砚钦双手插.兜,骤然打断两人的对话,掷下一颗惊雷,“拍吧,我们亲。” 姜意南:“……” 她被炸得脑门突突的,半天没回神。 “顾老师!!”姜意南惊恐地望着顾砚钦,一脸的难以置信。 顾老师不该跟她一起拒绝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吗?他还为什么要答应?! 顾砚钦一把握住姜意南的手,将她拉到角落里,隔开工作人员。 姜意南语气激动,脸色涨红,“顾老师您为什么要答应?不能答应的呀!咱们这样的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男人直接截断姜意南成串的话,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反问一句:“意南,那晚不是亲过?” 姜意南:“…………” 那晚他们当然亲过! 何止亲过,那简直是天雷勾地火,火花四射,两人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激流勇进,辗转碾压,每一个步骤,足够长久,深入浅出,足够激烈,也足够缠绵。 顾砚钦的吻技简直绝了。她第二天洗澡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草莓印。 那晚两人醉意朦胧,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毫无悬念,两人都是中意对方的,他们的身体无比契合。 可那晚是那晚,现在是现在,情况根本不一样,怎么能相提并论? 那晚他们都喝多了,黑灯瞎火的,纯粹是借酒放纵。可现在他们都很清醒,而且还是在拍婚纱照,让两人面对镜头再亲一回?姜意南光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神经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天呐,杀了她吧! 她为什么要留在世上承受这种折磨? “那不一样顾老师!” “有什么不一样!”顾砚钦注视着女孩那双漂亮闪亮的狐狸眼,语气自然,“都是你和我,对象没区别。” 姜意南:“……” “那晚咱俩都喝多了,不管做出什么都不稀奇。可现在咱俩都没喝酒,特别清醒。”姜意南一脸惊慌,都快哭了。 她都这样说了,以为顾砚钦能听得进去。谁知这人于无声处再次砸出一颗惊雷,“那就当咱俩喝醉了。” 姜意南:“……” 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顾老师,您到底懂不懂我的顾虑?” “我懂。”男人声线和缓有力,“横竖都是逢场作戏,再演一次又能怎么样?你入行五年,拍了那么多部电影电视剧,吻戏还会拍得少么?别的男演员都行,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他悄然走近姜意南,右手覆上她瘦弱单薄的肩膀,柔声游说:“意南,把我当成对手演员,再演一场戏。” “不行,我做不到。”姜意南覆下眼皮,纤长浓密的睫毛自然垂下,根根鲜明。 她无力地低下头,表情无奈。像是某种认命。 “为什么不行?”顾砚钦直视她的眼睛,她眸中倒映着他颀长的影子。 为什么顾砚钦不行? 因为他们曾有过最亲密无间的时刻。只要亲近,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他带给她的一切都无比震撼。她根本忘不了,她的身体在怀念。 “不行就是不行。”姜意南避开男人的目光,态度倔强,颇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你放不下是不是?”男人根本就不愿意放过她,步步紧逼,“意南,对于那晚你放不下对不对?” “不是。”姜意南心下一慌,矢口否认,“我早就放下了。” 女孩躲闪的眼神,无措的表情,轻易就泄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对于那一晚,小白兔同样也放不下。还说什么“一出意外,我们都忘了吧”,她怕是根本就忘不了。 她真的太年轻,也太天真。 唯一一次放纵自己就遇到了他顾砚钦。 这样一朵玫瑰,本该在温室里妥善安置,细细娇养。却偏偏入了这风云诡谲的娱乐圈。入圈五年,她到底是如何躲过这一路的风霜雨雪,未曾遭受一丝一毫的蹂.躏和侵蚀,还这般不谙世事,单纯如初? 男人下颌线稍缓,表情即刻松懈下来,眉眼间染上几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顾砚钦觉得他今天的目的达到了。 如此煞费苦心,不过就是想要亲自求证她的态度。他忘不了,那便绝对不允许她忘记。 顾砚钦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他悄无声息地为姜意南撒了张大网,一步步靠近,一点点将她收拢网中。这个过程注定漫长,也注定荆棘密布,他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可他还是希望能提前看见回报。就好比买股票,股民们一定要看得到收益。他要在她身上看到希望。 “既然放下了,那我就只是你的对手演员,咱们一起合力演好这出戏。” —— 顾砚钦搂着姜意南的柔弱无骨的腰肢,温热的掌心隔着一层轻薄的纱料与她相贴。女孩子的腰太细也太软,似乎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就此折断。 他的脸贴近,阴影罩下,姜意南的视线里只余男人挺直的鼻梁,单薄的唇形,浅淡的颜色,嘴角挂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心跳如雷,鼓噪得厉害。她努力压制着,下意识咬紧下唇。 给自己做了一万遍心理建设:这是演戏,假的,假的! 身为一名合格的女演员,姜意南过去从来没有为吻戏犯愁过。能借位就借位,实在不能就自己上。她兢兢业业演戏,一切水到渠成。 可是现在不行,光亲近就已经让她呼吸急促,心如擂鼓了。要是顾砚钦真亲上来,她没准会真正歇菜。 人的身体是怀旧的。只要亲近,身体就会顷刻被唤醒,一切的感知迅速复苏。 脑海里凌乱旖旎的片段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疯狂地朝她袭来。 那一晚他们吻得有多凶,有多放肆,彼此心知肚明。 姜意南的一双手无处安放,手心冒汗,滑腻腻的。 顾砚钦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由轻笑,额头抵近,鼻尖紧贴,暧昧的吐息萦绕耳郭,“放松意南,这是演戏。” 是的演戏。这是在演戏。 姜意南松开牙齿,解救出自己的下唇瓣。 徐蔓举着相机,对准镜头,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雪域之巅,“很好……亲!” 她长睫轻颤,呼吸彻底被撞乱,心湖翻涌,风暴肆虐。 下一秒,双唇一热,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整个贴了上来。 第20章 第20朵玫瑰 公主抱! 第20朵玫瑰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思绪断层,衔接不上。心脏狂跳不止,一声连着一声, 频率过快, 似乎随时都会停跳。 姜意南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右手僵硬地搭在顾砚钦腰间, 五指微屈, 不由自主就攥紧了他的西服外套。 指尖的那抹柔软,根本就无法让她找回应有的真实感。 姜意南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叶小小扁舟,孤独无措地落入大海深处, 狂风暴雨来势汹汹,她无力自救, 只能随波逐流, 飘到哪儿算哪儿。 她轻而易举就想起了那晚的疯狂。 她大概是喝多了。所以前所未有的大胆。她只想将她过去二十五年从未做过的出格事情, 在当晚通通都做一遍。 她紧紧揪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扑倒在床上,漫无章法地乱啃一通,浓厚的酒气糊了他一脸。 像是一只歇斯底里的困兽,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啃噬, 是嘶咬。 他微微吃痛, 一把钳制住她手,重重摁在雪白顺滑的被单上,嗓音嘶哑难耐,带着克制,“知道我是谁么?” 她当时哪里知道他是谁,傲慢无礼地回嘴:“我管你是谁!” 他与她直视, 步步逼近,目光太沉,也太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借酒放纵,恃醉行凶。 “但愿你明早不会后悔。” 下一秒,姜意南感到脖子微微生疼,本能地皱眉。 原来他埋首于她细白的侧颈,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一口就咬住了她的血管。 野兽解决猎物的方式第一步就是狠咬脖颈血管,一招毙命。 然后她真就成了他口中的猎物。 他细致地碾磨,慢条斯理地游走半天,不放过她身上的每一寸。 他们吻得有多激烈? 她甚至咬破了他的嘴唇,闻到了一股铁屑味儿。 不合时宜的片段,见缝扎针往姜意南的脑海里直钻,她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感官也越来越真实。 这一刻,她的心中骤然掀起一场风暴,她置身风暴中心,做好了被风暴席卷吞没的准备。 然而只有那么一下,嘴唇相碰,温热和柔软极速撤退,有人毫无预兆的撤了力。她什么都没有抓住。 堆砌起的空中楼阁轰然坍塌,土崩瓦解。 她整个人仍然处在极度的紧张中,还未抽离出来。 她恍惚地睁开双眼,眼神迷离,明显还有些不知所措。 顾砚钦拿手碰了碰她右侧脸颊,热如烙铁,烫得惊人。 只那么短暂地贴了一下,她竟这般如临大敌。 他不由失笑,略带安抚:“好了意南。” 男人眸光清明,眼角眉梢并未沾染丝毫情.欲,更多的是冷清。一如他的为人。 他是真的在认真演戏。反倒是她入戏太深。 姜意南抬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她刚才特么在脑补什么呀? 难不成顾砚钦还真会当着镜头像那晚一样吻她不成? 肯定只是碰一下嘴唇敷衍了事呀! “拍得很好!”徐蔓举着手机手舞足蹈,笑得像是一个孩子。 这是今天一上午她最满意的一组照片。 这组拍完上午的拍摄就结束了。 徐蔓把相机里的照片导进电脑,招呼道:“姜小姐,顾导,二位可以来挑挑,满意的留下来当样片。” 前面的那些照片当然没什么用,都是废片。有用的都是后面的那些。 姜意南重点看了两人的“亲密照”——额头相抵,鼻尖相贴,他们亲得自然又真实。 光从照片看,他们好像就是真夫妻,毫无违和感。 “这几张拍得太好了,放到网上反响肯定很好。”徐蔓喜上眉梢。 对于摄影师来说,照片就像是他们的孩子。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他们能兴奋半天。 —— 最难的一关都克服了,下午的拍摄进度非常顺利。 不到五点,拍摄圆满结束。 两人换回原来的衣服。 顾砚钦及时给姜意南递上保温杯,面露关切,“意南,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姜意南拧开杯盖呡了一口热水,“我不饿,先回去吧。” 拍了一整天她多少有些疲倦,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三人打道回府。顾砚钦负责开车。 “顾导,要不我来开吧?您和南姐坐后座休息。”徐岁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让人大导演亲自开车。 顾砚钦温声细语,“我开就好,你照顾意南。” 车上徐岁岁抱着手机挑选照片,一边挑一边和开车的顾砚钦商量:“顾导,博雅那边想让您和南姐配合他们官博一起发条微博,把今天拍的样片放上去。您的意思呢?” “我没问题。” 顾砚钦打着方向盘,时不时瞟一眼后视镜,拍了一整天,姜意南大概是累了,这会儿靠着车门昏昏而睡。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浑然不知。 徐岁岁心思全在手机上,自顾同顾砚钦讲话:“那我把挑好的照片都发给您,文案您和南姐也发一样的。” “好。”顾砚钦看向后座,“岁岁,麻烦你把副驾上我的大衣给意南披上。我开车腾不开手。” 徐岁岁扭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姜意南双目微阖,早就睡着了。 她咧嘴一笑,“顾导,还是您心细,我都没发现南姐睡着了。” 她赶紧从副驾上拿来顾砚钦的大衣,小心翼翼地替姜意南盖上。 顾砚钦打高了空调,自发降低车速,一路平稳往松桥二号开。 姜意南睡了一路,到家还没醒。 她应该是真累到了,睡着了就不愿意醒。 车子停在别墅外,徐岁岁先下了车,开了姜意南这边的车门,“南姐……” 她打算叫醒姜意南。 顾砚钦站在车门外,阻止道:“让她睡吧。” 他弯下腰,从车里把姜意南给抱出来,连人带衣服一起抱在怀里。 这姑娘很轻,抱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余光看向徐岁岁,“麻烦拿下包。” “哦……好的。”徐岁岁赶紧抓起姜意南的包挂在脖子上,主动开了院门。 肖阿姨听闻响动,围着围裙从厨房跑出来,立在客厅门口,“回来辣?晚饭刚煮好。” 一见顾砚钦怀里的姜意南,忙问:“姜小姐睡着辣?” 顾砚钦“嗯”了一声,对肖阿姨说:“让意南睡会儿,晚饭你们先吃。” 他抱着姜意南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 徐岁岁跑到前面,先打开了姜意南房间的门。 她走进去,放下包,俯身想去替姜意南脱鞋。又被顾砚钦拦住,“我来。” 她知道自己杵在这里没什么作用,赶紧闪人,“我下楼帮肖阿姨。” 出门时还贴心地替两人关上了房门。 姜意南住的是主卧,这里以前是顾砚钦的房间。不过他很少住就是了。 室内的家具跟过去并无二致,只不过多了许多女孩子的东西。 入眼成套粉色的床单被罩,毛绒玩具堆了满床。其中最惹眼的莫过于那只巨大的河马玩偶,就摆在她的床头。 他估摸着她晚上还会抱着这只河马睡觉。 看得出来这姑娘不太爱收拾,屋子里有些乱,衣服东一件西一件,散落各处。 顾砚钦原本想替她收拾收拾,但又怕唐突,索性作罢。 他替姜意南脱掉短靴,又替她脱了风衣外套。她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真丝衬衫。贴身款,纤薄的面料勾勒出女孩姣好的身材,胸前曲线玲珑,绵延起伏。 她看着瘦,但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这一点他曾亲手验证过。 他瞟到,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捞起被子替她盖上。她小小的身子陷进柔软厚实的羽绒被里,只露出一颗脑袋。 她拍摄完,还没来得及卸妆。脸上是精致的妆容,鸦青色的睫毛纤长浓密,红唇饱满水润,是高饱和度的玫瑰色,明艳惹眼。 盯着她的红唇,顾砚钦不受控制地有些心猿意马。 刚刚在拍摄现场,他才吻过她的唇瓣。不过只有那么一下,柔软又清甜,是属于姜意南独有的。 更多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一晚。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可那一晚,他顾砚钦做了。抛开了一切良知和理智,遵循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他义无反顾地做了。 他不后悔。 现在照旧。 男人慢慢俯下.身,主动贴上那片柔软,尽情汲取她的甜蜜。 刚才面对镜头,他有所保留。现在放开手脚,肆无忌惮。 他并非君子,他只是小人。一个觊觎玫瑰,不惜步步为营,不择手段的小人。 —— 顾砚钦从容不迫地下了楼,衣冠楚楚。 肖阿姨正在摆桌,菜品五颜六色,腾腾冒着热气。 “我先走了,等意南醒了,别忘了让她吃饭。”他手里捏一串车钥匙,脚步轻盈。 肖阿姨放下手中的盘子,“顾先生不留下吃晚饭吗?” 顾砚钦:“不了,晚上还有事儿。” 肖阿姨往二楼方向瞟了一眼,神色莫辨。 她把顾砚钦叫到一旁,压低声音问:“姜小姐还不同意你搬回来住吗?” 顾砚钦:“……” 敢情肖阿姨还没放弃让他搬回来住呢! 他哑然失笑,故作无奈道:“意南很难哄,我哄不好。” 肖阿姨:“老婆怎么会哄不好?你放低姿态,主动认错,多缠着她,给她买买衣服包包,她就是石头做的心也给捂热了。” 顾砚钦戏精附体,脸不红心不跳地演戏:“该试的办法我都试了,不管用。要不您给我支支招?” “多简单呐!”肖阿姨搓了搓手,“这事儿得找顾夫人呀!” —— 确实,治姜意南还得靠母上大人。 顾砚钦坐进车里,套上蓝牙耳机,给吴远英女士拨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三声,那边的人及时接通,“儿子,怎么想起给你妈打电话了呀?” 顾导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就问:“妈,您是不是有一段时间没来看意南了?不惦记您女神啦?” 吴远英:“哪能啊!我最近在德国巡演,都忙晕了。等我这里忙完,我就回去看南南。” “意南说好些天没跟您说话了,怪想您的。” “让南南给我打电话呀!她又不是没有我微信。” “打电话跟见面能一样么?你们婆媳俩见面好好聊聊,也省得她成天这么无聊。她现在天天嚷嚷着想出去拍戏。” 吴女士一听顿时急了,“都怀孕了还拍什么戏。就该搁家里好好休息。儿子你放心,我过两天就回国了,回去就陪意南去。” 和母上大人通完电话,顾砚钦心情愉悦。 点开微信,查看徐岁岁刚刚在车里给他发过来的婚纱照样片。 一共18张,每一张都是高清照,像素清晰。白纱,西装,公主,王子,梦幻唯美。 中式秀禾服,头饰琳琅,古典高贵。 白衬衫,牛仔裤,俊男美女,青春洋溢。 顾砚钦从中挑出一张设置成了屏保。 照片里年轻帅气的新郎正低头亲吻他美丽的新娘。 身后明月湖水波温柔,阳光泻满湖面,片片碎金。 *** 当晚顾砚钦和姜意南个人微博,连同博雅官宣一起发了婚纱照样片。 @顾砚钦V:【我的新娘。(爱心)】 @姜意南V:【我的新郎。(爱心)】 @博雅官微V:【我的新郎新娘们。@顾砚钦V,@姜意南V】 不出两小时,直接热搜第一。 #顾砚钦姜意南婚纱照大片# 姜意南直到睡醒了才刷到这条热搜。 拍婚纱照拍了一天,她累得不行,一睡就睡了好几个小时。 她的个人微博一直是工作室打理的。闻梵声怕她上微博不小心点了赞,一直都不让她碰。这条微博是徐岁岁替她发的。 十八张照片,每一张都拍得很好。两人简直颜值逆天,三百六七度无死角好看。 其中她和顾砚钦亲吻的照片被网友们疯狂转载,都说这两人配一脸。 姜意南盯着照片内心只觉得无奈。 光看照片,她和顾砚钦确实很般配。可惜都是假的。 闺蜜周蕴看到热搜后,电话杀过来,“宝,你是想和顾导把所有的流程都走一遍,然后直接去民政局领证吗?” 姜意南:“……” “炒作懂不懂?”一切都是为了流量和热度,她和顾砚钦都是在演戏。 周蕴闻声大笑,“有人炒作像你们这么真的么?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儿?” 姜意南: “哪里不对劲儿?我不觉得啊!” 周蕴:“……” 这姑娘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着别人数钱!怎么会有她这么傻的人呢! “南宝,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但凡有,那一定是有所求。” “小蕴,你什么意思啊?” 周蕴言语认真,“南宝,演戏最怕什么?” 姜意南当然知道演戏最怕什么。最怕假戏真做。 “你放心顾导看不上我,我也不喜欢顾导。” “你真不喜欢顾导吗?” “不喜欢。” “你上次不还说想睡人家来着?” “我只是满意顾老师的身体,和感情无关。” “像我们人类这种肤浅的动物,不都是因.性.生爱么?最先喜欢身体,接着不就喜欢人了?”周蕴呲笑一声。 姜意南:“……”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小蕴,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性.和爱是可以明确分开的。最起码在我这里是这样。而且我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轻易不会交出自己的感情。我要的爱情一定是对等的。我绝对不会去喜欢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挂完电话,姜意南跳下床,感觉自己脸上油油的,黏腻得很。 一看镜子才发现自己还没卸妆。赶紧麻溜卸妆洗脸。 收拾完,神清气爽。 胃里空空的,有些饿。她下楼觅食。 徐岁岁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外音开得极大—— “你的两个问题都不是外交问题,请你向我们主管部门询问,下一个问题……”【注】 姜意南随意往电视屏幕上瞟了一眼,发现徐岁岁姑娘正在看外交部记者会。年轻帅气的外交部发言人一身笔挺的藏蓝色西装,姿态从容,言语霸气。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细声问:“岁岁,有吃的吗?” 徐岁岁赶紧扭头,对上姜意南的视线,“南姐,你醒了啊?肖阿姨留了菜,我去给你热热。” “谢谢。”姜意南盘腿往沙发上坐下。 徐岁岁从冰箱里取了饭菜,一样一样放进微波炉。 “岁岁,今天我怎么回来的?” “当然是顾导送你回来的。” “我记得我好像在车里睡着了。” “是啊,你睡得可熟了,是顾导抱你回房间的。”徐岁岁冲姜意南眨眨眼睛,语气暧昧,“是公主抱哦南姐!” 姜意南:“……” 原来是顾砚钦抱她回房间的,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没有很重吧?顾砚钦抱起来应该不会吃力吧? 填饱肚子上楼。 姜意南坐在书桌前,撕下一张便签纸,提笔记录—— 【12月3日,我和顾砚钦拍婚纱照,真亲了。】 写完折成一朵纸玫瑰,丢进许愿瓶。 台灯悠悠散发出暖白灯光,卧室里光线充盈。 姜意南不由自主地举起自己的左手,婚戒上的那朵冷艳玫瑰在灯下泛着迷人的色泽,熠熠发光。 孩子是真的,婚戒是真的,婚纱照也是真的,只不过她和顾砚钦是假的。 她现在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她算了算时间,最多还有五个月她和顾砚钦的协议就可以结束了。这种逢人就演戏的日子也马上到头了。 加油!胜利就在前方! 第21章 第21朵玫瑰 “我老公说什么是什么。…… 第21朵玫瑰 拍婚纱照那几天气温反常飙升, 凛凛寒冬变成了暖意浓浓的早春。 可惜没维持多久,冷空气南下,宛丘极速降温。气温又变成了十来度。 拍完婚纱照, 姜意南一连在家宅了好几天。 天太冷了, 她每天都靠暖气续命。 冬天一向是长膘的季节。何况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姜意南最近吃得很多, 肚子肉眼可见地大了起来。 她有点发愁。照这么下去, 等到《黎明之吻》开机, 她可能就穿不下戏服了。 她跟徐岁岁抱怨这事儿。徐岁岁安慰她:“怕什么南姐,顾导早就联系了剧组,你的戏服都给你加大了一号。” 真没想到顾砚钦这些都想到了, 预备得这么早。 姜意南在家待了这么久,天天抱着手机, 除了刷剧就是网购, 快递小哥天天往松桥二号跑。她现在倒是想早点进组拍戏。人呐只有充实点才会不那么无聊。 *** 一个周六的傍晚, 顾砚钦给姜意南打来电话:“周总约了《黎明之吻》主创谈事儿,让我通知你也参加。你先准备一下,我一个小时以后到家里接你。” 《黎明之吻》改编自悬疑大神素问大神的同名小说,由盛时出品,周最身为盛时第二大股东,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大Boss组局定然是有要事和众人相商。 她猜测多半是跟该剧临时更换制片人有关。 接完电话, 姜意南立马开始收拾自己。 出门见人肯定不能素面朝天, 她简单抹了层轻薄的粉底,描了眉毛。 天太冷了,为了保暖,姜意南特地换上厚实的高领毛衣,外搭一件小香风羊羔毛棉服,黑色铅笔裤和高筒靴裹住细长的两条腿。帽子围巾一起上, 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顾砚钦一个小时后准时到松桥二号。 男人的服饰一向休闲简约,大衣搭卫衣,颈间围一条细格羊绒围巾,看上去十分保暖。 说来也真是凑巧,两人的围巾居然撞到了。都是A家的经典款。 瞅见姜意南的脖子上缠着一条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围巾,顾砚钦不由失笑,“意南,看来咱俩心有灵犀。” 姜意南笑了笑,并未在意。 凑巧而已,A家的经典款很受欢迎,走到大街上都能和路人撞到。她和顾砚钦买到一模一样的围巾也不稀奇。 二十分钟以后,黑色小车低调地停在雅舍的停车场。 雅舍是一家会员制高档会所,私密性极佳,狗仔轻易进不去。一些资本大佬时常出入,圈子里的明星也都爱来这里玩儿。 姜意南过去应酬来过几次。她对于雅舍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一家高档会所”,仅此而已。 但自从她和顾砚钦出了那桩事,她就有点不敢直视这家会所了。 还没踏进会所大门,那晚的记忆便铺天盖地,犹如潮水一般疯狂向她席卷来。 她忍不住红了耳朵,手指无措地揪紧手包拉链,声音听上去都有些不自然,“顾老师,今晚的聚会怎么定在雅舍?” 顾砚钦瞅见女孩通红充血的一双耳朵,已然能猜到她不自在的原因。不止她,他同样想起来许多旖旎疯狂的画面。 在那晚之前他从未想过对姜意南做什么。但她偏偏误打误撞错进了他的房间。 一个女孩子醉醺醺地走进他房间,他顾砚钦并非君子,但也绝对做不出趁火打劫的事情。一开始他对姜意南根本没起那心思。 是她主动的。她火急火燎地解开了他的衬衫纽扣,生涩地在他嘴上乱啃一通,整个人全挂他身上了。他的呼吸慢慢就乱了…… 然后一切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是借着酒劲放纵自己,而他则是在酒意冲头的那一刻顺从了自己的心。 那一晚对于对他来说是得偿所愿。可在姜意南眼中却只是一出意外。 而今两人再次回到意外的发生地,她能不尴尬么? 顾砚钦忙说:“地点是周总定的。” 人大Boss定的场所,还真不是他们能干预的。在投资方爸爸面前,再大的导演也得让位。 “今天来的是《黎明之吻》的主创,都是熟人。” 言下之意并非只有他俩,犯不着尴尬。 还真是巧合它妈开了巧合的门,巧合到家了都。周最今天订的包厢和三个月前老总祁俨生日订的居然是同一间——818包厢。 大佬们怎么对这间包厢如此情有独钟?难不成因为它数字吉利? 雅舍的顶楼是客房,专门供客人休息。有钱人吃吃喝喝玩玩,累了再到顶楼休息,一条龙服务,贴心到位。 那晚姜意南从818包厢离开,一个人乘电梯上了顶楼。祁总替她开的房间是1226。 不知怎么回事,她却走进了顾砚钦1229的房间。 屋子里没开灯,黑黢黢一片。她跌跌撞撞地闯进去,直接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有人及时扶住了她,“小心。” 低迷深醇的声线,沾染了酒精的香浓气息,性感至极。 那一刻,姜意南的酒气清醒了一大半。 她知道自己走错了房间。 “抱歉,我进错房间了。”说完转身就走。 黑暗中,她的右手几乎已经触碰到了冰凉的门把手,只要轻轻往下一按,她就可以走出去,成功结束这场意外。 可是她没有。她像是被命运之神给击中了要害,在那一刻徒然生出了无数勇气,只想在当晚疯狂放纵一次,将她过去二十五年从未做过的事情付诸实践。 姜意南骤然转身,朝着被深沉夜色层层包裹住的那个人说:“我包你一夜怎么样?” 她这话说得痞气十足,像是嫖.客面对小姐那样高高在上。 而对方居然也不生气,轻声反问一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姜意南立在原地,“你就说吧,你同不同意?” “我要是不同意呢?” “我会让你同意的。”姜意南快步走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衬衫衣领,像是色.鬼.附.身,火急火燎就去解人家的扣子。 嘴上也没闲着,乱啃一通。 她那时的脑子一定是短路了。完全忘记能住雅舍顶楼的岂会是阿猫阿狗,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她居然能说出“包一夜”这样的话来。 然后她就真的得罪了最不该惹的那个——一睡就睡到了顾砚钦。 第二天酒醒了,发现被自己“包”的是顾砚钦,姜意南差点没吓死。赶紧穿上衣服,溜之大吉。 同一个地方又来一遍,果然容易想入非非。姜意南一不小心又想多了。 走廊狭长,壁画左一幅右一幅,杂乱无序地立在墙上。壁灯灯影昏黄,衬得周围的环境一片阙静。 两人立在818包厢外,顾砚钦突然朝姜意南伸出手,“意南,展现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姜意南握住男人宽大温热的手掌,“顾老师需要我怎么演?” 男人勾唇一笑,嗓音徐徐而至,“演一出新婚燕尔,夫妻情深。” —— 今晚这个局来的都是《黎明之吻》的主创。导演、副导演、制片人、编剧、男女主、男二女二,来了一大堆人。男男女女,全聚在一起,将偌大的包厢都给坐满了。 包厢里光线昏沉,灯红酒绿,烟雾飘飘渺渺。 两人是压轴到场的,一屋子的人都等着他俩。 包厢门一经推开,一股烟草味混在温热的气流里直逼鼻尖,姜意南本能地觉得不适应,直皱眉。 虽然她如今已经不会孕吐了,但还是闻不了烟味儿,一闻就难受。 她一皱眉,顾砚钦就察觉到了,清润的嗓音笼在耳畔,“不舒服?” 姜意南声线压得低,“有烟味儿。” “屋子里那几个都是老烟枪,我等会儿说说他们。” 朦胧光影下,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身影,喊了一句:“顾导和姜小姐到了!” 一刹那,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门口的两个年轻人,他们十指紧扣,男帅女美,立刻轰动全场。 “哇塞,配一脸呀!” “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 众人被秀了一脸,个个鬼哭狼嚎。 虽然自己和顾砚钦是假夫妻,可面对众人的起哄喧哗,姜意南还是忍不住闹红了脸。 脸皮薄的女孩子最经不起这样的场合。 顾砚钦压下脑袋,微热的吐息缠绕颈边,嗓音天生低沉性感,自带蛊惑,“意南,往后这样的场合还有很多,你要习惯。” 姜意南:“……” 确实还有很多,马上年底了,各大视频网站的年度盛会,各大颁奖晚会,各种盛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和顾砚钦都是要应邀参加的。到时他们“夫妻”同框,面对粉丝,面对镜头,两人都是要这样故作亲密,卖力演戏,甚至接受众人的起哄和调侃。 在她生产之前这些都是她的必备课程。她应该要习惯的。 两人十指交握,她的五指动了动,摸到顾砚钦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戒身上的玫瑰冰凉震手。 她这才找回了点真实感。 两人一同踏进包厢,顾砚钦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不好意思诸位,路上堵车,来晚了。” 这里周最面子最大,他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开口:“顾导,你这不是堵车,是故意卡着点来虐我们大家伙的吧!” “就是,一个小时前我给你打电话,你就说在路上了,居然现在才到。你就是住火星,爬也爬到了。”坐在周最右手边的一个年轻男人一身黑,脸隐在暗处,看不真切。 姜意南从对方的声音辨别出这人是大制片人江既白,也是顾砚钦的多年好友。 周最今晚组这局也是和他有关。 顾砚钦自然地接过姜意南脱下的帽子围巾,替她交给服务生,领着她往卡座上坐下。 他朝身侧人投去一眼,语气宠溺,“既白,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子出趟门不容易,瓶瓶罐罐都要抹一大堆,还要挑包衣服鞋子包包,没个两个小时别想出门。” 背锅侠姜小姐:“……” 她这一身明明半小时就搞定了好伐! 江既白叼着根烟,烟头猩红,青白烟雾在唇边萦绕。他笑眯眯地望着姜意南,公然打趣:“弟妹,这锅你背不背呀?” 不就是演戏吗?演一出新婚燕尔,夫妻情深嘛!谁不会呀! 姜意南当即冲顾砚钦甜甜一笑,“我老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既白:“……” 江既白抖一抖烟灰,一脸受伤的神情,“得,我就不该多嘴找虐!” 女一号任朝歌直接调侃道:“意南妹妹,别人是妻管严,你这是夫管严呀!” 顾砚钦忙摆手,“任小姐慎言,我昨天刚跪了键盘,这会儿膝盖还是青的。” 任朝歌:“……”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是顾导妻管严!” 众人哄笑不止。 这对假夫妻卖力演戏,一个是奥斯卡影帝,一个是奥斯卡影后,演得比真夫妻还真。 副导演张韬就坐顾砚钦对面,是顾砚钦口中的老烟枪之一,成天烟不离手。 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又将烟盒推至顾砚钦跟前,“砚钦,来一根?” 顾砚钦没接,直言:“戒了。” 张韬:“……” 张韬深觉不可思议,“你十多年烟龄说戒就戒了?” 他宠溺地瞟一眼姜意南,“老婆不让抽。” 背锅侠姜小姐:“……” 张韬一拍大腿,笑道:“看看,妻管严实锤了!” 年轻的男人扫一眼在场抽烟的男士,声音沉沉的,“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分享给大家,应该很多朋友也猜到了,意南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麻烦诸位照顾一下孕妇。” 姜意南怀孕在圈子里早就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只不过还没对外公布而已。双方团队打算找一个合适时机再官宣。 顾砚钦今天特意拿出来说,无非就是想让在场男士把手里的烟给掐掉,让姜意南在包厢里待着舒服些。 果然男士们一听说姜意南怀孕了赶紧将手里的烟给摁灭了。刚才还火星子乱闪的,这会儿一丝猩红都没了。 男一号穆夜弦还贴心地开了包厢的窗户,让外头的新鲜空气冲散掉室内的烟草味儿。 姜意南心里暖暖的,虽然知道顾砚钦这么做是为了孩子,可她还是被这个男人的细心给打动了。 今晚这局不止为了更换制片人,还为了《黎明之吻》的剧本。 开机在即,剧本还有些问题。众人又重点讨论了剧本。 中途顾砚钦去了趟洗手间。 在洗手间外碰到编剧温言回,他同时也是《黎明之吻》的原著作者。 他立在墙根打电话,“鱼鱼,你晚上睡觉一定要把门窗关好,空调打高点,要是还觉得冷就把电热毯插.上。睡前最好泡个脚,那样暖和……” 顾砚钦洗完手,放在暖风机下烘干。 等对方电话打完了才出来。 “温先生在和太太打电话?” 温言回点点头,“我难得出差一趟,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打个电话回去叮嘱两句。” “听说温先生和温太太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谈不上,我们是高中同学。” “从校服到婚纱,很美好!” “顾导和姜小姐也是男才女貌,羡煞旁人啊!” 寒暄几句,顾砚钦道出目的:“实不相瞒温先生,有件事还想请你帮个忙。” 第22章 第22朵玫瑰 想亲他。 第22朵玫瑰 “实不相瞒温先生, 有件事还想请你帮个忙。”顾砚钦双手插.兜,背靠着墙壁,身形颀长英挺, 壁灯灯影昏黄, 淌满他衣裳。 温言回将手机收回到裤兜, 福灵心至道:“是姜小姐和穆先生的吻戏吧?” 在原著里, 女二是男主的初恋女友, 和男主有几场吻戏。虽然可以借位,但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新婚妻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演员拍吻戏的。而且任朝歌和穆夜弦还是前男友前女友的关系,这会让姜意南的位置越发尴尬。 与其为难, 还不如从源头上直接切断——找编剧把吻戏给删掉。 关键这几场吻戏也不甚重要,删掉丝毫不会影响剧本的完整性。 同为男人, 顾砚钦的思虑温言回一清二楚。 顾砚钦倏然轻笑, “温先生一猜就准。” “顾导在圈子里出了名的尊重编剧, 咱们合作以来,你也从未干预过我的剧本改编。这点小事儿我当然愿意成全顾导。” “这次是我欠温先生一个人情,他日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不必客气。” “顾导言重了,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姜小姐替我太太签个名,我太太很喜欢姜小姐。” “当然没问题。” —— 这样的场子烟酒是必不可少的。为了照顾孕妇, 众人不碰烟, 但酒却没少喝。 今晚顾砚钦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众人逮着他灌了不少酒。 他酒量一向不错,轻易喝不醉。但今晚高兴,他放任自己醉,他也确实需要再醉一场,为自己赢些机会。 只要有人敬酒, 他来者不拒。 姜意南见他一杯接一杯,有些担忧,怕他喝醉。毕竟他喝醉了,自己还得送他回去。她现在可是孕妇,送一个醉鬼回家多吃力呀! 眼瞅着他又端起了酒杯,姜意南及时扯了扯他衣袖,埋头低声道:“顾老师,您不能再喝了,您今晚已经喝了很多了。” “你怕我喝醉啊?”男人露齿一笑,反手握住她的手,细细捏她虎口处的嫩肉,“放心我酒量很好,喝不醉的。” 姜意南忍不住腹诽:上次还不是喝醉了!不然也不会和自己搞出人命。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顾砚钦凑到她耳旁低声笑,“那次是意外。” 姜意南:“……” 一开口酒气全灌进她耳朵里了。她觉得耳根都快麻了,赶紧偏头避开。 心下一慌,竟也顾不得劝他别喝酒了。 姜意南不是健谈的人,和在场其他主创大多也只是点头之交。从进包厢到现在,她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喝点果汁,吃点水果,刷下手机,消磨时间。别人找她说话,她就礼貌地回应两句,不热络,也不冷淡。 要是有人问她意见,她就简单说两句。 她只是《黎明之吻》的女二,比起导演和制片人她只是小角色,无关紧要。今天之所以把她叫上,多半也是因为她和顾砚钦是“夫妻”。 顾砚钦是导演,一部剧的灵魂,事事他都要过问。他全程都在讲话,酒也没断。 姜意南是真担心顾砚钦喝醉。见他喝了不少,她招来服务员要了两杯温水,趁着顾砚钦不注意往他杯子里倒一些。偷偷换掉里面的白酒。 顾砚钦开始还没注意,越喝越觉得这酒味道寡淡。两杯过后他终于发现有人在偷偷搞小动作。 他不由失笑。心想这姑娘还真是小孩子心性,搞这种小把戏。 她是生怕他喝醉。可惜他要辜负她的好意了。今晚他如论如何都是要“喝醉”的。 —— 聚会结束都快十点了。 顾砚钦成功把自己给“喝醉”了,脚步虚浮,神志不清。 姜意南不得不用力扶住他。 他喝醉了很安静,也不说胡话,整个人就靠在姜意南身上。 周最贴心,派了他的助理专门送两人回去。 助理先生把顾砚钦的车从停车场开到雅舍大门口。大家伙搭了把手,一起把顾砚钦扶上车。 姜意南和众人逐一道别后,钻进后座,“我们走吧。” 助理应了声“好”。 黑色小车绝尘而去,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张韬今晚也喝了不少,脑子有些晕眩。他的一只手搭在江既白肩膀上,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远远注视着消失在夜色深处的一小截车屁股,面露疑惑,“砚钦今天不行啊,才喝这么点酒就醉了。他过去可是千杯不醉的。” 江既白摸了摸下巴,笑得特高深,“酒不醉人人自醉,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 姜意南一路上都在想,顾砚钦怎么就喝醉了呢? 她明明在酒里掺了水,度数早就被稀释掉了,照理应该不会醉的啊!这人怎么就醉了呢?而且还醉得这么厉害? 她本来就担心送醉鬼回家,没想到还是避不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顾砚钦喝醉酒后还算安分,整个人安安静静地靠在姜意南肩膀上。不像别人那样会发酒疯,说胡话。 她喝醉了以后完全是另一种画风,又哭又闹,一会儿唱歌,一会儿找爹找妈。简直惨不忍睹。 男人身上浓郁的酒气熏得她晕晕乎乎的,她今晚明明滴酒未沾,都差点跟着一起醉了。 虽然有过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但顾砚钦这么靠在她身上,紧贴着她,她还是觉得不适应。 她本能地挪开一些。可这人立马就会黏上来,嘴里嘟囔着,“冷……冷……意南我冷……” 一边抱怨冷,一边用力抱住姜意南,完全是将她当成了人形取暖器。 姜意南:“…………” 他是真的抱得很紧,就跟八爪鱼一样黏在她身上,掰都掰不开。她都差点岔气。 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抽不开,无奈之下只得作罢,任由他这么抱着。 周最的助理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不禁莞尔而笑,“姜小姐,看来顾导平时特别黏你。” 姜意南:“……” 姜意南能说什么?她只能努力保持微笑。 那晚光顾着放纵了,她也没注意顾砚钦醉酒后的状态。她也是没想到顾大导演喝醉了以后居然这么黏人,抱住人就不撒手。 见惯了这个男人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从未见过他这般黏人的一面。怎么说呢,有点可爱。 车开得又快又稳。车子很快就停在了别墅外。 众人合力把人弄进屋。顾砚钦赤喇喇地躺在客厅沙发上,脑袋歪在一边,双目紧闭,完全没意识了。 肖阿姨一脸疑惑,“顾先生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姜意南说:“晚上跟人应酬,有些酒推不了。” “那也不能喝这么多啊,都醉成这样了。”肖阿姨心疼道:“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酒喝多了多伤胃啊!” 姜意南转头吩咐:“阿姨,麻烦去泡杯蜂蜜水吧。” 肖阿姨:“我这就去。” 徐岁岁抱臂站在一旁,“南姐,这怎么处理呢?就让顾导这么睡着?” “等喂完蜂蜜水,弄楼上客房去。” “顾导今晚睡这儿?” “不然呢?”姜意南轻飘飘反问一句:“咱们中间有人能把一个醉鬼送回绿都澜城?” 徐岁岁:“……” 确实不能! 这屋子里全是女人,还有个孕妇,谁都没那个力气大晚上的把顾砚钦送回他现在住的地方。 肖阿姨动作迅速,没过一会儿就端来一杯温温的蜂蜜水。 姜意南一手端蜂蜜水,腾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顾砚钦的脸颊,“顾老师醒醒,把这个喝了。” 顾砚钦倒是挺配合的,也可能是真渴了,满满一杯蜂蜜水一下子就下肚了。 一口气喝完,又往沙发上一躺,继续睡。无缝衔接,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三个女人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顾砚钦弄上二楼客房。 姜意南:“阿姨、岁岁,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看着。” 肖阿姨有些不放心,“喝醉了很难受的,姜小姐你多注意点,等下顾先生很有可能会吐。” “行,我知道了。” 两人下楼以后,客房瞬间就冷清了下来。 窗户大开,深色布艺窗帘被风掀起两个角,外头霓虹灯五光十色,一片一片倾泻而下,偷偷溜进了屋子。 喝醉了不宜吹风,吹了风容易头痛。姜意南赶紧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窗帘也顺带拉严实了,隔绝掉了外头斑斓璀璨的灯火。 再回头就见顾砚钦四仰八叉横在大床中央,大衣和皮鞋都没脱,模样有些滑稽。 醉酒的缘故,男人清俊的容颜在灯下泛着陀红。即使是睡着了,他的眉宇间仍旧是冷清的。 娱乐圈从来不乏颜值高的男明星。可却很少有人眉宇间有这种天生的冷清的气质。 他出生演艺世家,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明明不是那样冷情冷性的人,她就总看见顾砚钦笑。可偏偏就是让人觉得他冷。 脱鞋倒是简单。就是替顾砚钦脱大衣费了点功夫。他整个人躺在床上,紧紧压着大衣,还真不好脱。 脱完衣服,她就打算走人了。她还要回房卸妆洗澡。在包厢坐了一晚上,腰酸背痛的,只想赶紧休息。 尚且没能迈出步子,手腕猛地一紧,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 她心口一沉,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巨大的力道沿着她手腕侵袭而来,将她猛地一扯…… 双腿一软,双脚移位,一时间天旋地转,她重重摔下去,身体陷进柔软的羽绒被。她被迫侧躺着,男人的俊颜近在咫尺,双目微阖,酣睡如初。 巨大的变故,姜意南心脏剧烈开始跳动起来,呼吸险些断了。 什么鬼? 顾砚钦梦游了吗? 两人离得太近,额头险些都要碰到一起了。俊颜无限放大,酒气裹着热气充盈鼻息,喷了姜意南一脸。 头顶吊灯晕暖,清浅的光线千丝万缕。男人的脸在灯下越发清晰,清俊如斯。 都说黎瑭是九亿少女的梦中情人。姜意南觉得顾砚钦一点都不输黎瑭。就这颜值走哪儿都能让小姑娘疯狂。 她自己都非常吃顾砚钦的颜。有点羡慕早年能跟他演对手戏的女演员,太有眼福了。 这人唇形单薄,唇色浅淡,有小小的唇珠,她的眼神逐一扫过,不由自主竟开始描摹起来。 大脑开了闸门,回忆一泻千里。她想起它曾灵活游走,四处研磨,辗转徘徊,热如烙铁,于一片疾风骤雨中无声无息地打下无数印记。她静看数秒,喉头微动,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看着看着画风就不对劲儿了。姜意南的内心竟徒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有点想亲顾砚钦。 记忆复苏,身体顷刻被唤醒。人的身体果然是怀旧的。一旦睡过人间极品,过后就总是意犹未尽。 她明明不是纵.欲的女人,最起码过去从未肖想过哪个男人。可自从发生了那出意外以后,她就总时不时怀念顾砚钦的身体。 难道是他们的身体太契合了,所以才念念不忘? 姜意南觉得自己也被熏醉了,理智骤然下沉,节节败退。不然怎么可能会产生如此荒诞不羁的想法呢! 她被自己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想法给吓到了。 有些念头最好不要冒头,不冒头相安无事。可一旦冒头,那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恐怖的念头犹如雨后春笋,不断在姜意南心中滋长、蔓延。并且以势如破竹之势壮大,锐不可当。 然后它顶破了天,最终破土而出——她付诸实践了。 此刻四下无人,就她和顾砚钦。而且他还喝醉了,睡得这么沉,她悄咪咪干坏事他一定不知道吧? 没错,他一定不知道。 思绪滚烫,手心冒汗,脑袋慢慢埋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只差一点点,她就要碰到了。真的只差一点点。 谁曾想有人竟倏然睁眼,嗓音低迷又慵懒,“意南,你在干什么?” 第23章 第23朵玫瑰 婆婆驾到! 第23朵玫瑰 “意南, 你在干什么?” 室内阙静,落针可闻。男人骤然响起的声音宛如一颗巨大的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开。姜意南几乎听到了满耳的噼啪响,脑子嗡的一下, 瞬间炸裂。呼吸停滞, 心脏都要停跳了。 她霍然睁眼, 视线范围内, 顾砚钦的坐姿慵懒随意, 一只手撑在床垫上,双眼微眯,眼神清明如常。 不过片刻的功夫, 这人身上的“酒气”立刻散了干净。好像从未醉过。 “啊!” 尖细的女声赫然刺破清冷的空气,身体的反应本能又迅速, 姜意南惊吓过度, 猛地后退, 脚上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后重重摔过去。 顾砚钦见状脸色大变,立即翻身而起,眼疾手快抓住姜意南的手腕,往他那个方向用力一扯。 姜意南的身体承受外力被迫往前倾,一着不慎, 直接扑到顾砚钦怀里, 脑袋压下,怼脸贴,两人的嘴唇稳稳当当地碰到了一起。 姜意南:“…………” 天呐,今晚连老天爷都要成全她吗?刚刚没亲到,这会儿成全她。 男人嘴角发出一声闷哼,女孩身上全部的重量都过给了他。 两人结结实实贴在一块儿, 重重的一下,柔软碰柔软,她的牙齿甚至磕到了他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变故,姜意南应接不暇,本能地僵住。双眼瞪得如铜铃,眼神呆滞。长睫剧烈煽动起来,频率过快,像是蝴蝶振翅,一秒不歇。 她思维停滞的那几秒钟,时间像是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她全身气血上涌,太阳穴突突直跳,脸憋得通红。 隐约听见一阵脚步声,有人从门外经过,应该是徐岁岁。 这点细微的脚步声终于让姜意南找回了散落一地的理智。 思绪成功归位,她赶紧站起来,同对方拉开距离,惶然无辜开口:“顾老师,您喝多了,今晚就歇在这边吧,您早些休息,晚安!” 很好,声音很稳,嘴没瓢! 一口气说完,姜意南完全不敢逗留,溜之大吉。 背影慌乱,似乎身后有恶鬼追赶,简直跑出百米冲刺的既视感。 客房的门被人用力关上,室内重获安静。 顾砚钦深沉的目光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停留数秒,缓慢移开。他半低着头,抬起右手抹了下自己的嘴唇,指尖沾染上几丝嫣红,温柔的玫瑰色,在灯下明艳又沉静。 虽然只有那么一下,可她的口红还是留在了他的唇上。 那抹柔软的触感爬满脑海,愈渐清晰,愈渐真实。 跟上次拍婚纱照一样,两人的双唇短暂地挨了一下。意犹未尽,渴望更多。 事不过三,顾砚钦暗自决定下次一定要补回来。 他不禁想起小白兔小心翼翼偷亲他的样子,既紧张又兴奋,跟个小贼似的。 他突然有点后悔,他应该让她得手了再“醒”的。刚才没想那么多,只想逗逗她,看她惊慌失措的的样子。如今回想起来,发现还是自己亏了。 毕竟小白兔一旦得手,享受的可是他。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小白兔都敢对他干坏事了,这就说明自己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今晚故意装醉本就是为了试试她的反应。他就不信他这么一个有颜有料的男神,“喝醉了”躺在她面前,她会不起歪心思。如今看来效果非常不错。 就目前而言,在攻略小白兔这条路上,前路一片明朗。 顾砚钦出生演艺世家,顾家家风清正,上行下效。爷爷自小便教导他为人要胸怀坦荡,堂堂正正。 他奉为圭臬,兢兢业业执行三十年。没想到遇到一个姜意南,他过去三十年的行为准则一朝被打破。因为觊觎玫瑰,不惜步步为营,将所有的手段都用到了她身上。 顾塬说他太狠。他承认。 但他不后悔。人这一生总归是要为美好的人疯狂一次。 —— 姜意南心慌意乱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就在顾砚钦客房的对面,几步之遥。 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内心鼓噪,脑子还是乱得厉害。 顾砚钦刚刚醒得那么及时,好巧不巧的在她干坏事即将要得逞时醒来,差点没把她给吓死。而且他眼神清明,可一点都不像是喝醉了的人。要不是信得过顾老师的为人,她几乎都要以为这人是在故意装醉。 事实上他也没必要故意装醉。他装醉给谁看呢?难不成就是为了让她干坏事?根本不可能! 故意装醉让她占他便宜?他顾砚钦又不是傻的。 今晚顾砚钦应该是真的喝醉了。然后恰巧在她偷亲他时醒了过来。 要怪就只能怪她点太背,早不亲,晚不亲,偏偏在他醒来那刻亲。只要早那么一两秒,她也就得逞了。 想想她也是衰得可以,偷亲被正主抓了现行。真是尴尬它妈敲了尴尬的门,尴尬到家了! 直到现在她的头皮还隐隐发麻。 顾老师会怎么想她呢?一定把她当成老.色.批了吧? 天呐,杀了她吧! 姜意南在床上疯狂打滚,从这头滚到那头,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只想赶紧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省得在顾砚钦面前丢人现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刚刚逃得够快,丝毫没给对方问责的机会,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砚钦。就刚刚那种尴尬的气氛,她多待一秒她都能原地窒息。 所以说人千万不能干坏事,尤其是她今年这么衰,一做坏事准被抓。四个月前醉酒放纵,和顾砚钦搞出人命,她差点毁了自己的事业。 今天也一样,偷亲被当事人现场抓包。 明天该怎么面对顾老师? 这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姜意南打算发挥她无赖的潜质了。明天一早顾砚钦要是问责,她就抵死不承认。反正他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她躺在床上,摸了摸手腕上圆润光滑的佛珠,呢喃低语:“罪过,罪过!” 美色当头,她没把持住自己,真是罪过! 以后还是离顾老师远点吧,她真的很怕哪天她又脑子短路,对顾老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样她真的要切腹谢罪了。 折腾了一晚上,刚刚又被顾砚钦吓了个半死。如今神经松懈下来,姜意南精疲力竭,全身乏力。 她赶紧卸妆洗澡,和自己的大床相亲相爱。 本来平时还要给孩子放段胎教音乐的听听的。今天这么累,她也顾不得了,睡觉要紧。 —— 不知道是不是被顾砚钦吓到了,姜意南当晚就做了内容更为羞耻的梦。 梦里两人紧紧纠缠在一块儿,男人的汗水滚烫,从额角悄然滑落,径直砸到她脸上。他用他那管低沉性感声线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反反复复地求证:“意南,爱我吗?” 她无力反抗,只能跟随他一起沉沦,几乎都要溺毙在他的温柔攻势下,死了一般。 “爱……我爱你顾老师……” 梦里她说了好多遍。 梦境旖旎,画面一帧一帧切换,起起伏伏。 第二天一早,姜意南昏昏沉沉地醒来,脑海里始终残留着那句话——爱……我爱你顾老师。 想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梦,她无比羞耻。 赶紧跑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狠狠拍在自己脸上,让自己冷静冷静。 一定是发生了昨晚的变故,她才会做这样诡异的梦。做春.梦还不算,对象居然是顾砚钦,她还说爱人家。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姜意南觉得她以后还是和顾砚钦保持安全距离,不然指不定被带偏到哪里去。她现在人都不正常了。 堪堪七点半,这个点往常她都没起床。今天破天荒起得这么早。一定是那个梦害的。 考虑到顾砚钦昨晚睡在客房,等会儿会跟他打照面,姜意南不敢太随意,规规矩矩地换了身衣裳。 宽松的米色毛衣,搭配银灰色长裙。裙子是不规则的,裙摆处轻盈点缀一圈荷叶边,走动时布料相撞,摇曳生姿。 下楼吃早餐,踩完最后一级台阶,姜意南扬声朝着厨房方向喊:“肖阿姨我饿了,咱们今天早餐吃什么呀?” “南南,你醒啦?” 隔着一扇磨砂玻璃门,一个熟悉和蔼的中年女声径直从厨房里出。声音的主人紧随其后,一脸温柔灿烂的笑容,“快来吃早餐!” 姜意南定睛一看,眸光立刻凝滞住,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吴远英女士从天而降,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阿姨,您怎么来了?!” 姜意南登时愣在原地,风中凌乱。 谁能告诉她吴女士为什么一大早会出现在家里? 自打上次去白浪屿见了顾砚钦家人。后面她和吴远英又见了两面。吴女士来家里送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各种营养品。 两次都是在下午。这么一大早就来家里还是头一次。 “南南,几天不见生分了不是?”吴远英手中端一碟热气腾腾的蟹粉小笼,一脸受伤,“之前都喊妈的,现在改喊阿姨了。” 姜意南:“……” 意识到自己喊错称呼了,她赶紧改口:“妈,您这一大早怎么来家里了?” 吴女士把蟹粉小笼端上餐桌,招呼姜意南:“先吃早餐,边吃边说。” 她往二楼方向递去一眼,“砚钦呢?还没醒吗?” 一边说一边解掉围裙,“我去喊喊他,都几点了还睡!” 姜意南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握住筷子伸向蟹粉小笼。 一只包子还没夹起来,电光石火之间想起了什么。 她猛地丢下筷子,踢掉椅子,冲上去一把拉住吴女士,“妈,砚钦昨晚应酬到很晚,让他多睡会儿吧。” 笑话,要是被吴女士发现顾砚钦睡在客房,那真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毕竟他俩刚刚“新婚”,没几天就分房睡,落到长辈眼里怕是不能消停了。 吴女士不疑有他,重新坐回餐桌,拿起瓷勺给姜意南盛粥,“南南,你要多管管砚钦,别总让他出去应酬,每次都喝那么多酒,对胃不好。而且你怀孕了,他就该搁家里好好陪你,别成天就想着工作。老婆怀孕多辛苦,他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才行。” 虽然她和顾砚钦是假夫妻,可吴女士却是把她当亲儿媳妇看待的。凡事都为她考虑。 姜意南这心里暖意融融的。 “妈,我听砚钦说您前阵子去德国巡演了,还顺利吗?” “顺利,砚钦说你在家无聊,总想着出去拍戏。我哪里放心得下。德国那边一结束我就马不停蹄飞回来陪你了。” 姜意南:“……” “南南,咱怀孕了就把工作放一放,别总想着拍戏挣钱。钱是挣不完的。我们顾家虽不是什么豪门贵族,但养个儿媳妇和孙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千万别有压力。” “你也别怕被淘汰什么的,没那么严重。再不济还有你爷爷和砚钦,他俩在圈子里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总不至于让你以后复出没戏拍。” “妈,那样容易让人说闲话的。” “怕什么?自家爷爷和老公的资源不用白不用。他们要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好了。这些人有本事也找个有资源的爷爷和老公呀!” 姜意南:“……” 顾家人果然都霸气外露! 姜意南简直哭笑不得。 说实话她可不是什么清高的人。倘若她和顾砚钦是真夫妻,顾家的人脉和资源她用也就用了。可问题是他俩都是在逢场作戏,她怎么好意思从顾家捞资源。那样她都成什么人了。她可做不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 所以吴远英的话她听听就好,全然没放在心上。 两人没聊两句,顾砚钦就起来了。 远远瞧见母上大人和姜意南坐在一起吃早餐,他还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正做梦呢! “妈?”他试探地喊了一句。 吴女士见到自家儿子可不见得多热络。不冷不热地开口:“醒啦?赶紧吃早餐吧。” 儿媳妇是不是亲的不知道,反正儿子绝对不是亲的。就这态度,也忒冷淡了些。 不过顾砚钦可不在乎这些。他看见吴女士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他搬回来住有希望了。 母上大人还是非常给力的,这么快就回来替他打江山了。 顾砚钦拉了张椅子往姜意南身边坐下。 姜意南贴心地替他盛了碗燕麦粥。 吴远英:“南南,你别给他盛,让他自己动手。你是孕妇,能不沾手就别沾手。” 顾砚钦:“……” 姜意南不免失笑,“妈,盛碗粥又不累,没那么恐怖的。” 吴女士:“他好手好脚的还让老婆伺候,惯得他!” 顾砚钦:“……” 顾砚钦扭头冲姜意南甜甜一笑,“谢谢老婆,老婆对我真好!” 姜意南:“……” 得,分分钟就演上了!不愧是大导演。 顾砚钦:“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成天忙着应酬,哪里顾得到你妈。别说我了,意南你也不晓得多陪陪。” 顾砚钦:“……” 态度不对啊!这一大早的,老母亲怎么对他狂轰滥炸的?他寻思着他也没得罪她老人家呀! 姜意南瞅着吴女士态度不对,赶紧为顾老师说话:“妈,您误会砚钦了,他每天都有陪我的。” “行了南南,你也甭替他说话了。你们肖阿姨都跟我说了,你俩结婚以来一直在分居,一个住这儿,另一个住绿都澜城。” 姜意南:“…………” 第24章 第24朵玫瑰 “要睡我?” 第24朵玫瑰 得, 破案了! 难怪吴远英女士一大早跟吃了枪子似的,对顾砚钦各种阴阳怪气的。敢情是肖阿姨将两人“分居”的事儿告诉了她。 这事儿肖阿姨未免热心过了头。肖阿姨不知道姜意南和顾砚钦的真实情况,以为他们是新婚夫妻。光从表面看他们“夫妻”俩确实是在分居。 肖阿姨之前明里暗里也跟她提过两次, 说让顾砚钦搬回来住。她当时囫囵敷衍两句, 听过就忘了, 一直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肖阿姨会把这事儿告诉吴女士。 告诉吴女士那还得了!是个母亲都受不了儿子儿媳妇新婚就分居吧! 当初为了拯救姜意南岌岌可危的事业, 两人商议假结婚。没想到如今衍生出了这么多的麻烦。光一个吴女士就够让她头疼了, 更别说还有顾家人。 如今只是得知两人“分居”,吴女士就这样大动干戈了。要是让吴女士知道她和顾砚钦是假结婚,绝逼要世界大战不可。 姜意南光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她就头皮发麻, 一阵肝颤。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砚钦心里美滋滋,就差没敲锣打鼓, 额手称庆了。可偏偏面上却还要表现出一副头疼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抱怨一句:“肖阿姨也太多嘴了。” 吴女士赏给儿子一记白眼, 冷冷道:“你们也别怪肖阿姨, 她可没多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这事儿说起来纯属意外。 一开始吴远英压根儿不知道这两人瞒着长辈闹分居,还以为小夫妻和和睦睦的。 而肖阿姨也没“告密”的打算。 儿子之前打电话跟自己说姜意南搁家里待得特无聊,成天想着出去拍戏。孕妇大过天,吴远英哪里放心得下。德国的巡演一结束,马不停蹄就回了国。 昨晚两点的飞机抵达宛丘。到家就睡了几个小时, 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往松桥二号跑。 她到别墅时堪堪六点。 冬日天亮得晚, 六点钟天还没大亮。大雾蒙蒙,整座城市都在酣睡。 吴远英敲开别墅的大门,肖阿姨一脸惊讶,“顾夫人,您怎么来得这么早?” 吴女士从车里搬了一堆吃的进屋,“一个星期没见南南, 怪想她的。” 肖阿姨:“姜小姐还在睡呢!” “让她睡吧,孕妇睡眠充足很重要。”吴远英脱了大衣,径直往沙发上坐下,“我这次回来要陪南南住几天,陪她解解闷。砚钦工作那么忙,我怕他照顾不好南南。” “顾先生经常过来看姜小姐的,来得很勤。” 吴远英一听立刻觉得不对劲儿,挑出重点,“什么叫经常过来看姜小姐?砚钦没住家里?” 肖阿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主人家的事儿她不好多嘴,光速禁言。 吴远英见她神色不对,忙问:“肖姐你别瞒我,砚钦是不是没住家里?” “顾先生住绿都澜城。” 吴远英:“……” “他俩在分居?!”吴远英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吹胡子瞪眼的,“刚结婚就分居,本事大得很!” “到底怎么回事?” 肖阿姨:“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两人应该是吵架了,姜小姐一直没原谅顾先生,就没同意他搬回来住。” 吴远英冷哼一声,“我就说砚钦这小子怎么给我打电话催我回来看南南。敢情是惹老婆生气,被扫地出门了,让我回来替他求情呢!” “夫人,这事儿您得帮顾先生啊!小年轻拌个嘴,吵个架,再正常不过了。可一旦闹成分居事儿就大了。分居太伤感情了。” “我当然要帮他。南南好不容易做了我儿媳妇,要是因为砚钦犯浑,让我没了儿媳妇,我分分钟不要这个儿子。” 在吴女士这里,儿子可以不要,儿媳妇却必须牢牢守着。 所以必须摁头让两人住一起。 “孩子们,这是要闹哪样呢?你俩才结婚多久,就闹分居了?”吴女士靠着椅背,双手抱臂,脸色沉冷,“说吧,谁的错?” 问完,也不等两人回答,她脱口而出:“肯定是砚钦的错。” 顾砚钦:“……” 顾导认错的态度极好,“是我的错。是我惹意南生气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吴女士气鼓鼓地指着儿子,“你说说你,一大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个媳妇,还不知道珍惜。南南怀孕多累,你不说多体谅她,还惹她生气,我看你真是要气死我。要是被你爷爷知道,看他揍不揍你?” 顾砚钦:“妈,要打要骂随你便。” “我才懒得打你,你爷爷自会收拾你。” 顾砚钦:“……” 吴女士不再看儿子,多看一秒她都嫌弃。 她起身坐到姜意南身侧,一把拉住她手,语重心长道:“南南,夫妻之间吵吵闹闹在所难免,可犯不着分居吧?分居多伤感情呀!夫妻之前能吵能骂,可千万不能冷着。一旦冷了,感情也就淡了,救不回来的。” 姜意南赶紧解释:“妈,不是分居,只是暂时分开住几天,方便砚钦工作。” 今天她真是把她毕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都给发挥了。 吴女士怜爱地看着姜意南,“南南,你是个好孩子。都这会儿了还帮着砚钦说话。这小子这么浑,我等会儿就给老爷子打电话,非狠狠教训他一顿不可,给你出气。” 姜意南:“……” 怎么整得这么严重呢?都上升到挨训的地步了。顾老师实惨呀! 吴女士再接再厉,“南南,你看在妈的面子上就让砚钦搬回来住吧,新婚夫妻哪有分开住的。” “妈,我都听您的。” 为了应付吴女士,姜意南当然要口头答应下来。反正横竖都是一句话的事儿。等吴女士走了,她也管不到顾砚钦搬没搬回来住。对付好眼前才要紧。 顾砚钦及时表态:“我今天就搬,马上搬!” 三人这才和和美美地一起吃早餐。 “南南,你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妈给你烧。” “妈,您别动手了,肖阿姨会烧的。” 姜意南嘴里那口燕麦粥还没咽下去,就听见吴女士平静地宣布:“我给肖阿姨放假了,我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这期间我亲自照顾你。你看你都瘦了,妈好好给你补补。” 姜意南:“…………” 姜意南脑瓜子嗡嗡的,老半天没反应。 她猛地抬起脑袋,嗫嚅道:“您……您刚说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住这里吗?” 吴远英语气自然而然,“是啊,我最近反正也没工作,安心陪你住几天,省得你在家无聊。” 姜意南:“……” 得,这下天塌了! —— 吴女士雷厉风行,说住下来就住下来。吃完早餐就让顾教授把她的行李给送到了松桥二号。 顾教授在老婆大人的授意下搬来了两只巨无霸行李箱。 见到这两只巨无霸行李箱,徐岁岁深感惊讶。杵在一旁跟姜意南咬耳朵:“南姐,瞧顾夫人这阵仗,哪里是住几天,分明是打算长期驻扎呀!” 姜意南瞧着也头疼,非常头疼。 徐岁岁一把揽住姜意南的手臂,露出一抹谄媚至极的笑容,“南姐,有件事要跟你说下。” 姜意南深觉不妙,赶紧截住对方,“岁岁,你别开口,我不同意。” 徐岁岁:“我已经跟梵声姐申请好了,我暂时不在这边陪你了,我要去陪我男朋友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你,再不去哄哄男朋友,我就要变成单身狗了。” 姜意南:“……” “岁岁,好岁岁,你不能抛下我,你忍心看我一个人面对顾老师和吴女士吗?”她抱住徐岁岁努力卖惨,“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陪我共进退的呀!” 徐岁岁咧嘴笑,“南姐,一个你老公,一个你婆婆,别说得那么恐怖,他们都很爱你的。” 姜意南:“……” “假的,都是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反正你和顾导就差那一张纸了,四舍五入也成真的了。” 姜意南:“……” “岁岁,你不能走,我给你涨工资,年终奖翻倍怎么样?” 岁岁妹纸语气傲娇,“南姐,休要拿金钱收买我,我是那种为钱折腰的人吗?” 姜意南:“……” 于是徐岁岁就这样残忍地抛弃了姜意南。留她一个人在这空荡冰冷的别墅独自面对顾砚钦和吴女士。 冷冷的冰雨往脸上直拍,没爱了! “我把小戴喊来。”姜意南还不死心。 “小戴请假回老家了,南姐你忘了?”徐岁岁冲她眨了眨眼睛,生生掐断了她最后的希望。 姜意南:“……” 姜意南觉得今天简直就是她的世界末日。 她心里苦啊,可她不能说! 她搁这儿欲哭无泪,吴女士和顾教授却是一派喜气洋洋,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顾教授和蔼地对姜意南说:“南南,你婆婆前几年专门学过烹饪,西餐中餐她都会。你是梵于人,东北菜她也非常拿手。你想吃什么就跟她说,她什么都能给你烧。怀孕了多吃点才好,别怕胖,大不了咱生完再减肥嘛!” 姜意南:“……” 姜意南眼下哪里还有胃口,她是半点胃口都木有了。一想到接下去的日子她要每天面对顾砚钦和吴女士,还要在吴女士面前演戏,她就想遁地走。 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救她! 任凭姜意南一千一万个不愿意,顾砚钦还是在吴女士的监督下于当天下午搬回了松桥二号。 顾塬奉命替顾导搬家,往别墅里搬了好几趟,光纸箱都有十多个。 姜意南看得心惊肉跳,悄咪咪和顾砚钦说:“顾老师,演戏而已,犯不着把行李全搬过来吧?” 到时候等吴女士走了,他还要搬回绿都澜城,累不累啊! 顾砚钦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吴女士,故作无奈道:“没办法呀,妈盯着呢!” 吴女士卖力地指挥顾塬:“全搬南南房间去,一样别落!” 姜意南:“……” 姜意南太阳穴突突直跳,更头疼了! —— 从今天开始,这对“小夫妻”被迫开始了同居生活。 吴女士不愧是学过烹饪的,当晚就整了一桌地道的东北菜。 糖醋锅包肉、地三鲜、拔丝地瓜、猪肉炖粉条,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地道又经典。 姜意南很卖力在吃,可也只吃了一小碗饭。 见她胃口不佳,吴女士紧张万分,“南南,你怎么吃得这么少呢?是胃口不好吗?还是妈烧的菜不好吃?” 姜意南搁下筷子,对上吴女士的关切的目光,“妈,菜很好吃,是我吃不惯。” “你不是梵于人么?怎么会吃不惯东北菜?这些可都是你们那边的特色啊!” “妈,我不太喜欢吃东北菜。” “这样啊,那妈明天给你烧别的,你喜欢吃什么菜?” “云陌菜。” 正在专注吃饭的顾砚钦不由抬头,看了姜意南一眼。 一家三口无比和谐地解决了晚餐。 饭毕,吴女士特意把顾砚钦叫到一旁小声交代:“那个儿子……你晚上克制点啊!” “克制什么?” 顾砚钦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母上大人口中的“克制”具体指的是什么。 “你说克制什么?”吴女士斜了儿子一眼,嗓音沉沉凉凉的,“南南如今身子重,你别招她,为了孩子忍忍。虽说已经过了头三个月了,可还是危险的。你要是胡闹,伤害到我宝贝孙子,我削你信不信?” 顾砚钦:“……” 顾导简直哭笑不得。虽然他是一直觊觎姜意南没错,可还不至于会越雷池。要真这么做,姜意南非得吓坏不可。现在前路未明,他可不敢轻举妄动。吓坏小白兔可就得不偿失了。 “妈,您放心吧,我有数的。” “妈妈放心不下呀,你们年轻人火气旺,很容易擦.枪.走.火的。”吴女士重重拍了拍儿子的左肩,“砚钦,答应妈妈,再难也得忍住好不好?” 顾砚钦:“……” 顾砚钦举起手,认命道:“妈,我跟您保证,我绝对不碰意南。” —— 在吴女士殷切怜爱的目光下,姜意南喝了满满一大杯牛奶,两人回了二楼主卧。 主卧之前都是姜意南一个人住,她不爱收拾,东西随意乱丢,衣裳东一件西一件,散落四处。屋子里乱糟糟的。 为了迎接顾老师入住,她还特意和徐岁岁提前收拾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才收拾齐整了。 不过一天功夫,这间屋子焕然一新。 顾砚钦不由失笑,“意南,犯不着整得这么正式。” 姜意南:“……” 姜意南讪笑道:“屋子太乱了,随便收拾了下。”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顾砚钦不免失笑。 他安抚道:“你放心,我妈待不了几天的,咱们应付好,别让她起疑心。” 姜意南当然也希望吴女士快点走。她可不想天天搁长辈面前和顾砚钦演恩爱夫妻,太难了! “我先去洗澡。”他转头扎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灯光充盈,水声澜澜。 姜意南还真不适应和别人同住一屋,尤其还是顾砚钦。 这点水声入耳,她不免有些心浮气躁的。 她开了音响,放起了胎教音乐。一首轻快悠扬的钢琴曲。 琴音掩盖住了水声,她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晚上十点,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滋滋震动了两下。 她捞起来查看。原来是闺蜜周蕴给自己发来了微信。 周蕴手头这个配音项目前前后后都拖了快一个半月了,可愣是一直收不了尾,导致她迟迟回不了宛丘。姜意南也有一个多月没见闺蜜了。两人就一直在微信上联系,每天对对视频,发发语音啥的。 周蕴:【南宝,我听岁岁说顾导搬回松桥二号了?】 姜意南:【嗯。】 周蕴:【什么感受?(幸灾乐祸)】 姜意南:【生无可恋。(大哭)】 周蕴:【四个月应该稳定了吧?(坏笑)】 姜意南:【????】 她等了一会儿,等来了周蕴的一条语音。 她想也未想就点开了。她的好闺蜜用她的破锣嗓子兴奋地大喊:“姜意南不要怂,给爸爸上,争取再睡顾导一次!加油,奥利给!” 姜意南:“…………” 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开了,男人裹着浴袍走出来,乌黑的短发湿哒哒地往下渗水,小麦色的皮肤在昏黄灯影下泛着某种醉人的光泽。 他扭头看向床上的人,目光如炬,声色沉沉,“要睡我?” 第25章 第25朵玫瑰 同床共枕 第25朵玫瑰 “要睡我?” 这人平仄分明, 咬字清晰,慵懒平和的语调中流露出一股戏谑,一双茶色瞳仁又深又沉, 熠熠发光, 深谙的眼底似乎藏着无尽的心事。 白色浴袍随意地裹在身上, 领口微微敞开, 像是故意露出那么一小截白皙莹润的锁骨, 专门给她看的。胸口到腹肌的流线一览无余,即使隔着衣料,她似乎都能窥见他自带八块腹肌的好身材, 肌肉紧实,不余一丝赘肉。 姜意南搬进松桥二号的那天, 她就在在二楼客厅的角落里看到两台跑步机、三只哑铃, 以及一些闲置的健身器材, 当时她就知道顾砚钦是常年健身的人。 这人不单颜值逆天,这身材也是无可挑剔。不愧是粉丝最想睡的男明星。不然她也不至于一直念念不忘。 他们曾亲密到坦诚相待,不分彼此。但她还是头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目睹对方如此“暧昧”的装束。身体本能地感到不自在。 姜意南视线乱扫,与顾砚钦隔空相触,她直接被烫到了,忙不迭移开。 一时间心慌意乱, 耳根绯红。 她真是衰到家了, 老天爷专门上赶着跟她开玩笑。昨晚偷亲被抓。现在还被顾砚钦听到如此羞耻的语音。背成这样,她也是非常服气了。 周蕴这家伙发点什么不好,偏偏要发这么羞耻的语音。人顾老师会怎么看她? 悠扬的钢琴曲满屋子回响,这点琴音不断撕扯着姜意南的神经。女人细白的手指紧紧揪住床上的羽绒被,片刻以后松开。松开后间隔不了多久,她又立马会再次揪住。 这样反复几次下来, 绕是谁都看得出她紧张无措。 顾砚钦用余光看她,女孩不敢与她直视,半低着头,只留给他一个侧颜,脸腮被暖色灯光照得莹白,近乎透明。浑然天成的一朵素净柔弱的小白花。一双小小的耳垂透出一股淡淡的粉。 顾砚钦原本没起什么心思,可在见到她这双耳垂时莫名喉头一紧,目光微热。 想含进嘴里。 眼下时机未到,他不宜冲动。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心头的那股邪火压了压。 这姑娘似乎酝酿了很久,握紧拳头,抬头就笑,笑容无懈可击,“顾老师,你洗好辣!” 姜意南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就会装死。 对于顾砚钦的话,她半个字都不接,巧妙地另起话题,企图一笔带过。 男人敷衍地“嗯”了一声,深沉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衬衫领口处,又慢慢转移到她脸上,然后不动了。 凝视,反反复复打量,他的目光简直就是一把尖刀,将她整个剖开,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姜意南哪里受不得住他这样的目光,心中七上八下,忐忑得要死。 本来还想装死,可如今看来不行。她没坚持多久,直接败下阵来,主动求饶:“顾老师,我错了!” 谁说小白兔不聪明的,她分明很聪明。一上来就装死,装死不成就麻溜认错,主动将自己的姿态放低,让人根本挑不出半点错处。 顾砚钦眉骨微动,“何错之有?” “周蕴那人一向口无遮拦,最喜欢胡说八道。顾老师您可千万不能当真啊! 某人眯了眯眼,眼神危险,“倘若我当真了呢?” “啊?”姜意南被这人的话杀了个措手不及,直接傻眼了。 她顿时慌了神,从床上弹起来,激动道:“顾老师,您怎么能当真呢?都是玩笑话,当不得真的。您放心,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您有非分之想。” 顾砚钦:“……” 男人嘴角微扯,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心里拔凉拔凉的。 小白兔啊小白兔,我巴不得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啊! 不知道是不是姜意南的错觉,她总觉得顾砚钦的脸变冷了。 刚刚他好像没有真正生气,调侃戏谑的成分居多,并非真的要跟她计较。而现在却有所不同,脸沉得这么快,明显是生气了。 她细想一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她认错这么及时,态度又这么好,何况她说的都是实话,顾砚钦这尊大佛,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绝逼不敢再染指的。 姜意南再次忐忑起来,下意识咬紧下唇,有些茫然地望了望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见姜意南这副模样,顾砚钦心中的郁结顷刻间烟消云散。他不免低声一笑,暗骂自己小心眼。这么单纯可爱的姑娘,一直把他当做业界前辈来尊敬,为了闺蜜开的一个玩笑这样如临大敌,惶恐不安,生怕他生气。 他怎么忍心怪她? 傻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他觊觎她,也不知道他不动声色为她撒了张大网,更不知道他将所有的手段都用到了她身上。 玫瑰就该在温室里细细娇养,她不必经受任何的风霜雨雪,她应该一如既往地单纯,最好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自顾绽放,美好如初。 从始至终他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诱导”小白兔爱上自己。他所有的布局、筹谋、手段,她都不必知晓。他也不会让她知晓。待他日事成,她只需知道他爱她就够了。 不过一瞬,各种念头在他脑子里翻滚了遍。 姜意南哪里知道顾砚钦心中百转千回。屋子里静得让她觉得有些诡异。 顾砚钦用干毛巾囫囵把头发擦干,往榻榻米上坐下,意有所指,“意南,想睡我的人有很多,不是谁都那么幸运的。” 姜意南:“……” ???? 她睡过顾砚钦,所以她是幸运的那个? 什么鬼! “胎教音乐?”姜意南心中正天人交战,顾砚钦转头就揭过了这茬,换了个话题。 满耳都是钢琴曲,他听出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姜意南很快被转移注意力,“医生说可以适当给孩子放点音乐听。” 她一般睡前都会打开音响放上那么一段。有时是钢琴曲,有时是流行歌曲,有时则是民谣。 “不打算让孩子继承他奶奶的衣钵?” “什么意思啊?” “明天可以试试昆曲。” 姜意南:“……” 是哦,吴远英女士可是昆曲大拿呢! 如果顾砚钦不说,姜意南根本就没想到放昆曲。胎教音乐放昆曲,她想想都觉得有些魔幻。 不过凡事贵在尝试,明天试试放昆曲,没准宝宝喜欢呢! 姜意南洗完澡,穿着中规中矩的长袖长裤睡衣,领口的扣子也扣得特严实。有顾砚钦在,小吊带,睡裙啥的她是不敢上身的。 见她出来,顾砚钦合上kindle,自然地说:“你睡床,我打地铺。” 姜意南没什么意见,她如今是孕妇,睡眠最重要,要是让她睡地板她一定会疯的。 顾老师也是实惨,堂堂大导演还得打地铺。 姜意南主动请缨:“顾老师,我去给你拿被子。” 她欢欢喜喜地跑去衣帽间,一开柜子直接傻眼了。里面空空荡荡,一床棉被都没有。 她不死心,把衣帽间所有的柜子都开了个遍。结果还是一样,一床被子都没看见。 她认命地走出衣帽间,走回卧室,“顾老师,你今晚怕是打不成地铺了。” 顾砚钦抬了抬眼皮,“怎么说?” 姜意南两手一摊,“没被子。” “怎么会没被子?” 一说完他就意识到了,这肯定是母上大人的手笔。生怕儿子儿媳妇分床睡,连多余的棉被都给收走了。 他哑然失笑,“妈这是不让咱俩分床睡呢!” 狠还是吴女士狠,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了。 “没关系,我拿大衣盖。” “那怎么行!这么冷的天,会感冒的。” 眼下是宛丘最冷的时候,虽然室内开了空调,但不盖被子晚上还是会冷的。 顾砚钦面露为难,“可没被子我也打不了地铺呀!” 姜意南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顾老师,您就到床上睡吧,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对您动手动脚的。” 顾导努力憋着笑,“意南,那就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您帮了我这么多,这么点小事都是应该的。” —— 拜顾砚钦所赐,姜意南破天荒失眠了。 这是她搬进松桥二号以来头一次失眠。 关了灯,两人躺在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中间却隔着安全距离,泾渭分明。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姜意南毫无睡意,愈渐煎熬。 身侧的人安安静静的,只有一道平和的呼吸声。 四周阙静,卧室被大团黑暗包裹,窗户边一点点霓虹灯泄进来。 姜意南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一直数到几百上千,她照旧没睡着。思绪清明,连哈欠都没打一个。 身旁顾砚钦似乎睡着了,没发出半点声响。 “意南,你和我共同拥有了一个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身旁的人蓦地出声。 姜意南扭头,于黑暗之中找寻男人的脸,定在一处。 她问:“顾老师,您想说什么?” “不管大人的关系如何,孩子始终都是客观存在的。等他出生后,他成长道路上的很多环节我作为父亲都会参与。这也意味着未来还有很多场合你我都要打交道。所以你要快点习惯我的存在,适应这样的生活方式。” 原来他早就看出了她内心的不安和忐忑,知道她不适应两人同住一屋,同床共枕。 孩子不是阿猫阿狗,一旦出生就塞不回去了。从此以后,两人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而有所牵连。她和顾砚钦永远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一无所知,陌生疏离的状态。 白纸黑字约定两人一年以后结束协议关系,分道扬镳,互不打扰。但事实上有了这个孩子,他俩是不可能真正撇干净的。 顾砚钦是孩子的父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确实应该拿平常心对待他,要逐步适应他出现在她和孩子的生活中。她接受这种转变。最好把他当成朋友,和平共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硬别扭,无措茫然。 “我明白了,顾老师。” 他继续说:“充足的睡眠对孩子好。” 是啊,她睡不着,孩子也得不到休息。为了孩子,她也必须马上入睡。 “我这就睡!”她闭上双眼。 —— 顾砚钦醒得更早。他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钟,每天七点准时醒来。 乍一醒来看见粉粉嫩嫩的屋子还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搬回了松桥二号。如今正和姜意南睡在同一张床上。 女孩子的床铺,从床单被罩到枕头枕套,成片成片的粉,颜色由浅至深。还伴随着一股清冽扑鼻的薰衣草花香。想必是洗衣液的味道。 说实话昨晚刚躺下时,顾砚钦有些接受无能。太粉了,也太香了,他一个大老爷们真心受不了。 但为了姜意南他也忍了。倘若一切顺利,未来几十年他都要跟这些粉嫩的床单被罩打交道,同样的香气他也要再闻个几十年,眼下权当提前适应了。 一旁姜意南还在睡。紧紧抱着那只河马玩偶,沉浸梦乡。 顾砚钦果然没有猜错,她睡觉也是要抱着这只玩偶的。 那晚两人折腾半宿,她跟只八爪鱼似的黏在自己身上,他任由她抱着睡了一夜。 这应该就是这姑娘的习惯,睡觉总要抱着一样东西才能睡着。 他注视着女孩安静的睡颜,突然坏坏地想:如果这只玩偶没了,她抱什么睡? 顾砚钦套上衣服下了楼。 他有晨跑的习惯,每天都要跑上几圈。 他沿着小区慢跑两圈,大汗淋漓。 回到家,吴女士早早就将早餐备好了。 见儿子汗涔涔地从外头回来,直皱眉,“赶紧洗澡换衣服去,别熏到南南。” 顾砚钦:“……” 儿媳妇是亲的,儿子就未必了。 洗完澡换完衣服,姜意南还没醒。他估摸着这姑娘不睡到日晒三竿都醒不了。 他先下楼吃早餐。 吴女士神神秘秘地问:“昨晚一切太平吧?” 顾砚钦:“……” 顾砚钦一头黑线,“妈,我都跟您保证了不碰意南,说到做到,您就别操心了。” “这么漂亮的媳妇躺自己身边,能看不能吃,我也知道你难受。只是南南现在特殊时期,你要多忍忍。” 他一头黑线,“您要是真怕我把持不住,让我俩分房睡啊!干嘛还把被子都收走,一床都不留。” 吴女士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好不容易搬回来住,不得抓紧时间跟老婆培养感情啊!真让你俩分房睡,你就等着离婚吧你!” “我跟你说顾砚钦,意南给我做儿媳妇,我做梦都能笑醒。你要是把我宝贝儿媳妇弄没了,我绝对分分钟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顾砚钦:“……” *** 不得不说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姜意南之前一直头疼这种“一家三口”的生活。怕一不小心就在吴女士面前露馅。没想到不出三天她就适应了。 吴女士成天也没别的追求,好吃好喝地供着姜意南,陪她聊天解闷,生怕她不开心。然后看儿子儿媳妇相亲相爱。 姜意南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偶尔会出门拍两个广告。 顾砚钦眼下没别的工作,就等《黎明之吻》开机了。 某天中午吃饭,吴女士拿出一张.健身.俱乐部的年卡,“我给南南报了个孕妇瑜伽课,砚钦你下午陪南南上课去。” “南南麻药过敏,咱们肯定是要争取顺产的。孕期就要注意锻炼,到时候生孩子少遭点罪。” 姜意南之前咨询过医生,医生也建议她孕期多锻炼,可以上上瑜伽课,跳跳孕妇操这些。只不过她觉得自己现在月份还小,还没付诸实践。 没想到吴女士动作迅速,连瑜伽课都替她报好了。 她麻药过敏的事儿没跟顾家任何人讲过,肯定是顾砚钦透露的。看得出来吴女士是真疼她,凡事都为她考虑。还没生,就考虑到到她麻药过敏,要争取顺产。 “两点开始上课,上一个半小时,结束后随便你和南南是逛街,还是看电影,再不济往明月湖溜达一圈去。你俩平时工作都忙,现在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了,赶紧给我出门约会去,别成天待家里发霉。” 姜意南:“……” 得,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第26章 第26朵玫瑰 河马玩偶不翼而飞了!…… 第26朵玫瑰 这是一家高档的健身俱乐部, 考虑到姜意南是明星,吴女士给她报的是一对一授课班。授课的老师也都是熟人介绍的,人品信得过, 也不怕对方偷拍啥的。 两人进到俱乐部, 俱乐部的经理亲自接待。将他们带到一间独立大教室。授课的老师早早就候在那里了。 老师姓严, 看上去非常年轻, 比姜意南大不了两岁, 绑着高马尾,穿宽松的运动服,一脸和煦的笑容, “二位的感情好好哦,顾先生还亲自陪姜小姐来上课。” 顾砚钦微微一笑, “我最近没工作, 就多陪陪意南。” 严老师:“课程有些长, 等起来可能会比较枯燥。顾先生要是坐不住可以去外面等的。” 顾砚钦:“不用了,我就坐这里等好了。” 姜意南去换衣间换了套俱乐部提供的运动服,砖红色,衬得她唇红齿白的。 怀孕四个月,她丝毫没显怀,身材照旧纤细苗条。 严老师:“今天是第一节 课, 我们就学几个基础的动作。” “第一个动作树式, 山式站立;弯畦左腿,上抬,向外侧打开;左手抓住左脚脚踝,放于右大腿根部,脚掌贴于大腿内侧;脚趾朝下,膝盖朝向外侧;右腿直立, 支撑身体重量;双手胸前抬掌,保持身体平衡……”【注①】 姜意南跟着老师慢慢展开动作。 几个动作后,严老师便问:“姜小姐,你以前是不是练过舞蹈啊?” 姜意南坦言:“十几岁的时候学过几年民族舞。” 严老师恍然大悟,“难怪上手这么快。有舞蹈基础的人练瑜伽会容易很多。” “当时年纪小,没耐心,又叛逆,也没认真学,这么多年早忘了。” “学过就是学过,底子在的,跟没学过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严老师音色和缓低柔,“民族舞不太好学,一般学生都不愿意学的。” 姜意南的笑容有些苍白,也有些无力,“我也是被爸妈逼的,他们觉得女孩子学跳舞好。正好有个熟人就是教民族舞的,就让我跟着她学。” 严老师:“姜小姐当初要是坚持下来,现在没准就是第二个许卿,你这身段一看就是练舞的料。” 大名鼎鼎的民族舞女神许卿,但凡是跳舞的,没人会不知道。 她别开目光,声线压低了几分,“严老师你说笑了,那位可是天赋流,我怎么能跟人家比。” 姜意南认真上课,顾砚钦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她学。 他也不玩手机,全程看她上课。只要她一停下来休息,他立马就会送上水和毛巾,关怀备至。 严老师笑眯眯地对姜意南说:“姜小姐,你嫁对人了哦!顾先生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学了这么半天,他都没移开过视线。” 姜意南:“……” 她条件反射地抬眸看向角落,顾砚钦冲她和煦一笑。 她回以微笑。 满心满眼都是她吗? 应该是担心孩子吧!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结束,两人离开健身俱乐部。 顾砚钦坐进车里,发动车子,“接下去什么安排?” 吴女士早就替两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逛街,看电影,或者是去明月湖溜达一圈。甭管做什么,反正就是不能提前回家。 姜意南想了一下,说:“看电影吧,我好久没看电影了。” 她入圈五年,拍了十多部电影。顶多就是自己电影上映,或者是圈内朋友电影上映她包场贡献票房。私下根本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既然吴女士都替她安排好了行程,干脆就去电影院体验一次。 顾砚钦抬头探了一眼远处那片熟悉的建筑,大面积的玻璃幕墙上映满日光。 他收回目光,“那去国贸大厦好了,正好就在附近。” 国贸大厦四楼就是嘉禾影城,两人乘个自动扶梯直接就上去了。 影城入口挂着近期上映的抗战电影《1937》的巨幅海报。姜意南和影帝许暮笙作为主演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海报里姜意南一身军装,留着齐耳短发,眉眼英气。 《1937》作为院线近期重点宣传的片子,主创们前两天刚在嘉禾影城举办了粉丝见面会。只不过姜意南怀孕,行动不变,闻梵声一早就替她推掉了。 顾砚钦瞧见海报,扭头问姜意南,“咱们看这个?” “千万别顾老师!”姜意南把自己的脑袋摇成拨浪鼓,脸上写满拒绝,“我看不了自己演的电影,太尴尬了。” 这是很多演员的通病,顾砚钦并不勉强。 怕被粉丝认出,两人都戴了墨镜口罩,严严实实地把面容遮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一进到影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顾砚钦。 “顾导,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人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装,长发盘起,脸上的妆容精致细腻,面容清丽动人。 姜意南扫到她胸前的铭牌——经理温菘蓝。 原来是这家影城的经理。 顾砚钦兀自失笑,“我包得这么严实,温经理也认得出来?” 温菘蓝赫然轻笑,“您看看这四周,谁跟您包得这么严实的?越突出越惹眼,顾导不知道?” 顾砚钦:“……” 草率了! 顾砚钦指了指身侧的姜意南,语气自然,“难得有空,我带我太太来看电影。” 温菘蓝朝着姜意南柔柔一笑,“以前总隔着屏幕看姜小姐,今天总算见到本人了。姜小姐比电视上更漂亮。” “谢谢。”姜意南坦然收下对方的赞美,眉眼带笑,“温经理,很高兴认识你。” 温菘蓝问:“需要给二位安排VIP影厅么?” 我们顾导也是相当的接地气,直接说:“不必麻烦,普通厅就好。” 温菘蓝不免失笑,调侃:“今天电影院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客人是姜小姐的粉丝,顾导不怕您太太被围攻?” 顾砚钦虚揽了下姜意南的肩膀,言语傲娇,“我的人我护着。” 顾砚钦买了最近的场次,还有半小时才开场。两人坐在休息区等。 两人混入普罗大众中,毫无违和感。 顾导把爆米花、奶茶都给安排上了。不过他跟姜意南约法三章,“只能解解馋。” 身为一个合格的女演员,姜意南一直都严格管理自己的身材。爆米花、奶茶这些糖分超标,热量太高的食物她一般碰都不碰。更何况如今肚子里还装着一个,饮食方面就更应该注意了。 不过今天心情好,可以破个例。 她抱着奶茶细细吸了一口,满齿香甜。 刚才那抹纤细的身影一直在人群中走来走去,黑色高跟鞋敲出一阵阵有规则的声响。女人脸上始终挂着职业微笑,对待任何一个客人都和和气气的。 “温经理是既白的妻子。”男人的嗓音骤然灌进耳中。 姜意南:“……” “江制片结婚了?!”姜意南大为震撼,“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顾砚钦音色淡然,“这事儿隐秘,很少有人知道。” 果然娱乐圈随时随地都能发现惊喜! 姜意南下意识往那抹黑影投去两眼,登时觉得对面的女人都变得神圣了。能把大名鼎鼎的江大制片人收归麾下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她咬着吸管,发表看法:“温经理挺漂亮的,和江制片配一脸。” 顾砚钦睨她一眼,施施然道:“在别人眼里,你和我也配一脸!” 姜意南:“……” 流量小花配知名导演,男才女貌,确实配一脸。 可从顾砚钦嘴里说出来就觉得怪怪的。 半个小时以后,电影开场。 顾导一手拎奶茶和爆米花,朝姜意南伸出另外一只手,“里面太暗,跟着我走安全。” 姜意南只好将自己的手交给他握住。 男人手掌宽大,掌心温热,结结实实地包裹住她的手,她莫名觉得安心。 说不清为什么,似乎每次和他外出,把手交给他握住,她的一颗心就是定的。 她好像很信任他。也不知这种信任源自他的人品,还是别的其他什么原因。 顾砚钦牵着她,穿梭于影厅幽暗的走廊里,暗红色的地毯轻薄柔软,行走时脚下无声无息,像是踩在云端。 对于姜意南来说,这体验委实新鲜。 外面狗仔扎堆,私生饭无孔不入。一般没有重要的事情,姜意南轻易不敢出门。就算是要出门也是层层伪装,东躲西藏。她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但顾砚钦今天一天却带她体验了一把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就好像她和顾砚钦是一对真正的夫妻——丈夫陪怀孕的妻子去上瑜伽课,然后他们又一起看电影。 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毫无违和感。好像他们就该这样相处。 姜意南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深究起来又没找出具体哪里不对劲儿。 看的是霍声远执导的青春片《喜雨》。 导演三杰中,顾砚钦擅长拍悬疑片和谍战片,霍声远是拍青春片的一把好手,而穆惜颜则以拍纪录片出名。这三人各有特色。 霍导不愧被誉为“青春剧之父”,第一个长镜头一出来,一张张青涩稚嫩的小脸映入眼帘,扑面而来的朝气。将人一下子就带到了学生时代。 女主角是个新人,叫不上名字,但长得清纯可人,有点像刚出道那会儿的姜意南。 她是大三那年拍了吴远山导演的《山茶花之恋》正式出道的。她演女主的少女时代。成年后的女主是三金影后余美若演的。 吴导是老一辈导演中资历最深的一个,一向不缺票房。当时《山茶花》选角竞争非常激烈。她跟着室友投了简历。原本并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后面竟然接到了剧组的试镜电话。她欢欢喜喜地跑去试镜。也没认为自己能被选上。谁知道后面稀里糊涂就成了。 这算是姜意南入圈的敲门砖。这部电影当年大火,还曾入围了柏林电影节。虽然姜意南在里面的戏份不多。但她的演技和灵气还是被一些导演制片人给看到了。 比起那些跑龙套好几年,才能挣得一个露脸机会的演员,姜意南的起点算是高的。毕竟一出道就拍了大导演的作品。她原以为自己后面的路会好走一些。然而事实却是她毕业以后坐了足足两年的冷板凳,给到她的角色不是宫女就是丫鬟。 直到三年前她拍了穆惜颜导演的《问路》,她搭档影帝黎瑭,一炮而红。 “你那会儿比她有灵气。”黑暗中顾砚钦刻意压着嗓子,低而沉,犹如磁石紧紧攥住人耳朵。 姜意南于一团朦胧光影中搜寻他的脸,大荧幕的光好似一层漂浮的萤火,斑驳地错落于他眉骨间,他的视线始终聚焦在一处,沉沉的,一动不动。 姜意南的心脏无端跳了跳。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于一片混沌黑暗中他似乎也是这样看着她的,目光很沉,也很重,似乎刻意压着什么。 至于他具体说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的眼神好像要将她整个剖开,往里灌点东西。 她怔神问:“什么?” 他们这个位置,幕布的光刚好打到顾砚钦的脸上,不过一瞬,他的眼神变了,清明如常,温和依旧。刚才的一切不复存在,只是姜意南的错觉。 她听到他的声音,“《山茶花之恋》我看了,你当时比她有灵气多了。” 这个“她”是指电影里的这个新人女主角。 姜意南没想到堂堂顾大导演居然还记得她刚出道时演的电影。 她掩面而笑,一双狐狸眼亮晶晶的,“我现在回头看我以前演的角色,我觉得好尬,不忍直视。” 顾砚钦勾唇笑道:“我觉得很可爱。” 姜意南觉得这肯定是安慰她。 想起过往种种,她蓦地有些感慨,“我当时根本就没抱希望,没想到试镜居然过了。顾老师您不知道我当时兴奋了一个晚上,我室友都说我疯了。吴导真是我的伯乐。” 当时她又如何能想到,五年后的今天,她和伯乐的亲外甥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 顾砚钦安静注视着女孩隐在暗处笑吟吟的小脸,对着空气默默道:“你的伯乐另有其人。” —— 电影散场,傍晚六点。 冬日辰光短,这个点天已经暗了下来。 顾砚钦去停车场取车,姜意南站在C座门口等他。 三五个大学生顶着严寒卖力发传单。 很多路人接都不接。即使接了也转头就丢。 传单递姜意南面前,她看到女生冻得通红的手,热气在唇边缠绕,“游泳健身了解一下,现在办卡有优惠哦!” 她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套,“给你戴吧。” 女孩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惶恐地道谢。 “健身卡多少一张,我买了。” “我们的健身卡是包年的,6800一年……” 黑色小车滑至脚边,姜意南手里捏着一张健身卡上了车。 那女生隔着车窗拼命跟她道谢:“谢谢姐姐,姐姐人美心善!” 姜意南朝顾砚钦晃了晃手里的健身卡,笑眯眯地说:“顾老师,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您健身呀!” 顾砚钦一口应下,“好啊,什么时候?” 姜意南:“……” 她也就随口一说,也没指望顾砚钦能答应。没想到这人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面色微滞,忙问:“你想什么时候?” “最近都可以。”眼下没工作,每天赋闲在家。 “那就过两天吧。” “可以。” 后视镜那个女孩仍旧站在原地向姜意南招手,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深处。 “顾老师,你知道吗?我也卖过健身卡。” 顾砚钦没吱声,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静等后续。 姜意南娓娓道来:“我大学勤工俭学做过很多兼职。发传单,卖健身卡,当收银员,在饭店端盘子,这些我都做过。” “大三那年冬天,我跟室友一起卖健身卡就跟刚才那小姑娘一样,搁商场门口侯着,见人就推销……” 很多人特别讨厌这些推销的。素质好的还能接下你的传单。素质不好的理都不理你,还要赏你白眼。 姜意南那天吹了八九个小时的冷风,人都冻傻了,愣是一张/健身卡都没卖出去。经理下了死命令,必须卖出一张,不然就不给结工资。 她那个急啊!眼瞅着天越来越黑,商场门口的人越来越少。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要做最后的挣扎。 于是抓着室友跑去停车场挨个推销。进来一辆车她就冲过去,厚着脸皮敲车门,眼巴巴地给人推销。 印象最深的是有辆迈巴赫,车窗开着,还打着灯,一看车里就是有人的。 姜意南一见迈巴赫车标,眼睛都亮了。能开迈巴赫的肯定不差钱。她觉得自己的业绩来了。 她风驰电掣地狂奔过去。绕到主驾车门外,甭管三七二十一,隔着车窗一通推销。讲得声情并茂,口干舌燥,一口一句大哥,叫得可殷切了。 末了,她舔着脸说:“大哥,您来一张呗?” 谁知车里毫无动静,突然冒出一只狗头,把她吓了个半死。 说到这里姜意南完全没忍住,哈哈大笑,“原来车里根本没人,就一只萨摩耶蹲在主驾上,我居然对着一条狗推销了半天。关键那狗还特别嫌弃我,冲我龇牙咧嘴,我吓得赶紧跑了。” 顾砚钦听着姜意南的描述,记忆破开一道口子,眼前不期然浮现出一张青涩稚嫩的小脸,被风吹得通红,可那双狐狸眼却尤其明亮。 那年冬天,奶奶病重,她已经记不住任何人了。顾砚钦特意丢下工作,回白浪屿陪着老人家度过最后一段时日。 那天老太太惦记陈记的桃花酥,央他去国贸大厦那家老字号买。 买完出来,发动车子正准备离开。一模口袋,发现手机落在了店里。于是赶紧折回去取。 事发突然,来不及锁车,就让雪团待在车里守着。 拿完手机回来,远远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趴在车窗外推销健身卡。那个卖力啊,手脚并用,各种比划,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关键雪团那家伙也有耐心,居然非常配合,一声不吭,听小姑娘叨叨了半天。 后面大概实在是听得烦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冲小姑娘龇牙咧嘴,吓得人姑娘拔腿就跑。 她不知道他就在身后。 二十岁的姜意南全身上下都是干劲儿,那种朝气,那种活力,让人侧目。 就冲她这么拼的劲儿,顾砚钦也得买她的健身卡。 可惜她跑得太快了,没给他机会。 她还记得这件事,唯独忘记了雪团。 “所以,最后健身卡卖出去了吗?” “卖出去啦!”女孩眉开眼笑,“有个大叔被我念叨烦了,迫于无奈买下了健身卡。”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才想给别人撑伞。她深知卖健身卡不易,所以见到别人卖,能帮则帮。 —— 晚饭过后,顾砚钦陪姜意南出门散步消食。 沿着小区慢腾腾溜达一圈。 姜意南晚上吃得有点多,溜达完胃里舒服多了。 家里吴女士窝在沙发上看外交部记者会。屏幕上方年轻帅气的外交部发言人正在霸气地回怼外媒记者—— “你这是强词夺理吧?你不知道这是在干涉中国内政吗?下一个问题……”【注②】 “怼得好,这犀利的小眼神,谭哥威武!”吴女士对着电视直鼓掌,一阵激动。 听见开门声,她忙不迭扭头,“南南,回来辣?” “嗯。”姜意南换上拖鞋径直往客厅走去,“小区走了两圈,肚子舒服多了。” 吴女士忙起身,“妈给你热牛奶去。” 姜意南忙说:“妈,我现在不想喝,晚点再喝吧。” 吴女士:“听你的。” 姜意南先上楼洗澡。 洗完澡出来,开了音响。 今日胎教音乐:昆曲《游园惊梦》。 音响一开,咿咿呀呀,婉转悠扬的调子倾泻而出,不绝如缕。 她给自己泡了杯热气腾腾的玫瑰花茶。她不喝,就抱在手里闻闻味道。 脱了鞋,躺上床,自发去捞河马玩偶。 捞了一圈没捞着。她以为被棉被盖住了。将棉被抖了个底朝天,床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哪去了呢? 早上她还抱了,就搁床头的。 她不信邪,将主卧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甚至连床底也没放过,愣是没发现玩偶的影子。 她的河马玩偶不翼而飞了。 嗯,就很怪! 第27章 第27朵玫瑰 “我委屈一下,让你抱着…… 第27朵玫瑰 顾砚钦一进门就看到姜意南满屋子乱窜, 找来找去,东西丢得到处都是。 原本整洁规整的卧室眼下变得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他心里有数, 知道她在找什么。可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意南, 你找什么呢?” 姜意南跪坐在地毯上, 抬头看向顾砚钦的方向, “顾老师, 您看到我的河马了吗?” 她朝他比划两下,“就紫色的那只,有一米长, 我天天放床上的。” 顾砚钦故作惊讶,“它不见了吗?我早上还看到的, 就搁床头。” 姜意南语气茫然, “早上还在的, 这会儿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着。” “会不会你随手把它扔哪个角落了?你再找找。” “屋子里都翻遍了,没有。” “其他房间呢?会不会阿姨打扫卫生时给拿到别的房间去了?” “衣帽间、客房和书房我都找了,没有。” “楼下呢?” “不可能在楼下,我没把它带到下面。” “找不到就算了,一只玩偶而已, 明天再买一只新的。” “不行。”姜意南整个人都有些奔溃, “没有它我睡不着的,我必须抱着它睡。” 她内心缺乏安全感,而且又有点神经衰弱,睡觉总要抱着点东西才能睡着。这只河马陪伴她很久了。她习惯了每晚抱着它入睡。突然之间没了,她今晚铁定要失眠。 “换别的不行吗?比如抱枕?” “抱枕跟它的体积形状都不一样。” 顾砚钦:“……” 卡得这么严? 男人莞尔而笑,“那你进组拍戏怎么办?” “我会带着它, 走哪儿都带着。” 顾砚钦:“……” “先别太焦虑,坚持一晚,明天一早就去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如果实在不行,咱们现在就出去买。” 这个点商场都关门了,不见得能买到。就算买到一只一模一样的河马,可不是原来那只,她也不一定能适应。她是个恋旧的人,平常用的东西都是好几年的老物件。只要没坏,她就能一直用下去。 “明天再说吧,这么晚省得来回折腾。” 顾砚钦进到卫生间洗澡。 狭小的室内热气蒸腾,花洒上热水浇到身上,水渍弥散,皮肤微红。 他忍不住在想:藏起姜意南的河马玩偶是不是太狠了?毕竟这可是一直陪着她睡觉的老物件。 可转念一想他又马上释然了。比起玩偶,她应该尽快适应他这个人形抱枕。毕竟那晚她抱着他就睡得很好。 男人洗澡一向迅速。囫囵冲完,擦干表皮水珠。他裹上厚实的浴袍走出卫生间。 卧室里姜意南已经放弃搜罗她的河马玩偶了。她靠在床头翻阅一本漫画书。 音响放着昆曲,一出《游园惊梦》单曲循环了好几遍。咿咿呀呀,婉转悠扬的曲调不断撕扯着他的头皮。让他不由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家里有个昆曲大师,顾砚钦自小就深受其荼毒。吴女士每天早上都要吊嗓子。他少年时期曾一度对昆曲有阴影,梦里全是这种声音。 后来工作了,自己搬出去单住,耳边就少了这种调子了。没想到现在搬回松桥二号,成天还要跟着姜意南一起听昆曲。 他那天说胎教音乐可以放昆曲,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姜意南立马就付诸实践了,天天晚上放。 好在多年前就听习惯了,现在倒也不至于不适应。 最近几天,两人晚上的时间都非常和谐。睡前躺在床上各自做自己的事情,看看书,玩玩手机,安安静静,互不打扰。 一到十点准时关灯。黑暗里,两人分别占据大床的两端,中间隔出安全的距离,泾渭分明。姜意南抱着那只河马玩偶每晚都能快速入睡。 顾砚钦也着实佩服自己定力够好,喜欢的姑娘就躺在自己身边,他还能心无旁骛地睡着,没起什么歪心思。 今晚没了那只讨厌的河马,不知道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变。 “顾老师,他动了!”一道惊喜的女声骤然打断顾砚钦的沉思。 男人猛地被拽回思绪,目光隔空与女孩相触,抬了抬眼皮,“什么动了?” “宝宝!”姜意南指指她平坦的小腹,激动万分,“宝宝他刚刚动了!!” “真的吗?”顾砚钦眼神一亮,面露惊喜,“我摸摸看!” 这是胎动!姜意南第一次感受到胎动。 他激动地扑向床边,手掌不由自主地覆上姜意南的肚皮,隔着衣料感受里面小人的动静。 手一放上去,掌下袭来一道温热触感,他立马反应过来,又收了回去,表情歉意,“不好意思意南,我太激动了?我能感受一下吗?” 突然感受到胎动,姜意南被巨大的惊喜给砸中了,一度非常亢奋。顾砚钦不说,她都还没意识到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他是孩子的父亲,理应参与孩子成长的任何关节。第一次胎动,他当然可以感受。 姜意南一把抓起男人的右手,主动放置在她的小腹上,垂下眼帘,嗓音温柔,“顾老师,你仔细感受,他动得很轻。” 顾砚钦的内心被一团暖流萦绕围缠,好似有一根轻而软的羽毛扫过心尖,痒痒的,麻麻的。他的心有些发颤,内心柔软得不像话。 这一刻,万籁俱寂,只剩下彼此,他们一家三口不受打扰。丽嘉 顾砚钦身边孩子不多。除了堂哥顾塬的女儿,他只在剧组接触过一些小演员。谈不上多喜欢,也不会讨厌。一直都是平常心看待。 可今时今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大概血脉相承是人的天性,一个男人骨子里的柔情只有面对自己小孩时才能被真正激发出来。虽然他还没出生,还那么小,可他对于他的喜爱丝毫不减。 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从此以后就有了软肋。 可惜小家伙今晚并不配合,只动了一次他就不动了。手掌微热,紧贴着姜意南的小腹,软软的,全无动静。他什么都没感受到。 “怎么没有了?”男人茶色眸子飘过几丝失落。 姜意南安慰他:“这是第一次,后面会越来越频繁的。” “嗯。”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尖那抹柔软久久未消。 他条件反射地捏住手指,任由那抹柔软径直传递到他心里。 “我觉得宝宝喜欢听昆曲,之前放钢琴曲和流行音乐,他什么动静都没有。这两天当了几首昆曲,他就动了。” 男人眉梢染笑,“看来宝宝要继承他奶奶的衣钵了,没准是个女孩。” 姜意南爱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一脸母性光辉,“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只要他健康就好。” 自从孕吐停了以后,姜意南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两腮红润,肤色白皙透亮,眉眼温婉,笑起来一脸春色。 顾砚钦喉头滚动,眼神微热。不过多看了两眼,一着不慎,心思就变了。 今晚这漫漫长夜,怕是不好过。 姜意南浑然不觉他的眼神变化,她还沉浸在第一次胎动的喜悦之中,难以自拔。满脑子都是宝宝出生以后的画面,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笑起来她心都要萌化了。 等到20周以后她就可以做四维了。到时候她就可以看到宝宝的样子了。好期待啊! “顾老师,我们是不是该给宝宝取名字了?” 女孩清甜动听的嗓音拂过耳畔,让顾砚钦为之一震。 他敛起神色,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爷爷的意思是他来给孩子取名字。要是你不同意,就咱们自己取。” 要是由老爷子取名字的话,孩子多半就要姓顾了。为此姜意南好像也没什么异议。姓氏而已,不论是随父姓,还是随母姓,在她看来都没太大区别。这个是她和顾砚钦共同拥有的,跟随姓都一样。 “让爷爷取吧。我们取几个备用。要是爷爷取的名字不好听,就用我们自己的。”她完全没有任何迟疑,一口就答应了。 顾砚钦不禁抬眼睨她,“你同意孩子姓顾?” 原以为她会不答应的。他都想好了,她要是不同意孩子姓顾,就让孩子跟她姓姜。横竖一个姓而已,他无所谓。就是爷爷那边需要花点心思去解释。 倒是没想到她居然不反对。 姜意南弯唇轻笑,“同意啊!一个姓而已,无所谓啦!而且顾姓这么好听,好取名字。” “姜也好听啊,而且姜姓出美女。”他注视着女孩漂亮的狐狸眼,眸光清亮有神。 她脱口而出:“可是我不姓姜啊!” “不姓姜?”他明显愣了一下。 “顾老师你还不知道吧,姜意南是艺名,我本名叫谭嘉南。” —— 没有河马玩偶傍身,姜意南那一晚堪称煎熬。 怀里空空的,特别不习惯。抱枕又太大,抱起来很不舒服。她搁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浑身不自在。 怕打扰到顾砚钦休息,她又不敢翻身太频繁。只能平躺,盯着漆黑的天花板默默发呆。 屋子里太静了,任何一点细微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落入人耳中就转换成了噪音。 她每一次翻身,每一次掀被子,甚至每一声叹息,顾砚钦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反复几次,他只好出声提醒:“意南,你不睡,孩子也没法得到休息。” 黑暗中传出姜意南绝望的声音,“顾老师,没有河马我睡不着。” 顾导觉得是时候该发挥他的作用了。 近在咫尺的声音又低又沉,磁性十足,“我来给你当河马。” “额?”姜意南一头黑线。 什么叫给她当河马? 很快男人语出惊人,“我委屈一下,让你抱着睡。” 话音稍落,他大手一伸,轻轻松松将她捞进怀里,吐息微热,“闭眼,现在就睡。” 姜意南:“…………” 事发突然,姜意南措手不及。还没理清楚状况,人便已经到了顾砚钦怀里。她枕着他胳膊,一边脸颊紧贴他胸口,隔着衣料清晰地感受到他跳动的心脏。 这个姿势可太暧昧了,吐纳间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薄荷味。就这点香气搅得她心慌意乱的。红晕布满双颊,快速弥漫,直至耳根脖子都熏红了。呼吸一下子全乱了。 人形玩偶,原谅姜意南无福消受,她会失眠的。 “顾……顾老师,不……不用这么麻烦的……”她口齿哆嗦,心跳如雷,浑身别扭,挣扎着想逃离。 男人却用力禁锢住她,让她置于自己的臂弯之下,沉声道:“那晚和我在一起,你也没有河马。” “嗯?”她惊慌失色,整个人都不好了。思绪混沌不明,完全没跟上他的节奏。以至于他说了什么,她都反应不过来。 心头疑问盘桓:顾老师到底要干嘛? 某人音色淡然,不紧不慢道:“当时你躺在我怀里也睡得很好。” 姜意南:“…………” “意南,有一就有二,那晚能睡着,今晚也一样。”男人的嗓音带着威慑力,不容置喙,“听话,现在闭上眼睛睡觉!” 明明就该反抗的,可是不知为何她没有。而是无比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心理防线一松,人本能就接受了。 人形抱枕,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而且为了孩子着想,她确实应该抓紧时间入睡了,真的很晚了。 身体是怀旧的,只要亲近就能立刻被唤醒感知。原来她的身体早就习惯了顾砚钦宽厚的胸膛。她抱着居然没觉得任何不适。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顾砚钦的身体对她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她无法拒绝。 闺蜜周蕴果然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她的的确确想再睡顾砚钦一次。 姜意南觉得自己没救了。她意外睡了大佬一次还不算,她居然还肖想第二次。是谁给她的勇气?梁静茹吗? 容不得她多想,困意来势汹汹。没过多久,她就陷入了甜甜的梦乡。 见怀里的人睡熟了,顾砚钦才敢抽出自己的胳膊。再压下去就该断了。 他抬起手臂甩了甩,压得久了,都麻了。 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盯着女孩的睡颜,盯了好一会儿。他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小心思蠢蠢欲动,压都压不住。 他俯身吻上女孩饱满柔软的唇瓣。 没人知道,他顾砚钦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瘾君子,深受欲.念摆布,总是在暗夜里对她做这种龌龊无耻的事情。 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过去三十年的家教,他的人品、涵养,不允许他做这样的事情。 可他没有办法。他对姜意南有瘾,有些冲动他根本克制不住。 一面唾弃自己,一面又故态重演,反反复复,纠结又矛盾。 —— 孕妇噬睡,姜意南每天都起得很晚。但这次却醒得很早,七点刚过她就醒了。 往常这个点,顾砚钦早早就起来晨跑了。 可今天破天荒的还在睡。 而姜意南是在他怀里醒来的。 他就这样维持同一个姿势,抱着她睡了一整夜。 这只人形抱枕可谓是相当的敬业。 上一次从顾砚钦怀里醒来,姜意南吓了个半死,落荒而逃。 这一次居然非常平静。 她不着急起床,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观察顾砚钦的睡相。 他双唇微呡,眉宇开阔,眼窝和轮廓愈见深邃。因为沉睡,面容褪去了白日里的冷清,变得无比温和,丝毫不具备攻击性。甚至生出了几分少年稚气。 这是姜意南第一次近距离细细打量这张脸,在他熟睡时。 毕竟他醒着时她是绝逼没那个胆子的。两人对视一旦超过三秒,她就会忙不迭移开。想必是两人有过那荒唐一夜,她在面对他时总缺乏底气。 曾经顾砚钦是业内前辈,高不可攀,她很少见到本人。偶有几次在重要的场合碰到,她都会规规矩矩地喊上一声“顾老师”。 他回应她时,表情是疏离的,声音是清冷的,不热络,也不冷淡,维持表面友好。 她从来没有拍过他的戏。也没想过主动去接触他。两个陌生人之间的状态本该就是如此。 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变了。因为一个意外到来的孩子,顾大导演下了神坛,来到了她身边,两人做了一切夫妻该做的事情,独独还差一张纸。 他现在就躺在自己身侧,睡得酣熟。 他突然就变成了自己熟悉的人。而且是那种经年累月,历久弥新都达不到的熟悉感。好像他就该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全然没有违和感。 沉思之际,女人细白的手指不自觉就探向了男人浅淡的双唇。指尖游走,轻轻滑过,一点一点描摹他的唇形。他的唇形非常漂亮,唇线优美,起伏有度,最中间有颗小小的唇珠。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姜意南猛地缩回手,心脏突突跳。 她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视线却未曾移开,照旧停留在原处。她贪婪地打量,一眼不够,两眼不够,三眼四眼,不知满足。 姜意南忍不住想起那个中途刹车的吻。明明只差一点,她就亲到了。偏偏顾砚钦好巧不巧的在那一刻酒醒了。 好可惜啊! 再试一次怎么样? 一个疯狂大胆的念头毫无预兆地窜上心头,让姜意南无比兴奋。舌尖顶了顶下颚,她立马口干舌燥。 不得不承认,顾砚钦的这具身体对她有着惊人的吸引力。怂恿着她一次又一次铤而走险。 要不是遇到顾砚钦,她都不知道她还有顶风作案的胆量。明明上次的惨案历历在目。 不管了,豁出去了! 她揪紧自己的衣摆,脑袋缓缓压了下去。 刺激是真的刺激,紧张也是真的紧张。她手心冒汗,湿意氤氲。指节过度用力,青白一片。 她的动作放得很轻很轻,生怕惊醒当事人。 小鸡啄米般轻碰了一下,觉得自己圆满了。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说时迟那时快,腰间传来一道力,男人的大手不知何时绕到了身后,轻轻往下一带。她整个人极速下坠,身体严严实实地撞在了顾砚钦胸膛上…… 室内突兀地炸出一个熟悉的男声,“意南,这是第二次了。” 潜台词就是:我顾砚钦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姜意南眼睛瞪得如铜铃,在极度恐慌震惊的情绪下,始作俑者偏偏气定神闲,不疾不徐地加深了这个吻。 她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完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要把自己交代了! 第28章 第28朵玫瑰 秋后算账! 第28朵玫瑰 那一瞬, 风雨来袭,势不可挡。 顾砚钦找准时机,轻轻碾磨、辗转, 带着试探, 呼吸浓烈沉重, 姜意南被迫吸进去了不少。 热气一熏, 像是酒精上头, 她觉得自己立马跟着醉了,脑子晕眩得尤其厉害。 见她没什么反抗,他越发肆无忌惮, 一点一点横扫唇线,湿漉漉的一片, 一直在逡巡游离。 那双手也没闲着, 重重箍在她腰间, 不断收紧,力道加重,让她完全置于他掌中,插翅难逃。 姜意南全身躬着,茫然无措地抓紧身下的床单。理智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她仿佛被人放在油锅里煎炸熬煮, 身体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只能被动地承受着。 心脏蓬勃有力跳动,她呼吸不畅,几欲窒息。可身体却不排斥,反而比稀里糊涂的上一次更加渴望亲近。 有些念头最好不要冒头,否则比酒精还要腐蚀人神智。 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在狂热的侵袭下,姜意南早已忘记对面的是谁, 或许是她根本就不想记起,她只想遵循本能,让自己再一次亲近顾砚钦。 上一次是酒精作祟,那么这一次呢? 她觉得是欲.念扰人。她无法抗拒顾砚钦的身体。 两人很快就失控了,无声汹涌的亲密,形势焦灼。 阳光充盈室内,明亮的光线照亮两人的脸,男人的眉目始终柔和,眸光明澈漆亮,宛如深秋的潭水,水泽粼粼,却深不见底。 掌下粹火,炙热燎原。明明早已动.情,可眉眼间照旧清冷如常,不受影响。 大抵他骨子里就是冷情冷性的,某些情绪轻易不会浮现到脸上。 偏偏就是这样的顾砚钦让姜意南无力抵抗。 一阵凉意猛然袭来,她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身子阵阵发软。不知何时,睡衣被掀起一个角,空气钻了进去。 她不由自主地攀紧了男人硬实的后背,想寻求一个支点。手上借力,双脚却悬在半空,无力地蹬着…… 她感觉自己正徘徊在万丈高崖,全身的重量都寄托于一块岌岌可危的岩石,似乎下一秒就会就此跌落,万劫不复。 紧张与刺激同在。 没想到一脚踢到了右侧床头柜,上方的水杯遭受重力,骤然跌落,重重砸到地板上,玫瑰花茶洒了一地。 “砰……” 一声脆响,无比突兀,犹如惊雷在屋内倏然炸响,床上的两人皆是一愣。 姜意南如梦初醒,猛地推开身侧的男人,翻身而起,缩到角落里,距离大床远远的。 胸口起伏,她喘息未定,压着心跳,双颊耳根浮出大片红晕。 顾砚钦眼底的红潮瞬间散了干净。他坐直身体,微眯着双眼,眼神清明,“意南……” 刚喊了姜意南的名字,就被她截然打断,“顾老师对不起,我刚睡醒,脑子不太清楚。” 顾砚钦:“……” 一口气说完,也不等男人反应,落荒而逃。 这姑娘总是这样,有胆子去做,却没胆子去面对,怂得要死。 坏事都敢干,还怕他追究么? 顾砚钦可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 他迅速跳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赤脚冲到姜意南前面,堵住她的去路。 她的手正摁在门把手上,来不及往下摁,男人的大手覆在她手背上,声色沉沉,“意南,敢做不敢当算什么?” 姜意南:“……” 顾老师这是打算秋后算账了是吧? 姜意南都快哭了。她颓丧地靠着门板,心脏突突直跳,频率过快,似乎下一秒就要停跳了。 干坏事不可怕,可怕的是干坏事被抓包,直面对方问责。 她刚刚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去偷亲他。现在社死了吧。 她极力压着心跳,眼眸扑闪,不敢看他。红唇轻张,“刚那是意外,您别在意。” 男人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于无声处掀起波澜,“你偷亲我也是意外?” 姜意南:“……” 她确实偷亲他了,证据确凿,她百口莫辩。 天呐,杀了她吧!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种对峙? 她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她刚刚为什么就没把持住,非要作死去偷亲顾砚钦? 女孩一副认栽的模样,语气绝望,“我错了顾老师,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顾砚钦:“……” 顾砚钦简直被这姑娘给逗笑了,眼角眉梢具是笑意。 他一手摁住姜意南手背,腾出另一只手理了理被姜意南压皱的睡衣领口,嗓音不疾不徐,“意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恐怖?” 当然恐怖了,这位可是轻易开罪不得的大佬。 姜意南半天不吱声,算是默认了。 她压着脑袋,一脸颓然。额前几丝长发散落,挡住眼帘,盖住了一只狐狸眼。眉间那颗褐色小痣倒是看得十分真切。 他的小白兔是真单纯呀!一做错了事就这副如临大敌,惶恐不安的模样。 事实上她偷亲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也不想想,但凡他要是对她没点心思,她能亲得到他? 她大概是忘记了,他刚刚给了她回应,是他主动加深了那个吻。 顾砚钦抬起右手,撩起那几丝碎发,小心翼翼别到耳后,那双白嫩的耳朵尖红晕密布。 这么暧昧的动作,这人倒是做得自然而然,毫无违和感。姜意南都有种错觉,好像她和顾砚钦就是一对真夫妻。 顾砚钦松开摁在她手背上的左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眸光逡巡在她娇艳水润的红唇之上,一遍又一遍缓慢扫过,是欣赏,也是审视。就像是一把把犀利的刀子,似乎要从她脸上割出点不同的东西来。 姜意南哪里受得住他这样的打量。被他灼灼目光盯得脑子发晕,睫毛颤动不停。 她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待宰的活鱼,他每一道目光划过,好像都在思考究竟是清蒸还是油炸。 她无意识地咬了下唇。 这动作落入顾砚钦心中,心口一阵躁动,他特么又想亲她了! 他克制住,语气放缓,“意南,我不怪你。” “真的吗?谢谢顾老师!”姜意南霍然抬头,眸光一闪,如蒙大赦。 她悬着的一颗心还未放下,又见他斯文一笑,“但是我们需要谈谈。” 姜意南:“……” 还说不怪她?分明就是要秋后算账。 姜意南心一提,“谈什么?” “为什么想亲我?” 姜意南:“…………” 这是什么虎狼问题!为什么想亲他?还不就是想睡他,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要她亲口承认自己想睡他? 臣妾做不到啊!她还想再活两年呢! 三十六计溜为上计。 姜意南趁他没注意,用力摁下门把手,掀开房门,拔腿就跑。 顾砚钦:“……” 动作连贯又流畅,一气呵成,简直不要太迅速。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等他回神,人早跑没影了。 他倒也不急着去追,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总要面对的。 地上的狼藉仍在,玻璃杯滚落到了窗边。水渍洒了一地。 顾砚钦俯身捡起杯子,又找来拖把拖干净。 做完这些,他去卫生间洗漱。 对着镜子刷牙时,他有些遗憾地在想:如果刚刚那个水杯没有落地,他们应该能够亲近得更久吧? 唉,只能下次补回来了! —— 姜意南脚底生风,一口气跑下楼,中间都不带停顿的。她一个孕妇,愣是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阵仗。 客厅里吴远英女士听闻动静,抬眼看过去,魂儿都差点丢了。 她赶紧冲过去,“南南呐,你跑什么呀?你还怀着孕呢,可别摔到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她赶紧伸手去探姜意南额头,“别不是发烧了吧?” 姜意南忙说:“妈,我好着呢!我刚练了瑜伽,出了汗,有点热。” 她抬手努力给自己扇风,给脸颊降温。 吴女士不疑有他,叮嘱道:“瑜伽适当练练就好了,别练太久,容易累的。” 一低头,目光扫到姜意南的白嫩的脚丫子,又是一惊,“宝贝儿,你怎么不穿鞋就下楼了呀?这地板多凉呀!当心感冒了!” 吴女士不说,姜意南还没意识到自己赤脚。刚刚跑得太急,都没顾上去穿鞋。 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下楼太急了,忘记了。” “急什么呀!又没人追你!” 谁说没有的,她怕顾砚钦追她。 吴女士把姜意南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好,“你等着,妈妈去给你上楼拿拖鞋去。” 卜一转身,就见顾砚钦手里拿着一双棉拖鞋慢腾腾地下了楼。 吴女士笑了笑,“我刚说要上楼给南南拿拖鞋来着。” 姜意南扭头,瞥见顾砚钦的脸,她立刻觉得呼吸不顺了。 要死,逃都逃不掉! 男人径直走到姜意南面前,蹲下.身,除了拖鞋,他还拿了双毛绒绒的长袜子。上面绣一只粉色兔头,分外可爱。 “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语气无奈。 手上动作没停,五指捏住她雪白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替她套上袜子。 他手指微凉,脚背仿佛有电流淌过,姜意南长睫轻颤,不自觉蜷缩起身体,一动不动。 如此有爱的画面,吴女士一脸姨母笑。赶紧拿手机拍了张照片。美滋滋地发了条微博。 @吴远英V:【不说话,看图。(微笑)】 顾砚钦替姜意南穿上袜子,套上棉拖鞋,还不忘扯了下她的裤脚。 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像是在哄小朋友,“意南,你别怕我!” 姜意南:“……” 吴女士拍拍手,满意道:“我们吃早餐吧!” 从起床到现在,姜意南这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跟做过山车似的。 这顿早餐吃得食不知味。 囫囵吃完早餐,怕继续对着顾砚钦尴尬,姜意南忙不迭上了楼。 吴女士都偷偷观察好久,越看越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一顿早餐下来,姜意南压根儿就不敢看顾砚钦,只顾着自己埋头喝粥,耳朵上的红晕愣是一直都没褪下来。 见姜意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她赶紧问对面的儿子:“砚钦,你和南南到底怎么了?你俩瞅着不对劲啊!” 不得不说母上大人的眼睛是真毒,什么都瞒不过她。 但这种事怎么好告诉母亲,他敷衍一句:“我俩没事,您就别瞎操心了。” 试图一句话就揭过。 可吴女士哪里是好敷衍的。她细细打量儿子一番,脸色倏然一沉,语气生硬,“你是不是又招南南了?我跟你说砚钦,她如今身子重,你给我忍忍你!” 顾砚钦:“……” 这都特么什么跟什么呀!顾砚钦简直头疼。吴女士这脑补的能力未免太厉害了点。 “妈,您都想哪里去了!”他一头黑线,“我没招意南,我没那么不知分寸。” 反倒是姜意南在招惹他,一次又一次顶风作案。 吴女士却不信,“那南南的耳朵怎么那么红?刚还慌慌张张从楼上跑下来,连鞋子都忘记穿。” 这姑娘是出了名的容易害羞。他只要一靠近,她就会脸红心跳,耳朵通红。 顾砚钦当然不好告诉母亲姜意南耳朵红的真正原因,他耻于开口。 “妈,您就放心好了,我管得住自己。” —— 吃完早餐,顾砚钦就出门去见朋友了。 不用再继续面对顾砚钦,姜意南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上午闻梵声来松桥二号,跟姜意南商量官宣怀孕的事宜。 这事儿都是团队在跟进,她放手丢给他们。 她说:“姐,你决定就好。” 闻梵声:“我和顾导一早就商量好了,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安排下去了。” 当天下午两点,双方团队统一公布姜意南怀孕的消息。这次并非顾砚钦姜意南个人微博公布的,而是双方工作室代为公布的。 @顾砚钦工作室V:【小天使来了,让我们一起祝福顾先生和顾太太。(爱心)】 @姜意南工作室V:【小天使来了,让我们一起祝福顾先生和顾太太。(爱心)】 配图一张胎心监测的波段。 姜意南还是通过热搜才得知顾砚钦原来还存了这样一张照片。 这是她第一次产检听胎心时,仪器在电脑屏幕上留下的波段。 没想到顾砚钦偷偷把它拍了下来。 她忍不住在想他究竟有多喜欢这个孩子? 正思忖之际,耳畔传来咯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顾砚钦回来了。 经过昨晚那一遭,今晚这漫漫长夜要如何度过? 姜意南无力地闭上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特么又一不小心惹了个大麻烦。 第29章 第29朵玫瑰 晋江独家发表 第29朵玫瑰 顾砚钦没套大衣, 只单穿一件米白色的细线毛衣,领口宽松,透出一小截白皙精致的锁骨。 光照之下, 锁骨那圈肌肤极白, 仿佛上好的羊脂玉, 漾着微光。 这人其实更适合穿浅色系的衣服, 米白色很衬肤色, 灯光淌过他清俊的面容,好似一块打薄了美玉,徒然沁出一股温润而柔和的质感。不过眉宇间的那股冷清却一如平常。 姜意南原本抱着手机刷微博, 见顾砚钦进屋,下意识就收起了手机, 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顾老师, 您晚饭吃过了吗?” 这都晚上九点了, 还问人家吃没吃过晚饭纯属废话。只不过她实在找不到话题向顾砚钦开口,可如果不说话,两人同处一室又格外尴尬。感谢吃饭这个万能的开场白。 顾砚钦“嗯”了一声,“晚上和既白一起吃的。” 他今天约了江既白和张滔等人谈《黎明之吻》的剧本,在外面待了一下午,晚饭自然和他们一起吃了。 “这是新的?”男人沉凉的目光扫向姜意南怀里的河马玩偶。 “是啊!”姜意南自然地说:“下午妈陪我出去买的。” 顾砚钦:“……” 经过早上这么一闹, 她哪里还敢枕顾砚钦这只人形抱枕。立马就央吴女士陪她出门买了只一模一样的河马玩偶。 “挺好!”他咬牙切齿。 千算万算, 没想到还是漏了母上大人这一环节。 越看越觉得这只河马碍眼,恨不能当场丢掉。 “今晚不放胎教音乐了?”卧室安安静静的,一首歌都没放。 往常这个点姜意南都会放胎教音乐。 “天天放音乐,我觉得宝宝都听腻了,我打算给他读读故事书。” 她不说,顾砚钦还没注意到右手边的床头柜上摆了一沓五颜六色的故事书。 他走上前, 随手捞起来翻了翻,《木偶奇遇记》、《青蛙王子》、《三个和尚》……一个故事独立成书,薄薄的一本,一般只有四五页,都是宝宝睡前启蒙小故事,适用于1到3岁的孩子。 适用于1到3岁的孩子,可他们的孩子如今尚在肚子里,都不到五个月。 他不由失笑,“在肚子里就给他读故事书,会不会太早了?” 姜意南:“顾老师,现在教育卷得太厉害了。为了孩子不输在起跑线上,我准备从娘胎里抓起。” 顾砚钦:“……” 顾砚钦突然有些心疼他家小孩了,还没出生就被迫承受了这么多。人家是从3岁学起,他还没出生就已经开始接受知识的熏陶了。 他顺手抓了一本《青蛙王子》,往床沿坐下,“我来给他读吧。” 他抬手摸了摸姜意南微微隆起一点的肚皮,语气温柔,“宝宝,我是爸爸,今天由我为你读故事书,你要是觉得满意就动一下好不好呀?” 果然只有孩子才能激发出一个男人骨子里的柔情。平日里这般冷清的一个人,每次隔着肚皮和孩子说话,他脸上都遍布温柔。 “一位信使送给公主一个金球和一封信。信中说公主睡觉时抱住这个金球,就会有人向她求婚……”【注】 男人咬字清晰,平仄分明,态度又端正,读个故事书都分外赏心悦目。 能做顾砚钦的孩子一定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姜意南觉得自己的孩子也是非常有眼光的,找了位这么优秀负责的爹。 与此同时,她突然有点羡慕顾砚钦未来的太太了。他对孩子尚且这般温柔体贴,细致入微。到了自己的枕边人,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天仙才能嫁给顾砚钦。 读完故事书,两人熄灯睡觉。 一切照常,并无异样。 姜意南原本还担心顾砚钦秋后算账。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人家根本就没那心思。 她觉得这事儿算是翻篇了。顾砚钦应该不会再计较了。 她在心底默默警告自己:姜意南啊姜意南,你可千万要把持住自己,别再为美色所扰,鬼迷心窍了。 黑暗中,女孩彻底卸下心防,安心入睡。 她根本不知道,身侧的男人还睁着双眼,毫无睡意。 见人熟睡后,顾砚钦悄悄扯掉姜意南抱住的河马玩偶,随手丢掉床底。胳膊伸过去,将她整个揽入怀里。 顾导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只玩偶斗智斗勇。也是很服气了! 怀里的人呼吸绵长,沉浸在梦乡。 他于黑暗中紧紧盯着姜意南素净的小脸,默默在想:小白兔什么时候才能正视自己对他的感情呢? *** 十二月中旬,《黎明之吻》总算是开机了。每天搁吴女士眼皮子底下演戏,姜意南都快精分了。 好不容易挨到开机,她就差没放鞭炮庆祝了。 顾砚钦当然知道她开心的原因。可是小白兔大概是忘了,在外人面前他们同样是夫妻。怎么可能少得了演戏! 《黎明之吻》大背景民国。有三分之二的戏份要放在横溪影视城拍摄。余下的三分之一还要去国外取景。考虑到国外疫情频发,多半是要改在国内的。实在不行就只能后期抠图了。 开机前一天,顾砚钦和姜意南一起飞浅都。 宝贝儿媳妇怀着孕还要进组拍戏,吴女士真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她甚至还想亲自跑剧组照顾姜意南。两人好说歹说,各种保证,才把她给劝住。 出发前一天两人收拾行李。顾砚钦一只20寸的小行李箱就解决了全部。可姜意南却足足三大箱。 她自己的衣物只有一只箱子,余下的两只都是吴女士给她塞的,吃的喝的玩的一股脑全丢进去,恨不得把家都给搬去浅都。 来自婆婆沉甸甸的爱,姜意南能怎么办?只能哭笑不得的通通收下。 由于吴女士的爱实在太沉重。姜意南的箱子全满了。 她的河马玩偶只能借顾砚钦的行李箱带过去。别的都可以不带,河马玩偶不能少。 顾导看着自己行李箱里的那只紫色河马,越看越觉得丑。他的嘴脸勾出一抹无情的冷笑,转头就把河马塞进了床底。 笑话,带它去跟自己争宠吗? —— 姜意南这次进组,闻梵声是没法跟着一起去的。她放心不下姜意南,把徐岁岁和小戴一起派过去了。 而吴女士不放心儿媳妇,把顾塬也喊上了。 一行人上了飞机。姜意南的座位和顾砚钦是连在一起的,她靠窗,能看见窗外蔚蓝的天空,白云游弋。 晚上七点的飞机,起得太早了。姜意南上了飞机就开始犯困。 顾砚钦见她眼皮子直打架,忙说:“要是困了就先眯会儿。” 她枕上U型枕乖乖闭上眼睛。 顾砚钦找空姐要了条毯子,替她盖上。 自己则低头翻一本杂志来打发时间。 这是一本时政类的新闻杂志,报道的都是当下国内外的一些大事。 掀开杂志封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行醒目的大字—— “针对日本核废水事件,外交部发言人谭秋闻霸气回怼。” 照片里,年轻的外交官一身深色西装,面容清隽儒雅,可眉宇间的霸气和犀利却不容忽视。 那本杂志顾砚钦没翻两页,听见身侧人轻微动了下身子。身上的毛毯悄声滑落到了地上。 他搁下手中的杂志,俯.身捡起毛毯,替姜意南重新盖上。 目光扫到女孩素净的小脸,他不由愣了下。 她明明闭着眼睛在睡觉,可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表情痛苦,像是深陷梦魇,难以自拔。眼角竟挂着几滴清泪,欲落未落。 她究竟梦到了什么这么痛苦? 这是顾砚钦第二次看到姜意南的眼泪。上一次自然是那个稀里糊涂的一晚。 一开始她的情绪很稳定,并未有任何异样。可是中途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崩溃了。揪着他的衣服哭得歇斯底里,像个无助的孩子。嘴里一直在念叨对不起。他也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错事,对不起了谁。 小白兔看似单纯无知,只怕心底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惜她从不敞开心扉。没人知道她纯良无害的面孔之下究竟深埋了多少过往。 他伸手轻轻晃了晃姜意南的肩膀,轻轻喊她:“意南,醒醒!” 他不忍她深受梦魇折磨,想赶紧叫醒她。 姜意南整个人从噩梦中抽离,猛地转醒,眼神迷离,一脸哀伤。 刚一醒来,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以为自己依然置身梦境,胸口钝痛,喉咙好像被人死死掐住,发不出声。 顾砚钦见状,赶紧找空姐要了杯温水递过去,“先喝点水。” 姜意南接过杯子,一口气灌下半杯,才暂时压制住心中的哀伤。 他敛起神色,“做噩梦了?” 五指不由收紧,她低声道:“我梦到我奶奶了。” 不等顾砚钦回应,她又继续说:“祁总生日那天,是我奶奶的头七。” 原来一切的失控都是有原因的。他早该想到的。 —— 中午十二点飞机准时降落浅都机场。 《黎明之吻》开机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一些粉丝得知消息纷纷跑到机场接机。机场大厅被堵得水泄不通,灯牌随处可见,满屏都是姜意南的名字。机场的安保人员清了几次现场都没清干净。 姜意南和顾砚钦一现身,粉丝们立刻一拥而上,将两人层层围堵住南宝南宝喊个不停。 顾砚钦反应迅速,将姜意南护在身后,替她挡住粉丝。 “谢谢大家对意南的喜欢,还请照顾一下孕妇。” 此话一出,粉丝们自发往后退,让开了一条路。 顾塬和徐岁岁等人护着两人赶紧离开了机场。 匆匆抵达剧组的酒店,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直接去参加开机仪式。 毕竟是大项目,大投资,开机仪式当然不能敷衍。所有主创全部到位。 当晚制片人江既白组局邀请所有主创聚餐。 《黎明之吻》前期筹备了这么久,因为疫情和临时更换制片人延后了两次,算得上几经波折,如今好不容易才顺利开机,当然值得庆祝。 这个项目虽然是周最负责的。但剧组里的事儿他很少过问,都是顾砚钦和江既白在把关。这对好兄弟各自有自己擅长的区块。顾砚钦是戏痴,只负责拍戏。江既白则负责剧组的一应事宜。 江既白在影视城附近选了一家老火锅店。店名取得极其富有诗意——钟意。 这家火锅店自然是有渊源的。它是影帝黎瑭为其太太陆臻专门开的,就因为陆臻是彻头彻尾的火锅女孩。一开始就在影视城开了这么一家。后面见生意不错,又在宛丘的茯苓山庄开了另外一家分店。 因为黎瑭陆臻夫妇的关系,很多剧组会前来这里聚餐。时常能见到明星。 冬天吃火锅特过瘾,众人敞开肚皮开吃,连平时最注重身材的女明星今晚都破了例。 热气一熏,姜意南的脸蛋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白里透红。 她怀孕以后就没碰过火锅了,一度馋得要死。几次央求徐岁岁和小戴带她出门吃火锅,两姑娘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说是得了闻梵声的命令,必须严格监督她孕期的饮食。 每次上网冲浪,看到红彤彤,热腾腾的重庆火锅,她都馋哭了。 今天好不容易吃上火锅了,她当然高兴。可惜怀孕不能吃辣,她只能专挑清汤吃。总不能尽兴。而且吴女士的叮嘱犹在耳旁,清汤都不宜多涮。 顾砚钦见她吃得少,知道她是顾着吴女士的叮嘱。 这姑娘是真的乖,吴女士说什么她做什么,从不违背。 这么乖的姑娘,当初也不知究竟哪来的勇气放纵自己。 他偷偷跟她咬耳朵:“意南,咱妈不在,敞开肚皮放心吃。” 姜意南:“……” 姜意南直摆手,“顾大哥还在呢,他就是妈派来监督咱俩的。” 顾塬被点名有些哭笑不得,忙保证:“弟妹,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婶婶,今天你就放心大胆的吃。” 得了顾塬保证,姜意南这才敢放开手脚吃。 一旁的江既白见此情形,忍俊不禁,调侃道:“弟妹,你这混得不行呀,既怕老公,又怕婆婆的。” 任朝歌果断附和一句:“就是啊意南妹妹,别人是妻管严,你是婆管严。” 姜意南:“……” 既夫管严之后,姜意南又多了条婆管严。 她不由失笑,语气无奈,“这是婆婆的甜蜜负担,你们不懂!” 顾砚钦给姜意南夹了一箸毛肚,立马替母上大人正名:“我妈是意南的粉丝,宠她都来不及呢!” 在座的三分之二都是单身狗,被喂了满嘴狗粮。 中途顾砚钦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瞥见对面阳台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江既白正靠着墙壁抽烟,烟雾缭绕。 为了照顾孕妇,众人今晚都没抽烟。江既白这个老烟枪哪里忍得住,当然要跑到外面抽一根。 顾砚钦自己也有十来年的烟龄,愣是为了姜意南给戒掉了。 他想了想,抬步朝对方走去。 “少抽点,再抽个几年肺都黑了。” 江既白转了个身,对上好友的目光,“呵”了一声,冷笑道:“老顾,你才戒烟多久,就来劝我少抽?你过去抽得还少么你!” 顾砚钦一脸傲娇,“反正我戒掉了。” 江既白:“……” 幼稚鬼一个! “我上次在嘉禾影城见到菘蓝了,她在那儿当经理。” 江既白“嗯”了一声,脸上没太多表情,“我知道。” 顾砚钦踢了好友一脚,“真放不下就回去找人家,什么仇什么怨,还真老死不相往来了?” “你不懂。”江既白惜字如金,明显不愿多说。 “懒得管你!”顾砚钦背靠阳台一角,一片一片斑驳的霓虹灯照在他脸上,光影变化,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既白,能联系上老鬼吗?” “你找老鬼干嘛?” “让他帮我查个人。” “谁?” “意南。” 第30章 第30朵玫瑰 “意南,我们假戏真做吧…… 第30朵玫瑰 走廊里燃着昏黄的灯, 光线清幽,寒凉的夜风萦绕四周。墙壁上石膏花纹繁复,灯影擦过, 徒然平添几分古旧, 仿若误入某个黑白电影的场景。 顾砚钦话音落下, 周遭的一切一下子就静默了下来。两人好一会儿没说话。 江既白不由掀起眼皮, 看向好友, 面露诧异,“老顾,你居然找人查你媳妇儿?” “百度上说意南是梵于人, 父母都是老师,是家中独女。我听祁俨说过, 这些是公司替她捏造的身份, 是为了应付粉丝的。她其实是孤儿。” “所以呢?”江既白屈起手指, 抖了抖烟灰,静待后续。 “可我最近发现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想查弟妹的身世?” “嗯。”顾砚钦点点头,“你能联系上老鬼吗?” “当初菘蓝出事时,我托沈端砚找过一次老鬼。这人神出鬼没,没那么容易找。我先帮你问问沈端砚。” “那你尽快。” “其实这些事你大可去问弟妹的,你们是夫妻, 你问她还会不告诉你吗?” “这姑娘的心事藏得太深了, 没人撬得开。” 江既白倏然一笑,公然调侃:“敢情你娶个媳妇儿,啥都不知道。” 顾砚钦难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没办法,从天而降的媳妇儿,来不及仔细了解。” 江既白:“……” —— 虽然顾砚钦让自己敞开肚皮吃, 可姜意南到底食量有限,吃不了太多。而且孕妇饮食也不宜过饱。七八分饱时,她就停了筷子。 身旁的座位空着,顾砚钦都出去二十分钟了还没回来。 她打算出去找找他。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毕竟他这么大人了,也不至于会丢掉。 右手边的任朝歌凑过来跟她说话:“意南妹妹,你还没看剧本吧?” 姜意南回答:“我都看过了。” 剧本到她手里很久了,她停工在家的那段时间天天翻。 “我是说新剧本。” “新剧本?”她一脸茫然,怎么都没人通知她啊? “素问老师把你和穆夜弦的剧本改掉了。” “啊?”她面露惊讶,“都改了什么呀?” 那她之前的剧本岂不是白看了。 任朝歌忙说:“你放心,删改不大,就是把男主和女二的吻戏给删掉了。” 姜意南:“……”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是哪位爷的大手笔。 任朝歌笑眯眯地说:“咱们顾导可舍不得你和别的男演员拍吻戏。” 其实大可不必这样麻烦。吻戏又不是不可以借位。 按常理来说,确实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看自己媳妇和别的男演员拍吻戏,而且还是搁他眼皮子底下。 可问题是她和顾砚钦只是协议的假夫妻,他根本就不会因为这个吃味儿。她照常拍她的吻戏,他完全没必要主动让编剧删戏份。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嘛! 顾砚钦做的事儿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任朝歌没看出姜意南的沉思,自顾说话:“其实我还是非常感谢顾导的,虽然我和穆夜弦早就分手了,可我还是看不了他和别的女演员拍吻戏,我这人就是这么小心眼。” 如此说来,顾砚钦此举就是为了杜绝后患。毕竟同在一个剧组,男主女主,女二导演,这四人之间关系这么复杂——穆夜弦和任朝歌是前男女朋友,她和顾砚钦又是”夫妻”。删掉吻戏一劳永逸,对谁都好。 姜意南本来就烦拍吻戏,删掉吻戏正中她下怀。 “意南妹妹,其实我真挺好奇你和顾导怎么会走到一起的。你和顾导应该没合作过吧?感觉你俩八竿子打不着呀!” 这话要姜意南怎么回答呢? 那这出意外发生之前,她和顾砚钦确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她们从来没合作过,她估摸着顾砚钦压根儿就不知道娱乐圈还有她这么一号人物。只不过因为一个意外到来的孩子两人被迫捆绑在一起。 当然这些是不好告诉外人的。 她正愁该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应付任朝歌,一个低沉舒缓的男声快她一步抢先替她回答了:“我和意南认识好多年了。” “真的假的?”任朝歌八卦体质瞬间被唤醒,一脸好奇,“二位也藏得太深了吧,大家伙根本没听到什么消息。” “顾导,是您追的意南妹妹吗?” 顾砚钦拉开椅子坐下,自然地握住姜意南垂在一侧的左手,手指上滑,摸到无名指的婚戒,一点冰凉的触感遍及他指尖。 小白兔果然听话。让她别摘戒指,她后面就真的没摘过,一直乖乖戴在无名指上。 戒指果然是这世上最遵守契约精神的物件。无名指上套一枚戒指,盖个戳,板上钉钉,她就是他顾砚钦的人,他从此套牢了她的余生。 手指漫无意识地把玩着她的戒指,一圈一圈划过,慢条斯理,说不出的气定神闲。 视线范围内是女孩干净细腻的小脸,男人的笑容宠溺十足,“我们家意南胆小得很,当然是我先追的她。” 姜意南:“……” 姜意南默默听着,忍不住在心底吐槽:觉得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是炉火纯青。他不继续拍戏真是整个娱乐圈的损失。他就该继续拍戏的,把所有的影帝都拿一遍。 任朝歌还想继续问,身旁的穆夜弦举起筷子敲了敲她碗沿,提醒:“朝歌,你再不吃这毛肚就要凉了。” “我的毛肚!”任朝歌惊呼一声,果然被转移注意力,专注去吃毛肚去了。 见状姜意南扭头跟顾砚钦道谢。 他面露不解,“谢我干嘛?” 姜意南:“谢谢您替我解围。” 他抬眼望她,茶色眸子里沁出一丝笑意,用只有他俩才听得到的声音问她:“意南,你真觉得我是在替你解围么?” 她眨着漂亮的狐狸眼,奇怪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他但笑不语,只是五指收紧,将她的手握得更牢了。 —— 聚餐结束,回到剧组订的酒店。 姜意南后知后觉地发现剧组给她和顾砚钦订了同一个房间。 她站在门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踏进去。 顾砚钦见她杵在门口不动,推门的动不禁一顿,“怎么了?” 姜意南面露难色,“怎么是一个房间?” 顾砚钦觑她一眼,哑然失笑,“意南,我们可是夫妻。” 姜意南:“……” 他刻意咬重“夫妻”一词,让她当即就意识到自己眼下的身份。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他们是协议的假夫妻。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婚夫妇。既然是夫妻,那住一间房理所当然。 可姜意南慌啊! 自打出了偷亲的惨案,她就害怕跟顾砚钦独处,生怕他秋后算账。好不容易挨到开机。她以为自己解放了,没想到到了剧组还要跟顾砚钦共处一室,大眼瞪小眼。 姜意南无措地搓了搓手指,声细蚊蝇,“顾老师……我可不可以不住这儿?” 顾砚钦手里还捏着房卡,指尖微动,掀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姑娘,好脾气地问:“那你想住哪儿?” “我想……”她面露迟疑,酝酿一瞬,一口气说完:“我想换个房间住。” “可以。”他一口应下,“我让前台换一间房。” 姜意南知道他误会她的意思了,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换个房间,您继续住这儿。” 顾砚钦:“……” 一刹那,空气似乎都冷了好几度。 昏暗的走廊里壁灯的光线摇摇晃晃,千丝万缕。好像有穿堂风嗖嗖而过,寒意刺破衣裳,渗入皮肤,姜意南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冷。只想抱紧双臂。 男人眯起双眼,眸中寒光乍起,嗓音骤然变冷,“所以,意南你想跟我分房睡?” 姜意南:“……” 虽然是这个意思没错,可从顾砚钦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怪呢!分房睡,这是真正的夫妻才会用到的词吧? 明明姜意南没什么不对,可听到顾砚钦骤然变冷的声音她下意识竟有些心慌,长睫扑闪,眼神游离,脸上涌出一层窘迫。 她慌乱解释:“阿姨没在身边,所以我们……我们没必要……” “没必要演戏对吗?”顾砚钦及时开口,替她将余下的话补充完整。 阿姨,这可真是个无情的称呼。 从“妈”到“阿姨”,姜意南轻易就剥离了自己的身份。 在母亲面前,她是乖巧可爱的儿媳妇,一口一句妈,喊得情真意切,无比顺口。 脱离了母亲的视线,她就喊阿姨,规规矩矩,冷淡疏离。 不愧是全网公认的最会演戏的小花旦,这演技去拿个奥斯卡影后都绰绰有余。 顾砚钦勾起嘴角,压出一抹冷笑。嘲笑自己太过自信,也太过轻敌,布了这么久的局,做了这么多,以为有所进展。 殊不知,她从未入局。 从始至终,身陷迷局,越陷越深的是他。 男人周身寒凉,气场冷硬,让姜意南更慌了。 想想她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啊!吴女士都不在身边监督着了,他们确实没必要继续演戏了呀! “意南,你大概是忘了,在人前我们还是夫妻。”他咬了咬后槽牙,“这里有多少双眼睛,我们分房住,要是被狗仔拍到,你说那些营销号会怎么写?” 这点姜意南当然考虑过。只是她实在害怕和顾砚钦共处一室。且不说他要不要秋后算账。她怕自己被美色所惑,把持不住自己,又对顾砚钦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毕竟这么个美男成天在自己跟前晃,他们又躺同一张床上。什么时候她神经搭错线,难保不犯错。 她的这些心思没法如实告知顾砚钦。你让人家怎么看她?人顾老师救她于水火,她却成天惦记着想睡他。这算什么啊?恩将仇报嘛不是! 姜意南不吱声,谈话就没法进展下去。 空气凝滞,两人僵持不下,暗潮涌动。 顾砚钦站在原地不动,轻轻探出右手,一把捏住她纤细的手腕,悄悄一使力,把她带进了怀里。 姜意南没什么防备,低低喊了声,整个人撞进他怀里,红唇无声擦过他下巴,渡给他一丝嫣红。 男人的大手顺利圈住她的细腰,她无处可逃。 他捏住她下巴,抬起,视线被迫与他持平,看到男人的俊颜被暖光灯光照得透亮,棱角分明,冷峻异常。那双茶色眸子少了往日的温情,变得又黑又沉,望不见底。 “意南。”他唤她的名字,嗓音与过去并无区别,照旧温和。 但姜意南听得出,温和只是表象,揭开这层表象,深埋在底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愠怒。 他好像生气了。 “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从你签下那份协议开始,咱俩就分不开了,明白吗?” 不等她反应,顾砚钦继续把话说完整:“从我身上吃了这么多红利,如今却想过河拆桥,撇开我,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一圈,又烫又麻,她脸色涨红,心慌意乱。 “顾老师……”怀里的人缩成一团,嗓音小的可怜,明显是底气不足。 姜意南忍不住唾弃自己。怕个锤子哦! 顾砚钦特受不了她这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再用这种又轻又小的声音跟自己说话,像是在撒娇,他就气血冲脑,只想狠狠欺负她,让她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他红了眼睛,箍在她腰间的大手不由收紧,脸深埋下去,就要亲她。 姜意南有所预料,脑袋一偏,他落了空。 顾砚钦没料到她反应这般迅速,倏然一怔。待反应过来后,立即补救,掠过她的下颌线,转向了她的脖子。 “我错了顾老师。”姜意南全身震颤,抽着气,在他怀里无力挣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脖子有些热,也有些疼。始作俑者在慢慢游走,轻咬碾磨,用最气定神闲的姿态做着最让人奔溃的事情。 如果是往常,她撒个娇,主动认错。他也就放过她了。毕竟小白兔不经吓,他怕吓坏她。 可今天不行。 他走了这么长的路,撒了这么大的网,耐着性子陪她演了这么久的戏,原以为自己定力够好,也足够有耐心。只想寻求一个最佳时机,一举制胜。 事实上不是。 她的犹疑和后退,轻易便教他方寸大乱。 今晚他要见到回报。 姜意南感觉自己的脖子在经受烈火炙烤,烤了许久,都快燃断了。 好不容易才等来一阵凉意,罪魁祸首终于撤了力。 她顿时心防一卸,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可惜是她太天真。顾砚钦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 顾砚钦转移战场,吻肆无忌惮落了下去。 那一瞬山风鼓噪,暴雨侵袭,平地起狂澜。 在一片风起云涌间,姜意南听见男人低迷沉醉的声线,是诱哄,也是蛊惑,“意南,我们假戏真做吧!” 第31章 第31朵玫瑰 “爽不爽,你等下就知道…… 第31朵玫瑰 什么是假戏真做呢? 所谓假戏真做, 是指戏演得逼真或把假的事情当作真的来做。 这个词出自洪深《电影戏剧表演术》第三章:“表演之所以能感动人,就是因为演员的诚恳,所谓‘假戏真做’。”【注】 姜意南还记得她在电影学院就读时, 授课的老教授曾语重心长告诫过学生:“同学们, 我们演员最怕假戏真做, 你得分得清什么是演戏, 什么是现实。” 事实上在演员这个行业里, 假戏真做的例子屡见不鲜。同在一个剧组,尤其是饰演男女主的演员,他们频繁演对手戏, 在剧组一待就是三四个月,好几百场戏, 可谓是朝夕相处。拍着拍着就生出了真感情。等戏杀青, 原本陌生的两个人直接成了情侣, 有些甚至是结婚成家。 圈子里有名的那几对夫妻,黎瑭和陆臻,余美若和白琅,邹行和乔曦月,都是因戏生情,假戏真做, 最终喜结良缘的。 当然也有很多最后分道扬镳的。就像任朝歌和穆夜弦。 姜意南出道五年, 拍了三十多部电影电视剧。前两年是小透明,给到她的角色不是宫女就是丫鬟,稍微好点的也是女三女四。小角色自然不存在什么感情戏。可后面几年她逐渐红了,也有资格挑剧本了,一般找上门的剧本不是女主就是女二。相应的,感情戏也多了起来。 她合作了那么多男演员, 影帝许暮苼和黎瑭,当红流量周显星和钟邢,老戏骨段裕鸿和白琅,这些人颜值、流量、演技要什么有什么,是万千梦中情人。 然而姜意南却从未动过什么别的心思。演戏是演戏,感情是感情,她分得清清楚楚。戏拍完,人就散了。她不会和任何一个男演员私下有接触。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她一直平安无事,和“假戏真做”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在这个圈子混久了,见惯了旁人的分分合合,很多人根本就分不清演戏和现实,感情一团乱麻。她心如止水,甚至不打算找圈内人。 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自己还能跟“假戏真做”这个词扯上关系。 最最可怕的是这个词出自顾砚钦之口。 因为过度震惊,姜意南完全忘记了这人的所作所为。 唇上的碾压感愈渐急迫,一阵狂热的席卷,宛如飓风过境,所到之处火花带闪电,寸草不生。她的呼吸尽数被掠夺,几近窒息。 双手无处可放,只能抵着顾砚钦的胸口,双脚也绵软,根本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 眼看着就要滑下去,男人大手一伸,将她及时捞起,吻却没断。 姜意南知道这人今天是发了狠的,势必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她头皮一阵酥麻,思绪理智统统见了鬼。 隐约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轻软的女声,“明早拍外场,天冷,我们要给南姐多备点厚衣服。” “放心吧,羽绒服备了两件,肯定冷不到南姐。” 徐岁岁和小戴的房间也在这一层,两个姑娘回来了。 姜意南惊得猛地睁开眼,动了下脖子,企图逃离。 始作俑者却不放,将她往怀里摁得更牢,他往前走了两步,调整了下姿势,背对着声源处。 她被他高大的身形结结实实罩住,像老母鸡护住小鸡崽子,一动不动。 姜意南很快就听见了开门声,关门声,然后周围没了动静。 他吻了有多久? 她不知道。 反正结束时,她一阵晕眩,身体难以避免地发软,整个人挂靠在顾砚钦身上。 顾砚钦扶正她的身子,抬手轻抚了下她白嫩的脖子。上面一点小小的红印子,是他刚刚留下的。 这姑娘肌肤娇嫩,下手一旦重了,很容易留下痕迹。 再开口,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意南,我刚刚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姜意南扶住门框,低头缓了口气,慢慢张嘴:“我不懂您的意思。” 她确实不懂。 她从未想过“假戏真做”这个词会从顾砚钦口中说出来。 他们还有什么能够假戏真做的?除了那张纸,他们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可都通通都做了。 难不成他想要那张纸? 不可能!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立刻就被她给否定了。 娱乐圈没有哪个男人会想要那一张纸来捆绑住自己的。他顾砚钦又不是傻子! 女孩半低着头,长睫垂下,洒下一弧清影。 这副样子落在顾砚钦眼里就是躲闪,是逃避,是害怕。 “意南,抬头。”男人抬起她脑袋,强迫她直视自己,“我是洪水猛兽吗?这么怕我?” 抬头的一瞬,姜意南撞见一双明亮深邃的茶色眼瞳,不复往日平静,内里情绪翻涌,是她所看不懂的。 “不……不是。”她矢口否认:“我不怕您。” 顾砚钦紧盯着她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那就好好看着我。” 她不敢不看他,可内心仍旧底气不足,目光四处游离,掠过他清冷的眉宇,高挺的鼻梁,再到浅淡的薄唇,性感的喉结,最后落在他领口处。 石墨色衬衫,格外深沉的颜色,两个领子绣着一小撮不明显的纹路,领口微微敞开,锁骨精致。 再往下是什么? 应该是他自带八块腹肌的好身材,宽厚的胸膛,流线顺畅,充满了力量感。 姜意南发现她根本就不能多看顾砚钦,任何一个部位都不行。但凡多看两眼,她就容易想入非非。 她想睡顾砚钦的心思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渴望。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了,体内激素失调,这才导致她跟个老.色.批一样,成天肖想顾砚钦。 她确实在网上刷到了相关的内容——据说有一部分孕妇由于身体激素失衡,需求会变得更为强烈。 她强烈唾弃这样的自己。可是身体的反应本能又迅速,不受控制。 顾砚钦根本不知道,这短暂的几秒钟,姜意南的思绪就像是滚烫的沸水,早已翻滚了千万遍。 “意南,我记得咱俩官宣结婚当天,我们在茶室见面,你说过他日若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让我千万不要客气。” “没错,是我说的。”姜意南被拽回思绪,准确接住了他的话茬。 这确实是她说过的话,她不会不认。 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顾砚钦替她保住了她最在乎的事业,她本就应该有所回报。 “那么今天,我要你兑现承诺了。”他捏住她手腕,摸到上面光滑圆润的珠子,触感温凉。 姜意南眼皮轻颤,抬起,又掀下,咬住下唇,“您想要什么?” 顾砚钦逐字逐句,语气郑重,“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假戏真做。” 她终于敢正视他,盯着那张藏在暗影中的俊颜,眼神带着考究和审视,“您想睡我?” 顾砚钦:“…………” 姜意南又不傻,一个男人开口寻求你的回报,无非就是钱、权、人三样。 顾砚钦又不差钱。而她也给不了他权。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她这个人了。 如果是别人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一定不会觉得奇怪。 可偏偏是顾砚钦。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是有几分姿色,可还没到让男人神经错乱,理智尽褪的地步。 再说人顾大导演在这个圈子游走多年,漂亮的女明星还会见得少吗?她姜意南又不是绝色倾城的那一个。 他为什么要她? 最让她费解的是经过那荒唐一夜,她如今还怀着孕,顾砚钦居然对她还有兴致。 难道是因为他们有过一次,一回生,二回熟,找熟人方便? 姜意南平静地说出这一句话时,顾砚钦胸口猛地一滞,差点吐血。 这姑娘到底懂不懂假戏真做的意思? 他是单纯的想睡她吗?他要她的心,一颗有他位置的心。不止她的心,他还要结婚证,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他头疼地闭上眼睛,隔了一两秒钟又缓缓睁开,语气绝望,“意南你……” 他的口才一向很好,到了如今这个节骨眼竟也是哑口无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我同意!”姜意南徒然打断他的话,回答地及时又迅速,让人措手不及。 顾砚钦:??? “顾老师,你说的假戏真做,我同意。” 都是成年了,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再正常不过了。再说了又不是没睡过,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她本来也一直想睡他来着。 姜意南轻轻扯了下男人的大衣衣角,一双耳朵红扑扑的,声音小得可怜,“就是……您可能要悠着点……怕对孩子不好……” 顾砚钦:“…………” 顾砚钦简直要疯,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事态发展会是这样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这姑娘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是在跟她表白啊!她怎么理解成他想睡她? 挺聪明一妹子,怎么到了感情方面这么迟钝呢? 顾砚钦也是佩服自己的定力,居然没有暴走。 他气着气着居然笑了。 自己亲手挑的人,被气也认了。 经过这么一闹,有些话明显不适合再继续说了。他也没那个兴致了。以后再说吧。 顾砚钦把门推开,抓住姜意南的手,带进室内,“先去洗澡。” —— 这是一间商务套间,屋内空调打得高,暖流充盈,如坠阳春。 姜意南全身迅速回暖,脱掉大衣,慢吞吞地挪去了浴室。 很快水声响起,磨砂玻璃上映出一道曼妙纤柔的身影。 盯着那抹身影,顾砚钦嗓子眼发痒,特想抽烟。 摸到空空如也的裤兜,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现如今身上哪儿还有烟。 他从冰箱里取了瓶山泉水,拧开瓶盖,吞下半瓶。这才暂时压制住心头的烦躁。 捞来手机,给江既白发了条微信。 顾砚钦:【遇到不听话的小孩应该怎么办?】 好友那边几乎是秒回。 江既白:【打一顿就乖了。】 顾砚钦:“……” 男人的视线不由投向浴室,某个不听话的小孩打是不能打的,不过“教训”一下还是可以的。 视线在屋子里逡巡一圈,看见他和姜意南立在墙角的行李箱,当下便有了想法。 他是20寸的小箱子,而姜意南的则是三只巨无霸,四只箱子突兀地立着,安静从容。 中午一下飞机就直奔影视城参加开机仪式,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 顾砚钦转身朝自己的行李箱走去。打开,从中取出一件白色衬衫。 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他才拿着衬衫走过去。 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门。 浴室里姜意南拿毛巾擦身体的动作不由一顿,心一提,弱弱地问:“怎么了,顾老师?” 男人立在门外,沉声道:“开门拿东西。” 姜意南:“……” 顾砚钦要给她拿什么? 她指尖微动,在浴室里磨蹭了会儿。然后将玻璃门拉开一道口子,一只藕臂从里面悄悄探了出来。 门外传进男人低沉的嗓音,“洗完澡穿这个。” 他往她手里放了样东西。指尖触摸到顺滑的布料。 她一怔,忙问:“是什么呀?” “衬衫。”顾砚钦嗓音徐徐,不紧不慢补充一句:“我的衬衫。” 姜意南:“…………” 她像是被烫到了,猛地缩回手。 某个大牌的衬衫,面料柔软平滑,她拿在手里似有千斤重,脸一瞬间爆红。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了,穿男人的衬衫意味着什么,她清清楚楚。 一想到等下她会穿着顾砚钦的衬衫,走到他面前。然后再由他亲手脱下。她就头皮发麻,整个人彻底被无尽的羞耻湮没。 她是想睡顾砚钦没错。可她却没想过穿着他的衬衫去取悦他。 她求学多年,也在这个圈子摸爬打滚数年,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取悦一个男人。她骨子里那点骄傲和自尊好像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这算什么呢? 为了事业,把自己卖给顾砚钦了吗? 姜意南觉得有些头疼。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她回不去了。毕竟是她亲口答应的。事到临头又反悔,只会让顾砚钦更瞧不起她。 因为这件衬衫,姜意南磨磨蹭蹭半天才出来。 衬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香,完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很大,她穿在身上,松松垮垮,遮住大腿根,底下是一双雪白的大长腿。 顾砚钦站在窗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像是有所感应,他倏然扭头,目光最先捕捉到一双长腿,白得近乎透明,格外晃人眼。 白嫩的脚丫子,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鞋底踏过地板,没发出一点声响。 视线往上扫,瞧见一张极其不自然的脸,满脸窘迫。 她就是这样,在他面前单纯的就是一张白纸。喜怒哀乐,迷茫、窘迫、压抑、克制,所有的情绪无不表现在脸上。 就她这样的小白兔,究竟是如何躲过娱乐圈的明争暗斗和尔虞我诈,不受一丝伤害的? 被男人打量着,姜意南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摆,“顾老师,你去洗吧。” 虽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可是在清醒的情况下面对顾砚钦,还穿着他的衬衫,她实在没法坦然处之。 脸颊的热度几乎都快把自己烤熟了。 顾砚钦很低地“嗯”了一声,越过姜意南,直接进了浴室。 趁着他洗澡的间隙,姜意南赶紧在微信上呼叫闺蜜周蕴。 她不敢发语音,怕被顾砚钦听到,毕竟只有一门之隔。她选择发文字。 她对着镜子拍了一张自己穿男人衬衫的照片给周蕴发过去。 配上一行文字:【江湖救急。】 周小姐那边直接给姜意南拨过来语音电话。 她不敢接,直接挂断了。 紧随而至的是语音炸.弹,成串炸了过来。 周蕴:【你和顾导睡了?】 周蕴:【你俩假戏真做了?】 周蕴:【可以啊姜意南,这速度杠杠滴!】 周蕴:【告诉姐们,感觉如何?爽不爽?】 姜意南:“…………” “爽不爽,你等下就知道了。”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迷的声线,性感至极。 第32章 第32朵玫瑰 教训! 第32朵玫瑰 这是第几次大型社死现场了? 说实话姜意南已经数不清了。 反正在顾砚钦面前她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了。 周蕴这女人一向语出惊人, 雷死人不偿命。那些雷言雷语偏偏每次都能被顾砚钦当场听到。 她的右手狠狠一抖,手机直接滑落在地。“啪”一声脆响,屏幕瞬间裂开, 惨不忍睹。 这特么究竟是什么人间惨案呐!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半天没动, 甚至都没力气去捡手机。 可怜的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屏幕上方裂痕密布, 像是密集的蜘蛛网。 视线之内,顾砚钦刚洗完澡,裹着酒店的白色浴袍, 头发刚洗过,一簇簇湿漉漉的, 在灯下黑得发亮。 见她反应这么大, 都把手机给摔了, 他知道自己做得过了,不该吓她的。小白兔胆子这么小,不经吓的。 他用干毛巾匆忙擦干头发,俯身捡起手机递给她,无奈地笑了笑,“意南, 你就这么怕我?” 姜意南鼓起小脸, 特幽怨地望了他一眼,没说话,也不去接手机。她就僵坐在地毯上,像是以无声的姿态对抗他的所作所为。 顾砚钦的右手垂在半空中等了一会儿,见她不接,也不勉强, 转手放到床头柜上。 小白兔闹情绪了。 他坐到床上,拍了拍床沿,抬眼示意姜意南,“过来。” 姜意南脑子里警铃一响,猛地意识到该切入正题了。 天,她还没准备好呢! 当下都顾不得心疼她支离破碎的手机了。手指揪紧衬衫衣角,心脏突突直跳。 她就倔强地蹲在沙发上,穿着他宽大的衬衫,一双长腿交叠,露出一点粉色的蕾丝边,衣裳下的风光惹人遐想,说不出的诱人。 顾砚钦突然在犹豫,要不要提前结束这场“教训”。她穿成这样,尤其挑战他的自制力。只怕到时候不是“教训”她,而是教训自己。 见她不动,顾砚钦敛了敛眉,好脾气地哄着,“听话意南,过来。” 姜意南仍旧没动。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脚下的木地板,心里慌得一批。 刚才答应的有多爽快,这会儿实践起来就有多艰难。想象是一回事,具体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了。她是一直肖想顾砚钦没错,可当这一切迫在眉睫,亟待实施时,她发现她还是心慌的。她好像做不到。 要睡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果然她就是一个胆小鬼。有贼心,没贼胆。她毕生的勇气都用在和顾砚钦荒唐的一晚了。再来一次,她怂得要死。 顾砚钦等了片刻,也没等来姜意南起身。他知道,这姑娘是打算跟自己犟到底了。 原本面对她,他有着十足的耐心。但今晚似乎不行了。他的耐性早就耗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 他不打算跟她继续磨蹭,骤然起身。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 高大的身形欺近,轻轻俯下.身,大手绕到她腰后,轻轻松松将她腾空抱了起来。脑袋凑近她,熟悉的气息沉缓迫近,轻咬她耳垂,嗓音暧昧模糊,“不听话的小孩,要我抱?” 姜意南:“……” 耳垂一热,一股电流袭击全身,上蹿下跳,酥麻难耐。姜意南瞪大双眼,躬直脊背,感觉自己尾椎骨都麻了。 她从来不知道,平日里冷情冷性,一本正经的男人,私底下居然还有如此宠溺撩人的一面。 只这么一句,她的耳根硬生生红了。 姜意南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顾砚钦。最起码这一刻的他,于她而言是陌生的,震撼的。 男人就像是抱婴儿,将她整个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放入床中央。 姜意南头皮发麻,脑袋嗡嗡响。 她现在就是上刑场的死刑犯,就等着刽子手挥起铡刀,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偏偏某人耐心至极,一直未见行动。 “等会儿。”顾砚钦丢下一句话,人就离开了。 姜意南越等越心慌。死刑犯最怕的一定不是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她最怕的反而是奔赴刑场的那条路上。毕竟那才是对一个人心理素质的最大考验。 那条路走得越久,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就越深。而这份恐惧会加剧犯人的胆怯,只想退缩,只想逃离。 她现在也是一样。 不怕顾砚钦行动,而是怕等待。 男人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握着一只白色小吹风机。 暖风呼呼直吹,热气萦绕头皮。他挑起她的长发,嗓音浸没在一片噪音中,却分外清晰,“头发不吹干就睡,容易头痛。” 姜意南:“…………” 等了半天,居然等来这个。 姜意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有种错觉,今晚顾砚钦好像专门跟她作对,偏偏不顺她意。她所等待的,迟迟不到。 姜意南的头发不长,刚刚到肩膀,发质又细又软,发量适中,顾砚钦花了点时间帮她吹干。 暖风吹得她昏昏欲睡。 耳旁嘤嘤嗡嗡吵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歇了。 顾砚钦拔掉插.头,嗓音低沉,“开灯还是关灯?” “啊?”姜意南本能一愣,有些茫然,“什么?” 顾砚钦嘴角上扬,“你习惯开灯还是关灯?” 姜意南:“……” 天,这下终于要开始了吗? 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神经,立刻就绷紧了。 她一阵心慌,磕绊道:“关……关灯。” 她可没那么好的心态开灯和顾砚钦大眼瞪小眼,那样她能把自己臊死。 “啪”的一下,房间擦黑,伸手不见五指。厚实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拉上了,一点微光都无法泄露到室内。 像是宣告某种仪式的开始。两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不发一言。 周围落针可闻,只剩两道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黑暗里姜意南听见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某人除了浴袍,缓缓而来。 她紧张地蜷起脚指头,浑身躬成一团。俨然就是一把被拉到极致的弓,似乎下一秒弓弦就要绷断了。 “顾老师……您……记得要轻一点……有孩子……” 姜意南的声音低而轻,羞耻万分,无颜以对。 她也是佩服自己,都这般紧要关头了,她竟然还能考虑到孩子。她可真是负责任的好母亲。 暗夜里男人无声地笑了下,一口应下:“放心,我有分寸。” 他低下头,很轻地吻了下她嘴唇。 她心尖狠颤一下,呼吸急促。 顾砚钦于大片漆黑中去抓她的手,最先摸到一串圆润的佛珠,再摸到一节纤细的手腕,往下才是她细长的手指。 他与她十指紧扣。她手心冒汗,潮潮的,紧贴着他的手心。 他的脸贴近,近在咫尺的呼吸灼热滚烫。 他闷笑一声,埋头低语:“意南,放松点,你的脸快把我烤熟了。” 姜意南:“……” 姜意南思绪混乱,嗓音直发颤,“顾老师……” 女孩子的声音,细细的,尖尖的,娇滴滴,软绵绵,像是在撒娇,也像是在祈求,激得顾砚钦心都乱了。 真要命!这不是在“教训”她,而是在折磨他自己。 如果之前在门外顾砚钦吻她是发了狠的。那么现在简直是春风化雨,温柔到了骨子里。 慢条斯理游走,轻轻扫过她的唇线,描摹、勾勒、刻画,像是在搞艺术创作,似乎将毕生耐心都用在了她身上。 和姜意南预料的疾风骤雨,歇斯底里相差太多。但同样震撼人心,让人沉溺其中。 这个男人越是温柔,她对他就越是没有抵抗力。 熟悉的薄荷香,清冽干净,姜意南只在顾砚钦身上闻过。她从未排斥,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这个香味的来源。 人的身体是往往是最实诚的。只要肖想,便有征兆。 毫无悬念,顾砚钦是个非常优秀的掌舵者,而她就是他手底下的船,跟随着他的节奏在春潮带雨里缓慢徜徉,徐徐前行。 “明白了吗?”男人的嗓音低迷又深醇,像是荷尔蒙酿成的酒,一开口就能把人熏醉。 “嗯?” “你闺蜜的问题。” 姜意南:“……” 她反应过来这人是变着法子打趣她。该死的周蕴,谁让她问出那么天杀的问题的! 这么羞耻的问题让姜意南怎么回答? 她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突然之间,船不走了。 舵手撤了力。 顾砚钦直接躺下,语气随意,“睡吧,明早还要拍戏。” 姜意南:“…………” 堆砌起的空中楼阁轰然坍塌,土崩瓦解,只剩满目废墟。 姜意南迷茫地睁开双眼,表情无措。 她根本没从刚才的亲热中抽离出来。 她在黑暗中搜寻男人的脸,半天没出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顾砚钦懂她的意思。 他极低地笑了声,语气揶揄:“想什么呢你,意南!” 姜意南:“…………” *** 第二天一早,姜意南就去了片场。 浅都是沿海城市,往年冬天的气温一直持平在25度上下。但今年气候反常,受极端冷空气的影响,最近一段时间气温低得可怜,只有十来度。 上午拍外场,怕姜意南冷,徐岁岁和小戴特意备了两件羽绒服。 她昨晚在酒店走廊听见了,心里有数。 可当她真的见到这两件羽绒服时,她简直哭笑不得。 两个姑娘是真的心疼她,生怕她冻着。把最厚实的羽绒服都给安排上了。 她身上裹一件,另一件备用。 开拍在即,场务正在清场。 演员们不是站着,就是坐着,还有几个聚在角落里说话。 姜意南一手热水袋,一手剧本,抓紧时间背词。 昨晚和顾砚钦浪费了大把时间,她都来不及翻剧本,这会儿只能抓紧时间背词。 两三米开外的地方,顾砚钦和江既白、张滔等人正在说话。隔了一段距离,也听不清这几个人在说些什么。 姜意南感觉男人的视线时不时往自己身上飘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今天穿了一件雾霾蓝的连帽大衣,头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面容斯文,气质深沉。 白日里他就是这么一副冷情冷性,高不可攀的模样。没人知道他私下有多放浪,撩人于无形,姜意南哪里会是这人的对手。 经过昨晚,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危险——她招惹了一尊大佛,只怕孩子出生以后她没法全身而退。 她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 小戴听见她的叹息声,觉得奇怪,“南姐,好端端的你谈什么气呀?” 姜意南喟然长叹:“我好像惹了个大麻烦。” 小戴一脸好奇,“什么麻烦?” 姜意南却不说了。低头继续背词。 没一会儿,搁在羽绒服衣兜里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是微信的提示音。 姜意南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发来的。 自从昨晚周小姐发来语音炸.弹过来,被顾砚钦看到,过后她就来不及回复好友了。 这姑娘不死心,今天一上午都在微信上各种轰炸她。 她放下热水袋,腾出一只手去掏羽绒服衣兜,从中捞出手机。 昨晚刚摔了手机,手机屏幕裂缝遍布,触目惊心。她都还没来得及去修手机。 一旁的小戴瞥到她的手机,惊讶万分,“南姐,你手机怎么摔成这样了?!” 姜意南远远瞟见始作俑者的侧影,咬了咬后槽牙,“都怪顾老师!” 小戴:“顾老师摔的?” “他吓我。” 面容解锁后,通知栏跳出未读的微信消息。 周蕴:【南宝,爽不爽?】 爽吗? 呵呵,她都快哭了! 想起顾砚钦昨晚干的好事儿,姜意南就气。箭在弦上,临阵撤退,他分明就是故意在逗她。害她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这人是真的坏,骨子里腹黑透了。她过去怎么会觉得他是谦谦君子,坦坦荡荡的?她特么真是眼瞎! 姜意南给周蕴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就收起了手机,不打算再搭理闺蜜了。 埋头继续磕剧本。 “冷不冷?”头顶突兀地响起一道男声,他挡住太阳,阴影罩了下来。 姜意南抬头,瞥见顾砚钦的俊颜,没吱声。而是走向一旁的穆夜弦,扬起声线,“穆老师,我们对下词。” 顾砚钦:“……” 男人讪讪然地摸了下鼻子,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小白兔跟他闹情绪了。 江既白瞅见这一幕,那手肘捅了捅顾砚钦的胳膊,毫无顾忌地调侃:“怎么,昨晚教训小孩太使劲儿了,小孩不搭理你了?” 顾砚钦:“……” 顾砚钦失笑,“她还怀着孕呢,我哪里敢教训她,跟她开了个玩笑。” 好像玩笑开大了。 江既白:“弟妹不是菘蓝,她多单纯,哄哄就好了。” 顾砚钦觉得这次只怕不太好哄。 —— 过了约摸十来分钟,副导演张滔举着对讲大喊:“来来来,开拍了!” 《黎明之吻》原著是悬疑题材,背景是1937年的上海。主要讲述了男主吴优和女主米余在动荡不安的上海滩侦破一个个惊天大案,济世救人的故事。 而姜意南这次饰演女二宁溪。和穆夜弦饰演的男主吴优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吴家和宁家原本是世交,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一起求学,后面又订了婚。本该顺理成章结婚成家的。 可惜吴优的父亲被奸人设计,生意破产,吴父气血攻心,撒手人寰。吴家自此家道中落,吴优从锦衣玉食的贵公子沦为落魄户。 而宁家怕女儿嫁入吴家受苦,直接退婚。吴优背负家仇,进入警察厅,成为一名小警探,结识了市长千金米余,展开了一段别样的人生。而宁溪则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富商。婚后生活并不幸福,郁郁而终。 可以说宁溪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也就是前期和吴优在一起的那段时日。 顾砚钦坐在监视器后面,手拿对讲,“1场1镜,各就各位,action!” 姜意南和穆夜弦立即出现在镜头里。 她怀孕已经五个月了,有些显怀了。好在戏服提前增大了尺码,很大,能遮住肚子,拍戏也看不出来怀孕的痕迹。 她绑着双马尾,穿着民国校服,满满的学生气。 穆夜弦也同样一身校服,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这两人站在一起就立马将人们带到了民国的校园。 女孩晃着男生的衣摆,笑容甜美可人,“吴优哥哥,放学咱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呀?” 顾砚钦的思绪一下子被拽回到数个小时之前——姜意南轻轻扯着他的大衣衣角,一双耳朵红扑扑的,声音小得可怜,“就是……您可能要悠着点……怕对孩子不好……” 真是要命! 屏幕里,男生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将她的小手纳入掌心,宠溺地笑了笑,“好呀,溪溪!” 吻戏都被提前删完了。姜意南和穆夜弦的对手戏只剩抱一抱,拉个小手啥的。 可顾砚钦却觉得这抱一抱,拉个小手好像都不行。 他觉得眼热,越看心里就越不舒服。 姜意南可从来没对他这么甜美的笑过。 张滔觑了一眼身侧人,面露狐疑,“老顾,你怎么了?脸色瞧着不对呀!” 江既白高深一笑,一语道破:“我们顾导醋坛子打翻了哦!” 第33章 第33朵玫瑰 “都想睡我,还脸红什么…… 第33朵玫瑰 顾大导演一直紧紧盯着屏幕, 不发一言,脸冷得都能掉冰渣子,比外头的天气还阴郁。导致身旁几个摄像大哥眼观鼻, 鼻观心, 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卡, 这条过了!” 对讲里适时传出男人沉凉的声线, 谁听一耳朵都被冻了个激灵。 江既白坐在一旁憋笑憋得特痛苦。这家伙哪里是打翻了醋坛子, 分明是炸了人家酿醋厂,隔着空气都能闻到浓浓的醋味儿。 一条戏拍完,演员赶紧被带去补妆。 顾砚钦和江既白等人聚在一起看回放。 也不知谁那么没眼力见儿不怕死地说了一句:“我们意南妹妹和穆老师配一脸呀!” 顾砚钦:“……” 话音刚落, 顾导犀利的眼神就冷冷地甩了过去。 对方赶紧识趣地闭嘴,缩到角落里去了。 江既白笑得捂肚子, “老顾, 这才刚开始你醋劲儿就这么大, 接下去还有好几百场戏呢!你是想把整个剧组的人都给酸死吧?人家就拉个小手而已,至于么你!” 张滔也赶紧劝他:“挺大一个导演了,别那么幼稚,拍戏是拍戏,现实是现实,拎拎清楚!” 顾砚钦看着屏幕上方登对的男生女生, 摸了摸下巴, 眼里寒光四起,“既白,我现在叫素问老师改剧本,是不是太晚了?” 江既白:“……” 江既白直接赏了好友一记白眼,无语道:“求求您老放过素问老师吧!人素问老师容易么,刚替你删了一次吻戏, 这会儿又要去嚯嚯人家!” 顾砚钦也就说说而已,不会真的就去叫素问老师改剧本。要真那么做,他都能被兄弟们给笑死。 一个合格的导演最该分得清演戏和现实。不然他怎么好去要求演员做到人戏合一呢! 可看到姜意南对别的男演员笑得那么甜,他心里就不舒服。 以前看她那些亲密戏,他没觉得有什么,心里清楚那是在演戏。可现在不行。他低估了自己对她的控制欲。以为删掉吻戏就行了。没想到拥抱和拉小手都看不了。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答应闻梵声,让她来试镜《黎明之吻》的女二。现在让她搁自己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演员拍对手戏,完全就是对他幼小心灵的折磨。 为了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对待姜意南和穆夜弦的对手戏,他在心里开启碎碎念模式:这是演戏!这是演戏! 重复一百遍! —— 姜意南上午的戏份不多。拍了两场就结束了。余下的全是男女主的戏份。 她在剧组坐了一会儿,打算提前走人。她想回酒店睡觉了。 昨晚顾砚钦故意逗她,害她一晚上都没睡好。上午拍戏眼皮直打架,全靠小戴拿风油精给她撑着。 横竖这会儿没她的戏份了,杵在片场也没用,还不如回酒店补眠。 她知会了副导演张滔一声,和小戴直接撤。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顾砚钦,她纯粹就是对这人有气,心里不痛快,不想跟他说话。 顾砚钦拍完手头这条戏,正好瞅见姜意南拿包准备走人。 他赶紧拿起对讲说:“先停一下,朝歌,夜弦,你俩酝酿下情绪,刚才那条情绪不到位。” 任朝歌:“……” 穆夜弦:“……”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写满疑惑。 怎么就情绪不到位了?明明很到位的呀!都使出洪荒之力来了。 顾砚钦匆匆追上姜意南的脚步,“意南。” 身后有人在追,她只能停下。 顾砚钦问:“怎么提前回去了?” 姜意南顶着一双熊猫眼,打了个哈欠,“上午没我的戏份了,我想回酒店睡觉,困得不行。” “等我一下,我还有一条拍完就收工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好。”她很好说话,扬手指了指对面的3号摄影棚,“那我去那边坐会儿。” “我很快就好,大概十来分钟。”顾砚钦见她一张素白的小脸严严实实地藏在羽绒服衣领里,出声叮嘱:“天冷,你多喝点热水。” “嗯。” 顾砚钦前脚刚走,姜意南后脚就背上包,喊上小戴:“咱们走!” 小戴:“……” 小戴迟疑道:“南姐,顾导让你等他。” 姜意南挑眉一笑,“我刚才愿意等他,现在不愿意了。” 小戴:“……” 呵,不就是逗你玩嘛!谁不会啊! 这招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顾砚钦拍完最后一条戏份,按时收工。 他赶着陪姜意南回去,收尾的工作通通丢给张滔。 张副导演心里苦啊!但他不能说。谁叫人家是正的,他是副的,还是单身狗呢! 顾砚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3号摄影棚。 棚里却没有姜意南的身影。只有三个化妆师坐在一旁打手游。 见到顾砚钦进来,三人齐声开口:“顾导。” 他忙问:“见到意南了吗?” 其中一个圆脸化妆师告诉他:“姜小姐早就走了。” “什么时候?” “大概十五分钟前吧。” 顾砚钦:“……” 很好,口头答应等他收工。转头就偷偷先溜了! 得,小白兔这是在跟自己闹别扭呢! 他给小戴打了个电话。得知姜意南已经平安回酒店了,正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午餐。 知道她回去了,他反而就不着急了。 他打车去了距离影视城最近的通讯市场。走进一家手机专卖店。自己挑了一部新手机。和姜意南碎屏的那只一样的型号。 昨晚的玩笑开大了,小白兔有了情绪。他当然要哄。而且要好好哄。 江既白说的没错,姜意南不是温菘蓝,这姑娘单纯,没什么花花肠子,也不记仇,很好哄。 想想咱们的江大制片人,哄媳妇足足哄了两年都没哄好。可怜呦! 买了手机回到酒店。他也顾不得吃午餐。直接回了房间。 刷开房门,站在门口就听见了女孩绵软温柔的嗓音,“妈,我胃口好着呢!中午吃了两碗米饭。” 电话那头则是吴女士亲切和蔼的声音,“南南,你可别骗我哈,我要问砚钦的。” “没骗您,我每顿都有按时吃饭,砚钦天天监督我。” 这姑娘真是哄长辈的一把好手。三言两语就能把老母亲哄得心花怒放。 “你爷爷过几天也要进组了,老爷子一直惦记着你。要是被他发现你瘦了,老人家要心疼的。” “妈,我没瘦,我都长胖了,要不是戏服改大了,我现在都穿不下了。您看我的脸,是不是圆了?” 姜意南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往门口投去一眼。顾砚钦低头换鞋,一张侧颜隐在稀疏光影里,有些许模糊。 她没什么表情,又默默地转回去。 吴女士眼尖,瞥见儿子的身影,忙问:“是不是砚钦回来了?” 顾砚钦及时出现在屏幕里,喊了一声:“妈,我刚收工。” 吴女士:“南南是不是快要做四维了?你们预约了没啊?还去仁爱查吗?” 顾砚钦:“我已经跟仁爱的医生预约好了,到时间去做就行。” 闻言,姜意南不禁扭头看他。 这人一声不响就把四维给预约好了,动作可真迅速。不过也正常,他对孩子的事情一向上心。 吴女士和宝贝儿媳妇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欢欢喜喜地结束视频通话。 姜意南合上iPad,觉得自己两个腮帮子都笑僵了。应付长辈可真不容易,尤其是吴女士,她没别的窍门,就是多笑,嘴甜点,多喊妈。 “意南,中午吃了什么?”男人往沙发坐下,语气随意淡然。 看这样子是不打算追究她放他鸽子的事儿了。 “随便吃了点。”姜意南盘腿坐在他对面,脚上蹬一双毛茸茸的兔耳朵拖鞋。 “上午拍戏累不累?” “不累。” “累就跟我说,你的戏份能调的。” “嗯。” 话题到这里就断了。似乎谁都没想继续。 空气诡异地沉寂了一瞬。顾砚钦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白色纸袋,上面印着某个大牌手机烫金的logo。 他说:“这个给你,意南。” 姜意南瞥了一眼纸袋上的logo,知道袋子里装的是手机。 “您这是什么意思?”她坐在原地不动,并没有要收的意思。 “看不出来吗?”男人的眸中溢出笑意,嗓音温润,“哄你的意思。” 姜意南:“……” 这是把她当小孩了吗?跟她开个玩笑。见玩笑开大了,又立马买个礼物哄她? 姜意南抱住自己的膝盖,固执地蹲在沙发上,仍旧没拿,也不说话。 顾砚钦摸不准她的态度,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才开口:“昨天的事儿确实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姜意南出道五年,听过不少有关顾砚钦的传闻。圈内人对他的评价无外乎就是那几个词——高岭之花、冷情冷性、脾气不好。 很难想象,他居然也会放下姿态,耐着性子,好脾气地跟一个女人道歉。 姜意南说不清自己当下是什么感受。震惊?感动?还是惶恐? 似乎都有。 她还是不见行动。不过这次则是因为震撼过度。 顾砚钦继续说:“你还怀着孕,我不可能对你做什么,那样我岂不是禽兽不如了?”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又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姜意南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力。昨晚他差点没把持住自己。但为了孩子,他还是生生逼自己冷静下来。小白兔不知道的是,昨晚在她睡着以后,他偷偷跑去浴室冲了好几遍冷水澡,将心火给浇灭了。 说是“教训”她,其实到头来完全是折磨他自己。 姜意南没好意思告诉对方,她可是成天想睡他。她才是那个禽兽不如的女人。 人家都亲口跟她道歉了,还买了新手机给她赔罪。她当然不能揪着不放。她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她没说话,但已经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拿过纸袋,从中抽出手机盒子,又掏出了新手机。 跟她碎屏的那只一模一样。 见状,顾砚钦总算松了口气。 他还是害怕哄不好她的。毕竟他是见识过温菘蓝那姐们闹别扭的作劲儿的。江既白使出浑身解数都哄不好,每每都跑来跟他诉苦,鬼哭狼嚎半天,直言男人太难了。 有好兄弟的前车之鉴,他还是很怕自己步江既白的后尘的。 还好姜意南不是温菘蓝,这姑娘天性单纯,又好沟通,还是很好哄的。 顾砚钦侧眸看她,“现在要换吗?” “换吧。”旧手机屏幕都碎成那样了,姜意南这个强迫症患者多看一秒都觉得难受。 为了方便做事,顾砚钦脱了大衣,里面是纯白的卫衣。胸前印了几个简单的英文字母。 衣服款式简约,可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养眼。果然是天生的衣架子,就没有他撑不起来的衣裳。 他先从手机盒里抽出取卡针,把旧手机上的SIM卡换到新手机上。同一个品牌的手机,数据可以进行互传。 把旧手机上的数据传到新手机上需要一点时间,两人就坐在沙发上一起等。 一时间无话,室内沉寂。 姜意南偷偷瞟顾砚钦,发现这人突然拧起眉毛,右手摁住小腹,表情痛苦。 她当即慌了神,面露担忧,“顾老师,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胃里一阵一阵的灼烧感,火辣辣的疼。顾砚钦脸色倏然转白,吃力地说:“我有点胃痛。” 这几年忙于工作,经常长一顿,短一顿,饮食毫无规律,渐渐就形成了胃病。 今早着急赶去片场,也没来得及吃早餐。一上午忙着拍戏,一刻不得闲,根本就顾不上吃点东西垫肚子。 这么多个小时下来,胃自然就不舒服了。 姜意南没怎么遇到过这种情况,顿时六神无主,“那怎么办啊?我们快去医院吧!” 顾砚钦一把抓住她手,寻求到一点力量,撑住自己,气若游丝,“老毛病了,不用去医院。我行李箱里有药,在夹层里,意南你去帮我拿来。” “你等等。”她二话不说,赶紧去翻顾砚钦的行李箱。 不像姜意南搬了三大箱,他这次过来只带了几套换洗衣物。上衣、裤装都分门别类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心里慌得很,手下也没个轻重,把一堆衣服翻得乱糟糟的。 直接把最底层的衣物掏上来,指尖触及一片柔软舒适的面料。 低头一看,赫然是男人的内裤。 姜意南:“……” 藏蓝色,上面没有任何字母图案,单调得近乎简陋。而她的手指好巧不巧的就捏在最中间微微凸出的一块。 她猛地想到什么,老脸一热。 “意南,找到了吗?就在那个夹层里。”身后传来顾砚钦虚弱的嗓音。 “我在找。”姜意南心下一慌,手忙脚乱把内裤往底下一塞。赶紧去翻行李箱的夹层,从中找出顾砚钦的胃药。 “我找到了。”她应一声。 把行李箱囫囵合上,拿了药就去倒开水。 顾砚钦就着开水吞下了药片。一抬头就瞅见姜意南发红的耳朵尖,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他心中异样,“脸怎么这么红?” 姜意南装模作样地扯了扯毛衣的衣领,强装镇定,“室内温度太高了。” “我去开窗透透气。”说着就走到窗户边,开了一半的窗户。 冷风突突倾泻进来,脸颊的温度这才慢慢降下去。 顾砚钦太了解这姑娘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脸红,除非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 他坐在沙发上缓了缓,趁着她站在窗户旁吹风的间隙,悄悄走向了自己的行李箱。 箱子里的衣物都被姜意南翻乱了。 他随手理了理,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条自己的内裤,皱巴巴的一团。 电花石火之间,想明白了一切。 难怪会脸红,敢情是看见了这个。 他丢下行李箱,不着痕迹地走到姜意南身后,一把拥住她,凑到她耳旁轻轻吐气,“都想睡我,还脸红什么?” 第34章 第34朵玫瑰 “我能忍一次,不见得能…… 第34朵玫瑰 姜意南原以为进了剧组, 脱离了吴远英女士的“监控”,她能顺利和顾砚钦分房睡。 然而事实是,她最终也没能和顾砚钦分房睡, 两人照旧同处一室大眼瞪小眼。 来浅都时, 她的行李箱被吴女士全塞满了, 河马玩偶只好装进顾砚钦的行李箱, 让他替自己带过来。 可惜等她到了浅都, 她再也没有见过她的河马玩偶。 问起顾导,这厮一脸茫然,“没有吗?我记得我明明带来的啊!” 姜意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一看就没说实话。 没有就没有吧。她觉得她不能这么依赖河马玩偶。于是就强迫自己不抱任何东西睡觉。 开始一两天还有些不适应, 过后就慢慢习惯了。 但与此同时,也有个意外发生了。 她和顾砚钦照旧躺同一张床上, 反正什么都做过了, 她的心思人家也心知肚明。再刻意分床睡, 和人家划清界限就显得矫情了。 两人分别占据大床的两端,中间隔开安全的距离,泾渭分明。大有互不打扰,相安无事的意思。 原以为会平安无事的,但事实是她明天都在顾砚钦怀里醒来。男人搂着她,她依偎在他怀里, 睡得特香。 她每天早上醒来都是绝望的。明明入睡前离顾砚钦远远的, 两人甚至都各盖一床被子,互不干涉。可醒来却都在他怀里,从无意外。 为此,她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自己睡着了自发缩到顾砚钦怀里的? 很大原因是这样的。毕竟她睡觉一向喜欢抱玩偶睡。如今没了玩偶,她下意识去抱顾砚钦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如今都差不多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钟。早晨几乎同时醒来。 姜意南每每睁开双眼就能瞧见男人英俊帅气的脸庞, 对她宠溺一笑,“早,意南!” 每当这时,她总有股错觉,好像她和顾砚钦就是真夫妻,而且还是那种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不仅如此,每天的相处模式也很像老夫老妻。 早晨一起醒来,一起洗漱,一起去剧组拍戏。早中晚三餐都在一起吃。晚饭过后到外面压个马路,消消食。睡前再给宝宝放胎教音乐,读故事书。 简单,却不失温馨。恍惚间让人窥见了一种岁月静好。 不是夫妻,胜过夫妻。把夫妻之间的事情全做完了。 最要命的是,姜意南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模式。两人之间越来越有默契。基本上她一个眼神,顾砚钦立马就能get到她想干什么。 她每天都在纠结,她和顾砚钦这样到底算什么呢?因为一个孩子两人搅合在一起,夫妻不是夫妻,情侣不是情侣,不清不楚,不尴不尬的,怪让人头疼的。 她觉得这样下去她迟早得疯。她怕还没等孩子出生,她就离不开顾砚钦了。她必须为这样的生活寻求一个合理性。 于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第N次在顾砚钦怀里醒来,她看着男人的俊颜平静地开口:“顾老师,我们谈谈。” “谈什么?”刚睡醒,男人的嗓音带着朦胧的倦意,低沉而和缓,有股慵懒颓唐的意味。 姜意南扶了扶肚子,坐直身体,一脸困惑,“顾老师,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嗯?”顾砚钦也翻身靠到了床头,茶色眸子里闪过几丝困惑,他有些没明白姜意南的意思。 姜意南换了种问法:“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思索一瞬,淡声回答:“孩子的父亲和母亲。” 她抠了下手指,声音低下去,“除了孩子,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这句话,男人的眉宇间当即布上一层冷意,嗓音微沉,“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不该这样。” 他挑了挑眉,反问:“不该哪样?” “我们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可却像夫妻一样生活。” “你错了意南,我们并非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是协议夫妻。” 姜意南脱口而出:“那是假的。” 顾砚钦施施然反问:“所以你想变成真的?” 姜意南:“……” 天,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怎么理解成这个意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姜意南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吐出,握紧拳头,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们能不能当炮.友?” 顾砚钦:“…………” 顾砚钦眯了眯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怕自己听错了。 经他这么一问,姜意南的底气立刻就弱了下去。右手不自觉揪紧被角,嗓音微弱,舌头打结,磕磕绊绊,“我们……能不能……当炮……” 她眼瞧着男人的脸越来越冷,越来越黑,周身寒气逼人,气场冷硬。最后一个字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有点被他的反应吓到了。 顾砚钦的一双眸子变得格外幽暗,好似深秋的潭水,表层平静,实则深不见底。目光寒凉犀利,不偏不倚地落在姜意南脸上。 视线在女孩素净的小脸上不断逡巡,自上而下,一点一点扫过,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反复打量审视。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势必要从她脸上割裂出什么来。 再开口,嗓音粹满冰霜,毫无温度可言,“意南,你懂炮.友的意思吗?” 她怎么会不懂炮.友的意思。所谓炮.友就是两个成年男女之间只谈.性,不谈感情,露水情缘,天亮就散。在黑夜里他们可以亲密到合二为一。但在白天他们就是独立陌生的两个人,互不干涉。 姜意南经受不住顾砚钦这样犀利的眼神,压迫感太强。她慌乱地调转视线,盯着窗户上浅蓝色厚实的窗帘。看见外头明媚和煦的阳光充盈整个房间,空气里暖流涌动。 可惜她没感觉到丝毫暖意。她觉得自己脊背发凉,周身充斥着一股寒意,她快要被冻死了。 她吸了口气,声细蚊蝇,“我知道。” “那你觉得我们眼下这种情况适合炮.友关系?”耳畔的那道声线始终冰冷,让人如坠冰窖,不寒而栗。 为什么不适合?除了肚子里多出了个孩子。 她想睡他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他对她也并非全无感觉,不然也不可能一次次对她做出那么多的亲密举动。 两个没有感情的成年男女,又对彼此的身体感兴趣,怎么就不能成为炮.友了? 姜意南咬住下嘴唇,没吭声。 沉默即默认。 顾砚钦心中的火气早已积聚到了最大峰值,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 他走了这么长的路,布了这么久的局,以为有所进展,殊不知一直在原地打转。 他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狰狞可怖。 还好在蓬勃的怒气之下,他尚有一丝理智。他靠这丝理智撑着,极力让自己平心静气。他不想暴怒,怕吓到小白兔。 他敛了敛神色,缓了口气再问:“所以意南,你只是想睡我?” 姜意南:“……” 女孩还是不发一言。 她羞于承认。她没那么厚的脸皮在顾砚钦面前亲口承认。 周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掉,顾砚钦最后一丝理智也消耗殆尽。 姜意南心慌意乱,哆哆嗦嗦半天,“顾老师……您……您不同意没关系的……当我……当我没说……” “我同意!”年轻的男人骤然打断她的话,掷地有声。 姜意南:??? “你的要求我答应。” 姜意南措手不及,内心大受震撼,她没想到顾砚钦这么快就答应了。 她望着他,嗫嚅道:“您……不用勉强的。” 这怎么看都像是她在为难他。 顾大导演颜值逆天,身份、家世、地位一样不缺,身后女友粉一大票,女明星们趋之若鹜。 她姜意南又不是绝色倾城的那一个。他就算要找炮.友,她断然也不是首选。 男人声色沉沉,“我不勉强。” 他只是气得半死。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至少还对他的身体有想法。 他当着姜意南的面,拔掉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给张滔拨了个语音电话,“我和意南今早有点事要办,晚点过去,片场那边你盯着。” 随后跳下床,走到窗边,拉上厚实的窗帘。 姜意南:“……” 一瞬间阳光尽散,屋子里陷入大片阴影。 姜意南的心狠狠一颤,脑子里一阵警铃响起,她不自觉绷紧神经,全身僵硬。 “顾老师……您要干嘛?” 又是打电话请假,又是拉窗帘的,她很慌啊! 男人重新走到大床边,身体轮廓蒙上一圈暗影,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沉缓开口:“你说我要干嘛?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 姜意南:“……” 天,这么快的吗? 不行,她根本就没准备好。她需要缓缓! “顾老师,我错了!”姜意南连忙求饶。 她一定是昨晚没睡好,脑子不清醒,居然一大早跟顾砚钦提出这种荒唐的要求。她现在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自己。她特么在干什么啊?她这是作死呀! 男人却丝毫不吃这套,欺身而来,“现在知道怕了,刚不是很能耐?” 姜意南:“……” 姜意南就是假炮仗,有贼心没贼胆,等到点火的时候立马就哑了。 当下慌得不行,下意识就往床角缩,瑟瑟发抖,“顾老师……我还没准备好……” “意南,是不是没人告诉你,别轻易去招惹男人?你不要高估我的克制力,我能忍一次,不见得能忍两次。” 他不愿跟她废话,一口咬住她白嫩的脖子。 她颈间的那点皮肤白皙娇嫩,上面的血管微微跳动,血是热的。 野兽一招制敌的方式就是狠咬对手的脖颈血管。咬破血管,鲜血喷薄而出,回天乏术。 跟第一次一样,稳准狠。 他以这样的方式宣告仪式的开始。 男人的唇开始是凉的,慢慢就变热了。耳畔间全是他急促的呼吸,紧随而至的是一阵狂热的掠夺。 他用力吻她,大手搂紧她纤细的腰肢,大有发泄、惩罚的意思。 这次掌舵者不存在半分怜惜,每一下都下了狠手。 姜意南有些受不住,身体一下子就软了。被他身上干净的薄荷香熏得晕晕乎乎的,完全不知置身何处。 风起云涌,巨浪滔天。她这艘小船毫无抵抗力,只能被动地听从舵手的指挥,任凭他予取予求,带自己去往远方。 —— 姜意南终于身体力行地认识到顾砚钦为什么要提前打电话请假了。因为她腰酸腿软,累到不行,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 她该庆幸顾砚钦顾忌孩子,在最后关头手下留情了,不然她绝对爬不起来。 她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蜷在被子里。 “还好吗?”男人轻轻拍了拍她脸颊,面露担忧。 刚才火气上头,被欲.望支配,循着本能冲动了一回。 事后不是不后悔。虽然顾忌孩子,有所克制,但还是很怕弄伤了她,也怕伤到孩子。 “不想动……”女孩子的声音软绵绵的,气若游丝,没什么力道。 这是累过头的表现。 顾砚钦俯身亲她的眼皮,语气自责,“对不起!” 姜意南出了汗,刘海湿哒哒地黏在前额。身上也黏腻得厉害。 她没穿衣服,怕她感冒,顾砚钦用浴巾裹住她,抱着她去浴室冲澡。 花洒上万千水线一泻千里,热水浇在光.裸的肌肤上,姜意南全身泛着粉,俨然就是那枝头初初绽放的桃花,娇艳明丽。 顾砚钦不敢多看,怕把持不住自己,赶紧剥离掉目光。 她的身体状况可经不起第二次了。 冲完澡,姜意南彻底没力气了。 她躺在被窝里眼皮直打架,只想睡他个天昏地暗。 顾砚钦站在床边穿衣服,一颗一颗扣衬衫纽扣。眸光压下,见姜意南整个缩在被子里,只余一个脑袋。这样子有点像冬眠的鼹鼠,可爱爆了。 “我去片场了,你继续睡。”扣完扣子,他理了理衬衫袖口,嗓音早已恢复之前的清明。 “不行!”姜意南赫然睁眼,“我还要拍戏!” 顾砚钦体贴地说:“我把你的戏份换到下午,你上午就在酒店休息。” 姜意南的敬业精神不允许她罢工。可全身疲倦,她困得要死,实在没力气爬起来拍戏。 先睡吧,睡醒了再说! 她精神一卸,沾到被子就睡着了。 顾砚钦穿个衣服的功夫,她就已经睡得很熟了。 他不放心,特意打电话给小戴,让她上来守着姜意南。 小戴姑娘得了顾导的召唤,匆匆就位。 一进屋就见姜意南缩在床上睡觉,睡容安详沉静,不受打扰。 她心下一惊,担心姜意南生病,赶紧问:“南姐怎么了?感冒了吗?” 顾砚钦轻咳一声,委婉地说:“她昨晚没睡好,让她再多睡会儿吧。” 小戴是个好糊弄的妹子,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把顾砚钦送出门。 —— 上午十点,顾导才姗姗来迟。 江既白和张滔坐在监视器后面,对面八个机位,任朝歌和穆夜弦等人正在拍戏,一群群演混迹其中。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顾大导演也会迟到?”江既白嘴角挂着笑,公然调侃。 顾砚钦心情郁结,没功夫搭理好友,自顾拉了把椅子坐下,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转头问左手边的张滔:“拍第几场了?” 张滔回答:“第二场。” 顾导直皱眉,表情不悦,“一上午了这才第二场?” 张滔:“朝歌今天状态不行,跟夜弦的对手戏完全没法看。” 顾砚钦:“怎么回事?” 张滔:“周总非要用这对国民CP,我早就说了这前男友前女友搅合在一起容易出事。” 顾砚钦明白了。 他盯了会儿屏幕,直接喊停:“卡!” 两个演员第N次NG。 张滔一脸绝望,“老顾,看见了吗?一条戏拍十多遍,能有进度才怪!” 顾砚钦沉着脸,霍然起身,拿着对讲开吼:“还能不能拍了?不能拍趁早给老子滚蛋!” 江既白:“……” 张滔:“……”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老顾,今天不对劲儿啊!” 虽说顾大导演一直脾气不太好。但他不是霍声远,一般不会在片场公然发火,也不会吼演员。顶多就是脸臭点,话少点。 这还是头一次吼演员。 张滔偷偷和江既白咬耳朵:“意南妹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江既白抖了抖手头的烟灰,摊摊手,“谁知道呢!” 任朝歌到底是女孩子,被顾砚钦这么一吼,脸上挂不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穆夜弦主动替她揽责,“顾导,不怪朝歌,是我今天状态不好。” 任朝歌瞪了对方一眼,“穆夜弦,用不着你假好心!” 穆夜弦:“……” 她抹了下微湿的眼角,“顾导,给我十分钟调整一下,我肯定能拍好这条。” 顾砚钦敛了敛眸,“去吧。” 任朝歌转头离开。 穆夜弦不放心,迈开步子想去追。却被顾砚钦叫住:“你让她一个人静静,有些事得她自己消化。” 穆夜弦身形一顿,立在原地。垂在一侧的右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顾砚钦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拿起对讲吩咐:“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钟再拍!” 一屁股坐回去,朝张滔开口:“老张,你等会儿再去给朝歌讲讲戏,都演的什么玩意儿!” “好嘞!”张滔得了指令,麻溜去寻任朝歌了。 男人懒洋洋地靠住椅背,长手长脚的,脸色沉得吓人。 右手往江既白面前一伸,“给我来一根!” 江既白执烟的右手微微一顿,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砚钦:“烟。” 江既白一听,顿时乐了,“你不是戒烟了吗?” 顾砚钦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催促:“快点,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江既白:“……” 江既白拿出烟盒递给好友,“你家小白兔今天又怎么虐你了?” 顾砚钦没答,咬着滤嘴点燃香烟。青烟袅袅而上,烟草味及时在四周铺散开。 他狠狠吸一口。 抽得太急,猛地咳起来,“咳咳咳咳……” 许久未抽烟,险些呛到。 江既白斜他一眼,“你说说你,抽这么急干啥?” 顾砚钦平复了下,吸一口,重重吐出。肺腔里的鸷气这才稍微顺了一些。 江既白不死心,继续问:“你和弟妹吵架了?” 顾砚钦仍旧不答,自顾吞云吐雾。整张脸被烟雾缭绕,阴郁至极。 见问不出来,江既白索性不问了。 兄弟俩安静抽烟。 各自沉默了会儿,江既白蓦地出声:“老顾,友情提醒一下,你家小孩还怀着孕呢,你怎么着也得再忍忍。” “嗯?”顾砚钦扭头看向好友,不明所以。 江既白扬起手臂指了指他脖子。 “我脖子怎么了?”他还是不解。 “自己拿手机照照。” 顾砚钦点开手机相机,对着自己照。发现自己的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条红印子,又细又长,非常明显。 一瞬间了然于胸。 毫无悬念,这是指甲印,是姜小姐的杰作。 小白兔在床上可绝对不像白日里那么温顺可人。他下手重了,她也会反抗。在他身上又抓又挠的。不止脖子,他背上和肩上应该还有很多。 顾导拉高衬衫衣领,企图遮盖一下痕迹。 谁知江既白直接轻嗤一声,嘲笑:“行了,别欲盖弥彰了,那么低的领子能遮住么?” 顾砚钦:“……” 索性松了手,作罢。 江既白翘着二郎腿,弯唇接着笑,“见到你这张臭脸,我差点以为弟妹对你霸王硬上弓了。” 顾砚钦:“……” 他毫不客气地踢了好友一脚,“滚蛋!” 顾砚钦抽烟又急又快,手中的烟一下子就只剩半截了。 他心里憋闷,完全是借烟消愁。 江既白倒是不抽,任凭指间的烟兀自燃着,猩红的火星子微闪。尾端堆积了长长的一节烟灰,将将下落。 他屈起尾指弹了弹,烟灰簌簌抖落,徒然飘起几缕白雾。 而他的一张脸蒙在一片大雾背后,像是刻意藏着什么,云遮雾绕。 顾砚钦睨好友一眼,沉声道:“老江,我记得你以前可从来不抽烟的。” 江既白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沉寂落寞了许多。 “菘蓝出事那会儿我学会的,心里堵得慌,不抽难受。” 都是为情所困的难兄难弟。 顾砚觉得今儿真是见鬼了,身边的人个个都情路坎坷。 江既白开解他:“行了老顾,别愁眉苦脸的了,攻略小白兔哪有那么容易。” 顾砚钦被好友说中了心事,一时间无比怅然。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注定是一项大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这条路注定荆棘丛生,不好走。可他没想到会这么难。一次次以为自己前进了,一次次又得现实打回原形。他始终都在原地踏步。 “她不想跟我谈感情,她只想睡我。”男人的脸隐在缥缈的烟雾中,颓丧又无助。 第35章 第35朵玫瑰 睡后感言。 第35朵玫瑰 “她不想跟我谈感情, 她只想睡我。” 江既白听完好友这句话,有近一分钟没说话。 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知足吧你老顾, 你家小白兔至少还想睡你, 我家那位对我压根儿就没想法。人和心她都不惦记。” 比惨没人比得过江大制片人。 这么一听, 顾砚钦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太惨。最起码比江既白好一点。 他瞬间从好友身上找回了点慰藉。 “谢谢你老江, 总算有比我更惨的人了。” 江既白:“……” 江既白赏给顾砚钦一脚, “滚吧你!” 两人互相倒了会儿苦水,江既白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老鬼那边回信了,我都发你邮箱了。” 顾砚钦颇为意外, “这么快?” 江既白:“有沈端砚牵线自然会快一点,那位可是沈总的妹夫。” 顾砚钦登录邮箱, 果然看到了一封未读邮件。 “谢了!” “都是兄弟, 客气啥!” 江既白把烟掐灭, 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兀自开口:“老顾,你是不是也一直好奇来着,为什么你家小白兔这么单纯,还能在娱乐圈混到如今这个位置?” 顾砚钦福灵心至地问:“意南的身世有问题?” 江既白高深一笑,“老顾, 这娱乐圈的水深着呢!” *** 姜意南昏睡了一上午。 大概是太累了, 完全没做梦。 醒来已是十二点过后了。 拿来手机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闺蜜周蕴给她打了十几个语音电话。她通通没接。对话框里也是成串的语音炸.弹。 周蕴:【南宝,人呢?死哪儿去了?】 周蕴:【宝,你倒是接电话啊?你被人绑架了吗?】 周蕴:【姜意南,你什么情况?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你想上天啊你!】 周蕴:【姜意南,你给老娘滚出来!】 周蕴:【姜意南,十分钟内再不给我回电话,老娘报警了!】 …… 隔着屏幕就能感受到周蕴姑娘的暴躁。 姜意南哪里敢耽搁,立马就给周蕴回了语音电话。 铃声将将响了一两声,那边的人秒接,直接开吼:“姜意南,你死哪去了?电话都不接。老娘找你一上午了知不知道?” 姜意南:“……” 为了防止自己耳朵被荼毒,姜意南果断开了免提,把手机拿远。 她弱弱地开口:“小蕴,我没事,我上午在睡觉呢!” 周蕴一愣,赶紧说:“你上午不是拍戏呢嘛,怎么在睡觉?” 姜意南不好说实情,敷衍道:“昨晚没睡好,今早状态不行,就搁酒店休息了。” “不对,绝对有情况!”周蕴明显不信这个理由,“你姜意南可是业界良心,娱乐圈头号敬业分子,你会翘班躺酒店睡觉?骗鬼呢你!” 姜意南:“……” 果然,最了解她的永远都是自家闺蜜。 周蕴不给她机会,追问到底:“南宝,赶紧老实交代,你和顾导是不是在白.日.宣.淫?” 姜意南:“……” 不愧是污到骨子里的周小姐,一猜就中。 姜意南没话可说,只能沉默。 见她不说话,周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天呐,真睡啦?”周小姐惊呼一声,激动万分,“快快快,跟姐们分享一下睡后感言,爽不爽?” 姜意南:“……” 无语,还睡后感言? 你当这是颁奖典礼啊,还发表获奖感言! “睡了万千少女的男神,一定爽爆了吧?”周蕴比姜意南这个当事人还激动,“就咱顾导那身板,小腰那么细,一定特得劲儿吧?” 姜意南:“……” 爽吗? 姜意南扪心自问。 爽不爽她不知道,反正她是哭了。到最后抱着顾砚钦嘤嘤嘤嘤喊了半天。 要不是顾砚钦顾忌孩子,不敢太放肆,在最后关头撤了力道,她现在绝逼醒不过来。 当然这些是没法跟闺蜜分享的。 姜意南抿嘴道:“小蕴,等你睡到了钟邢你就明白我的感受了。” 周蕴:“……” 周蕴“切了”一声,脸一跨,“鬼才睡钟邢,老娘现在看不上他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姜意南“呵”了一声,“周小蕴,你就嘴硬吧你!” “好了周蕴小姐,本姑娘要起来吃午饭了,吃完午饭还要去片场,就不陪你闲聊了。” 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等等南宝。”周蕴及时叫住姜意南。 “还有事儿?” “就是……”周蕴似乎有些迟疑,“就是那个人……” 姜意南心里有数,直接问:“那个人给你打电话了?” 周蕴:“嗯,催你回去。” 姜意南想起自己最近几天频繁收到的短信,知道那人是急了。 从她被狗仔爆出怀孕,到和顾砚钦官宣结婚,再到现在,足足三个多月了。那人的短信就没断过,各种狂轰滥炸,都在催她回去,她通通选择无视。 她没什么表情,沉声道:“小蕴,这事儿你别管了。他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要接。实在不行就拉黑好了。” 和闺蜜结束通话后,手机适时震动两下,进来一条短信,来自同一个号码,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158XXXXXXXX:【回家。】 她握紧手机,无力地垂下眼皮。 她还有家吗? 哪里还回得去! 和前几次一样,她果断删掉这条短信。 —— 匆匆解决完午餐,姜意南和小戴直奔剧组。 一到剧组就听见几个化妆师偷偷跟她“打小报告”:“姜小姐,顾导今早发了好大的火,任小姐都被吼哭了。你赶紧去哄哄,下午可别再虐大家伙了。” 姜意南:“……” 姜意南只能苦笑。她有什么立场去哄顾砚钦?他俩这么不尴不尬的关系,她可开不了那口。 口头敷衍应下,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跟几个化妆师说话的间隙,顾砚钦和江既白从外面回来了,兄弟俩中午一起吃饭去了。 远远瞧见男人挺拔的身姿,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竟感到有些羞耻。可能是今早两人刚做过不可描述的事情。这会儿见到对方还真有些尴尬。 她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假装没看见他,自顾和身旁的人聊天。 须臾,眼前阴影投下,男人遮住太阳,声音自头顶响起,低沉磁性,“午饭吃了吗?” 听见他的声音,姜意南这才敢看他,点点头,“吃过了。” 靛青色的大衣随意搭在手腕上,顾砚钦单穿一件复古款式的衬衫,门襟垂顺,熨烫平整。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角度问题,她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几道明显的抓痕。 想起这些抓痕是出自谁人之手,她不免羞惗。 这人也不知道穿件高领毛衣遮遮,实在不行围条围巾也行啊!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今天上午请假是干啥去了吗? 顾砚钦面色如常,温声征询:“还没开始拍,去我那里休息会儿?” 姜意南:“您先过去,我去找下服装老师。” “好。”顾砚钦以为姜意南找服装老师是因为下午拍戏的事儿就没太在意。 他先去了休息室。 姜意南转头去找了服装老师。 服装老师姓李,是个和气的中年女人,剧组的人都称她李姐。 姜意南迎面就问:“李姐,你这儿有男士高领毛衣吗?” 李姐正在扒盒饭,听见姜意南的话立马放下手中的饭盒,站了起来,“意南妹妹,你找高领毛衣干啥?谁要穿吗?” 她反应迅速,立即寻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今天不是降温了嘛,顾老师有点冷,我来给他加件衣服。” 李姐:“……” 李姐不由失笑,“你居然找道具服给顾导穿?他要穿吗?” 姜意南:“……” 确实,顾砚钦那么讲究的人,怎么可能穿道具服呢! 姜意南觉得自己这一天脑子都不太好使,尽干些蠢事。 李姐往两排衣架上翻了翻,“高领毛衣没有,圆领的倒是有,你要吗?” “算了。”圆领的啥都遮不住,穿了也白穿。 她的目光在一干道具服里扫了几眼,忽的瞥见一条蓝黑相间的格纹围巾,底端点缀一圈细细长长的流苏。 她眼睛一亮,“李姐,这条围巾我能借去用吗?” 李姐掀眸一看,忙笑着说:“你拿去好了,挂在这里好久了,一直没派上用场。” 姜意南:“谢谢李姐!” —— 顾砚钦在剧组有自己独立的休息室,有时中午或者拍夜场会在这里小憩一会儿。 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一个简易小棚。里面零零散散摆着一张行军床、一台书桌,几把椅子,空空荡荡的。 姜意南以前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导演也有自己的休息室。她从来没进去过。她和任何人都保持安全的距离,尤其是异性。 入圈这么些年,也听过不少传闻。圈子里有几个品行不端的导演,专门以讲解剧本为由忽悠女演员去他的休息室。不过也有一些女演员为了上位,自己主动往导演的休息室钻。 据说早些年也有个女演员对顾砚钦动了坏心,趁着午休的时间偷偷溜进他的休息室。 被顾导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女演员的消息了。 姜意南发觉自己的思绪有些发散了,尽想些有的没的。 她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意南。”里面传出男人清润的嗓音。 她推门进去,笔记本电脑亮着光,顾砚钦坐在电脑后面,看不见脑袋。 电脑上正是这两天的片子,他正在一帧一帧看成片。 他指了指一旁的行军床,上头一床柔软的小被子,“你先眯会儿。” 姜意南手里拿着围巾,慢步走向他,“顾老师,您把这个围上吧。” 顾砚钦握鼠标的右手顿了顿,面露惊喜,“围巾?你给我买的?” 姜意南:“我找李姐借的。” 顾砚钦:“……” 难怪要去找服装老师,敢情是去借围巾了。 她指了指他脖子,声音低低的,“您的脖子,还是遮一下吧。” 顾砚钦:“……” 他摁了暂停键,屏幕上方画面定格,刚好是姜意南的脸,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他忽然伸手把姜意南扯进怀里,大手搂住她腰,脑袋埋在她耳畔呢喃低语:“这可是姜小姐你的杰作,还怕别人看见?” 姜意南:“……” 猛地坐到他腿上,姜意南先是惊呼一声,待听清他说的话时,顿时老脸涨红,别提多臊得慌了。 确实是她的杰作。这人早上变着法子折腾她,她受不住,当然要反抗。一切全凭本能,下手也没个轻重,又是抓又是挠的。恐怕不止脖子,他身上应该还有很多同样的抓痕。 果然这人马上就验证了她的想法。 只见他撩起衬衫的一个衣角,露出一小截劲瘦的腰身,故作委屈地说:“意南,不止脖子,身上还有很多。” 袒.露的腰身上狰狞的好几道抓痕,触目惊心。 她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指甲,心里纳闷,这指甲也不长啊,她隔两三天就要修剪一次的,怎么能抓得这么狠? 女孩脸上浮出浓浓的担忧,“顾老师,会发炎吗?要不要去打个破伤风啊?” 顾砚钦:“……” 他哑然失笑,“意南,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你的指甲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姜意南把围巾递给他,嘟囔一句:“还是遮一下吧,被别人看见不好。” 毕竟这么明显的抓痕也太不雅观了。 男人从喉咙里滑出一丝丝笑,嗓音愉悦,“我一上午都在剧组逛来逛去,人家早瞧见了。现在再遮,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也是哦!该看见的早就看见了。现在再遮已然晚了。 姜意南把围巾往书桌上一扔,“那不遮了。” “嗯,没必要遮。”某位导演煞有其事地说:“人家看见我脖子上的抓痕,只会感叹顾太太勇猛。” 姜意南:“……” 她捂住脸,羞于见人。 顾砚钦见她这样,嘴角笑意更深,把她的手从脸上掰开,郑重其事地问:“早上有没有弄.疼你?” 姜意南:“……” 这人成心跟她对着干吧!怎么一开口全是这种让人羞耻感爆棚的问题! 她紧咬下唇,摇了摇头。 “对不起!”他低声跟她道歉。 姜意南一怔,“您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你还怀着孕,我本不该欺负你的,但是当时火气上头,没控制住。” “医生说轻微的是可以的,就是不能太剧烈。”女孩的声音越来越低,面红耳赤。 “意南,看来你是真的想睡我,都提前问过医生了。”他轻咬她耳垂,闷声一笑,温热的气息缠绕她颈间,酥麻难耐。 姜意南:“……” “所以,鄙人早上的表现还让姜小姐满意吗?” 姜意南:“……” “顾老师你就会欺负我!”她鼓起小脸,嗔怪。 顾砚钦喜欢看她这副面红耳赤,娇嗔连连的模样。之前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他心情愉悦,眼角眉梢温柔遍布。 他对着她耳根吹气,嗓音暧昧,“我只会在床.上欺负你。” 姜意南:“……” 老流氓! 她扭头狠狠瞪他一眼,起身欲走。 顾砚钦却不让,腰间的大手收紧,自顾跟她说话:“爷爷明早的飞机,我们一起去机场接他?” “爷爷要进组了?” “嗯,过两天有他的戏份。” 老爷子这次友情客串《黎明之吻》,饰演女二的爷爷,只有几个镜头。一开始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孙子。后面发现孙媳妇居然也在。 “我终于能跟老戏骨搭戏了。”姜意南面露兴奋。 “爷爷拍戏很严的,我小时候和他一起搭戏天天被训。” 顾砚钦童星出道,十岁之前就已经家喻户晓了。他幼年拍的那几部经典的电视剧顾老爷子都有参演。 老爷子热爱演员这个职业,敬畏表演,对小辈尤其严格。顾砚钦之所以能成材,少不了老爷子的教导和训诫。 “顾老师,你这么一说,我有点紧张了。要是我演砸了怎么办?” “老爷子会训我,可舍不得训你,何况你肚子里还有他的重孙子。” 姜意南:“……” *** 顾老爷子傍晚五点的飞机抵达浅都。 顾砚钦提前收工,带着姜意南去机场接老爷子。 老先生穿着酒红色的羽绒服,精神矍铄。一见姜意南转头就骂顾砚钦:“南南怀着孕,你还带她来机场,被那些粉丝认出来怎么办?” 顾砚钦:“……” 姜意南见状赶紧替顾导说话:“爷爷,不怪砚钦,是我自己要来接您的。” 老爷子怜爱地说:“你怀孕就应该在酒店多休息,本来拍戏就已经很辛苦了,犯不着来接我老头子。” 姜意南:“爷爷,我这次没多少戏份,累不着的。” 这个点正是饭点。两人接上老爷子一起去吃晚饭。 为了照顾孕妇的口味,在酒店附近找了家老字号,品尝浅都当地的特色菜。 老字号,声名在外,食客诸多。三人都戴着口罩,行程又低调,并未被粉丝认出来。 包厢安静,隔绝掉了外头的喧哗。 这家店上菜很快,没一会儿菜就齐了。 三人从容用餐,时不时交谈两句,气氛温馨。 想想姜意南已经好多年没有和长辈一起吃饭了。 上一次和奶奶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 好像还是18岁那年,她执意南下青陵读大学,离家的最后一晚。 大学四年,她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的路上。好不容易挨到了大学毕业,又义无反顾一头扎进了娱乐圈。这么多年下来,她总是和奶奶匆匆见一面,说几句话,又得马不停蹄离开。甚至都没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姜意南胸腔滞胀,鼻头酸涩。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我去趟洗手间。” 顾砚钦觉察出她情绪不对劲,有些不放心,想追出去看看。 谁知顾老爷子却喊住他:“南南是个坚强的孩子,她不会有事的。” 顾砚钦只得坐回去。 老爷子搁下筷子,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孙儿,“砚钦,你了解你这媳妇儿么?” 第36章 第36朵玫瑰 “意南她值得。” 第36朵玫瑰 “砚钦, 你了解你这媳妇儿么?” 晚八点,灯火璀璨,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 外头人声喧哗, 热闹难当。包厢却相对安静, 一扇门隔绝掉一切噪音。室内室外, 分出两个世界。 正是因为安静, 老爷子的话才显得掷地有声。 顾砚钦心里担心姜意南, 一时之间有些没接上爷爷的问题。 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意南是个很好的姑娘。” 这是压根儿就没听明白自己的问题呢! 顾老爷子从容不迫,换了个问题:“你什么时候认识南南的?” “我认识她好几年了。” “那你觉得自己了解她吗?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她的父母亲人这些?” 顾砚钦这才反应过来,老爷子究竟想问些什么。 他一语道破:“您是找人查了意南吧?” 老人家一贯谨言慎行, 凡事讲究分寸,很少会冲动。他不会无缘无故问顾砚钦这些问题, 定然是查到了什么, 手头“有料”, 才会向他开这个口的。 老爷子倒也不回避,坦然承认:“我并非有意查她,只是觉得她身世成谜,我有些不放心。我们顾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世家,但历来也是清流门第。我们不求儿媳妇是什么豪门千金,只希望她家世清白。” 顾砚钦理解老爷子的顾虑, 说到底还是怕他吃亏。毕竟他娶了个家世一无所知的女孩。但事实上, 他和姜意南只是协议的假夫妻。 他也没心思再继续进食了,搁下筷子,端起手边的白瓷杯递到唇边。 鼻尖立刻捕捉到一缕清幽玫瑰香,他垂眸一看,这才发现清透的茶水里飘着几朵细小的玫瑰花苞。 难怪刚才就没见姜意南把杯子放下过,一直端在手上。 顾砚钦细细呷一口。茶水透凉, 顺着食道往下滚,胃里具是寒凉。 他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他胃不好,不宜饮冷茶。喝多了,老毛病该犯了。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爷爷,您都查出什么来了?” “砚钦,连老鬼都查不出她的身世,你觉得这会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么?”老爷子声色沉沉,眼神担忧。 老鬼是业内首屈一指的私家侦探,凡事经他手,就算再隐秘,再鲜为人知,就没有他查不出来的。 可惜到了姜意南这里,连老鬼都不行。 老鬼给顾砚钦发来的那封邮件里,只有寥寥数语,记录了姜意南十八岁之后的资料,在此之前一片空白。她的父母,她的亲人,她十八岁之前就读的学校通通未知。好像有人特意抹去了她十八岁前的一切。 老鬼还特意走访过姜意南在青陵电影学院就读的老师和同学,大家都说她是孤儿。所有要求填写父母资料的地方,她都是空在那里的。而且大学四年,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一个人做好几份兼职,比大多数学生都要拼命。 甚至连“谭嘉南”这个名字还是姜意南亲口告诉顾砚钦的。老鬼都没能查到。 而姜意南对外的身份——出生于梵于的一个书香世家,父母都是老师。这都是公司为她捏造的假身份,纯粹是为了应付网友和粉丝的。 顾砚钦温言细语, “这些我都知道。” 顾老爷子问: “那你什么想法?” 年轻人耸耸肩,坦然表示:“我没什么想法。” 顾老爷子:“……” 老爷子摸不着年轻人的态度,这反应未免也太平静了些。 老人家的神色倒是异常凝重,“你有没有想过,祁俨生日那晚,有那么多人歇在雅舍,而同一层也有那么多个房间,为什么南南偏偏就走进了你的房间?” 顾砚钦:“……” 顾砚钦赫然抬眼,面色惊诧万分。 顾老爷子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别这么看我,你以为你和南南卖力演演戏就能把家里人全糊弄住了?也就你妈那人神经大条没往深处想。你一声不吭就对外宣布结婚,我不怀疑?何况你俩之间那么疏离陌生,像是认识好几年的?” 顾砚钦:“……” 果然,老爷子在这个圈子混了好几十年,不是白混的。他早就练就出了一双火眼金睛。自己和姜意南的这点事儿压根儿就不可能能瞒住他。 顾砚钦不由捏紧了手中的白瓷杯,茶色眸子转了几转,“您的意思是,那晚的事儿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老爷子给他一个眼神,面容深沉,“你自己想想看,有人把南南怀孕的B超单都曝到了网上,B超单这么私密的东西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吗?这分明就是一个局,不是针对你的,就是针对南南的。” 说实话,爷爷提出的这个问题,顾砚钦不是没考虑过。从出事到现在,他反反复复想了好几十遍。将那晚的所有细节都逐一串联起来,生怕错过哪个至关重要的线索,可惜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其实这件事儿无外乎两种情况——要么真就是巧合,姜意南醉酒后误打误撞进了他的房间。要么就是设局之人做得太过完美,天衣无缝。 但就后面的B超单来看,绝对是后者。 那么设局之人究竟是谁?这个人想干什么? 而姜意南又有如此神秘隐晦的身世,设局之人的目标多半是小白兔。 顾老爷子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些你问过意南没有?” 顾砚钦摇摇头,“没有。” 顾老爷子:“……” “为什么不问问?” “觉得没必要。” 顾老爷子:“……” “什么叫没必要?那可是你媳妇儿!”结婚了,孩子都有了,他对自己媳妇儿居然还是一无所知。 “正是因为是我媳妇儿,我才什么都不问。每个人都有秘密,是没法宣之于口的。她不说,我就不问。这是夫妻之间最基本的尊重。” “该说你什么好!”老爷子语气激动,“就没见过心这么大的人!” 结婚了,孩子都有了,对媳妇儿还是一无所知。 “都不重要,爷爷!”顾砚钦的脸上波澜不惊,表情平静。他注目着老人家充满智慧的眼睛,逐字逐句道:“我娶的是意南,不是她身后的人。她有没有父母,是不是孤儿,还是来自某个了不得的大家族,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说实话收到老鬼发来的邮件时,顾砚钦不是不震惊。 可震惊过后,又释然了。 他只认准姜意南,只要是她就好。而她在他眼里只是姜意南,无关其他。 顾老爷子:“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 “好奇又如何?我俩已经结婚了,孩子也有了。难不成让我们分开,打掉孩子不成?” 顾老爷子:“……” 确实,木已成舟,好不好奇都无济于事了。 “罢了!我老了,懒得管你们年轻人这些个糟心事儿,随你们怎么折腾吧!”老爷子的后背往椅子上一靠,双手抱臂,直接不管了。 顾砚钦却郑重其事地说:“爷爷,意南她值得,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 姜意南在洗手间洗了个脸。再回包厢,明显恢复自如,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的治愈能力一向很强。 包厢里祖孙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于是这顿饭就此结束。 顾老爷子不住剧组酒店,而是歇在一个老朋友家里。 把人送到目的地。两人再折回酒店。 因为距离不远,姜意南提议走回去,顺带散散步。 浅都这座滨海城市有着最绵长的海岸线,琳琅满目的岛屿,风吹在脸上都是温柔的。往年冬天都是避寒圣地,外地人扎堆前往这边旅游度假。 可是今年受极端天气的影响,当地突然冷了下来。时隔多年,这里总算有了过冬的气氛。 天冷,却丝毫不影响浅都人民的热情。大街上行人匆匆,路旁的饭店食客聚集,烟熏火燎,一出出别样的人间。 姜意南最近两年,不是扎根剧组就是在上各种综艺,全年无休,愣是发挥出了拼命三郎的潜质,把自己活成了一台永不停转的机器。 她很少有自己的时间。外面狗仔扎堆,私生饭成天盯着她,她很少敢出门。即使出门也必须全副武装。像这样随意自由地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更是前所未有。 感谢有了这个孩子,她才短暂地找回了过去空缺的生活。 两人迎着海风慢慢往回走。路灯明黄斑驳的光束千丝万缕,静悄悄地从棕榈树宽大的叶片上倾泻下来,一地静谧。 远处灯塔亮着灯,星火斑斓。 这样的夜晚实在太美好了。 刚刚在饭桌上因为想起奶奶的那点哀伤怅然被这么温柔的海风一吹,顷刻间就烟消雾散了。 顾砚钦自然地牵住姜意南的手。他们并排而行,脚步一致,出奇的和谐。 路上有小贩举着糖葫芦在卖,红彤彤的山楂在灯下散发出醉人的光泽,勾人味觉。 一看到就下意识觉得甜。 小贩面前站了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带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妈妈,我想吃糖葫芦。”奶声奶气的童星。 “糖葫芦吃了蛀牙。” “爸爸,给我买糖葫芦好不好呀?” “好,爸爸给你买。” “你就惯着她,她已经有两颗牙蛀掉了,你还给她买。” “偶尔吃一次两次,又不是天天吃。” …… 夜风送来一家三口的说话声,窸窸窣窣,缠绕耳畔。 看到他们,姜意南忍不住陷入沉思,等宝宝出生,他们会有这样幸福的时刻吗? 应该不会的吧!毕竟等孩子出生,她和顾砚钦就要分道扬镳了。她以后会给宝宝买糖葫芦吃。顾砚钦也会。但他们不会同时给孩子买。别人是一家三口,而他们只是一对年轻男女加一个共同的孩子。 想到这里,姜意南眸光莫名暗淡了几分。 顾砚钦见这姑娘一直盯着对面的糖葫芦,以为她想吃,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倏然一笑,“小孩,你想吃吗?” 他一笑,眉宇间一贯的冷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和。 小孩,这可真是一个温柔宠溺的称呼啊! 姜意南恍然一怔。 待她回神时,顾砚钦早已迈开长腿走向了对面的小贩。 他背对着她站着,大衣修身,撑起他颀长挺括的身形,堪比料峭新竹。 视野里只有稀少的灯光,其余尽是风声。海边的夜晚,风声携裹了温润的水汽。 姜意南突然被这阵水汽迷了眼睛,神经一阵刺痛。 淡薄的灯光透过睫毛,在她眼底投下几缕细细的阴影。长睫扑闪,眼中的情绪炙热翻滚,呼之欲出。可又被她死死压制住。 她有多久没想起那个人了? 一年? 两年? 还是三年?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谁说忘不掉的? 她姜意南就忘记了。 可是为什么今天又会再次想起? 难道就因为这一个相似的背影? “妈不在,没人监督你,给你解解馋。”顾砚钦举着糖葫芦,微微一笑,“不过不能贪嘴哦!” “谢谢。”姜意南抿嘴微笑,眼底的哀伤一闪而过,比流星还快。 一两秒后立马恢复如初。一切都好像是顾砚钦的错觉。 可他明白,他没有看错。 她这一刻的笑容和平时太不一样了。这双狐狸眼本该明亮澄澈,熠熠生辉的。可今日明亮不再,只余暗淡,光彩全无。仿佛蒙上了一大片厚重的云雾,一团朦胧。 姜意南举着这串糖葫芦,并不急于吃。而是盯着它看了许久。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来。 她那复杂的眼神,让顾砚钦心中五味杂陈。 糖葫芦是普通的糖葫芦没错,只怕始作俑者还是糖葫芦背后的人。 他不忍她一直身陷其中,无法抽身。他及时出声提醒:“意南,你都要把它盯出花来了。” 姜意南:“……” 姜意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就泄露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情绪。她现在是姜意南,而不是谭嘉南,她不该这样的。 她小心翼翼地扯掉外面的包装皮,咬下一颗。丽嘉 口齿间满是酸甜,刺激着她的味蕾。 她慢慢咀嚼,嚼着嚼着发觉舌尖有些发苦,鼻头泛酸,泪意汹涌。 顾砚钦看得出她今晚情绪不对劲儿。但他什么都没问,只当不知道。 每个人的心底都住着一头野兽,它是梦魇的开始,是另一个脆弱困顿的自我。 而现在,恰好只是她心底的野兽复苏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故意调侃道:“意南,吃串糖葫芦就感动成这样?我寻思着平时也没虐待你啊!至于吗?” 姜意南心底的那些秘密没法对顾砚钦宣之于口。它们被岁月掩埋得太久,经年累月不见太阳,早已发霉腐蚀,面目全非。捡不起,也捞不出,结结实实地和血肉长在了一起。 要想扒出它们,必须剔掉皮肉,再往深处使劲儿剜一剜,把记忆整个掏空。那样,她也半死不活了。 何况,人家顾老师有什么义务去听她的秘密? 所以不能说,也不敢说,让它继续扎根心底的某个角落,不被发现。 姜意南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开口,嗓音都明晰了,“顾老师,这个糖葫芦好吃哭了!” 小白兔故作坚强,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顾砚钦的眼睛被刺痛了。 他抬手捏了下姜意南被风吹红的脸颊,柔声低语:“小孩,你可真傻!” —— 很短的一段距离,两人走走停停,差不多走了四十分钟。到酒店都快九点了。 顾砚钦一到酒店就直接洗澡了。 姜意南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耳畔浮着一点澜澜水声,或近或远,或高或低。 这个点她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给宝宝放胎教音乐,最好是昆曲。宝宝喜欢听。每次听到昆曲,胎动就会变得频繁。 也可以给宝宝读读故事书,她买的那一沓故事书还有一大半没没读。 或者去练练瑜伽,出出汗,晚上好入睡。 再不济她就刷刷手机,上网吃吃瓜。 可是现在她完全不想动。所有按照计划应该进行的事情,她一样都不想去做。 姜意南突然之间觉得很累很累。心房塌陷了一角,她整个人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顾老爷子来浅都,她和顾砚钦一起去机场接他,陪他吃饭。明明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惜回忆被猝不及防撬开了一道口子,某些久远的片段接踵而至,好心情就全给搅合了。 姜意南从行李箱里翻出那只巨大的许愿瓶,抱着它坐到了书桌前。 复古的香薰玻璃台灯悠悠散发出晕暖柔和的光线,填充整个房间,将周遭的环境蒙上了一层朦胧光影。 空气中一点点清淡的木樨香纠缠鼻息。 这点香气却无法让姜意南找回真实感。她的心很空,无论丢进多少东西,它也无法被填充满。 她轻轻打开了许愿瓶的玻璃盖子,伸手往瓶子里掏出几朵纸玫瑰,逐一展开。 【2007年1月13日,我讨厌跳舞!】 【2007年2月17日,除夕,爸爸妈妈永远离开了我。】 【2007年2月21日,我被接到谭家。】 【2010年11月1日,我有一个秘密。】 【2013年5月1日,秘密破碎。】 【2013年7月3日,ㄨㄨㄨ和许卿订婚。】 【2013年8月30日,凑齐学费。】 【2013年12月25日,ㄨㄨㄨ和许卿结婚。】 【2015年12月26日,《山茶花之恋》试镜成功。】 【2016年3月10日,ㄨㄨㄨ正式成为外交部新闻司副司长。】 …… 这些都不是。 姜意南随手丢在一旁。 她又往底下掏。 【2016年2月15日,《山茶花之恋》入围柏林电影节。】 【2016年6月25日,我大学毕业。】 【2016年12月1日,偿还谭家第一笔钱。】 【2018年6月1日,我不欠谭家了,我自由了。】 【2020年4月21日,ㄨㄨㄨ将作为外交部发言人正式开始主持外交部的例行记者会。】 【2020年7月27日,奶奶去世,我没有回去,我不孝!】 【2020年8月2日,我把顾砚钦睡了。】 【2020年10月25日,我怀孕了,孩子爹是顾砚钦。】 …… 姜意南反复掏了几次,桌面上摆了一堆拆开的便签纸,五颜六色,好多已经褪色,纸上的字迹也早已泛黄模糊。 终于在最底层掏出一朵白色的纸玫瑰,上面只有潦草的一行字迹—— 【2013年7月2日,ㄨㄨㄨ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我的心稀巴烂。】 姜意南盯着这句简短的话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了三遍。 2013年7月2日,那是她离开谭家的前一晚。也是那个人和许卿订婚的前一晚。 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那个人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 他举着糖葫芦,面容藏在昏黄古旧的灯影下,看不真切。 她还记得那个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雪域之巅—— “南南,人生很长,这个世界很大。你还小,应该去看看外面的风景。等你见识过山河壮丽,岁月辽阔,便再也不会执拗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和一个小小的我。” 第37章 第37朵玫瑰 顾许姜。 第37朵玫瑰 顾老爷子这次友情客串《黎明之吻》, 只有一天的戏份。 虽然戏份少,但姜意南也格外珍惜和老戏骨飙戏的机会。 不愧是老艺术家,演技在线, 情绪饱满, 分分钟就能将人带入戏里。姜意南有好几次都险些没接住老爷子的戏。 好在有老先生带着她, 帮她讲解、分析, 后面也得心应手了。 难怪有那么多演员都想和老戏骨合作。这一天简直让姜意南获益匪浅。 一天的戏份拍完, 顾老爷子第二天一早就飞回了宛丘。 第二天《黎明之吻》官博在微博上放出了姜意南和顾老爷子拍戏的路透照。当即在网上引起了轰动。网友纷纷调侃,这部剧简直就是姜意南专场。导演是老公,还有老公爷爷保驾护航。 按照原来的剧本, 女二的戏份还是很多的,仅次于女主, 大概要拍三个月。但由于姜意南怀孕了, 考虑到她后期的状态, 编剧素问老师删减了她的戏份。将三个月压缩到了两个月。 她扎根剧组两个月,勤勤恳恳,丝毫没有因为怀孕而怠慢拍戏。她的敬业在圈内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期间姜意南和顾砚钦一起去仁爱妇产医院做了四维。 第一次孩子并不配合,一直用手挡住脸部,根本无法看清五官。 医生试了几次,宝宝都固执地挡住脸, 好像害怕被别人看见他的脸。 医生给姜意南支招:“这样没法查, 姜小姐你先去吃点甜品吧,等下再来检查。” 没办法,顾砚钦只好带着姜意南去医院对面的咖啡厅吃甜品。 吃完甜品再回去查,以为能顺利。结果新的问题来了,宝宝放下了手,却背对着肚皮, 还是看不到五官。 姜意南哑然失笑,“看来今天是没法查了。” 医生给他们支招,“你们跟孩子说说话,多跟他互动一下,隔一个小时我们再查,看看情况会不会好点。” 顾砚钦直接说:“放昆曲吧,每次放昆曲,他胎动就很频繁,看看放昆曲有没有用。” 这确实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总得试试看。 顾砚钦用手机放了首《长生殿》。 咿咿呀呀,婉转悠扬的调子一出来,孩子在肚子里就频频闹出动静了。 一首曲子播放完,医生再查,宝宝配合得不得了,五官看得清清楚楚。他蜷缩在母体里,正在吃手。 顾砚钦不由失笑,“看来他奶奶的衣钵后继有人了。” 姜意南:“……” 两人第一次见到孩子的全貌。说实话,第一眼见到,姜意南觉得很丑。和她想象的样子大有出入。 亲妈滤镜都不行。 可医生却说:“宝宝很漂亮,眼睛像爸爸,很大,鼻子像妈妈,特别挺,都继承了爸爸妈妈的大长腿。以后肯定又是一个小童星。” 顾塬之前就调侃说依到顾砚钦和姜意南的基因,这个孩子肯定颜值逆天。 如今医生倒是印证了顾塬的话。 顺利查完四维,两人拿着单子出了诊室。 顾砚钦将单子拍了照片发给母亲。家里人一直惦记着孩子的四维。现在查完了,也该知会他们一声。 吴女士收到照片后,欣喜万分。发动家里人给姜意南发了好几个大红包。 吴女士表达对儿媳妇的关爱就是送钱,一言不合就送钱。 姜意南也不扭捏,坦然收下。反正都是给孩子的。 红包让人心情愉悦,姜小姐神清气爽。 顾砚钦扶着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先休息会儿。” 然后拧开保温杯倒了杯热水,“喝口水。” 姜意南不久之前刚吃了两份甜品,这会儿嘴里腻得慌。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 喝完,她舔了下嘴唇,开口:“顾老师,我们该给孩子取名字了吧。” 给孩子取名字这事儿,两人之前就探讨过。顾家的意思是由老爷子取名。他俩取几个备用。可一直拖着没取。老爷子那边也没动静。 顾砚钦拿出手机,给姜意南看照片,“刚要给你说这事儿,爷爷把名字取好了,你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照片里是一张白纸,白纸上老爷子用黑笔写了好几个名字,三个男孩名,三个女孩名。 男孩:顾知韫、顾远阑、顾若鱼。 女孩:顾星柔、顾秋瞳、顾希蓝。 顾老爷子不愧是文化人。这名字取的紧跟潮流,完全不输80、90后爸妈。 姜意南看完这些名字,把手机拿给顾砚钦,“顾老师,您喜欢哪个?” 顾砚钦:“男孩顾知韫,女孩顾秋瞳。” 姜意南当即就说:“我不喜欢秋这个字。” “为什么?”他不解,“秋字不好吗?” “有个讨厌的人名字里有个秋字。” 顾砚钦:“……” “那你喜欢哪个?” “男孩顾知韫,女孩顾星柔。” “其实我自己也想了一个。” “什么?” “顾许姜。” 姜意南:“……” 顾,他的姓。姜,她的姓。顾许姜,这名字怎么看都有点暧昧呀! 姜意南有些不自在地转移话题:“大名还可以再想想,我们先取个小名吧。” 顾砚钦信手拈来,“就叫小南瓜吧。” 姜意南:“……” “你是大南瓜,孩子小南瓜,没毛病!” 姜意南:“……” 小南瓜就小南瓜吧,小名而已,叫什么都可以,没差别。 宝宝宝宝叫了五六个月,总算有了小名。 姜意南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眼神温柔,“宝宝,你以后就叫小南瓜了,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呀?” 话音刚落,孩子就动了一下,给了反馈。 她眉开眼笑,“顾老师,孩子喜欢这个小名呢!” 顾砚钦被她的笑容感染,眉眼温柔横生。 男人的大手轻轻覆上姜意南的小腹,隔着衣料感受里面的小生命。他一直在动,滚来滚去,震颤着他的掌心。 他心中掀起一场风暴,各种情绪在心头翻涌。然而面色却波澜不惊,什么都看不出。 最多还有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而他攻略小白兔的这项大工程却还未有大进展。 他必须抓紧时间了,在孩子出生之前拿下姜意南。他可不想等孩子出生后,让她拿着那份假结婚协议来跟自己解除关系。那样未免也太丢人了。 他内心的想法从未像此刻这般坚定。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姜意南和孩子,他都要。 *** 因为疫情,《黎明之吻》延期了一次。后面因为临时更换制片人,又延期了一次。两次延期,导致部分演员的档期变得越发紧凑起来。剧组为了赶进度,连过年都不放过,所有演员都在奋战。 到了除夕前两天,除了隔壁抗疫剧剧组还在坚持,横溪影视城里别的剧组都已经放假了。 怀孕对一个女人影响太大了,越到后期就越艰难。开始进组时姜意南完全没什么感觉,每天都觉得很轻松。可拍了一个多月以后,她渐渐感到有些吃力。但还能坚持。 肚子也越来越大。好在拍的都是冬天的戏份,戏服不是大衣就是厚棉袄,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严实地盖住肚子,倒也不明显。加之后期修修图,毫无影响。 除夕前一天剧组才正式放假。 不过假期也是短暂的,正月初五马上就要开工。 考虑到疫情,也考虑到姜意南的身体状况,不宜舟车劳顿,两人的这个年是在浅都过的,待在剧组的酒店。 吴女士日盼夜盼,就盼着宝贝儿媳妇回去过年。一听儿子儿媳妇这次不回去了,就搁浅都过年了,顿时就嘴一撅,不高兴了。 别看吴女士一大把年纪了,可有些时候就跟个小孩似的。顾砚钦和姜意南愣是哄了好久才把她给哄好。 这么多年,姜意南都是一个人过年。她对过年没什么概念。一年到头都在拍戏,也就过年短暂歇几天。她一个人窝在别墅里,躺个几天,年就过完了。在她这里,除夕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今年不同,第一次有人陪在她身边,跟她一起过年。说实话这种感觉还挺新鲜。 除夕前一夜就开始飘雨了。细雨缠绵,落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一早还未歇。 天色昏聩无边,雨水茫茫然笼罩天地,酒店后院的几棵新树被浇得簌簌响。 昨晚歇得早,两人早早就起来了。 经过一夜淅沥沥的小雨,水汽早已在整座城市弥散开,氤氲潮湿。 姜意南赤脚走到窗边,远远瞧见一片雾蒙蒙的街景,像极了一幅混沌迷离,大开大合的水墨丹青。 而女人临窗而站,灰烟色的睡衣与窗外的街景融为一体,恰好是这幅丹青卷轴里最浑然天成的一笔。 顾砚钦自姜意南身后站立,不愿破坏这幅美好的画卷,半晌未动。 直到视线扫到一双白嫩透亮的脚丫子,踩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形成强烈的撞色,他不由皱眉。 赶紧拿了她的拖鞋,放到脚边,温声提醒:“别光脚,把鞋穿上,” 姜意南乖乖把拖鞋穿好。 迎上男人温淡平和的目光,嗓音轻轻,“顾老师,你们宛丘是不是有一句俗语叫‘清爽冬至,邋遢年’?” “嗯,是有这种说法。” “很准呢!今年冬至大太阳,过年真就下雨了。” “老一辈人总结出来的经验往往充满了智慧。” 顾砚钦开口问:“意南,今天除夕,有什么计划?” 顾砚钦原本是想带姜意南出门逛逛的。轮轴拍了这么久的戏,两人都没怎么休息。他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么多年一直忙碌惯了,也没觉得有多累。 可是姜意南情况特殊,她还怀着孕,难免力不从心。如今放假了,只想让她好好放松一下。 可惜天公不作美。 姜意南摊摊手,“我对除夕没概念,顾老师你来安排吧。” “年夜饭想吃什么?我给你烧。” “烧年夜饭?”姜意南环顾酒店房间,“酒店能烧饭吗?” “酒店自然是不能开火的,不过有地方可以。你只管说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太难的应该不行,我厨艺有限,仅限于一些家常菜。” “您会包饺子吗?” “你想吃饺子?” “嗯,有点馋。” 她刚刚刷到闺蜜周蕴的朋友圈,周小姐晒了份皮薄馅大的饺子。 她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男人微微一笑,“满足你。” “你换下衣服,我们要去趟超市买食材。” —— 两人打车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沃尔玛。 除夕佳节,超市里人满为患。 这是疫情过后的第一个春节,对于很多家庭来说意义重大。这个春节比往年要来得隆重。 两人戴着口罩,扫完健康码,跟随人流进入超市。 顾砚钦推了辆推车,姜意南跟在他身侧,时不时伸手替她挡挡拥挤的人群。 “跟紧我,别被人撞到了。”她挺着个孕肚混在这么多人里,顾砚钦多少有些紧张。 口罩遮住了姜意南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狐狸眼,眉间一颗褐色小痣,笑容从眼里渗出来,“我不会让别人碰到我的肚子的。” 肚子里的可是她的珍宝,她现在只会严严实实地护住他。 两人的工作都忙,平时很少有机会逛超市。姜意南过去的日常生活不是靠外卖,就是依赖网购。难得来一次超市,还挺有新鲜感。 她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遭,左看看,右看看,看什么都新奇。 生活的本质大概就是身陷人间烟火,看人世百态。 而她过去是离人间太远了。 两人先去了蔬菜区,红彤彤,绿油油,满目琳琅。 顾砚钦温声细语,“意南,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姜意南:“芹菜、香菇、韭菜,我都喜欢。” “那就每样都买点。” “嗯。” 顾砚钦低头开始挑芹菜。 他挑得特别认真,也很娴熟,专挑那种根茎细的小芹菜。 姜意南面露不解,指了指一旁的粗芹菜,“不挑这种的吗?” 顾砚钦说:“那种不香,细的更香。” “哦。”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是厨房小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这些她都不懂。 她面露惊讶,“顾老师,您好像很懂的样子,经常下厨吗?” “奶奶病重的那一两年,我照顾老人家,经常下厨。” “奶奶她怎么走的?”顾砚钦的奶奶前几年走了,姜意南是知道的,吴女士跟她提过。只不过她不知道老人家是因为什么病走的。 “阿尔兹海默症。” 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这是个磨人的病,而且是不可逆的,只会越来越严重。 “外界都觉得奇怪,我为何会在正当红时转入幕后,不再演戏。至今网上还有种种猜测。其实哪有那么多的阴谋论。我只是回去照顾老人去了。” 姜意南之前还奇怪,顾砚钦童星出道,十五岁就红透大江南北。二十五岁事业巅峰,却突然转入幕后,惹人猜忌。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爷爷也忙着拍戏,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感情特别深厚。只想在老人家最后的日子里多陪陪她。” 但事实是他眼睁睁看着老太太日渐凋零,病症越来越严重。从忘记一个人,到忘记全家。最后甚至连他都不记得了。 他内心深处的无力感愈演愈烈,那最后的时日于他而言每分每秒都是折磨。他只恨自己不能代替奶奶疼痛。 老太太弥留之际一直惦记老字号陈记的桃花酥,央他去国贸大厦买。 那一天,他遇见了二十岁的姜意南。她正在为生计奔波,逢人就推销她的健身卡。 等他回去时,老太太已经走了。没能等到他的桃花酥。 而这些姜意南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些是他深埋心底的秘密,不会对她宣之于口。就像她心头的那只野兽,永远都不会暴露在他眼前。 除夕,举家团圆的日子。提起逝去的亲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伤感。姜意南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巧妙地转移话题:“顾老师,今天的香菇看起来好新鲜哦!” 顾砚钦的思绪被姜意南带走,看向了一旁的香菇。 要准备年夜饭,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一大袋。 结账时,收银员微笑着说:“再加十块可以得一对情侣马克杯哦!” 姜意南往一旁的货架看过去,满满一排情侣马克杯。男款是白色的,杯身上印了X先生;女款是粉色的,杯身上印着X小姐。 顾砚钦直接对收银员说:“加吧。” 随后看向姜意南,“把我们的姓挑出来。” 姜意南:“……” 情侣马克杯,他们又不是情侣,不好吧? 可顾砚钦却没给她犹豫的机会,催促道:“快点,后面还有这么多人在排队,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 姜意南只好把印了他俩姓的马克杯找出来。 白色的杯子上刻的是顾先生,粉色的杯子刻的是姜小姐。两只杯子被收银员放在同一个包装盒里,“顾先生”紧挨着“姜小姐”,说不出的和谐养眼。 看到这两只杯子,姜意南仿佛被什么给击中了,心猛地一沉,被人整个拽入湖底。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破土而出了。 第38章 第38朵玫瑰 “你应该没力气回去了。…… 第38朵玫瑰 两人从超市出来, 雨还在下个不停,雨势还隐隐变大了。 果然是“邋遢年”,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 像极了京剧里冗长拖沓的腔调, 总也断不干净。 细雨微茫, 雾气袅袅, 街景和建筑像是糊上了一层水墨青黛。 对面的红绿灯路口, 来往车辆拥堵,行人匆匆。 顾砚钦一个人提了一大袋。姜意南就背着自己的单肩包,怀里抱了那对情侣马克杯。跟小孩抱心仪的玩具一样, 一直没撒手。 她望着檐下流淌的一道道雨帘,开口问:“顾老师, 我们去哪儿烧年夜饭?” 顾砚钦说:“跟我走吧。” 他撑开一把蓝色长柄伞, 伸手揽过姜意南, 将她紧紧护住。两人衣料相贴呼吸交叠,满耳都是淅沥清脆的雨声。 走到街边,男人拦了辆出租车,先护着姜意南坐进后座。然后自己再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 “师傅, 去江湾。” 出租车穿梭在长雨中,两侧建筑倏然而逝,景色模糊。 异乡的除夕,姜意南内心平和,默默地等待出租车将她带到目的地。 出租车迅速离开市区,车流肉眼可见地稀疏起来。而海也越来越近。海天连一线的地方, 灯塔寂静伫立。 最终车子在一片临海别墅区停下。 顾砚钦扫码付了车费,带着姜意南下了车。 路旁全是热带植物,其中以椰树和棕榈树居多。 硕大的叶片横在天际,盖住头顶的团团浓云,雨丝筛过枝叶,砸了一地。 姜意南扫了两眼周边一模一样的别墅群,神色讶然,“我们要在这儿烧年夜饭?” 顾砚钦语气自然,“黎瑭在这里有套房子,他和他老婆来浅都拍戏的时候会住这边。现在房子空着,我借来烧顿饭。” 能借房子的定然不是普通朋友。 果然娱乐是个圈。黎瑭陆臻夫妇表面上和顾砚钦没什么接触。没想到私下的关系这么好。 白色小别墅,自带一个小院子。院子很空荡,什么都没种。院子中央立了一把绿色遮阳伞,伞下摆一张圆石桌,四张石凳围成一圈。 小别墅朝向好,坐北朝南,若是晴天,定然阳光充盈,一室明媚。 不过即使是在雨天,客厅的光线依然很充足,并不会显得昏暗。 客厅的家具都盖了一层白布,空气里隐约可以闻见一点潮气。 姜意南开窗通风,驱散潮气。 他俩就烧顿饭,不打算住,客厅的家具都原封不动,不打算去掀那层白布。 顾砚钦围上围裙,一头扎进厨房。 这应该是陆臻的围裙,粉粉嫩嫩的颜色,顾砚钦系上,身材被勾勒得紧绷绷的。 人高马大的男人系一条这么粉的围裙,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姜意南想笑,但忍住了。 锅碗瓢盆都是现成的。就是许久没人烧饭,需要重新洗一遍。 顾砚钦站在水池旁冲洗。水声澜澜,浮在耳畔,掩盖掉了周围的声响。 他身形高大,头微微低着,露出精致的侧颜。 姜意南脱了羽绒服,穿一件贴身的毛衣裙。她怀孕只大肚子,其余部位一两余肉都不长,体态照旧轻盈。 她撸起袖子,毛遂自荐,“顾老师,我来帮你吧!” 顾砚钦扭头对她说:“水凉,你别沾手了,去客厅坐着吧。” “我可以戴手套。”姜意南从橱柜里取出一双粉色手套。 果然所有的女生都对粉色没有抵抗力。这厨房摆着许多粉色的物件,应该都来自陆臻的审美。 不过姜意南觉得,这些东西应该都是黎瑭老师在使用。 把碗筷交给姜意南冲洗。顾砚钦开始准备饺子馅儿。 韭菜肉、芹菜肉、香菇肉,要拌三种馅儿。 所有食材洗净,一样一样切好,装成三盆拌馅儿。 顾砚钦刀功不错,姜意南看了一会儿,不假思索道:“我小时候,我爸就经常下厨,他刀功特别好,萝卜切片能切得特别薄,薄如羽翼的那种。” 手里的刀一顿,顾砚钦抬眸看她,“你爸?” “嗯,我妈不会烧菜,都是我爸在烧。我妈就总说,让我以后一定要找个厨艺好的男人嫁了。” 顾导心想:他现在去报烹饪班还来得及吗? “你爸妈他们?”顾砚钦斟酌着,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姜意南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自己的父母。他不敢多问,怕触碰到什么不该问的,惹得她不痛快。 “他们早就走了。”女孩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好多年了,我都快忘记他们长什么样了。” 所以祁俨说姜意南是孤儿这是真的。 可她倘若真的是孤儿,那她十八岁之前的资料究竟是谁刻意抹去的?为什么连老鬼都查不到?这背后究竟藏了谁? 他的直觉告诉他,从始至终他和姜意南的种种都是一个局。他俩置身其中,却一无所知。 尤其是姜意南,她应该一直认为那是一出意外。 其实也是意外,只是人为的意外。 “顾老师,可以拌馅儿了吧?”姜意南轻巧地揭过了刚才的话题。 一般她不愿谈及的话题,她就会巧妙地揭过。 看来只能他自己慢慢查了。从蛛丝马迹中一点点查起。 姜意南不吃辣,顾砚钦就没在饺子馅里放辣椒面。其余调味料放进去,搅拌均匀,让它静置入味。 他开始准备别的菜。毕竟是年夜饭,不能全靠饺子,还得烧点其他菜。 两个人吃,也不用烧太多,三四道菜足够了。 其他菜装好盘,饺子馅儿刚好入味。 “顾老师,你教我包,我学东西很快的。” 姜意南没包过饺子,跃跃欲试,眼神期待。 顾砚钦拿起一张饺子皮,包给她看,“你跟着我包,先往饺子皮里填馅儿,馅儿不能放太多,不然容易挤破皮。也不能太少,不然饺子包起来就很扁,吃着也不过瘾。” 姜意南照做。 “将饺子皮对折并用右手捏住饺子皮右上角,将其捏出一个小尾巴。然后用食指和中指,把饺子皮依次对折,并按压紧实,直到收尾处,再捏一个小尾巴就可以了。” 饺子皮在顾砚钦手里是饺子皮,在姜意南手里就是刚出炉的豆腐脑,一碰就破。 前面几个均以失败告终。 打脸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她刚刚就不该说她学东西快的。 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泄气道:“包饺子太难了,比我拍戏还难。” 顾砚钦安慰她:“你第一次包还不熟,多包几个就能上手了。” 她指着桌上一堆残次品,沮丧道:“可是我一个成品都没完成。” “你去看电视吧,我来包。” “不行,今晚我一定要吃到我自己包的饺子!”她掷地有声。 拿起一张新的饺子皮,舀了一小勺肉馅,小心翼翼开始捏。 顾砚钦手头动作不停,余光一直留意姜意南的手法,见她半天都没捏出一个饺子。 他将手里包好的饺子放到托盘里,走到她身后,“意南,你手法不对。” 男人的大手从她身后穿过去,接住她手中的饺子皮,“先对折,捏出一个小尾巴。轻一点,手别太重……” 他近在咫尺,几乎以半圈住姜意南的姿态手把手教她包饺子。身后就是他挺括宽厚的胸膛,隔着衣料,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 他的手指沾了水,冰冰凉,凉意传递到她手上。耳畔浮着他清润低沉的声线,像是大提琴悠扬的琴音,悦耳动听。 更像是情人之间暧昧模糊的呢喃,亲密无间。 记忆犹如脱闸的洪水,一泻千里,势不可挡。 身体的感官即刻被唤醒。男人床.笫之间的呢喃,也是这么的低沉,这么的温柔,一声一声的“意南”似乎喊进了她心底。 姜意南的心脏难以遏制地缩了缩,呼吸都乱了。 明明只是包饺子,可为什么她就心猿意马起来了呢? 目光扫过他的下颌,线条刚毅流畅。往下就是他的喉结,喉结骨突出,但不突兀。有种恰到好处的性感。他说话时,声带带起喉结细微的浮动,一下又一下。 姜意南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闺蜜周蕴的某次胡诌—— 周小姐说:“除了裆.下,喉结是男人最敏感的地方。要想征服一个男人,就去吻他的喉结,一定没有男人可以抵挡得住。” 当时姜意南嗤之以鼻,只当闺蜜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 可现在,这些黄色废料居然好巧不巧地爬上了她的脑海。 天,她姜意南就是彻头彻尾的老.色.批吧?怎么成天老想着顾砚钦的身体? 她摇了摇头,努力想甩掉。 可惜不行。欲.念这种东西,一旦复苏比毒.品还恐怖,根本摆脱不了。 考虑到孩子,自那次过后,顾砚钦一直没碰过她。最亲密的也止步于亲吻。 血气方刚的年纪,她不是没见过他身体的反应,隆起的一团,那么明显。可是他从不僭越,宁愿多冲几遍冷水澡,也不碰她。 他绝对是个负责任的父亲。 要想征服一个男人,就去吻他的喉结。 姜意南扪心自问,她要征服顾砚钦吗? 如果搁到以前,答案是显然的—— 不要。 顾砚钦不是她能招惹的人。两人最好相安无事。等到孩子出生,按照约定解除协议。这样对谁都好。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她不知道从她心里长出来的的东西是什么。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顾砚钦的身体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顾砚钦说了一堆,见眼前的姑娘一声不吭,毫无反应。 他面露狐疑,“意南?” 姜意南转头看他,两人的目光在昏昏沉沉的光线下相接,隔了一点距离,但彼此的眼神都无处遁形。 她的眼神很热。 他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不免怔住。 这个眼神他并不陌生。他自己就时常流露。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燃烧。 “意南……”他的嗓子有些痒,嗓音莫名低了几分。 姜意南静静地望着他,只是沉默。手指却不自觉覆上了他的喉结…… 顾砚钦的心尖剧烈一颤,如遭雷劈。 他顾不得手中还沾了许多面粉,一把抓住她手,咬了咬牙,言语克制,“意南,不想吃饺子了是吧?” 姜意南的手被顾砚钦抓住,眼神却丝毫不见躲闪,像是瘾君子磕了药,出奇的大胆。她踮起脚尖,直接吻上了他的喉结。 顾砚钦:“……” 谁说小白兔简单的? 她分明很会,直接就掐住了他的命门。 顾砚钦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始作俑者在游走,在扫动,肆无忌惮。 他气血翻腾,仿佛被人架在绞刑架上凌迟。理智沉入湖底,再也打捞不起来。 “意南,你为什么总是惹我犯罪?”男人的声音又低又哑,有些无奈。 女孩的眼睛明亮清澈,掬了一捧暗夜的篝火。 她搂住他硬实的腰身,“我主动的,不是犯罪。” —— 那还在等什么? 顾砚钦大手一伸,果断把姜意南抱上餐桌。 桌上摆了一堆瓶瓶罐罐,但谁都顾不得了。 两人形成身高差,他微微俯身,迅速扣住她的后脑勺,长驱直入。 姜意南一时不察,差点岔气。 他的胸膛重重覆过来,将她归置于自己的包围圈里,吻很重,也很急。 浓云压顶,天突然暗了下来。 客厅没开灯,光线严重不足。两人的脸都隐在暗处,看不真切。 顾砚钦囫囵结束这个吻。拦腰抱起姜意南,往楼上走。 姜意南搂紧他脖子,脑袋埋在他胸口,脸色涨红,喘息未定。 她怀孕了也很轻,他抱起来并不吃力。 楼梯不高,踩完最后一级台阶,顾砚钦甚至都没用力喘气。 把人抱进客房。他放下姜意南。 被人腾空抱了这么久,乍一落地,姜意南双腿发软,有些站不稳。 顾砚钦及时扶了她一把,眸子里裹满笑意,调侃:“现在就腿软了,待会儿怎么办?” 姜意南:“……” 他轻咬她脖子,“姜小姐,你今天可要争气点。” 姜意南:“……” 白色大床突兀地摆在正中间,床垫上的塑.料.膜都还未撕。上头结了一层薄薄的灰。 这张床之前都没人睡过。 顾砚钦走上前三两下就顺利扯掉塑.料.膜,丢到地上。 他轻车熟路地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还未开封的羽绒被,铺在床上。 姜意南站在一旁,看着他这些动作,不发一言。 他坐在床沿,拍了拍床垫,“过来。” 他俊美斯文的面孔离她很近,视线中,他有双漂亮的茶色双眸,挺翘的鼻梁骨,极薄的唇,唇边压出浅浅的笑意。 大概是他眉宇间一贯的清冷让人轻易就忽视掉了他的笑容。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像是冰川融化,春暖花开,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姜意南缓缓走向他。步伐沉稳有力,前所未有的坚定。 渐渐清晰的薄荷香,愈发浓烈,侵占她的鼻息。 头一次,她的思绪并未被搅合,清明如常。 她冷静且从容,她知道她在干什么。 这一刻,她只想靠近他。迫不及待地靠近他。 至于为什么靠近他,姜意南不得而知。 还未走到,男人突然探出手,将她扯入怀里,唇压了下去。 “意南,我们今晚要歇在这里了。” “嗯?” “你应该没力气回去了。” 姜意南:“……” 第39章 第39朵玫瑰 “记住我是谁。” 第39朵玫瑰 外头天很暗, 客房里又被拉上了窗帘,导致能见度低得可怜。 室内被大团阴影包裹,顾砚钦有些看不清姜意南的脸。只隐约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脸部轮廓。 他看重的是她的反应。她和他亲近时脸上的表情——皱眉、咬唇、隐忍、克制、迷离、沉溺, 他每一样都不愿意放过。 他腾出一只手摸索着去摁右侧床头柜上的台灯。 手指触及台灯的开关, 无声无息, 幽黄色的光倾泻而下, 四下流散。 姜意南一直睁着眼睛, 被这点骤然出现的暖光闪了下眼睛,本能地皱眉,“别开灯。” 黑夜能够很好的藏匿自我, 她不用隐藏她的表情,或哭或笑, 或喜或悲, 她都可以随心所欲。 可一旦灯开了, 暴露在大团光线下,她便无处遁形了。 她骨子里就是畏光的。她喜欢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不受打扰。 大概是因为她和顾砚钦的第一次就是黑灯瞎火的,全程没开灯。两人的脸都隐在暗处,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暗夜里忽闪。 所以姜意南一直不喜欢开灯。上一次虽说是在白天, 但拉了厚实的窗帘, 室内陷入了大片阴影。其实也跟晚上一样。 听见女孩的话,顾砚钦离开她的唇,哑着嗓子问:“不适应开灯?” “嗯。”姜意南不敢看他,始终紧闭双眼。 这声“嗯”,尾音轻颤,带着十成十的羞耻。一双耳朵尖透出一层淡淡的粉, 像是枝头迎春绽放的绚烂桃花。 顾砚钦知道小白兔容易害羞。开着灯,她必然不适应。 虽然开灯更能刺激感官,但他还是体贴地关了台灯。 客房再次暗影重重。 “意南,看着我。”他与她十指紧扣,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 姜意南缓慢地睁开眼。即使室内一团黑影,她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顾砚钦的打量。 他的目光很热,也很重,充满了力量感。从头到脚,将她全身都打量了个遍。 最后又回到她脸上。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反反复复,不厌其烦,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姜意南有些受不住,不自在地蜷缩了下脚指头,搂紧他的脖子,往下带了带,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挡住他的目光,“顾老师,别看了。” 黑暗中,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现在才挡,不觉得晚了?” 姜意南:“……” 她咬紧下唇,固执地说:“你不要看。” “那换你看我。” 顾砚钦沉下去,嗓音低得可怕,“意南,好好看着我,记住我是谁。” 不能开灯,他就不允许她闭眼。他要她一直睁着眼睛感受这一切。要让她深刻地记住是谁在疼她,又是谁在爱她。 “意南,我是谁?”男人好像陷入了某种偏执,总是一遍一遍在向她求证,不遗余力。 似乎想以这样的方式把自己镌刻进她心里。 姜意南试图反击,但顾砚钦没给她任何机会。所有的反击都被他逐一瓦解掉。并如数奉还。甚至还变本加厉。 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急,手指用力攥紧羽绒被,想寻求一个支点,却还是忍不住越陷越深。 她嘤嘤嘤嘤地哭了出来。 “顾老师……” “意南,我是谁?”他仍旧磨着她,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孩,不知收手。 姜意南终于败下阵来,失声喊了出来,“砚钦……你是砚钦……” 男人撩开她额前汗湿的刘海,满意地笑了起来,“乖!” —— 姜意南直到最后一刻才无力地合上眼皮,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砚钦开了台灯。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见她睡着了,他不好抱她去冲洗。拿了条毛巾给她擦了擦。 顾砚钦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地看着。 她躺在宽厚的羽绒被里,小小的一只,五官素净,灯火淌在上面,仿佛蒙了一层莹润细腻的膏脂。 她熟睡着,眉眼平和,表情安详。 不知道她有没有做梦,梦里有没有他。 他在她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 —— 姜意南做了个梦,梦境冗长,场景不断切换。 她最先看到一个小女孩,她穿着艳丽炙热的红色舞裙,在动听的旋律下翩跹起舞。 舞台的光打在她瘦弱单薄的身躯上,她双眼红肿,泪花闪闪。 “妈妈,我讨厌跳舞!” “南南,许老师说你是跳舞的好苗子,你要坚持!” “可是我真的好累,我跳不动了。” “好孩子,咱们现在累点,以后享福呀!” …… 梦境极速切换,周围四目刺白,白墙之上灯影昏黄。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可怜哦,小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呢!爸妈都没了。” “她那些亲戚呢?” “谁愿意接收她,躲都来不及!” 小女孩蜷缩在角落里,面色麻木,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姜意南很想伸手去抱抱小姑娘。可是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她始终无法靠近对方。她的双手无力颓然地垂在半空中。 很快,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小姑娘的面前,朝她伸出手,语气温柔,“南南,爸爸妈妈不在了,以后谭家就是你的家。” 小姑娘睁着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茫然无措地问:“秋闻叔叔,我可以信任你吗?” 男人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南南,我会一直陪着你。” 姜意南睁大双眼,努力想看清那男人的脸。 可惜不等她看清,梦境突然破碎,她一朝跌落漫无边际的黑暗。 她在黑暗里狂奔,声嘶力竭呐喊,只想寻到一个出口。 可惜无果。她只能在原地打转,止步不前。 没人能救她出去。她更无法自救。 突然天旋地转,眼前大亮。 姜意南看到一张放大的男人的俊颜。 顾砚钦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她脸,语气温柔,“意南,做噩梦了?” 女孩的脸颊温软,眼角却挂几滴清泪。冰冰凉凉的触感,震颤着他的指尖。 指尖冰冷,有些麻,他半天不敢动。 她过去究竟经受了什么?为什么每每都被噩梦纠缠? 这声“意南”,男人熟悉的嗓音,温柔缱绻,终于让姜意南找回了存在感。 她已经从梦魇中挣脱,回到了人间。 她迅速坐直身体,靠在床头,声线嘶哑,“几点了?” 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灯塔微茫的星火寂静而遥远。 顾砚钦温声告诉她:“七点了。”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从中午一直睡到了晚上。 顾砚钦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俩今晚果然要歇在这里了。她根本就没力气回去。 看来顾导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认知的。 顾砚钦替她拿来毛衣裙和羽绒服,“起来吧,饺子刚煮好,要趁热吃。” 她睡了一下午,饺子全是顾砚钦一个人包的。 她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吃到自己包的饺子。结果她一个成品都没完成。 除了饺子,顾砚钦还烧了四道菜。 比起别人家的除夕,这顿年夜饭自然是寒酸的。不过两人都没怎么在意。 除夕佳节,本该喝点酒应景的。可惜姜意南怀孕,酒自然是喝不成了。两人都以橙汁代酒。 也不知道顾砚钦是不是故意的,他居然拿那对情侣马克杯装橙汁。两人手里一个“顾先生”,一个“姜小姐”。 顾砚钦举起他的“顾先生”,微微一笑,“新年快乐,意南!” 姜意南赶紧举起她的“姜小姐”和他碰了碰,“顾老师,新年快乐!” 年夜饭过半,两人接到吴女士的视频通话。顾老爷子和顾教授也都出现在屏幕里。 三人露齿一笑,异口同声,“南南,新年快乐!” 姜意南挥舞自己的爪子,“爸妈,爷爷,新年快乐!” 吴女士忙不迭就说:“南南,快给妈看看你和砚钦年夜饭吃什么。” 顾砚钦刚想阻止。姜意南快他一步,立马就将手机镜头转向了餐桌。 吴女士看见一大盆饺子和单调的四道菜,心疼坏了,“南南,委屈你了。嫁给砚钦的第一个除夕,他就给你吃这些。这孩子也真是的,不知道多整几道菜。” 姜意南忙说:“这些足够了,我俩又吃不了那么多。菜烧多了,浪费!” 吴女士:“南南,情况特殊,今年就先委屈你了,等明年宝宝出生,咱们一家人再好好过个年。” 她笑着应下。心头却滑过几次怅然。等明年孩子出生,她和顾砚钦早就解除协议了,她应该再也没机会和顾家人一起过年了。 这个除夕,姜意南站在客房的窗台,看到烟花从地上窜起来,直冲上天,在夜空中一瞬炸开,千树万树梨花开,如梦如幻。 市区年年禁烟花,可年年都禁不干净。人们为图喜气,总是一次又一次“顶风作案”。 她没穿羽绒服,单薄的毛衣裙掐出一截纤细的腰肢。蓬松的裙摆在夜风下簌簌摇摆,背影纤柔。 顾砚钦及时拿了她的羽绒服走去窗台,替她披上,嗓音温润,“别感冒了。” 姜意南套上羽绒服,右手拢紧领口,举目远眺,轻软的女声被风吹得难以辨析,“顾老师,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顾砚钦站在她身侧,双手搭在栏杆上,语调平平,“希望孩子平安出生。” 他转头看她,“你呢,意南?” 姜意南想起过往种种,压低声线,“希望明年是个好年。” 她是个渴求稳定,不喜变故的人,唯愿新的一年意外少一些。 —— 大年初一,姜意南赖床赖到十点。 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今早总算放晴了。 坐北朝南的房子,采光极好。阳光穿透大面积的落地窗,铺满室内,照到床上,白色的羽绒被裹上了一层太阳的味道。 她是被阳光吻醒的。 这个点都可以吃午饭了,连早餐都省了。 顾砚钦准备好午餐。两人安静地吃完。 “意南,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今年大年初一,我们可以出去转转。” 姜意南想了想说:“我们云陌人大年初一是要爬山的。” 顾砚钦即刻接话:“你是云陌人?” 倒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 “我可能是个假云陌人,我出生在云陌,长到十八岁,过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她轻描淡写,过后就不愿再说了。 顾砚钦也不细问,反正他有耐心,他总会等到她愿意朝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浅都当地比较出名的是元岭,刚好就在这附近,打车过去半小时。” “大年初一应该人很多吧?” “不怕,戴上口罩,没人能认出来。” —— 元岭的名气远不及望川县的岑岭。山不高,山顶有个观景台,是浅都地势最高的地方。 早年顾砚钦和江既白来过一次。当时还在读大学,十一到浅都旅游,特意爬了元岭。 至今也快十年了。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元岭变了许多。景区扩建了,各色小店琳琅满目,商业化气息浓厚。设施也完善了,缆车一趟一趟将游客送上山,又送下山。 出租车停在山脚。顾砚钦找了家超市,买了点水和吃的。 提了一袋子东西出来,扫了一眼周边的小吃店,“有什么想吃的吗?” 姜意南摇摇头,“我可是女演员。” 言下之意是她对自己的身材有严格的把控,她不能堕落。 顾砚钦笑了笑,“你现在是孕妇,可以放纵。” 姜意南:“……” “我不能吃,吃了就爬不动了。” “爬不动可以坐缆车。” 她还是摇头,“好不容易出来爬山,坐缆车多没意思,沿途的风景都错过了。” 而且现在月份越来越大,日渐逼近生产。她必须多锻炼,最大可能争取顺产。她麻药过敏,要是不能顺产就只能生剖。想想都绝望。 两人买了门票进入景区,跟随爬山的大部队上山。 两人衣着休闲,和所有的游客一样,都戴着口罩,混入人群,毫不起眼。谁都不会注意到他们。 山道曲折,两侧都是不合季节的葱绿,林木蓊郁。 浅都不愧是环保大市,在动植物保护这块力度很大。山上的一些珍惜树种都挂了牌,牌上有详细的简介。 姜意南爬了一小段路,就看见了好几棵国家一级保护树种。 她觉得新奇,还特意拿手机拍了。 宛丘和浅都气候相差甚远,这里的植被也大不相同。这些树种她过去都没见过。 顾砚钦默默看着她拍照,嘴角微微上扬。 这姑娘好像一直都这样,对新奇的事物有着百分百的热忱。 虽然今天开太阳,但刮着风,有点冷。 姜意南裹着羽绒服也没脱。拉链拉开,毛衣裙贴身,露出浑圆的肚子。 和他们同时上山的是一对年过七旬的老夫妻,头发花白,腿脚利索,精气神十足。 老太太瞅了一眼姜意南的肚子,“闺女,几个月了呀?” 老太太一开口居然是一口地道的云陌话。 姜意南愣了一下,思绪停跳了一两秒才回答:“六个月了。” 老太太戴着口罩,一双慧眼明亮,溢出笑意,“我看你这肚子,圆圆的,尖尖的,也不大,肯定是个男孩。” 姜意南倒是从来没注意过这些。虽然她也倾向生男孩。但如果是女孩她也不介意,还是会一样爱她。 其实做四维是可以看出胎儿性别的。她和顾砚钦都没想过去套医生的话。男孩女孩都一样。 顾砚钦及时接话:“奶奶,男孩女孩我们都喜欢。” 老太太:“是啊,现在男孩女孩都宝贝。” 顾砚钦:“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二老过来旅游吗?” 老太太:“我们是云陌人,过来参加小辈的婚礼,孙女陪着过来的,她去买水去了。” 老太太还在打量姜意南,“我瞧着这闺女有些眼熟,像电视上那个谁。” 姜意南:“……” 可千万别认出她来呀! 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老爷子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你看谁都像明星。” 老太太:“是真的像,你看她那双眼睛,眉间也有颗痣。” 姜意南:“……” 顾砚钦直接被逗笑,直接和姜意南咬耳朵:“意南,你还真是老少通吃啊!” 姜意南:“……” 她现在就祈祷老太太别认出她来。她可不想引起轰动。 大年初一她还不想上热搜。 她抓住顾砚钦的手,催促:“顾老师,咱们赶紧走。” 两人加快脚步,把老两口远远甩到身后。 越往山顶,风刮得越凶。 荡涤的山风在耳旁回荡,带起林间阵阵涛声。 风声合着姜意南厚重的呼吸声。 为了甩开那对老夫妻,两人爬得很快。如今她气喘吁吁,脸都红了。 顾砚钦抓了下她的手,往斜上方指了下,“去亭子里坐会儿。” 半山腰有个凉亭。凉亭里坐了几个歇脚的游客。 两人一起坐下。任由山风胡乱吹动鬓角的碎发,发丝张扬。 顾砚钦递给姜意南水,瓶盖已经拧开了。 她仰头喝了一口,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刚刚那个老太太,她说话的声音很像我奶奶。” 第40章 第40朵玫瑰 “今晚,你是我的。”…… 第40朵玫瑰 “刚刚那个老太太, 她说话的声音很像我奶奶。” 凉亭立在半山腰,植被稀疏,四下空荡, 风声比山道还大, 呼呼乱刮, 送来女孩的声音, 有些低沉, 也有些沙哑。 她盯着远处,双目失神,目光空空, 落不到实处。 这样的姜意南比往日来得落寞孤寂。羽绒服空荡荡的,像是会漏风。她整个人即刻化身一抹稀薄的剪影, 风一吹就散。 同这个姑娘相处至今, 她一直都是安静平和的。很少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应该是她一直擅于藏匿自己的情绪, 不会轻易把真实的无助和脆弱展示在人前。 她心底的那头野兽,每次觉醒,都是她自我疏解,自我消化。 姜意南不合时宜的一句话,令两人之间的气氛凝滞了一瞬。 顾砚钦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迟疑了。 他能问什么呢?且不论她会不会回答他。就算她要回答他, 也是将她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撕开, 让疼痛重演一遍。他怎么可以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而事实是,姜意南也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她只是情绪涌现到了心头,自然流露出来了。 刚才那个老太太一口带着云陌口音的普通话,把她的思绪一下子就拽到了过去。 奶奶也曾这样用云陌话亲切地喊她闺女。 老太太一直待她那样好。可惜她太不孝,没能赶回去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以至于老太太的头七,她会那样失控, 做了二十五年来最疯狂的事情。 姜意南往前迈了两步,看见下方蜿蜒曲折的山道,游客一波连着一波,五颜六色的衣裳夹进大幅苍绿中,突兀而惹眼。 她扭头迎上顾砚钦的目光,声音很轻,“顾老师,你听过云陌方言吗?” 顾砚钦点点头,“听过,但是我听不懂。” 姜意南脱口而出:“@≥×π㏑あ?$。” 顾砚钦:“……” 他问:“什么意思?” 姜意南:“下午好。” 姜意南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