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次意外死亡报告》作者:关山十五州 文案 emmm……第一次在作文之外尝试写点啥,努力避雷,写出来后却还是忍不住扶额掩面去…… 很多设定伏笔和情感转折没写出来,有点可惜啊,有空再看看能不能修扩。 果然写情感苦手,毕竟老年单身狗,恋爱都没谈过:-D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昀 ┃ 配角:林昱尧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嘀嗒,嘀嗒...”,墙上黑边白底挂钟的秒针跨过两步再一次与12重逢,时针稳稳指向7,现在是北京时间早7:00整,外面隐隐传来喧闹声和车鸣声。 “嗡,嗡...”,床头柜上的手机在不断震动。你觉得大脑很昏沉,且疲惫,眼睛晦涩难以睁开,但是手臂已经无意识伸出被子拿起了床头柜上停止震动的手机。 在你不停地挣扎之下,眼皮终于掀开了一点缝隙,漏进了一点光。你借着这点光看清了手机上的时间和年月,2016年10月27日,你的眼皮突然跳了跳,猛地起身,意识彻底归拢。 你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屏幕上仍旧显示着来电,看起来打电话的人并没有放弃的想法。但是你只是静静看着手机屏幕,窗帘很厚实,将你的卧室遮蔽的没有一丝光亮,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映在你的脸上,显得你的神色极为晦暗不明。 7:10,手机仍在震动,你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你的声音还带着刚起床时的沙哑,但是仍旧动听。 “......经、经理,对不起打扰您了,但、但是今天8点有一场林董临时召开的会议,是关于公司收购事宜的,请您务必提早半个小时出发。”听见你的声音沙哑,秘书小姐显然愣了愣,继而不安地告知了你今早需要参加会议这件事。 “嗯,知道了。”你随口应了下来,然后缓缓后仰靠住床头的软垫,突然叹了一口气。 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对话,第27次。 是的,这是你第27次重生。 7:20,你依旧躺靠在软垫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你突然觉得很累,无关乎身体,是来自精神上的深沉的疲惫与倦怠。 因为从现在开始到1月27日,你还有3个月的生命倒计时,在此期间你曾做出过种种努力。但是毫无意外,从第一次重生开始,到上一次即第26次,你总是会在1月27日这一天因为各种意外死去......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一切,简直堪称真人版《死神来了》,你甚至自嘲地想,再凑够几次,你也许可以试着写几篇诸如《论一个人的第一百零一次花式死亡》及《谨防人生意外伤害之一百零八式》此类的报告。 7:25,你终于下床准备洗漱,你没有立刻去卫生间,而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顿时阳光四溢,意料之中的好天气,阴郁的心情似乎都散开一半。 7:35,你换好衣服打完领带,捎上笔记本,准备出发去公司。等电梯的时候,你遇见了隔壁新搬来的青年。 “Hi~”,青年看见你后很高兴地同你打招呼,他栗色的头发好像刚刚吹洗过,松松蓬蓬的,显得整个人都充满了阳光和活力。 你微微向他点头,却不欲与他有更多交谈和接触。 “叮!”电梯来了,你率先走进了空无一人的电梯,摁完负一层的按键后就退到了角落里。青年在你之后进来,他摁了一层的按键,然后笑嘻嘻地看着你。 你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却依然不为所动直视前方。突然,你觉得眼前一晃,一阵清凉的柠檬洗发水味掠过鼻尖,肩旁边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本来在对面呆地好好的青年已然欺身而上。 他用手臂抵住了你身后的电梯壁,低头不安分地在你右耳边吹了口气,舌尖飞快地□□过你的耳垂,然后满足地叹道:“啧,真是冷淡呢!”声线暗哑撩人。 你知道你的回应只会引得他愈发得寸进尺,所以只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并不作任何回答。 他也直起了身体,用高你半个头的优势,垂眼看着你笑,笑容依旧阳光灿烂,丝毫没有刚才的行为和现在的姿势十分冒犯人的自觉。 就着这个姿势,你和他一阵僵持,直到电梯“叮”地开门,他笑嘻嘻地放下手臂,潇洒地转身走出电梯,然后背对电梯朝你摆了摆手,随后走出大门。 电梯里终于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不自在地动了下身体,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掏出纸巾,将耳垂上冰冷凉腻的触感一点一点拭去。 感谢这人渣在你27次死亡中做出的5次贡献,如果不是基本的礼数,你连头都不想对他点。 7:40,你驱车驶出地下室之后右拐出小区,遇见第一个红灯。你看了下时间,思考了两秒,在绿灯亮起之后左拐向附近公园的方向驶去。 清早的公园很安静,除了晨练的人,并没有更多嘈杂的人声。你缓步走在人工造出的崎岖小路上,聆听着莺鸣啁啾和树叶簌落的声响,心里格外宁静。 你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放缓过自己了,比如翘掉开会在公园里乱晃,你无所谓地笑了笑。好像从第一次重生开始,你就一直在拼劲全力去挽回一些,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仿佛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可是人毕竟不是机器,永远马不停蹄地高速运转,总有一天是会崩溃的,而且就算是机器也需要定期保养和维修,更何况一个已经在心底压下很多负担的人。 你走到一个经常呆的隐蔽角落,这是你常来的地方,这里有一张孤零零的长椅,不过后来旁边又栽种了一棵桂树,于是长椅不再孤独,漫长岁月得以相伴相携。 你径直走到长椅前,直直躺了下来,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也不管身上还穿着正装,以这种姿势躺在公园长椅上实在不是很雅观。然后盯着枝叶繁茂的桂树枝上,一簇一簇,盛开的淡黄色小花,思维渐渐放空。 虽说已经十月下旬,但是入秋之后接连的几场大雨,将桂树的花期也延迟不少时间。本该在中旬就凋落的桂花,现在仍在枝头熠熠,散发着幽甜的味道,清甜的桂香混合着草木的香气,让你很快陷入了沉睡。 这也许是你经历数次重生以来睡过的最好的一觉,后脑勺的触感竟然渐渐变得柔软起来,桂香愈发浓郁,身上好像覆上了一层温暖的东西,然后有温软的花瓣亲吻了你的额发和脸颊,似蜻蜓点水,却叫你感到心安。 等到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在树荫下都能感受到强烈而刺目的光线。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条米白色的羊绒毯,毛茸茸的,很温暖,眼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下来了,安放在白布枕头旁边。 其实你有点茫然,头发可能乱糟糟地翘起来了几根。长椅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小豆丁,盯着你看。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睡觉呢,哥哥?”小豆丁的声音又软又可爱。 “呃......我、我突然很困,所、所以就睡着了......就是这样。”你听了小豆丁的问题顿时有点窘迫,但还是一本正经,磕磕巴巴地试图解释。 “哦”,小豆丁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在你被他看得更不好意思之前,又问:“可是哥哥不用上班挣钱钱吗?” 你楞了一下,突然垂了眼眸,轻轻道:“我辞职了,他们不需要我了......” 感觉戳中你伤心事的小豆丁似乎有点愧疚,突然仰起头扒拉过你的脸,吧唧了一下,然后开心地说:“哥哥不要难过,给你一个么么哒,宝宝不开心的时候,妈妈也会亲一亲宝宝!” 你怔怔地看着他清澈的大眼睛,心里却愈发不好意思起来,竟然被一个小朋友安慰了,委实让人羞赧。不过这地方还挺偏的,他竟然能找到这里,你不禁有点奇怪。 “云宝宝?”远处传来呼唤声,小豆丁弯了弯大眼睛向你道了别,然后扭着小屁股一跳一跳,蹦着离开了。 感受到脸上残留的口水,你木着脸戴上了眼镜,决定先把无关紧要的问题放一放,顺便吧白布枕头提溜到怀里,闻了闻,桂花味的。翻过来,枕头右下角缝了个歪歪斜斜的笑脸,看起来有点丑。 你仔细瞧了一会儿,看着那歪歪地笑脸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第2章 第 2 章 整理了一番睡得皱巴巴的衣服,抱着枕头和毯子回到车上,你觉得腹中一阵饥饿。想了想,决定去超市采购一番,回家做一顿好的,安抚一下自己的胃。 中午的超市里人并不多,刚进门,手里就被发了一张单子。你略略看了一眼,是张旅行社的宣传单,也没多想随手叠了只青蛙就塞进了口袋里。 一路晃到生鲜区,你选了条不大不小的鲑鱼,捎带一包松子,准备做个糖醋桂鱼。等到了蔬果区,又拿了把青菜和两个土豆,然后兴冲冲地结账回家。 等到饭烧好,菜做完,已经下午一点了。你端着碗,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糖醋鲑鱼,太甜了,你默默想;再一口土豆丝,又太酸了,大概醋放多了。还有青菜没有试,但是你高昂的情绪有些萎靡,你放下了碗筷,突然没有了吃下去的兴致。 正当想着要不要点个外卖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你起身思索了一番,却也没猜出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你,毕竟你的公司破产在即,现在又没有力挽狂澜的想法,正式破产只是宣布的时间早和晚的问题。而且你身后的人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帮你的想法,他甚至在你的不幸中,推波助澜了一番。所以这个档口,约莫是没有什么人还会眼巴巴的瞅着你身后的东西,像苍蝇一样不断试图凑上来了。 总之,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你索性去开门。就算是隔壁的小子想提前弄死你,也并没有关系,因为前26次里,你已经总结出来一个经验,不到1月27号绝对死不了,反之,1月27号一定会死掉,正常的,非正常的,憋屈的,无语的,神奇的......各种各样的花式死法,已经叫你大开眼界过很多次了。 开门的一瞬,你猛然看见那个人出现在了你的眼前,继而心脏也跟着颤了两颤。 面前的人坐在轮椅上,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门口,脸色苍白,嘴唇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的原因透着不自然的紫红色,面容艳丽,却因为身上自带的病态,让人感受不到一点点鲜活的气息,只有一种从背后窜上的凉意一丝丝泛开在心里,活脱脱就是个艳鬼的形象。 你虽然晓得他长什么样子,但他的样子和气场给人一瞬间的冲击力还是很强烈,何况你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以及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辞职,但是今天的确一时冲动翘了班放他鸽子的行为,令你有一点羞怯。 “舅、舅舅......”想到他可能是向你来兴师问罪的,你开始紧张起来,话语都有些结结巴巴,然后尴尬地站在门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也不说话,那双黑沉沉仿佛透不进一点光亮的眼睛凝视着你,好一会,才开口:“我没吃饭”,声音有种不常说话的沙哑。 你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不请我进去吗?”他似乎看出了你的窘迫,主动接上了刚才的话。 你木然地点了点头,走出门将他推了进去。你看着他柔软的头发围成的发旋,突然感到一阵不可思议,这个人,只比你大了5岁,可是你在他的面前似乎永远都只能局促地像个孩子。不,不止你,许多人都怕他,又敬又怕。你知道的,那些曾经像苍蝇一样围上来的人,不过是想借着你和他关系,能见上他一两面,若有幸得他青眼,那简直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是他又是这么的脆弱,那样病态虚弱的样子,总能让人无端生出一些施虐欲,叫人觉得一只手便能捏断他的脖子。 但奇怪的是,前26次里,他倒是从没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过,难不成是因为今天没去上班的原因吗?一时间思绪万千,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垂了垂眼睫,收拢起所有心思,将他推到餐桌前,然后低声问他,“没什么菜,您能吃吗?要不要给您煮碗粥。” 他接受了你的好意,你本来想把他推去客厅,但是他朝你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你便也随他去了,转身进了厨房煮粥。 等你淘完米,放水放米,盖上高压锅,调好温度,走出厨房,却看见他仍旧待在餐厅里。他背对着你,抬头像在看什么。你随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你和你父母的合照。 那是在你十岁生日的时候拍的,那天母亲放下所有工作,在家里给你做了一个大蛋糕;父亲也没有去画廊,而是下厨做了长寿面和很合你心意的一餐晚饭。虽然没有邀请同龄人来家里给你庆生,但你觉得那真的是很快乐的一天,后来切蛋糕的时候,父亲还支了三脚架拍了很多你的“丑照”。墙上挂的,就是其中一张,照片里烛光耀着你沾了奶油还显稚气的脸,妈妈温柔地看着你,爸爸温柔地看着妈妈,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你看着照片不知觉就走了神,等你回过神的时候,你又看见他凝视着你,眸色深沉,你不自在地低了低头,解释道:“粥,还有一会才好......”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你悄悄抬头用余光瞧见他依然盯着你,感觉更不自在了,“我,我去看看粥好了没。”然后用了一个蹩脚的借口,逃离了这尴尬的氛围。 回到厨房,你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走到了窗户前,玻璃映现着你复杂的神情。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蓝天,有飞鸟划过长空,引吭高歌。这扇窗好似囚笼,困住了你;这方天地也好似囚笼,困住了飞鸟,困住了所有人。你出神地望着远方,直到高压锅传来声响,这次,粥真的熟了。 你把盛好的粥端到了餐桌上,他倒没有再在餐厅呆着,你想了想,把菜拿回厨房热了热。然后在客厅找到了他,他在翻阅一本相册,午后细碎而温柔的光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打着转,漂亮极了,你一时间有些入迷。 他很优秀,你一直知道的。但是上天公平如斯,它既给予了他无尽的财富,优越的家势,傲人的能力手段,但也给予了他一颗脆弱的心脏和无穷的病痛与折磨,还有随时可能消逝的性命。 “粥,好了”,直到他看向你,你才从无端泛起地思绪里反应过来。 你将他推至餐桌边,挪走一张椅子,帮他调好轮椅的高度,把碗筷端放到他手里,然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看见你递给他碗筷,然后坐到了他身边,他的眉目似乎柔和了许多,你以为自己看错了,也没有细想。 他用餐的样子很优雅,即使他的身体只允许他坐在轮椅上,也没有分毫损失他的气度与礼仪。或许是真的饿了,他解决掉了大半碗粥和三筷青菜,深知他平日食量的你也很是惊讶。 等他看着你收拾完碗筷,你送他到了楼下,果然看见两列保镖和专门负责照顾他的管家王泽水都在门口候着,王泽水向你点头致意。你直接将轮椅交由王管家,并向他道别,动作干脆。他看着你,没说话,最后用眼神示意王管家可以离开了。 你在门口送行,你看见王管家推着他向右拐道时,他突然转头朝你望了过来。午后的阳光依然很好,炽热倾城,那样耀眼的阳光轻抚他的眉眼,婉转而下,一时间艳色无边。而你突然不顾礼数,转身躲进了楼里,试图避开他的目光,所以你并没有看见他在你走后骤然晦暗的神色。 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避与他的目光接触,今天你们似乎真的只是简单地像舅舅和外甥一起吃了一顿饭那样。没有谈论工作,没有谈论破产,也没有谈论上午翘掉的会议,他好像真的像个长辈一样,原谅了你的所有任性和无理取闹。你甚至觉得,如果你们真的只有简单的亲戚关系该多好,而不用像这样,像两只蛐蛐似的,在商场之中斗得至死方休。哦,不,或许只是他单方面地碾压于你。 晚上,写完发完了辞呈后,你准备就着中午煮剩下的粥和能让“挑食王”舅舅吃三筷的青菜解决完晚饭。于是你夹了一棵青菜进嘴里,没过三秒你又面无表情地吐了出来,并把中午烧的三道菜通通倒进垃圾桶,然后木着脸喝掉了一碗白粥,不想发表对目前正在垃圾桶里呆着的青菜的任何想法。 鬼知道他是怎么咽下三筷的,你这样想着。 第3章 第 3 章 第二天,你起了个早,洗漱收拾完之后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六,公司里除了值班的估计也没有别的人。不过,既然起来了,不如去吃个早饭。 ‘这家店的东西真的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在小区附近的糕点店里,你一边喝着豆腐汤,一边在心理想,顺便戳了个小笼包放进醋碟里,‘味道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好像从没变过似的。’ 吃过早饭,心满意足地走出店里,然后打算在隔壁的花店里买一捧满天星,等会去看望父母的时候可以顺便带上。花是母亲最喜欢的花,店也是母亲最常去的店。印象里店主是个很温柔的阿姨,与母亲年岁相当,她的花店在这里开了很多年。 你在花店门口推门而入,门沿上挂着的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里间也跟着走出一个姑娘,年纪似乎与你相仿,眉目温柔,与花店阿姨有些神似。 你愣了一愣,脑子里还没想完,嘴里已经问出来了,“你妈不在啊?” 店主突然盯住了你,本来温和地目光变得有点奇怪,语气也不太客气:“你问我妈妈做什么?她很早就去世了,我可不觉得她认识你。” 你张了张嘴,满肚子疑问,却还是同她确认,“令堂是否姓叶?” 店主皱了皱眉头,大概碍于上门是客的关系,还是回答了你:“我母亲不姓叶,但是我姓叶。” 你顿时有点懵,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可能像个傻子,于是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情,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你想要一捧满天星的想法。 店主虽然仍旧很惊疑,但还是细心地帮你包好了花,并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递交给你。 你向她道了谢,才走出了店门。 你看了看时间,也没有再回家,直接取了车向公墓驶去。 清明山远在城西郊区,但是你一路上都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也没有觉得太无聊。虽然你一直坚信着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至少在前26次里并没有遇到这样奇怪的事情,但是现在似乎出了点问题。当然也许是你的关注点不同,现在因为你已经懒得管公司的事了,并没有时时都在以重振公司为己任,一些习以为常的事情上所展显出来的疑点自然让你有所察觉。 不过,一直以来你的确很怀疑在你不断重生背后的真相。如果第一次重生是巧合,能和鬼神之说扯得上点边,或许是你上辈子积的福分保佑你再来一次也说不定。那么连续27次的重生,肯定不单单是天意所降下的意外了,如果不是意外,那是什么呢?人为吗?你又不认为目前的科技水平能够达到这个程度和水平......有时候,你甚至觉得,你现在所在的世界真的是所谓的真实吗?细思,则恐极。 还有永远逃不出的1月27日之死。 真是的,就不能让人好好过个年吗?你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埋怨。总之这些事疑点重重,根本叫人无处下手。你忧郁地停好了车,抱了花束朝山上走去。 因为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节假日,来祭拜的人并不多。至于清明山,说是山,其实较之于真正的山来说,就是个小土丘而已。不过因为这里死贵的墓地钱,姑且美其名,曰为山。 现在这个年代,真是连死都不让人安心呐,你边走边想。活着的人已经要想好死后的事,要花费心思买好墓地,而不至于连一抔灰烬的安放处所也要同一堆“亡友”挨挤在一处。 如果不是因为父母给你留下的众多遗产和那人当年悉心地照顾,手把手地教导,你现在估计和那些应届的找工作毕业生大军和日日发愁的上班族并没有什么两样。 你将花安置在父母的墓前,注视着照片上的一对璧人,神丝突然有些恍惚,又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父母刚去世那两年,你仿佛觉得天要塌了一样,突然落到肩上的重担,父母的后事,繁重的学业,还有母亲公司里好几百人的饭碗,各种问题纷至沓来......你又不能将公司一关了之,让员工们和你一起喝西北风,他们之中可是不乏全然依靠这一份工作养家糊口的人。 而且你当时还在国外求学,学的又是和经营管理八竿子关系都打不着的文学。虽然有舅舅的帮忙,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接管公司的意思,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你亲力亲为,因而最前几个月,你不得不每个礼拜都回一趟国内;还有在他的指导下,在经济管理方面的疯狂学习,人直接暴瘦了十几斤,朋友不无担心你是否在吸毒。 现在想来你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到底是怎么熬过这样一段日子的呢,也许是对母亲仅剩的心血的执着,也或许是就想给自己几个光明正大的机会,见见那个人。 重生的这么多次里,你不无自暴自弃地想过,当时就应该直接把公司并入林氏旗下得了。你到底求什么呢?这样拼死拼活地努力着,且从来没有被人看好过的,没有被什么人认可过的,这样努力着。 你一直知道,你的公司被许多人戏称为“小林氏”,毕竟有他林二珠玉在前,你这样的,大概就只能是块垫在脚下的砖了。对于这样的称呼,你也没有过太多的想法,甚至有些与有荣焉,甚至曾经也以他的林氏为目标那样努力着。 实话说林昱尧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导师,可是学生大概天生不是这块料的缘故,你的倾尽全力也只能换来公司的平稳发展,再多的空间是没有了。 其实在父母安在的那段岁月里,你曾经想过很多你毕业之后可能的职业。或许是一个自由撰稿人,虽然你母亲经营着一家比较成功的企业,但是她从来没有逼迫过你非得继承她的事业,她更希望你快活地活着,能找到自己的乐趣所在就很好了;或许是一个摄影师,在世界各地跑着,用手里的相机记录下更多美丽的瞬间;也或许随你父亲,成为一个画家,用画笔描绘出这个世界上更多的瑰丽色彩...... 但是父母的逝去让你太过措手不及,一切未曾来得及开始的美好想象顿时化作海上的泡沫和浮光掠影。 有时候你会想,为什么一定要继承母亲的公司呢,直接放手给林昱尧不是很好嘛?想来看在母亲,他的大姐的面子上,他也一定不会拒绝你的请求,并会把它经营得很好。为什么当时那样悉心教导你,现在又在背后落下这么狠狠的一刀?也许他从没把你当过外甥,当年的温情脉脉不过是他戏弄于你的假象。 可是又何必让母亲的心血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呢,若是他林二想要,以你当年没心眼的程度,可能会直接兴高采烈地双手奉上,简直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二缺典型。 你想,你果然还是怨他的,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为他的旁观漠视...... 算了,反正你现在也不打算再继续坚持下去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但是你看着照片上母亲微笑的脸,又觉得心里憋了口气,或者前二十六次重生后的执着里,你从头到尾不过是想向某些人证明一些什么。 证明什么呢......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的,因为在意的人已经不在了。你转过身望着山下零星的人,抿了抿唇,心里失落落的。你回头又看了看微笑着的林女士和同样微笑着的林先生,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 不过,如果林女士还在世,她一定会揉着你的脸嘲笑你,然后吻一吻你的额头,拉着脸红的你去厨房做好吃的,或者把你拉到父亲的画室,让父亲给你画一幅丑丑的画像裱起来。你这样想着,突然又笑起来,眼眶却泛起了水意,林女士啊,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她那样张扬恣意,能随便抛下亿万家产和一个穷画家说私奔就私奔;她那样聪明骄傲,只凭自己就打拼出了一番事业,当年嘲笑过她的人有多吃惊,她就有多得意;她又那样温柔可爱,夫妻琴瑟和鸣......大概林家的人都是这样完美的存在。 稀疏的山风慢吞吞地拂过你的面颊,眼眶终于干了些,你没办法真的在父母的墓前哭出来,因为你一直告诫自己,你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所以你得把多年以来压抑的情绪和那些永远都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积压在心底,你不能让父母在地下还要为你担心。你有时会觉得自己太过懦弱和感性,却又无法去扼制这种天性中的柔软。 天气这样晴朗,怎么能哭呢,要笑着,再想哭,也要笑......好像有人轻轻在耳边这样说着。 第4章 第 4 章 回到车上,已经十二点了,随便找了地方吃完午饭,你突然接到了王泽水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犹疑,不过最终还是斟酌着开口请求了你:“小少爷,您看您今天是否有时间能回本家一趟,先生他又病了,戴老先生说,可能是昨天饮食不当所致......总之,我想先生如果能看见您,应该会很高兴......” 弄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你半晌无语,又不是你逼着二爷他老人家硬生生吃下那咸的能齁死人的三筷青菜的。不过最终,你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林家老宅位处城东别墅区,环境清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林家自然属于个中翘楚。 等你赶到城东,约莫过了下午四点。 门卫大叔认得你的车,直接开了门放你进去,你摁下了车窗向他打招呼,他朝你温和地笑笑。 从这里就已经可以远远看见林宅的身影了,他好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孤独地伫立在昏黄的天幕之下。 经过花园,可以看见石子铺就的小道上稀稀落落铺散着一层枯黄的树叶,好像是主人让人故意留下来的,有几分寂寞的味道。 等你停好车,走近房子,王泽水已经笔直地站在在门口等着你了。他朝你打了招呼,将你迎进屋里,没有多说话,直接带你去了三楼林昱尧的卧室。 林宅整体的装修偏复古的欧式风格,虽然经过不断地维护和翻新,但依然能看得出岁月沉淀过的痕迹,十分有年代感。 鞋跟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整间屋子都静悄悄的,没什么人气。和以前相比,倒是没什么不同。 王管家只带你到门外,轻轻转开了把手,并没有和你一起进去的意思。看见室内的一片漆黑,你顿了顿脚步,最终还是走了进去,身后的门被轻轻阖上了。 房间里真的很暗,窗帘拉地实在很严实,你的眼睛一时之间还没有适应过来,顿时有些无措,双手下意识在身后的墙壁上摸索,寻找电灯的开光。 “别开、别开灯......”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沙哑虚弱的声音,带着乞求的意味,让你的双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云、云,是你吗...云云......我不是,在做梦吧......”他轻喃着,最后一句浅淡的仿若鸿羽,几乎教人听不见。 “是我......舅舅,”黑暗中,你忽然觉得恍惚,你大概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样虚弱的一面。印象里,他都是强势的,即使坐在轮椅上,即使浑身上下透着病态,他也好像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场,永远是人群里绝不可忽视的存在。 何曾,有过这样的一面...... “到这来......来舅舅这儿,”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带着恳求的味道,“舅舅......想看看你......”却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你静默地站了一会,朝着床边摸索而去。待到你终于站到他床边,正思考要不要拉开床上的帘子,一只纤瘦的手突然伸出来紧紧抓住了你的手臂,那样坚定,带着分毫不容抗拒的意味,力气大到不像是一个久病之人的手。 你猛然一惊,然而在你压根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里,那人的手臂已经把你整个人都拉进了厚实的帘幔里,最后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世界突然就沉静了下来。 “抓到,你了......”他拥住了你,低低呢喃,发出了满足似的喟叹。 你在他怀里,僵硬了身体,静默无语,却一时之间,心若擂鼓。 黑暗里,除了视觉,其他的感官似乎都变得越发敏锐起来。他的双臂穿过你腋下,一路经过脊骨,然后紧紧摁住了你的肩胛,你的头被拢在了他胸前,你们的身体贴得很紧,几乎没有缝隙,所以你能清晰感受到他起伏的胸口,他的心跳。 你可能从未这样清晰地认知过一个人的强烈存在感。你能触摸到他的温度,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药味。还有他突然加重的呼吸,带着点湿意,划过你的耳垂,一路蜿蜒而下,最后轻轻落到你的后颈的衣领中。这个姿势实在是显得有些暧昧了。 你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他搂得更紧了,他在你的脖颈后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于是刚刚还在激烈挣扎的身体好像顿时软了一半。感到脸上传来的热意,你终于放弃了挣扎,趴在他胸前微微喘息。 “陪我躺一会,”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磁性,引人沉醉,突然放开了你,但是右手却撩弄起你发丝。 你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蹬了拖鞋,慢慢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 “云云......云云......”虽然看不见,但你觉得他的声音好像很开心。 他用纤长的手指穿过你的柔软的发间,一声一声,低低唤着你的名字,温柔的像五月里的风,轻轻挠过你的心尖。 你闭上眼睛,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年夏天是你第一次来林宅。母亲因为还在和外祖父置气的原因,并没有和你一起,但是她还是让你捎了一大堆东西回来给她的爸爸。 印象里的外公是个意气风发的老头,他见了你很欢喜,虽然嘴上嫌弃着妈妈带给他的东西,咕哝着“净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你看见他还是把专门给他的那些礼物偷偷放了起来,偶尔还会拿出去和一起打太极的老头炫耀。 午饭的时候,你在餐桌上看见了当年还是个瘦弱少年的舅舅。少年坐在轮椅中,表情看着冷冷的,长得却异常漂亮,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是个女孩子。只是特别苍白瘦弱,嘴唇呈淡淡的紫色,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好像个“男版林黛玉”啊,你暗暗想。但是他又认真地看着你,神情那样柔和,那样虔诚真挚,你愣愣地给他拿碗和筷子,他朝你笑了笑,那一瞬,你仿觉春风拂面,堂室生辉,刹那间冰消雪融,大地回春。 之后你在林宅呆了一个暑假,和小舅舅的关系越发的好了起来。你知道了他叫林昱尧,也不管辈分问题,就昱尧哥,昱尧哥地瞎叫。你们一起画画,一起吃饭,一起在花园的小石子道上散步,然后晚上看着林昱尧吃下很多药,最后一起睡觉,好的简直可以穿一条裤子。 然后相处越多,你就越钦佩这个少年,他只比你大五岁,体弱多病,但是才华横溢,学贯中西,精熟至少五门以上的语言,简直是别人家孩子的典型代表。至于你,大概只能迎风流泪了。 后来,你渐渐发现了外公对你和小舅舅太过明显的区别对待,他有多宠你,就对他的小儿子有多严厉。虽然很奇怪,但是你突然悟到为什么人家那么优秀的道理,决定还是不勉强自己为好。 等到快开学的时候,你还和他依依惜别,相约来年,个中不舍之情让老林头看得十分眼红和嫉妒。 但是,等到又一年暑假,你兴冲冲来到林宅,准备和小舅舅“再续前缘”时,他突然对你变得不冷不热起来,说话说一半,把你晾在一边是常有的事;也不常笑了,而他这人一旦不笑,就冷冷的让人觉得特别有距离感。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和外公去告状,只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没有待满一个月就回了家,以学校组织夏令营为由搪塞过了外公。 不过自此之后直到父母去世之前,你和小舅舅就没有更多的交集了。就算节日里见了面,也只有你干巴巴地向他打招呼,他则面无表情,视而不见。于是,久而久之你连招呼都不敢和他打了。 再后来见面时,他已经是在林氏独当一面,令人闻风丧胆的林二爷了。 真当是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 你模糊地想着这些陈年往事,睡意越发浓重起来,意识困顿间,好像有人把你拉进了怀里,盖好被子,在你发间落下轻吻,鼻尖似乎掠过苦涩的药味,隐约还有一点桂花的甜,意识最终归于虚无,陷入了黑甜乡。 第5章 第 5 章 一夜好眠。 翌日早晨,当你醒来的时候,身旁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松了口气。床帘窗帘都被拉了起来,万千光点自窗外飞落进来,缠绕过雕花围栏,在地板上交织成斑驳迷离的光影。 卧室的采光很好,你环顾一圈四周,除了床和衣柜,竟然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实在简洁的过分。 不过床对面的墙上似乎是挂过什么,你不由跳下了床,走到墙面前。看上面一圈浅浅印出的痕迹,还有两颗孤零零的钉子,之前挂的应该是相框或者画框一类的东西。 你盯着钉子研究了一会儿,直到从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 你心道是王管家,走过去直接开了门。 王泽水还是老样子,黑色燕尾服,雪白的衬衣,黑领结,还有一丝不乱的头发和笔挺的身板,严谨整齐的好像可以直接去参加晚宴。 他手里拖了个盘子,上面叠了衣物,看起来依旧洗过熨好了,你猜应该是给你的。 果然,王泽水把托盘交给了你,然后告诉你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时下去用餐,然后为你带上门。 你洗漱完后换上了衣服,竟然还带了点桂花香,倒是很好闻。上衣是件深灰色棉麻的衬衫,款式休闲简单,布料柔软,倒还算合身。但是做工显然十分精致,扣子都镶了深色的宝石,很是符合林二爷一贯的风格,你抽了抽嘴角。 裤子也是棉麻的,穿上很舒服,不过,好像长了点?你弯腰撩起了黑色的裤脚,果然长了一截......你无语地把长的一截卷了上去,露出了因为常年不见光而苍白的脚踝。 但好像个马上要下水去抓鱼的......你默默吐槽。 也不知道这衣服原本是不是林昱尧的,虽然一看就知道是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点尴尬,就和早上睁眼之前其实紧张了一下这种感觉很类似,你又扯了扯嘴角。 然后出门前,你还特意去浴室里的镜子前瞅了瞅,挑了挑眉。小伙儿挺帅,果然人靠衣装,你臭不要脸地想。 早餐很丰盛,特别是当你看见小笼包的时候。戳了一个进醋碟,咬了个洞,吸了口汤汁,和小区边上的早餐店里一模一样!王泽水适时在旁边解释,“先生知道小少爷喜欢,特意派人赶早去买的。” 你戳小笼包的手顿了顿,突然发现一个早上都没有看见林昱尧了,“舅舅吃了吗?”你转头看向王管家眼带询问。 “先生用过了,小少爷用完早饭可以去书房找他,”王泽水回答道。 你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与小笼包做奋斗。 餍足后,王泽水给你端了茶水漱口,然后把你引到二楼书房门口。敲完门,等里面的人应了之后,才给你推开了门。 入眼是斜放的两张棕色皮质沙发,中间放了个三脚的原木色茶几,上面随意叠了几本书。沙发后面是高耸的书柜,直接嵌入墙面,占了这面墙的大半个江山,高度直达天花板。而且这间书房是直接和三楼的房间打通的,两层楼的高度,加上每一层的高度本来就不低,其震撼程度可想而知。 真是无论看过多少次都让人觉得惊艳的设计,你有点怀念地想。 左手边是书桌放置的地方,你闲闲地转头望过去,却突然愣住了。桌后的人正凝视着你,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在了他身上晕开了一圈光晕,他那样认真地看着你,光线从他的发梢悄悄滑到眼角,轻轻缠绕住他的睫毛,好像两只翩然欲飞的蝶,表情近乎虔诚,一如初见。 那瞬间,你觉得那两只蝶好像缓缓落到了心上,飞过险山恶水,飞过雪雨风霜,飞过岁月无涯......然后轻轻停驻下,再赶不走。 你的心脏开始跳动起来,愈发得剧烈,渐渐不再受你的控制,你甚至觉得下一秒它可能就会破膛而出。 “舅舅......”你的嘴里低低呢喃着,一时间思绪万千,杂乱无章。 但是这两个字好像石破天惊,猛然将你从种种情绪之中拉了出来,刹那间只觉心脏骤然紧缩,好像全身血液都要停下来了一样。你突然退后了两步,跌坐到了身后的沙发里,低了头,试图掩饰自己脸上的神情,右手却不自觉地揪住了左手的袖口,一时没有注意,竟然把袖扣扯了下来。 “怎么了...云云?!”林昱尧一看见你面色难看,就紧张地冲了过来。 他今天没坐轮椅,虽然能行走自如,但是因为身体原因,脚步仍旧有些虚浮。他又走得急,最后一步似乎跨大了,于是就这样直直跌了过来。其实在他离你两步远的时候,你就抬头了,不过随着他跌过来时顺带的一阵风,你的身体也不自觉的往后倒了过去。最后他的双手撑到了你身后靠着沙发背上,膝盖抵住了沙发的坐垫边缘,才险险没有砸到你身上。 不过现在的姿势也很尴尬就是了。 他撑在你脑袋两边的手臂,在身后看起来就好像把你圈入了怀中;膝盖抵在了你的双腿中间,再往上一点点就可以碰到那个地方;他微喘时呼出的热气钻进了你的衣领里,在你的皮肤上激荡起一圈圈涟漪,带来阵阵的颤栗感。 你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可能一着不慎就要溺毙在这样的暧昧里了。 你一时无语,不由仰头望向他。恰巧,他也看着你,眉头微蹙,眼神深邃,虽然仍旧焦急紧张,却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感,侵略意味十足。而这样的眼神也足以让人忽略他艳丽的容貌和久病的身体,好像一头优雅的豹,终于捕获了他渴望已久的猎物,你几乎要以为他是故意跌过来的了。 在这样炽热强烈的目光里,你只觉身体一阵僵硬,心中却突然惶恐。 “嗒......”方才扯下的袖扣趁你一时不觉,滑落下指尖,一路滚到门边,打了个旋,终于停了下来。 看到你惊惶的眼神,林昱尧的神色莫名晦暗起来,有太过复杂的情绪从他眼眸深处划过。他抬起左手摩挲过你的右耳垂,最终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书桌旁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你。 “云云......”他有些微微喘气,却低低唤着你,嗓音艰涩,然而无意解释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你闭了闭眼睛,待血液渐渐回流,突然就起身冲出了书房。你知道他转过身看见你落荒而逃的身影了,但你无动于衷,逃避的念头占了上风,直接跑去了昨天停车的地方,也没有管王泽水不顾礼仪在你身后的呼喊。 幸而早上换衣服的时候有把钥匙掏出来,你有些慌乱地打开车门,手臂在微微打颤,险险插上车钥匙后,就驱车飞快离开了这栋孤寂的老宅。 再一次经过花园,小石子路上的落叶已经被扫干净了,你突然想起林昱尧那个眼神,好像带了点在绝望中挣扎的意味,似无助似凄苦,心里蓦地难过,这一认知让你的心情愈发烦躁起来。他能苦什么,他想要什么得不到呢,你不禁气闷地想。 然后回家的路上,一向遵守交通规则的你连闯了两个红灯。 一到家,你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然后狠狠拉上了窗帘,密闭幽暗的空间让你充满安全感。你甩了拖鞋,趴到床上,钻进了被窝,用被子把头蒙了起来。蓦然鼻尖上传来熟悉的桂花香,你低头一看却怔住了,原来是那天从公园里带回来的白布枕头。 你突然生气地一把扯住枕头摔倒了地板上,人又钻回被子里。 过了会又觉得自己太幼稚,下床把枕头捡了起来,刚好是反面,右下角的笑脸皱巴巴地朝你笑着,好像有点委屈。忽地就泄气了,你靠着床屈了条腿歪歪地坐到了地板上,搂着布枕头,出神地望向窗帘布上的纹路,没拉好的帘子缝隙里漏出丝丝光线。 在逃避什么呢,答案或许已经呼之欲出了,你却固执地选择视而不见。 第6章 第 6 章 大概每一种感情的形成都好似一次酿酒的全部过程。 从至纯的初胚渐渐发酵,直到浑浊不清,然后掺杂过经年累月的情绪沉积,或苦苦压抑,或假装视而不见,又或偶然寻找到爆发的契机,顿时穿堂风过,山洪引泄,刹那间就冲破了心中坚守的最后防线。于是,浑浊的酒水终于澄清,情愫亦从蒙昧至清晰,浅尝辄止,甜涩动人,醺醺然迷人眼。 但是闭上眼,你却又觉得自己像是在山崖边彷徨的行路人,明知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却又被崖底的珍宝锁住了视线,迟迟不愿就此放弃离去。 太艰难了,你苦涩地想,无论是坚持还是放弃。 秋日的日光好温软,它偷偷从帘隙中溜进来,悄悄跑到你袖口上,然后浅浅勾勒出因为掉了袖扣而翘起来的几缕线头,你轻轻拨了拨他们,突然觉得寂寞。 家里实在安静,连水滴掉落的声音都听不见,楼下的马路街道也不复清早的喧嚣,你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世界抛弃的人,被遗忘于这个角落。而这样的念头一旦出现,就不太收的住,且引人愈发焦虑。 你抿了抿嘴唇,起身去客厅寻烟。 27次重生,你被困在了这个怪圈里面将近7年,不断地重复再现,那些扰人不堪的琐事,那些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还有稀奇古怪的死亡方式...... 你觉得,你可能要坚持不下去了......这样地苟活着太累了,活着不如死去。 可是你又自问甘心吗?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心里的那团火熊熊燃烧着,好像快要将你焚尽,它灼烧你的肺腑,撕扯你的灵魂,你如同地狱中受刑的灵魂一般,日日不得安歇。 想不顾一切地抱住他,把他摁在墙上,然后细细吻过他的额面,他的眼角,他的鼻尖,他的嘴唇......想得到他的一切。 你觉得自己大概要疯了,或者,早就疯了。 你冲到阳台上,一把扯开窗户,颤抖着手点燃了方才随手拿的烟,随着火星地燃起,烟味四散,你吐了口浊气,绷紧的弦又慢慢松散开。 看着窗外的景色,你觉得茫然极了。你以前并不吸烟,但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你的烟瘾愈发严重,因为只有它能缓解一次又一次死亡给你精神上带来颤栗和焦虑。你觉得你可能病了。 你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的林昱尧不对劲,他的存在似乎总能干扰你的心神,又或者是像攻略游戏一样,不一样的选择会出现不同的答案,这次因为你不打算再收回公司,所以触发了林昱尧来家里吃饭支线?继而引出探病支线,然后互表心意,社会大和谐吗? 你嗤笑一声,觉得把脑洞开这么大的自己也是很蠢了。 不过,从口袋里掏打火机的时候,好像还掏出来另一个玩意儿。你走过去捡起了那只纸青蛙,扯平后才想起来是上次去超市买菜,在门口被塞手里的一张旅游宣传单。 上面印了片落粉色花瓣的树,和日本温泉度假7日豪华纯玩团的字样,及“特惠价6999!”“特惠价”三字用的大红色,还特别加粗了一下...... 这特么不是宣传,是恐吓吧?你看着单子无语地想。不过心里倒是有一点意动,这样想着,你又把单子好好研究了一番,包办签证,机场接送,全程包三餐,两名导游全程跟随......哦豁,完全不用动脑子做攻略啊!懒人福音!简直不要太棒! 最后你直接兴冲冲地打了电话给旅行社,在电话里直接拍板做了决定,约定下午到店里付款交护照。 午饭随便点了个外卖,你急急忙忙地吃完就开车奔向旅行社的门店。 地址写在宣传单最下面,永吴路17号,你才看到就微微笑了起来。 永吴路16号,是你父亲生前开的画廊,也是除了公园里的桂花树和长椅外,你最钟爱的一个地方,这里还卖出过你的第一幅自画像。 因为那里面有一个私人的小展厅,里面挂满了父亲给你和母亲画地画像,和你闲来无心之作。小展厅旁还有一间画室,是父亲专门给你准备的绘画练习场所,这样他可以随时监督你画画。 你也的确很喜欢这里,一方面,你折服于绘画那种从最简到完整的动人过程;另一方面面,你又觉得在闹市区开辟出这样一方与世无争的天地,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颇有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雅趣。 等你在旅行社交完护照付完款出来,站到大门紧闭的画廊门口,竟莫名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昔日种种画面好似走马灯,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用钥匙开了门,并没有太多灰尘,因为有请清洁公司定期清扫。打开灯,柔和的光线洒下,描摹出一个与世无争的世界,内里陈设与以前并无二致,只是许久没有人来过,显得很清冷。 你看着熟悉的画,熟悉的摆放,心中却突然觉得自己活得有些可笑。生者缅怀悼念而亡者一无所知,世人谓之寄托,那你的寄托与救赎又在哪里呢?答案或许呼之欲出,然则无人欲予以直面的勇气,遑论情爱,你大概还是无法相信有纯粹的存在,而人总是越明白,越痛苦。 一路走到小展厅,仅剩了些你自己的画,父亲的画自亡故后就都被你收起来了。少年时的画现在看来倒颇富张力,不像现在,好像连画笔都提不动了,你叹了口气。 你并没有在画廊呆太久,过去固然值得怀念,当下却又总是推人不停往前,片刻不得歇。活在当下很苦,可是活在过去也只能不断后悔加身,郁郁无终。向前看,大概是很能安慰人的话了。 你小转了几圈,仔细关上门,就准备开车回家。 高架上没什么车,一路畅通,但是等你下了高架变道完准备左转时,余光却从后视镜看见后面一辆白色本田从高架上直直朝你冲了下来,来不及惊讶,多次重生后的危机意识让你当机立断放弃左转,直接加大油门冲过了红灯。 所幸路上没有交警,车也不多,你和身后的本田你追我赶,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显然严重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一边飙车,还一边在默默吐槽。于是等一辆歪歪晃晃开地也相当快,明显醉驾上路的豪车从对面方向驶来并把你撞到花坛里去的时候,你竟然还反思了自己不应该因为1月27号前死不掉就膨胀的。 然后你就满头血地看到,貌似是本田车主的隔壁青年笑吟吟地走过来,在碎掉的窗外兴奋地看着你,嘴唇微动,车窗开着你能隐隐约约听见他在说,“喜欢我的小礼物吗?虽然只送了一半,真是可惜啊!”满脸的遗憾之情。然后他还打破了你副驾驶位窗户上的玻璃,捞起你的手机,“哐”的一声,远远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人渣啊,这人......”你无语的心情坚持到晕过去前一秒,最后你都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的,还是被气晕的,昏迷前甚至还神奇地想着刚刚报过的旅游团怎么办,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退钱这种问题...... 总之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7章 第 7 章 醒过来的时候,自然先是经典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那里去? 然而等林昱尧死蹙的眉头和苍白如鬼的脸映入眼帘,神思倏然神游而归,意识回拢。 林昱尧的眉随着你的睁眼终于缓缓展开,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坐到你床边,伸手轻轻抚过你额上的伤口,然后抱住了你,双臂越收越紧。 “云云......”他在你耳边低语,声音沙哑,“你没事......这很好。” 而后过了许久,才轻喃过一句,“舅舅,很开心......” 你任由他抱着,一时静默,风轻轻吹动病房里洁白的窗帘,你忽然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止在这一刻,再不向前。 不过显然有人并不这样想,“叩叩叩...”房门被敲了三下,看这敲门习惯,除了王泽水估计也没谁了。 林昱尧听到后神色明显冷了冷,但还是缓缓直起了腰,“舅舅去处理一点事情,”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你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把被子往上拉到你脖子以下。 “伤害云云的人,舅舅都不会放过。”他微微笑着,却没带多少温度,让你觉得背后凉凉的。 看见你受惊的样子,他又开始紧张,马上换上了温和的笑容,“好好躺着,你右小腿骨稍微有些错位,还打着石膏。”被他提了,你才感受到从右腿上传来的刺痛感。 但是真男人,不说痛,你在心里面龇牙咧嘴。 接着林昱尧又语调温柔地吩咐你,“云云等我一会,舅舅马上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还揉了一下你的头发,就缓步走出了病房,背影清隽极了,你突然意识到他今天没有坐轮椅,而且看起来要比你高很多......这对一个身高在女孩子眼里还算受欢迎的男人来说,真是个打击,可以说是很伤自尊了。 等到林昱尧回来,果然没过多久,他手里提了个保温桶,上面印满了大大小小的小黄鸭图案,很是童趣。 林昱尧注意到了你的视线,无奈地笑笑,继而温柔地说:“家里没备保温桶,赵阿姨直接拿了给她家小朋友送饭的来装给你熬的粥,是不是很可爱。”你没有回答,实在被他温柔的语气弄得有点发憷。 待坐到你身边,他先帮你把床头调高,再支了个小桌子,把保温桶放上去,接着把碗勺一一取出来,然后给你盛了粥,全套动作竟然意外的熟练,让你又小小惊讶了一下。 打开保温桶里边是肉末粥,赵阿姨熬得很细腻,粥面上撒了点葱花,香气诱人,伴随着肚中传来的交响乐,直引得你胃口大开,立马挥舞起了小勺子。 林昱尧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温柔地凝视着你,看到你好胃口的样子,好像很高兴。 你也在他胶着的视线中硬着头皮,硬生生干完了一整桶粥,末了满足地叹了口气,感觉又找到了活着的意义,纵世间磨难种种,唯美食不可辜负。 “还饿吗?”林昱尧还是温柔的语调。 “呃...不饿了!”你卡了卡带,立马回答他。 “嗯,想不想再睡一会?”他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问你。 你看着他贤惠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男人的蜜汁自尊得到了一点点满足,于是故作矜持地点点头。 然后你看见林昱尧的手顿了顿,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你,突然炸毛! 林昱尧的笑意更明显了,“云云,很可爱......” 然后顿了顿,一边把小桌子撤掉,一边提起保温桶走到门口,直到转开把手才悠悠回过头补上一句,“舅舅,很喜欢......” 你:......呆若木鸡,脸上突然发烫,倏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梦里好像挤满了林昱尧修长的身影和柔软的微笑,叫人沉迷。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身下有点黏糊,然后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可能急需要支烟冷静一下。 正想下床偷偷去厕所洗内裤,却听到邻床传来林昱尧的声音,你背后一凉,有种做错事被正主抓包的惊吓感。 “云云,是不是想去卫生间,你等一下,舅舅来扶你,”他的嗓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你转头去看他,他脸色不是很好,愈发苍白了几分,病态感强烈,虽然说要下床扶你,但是他好像连起床都有点吃力。 不对劲,你一惊,跌跌撞撞地下了床,一阵头晕目眩,但还是坚持用单腿跳到了门口去叫人。王泽水一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听到你的叫唤,直接推门进来,看到林昱尧的状态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很镇定地先给林昱尧喂了救心丸,接着才联系医生,然后又是一阵忙乱,最后等林昱尧安然睡下,已经接近中午了。 其间你趁乱偷偷去厕所把内裤洗掉了,一直穿着实在令人尴尬。 为了不打扰他,你让王泽水扶你去外面吃午饭。今天还是小黄鸭,赵姨熬了鸡丝粥,味道仍旧很棒,但你却有点食不知味,胡乱喝了几口就草草了事。 等王泽水收完碗筷,你突然问他,“王管家,我昏迷了几天啊?” “两天,”王泽水一贯的言简意赅。 “那,是谁,在旁边照顾的我......”你其实心里有了点猜测。 “......”,王管家顿了顿,还是如实回答了,“是先生。” “......” 等回到病房里的时候,还是很安静,林昱尧睡得很熟。 你在王泽水的帮忙下,轻轻躺回了床上,然后表示自己并不困可以照看舅舅一会。 王泽水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知晓,就默默离开了。 室内又变得安静起来,你能微微听到林昱尧的呼吸声。 你侧过头悄悄地看他,他睡觉的样子实在也很好看,平日看着艳丽而锋利的面容终于柔和下来,脸白得几乎透明,嘴唇仍旧泛着紫色,却莫名温软了几分,惹人怜惜。 你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想法,“好像风一吹就要倒,倒是个‘男版林黛玉’了”,想着想着突然就自己低低笑了,然后笑着笑着却又难过起来。 你得承认,听到王管家说林昱尧照顾了你两天的时候,不可谓不吃惊。甚至你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间,心里泛出的到底是窃喜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 这大概27次重生以来,最奇怪的一个林昱尧了,因为他时常温柔得不像是你认知的那个林昱尧。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次重生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好像就从来没有好好按照剧本来过,你看着他的侧脸一时陷入了沉思。 在这个林昱尧面前,你好像从来没有好好控制住过自己的情绪。前27次重生里,一次又一次给自己套上的坚硬外壳,在他面前变得那样不堪一击,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他好像黑暗里突然出现的一点光,即使微弱如萤火,也足够拯救你愈发孤寂荒凉的世界;而你好像溺水的人,拼命地寻找救赎,然后不顾一切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像当年初见时他的笑容,春风拂面,冰消雪融,大地回春。 于是,刹那间,怦然心动。 第8章 第 8 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异常漫长却很安稳,好像有人把你搂进了怀里,怀抱温暖,药味与桂花味交织,很叫人心安。 隔天早上才睁眼,就感觉左边多了个人形生物把你紧紧禁锢在怀里,幸而VIP病房的床比较大,躺两个大男人倒也不算太挤。 你醒了没多久,林昱尧也醒了,他稍微松了些双臂的力度,但并没有放开你的意思,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自觉。 “云云,今天我们回家吧......”他询问着你的意见,然而语气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 “嗯...”你从前就不善于拒绝他,现在更甚。 他低低笑了声,好像很满意你的回答,用余光可以瞧见曦光轻抚过他的眉眼,在鼻梁眼窝旁打下浅浅的阴影,一向冷硬的气质却莫名温软了几分。 然后拉来你的右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细细吻过吻你的指尖,你终于侧过头去看他。 他也逆光凝视着你,神情温柔,好像在看一件珍宝。 你愣住了,一时之间,想的竟然是,管他是真是假的林昱尧,去他娘狗屁倒灶的舅舅外甥,这个人,你林昀要了! 王泽水的能力毋庸置疑,等你躺在林宅柔软的床上开始享受“病人的美好一天”时,还不到上午9点。 至于林昱尧,他现在在你床旁边给你剥石榴。他的十指修长,动作优美,双手翻飞间,晶莹剔透的水晶碗里已经积了大半碗了。至于回家后王管家给他拿来的一堆文件,他假装没看见,如果这是古代的话,显然是个昏君的典型没跑了。 你则在旁边一边玩手机,一边啃他刚刚剥好的柚子。手机是菠萝牌最新型号,林昱尧车上给你的,号码还是以前那个。这让你顿时有了种抱大腿的错觉,但是感觉还挺好是怎么回事?你不禁在心里唾弃自己不再是个坚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牢记八荣八耻的好青年。 然后上次旅行社接待你的王导给你发了条微信,是关于旅游一系列行程安排的文件,你本来想回绝掉他了,顺便咨询一下关于退款的有关事宜。但是看完文件上的标题时间——“1/21—1/27日本温泉度假7日豪华纯玩团日程安排及相关事宜”后就默默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然1月27日这个时间点很尴尬,但是,如果...... 你垂了垂眼睫,虽然现在你已经很清楚你对于林昱尧那惊世骇俗的感情了,但你其实无法确定林昱尧是否和你抱着同样的想法心思。即使他先前的种种行为已经暗示了什么,不过这种事情没有说清楚之前的确又很是叫人多疑苦恼。更何况你们之间还有一层无法摆脱的血缘纽带,这既是羁绊,也是枷锁,是非寻常人能逾越的天堑。 所以说起来你目前还是单恋状态,真是叫人头秃......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头还晕吗?”林昱尧显然看出了你面色不佳,立马关切地询问。 “舅舅......”你低着头没看他。 “嗯......”他停下了剥石榴的动作,用备在一边的温热湿毛巾擦拭过双手,想来查看你的状况。 “舅舅,如果说,我喜欢你......”你突然抬头,直直看向他的双眼,不再对眼中的感情做任何掩饰,“不是外甥对舅舅的喜欢,你是,怎么看的......” “啪,”他原本打算放回去的湿毛巾倏地掉到了地上,一贯不动声色的表情也有些停滞,就这样愣怔地看着你。 你第一次看见了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好笑。 “云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看着你,声音艰涩,眼眸深沉,悲喜交织,再不复方才的剥石榴的悠然做派。 “我知道啊,也想了很久,”你神情坦然。 “可是你还小,你......”他一时语塞,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郁郁。 “总之,你再想想,你还小,人生还有这么长啊......”他好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说给你听,最后一句似感叹又似悲嗟。 “不用想了,”你还是坚定的语气。 床头上水晶碗里小山似的石榴在光线的照耀下愈发得艳丽起来,水红色的光泽愈发得剔透,想叫人一口吞掉,拆穿入腹。 那天之后,你和他之间好像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他还不欲将最后一层纸彻底揭掉,但终归是有所不同的,比如他捏你脸揉你头发变得愈发肆无忌惮起来,搂搂抱抱那更是不在话下,如果真要给个形容词的话,可能是黏黏糊糊? 虽然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比如为什么你在下面?即使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但你一直坚信自己可以把病弱的昱尧哥推倒,这次不算,那绝对是因为腿脚不便! 于是就这样黏糊了两个月,其间林昱尧推了各种年会邀约宴请,俨然已经是个被妖妃迷惑从此不再早朝的君王了。 直到你收到王导的消息,提醒你整理行装,你才惊觉时间的飞速流逝。然后开始有些忧心忡忡,情爱果然迷人眼,连1月27日这把悬在头顶的大铡刀都快忘掉了。 然而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重生这件事讲给林昱尧听,特别是你特么还重生了27次,感觉就很玄幻不靠谱......而且即使林昱尧的一切行为都表达了他是喜欢你的,但是你仍旧不能确定这个喜欢的程度有多深,故而只能继续自己思索迷惘。 所以对林昱尧,你只告诉他你要去日本旅游一趟,他听到后沉默了一下,没什么表情,你理所当然地感觉他可能不太开心,但他还是没有反对。 第9章 第 9 章 很快就到了1月21日这一天。 吃完晚饭,林昱尧亲自把你送到了机场。下了车,也没让王泽水跟过来,而是亲自帮你拿了行李进去。 虽近夜晚八点,机场仍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路上,有很多人在偷偷看他,或窃窃私语,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神情依旧自若,气场真是一如既往的强大,不过莫名觉得很帅气,你暗戳戳地想。 于是林二爷身姿挺拔地在前面走,你就在后面跟着,然后转了大半圈终于看见了“春天国旅”这不起眼的牌子。 机场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虽然没走几步路,但你还是觉得背后渐渐泛上一层热意。他找了张空座比较多的长椅放下行李,回过头可能看见你变红的脸,于是又把刚才给你裹上的围巾解了下来,你顿时舒了口气,终于觉得不那么闷了。 然后他捏了捏你红红的脸,在你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手收回口袋里,坦然自若地看着你,你无语地坐到行李旁边的位置上,并不是很想说话。他低头看了你一会,也没有说话,突然就迈开长腿走开了,留给你个修长的背影。 你:...... 舅,你咋不按剧本和套路来啊?突然想暴起打人怎么办?在机场等,急...... 就当你想站起来,去找个地方抽会烟时,手里突然被塞了杯热咖啡,你倏地抬头。 “只有速溶的,”他微笑地看着你,眉眼又冷又艳,对着你却十分温软还有点顽皮。于是,刚刚还要炸裂的皮球突然就被放气了一样,迅速瘪了下去。 他又看了你一会,没再说话,眼中千语万言却掉进了你心坎里,然后又趁你不注意,撸了一把你头上的毛,最后若无其事地留下句“等你回家过年”,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你想这次大概不会回来了,也不知道想的是他还是你自己,思及此不禁重重叹了口气。想到1月27日,又觉得二爷他最后一句话的flag立得简直飞起......更想叹气了怎么办? 百无聊赖地玩了会手机,王导来和你们这边的游客确认信息,然后带你们去托运过安检。机场中的人依旧来来往往,大都三两成群,面上或喜或忧,或嬉笑打闹,或依依不舍;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远远望见霓虹闪烁,黑色穹幕笼罩下的不夜天,俨然一片繁华的众生相。 独自一个人的旅途,倒是让你感受到许久没有过的寂寞,你带着这样的寂寞上了飞机,登上了岛国的土地。 等到拿到房卡,将近凌晨三点,每个人都拖着疲惫的身躯,拎着繁重的行李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中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除了导游特意确认了你的名字才把房卡给你以外。 所以等你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实在不大的房间,窗前站了个人,身姿修长挺拔。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人转过头,眉眼虽带着疲惫仍旧妍丽,还有熟悉的温柔,不是林昱尧又是谁? 你不知道那一刻的心情,非要描述的话可能是天边乍现的烟花,绚烂璀璨;是春风化雨,甘霖滋润过万物。说的朴素点,就是精神倍儿棒,打了鸡血一样,可以立马冲到走廊上来十个空手翻! “你,不是,不是走了吗......”你又开始结结巴巴。 “嗯,刚回去就想你了,所以就来了,”林大佬脸上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和柔软的表情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小箭,直戳进你心里。 太苏了,房里空调可能打得太足了,你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 然后,鬼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岛国的商务酒店房间实在小,于是导致房里的床也不怎么大。一个成年男人睡得话可能刚刚好还有一点空余,但是两个的话......而且其中一个还打了鸡血,很想做点什么事情.....总之醒过来的时候你在林昱尧怀里。 然后是急急忙忙一阵收拾折腾,吃早饭的时候你还看见了王泽水,最后在大巴上听地导侃大山的时候已经9点了。至于王管家,他带了个车队在后面远远跟着,以随时保证林大佬的身体健康和外出安全,就是排场略大。 所以看到大巴上一些不明所以的客人因为后缀的车队有点疑惑慌张,和导游各种安慰时,你在心里闷笑。 这个团的人数就三十出一点头的样子,其实比起国内一些廉价旅游团已经要好上不少了。地导姓陈,据他说是个福建人,后来来日本留学,之后就直接留在了这边工作。他看见了林昱尧这个团里陡然多出来的人,也并不惊讶,显然已经提前被告知过了。 虽然你和林.排场超大.二爷坐在大巴最后面,但司机大叔开车很稳,倒也不颠,就是温暖的日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林昱尧见状直接把你抱进了怀里,你就一路昏昏沉沉睡到了景点。 第一站是京都的金阁寺,很具有日式风格的建筑,游人如织,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和喜欢的人走在一起,蓝天白云,阳光明媚的,想想都让人觉得很兴奋! 于是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从山上下来,你被打晕之前。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这天要去白桦高原上去看女神湖,林昱尧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和你同往,虽然很失望,但在他的安慰下,你还是决定去拍两张照片给林.身娇体弱.昱尧小哥看,然后得到他温软的笑容,简直美滋滋。 但是途中有小朋友想上厕所,于是你也跟着下去放了个水。 然后嘛,然后你就晕了呀! 真特么尴尬......裤子脱了一半。 第10章 第 10 章 意识模糊中,你只觉昏昏沉沉晕了很久,身体一会颠簸,一会平坦,时间概念渐渐被消磨掉,而且有人在定时给你喂食和注射药剂,看来不太想让你太早醒过来。 不过让人比较欣慰的可能是醒过来的时候衣服裤子都穿得很好,虽然身上的东西包括电子通讯设备都被摸干净就是了,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哦,嘴巴也被胶带封住了。虽然有定期喂食,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填肚子的东西,所以身体很虚弱。 很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你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思忖。 这是一个并不狭小的空间,但是依照墙上似乎不怎么明亮甚至显得昏沉沉的窗户和室内沉闷的空气,以及地面上厚厚的一层灰来看,这个建筑应该有些年头了。再加上角落肆意堆积的杂物,基本可以确定是废弃的库房一类的地方。 但这是在日本境内还是已经回国,你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时间肯定还在1月27日之前,因为时间还没有重启。 正在你思索逃跑的各种计划时,门开了,冷冷打进一道光。 “嘎吱,”粗砺门脚划过的粗糙的地面,在给耳朵带来不可磨灭的创伤后,伴着“哒哒”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俨然是隔壁的青年。 他蹲到了你面前,看似温柔地捻开你嘴角的胶带,然后又毫不拖泥带水地狠狠撕开,“哗,”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从嘴上传来。 “小林先生,感觉怎么样啊?”他笑嘻嘻地问着你。 你不太想理他,低着头,舔了舔嘴角,试图缓解疼痛。 突然头皮猛地一紧,继而是强烈的痛感,是他扯住了你的头发向后狠狠一拉,你被迫仰起了头,这样一来你和他几乎是脸贴着脸了。你可以感受到他呼到你脸上的灼热气息,带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浑浊的光打在他深邃面孔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琉璃一样透亮的眼珠,却显出几分阴郁,又有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回答我,”他不再笑嘻嘻,语调冷郁。 “很痛,杀手先生,”你不想太过惹怒他,于是老实地回答。 “你真有趣,小林先生,”他又眉开眼笑起来,说话带着甜腻,然后面色倏地又是一变,重重捏住了你的下巴,“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杀手的呢~” “因为你在前26次重生里弄死了我5次,我不仅知道你是个杀手,我还知道你是个人渣,”当然这话你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就在你觉得下巴快要被他捏碎了的时候,他突然又放开了你,拍了拍你的脸颊,“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咯,大林先生也快到了,小林先生不如和我一起去迎接他好了,毕竟这也是你的意愿啊,不是吗~” 你突然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还是笑嘻嘻地看着你,不再说话。 于是等你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胸口貌似还安了个□□,然后看林昱尧独身一人走进来时,十分不适时宜地问了一句,“可以请问一下今天几号吗?” “除夕快乐哟,小林先生~”杀手先生凑到你面前笑眯眯地说,“如果你愿意主动亲我一下,公平起见,明年这个时候我也可以为你去扫个墓,顺便买捧花祭拜一下哦!” 你没理他,视线越过他,可以看见林二爷盯着你们这边抿了抿嘴唇才开口,“想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别伤害林昀。” 杀手先生终于起身挥了挥手,旁边走上几个类似小弟角色的黑衣人,手里拿着好几份文件和一支笔。 然后笑嘻嘻地对林昱尧说:“全部签完就可以咯~签完之后,我们就帮小林先生拆弹,顺便还可以免费送你们回家,是不是很划算!” “划算个屁,”你无力地想着。 林昱尧神态自若,只答了声“好”,就看也不看飞快地签掉了所有的文件。 “啧,林二爷真是个爽快人~”杀手先生倒是很惊讶,“看来小林先生的分量很重哦,”一边说着还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你一眼。 不过他也没有食言,麻利地拆掉你身上的□□,然后把你和林先生打包送上私人飞机。 飞机里面装饰得很豪华,但你没什么心思欣赏,只是看了看墙壁上电子表显示的时间,北京时间22点整,然后抿了抿嘴唇。 “怎么了,云云?”林昱尧坐在你旁边,说罢把你搂进了怀里。 斜对面躺在沙发上的杀手先生“啧啧”了两声,装模作样地捂住了眼睛,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却又偷偷露出一点缝隙,有种看好戏的模样。 林昱尧没理他,他看出来你有心事,而且很沉重。 “舅舅......”你轻轻唤了他一声之后却转过头推开了窗板看向窗外,一片黑漆漆,就像前路一样,无人知晓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你。 “你不是林昱尧,对吧?”你突然挣开林昱尧,坐到了对面的位置上,双眼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周围,钟表上显示着22:10,就是不看他。 也许过了很久,你突然转头看着他,问:“你到底是谁呢?”目光锐利,面色冰冷。 林昱尧凝视着你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杀手先生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将目光转到你们俩身上。 “我不是林昱尧,那又是谁?”林昱尧直直看着你,目光平静。 “你不是林昱尧,你不是......”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一直絮絮叨叨重复着这两句话,目光渐渐变得有些神经质,倏而就暴起冲到林昱尧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暴喝道:“反正你不是!” 林昱尧仍旧神色平静地看着你,不反驳,也不反抗。 你好像被他平静地目光激怒了,直接用右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的面色以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然后涨红,嘴巴微张,眉头紧蹙......但还是没有反抗。 然后你突然收了手,重重跌坐到身后的座椅上,头上仰,目光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久之后才微微喘着气开口,“乱套了,从我见到你开始,这个世界就乱套了......” 你凝视着钟面上的22:20缓缓道:“27号那天我在公园我遇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林昱尧,你知道是谁吗?当时我也觉得面熟得很,直到后来我看见餐厅里的照片......” 你把目光慢慢转向林昱尧紧闭双眼的面容,突然扯了扯嘴,语调奇怪道:“那可不就是我嘛!哈哈哈哈哈哈......我特么竟然遇见了小时候的自己,我还听见有人叫他:‘云云’...云云?云云!” 你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至于一旁的杀手先生已经完全懵掉了。 林昱尧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的眼角还留着刚才的生理性泪水,并没有擦拭掉,竟然显出一种很悲伤的意味,他以这样的眼神看着你。 你木然地转过头,躲过他的眼神,又道:“还有我家楼下的早餐店和花店,那家早餐店早在我一年级的时候就被老板转让掉了,因为他妈中风瘫痪了,他就卖了店回老家去照顾他妈。在那之后我就不去那家店吃早饭了,因为新老板不实诚,把好肉坏肉掺一起卖,没过多久也关门了。” 窗外隐隐传来雷声,却不能停止你继续说下去的欲望,“花店老板娘嘛,这就更离谱了,她年轻了至少20岁......” 飞机开始轻微摇晃,“所以这他妈是个什么地方啊,我又是个什么玩意啊,你呢,林昱尧,你又他妈是个什么东西啊??!!”你的情绪在刹那间崩溃。 你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你知道那里面可能有泪水,也可能有绝望......但是你一点也不想让林昱尧看见,不想让他看见,你的软弱。 “我要死了啊,林昱尧,我要死了啊......”你再也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哽咽,“可是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泪水好像从指缝里溢了出来,“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你......”雷声轰然大作,仿佛浸染了所有的悲伤。 你知道吗,你是我27次重生里,遇见的唯一,唯一一个对我温柔至极的林昱尧。我一直知道我会死,但还是死死拉着你。我觉得我有病,明明知道要死了,还要拉着喜欢的人。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遇见这样一个林昱尧。如果再一次醒来,还是那样虚假的一个世界,我就当自己做了个梦,这个梦葬送了最后清醒的我,葬送了一个我喜欢同时也喜欢我的人。然后接受沉沦的命运,永无归期...... 飞机开始剧烈摇晃颠簸,灯光突然全灭,黑暗中有人抱住了你,他的怀抱很温暖,是一如既往的苦涩药味和淡淡的桂花香,也是一如既往地叫人安稳。他掰开你捂着眼睛的手,然后轻轻吻上你的眉心,吻掉你眼角的泪水,吻上你的唇,不带一点□□意味,虔诚地好像初见时的目光。 “喂喂,老饼,怎么回事啊?”杀手先生现在没空管你们俩,“砰砰砰”敲打着驾驶舱的门。 “遇到风暴了,可能需要迫降,但是,你懂,”驾驶舱的门被打开了,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下面。 你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下面是东海,而杀手先生他们的职业身份显然没有办法直接呼民航紧急通讯频道,而你在1月27日里的“死神”体质也不过是拖累无辜者,虽然他们也没多无辜。 你看见他们打开应急灯,急急忙忙各种联络救援,等到一切弄完,已经23:30了,飞机颠簸得愈发严重,窗外是暴虐的雷雨声。 老饼改手动飞行模式准备迫降。 “别改了,”你躺在林昱尧怀里,觉得身心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淡淡地,“跳伞吧。” 杀手先生看着你没有说话。 “你听到了吧,我会死,在这一天,”你看着钟上的时间23:35,“不论方式。” “带着我只会连累你们,所以,不用管我,”借着应急灯,你可以看见杀手先生沉郁下来的脸色。 他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按照你的话去做了。 23:50,杀手先生所有的手下都完成了跳伞,只剩他一个在风雨交织扑面的舱门回头看着你和林昱尧。 “跳吧,再见。” 他起跳前好像对着你说了什么,但是飞机的轰鸣声太大,你没听见,杀手先生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 23:55,应急灯熄灭。 寒冷中始终有一个温热的怀抱紧紧拥住你。 你安静地想着,即使名字和人是假的又如何,灵魂总不假;这个世界是假的又如何,有一个人的喜欢总不假。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直面一份禁忌之爱所带来的种种苦楚与压抑;因为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直面死亡给人带来的颤栗与恐惧。 所以是你亲手葬送了你的所爱,你有病,也有罪。 但是你的所爱却愿与你一道沉沦,上穷碧落,下赴黄泉。 “我疯了,林昱尧也疯了,我们都疯了......”你淡淡地想。 想着想着还挺快活,你亲了亲他的嘴角。 “新年快乐,昱尧哥!” “新年快乐,云云......”黑暗中他好像微微笑了下,你看得不那么真切。 在意识彻底陷入沉寂之前,你突然想起中二时期很喜欢的一个作家写过的句子, “瞬间不足以成为生命的喜悦,我只相信死亡那一瞬间的纯粹。” 真的很中二啊,你默默想着,最后意识彻底归作虚无。 北京时间1月27日,00:00整。 第11章 第 11 章 “嘀,嘀......”耳畔是仪器不断发出的扰人声音,真烦。 “醒了!他的意识复苏了!” “奇迹!这是又一个奇迹啊!” “我们在PVS意识世界上的研究终于又取得一个阶段性的发展!” “可得了吧,又不是谁都像林总这么不要命。” “倒也是......的确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勇气......” ...... 还有一堆人吵吵闹闹,叽叽喳喳,不停说话的聒噪声,真的很烦。 啊,好累,又开始犯困了,再睡一会好了。 “报告,病人又陷入昏迷!”焦急的声音。 “啊,好痛......”年轻的研究员后脑勺上挨了一记打。 “笨蛋!他只是睡着了!” “呃,是、是吗?对、对不起,导师!”青年连连低头认错。 “果然是个笨蛋啊...我怎么会挑中你这么个笨蛋呢?!”年轻的女研究员无语地叹了口气。 青年傻气地笑了笑,彼时一室阳光,温暖正好,屋外微风,清爽不燥。 “唔...”眼睛因为长时间没有睁开过而变得干涩,但在不停地挣扎之下还是漏进了一点微光,模糊中可以看见床边坐了一个人。 猛然一惊,之前的回忆悉数涌进了脑海,眼皮终于挣脱地心引力的束缚,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那人坐在你床边凝视着你,与你一步之遥。眉眼里姝色依旧,却带了沧桑,唇色虽然浅淡,却不再泛着淡淡的紫,气场变得更为强大。 但是第一眼,你想到的却是,他瘦了。 你静静看着他,他的手指轻抚上你的面颊,微微颤抖。 “舅舅......你就是最后一个世界的舅舅,对不对......”三分询问,七分肯定。 他微阖上眼,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却不回答,他在不安。 你挣扎着起身,长久没有活动过的身体很僵硬,凑近他的脸,捏住他的下巴。 “林昱尧,我喜欢你,”你贴着他高挺的鼻尖突然平静道,“在一起怎么样。” “我爱你,林昱尧,”你侧过脸,然后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 他猛地睁开了眼皮,死死盯住了你的眼睛。 “云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语气和当时一模一样的艰涩。 “我知道啊,我已经想了,太多年了,”你一如既往地确定以及肯定。 然后,你倏地就被拉进了一个怀抱,熟悉而温暖。 “我也爱你,林昀,”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原来一步之遥的距离真的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你能感觉到他把头轻轻搁到你的肩上,你能感觉到他浑身的颤抖与灵魂的颤栗,你能感觉到肩上的布料晕开的湿意,于是你回抱住了他。 这样的场面好像似曾相识,相似的地点,相似的对话,只有不变的人。 风轻轻吹动病房里洁白的窗帘,窗内人紧紧相拥。你看见窗外有飞鸟划过长空,引吭高歌,在笼外,又依然在笼中。 既然无人能逃脱这被囚困的命运,那我只能甘愿,在你用深爱织就的困缚中,画地为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