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第二春 作者：羽林灵 文案： 当我离开你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孤独，可是那岁月的激流，已无法把昨天留住。 扫雷：二婚，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末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H市，2016年元旦过后. 下午四点五十分，离下班还有十分钟时间，入职半年不到的新人秘书艾美手捧一沓文件，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前。 屈指在深色的实木门上扣了扣。 “进来。”一道清润的嗓音自门内响起，艾美弯了弯嘴角，挺直身躯推门进入。 宽大的办公室安静整洁，傍晚的霞光从正前方的落地窗映射进来，给室内平添了几分静谧和贵胄。大班桌后坐着一位身穿白色衬衣的男人，短发利落，鼻梁俊挺，脸部线条尤为明朗。 “徐总，这是您要的文件，以及，一封您的私人信件。” 低头专注浏览文件的人，听到艾美的话时并没有抬头，过了一会才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 声音清润而动听，不过没什么感情。 艾美保持着一个秘书恰到好处的微笑，弯腰将文件放在桌沿边，抬头时职业性地询问了一句：“徐总，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稍等”。 文件合上，低着头的人这时候终于抬起了头。神色寡淡的一张脸，眉眼却犀利，特别是那双眼睛，透着一个成功商人固有的精明和淡然。他把文件递给艾米：“把这个交到人事部去，然后，你可以下班了。” 户外的夕阳又往下沉了一些，淡橘色的光线斜射在门边的角落里，办公室里回复了宁静。 坐着的人伸手捏了捏眉心，坐了一个下午了，正要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视线扫过那沓文件时，不由微微一顿。 这年头书信往来已经不多了，不过看到信封下面的落款时，心里顿时有几分明白。 有时候采用这样传统的交流方式，无非是想激起人的怀旧意识。 母校给他发信件，还能有什么事？ “Y城一中拟于二月五日举行五十年校庆大典，敬邀徐洪易先生参加……” 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花十秒钟看完信，却花了十分钟来思考，对此徐洪易自己的解释是：对一个学生来讲，毕业十二年的意义似乎远远比校庆五十年要大得多。 回家后，徐洪易去书房把高中毕业时的集体照找了出来，结果发现一个让人不能接受的事实：全班五十八位同学，他能叫出名字的，居然不超过二十个。 ** “您这是未老先衰，老年痴呆的节奏，哈哈哈。”电话里，徐洪易的好朋友兼中学时的同桌，时任一中高三语文组组长的丁海峰这样打击他。 徐洪易并不想跟他扯犊子，抿抿嘴开口问：“丁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请教。” “您说。” “我的地址是你透露给校方的？” 这话问得其实有点多余，不过很快，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这还真有点冤枉我了，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在我们Y城早已家喻户晓了，昨个还有个老师向我打听你呢，说那个徐洪易可是跟你一届的，我都没告诉他咱俩的关系。” 信你我就是傻子。 徐洪易扯扯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好朋友在关键时刻要替对方两肋插刀，不过丁海峰在公事上很多时候会把刀直接插在徐洪易的两肋上，比如上次学校图书馆募捐活动，徐洪易就收到过学校发来的电子邮件。 丁海峰自觉过滤掉对方微乎其微的抗议，得寸进尺地接着催一句：“哎，到底来不来？” 徐洪易扣扣手指，转椅瞬间换了一个方向：“看情况，年底了事情多。” “过年都不放假吗？”丁海峰是真心觉得他要不参加挺可惜的，毕竟他们那一届出了他这样一个人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实在赶不及参加校庆，大年初五的同学聚会你可一定要来，前两日班长给我打电话了，他准备建个微信群，好好筹备一下毕业十二年聚会，到时候我拉你进去。” 两天后，徐洪易不出意外地被拉进了同学群。 丁海峰：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徐总 底下跟着一群鼓掌的： 徐总在哪儿发财？ 徐总发个红包呗。 徐总怎么不讲话？ 徐总在跟小秘玩？ …… 毕业十二年，可爱的同学们似乎充满故人相见的激动，不是语无伦次就是热情得毛骨悚然。徐洪易点点手机屏幕，发了一个200块的红包出去。 这下群里炸开了锅： 啊啊啊，好大。 徐总大气，徐总敞亮。 徐总太帅了，有木有？ 至于那些磕头跪拜，谢谢老板的……画面就有点不忍直视。 徐洪易勾着嘴角看手机屏幕，平常见惯了受人追捧的场面，不过看着这些昔日的同窗们说这些话他倒也觉得挺有趣。 徐总，别来无恙！ 满屏的感谢之言跪*舔之态当中，徐洪易的眼角突然扫到几个不一样的字眼，如同一股清流，冲刷着饱受荼毒的手机屏幕，增添了那么一点人情味，徐洪易的眼睛很自然地盯住了那个发言人。 姜末。 生姜末。 可以说，这位学生时期被他们称之为生姜末的女生徐洪易记忆相当深刻：秀气文静，平时话不多，说话轻声细语，就连和人理论都像在念课文。 但就是这样一位安静无害的女生，徐洪易在高二开学的第一天却将草丛里逮到的一条四脚蛇放进了人家的铅笔盒里。结果，这位任何时候都很安静从容的女生，在班主任的英语课上大叫着跳起来，然后哭着抱住了旁边的一位男生。 那位男生的名字就叫：徐、洪、易。 往事不堪回首。 徐洪易揉了揉太阳穴，眼睛却望着手机屏幕。食指屈起在额头上扣了两下，然后徐洪易点点手机屏幕，主动添加了这位女生的微信。 秒过。 “姜末你好。” 多年未见，张嘴就叫人外号那是不礼貌的，所以徐洪易选择称呼对方全名。 “徐洪易同学，你好。”这是姜末的回复，和她的人一样，充满了一本正经的味道。 多年未见的故人，再次见面也就无非是询问对方在哪工作，做哪一行等等。随后徐洪易主动询问了老同学这两个问题，并且也很快得到了答复，得知这位女同学毕业后一直在Y城，职业是护士。 姜末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说话，回复过他之后就没有再吭声。手机没有再收到提示，导致徐洪易有些无聊，又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这位曾经被自己捉弄过的女同学的容貌。 护士？倒是符合她的性格，不过女大十八变，就是不知道长相变了没有。 这年头，女人的微信相册里或多或少有那么几张美颜过的照片，好奇心驱使着徐洪易去翻看对方的相册，不过遗憾的是，姜末的朋友圈除了风景照就是网络图片，没有一张属于她自己的照片。 真是可惜了。 不喜欢爆照的女人绝大多数对自己的长相缺乏自信，这位姜末同学多半是长残了。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徐洪易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微信群每天都有新人被拉进去，每天都有新话题不断产生，徐洪易白天一般是没时间去瞎扯，晚上回到家躺床上的时候，一点开班级群往往有几千条信息在刷屏。 然后他发现一个现象：念书时无聊闹腾的那些人，十多年之后还是那么无聊闹腾。 某天，这帮无聊的人忆往昔峥嵘岁月，突然回忆起他放四脚蛇的破事，并不嫌事大地@了他。 徐总，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目的就想姜末抱你？ 暧昧的话题总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不管在年少无知的学生时代还是如今的成人世界。 徐洪易觉得这些人真无聊，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不会回应，不过时过境迁，到现在居然还有人这么误会他，他还真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下。 “其实我当时是想放进程姗姗的铅笔盒里的。”徐洪易说。 程姗姗是姜末的同桌，班上的文娱委员，活泼好动，性格直爽像个女汉子，她体育又好，班上男同学踢球她也会上去踢两脚，属于男女通吃的类型。 程姗姗当时是出了名胆子大，所以徐洪易就想试试她，结果到了教室发现她跟姜末的铅笔盒一起放在中线位置。 一个粉色卡通人物的，一个颜色灰扑扑的看不清图案，徐洪易觉得从这两个铅笔盒明显能看出主人的风格，于是他信心十足选了一个。 结果他选错了，一向比较聪明的他犯了一回思维僵化的错误。 “说得跟真的一样。” 群里立刻有人表示质疑，徐洪易没有理会，因为这时候他的手机震了一下，一条私信进来了，徐洪易点开一看，是姜末发来的。 “真是这样？”姜末问他。 “千真万确。”徐洪易回复，并且诚恳地跟姜末道歉，“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迟来的道歉，徐洪易觉得这很有必要。姜末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群里，程姗姗也出来作证：徐总说的是真的，当时我们正在清理草丛垃圾，他抓那条四脚蛇的时候还提到跟前来问我怕不怕，我说不怕，没想到他就想到那个馊主意，哈哈哈……我可怜的末末。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姜末却半天没吭声，徐洪易就发私信问：“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姜末的回复居然又是一个微笑。 徐洪易有些猜不透了，于是发了个流汗的表情过去。 过了很久姜末才发了一句回复：“都过去了，我都不太记得了。” 班级同学七七八八拉齐了，丁海峰开始着手同学聚会的事，百分之九十的同学表示愿意参加，毕竟这么多年没见面，都挺期待看看以前的青涩少男少女，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剩下的百分之十要么对聚会无所谓，要么就是有事。其实有事没事不过是托词，真想参加四海八荒都拦不住。 活动规定，参加的每人交300块活动经费，用于聚餐以及给老师买礼物。丁海峰每收到一个同学的转账都会在群里公示，徐洪易的名字早就出现在公示名单里了，可他一直没看到姜末的名字。 徐洪易猜到她不想参加，不过还是在有一天下班后发私信给姜末：“你不打算参加？” 姜末回复说：“说不准。” 徐洪易：“？” 姜末：“最近事挺多。” 徐洪易：“年底了，谁还没点事？再忙也要吃饭吧。”后面还跟了个笑脸。 姜末：“到时再看吧。” 托辞。 徐洪易不好再问，不过他觉得姜末是不想来，估计真的长残了。徐洪易这回又犯了和当年一样的错。这时的姜末不过是刚从离婚的阴影里缓过劲儿来。 第2章 如果说婚姻是恋爱的坟墓，那么此刻姜末就是那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 有人说，同学聚会拆散一对是一对，还有人说参加同学聚会的人都是抱着发展一段艳遇的期待去的。 姜末现在虽然迫切地需要发展一段艳遇来改变单身现状，不过她最近确实有些忙。 汪淼的诊所自从搬到城区来以后，来看病的人就比之前在镇上的时候多了一半，加上最近气流不稳定，天气时冷时暖，每天因感冒来挂水的人从早到晚不间断。 姜末下班前对汪淼说：“照这么下去，你很快就要招人了。” 姜末其实就是侧面夸赞他一句，结果汪淼很认真地看了她一会，面露惭愧地对她说：“从这个月开始给你加工资。” 姜末：…… 她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汪淼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了她，虽然她缺钱，但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姜末回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天已经完全黑了。家里人都吃好了，弟弟弟媳带孩子出去散步，姜爸爸去找邻居下棋，只有姜母一个人在家。 “回来了？我给你把菜热热。” “不用了妈，我自己来。”姜末从姜母手里扯过围裙系在自己身上。 姜末热好菜，从保温的电饭锅里盛了一碗米饭坐在桌上吃，姜母收拾好灶台就坐在对面看着女儿。 姜末现在吃饭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五分钟后，姜末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抬眸的时候开口：“妈，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姜母的表情有些许为难：“末末啊，房子的事你看得怎么样了？要是钱不够妈这可以给你贴一点。” 姜末看着母亲：“这几天太忙，没时间去看。”顿了一下，又说，“实在不行我先出去租房子住。” 姜末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洗，姜母跟着到厨房，姜末低头刷着碗对身后的姜母说：“我能理解阿华，房子本来就不大，住这么多人的确不方便，一会我上网看看租房的帖子，找到就尽快搬。” 姜末洗好碗筷接着就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出来的时候，弟弟一家三口回来了。 小侄女最先看到她叫了一声姑姑，姜末答应了一声，顺手把放在桌上的一袋零食递给她。 “姐姐你太客气了，不用每天给她买东西。”弟媳妇阿华笑着对姜末说了一句，姜末看着她的笑脸，朝她扯了个笑：“没关系，也花不了几个钱，你们聊吧，我回房了。” 姜家的房子是几年前盖的，独门独院的两层楼，楼上楼下加起来四间房，只不过有些事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而是容不容得下。 今天的班级群依旧热闹，原因是某个当年的班草发了一张自拍，由此引发一起爆照潮，毕业多年，大家心里都有些好奇，以前那些青葱少年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有人胖了，有人瘦了，有人风姿不减当年，有人谢顶又凸了肚子。 姜末打开微信的时候，徐洪易的一张参加会议的照片刚被好友丁海峰传到群里，一群人正在对他评头论足。 乌黑短发，目光深而锐，有股显而易见的属于成功男人的魅力。 群里出现一波赞美，照片里的男人确实长得很好。 姜末弯着嘴角看他们调笑，心里正感叹岁月不饶人刀刀催人老，手里突然一震，有私信进来，她退出同学群的对话窗口，发现信息是徐洪易发来的： 你怎么不发？ 姜末其实很少自拍，特别这一年来精力都花在和渣男小三斗智斗勇上了，哪还有那份闲情？ “手机里没有相片。”姜末想了想，打下一行字。 结果徐洪易说：“现拍啊。” 老实说，徐洪易对这位女同学现在的长相充满了好奇，因为先前的种种猜测，他迫切想知道对方究竟是哪个部位长残了？眼睛歪了还是鼻子斜了？再不就是皮肤毁掉了？徐洪易知道他这想法不厚道，可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而且他还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举止看上去不仅八卦还有点蠢。 “我已经睡下了。” 徐洪易不可思议地看一眼手机上面的时间：“这么早？” “嗯，最近工作忙，有点累。” 徐洪易虽然知道这又是对方的托词，不够作为一个平时并不擅长八卦的男人，还是表示理解：“哦，那你早点休息。” 姜末第二天中午趴在汪淼对面吃饭的时候一边吃一边刷当地论坛的一个市场信息贴，汪淼不经意扫到一眼，开口询问她：“你真要买房子？” 只不过话问出口汪淼自己就明白过来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婆婆媳妇大姑子，这种关系处在一起还没一点矛盾那就真让人奇怪了。 “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我想先租房。”姜末回复了一句。 对于姜末的事情汪淼是最有感触也最能体谅的。毕竟他也是离了婚的人，老婆家里条件比他好，学历比他高，恋爱时都觉得差距不是问题，结了婚才醒悟影响夫妻感情的其实就是那点所谓的差距。 只不过作为男人，在离婚这件事上比女人有优势。汪淼有房有车有诊所，将来找个姑娘都不成问题，女儿也判给了女方，甚至连抚养费都不屑要他的。 姜末就不能跟他比，她离开了夫家的时候已经一无所有，现在连娘家也快待不下去了，甚至要开始为居无定所发愁。 汪淼看着呆愣愣的姜末，突然对她说：“不如你住我这儿吧？” 也许是他没有表达好，姜末听他说完后，眼睛瞪了一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令汪淼感到尴尬：“我是说你可以住在诊所里。” 汪淼的诊所有两层楼，上面一层有个小休息间，他有时候晚上会住，平时不怎么用。如果姜末住在这里，算是让资源得到充分利用。 “我会付你租金的。”姜末考虑了一下汪淼的提议，觉得还不错，她现在也不想跟人矜持，山穷水尽的时刻矜持有个屁用。 汪淼直接对她摆摆手：“给什么租金啊，算你的福利好了。” 姜末第二天就收拾了东西搬过来了。出门的时候姜末的弟弟姜平一直看着她，可是直到她把行李放上电动车也没说出一句话，弟媳阿华则笑脸相送地对她说了句：“姐姐慢走，有空来玩呀。” 人心这个东西有时候真叫人捉摸不透，以前朋友跟她说凡事不能看表面，做人得自私一点，为自己多考虑一点，她那时生在福中还不肯相信。现在婚离了，从娘家也搬出来了，这时候她是信了人性本自私的话，只是，现在醒悟会不会有点晚？ 汪淼的诊所隔壁是家保险公司，每天早上八点半准时放音乐唱歌，姜末自从来这边工作后，一直觉得挺有意思，怎么保险公司上班还要唱歌？汪淼说那是他们的企业文化，为了增添员工的凝聚力，其实说白了就是洗脑。 保险公司有位工作人员是姜末家附近的，有天嗓子发炎来开药看到了她：“姜末，原来你在这上班呀？” 这个女人叫朱婷，比姜末大好几岁，她离婚已经很多年了，跟姜末一样也是老公出轨。朱婷现在自己带着女儿过，据说混得还不错，几年前还在城里买了房。 姜末给她拿药的时候跟她闲聊了几句，收获不少信息：现在保险比以前好做了，业务范围也广泛，方式也便捷，一部手机搞定。 “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做？” 朱婷拿起药袋的时候问了姜末一句，然后补充：“可以兼职哦，你这里班照上。” 坦白说，姜末现在的心很少会因为一个人或一件事产生触动，可是朱婷后面那句话却在她心里掀起了一点小波澜。 姜末对朱婷说，她可以考虑一下。 晚上诊所关门后，姜末在房间里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徐洪易。 徐洪易当时正在看邮件，听到微信提示音瞄了一眼，看到锁屏上是姜末，便拿起手机划开了屏幕。 姜末温柔秀气似笑非笑的样子映入他的眼底。 他这思维僵化的老毛病他什么时候能改掉呢？徐洪易看着姜末的照片，首先把自己反问了一遍。他这位不爱爆照的老同学不仅没有长残，相反的，她秀气又漂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 “好清纯，像十八岁。” 姜末汗颜了一把，做老板的果然都很会夸人，但她心里不会因为这客套的夸赞产生任何波动，她找徐洪易可不单单是为了看照片。 “徐总，我有件事想咨询一下。” “请讲。” “你觉得保险业的前景怎么样？” 徐洪易本能地问：“谁要去做保险，你么？” “我亲戚。” 姜末在这件事上撒了一个谎，很多事在没有确定以前最好不要声张。好比一个人不要轻易秀恩爱，一辈子那么长，谁也不能保证能走到最后。 “前景肯定是好的，现在人的保险意识比以前强，银行利息又低，你没发现么，现在的银行都在卖保险，保险公司却在做银行……” 徐洪易的话和朱婷说的十分接近，不过他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做这一行个人的交际圈很重要，如果是你亲戚，我想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姜末动心了。 如果说之前朱婷的话只是勾起了姜末的兴趣，那么此刻徐洪易最后那句话则点燃了姜末心中的星星之火。她的脸上露出了许久都没出现过的笑容，当然电话那头的徐洪易是看不见的，他只听到看到姜末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以及一行字：“那我先替我亲戚谢谢你。” 朱婷似乎很看重姜末这个人才，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朱婷又来找姜末了。姜末经过一个晚上的考量，这时候只剩下一个顾虑：“真的可以兼职吗？” 朱婷：“我还能骗你啊？公司就在隔壁，你上午八点去公司打卡，十二点之前再打一次，这对你而言简直太方便了，别人想做还没你这个条件。” 姜末微微沉吟，又问：“不用学习么？” “上岗前要去市里培训几天，吃住都是公司的，你不用花一分钱。你来了后就是我的组员，我会对你一对一培训，咱俩的情况晚上都是有时间的。” 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了，很多决定其实并不需要长时间的考量。两天后，姜末收拾了几件衣服去市公司参加培训。 第一个晚上，姜末躺在宾馆的床上，她犹豫着要不要联系一下徐洪易。 此时的徐洪易其实正在跟丁海峰聊天，还主动提到了姜末：“你这几年见过姜末么？” “街上碰到过几次，她还是那么斯文内敛，长相变化不大，比读书的时候还好看。” 徐洪易正思考要回复什么，丁海峰又发了一行字过来：“就是命不太好。” 徐洪易微微一愣：“咋？” “离婚了，男人出轨。” z 第3章 姜末的离婚官司差不多整个Y城都知道，时间拖得久，动静也很大，关键到最后很多人都说这是一个笨女人。 其实姜末从小就笨。 大人说弟弟小做姐姐的应该让着他，姜末真的事事让着，连文具都是弟弟用过不要的就给她用；读书时他们说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没有用，姜末真的就随随便便填了个花钱少的本地学校；结婚时他们又说你嫁了个好人家不愁吃喝了，以后要多照顾照顾你弟弟，姜末就把手头的积蓄都拿出来给家里盖房子了，因为弟弟要结婚。 丈夫出轨的时候，他们又来劝姜末，只要他肯认错那就算了，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你离了婚可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人家。 但是这一次姜末却像醒悟了一样，没有再听他们的劝，一向被认为善良好脾气的姜末在离婚这件事上，闹了个天翻地覆。 捉奸，拍照片，录音笔……这辈子没干过的凶悍事，没说过的狠话，她统统都尝试了一遍。那段时间很多人都说姜末受刺激了，精神不正常。 只有姜末自己知道，她其实没什么不正常，不过想发泄一下罢了。 以前顺从惯了，这一回完全随自己的心情来做事，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谁都想来欺负我，凭什么！凭什么！ 在别人看来，一个女人这么闹无非是博取舆论同情在离婚的时候占据优势多分点钱，结果姜末却不离。 她说：你们让我不舒服了，我也不让你们痛快，想光明正大？看我心情吧，反正我这辈子已经叫你们给毁了，你们也别想称心如意。 结果就是原本觉得对她还有点亏欠的前夫，心里最后一丝愧疚和羞耻心彻底泯灭。 前夫家的不动产大多在父母名下，所以后来离婚的时候，姜末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却白白在离婚这事上和人纠缠这么久，这不是笨是什么？ 丁海峰对这事特清楚，他老婆在法院做事，姜末当时找过他老婆。 “你那位老同学真够倔的。”他老婆回来这么跟他说，“她到底想要什么呢？既然争取不到最大利益，不如速战速决，收拾心情重新开始新生活。” 可见，关于离婚这件事，一百个人有一百个看法。 姜末到底要什么，别人无从知道。徐洪易听完后默默地蹙起了眉头。这个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竟有些辗转反侧。那么温和漂亮的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情，徐洪易简直难以想象以她的性格能应付过来。 但事实上，姜末确实应付过来了，只不过结果不尽人意。 姜末最终没有联系徐洪易，老同学十几年没见面了，聊什么话题？保险么，那也显得她这人太功利了。姜末不乐意这样被人看待，特别是青春年少时候的故人，总有一份纯净的美好在里面，她不想主动去破坏。 培训一共五天，第三天的时候进行了一次在线考试，姜末一次性通过，考了88分，全班第一。 “你真厉害。”朱婷打电话来鼓励姜末，语气很兴奋，“明天还有一次考试，背话术就是那个五讲，对你来说肯定没问题。” 朱婷对姜末说过，这种考试就算考不出来也没关系，她会想办法搞定，不过姜末这人对待事情一向认真，她觉得既然来了，肯定要考过关，何况她又不是没这个能力。 第四天下午，姜末率先通过了背话术考试，她来到公司楼下。快过年了，街上人很多，置办年货买新衣服，店铺门口贴着各种促销大海报，一派喜气洋洋的年味。 姜末自己没什么可买的，想着过年总得给小侄女买件衣服，于是去了童装店。 姜末在一家童装专卖店选了一件粉色蓬蓬裙式的棉袄，花了三百八，付钱的时候营业员告诉她买五百可以办会员卡，下次可以享受九折优惠，姜末摇了摇头，结果女店员好像说上瘾了：“孩子的衣服更换得很快的，你可以给你女儿拿大一号的。” 姜末把钱放在柜台上，朝着对方一笑：“我没有女儿。” 她如果有女儿大概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吧。 这事也不知道该怨谁，或许只能怪老天爷，在她身为女人这件事情上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回宾馆的路上姜末接到培训班老师的电话，因为明天就各自回家了，所以学员们提议晚上去唱歌，费用几位男学员已经分摊了，问姜末去不去。 其实姜末并不想去，Y城这边就去了姜末一个人，其他都是陌生人，相处了几天时间算不上多熟。不过姜末很快又想起来之前汪淼对她说的话，汪淼说：就当这次培训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别太压抑了。 姜末并不觉得自己活得压抑，她只是不太想说话，不过她现在选择兼职做保险，太过于安静肯定是不行的。 有句话说得好，固守着一种性格，其实也是一种愚蠢。人有时候是要做出一些改变的。 晚饭过后，姜末和其他学员一起来到市区外围的一家会所，门前很空旷，整座会所像孤守边陲的卫士一样矗立在城市外围，门面很大，一整面墙都镀了金。 精致生活，下*流人生。姜末脑子里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话来，然后她自己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经历多了，感慨却多起来了。 徐洪易今天忙得不可开交，早上来了位大客户，他陪人去工厂转了一圈，下午回到市区已经五点多了，车子直接就开去了酒店吃饭。 碰巧那客户最近胃不好，不能喝酒，于是晚餐早早结束，不过夜生活却不能结束太早，徐洪易早就让秘书订好了包厢，出了酒店就奔□□这边来了。 徐洪易进包厢后，经理就领人来了，一队姑娘在他们面前排开，徐洪易转过头笑着对那位客户开口：“苗总，你先来。” 苗一伦随意地扫了一眼，指指最后一位垂着脑袋的姑娘，说：“就她吧。” 公关经理立刻脸上笑成一朵花：“哎呀苗总，您眼光真是太毒了，燕子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说着把那位叫燕子的姑娘推到苗一伦身边。 徐洪易又点了两个，其他的跟着公关经理退出门外，包厢门关上，真正的夜生活也就开始了。 徐洪易这些年来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喝酒吃饭娱乐，这过程就像走程序似的，少了一个环节不自在，一套做足了也不见得有多少兴致。 “你这是空虚。”丁海峰曾经这样给他定义。 徐洪易和他争辩：“我这顶多算麻木。” “因为空虚，所以麻木，你该找个寄托了，兄弟。” 徐洪易甩他一眼：“谬论。” 苗一伦似乎对那位新来的燕子姑娘颇有好感，整个晚上都歪头在和她说话，还合唱了一首歌曲。 徐洪易也唱了一首歌，过后他推开靠着自己的姑娘，起身到了外面。 走廊的尽头有扇窗户，窗外是城市夜晚璀璨的灯火，徐洪易站在那里点了一支烟，他以前不抽烟，这两年偶尔无聊会来一根。 “你这就是空虚的表现。”辛勤的园丁高三语文老师丁海峰在他空不空虚这件事上显得特别执着。 徐洪易当时连甩都没甩他。 你才空虚，你全家都空虚！ 斜对面的包厢走出来拉拉扯扯的两个人，在这种地方遇见纠缠的男男女女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徐洪易并不想管闲事，不过听到两个人的对话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你别跟着我。”那女人说，“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这么较真干什么，你都离过婚了，玩玩有什么……”男人过去拉那个女人，女人转过身手一扬…… 啪！男人被打耳光的声音十分清脆，徐洪易情不自禁呵了一声，莫名其妙地笑了。 被打的男人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扯住女人摁在了墙上，女人仰着脸，不出声也不示弱，抬起高跟鞋的跟就往男人腿上踹，恶狠狠地，招招要命。 男人左躲右闪，错乱中还是被踢中一脚，痛呼一声松了手，女人趁机跑了，男人弯腰摸着自己的腿开始破口大骂：“姜末你这贱人，老子以后玩不死你……” 徐洪易猛地扭过头去。 慌里慌张的一个女人正往他这边跑，他迅速戳灭了烟头，并开口叫她：“姜末。” 姜末这时候就跟惊弓之鸟一样，她正往徐洪易这个方向跑，因为旁边就是安全楼梯，听到前面有人叫她顿时停下来，身子慢慢退后靠在墙上，一副腹背受敌的样子，警觉地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 “姜末，是我，徐洪易。”他大步朝她走过去。 姜末也没想到会和多年未见面的老同学在这个地方遇上。在这种危难时刻听到一声熟人的叫唤，简直就跟绝处逢生一样。 徐洪易很快走到姜末身边，高挑的身型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 姜末听到是徐洪易，紧张的姿势慢慢放松下来，然后她在徐洪易的影子里站直了身体。 挨了踢的男人并没有追上来，只在不远处呸了一声，骂了句：“破鞋。”，然后回包厢去了。 气氛尴尬起来。 徐洪易虽然是熟人，可毕竟十多年没见过，刚刚那一幕又被他瞧见，姜末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徐洪易却没想这么多，他首先开口：“他欺负你了？” 问完没等姜末回答，拉着她就要去找人算账，姜末连忙用另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子。 “算了，他也没占到便宜。” 姜末仰着脸，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白晃晃的，徐洪易看着有些恍惚，印象中的那张脸似乎没怎么变，细看又似乎有点不一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张脸没有任何长残的迹象。 他瞥了下眼睛，想起她刚刚踹人的狠劲，不由笑了一下：“你还挺厉害的。” 姜末无奈地扯扯嘴，并不认为这是一句夸赞，只好转移话题问他：“你也来唱歌？” 徐洪易点点头：“陪客户。” 徐洪易把姜末带到他的包厢去了，进去后就把另外两个姑娘打发走了，只留下那个燕子陪着苗一伦。 “哟，徐总这位美女是哪个呀？不介绍一下？”苗一伦瞧了姜末一眼，打趣道。 “同学，正好遇上。” 徐洪易的解释轻描淡写，苗一伦的表情却更加丰富多彩，这世上有一种关系也是特别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那就是男女同学。 因为几乎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会有一个同桌你一直留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同学的话，那一定要唱一首同桌的你。”苗一伦完全不嫌事大，自作主张拿手机替他们点了歌。 说实在的，经历了刚才那一场变故，姜末并没有心情唱歌，不过在苗一伦的起哄下，她还是拿起了话筒。 这是一首很老的歌，姜末在学生时代就已经流行，高二分班他们被分到楼上的教室后，每次上楼梯就看见隔壁班的男生靠在楼梯扶手那对着经过的女生唱：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 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 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 谁把它丢在风里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 我也将有我的妻 我也会给她看相片 给她讲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啦........ 离开会所的时候，苗一伦带走了燕子，徐洪易的车里多了姜末。 夜深了，整座城市显得宁静又迷惑。 第4章 前面司机开着车，徐洪易和姜末一起坐在后座上。车子启动后徐洪易问姜末住哪。 姜末报了酒店名字：“如意酒店。” 徐洪易挺好奇，姜末来市里做什么，而且还是在那么复杂的地方以那么出奇的方式和他相遇。刚刚包厢里太吵，徐洪易也不便多问，此时安静了就转头询问起来：“你来市里有事？” “培训。” “业务培训？” 到了这个时候，姜末觉得这时候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所以诚实回答他：“保险公司的培训。” 徐洪易的表情果然一愣，他虽然喝了酒，但还脑子很快转过弯来：“你不是做护士么？不干了？” “保险是兼职，熟人介绍来的。”姜末回答的时候声音有点小，她心里没有底气，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撒谎的事会不会令他产生看法。 结果徐洪易果然不给面子地给出评价：“这工作不适合你。” 姜末淡淡地笑了一下：“反正兼职的，做得起来就做，做不起来也无所谓。” 车子慢慢地拐了个弯，徐洪易的身体往姜末那边靠过去一点点。姜末这话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然而徐洪易心里却想：是被生活所迫么？她这温吞的性格真不适合做这行。 不过徐洪易没有说出来，如果是丁海峰他可以毫不留情打击一下，然而面对姜末，他感觉有点于心不忍。 “你上次说过的话还作数么？” 徐洪易正在走神，被她突然一问有点反应不过来，就嗯了一声，身体朝她歪过去一点：“什么话？” 徐洪易真是很认真地问话，眼神也特别认真诚，结果可能车内暖气开得太足，姜末的脸越来越红。 “你说你能帮上忙。” 姜末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敢看他的眼睛，声音也有点小，同时她觉得自己这么问有点皮厚。 毕业后就没见过，更没有交情，人家凭什么帮你呢？ “当然。”徐洪易坐正身体，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拍打，“你在哪家公司？” 姜末回答了。 徐洪易点点头：“不错，是家正规的大公司，前景广阔，市公司的总经理和我关系不错……” 徐洪易觉得自己废话有点多，他说的这些对姜末来说意义不大，姜末是在Y城分部又不是来市里混。于是收住话头停顿了一下，然后对姜末说了一句：“回头我再联系你。” 姜末心里觉得徐洪易这么说可能只是一个客套。就好比有人说我到时候找你，具体是什么时候那就很难说了。 姜末也没有表现出大的反应，毕竟她和徐洪易上学的时候并不熟络，要不是那次放蛇事件，她压根不会去留意这个男生。何况中间隔了这么多年，能有什么革*命感情可言？ 姜末回宾馆的时候，和她同住一个房间的女学员已经回来了。 看到姜末笑了笑，又克制不住八卦的欲望，问了句：“你回来了？听说跟朋友去玩了？” 姜末去徐洪易的包厢后给培训班的老师发的信息是这么说的，所以点点头，打算去洗漱。 结果对方好像说上瘾了：“听说是土豪啊，叫了不少姑娘去陪。” 树欲静风不止。但是姜末不想多说，回了句：“是我高中同学。”就去洗澡了。 第二天早上，姜末洗完脸正要和那个女学员出去吃早餐，徐洪易的电话来了。姜末没有存他的号码，因此接听的时候还有些犹豫，疑心是不是推销贷款的。 “是我，徐洪易。”他在那头口气平常地说，“我在你酒店门口，下来一起去吃个早餐吧。” 同房间的女学员当时和姜末一起下楼的，先是打量了一眼靠在车前的徐洪易，又看了看人家的车，最后表情丰富地走掉了。 培训包吃住，不过早餐自理，姜末这几天的早餐都是和那位女学员一起在附近的街道上吃的，三五块钱的就解决了。 徐洪易开车带姜末去了一家餐厅，不是那种小型的早点店只卖包子稀饭什么的，这里看起来挺高档，店面装潢也考究。 徐洪易问她吃什么，姜末拿起餐牌端详了一会，果然贵有贵的道理，这考究的装潢都体现在食物后面的那串数字里了。 价格令人咋舌，姜末最后勉为其难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 “够吃吗？”徐洪易问姜末，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徐洪易还是转过头跟营业员又要了一笼烧卖和虾饺。 这里虽然吃饭很贵，不过人倒是挺多，等待的时候姜末发现，周围的空位很快就满了。H市的消费水平比小小的Y城高了不是一点点。 “我这车子保险快到期了，到时候我把资料发给你。”吃饭的时候徐洪易忽然对她说，姜末觉得挺突然的，不过还是往玻璃窗外看了一眼停在外面的车……这车得一百多万吧。 “谢谢你，这顿饭我请你好了。”老同学关照她，她也得有所表示吧，做人不就是这样么，礼尚往来互惠互利。 徐洪易看着她，笑了一下：“我的地盘还是我请比较好，回去你请。” 姜末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点头：“没问题，等你过年回去我请你。” 停顿了一会，徐洪易又说：“你真不打算参加同学聚会么？” 姜末的意识还没转到这上面来，她还沉浸在还未正式入职就已经有业务找上门的喜悦里，反应慢了半拍。 徐洪易十指交叉放在桌前，十分理性地告诉姜末：“我觉得同学聚会也是一个推广业务的好机会，你不妨考虑一下。” 姜末最近又是搬家又是培训，早把同学聚会这事忘了，徐洪易提起她才记起来：“我一会发信息给海峰。” 早餐结束后，徐洪易开车把姜末送到保险公司楼下，下车前徐洪易对姜末扬扬唇：“再联系。” 姜末回到授课教室的时候看到了昨晚被自己踹了几脚的男人，对方正在和别的男学员开玩笑，看到她经过，笑容里充满了讥诮，姜末当作没看见。 这是最后一天的培训，授课内容已经结束，今天主要是发几本书以及讲一下佣金的结算方式。 来了好几天，这才是所有人都很关心的问题，姜末看到那张表格的时候，心里也起伏了一下。 新人第一年是有底薪的，发放标准根据佣金收入来定。姜末看了一下，就算自己业务做得一般只拿最低的标准，收入也相当可观。 “现在家家几乎都有车子，大家可以从车险入手，两单车险算一个大件……” 班主任在上面给大伙支招，姜末想起徐洪易的车子，于是问了一个关于车子投保程序的问题，结果昨晚被她踹了一脚的男人立刻阴阳怪气起来。 “哎呀你们女的就是有优势啊，这代码还没下来就已经有业务上门了。” 姜末没理会，问完问题就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走了。 没想到那人得寸进尺，还凑到她身边来：“昨晚把人陪舒服了吧？单子立马就来了，真是看不出啊，还说是什么同学，谁信……” 姜末低头收拾东西，手里正好着自己的茶杯：“嘴巴放干净点，昨晚没踹够？” “不就要钱么？我也有啊，多的不说买一夜够了，怎么样考虑考虑？” 姜末侧身手一扬，大半杯茶水泼在对方脸上，那人立刻凶相毕露，抬手要打姜末，被其他学员拉住了。 “你个破鞋敢泼老子？装什么贞洁烈女？”当众被泼主要是面子挂不住，所以一副要撕了姜末的气势。 姜末只是看着他，声音清晰地说：“就算离婚的女人都那么容易上，我这里也轮不到你。昨晚在包厢里你对我毛手毛脚，今天又骚扰我，信不信我告你X骚扰？我的同学不仅有开豪车的，公*安局法院里都有的。” 她说得振振有词，其他人都有些发愣，被泼的人也被唬住了…… 这时教室的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一位是市公司的总经理刘建章，培训第一天来讲过话，学员们都认识的；另一位穿呢子大衣的高高大大的男人大多数人不认识。 男人长得很好，就是脸色不太好看，他一来就走到姜末身边了，先看她一眼，然后对刘建章扯笑说：“老刘啊，你们公司现在什么地痞流氓都招了吗？” 刘建章黑着脸，拧眉看着被泼了水的男人：“你是哪个营业部介绍来的？”没等他回答就自己摆了摆手，“算了，哪里来的都不重要，你走吧。” 那人辩解：“我通过考试了。” 刘建章说：“那也没用，我们公司不要你这样作风不正的人。” 那人不服气，看看刘建章又看看姜末旁边的男人，觉得这人大概有点来头，自己怕得罪不起，所有最后什么也没敢说，气呼呼收拾东西就走。 “有意思，就这么走了么？”一屋子人都静静地看着那人没人出声，忽然有人说话大家都转头去看说话的人，只见姜末身边那男人嘴角勾着笑，满脸嘲讽的样子。 “算了洪易。”姜末扯着他的手臂轻轻晃了一下。 徐洪易垂眼看着她，姜末低眉顺眼地挨在他手边，嘴里小声嘀咕一句：“他也没占到便宜。” 按徐洪易的意思怎么也得让那人给道个歉，但是姜末好像并不想多跟人纠缠，她一向安静，大概是不想让人看热闹。徐洪易便朝那人哼了声，转身拿起姜末桌上的东西把姜末拉了出来。 刘建章也跟着出来了，一出来就跟徐洪易抱怨：“现在下面那些人只知道拿钱，什么人都往我这送。” “那还不是你们的政策给搞的？这么下去迟早名声搞臭。” “唉哎哎，我真不知道……”刘建章借机会瞥一眼姜末，徐洪易这么护着他也没好意思细看，就觉得是挺白净的一个女人，“小姜是吧？我监管不利让你受委屈了，这样，中午我做东，咱们出去吃，顺便聊聊你工作的事。” 姜末此时终于知道，徐洪易昨天晚上没有跟她说谎，市公司老总跟他关系确实不错，而他说的我再联系你，也不仅仅是一句客套。 姜末扭头看徐洪易，本以为徐洪易会答应刘建章一起去吃饭，结果他却来了句：“今天没空了，下次要约趁早。”然后他就把姜末带走了。 姜末出门的时候还在依依不舍地往后看，跟市里的老大吃饭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放过，是不是有点可惜？ “不用管他，你又不来市里做，一会我带你去见两个朋友，那才是能给你带来业绩的人。” 姜末明白地点点头，不忘跟他客气一下：“谢谢你了，洪易。” 徐洪易刚打开车门，听到姜末说话顺手就把手臂搭在车门上，朝她扯扯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客气什么呀，咱俩谁跟谁？” 第5章 中午吃饭的地方是市里的国际酒店，地方比较高端，姜末不知道是谁请客，她和徐洪易进去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有几个人坐在那里。 放眼瞧过去，男男女女都是年轻人，最大的也不超过四十岁的样子。 “咦，徐总今天有伴？”有人开口调笑起来。 “瞧你这话说的，徐总一表人材，帅气多金，想给他做伴的多了去了，只怕他瞧不上。” 徐洪易随手拉开一把椅子示意姜末坐，又拉开旁边一把自己坐下，靠在椅子里口气幽幽地说：“少给我扯那些没用的，跟你们说这是我高中同学，现在做保险，你们以后有业务给我关照关照。”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那几个男的脸上露出促狭的表情。这个世界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总是会越描越黑，特别是老同学这种。 不过姜末不介意，开开玩笑而已不用当真，关键是后面那句话听进去就成。 饭局结束的时候，姜末手里多了几张名片，她收好放进包里，徐洪易开车把她送到车站，姜末下午要回Y城了。 “以后在饭桌上你得放开一点，干保险这行太安静可不行，得能说会道，不过你现在业务还没熟悉，慢慢来吧。”车上的时候，徐洪易忽然对姜末说。 姜末也觉得刚刚自己在饭桌上表现不太好，要不是他在场帮着说话解围，她估计得手足无措。 这些年在家里都荒废了，以为把家里照看好就行，应酬啊交朋友啊那是男人的事，结果就是到了这个奔三的年纪才知道独当一面的重要性。 年岁大了，脸皮却薄了，再不能像十几二十岁的小女孩一样无所忌讳。小女孩那叫单纯，她这个年纪说话做事得体现她这个年纪的层次，太保守被人说拘谨，太过了又被人说轻浮，这个尺度还真叫人不好把握，姜末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学得会。 一时间又没信心起来，回应了一声后就窝在座位上不说话了。徐洪易瞥她一眼，心里有几分明白，劝道：“反正就是个兼职，试试看吧，也不要有压力。” 姜末扭过脸，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谢谢你了。” 姜末坐班车回到Y城，走进诊所的时候，汪淼一边给病人拔针一边跟她说话：“听说是全班第一啊，厉害了。” 姜末知道这话肯定是朱婷跟他说的，抿嘴笑了笑，说：“这几天叫你一个人忙了，工资该怎么扣就怎么扣。” 汪淼说：“扣什么工资啊？同学之间这点小忙都不帮我还算是你同学么？何况这几天也不忙。” 汪淼和姜末是初中同学，高中时他就去市里读了，直到念完大学才回来。汪淼他爸是开诊所的，他回来算子承父业，可惜和老婆两地分居，最后婚姻也亮起了红灯。 或许汪淼自己也有一部分原因，感情的事外人体会不到，也说不好。 培训姜末毫无疑问的通过了，不过正式上岗还需要一个面谈环节，得等市里的老师过来才能进行。 朱婷家就住城里，小区离汪淼的诊所不远，姜末白天在诊所上班，晚上就去她家里学习。 姜末这人心静，学东西也很认真，朱婷表扬说：“你是我带过的最聪明的人，一点就透，不像有些人说一辈子都不明白。” 朱婷是Y城分部的业务主任，手下有五六个人，文化程度都不怎么高，很多单子还要她亲自上门才能把条款解释清楚，所以她有心好好培养姜末，将来做她的得力助手。 “这一行看你怎么做的，有人混不到正式转正就走了，有人月收入过万，我的情况你知道的，房子车子全是我自己赚回来的，你比我聪明，将来一定比我强。” 一番鼓励又让姜末热血了一回，同是离过婚的女人，姜末觉得自己无论是脑子还是外在条件都不比朱婷差。 两天后，市里来人了，姜末顺利通过面谈，又过几天代码下来了，这时候也彻底到年末了。 “有了代码就能正式做业务了，过年的时候亲戚朋友同学那里可以去走动走动，肯定会有收获的。”朱婷跟姜末说。 年三十这天，诊所只开了半天门，中午的时候，姜末和汪淼一起打扫完卫生，然后就关门了。 离开前汪淼给姜末一个红包，说是老板给的奖金，姜末莞尔：“谢谢老板。” 汪淼笑笑，露出眼角浅浅的鱼尾纹：“明年见。” 姜末收拾东西回娘家，昨天姜母打电话给她了，叫她回去过年，姜末把抽空给家里人买的东西带上了。 进了门把礼物分给大家，一个个都很开心，小侄女说：“谢谢姑姑，姑姑晚上还会给我红包么？” “会的。”姜末回答说。 弟媳阿华捧着一个护肤品套装对姜末说：“又让姐姐破费了，小雪听说你给她买了新衣服一直惦记着呢。” “咦，姑姑怎么没给自己买礼物？小侄女忽然问起来。 姜末摸摸她的脑袋：“因为姑姑是大人了。” 小侄女好像还不明白：“妈妈也是大人啊……”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才问一句就被人喝走了。 过年不过就是忙吃喝，姜末下午一直在厨房忙碌，晚上吃过年夜饭，和大家一起看了会电视，姜末先回房休息。 过年这几天她住家里，姜母之前征求过弟媳阿华的意见，对方表示同意的。 今晚的同学群里特别热闹，过年了不少同学在发红包，姜末一进群就抢到一个。 姜末这次抢到了手气最佳，她很自觉地发了一个。 “谢谢老板！”徐洪易露面了，他在群里对姜末说。 姜末弯了弯嘴角，心里说，我才不是老板。 大家见徐洪易露面，都叫他发，拍马屁的话开始在群里刷屏。徐洪易没吱声，这时候姜末手机一震，私信来了。 徐洪易给姜末发了个私包，姜末看一眼没有点，手指飞快地输入：“他们叫你在群里发。” 结果徐洪易回复说：“懒得理他们，一群喂不饱的狼。” 这话不假，建群以来徐洪易发了不少红包，都是五十以上的大包，但是群里也有那么几个人，抢红包很积极，自己却几乎不发。所以说抢红包也是个见证人品的游戏，那些只抢不发的人，背地里明面上都会被人吐槽。 “怎么不点啊？”徐洪易见姜末抢红包都不积极，催了她一句。 姜末犹豫了一会，最后点开了，看到金额后，顿时有点后悔。 一百八十八。 虽然寓意不错，但是，这个私包分量未免太足。 姜末先发了个惊掉下巴的图标过去，然后输入：“我可以还给你吗？”后面还跟着一个捂着眼睛泪流满面的表情。 徐洪易回复她一个白眼。 姜末最后还是收下了他的红包，徐洪易这样的人，也许还了才是对他的不客气吧。 “你在做什么？打牌吗？”徐洪易开发了新的话题。 Y城这边打牌很盛行，过年过节尤甚。姜末回：“没有，家里人都在看电视。” 礼尚往来，姜末也问了徐洪易：“你呢？在家？” 徐洪易：“嗯，在看电视。” 姜末心想他那样的人陪着家人一起看电视的时间应该不多，于是善解人意地对徐洪易说：“放假了，是该陪陪老婆孩子，你可是大忙人。” 姜末回复完继续去群里抢红包，抢完一波后回过来看到徐洪易的回复静静地躺在那里： 姜末，我还没有结婚。 窗外的鞭炮声由开始的一个点到最后噼里啪啦连成一片，不绝于耳，礼花绽放出绚烂的花朵，电视机里的主持人也在欢呼，新的一年来了。 大年初一姜末一上午都没出去，她在家里帮母亲准备午饭。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姜末接到徐洪易的电话，问她下午有没有空去打牌。 姜末平时很少打牌，所以犹豫了一下，结果徐洪易说：“你同桌程姗姗也来，据说要给家里人买车，你正好跟她说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么？” 姜末内心十分感激，嘴上立刻答应下来，又问去哪里打，徐洪易说：“丁海峰家，一会我开车来接你，对了，你家住哪儿？” 姜末家住在城东郊区，因为y城不大，所以离城里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 午饭后，姜末帮忙收拾好厨房就出门了，在村口的小店里买了一箱牛奶，大过年的空着手上门不太好，姜末这人还是很讲礼节的。 不多会徐洪易的车子开过来了，瞧见姜末手里提的东西，扯嘴笑了下：“你还挺会做事，怎么没帮我也准备一个？” 姜末眨了眨眼睛，正思考要不要回去帮他买一份礼物。 结果对方已经笑起来：“好了，跟你开玩笑的。” 姜末看看他嘴角挂着笑意，心想这有什么好笑的。 丁海峰家住在城里，小区离汪淼的诊所不远，过去五六百米的样子。 姜末到的时候程姗姗已经到了，正跟丁海峰夫妻俩聊天，见他们进来，程姗姗站起来给了姜末一个拥抱。 “啧啧，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好看，我抱着都不想放了。” 程姗姗的性格还是那么开朗，长得虽说不上漂亮，可性格好，大方幽默，上学的时候人缘就特别好，属于男女通吃类型。 “你也没怎么变，大街上看到一眼就能认出来。” 程姗姗哈哈两声：“末末你太可爱了。” 旁边两个男的受不了她俩在那吹捧，说：“抱够了就上桌了，看得我俩都想抱了。” 程姗姗转过头看看说话的徐洪易：“你当年不是被末末抱过了么？现在还想要？” 什么叫现在还想要？徐洪易还没发表意见，姜末先不好意思了，赶紧催她上桌。 丁海峰家的书房里有张自动桌，两个女的面对面坐，徐洪易坐在姜末上手。 期间程姗姗问起姜末做哪行，姜末看着自己的牌回：“在私人诊所帮忙，兼职做保险。” 程姗姗咦了一声：“巧了，我过几天正要给我弟买辆车呢，到时候找你呗。” “行啊，一定给你最大优惠。” “哈哈哈，那就太好了。” 姜末平时很少打牌，打得很慢，手气却很好，自摸双杠一个接一个。 丁海峰输了两百后开始跟徐洪易发牢骚：“洪易你是不是给姜末放水了？怎么就她一个人在和牌？” “废话，你不知道麻将兴生手？”徐洪易头也不抬，伸手摸了一张牌，看一眼，倒牌，“我和了，给钱。” 第6章 牌局结束的时候，姜末赢得最多。 丁海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姜末你还说不会打牌，我看这几个人就你水平最高。” “丁老师，才输几个钱啊就不能大气点？” 结果姜末还没说什么，徐洪易就说话了，还顶着一副看不上他的表情。 丁海峰见好朋友揶揄自己，摊着手：“我怎么不大气了，我明明在夸姜末。” 徐洪易斜他一眼，夸人夸得这么酸，谁受用啊？他伸手在姜末身后虚扶了一把：“甭理他，我们走。”徐洪易直接把人扯走了。 “哎哎哎，你看他这是干什么？”身后传来丁海峰跟程姗姗吐槽的声音。 姜末抬头去看徐洪易，对方却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下楼了。 姜末感觉有点奇怪，具体怪在哪里她也说不清楚，不过上车后，她还是跟徐洪易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今天谢谢你了。” 徐洪易表示不理解：“谢我什么？开车送你啊？同学一场这点小事还谢什么？” 他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姜末没有再解释，在村口下车的时候，徐洪易侧过身，一条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对姜末抬抬下巴：“初五见。” 姜末冲她弯了弯嘴巴：“初五见，徐总。” 徐洪易右边的眉毛不经意地挑了一下，男人有时候对于异性的赞美还是很在乎的，徐总这个称呼从姜末的嘴里说出来，那种感觉徐洪易觉得就是不一样。 汪淼的诊所要初八才开门，姜末这几日一直呆在家，去亲戚家做了一天客，自己家里也接了一天客，偶尔有过年回家的同村人过来串门，倒水聊天，倒是比平时还要忙碌。 初五这天，姜末早上就出门了，徐洪易来接她的。 按照班长发布在群里的计划，所有人先去学校里集合，身临其境回味一下当年的学生生涯，聊聊天，做做游戏什么的，之后再去饭店吃午饭，下午则去KTV。 当年的教室还在，姜末和徐洪易走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到了。 “哎呀，徐总来了。”徐洪易是个大红人，他一出现立刻被几个男同学围住了。 姜末走到自己当年的位置坐下。班上这些同学大部分毕业后就没见过面，此时虽然都微笑着打声招呼，但也只是打招呼，最多问问现在做什么。 姜末不禁往徐洪易那边看了几眼，他倒是一副左右逢源的样子，似乎和谁都挺熟。 不一会班主任进来了，徐洪易上去握手寒暄。班主任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那种欣慰和喜悦溢于言表。 男人啊事业有成才最有底气，要是混得不好，早就躲到角落里去了，哪还会争着上前啊。 姜末不禁联想到自己，顿时觉得有些凄凉，事业和男人，她一样也没有，她这么失意而落魄的女人，整个班上估计没有第二个。 一时有些发愣，又觉得这次不该来参加聚会。所谓的同学聚会其实就是某些成功人士来找存在感的，她这样的就是个陪衬。 徐洪易和人聊完，转回头就看到姜末神情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谁。 他的位置就在她旁边，隔着一条过道，走到跟前的时候敲了敲她的桌子：“嗨，在想什么？” 姜末回过头看到是他，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人很快就到齐了，姜末的同桌程姗姗也来了。班长上讲台发表了感言，然后又把班主任请上去讲话。 老头快退休了，头发已经花白，看到当年的这些青葱少年如今都长大成人，免不了也是一阵感慨。 “……下面有请学生代表上来发言……”班主任下去后，班长宣布道。 程姗姗立刻靠过来问姜末：“你猜班长会叫谁上去？” 姜末心想肯定不是我，嘴上却回答了一句：“丁海峰吧。” “徐洪易，上来。”刚说完，班长就在上面公布了答案。 姜末转过头看向另一边，徐洪易靠在椅子上，两条长腿一直伸到前面同学的椅子下面，神情不羁的样子。 “不带这样的啊，班长你这是搞突然袭击啊，我可没准备，不讲。” “你还需要准备？这种场面对你徐总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别婆婆妈妈了，给我上来。” 在大家的起哄声和鼓掌声中，徐洪易最后还是走上讲台，他拿手指指班长：“你就是故意整我。” 班长不理会，也指指他：“好好讲，把你的成功经验跟大家分享一下，都等着呢。” “徐总，公司还招人么？看看我行不行啊。” “你得了啊，就你那样，徐总看不上。” 还没讲，底下已经有人开始插科打诨了，场面热闹起来。最后班长不得不站起来制止：“别起哄，徐总一会不讲了你们可就听不到他精彩的演讲了。” 要说徐洪易，他在班上还真算个人物。成绩不是最拔尖，混得却比尖子生好。 班长重点大学毕业的，在上海的外企做高管，然而终究是替别人打工。 徐洪易呢？普通大学毕业，自己创业，如今在市里有家大公司，城里还有两个工厂，最近又开始往房地产方面发展了。 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不好琢磨，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让人气的恶作剧的男孩子如今会成为一个社会精英呢？ 姜末一时又陷入沉思，直到周围掌声响起，她才意识到人家已经讲完了，连忙跟着一起鼓掌。 之后开始做游戏环节。大家把桌子搬开，在教室中间围成一个圈，姜末左边还是程姗姗，右边不知怎的就是徐洪易了。 “你今天没什么事吧？怎么老发呆？” 才坐下他就靠过来跟她说话。姜末眨了眨眼睛，心想他都看到了？正不知道怎么回，他又努努嘴，示意她看前面，“开始了……” 游戏都是几个班委设计的，从综艺节目里学来的把戏，人人都要参与，姜末和徐洪易一起参加了一个看表演猜成语的节目。 徐洪易表演，她来猜，结果姜末五个就猜中一个。不合格，要受罚。 罚什么呢？男生背着女生在教室里走一圈。 姜末有些不好意思让他背，但显然也不可能去背他，这时有人起哄了： “徐总，当年你故意使诈让姜末抱你，今天你可以正大光明抱她了……” 其他人跟着起哄：抱一个抱一个…… 徐洪易指着那人：“别歪曲事实啊，当年的事我在群里已经解释过了，我才没你想得那么坏呢。” “对，你们别歪曲事实，我们徐总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好人。”说话的是丁海峰，说完笑眯眯地看着徐洪易，“徐总，该抱就抱啊，难道还等姜末来抱你？” 徐洪易就知道他是来添乱的，抱就抱呗，有什么好怕的？果真一弯腰就把姜末打横抱了起来。 姜末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又不好意思去勾他的脖子，只好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搁在自己身上。 姜末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干净而清爽，这味道那晚和他坐在车里的时候她就闻到了。 徐洪易抱着姜末很快走完一圈，又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多走了一圈。期间，他把姜末往上掂了掂，姜末顺势把手按在了他胸口上。 掌心下，男人坚实的心脏勃发有力，姜末停在他侧脸的视线不由一顿。 游戏结束后，一伙人各自驾车去饭店吃饭，饭后又转去饭店附近新开的KTV。 姜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汪淼，当时他正跟服务生说话，一转头看见姜末了。 “你们也定在这儿？”姜末初五同学聚会的事跟他聊过，所以汪淼如此问她。 姜末点点头，问他：“你也来玩？” “是啊，几个老表过年回家，平时也没时间见面就过来玩玩，都是自家人。” 姜末点点头正要走，汪淼忽然又说：“诊所钥匙你带身上了么？我一会过去拿点感冒药，我钥匙忘家里了。” 姜末从皮包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汪淼，汪淼说：“你在哪个包厢，我一会给你送过去。” 姜末指指前面：“里面最大那个。” 姜末告别汪淼往前走，站在走廊里看壁画的徐洪易突然转过身来：“碰到熟人了？” 姜末：“嗯。” 徐洪易瞥她一眼：“亲戚么？” 姜末：“我老板。” 徐洪易正要揣摩这个老板是不是有其他的含义，姜末又补充了一句：“我工作的诊所是他开的。” 徐洪易哦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变得轻快起来。 汪淼来还钥匙的时候，姜末正跟人聊天，自己兼职保险这个事她得趁这种机会告诉人家，先从熟人开始，这是保险这个行业的特殊性。 姜末这人还是脸皮薄，点到即可，不愿意往多了说，怕引起对方反感。 然后感觉有人在后面碰了碰她，一回头，汪淼站在她背后冲她笑。 姜末连忙站起来，汪淼把钥匙递给她，又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塑料袋递到她手里。 包厢里有人在唱歌，汪淼靠过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老表送我一些特产，太多了吃不完，我给你拿了点。” 姜末对他说声谢谢。人走后，身边的同学立刻问：“姜末，那是你老公吧？” 有知情的连忙给问话的使眼色，示意别问了，姜末干脆回答了一句：“我离婚了，刚才那个是我诊所的老板。” 第7章 傍晚的时候，人渐渐地散了，平时有联系的或是这次聚会聊得还愉快的，三五成群又开始了下一轮的寻欢作乐。 姜末跟着徐洪易丁海峰几个人一起出来，然后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因为徐洪易做东安排了晚饭。 才进门，程姗姗就用胳膊肘撞了撞姜末，笑道：“哎，末末，那不是你……老板么？” 姜末也没想到吃个饭居然又碰到汪淼，正要说点什么，一旁的徐洪易忽然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真是巧了，哪都能遇上。” 姜末心想他这话是不是有所指，结果他已经掉头去招呼餐馆的老板娘了，声音还挺大：“老板娘，包厢准备好了么？昨天定的。” 他声音不小，大堂里吃饭的几桌客人多多少少往这边看了一眼。 “早准备好了，徐总吩咐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我带你们上楼。” 三十出头的老板娘眉眼弯弯，笑起来有股特别的韵味，一行人跟着去了，独留姜末在原地。 汪淼过来跟她讲话，还没开口先笑了，大概也是因为一天之中两次不期而遇感到好笑。“咱俩今天果真很有缘。” 姜末不以为意，上班还天天见面呢。 “对了，你一会晚上怎么回去？要不我送你？” 汪淼和姜末同村，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汪淼回家要路过通往姜末家的那条水泥路。 姜末心里倒是惦记这事，她是坐徐洪易的车来的，徐洪易中午就喝了酒，晚上显然还是会再喝，她早就打算好了，这里离诊所不远，她一会走路回诊所睡。 “我晚上回诊所，再说你喝酒还能开车啊？”姜末往他桌上看了看。 “有不喝酒的，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就这么说定了。” 汪淼给姜末帮忙一向态度坚决，如同她婚变时为工作发愁的时候，汪淼主动打电话来，对她说：“姜末，来我的诊所帮忙吧，说定了啊。” 姜末觉得，汪淼想帮她，是源于两人从小就认识。姜末母亲和汪淼的母亲是同村人，关系很好，姜末的表姑又嫁给汪淼家舅舅，说起来还有点亲戚关系。 姜末小学初中都跟汪淼一个班，高中才分开。用时髦一点的话来说，他们两个是有些革命感情的。 姜末上楼时候，包厢里其他人已经热火朝天地聊开了。 程姗姗招呼姜末过去坐，姜末坐下的时候往上头瞟了一眼，徐洪易不知道跟挨着坐的女生说了句什么话，对方笑得趴在桌上起不来。 徐洪易自己却不笑，转过头跟另一边的丁海峰说话去了，他似乎没有看到姜末进来。 直到第一道菜上桌，他才若有若无地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轻轻一瞥，含义匮乏。 一桌人，四男三女，喝的都是白的。 姜末平时不怎么喝酒，不过想到自己从事的兼职，决心练练酒量。 都是谈得来的，这感觉就和中午那会不一样了，十点钟都还没有结束。 姜末给汪淼发信息，叫他别等自己了，汪淼回复说：没关系，我正和老板一家斗地主呢。 程姗姗见她看着手机发呆，就问：“家里人催了？” 姜末摇摇头说：“不是。” 刚回答完，就见徐洪易站起来了，对众人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改天有机会再聚，车都别开了，住街上的都走回去，走不回去的跟我去对面的金都宾馆。” 有人立刻笑起来：“哈哈，徐总这是要带我们去开房么？可惜呀，家里老婆管得严，不敢啊……” 两位女同学则表示，老公随传随到，不必他费心了。 “住什么宾馆啊？去我家呗，有地方住。”丁海峰家就在这附近，自然邀请徐洪易去他家。 结果徐洪易想也没想立马拒绝：“我才不跟你儿子睡，尿床还得赖我。” 然后他就往外走了，到姜末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你跟我一起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情绪，就好像吩咐手下办事一样，说完他就下楼去了，导致姜末肚子里的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口。 楼下大厅里，汪淼正坐在小餐桌前跟人打扑克，听到他们下楼的声音，汪淼立刻扔掉牌走过去。坐在一起的老板夫妇也起身送客。 姜末看着走到跟前的汪淼，又看看快到门口的人，对汪淼说：“等我一下，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汪淼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徐洪易这时候已经门口站住脚，并已经回过头，他一脸兴味地看着姜末，深幽的目光令姜末莫名地感到了压力。 “我老板有车，正好可以……” “姜末。”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姜末向来嘴巴笨，被人一打断就更失去语言能力，她看着徐洪易，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在等待他说点什么。 “关于车险的事情，我还想跟你聊一聊。”徐洪易扯扯嘴巴，毫无可耻之心地对姜末说，尽管心里把自己鄙视了一万遍，脸上却是一副坦然的表情。 这个时候聊工作，亏他想得出来。 旁边的丁海峰听这话心里也很无语，嘴上却说：“那你们慢慢聊，我们就先走了。” 丁海峰和两个男同学先离开了，另两位女同学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等自己老公来接。姜末有点不知所措，她看着徐洪易，徐洪易也看着她，最后姜末败下阵来。 “哦，那好吧……” 姜末转过身对汪淼说：“我今晚不回去了，你先走吧。” 汪淼似乎琢磨了一下，可是没等他开口，姜末已经转回头去了。徐洪易已经走出饭店门口，姜末赶紧小跑着去追他。 汪淼看着姜末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点失落。有些话他早点说就好了。 他喜欢姜末，可惜姜末不知道，但男人的直觉告诉她，姜末那位男同学心里一定知道。 Y城这地方小，这儿的人平时也没什么娱乐，逢年过节也就在家打打牌，冬天的晚上，外面已经看不到几个路人。 徐洪易虽然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却还是快，他人高腿长，姜末一路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刚到马路中间，一辆车子忽然冲过来，姜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这时候手臂上传来一个力道，有人扯了她一把，姜末身体一歪，撞到那个人身上。 “不想活了？”头顶上方传来一道语气不善的声音。 姜末心想，我还不是为了追你么？谁叫你走那么快？ 徐洪易见她不说话，于是松开手补充了一句：“注意安全。”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宾馆总台，徐洪易报了名字，服务员递给他一张卡，同时瞥了他身后的姜末一眼。 姜末立刻垂下了脑袋。虽然对方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过说实话，一个女人大晚上跟个男人来宾馆，你说你们只是谈工作，谁信？ 姜末自己都觉得浑身不对劲，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徐洪易的房间在顶楼，姜末跟他进去后发现是个大套间，他进门后直接往卧室走，姜末留在外间没有跟进去。 不一会徐洪易出来了，身上的外套脱掉了，只穿一件深灰色的毛衫。 他瞅了姜末一眼，又往身后看了看，找到电视柜上的水壶，去卫生间打水了。 “你说要和我说说工作上的事，那你说吧。”等他把插头插上，转过身来的时候，姜末对他开了口。 说真的，姜末觉得今晚的徐洪易特别奇怪。虽然毕业这些年，不太熟悉他为人，不过自打那晚在KTV遇上后，他对自己还算照顾。 姜末心里觉得他人挺好，挺热心。不管他是否是因为当年的恶作剧对她感到歉疚，还是出于同学间的互相帮助，姜末都挺感激。 然而眼下，他对自己的态度又有点不友善，难道自己今晚说错了什么话？或是做错了什么事？ 她这人一向不善于察言观色，只有跟他来这里一探究竟。 加热的水壶发出滋滋的响声，徐洪易对着姜末努努嘴，示意她去旁边的沙发上坐。 姜末依他的意思走过去坐了，才坐下，徐洪易跟着坐过来了，紧挨着她，手臂碰到了姜末的。 姜末心里突然有点慌，又忍不住想，他究竟要做什么呢？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徐洪易这次叫自己过来，绝非仅仅想谈保险的事。 “秘书已经把车子资料发给我了，一会我传给你。” 徐洪易终于开口，姜末松了口气，立刻低头去找手机。 “这么心急，想去见谁呢？” 徐洪易一开口，姜末动作顿住，抬头看着他。 男人黑漆漆的眼眸，像一片深沉的海。平静中带着暗流汹涌的气势。 姜末一时间有些发愣，差点忘记自己要做什么，直到对方近距离朝她说：“怎么不回答？” 姜末这才反应过来，仓惶低下头说：“没有想见谁……” “那你急个什么劲？你不想和我呆一起？” 姜末心里更加慌乱，却又十分清晰地感觉对方身体的热度正在笼罩自己。她想走，却又走不掉，徐洪易的手从后面笼罩过来，搭在了她肩上。 “我倒是想和你呆一起呢！你知道吗？当年你抱住我的时候，我起反应了……” 第8章 姜末着实有些后悔，今晚她就不该喝酒。徐洪易他也不该喝，男人都一样，但凡喝了酒就难免胡说八道。徐洪易现在不但胡说八道，他还开始胡作非为。 他整个人朝姜末靠过去，姜末本能地往后倒，最后被人压在沙发扶手上。 他没有进一步动作，然而只是这样居高临下瞧着，已经让姜末慌不择路。 “别……你别这样……” 姜末的声音本来就细细的，像蚊蝇似的，因为受到惊吓还略带了点颤抖，可是徐洪易并未觉得不妥当，在他的耳朵里，这一切却好像是情人间的小情趣一样美妙。而且，他仿佛感受到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回到那一天，姜末因为惊吓挑起来保住他的时刻。 “哪样啊？我怎么不知道……”他自言自语一样问着，低下头去含姜末的嘴。 姜末混成失婚妇女也有两年了，对男女间的亲密举动并不陌生，不过此刻突然被他吻住，她竟有心头一颤，恍然如梦的感觉，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 白炽的灯光顷刻间倾泻入眼，姜末只觉得眼前一片茫然的白晃晃，仿佛什么也看不见。 心里和脑子里都变成了一团浆糊，她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出声制止这场荒唐，可她不知怎么了，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来。 这样的自己令姜末感到无地自容。徐洪易现在对她而言，好比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跳过情感的循序渐进，直接进入到这个环节，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腾，惊诧的，享受的，质疑的，羞愧的……这些情绪在她心里面轮番上演，让她不知所措，而又矛盾重重。 “破鞋！” 一道猝不及防的声音突然跌入姜末的耳朵里，那声音清晰无比，好像贴着她的耳廓喊出来，声波冲击得她的听觉神经一阵刺痛，姜末顿时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突然的反应令徐洪易顿住了动作，他退开一点距离，正准备询问开口怎么了，姜末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姜末这一推可是拼尽了全力，徐洪易没有防备，他刚喝了酒，整个人也有点晕乎，姜末这一推，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徐洪易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姜末就像发了疯似的，抱着自己的皮包冲出了酒店的房间。 半夜了，冬天的小城早已经进入梦乡，大街上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行人。 姜末跑出酒店门口后根本没有停，前台服务员投来的惊讶的目光也被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她沿着非机动车道一路狂奔，好像后面被鬼追着一样。 因为参加同学聚会，姜末也是稍微打扮了一下的，穿了呢裙子和高跟鞋，虽然在感情上姜末已经心如死灰，但女人天生是爱美的，她并不想把自己失魂落魄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 穿着高跟鞋一路狂奔的姜末跑出二三十米的时候，很不幸地崴了脚，然后整个人一下子扑到了地上。 狂奔的人一下子摔倒在水泥地上是很疼的，姜末跪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双手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姜末有点想哭，剧烈的运动好不容易让她这会子脑子清醒了，浑身却疼得不像话，膝盖手肘，以及两只手掌都很疼。 马路上没有行人，姜末坐在桂花树的暗影下也没人能看到。 姜末在路上坐了一会，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脱掉高跟鞋拿在手上，然后一瘸一拐往汪淼的诊所走去。 幸亏汪淼的诊所离得不远，姜末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姜末用电子遥控开了诊所的防盗门，然后推开里面的玻璃门，进去后立刻用遥控锁放下防盗门，然后放下鞋子和皮包，去换药室处理自己的伤。 她先用酒精棉处理了自己手上的擦伤，然后脱掉打底裤看了自己的膝盖和脚踝。 姜末觉得自己受伤并不严重，起码她还可以走回来，就是这双手，明天让人看到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么大的人走路还摔跤，会不会被人笑话？ 晚上姜末就住在了汪淼的诊所里，她打算第二天早上走路回家，结果第二天脚一落到地面发现不对劲，低头一看，脚踝那里鼓起一个包来。 姜末有些发蒙，昨天还不怎么疼，怎么今天就下不了地了呢？ 不过眼下更纠结地是，她现在行动不便，该怎么去医院呢？难道她要打120？ 姜末握着手机，抿嘴思考了一阵，最后她给以前的同桌程珊珊打了电话。 那头的程珊珊显然是刚睡醒，说话声音瓮里瓮气的：“姜末啊，啥事情啊？” 姜末听到程珊珊的声音，突然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昨晚那么迟才回去，她却一大早就把人家吵醒，不过电话已经打通了，这时候说别的也没有意义了。 “你可不可以来我诊所一下？我受伤了，下不了地……” 那头安静了一下，程珊珊好像是坐起来了，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和平常说话没什么两样：“好，我马上过来，你等我十五分钟。” 挂了电话，姜末就把地址发到了程珊珊的手机上。 程珊珊的家就在县城，所以她来得比姜末预料中要早。程珊珊看到姜末的时候，姜末已经自己扶着墙从楼上蹦到了楼下，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等着她。 “你这是怎么搞的啊？昨晚分开不都好好的？”程珊珊问了句，没等姜末回答就准备要背姜末。 姜末扶着程珊珊的胳膊站起来说：“不用，我扶着你就可以了。” 程珊珊的车子就停在诊所门口，姜末扶着程珊珊的胳膊蹦跶了两下就到了车子边上，程珊珊替她开了车门，姜末屁股一挪就坐了进去，程珊珊回头替姜末把诊所的门关上，然后上车启动车子。 “你这脚怎么伤的？”程珊珊将车子开上大路后终于想起来刚刚问姜末的话对方还没回答。 姜末看着前方的路面：“不小心扭伤的。” “今天早上吗？” “昨晚。” “昨晚？”正开车的程珊珊突然扭过头来看着姜末，一脸的不可思议，意识到自己正在开车，然后又把头回了过去。 大年初六的早上，马路上没有几个人，路边一位环卫工人正在打扫路面，特大号的竹枝扫把刷刷地刮着水泥路面。姜末不知道怎么对程珊珊说昨晚的事情，所以沉思了一会。 然后就听见程珊珊又问：“你昨晚不是跟徐洪易走了吗？他没送你？” “……没有，我后来有事先走了，他喝了酒也不能开车……”姜末自然不可能把昨晚那一幕说给程珊珊听，因为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程珊珊沉默了一会，她好像是被姜末的话说服了，没有再问什么。 Y城的医院就在环城路边上，离诊所也是不远的，十分钟时间就到了。 程珊珊把车子直接开到急诊门口，招呼里面的护士过来把姜末扶下去，她把车子开到停车场停好，一路小跑着回到急诊室这边。 缴费拍片，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医生举着姜末的片子端详了一会告诉她们：“骨裂了，住院吧。” 姜末一听住院顿时愣住了，然后试探着开口：“只是裂缝的话，不住院也是可以的吧？” 医生就是本地人，姜末以前在这做护士的时候就认识，所以听到姜末说话，就看了她一眼，旁边的程珊珊也看着姜末，姜末于是继续说道：“大过年的住在医院也不方便，所以我想还是回家比较好。” 医生听了姜末的话点点头说：“那也成，我给你打个石膏，回家多休息少走动，你也做过护士，护理知识不用我教你也懂的，到时候来拆石膏就好了。” 打完石膏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程珊珊这时候想起来两个都没吃饭，就要带姜末去吃早餐，结果找一圈发现街上的早餐店都没开业，最后只好去面包店买了两个三明治对付。 姜末从程珊珊手里接过的时候说了声谢谢，然后带着歉意说：“给你添麻烦了。” “你这人让我怎么说你。”程珊珊嗔怒地瞪了姜末一眼，“想当年你不还代我受过？” 姜末拿着三明治刚要往嘴边送，结果听到这话又慢慢地放下了，程珊珊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一边啃面包一边问姜末：“你们家还是住加油站那边吧？等我啃完面包送你过去。” 姜末看着手里的三明治想了想，说：“你还是送我回诊所吧。” 程珊珊差点噎住，转过脸来瞪着眼睛问姜末：“回诊所谁照顾你啊？吃饭怎么办？还是你打算天天啃三明治？” 姜末被她问住了，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程珊珊看着姜末，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她和姜末同桌一年多，有些事情她是知道的。姜末的父母重男轻女，姜末用的文具用品很多都是她弟弟用过的，所以当年徐洪易才会弄错铅笔盒…… 离了婚的姜末在家里人的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程珊珊不知道，但是姜末宁愿一个人住在诊所也不回家已经说明了一切。 程珊珊不愧是个仗义的好同桌，当时就对姜末说：“先去我家吧，我要过了初十再走，之后的事我来想办法。” 说实话，姜末心里挺感动的，这世上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有几个可以做到这点？不过姜末还是拒绝了：“还是送我回家吧。” 程珊珊看着姜末，她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不过大过年的我这样住到你家有点不太好，我家里人虽然不怎么重视我，不过也不至于不管我，我父母对我还是不错的。” 姜末说服了程珊珊送她回家，程珊珊从姜末家里出来后，就给徐洪易打了电话。 “你在哪？我有话问你。” 第9章 徐洪易现在在做什么呢？他正在丁海峰家里喝早茶呢。 宾馆就在丁海峰家所在的小区隔壁，所以九点钟丁海峰打电话过来叫他去吃早餐的时候，徐洪易一口就答应了，并很快起来退了房。 因为是过年期间，丁海峰家的早餐还是挺丰盛的，吃完后，丁海峰又沏了壶茶，两人坐在客厅一边喝，一边闲聊。 善于察言观色的丁老师总觉得今天的徐洪易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原因是一向手比脑快的徐洪易看起来有点呆。 这不正常，相当不正常。 “你今天看起来有点奇怪，昨晚没睡好？”丁海峰看着翘着二郎腿的徐洪易发问。 徐洪易靠在沙发里，右手食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地敲着，听到问话，漫不经心回了句：“你看错了，我昨晚睡得很好。” 于是丁海峰又问：“姜末呢？她昨晚不是跟你一起？” 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洪易手上动作突然停止，同时他坐直身体转头看着丁海峰：“我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丁海峰顿时瞪大了眼睛，显得有点无辜的样子：“我哪有想问什么，我就想问姜末啥时候走的。” 徐洪易不以为然地扯了下嘴巴，然后说：“半个小时后走的。”从进门到把他推地上夺门而逃，最多半个小时，可能只有二十分钟也说不定，反正他那会也没心情去看时间，屁股疼半天没爬起来。 “才半个小时啊……”丁海峰不轻不重地叹了句，徐洪易完全没有再理他的意思，拿起手机准备起身回家去。 这时候电话来了，程珊珊来电。 徐洪易接通电话后笑着转身，开玩笑地叫了一句：“程同学。” “你在哪里？我们见个面吧。”那头的程珊珊语气冷静。 徐洪易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语气轻快地回：“好啊，我在丁老师家里，你过来吧。” 十分钟后，程珊珊到了丁海峰家。进门的时候，丁海峰问程珊珊吃饭没，要不要在他家吃点，程珊珊没顾上搭理他，走过去直接把徐洪易拉到了阳台上。 “你是怎么回事？”程珊珊个字不矮，差不多一米六八左右，不过站在徐洪易面前还是矮大半个脑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徐洪易很不理解，于是歪头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昨晚姜末不是跟你走了么？你怎么没送她回家呢？” 徐洪易表情一愣，他的第一反应是程珊珊怎么都知道了？难道女生建立感情都这么快，他的丑事已经被传出去了？徐洪易心里打鼓，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她受伤了你知道吗？” 徐洪易还没来得及给反应，程珊珊又来一句，听清楚之后的徐洪易脸上是完全掩饰不住的惊讶：“受伤？她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而且力大无穷，行如风。 程珊珊撇开脸看一眼旁边，正巧看到丁海峰从客厅走过来，他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一边走一边问：“谁受伤了？姜末吗？” 念书的时候，程珊珊和徐洪易丁海峰就是玩得比较好的，毕业之后也一直有联系，所以这时候，她也不避讳谁。 “徐洪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负责任？”重新扭过头来的程珊珊义正严辞地对徐洪易说，“你找姜末谈事情，谈完了好歹把人送回去啊，三更半夜一个女人，就算没碰到坏人心里也是会害怕的。她在路上摔了一跤你知道吗？她骨头开裂一个月不能下地走路你知道吗？徐洪易我真想抽你！” 最后一句话程珊珊加重了语气，好像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说完掉头就走，走到客厅被丁海峰拉住：“诶，你等下，姜末现在是在医院吗？那我和老徐一起去看看她，你带我们去找她。” 程珊珊心里特别难受，她先前只知道姜末离了婚或许过得有点艰难，却不知却是这样的艰难。 “不，她不在医院，因为她住不起医院，你们知道吗？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她说她不想回家，她要回她工作的诊所去，我特别不能理解，可是当我把她送回家的时候，我终于能理解她了。”程珊珊感觉有点说不下去了，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继续下去，“别人离了婚至少还有家人，可她，好像连家都没有……” 姜末的村子车子开不进去，程珊珊送她回去的时候，只能把车子停在村口的空地上。 然后程珊珊让姜末给家里打电话，骑个电动车或者推个自行车来接一下，结果姜末握着手机想了好一会才给她弟弟姜平打去电话。 过了会，姜平就骑着电动车来到了村口，把姜末带回了家。 程珊珊是跟在后面去的，不过等她踏进姜末家门的时候就听见姜末的弟媳妇正在骂姜平：“……我刚转运你就说不打，你是成心不想让我回本吧，你有没有脑子？这下好了，他们赢了跑了，我输了两百多，都是你害的。” 程珊珊看看院子里的麻将桌心里明白了，怪不得刚刚姜末打电话的时候，那头杂音很大。 “我不是说了，我去接我姐，她腿受伤了。”此时姜平刚停好车，姜末还扶着姜平，金鸡独立一样站在原地。 姜末的弟媳妇阿华这时候才看了姜末一眼，撇撇嘴：“扭了一下而已，慢慢走回来就行了，用得上这么兴师动众，还当是以前啊，阔太太似的，出入有专车接送，今时不同往日了……” 好一个今时不同往日啊！ 人都是很现实的，姜末自从离婚后见证了太多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对这些人的态度早就见惯不怪了，所以她此刻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过程珊珊有点听不下去，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真不敢相信这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家人嘴里说出来的，从小受父母呵护着她从来体会不到这种冷酷。 “你眼瘸了吗？没看到打了石膏？你见过打了石膏还能走路的人？要不你去骨裂一回再来走给我看看？”程珊珊不愧是爱打抱不平的女侠客，姜末和姜平都还不知道怎么回话，程珊珊已经快人快语出口，并成功的把阿华气了个半死。 “哎，你谁啊，怎么说话的？”阿华一副气势汹汹，要和程珊珊开撕的模样。姜平上去叫她少说两句，结果被她一通大骂。 “你没看到她诅咒我？你不帮我还叫我算了？你是不是男人？凭什么叫我算了，这到底是谁的家……” 程珊珊是不怕的，她从小能跑能打，上学的时候她就和男生打过架，还练过跆拳道，区区一个泼妇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过姜末明显不想介入争吵，扯了扯她的手，说：“扶我上楼吧，珊珊。” 姜末的房间在二楼，对于现在脚受了伤的姜末来说其实是很不方便的，程珊珊就问楼下是不是有空房，或者和谁换一下房间，这样方便进出。 姜末摇了摇头，说：“算了，楼下两个房间一间是我弟弟他们住，一间是我爸妈住，我爸腿脚也不灵便，万一给他摔了，我更加罪孽深重。” 楼下传来断断续续的争吵，姜末的父母都在那里劝，过了会声音听不见了，姜末的母亲才走上楼来问姜末的伤情。 “严重吗？要休息多久才可以走路啊？” 姜末回说一个月，姜母当即啊了一声，好像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姜末赶紧说：“初八我就回诊所，不让你们和阿平为难。” 可能因为有外人在场，姜母听完姜末的话后脸上露出了几分难堪：“到时候再说吧，你这个情况自己一个人出去住怎么行呢？阿华这人却是太不懂事了，当初你没离婚的时候她可没这样……” 姜末的前夫家是在当地旅游区，家里经营饭店生意，是挺有钱的。姜末没离婚的时候对家里很大方，也经常给弟弟一家买东西，阿华那时候特别亲近姜末，经常约姜末逛街吃饭，然后所有花费都是姜末买单，因为姜末比较有钱。 姜末离婚的时候，阿华也劝过姜末，但是姜末没有听，所以如今她落魄成这样，在阿华眼里她多少有点自作孽。 “妈，别说了，都过去了。”姜末轻声阻止了母亲继续往下说，过去的事她不想提。 姜母于是叹了口气，然后对程珊珊说：“你们聊，我下楼去看看，一会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姜母下楼后，姜末看着程珊珊笑了一下，程珊珊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终于知道姜末为什么宁愿一个人去诊所也不回家了。 程珊珊自然不会留下来吃饭，这样的家人她看着心里都堵，所以她坐了一会就离开了。然后她打算做两件事，首先她要去问问徐洪易怎么回事，她觉得姜末受伤跟他脱不了干系；第二，她觉得姜末必须立刻离开那个让人压抑的家，这样才能利于养病，不过这件事可能凭她一己之力难以实现，所以她要和徐洪易丁海峰他们商量一下。 徐洪易怎么也想不到姜末从他那里离开后竟然出了事，他整个人有点蒙，喝酒真他妈误事，幸好姜末只是脚受了伤，真要出个大事他可就是罪人了。 “程珊珊。”徐洪易在阳台呆了一阵后就朝程珊珊走过去，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说：“带我去找姜末。” “找她有什么用呢？”程珊珊反问道，“看她一眼或者给她点钱根本解决不了她的难题，她目前迫切需要人照顾，需要一个安静的修养环境。” 徐洪易抿了一下嘴，开口：“办法我来想，你先带我去看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申请了榜单，提前更新了 第10章 姜末和她的家人都没有料到程珊珊会回去，而且还回得那么快，关键她还带了两个男人来。 姜末的弟媳阿华和自己老公姜平正好在客厅看电视，看到程珊珊领着两个高大的男人进门，站起身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往自己老公身边靠近了一点。 程珊珊瞥了她一眼，没吭声，直接往楼上姜末的房间走。 丁海峰和徐洪易并不知道她们先前发生过什么，看到姜末的家人，本能是要打招呼的，特别是丁海峰这个文化人，还笑呵呵地说了句新年好，徐洪易则是象征性地扯了下嘴巴，算是示意。 “你俩在那里磨蹭什么？上来。”程珊珊朝他俩吼了一句，扭头蹬蹬蹬上楼去了。 姜末此时正半躺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她在考虑怎么对汪淼说这个事，腿脚不便还住在诊所里，岂不是添乱？虽然以她对汪淼的了解，汪淼肯定会答应，可她真的不太好意思。 听到外面传来程珊珊的声音，姜末愣了一下，没一会程珊珊就敲了门推开进来了。 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后面又跟进来两个人，姜末的视线和徐洪易一对上，很快移开了。 这场面其实两个人都很尴尬，徐洪易的视线也垂了一下，不过此时另外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姜末身上，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你们坐吧……”姜末垂着脸四下找凳子，程珊珊直接往她跟前的床上一坐，摆摆手：“不用管他们了，我们来是想接你走的。” 姜末立刻瞪圆了眼睛：“接我？去哪里？” 程珊珊神秘兮兮地，脸上洋溢着流动的光彩，好像在陈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去一个好地方。安静的，可以让你安心养伤的，看不到那些烦人的事情，听不到那些烦人的话的地方。” 程珊珊的口气好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站在一旁的丁海峰都想笑，然而徐洪易和姜末都笑不出来，徐洪易是自责的，当他进门看到姜末打着石膏的脚就那么搁在床上的时候，他再一次后悔了。他不该酒后失德，吓跑人家，最后还害人受伤。 姜末也笑不出来，她不知道程珊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徐在城里有间空置的房子，正好是一楼，我们就想把你接过去住，吃饭问题也不用担心，老丁现在正好放假，他可以帮你买，你住的地方离他家不远，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主意，可是姜末还是拒绝了，在沉默了几秒钟后她笑着对程珊珊说：“谢谢你，珊珊，可是我不想走。” “为什么？难道你愿意留在这里看你弟媳妇的脸色？” 姜末摇了摇头：“长贫难顾，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就是这个样子，这些困境我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还会遇到，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想帮我，可是你们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我不可能在徐洪易的房子躲一辈子，我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完全站起来，我才可以彻底摆脱这一切，但是目前我还没有这个能力和底气，所以我得接受这个现实。” 姜末说完后，房间里就陷入了沉默。一向能说会道的丁海峰这时候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来了，说多了还有可能伤了姜末的自尊。 姜末晃了一下程珊珊的手臂：“我没事的，她的胡言乱语我不听就是，我不理她她自然就无趣了，何况我爸妈还在呢，她不至于太过分的。” 程珊珊心里难受，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现在已经不是念书那会，她去帮忙干一架就可以解决，家庭里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外人其实帮不上忙。 从姜末家出来后，三个人一路沉默走到村口停车的地方。程珊珊踢了踢脚下的一个小石头，然后抬起头问那两个人：“你们说该怎么办？后天我跟老徐都要走了，姜末她又不肯离开。” 丁海峰抿了抿嘴：“我开学还有几天，没事我会多来看看，缺什么我给她带过来，保证她饿不着冻不着，其他的我们似乎也使不上力。” 程珊珊去看徐洪易，他一向主意多，上学那会就是几个人的主心骨。不过这一次徐洪易让程珊珊失望了，他看了一下手机后，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程珊珊指着他开车离去的方向，对丁海峰说：“你看他，什么态度这是？” 结果丁海峰说：“算了，他心里应该不太好过。” 程珊珊哼了一声：“没看出来。” 刚在姜末的房间里，徐洪易也没说话，程珊珊觉得姜末现在这样完全是他造成的，结果他还一声不吭跑了。 程珊珊心里觉得徐洪易真不是东西：“不提他了，我先回去，一会下午我去给姜末买点东西。” 午饭后程珊珊就去超市给姜末买了一堆东西，吃的用的反正她能想到的都买了，足足装了四个塑料袋。丁海峰陪她一起去的，充当搬运工的角色。 当丁海峰把四个袋子提上姜末家的楼后，气喘吁吁的他顿时在心里把徐洪易骂了个遍。 太不地道了。这事都是他惹起来的，结果他还不见人影了，下午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也没接，发微信也不回，这小子畏罪潜逃了吗？ 徐洪易当然不会畏罪潜逃，他其实是回市里去了。他去之前联系了市里康复中心的一个朋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就开车过去了，取了东西之后，准备开车返回。 不过上车后看到丁海峰发给他微信：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给姜末，你过来吗？ 徐洪易神情顿了一下，然后给秘书艾米打了个电话。 “有空吗？到购物中心来一下。”得到答复后，徐洪易又加了一句，“算你加班。” 艾米家本地的，又没谈男朋友，时间大把的有，听到有加班工资，高高兴兴就出门了。 到了购物中心，果然看到大老板高大的身躯立在门口那根圆柱子旁，艾米连忙跑过去打招呼：“徐总，新年好。” 先拜年再说，不过老板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只是朝她扯了下嘴就转身进了购物中心。 艾米连忙跟上，老板一边走一边对她说：“帮我买点东西，女人用的，吃的，生活里必不可少的统统都买。” 艾米一愣，老板是开始剁手追女生了吗？居然想到用买买买这一招。不过逛商场买东西可是艾米的强项，虽然不是给自己买，不过还是很乐意效劳的。 大半个小时后，四辆购物车被推到了收银处，收银员一看这架势，赶紧把她们领班叫了过来，最后几个人一起帮忙打包成了四个大箱子。 一刷卡，八千多，艾米吐了吐舌头，她还真能买啊日用品居然能买这么多。 结果老板好像并不满意，问了她一句：“是不是买少了？” 艾米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老板又说：“算了，以后再买。” 原来还有以后。 一个多小时后，徐洪易的车子停在了姜末家村口的位置，紧随其后的是商场送货的车子。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本来徐洪易是可以早点到的，不过后面送货的车跟不上他的速度，所以他只能开慢点。 徐洪易在前面走，送货师傅后面拉着货跟着。 过年期间，村子里走亲戚的不少，突然看到有人拉着大箱子货上门，多少都觉得稀奇，纷纷站在门口张望。 这送货的是老板吧，长得还挺帅的，只是他手里提着一副拐杖，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然后有人认出来了，说：“这不是上午来过的吗？好像是姜家的亲戚。” 一说到姜家，大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家大女儿腿摔伤了不能走路，这人应该是来探望的，不过这人和姜末是什么关系？ 徐洪易走进姜末家院子里的时候，姜末的家人正在打麻将，看到徐洪易走进来，都一脸怪异地站了起来，麻将也不打了。 徐洪易对着姜末的父母笑了下：“你们好，我来给姜末送点东西。”然后不等主人允许，就自作主张带人上楼了。 姜末正在楼上看书，徐洪易说话的声音她自然听到了，所以徐洪易刚敲了门，姜末就说了：“进来吧。” 徐洪易推门进去，送货的师傅紧跟其后，把一大箱子放下，接着下楼去扛另外一箱。 徐洪易走到姜末身边，将手里的拐杖靠在床头边的墙壁上，对她说：“给你带了副拐杖，以后你走动方便点。” 然后又指指刚刚被放下的那个大箱子：“你要是不想走也行，这里面有自热米饭，火锅，矿泉水面包以及各种零食，还给你买了电磁炉和电饭煲以及一些方便的食材，在另外几个箱子里。” 姜末听得有点发愣，坦白说，她现在心情有点复杂。昨晚那件事发生后，她都不知道该拿出一种什么态度来面对徐洪易，她是尴尬中带了点愤怒，那徐洪易呢？他现在做这些事是出于愧疚，还是为了讨好她？ 四个大箱子陆续被搬上楼，姜末的房间在靠近楼梯的方向，所以里面并不大，放了几个大纸箱，很快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送货师傅走后，徐洪易掩上房门，然后走到姜末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他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姜末。 姜末也看着他，她不知道这男人想干什么。不过姜末只和他对视了五秒钟就垂下了视线。 姜末低着头，手指若有若无地扣着手机壳，然后她听见对面的男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声线清晰地对她说：“抱歉，生姜末，我昨晚喝多了。” 第11章 我喝多了……很多时候就是男人为自己所犯的错误找出来的一个借口。因为喝多了，所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因为喝多了所以犯了不该犯的错，而通常情况下，女人都会因为这个借口而原谅那个男人。 不过姜末和徐洪易之间还没到那个地步，徐洪易充其量属于犯错未遂，在道德层面上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姜末受伤只不过是意外事件。 所以当徐洪易说他喝多了的时候，姜末倒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偏偏徐洪易却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看着她，这让姜末觉得她似乎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行。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姜末究竟还是原来的姜末，和青春年少的时候几乎没有变化，这话就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徐洪易不经意地扯了下嘴角，然而表情却很慎重，他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姜末的眼睛微微瞪了一下，有点吃惊，她感觉徐洪易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这时候徐洪易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对她说了句：“不打扰你看书了，我有空再来你。”然后他就告辞了。 徐洪易走后不久，姜母就来到了楼上，进来看见床头堆的四个纸板箱，心里咋舌了一番，然后走过去问姜末：“你这同学开超市的吗？怎么给你送这么多东西？” 姜末还在揣摩徐洪易刚刚那句“听你的”其中的含义，听到姜母问话就随便嗯了一声，姜母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 有了徐洪易那副拐杖，姜末行动就方便多了，晚饭的时候，她自己拄拐杖下楼去吃的。 吃饭的时候，姜末的侄女小雪问姜末：“姑姑，一会我帮你整理房间吧？” 姜末弯唇笑了笑：“姑姑的房间现在不需要整理。” 小雪低头沉思了一会，说：“妈妈说今天有个伯伯给姑姑送了很多东西，肯定需要人帮忙整理的……” “小雪。”一旁的阿华赶紧喝止女儿，并往女儿碗里夹了块排骨，“先吃饭，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啦。” 一旁的姜平瞪了妻子一眼，然后去看姜末，姜末什么话也没说，低头继续吃饭。 这顿饭吃得有点尴尬，因为之后再也没人说话，小雪才是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说错话惹大人们都不高兴了，所以吃饭的时候有点委屈，好几次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姜末很快就吃完了，拿起椅子旁边的拐杖撑着自己站起来，然后朝着小雪招了招手：“来，扶姑姑上楼好不好？” 小雪歪过头去看看自己的爸爸妈妈，爸爸没吭声，妈妈笑着说：“姑姑叫你去你就去吧。” 于是小姑娘开开心心和姜末上楼了。 姜末找来剪刀，把几个箱子都拆了，里面的货还真全，不仅全而且还进行了严格的分了类。 一箱子是烹饪用具和食材，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还有各种米各种面，各种豆子。 一箱子是速食食品，泡面罐头，自热米饭火锅什么的。 还有一箱是补品和休闲食品，罐装的袋装的，应有尽有。 最后一箱姜末看到的时候有点头疼，居然全是生活用品，床单被套睡衣睡裤，以及日常洗护用品，就连卫生巾都有几十包。 姜末合上箱子的时候，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找了个塑料袋，把吃的零食给小雪装了一包，让她拿下楼去了。 小雪下楼后不久，姜末就听到了姜平夫妻吵架的声音。 姜末知道是她弟弟姜平看不惯妻子的行为说她了，然而姜末也知道姜平做不了阿华的主，他向来雷声大雨点小，每次他先蹦起来，可最后却是被人说服的那一个。姜末早就习以为常。 果然几分钟后，楼下就安静了。 姜末其实有点佩服阿华，她有一套很好的御夫之术，可以让对方坚定不移地始终相信，她所说的所做的都是为了他们俩的小家庭谋福利，所以这样的人虽然自私，却对家庭是有利的。 而这一点，姜末始终学不来。 晚上的时候，姜末收到了徐洪易的短信，对方询问她：“在做什么？” 姜末回：“看书。” 徐洪易回复：“真用功。” 姜末不知道回复什么，正考虑要不要回复一个表情过去，结果徐洪易就问：“明天去老丁家打牌吧？我来接你。” 姜末迟迟没有回复，那边的徐洪易直接就视频通话发过来了。 姜末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徐洪易的头像立刻出现在视线里，他此时和姜末一样，也是半靠在床头，穿着一套绒质的睡衣，应该是洗漱过了。 姜末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徐洪易的脸，所以还是不自觉地垂了下视线，这才重新看着手机。 “你不想去吗？”徐洪易开门见山问道。 姜末回说：“我现在这样不太方便。” 徐洪易立刻说：“有什么方便不方便？我去接你就是，何况打牌又不需要你走路。” 徐洪易说完，顿了下，又说：“程珊珊后天就回上海了，再见面不知道是几时了。” 徐洪易这么一说，姜末想起程珊珊对自己的好，感觉她要是说不去的话就有点过不去了，于是姜末就在视频里答应了徐洪易。 第二天，徐洪易果然开车来接姜末，不过当他停好车的时候，看到姜末已经拄着拐杖走出来了。 徐洪易赶紧跳下车上去扶姜末，还说了她两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在家等我，我背你过来啊。” 姜末摇摇头：“不用的，我可以走，你的拐杖很好用，谢谢！” 徐洪易是及其不愿意听她说谢谢，不过此时他并不打算计较这些。他先把姜末扶上车，然后回到驾驶座这边，小心启动了车子。 到了丁海峰家楼下，徐洪易停好车便走到姜末这边来，车门一打开，姜末刚扭过身来，就看到徐洪易宽厚的背脊展现在自己眼前。 姜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说：“我可以自己走……” 徐洪易等了几秒钟，见背后还是没有动静，就转过身去，虽然被人拒绝，不过他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尴尬，还是一副轻松自若的样子。 “好吧，那我扶你下来。” 这一次姜末倒没拒绝，她扶着徐洪易的手臂下了车，单腿着地，徐洪易到车子后面把拐杖取了递给姜末，然后两个人慢慢走到丁海峰家。 程珊珊已经到了，见到姜末询问她脚怎么样了，姜末说没什么事了。 徐洪易和丁海峰负责把麻将桌整理好，入座的时候，丁海峰说：“不能让老徐和姜末坐一起，老徐同志喜欢放水。” 徐洪易瞥他一眼，说：“水平差就别找原因了，我俩不坐一起你照样赢不了。” 丁海峰呸了一声，说：“乌鸦嘴。” 姜末和程珊珊就在一边笑，丁海峰不理会，在姜末的上首坐了下来。 可能真是缺少了徐洪易的庇护，姜末这一次的运气并不好，几乎都没怎么和牌，倒是徐洪易运气好得不行，不一会三个人的筹码都到了他跟前。 丁海峰在一边哇哇叫，引得姜末和程珊珊在一旁发笑，所以这一天下来，姜末虽然输了，心情却不错，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闹腾。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比较早，几个人在丁海峰家吃完晚饭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 因为程珊珊和徐洪易明天都要回各自工作的地方了，所以饭后大家就坐着聊了一会。 七点多的时候，姜末和程珊珊徐洪易一起离开了。 “老徐，你这次可要负责任一点，把姜末送到家才可以走。”到了楼下，程珊珊就毫不客气地吩咐徐洪易，上次的事她可是有很大的意见。 徐洪易点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 程珊珊又转过头和姜末道别，嘱咐她好好养伤，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她，就算她不在本地也可以找朋友帮忙的。 姜末感激地点点头，然后目送程珊珊的车子离开。 然后，姜末在徐洪易的帮助下也上了车。小城的夜晚十分宁静，冬天尤甚，黄恹恹的灯火点缀着静谧的夜晚，安静又祥和。 姜末靠在座椅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路灯，旁边开车的徐洪易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个人似乎都在享受这难得的清净一样。 不过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车子开到了姜末家村口。 徐洪易首先下车，他先打开后面的车门拿出拐杖，然后来到姜末这边，姜末刚打开车门就愣了一下。 徐洪易半蹲着，正把一个后背对着她。 “我背你吧，晚上看不见。” 姜末不知道他说的看不见到底包含了什么意思，她看不见还是别人看不见？她正在犹豫，前面又有声音传来：“上来！” 声音沉沉，语气坚决。 姜末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伸出手去，慢慢攀上了他的背脊…… 村子里的水泥路弯弯曲曲，两旁房屋紧密相连，冬日的夜晚，村里几乎看不到人在外面走动，村子里的人要么在家里看电视，要么就是打牌消遣。 姜末伏在徐洪易的背上，耳边传来的就是洗牌夹杂着放电视的声音。 徐洪易很高，他背着姜末走得不紧不慢的，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把有点滑下去的姜末往上颠了一下，姜末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徐洪易的胸腔立刻传来一阵嗡鸣声，他似乎是笑了。 很快就到了姜末家门口，徐洪易在院子门口把她放了下来。 “我到了，谢谢你。”姜末靠着铁门对站在跟前的徐洪易说。 姜末家门口这段没有路灯，她看不清徐洪易的表情，只听见他说：“我看你进去再走。” 姜末于是从包里摸出钥匙，把铁皮门上的小门洞打开，然后把手伸进去从里面打开了铁门。 姜末扭回头去，想跟他说声再见，毕竟他明天也要回H市了，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张口，男人凉薄的呼着热气的嘴就贴了上来。 姜末惊愕间瞪大了双眼，同时也张开了嘴巴，然后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恍惚间她听见身前的人说了一句： 姜末，这次我没有喝酒的！ 第12章 徐洪易回到家的时候，他的母亲大人徐老太太还没睡。 走廊上的一盏仿古吊灯亮着，橙黄色的光在冬夜里显得温暖而平静。 家里来客人了。徐洪易一下车就听见了屋子里的说话声。 大过年的，家里有客人并不稀奇。在他回家的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有客人来。 远房近亲，七大姑八大姨的要给他介绍女朋友，或是本地名商人乡绅来结交拜会。 徐洪易最烦敷衍人的事情，干脆早出晚归，宁愿在外面厮混也不应酬闲人。 今天之所以提前回家，那是因为徐老太太嘱咐过：今晚有贵客来访，务必在九点半之前到家，否则后果自负。 徐洪易在这世上只忌惮一个人，那就是徐老太太。 他爸过世得早，徐老太太一个人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着实不易。 所以徐洪易不管做什么事，一定不能让他妈不高兴。 然而有些事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 徐老太太要是知道她儿子半个小时前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指不定要气个半死。 徐洪易将车子停在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抬步走上大理石铺砌的走廊，推开暗红色的实木大门，就看到了那个叫李静怡的女孩子。 这是他的相亲对象，他两天前就见过了。 徐老太太在她儿子的终身大事上，现在表现得越来越强势。两天前她也是这样突然就把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带到了家里，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徐洪易吃惊之余还得表现出一副乐享其城的样子，否则老太太闹起来他吃不消。 “哟，家里来客人了！” 坐在沙发上闲聊的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站了起来。 徐老太太有些被他浮夸的样子惹到，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 “静怡知道你不在家，特地来陪我说说话。你回来得正好，陪她坐坐，我去看看甜汤煮好了没。” 徐老太太说着站起身，离开前特地用眼神关照儿子：好好陪人说说话。 客厅里剩下一男一女。 “洪易哥，你回来了！”年轻的女孩子带着她这个年纪的羞怯，讪笑着跟他打招呼。 徐洪易走过去，叉开腿往沙发上一坐，见李静怡还站在那里，打了个手势。 “别站着呀，坐。” 李静怡看了他一眼，这才在他不远的地方坐下。 “谢谢你啊，这大晚上的还来陪我妈聊天。” 李静怡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哪是为了徐老太太？分明是为了等他回来。听说他明天回市里，她特地过来送送，希望能和他多说几句话。 毕竟上次见面两个人也没说上几句话，主要徐老板太忙了，她才来没多久，他就让电话叫走了。 “……主要我和阿姨比较投缘。” 女孩子半天憋出一句话，徐洪易趁她说话的时候打量了一眼。 看起来挺文静，模样也年轻，只是真要和那谁比，好像少了点韵味。徐洪易自嘲地瞥过眼睛，在心里骂了自己两个字。 徐老太太炖了红豆红枣汤，徐洪易其实不爱吃这些，不过还是陪着喝了半碗。 过后徐老太太让儿子送人家姑娘回家。 这样的独处对于两情相悦的年轻人来说，那是求之不得，恨不得时间走得慢点再慢点，不过可惜，徐洪易二十多分钟后就回家了。 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徐老太太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幽怨。 她今天特地把大儿子一家三口支走，就是想给小儿子腾出点自由空间，结果这家伙明显在辜负她的一片热情。 徐洪易熟视无睹，还皮厚地朝他妈笑笑：“我帮你把客人送到家了。”然后在他妈的絮叨开始之前，迅速消失。 徐洪易对那个李静怡没有兴趣，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之所以还愿意敷衍着人家，那纯粹是给老太太面子。反正明天就回市里去了，从此蛟龙入海，自由翱翔，老太太心操再多也管不着他，李静怡是哪位也不重要了。 姜末今晚被徐洪易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有点想不通。 如果说头一次徐洪易是因为酒精麻痹才导致酒后失德，那么这一次呢？他分明言语清晰地告诉她：这次我没喝酒的！ 这就是在跟她说明，他当时是一个拥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他对自己说的话做的事，完全可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姜末又联想到上次他喝醉酒那次说过的话，他说当年她抱住他的时候，他有过反应，这是否可以间接说明，早在他们念书的时候，徐洪易就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了呢？ 姜末在黑暗中慢慢地翻了个身，她有点想不明白了，徐洪易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一个失婚女人，一个钻石王老五，如果不是有同学这层关系，应该是八杆子也打不着。 姜末一夜纠结，到了下半夜才睡过去，徐洪易却是早早入睡，第二天一早就告别母亲走了。 昨晚那个李静怡在下车的时候还对他说，今天想来送他，让徐洪易给拒绝了。 有什么好送的？ 车子开出城区的时候，有条微信进来，李静怡发的：洪易哥，一路顺风！ 徐洪易没回复，到了公司后看手机，又多一条：洪易哥，你到公司了吧？ 徐洪易直接删了信息，然后把手机一扔：该发的人不发，不该发的倒发这么勤快。 心生怨念的徐洪易新年第一天上班，心情就不怎么爽。 大年初八，本来也是姜末去汪淼的诊所上班的日子，但是因为意外受伤，她不得不跟汪淼请了假。 而保险公司那边，朱婷表示可以接姜末上午去听听课，新员工第一年入职，每个月出全勤是有底薪的，虽然钱不多，但对姜末来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是有些麻烦朱婷。 可能是同命相连吧，朱婷对姜末确实尽心尽力，早上开车接她去公司开会听课，中午又给她送回去。 下午姜末就在家看书，抽空还发了个朋友圈，宣传她的业务。 朋友圈发出去不久，徐洪易的电话就来了。 姜末本能地楞了一下，还是接听了，一接通就听见徐洪易问：“今天忙么？” 姜末：“……也没有很忙。” 徐洪易：“原来不忙啊……” 徐洪易刻意拉长的语调让姜末听出了一丝异样，她虽然很多时候脑子反应慢，但也听出了他言语里的不满，只是，他为什么会有不满呢？ 她不说话，徐洪易也沉默着，心里却在嘀咕：不忙怎么就不能发个信息给他呢？明知道他今天回H市的，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看人家李静怡，光早上就给他发了两天信息，他都没回人家。结果十分钟前，徐老太太还打电话来把他数落了一番。 人家姑娘硕士毕业，人漂亮性格又好，哪点配不上你了？你对人这么冷淡？ 徐洪易说：“哪里哪里，是我配不上她，我不想祸害人家。” 呸！ 徐老太太骂道：“少跟我打马虎眼，我告诉你，静怡这姑娘我是要定了，过两天我带她上你公司看看，你安排一下。” 老太太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就把电话挂了。徐洪易有些好笑，他妈真逗，什么叫她要定了？让李静怡嫁给她得了。 这边老太太都要给他定下来了，那边姜末还没动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所以挂了老太太的电话他就给姜末打过去了。 徐洪易咳嗽一声，打破沉默，他觉得他似乎不能用普通女人的思维来揣度姜末，因为她和普通女人不一样。 “我突然有个想法，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徐洪易慢悠悠地开口，“Y城那个地方太小了，你可以发挥的余地很小，如果想在保险行业有所建树，我建议你来我这边。” 姜末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对于徐洪易的话，她感觉到有点突然。因为受伤的缘故，她还没有正式投入这一行，突然就去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地方，她能适应吗？关键要是去那边诊所的工作就要辞了，万一保险业务做不出来，她岂不是两头空？ “这边市场大，机会多，并且，”徐洪易说着停顿了一下，“我可以帮上忙。” 徐洪易说完就等姜末给反应，结果姜末沉默了好久都不吭声，徐洪易知道这提议让她感到突然了，于是又说：“你先考虑一下吧，如果有想法就告诉我，一切的事情都由我来安排。” 挂了电话，姜末真的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徐洪易的建议。 徐洪易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不想多加揣测，她只能从自己的实际出发来估算一个合理性。 最后姜末认为，以她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去市里发展，她还是先在Y城站稳脚跟再说，以后如果有更好的发展，她再作出改变，但绝不是现在。 几天后，姜末重新回到了汪淼的诊所。 虽然姜末脚上的石膏还没拆，不过汪淼的诊所里有把轮椅，她坐着给病人打吊瓶，拔针都是没有问题的，何况她也不想每天呆在家里看阿华那诡异的表情。 而且保险公司就在隔壁，每天打卡很方便，也省得朱婷天天接送她。 这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姜末刚给病人拔掉针头，整打算打电话叫外卖，一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姜末扭头看过去，看清楚来人的样子，手机都差点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徐总心里骂的那两个字是啥？ 第13章 来人是谁呢？其实就是那个一多星期没有见面，这几天也没有通过消息的徐洪易。 姜末看到他出现在这里顿时有点发愣，他怎么来了？关键他还出现在汪淼的诊所里。一瞬间的怔愣，导致姜末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徐洪易也没对她解释什么，只是朝她扯了下嘴巴，然后就转身面向坐在诊疗桌前汪淼：“医生你好，我这两天有点感冒，可不可以帮我开点药？” 说完轻轻地咳了一声。 病人来求医，作为医生肯定要受理，这是最起码的职业操守，虽然汪淼看姜末的这位男同学有点不太顺眼，不过还是请他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开始问诊。 “这种情况持续几天了？” “五天。” “除了咳嗽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好像没有。” 汪淼皱了一下眉头，起身从桌上的玻璃杯里取了一根压舌板：“嘴巴张开我看下。” 徐洪易看了一眼伸到眼前的压舌板，犹豫了一会，有点嫌弃地张开了嘴巴。 汪淼：“啊一声。” 徐洪易：“……啊……” 一旁的姜末抿了抿嘴，滑动轮椅去配药间了。 “你这个应该不是感冒，是慢性咽炎的症状。”汪淼坐回椅子上时，对徐洪易说道。 徐洪易哦了一声，问：“严重吗？要不要吃药？” 汪淼说：“如果觉得很不舒服可以吃点药缓解一下，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从饮食习惯和生活习惯上注意一下比较好，比如戒烟酒，戒辛辣刺激性食物，多喝水以及……少说话。” 徐洪易：“那你给我开点药吧。” 姜末从配药间拿了两瓶配好的药水出来的时候，汪淼正在给徐洪易开药，坐在一旁的徐洪易却起身了，他跟在姜末身后。 “中午一起吃饭吧。” 姜末刚把药水放到病人手边，就听到背后的声音，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了身后的徐洪易。 “还有病人在，我走不了。” 平时姜末都是和汪淼在诊所里吃，姜末的脚没有受伤前，都是姜末做饭，有时候病人多来不及也会叫外卖。 徐洪易马上说：“再忙也要吃饭的吧。” 姜末没说话，倒是开好药的汪淼说了句：“姜末你去吧，人不多我在这里看着就行。” 姜末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结果徐洪易直接就握着轮椅的手把，把姜末往门口推，嘴里还说说：“你看老板都发话了，你还推辞什么呢。” 到了门口徐洪易从门边拿出拐杖递给姜末，然后拿了药，一边扫码付款一边说：“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啊，你说是不是啊汪医生？” 汪淼没出声，徐洪易似乎也不准备等他给反应，手往姜末腰上一放，带着人就往门外走了。 汪淼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里呵了一声，直接撇开了眼睛。 徐洪易的车子就停在附近，他甩着车钥匙要开门的时候，姜末突然说：“就在这附近吃好了，我不想走太远。” 虽然汪淼不会介意她离开多长时间，不过姜末还是觉得她应该快速吃完午饭，然后再赶回诊所比较好。 但是徐洪易好像根本体会不到她内心的想法，还说：“车子走，又不要你走”说着还把姜末往前推。 姜末的脚本来就不方便，被他一推就快站不住了，可她又不想把拐杖往前移，情急之下连忙说：“徐洪易，你不要这样。” 徐洪易，你不要这样！ 那天晚上在宾馆里，姜末也是这样说。 一瞬间，两个人突然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复杂的情绪突然涌上姜末的心头。 作为一个女人，在宾馆里被人毛手毛脚本应该感到气愤和委屈，然而因为那层同学关系，或者说因为是徐洪易这个人，却令她在当时以及现在都没产生任何的气愤和委屈，她只是觉得害怕。 害怕这样一个男人走进自己的生活里来，而她，作为一个刚刚离了婚的女人，似乎也不应该和他这样的男人走得这么近。 而此时的徐洪易是什么感受呢？ 尴尬。自己酒后失德的事情被当事人提醒，他只剩下尴尬。 咳咳。 徐洪易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说：“既然你不想去别的地方，那就在这附近找一家好了，不过我对这一带不怎么熟悉，要不你带路？” 徐洪易不愧是徐洪易，将皮厚演绎到了不动声色的地步。 他都这么说了，姜末还能如何？毕竟饭总是要吃的，不管和谁在一起。 这附近有好几家餐馆，如果是姜末自己，她可能就买份快餐随便对付了，不过看看徐洪易，看他那一身考究的穿着，也不是一个会吃快餐的人，所以姜末最后选择的是一家新开不久的装潢在Y城来讲还是比较上档次的餐馆。 老板娘以前到汪淼的诊所看过病，所以是认识姜末的，看到姜末拄着拐杖进去，挺吃惊，还问她怎么了。 姜末告诉她不小心摔的。 姜末点了一个石锅拌饭，然后转过头对徐洪易说：“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徐洪易于是抬起头，很认真地把上方的菜单排子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问：“没有清炖猪蹄？” 老板娘顿时一愣，姜末也愣了一下，然后老板娘笑着对徐洪易说：“清炖的没有，红烧的可以吗？” 徐洪易没吭声，继续看了一会，问：“排骨汤有么？” 老板娘说有。 徐洪易：“要一个砂锅排骨汤，一盘红烧猪蹄，再来一个鸡爪锅，然后和她一模一样的饭也给我来一份。” 姜末本来想提醒他，他一个人吃那么多菜太浪费，可惜徐洪易并不给她机会，点完菜就去卫生间了。 徐洪易解决完出来洗手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刚才诊所里开的药，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往前一抛，药包以一个美妙的弧度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若无其事的徐洪易从卫生间走出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和姜末吃了饭，最后，徐洪易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对姜末开口：“上次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姜末正在心里吐槽徐洪易这么浪费，点那么多菜都没吃掉一半。 突然听到他问话，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嘴上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本来就不善于拒绝别人。 徐洪易看到她的反应，说实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过表面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干什么眼睛睁这么大？”徐洪易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其实他并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被一个男人这样问，姜末有点不好意思，她垂下视线，想了想说：“我觉得我目前的状况不适合去市里发展，谢谢你的好意。” 这么多天没有回音，徐洪易其实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换做其他人，可能对于这样的机会是求之不得，说到底姜末这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太过特别的女人总会引起男人的注意，徐洪易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姜末身上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徐洪易表示不能理解地问姜末。 姜末于是就很老实地告诉他：“保险这一行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我能不能适应还不清楚，所以我想在这边多锻炼一些时间，到时候再做决定。” 徐洪易听她说完，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人的适应性其实都是很强的，很多时候是人不愿意去改变自己，而且我说了，我会帮助你的，有我在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姜末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想帮我，可是我不能依赖你们一辈子，我的生活必须要靠我自己才可以彻底改变。” 这个女人就是倔，跟以前一样一根筋。不过一时间他也没想到更好的理由来说服她，总不能把她绑过去吧？ 徐洪易没有再说什么，起身买了单，然后送姜末回了诊所。 这个下午，因为徐洪易的到来，姜末在做事的时候偶尔走了神。姜末轻轻地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 结果不小心被汪淼看到，以为她不舒服，连忙问她：“姜末你没事吧？要是不舒服你上楼休息一下，反正现在人不多。” 姜末：“……没事，” 汪淼其实心里并不相信姜末的话，面上却点了点头，等到傍晚时分，诊所快关门的时候，汪淼问姜末：“你那位同学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末正在清理诊所里的垃圾，把装垃圾的袋子拿到门口去，听到汪淼问话，她头也没抬，回答说：“没什么事，他就是替同学们来看看我。” 汪淼哦了一声，说：“你们同学的感情还挺不错的。” 姜末轻轻嗯了一声：“念书的时候关系还可以，大家有时候会一起玩的。”说完就去卫生间洗手了。 等姜末洗完手关掉水龙头的时候，姜末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她以为又有人来找汪淼看病，这样的事在平时也是常有的，姜末擦干手赶紧滚着轮椅到外面来。 出来就看见汪淼的桌子前面站着一个熟悉的人，个子高挑，穿着一件黑色的中长款大衣，一只手还插在裤兜里。 他正仰着脸看墙上贴的人体穴位图，听到声音，就扭过头来，看到姜末的时候，朝她扯嘴笑了一下。 姜末一脸的震惊，本能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徐洪易对着姜末云淡风轻地回答：“我来接你下班啊。” 作者有话要说：徐总这个狗皮膏药死劲往姜末身上贴。 第14章 一天之中，两度光临诊所的徐洪易此时看上去沉稳自若，理所当然，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尴尬，说得就跟真的一样。 结果他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一道冷哼声。 呵…… 姜末的脑子顿时就抽搐了一下，转头去看声源方向，只见汪淼站在他每天坐诊的地方，正低头收拾他的笔记本电脑。 发出一声冷哼却不看对方，通常说明这个人对嘲笑的对象十分的不屑一顾。 姜末从没看过这个样子的汪淼，在她的印象里，汪淼一向是礼貌而友善的一个人，他对病人和身边的人态度都很谦和，可今天却对不熟悉的徐洪易充满了敌意。 徐洪易也不是省油的灯，读书的时候他那张嘴就有舌战群儒的本事，这么多年商场的历练，嘴皮子功夫只会越来越厉害。所以在姜末看向汪淼的同时，他已经开口发问：“你哼什么？” 汪淼这时候抬起头，笑着对徐洪易说：“难道你不知道吗？姜末晚上一直就住我这里，在她脚没受伤的时候就是。” “是么？”徐洪易反问道，慢慢抬起下巴，“原来汪医生和我一样，也是位体恤员工的好老板，我们洪易商贸也给员工提供宿舍，四人一间，设备齐全，就连市里的员工都不愿回家，因为上班方便，我想姜末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住在这里吧。” 徐洪易说完就看着姜末，好像在寻求认同一样，但是姜末怎么能给他回应呢？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两个大男人在抬杠，而且姜末也特别地想不通，这两个人无冤无仇的，怎么就会突然杠上了呢？ 为了缓和气氛，姜末只好开口对徐洪易说：“徐洪易，你能不能帮我把拐杖拿过来？” 徐洪易扬扬嘴角：“乐意效劳。” 然后，徐洪易转过身去给姜末取拐杖，趁着这个时候姜末对汪淼说：“你回去吧，门我来锁。” 汪淼看着姜末，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过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拎着电脑包走了。 汪淼走后，姜末也跟着徐洪易一起出门了。本来她是不打算出去吃饭的，徐洪易给她买的几箱子东西，搬到诊所里来时候带了一点过来的，够她吃一阵子的，不过现在徐洪易过来了，她随便对付一口的计划就泡汤了。 徐洪易这次把姜末带到了远离城区的一家特色餐馆，餐厅环境非常好，清幽别致，装潢古香古色。 这么好的环境本来适合做一些有情调的事情，不过姜末的心里却堆积了一块心事。徐洪易中午过来明显就是为了游说她去市里，她已经拒绝了，那么他傍晚再次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徐洪易不是絮叨的人，同一件事他绝不会反复来说，这一点姜末可以肯定。上学的时候他就是这性格，所以当时班里女生都觉得他酷酷的。 事实果然如姜末预料的一样，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他只字未提她去市里那件事，只叫她多吃点，那么瘦了不用减肥。 吃完饭，徐洪易抽出木盒里面的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抬头看着姜末。 姜末也已经吃好了，正端着杯子喝水，见徐洪易看过来，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他好像要开始了。 “我送你回去之后就回H市了，明天我要出差去杭州，大概要去半个月，这段时间你要有什么事就找老丁。”说到这徐洪易笑了下，“当然你找我也行，我会安排人给你帮忙，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也可以安排人帮你买。” 姜末默默地听他说这些话，脑子开始发蒙，他去出差这种事根本没必要对她交代，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姜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这些话，所以还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她对徐洪易说了一句话，只是说完那句话后，徐洪易就默默地把脸别了过去。 而姜末也恨不得去撞墙，她说的是： 你放心去吧。 回去的路上，姜末一直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发呆，想想她这个人真是不会说话，将来面对客户，她要这么不会说话，单子一定是没戏的。过了会她又自我开脱地想，她只是被徐洪易的话扰乱了思绪，才会这么口不择言，真正面对客户的时候，她肯定不会这样。 车子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姜末回过神来，看到车子已经到了诊所门口。 姜末用手里的遥控开了防盗的卷帘门，然后下车，她拄着双拐来到诊所门口的时候，徐洪易已经帮她把里面的玻璃门推开了。 姜末进了门，然后撑着拐杖转过身去，徐洪易就站在门口和她面对面。 诊所没有开灯，马路边路灯的光远远地映射过来，受到徐洪易的遮挡后，在她面前留下一道暗影。 “我到了，你开车慢点。”姜末站在徐洪易的暗影里对徐洪易说。 徐洪易嗯了一声，人却不走。姜末不知道这时候要说什么，一男一女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气氛其实是很怪异的。 姜末突然又想起一个多星期前，徐洪易送她回家突然吻她的事，赶紧伸手把玻璃门关上，然后按下防盗门的遥控，网状的卷帘门便缓缓而降，很快就将门里门外的人分隔开。 姜末做完这件事后，心里就松了口气，然后她朝徐洪易摆了摆手，转身上楼了。 徐洪易一直没出声，就那么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彻底在眼前消失，徐洪易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变薄了吗？ 徐洪易这次过来找姜末其实有两个目的，一是要问问她对于去市里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二是他要跟姜末解释一下那天送她回家的时候为什么会吻她，结果第一件事完成了，第二件他却拉不下他的老脸了。 宾馆里那次强吻事件，徐洪易已经跟姜末解释过，因为喝多了，而送姜末回家那次的突然袭击他始终欠姜末一个解释。 这么多天他没提起，姜末也没问，现在看起来还有点怕他似的，说不定已经把他当作乱占人便宜的登徒子了。徐洪易不由地好笑，想不到他也有叫人当作登徒子的一天。 徐洪易连夜回了H市，第二天一早去了杭州。他此行是去考察新项目，他是做食品包装起家，这两年生意做得大了，也会拿出一部分资金去投资一些其他生意，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丁海峰平时最喜欢跟徐洪易抬杠，唯独对他说的这句话高度认同，在经商的理念方面，丁海峰还是佩服徐洪易的。 徐洪易这次考察的新项目就是房地产，这次他是以入股的方式去做一个尝试，后面再做其他计较。 徐洪易到达杭州的第一天就开了两个会，下午的会开完后就直接去了饭店，结果在饭店门口居然碰上一个熟人，就是上次跟他有过合作的A省电商巨头苗一伦。 “徐总？” 还是苗一伦首先看到他，徐洪易这才发现人家：“苗总，真是好巧啊。” “是啊，我还疑心认错了人，但燕子说是你，想想还真是有缘，居然能在杭州遇见你。” 徐洪易一般和男人打交道的时候，很少去留意对方身边的女伴，特别是那些没结婚的男人，身边的女伴是会经常换的。再说现在这些出现在交际场上的美女，脸上多少动过刀子，妆一化看上去都很雷同，叫人傻傻分不清。 此时听到苗一伦说燕子，徐洪易这才去留意对方身边的女伴，名字熟，人也是熟的。只不过此时的打扮和状态完全判若两人。 徐洪易看了一眼就记起来了：“这不是上次和我们一起唱歌的姑娘嘛？好像叫……燕子？” 苗一伦听完哈哈大笑：“徐总记性不错啊，就是上次在你那认识的，后来她就跟了我了，说起来你还是我俩的媒人呢。” 徐洪易跟着哈哈笑，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苗一伦接下来问他：“你那位老同学应该也搞定了吧？” 徐洪易脸上笑容依旧灿烂：“苗总料事如神啊！” 心里却是：你嘚瑟个屁！ 苗一伦听完开怀大笑，拍了拍徐洪易的肩膀：“下次有机会我们四个一起聚聚，燕子总说那位姜小姐人不错，她很喜欢看姜小姐唱歌。” 徐洪易笑着附和：“回去我就跟她说，到时候再约苗总。” 这个夜晚，徐洪易本来心情不错，结果看到苗一伦的一番秀恩爱过后，徐洪易突然有点深受刺激。 那位叫燕子的姑娘徐洪易是知道底细的，听说是个落魄的大学生，家人得了重病她才出来赚这个钱，那天在KTV是她第一天上班，所以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拘谨。 姜末去了之后，她才好点了，两个人还聊了一会，具体说了什么徐洪易不清楚，他只知道，那个燕子后面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KTV经理跟徐洪易有点交情，但凡有好资源都会首先想到他，结果就成全了苗一伦的好事。 苗一伦一面之缘就搞定了一个女大学生，而徐洪易呢？近水楼台的老同学，他愣是被对方当成了登徒子，看见他跟躲避洪水猛兽似的，相比之下，他的效率不是差了一点点。 这晚上，徐洪易失眠了，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丁海峰之前的一句话说对了。 他确实感觉到空虚了。 第15章 徐洪易一走，姜末整个人就松了一口气。姜末感觉和徐洪易在一起的时候，她整个神经都紧绷的，因为她不知道徐洪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吻过来。 姜末被他吻怕了，其实任何一个女人这样被人吻都是会害怕的，还是这么不明不白地，几次三番地被吻。 他只是占便宜呢还是只是占便宜？ 姜末想不明白，也决定不再去想，徐洪易和她之间在生活中本来就没有交集，所以他出差多久都跟她没关系。 然而有些事总是这么戏剧化，刚决定了要把徐洪易当空气的姜末在对方离开一周后就开始想起他来。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有天晚上，朱婷叫姜末去保险公司开产说会的时候突然问她：“哎，你之前说的那个同学的车险怎么还没来参保？不是说快到期了吗？” 姜末听到这话顿时一愣。那天晚上徐洪易叫她去宾馆，说是要谈车险的事，可是后面却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她就受了伤，她和徐洪易的关系就变得很奇怪，相处都已经觉得尴尬，姜末哪还敢再提这事。 这个世界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就得付出，徐洪易对她本来就不清不楚，姜末并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朱婷看她发愣的样子，就问：“不是泡汤了吧？那真是可惜了。” 朱婷顿了下又说：“你可要抓紧了，虽然新人任务不重，做这一行如果只是盯着那一单任务，那是赚不到钱的。可惜你现在受了伤，不然要去外面跑跑才好。” 晚上的时候，姜末一个人坐在诊所的床上，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微信对话窗口，许久都没有动静。 屏幕暗下去的时候，姜末把手机放下了。 徐洪易走后，两个人就没联系过，现在姜末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她还是脸皮太薄，对于一个可能对自己有企图的人，她开不了那个口。 最后，姜末在微信上只跟程珊珊聊了几句，程珊珊主动提起下周她弟弟买车的事情，说到时候让她弟弟联系姜末。 几天后，程珊珊的弟弟果然联系了姜末，于是姜末第一次的任务压力就这样被程珊珊解决了。之后姜末就开始盼日子，盼着赶快到拆石膏的那一天，她的脚好起来她才可以全力以赴去做事。 日子再难挨，也是会一天天过去，拆石膏这天是周六，丁海峰开车带姜末去的医院。 拆掉后又拍了个片子，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就是注意三个月内不要穿高跟鞋，其他就没什么了。 姜末很开心，踏着平底鞋从医院出来后说要请丁海峰吃饭。 丁海峰：“帮点忙就要请我吃饭啊？不用了不用了。” 姜末回答说：“要的要的，打个电话叫上你们家法官大人，以前的事我都没找到机会感谢她。”然后还催着丁海峰打电话。 丁海峰推脱不掉，只好打电话给自己老婆，之后开车去接上老婆孩子，和姜末一起去了饭店。 恢复了自由行走的姜末似乎很开心，吃饭的时候还和丁海峰的儿子玩起了剪刀石头布。丁海峰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徐洪易。 “想不到生姜末也有这么开朗的时候。” 丁海峰之所以会发给徐洪易那是有原因的。原本开车带姜末去医院的任务是徐洪易承担的，毕竟他才是那个害姜末受伤的人。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杭州那边的事情又延迟了几天，导致他赶不回来，所以他才打电话给丁海峰请他帮忙，还承诺回来请他吃饭。 所以丁海峰这会才会发信息给他，算是一个交代。 此时的徐洪易也在饭桌上，一桌子全是新项目的相关负责人。他正歪头跟坐在旁边的一位小老板说话，放在手边的手机就丁咚了一声。 他垂下视线瞄了一眼，看到是丁海峰发过来的，立刻就划开了。 一张照片映入眼帘，照片里的姜末侧对着镜头，一边的头发挂在耳朵上，露出白皙精致的笑脸，虽然只是侧颜却也能看出心情不错，笑的很开心，徐洪易举着手机看了两秒，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结果旁边那位小老板也挺八卦，看到徐洪易盯着手机看，还边看边笑，就凑过头去瞄了一眼。然后就看到原来徐洪易在看女人。 “呦，这位是女朋友吧？长得挺漂亮，怪不得徐总一边欣赏一边笑呢。” 小老板声音不小，导致一桌子人都转过脸来看着徐洪易。几个和徐洪易相熟的人就开始问：“徐总什么交了女朋友啊？上次吃饭不还说是单身汉，这速度够快啊。” “等回H市一定要带出来给我们瞧瞧啊！” 徐洪易慢慢把手机扣回桌上，脸上挂笑：“女朋友当然是放在家里供着的，又不是猴子经常拉出来给人围观，评头论足。” 这话真损，骂人不带脏字，起哄的几个男人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身边年轻漂亮的女朋友也是一脸尴尬。 不过徐洪易才不管人家高兴不高兴，反正他自己高兴就行了。最看不上那些不同场合带不同女朋友来炫耀的，年纪越大女朋友却越来越年轻，似乎女人在他们那里已经成了人生的标配，就和出门开的豪车一样，只是出门装大头蒜的外包装。 这世道年轻人拼爹，爹拼什么？拼女人啊。 就是一群标榜成功人士的老不正经。 徐洪易是正经人么？ 老实说他觉得自己还是算比较正经的，正规场合上他几乎很少带女伴出席，导致外面传言他可能取向有问题。 “你才取向有问题，你全家取向都有问题。”丁海峰听到传言来求证的时候，就被他怼过，不过徐洪易什么情况丁海峰是清楚的。 他上大学的时候就谈过恋爱，只不过后来因为工作问题分道扬镳了，当时女孩家里不愿让孩子到这边来，而徐老太太也不愿儿子去女孩那边，于是就各走各的了。 总之就是爱得不够深吧！非你不娶那种痴情男的角色并没有在徐洪易身上演绎。 也亏得分开了，不然徐洪易不会回家办包装厂，也不一定能有今天的成就，所以说人生的挫折有的时候也会变成转折。 三天后，徐洪易回到H市，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后，徐洪易开车回了Y城，并约了丁海峰中午一起吃饭。 两个人好久没聚了，打算喝几杯，不过中途有人打电话给徐洪易，没一会徐洪易本家的一个兄弟就带着另一个男人过来找徐洪易。 “哥，他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汤总，家里开饭店的。” 徐洪易当时并不想谈这些事，只是碍于本家老弟的面子，没有拒绝人家来找他。 “你的资料我看了，那件事我还需要考虑一下，明天吧……”徐洪易思考了一下说，“明天午饭前我给你答复。” 姓汤的男人听到这个回答，已经是很高兴，连忙说好，还说这顿饭他来请。 徐洪易可没打算跟他共进午餐，立刻摆摆手：“不必了，我的朋友必须我自己请。” 等那两个人走后，坐对面的丁海峰突然用筷子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好像课堂上拿粉笔敲黑板提醒学生注意一样。徐洪易看过去，只听丁海峰问：“这人找你何事？” 徐洪易回答说：“我那家包装公司不是要转让吗？最近有不少他这样的人来问。” 丁海峰又问：“知道他是谁吗？” 徐洪易漫不经心地回：“管他是谁，谁出的上价钱就归谁。” “他是姜末的前夫。” 徐洪易伸向回锅肉的筷子瞬间停住，目光直直地看向丁海峰，大概注视了十多秒的时间，然后才开口吐出几个字：“继续，不要停。” 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导致徐洪易进家门的时候，老太太的脸色不太好看。 徐洪易知道老太太为什么对他有意见，不过当着他哥嫂的面，徐洪易也没说话，自顾去跟壮壮玩了。 壮壮今年读中班，有点人小鬼大，趁着徐洪易低下头来的时候，偷偷在耳边告诉他：“奶奶说今天晚上要好好给你上上课。” 接着又问：“你需要我帮忙吗？” 徐洪易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不用。” 果然吃完饭后，徐老太太咳嗽了一声，徐洪易的哥哥嫂子就知趣地抱着孩子上楼了，壮壮趴在自己爸爸的肩膀上的，一脸同情地瞅着徐洪易：小叔真可怜，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奶奶训。 徐洪易知道老太太想说什么，因为老太太先前就给他打过电话，这次无非就是老生常谈，李静怡那么好的姑娘你怎么能看不上？ 其实老太太不知道，对于徐洪易来说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而是他压根就不想看。 “他们走了，您开始吧。”客厅里只剩下母子俩的时候，徐洪易正襟危坐，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嘴里开始提醒老太太。 徐老太太白他一眼，一副不太想理他的表情，不过过了几秒钟她还是开了口：“下个月初静怡学校那边的事就差不多了，她想去H市那边实习，你在公司给她安排一个职位吧。” 徐洪易听完老太太的话，表情顿了下，然后看向他妈：“我给她安排个职位没问题，不过不一定要在我的公司，她学财务的，我给她介绍到会计事务所岂不是更好？” 徐老太太听了徐洪易的话，嘴巴用力地抿了一下，那是她克制怒火的表情，徐洪易知道，所以他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如果骂一顿能让老太太打消那个念头，徐洪易是非常乐意的。 结果等了一会，却听见老太太说：“别的地方我不放心，我答应了她妈妈要给她安排到你的公司的，她就是去实习，你怕什么呢？” 徐洪易眨了下眼睛，发现老太太非但没骂他，反而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得不说他妈现在的道行越来越深，简直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她还换战术了。 “没有，我怕什么呢？”徐洪易看了一眼手表，“既然你答应了人家妈妈，那就让她去好了，多一个实习生少一个实习生对我的公司来讲没任何影响。” 老太太一听这话高兴了，看来这迂回战术比硬碰硬有效啊，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安排过去再说。 “这还差不多。” 徐洪易一看他妈笑了，嘴角扯了一下，继续给她戴高帽：“您开口了，我就是再困难也得办好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给您办好。” 徐老太太乜斜着他：“油腔滑调。” 徐洪易配合着笑，眼睛再次扫了一眼左手腕上的表，时间显示八点二十分。 他该出发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去还能不能叫得开门。 “额，您现在还有什么吩咐吗？” 徐老太太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也没有多问，一边挥手一边叫他跪安：“该干嘛干嘛去。” “好嘞！”徐洪易应了一声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身形一转，直接往大门口方向去了。 徐老太太刚打开电视，余光瞥到儿子似乎是往外走的，于是扭过头问：“大晚上的，还去哪？” 说话间徐洪易已经到了门口，他头也没回答了一句：“同学聚会，不用给我留门。” 老太太知道他晚上是不准备回来了，撇了一下嘴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把同学聚会的劲头用在找老婆这事上就好了。” 第16章 徐洪易到达汪淼诊所的时候，诊所的防盗门已经放下了，不过诊所一楼的灯还亮着，透过关闭的玻璃门，徐洪易看到姜末正坐在汪淼白天看诊的位置上上网。 她似乎很专注，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眨都不眨一下，徐洪易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她都没发现。 姜末正在电脑上做表格，半个小时前，她和朱婷一起去拜访了一位客户。因为白天没有时间，她只有晚上有空，所以朱婷和她说好了，每天晚上去拜访一位潜在客户。 对方是姜末认识的，虽然因为是熟人说话还算客气，但对于保险的意向似乎并不高。所以谈了一会姜末和朱婷就告辞了。 “不要气馁，万事开头难，会好起来的。”从那人家里出来后，朱婷安慰姜末说。 姜末在朱婷面前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失落，不过回来后，她还是叹了口气。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些人名，有些一筹莫展。 笃笃笃，玻璃门被人敲了几下。 姜末抬起头，由于光线的原因，姜末并没有看清楚大晚上来敲门的是谁，所以看了两眼后，她就起身走过来了。 看到徐洪易，姜末有点发愣。大晚上的他来干什么？ 徐洪易看她愣在那里也不给自己开门，嘴里啧了一声：“开门啊，有事。” 说实话，姜末这会子心里挺纠结的，不开门吧有点没礼貌，毕竟徐洪易也算帮过她，开吧有点害怕，不知他意欲何为……总之在姜末心里，他就是个复杂的存在。 但是姜末还有一个缺点，就是不太懂得拒绝别人，特别是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她更难以抗拒。 所以她纠结了一会之后，还是慢慢地转过身去，从桌子上拿起了遥控钥匙，手指一按，防盗门便缓缓升起。 没过一会儿，徐洪易便推开玻璃门进来了。 “这么早就关门，不怕老板扣你工资吗？”他嘴里开着玩笑，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在他快靠近的时候，姜末身子一侧，避开了一下，徐洪易当作没看到，从姜末手里拿过遥控钥匙，按下了下降按钮。 姜末脑子里嗡了一下，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徐洪易。 徐洪易看到她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笑眯眯地问：“干嘛这样看着我？” 然后转头看看正在下降的防盗门，解释说：“不关上的话，一会有人进来看病怎么办？这里又没有医生。” 这个解释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出于本能以及对前几次事件的总结，姜末心里还是提高了警惕，虽然徐洪易不至于谋财害命，但有些事情可能比谋财害命更让她忌惮。 “你有什么事么？”姜末问道。 “当然。”徐洪易回答道，迈开腿走到木质的沙发椅那边去坐下，见姜末还站着不动，朝她招了招手，让姜末过去坐。 姜末走过去了，却没坐，她站在徐洪易年前，低着脑袋看着他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徐洪易歪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身体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好像一位严师看着犯错的学生。 不过这种感觉徐洪易并不喜欢：“姜末，你怕我？” 姜末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回答是或者不是似乎都不对。 徐洪易似乎笑了一下，下一秒却突然收起笑，一本正色问道：“你这么安静，什么话都不说，怎么去干保险这行？不如趁早放弃，窝在这个小诊所，被你那位医生同学照顾一辈子算了。” 姜末完全没想到徐洪易居然是来取笑自己的，她有点愤怒：“那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她终于开口，徐洪易似乎挺满意的，一只手还搭沙发椅的扶手上若有若无地敲打着，嘴里说：“你好像不太高兴，如果觉得我说错了，那么请你证明给我看。我现在车险快到期，另外我还要给我五岁的侄子买一份保险，现在你把我当成你的客户，给我推荐两款险种，务必做到条理清晰，用词准确，最重要的是，你得用最短的时间激起我购买的欲望。” 说完，徐洪易摊开一只手掌指向她，示意她开始。 姜末此时的情绪简直可以用翻江倒海来形容。一直讨好她亲近她的徐洪易突然以这么趾高气昂的态度跟她说话，让她很不适应。毕竟两个之前是平等的同学关系，说话随意，而现在徐洪易突然戏精上身，过起了上帝瘾，要当她的客户。 姜末此时有一种被人戏弄了的感觉，如果是以前，姜末可能会直接开门请他出去，可是现在的她毕竟经历了一些事，尖锐的棱角已经被生活磨平，就连快意恩仇都没有以前那么直白了。 生活中的很多事并不按自己单纯的喜好来应对，特别做保险这行，客户就是上帝。朱婷跟她说过：当你的感情已经不值钱的时候，你能抓住的只有钱，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跟钱过不去。 “原来徐总是来谈业务的，请稍等。”姜末微微弯了弯嘴角，说着转过身，去桌上拿了几张打印过的合同样本过来，并直接坐到了徐洪易的身边。 有些事情确实需要突破一下，徐洪易这样一逼倒是让姜末鼓起了勇气，或许这一次就是她人生的突破口，如果她能在徐洪易这里找到自信，那么以后面对其他客户，她应该更加信手拈来。 “现在的车险市场基本都透明化了，各大公司的优惠政策大同小异，返点差异基本不大，所以我们的优势也就在于一家世界五百强的上市公司专业及时的售后服务，以及……我本人和你的私人交情。” 姜末说完看了徐洪易一眼，以为他会有所反应，结果徐洪易根本没有，他低头看着放在膝头的合同样本，连头都没抬。 姜末吸了口气，她其实是紧张的，四月的天气还是有点寒意的，可她觉得手心似乎都有点冒汗。 虽然徐洪易是熟人，可对她而言却是比真正的客户还要难对付的存在。何况他之前说了那样的话，她要表现不好，实在太丢脸。 对于姜末来说，单子能不能成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人看低了自己。 “你继续。”或许是姜末停顿的时间有点长，徐洪易开口说了三个字，不过姿势没变，依旧低着头看合同样本。 姜末把身体倾过去，用手指着徐洪易正在浏览的那份合同样本：“这是我们公司新出的一款产品，35岁以下都适合……” 姜末当年读书的时候，成绩并不差，她那时候作文写得不错，还被老师推荐到当地的市报发表过，大概羞于口头表达的人，文笔都不赖，毕竟人的情绪总要通过一种自己最擅长方式表达出来。 所以解释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合同样本对姜末来说，也并非难事。朱婷对她的培训很到位，姜末自己也很用功，在脚受伤的日子里，对产品的了解也已经很到位。 姜末说完后，徐洪易点了点头，抬起头的时候，他脸上挂着一丝赞誉的笑容：“说得不错。” 姜末脸上很平静：“如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可以问我。” 徐洪易摇摇头，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没有，你讲解得很到位，我没有疑惑不解的地方。” 虽然得到了徐洪易的肯定，可是姜末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受人制肘的感觉像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里，不是特别疼却有些难受。 “那就好。”姜末站了起来，“你回去可以考虑一下，觉得合适明天就到公司来找我。” 姜末想去拿桌上的防盗门遥控，结果才迈开腿就被人拉住了，她扭过头，看到徐洪易已经站起来。 “准备下逐客令？” 姜末表情一顿，他问得这么直白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应，结果他又问：“手这么凉，你刚才很紧张？” 姜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确实又凉又潮，刚才出了不少冷汗，而且自己的手此时还被他握在手里。 姜末想要抽回手，徐洪易不放，姜末使劲全力往后退，徐洪易用力一扯，姜末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刚站稳，姜末发现徐洪易另一只手环在了她腰上，她整个人都被他禁锢住了。 姜末心里吃惊又害怕，但她这人是个倔性子，身子在他怀里一个劲地挣扎，嘴里却一言不发，好像无声的抗衡。她根本不是徐洪易的对手，头发都挣扎乱了，人却还在他怀里，直到耳边传来徐洪易低沉的声音： “你再动可要擦枪走火了啊。” 姜末这才不动了，筋疲力尽的她趴在徐洪易胸前轻轻地喘着气。两个人谁也没有动，诊所的白炽灯从头顶倾泻而下，流淌在两人身上，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灯下相拥的画面显得十分柔美。 过了一会，姜末嘴里终于发出了声音：“徐洪易，你到底想怎样？” 也许刚刚一番挣扎耗费姜末太多力气，导致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就连语气都没有任何起伏，听起来无奈又无助。 她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细声细语，永远也不会跟人大声的女孩子唤醒了徐洪易最初的记忆。 徐洪易放在姜末腰际的手缓缓上移，最后搁在了她的后脑勺上，他的头往下勾，与姜末的靠在一起：“我想怎样你还不知道吗？” 姜末一动不动趴在他胸前，她心里是复杂的，矛盾的，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她没吭声，徐洪易又开口了，只是他这次说出来的话让姜末陷入更深的纠结当中，因为他说： “你刚才说你的优势是和我私人的交情，那么现在，我们的私人交情是不是可以上升一个境界？” 徐洪易抵达汪淼诊所的时候，门果然已经关了，不过姜末还没上楼，她正在坐在桌前上网。 第17章 所谓的不速之客就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徐洪易今晚来找姜末本就是一个不速之客，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他说出那句要把两个人的私人交情再上升一个境界的时候，身后的防盗门突然发出一阵响动，紧跟着就缓缓上升起来。 与此同时，他怀里的姜末几乎是跳着远离了他的怀抱，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冉冉升起的防盗门。 徐洪易也看着那扇门，不过他的表情没那么惊讶，当玻璃门被推开，看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徐洪易嘲讽地冷笑了一声。 进来的正是诊所的主人汪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徐洪易，顿时愣了一下，很明显汪淼也没想到，大晚上的自己的诊所里居然还有外人在。 汪淼是来给自己八十多岁的奶奶拿止咳糖浆的，在车子里面就用遥控开了防盗门，下车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才看到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两位不速之客目光交汇了一秒钟然后很有默契地撇开。 徐洪易直接转身去看背后墙上的医疗宣传画，而汪淼则把目光看向了姜末：“我来拿止咳糖浆。” 姜末哦了一声，连忙去里面的房间拿了一瓶糖浆出来给汪淼。 汪淼从她手里接过糖浆并没有走，他反而走到了桌子里面坐下来了：“我还要查一点资料。” 姜末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汪淼刚才有没有看到她和徐洪易抱在一起，但就算没有看到，关着大门和一个男人独处一室本身就够让人想入非非的了。姜末有种好人设瞬间崩塌的惆怅。现在这两个人还都不愿意走，也没理会对方，她处在中间也是极其别扭。 姜末想了一会，然后走向了徐洪易。 “你先回去吧，资料我一会发你手机上，你要是决定要买，明天到保险公司来找我。” 徐洪易正“津津有味”欣赏手足口病防治的宣传画，听到姜末出声，就把身体侧过去一点，半边脸也朝向姜末。听她说完后，他就站直了身体，转过身正面对着姜末。 “明天我肯定来找你，不过我现在并不想走。”徐洪易在打量了姜末几秒钟后，忽然这么跟她说。 姜末本能地一愣，心想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但她又没有办法赶他走，不论从同学之情还是徐洪易即将成为她的客户的情况出发，她都做不到那样。 姜末在心里摇摇头，只好看向坐在桌上的汪淼：“汪淼我先上楼了，你一会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汪淼回答说：“好的，你去吧。” 姜末说完就上楼去了，她觉得徐洪易这样聪明的人肯定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她去睡觉了，而他绝不会留下来陪汪淼。 结果姜末还是小看了徐洪易脸皮。她才往上走了两步，就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果然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徐洪易。 他居然跟她上楼？在她没有邀请他的前提下。姜末吃惊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结果徐洪易摸了摸鼻子，对她说：“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下来干什么，害我差点撞上。” 姜末看他一会：“我要休息了。” 言下之意：你也该回去了。 但是徐洪易明显不为所动，或者说在装傻，他露齿一笑：“我们刚刚还没说完啊，这里面的有些条款我想你还是要继续给我解释一下。”说着扬了扬手里拿的合同样本。 刚刚明明说她解释得很到位，没有疑惑不解的地方，那么现在，是要自己打脸吗？ 但是对于徐洪易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姜末却找不到词来驳斥他，对此姜末对自己也很无语，自己的软肋总是轻而易举就被人抓住了，她特别不喜欢这种感觉。 最后结果就是，在她的默许下，徐洪易和她一起上了楼。倒不怕他会干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毕竟汪淼就在楼下坐着。 进了楼上的房间，徐洪易瞄了一圈，然后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了，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对姜末说：“你晚上就住这？” 姜末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过还是点了下头。正想问他保险条款哪里有不明白的，结果徐洪易突然又说： “姜末我真是不明白了，你怎么非得窝在这个小地方？这里是有什么人让你留恋吗？” 这话很尖锐，姜末完全没有料到他上来会说这些，反应过来后她有点生气。 “你这话我也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非得已，不是谁都有底气和能力为所欲为的。”姜末克制着骂人的冲动，压着声音对他说，她不想让楼下的汪淼听见，这是汪淼的地方，她不想给汪淼惹麻烦。 徐洪易依旧坐在凳子上，抬眼看着她：“我不是说了，我可以帮你啊，你还担心什么呢？难道你不想混出个样子来，让你的前夫和那个可恨的女人瞧瞧？” 姜末离婚的事很多人都知道，Y城小地方，徐洪易有所耳闻并不奇怪。但这事无论如何是她自己的私事，徐洪易却偏偏要这样拿出来跟她讨论，他们之间还没有熟络到可以交流这些话题的地步吧。 姜末心里真恨自己，怎么就招惹了徐洪易这个人，他的毒舌上学的时候就是知道的，只不过当初没有用在她身上。 姜末瞪着徐洪易，然而对方根本无视她的愤怒，继续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想激励你，我觉得你现在迫切的需要改变一下你自己……” “徐洪易。”姜末抿了抿嘴，声音低沉却用力地说，“请你出去。” 被人赶，徐洪易也不生气，反而扯嘴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我走没有问题，不过我希望你晚上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明天上午我再来找你。” 姜末呼吸起伏，很想骂一句：找个屁。 结果楼下的汪淼可能听到了姜末的声音，在下面喊道：“姜末，没事吧？” 徐洪易说完就拉开了房门，从楼梯上往下面看了一眼，笑着说：“她能有什么事？一点事都没有。我走了，你也该走了吧！” 汪淼没理他，直到徐洪易消失在诊所里，汪淼才走上楼梯，站在楼梯的半中央问姜末：“你没事吧？” 姜末整个人都陷在一股抽离知觉的状态里，呆呆愣愣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直到汪淼问话，她才扯出嗓子回了句：“没事，你回去吧！” 汪淼哦了一声：“那我走了。” 随后，姜末听到汪淼关门的声音，他开车离去的声音，之后整个诊所陷入了安静之中。 姜末坐在床边，突然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地想起了过去。 当初她在医院里的时候，也是有很多人追求的。那个时候的姜末想法还是挺单纯的，对于婚姻并没有成熟的想法，只是觉得一定不能找同行，因为在医院做事的，都要值夜班。曾经就有都是当医生的夫妻同事，聊天的时候跟姜末说，两个人一个月说不上几句话的，那不多的几句话还是在医院餐厅碰到的时候说的。 姜末觉得太不可思议，仔细想想那样的生活也挺可怕的，所以她觉得还是不要找当医生的做伴侣为妙。 最后她找了个病人当老公，可惜结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姜末的前夫那次是出了场小小的车祸，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让住院观察两天，姜末正好负责那个病房，于是她和他就有了两天的交集。 姜末一看就是贤妻良母类型，脾气又好，前夫对她是一见钟情。 于是两天的观察期最后变成了一个星期，出院的时候对姜末表白了。 姜末觉得挺突然的，虽然平时觉得他喜欢和自己说话大概有可能是看上她了，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表白。 姜末说她要考虑一下，还要问问父母的意见，两个人就交换了号码。 姜末这人做事一向循序渐进不急不躁，然而旁边的人却替她着急。有同事告诉她：那人家在Y城景区的，家里开大饭店，是个富二代。你可要把握机会，没看到其他护士对他虎视眈眈吗？ 姜末回家一说，家人自然不反对，姜末也就答应了和他交往，年底的时候，姜末就辞了工作嫁过去了。 婆家对她没有别的要求，就是结婚后不能再出去工作，要在自己家的饭店里帮忙，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家里那么多生意，确实需要人手。 到这里为止，姜末的人生还都是顺风顺水的，亲戚邻居都很羡慕她，说她命好。 命好不好，没有到闭眼睛的那一刻还真不能作数。姜末刚嫁过去的时候还是挺幸福的，虽然家里是婆婆当家，老公名下并没有资产，不过婆婆就一个儿子，姜末从未去想那么遥远的事情。 然而一年后，姜末肚子没动静，婆婆就有点着急，催着姜末去检查身体。 姜末心想，我年年体检，身体一定没问题，还以自己以前也是医务工作者的理由，劝婆婆不要多想，就这样又拖了一年。 这一年里，姜末自己也产生了怀疑，于是和老公去市里做了一次身体检查，结果显示两个人身体健康，没有任何毛病。 这样的结果还不如直接说哪一方有问题，最起码还能对症下药，毕竟一切随缘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实现起来却很难。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没底的。姜末的婆婆一直觉得问题在姜末身上，对姜末渐渐的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而姜末这时候偏偏又做了一件蠢事，彻底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 她做的那件蠢事就叫做：引狼入室。 第18章 一夜浅眠。 第二天一早，姜末照常起床洗漱，过后在诊所旁边的早餐店吃了一碗白粥和两个菜包，八点之前，姜末到保险公司打卡签到，然后上楼开会。 坐下才十分钟，前台小妹走上来在她耳边说：“姜姐姐，楼下有人找。” 姜末合上书本，将笔套套好，然后走下楼来。楼下站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上让她恨的牙痒痒的徐洪易。 姜末快到楼下的时候就放慢了脚步，徐洪易站在楼下抬头看着她走下来，他像没事一样冲她笑着。 姜末却笑不出来，如果不是在保险公司，她压根不想理他，甚至看到他的笑脸她还有些居心叵测地想：什么时候能把他那张脸皮扯下来扔地上踩踩才解恨。 徐洪易却不管这些，很大方地对姜末开口：“我来办手续的，证件都带齐了。” 姜末瞄一眼徐洪易手里拿的黑色男士手拿包，转过头对前台小姑娘说：“麻烦你上去叫小吴下来一下，我这位客户要办参保手续。” 小姑娘虽然年纪比姜末小，但是资历比姜末老，听到姜末说的话并没有立刻走，而是看了一眼徐洪易，然后才犹犹豫豫地上楼去。 徐洪易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姜末也不知道他哼什么哼，他还是和念书的时候一样，似乎对什么人都是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 不过他现在是她的客户，不管他之前做了什么可恶的事情，现在她也只能对他说：“你跟我来。” 姜末把徐洪易带到了一楼的小会议室。说是会议室，其实也和杂物房差不多，靠墙的桌子上堆满了书本资料，地上还放着各种各样的礼品物件，只有中间一张长桌稍微干净点，上面没有任何东西。 平时业务员们谈事情或者休息都坐在这里，姜末请徐洪易坐下，就转过身去泡茶。 徐洪易一进来就皱了下眉头，姜末叫他坐他也没坐，见姜末去泡茶赶紧阻止她：“不用了，一会我出去喝。” 姜末知道他嫌弃，他这样的人吃的用的肯定都是很讲究的，看不上她们这里的茶也正常。不过茶叶都放进去了，不如还是泡上吧，喝不喝是他的事，不然一会经理来了觉得她这人不会办事，茶都不给客户倒。 姜末拿起水壶往杯子里倒水，茶叶在杯底翻腾了一下，然后就浮了上来，徐洪易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传过来：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拧呢？我说的话你就是不听……” 他整个人从后面笼罩过来，双手撑在姜末面前的桌子上，将姜末困在双臂中间。 姜末站在他身前，一下都不敢动，因为身后的压迫，她微微弯下了腰，脸却扭过去看自己肩膀上搁着的那颗头颅。 鼻尖相触的那一刻，姜末突然有些后悔，她似乎不应该扭头，可是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却又有些移不开眼睛，甚至在徐洪易的身体从后面覆盖上来的时候，她浑身都瑟缩了一下。 姜末迫切地想把自己蜷缩起来，特别是听到楼上有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下来的声音时，这种感觉似乎到了极致。 徐洪易也不动，就那么近距离看着她，虽然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但他温热的呼吸全都喷在姜末脸上。 干净而温热的气息熏得姜末有点恍惚，脑子里开始稀里糊涂地想：这个登徒子难道又要亲她么？ 不过耳边的脚步声已经很近，姜末在外面的人进来前及时地扭回了头，而她身后的徐洪易也迅速站直了身体，同时把一只手伸进了裤袋里。 于是外面的人进来后只看到一位身高腿长的男人，手插裤袋，面容带笑地看着姜末泡茶的情景。 而低头泡茶的姜末，脸上的热度过了很久才降下来。 半小时后，办好手续的徐洪易迈着大长腿走出了保险公司门口。姜末跟在他身后，作为一位业务员，送自己的客户出门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徐洪易的车子就停在保险公司门口，几步路的距离就到了。徐洪易在车门边停住脚步，转身的时候发现姜末的脑袋几乎快到蹭到他胸前。 徐洪易翘着嘴角，垂下视线看着姜末：“干嘛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姜末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吃惊的样子，虽然她差点一不小心撞他身上，但她并没有失魂落魄，她只是在想一件事情：我是不是要请他吃顿饭？ “我……没有失魂落魄……”姜末小声回了一句，然后问他，“你晚上有空吗？” “没有。”徐洪易连思考都没，就立刻回复了姜末。 姜末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暗影。姜末的眼睛很特别，并不像一些文章描写的那样清亮灵动，她的眼睛像覆盖上了薄纱，有种雾蒙蒙的感觉。 每当她用眼睛看着徐洪易的时候，徐洪易就会产生一股迷醉的感觉。 第一次在酒店里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吻了她。 不过现在……徐洪易轻咳一声，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我下午要回H市，晚上约了生意场上的朋友吃饭，我只有中午有空，所以一会午饭我们一起吃，我现在去办点事情，中午再过来。” 姜末点点头：“嗯，我等你。” 徐洪易的眉毛挑了一下，一脸兴味地看着姜末，姜末却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徐洪易上了车，启动车子后打开了车内的音乐，音乐一响，是陈奕迅的浮夸。徐洪易平时不怎么听粤语歌，不过今天，他居然跟着节奏哼了起来。 车子开进自家院子，徐洪易关了音乐，熄火下车。 徐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摆弄她的花花草草，看到儿子回来，问了句：“事情办好了？” 徐洪易嗯了声，低头的时候看见木质花架上的一盆金边吊兰长了几根小草，他弯下腰伸手给拔了。 徐老太太转头看着儿子，只见他正在拨弄那盆吊兰，显得十分有耐心的样子。 徐老太太感觉他最近有点神神叨叨的，虽然他以前也经常外出，而老太太也向来不过问他的交际应酬，不过呢老太太就是觉得他跟平常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徐洪易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他妈正瞧着自己，不明所以地问了句：“怎么了？” 老太太回过神：“没什么……” 顿了一下又说：“几点了？我去准备午饭。” 徐洪易抬手看一下手腕上的表：“十点十五分，还早，不过我中午不在家吃了。” 老太太本能就问：“你约了人？” 徐洪易低头继续拔草：“是。” 老太太又问：“谈业务吗？” 徐洪易弯着腰声音嗡嗡地回答说：“是啊，谈了很久了，一直没进展，今天应该可以搞定了。” 生意上的事情老太太不过问，所以听到徐洪易的回答后，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徐洪易在院子里待了一会，然后回房间洗了澡，之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门去了。 十一点半，姜末接到了徐洪易的电话，问她几点下班。 姜末望一眼墙上的挂钟，对那头的徐洪易说：“我现在可以走了。” 然后姜末就听到了徐洪易的回话，然后徐洪易挂了电话，姜末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之中。 旁边的汪淼看到姜末站在那里发呆，有些不解地问：“姜末你没事吧？” 姜末回过神，对汪淼扯了个笑：“没事，我中午要请一个客户吃饭，可能下午要迟点过来。” 汪淼说：“没事，你去吧，就是中午不要喝多才好，不然我还要照顾你。” 姜末虽然知道汪淼开玩笑的，但她还是郑重其事地回了一句：“不会的。” 姜末骑上电动车出发了。 天气渐渐暖和了，风也没有了冬日的泠冽，变得暖烘烘的，吹在耳边呜呜地响着。 姜末的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好像有一团浆糊在搅动，因为她始终不明白，徐洪易为什么要选在金都酒店和她吃饭。 这家酒店对姜末来说就是一个不好的提示，因为她现在只要看到这家酒店，就会想起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 徐洪易现在选择这家酒店，很明显是有用意的。不得不说徐洪易这人很会掌控别人的心理，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姜末说不出拒绝的话。 很快，姜末就到了酒店门口，将车子停好后，她抬头看着酒店门口出了一会神。 最后她还是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走了进去。 酒店的包厢在二楼，之前徐洪易打电话的时候就对她说了位置：“金都酒店二楼怡园厅。” 推开门的时候，姜末内心是忐忑的，因为她无法预料这顿饭会吃成什么样子。徐洪易会不会又喝醉？ 这世间的意外，很多时候都让人猝不及防，姜末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才去推那扇门，不过当她真的推开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她还是被震惊了。 包厢里不光有徐洪易，居然还有她的前夫，以及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小三。 姜末整个人就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却不由自主去看徐洪易。 那一男一女看到姜末，吃惊的表情也比姜末好不到哪里去，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彼此对望了一眼后，那男人用不可思议的口气问徐洪易：“徐总说的那位朋友就是她？” “是啊。”徐洪易笑着点点头，然后亲自起身将站在门口发愣的姜末带到自己身边的位置，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姜末顺着他坐下，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又有些疑惑，她不禁扭头去看他。 徐洪易面带笑容，表情简直无懈可击，不过细心的姜末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狡黠的光。 徐洪易，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第19章 徐洪易最近可没闲着。 外省的新项目要开始了，他就打算把Y城一家包装公司转让出去，一来回收点资金，二来他也不想让自己的精力太分散，未来一段时间，他要全力以赴去搞新项目。 说起来这家包装公司可是他自己创立的第一家公司，他的第一桶金就是从这里捞到的。本来他是舍不得卖掉的，不过人生总有取舍，他现在的产业基本都在H市，包装公司的效益相比其他领域是最差的。 商人就该在商言商，不要意气用事。徐洪易作为一个精明的老板，怎么取舍自己肯定有数。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Y城就有不少小老板找上门来了，其中就包括包厢里坐的这两位。 一个多月前两人就托人找过徐洪易，不过当时徐洪易没空，就一直没见他们。 直到这次徐洪易出差回来，他本家的兄弟才将人带到他面前。 昨天中午才见过面，不过如果不是丁海峰说这人是谁，他还真没打算再见对方。 听说是姜末前夫，他突然来了点兴致，虽然他不是一个八卦大妈，可还是想知道一些关于姜末的事情。 他本来就好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眼瘸的男人，会放弃姜末这么温婉的女人。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的，他又有些鄙夷起来，长成这样还玩出轨，看来眼瘸的不只是这男人，还有姜末。 这年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这么差劲的男人亏她看得上。 徐洪易有点气愤，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事既然让他遇上了，他就不能不管。 徐洪易今天从保险公司出来以后，就主动给人家打了电话，说中午有时间可以一起吃个饭，然后聊聊正事。 对方欣然同意。 徐洪易又说，听说你家老板娘挺能干，我这边刚好也有一位重要的决策人要过来，也是位女士，正好大家可以一起聊聊，互相认识一下嘛。 这样的理由一说，对方哪有拒绝的理由？肯定满口答应，并且觉得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前夫，小三，以及现在的……暧昧对象，三者同一张饭桌上吃饭，这是怎样一种奇怪的感觉。以前姜末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也没有机会体会这种感觉，但是，拜徐洪易所赐，她现在体会到了。 “我来介绍一下哈……”徐洪易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的关系，自告奋勇给他们做起了介绍，“她叫姜末，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位我公司最重要的决策人。” 徐洪易的话刚说完，姜末就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是喝醉了吗？不然怎么说醉话？她什么时候成为他公司里的人了，还什么重要决策人。 徐洪易却当作看不见姜末的惊讶，还在那继续介绍：“这位是汤总，那位是他太太包女士，他们这次找我是要买我城区的包装公司，因为最近找我的人不少，所以我也比较头疼，要不姜末你帮我做个决定，我要不要卖给汤总他们。” 姜末虽然平时反应不快，但是看到徐洪易那鼓励的眼神，以及刚刚他眼中闪过的狡黠，她多少有点明白过来。 徐洪易的腹黑，她深有体会，读书的时候别人就不敢惹他。 姜末看向对面的那一对男女，曾经这两人对她百般羞辱，自尊都被他们踩到了脚底，现在却用一种战战兢兢，万分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真心讽刺得很。 但是现在徐洪易既然把令箭交给了她，那她也就不用跟这对男女客气了。 “我听说汤总是开饭店的，包装这一行应该没有接触过吧？”姜末的眼睛从那对男女的身上慢慢转移到徐洪易身上，这表情在别人看来就是在跟他提出质疑，一个不熟悉包装行业的人怎么能把这行做好呢？ 对面那两人一听这话，脸色立刻有变化，男的似乎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女的反应比较快，堆着笑容对姜末说：“只要肯用心，没有什么事是学不会的，姜小姐你说对不对？” 姜末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话是没错，不过学习也是要看天赋的，包小姐好像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回家了，我还听闻汤总家的饭店自从你接手后生意大不如从前，这是不是你们急于转行的真正原因？” 姜末说得不轻不重，对面那一对人的表情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好看，特别是包小敏，整张脸上已经满是怒容。 她知道姜末在奚落她，嘲笑她没文化没本事，可是因为当着徐洪易的面，她不敢做那个首先撕破脸的人。因为她的公公婆婆说了，这次要是拿不下这个包装公司，家里那个饭店也不要她插手了，因为她根本不懂经营，还总是得罪客人被投诉到旅游管委会。 何况徐洪易是什么人，她可是听说过的，老汤家根本惹不起。 “姜小姐对我们家还挺关心的啊，离了婚还这么关心前夫家的事情，真的很难得。” 包小敏话里带刺地回了过去，她猜徐洪易可能不知道姜末离过婚，在她看来徐洪易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嗯？原来你们认识啊？”徐洪易果然不负众望，一脸震惊地看向姜末。 包小敏看到徐洪易这个反应，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末，生怕错过什么。 “嗯，我们认识。不仅认识，我们三个人的事情差不多整个Y城都知道。”姜末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平静，一点波澜也没有。 不过徐洪易就不一样了，他看看姜末又看看对面那对男女，有点不可思议：“是他们？” 姜末点点头：“可不就是他们，一个婚内出轨，薄情寡义，一个插足别人的婚姻，忘恩负义，差点把我逼上绝路。” 如果说当初嫁给渣男是自己眼瘸，那么后来她引狼入室则完全是好心没好报。 包小敏当时是什么情况？ 母亲癌症过世，父亲懒赌成性，她作为家中长女早早就辍学回家担负起养家重任。 高中没毕业就去工业园区打工，有次下夜班回家还碰上流氓，幸亏一位路人救了她。 后来包小敏就不去那边上班了，刚巧当时旅游旺季，姜末婆家的饭店要找人帮忙，包小敏听到消息就来找姜末。 姜末觉得这个女孩子跟自己有点像，身世甚至比自己更可怜，于是就把她带到了饭店去做事，包吃住，避免单身女孩独自走夜路的危险，开的工资比一般人家高200元。 然而姜末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时候自己还抱过的女孩子，却在她回娘家的时候，爬上了她老公的床。 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却把姜末这个好心的老大姐给坑了。姜末只得再次感叹自己有眼无珠。 想起过往，姜末的眼睛里忽然有些冷意，她问徐洪易：“你的公司要交到这种人的手里吗？” 徐洪易似乎还沉浸在原来是他们的惊讶之中，他看着姜末，过了会才慢慢抬起下巴：“当然……不能。” 徐洪易说着转过脸去看着对面那两个人：“做生意和做人一样，没有诚信和德行是站不住脚的，就算获得了一时的成功，也注定走不远，为了不让我之前的心血白费，我看我的包装公司还是另觅良人吧。” 如果说来之前并不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那么此时要是还感觉不出来这是一场局，那可就真是傻子了。 包小敏不是傻子，她比谁都知道抓机会，现在的情况是不会有任何机会再给她了，所以她也不要藏着掖着了。 “故意的吧你们俩？”包小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徐洪易和姜末，“徐总，您可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俗话说在商言商，我们带着诚意而来，你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无视生意，只为捉弄我们，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诚信和德行么？这事要是传出去的话，您怕是也不好看呀。” 徐洪易靠在椅子里，右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打着，他似乎并不生气，嘴角还挂着笑容。听完包小敏的话，他甚至还点了点头：“诚信和德行那都是给有诚信有德行的人看的，对付流氓就要用流氓的手段，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我今天就是故意的！” “你说谁是流氓？姜末给你什么好处了？” 包小敏想要发飙，旁边的男人赶紧拉她走，对于姜末他其实是有点愧疚的，当初要不是包小敏把他逼得太紧，他可能还不想离婚，再说徐洪易这样的他们也得罪不起。 “你拉我做什么？他们合伙耍我们，你就不生气吗？你还是不是男人？”包小敏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自己的男人拖出了包厢外。 世界安静了，姜末尴尬了。 世事如此变幻，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对徐洪易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徐洪易打破沉默，只见他扭头对外面喊了句：“服务员，上菜。” 姜末突然有点忍俊不禁，她看看空空如也的桌面，这鸿门宴连点开胃菜也没给人家上，这事也就徐洪易干得出来。 姜末用力地抿了抿嘴角，但还是没克制住那上扬的弧度，她只好垂着头。然而头顶上方却传来徐洪易的声音：“想笑你就笑，不用憋着。” 既然他都知道了，姜末也就不躲躲藏藏了，果然就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徐洪易正龇着一口白牙对着她笑。 姜末看着徐洪易玩世不恭的样子，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回到那无忧无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年少时光。 噗……她突然很没形象地笑出声来，旁边的徐洪易也同时大笑出声，导致服务员来上菜的时候以为看到了神经病。 但是他们没管这些，只是看着对方哈哈大笑，笑到最后姜末都直不起腰来，最后收住笑的时候人已经和徐洪易挨在一起。 “谢谢你，徐洪易同学。”姜末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徐总：我是好人，你们爱信不信 第20章 徐洪易怀抱着姜末，刚刚看到她放声大笑的样子, 他也好像看到了学生时代的姜末。以前的姜末还是挺喜欢笑的, 虽然她大多数的时候都很安静，不过和女生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充满了活力的。 唯一哭的一次就只有那次, 姜末在上课的时候看到自己铅笔盒里的四脚蛇, 直接就尖叫着跳到了他身边, 一个劲往他身上靠。 当时徐洪易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是无心之过，所以看到姜末吓成那样，他感到特别惭愧，于是伸手在姜末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别怕，没事了。” 结果那条四脚蛇又往姜末脚边爬过来，姜末赶紧扭过头，条件反射一样抱住了徐洪易。 徐洪易血气方刚的男性躯体，第一次和年轻女性挨得这么近, 于是他可耻了。 当时他在心里骂了自己, 怎么能这样呢？ 以至于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看到姜末都有一种负罪感：我居然这么流氓。 当然，那个时候的徐洪易还是单纯善良的，不像现在，可以说现在的徐洪易脸皮已经越来越厚，也跟单纯二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就比如此刻, 他抱着姜末，听姜末在他怀里说谢谢，他可是非常受用的。不但受用，他还不知廉耻地问了句：“怎么谢？” 姜末窝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徐洪易便又追问了一句：“嗯？怎么谢？” 徐洪易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姜末也不傻，自从加入同学群以来，徐洪易就为她做了不少事，不感动那是假的，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能让徐洪易花这么大的心思，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姜末歪着脑袋靠在徐洪易的肩头，默默地回答了一句：“你想我怎么谢就怎么谢。” 姜末说完，就听到了徐洪易沉沉的笑声，连带着整个胸腔都传出了嗡鸣。 这顿饭吃得很快，可能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了，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饭后徐洪易说：“我要去楼上休息一下，习惯了午睡。” 姜末点点头，然后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徐洪易就问她说：“你下午几点上班？” 姜末回答：“两点半。”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晚点去也没有关系。” 徐洪易笑了下，没说什么。 两个人从餐厅走出来的时候，姜末看了一眼楼梯口位置，餐厅在二楼，如果她要下楼可以直接走下去，不必去坐电梯。 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因为下一刻，徐洪易就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向了电梯口。 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些话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说出来。 姜末跟徐洪易上了楼，徐洪易开门的时候姜末突然发觉有股熟悉的感觉，等到走进去之后，看清楚里面的套间布局，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房间就是聚会那晚他住的房间。 徐洪易进门就脱了外套丢在沙发上，接着用水壶烧了水，然后对姜末说：“你先坐一会，等我十分钟。”他说完就走到里面的套间去了。 姜末站在原地，足足有几十秒钟没有挪动脚步，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很紧张，比三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还要紧张。 那个时候，她单纯地以为徐洪易叫她过来仅仅是为了谈业务，而现在呢？现在是明知道会有事情发生，却要故作镇定。 姜末走到沙发边坐下了，身体微微倾斜靠在扶手上，耳边传来水壶滋滋的声音，姜末的意识便在这滋滋声里游离。 正当姜末在心里揣测徐洪易是不是有强迫症，一定要选这个上次住过的房间的时候，里面的门开了，穿着睡袍的徐洪易从里面走了出来。 姜末左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脑袋，听见声音就转了一下头，还没看清楚徐洪易的样子，身边的沙发就陷下去一块。 一股沐浴后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姜末混沌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 “你困了？”徐洪易在她身边发问。 姜末把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收回来，坐正身体摇了摇头。她并不是犯困，她只是想事情想得有点混混沌沌。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其实挺尴尬的，姜末就在心里想，是不是该找点不尴尬的话题来缓解一下，所以她说：“我不困，你如果困的话，我就先走了。” 潜在的意识里，姜末很想逃，因为她始终说不清楚，现在的她对徐洪易是一种什么态度。因为自从离婚后，她从没想过感情的事，或者说她还没有从上一段失败的婚姻里缓过神来。 这个时候如果和徐洪易发生点什么，感觉太过仓促。 姜末说完就起身了，徐洪易并没有阻止她，姜末挎着包慢慢往外走，只是快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下来。 她就这么走了么？刚刚徐洪易还帮她报了仇，刚刚她还那么畅快地笑着倒在他身上，只是这一会功夫，就又形同陌路了么？ 姜末转过头，徐洪易还坐在沙发上，头发湿漉漉的竖着，虽然穿着睡袍，但整个人看上去却特别的有精神，尤其是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满是锐利的光芒。 “不想走了？”徐洪易见她回头，笑着问她。 这问题根本无法回答，是或不是都不对。姜末于是跟他客套了一下：“今天的事谢谢你，下次回来我请你吃饭。” 结果徐洪易听完后却笑出了声，坐在沙发上乱颤。 姜末不由瞪大了眼睛，有这么好笑吗？他这是什么意思？ 姜末突然有点生气，这时候，徐洪易笑够了，他起身朝姜末走过来，走到紧挨着姜末的位置才停住。 “姜末，你讨厌我？” 姜末摇头。虽然刚才有点生气，但对于这个问题，她还是很快如实回答。 “喜欢吗？” 这个问题把姜末难住了。 徐洪易见她不说话，双手抬起按在姜末的肩膀上：“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姜末果真抬起头，看着徐洪易的脸。 浓眉斜斜地向上挑着，配上那双锐利的眼睛，显得格外睿智，他的鼻子很挺，皮肤是健康的麦色，总之一句话，徐洪易的长得很好，是一种很聪明的帅气。 长得好又有钱，这样的男人恐怕没有女人不喜欢。 但是，姜末这次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徐洪易却笑起来，并且自以为是地说：“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说完，徐洪易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始终昂着脸看着他。 “有时候是不需要想太多的，否则会失去很多人生乐趣。喜欢就去争取，不喜欢就转身，非常简单的道理，就好像现在这样……” 定定地看了她五秒钟后，徐洪易不客气地张嘴吻住了她。 上一次他没做完的事情，这次他终于对姜末做了。 对于姜末来说，这段时间的接触让她觉得，徐洪易对她还是不错的，不管最终目的是什么，他的确帮了她很多，她对他心存感激，面对他的亲近，她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而徐洪易最后那段话说中了姜末的心事，很多时候她确实想得太多，考虑得太多，导致她的人生充满了被动和犹豫不决，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她可以学得洒脱一点。至少这个人是徐洪易，这个男人事业有成长得也很好，她就算荒唐一次也是值得的。 …… 下午两点半，姜末还是去诊所上班了。 徐洪易本来要送她去，不过姜末拒绝了，因为她的电动车就在楼下。 但徐洪易还是起来了，穿得一丝不苟的和姜末一起下了楼。徐洪易退房的时候，姜末没有等他自己先走了，不过两个轮子最终拼不过四个轮子，徐洪易的车子很快追上她。 姜末并不想和他这样在大马路上并排走，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走，结果徐洪易好像看不懂一样，还是和她并行着到了诊所门口。 “我之前说的那件事，你尽快做决定，要是开不了口，我替你跟他说。”徐洪易坐在车子里，对站在外面的姜末说道。 姜末点点头：“我知道，你走吧。” 徐洪易感觉姜末的态度突然变了个一样，之前叫他徐同学，现在又急着催他走，她是不好意思了么？ “生姜末，你真的结过婚么？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 独自回去的路上，徐洪易想起他自己在床上时说的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 徐洪易终于走了，但是姜末心里并不轻松，因为在宾馆的电梯里，徐洪易再次跟她提了去市里的事情，他说：“我觉得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说，你都应该尽快来市里了。” 所以整个下午，姜末心里都在酝酿，怎么跟汪淼提这个事情，最后还是汪淼自己看出了端倪问姜末：“你是不是有心事？” 姜末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对汪淼说：“汪淼，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汪淼顿住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她：“什么事情？你说。” “保险公司那边事情蛮多的，时间上我有点分配不过来，我想……” 汪淼笑了下：“你那边有事可以随时过去，没关系的。” 汪淼无可厚非是个好老板，哪个给他打工真是捡到宝了。 姜末咬了咬唇，底气不足的样子：“……那边业务现在挺忙的，而且我师傅要推荐我到市公司去工作，所以我……” 汪淼点点头，将包链拉上：“什么时候走？” “还要过几天，等你找到人我就走。抱歉，汪淼！” 汪淼咧开嘴笑起来：“抱歉什么？这是好事，我应该支持你，我这里你不用担心。” 姜末看着微笑的汪淼，心里有种深深的负罪感，她忽然想起培训时，那位想轻薄她的男人骂过她的话来。 有些事本质上并无区别，她骨子里其实是放荡的。 第21章 姜末晚上回了趟家，把自己要去市里的事和父母说了。 姜母还有些忧心忡忡, 怕她懦弱倔强的性格应付不来市里复杂的人际关系。 “放心吧, 我师傅说了，如果那边不适应，随时可以回来。” 加上姜父也在一旁说去市里好, 能开拓眼界长点见识, 姜母听他们这么说, 就嘱咐了几句也不再多说。 姜末在家里吃了晚饭, 之后回到诊所。 晚上徐洪易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姜末说：“我今天跟汪淼说了。” “什么时候过来？”徐洪易不关心别的，别的也和他没关系。 姜末就问：“你那里什么时候能安排好？” “随时。” 姜末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那我周末过去吧，我还要收拾一下。” 徐洪易：“随便你。” 嘴上说随便你，心里却说：有什么可收拾的，还要拖到周末？真心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 “太监”徐洪易先生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迎来了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在这样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同时还迎来两个不速之客, 徐老太太和李静怡。 这世上有些巧合坑爹得让人猝不及防。他的娘亲大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把相亲对象给带来了, 这不添乱吗？ 徐洪易歪着脑袋看窗户，不远处的花圃里, 一片姹紫嫣红含苞待放。 手指在自己脑门上轻轻地敲打了两下，然后放下。虽然这样的巧合仔细想想还有点尴尬，不过对于徐洪易来说并不难解决。 他把自己的小秘书艾米叫了出来，递给她两把钥匙。 “开我车，去车站帮我接个人。”顿了下, 怕什么地方没交代清楚，又补充了句，“女人，姓姜。” 艾米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两把钥匙，脸上一副欣然接受的表情。接女人和接男人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重要的是她今天居然可以染指老板的座驾。 上百万的豪车，能给她这个刚拿到驾照不久的小菜鸟练手，老板果然豪。艾米简直激动得要语无伦次。 艾米看一眼老板身后的两台车：“呃，徐总，两辆车我要怎么开过去？” 徐洪易瞥了眼身边的两台车，再看看眼前的小秘书：“另一把是我家的钥匙。” 一激动智商就不够用，另一辆车自然是老板自己开呗。艾米在心里吐了下舌头，然后讪笑着问老板：“……你家住哪？” 老板没回答她，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拉开车门坐进去，启动车子的时候才对等在外面的艾米说了句：“一单元，301” 哦哦，艾米点点头，老板在郊区的别墅她是去过的，她不知道老板在市区竟还有这样一间普通住宅。不过老板那么有钱，有钱男人狡兔三窟很正常。 去接人的路上，艾米把车子开出了龟星人的速度。这么好的车子还是小心为妙，万一刮坏了，她只怕卖身都赔不起。 站前广场入口处，人多车也多，艾米小心翼翼左顾右盼，正考虑把车子停在哪里比较妥当。 笃笃笃，车窗玻璃被人轻敲了三下。 艾米偏过头，看到一张女人的脸贴在玻璃上。她愣了一下，把车窗降下来，然后在她开口前，对方礼貌询问：“请问你是小艾吗。” 艾米用力地眨了下眼睛，思考一个恰当的回复，对方已经施施然再次开口：“我叫姜末，是你要接的人。” 接站如此顺利，而且这个女人看上去好像不难伺候，所以借着打招呼的功夫，艾米把老板的女人打量了一通。 长得很白净，穿着朴实但不土气，仔细看看还有几分恬静的书卷气。原来老板喜欢这种类型，怪不得公司里那些浓妆艳抹全身喷香的妖艳货统统没戏，原来她们完全搞错方向了。 H市并不大，艾米很快就把这个女人带到了老板在市区的住处。 下车的时候，艾米主动帮忙拎了一个包，然后带她去了老板家里。 这是一间并不算豪华的两居室，但地段还行，所以市价也不便宜。装潢简约大方，却不失温馨。 不过艾米没空欣赏这些，帮人把包拿进屋子后自告奋勇地问：“要不要我帮忙整理？” 姜末摇摇头：“不用了，一会回来再收拾，现在也中午了，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是哦，中午了，虽然老板没有吩咐她要带对方去吃饭，不过嘛…… “好啊，我带你去管家婆吃，那里的菜很有特色的。” 姜末点点头：“你带路，我来请客……”然后按了按艾米的肩膀，莞尔一笑，“别和我争。” 管家婆在H市不算个高档地方，但绝对是个有特色的地方。里面的装潢布景都是古风特色，八仙桌太师椅，墙上挂的都是老式的物件，颇有点走进民国年间的感觉。 艾米先在网上订了位置，然后开老板的车把姜末带过去。 服务员领她们进去的时候，艾米一边走一边跟姜末介绍：“这里的的桌椅都是仿古的，墙上挂的也是以前的物件，是不是很有特色？” 姜末回应：“的确很有特色。” 得到认可的艾米很开心，感觉自己的推荐还是很靠谱的：“我和同事经常来这吃饭，菜也做的很好，对了，徐总也经常来。” 这是艾米接到姜末后第一次主动提起徐洪易，她还没来得及去观察身边人的反应，脚下就忽然一滞，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管家婆的每一张饭桌都是用木板隔开的，形成独立却不封闭的一个个小空间，类似没有门的小包厢。 艾米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并停住脚步的时候，视线越过隔板上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脑门。 如果说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对自己老板的存在感的感知，必须具备百分之百的灵敏度的话，那么作为一个成功的老板，对自己秘书的存在感的感知，那灵敏度绝对是翻倍的。 所以当艾米看到那个熟悉的脑门的时候，脑门的主人也抬起头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她。 “咦，徐总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艾米和老板打完招呼，回头看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女人，对方表情淡淡的，连招呼都没主动打一句，就好像不认识她老板一样。 艾米心里顿时有点奇怪，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看着老板，等他指示。 虽然徐洪易没和艾米说自己今天为什么没空去接人，但看看和他同桌吃饭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的穿着和神情，艾米猜想一定不是客户，应该是老板的亲戚或是朋友。 不知道老板会不会叫她们一起坐下来吃呢？ 艾米不知道，自己一向英明神武，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板，此时的心里如同在敲鼓一般，咚咚咚锵，咚咚咚锵…… 睡过的女人和相亲对象狭路相逢，通常会发生什么事情？ 会不会出人命？ 那两个女人会怎样徐洪易可能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妈要是知道肯定会气死。 所以当他坐在包厢里隐约听到艾米说话的声音时，心里就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当他抬起头看艾米以及她身后的人的时候，他的太阳穴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 但是徐洪易毕竟是徐洪易，怎么可能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的慌张？ 就算他心里慌张了，表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徐洪易微微抬着头，薄唇一张一合：“小艾啊，你也订了这里的位置？” 艾米配合地点点头，只听老板继续说：“你和保险公司的人好好谈谈我们的方案，有什么问题明天回公司汇报，我这会还有事就不多说了，你去吧。” 艾米很认真地听着老板的吩咐，虽然她对什么保险什么方案感到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像平时在公司一样，毕恭毕敬地听完了。 老板说话的时候永远不要打断，也不要问为什么，特别是这么多女人在场的时候，更不能问。 不知道怎么做没关系，老板说了，有问题明天回公司汇报，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听老板的吩咐，走人！ 尽职尽责的秘书小姐艾米，把老板的客人，保险公司的姜小姐带到了她们自己的位置上。 “姜小姐，这里的鳜鱼不错，你要不要尝尝？”落座后，艾米不忘给姜末推荐菜品，不该问的话一句也没问。 虽然她心里奇怪个半死。 老板今天特地叫她去车站把姜小姐接到他家，可见姜小姐对老板而言，必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但是刚才打照面的时候，老板别说打招呼，就连正眼看人一眼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猜错了？ 艾米没猜错，只不过她的老板徐洪易太能装。他那三言两语轻飘飘的，把麻烦打发掉了，同时也成就了自己在他妈面前的好儿子形象。 当妈的心想：这孩子为了和我吃顿饭，那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的。 相亲对象心里想：他还是在意我的，别的女人，他连看都不看。 同桌吃饭的两个女人看起来是高兴了，但另一边的那个女人肯定是不高兴了。 回去哄吧，面对一个人总比同时面对三个要容易得多，这是他心里打的如意算盘。 吃完饭，徐洪易开车送他妈和李静怡去了城外的别墅。 老太太对此很有意见：“干嘛住那么远，晚上我和静怡想去逛下街都不方便，你市区不是还有套房子？我们住那去。” 徐洪易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扣了两下，睁着眼睛胡说八道：“那房子很久没人住了，都没收拾，别墅这边阿姨都收拾好了，你们要逛街到时候我让人来接你们。” 老太太不说话，李静怡搭话：“其实现在这边比以前繁华多了，超市店铺也有很多，阿姨你想逛街我陪你在这附近逛就好了，您要想去市中心，我们就打车去，您看这来来去去都是出租车，方便着呐。” 李静怡话音刚落，就得到了徐老太太的赞许：“还是静怡善解人意，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就有福气啰……” 老太太故意把最后一个字音拖得老长，坐在前面开车的徐洪易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意味，不过现在，他只想装死。 徐洪易把徐老太太和李静怡送到别墅，把她们安顿好就走人了。 他跟老太太说下午约了客户，晚饭不能陪她们吃了，但许诺晚上十点之前会回来。 老太太虽然不太乐意，但也不能阻止他去见客户，于是徐洪易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驾车朝市区飞奔而去，去见他那金屋藏娇的女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收场哦，亲爱的们 第22章 姜末和艾米吃完饭后，艾米开车把她送到小区楼下就走了。姜末没有马上上楼, 回来的路上她看到小区斜对面有家大超市, 便走路过去逛了一圈。 超市很大，姜末买了一点日用品，还买了菜和几斤大米。 不得不说, 徐洪易给她安排的地方还是相当不错的, 这附近有超市, 有学校, 有医院，并且小区门口就是公交站，以后去市公司上班相当便捷。 想起徐洪易，姜末的心里忽然有些异样，手里拎的购物袋越来越沉，她有些后悔，似乎自己不该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多跑一趟就好了。 姜末把两大袋东西拎进门的时候, 手指被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她把东西放在餐桌上, 一边揉着手指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干净，敞亮, 这是这栋房子给姜末最直观的感受。 初春的阳光从阳台的位置斜扫进来，在洁净的地砖上投下一道明媚的影子。 离婚后，姜末就一直在心里渴望着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她要求不高，可以容身，能遮风避雨就行。 有一阵姜末特别羡慕蜗牛这种动物, 走到哪里就把家背到哪，任何时候只要往壳里一缩立刻就安逸了。 徐洪易给她安排的这个住处比她预想中好太多。他说是他自己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她住还能帮他照看照看。 姜末也不矫情，也不去问什么房租之类的废话，说白了市区这样的房子，徐洪易若真跟她计较房租她压根也付不起。 既来之则安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她现在就是泥里的萝卜，吃一节揩一节。 开门声打断了姜末的思绪，她转过头就看到了朝她走来的徐洪易，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整个人高挑又帅气。 他朝她走来，嘴角噙着笑意：“干嘛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 姜末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摇了摇头，然后问了句：“你来了？” 徐洪易往她身后看了一眼，两个购物袋看上去分量十足：“你去买东西了？怎么不等我一起去？” 姜末转过身去收拾东西：“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 身后的徐洪易听到这句话，在嗓子里干咳了一声，说：“我妈她们明天就走了……” 姜末拎起其中一个袋子去厨房，徐洪易跟过去帮忙，两人把柴米油盐酱醋茶一一摆好。 出来后徐洪易拉上之前被姜末搁在一旁的行李箱，带着姜末去了主卧。 “以后你就住这个房间，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我下午有空可以陪你去买。” 宽大的双人皮床，床头两侧是白色的落地灯，脚下暗红色的实木地板，一直延伸到正前方的飘窗下。 飘窗上铺着厚实的毯子，两块素色的窗帘将这个房间隔绝成一个隐秘而舒适的空间。 这么好的房子还能缺什么？ 姜末收回视线的时候，对徐洪易摇了摇头：“没什么要买的，这里已经很齐全了。” 姜末蹲下来打开行李箱，她从里面拿出自己的衣服，拉开衣柜的时候，不由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转头看向徐洪易。 徐洪易正斜靠在衣柜边的墙上，见她突然看着自己，就扭头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挂了满满一柜子的男装。 忘记收拾了。 徐洪易哦了一声，扭过身去把衣服往里面拢了拢，然后解释：“我偶尔也会在这里过夜，回头我收拾一下，多给你腾出点地方来。” 姜末拿起一个木制衣架，把自己的衣服慢慢套上去，嘴里说：“不用了，我的衣服也不多，够放了。” 徐洪易于是很认真地看了看姜末的行李箱，确实没几件衣服。 “等你收拾好，我陪你去买几身衣服，你这些衣服都太普通了。” 姜末听到这话不由弯了下嘴角：“不过就是个保险业务员而已，还能怎么不普通了？何况上班后会给我发工作服的，买太多衣服也是浪费。” “浪费就浪费，又不缺那点钱。” 徐洪易蹲下来看着姜末收拾，姜末说：“真的不用了，你给我找了这么好的房子，我已经很知足了，往后的路就看我怎么走了，少不了还是要你费心的。” 徐洪易歪了下头，乍一听她似乎是客套，可是仔细一听就有那么点不对劲。 不，是百分百不对劲。 “姜末，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姜末停下手里的动作和他对视着，清明的双眼像那深邃的湖面显得特别平静，：“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那我们就做回同学好了。” 三秒钟的沉默后，徐洪易噌一下站了起来，很明显他是气的。 “你想和我撇清关系？你觉得咱俩现在能撇得清吗？” 原以为中午的事，她不急着问就没什么大事了，结果却在这里等着他呢！ 姜末也站直了，虽然高度和对面的徐洪易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但气势倒也不弱。 “想撇清关系的人是你自己，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不就是保险公司的姜小姐？是个见面都不用打招呼的人，不是吗？” 徐洪易平时跟人说话，嘴巴也是挺厉害的，但这会儿在姜末面前他却被问住了。 姜末声音不大，面色也很平静，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字字戳他的心。 徐洪易印象中的姜末一直是温吞顺从的个性，从没有这么厉害过。 “那不是我妈在吗？咱俩的事我还没跟她提，怕她觉得太突然，何况还有外人在场我不想横生枝节……” “外人？”姜末看着他，他还当她是当年那个被一条四脚蛇吓哭的女孩子吗？人都会变的，现在的她早就百炼成钢，婚变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哭有什么用？那是好欺负的代名词。 “可能我才是那个外人吧？那个女孩子漂亮又年轻，应该是家里人给你物色的对象吧？”姜末说着，侧过头去垂下了视线，“既然如此，我还是跟你撇清得好，免得给你添麻烦。” 徐洪易看着姜末的发顶，姜末没有烫头也没有染发，她的头发散发出自然健康的黑亮光泽，还能嗅到洗发水的清香。 徐洪易喜欢她的头发，只是他突然发现，他认为比较容易哄的姜末，其实不是那么好糊弄。 “真的吗？真的想现在就和我撇清关系？” 他的声音从头顶罩下来，因为看不见表情，反而多了点柔和的意味。 姜末依旧低头，口气却没有刚才那么坚决：“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离过婚的自己和他这样一个钻石王老五能有什么未来可言，先不说别的，他家里那边就过不了关。 看看他妈带来的女孩子就知道了，年轻漂亮，眼睛都被仰慕和羞赧填的满满的。虽然他没有承认那是他的相亲对象，但也没否认。 中午在餐厅他甚至选择了回避她。那一刻姜末看到了他心里的顾虑，关键时刻他摆出了态度，那么她自己呢？是不是也应该端正一下态度？ 可是当徐洪易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和他撇清的时候，她却产生了动摇。 虽然没有想过未来，却也没想结束得这么快。从感情发展上来说，他们其实才刚刚开始。 “我不知道……”她重复道，其实是真的不知道。 徐洪易听她这个回答，心里突然没有那么担心了。 女人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其实就是在给男人机会。 “你不知道那就听我说。”徐洪易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她很瘦，削薄的肩他一只手掌就包裹住了，“明天下午她们就走了，那个女孩子只是亲戚家的朋友，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 姜末抬眼看着他，开始有些将信将疑，不过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徐洪易似乎犯不着欺骗她，她又有什么可欺骗的价值呢？ 晚饭两个人就在家里吃的，姜末做的饭。 她做饭的时候徐洪易在边上围着她转，他想帮忙可惜帮不上，姜末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平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然后就把他赶出厨房了。 姜末做了红烧鳜鱼，酸辣土豆丝，西红柿鸡蛋汤，以及一盘蒜蓉菜心。 菜色看上去很清爽，两个人吃倒也很丰富。 徐洪易开吃前对着桌子赞叹了一句：“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姜末不知道他是客套还是故意拍马屁，也没当真，不过后来看到他把一碗米饭和菜都吃光并一脸满足地赞叹“想不到你手艺这么好”的时候，她确定他说的是真话。 “不过是一些家常菜，你可能平时吃的少才觉得好吃。”姜末解释说。 徐洪易似乎很认真地琢磨了一下，说：“也不完全是，我妈做的就没你好吃。”说完觉得自己这么在背后说自己老娘的坏话有点不厚道，于是起身收拾碗筷。 姜末洗好碗筷出来的时候，徐洪易正靠在沙发上打电话，他翘着二郎腿，一条胳膊搭在沙发背上，眉目如画，样子恣意而悠闲。 姜末就静静地站在厨房的隔断门前看着他，一种奇特的前所未有的复杂而矛盾的感觉慢慢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人其实也是内心极其矛盾的动物，每个人的性格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矛盾的成分在里面。 比如徐洪易，来之前确实想过吃完饭之后的时间里要干点什么有益身心的事情，毕竟还有那么点剩余时间可利用，所谓饱暖思那啥，这也是很正常的。作为一个身强力壮，正值当年的男人，他心里要没那点花花肠子，反而不正常。 但是当他打完电话，抬头看到姜末失魂落魄的模样时，他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很用力地握了一下似的。 她那么瘦弱，那么安静，那么低眉顺眼……在他面前，她是顺从的，就算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选择了无视她，最后她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来。 一切还是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在走。 然而此刻，他又忍不住在心里想，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然后徐洪易的想法突然就发生了改变，他带姜末出门去了，饭后散步其实也是一个增进感情的方式，他带着姜末把周边走了一圈，回来的路上还给姜末买了两袋水果。 这一晚，徐洪易什么也没做就走了，他在九点半的时候离开，离开前他对姜末说：“明天上午我要陪我妈她们去玩一下，吃完午饭就送她们回去，晚饭前我会赶回来。” 姜末当时很慎重地点了点头。 第23章 第二天，徐洪易开车带徐老太太和李静怡去市区不远处的一处景点玩。 徐洪易明显心不在焉, 因为姜末跟他说, 她约了刘建章吃午饭。 徐洪易心里特别诧异，本来他是打算周一约刘建章吃饭的，到时候叫上姜末和她师父, 因为刘建章昨天跟他说, 他还没确定好让谁来带姜末, 不过请他放心, 肯定会是他们公司优秀的女主任。 这话说的，真是太让他放心了。 但是徐洪易没想到姜末这么心急，居然自己主动约了刘建章吃午饭。她那个性格徐洪易真担心她应付不来老奸巨猾的刘建章。 徐洪易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刘建章，结果才拿起手机就被老太太抱怨：“一天到晚看手机，这是病，得治！” 这电话也是打不了，至少不能当着老太太的面打，徐洪易只好暂时把手机收起来。 “阿姨, 我们在这里拍张照片吧！”一旁看风景的李静怡突然提议道。她今天轻装上阵, 烫染过的卷发扎了起来，穿一身潮派十足的运动衫, 显得特别有活力。 她的提议立刻得到徐老太太的赞同，拉着徐洪易一起，在景区的吊桥上请过路的游客帮忙照了一张合影。 有了这个开始，后面每到一处，老太太都要拉着两个年轻人一起合影, 还吩咐自己儿子拍照要笑：“你别板着脸啊，跟我合影你不乐意？” 徐洪易于是笑：“哪能啊，跟您照相我不知道多乐意。” 有人发了朋友圈，万能的朋友圈真不是浪得虚名，半小时不到，徐洪易和美女景区合影的照片就被放到了他们同学群。 一群人开始调侃： “徐总好雅兴，和美女一起游山玩水。” “我想这应该是徐总秘书吧。” …… 徐洪易根本没空看微信，他的微信群都是屏蔽了的，后来吃饭的时候看到丁海峰给他的私信，他才知道自己被人议论了。 徐洪易看一眼对面的李静怡，她正给徐老太太夹菜，看起来很听话乖巧的样子，见他瞧过去，对他莞尔一笑。 徐洪易收回目光，随即握着手机起身，去门口打电话去了。 姜末今天是很惊喜的，昨晚他给刘建章打电话约饭，对方一口就应承下来了，而且告诉她：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会给你个惊喜。 果然到了约定时间，她收拾妥当出现在约定地的时候，惊喜没多久就出现了。 刘建章竟是带着朱婷一起赴约，朱婷一见面就给姜末一个大大的拥抱。 “以后你们师徒双剑合璧，在市公司闯出一片新天地。”刘建章在一旁笑眯眯地插嘴，然后问，“姜末怎么就你一个人？徐总没来？” 姜末沉寂在巨大的意外和惊喜之中无法自拔，自动屏蔽了他后面的话。 “刘总，你的意思是……朱姐也调来市里了？” “那可不，为了找个合适的人带你，我特地去Y城分部把朱主任撬过来，分部经理对我一肚子意见呢！”刘建章左右环顾，“徐总呢？” “他没来，是我约的你。” 徐洪易打电话给刘建章的时候，刘建章正和两个女人聊得起劲。 “哟，徐总的电话，我问问他在哪，方便的话我叫他过来喝两杯。”刘建章歪过头对姜末说了句，然后才接电话。 “徐总啊，你在哪儿呢？过来一起喝几杯呗！”刘建章在电话里发问。 “我在外面。”徐洪易打电话可不是为了跟他闲扯，直言不讳地问，“姜末跟你在一起？” “对呀，我们吃饭呢，还有她师父朱主任。”刘建章什么人，徐洪易打电话来，他大概猜到姜末约他吃饭这事，徐洪易可能开始不知道，不然徐洪易的电话可能比现在要来得早。 “为了给找个靠谱的老师，我可是特地把人从Y城挖来了。”刘建章说得眉飞色舞的，不过还是没忘记问他一句，“你要和姜末说话吗？” “不了，你们吃，回头我联系你。”徐洪易说，本来想挂电话了，不过还是没忍住嘱咐了声，“她的事以后就拜托你了，工作没什么，关键人不能出岔子。” 刘建章嘴上不能说，心里是啧啧出声，瞧这话多有气势，关键是人要给他看好了，工作不工作不重要。 徐洪易打完电话后在门口站了会才进去，里面徐老太太和李静怡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去那么久？我和静怡都吃好了。”老太太幽怨地看着他。 “你们吃好了？那走吧。”徐洪易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准备走人。 老太太一愣，李静怡忙说：“洪易哥，你还没吃呢。” 徐洪易：“我不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李静怡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可是好心啊。 徐老太太也不知道这儿子抽什么风，但是看李静怡在场，也不好发火，就站起身出去了。 结果回去的路上，老太太突然说要去他公司看看。 徐洪易握着方向盘：“今天周末公司没人。” “我又不是去看人的。”老太太说，“我带静怡去你公司参观参观不行吗？” “行，当然行！”徐洪易方向盘一打，只得拐入市区。 参观公司又磨蹭了一个小时，之后才送她们回Y城，到了家老太太还不让他走，非要让他吃了晚饭才放他回市区。 姜末那边午饭结束后，她就陪朱婷去看房子了，看好房子两人又去逛了商场。回去的路上，姜末路过一家花店，进去买了两盆多肉植物。 回到住处后，她先把盆栽放去阳台，准备做饭的时候她想起还没问徐洪易回不回来吃饭，于是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喂，洪易哥在洗澡，你过会再打吧……” 事发突然，姜末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哦，谢谢，那我晚点再打。” 挂了电话，姜末的神情有些木木的。洪易哥叫得可真亲切呀，关键他还在洗澡，真是不让人产生遐想都难。 徐洪易确实是洗澡去了，因为他妈去做饭了，叫他在客厅陪李静怡聊天。 跟她有什么好聊的，不如去洗澡，如果可以，他还想直接走人算了。 他把手机和大衣留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家里随意惯了，他没想姜末这时候会打电话来，更没想李静怡会接。 徐洪易吃完饭就赶紧溜了，徐老太太当时拿眼睛瞪着他：“多陪我说说话都不行？就这么急着走？” “下次一定多陪您聊聊，今天真有事。”说完跳上车溜之大吉。 徐洪易回到市区的住处的时候，姜末正在客厅面对着大门的方向背诵发言稿。 明天是入职第一天，晨会上要举行迎新会，她和朱婷都要发言。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事……” 然后咔嚓一声，门开了，领导进来了。 姜末眨了眨眼睛，顿时忘记了后面的内容，突然出现的人打乱了她的思路，她甚至忘记了打招呼这件事。 徐洪易没理会，他低头换拖鞋，换好鞋以后踏着鞋子走到往客厅往沙发里一靠，然后朝姜末打了个特别漂亮的手势：“请继续，把我当你们领导就可以。” 姜末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居然都被他听见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别不好意思啊，如果在我面前能流利地说出来，明天在陌生人面前肯定没问题。”徐洪易开始鼓励她，准备做个称职的听众。 结果姜末想半天，问了句：“你吃过了吗？” 徐洪易点点头：“吃了，要不然能这么晚回来？” 姜末哦了声，朝他扬扬手里的稿子：“我这个还需要去改下。” 姜末说完就进房间去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徐洪易在外面看了两集电视剧，然后他想休息了，他把电视关了，去开房门。 门没锁，他直接推开了，只见姜末靠在床头看手机。见他进来，抬起头看着他。 “你要回去了？” 徐洪易走过去直接往床上一坐：“这就是我家，你让我回哪？”说完就开始脱衣服脱裤子，然后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姜末本来在和朱婷聊天，这下子也没心思了，徐洪易抽走她手里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朝她靠过去。 既然来到这里，姜末其实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徐洪易千方百计想她来这边，绝不是为了没事跟她聊聊天。成熟男女，这种事太正常不过。 不管什么事都是一回生两回熟，人也一样，刚开始扭扭捏捏放不开，渐渐就水到渠成彼此融洽。 这一晚，徐洪易又把姜末折腾了个够呛。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一起起床洗漱，像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 姜末换上公司发的西服对着镜子整理的时候，徐洪易还在一旁指手画脚：“这衣服质量太差，等有空我陪你去买两身好点的。” 姜末一边对着镜子整理打底衫的领子，一边对徐洪易说：“不用了，刘总说上班要穿工作服的。” 结果话刚说完徐洪易就转过身去了，嘴里不轻不重地切了一声：刘总！ 保险公司和徐洪易的公司在同一个方向，所以姜末以后上班就不用挤公交了。早晨的市区是很拥挤的，姜末隔着玻璃看见外面上班的人潮，表情有些怔愣。 前夫的背叛，家人的疏离……前半生那些失意的往事，就像车窗外的那些景象，一件件跌落眼底然后再后退，最后离她越来越远，看都看不见了。 眼前这些涌动的人潮，每个人都在行色匆匆往前赶，没有人会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因为没有时间，前路漫长。 第24章 市公司姜末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她到的比较早, 过了会朱婷才来, 把她带到了他们的位置上。 刘建章把业务区最好的一块位置划给了她们，进门右拐就是，而且靠窗, 不像其他人, 去自己位置还要绕过几排桌椅。 不过位置虽好, 却只有她们两人, 特别朱婷简直有点像光杆司令。 不过她好像并不介意，朱婷拍拍姜末：“不用担心，凭咱俩的本事，一定可以在干出一番事业，到时候我们组的人员肯定是市公司最多，业绩最强。” 大话谁都会说，但要做到却要付出很多努力。姜末不敢懈怠，30岁的女人能有几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同样的, 朱婷也是个不甘于懈怠的人, 两个失婚的女人在创业这件事上，反而比年轻的小女孩更有干劲。 朱婷倒是有点路子, 两天后就带了个新成员加入。小姑娘叫姜黎，刚毕业的，说想锻炼自己的口才，就被朱婷招到麾下来了。 因为跟姜末同姓，干脆直接就叫她姐姐。 姜末这边工作上了正轨, 徐洪易那边烦心事突然来了，起因还是因为徐老太太。 上次徐老太太带李静怡过来的时候就对他提过，要让李静怡到他公司去实习。 徐洪易当时哼哼唧唧把话题岔过去了，以为这事也就过去了。谁想回去没多久，老太太就打电话来了，直接就是通知他。 “静怡马上就去你那里实习了，你安排一下，他学财务的。” “我这不合适啊……”徐洪易靠着转椅，慢条斯理的语气，“要不我去我朋友那里问问给她找个合适点的去处？” “你那现成的地方不给安排，还要去朋友那里问？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老太太厉声问道，当妈的怎能不知道儿子心里的小九九，只不过她特别不能理解。在她看来，李静怡漂亮又乖巧，完全配得上自己这个老大不小的儿子。 “人家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怎么就这么不让你待见了？你是想气死我？那好啊，我现在就去找你爸去！” 老太太一说起小儿子的终身大事就容易上火，一上火就会把已经去世的老爷子搬出来，而徐洪易就最怕她说这个。 “你瞧你一说话就急了，我不是觉得她不好，是我不够好……算了，她什么时候过来？” 那头的徐老太太深深地吸了口气，停顿了一会，然后扔过来两个字：“明天！” 这可真是亲娘，不是亲娘干不出这种事。 挂了电话，徐洪易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表情停顿了一会，然后抬手按下内线电话。 李静怡第二天果然来公司找徐洪易了，穿着一身小西装，模样还得体，但是，身后拖着一只大行李箱是怎么回事？ “阿姨说，以后我可以住你家……”可能徐洪易的眼睛看她的箱子看得有点久，李静怡只好开口跟他解释了。 徐洪易扯了一下嘴角，他其实是有点好笑自己，他这日子本来就过得神仙似的，莫名其妙的又被他妈塞过来一个女人。 李静怡有点猜不透他笑什么，不过她觉得徐洪易看她的眼神好像比那天还不如似的，就赶紧解释：“其实我也知道不是很方便，我今天去住宾馆好了。” 徐洪易看了她一眼，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以后你就住员工宿舍吧，我们的宿舍条件还不错的。” 然后徐洪易就把艾米叫了过来：“你带这位李小姐去员工宿舍，然后带她去人事部报到。” 艾米领了命，带李静怡出去，不过一路上心里都在琢磨：老板这是怎么了？前两天才带了个女人回家，这回又领一个去宿舍，不怕打起来？ 徐洪易自然不怕她们打起来了，李静怡的事他昨天就安排好了，以后她实习她的，他过他的逍遥日子，虽然同在一个地方上班，但是实习生是那么轻易就能见到一把手的吗？ 杞人忧天！ 这天，丁海峰来市里开会，跟徐洪易约了晚饭。会议结束后，时间还早，丁海峰就到徐洪易的住的地方来等他。 以前他来市里边玩或是开会，都住这里，备用钥匙他都有。 开门进去后，他正弯腰找拖鞋，结果头顶上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丁海峰下一跳，他没想到屋子里有人，而且还是熟人。 “……啊，吓死我了！”丁海峰靠在墙上，双目圆睁看着姜末。 姜末也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确定徐洪易是否跟他提过他俩的关系，但不管怎么样，在这里和他碰上她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我约了洪易晚上吃饭，先过来等他，既然你也在，刚好咱们一起去。”丁海峰反应过来后对姜末说，他俩的关系其实不用问，丁海峰也能明白个一二。 姜末点点头，不去做过多猜想，转身去给丁海峰泡了杯茶。 有客人来，姜末自然不能去忙别的，只能陪客，两人在沙发上聊了会，没多久徐洪易就进门了。 他跟没事一样走进来，姜末见他回来，起身去给他倒了杯茶，然后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进卧室去了。 姜末一走，丁海峰就一把揪住徐洪易的衬衣，把他拽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地：“你小子金屋藏娇也不打声招呼。” 早知道这里有非礼勿视的事情他就不来他家直接去公司了，现在什么情况呢？他有种撞破别人好事的尴尬。 结果徐洪易一点也不以为意，悠哉悠哉地对他吐字：“现在知道也不晚。” 丁海峰瞪他一眼，松了手。转头想想觉得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 “你妈那头一个劲往你公司塞女人，你这里金屋藏娇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万一哪天被你妈知道了，你想过后果没？” 徐洪易翘起二郎腿：“想那么多做什么，暂时我妈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 “没什么？”丁海峰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妈能同意吗？到时候可别鸡飞狗跳的。” “丁老师，你言重了。” 丁海峰看他那个漫不经心的样子，突然压低声说：“你不会只是玩玩而已吧？我可告诉你，如果你要玩找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找姜末，她的事情你是知道的，站在老同学的立场，我坚决反对你这样做！” 丁海峰这一腔正气的样子，徐洪易觉得有点好笑：“我说丁老师，能不能别这么上纲上线，都是成年人，男欢女爱，彼此开心就行，你咋就想那么多？” 丁海峰摆摆手：“不是，你就说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吧。” 徐洪易抿了下唇，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我真没想那么多，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现在大家在一起很开心不就行了？” 丁海峰听完后直摇头，这家伙只顾眼前快活，是真的没想过以后啊。只怕姜末将来又要受伤了，不过作为双方的老同学，他也做不了什么。 此时，姜末就站在通往客厅的过道里，她本无意偷听，只是听到丁海峰问你妈能同意吗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其实跟徐洪易在一起后，她也没去想过以后。在她心里可能也觉得两个人没有以后。 然而啊，有些事自己心里默认事是一回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当她亲耳听到徐洪易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冷嗖嗖的，就像倒春寒的时候被吹了一肚子的冷风，冷得整个人都控制不住打了个寒战。 吃晚饭的地方在老街口那边，徐洪易开车带丁海峰和姜末去的。因为老街那边不能停车，徐洪易就把车停在了商贸城的停车场，然后三个人走路过去。 艾米这两天发现新来公司实习的那位李小姐对人实在热情，热情得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那天她按照老板的吩咐带她去定了员工宿舍，然后把她带到了人事部，然后她就没管了。 结果那天下班的时候，李静怡跑来找她了，说要请她吃饭，感谢她今天的帮忙。 艾米觉得自己算不上帮忙，不过是照着老板的吩咐办事，职责之内的事情。但是李静怡还是生拉硬拽把她拉出去吃了顿饭。 结果这事并没完，第二天李静怡又帮她买了早餐，还说以后她的早餐由自己包了，请她别客气。 艾米有点受宠若惊，这李静怡是老板的熟人，要是被老板知道她收了人家好处，多少有点不太好。 被李静怡连着送了两天的早餐后，艾米决定跟她好好谈谈。 于是今天主动约她下班后逛街吃饭，一方面算是回礼，另一方面吃饭的时候可以跟她说说以后别在老板的眼皮子底下贿赂她，这样影响不好。 两个人从公司附近的地下商场入口下去的，边逛边聊的从商贸城的出口走上来。 快到老街口的时候，右边的路上走过来三个人，艾米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还没做出反应，就看见旁边的李静怡已经走过去。 “洪易哥。”柔柔的娇羞的，属于年轻女孩的声音。 徐洪易的耳朵里有根听觉神经当即抽动了一下。 他正和丁海峰边走边说，听到背后有人叫，就转过身去，然后他看到了已经迎上来的李静怡，以及李静怡身后一脸木然的他的秘书。 “哦，你们来逛街？”徐洪易回应了一声。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一起结伴出现在街头，不用问也知道是来干嘛。 李静怡一脸偶遇的惊喜表情，看了看他身边的一对男女，笑盈盈地问：“你带朋友过来玩呀？” 徐洪易点点头，对于这个李静怡他并不想多接触，打完招呼他觉得他可以走了：“你们逛，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利落地转身，留给李静怡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李静怡的微笑僵在脸上，足足半分钟才消失。她还有话没说啊，就这么走了吗？ 艾米在一旁有也不是叫也不是，最后还是硬起头皮走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我们也走吧……” 第25章 不是所有的邂逅都充满浪漫和情调，对于有些人来说, 完全是刺果果的打击, 只不过自己不太想认清现实。 李静怡整个吃饭的时间里都有些不在状态，艾米看她那样失魂落魄，也不好多说什么, 吃完饭结了账就和她分道扬镳了, 她可不想介入老板的情感纠纷中去。 另一边, 徐洪易三人的饭局还算顺利, 只不过姜末吃得有点少，中途她去卫生间，丁海峰有些操心地对徐洪易说：“你这事我估计瞒不了多久，H市就这么大，吃个饭就碰上了，老太太那边迟早穿帮。”顿了下又问，“姜末会不会知道了什么？” “只要你回Y城不乱说，就不会穿帮。姜末这边我会搞定。” 丁海峰深深地吸了口气, 翻了个白眼。 这老小子, 以后别求我！ 吃完饭，徐洪易问要不要去唱歌, 丁海峰摆摆手：“我得赶回去写报告，明天回学校还要开会。” 他不去，徐洪易自然不能和姜末两个人去唱歌，所以吃饭结束后，丁海峰自己坐车回宾馆, 徐洪易和姜末回家。 经过商贸城去取车的路上，徐洪易突然问姜末：“你想不想转转？我可以陪你啊。” 姜末的眼睛看着前方，摇了摇头：“不用了，也没什么好买的。” 徐洪易平时很忙，这么早回家的次数并不多，本来看有空想陪她逛逛，结果她还不想去。不去就不去，反正他最不喜欢逛街，尤其是陪女人，那感觉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拎包的。 平时都是别人替他拎包好吗？ 路上没有任何反常的地方，但是进了家门后，气氛突然变了。 徐洪易换好鞋子一抬头，只见姜末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架势肯定是有话说，于是徐洪易就问：“你有话要说？别站在这里啊，进去坐着说。” 徐洪易客气地把姜末拉到沙发上坐下，还热情地询问要不要帮她倒茶。 姜末没回答他，只是问：“那个女孩子并不仅仅是你亲戚家的朋友吧？” 徐洪易本来是要去倒茶的，听到这句话，表情顿了下，他看了姜末一眼，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在我心里，她就是一个亲戚家的朋友一样，虽然她现在在我公司实习，但她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实习生而已。” 姜末没说话。 徐洪易见她没吭声，说完就起身了，他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 姜末心里没底。虽然徐洪易已经表示过和那个女孩子没关系，但是他也没想过以后。 她本来就对这段感情没抱多大的希望，现在他们之间又突然介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从一场婚姻的硝烟里走出来的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经历一场那样的战争。 徐洪易的反应又那么轻描淡写，姜末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不在意而不屑解释，还是因为不想面对而逃避。 徐洪易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李静怡谈谈称呼的问题，什么哥啊妹的，他可不习惯。事情就这么巧，早上刚到公司就看到李静怡在他办公室外面和艾米说话。 李静怡看到他出现，开口跟他打招呼：“徐总，早！” 徐洪易点点头：“早！”这姑娘要是都这么称呼他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李静怡接着笑问：“你吃早餐了吗？我正好多买了一些。”说着把手里的袋子往他跟前递过来。 徐洪易瞅了一眼，没回答，过了会才说：“小李，以后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外面，都保持一个称呼好了。” 李静怡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说在公司她也可以称呼他洪易哥？ 她顿时有些惊喜，正要说什么，结果却被徐洪易打断。他用三个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以后在外面，也用刚才那个称呼，我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不要哥哥妹妹的了，我特别不习惯这种称呼。” 李静怡跑进卫生间的时候，眼泪就止不住了。 太丢脸了。长这么大，她一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长得不错，书也读得好，聪明漂亮是大家惯用的形容词。 然而到了徐洪易这里，怎么就就变得卑微起来，关键还各种被嫌弃。 李静怡特别想不通，几次相处她分明就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冷淡，他看她的眼神甚至还不如那个秘书温和。 而且今天这事，徐洪易压根就不想给她留面子，当着艾米的面那么说，她的脸简直被人扔在地上，还被踩了几脚。 李静怡又气又恨，哭完后对着镜子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然后她转身跑出去，上顶楼去了。 这里没人，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徐老太太的电话。 徐老太太正在院子里给她的花草浇水，看到李静怡来电，赶紧放下洒水壶接电话。 “喂，静怡啊……”才说一句，那头就传来李静怡抽泣的声音。 老太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道自己儿子把人家欺负了？但如果真是那样，也算功德一件，了了她的心事了。 事实是，她儿子的确欺负人了，然而却不是她以为的那种欺负。 “……阿姨，我还是不在那里实习了，我感觉洪易哥他特别不待见我……” 老太太听完李静怡断断续续的哭诉，整个人就像充满的热气球，气得鼓鼓的。不过就算怒气再大，也不能在李静怡面前发作。 她还得心平气和安抚李静怡：“他这个人吧，说话就是这么直来直去的，在家里也这样，我和他哥经常被他气的想揍他……静怡啊，你别生气，一会我就打电话去骂他……” 老太太说话算话，挂掉电话后果真就打电话去给徐洪易，一顿骂是少不了的。 徐洪易也不辩解，开着免提放在桌上，自己一边做事一边听骂，等老太太骂完后才笑呵呵问：“您骂累了吧？骂累了您就休息一下，我来说两句。” “我承认我在下属面前那么说的确没有顾及她的感受，这事是我做得欠妥当，不过呢，大街上她这么哥啊哥的叫我，对我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习惯都是养成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老太太立刻反驳，“你就是故意想把她气走。” “哎呀，知子莫若母啊，您果然是我亲妈呀！” “我呸。”老太太听他这么耍嘴皮子就来气，“我告诉你，你要真把她气走了，我跟你没完。” “哎，你到底是她妈还是我妈？怎么非逼着我去跟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老太太听他这么说，就问：“静怡漂亮又聪明，以后事业上还能帮帮忙，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不喜欢，那你喜欢谁？” “反正吧……”徐洪易琢磨着说，“我不喜欢这种小女生，我喜欢成熟点的，年龄要和我接近，这样才不会有代沟，长相嘛自然要我看着顺眼，以后才不会看厌了，事业上能不能帮我倒是其次，娶老婆又不是找搭档，只要能把家里照顾好就行；有没有结过婚也不是太重要，结过婚的女人……” “你想都别想！” 老太太听他说半天，终于在此时咆哮出声。 不像话，简直太不象话了。 母子间的谈话最终以老太太的咆哮声结束。挂了电话，老太太把徐洪易说的话又琢磨了一遍，突然觉得不对劲。 能把喜欢的人描述得那么清楚，难不成照着样子来说的？ 徐老太太能生出徐洪易这样有经商头脑的儿子，自然也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老太太。她隐约觉得，儿子的心里应该有那样一个人存在，只是她还没发现。 老太太决定亲自去市里一趟，去一探究竟。 这次她打算悄悄去，没告诉任何人她的去向，连大儿子那也没说，只说约了老姐妹出去玩，今天可能不回来了。 徐老太太打了一辆出租车去市里，她首先来到徐洪易在市郊的别墅。进去后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阳台，又去厨房和卧室走了一圈。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徐洪易最近没在这边住。 然后老太太接着去市里的住处。 这边的房子本来有两把备用钥匙，她一把，丁海峰那里一把，但是她那把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了。 徐洪易说是她放错地方了，可她明明记得是放在床头柜下方的抽屉里的。 没有钥匙肯定进不了门，老太太到了小区先在楼下仰头看了一下阳台。 阳台的可收缩晾衣杆上面晾了几件衣服，再细看居然还有一件红色的女士风衣。 他果然藏了个女人在这里，怪不得上次死活不让她住。 徐老太太哼了一声，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11点不到，时间还早。 徐老太太出了小区，在附近的小吃店买了个鸡蛋灌饼，然后走到徐洪易家楼下的绿化带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老太太一边吃饼一边拿手机刷微信，鸡蛋饼吃完的时候，半个小时已经过去，小区里渐渐有人往里走。 徐老太太收起手机，眼睛盯着斜对面的楼道口，像位枪法精准的猎人一样。 姜末中午一般都是在外面吃，市公司虽然没有餐厅，但是每个月会给员工发附近餐馆的午餐券，姜末都是在那里吃完后才回来。 中午休息一会，准备一下资料，下午基本就在外面跑了。 姜末回到小区的时候并没觉察到什么不一样，只是当她拿出钥匙来开门的时候，后面突然有道凉凉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第26章 姜末回过头去，看到身后的台阶上站了个老太太, 看起来有点面熟, 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徐老太太在见到姜末后，心里的感觉和姜末类似，这个女人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挺眼熟的。不过现在不是回忆这个的时候。 老太太从台阶上走下来, 站到姜末面前：“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是洪易给你的吗？” 听到对方提起徐洪易的名字, 姜末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徐洪易的母亲, 她第一天来这边的时候就见过了。 “阿姨，你好。”该来的总归会来，姜末也不想躲，“我叫姜末，是洪易的高中同学。” 老太太跟着姜末进了屋子，姜末给她倒了茶，然后就一起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老太太打量了姜末一眼，这个女人白白净净的, 长得也还秀气, 跟洪易是同学，年纪应该也不小了…… 老太太轻咳一声, 问姜末：“你和洪易是同学，家也Y城的？” 姜末点点头。 老太太又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姜末回：“我在市保险公司。” 哦，原来只是卖保险的。洪易既然喜欢她为什么没把她安排进自己公司？ 老太太虽然心里有疑问，不过眼下她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要问。 “你既然和洪易是同学，年纪也不小了, 怎么到现在还没结婚呢？” 如果说之前姜末应对徐老太太的问题是不慌不忙，心如止水，那么这一刻，她表面平静的心湖下面已经慢慢地起了波澜。 埋在心里许久的秘密马上就要摊开在外人面前，她有点紧张，同时还觉得有一点刺激。她觉得她脑子一定是不正常了，听到徐老太太的这个问题，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隐瞒，而是一种可以一吐为快的释然。 “阿姨，我结过婚了，又离婚了……” …… 徐老太太从楼道口出来后，在之前坐着吃鸡蛋饼的地方坐了好一会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作孽啊！徐洪易这小子果然瞒着她找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她此时也终于想起来，这个女人就是上次她带李静怡来找徐洪易的时候，在饭店碰到的那位。 臭小子真能装，不声不响在这里金屋藏娇！ 徐老太太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往小区门口走去，她去找徐洪易算账去了。 姜末在徐老太太离开后五分钟，给徐洪易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你妈来了，她知道我们的事情了，现在应该去找你了。” 徐洪易刚吃完午饭不久，正准备靠沙发上小憩一会儿，结果姜末打了这样一个电话过来，他立刻睡意全消。 都怪自己昨天说多了，让老太太起了疑心，没想到她行动这么迅速，今天就找上门了。 “她有没有为难你？” 姜末那头说：“没有……” 徐洪易说：“那就好，这事我来解决。” 姜末虽然没有从徐洪易的话里感受到解决这事的难度，不过她还是觉察到不容易。徐老太太也不是个简单的老太太，在离开这栋房子前，还对她说了一句话：“你们俩的事我不同意，请你做好离开的准备。” 其实姜末心里早有准备，只是这话她不能跟老太太说，她要跟老太太说：我和你儿子一起根本没想过未来，只不过想背靠大树好乘凉。 老太太肯定要气死。 徐老太太到公司的时候，徐洪易已经等在办公室门口了，老娘到访他必须亲自接待。 “您终于来了，早点告诉我我去接你啊……”徐洪易态度诚恳地说，结果被瞪了一眼。 老太太气势汹汹走进他的办公室，走到正中间收住脚，回头指着他：“你现在越来越有能耐了，竟然藏了个女人在家里，我跟你说，你尽早跟她断了，这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你爸要在世，他也不会同意！” 徐洪易面对老太太向来不会硬碰硬，所以看到她这么生气，他反而笑起来：“多大点事，来来来，先坐下再说。” 徐洪易把老太太带到门边的皮沙发上坐下，然后亲自倒了茶。 老太太的确有点渴了，早上过来后就一直在外面跑。喝了两口水后，徐老太太把茶杯一放，继续说正事：“你赶紧叫她从那房子里搬走，这么住一起像什么？” 徐洪易笑了下：“现在什么年代了，这事再正常不过了。”说着顿了下，“人你见过了，姜末其实人很不错的……” 老太太立刻一眼瞪过去：“别在这给我灌迷魂汤了，她再好也是离过婚的，放着黄花大闺女你不要，偏要找个二婚的，你脑子被驴踢了？你也不怕亲戚朋友笑话。” 徐洪易还是笑：“自己喜欢就好了，管别人怎么说……”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突然从沙发上腾起，因为起身太快，加上被儿子气到，脑袋晕了那么一下，身体也晃了那么一下。 徐洪易赶紧给她扶住了，老太太闭着眼睛靠回沙发的时候，还不忘拿手指着他：“你赶紧叫她搬走，不然我就要去找你爸了。” 徐洪易哪还敢再气她：“好好好，我一会就叫她搬走。” 徐洪易会叫姜末搬走吗？ 当然不会，那么说不过是缓兵之计，所以晚上回到别墅那边去的时候，他就对老太太说了：“她一个人来这边找事情做也不容易，突然叫她搬走她也没地方去，找房子也需要时间的，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看他这态度还不错，也就没那么强硬：“那就给她一个星期时间，一个星期后你要没把她弄走，我就亲自出马。” 这天晚上，徐洪易自然没回姜末那边，他要陪徐老太太住别墅这边。 徐老太太为了监督徐洪易，第二天跟他一起去上班，她搬了把椅子坐在艾米的办公桌旁，于是徐洪易的秘书台那里无端地多了位老妈子。 徐洪易跟丁海峰吐槽，结果对方第一个反应就是哈哈大笑。 徐洪易：“你还是人吗？”他这都火上房了，丁海峰简直就是幸灾乐祸。 丁海峰笑够了才给他出了个主意：“你啊，聪明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老太太最稀罕谁啊，你就去找谁啊。” 徐洪易握着手机琢磨了一下：“了了。” 这天下班回到别墅的时候，徐老太太就接到了她孙子的电话。 电话里，她的小孙子壮壮可怜兮兮地对她说：“奶奶，你怎么不回来啊？我好想吃你做的菜啊，我还感冒了……”说着还咳嗽起来。 徐老太太一听立刻揪心了，这孙子是她从小带大的，一天不见她都要惦记半天，现在说想她了，还生病了，哪个做奶奶的能受得了？ 老太太当时就答应了立刻回去，放下电话就对徐洪易说：“你马上送我回Y城。” 徐洪易收买他上幼儿园的侄子那是不用费吹灰之力的，他平时对这孩子就大方，衣服玩具几乎都是他包办，节假日还经常带他出去玩，所以孩子跟他关系特别铁。 徐洪易在Y城这边吃了晚饭才走，临行时徐老太太不忘叮嘱他要记住那个一周之约，不然要他好看。徐洪易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徐洪易到市区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结果用钥匙打开大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一片漆黑。 去卧室一看里面并没有人，这么晚了，姜末居然还没回来。 徐洪易踏着拖鞋往客厅走，一边走一边给姜末打电话，结果那头却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此时的徐洪易站在客厅里，表情冷峻，内心却有一丝慌乱。他默默地垂下手臂，然后转过身，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自己。 徐洪易沉默了一会，然后再次走进卧室。他拉开了衣柜的门，看见里面属于姜末的衣服还挂在那里，然后他转过身看飘窗旁的梳妆台，上面放着姜末的笔记本电脑，旁边还有一摞是她的书本材料。 属于她的东西还在这里。 徐洪易抿了抿嘴，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房间。 之后他去卫生间洗了澡，然后坐在客厅看电视，大概看了十分钟左右，门响了，姜末回家了。 徐洪易立刻关了电视，姜末看到他在，倒是奇怪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回头一想，这是他家啊，他想什么时候来都是可以的，不过…… “你妈回去了？” 徐洪易这时候已经起身走到她身边，他没回答姜末的问题，却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你……” 他突然眉毛一蹙：“……喝酒了？”徐洪易的眉毛很浓而直，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杀气。 姜末今天的确是喝酒了，她的酒量最近也是越来越好了，今天晚上陪那几个客户吃饭也是喝了不少，半路上还吐了一回，不过还好这酒没白喝，事情谈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能签字。 姜末最近很拼，徐洪易没回来住的两天，她天天都是很迟才回家。 有些事已经迫在眉睫，她要尽快独立起来，靠人不如靠己，很多时候别人把你领进了门，还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能站稳脚跟。 “嗯，陪百大那个张经理他们喝了点……” 徐洪易一听这个姓张的，顿时没脾气了，因为这人是他介绍给姜末认识的。 徐洪易看姜末的样子似乎有点疲倦，于是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先去洗澡吧，一会我们聊聊，我有话想跟你说。” 徐老太太在的两天里，徐洪易和姜末不但没见过面，连电话都没通一个，所以徐洪易真的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同时他也想知道，姜末是不是也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姜末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徐洪易正靠在床头看书，看到姜末进来，他把书扣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姜末走到梳妆台前随便抹了点护肤品就上床了，她喝了酒，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特别困顿。 但是徐洪易刚刚好像说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他要说什么呢？无非就是房子的事情吧？ 姜末闭着眼睛，声音轻轻地对他说：“我随时可以搬，婷姐说让我去给她做伴，正好可以省一半房租，你妈那边你也不用为难了。” 她说得这么轻飘飘的，样子又这么平静，徐洪易看到她这个反应反而不淡定了。 因为这个不淡定导致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还有点生气。 “你就没别的要说的？”徐洪易有些气咻咻地问，故意不看她。 姜末没吱声，徐洪易这下更气：“她让你搬你就真搬啊？房子是我的又不是她的！你这与世无争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姜末还是没动静，徐洪易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她，只见她双眼轻阖，呼吸均匀，仔细听还有细微的鼾声。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她居然睡着了？ 这一回，徐洪易直接气死过去。 第27章 人喝了酒之后一般都睡得比较沉，姜末平时睡眠浅, 稍有动静就会醒, 但这一晚她睡得特别香。 平时都是六点准时醒，今天却是被七点的闹钟吵醒。 姜末睁开眼的时候，徐洪易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有晨练的习惯, 已经出去跑步了。姜末起床洗漱完毕, 换好衣服走到客厅的时候, 徐洪易正好进门，手里拎着一袋早餐。 平时两个人基本在家里吃，有时候也会一起出去吃，今天姜末睡过头，来不及做早餐了，按理说两个人都会一起出去吃。 虽然他买了吃的，不过姜末觉得徐洪易那袋早餐应该没有她的份，因为徐洪易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点幽怨。 怪她起晚了？ “昨晚睡得不错嘛！”徐洪易走向餐桌的时候, 口气悠悠地说。 果然是怪她起晚了, 姜末心里想，怪就怪吧, 反正她要搬走了，以后怪不上了。 徐洪易见她不吭声，又问：“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吃早餐？难道要我过来喂你？” 姜末这才走过去坐下，徐洪易把买来的早餐分出一半放在姜末面前：“我妈说的那些话你别当真，她是她, 我是我，我没赶你你千万别走。” 姜末正低头喝豆浆，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但她是你妈，你岂能为了我和她反目。” “我不能和她反目，但我正在努力说服她，所以你要站到我这边来，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在单兵作战。” 这似乎是徐洪易说过的最动听的话了，他这人平时毒舌惯了，忽然说了句好听的，她竟有点感动了似的。 于是姜末慎重地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这个早晨因为徐洪易的这句话变得有些美妙起来。姜末心里还偷偷做了个决定，她决定相信徐洪易一次，也相信自己一次。 女人就是这样，上一秒可能还在因为一件事生着闷气，下一秒却会因为男人的一句话而感动得稀里哗啦，甚至可以不计后果，不管不顾，哪怕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她也能随他一起纵身而下。 可是徐洪易却不知道怎么跟他妈开口，琢磨了一天后，主动打了个电话过去。 先问了一下壮壮咳嗽好了没，然后还没等他提姜末的事，徐老太太已经主动问起： “我叮嘱你的事尽快解决，不然我周末过去。” 徐洪易说：“你别来了。” 徐老太太：“你处理好了？” 徐洪易沉默了一会，说：“妈，我想和她继续在一起，我不想让她走。” 徐老太太一听，顿时声音就大了：“你真想气死我？” 徐洪易皱了皱眉：“妈，我不想跟您置气，更不想气您，所以这事您别管我了，成么？” “不成！”老太太语气坚决地回道，“徐洪易我告诉你，别的事我都能依你，就这不行。” 徐洪易顿了下：“随便你。” 他把电话挂了，那头的徐老太太气个半死，这臭小子居然还敢挂他的电话！ 徐老太太挂了电话后打算去市里找徐洪易算账，她进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原本在看动画片的壮壮跟了进来：“奶奶，你又要离家出走吗？” 徐老太太看看身后的心肝宝贝，说：“不，奶奶是要去帮助你叔叔，要不然他就被坏人拐跑了。” 小家伙歪着脑袋，很认真地说：“不会的，叔叔那么厉害，他只会拐跑别人。” 徐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小孙子，有些啼笑皆非。结果就是，她又一次被她孙子的话挽留住了。 事后，壮壮用他叔叔买的手表电话给他叔叔打电话邀功，被叔叔许诺了新的奖赏。 艾米打电话给姜末，说想买个理财险，让给介绍介绍，姜末于是打了两份合同，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去找艾米了。 正好今天徐洪易也给她打了电话，叫她下午拜访完客户就去公司等他，晚上一起吃饭。 徐洪易的公司她之前来过一次，所以很顺利就找到了艾米。 “姜小姐，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先泡杯咖啡送进去。”艾米对姜末说，准备往茶水间走。 姜末随口问了句：“快下班了，他还有客人在？” “是啊，徐总的老同学……”艾米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应该也认识，上次在老街口碰到你们一起去吃饭。” 姜末一想，问：“丁海峰？” “对，就是丁老师。”艾米回答说。 等艾米从茶水间泡好咖啡出来的时候，姜末走了过去：“我来吧，正好进去打个招呼，我们以前都是一个班的。” 艾米本来还有顾虑，一听都是同学就放心了。怪不得啊，怪不得老板要让她住家里，让那个李静怡住宿舍了。 女同学，那感情能一样？ 姜末端着咖啡来到徐洪易门口的时候，里面的两个人正好在聊关于她的事。 “……姜末不知道你这打算吧？一会等她来了，我告诉她去，叫她趁早踹了你。”丁海峰的声音。 “丁老师，学校图书馆那笔捐款我好像还没签字。” “徐洪易，算你狠！” 姜末抬起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几秒钟，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但是她主动揽了这差事总得好人做到底吧。 姜末还是敲了门。 “进来。” 姜末推门进去，里面的两个人看到她都愣了一下。 丁海峰：“姜末，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艾米呢？”徐洪易也发问道，眼睛还往姜末身后瞥了一眼，似乎在质疑，他的小秘书为何会突然偷起懒来了。 姜末肯定不能让他误会是艾米偷懒，马上开口解释：“我听说海峰来了，借花献佛进来打声招呼，你们聊，我找艾米还有点事。” 姜末真的只是进来送咖啡，说完这些她就出来了，相比同学叙旧，她还有更重要的业务要去做。只是她没想到这次会有意外收获。 丁海峰要告诉她什么？徐洪易的打算又是什么？ 姜末猜应该是关于他们俩之间的事，她想起不久前在徐洪易住处那里听到的话，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徐洪易就是徐洪易，关键时刻总是用利益来要挟别人，对她是这样，对丁海峰亦复如是。 这件事还是影响到了姜末，导致她在跟艾米解释保险条款的时候出现了注意力不集中，幸好艾米是熟人，不然真要被她自己搞砸。 “艾米，你还没走啊？” 这时候，电梯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艾米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去看了一眼姜末。 来者何人？李静怡是也。 她是来找徐洪易的，因为她刚和徐老太太通完电话，徐老太太说周末要过来，请她把消息传达给徐洪易。 对于这种差事，李静怡是求之不得的，而且老太太特地叮嘱她，最近要多关心一下徐洪易，因为他遇到了烦心事。 具体是什么事，徐老太太没说，李静怡也不多问，不过她猜可能是生意上的事。 李静怡叫完艾米之后，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而且这人她还挺眼熟。 “你是上次和徐总朋友一起那位吧……”李静怡很自然地把姜末归类到徐洪易朋友那边去了，这样的心理暗示还真有点自欺欺人。 姜末冲她笑笑，艾米代为介绍：“这位是市保险公司的姜小姐，她是徐总的老同学。” 李静怡不由自主看了姜末一眼，这一回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了。 “你来找我的吗？我要等一下才能走。”艾米对李静怡解释，“徐总还在里面。” “不，我是来找徐总的。”李静怡回答说，然后看向徐洪易的办公室，“他一个人还是有客人？” 艾米回答说：“徐总在里面和他的另一位老同学聊事情。” 又是老同学。今天这里要开同学聚会？ 不过李静怡还是哦了一声，说：“那我在这里等他吧。” 她要在这里等，艾米也不能阻止她，只是待会徐大老板走出来，看到她们都在，会是一个什么反应？ 老板还没走，艾米也不能下班，在外面陪着这两个女人，艾米觉得这感觉并不是很好。 一个是老板喜欢的女人，一个是老板他妈喜欢的女人，怠慢了谁都不行，她一边跟姜末咨询保险的事，一边还要不能让李静怡受冷落。 姜末似乎看出了艾米的难处，她把资料递给艾米：“你回家再看看，决定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去叫他们出来，你就可以早点下班了。” 艾米当然求之不得，李静怡却不淡定了：“哎，徐总谈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姜末才迈开步子，就被李静怡口头阻止了，姜末回过头对她莞尔一笑：“不碍事的，他们俩也该谈得差不多了。” “哎……”李静怡转过头去看艾米。以前艾米对她说过，徐洪易和人聊事情的时候最反感被人打断，除非你有火上房一样的大事，否则就不要进去惹他。 结果艾米摆摆手，十分轻松地对她说：“没关系的，姜小姐不是别人。” 李静怡并不知道姜末这位老同学对徐洪易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过听到艾米这么说，她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 李静怡回过头来盯着姜末的方向，只见姜末在门上轻叩两下，然后直接推开：“差不多了吗？咱们现在过去吧！对了洪易，门外有位小姐找你。” 徐洪易和丁海峰其实也聊得差不多了，姜末一进来，他们也立刻起身了，听说外面有人找，徐洪易往外走的时候就往姜末身后瞧了一眼，瞧见了正往这边看的李静怡。 “咦，这不是上次在街上碰到那个……叫你的妹子吗？”三个人走到办公室门口，丁海峰指指李静怡，又指指徐洪易，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徐洪易白他一眼，隔着一段距离问李静怡：“你有什么事吗？” 李静怡先是对丁海峰笑了笑，然后走上前对徐洪易说：“阿姨刚刚打电话来，她周末要过来，问你有没有时间陪她一起吃饭？” 结果徐洪易还没做任何反应，一旁的丁海峰已经开始喃喃自语：“哦，是来传口信的啊……”一边说还一边去看姜末的反应。 姜末是什么反应？她都没看徐洪易，直接对丁海峰说：“我们去外面等吧。” “好。”丁海峰完全不嫌事大，手往姜末肩膀上一搭，就要把人揽走。 徐洪易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姜末的手，另一只手拨开丁海峰的咸猪手：“你急的话去下面等，别拉着姜末，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丁海峰笑死了：“瞧你，醋成这样，我那是友谊的拥抱好吧！姜末你踹了他吧，哥帮你介绍个小鲜肉。” 姜末笑而不语，徐洪易却懒得甩他，就那样一边拽着姜末的手，一边忽视掉李静怡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口吻淡淡地对她说：“这个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妈那我会亲自打电话跟她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第28章 如果说一开始李静怡只是觉得有点失望，那么此刻, 她心里的感觉就是被震惊后的不可思议。 她一直在潜意识里把姜末和丁海峰看成一对, 但此时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看着眼前手牵着手离开的两个人，李静怡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不仅感情受到了愚弄, 而且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 她有点受不了。 李静怡回头看看站在一旁的艾米, 这一切艾米应该都知道吧, 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都被她看进了眼里，李静怡感觉自己丢人丢到了全世界。 李静怡最后是捂着嘴跑出去的。 艾米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她已经尽量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配合李静怡，不过应该没什么用，艾米只好摇摇头收拾东西回家了。 傍晚，徐老太太从自己园子里掐了一把菜心，正准备去做晚饭, 结果李静怡打电话来了。 老太太刚接通, 李静怡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来了：“阿姨，洪易哥有女朋友了……” 老太太一听李静怡的哭声, 脑袋就发蒙，连忙问：“怎么了呢？别哭啊，慢慢说。” 李静怡泣不成声：“刚才我去找洪易哥，跟他说你周末过来，结果有个女人在等他, 后来他们一起走了，他们还牵着手……” 徐老太太哦了一声，问：“那个女人还去他的公司了？” “嗯，我听艾米说那女人是洪易哥的同学，年龄看上去不小了，还是卖保险的……” 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有点生气，她居然跑到公司去招摇了，还当着李静怡的面手牵手，这不等于昭告天下，跟她宣战吗？ 这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想不到背地里这么能耍手段。徐老太天觉得这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徐洪易一定是着了她的道了才这么不听她的话。 徐老太太安抚了李静怡几句，就给徐洪易打了过去。 此时的徐洪易正准备和姜末丁海峰一起品尝美食，看到他妈的电话，表情顿了一下，心里立马是有数了。 徐洪易起身到包厢外面接电话，那头徐老太太劈头一顿臭骂：“你是不是真想气死我？我叫你让她走，你还故意把她带到公司去，你们想干嘛？昭告天下吗？我告诉你，只要我不同意，你休想让她进徐家的大门！” 徐洪易等老太太吼完，才不紧不慢地说：“我也没想让她进徐家的门。” 那头的徐老太太声音一顿：“什么意思？” 徐洪易想了很久，他似乎在考虑说辞，老太太等了好一阵才听见他的声音：“你是我妈，我不能让你心里不舒坦，可是没了她，我心里也不舒坦，所以这事啊，干脆就这样好了：您在徐家老宅住着，我和她在这边呆着，逢年过节或者我有空就回去看您，您放心好了，我绝不带她回去给您添堵……” 徐洪易话音刚落，就听见那头老太太一阵抽冷气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咆哮：“徐、洪、易……” 老太太吼完这三个字就没声了，徐洪易正等着被数落，结果听见那头一声巨响，徐洪易眉头一皱，连忙叫妈，但是没人回应。 电话还没挂，徐洪易听到有人叫嚷的声音，还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过了一会，电话那头传来他哥的声音：“妈晕倒了，你快回来。” 出事了，这回真出事了。 不孝子徐洪易因为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把他妈气得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当晚他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和丁海峰一起赶回了Y城。 原本三个人的聚会变成了姜末一个人的盛宴，本来说好她请客的，因为路上的时候丁海峰开玩笑：听说你业绩不错赚了不少钱，是不是该请客了？ 姜末就顺口应承下来了。 点了那么多菜总不能浪费，姜末就叫服务员拿了几个餐盒把菜打包带回了住处。 她琢磨着徐洪易会不会看完他妈后赶回来，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太大，姜末自己也知道。 睡觉前她又想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徐洪易，但最后她还是没有打。他现在应该就守在老太太床前，肯定不能接她的电话。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说实在的，姜末有点消化不良。他不是没打算和她长久吗？老太太怎么还会晕倒？ 徐洪易接电话的时候，姜末是听见了的。她亲耳听见徐洪易说：我也没想过要让她进徐家的门。 她不是有意去偷听，她只不过是想去拿瓶饮料，结果不小心听到了徐洪易的话，当时她就站在包厢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徐洪易。 他高大颀长的背影使得包厢外的走廊看起来逼仄而压抑，就好像姜末的当时的内心一样。 姜末不喜欢这个感觉，她折了回来。 丁海峰见她空手而归，还奇怪地询问了一下，姜末扯着笑说：“算了，等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再叫吧，我懒得走。” 丁海峰不知内情，哦了一声继续看手机了，却不知姜末坐在那里心神恍惚。 之前他们在徐洪易的办公室里说的应该就是这个事情吧？所以，徐洪易在他俩的事上至始至终没有一个长久的打算，现在还没离开她不过是新鲜感还在，哪天要是看腻了她，或许结果就会和她的前夫一样，但见新人笑 ，那闻旧人哭，这样故事从古到今简直不要太多。 姜末在黑暗中翻了个身，这段时间习惯了他睡在身边，突然一个晚上他不在，她一下子觉得特别冷清，好像这个世界就她一个人一样，这真是个可怕的习惯啊。 这世上，有些人能让人上瘾。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起来姜末觉得头有点疼。上班的路上她在药店买了瓶风油精，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往自己太阳穴上擦了点。 “姐，你今天不舒服吗？”晨会上，姜黎悄悄问姜末。 姜末耸了耸眉毛：“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结果旁边传来一道不以为然的冷哼。 姜黎撇了下嘴，小声嘟哝一句：“哼个屁啊，丑人多作怪。” 开完会，姜黎气咻咻地回到座位，姜末问她怎么了，姜黎说：“隔壁组那些贱人，她们在背后说你坏话，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说你没睡好是因为……” 后面的话太不要脸，姜黎毕竟是没结婚的小姑娘，有些说不出口。 姜末知道那些人是谁，也知道她们背后会说什么，她接下了话头：“……是因为陪男人睡觉？” 她说完浅浅地笑了一下，补充说：“随他们说好了，你当作没听见就好了。有那个时间，不如去多拜访几位客户。” “可不是，”朱婷在旁边接着说：“她们没本事做业务，又嫉妒别人的成绩，也就只能在背后说三道四，咱不理她们。” 姜末新人一枚，业绩却是全公司最好的，加上刘建章对她特别关照，其他人免不了羡慕嫉妒恨，所以背后的疯言疯语不少。 这要是以前姜末肯定受不了这些，现在的她皮实多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姜末还是应该感谢那段失败的婚姻，让她的承受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历练。 姜末这边是小人作祟，徐洪易那边呢？现在是大人说法。 昨晚他到医院后不久，徐老太太就醒了，不过老太太生他气，不肯理他。 徐洪易在老太太床前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来了不少探望病人的亲戚，他们看完老太太后，开始数落徐洪易。 徐洪易平时最烦那些没事就操心他终身大事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前她们一来他就躲房间去了，但是今天躲不掉了。 不但躲不掉，还得表现出一副态度特别好，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 “对对对，您说的对……我脑子发昏，我不孝……” “是是是，我一定改……我脑子进水，我有罪……” 一番轮番攻击之后，徐洪易的脑子还真开始发昏了。 从医院出来后，徐洪易用力地搓了一把脸，然后开车回家。 徐老太太虽然生他气，不过看到他在医院守了一夜，心里还是心疼的，毕竟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所以大儿子送早饭来的时候，徐老太太就把徐洪易赶走了。 徐洪易回到家先洗了把脸，然后上楼睡了一觉，醒来后觉得脑袋没那么胀了。然后他拿出手机给姜末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听了，那边传来一道让他猝不及防的声音：“你好……” 徐洪易一愣，以为自己没睡醒，或者是老眼昏花点错了人，他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看，没错，通话人的确显示是姜末。 “你是谁？姜末呢？” 替姜末接电话的居然是一个男人。徐洪易皱着眉，语气不善，对方似乎并没有发觉，反而说：“姜末上卫生间了，一会她回来我叫她打给你。” 徐洪易一下子挂了电话，这时的心情有点恶劣。 他这里吃苦受累熬夜还被人数落，她那里在干什么？ 更重要的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能替她接电话，这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第29章 徐洪易心里虽然不痛快，不过也没什么办法, 眼下他要做的是哄好老太太, 至于姜末那个女人，回去再收拾。 徐洪易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医院了，结果到了病房居然看到李静怡也在。 徐洪易不确定是不是徐老太太叫她来的, 不过在徐老太太面前他也不好说什么。 李静怡正坐在床前喂老太太喝粥, 看到他来了叫了声徐总。 老太太一听立刻垮下脸来：“这是医院哪来那么多规矩, 叫名字。”说着白了自己儿子一眼。 李静怡笑了下：“我叫习惯了。” 老太太直接哼了一声。 徐洪易直接屏蔽老太太对自己的各种不满, 走过去对李静怡说：“我来吧。” 结果李静怡还没来得及反应，老太太直接拒绝了：“不用，我怕你下毒。” 徐洪易只好守在一旁看着，等老太太吃完粥李静怡去洗保温杯的时候，徐洪易开口说：“妈，我们能聊会吗？” 徐老太太虽然一肚子火，不过有些话终究是要说的，于是李静怡洗好杯子进来的时候, 老太太说想吃草莓, 叫她帮忙出去买一下。 病房里剩下母子二人。 徐洪易慢慢踱步到徐老太太的床前：“妈，我知道我不该惹你生气, 可是感情是我自己的，你要是硬要把我和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绑在一起，我会痛苦一辈子，您真的想要我那样？” 徐老太太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他：“我真不明白, 那个女人究竟好到什么地步，让你这么不顾一切。从小到大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明智而有分寸的，为什么到了感情上，你就犯糊涂了？” 徐洪易琢磨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好的。” 老太太瞪他一眼：“我看你就是犯傻！” 徐洪易认可地点点头：“您说得对，我确实有点傻。” 徐老太太看他样子没平时那么精神，又有点心疼起来，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静怡你要真不喜欢我可以不逼你，但是那个女人我是肯定不能接受的。” 一人退一步，看起来很公平，其实呢？对徐洪易来说，不是姜末其他人都一样。 徐洪易抬眼看着窗外，春天早就到了，窗外的花草树木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但是徐洪易的心里却有点死气沉沉。 老娘这里不好交代，姜末那个女人还有点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意味，居然还有男人替她接电话了，她在搞什么灰机？ 姜末那边接电话的男人是谁呢？ 自从姜末来了市里后，汪淼就和她没见过面了，两人工作都挺忙，也就微信里问候了那么一两次。 今天汪淼正好到市里来办事，于是联系姜末，中午一起吃个饭，叙叙旧。 到了饭店点好菜，姜末就去了卫生间。因为是汪淼，所以姜末放心地留下了手机，但是她没想到徐洪易会在那个时候打电话给她。 汪淼也不是有意要接她的电话，只不过看到上面显示徐先生，他猜测是姜末的客户打来的，怕耽误了姜末的生意就替她接了，结果发现这个客户脾气还挺大。 “刚刚有个姓徐的先生给你打电话，你回一个过去吧……”姜末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汪淼就立刻跟她汇报了刚才的事。 姜末哦了一声：“没事，待会回去再打。” 汪淼看着姜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沉思良久，突然问：“他对你好吗？” 姜末看了汪淼一眼，Y城不大，有些事可能不用自己去说什么，就已经人尽皆知，何况徐洪易之前的种种，汪淼应该什么都看出来了。 姜末移开视线轻轻地嗯了一声，正好服务员来上菜，避开了这个话题。 但是因为汪淼那个问题，使得气氛突然变得很诡异，吃饭时谁也没开口，直到汪淼开车把姜末送到小区门口。 “我到了，你回去慢点。” 汪淼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手背上青筋暴露，手指关节泛白。 他侧脸看着姜末：“姜末，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就跟我回Y城……” 汪淼有一双很深邃的眼睛，隔着薄薄的镜片更让人觉得深沉似海，据说他前妻就是因为这样一双眼睛而爱上他，最后也是因为这双眼睛不爱他了。 想得多说得少，你眼神背后的含义我永远猜不透。 人就是这么自私，原谅自己容易，原谅别人难，不爱的借口只要说服自己就够了。 姜末闻言，微微一笑：“谢谢你汪淼，我现在挺好的。” 汪淼依旧看着她，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姜末的回复，将他来之前准备好的话挡回了肚子里。 “我真的挺好的，不骗你。”姜末以为他不信，再次强调了一遍。 汪淼似乎找不到话说了，这才点点头，对她扯出个笑：“那就好。” 徐洪易在徐老太太病房里呆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老太太终于嫌他碍眼叫他滚回市里去。 亲妈毕竟是亲妈，看他电话不断且都是公事，老太太担心影响到他公司的发展，赶紧催他回去，当然同时被老太太“赶走”的还有李静怡。 于是两个人在医院陪老太太吃完饭后，就一起上路了。 徐老太太虽然嘴上松了口，说不逼他跟李静怡一起，但心里其实还是希望他俩能一起，这一点徐洪易心里明白。 不过老太太这次给他们俩创造的机会并没有起作用，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身边明明坐了一个人，却在大半个小时里一句交流都没有，这种感觉其实是尴尬的。 徐洪易倒无所谓，只是旁边的李静怡一会看手机，一会看窗户外面，显得有点坐立难安。 直到徐洪易的车子开到她住的酒店门口的时候，她才转过头对他说：“徐总，我真的这么令你讨厌吗？” 徐洪易琢磨了一下，讨厌吗？好像也没有，只是不太喜欢，特别是这种被人硬塞过来的感觉他尤其不喜欢。 徐洪易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结果李静怡居然哭了起来，这下子，他还真的有那么一点讨厌了。 女人矫情撒娇那是要看对象的，这种小心思在喜欢你的人面前才会有用，在一个不怎么喜欢你的人面前，只会让他更加厌烦。 徐洪易现在就很厌烦，本来他处在徐老太太和姜末之间已经有很多事让他心烦，现在加上一个无关紧要的李静怡，他根本无心应付。 结果她还不厌其烦地哭起来了。 徐洪易拧了一下眉毛，心里想骂人，但想到这姑娘是被他妈连累的，又有点同情她。 徐洪易琢磨了好一会，说：“说不上讨厌，但也的确不喜欢。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公司里青年才俊很多，你要有看上的我可以给你介绍。” 徐洪易觉得自己这么说没什么问题，完全是为对方考虑，结果李静怡听完他的话之后，样子显得更委屈了： “不必了，我在学校里的时候，追我的不少……”李静怡最终还是觉得不甘心，说完后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姜末，“那个女人，她根本配不上你，阿姨都气病了，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我觉得你也应该正视这个问题。” 徐洪易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本来没想过把话说得太难听，但这丫头似乎并不领情，那他也不客气了。 “我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不管我和姜末能不能在一起，我跟你都不会有什么事。” 接下来就是请她下车了：“你到了。” 再接下来应该就是李静怡摔门而去，情节徐洪易都想好了，结果却没按他的剧本演下去。 有个女人从徐洪易的车前经过，然后就停在了他面前，徐洪易对李静怡说那句“你到了”的时候，就一直是目视前方，所以他很及时地看到那个女人的样子。 如果一对情侣突破在酒店门口相遇，他们的身边陪着的是另一个他和她，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首先一定是心虚，因为即使只是误会，似乎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然后就是愤怒，你居然和异性来酒店，而我却不知道。 徐洪易的反应显然比站在车子外面的姜末要快，姜末还纹丝未动，他已经推开门下车。 扫了一眼姜末身边身穿西装的男人，问姜末：“你不是下班了吗？怎么还不回家？” 在这里遇见徐洪易，姜末也是很意外的。他妈没事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是带着李静怡一起回来的，这样的场面姜末是没有想到的。 “我跟客户谈点事情……”姜末回答说。 徐洪易瞥了一眼她身旁的西装男客户，不紧不慢地说：“到这种地方来谈事情？” 徐洪易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另姜末感到了难堪，她简直不需要任何提示就能想到他们之间第一次谈事情也是在酒店，而且最后他还对她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虽然徐洪易没说别的，可姜末总觉得他是故意刺激自己。 姜末正要说话，结果站在旁边的客户比她先开口：“我请姜小姐到酒店餐厅吃顿饭，顺便聊聊业务的事情，这位先生和你的女朋友也是来吃饭谈事情的吧？要不要一起？我定了位置。” 客户刚说完，原本坐在徐洪易车子里的李静怡走了下来，看看姜末和她的客户，又看看徐洪易，好像在等他发话一样。 时间滴答滴答，也不知道谁在等待谁。 “不必了。”五秒钟的沉默之后，徐洪易开口拒绝，然后掉头就走。 车子轰然启动，姜末回过神来连忙退开几步，再抬头时只看到冒烟的车尾，在逐渐暗淡的天色里远去。 一切都这么让人猝不及防，不管是来还是去，仿佛这个季节的雷阵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 “我们走吧，苏总。”姜末扭回头对站在一旁的身穿西装的高个男人扯出一个笑。 那位西装男长得也是高高大大的，个头不比徐洪易矮，年龄看起来也和徐洪易差不多，长得也是挺好的。听到姜末的话，他回报一个微笑，答了一个字：“好。” 李静怡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从自己眼前走过，直到酒店的电梯门合上，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刚哭过的眼睛里还泛着红红的血丝，可她的脸上已经收拾起悲伤和绝望，女人的心思你别猜，这话是有点道理的。 比如李静怡，前一秒还是一副愁苦郁闷如同走到了世界末日，这一秒却又满心欢喜重新拾起希望，那个从天而降的苏总，似乎让她的一厢情愿有了继续坚持的理由。 第30章 苏临安是隔壁省的地产商，今年打算在H市投资一个项目, 前期工作已经就绪, 前几天去唱歌的时候，市保险公司的总经理刘建章带了两个女的过去，一开始苏临安以为姜末是刘建章的人, 后来才知道不是。 当时他就和姜末打了个照面, 不过从ktv出来后, 苏临安就主动要了姜末的名片,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饭局。 酒店的西餐厅内，苏临安和姜末面对面而坐。苏临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姜末。 他有些困惑，这样一个安静的女人，她是怎么走到这一行来的？听刘建章说，她业绩不错，客户都很信赖她。 可能她本身的气质给人一种谦和踏实的感觉，再加上长得不错，所以…… 苏临安转了下眼睛, 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克制不住的好奇心使他忍不住八卦地开了口：“刚才那位是你男朋友？” 姜末心里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对方问刚才的男人是谁, 她该怎么回答才妥当。苏临安不是笨人，自然看得出她和徐洪易的关系，坏就坏在徐洪易的车子里还坐着别的女人，这样一来，这件事就变得极其复杂起来。 男朋友劈腿, 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且不说真相如何，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所以当苏临安这么问的时候，姜末感觉到有点难为情。 姜末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回答说：“可能很快就不是了。” 徐洪易这次回来，整个人显得很暴躁，老太太那边一定给了他莫大的压力，他这么快回来，同时还带着李静怡，姜末有理由相信，他们的缘分快尽了。 姜末和苏临安的饭局并没有吃很久，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饭后，苏临安安排司机开车送姜末回去。 “姜小姐，我喝了酒就不送你了，保险合同的细节，咱们下次再谈。”酒店门口，苏临安很绅士地替姜末关上车门，然后嘱咐司机一定要把姜小姐安全送到家。 姜末感觉这个苏临安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首次的单独会面，她并没感受到这个天王级别的花花大少有多花。然而谁又知道呢？她看男人的眼光一向不好，不然怎么会一错再错。 姜末到家的时候，徐洪易正在打电话，那头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正在被徐洪易大骂： “……名牌大学毕业就给我看这种东西，你脑子挂家里没带来？我随便找个路人都比你强，马上给我重做，明天早上看不到新设计，直接去会计部结算工资……来不及那是你的事！” 挂完电话一回头，就看到姜末站在玄关处换鞋子，徐洪易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然后去房间拿衣服洗澡去了。 他不理人，姜末也无话可说，去阳台把衣服收了，然后去烧了壶水。 等待水开的时间里，姜末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拿出手机翻了翻，然后看到刘建章在半个小时前发给她的信息：祖宗诶，你怎么一个人去见苏临安了？ 姜末想了下，回复他：我到家了。 那头的刘建章立刻回复：祖宗诶，总算来信息了，我正犹豫要不要去接你呢。 姜末有点好笑，觉得刘建章有点紧张过度了，那个苏临安并没有那么可怕。 手指动了动，姜末回复过去：我没事，放心！ 结果刘建章却发了个很愁苦的表情过来：你没事我有事，刚刚徐总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不说了，你没事就好。 大半个小时前，徐洪易在家里像个困兽一样，在客厅里来回地踱步，看看空荡荡的房间，又看看阳台的玻璃门上自己孤零零的影子，心里突然一股子邪火乱窜。 然后不由分说，拨通了刘建章的电话，那头刘建章正陪人吃饭，而且吃饭的对象徐洪易也认识，他还特放松地大声调侃了一下：哎呀徐总，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有空了，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结果那头的徐洪易一点也不买帐：我喝个屁！ 刘建章脑子一蒙，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徐洪易就已经开骂了：刘建章你喝酒喝出老年痴呆了吧？我的人你是让你派出去搞公关的吗？苏临安什么人你不知道？你让姜末单独去见他你安的什么心？还是你觉得我现在对你来讲没什么利用价值，你打算攀上姓苏的高枝？ 刘建章虽然感觉这话突然，不过他脑子反应还是很快，立马捂着手机跑出去委屈十足地说：哎洪易，我老刘是这样的人吗？姜末去见苏临安我真不知道，而且上次吃饭我还提醒过姜末，苏临安这人太复杂，叫她小心来着，她怎么还是去了……哎，姜末最近不知怎么了，工作起来不要命一样，她是不是很缺钱啊？ 徐洪易沉默了一会，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拼命，缺钱，这些词汇狠狠地把他的心刮了一下。他的女人正在为了钱拼死拼活，这很打脸的好嘛。 水壶通电后不久发出滋滋的响声，姜末的脑子似乎也在滋滋作响，她有些迷糊。 徐洪易想干什么呢？他这次回来有一个很大的可能是要和她分手的，那么他还管她那么多事做什么呢？是因为面子吗？ 在没有正式分开前，她不可以和别的男人走太近，更不可以为了钱和别的男人走太近。 姜末猜想是这样的。 卫生间的门开了，徐洪易腰上缠着浴巾走了出来，他没有看姜末，直接进房间去换睡衣。 等到他换好睡衣转身的时候，就看到姜末站在门边瞧着他。 徐洪易错开目光，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再抬头的时候就听姜末问：“你妈妈还好吗？” 徐洪易轻轻地扯了下嘴：“她没事。” 然后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默。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两个原本非常熟悉的人，面对面的时候居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问题大家都想避开，虽然知道已经避不开。 “我们，分开吧。”首先打破沉默的还是姜末，她觉得或许徐洪易是在等待她先开口。这样其实也很好，顾全了她的面子，以后她可以很大声地跟人说：是我不要他的。 然而姜末应该是揣摩错了徐洪易的心理，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后，徐洪易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什么？” “……我们，分开吧。”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姜末把脸扭开看着别处，她忽然有些不敢，或者说是不忍心看徐洪易的样子。 一夜没睡，之前在Y城那边被一帮长辈轮流数落，徐老太太那里他也没有说服，他的精神状态是疲惫的，眼神是倦怠的。此时他穿着睡衣，头发没有吹干还在滴水，虽然看起来并不邋遢，但跟往常相比总让人感觉少了点精神气。 徐洪易看着姜末，声音不疾不徐：“你早就想好了是吗？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地开始找下家，姜末，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徐洪易的口吻淡淡的，从他的声音里你听不出他有任何的不快，就好像在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一样。 姜末的心里却像被人用刀子捅了一下，眼里的酸胀几乎让她克制不住，可她不想像一个怨妇一样在他面前大喊大叫，甚至连轻微的抽泣声也没发出来，她的声音和徐洪易一样清浅：“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被感情欺骗后我就再也不相信感情，这个世界靠得住的只有金钱和我自己……” “好，很好，你比我想象中聪明多了。”徐洪易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语调，他觉得姜末如此冷静，他似乎不该表现出任何的不淡定。可事与愿违，最后他的声音还是大了起来：“我真是瞎了眼，姜末，你真是好样的！” 徐洪易原本不屑的脸充满怒色，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走了出去，经过姜末面前时，他撞到姜末的肩膀。 姜末被他撞得退后一步，扶着门边的墙壁才站稳站然后就一动不动站在房门口。她听着徐洪易去客厅拿车钥匙接着去玄关换鞋子，最后大门重重被人摔上。 世界安静了。 姜末憋了很久的抽泣终于一声大过一声，悲伤逆流成河，这并不是她期待的结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你的内心是否也一样在期待着一场解脱。 夜色浓重，姜末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停止哭泣的时候自己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头看到徐洪易的脏衣服丢在一旁的洗衣篮里。 姜末把徐洪易的衣服拿到阳台去洗。他的衣服除了外套送去干洗之外，其他的向来都是她手洗。 洗衣机基本被她当脱水机在用，徐洪易说她闲的，姜末只是笑笑，下一次还是照旧那么洗，徐洪易知道说了也没用，只得吐出两个字：真倔！ 姜末洗衣服的时候想起这些往事，眼睛又变得模糊起来，迷蒙的泪眼遮住了视线，她抬起手臂，在自己眼睛上狠狠擦了一下。 力道有点重，姜末觉得眼睛一阵刺痛。 这一晚，姜末一夜浅眠，迷迷糊糊间感觉徐洪易回来了，可自己的潜在意识又告诉她：他明明已经走了…… 第二天，拼命三娘姜末破天荒请了半天假，一来自己的眼睛肿的太厉害了，二来她准备收拾一下东西。 姜末的东西不多，一会就收拾好了，她把行李放到门边，然后把屋子清洁了一遍，离开前她将屋子里的场景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每一件家具，每一个角落，每一次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演绎…… 姜末搬到了朱婷的单身公寓，昨晚她给朱婷打电话说要暂住几天的时候，朱婷告诉她，可以一直住下去。 朱婷特地提前回来给姜末开了门，然后和她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这时候也只有朱婷这个过来人才能对姜末的事情感同身受。 她看了一眼对面眼皮浮肿，一脸倦容的姜末，说：“其实他都没有提要分开，你何必这么心急？” 姜末用勺子戳着碗里的煲仔饭，锅巴又硬又厚，根本不适合她这种肠胃功能差的人。“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迟早是这个结果，不如快刀斩乱麻。” “话虽如此，但你如今这个工作也是仰仗了徐洪易，现在分开了，以后的路可要完全靠你自己了。” 姜末将面前的塑料托盘推开，吃不下了她。 “从我离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个世界靠得住的只有我自己，就算遇到了一个肯对你好的人，也不能保证他会一辈子对我好，就算他肯一辈子对我好，也不能保证他就可以同我走到最后……何况我也不能那么自私，让他为了我背负骂名……” 第31章 姜末的内心是复杂的，她渴望爱情渴望着累了的时候有个坚实的臂膀可以靠靠, 但是她更加害怕重蹈覆辙, 被人抛弃的感觉太糟糕了，所以这一次她要先下手为强。 这辈子没用过的绝情，她用在了徐洪易身上。 可是, 徐洪易是逆来顺受, 任你揉扁搓圆的男人吗？ 这一天一夜, 徐洪易也想了很多事。 昨天晚上他从姜末那里走掉后, 就回了别墅那边。姜末没搬来市里和他一起的时候，他也经常一个人住这边，但是昨天晚上，他躺在别墅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有几分空，有几分乱，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里乱窜。 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东西，习惯了身边的那个人，突然有一天她不在, 你会觉得整个人好空。 徐洪易还是难以置信, 分开那样的话怎么会突然从姜末的嘴里说出来。 徐洪易印象里的姜末还停留在他们的学生时代。 那时候的姜末习惯扎着一个马尾辫，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 她虽然话不多，在班上也不活跃，但因为座位的关系，她面条的身影、白皙的脸庞每天都会在徐洪易的眼前晃来晃去。 你不想注意她都难。 每个男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学生时代的女神，其实严格说来, 姜末都算不上女神，只不过因为和徐洪易挨的近，徐洪易对她的关注反而比那些班花校花一类的女神还要多。 徐洪易本就不是那种死读书的好学生，他好动、好玩、好开玩笑，有时候还会发发呆。 某天晚自习他一手支着脑袋，神游太虚的时候，他的同桌丁海峰在后面碰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徐洪易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丁海峰伸长脖子往他刚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生姜末啊，她确实挺好看的。” 徐洪易立刻扭头去看姜末的方向，只见她姿势没变，依旧低头认真写题，徐洪易确定她没听见丁海峰的的话，才转过头去对丁海峰说：“看老子撕烂你的嘴。” “还不承认，我一会下课去和姜末说，说你偷偷看她……啊杀人了！” 徐洪易起身掐丁海峰的脖子，只是他刚起身班主任就进来了，然后徐洪易被班主任拎到了办公室。 事后丁海峰跟徐洪易道歉，说只是开玩笑，他怎么就当了真？ 说得跟真的一样…… 隔天徐洪易到了公司就接到刘建章的电话，说姜末今天请假了：“你们俩没事吧？我听朱婷说姜末今天要搬家？” 刘建章不敢多问，毕竟这事对一个男人来说挺尴尬的，问的人尴尬，当事人更尴尬。 “没什么，这事你别管了。”徐洪易语气平淡地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虽然徐洪易叫他别管，不过刘建章出于对下属和朋友的关心，还是抽空把朱婷叫了过去。 “姜末搬家搬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朱婷瞅着他：“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问问，就说我们刘总关心下属的私生活，打听她的去处……” 刘建章拿手点点她：“目无领导，整个系统也就属你朱婷了。” 朱婷这人出了名的嘴快心热，一个人的嘴快如果不体现在搬事弄非上应该算是一个优点，所以朱婷业绩做得很好，大家也还佩服她，刘建章也得让她三分。 所以，当朱婷不搭腔只是似笑非笑一样看着他，刘建章就败下阵来了。 “算我求你了，告诉我一下不可以么？你也知道姜末跟徐总的关系，他的人如果在我这里失了踪迹，我该怎么跟他交代？”刘建章实话实说地对着朱婷摊开手，一副自己很伤脑筋的样子。 朱婷眼睛一转：“姓徐的跟你打听姜末的下落了？” “那倒没有。”刘建章回答说，“不过你也知道他那人很能装的，刚才我跟他通过电话，听得出他心情不好，万一他哪天心血来潮找我问姜末的下落，我回答不上来，他又找我要人怎么办？” 朱婷从他话里判断，徐洪易对姜末应该有点感情，不过作为姜末的朋友，她也不愿意姜末受委屈，在他们的事情上，朱婷觉得徐洪易态度不是很明确。 “姜末在市里也没几个朋友，她还能去哪？也就我可以收留她。怪不得她要那么拼命呢，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刘建章没功夫去计较那句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有没有他的份，他只是默默记下了姜末的去处，孰轻孰重他还是有分寸的。 徐洪易还是抽空回了趟市区的房子。自打听说姜末今天请了假要搬家，他的内心就不那么平静了，不过他还是等到了下班的时候，然后开车去了他和姜末一起生活过的房子里。 窗明几净，房子和平常一样安静整洁。 徐洪易不得不佩服姜末，同样也上着班，她还能把家务事做得那么齐全，洗衣做饭打扫房间她一样不落下，真不知她的时间怎么挤出来的。 徐洪易走上阳台，晾衣架上只有他自己的衣服。他定定地看了一眼，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地扯嘴笑了一下。 然后转身，他走进了房间。 梳妆台上属于姜末的瓶瓶罐罐没有了，一旁的笔记本电脑也不见了。 徐洪易站在门口，一眼望去就看到了这个场景，只是他还是不太死心，推开了旁边衣柜的移门。 她确实搬走了，不是使性子，不是跟他开玩笑，属于她的东西，一夜之间完全从这里消失了。 这个女人手起刀落起来居然比他痛快多了，徐洪易心里一阵发堵。 …… 两天后徐洪易拨通了刘建章的电话。 刘建章看到徐洪易的主动来电，脸上倒是露出几分得意：你小子终于把持不住了吧，幸好我早有准备。 事实证明，刘建章那天找朱婷询问姜末住在哪儿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是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 徐洪易果然打电话来问姜末搬去哪里，只是问完后就把电话挂了，不过到了下午的时候，徐洪易又在刘建章办公室现身了。 “跟我走一趟吧。”徐洪易推开门就对坐在里面低头看保险合同的刘建章说。 刘建章有些摸不着北：“去哪？” “找人。” 去哪？还能去哪？当然是去朱婷家找人。 去的路上，刘建章给朱婷打了电话，问她在哪里，因为下午她们通常不去公司，都在外面跑。 朱婷说她在商场买东西，刘建章就问：“姜末有没有跟你一起？” 结果朱婷立刻警觉地问：“你找姜末什么事？” “没什么，我随口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一会去找你。” “不知道！”然后朱婷就把电话挂了。 刘建章这边没问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就只能陪着徐洪易一起等。两个男人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步行到了小区，然后一左一右靠在朱婷单元楼的门边。两个人没有多余的话说，不过刘建章看到徐洪易不经意间对他投来的目光，他有些倒吸凉气。 然后刘建章知趣地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给朱婷，叫她赶紧回家，他们在她家门口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再打的话，不知道我们又要等多久。”沉默了半天的徐洪易突然这时候悠悠开口，然后侧过脸去看了刘建章一眼，“你看不出你那位手下爱将是故意的么？” 刘建章其实也猜到朱婷可能是故意要整徐洪易，不过他觉得可能朱婷并不知道他此刻也正在被连累，本来想打个电话提醒她一下，但是徐洪易既然开口了，他也只能默默地收了手机。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刘建章晚饭都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他问徐洪易：“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徐洪易没吱声，过了会突然抬起头看向前方，刘建章也回过头去，于是看到了一起走过来的朱婷和姜末。 两个人手里拎着几个纸袋，看样子真是去购物了，而且两人的心情似乎都很不错，有说有笑的。 两个人很快就发现了现在不远处的徐洪易和刘建章，脚步不自觉地就慢了下来，最后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刘总，徐总，你们怎么来了？”朱婷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样子轻描淡写的，好像啥也不知道。 刘建章早就不能容忍她了，挂他电话不说，最可恨的还让他在这里陪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啊。 刘建章上去就去拽朱婷的胳膊，把她往小区外面带：“走走走，带我去吃饭，甭在这添乱了。” 朱婷自然不想走：“我不去，我刚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别拉我……” 然而刘建章再怎么说也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朱婷就算有那么一点彪悍，力气总是比不上他，最后还是被拉到门口塞进车子带走了。 车子迫不及待开离小区门口，朱婷瞪着刘建章：“刘总，你这算什么意思啊？胁迫下属陪吃吗？” 结果刘建章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问！我说了我会来找你，你还搞这么迟。” 故意的！ 说真的，作为市公司的老大，别人真不敢对他这么放肆，就是分部的经理也没人敢这样。 朱婷这个另类，不但让他碰了钉子，还开始跟他吵架：“刘总这话有趣了，我的私人时间我还不能自己掌控了？何况您也没说什么时候来啊？” 刘建章黑着脸不说话。 朱婷作势要去开门：“停车，我要下车。” 刘建章连忙把车停在路边，还没来得及说这个疯女人，她已经推开门走了。 刘建章赶紧追上去：“干什么去？” 朱婷甩开他：“我回去帮姜末，她那性格肯定被姓徐的欺负死。” 刘建章听说她要回去捣乱，伸开双手从后面抱住她：“姑奶奶，你不去才是给人家帮忙呢。” 两个人突然都安静下来了。朱婷不顶嘴了，也没有乱动，这时候刘建章自己也觉察到了不妥，赶紧松开手，嘴皮子一向很厉害的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街上熊抱女下属，传出去他的人设肯定要崩塌。 而被熊抱过的女下属这会也回过神来，转过身来指着他：“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停顿了一会她又补了句：“你占我便宜。” 朱婷跑了，刘建章呆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自言自语问自己：“我占她便宜……到底谁比较吃亏啊？” 第32章 谁吃了亏这事还真不好说，不过他俩此时在吃亏这件事情上没有太大的讨论意义, 此刻他们都比较关心的是另外的那两个人, 不知道谈得如何了。 相比他们俩的热闹，留在原地的两个人安静地有点尴尬，在刘建章带走朱婷后, 姜末和徐洪易足足有五分钟没有说话。 人有时候情绪太复杂了, 就会丧失表达能力, 徐洪易现在就是这样, 急哄哄见到了自己要见的人，却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你有话就说吧！”最后，还是姜末率先打破沉默，手上拎的东西有的重，她有点累了。 徐洪易体会不到她身体上的疲惫，他知道自己站的也有点累，不过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咳嗽了一声，说：“跟我回去吧！” 姜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不过很快就确定他应该没有搞定徐老太太那边, 否则他不会是这个状态。 “我住在这里挺好的。”姜末说。 结果徐洪易立马就反驳她：“好什么，住在别人家, 哪有自己的地方自在。” 姜末听着他的话，心里有点好笑，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声音轻轻地说：“哪有什么自己的地方，不过都是寄人篱下罢了。” 这是实话, 然而徐洪易听完后，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她居然用寄人篱下这个词，难道在她心里他始终是一个外人？他抿了抿唇：“跟我在一起你不快乐吗？” 姜末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们现在讨论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老太太不松口，徐洪易两头为难，纠缠下去，不过是三个人都痛苦。 “快乐又怎样，不快乐又怎样，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那位李小姐其实挺好的，年轻漂亮又有学识，你应该听你妈的话……” 姜末说完想往楼里走，却被他抓住了手臂：“姜末，不要跟我赌气。” 姜末摇了一下头：“你误会了，我没有赌气，现在的局面就是这样，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徐洪易不明白吗？当然不是的，他只是不太甘心，再就是看到姜末这么冷静地看待这件事，他突然有股子挫败。 “搬回去住，不管将来我们之间如何，那里永远属于你。” 那栋房子是他赚到的第一桶金，留给她，徐洪易觉得特别合适，如果说他的婚姻他做不了主，那么他的东西，他绝对有自由分配的权利。 可是姜末却不想领他这个情：“这是分手费吗？” “姜末……”徐洪易握着她手臂的力道逐渐加重，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太贵了，我要不起。”姜末轻笑一声，脸色惨白。 不能再跟他纠缠下去，姜末对自己说，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再次搅入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境当中去。 “放手吧，徐洪易。”她淡淡说道。 徐洪易不为所动。 姜末伸出手，一边用力地掰开了徐洪易的手指，一边颤着声音说：“徐洪易，你还想让你母亲再进一次医院吗？” 徐洪易恍然失神，姜末终于成功挣脱，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朱婷回家的时候，楼下已经没有徐洪易的身影了，楼上姜末正在收拾东西。 朱婷住的单身公寓并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朱婷进门后就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后看着姜末在自己跟前走进走出。 等了一会儿姜末都没有开口说话，朱婷就忍不住了，站起来拉住姜末：“你们谈崩了？他有没有欺负你？” 姜末摇摇头：“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他是来讲和的？” 姜末的表情有点茫然，叫她搬回去住算是讲和吗？“她叫我搬回去住，说要把房子给我。” 朱婷还是比较了解姜末的，看看她那个样子心里就有数了：“你拒绝了是吗？你啊，为什么总这么傻呢？” 在别人眼里或许觉得姜末就是彻头彻尾的笨女人，跟前夫离婚没有捞到一点好处，跟徐洪易这次就更笨，居然送到眼前的房子都不要。 可是姜末并不想过多解释，她就是这么执拗的一个人。 离开了徐洪易，真正历练也就开始了。姜末觉得近来的自己越来越像一只陀螺，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开始高速运转，除了上班就是陪客户。永远有解释不完的合同，喝不完的酒，口才和酒量倒是一起见长，太拼命的结果就是公司里关于她的传言越来越多。 有说她被男人抛弃的，也有说她见异思迁另攀高枝的，关于这些姜末都充耳不闻，当初包小敏抢她老公的时候，什么恶毒的言论她没听过？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因为她觉得，有些人就是因为某方面不如你才会图嘴上快活，不招人忌是庸才，她也是这么跟姜黎说的，不过那个小姑娘还是沉不住气要替姜末打抱不平，某天和隔壁组的长舌妇吵起来了，还差点动手。 其他同事把两个人劝住了，姜末安慰了姜黎几句，当时也没多想，结果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一片狼藉。 文件乱七八糟散落着，桌上的茶杯倒了，茶水流了一桌子，不光如此，窗台上的一盆多肉植物也被扔到了桌上，泥土混着多肉植物的残叶撒在湿漉漉的桌上，花盆的边缘还掉了几块碎片。 姜黎一看这个样子，气炸了。 “肯定是那长舌妇干的，我找她去。” 姜黎还没转身就被姜末拉住了：“不用了……” 姜黎十分不理解，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怎么还能忍，她正要说话，姜末对她点了点头：“我去。” 姜末转身走了，姜黎不放心，于是跟在她身后。姜黎看见姜末先去了刘建章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刘建章拧着眉毛和姜末一起出来了，他们先去了技术部查看了监控，再次出来的时候，刘建章对姜末说：“这事我会处理，你安心上班，稍后我去找你。” 刘建章说完后就去了业务部B区，伸手敲了敲桌面，坐着的人正在描眉画眼，抬眼一看是他，立刻眉开眼笑：“什么事啊，刘总？” 刘建章一脸严肃：“你说什么事？自己干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跟我过来。” 刘建章平时并不喜欢跟下属嘻嘻哈哈，所以他摆起脸来还是有威慑力的。对方听他这么说也没继续装傻，哦了一声就站起来了。 结果才转身就看到姜末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看到姜末手一扬，眼前一黑，一股恶心的十分复杂的气味把她整个脑袋都笼罩住了。 一个垃圾桶扣到了她头上。 这女人顿时一阵尖叫，手忙脚乱把垃圾桶拿开，扒拉了几下头发指着姜末：“你个贱人被男人抛弃了就来公司里撒野？” “那也没你的嘴巴贱，我就算被男人抛弃了也比你强，下次再胡说八道可就不是垃圾桶了，说不定是浓硫酸！” 姜末在公司里一向很低调，和同事相处也很和善，所以这些话从姜末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不但那个女人愣住了，就连刘建章也愣了一下。 哦，兔子也有咬人的时候。 “刘总，她恐吓我你也不管的吗？” 刘建章用食指碰了碰鼻子，姜末这是哪里收集了这么多垃圾啊，味道真重。不过作为上司，两个下属在他面前打架，他总得做做样子。 “我听说你背后说了姜末很多坏话，昨天晚上又去她办公桌那里搞破坏，所以现在这样也是事出有因，以后你们要和睦相处，不要没事惹事，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刘总，你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就冤枉我啊，她恐吓我可是大家都听到的。你可不能偏袒她。” 刘建章本来都要转身了，听到这话又转了回去：“偏袒？来之前我就去技术部看了监控，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至于你背后说过什么，早就有人传到我这里来了，我随随便便就能给你找一堆人证。我们这一行最讲究团队精神，这种兴风作浪，离间同事关系的人，任何一个团队都不会要，我没处理你算是给你机会了，你给我好自为之。” 刘建章说完，环顾四周，继续借题发挥了一下：“公司是你们工作的地方，这里是靠能力和业绩来说话的，不是让你们来搬弄是非，家长里短的，下次谁再惹事直接开除，反正你心思不在工作上，回家说个痛快好了。” 刘建章说完，拂袖而去。 其他人看到他发了火，也不敢作声，各自低头做事，被垃圾桶套过的女人，不服气地跺了一下脚去卫生间善后去了。 姜末回到自己办公桌前收拾桌子，姜黎在旁边一边帮忙一边哈哈笑：“真是太解气了，刘总真是太帅了。” 正巧朱婷从外面办事回来，听到姜黎的话就哼了一声：“小姑娘一大早犯花痴，黎黎你是昨晚没睡醒吧？” 姜黎于是挪到朱婷这边，双手支在桌上托着腮对朱婷小声说：“婷姐你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然后嘚吧嘚吧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朱婷说了一遍，问：“末末姐今天挺帅的吧？当然刘总更帅，因为帮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嘻嘻。” 朱婷听完后撇了下嘴：“帅什么帅？既然他早就知道公司里风气这么差，为什么不早点管管？出了事情才来说，马后炮！” “谁是马后炮？” 朱婷的话刚说完，一道男声突然介入，朱婷扭过头，看到刘建章背着手站在她身后。怪不得姜黎那丫头刚刚对她龇牙咧嘴的。 朱婷是无所谓的，听到就听到呗，反正当着刘建章的面她也敢这么说。她正要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来，刘建章伸出了手，指指她： “你，给我过来一下。” 第33章 徐洪易最近又去了一次杭州，那边的项目正在紧锣密鼓进行当中, 他隔三差五要过去应酬一下那边的人和事。 回H市这天, 刘建章打电话来约他吃晚饭，徐洪易兴趣不大，这几天应酬太多, 他只想自个清静清静, 叫阿姨做几个家常菜自己家里吃算了。 平时交际应酬太多, 大饭店的厨师名气再大, 总会有吃腻的一天。以前他还能隔三差五回家尝尝老太太做的家常菜调整一下，但经过上次老太太的住院事件后，徐洪易现在连家都不想回。 徐洪易几乎没有思考就拒绝了刘建章：“今天刚回来，懒得动了，下次吧。” “我有事跟你说，你出来吧，是关于姜末的。” 徐洪易已经有一阵没听到人说起姜末这个名字了，姜末搬离他的住处后, 徐洪易也搬到别墅那边去住了。有次丁海峰发微信的时候问起他跟姜末怎么样了, 徐洪易的回答让丁海峰顿时沉默。 “她听你的话把我踹了。” 戏言有时候不知不觉就成了真，丁海峰要是知道他那天会一语成谶, 打死也不会那么说。 徐洪易的嘴巴用力地抿了一下，过了会说：“她的事现在和我没关系。” 徐洪易说完就要挂电话，那头刘建章赶紧阻止他：“别呀，我们也有一阵没有聚了，出来喝一杯吧, 我最近也遇见一件破事，不知道怎么办。” 徐洪易本来心情很一般，不过听到刘建章这话又有点好笑：“还有你老刘搞不定的事情，我可不信。” “我求求你信吧。”结果刘建章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郁闷地跟徐洪易说，“我最近为这事寝食难安，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合适。” 徐洪易琢磨了一下刘建章的话，最后得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结论，然后直言不讳地对刘建章说：“老刘，你是为情所困了吧。” 多年交情徐洪易还是很了解刘建章的，这家伙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基本上没他搞不定的事情，能让他寝食难安的，除了女人，徐洪易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毕竟，再精明的人，面对的感情的时候也会方寸大乱。 两个人约在了常去的一家酒吧见面，半个小时后，徐洪易和刘建章就坐在了酒吧的吧台椅上。 刘建章握着酒杯，一手撑着脑袋侧脸看着徐洪易。徐洪易难得做一回听众，刘建章自然不敢辜负他，喝了口啤酒就开始跟他大吐苦水。 “你说，朱婷这个女人邪门不邪门？一天到晚跟我唱反调，开晨会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在底下嘀咕反驳，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上次去她那里找姜末也是……” 说起姜末刘建章突然话锋一转，因为是个他觉得能成功引起听众注意力的话题，所以还激动得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面前的桌面上。 嘭！ 突如其来的声音先把调酒师吓了一跳，然后成功引起了低头喝酒的徐洪易的注意，徐洪易顿时说了他一句：“有事说事，这么浮夸做什么？” “姜末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刘建章可不管别的，开始一本正经地说起来，“公司有个女员工对姜末一直不太友善，背后经常说三道四，姜末从你那里搬走后，她就更加肆无忌惮。昨晚趁公司里没人把还姜末的桌子搞得乱七八糟，姜末早上来找我调监控，我正要处理这个事情，结果姜末自己走过去把一个垃圾桶套在了那个女人的头上，哎呀，我真想不到，姜末那个脾气居然也有爆发的时候。” 刘建章说完就去观察徐洪易的反应，但徐洪易好像并不意外，他表情淡淡的，一点都不吃惊。 谁也没有他了解姜末那个女人，你看着她忍气吞声，其实一味地忍让之后，她就会有一个爆发点。就像和他之间，她可能早就看清楚一些事情，却很少对他说，只在背后悄悄有了决定，并且义无反顾。 “很正常。”徐洪易扭过脸对刘建章说，“谁也不是吃素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说着话锋一转，指指他，“不过你这个领导也不称职，既然早就知道某些员工思想意识有问题，为何不去开导，非得等到矛盾闹大才去解决。” 刘建章听到他这么说，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他也伸出食指指指徐洪易：“哎哎哎，你这话说得居然跟那个朱婷一模一样。” 话题终于又回到朱婷身上来了。 今天早上刘建章处理完事情后，本打算找朱婷说点事，结果等他走到她们那组的地界的时候，恰好听到朱婷在说他的“坏话”。 刘建章就有点不能容忍了，你朱婷私下里在我面前放肆一点没关系，但是你在其他同事面前说我坏话那就不对了，还当着我的面，好歹我也是你领导啊，怎么可以这么不给我面子。 于是刘建章就把朱婷叫到了办公室里，义正言辞对她说：“朱婷女士，你难道不知道背后说上司坏话是要被炒鱿鱼的么？” 结果朱婷好像并不担心，反而微微一笑反问他：“所以你现在是要炒我鱿鱼吗？” 刘建章摆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好像朱婷说的这个事情他正在考虑当中，但是朱婷接下来的话很快让他破功。 “那你炒好了，大不了人家问老刘为啥炒我鱿鱼的时候，我就实话实说告诉他……” 朱婷拉长语调的同时，刘建章跟着挑了下眉毛。 “……你占我便宜!” “……” 刘建章简直目瞪口呆，他这么老奸巨猾的人居然也被套路了，伸出手指点点她：“我看你不仅目无领导，而且涉嫌诽谤。” 朱婷笑了，还是眉开眼笑那种，不得不说朱婷笑起来还是很漂亮的，显得神采飞扬特别生动，整张脸都充满了流光溢彩。 “刘总我真是佩服你，大街上你抱住我还说我诽谤……” 朱婷不仅笑起来生动，说话声音也好听，还特别富有穿透力。刘建章没顾上别的，只是单纯听见她说的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同时不忘警觉地瞄了一眼门口的位置。 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他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变态上司WX风韵犹存离异单身女下属，哦，买噶的。刘建章打了个冷战，开始重新审视朱婷，他发现这女人胡搅蛮缠的本事不是一般大，他以后还是要小心点。 刘建章冲着得意洋洋的朱婷摆了摆手，有点拿她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你别跟我胡扯了，我找你来其实是说正经事的……” “哦……”结果朱婷刻意拉长语调，给他补了一刀，“看来刚才说的都不是正经事。” …… 嘭，刘建章又拍了桌子，忿忿地对徐洪易说：“你说，这女人到底什么变的，她怎么一点也不怕我？”好歹他也是公司一把手，分部的经理在他面前都安分守己，唯独朱婷这个业务主任敢对他说不字。 “我知道了。”刘建章问完那个问题，突然又恍然大悟开始自言自语，“当初我亲自跟分部要的她，所以她就‘恃宠而骄’以为我没有她工作就不能开展了。” 徐洪易正在晃杯子里的酒，听到这句的时候就忍不住笑起来：“老刘，你这话要传出去，肯定被人笑掉大牙。” 刘建章单纯地眨了眨眼睛：“笑什么？我当初还不是为了你吗？为了给姜末找个靠谱的师傅，结果请了这位姑奶奶来。” 刘建章那话就是我都是被你连累的，你还在这说风凉话，不过徐洪易并不为所动，反而说：“那你把她扔回Y城好了，反正姜末现在也不需要人带了。” 不仅不需要人带，而且早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前几天还听一个朋友说起她，说什么他调教有方，姜末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刘建章似乎没想过这个事情，愣了一下，然后徐洪易就跟看破天机一样笑起来：“是不是不舍得了？老刘，你被这个女人俘虏了。” “……” 刘建章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你真会胡说八道的表情：“怎么可能，我刘建章跟你相比虽然不是什么青年才俊，好歹也个优质单身男，怎么可能看上那个半老徐娘？” 徐洪易只是笑，刚想说你装什么装，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懂么？刘建章却突然眼睛一瞪，好像看到了鬼。 徐洪易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不厚道地笑出声来：“老刘啊老刘，你们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半老徐娘来了。 朱婷此时正好出现在酒吧门口，她好像在等人，刚进来又转身对着外面，还冲着外面挥了挥手。 徐洪易很识相地从高脚凳上挪下来，伸手拍了拍刘建章：“我去趟卫生间，你们……既然碰到了那就好好聊聊。” “你别走。”刘建章一把抓住徐洪易的胳膊。 徐洪易以为他害怕才拉着自己，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捋下来的时候还不忘鼓励好朋友：“不要怕，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行的，老刘！” “不是我行不行的问题，现在看你行不行。”刘建章双手搭在徐洪易肩上，用力把他扭过来，两个人一起面对门口的时候，徐洪易的脸上立刻笑不出来了。 万千世界总是和万花筒一样充满变数，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有朱婷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姜末。 第34章 朱婷今天是带姜末和姜黎过来放松的，庆祝姜末打败公司的长舌妇。她也早就看不惯隔壁组的那个人了, 自己没本事就是别人背后捅刀子, 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没长进。而姜则黎说不喝酒没意思，今天要是不喝酒那都对不起姜末扣上的那个垃圾桶。 于是三个女人一拍即合，下了班直奔酒吧而来。 潇洒走一回并不是男人的专利, 女人也可以, 何况她们三个都是没有家庭的单身女人。只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 才一进去就遇见了两个同是单身的男人。 姜黎眼睛最尖, 她一进去就看到了他们的大boss站在吧台那边正看着她们几个呢，然后她就走不动了，拉了拉朱婷的胳膊，冲着吧台那边指了指。 朱婷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刘建章他们，愣了下，然后就挎着包上前去打招呼。 “刘总，徐总，真巧啊。” 虽说是朱婷主动上前打招呼, 可是刘建章总觉得她的笑容很奇怪, 那笑容分明不是出自真心，淡漠疏离中仿佛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 刘建章嘴角一抽, 皮笑肉不笑：“是啊，真是太巧了，喝个酒也能跟你们遇上。” 刘建章嘴上这么对朱婷说，眼神却在看徐洪易，那变幻莫测的眼神似乎在说：看看这个女人, 我没说错吧！ 徐洪易却没看刘建章，他朝着朱婷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启口对朱婷说：“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坐坐吧？” 朱婷是什么人呢？生性豪放不拘小节，所以尽管早上才怼过大boss，这会已经全然抛到脑后。 “既然徐总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朱婷对着他们俩嫣然一笑，转身去招呼身后的姜末和姜黎，姜黎是无所谓的，不管谁请客都不管她的事情，她只是跟跟班，不过姜末嘛…… 这个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上次在朱婷公寓外见过后，姜末就没再见过徐洪易，导致姜末这会子看到他突然有点没防备。 “一起过去坐坐也没啥，就算分手了那也还是朋友，H市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况他在这里还有点名望，没必要弄太僵。”朱婷劝姜末道。 姜末其实并不是拿乔，她只是感到有点突然而已，虽然和徐洪易做不成情侣，但也还是同学，何况徐洪易现在还是她的客户，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姜末同意了过去坐。徐洪易叫服务生安排好桌子的时候，姜末就和朱婷一起过去了。 不过尴尬总还是有的，又是当着外人的面，很多话也不方便讲，而朱婷和刘建章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有点微妙，于是剩下的那个不相干的人姜黎就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但是又不能说先走，于是她就拿起桌上的骰子，提议玩游戏，谁输了谁喝酒。 其他四个人同意了，于是姜黎就和姜末先来了一局，结果姜末输了，喝了一别啤酒，胜出的姜黎继续和朱婷玩…… 几圈轮下来姜末一次没赢过，啤酒倒是喝了不少，所以没过一会姜末起身就去了卫生间。 “我出去抽根烟，你们继续。”姜末的人影消失后，徐洪易也起身了。 刘建章的脑子都在想怎么对付朱婷这个骰子能手上，没想到别的，直接就抱怨了一句：“哎，抽什么烟啊，不帮我灭了这个女人啊。” 徐洪易没理他，还是走了，而这边，朱婷则一把扯住了刘建章的手臂：“他帮不了你，他自己都快被灭了。” 刘建章看到空出来的两个座位，突然就反应过来了，然后他把骰子一推：“不玩了，都是你赢没意思，等他们回来再玩。” 姜末上完卫生间，洗手的时候就在想，她要不要找个机会先走。她还想去拜访一位客户，最近的她对于工作那是投入了百分之二百的热情，因为她现在除了工作，别的也不可能抓得住。 姜末洗完手，用力地甩了两下，然后用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鼻子里飘进一股烟味。 在卫生间门口闻到烟味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姜末也没有多想，只不过当她刚迈出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靠在斜对面的墙上抽烟的徐洪易。 徐洪易穿着和那个夜晚一样的竖条纹衬衣，深色裤子，靠在墙上的时候一条长腿往前抻着，相比他平时的衣冠楚楚，此时的样子显出了一丝不羁。 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姜末的心不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花瓣落在心上，无声无息，但你却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存在。 徐洪易在姜末走出来的那一刻就看到她了，不过他却没有说话，也许他是在思考问题，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得出他是来找她的，所以姜末朝他走近两步，站在了他身侧。 “你妈妈出院了吗？” 一开口的问候就让彼此的心都酸涩了一把，如果不是他妈哪有那么多事情？ 时间短暂的停顿之后，徐洪易还是嗯了一声作答复，然后问姜末：“你最近怎么样？” 姜末：“挺好的。” 就算不怎么好，姜末也会这么说，毕竟这只是一个礼貌的寒暄，不用太较真。 徐洪易按灭了烟头，丢在垃圾箱上方的烟灰缸里，然后他站直身体一本正经对姜末说：“这个周末有空吗？省城的苗总要带燕子过来，燕子说想见见你。” 坦白说，要不是徐洪易同时提起这两个名字，姜末真的一时想不起这俩人是谁，毕竟一面之缘后都没有联系过的。 不过记起来是谁后，姜末倒是对那位燕子姑娘印象有些深刻。当初在包厢里她看那姑娘特别紧张，甚至都不怎么会应对客户的话。 女人的直觉告诉姜末，这姑娘应该不是干这行的，可能是因为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干这种营生。 现在听徐洪易这话，燕子应该是跟了那位苗总了。 “具体哪天确定了么？”姜末思考了一下然后问徐洪易，毕竟她也是约了客户周末谈事情，哪一天还没定。 “还没。” 徐洪易也知道她现在是业务繁忙，所以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确定好时间再打电话给你。” 两天后，也就是周五下午，徐洪易果然给姜末打去了电话，告诉她他在准备周六晚上跟苗一伦他们见面。 姜末握着手机半天没吭声，因为一个小时前，苏临安也打了电话过来，约了她周六晚上吃饭。 徐洪易当即就明白了，死缠烂打并不是他的性格：“你没空就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你定了哪里的酒店？我这边要是结束早，我过去坐坐。”在徐洪易挂电话前，姜末快速地把话说出了口，片刻的停顿后，姜末听到徐洪易的答复： “经纬酒店。” 挂完电话徐洪易就下班了。今天周五他是要回y城的，老太太出院后给他约法三章，不出差的情况下，每个周末必须回家一趟。 老太太大病初愈，徐洪易不想惹她生气，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尽量满足她的愿望。 徐洪易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那里等他的李静怡。之所以知道李静怡是在等他，因为他刚看到她的时候，她就朝他走过来了。 “徐总……” “你也今天回家？” 李静怡刚开口就被徐洪易打断了，因为上个星期，她也是站在这里问他今天回不回y城，她想搭个顺风车。 徐洪易当时没有拒绝她，顺路捎上了她，没想到有人蹭车蹭上瘾了。 “嗯，方便搭你的顺风车么？” 徐洪易看着她，李静怡长得并不丑，虽然化了淡妆，但也可以看出皮肤底子不错，身材苗条长发披肩，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受男性欢迎的那种，可是徐洪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姑娘不太自然，确切的说是有点装。 “抱歉，我不方便载你。” 李静怡当即愣了一下，过后善解人意地笑道：“没关系，你有事就先走吧。” 徐洪易并没有立刻走，他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对李静怡说：“不止今天，以后也不会载你，我跟你只是老板和实习生的关系，我希望你明白一点，如果没有我母亲那层关系，你可能连我公司的实习生都不是。” 徐洪易的车子开出了视野后，李静怡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这个男人对她真不是一般的绝情。 徐洪易若无其事开车到了家，因为来之前打过电话，所以家里人都坐在客厅等他，他回来后全家人才移坐餐厅开饭。 “对了妈，明天你跟我一起回H市吧，我给你联系了医生，做个全面检查。” 吃饭的时候，徐洪易突然对徐老太太说。 徐老太太握着筷子的手顿住，片刻后开口对儿子说：“我不用检查，上次住院不都检查了吗？” 徐洪易说：“那医生不行，上次我问他你的病情他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还是跟我去市里做个全面检查放心点。” 徐老太太没说话，徐洪易他哥徐洪晃接腔了：“妈这心脏病其实都是操心操出来的，只要不受刺激，问题不大。” 徐洪易看一眼他哥，扯嘴一笑：“哥你不是说笑吧？” 徐洪易觉得作为儿子，他哥应该跟他统一战线才对，他妈讳疾忌医，他当儿子的也这态度？ 徐洪晃被自己弟弟怼了，然后就不吭声了，徐老太太只好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事的不用检查。” 这顿饭气氛不怎么好，所以吃完后一家人也没开展娱乐项目，徐洪晃一家三口更是早早上楼去了。 徐洪易陪老太太看了会电视，也上楼洗漱去了，上楼的时候听到他侄子在哭，而他哥徐洪晃正在呵斥孩子。 徐洪易没管，洗完澡靠在床头看手机的时候，已经听不到他侄子的哭声了。 徐洪易看了会手机就睡觉了，在家里没别的事只能睡觉。 迷迷糊糊中感觉门外有动静，徐洪易睁开眼睛，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同时他看到昏暗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徐洪易秉着呼吸一动不动，看着那道影子慢慢朝他靠近。 第35章 这个世界没有鬼，所有的鬼不过都是人装出来吓唬别人的, 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唯物主义者, 徐洪易对此深信不疑。 此时他虽然刚刚从迷迷糊糊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但徐洪易还是非常肯定，这半夜来敲门的不是鬼而是人。 影子蹑手蹑脚地前行着, 他动作很轻, 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也听不出一丝走动的声音。徐洪易敏锐的听觉神经只能感受到对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终于, 那道漆黑的人影到了徐洪易的床前。 他先凑近看了看, 似乎在确定徐洪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十秒钟之后，黑影朝他伸出了爪子…… 黑影的爪子首先落在徐洪易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然后轻轻地晃了他一下。 徐洪易没有动。 黑影继续晃，又晃了两下之后，徐洪易终于哼唧了一声，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再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圆圆的, 在漆黑的夜里都闪着亮光的眼睛。 嘘…… 徐洪易刚要张嘴就被对方制止了, 于是徐洪易也把食指放在嘴边，学着他嘘了一声。 “小叔, 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床前，徐洪易的小侄子壮壮压着嗓音煞有介事地对徐洪易说道。小家伙是从他自己的房间偷偷跑出来的，穿着大黄蜂的睡衣，光脚踩在地板上。 “上来说。” 壮壮立刻手脚并用爬上了他叔叔的床，小屁股还在床单上蹭了两下。 六月了, 山城的天气还没正式热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有几丝凉意。徐洪易扯过自己身上的薄毯盖在壮壮的小肚子上，然后，叔侄俩开始聊天。 “你是不是做噩梦？” “不是。” “尿床了？” “不是!” 壮壮这会有点急了，因为急导致说话声音有点大，说完后他就发现了，所以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 要是被爸爸听到，肯定要把他带走的，那样的话他听到的秘密就不能跟小叔说了。 “那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呢？” 徐洪易其实并不期待能从壮壮嘴里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来，毕竟他还只是一个读中班的幼儿园的小盆友，就算半夜跑过来了，也无非就是今天和哪个小盆友交朋友了，他邻桌的小女生又送他彩纸了之类的，再不然就是奥特曼为什么永远也不会死，蜡笔小新的眉毛为什么那么丑一类的话题。 徐洪易反正这会儿已经清醒，他就打算听壮壮说一说这些无聊的事情，等壮壮睡着他再抱过去。 “奶奶其实没有病，她是装的。” 结果这次壮壮嘴里说出来的话有点出乎意料，所以徐洪易愣了那么一下下，然后他问壮壮：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的，妈妈说这样骗人是不对的，但是爸爸叫她别管。我觉得爸爸这样不对，就和他说撒谎不是好孩子，可是爸爸不听，还骂我，他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哦。”徐洪易哦了一声，手掌摸着壮壮的后脑勺，这孩子的后脑勺跟他这个小叔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比较凸起的。老辈人说后脑勺凸起的孩子大多性格执拗，不让父母省心。 “所以你哭了是吗？” “你都听见了？” “嗯，听见了。” “你打算怎么办？”壮壮翻了个身，正面对着徐洪易，并一脸严肃地问他，“小叔你要审问他们吗？我可以做证人的。” 徐洪易倒是笑了，孩子眼中撒谎就是天大的错误，可是到了大人这里并不是这样，所以壮壮纠结了。 “小叔你不怪他们吗？” “不怪。” “为什么呢？” 徐洪易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说：“因为大人有时候说谎是为了一个人好，是不想那个人做错事，是……善意的谎言。”担心壮壮没有听懂，徐洪易还特地重复问了一下： “壮壮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善意的谎言了吧？” 壮壮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小孩向大人说话就不对，要挨骂，而大人跟小孩说谎就是为了小孩好，不过作为一个懂事的小朋友，他还是人小鬼大地回答：“我知道，因为爸爸也这么说的。” “壮壮真聪明。” 叔侄俩讨论完关于谎言的问题过后，壮壮表示他不想回他自己房间了，原因是因为他害怕，不知道回去的路上会不会遇到怪兽。 而徐洪易则因为懒得起来抱他回房而允许他这个晚上在他床上睡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徐洪易就被进来找儿子的徐洪晃吵醒了。徐洪易是个比较警醒的人，稍微一点动静就醒了，结果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双小脚丫放在他的胸口上。 这孩子的睡像也不知道像谁。 徐洪易把壮壮的小脚丫子从自己胸口上挪下来，壮壮吧唧了一下嘴巴翻了个神，趴在枕头上继续睡了。 “在你这就好，我还以为他跑哪里去了呢。”徐洪晃言不由衷地笑着跟徐洪易说道，眼睛却一个劲打量着徐洪易的表情，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徐洪易知道他担心什么，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这样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徐洪易不想他哥继续遭受良心的拷问，所以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壮壮什么都没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徐洪晃当即被噎了一下，这话咋一听没问题，仔细一想其实很有问题，徐洪晃动了动嘴想解释点什么，徐洪易却不想听，走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徐洪易洗漱完下楼的时候，徐老太太已经起来了，正和徐洪易的嫂子一起准备早餐。 徐洪易看看老太太的背影，最后还是忍下了兴师问罪的冲动，他搓了一把脸，若无其事地出去跑步了。 徐洪易沿着他家门口的公路跑了一个来回后就回家洗澡吃早餐，结果吃早餐的时候徐老太太主动对他说：“一会我跟你回H市，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徐洪晃一听立刻吃惊地看着老太太，虽然他知道徐洪易已经知道他们合伙欺骗的事情，但徐老太太并不知情，同时他也不知道他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她同意做检查是要主动跟徐洪易坦白吗？ 相比当哥哥的，徐洪易的反应倒是淡定，波澜不惊地回了句“好啊。”就继续低头吃饭了。 徐洪易带着徐老太太去了别墅那边，而这一次徐老太太也没有埋怨他为什么舍近求远住这边。 因为她知道徐洪易最近一直住在别墅这边，那边的房子一直空置着，上次李静怡因为不习惯住员工宿舍搬出来租房子的时候，徐老太太就问过徐洪易，可否把房子租给李静怡住。 徐洪易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不缺那点租金，请她去别处租。” 结果李静怡果然去他家的小区里租了一套房子，就在徐洪易那栋楼，只不过不是同一个单元。 老太太虽然不太高兴，不过也不想逼他太紧，她知道儿子自从和那个女人分开后整个人都不太对劲，所以她今天答应过来其实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看住他。时间是最好的药，等他哪天彻底放下了，她也就可以放心了。 中午徐洪易和徐老太太在别墅吃了饭，下午的时候，徐洪易准备了一下就出门去了，今晚他要和苗一伦一起参加一个宴会，本来他想叫姜末一起去，谁想姜末不能赴约，他便带上助理和秘书一起去了。 司机开车来接的徐洪易，徐老太太目送儿子上车后，回到屋里就给李静怡打电话了。 “静怡啊，晚上到我这里来吃饭哈。” 下午五点钟，姜末换了衣服出门了，她穿了一条上次和朱婷一起逛街时买的连衣裙，裸粉色，不仅非常衬她的肤色，还显得整个人年轻了不少。 对方派了车子来接她，姜末上车的时候就在想，到时候会不会碰到徐洪易。 巧合总是那么让人猝不及防，姜末怎么也没想到，徐洪易定的也是经纬酒店，当时在电话里听到的时候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这样的巧合能有什么好处，那便是她最后承诺的那句话可以得到实现的可能，她可以抽空去徐洪易那边坐一下，见见那位省里来的苗总以及那位叫燕子的姑娘。 经纬酒店，H市的高档酒店之一，坐落在市区内的繁华的地段，距离H市的商业中心商贸城只有1.5公里。 姜末在酒店门口下车的时候，苏临安已经在门口了，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的西装，还打了领结，看上去衣冠楚楚颇有绅士风范。 当姜末走近的时候，苏临安朝她扬唇一笑，并且抬起了自己的胳膊。 姜末迟疑了一会，于是苏临安再次用眼神示意了她一次，他的意图不言而喻，姜末岂能不懂？ 既然答应了只身赴约，这种接触也就无法避免了，所以姜末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臂伸过去，挽住了苏临安的胳膊。 姜末上楼后才明白过来，苏临安今天并不是单独请她吃饭这样简单，当她挽着苏临安的手臂走向宴会厅看到门口的迎宾小姐时，她不由放慢了脚步，同时侧头看了苏临安一眼。 苏临安对她抿抿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背后的电梯口有人正从里面走出来，对话猝不及防跌入姜末耳中。 “今天真是遗憾了，没有见到姜小姐，徐总你是太不努力了吧，这种时候还让人去见什么客户” “会有机会的，苗总常来就是。” 如果说先前姜末只是觉得有点意外，那么此刻她的内心只能用澎湃来形容，当然这澎湃代表一种被刺激的程度，而绝非是因为激动。 姜末的双腿好像被钉在原地，再也挪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有妞子说黑影是李静怡，哈哈，让你们意外了。 没有收藏的，赶紧收了哈。 第36章 苗一伦和燕子在酒店门口和徐洪易碰的面，没有看到姜末出现, 两个人都觉得特别奇怪。 “姜末今天要去见一位很重要的客户, 所以开不了了。”徐洪易这么解释了一下。 不过苗一伦投来视线显示他一点也不相信这个解释。 徐洪易没有理会，一个眼神扫过去：爱信不信。 解释等于掩饰，何况, 徐洪易现在根本没得解释, 人家姜末确实是把他给甩了, 老脸丢尽的感觉。 男人的挫败感很多时候都是因为面子问题。 不过让徐洪易没想到的是, 他在苗一伦面前极力维持的面子，在上楼后就被人狠狠扔在地上，并且碾得粉碎。 楼上的宴会厅，徐洪易一进去就引起很多人的关注，毕竟他白手起家在H市是也个人物了。 徐洪易面露微笑，一路跟人点头致意，步伐稳健，举手投注之间气度不凡。 然后他发现今天大家看他的眼神有点古怪, 除了礼节性的招呼之外, 似乎还多了点兴味，徐洪易懒得揣摩, 不就是自己今天没有带女伴吗？至于？ “徐总。” 有人过来主动打招呼了，笑脸相迎器宇轩昂并且得意洋洋。 徐洪易扬起微笑抬眼：“苏总。” 目光扫到旁边的人，微微一顿，后背有股气流冲上来。 “徐总今天一个人？”苏临安一副颇为关心他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却充满这戏谑, 这就是商场上男人与男人的角逐，不动声色，暗藏杀机。 这个苏临安，在杭州那边就给徐洪易使过绊子，结果到了H市还不安分，小动作就没断过，眼下又来耀武扬威。 徐洪易不置可否：“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苏总随意，告辞。” 徐洪易一向懒于敷衍无谓的人，对于那些自以为是，寻找优越感和存在感的人，他就是两个字：无视。 这边他刚走开，瞄一伦就靠过来了：“什么情况这是？那不是姜小姐么？她咋跟姓苏的混一起去了？” 正好服务生举着托盘送酒来，徐洪易端了一杯红酒，轻轻摇了一摇：“我们分手了，她现在跟谁在一起跟我没关系。” 苗一伦似乎很吃惊的样子，不过也不能怪他吃惊，毕竟分手这事徐洪易没跟人家说啊，刚刚在楼下被问起都没提。 “不能啊，姓苏的恶名远播，姜小姐莫不是瞎了眼。” 苗一伦有点没玩没了，徐洪易有点烦躁，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正好转头看见个熟人，对苗一伦交代了一句：“我过去一下。” 苗一伦看着徐洪易的背影，又看看姜末那边，然后歪过头对旁边的女人小声说了几句。 姜末现在是什么感觉？ 她好像一块被人扔进油锅炸，浑身滋滋滋往外冒油的饼。 从见到徐洪易的那一刻起，姜末整个人就不在状态了，意识恍惚脚底虚浮，现在被苏临安带着走来走去的好像是一具空壳。 逢人就笑却不带感情，假惺惺的寒暄奉承，转过身其实谁也不认识谁，尤其今晚，一圈走下来，姜末都想吐了。 她今天本就不该来，不，应该说不该作为苏临安的女伴过来，不然怎会让自己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但是转过头又想，如果不是苏临安的女伴，她也压根进不来。 人生有时候就这样的矛盾，你本想撇清，结果越趟越浑。 姜末这边心里正自怨自艾，那边一个美女走了过来，冲着姜末甜甜地叫了一声：“姜姐姐。” 姜末一愣，望着对方半天没有认出是谁。 “不认识我啦？我是燕子啊。” 燕子的变化实在太大，姜末真没认出她来，半年没见，这位燕子姑娘已经脱胎换骨。 之前在KTV相识的时候对方还是一个唯唯诺诺言行拘谨的陪酒女郎，现在呢？ 柔美的卷发配着白色长裙，妆容精致，笑容自然，看上去像位养尊处优，家境不错的大小姐。姜末反观自己，倒是越混越不是，变成了那种朝思暮想，十分不堪的女人。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很多人都认识徐洪易，有几个姜末之前跟着徐洪易出去应酬时还见过，这样的场面姜末真想逃离。 “燕子啊，好久不见。”半天，姜末才从脸上扯出一个微笑，应对着突如其来的寒暄。 “是啊，半年了，时间过得很快。”燕子笑着对姜末说，“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为了配今天这条裙子，姜末特地换了双恨天高，刚刚被苏临安带着东转西转早就累了，就转头对旁边的苏临安解释了一句：“我有朋友来了，我过去坐坐。” 苏临安微微颔首，微笑：“去吧，我一会去找你。” 宴会厅靠窗的位置上设了座位，姜末和燕子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一落在燕子就对姜末说：“姜姐姐你好像瘦了。” “是么？我倒没留意过。”姜末摸了摸自己的脸，事实上她最近都没好好照过镜子，胖瘦什么的自然也发现不了。 “本来苗总这次来还想约你和徐总一起吃顿饭的，你们……为什么会分开？” 为什么？很多事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 “他家里反对，我这样的条件，他们反对是正常的。”姜末淡淡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你就退缩了？” 姜末不知道如何回答，以徐洪易的性格肯定不会跟外人说起原由，这位燕子姑娘倒是善于察言观色。 “不然能怎样？反正没有结果，不如早点散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最近似乎挺流行这两个词，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姜末没有刻意去关注，却也耳濡目染记住了。 “我不这么想。”燕子听完后发表了不同意见。 “姜姐姐你知道吗，其实苗总的父母也不同意他和我在一起。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以前在KTV陪唱的事情，坚决不允许他和我来往，特别是他父亲，还对他放下狠话，只要他继续跟我一块，就撤了他总经理的职务。” 又是一个灰姑娘和豪门大少爷的悲情故事，姜末静静地听着，似乎并不感觉到震惊，这个世界永远不缺烂俗的故事。 不过还是问了句：“那你有何打算？” 年轻的姑娘摆出一副并不在意的神情：“没关系啊，只要苗总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其他的根本阻挡不了我们。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苗总在这边给我买了房子，他说有空就会来看我。” 姜末想说男人的承诺不能百分之百当真，热恋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我的就是你的，可是分开的时候，他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的只是我的，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姜末的前夫不就是这样的人。 燕子看到姜末不说话，就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然后不等姜末回复又说：“其实我觉得人生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更加精彩，就像我和苗总这样，哪怕将来没有结果，但至少在我们最好的年纪里彼此热爱过。” 燕子的想法也没错，没有谈过恋爱的人，追求感觉，不在乎天长地久，更看重曾经拥有，而对于姜末这样已经经历过失败的人来说，没有力气再去追求所谓的过程，他们需要的是平静和稳定。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过了会，姜末起身去卫生间，燕子也找苗一伦去了。 今天的姜末有点不胜酒力，先前被苏临安带着敬酒已经喝了点，刚刚和燕子一边聊一边喝也不知道喝进去多少，去卫生间的路上，觉得人有点恍惚。 姜末双手撑着洗脸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穿着一条很减龄的藕粉色裙子，身材苗条腰身盈盈一握，脸上的淡妆衬得她原本白皙的皮肤更加有光泽，就是眼神因为疲倦显得没有生气。 其实她还不老，真正老的是她的心态。 比起大多数失魂女人，她还很有优势，为什么她就这么快认命了呢？ 姜末乱七八糟地想着，心想估计是被燕子的话影响到了，又喝了就，所以才开始胡思乱想了。 姜末很快洗了手，出去的时候心里想，一会找个借口跟苏临安说她要先回去了。这破地方她多一秒钟都不想呆。 结果刚出门就吓一跳，旁边的墙上靠着一个人。等到看清那人的样子，情绪又慢慢平静下来。 徐洪易刚刚在宴会厅转了一圈后，突然发现姜末不见了，他扫了一圈周围，看到燕子已经回到苗一伦身边，而苏临安还在独自跟人寒暄，便猜想姜末可以来了这里。 靠在墙边等她的时候，他心里想，他还来干嘛呢？今晚自己丢脸丢得还不够么？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徐洪易在心里跟自己说，不管现在他跟姜末是什么关系，两个以前是同学这层关系不会变。作为老同学，徐洪易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姜末，离那个苏临安远点，那种人不是她能应付的。 徐洪易在外面站了一会就看到姜末出来了，她好像特别吃惊的样子，看到他好像看到鬼一样，眼睛瞪得圆圆的。 “喝多了？早点回去吧。”徐洪易对她说道，只是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他说这些干嘛，不是提醒一句就走么？ 姜末没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洪易现在是以老同学的身份来对自己表示一下关心？就像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他们在KTV不期而遇一样。 姜末发现自己运气真差，每次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总是会被他看见。 “你也少喝点，对身体不好。”过了一会，姜末回应了他一句。 徐洪易沉默。 姜末觉得两个人站在这里不说话也挺无趣的，于是说了句：“我先走了。” “等一下。” 徐洪易挪了下脚步，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个苏临安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 姜末默了会，然后抬起头：“谢谢你的提醒。” 可能她的反应太过平淡，导致徐洪易的样子变得不可思议起来，再次开口的时候，眉毛都拧了起来：“你知道他有什么癖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收藏哦，谢谢大家 第37章 姜末回到宴会厅，目光扫视一圈后, 看到苏临安握着杯酒, 目光正在巡视着什么，姜末朝他走过去的时候，苏临安正好看过来。 然后他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苏总, 我不太舒服, 我想先走一步。”姜末先声夺人, 首先跟他开口。 苏临安点点头：“好, 我送你下去。” 姜末：“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苏临安没有说话，伸出手把就被放在一旁的长桌上，然后就跟姜末一起走出宴会厅。 姜末并不情愿他送自己出来，想着他估计是想安排司机送她，于是在走出宴会厅门口的时候又跟他强调了一句：“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结果苏临安却说：“没事，宴会好无趣, 正好我也想走了。”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到了楼下车子已经等候在门口，苏临安替姜末开了后车门, 等姜末坐进去之后，他也坐了上去。 H市不是很大，经纬酒店离朱婷的单身公寓也不远，姜末心想送就送吧，反正要不了20分钟就能到了。 “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应酬挺无聊？”上车后不久, 苏临安主动开启话题，喝了酒的他似乎看上去心情不错。 “没有，只不过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今天如果不是借苏总你的光，我想他们连我是谁都不会想知道。”姜末奉承了他一句。 苏临安不置可否，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些场面，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就像你一样，你应该是不喜欢热闹的人，可做了保险这行，不得不得出来跑关系。” 车子这时候拐了一个弯，姜末的身体微微倾斜了一下，等她坐正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眼前这条路不是开往朱婷家的方向。 “苏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姜末心里突然有点慌，不过还是控制着声线问道。 苏临安笑得人畜无害：“哦，刚才忙着应酬那些无谓的人，我觉得很对不起姜小姐，姜小姐今晚这么漂亮，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姜小姐好好喝几杯，顺便再聊聊天，你说好不好？” 苏临安说完，朝姜末靠了过来，拉住了她的一只手。 姜末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表面上却强作镇定：“下次吧苏总，今天大家都喝了不少，下次我找个清静的地方，单独请苏总。” 苏临安要笑不笑看着姜末，也不说话。车内没有开灯，晦暗不明的视线里，姜末觉得苏临安看自己的样子就像躲在草丛里的狼，时刻准备着冲出来咬断她的脖子。 “……他对付女人的手段，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卫生间门口，徐洪易对她说过的话，自动跳出来冲击着姜末的大脑皮层，姜末只觉得头皮发麻，手心和后背都在出汗。 司机是苏临安的人，肯定不会帮她，就算一对一，她也肯定不是苏临安的对手。 怎么办？ 她要怎么自救？ 姜末只能把希望寄托左手边的包上了，因为包里有手机，如果她可以摸到手机，或许还有机会打电话求救。 姜末冲苏临安笑了笑，表面上她还要稳住他。左手慢慢移动，摸索着自己的皮包暗扣，轻轻打开。 但是她只有一只手要在看不到屏幕的情况下解锁基本不可能。 “姜小姐这么不给我面子么？还是怕我吃了你？”苏临安突然笑起来，“其实我这人并不喜欢强迫别人……” 他说得很轻松，姜末心里却越紧张，对着苏临安扯出一个笑，同时扯抽出自己的右手：“……那我给我师傅打个电话说一声，免得她待会打电话找我。” 划开屏幕刚解锁，身旁的苏临安突然附身过来抢姜末的手机。 时态的发展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姜末知道此时两人虚情假意维持的友好已经荡然无存，而且这时候如果不反抗她可能再也没机会了。姜末牢牢护住，两个人在后座上扭成一团。 但是结果很遗憾，姜末没有抢过苏临安，普通的女人怎么敌得过男人的力气。 苏临安用力捏住姜末的手腕一抖，手机就从她手里脱了手，而她的包，也在争夺的时候掉了下去，此刻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 “想给谁打电话？”苏临安嘴角勾着笑问姜末，“徐洪易么？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他还会管你？”苏临安的笑意透露出一丝嘲讽，然后按下车床玻璃，手一扬，姜末的手机被他丢了出去。 姜末心里大吃一惊，不过苏临安的举动提醒了她，她转头就去开自己这边的车门和车窗，可惜苏临安比她动作更快，一把拽住她抱住，然后命令前面的司机锁车门车窗。 姜末彻底崩溃，扔掉平时的冷静自持，跟苏临安在后座上厮打起来：“你凭什么丢掉我的手机，你这是绑架，我要去告你……” 慌乱中倒也挠了苏临安几把，苏临安起身把姜末按在后座上，表情不屑地跟姜末说：“告我？我就说是你勾引不成诬陷我？你猜别人是信你还是信我？”说完还得意地笑起来。 确实，以苏临安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需要强迫一个离婚女人？ 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泪水从姜末的眼里流了出来，姜末想到了死。 可是，如果真的被苏临安带到没人的地方，恐怕她连死都找不到机会。 “苏总，前面有交警。”前方司机突然开口，同时车速慢慢降了下来。 苏临安明显意外了一下，爆了句粗口，然后命令司机：“立刻掉头，从滨江路走。” 因为分神导致的压制力松动，姜末明显感受到了，就是这个时候了，姜末抬起一条腿踹在了苏临安身上，苏临安吃痛，手上力道一松，姜末就蹿起来飞扑向驾驶座的司机，双手就是一阵乱挠。 司机受到姜末的干扰，顿时一阵惊呼，方向盘在他手里乱了套，车子左摇右晃开始走S曲线，最后砰地一声撞上了前面的车子。 后挫力把站着的姜末弹回到后座上。 这个时候的苏临安已经是气急败坏，哪还有之前风度翩翩和绅士十足，他一把扯过姜末，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贱人！” 姜末不管别的，只管一通乱喊，什么救命啊，绑架啊，杀人了…… 前面被撞的车子开了门，有人走过来了，后面也有车子停住，苏临安的车被夹在中间，已经无法掉头。 “苏总，怎么办？”司机有点慌神，忙开口征求老板意见。 苏临安审时度势了一会，觉得他的大好人生不应该毁在姜末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离婚女人身上，于是吩咐司机：“开门，让她下去。” 姜末手脚并用下了车，因为太过慌乱，下车的时候高跟鞋丢了一只，后面被苏临安扔了出来，同时被扔出来的还有姜末的单肩包。 姜末哪还顾得上鞋子，拖着自己的包就往市区方向跑，因为太慌乱跑出几步还摔了一跤，她索性脱掉另一只鞋子光着脚跑。 这一晚，很多前往城郊别墅区方向的人都看到一个慌里慌张的女人光着脚在大街上奔跑，好像被人追杀一样。 姜末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了一眼，苏临安的车子已经被人群包围住，交警也已经过去处理了，姜末这才松口气不再没命乱跑。 然后她想起自己的手机被苏临安扔掉了，于是开始四下找手机。 或许是因为晚上吧，这段出城的路几乎没有行人，姜末找了一会居然看到了自己的手机。 大喜过望跑过去捡，一束白亮的车灯照过来，嘎吱一声刹住了。 姜末看到近在咫尺的车胎，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干什么呢你，不要命了？” 司机甩开门下来，朝着姜末就是一阵大吼，大晚上的蹲地上简直就是找死，要不是眼神好，早从她身上碾过去了。 姜末也吓蒙了，刚从狼窝逃离还没缓口气，这又差点去见上帝。 手里的手机也摔坏了，屏幕成了蜘蛛网，惊吓，悲伤，愤恨，委屈……一波复杂的情绪让姜末无所适从，最后索性坐地上大声哭起来。 她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为什么命运对她的考验就一直没有断过。 从离婚到徐洪易，再到遇上苏临安这个人渣，命运几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她再坚强承受力也是有限的。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们一个个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到底错了什么……” 姜末一哭把跳下车质问的司机给哭蒙了，然后就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他不过是个司机，这问题还是得老板来处理，于是就想回头请示他老板。 老板这会正好从后座下来了，司机看着他一步步走到那个女人身边，止步，低头叫了一声：“姜末。” 地上的女人听到后，哭声立刻就止住了，慢慢抬起脸。 她脸上的眼泪还没止住，可是看到男人的脸后，却慢慢浮现出笑意，好像处在绝境中的人看到了生存的希望，然后她的眼泪就更加汹涌起来。 她明流着眼泪，可脸上的笑容却灿烂绚丽，像晨雾中绽放的白玫瑰，干净又娇嫩。 站着的老板就在女人又哭又笑的表情里弯下了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没有回答他，只是顺势攀住了他伸过去的一只手，清晰，用力地对他说道： “带我走。” 第38章 这是一个变幻莫测的夜晚，无论对于姜末还是对于徐洪易都是一样。 在经纬酒店的时候, 徐洪易提醒完姜末后上了个卫生间, 出来后看到姜末和苏临安都不见了。 徐洪易就掏出手机给刘建章打了个电话，叫他告诉朱婷，姜末半个小时内没有到家的话, 叫她打电话给姜末。 徐洪易打完电话后自己也离开了, 他妈还在别墅那, 他不好回去太晚, 跟苗一伦也是这么解释的。 徐洪易上车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事实上他想说话也没人跟他说，助理已经先打车回去了。 徐洪易靠在车子后面的时候就在想，自己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呢？ 苏临安今晚把姜末叫出来，不过是想给他难堪罢了，至于姜末那个女人，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 亦或许，姜末乐意跟着苏临安也说不定, 他却像个多事的老太太似的。 眼见车子开出市区, 徐洪易揉了揉太阳穴，打算闭目养神一会, 结果前方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他差点撞上前面的椅背。 徐洪易有点想骂人。 司机下车后半天没上来，徐洪易更想骂人。 结果还听见有女人哭起来了。 烦躁的徐洪易忍不住下了车，一下车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车子右前方嚎啕大哭。 这是遇见碰瓷的了？ 徐洪易一步步走近了，然后不可思议地发现, 这个不顾形象，赤着双脚坐在自己车子前面哭的女人居然是刚刚才分开不久的姜末。 因为太不可思议，徐洪易觉得跟做梦似的，于是开口叫了一声姜末的名字，看到对方抬起头的时候，徐洪易的内心只能用震撼来形容。 她不是回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洪易第一个反应是姜末被抢劫了，不过包和手机都在，所以……被劫色？ 徐洪易的脑子直抽抽，不过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今晚的姜末好像经历了一场浩劫，带给她的刺激程度不亚于第一次发现前夫出轨，那会她只感受到生气与吃惊，并没有恐惧的成分在里面。而今晚，在苏临安的车子里的时候，她分明感受到了不亚于死亡的危险。 乃至于上了徐洪易的车子后，她整个人还处在惶惶不安的状态里，手脚都不自觉地发抖着。姜末把双脚挪到了后座上，双手抱着双腿，整个人成一个蜷缩的姿势。 徐洪易吩咐完司机掉头，就看到了旁边缩成一团的姜末，她是有多害怕。 徐洪易靠过去，双手环住了她：“没事了，别怕。” 夜色蒙蒙，霓虹灯安静地矗立在道路两旁，光影不断跌落眼底，车内安静，只听见车轮平稳行驶发出滋滋的响声。 姜末闻着徐洪易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由想起半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一次她也身陷困境，徐洪易的出现及时让她摆脱了困境。 今晚，也有着和那晚差不多的境遇，在她精神崩溃无所适从的时候，徐洪易再次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有些事就像上天安排好的，前世孽缘未尽，今天注定要跟他继续牵扯不清，逃不过忘不掉，兜兜转转还是会来到那个起点。 姜末又想起燕子跟她说过的话，只要在对方最好的年纪里彼此热爱过，这就够了，人生本来就充满了未知数，有没有明天尚且不知，她要想那么多做什么？ 今晚的她无论是遭到苏临安的毒手，还是死于刚刚的车轮之下，她的人生都已经结束，相比这些，现在的她还能窝在徐洪易的怀里是不是已经是天大的幸福？ 人有时候就是会犯糊涂，没有走到那一步，永远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姜末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慢慢抱住了徐洪易。 徐洪易把姜末送到了朱婷那里，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踉跄着从门里冲出来，差点撞上他们，徐洪易用手护住姜末，拧眉看过去：“老刘，你喝多了？” 被人推出门的刘建章稳住身体，抖啰抖啰肩膀，一副轻松自定的模样：“没啊，没喝酒，唉，你们回来了就好了，这个女人快发疯了……” 站在门内的朱婷这时候也看到了被徐洪易送回来的姜末，神情又惊又喜：“阿弥陀佛，回来就好，我都急死了。” 徐洪易叫刘建章给朱婷打电话的时候，刘建章就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情，所以给朱婷打完电话后，他就来这边等着了。 结果二十分钟后，朱婷打电话给姜末，手机却没有办法接通了。 朱婷每隔五分钟打一次，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朱婷都快急死了，就开始埋怨刘建章，说他不该招惹来那个变态苏，因为是他介绍苏临安给她和姜末认识的。 刘建章表示很冤枉，但这个时候埋怨谁也是没有用的，找到姜末才是最关键的。他给徐洪易打电话说这个情况，结果徐洪易告诉他，姜末和他在一起，出了点意外。 具体什么样的意外电话里也不好多问，不过知道姜末和徐洪易在一起，刘建章安心多了。 但是朱婷作为女人，对意外的理解可不仅仅是人身安全那么简单，所以在姜末没有回来之前，她还是对刘建章各种看不顺眼，刘建章劝她稍安勿躁，不要自乱阵脚，更不要见人就骂，然后朱婷火气更大了，直接把他推出门口。 这女人，居然这么大力气，还被徐洪易和姜末撞个正着，老脸丢尽。 刘建章摸了摸脸，跟在徐洪易身后进了屋。 姜末现在的样子真是狼狈极了，披头散发的，左脸有一块红肿，脚上鞋子没有了，膝盖还被磨破皮。 朱婷进卫生间去拿了条毛巾给她擦脸，一边帮忙擦一边忧心忡忡地问：“要不要去医院啊？膝盖都破了。” 姜末并不在意这些外伤，现在人安全回来了，她的心是安静的，甚至还有点劫后余生的喜悦。 “皮外伤，没有关系。”姜末说，并拉了拉朱婷的手，面露歉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朱婷剜了她一眼：“说的什么话！” 站在一旁的两个大男人此刻显得有点多余，于是徐洪易碰了碰一旁的刘建章，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刘建章会意，跟他走到外面。 “怎么回事啊？姜末怎么会搞成这样？她后来怎么会遇到你？”一出来，刘建章就一个劲问徐洪易，他脑子里有很多疑问。 徐洪易步伐飞快，一边看手机一边对他说：“先跟我去买点东西吧。” 刘建章见他这么急，也就作罢，先做正事要紧。 到了楼下两个人就分头行事，徐洪易去了附近的药店，而刘建章则被指派着去买宵夜。 姜末晚上没吃东西，徐洪易也没吃，至于刘建章和朱婷吃没吃，并不在徐洪易考虑范围之内。 徐洪易在药店买了消毒水和创可贴纱布，出来的时候接了个电话，等他接完电话的时候，刘建章也正好买完东西过来了。 往小区里面走的时候，刘建章就把手机伸到徐洪易面前：“你看看，朋友圈都炸了。” 劲爆新闻：车祸现场，女人从后座逃离，大马路上车X，有钱人真会玩。 评论区更热闹： 这不是苏临安么？ 那女人有点眼熟，哦，徐洪易前女友。 这女人真厉害，攀上的都是有钱人。 …… 不过徐洪易无心欣赏，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不发表任何意见。 刘建章看他那个样子，多半是心里不舒坦，悻悻收回手机，再也不多嘴了。 回到楼上后，姜末已经清洗好自己，洗了头发，裙子也换下来了，被扔在门边的垃圾桶里。 这是朱婷的杰作。刚刚姜末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朱婷的时候，朱婷气炸了，嘴上把苏临安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徐洪易把买的东西丢给朱婷：“麻烦你帮她处理一下。” 然后转头看着姜末：“明天收拾一下，我来接你。” 姜末回望着他，徐洪易再次重复了一遍：“明天，我来，带你走。” 说完，徐洪易就走人了，刘建章见他走了，扔下夜宵也出来了。 “你们，和好了？”人走后，朱婷忍不住问姜末。 姜末说：“你知道吗？当我坐在马路上痛哭失声看到走过来的人是他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带我走。” 只要跟着他，去哪里都不重要，哪怕下一刻他将自己卖了，我也只知道这一刻，我要跟你走，如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徐洪易回到别墅那边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徐老太太还没睡，坐在客厅看一档热门综艺节目。 几个年轻人分成两队做游戏，老太太被逗得哈哈笑。 “回来了，赶紧洗澡睡觉吧。”见儿子回来，徐老太太立刻关了电视，起身去给儿子放洗澡水。 “妈，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徐老太太顿时有点意外，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她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明天我带你去检查一下身体，然后送你回y城去。” 老太太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要送我回去？我检查完身体就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徐洪易抿抿嘴：“但是我不会待在这里了，我要搬回那边去，和姜末一起。” 老太太过了几秒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徐洪易，你是想气死我么？” 徐洪易诚实地摇摇头：“不想，你是我妈，我希望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但是妈，请您也别再利用母子之情来欺骗我。” “欺骗你？我什么时候利用母子之情来欺骗你？”徐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这儿子她真是越来越不认得。 “你上次装病！”徐洪易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是很大，但语气却有点重，说完他就独自上楼去了。他好烦，如果是被别人这样利用他的感情，他肯定会大骂对方一顿，但对方是他老娘，他只能选择沉默来发泄不满。 徐老太太呆呆地站了半晌，一屁股跌坐回沙发上。 儿大不由娘，何况是徐洪易这样的儿子，他天生个性独特。读书的时候虽然吊儿郎当，比不得那些用功十足的孩子，不过他脑子活络，主意特多，所以现在也混得不错。 徐老太太觉得他这样的人，需要找一个可以扶持他的女人，这样他的人生就更完美了，结果这个不知好歹的还不体谅她的苦心，一心一意跟她作对。 在感情上执迷不悟简直就跟中邪了一样，外人根本感化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没有收藏的记得收一下哦 第39章 第二天早上，徐洪易起床的时候, 听见楼下有动静, 估计是老太太在忙活，老年人睡眠少，每天老早就起来了。 徐洪易没有特别在意, 在楼上洗漱完才下来。 徐老太太正在厨房里, 餐厅的桌上放着她准备好的早餐, 家常的清粥小菜是徐洪易最喜欢吃的, 也是从小被徐老太太养成的习惯。 徐洪易走过去，徐老太太却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解下围裙放在旁边的置物架上，一边对他说：“早饭弄好了，你吃完就去上班吧，我走了。” “你要去哪里？” “回家啊，不是你昨晚说的么？” 徐洪易有点无可奈何：“那也得吃完饭我带你检查完身体再走啊，你这么走了, 不是陷我于不义么？” 老太太笑起来：“在我看来你有义气得很, 不过对那个女人，你不是不义, 你是不孝！” 老太太说完怒视徐洪易，开始控诉起他来：“你知道我昨晚一夜没睡么？如果是别人我才懒得管，可你是我儿子，我不想你将来后悔。你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离婚么？因为她生不了孩子所以她前夫才去偷吃。” 徐洪易想不到他妈居然特地去打听了姜末的事情，不过这事并不能成为姜末的短板：“这事并不是姜末的错, 或许是他老公的问题呢？不能因为这个来衡量一个人的好坏。” “那昨晚呢？昨晚发生的事情也是别人的错？”徐老太太乜斜着眼睛看着徐洪易，不得不说网络实在太强大，一晚上的工夫，消息就已经散播到徐老太太的朋友圈来了。 也正是因为看到这个，徐老太太一夜未睡。 当然，徐老太太平时并没有刷朋友圈的习惯，她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有人特地发信息告诉她的。 “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她么？”徐老太太作为一个传统的老太太，昨晚看到评论的时候，有些词简直不堪入目，更羞于表达。“你怎么可以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就不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老太太说着说着，想起了自己的老伴，如果老伴还在，她这会就不会这么孤立无援：“如果你爸还在，一定拿鸡毛掸抽你。” “网络上的事情你也信，昨晚我在现场，根本不是那些人说的那样，姜末是受害者。” “别人可不管谁是受害者。”徐老太太大声说道，“出了昨晚那样的事情，大家都会觉得她是一个朝三暮四行为不端的女人，你就一点也不介意？” “我们的事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人家要说就让他说好了，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就好。” “你……”徐老太太指着儿子半天说不出话来，掉头拖着行李箱就走。 “我让司机送你。”徐洪易赶紧跟上去。 老太太头也不回往外走：“不必了，静怡帮我叫车子了，就在小区门口。” 老太太虽然说不用，做儿子的徐洪易可不能让她自己走，他跟着老太太走出去，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门口，李静怡站在车门边，正朝着里面张望。 “阿姨，我来帮你。” 看到徐老太太出现，李静怡立刻冲上前帮她拿拉杠箱，看到后面跟着的徐洪易，打了声招呼：“徐总。” 徐洪易微微颔首，结果立刻引来徐老太太的一声冷哼。 老太太对他是相当不满，气鼓鼓地收拾行李回去，还不要他送。 老太太自己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司机帮忙把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徐老太太从车窗里跟他们道别，确切的说是跟李静怡道别：“我走了，下次回去记得找阿姨玩，阿姨给你做甜品吃。” 老太太真是厚此薄彼，对李静怡满脸堆着笑意，尽显和蔼可亲的慈母风范，而对徐洪易这个儿子，连眼神都没给个就走了。 车子开走后，原地就剩下徐洪易和李静怡了。 照徐洪易以往的脾气，他是直接转身就走人的，不过想到李静怡今天是特地给老太太叫车过来，别墅区这边出租车很少，只有高铁站的公交经过，而高铁站公交车没有几班去市区。 “你一会跟我的车去公司吧。”转身回小区的时候，徐洪易对李静怡说了一句。 可能是没有预料到徐洪易会这么说吧，李静怡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跟着徐洪易去了他家。 对于徐洪易的别墅，李静怡是不陌生的，毕竟她昨天晚上还在这里吃了饭的。 “李小姐，吃早餐没有？”进门后，徐洪易尽地主之谊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李静怡回答说：“没有。” 随后表示一会去公司楼下买点就行。 “既然没有，那就一起吧，不过没有什么好吃的，不知道合不合李小姐胃口。”徐洪易拉开餐桌的椅子，先坐下了。 “我不挑食的。”李静怡自己去厨房拿了餐具，坐到了徐洪易对面。 徐洪易不再跟她说话，一边吃一边低头看着手机，吃完的时候拿起手机给姜末发了条微信：起床了么？我中午去接你，你今天不要去上班了。 李静怡偷偷瞥了徐洪易一眼，继续低头吃早餐。 吃完后，李静怡主动收拾碗筷，被徐洪易制止了：“阿姨会来收拾的，走吧我还有事情。” 上班的路上，两个人再也没有交流，徐洪易专心开车，李静怡一直低头玩手机，她给徐老太太发了信息。 “阿姨，徐总邀请我和他一起吃早餐了，现在我们在上班的路上。” “你在他车上？” “是的，他主动提出要我坐他的车上班。” “好，你继续帮我盯着他们，我有预感，他们两个人长久不了，静怡，你要坚持住。” “我都听阿姨您的。” 和徐老太太发完信息，李静怡又去刷了一下朋友圈，然后收起手机，抬起头来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徐洪易。 对方身体笔直，修长的手臂搁在方向盘上，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她的举动。 昨晚李静怡无聊刷微信的时候，突然看到那条消息，她第一眼就认出了姜末。 李静怡第一时间就发给徐老太太看了。 虽然李静怡早就知道姜末搬离了徐洪易的住处，不过感情这种事情是最容易死灰复燃的，打败对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把她彻底踩在脚底下，让她没有还击之力。 结果徐老太太告诉她，徐洪易对那个女人还没有死心，不过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徐老太太对那个女人是彻底无法容忍，叫她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早上徐老太太还特地跟她说：“我先回Y城，这次要以静制动，你在H市多留意他们俩的动向，时刻保持联系。” 李静怡现在就住在徐洪易市区的房子的同一栋楼，盯梢那是很方便的事情。 …… 姜末今天没有上班，早上朱婷走后，她把室内的卫生打扫了一下，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真是奇怪啊。 刚来H市的时候才一个箱子，这会子却多出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来，行李箱和一个行李包都装不下了，姜末只好又找来两个塑料袋。 剩下的时间姜末就坐在床上刷朋友圈，昨天晚上她就发现事态的严重性了，现在的消息传播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很多无中生有的东西都被扯了出来，版本越来越多，到最后似乎没有人在意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只知道大家喜欢听什么就投其所好。 评论区也毫不逊色，各种段子手粉墨登场，幽默诙谐，让人捧腹大笑。 这个世界不乏有才之人，可惜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姜末看了一会就关了手机。 早上朱婷走的时候叮嘱她不要看这些，别影响心情，看来确实是这样，姜末现在就好像如鲠在喉，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关键还刺痛。 十一点刚过，徐洪易就过来了，瞅着她的脸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有些伤当时并不觉得多严重，结果隔了一晚上全都浮上来了，姜末的脸现在虽然不肿了，伤痕却比较明显。 “疼么？”徐洪易摸了摸姜末的脸，问道。 姜末摇摇头，从茶几上拿起一个一次性的口罩戴上。 她是早有准备的。 徐洪易把行李包放在拉杠箱上面拖着走，姜末提着两个塑料袋走后面。 上车后，徐洪易问姜末：“想去哪里吃饭？” 姜末随口就答：“家里吃吧。” 徐洪易点点头：“好，一会你先上楼，我去买菜。” 再次回到此前住的地方，姜末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换鞋子进屋。窗明几净，视野开阔，就和当初自己第一次走进来的感觉一样。 不过心境却不一样了。 那时的她带着战战兢兢的不确定，似乎这里只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而这次回来，她告诉自己，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也会坚持走下去。 这个世上，并不是每一段感情都可以再来一次，有机会回去，为什么不呢？ 经历过苏临安的事，姜末意识到自己是离不开徐洪易的。再说，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有什么输不起的？ 姜末把自己的衣服放进了衣柜，刚整理好徐洪易就回来了。 姜末做了午饭，徐洪易在一旁打下手，两个人配合默契，没一会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姜末一直觉得徐洪易会询问昨晚的事情，吃饭的时候不断看他，结果徐洪易突然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神。 “吃饭都不老实吗？” 姜末愣住，徐洪易接着又说：“吃完让你看个够。” 姜末根本没有理解他这话里的意思，直到去午睡的时候才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看个够的含义。 第40章 徐洪易始终没有询问姜末，关于她和苏临安那晚发生的事情, 昨晚车上没有问, 今天回来的路上也没有问，吃饭的时候没有问，午休的时候也没有。 姜末不知道他源于怎样的想法对此事闭口不谈, 但她却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朋友圈都已经泛滥的话题, 相信徐洪易早就看到了。 所以, 当徐洪易靠近自己的时候, 姜末抱着他说了一句：“昨晚……他并没有把我怎么样。” 徐洪易只回复了三个字：“我知道。” 男人跟女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女人很多时候想得太多，尤其是姜末这种平时话不多的人，心里面想得尤为多。 徐洪易不一样，很多事情他更愿意去做，而不愿选择口头表达。 下午徐洪易去上班，姜末做完家务后，在家里整理自己的客户资料。做保险有一样好处, 有很多事情可以在家里得到处理, 客户之间熟悉了之后，微信就能谈妥业务。 经历过昨晚的变故, 姜末对自己以后的工作方向有了全新的规划，以后她会立足走平民化市场，虽然高端客户能带来的很可观的收入，但这个世界没有白吃的午餐，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 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想跻身那个层次，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期间，她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因为万能的朋友圈，家里人也知道了她发生的大事。 “末末，你没事吧？”姜母在电话那头询问女儿。 姜末还没来得及回答，姜母又冒出一句：“你不是跟你那个同学一起了么？怎么还去惹那种人？你爸爸都气死了。” 和徐洪易分手的事情，姜末没有跟家里说过，当然和徐洪易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特地说过，不过家里人最终都知道了。 眼下该怎么回复呢？ “我跟那人没什么，人家乱写的，你们不要相信就好。” 姜母似乎并不相信女儿说的话，还在那头开导：“女人的名声是很重要的，你可要谨慎，今天早上很多人来问你的事情，我跟你爸爸都不敢出门了。” 农村里八卦的传播速度似乎并不比城里慢，女人们一边做事一边东家长李家短太常见。 姜末都不知道怎么劝母亲，过了会姜母可能意识到什么，随便说了两句话就挂了。 放下手机，姜末迟迟找不回意识。 这就是她的家人们，这么多年了，从来就没有站在她的立场来替她着想过。小时候她存在的价值似乎就是为了陪伴弟弟，他们做任何事情，出发点都是为了弟弟姜平。 她来H市半年，只在端午节的时候回过一次家，第二天就回来了。 可以说，现在姜末跟家人的关系是越来越淡漠，除了转钱回去的时候会打个电话给姜母说明一下，其他的时候基本很少通电话。 姜末也不怨他们，毕竟他们是和儿子媳妇一起过的，只要他们能和睦相处，姜末可以选择远离。如果真的要怪，那就怪她命不好吧，没有投胎到好人家去。 第二天，姜末就去上班了。 徐洪易建议她多休息几天，不过姜末没有听，她说总要出去见人的，一味躲着人家更有话说。徐洪易看她态度坚决，也没有多说。 办公室那几个长舌妇看到姜末出现，眼神诡异，姜末权当没看见。 对付无聊的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无视。你越介意，她们就越有劲，你不去理会，她们自讨没趣久了自己也会觉得无聊。 何况，经过上次的垃圾桶套头事件，那几个人也不敢太放肆，姜末发起脾气来也是挺厉害的，而且刘建章很明显是袒护姜末的，老大护着的人谁还那么不长眼去得罪？ 入秋之后的第一场雨降落在H市，持续多天的热浪终于消退不少。 晨会上，姜末和朱婷所在的组受到了表彰，他们这个的月业绩又稳坐第一，而姜末个人也被点名表扬，她的个人业绩仅屈朱婷之下。 有人投去羡慕的眼神，有人发出不以为然的冷呲声。 姜末没有理会，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种人，把自己的失败归根于别人，从不在自身上找原因。 姜末他们组现在又来了两位年轻人，队伍越来越壮大了。 散会后，朱婷对她的队友们说：“下班后我们去临江一楼吃一顿，师傅请客。” 几个年轻一听顿时拍手欢呼起来，不得不说朱婷是个好师傅，业务过硬不说，对人还很真诚，对徒弟们那是倾尽所有。 上下齐心，所以业绩一直很稳定。 “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刘建章正好经过，明知故问了一句。 朱婷没理他，新来的一个小伙子回刘建章说：“师傅说晚上请我们吃饭。” “哦。”刘建章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我也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朱婷本来正在看窗户外，这时候忍不住把眼神转了过来，虽然没说话，不过她看着刘建章的眼神足以让刘建章觉得自己是个无耻的蹭吃蹭喝的无赖。 “我埋单。”刘建章丢下一句话，迈着大步走了。 “师傅请客，老大埋单，好幸福……”姜黎双手交握胸前，一副十分陶醉的模样。结果被朱婷白了一眼。 “我是说，我们好幸福……”姜黎赶紧强调。 公司最近有些关于朱婷和刘建章的传言，有人说朱婷勾引刘建章，也有人说刘建章想潜朱婷，朱婷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特别生气，她最反感人家质疑她的能力，她的成绩都是靠自己的实力打拼来的，并不是仰仗了谁。 本来朱婷想去办公室找刘建章，问他为何要掺和他们组内的聚会，不过转头一想有人埋单不算坏事，所以作罢了。 “姜末，给你们家徐总打电话，叫他晚上一起去吧，人多热闹点。” 姜末一边收拾桌上的资料，一边回答：“他不在H市，昨天去杭州了。” 徐洪易在杭州那边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他赶过去处理了，也没说要去多久。 不过姜末抽空还是给徐洪易打了个电话，问他事情顺利不，几时回来。 徐洪易回答说：“有点小麻烦，估计要个把星期才能回去。” 姜末不清楚他口中的小麻烦是有多麻烦，但是连徐洪易都说麻烦，那肯定是有麻烦了。姜末不由有点担心他。 晚上聚会的时候，姜末有些心事重重，朱婷问她怎么了，她没说实话，毕竟有那么多人在，姜末不想提。 但有的时候，事情并不能按照个人意愿发展。 姜末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苏临安。其实要不是苏临安特地过来跟刘建章打招呼，姜末估计未必能注意到他。 “刘总，好巧啊。” 刘建章正准备喝下一杯下属敬的酒，听到有人打招呼就转过头去，看到苏临安那张笑脸，刘建章的脸色可以用皮笑肉不笑来形容。 刘建章对他没有好感，然而公众场合也不能表现出什么：“苏总，您，过来吃饭？” 桌上的其他人看到苏临安，脸上都是鄙夷的神色，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历历在目，作为姜末的队友，自然对他没有好感。 苏临安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之前的事情对他并没有影响，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刘建章的话，然后问：“怎么徐总没有跟你们一起？哦，差点忘了……” 苏临安一副记性不好，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徐总在杭州遇到点麻烦，这会子估计没心情出来大吃大喝了。” 说完大笑着走开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过了会不约而同都看向了姜末。 姜末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徐洪易遇到的难题是什么，不过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 “别理那个变态，死德行，我们吃我们的。”朱婷适时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因为苏临安的出现，这顿饭大家吃得并不痛快。姜末原本就有点心事重重，苏临安来过之后她就更加愁云惨淡。 刘建章似乎也没有刚才爱笑了。 聚餐最后草草结束，几个小年轻结伴离开。本来朱婷还打算和姜末去百大逛逛，扫点货的，因为今晚有活动，现在看来是谁也没那个心情了。 刘建章找了代驾开车，送姜末和朱婷回去。 “回去早点休息，别乱想，徐总那么精明的人不会有事的。”朱婷坐在后座上劝旁边的姜末。 坐在副驾座的刘建章也转过头来说：“就是，姜末你别听那个苏临安的，他就是见不得我们大家高兴，来膈应我们。” “都怪你，理他做什么？我都不想正眼瞧他。” “是是是，都怪我。”刘建章回过头来，自言自语一句，“什么都怪我。” 姜末回到家后，给徐洪易打了一个电话，结果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听，姜末估计他可能在忙事情。 一夜浅眠，到了第二天早上，姜末起来查看手机却没有发现任何信息，结果等她上班后，刘建章匆匆忙忙把她叫到办公室，告诉她一个不好的消息。 徐洪易被调查了。 第41章 “昨晚回来后我就打电话给杭州那边的朋友，叫他打听一下洪易投资的项目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早上对方给我回话, 说是那边有人卷款跑路，商户们找不到人，知道洪易是投资方之一, 所以就开始围攻他, 后来有人报了警, 洪易就被带去协助调查了。” 办公室里, 刘建章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姜末，姜末觉得五雷轰顶一样，站着半天都没知觉。这事就跟飞来横祸一样，把人打个措手不及。 “你也别太担心，洪易是受害者，相信调查清楚他就能回来了。” 话虽如此，但是对徐洪易而言，投资黄了, 资金还被人吞了, 多少是一次不小的打击吧。 “刘总，我想请假。”姜末沉默了一会, 突然对刘建章说。 刘建章知道她想干什么，沉默了两秒，说：“我跟你一起去。” 姜末回家收拾了一下，不一会刘建章开车到了她楼下。H市离杭州并不远，200多公里, 两个小时后，刘建章的车子就停在了杭州保险公司的停车场。 刘建章带着姜末先去见了他的朋友，杭州市公司的老总，对方把打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他们。 “这件事影响很大，上头成立了调查小组，徐总这次也是被人坑了，人肯定不会有事，就是破财消灾吧。” “我想见他，您能不能帮忙联络一下？”姜末现在也不关心别的，她就想知道徐洪易人在哪里，好不好。 对方沉思了一会，说：“我试试看吧，你们等我消息。” 从保险公司出来后，姜末跟着刘建章到附近的一家宾馆开了两个房间，之后两个人就一直在宾馆等消息。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难熬，姜末坐不住也睡不着，一直不断地看手机，她还尝试给徐洪易的手机打电话，结果那边提示关机了。 差不多到了傍晚的时候，对方终于带来了消息，徐洪易今天刚被问过话了，明天可以找个律师去见徐洪易，后面再看情况。 “既然都问过话了，为什么还不放人呢？他也是受害者。”姜末十分不理解，为何徐洪易还被关着。 “因为现在外面有传言，说徐总和卷款逃跑的是一伙的，所以这个调查时间估计要久一点，估计还要等几天了。” 姜末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有人想陷害徐洪易。不管是以她从前还是现在对徐洪易的了解，他都不可能去干这种事。 一个成功的商人，在没有发生经济难题的时候，跑这里来监守自盗，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当天晚上，姜末跟刘建章一起被刘建章的这位朋友带去见了一位律师，几个人谈了一会事情，约好时间明天早上去见徐洪易。 这一晚，姜末又是几乎没合眼，脑海中控制不住设想着明天见面的画面，他的样子，他可能会说的话，以及她自己可能说的话，像电影一样在她脑子过。姜末强迫自己别去想这些，因为根本没有意义，可是她一闭上眼睛又回想起她和徐洪易自KTV以来的点点滴滴，然后眼泪不知不觉打湿了枕巾。 第二天一大早姜末就醒了，洗漱完毕后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疲惫，眼皮浮肿，这个样子真是无法见人。看看时间还早，姜末画了个淡妆，然后再去敲了刘建章的门。 一行人驱车到了地方，律师先去办手续，姜末和刘建章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律师出来，表情遗憾地告诉他们：“徐总只见我一个人。” 姜末愣住。 刘建章不相信似地问：“你有没有说姜末来了？” 律师无可奈何一笑：“当然，不过他们说徐总说了，除了律师，其他人不见。” 初秋的上午阳光明媚，这是一天当中人的头脑最清醒的时刻，可是姜末却觉得越来越恍惚，徐洪易居然不肯见她。 刘建章一直在旁边开导她：“……可能他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你知道的，他一向很注重形象……再一个，他也是不想让你为他操心吧。” 姜末不说话。 大半个小时后，律师出来了，带来的消息是：案子还在调查取证，徐洪易的嫌疑还没有洗清，所以暂时出不来，还有就是徐洪易托他带口信，让刘建章带姜末先回H市去。 姜末不想走，但是徐洪易不肯见她，她留在这里似乎也没有意义。 “要不我们就先回去，等这边有消息我们再过来，反正H市离这儿也不远，两个小时就到了。” 律师也劝姜末：“我这边有消息会立刻联系你，到时候你们再过来。” 回去的路上姜末不发一言，看着窗户外的景致发呆，高速路边开着粉色花朵的不知名的植物在她眼前不断后退。 刘建章也没说话，除了快到服务区的时候问了姜末要不要停车休息，其他时间都是保持沉默。 刘建章把姜末送到小区楼下，两个人在门口道了别，姜末往回走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不知道徐洪易的家里人有没有知道这事，以徐洪易的个性，八成也是瞒住了。 “你还真是耐不住寂寞啊。” 旁边突然冒出一道声音，把姜末吓了一跳，也不能说这个声音太恐怖吧，不过就是太突然了，所以受了点小惊吓。 结果对方看到她的样子，更加嚣张起来：“怎么了？吓到了？所以一个人还是不要做坏事吧，做坏事被人撞上，可不就会心虚？” 姜末觉得对方简直莫名其妙，就问：“李小姐你是在说梦话么？” 李静怡现在就住在这个小区，和姜末是同一栋楼的邻居，之前也碰见过，只不过谁也没搭理谁，当然了，这次要不是李静怡主动上来搭讪，姜末也没想跟她说话。 “谁在说梦话谁心里清楚。”李静怡不屑地看着姜末，“徐总才出差几天，你就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还出去过夜。” 昨天刘建章来接姜末的时候李静怡就看见了，还很有心计地拍了照片，今天中午回来休息，结果又看到刘建章送姜末回来，李静怡开心死了，又拍了一张，拍完照片才上去跟姜末说话。 姜末两夜没有睡过好觉，此刻只想往床上一扑，到头就睡，所以她不打算理会这个无聊的女人。 不过李静怡却不这么想，好像非要姜末承认自己不轨才罢休：“不知道徐总看到会怎么想……”说完意有所指地晃了晃手机。 姜末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你尽管试试吧，没准徐总不要我了，你的机会就来了。” 姜末说完就走了。 李静怡哪敢把照片给徐洪易看，她到市里也好几个月，哪能不知道刘建章是谁，不过就是想上前恶心姜末而已。 因为每次看到姜末和徐洪易宛如夫妻一样出双入对，她心里就各种不痛快。有时候眼不见为净是最好的，只可惜她答应了徐老太太盯着他们，所以隔三差五要汇报一下。 比如今天，她已经有好的材料了，徐老太太要是看到姜末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照片，一定对姜末更没好感。 这才是李静怡的如意算盘。 三天后徐洪易回来了，直接回了住处。 律师并没有给姜末打电话，是徐洪易主动打给她的，说他没事了，现在已经到家。 电话里不好多说，姜末跟刘建章打了声招呼提前走了，回去的路上买了几个菜，然后赶回家里。 徐洪易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好像是给家里人打：“……破财消灾，没什么大不了……跟姜末没关系，您别总是针对她……她不是那种人，那是诬陷！” 徐洪易挂了电话，伸手摸了下发顶，结果一转身看到姜末站在身后。 这几天人都迟钝了，她进来他居然没听见。 一个多星期没见面，此刻四目相对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末是有些感动的，他都这样了，还在替她说好话。这两天有些传言已经开始在H市传开。徐洪易被调查，造谣他监守自盗的人据说是苏临安，而苏临安这么恨徐洪易原因都是因为姜末。 虽然这些都是传言，但被人传得绘声绘色，假话听多了渐渐也就变成了真话，没有人会有兴趣去探索真相，毕竟这又不是做学术研究，只要满足吃瓜群众的八卦心就行了。 这谣言相信一直在H市的李静怡也听到了，那么徐洪易他家里人知道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徐洪易此时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姜末肯定已经知道他妈在电话里埋怨她了，她这人本来就喜欢多想，这会心里估计又不好了吧。 他正要对姜末说点什么，姜末突然走上前，抬起双手抱住了他，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口。 这阵子以来经历的忐忑不安，失眠惆怅，全都化在这个拥抱里了。 徐洪易自然回抱。 拥抱有时候是比接吻，甚至是其他更亲密的举动还能触发内心的事情，因为这是发自内心，不受感官刺激，而情不自禁做出的举动。 徐洪易和姜末相处这么久了，还真没有像这样子拥抱过彼此，他的心在这一刻似乎也瞬间柔软了。 在感情上，姜末一直是个清冷的人，她不热情，而徐洪易也不是一个讲浪漫的人，两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感觉就像生活了很久的夫妻一样。每天一起吃饭睡觉，有时间一起散散步，逛逛街，平时有事说事，没事各忙各的。 徐洪易觉得成熟男女的感情，应该就是这样子，所以跟姜末一起，他觉得很舒服，从来不需要像个毛头小子似的经常为了女朋友为何生气而苦恼。 “为什么不肯见我？”姜末突然趴在徐洪易的胸口上发问，这些仇她可都记着呢。 徐洪易貌似斟酌了一下才回答：“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好的样子。” 男人，果然都是死要面子的。 姜末听到这个回答，心里有点发酸，不过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微笑。 第42章 吃饭的时候，刘洪易主动跟姜末说起这次的事：“卷款逃跑的是苏临安的人, 现在已经出境, 钱是很难追回来了。背后散播谣言，说我监守自盗的也是他。” 坊间传言果然实锤，不过苏临安这么针对徐洪易难道真是因为她么？姜末不由在心里问自己。 “是因为我么？”如果真是因为她, 姜末这会倒是有些后悔, 当初就不该理会那个姓苏的, 表面上绅士十足, 背地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 徐洪易吃好了，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对姜末说：“在没有认识你以前，他已经对我各种刁难，他觉得我如果去杭州发展，会影响到他的生意，因为他在杭州做的行业跟我在H市是一样的, 他怕我抢了他的饭碗, 所以他不想让我在那边站住脚。” 商人都是利字当头，苏临安这样一个混迹商场多年的精英, 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个女人而去大动干戈，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些道理一般人都是懂的，但是在造谣者的心里没有道理这一说，他们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真相是什么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李静怡把自己在H市的所见所闻报告给Y城的徐老太太后, 徐老太太彻底按捺不住。 她先给徐洪易打了电话，结果发现儿子的讲话还是跟以前一样执迷不悟，于是她收拾了行李，风风火火又赶到H市来了。 老太太没有事先通知徐洪易，她先去了姜末的公司找姜末。 当时姜末正在开会，楼下的接待人员来找姜末，说有个老太太找她，姜末出来后就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看的徐老太太。 “我想跟你谈谈。”老太太开门见山地说。 姜末就把她带到了接待室，转身去倒水的时候，老太太说：“不用了，我说两句就走。” 姜末笑了笑：“来者皆是客。”，然后在一旁的饮水机倒了杯水放到徐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看着姜末微笑的样子，差点忘记自己是来干啥的，直到姜末开口：“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听着。” 老太太定了定心神，说：“你这次给洪易带来很大的麻烦你知道吧？” “李静怡跟您说的吗？”姜末口吻淡淡地问道，“她是不是还跟您说，我和我上司关系暧昧？” 李静怡确实说过，但是姜末为何知道？老太太心里犯嘀咕，徐洪易说的么？不对，徐洪易那会还在杭州，电话都不通，那么…… 在老太太沉默的时候，姜末又开口了：“刘总是洪易的好朋友，前几天我跟他去杭州找洪易了，其实很多事情我并不想解释，您若有心了解真相，只要在H市多待几天，或者去洪易的公司，或者是我们公司，随便找几个人问问，很快您就会有答案。” 姜末说着话锋一转：“您就算不相信我的人品，您也应该相信您儿子的眼光。我要真是那么不堪，他还会跟我生活到现在吗？” 知子莫若母，徐老太太自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理智而精明的商人，同时他作为男人也是很要面子的。上大学的时候他交过一个女朋友，当时女方家境不错，要让他去那边生活，说会帮忙安排工作，但是徐洪易想回Y城创业，于是两个人就分手了。 姜末的话，让徐老太太心里触动了一下。 但是徐老太太毕竟是徐老太太，她的心不能被姜末带走。 “姜小姐，你可不可告诉我，你是看上洪易哪一点呢？” “精明睿智的商界精英，人帅还重感情，整个H市没有女人会不喜欢。” “那你觉得你配得上他么？” “感情没有配得上配不上之说，关键要两情相悦，和他生活在一起，我们彼此都很开心，这就是感情最终的归宿。” 老太太的问题确实刁钻了，可是姜末并没有生气，回答她的时候表情淡然，甚至是面带笑意。 “话虽然没错，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觉得我儿子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徐老太太步步紧逼，姜末不卑不亢：“谁是更好的选择？李静怡么？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颠倒是非黑白的人？阿姨，恕我直言，洪易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徐老太太感觉自己要被姜末打败了，她觉得自己之前真的低估了姜末。 她没有李静怡漂亮，也没有李静怡学历高，可是她的淡定和谈吐高出李静怡太多。李静怡遇事特别扛不住，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给她打电话，刚来的时候被徐洪易忽视还跟她哭诉，典型的被宠坏的娇娇女，没有一点格局。别说徐洪易不喜欢，徐老太太都已经开始反思，当初自己硬把人塞过来是个错误。因为这样的女孩肯定是个只会计较个人的得失，而不顾大局的人。 论性格和为人，确实姜末更合适，她不但很懂徐洪易，而且知进退。 “坦白说，如果你没有离过婚，我现在已经不反对你跟洪易了，所以，还是那句话：作为母亲，我不能接受我儿子娶一个二婚的女人。”老太太说着顿了一下，“请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将来你做了母亲就会明白我的感受……” 姜末的表情这时候才渐渐有了变化。 徐老太太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补充说：“洪易不是独生子，但是我不希望他将来无子送终。” 徐老太太说完就走了，起身的时候没敢再看姜末一眼。 只在心里对自己说：姑娘，别怪我。 因为老太太的到来，当天晚上徐洪易没有回姜末这边，他去别墅那边陪徐老太太了。不过晚上的时候，徐洪易还是给姜末打了电话，跟她说会尽快劝他妈回去的。 “你多陪陪她就是，她也很久没有过来了。”姜末能体会徐洪易的心情，所以她并不介意。 但是姜末越通情达理，徐洪易就越觉得对不住她，同时心里还是担心她会多想，所以第二天就给他侄子壮壮打电话，叫他帮忙把老太太忽悠回去。 结果没过多久壮壮就打电话来说：“小叔，奶奶说我是叛徒。她说你让我叫她回来，是不想被她管，因为你的女朋友奶奶不喜欢。” 徐洪易沉默。 壮壮又说：“小叔，你是不是非常喜欢你的女朋友？” 徐洪易：“当然。” 然后壮壮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是非常喜欢你的女朋友，我可以把我们班的乔乔介绍给你，乔乔聪明漂亮，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我相信奶奶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徐洪易：…… “要不你还是叫我爸帮忙吧。”壮壮叹息完，然后给徐洪易提了个建议，“我爸最近看中一款新手机，但是我妈不同意给他买……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加油，小叔!” 徐洪易仔细琢磨了一下壮壮的建议，过后真给他哥徐洪晃打了个电话：“亲兄弟，你得帮我一把啊，你那边天天老婆热炕头，我这边是有家不能回啊。” 无底线卖惨，那头的徐洪晃差点笑出声：“哟，还有你徐总搞不定的事？” “要是别人，我分分钟搞定，关键那是咱老娘，我不忍心下狠手啊。” 这倒是实情，徐洪晃正考虑要不要帮亲兄弟一把，结果身边的亲生儿子过来了：“爸爸，你帮帮小叔吧，他都这么老了还没有带女朋友回家，以后老了会没有儿子养的。” 徐洪晃倒抽一口冷气，问那头的徐洪易：“你个没底线的家伙，平时都跟我儿子说啥了？” 徐洪易用慢悠悠的口吻回答他：“你儿子太聪明，什么都懂，如果不想他继续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你来代替他吧。我现在正在网上浏览你看上的那款机子，你考虑清楚我立刻下单。” 当天下午，徐老太太给徐洪易打电话叫他派车送她回家，原因是：“你哥哥嫂子今天为了手机的事情大打出手，我得赶紧回去修理他们。” 人只要有欲望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就可以被很好的利用。 徐洪易这次利用非常成功，老太太当天下午就走了，他当天晚上就回到了姜末那边。 不过姜末的样子并不显得有多开心，反而在吃饭的时候问了徐洪易一个措手不及的问题：“你喜欢孩子么？” 徐洪易愣了下回答说：“当然喜欢，像我侄子壮壮那样的孩子很可爱，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姜末戳了戳碗里的饭：“如果我生不出来呢？” 徐洪易这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姜末刚才那么问并不是在试探他结婚事宜。 “我跟他结婚很多年都没有孩子，所以才让别的女人有了可趁之机，虽然之前去检查医生都说我们身体健康，一切正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孩子，现在他跟包晓敏结婚后，已经生了一个女儿，所以很可能问题在我身上。” 昨天汪淼来市里听课，特地约了姜末出来吃饭，同时告诉了姜末两个消息：一个是她前夫喜得千金，大宴宾客；二是，汪淼马上要来市里开诊所。 本来前夫家生孩子对她来说有点无所谓，但在徐老太太找她谈话之后，这就变得有所谓了。和他那么多年没有孩子，他娶了别人就有了，而她跟徐洪易也有段时间了，却从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可见问题在她身上。 姜末不是丁克，她相信徐洪易也不是，徐老太太提出了这个问题，她觉得她需要重视一下了。 第43章 徐洪易还真没去想过这个问题，这两天一直在处理杭州投资失利的后续工作, 加上他妈来捣乱了几天, 他又要工作又要应付他妈，真没有时间来想其他的事情。 此刻听到姜末说起这个，他不由仔细琢磨了一下。 他不是丁克, 如果能有一个像壮壮那么可爱的孩子也是不错的, 但他也没那么执着, 看到可爱的壮壮就一定要生一个来玩玩,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觉得孩子也是要讲缘分的，有，可能比较正常，没有，也不见得不正常，总之一切顺其自然。 徐洪易语气颇为轻松地开口：“生不了就生不了呗，反正老徐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已经被被我哥完成了，将来让他多生几个就是。” “可是他的孩子始终不是你的, 等你老了, 病了，你就会体会没有孩子的苦恼和孤独。”徐老太太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姜末, 这几天她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这个事，徐洪易这几天没过来，她找不到人倾诉，现在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徐洪易看着姜末，感觉她在这件事上过于认真了, 同时也感觉她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提这个：“姜末，你今天是怎么了？是别人对你说了什么么？” 姜末摇头：“没有，我就是看到他生了女儿，突然想起了我自己。” 徐洪易其实比较了解姜末的，她是嘴上说得不多，但心里一定想得很多的，她能自己搞定的事情也绝不去麻烦别人，因为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她这些想法从没有跟徐洪易说过，但是从她处理事情的方式，以及她跟她家人的相处来看，徐洪易就感觉到她应该是这样的。 “他有女儿就有女儿呗，就算有孩子也未必就幸福了。我听说他家里的酒店已经快经营不下去了，因为网评太差，被游客投诉很严重，目前正在整改，都没有营业了。”徐洪易说，见姜末不说话，他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这个世界没有孩子，生活幸福的人也有很多，那些生了孩子却不孝顺，把老人气得中风的还不如不生。所以对于孩子，我的想法只有两个字：随缘。” 姜末不知道这是徐洪易的肺腑之言，还是只是为了安慰她，但就算他真的不介意，那么徐老太太呢？ 不被家人认可的感情是没有幸福可言的，不光是有没有孩子的问题。 姜末眼神里的犹豫不决被徐洪易觉察到了，他的眼光一向很精准，于是他问：“姜末你是不是对我没有信心？” 姜末摇头：“不，我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我怕我会经受不住内心的拷问，我怕我会临阵脱逃。 徐洪易的眉头微微一蹙，他似乎看出了什么：“既然对我有信心，那就别胡思乱想，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办妥，你就跟我去把证领了。” 他突然提到领证，姜末意外了一下，然后说：“可是你妈不同意……” “她不同意也没办法，我的人生我做主，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这次的对话以徐洪易的电话结束，因为助理打电话来问去杭州的行程安排有没有需要改动的。 “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么？”姜末听他打完电话后，不由询问了一句。 徐洪易：“还没有，还有一些后续需要跟进一下，我明天过去，两三天就回来。” 虽然徐洪易用领证给姜末吃了定心丸，但姜末总觉得这事不稳妥。瞒着徐老太太去领证，万一老太太知道了被气出个好歹来，她和徐洪易都会非常自责。 秋天的第二场雨降临的时候，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度，气温越来越舒适了。 汪淼的诊所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神清气爽的上午开张了，而姜末居然成为他第一个病人，因为降温的缘故，姜末感冒了。 “最近早晚温差比较大，要注意一些。”汪淼把感冒药递给姜末，好像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都是中性药，没有给你开抗生素。” 姜末的神情明显尴尬了一下，然后接过药袋子。 汪淼接着叹了口气：“本来还打算今天请你吃饭的，看来只好延期了。” 汪淼的诊所就在姜末上班的市保险公司附近，姜末中午不回家的时候，而汪淼又走不开的时候，姜末就会帮汪淼买饭过去。 朱婷碰见过一两次后，有次下班去逛街的时候忍不住问姜末：“那个汪医生是不是喜欢你啊？” 姜末就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跟他以前也是同学，我表姑是他舅妈，说起来还有点亲戚关系，我刚离婚找不到工作的时候，是他帮助了我，现在他到这边来发展，我能帮就帮一点吧，何况买个饭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朱婷点点头：“话虽没错，不过这事如果让徐总知道了，估计是会吃醋的。” 提到徐洪易，朱婷又想起一件事，就问姜末：“徐总去杭州还没回来？” “没有呢，走的时候说是两三天回来，结果去了一个多星期。”姜末看着新上市的秋装，价格贵得要死，她都无法下手。 虽然徐洪易给过她一张卡，不过她很少买贵重物品，基本都买了日用品什么的。 “听说徐总要把H市的公司卖了，去杭州那边发展，这是真的么？” 姜末拨弄衣服的手一顿，转头看着朱婷：“你听谁说的？” “老刘啊。”朱婷眨了眨眼睛，看到姜末的表情那么意外，就解释了一句，“当然了，不是他主动告诉我的，是我无意中听到他跟徐总打电话。” “怎么，你不知道？”朱婷解释完之后，又追问了一句。 姜末确实不知道，她只知道徐洪易上次投资黄了，损失了不少钱，现在正在着手善后工作，之后就要快马加鞭努力赚钱，为下一次的投资积累资金。 徐洪易生意上的事，姜末从来不问，不是她不关心，而是她觉得自己对生意一窍不通，也就不怎么去关注了。 “如果徐总去杭州，你会跟他一起去吧？”朱婷问完，表情就有些落寞起来，“好不容易把你培养起来，你要是走了，我好像少了左膀右臂。” 姜末沉默着，心中却有万千思绪。最后她什么也没买就回去了。 坦白说她现在并不想离开H市，因为这边有她的好伙伴，新朋友，以及不少的潜在客户。虽然她如果去杭州，刘建章也可以帮她找到不错的师傅去跟，但一切都是陌生的，需要花时间去适应。 当然她也可以什么都不干，待在家徐洪易也不会说什么，可徐老太太肯定更看不上她，会认为她是一条寄生虫。 姜末当然不想当寄生虫，如果要当，现在就不会这么努力。 两天后，徐洪易发微信过来给姜末，说晚上回家。 姜末知道他要回来，特地去超市买了海鲜以及蔬菜，出来的时候正要去公交站等车，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脚边停下。 姜末正奇怪这车子怎么这样，紧挨着她人停。 车门就被人推开了，有人走了下来。 “姜小姐很巧啊，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以前的时候，姜末一直以为苏临安这个人是有点高冷的，当初肯接近她不过是为了羞辱徐洪易，不过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发生了上次的事之后还能衣冠楚楚地站在这里跟她讲话，怎么有点像狗皮膏药？ 姜末没搭腔，于是苏临安又继续放话：“买这么多海鲜？是哦，徐总要回来了是吧？不过我担心他未必吃得下去啊。” 姜末现在越来越肯定苏临安是一只令人讨厌的苍蝇，自从那晚从他车子里逃脱后，就一直阴魂不散，逮着机会就过来恶心别人，怪不得业内对他一致差评。当初真是隐藏太深，导致她错误地认为这样的人可以交朋友。 “苏总的生意现在是约来越差了么？怎么这么有空来跟我讨论家长里短。”姜末微笑着回复道，“徐总最近一向吃得下睡得好，他为人光明磊落，做生意诚实守信，内心自然坦荡，不像有些人表面看着是个人，背地里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人才应该夜夜噩梦，寝食难安，苏总您说是不是？” 苏临安面不改色，笑盈盈看着姜末：“姜小姐的嘴皮子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不过做生意可不是耍耍嘴皮子这样简单，要动脑子的，不仅要动脑子，还要有好的资源，徐洪易现在把市场转移到杭州，真是不自量力，你可以转告他，我苏临安会奉陪到底。” 如果说姜末先前还不肯定徐洪易是否真要去杭州发展，那么此刻苏临安的话已经实锤了这一点。表面上看起来苏临安是警告徐洪易不要妄想跟他抢生意，但实际上呢？ 一个人如果不遗余力找各种途径来“警告”，是否也说明了他的心虚？ 因为真正的强者不需要靠张牙舞爪来起到震慑他人的目的。 晚上徐洪易到了家，姜末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吃饭的时候，姜末跟他说了遇到苏临安的事情。 “你真要去杭州发展么？”姜末询问道，目前为止徐洪易还没对她说过他的计划，那消息她都是通过别人的嘴才知道的，讲真，她有点不愿意相信。 徐洪易前一秒还是夸赞今天伙食不错，听到姜末说遇到苏临安，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听姜末问完后，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了姜末一个字：“是。” “我这次过去就是找地方，都谈的差不多了，H市这边也有人在跟我洽谈，价格合适很快能出手，到时候我先过去，安排好你再过来。杭州那边市公司的总经理跟老刘关系不错，你上次也见过了，找他调动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姜末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想让徐洪易考虑清楚，他转移阵地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徐洪易见她不说话，就问：“你不想去？” 第44章 姜末戳着碗里的饭，有些言不由衷地说：“到了那边都是陌生的人, 朋友一个都没有, 客户基础也没有……” 徐洪易以为她担心新环境不能适应，于是建议：“你要不想去保险公司也行，就在我自己的公司找个职位, 反正新公司开张, 也需要人手。” “我是说你。”姜末放下筷子, 两条胳膊叠起来横在餐桌上, “洪易，我很想知道你这么做，是出于单纯的商业机遇考虑，还是为了报苏临安陷害你的仇？如果是后者，我希望你慎重考虑。我虽然不懂做生意，但我知道洪易商贸在H市做得很好，有稳定的客户基础，业界口碑也不错, 所以如果不是杭州那边有天大的商机, 我觉得你不应该把这里结束掉。” 姜末很少这么一本正经的跟徐洪易讨论公事，所以当徐洪易看到她这么认真的时候, 居然忍不住笑了：“跟我混了这么些日子，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有商界精英的范儿了。这模样，有点像我公司的股东了，说的话都差不多。” 姜末笑不出来，因为她从徐洪易的话里抓到了重点, 看来他公司的股东也是不同意他这么做的。 姜末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回答。 徐洪易看到自己打哈哈没有起作用，于是收起了笑容，表情认真地对姜末说：“怎么说呢？我觉得是一半一半吧，姓苏的各种小动作其实就是害怕我过去跟他竞争，说明他对自己的市场是不自信的，让我觉得有机可乘，再加上他曾经陷害我，还不断过来挑衅恶心人，我不杀杀他的威风他都不知道自己姓啥。” 徐洪易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过姜末觉得，貌似他是看到了一点商机，又貌似他也是为了私人恩怨，姜末觉得他还是意气用事了。 姜末知道徐洪易的性格，他想做的事情是肯定要做成的，从他在Y城追求她开始，从他对徐老太太的态度上，虽然没有看到他针锋相对过，但事实上他从未让步。 姜末也不再劝他，不过抽空还是跟刘建章聊了聊，希望他可以劝几句。如果身边的人都不赞同，徐洪易肯定也会静下心来思考一番。 这天，许久没有联系过的燕子突然打电话给姜末，说要请求她帮个忙。 “我怀孕了，你能不能陪我去医院？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姜末怔了一下，首先对这个消息感到吃惊，接着琢磨了一下对方的话，如果是检查不存在害怕问题，那么她应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你不想要？苗总知道吗？” “他知道的，但是他最近都是A市，没空过来。”燕子在那头回答着，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姜末却感觉十分的气愤，不过还是问道：“他叫你打掉？” “他没有说。”燕子回答道，“最近他父亲给他的压力很大，所以我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让他分心，而且目前这个情况，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还在实习，我父母要是知道肯定要气死。” 姜末差点忘了，燕子才刚刚大学毕业，这个时候要是生孩子，确实早了点，何况苗家那边还不同意的。 一时间姜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这个世界很讽刺，有些人孩子来得太容易不想要，她想要一个却比登天还难，可见，人间的事确实难遂人愿。 姜末答应了燕子的要求，第二天早上就跟朱婷请了假，说的理由是陪一个朋友去医院。 朱婷不是个八卦的人，也没问是谁，因为她知道，姜末不会随便请假。 为了不引人注目，没有去市医院，去的当地一家不错的私人医院。 结果一进去，燕子就碰到一个熟人，是她村子里的一个女孩子，在这边做护士。 “燕子，你啥事啊？”对方可能是出于热心，但是燕子整个人却很尴尬，如果被她知道是来打胎，传回去家里肯定要鸡飞狗跳。 “她是陪我来的。”站在一旁的姜末善解人意地开了口，然后对燕子说，“我先去挂号。” 姜末用自己的身份证挂了号，然后陪燕子去门诊等待，门口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进去的时候姜末嘱咐燕子：“你就当你是姜末，反正又不会让你拿身份证出来核对，不要担心。” 一系列的检查过后，确定燕子的确怀孕6周，然后预约了下手的手术。 中午两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燕子因为害怕有点心事重重，姜末看到她也是充满了怜惜，有时候男人的错误总是要让女人来埋单。 下午两点半，姜末陪着燕子去医院的手术室门口等候，当显示屏上出现姜末的名字时，姜末推了推坐在身边的燕子：“到你了。” 燕子原本也是看着那显示屏的，只不过不是她的名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去吧，无痛的，睡一觉就解决了，不用怕，我就在这等你。” 燕子点点头往手术室门口走，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姜末看着她不知道是该露出鼓励的微笑还是悲伤的怜悯。 而燕子的眼中却已经露出湿意，脸上写满无可奈何的悲伤。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义无反顾把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心爱的那个男人，结果在她精神和身体同时遭受创伤的时刻，他却连陪伴在她身边都做不到。 这样的爱值得么？姜末在心里这样问道。 “姜末，谁是姜末？”手术室门口的护士在大声叫喊着。 “哎，来了来了……”姜末喊了一句，然后冲着燕子做了个手势，“去吧，不要怕，很快就结束了。” 燕子进去了，那道厚重的大门彻底关上，姜末坐在椅子上等着，整个人的脑壳都放空了。 一个小时之后，护士出来喊谁是姜末的家属，姜末才起身，进去把刚刚苏醒的燕子扶了出来。 “还好吗？”姜末边走边问，“要不要坐会再走？” 燕子的脸色不太好，却笑着回道：“还好，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走路有点飘。” “那就坐会吧。” 燕子靠着姜末，摇摇头：“不，我想回去，我不想在这里呆着，姜姐姐……” 姜末理解她的感受，这冰冷苍白的手术室门口，对她来说多呆一秒都是煎熬，因为她和她爱人的孩子刚刚在这里被结束了生命。 姜末扶着燕子下楼，在医院门口打了个的回去了。 燕子现在住的地方离姜末的小区并不远，姜末坐电梯送她上楼后，扶着她去床上躺下了。 “你睡会，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燕子说：“不用了，我不饿，姜姐姐你先回去吧，今天耽误你很长时间了。” 姜末说：“我今天请过假了，你别担心我。你这有红糖么？” 燕子说没有。 于是姜末就下楼去买了鸡蛋和红糖，顺便买了点食物放进冰箱，然后做了一碗红糖荷包蛋给燕子吃。 燕子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以前我痛经我妈也给我煮过这个……” 姜末微笑着看着她，用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不要哭，对眼睛不好。” 燕子点点头，此刻的她跟姜末之前在宴会上遇到的那个有主意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这会子的她，像个挺话的小孩子。 “以后啊，要学会保护自己，女人的身体是经不起折腾的。身体要是垮了，爱情可能就成了奢侈品，到时候苦的痛的都是你自己。” 燕子点点头：“我知道了，这样事情我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姜末离开前嘱咐燕子，一定要打电话给苗一伦，这个时候他应该和她一起承受。 回到家，姜末有点身心疲惫的感觉，不过她还是做了晚饭等徐洪易回来。 结果徐洪易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姜末都睡了。 徐洪易在外面应酬，吃完饭才回来的，看到姜末睡了就没吵醒她。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起来的时候，徐洪易一边刮胡子一边对姜末说：“苗总来了，说晚上请我们吃饭，到时候电……” “我没空。” 徐洪易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姜末的拒绝，不由奇怪地转过头去看她。姜末正在擦护肤品，见他看过来就解释了一句：“我今晚约了我师父。” 徐洪易觉得姜末的反应挺奇怪，具体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苗总特地嘱咐带你一起去，说谢谢你帮他照顾燕子，你昨天陪燕子去看病了？” “恩。”姜末盖上保湿乳的盖子，“姑娘家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也挺不容易，关键时刻谁也指望不上，所以女人啊还是得靠自己。” 徐洪易感觉姜末这话有点酸，他想可能是对苗一伦不满吧，苗一伦家里也是不同意他跟燕子交往，导致现在燕子一个人呆在H市。 不过吃完早餐出门的时候，徐洪易再次问姜末：“你真的不去？人家可是专程为了感谢你的。” “那也不去。”姜末甩上门，力道有点重，徐洪易下了一跳。 这女人，什么毛病？大姨妈造访？ 姜末不去，徐洪易也不想去了，于是就给苗一伦打了个电话：“姜末晚上有事情去不了，我俩就算了吧，燕子病了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她，下次再聚。” 打完电话徐洪易就开车上班去了，到了公司进了办公室，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张纸，捡起来一看，是张医院的收据。 徐洪易看着那张收据，整个人陷入沉思。 第45章 姜末抽空给燕子打了个电话，得知苗一伦这几天都在H市, 也就放心了, 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保养的话就挂了电话。 因为拒绝了晚上的饭局，还把朱婷拉出来当挡箭牌，姜末只好真的约朱婷逛街吃饭, 结果朱婷说晚上约了客户, 没有空。 姜末正想着要不要约姜黎去逛街, 然后就接到了汪淼的电话。 汪淼说要请姜末吃饭, 因为他的诊所在H市开张后还没正式请过饭，姜末答应了。 另外一边，徐洪易盯着手里那张医院发票，看了半天后默默收起，然后走到门口去问艾米：“刚刚谁来过我办公室？” 艾米想了想，说：“刚才李小姐找过你，看你不在就走了。” 徐洪易点点头：“叫她过来见我。” 几分钟之后，李静怡出现在徐洪易的办公室里。“徐总, 你找我什么事？” 徐洪易靠在椅子上, 静静地看了她两秒，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发票问李静怡：“你从哪里弄来的？” 李静怡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自己, 她进来的时候艾米不在，她出门后才看到艾米端着杯子过来。 “你最好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整个公司我想不出来还有第二个人会对姜末的一举一动感兴趣，只有你。”徐洪易见她不说话，督促了一句，别问他为什么这么快知道, 因为艾米不可能去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结果李静怡答非所问：“徐总，你该不会以为我故意陷害她吧。” 徐洪易：“我没这么说，我是问你这张发票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昨天在医院门口看到姜小姐在打车，我看到她把票据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所以……” 徐洪易表示明白了，不过他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为什么把这个拿来给我看？” “我觉得有些事你应该知道。” 徐洪易立刻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李静怡貌似吃惊了一下，然后解释说：“因为阿姨说过她好像生不了孩子，可她现在却去流产，我感觉她有很多事瞒着你，她最近和那个开诊所的同学走得很近。” 徐洪易拧起眉毛，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让李小姐费心了……” 李静怡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挺高兴，以为自己猜对了，姜末流产的事情徐洪易确实不知道，结果下一秒—— “我这公司马上就要转让了，本来我想着我走了李小姐也可以继续效忠新老板，但我突然发现把你留在这里不太恰当，因为我担心人家到时候会骂我。所以，从今天开始李小姐不用上班了，我觉得侦探社更加适合你。” 李静怡还等着徐洪易表扬她呢，结果听到后面越来越不对劲，尽管她一直知道徐洪易对她很冷淡，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徐洪易会将她扫地出门，她根本不相信刚才那些话是从这个衣冠楚楚脸上还带着笑意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去财务部结算工资吧。”徐洪易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李静怡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长这么大从没被人这么狠的挖苦过，对方还是一个她喜欢的男人，李静怡接受不了了。 “我可都是为了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要开除我？” “为我好？”刚刚才低下头的徐洪易此刻又抬起了头，“你是我什么人？” 两个反问把李静怡问到了，徐洪易继续：“挑拨离间，无事生非，如果不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我早开了你了。” 然后就亲自打电话给财务部，给李静怡结算。 “徐洪易，你会后悔的。”李静怡丢下一句话，哭着跑了。 徐洪易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回总算解决了，然后又想，待会他妈会不会打电话来兴师问罪？ 果然不出所料，半个小时后，老太太的电话就来了。 不过让徐洪易意外的是，老太太并没有在开除李静怡这件事情上责怪他，只是问了两个问题：一，姜末真的流产了？二，他要卖了公司股份？ 徐洪易给出的回答是：一，姜末没有流产；二，股份确实要卖了。 生意上的事情，老太太不怎么过问，徐洪易说有更好的发展，她自然相信儿子的眼光。所以说了几句就挂了。 徐洪易挂了电话，感觉现在老太太的态度起了变化，她似乎不怎么对那个李静怡上心了，估计也看出李静怡是什么人了吧。 徐洪易感到心情十分轻松，他想过不了多久，老太太在他和姜末的事情上就会做出让步的。于是他给刘建章打电话，约他晚上喝酒，那两个女人不是约在一起了么，他们俩也约一约，到时候看看她们在搞啥。 结果刘建章却说，他没空。 “你最近比我还忙？”徐洪易不遗余力调侃对方。 刘建章有点磕磕巴巴的：“我约了人，真的。” “女人？” “额，这个嘛，确实是女人。” 徐洪易开始不厚道地笑起来：“哪个女人这么倒霉？” “……那个朱婷了，她今天生日，我想表示表示，毕竟她在这工作很努力业绩也不错，我想代表公司给点人文关怀嘛。” “哦？姜末也去？” “没，就我俩。” “……” “没事我就挂了哈，回头再约。” 若是往常，徐洪易肯定继续调侃他，一对一的人文关怀啊真不是老刘风格，不过眼下徐洪易想不到那层，他心里想的是：姜末为何撒谎？ 难道她只是不想看赴苗一伦的约，所以随便编了个谎言？ 徐洪易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女人了，特别是姜末这个女人。 今晚没人陪自己吃饭，徐洪易就开车去了姜末所在的公司附近，据说这里新开了一家饭店，食物还不错。 结果还真巧了，徐洪易一走进去就看到了右边靠窗户坐着的姜末，她的对面还坐了一个……男人？ 坦白说，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徐洪易并没有多想，不过当他走过去看清楚那个男人是谁的时候，他有些不淡定了。 “不是说约了你师傅？”徐洪易走过去，笑眯眯地看着姜末。 姜末其实也挺意外，没想到他也会这来吃饭。 “本来是约了她，不过后来她说有事……”本来是实话实说，不过说着说着感觉自己这么解释好像很心虚的样子。 这时候对面的汪淼说了句：“徐总一起吧，我也是临时约的姜末。” 徐洪易瞥了他一眼，笑着说：“汪医生现在跑H市跑得挺勤快啊，Y城的诊所不开了么？” 本来是戏谑一句，结果汪淼还真的承认了：“是啊，那边的不开了，我现在在H市开，就在姜末他们保险公司附近。” “是么？都没听姜末说起过，那就祝贺你了。” 汪淼淡淡地笑着，其实他听得出来，徐洪易并不是真心的，但是姜末在这里，他也不想较真。“徐总坐吧，我们也是刚到，菜还没点。” 徐洪易转头看着姜末，姜末正低头看着桌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打扰你们的雅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徐洪易转身就走，绕过桌子直接就出门了。 汪淼问姜末：“徐总是不是生气了？” 姜末：“不会的，别管他了，我们点菜吧。” 姜末和汪淼吃完饭就直接回家了，到了家一打开门闻到一股方便面的味道，再一看果然有一碗吃剩的方便面放在餐桌上。 书房的灯亮着，姜末换了鞋子走过去。 徐洪易坐在电脑前正在浏览邮件，听见声音也没动。 姜末就站在门口问：“你晚上吃的方便面？冰箱里有饺子，怎么不吃？” 徐洪易这才转过身来：“八点十分，回来得还挺早。” 姜末觉得他今天的语气特别奇怪，不太想理会他，结果徐洪易却朝她走过来：“你那位老同学可真舍得下本钱，居然把诊所开在保险公司附近，他是不是还想叫你给他帮忙，再给你开份工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倒想问问他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徐洪易的声音大了起来，表情也变得愤怒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跟他？” “你不是约了朱婷么？朱婷没空那你是不是该打电话给我呢？你为了跟他吃饭，都不管我有没有地方去？” “你不是约了苗总么？” “你不去，我去给他两口子当灯泡啊？” “我怎么知道你不去？再说人家汪淼刚刚也邀请你了，是你自己不愿意跟我们一起，非要跑回家吃方便面。” “人家心里才不想邀请我呢，嫌我碍事呢。” “徐洪易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 徐洪易吼完，气鼓鼓地去卫生间洗澡。这一晚谁也没再理谁。 这男人吃起醋来也是有点无理取闹，不过姜末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跟汪淼一直是朋友关系，从来没有过逾越的言行，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第二天一早徐洪易就离开了，也没说要去哪里。 姜末起床后将徐洪易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拿去阳台，下水之前把口袋都掏了一遍，他这人马虎，有时候发票打火机都在口袋里忘记拿出来。 不过这一次姜末没有找到别的东西，只掏出来一张纸。 姜末觉得这张纸还挺眼熟，展开一看不由愣住。 这张是她在医院缴费的发票，只见上面打印着几个字：姜末，无痛人流。 第46章 这张发票为什么会在徐洪易的口袋里，姜末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联想到他昨晚在餐馆说的那些话, 姜末心里逐渐浮现出一些不好的认知。 如果只是单纯的一件事, 你可以说是偶然，但是现在两件事加在一起，那就太过巧合了。 姜末现在觉得昨晚徐洪易出现在餐馆不是偶遇, 他应该是早就知道她和汪淼在那里, 也知道她去过医院, 甚至他早就知道汪淼来这边开诊所的事情。 之后, 姜末得出一个结论：徐洪易派人监视她。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攫住了姜末，甚至有些细思极恐。是什么时候开始，徐洪易已经不相信她了？ 是不是从苏临安的车上逃脱那次开始？还是更早？ 或许在她和苏临安接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只是她没有觉察到而已。 姜末心里突然很难过，是不是在他的心里，她真的是一个不断在找下家的女人？ 朱婷今天上班差点迟到，整组人都觉得很奇怪，因为以勤勉度来讲, 朱婷如果说是第二, 那就没人敢称第一。 现在她居然差点迟到，整个组的人都忍不住骚动起来。 “主任, 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衣服都没换就来上班了。”姜黎眼睛最毒，一眼看出朱婷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 虽说现在天气不太热了，不过也是要天天换衣服的，朱婷一向注意个人形象，这么不讲究还是头一次。 朱婷撩了一下头发, 解释说：“额，昨晚在朋友家喝多了，没有回家，早上起晚了。” “开会了，别说了。”有人的边上催促。 结果开会的时候，姜黎盯着上头讲话的刘建章好一阵，突然扭过头来神秘兮兮地跟大家说：“老刘是不是走桃花运了？他脖子上居然有草莓诶。” 此言一出，这组人又是一阵骚动。 上面讲话的刘建章一个眼神看过来，大家赶紧把脑袋缩回去，假惺惺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 开完会，老刘昨晚跟不知名女人春宵一刻的八卦在公司里传开了。 传说那个女人很猛，老刘是被生扑。 吃午饭的时候，姜末才问朱婷：“生扑老刘的是你吧？” 朱婷一副很吃惊的模样，不过也没有否认：“你怎么知道？” 姜末笑了笑：“昨天我拿文件去给刘总签，看到他桌上放着一个装首饰的盒子，今天，你衣服都没换，脖子上却换了条新项链。” 朱婷笑起来：“你观察很仔细，怪不得很多难缠的客户都被你搞定了。” 朱婷和刘建章之间的事情，姜末早就看出端倪了，只不过朱婷不说，她也没有去问。 “刘总不错，听说离婚后一直洁身自好，从没有乱七八糟的花边新闻，师傅你要好好把握啊，他可是个钻石王老五。” 朱婷哪能不知道呢，平时跟他斗嘴他明显是让着她，不然一个市公司老总还能怕她一个业务主任不成？ 唉，朱婷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担心我女儿反对。” “你女儿马上大学毕业了，我觉得她会支持你的。” 姜末的鼓励让朱婷眉开眼笑，然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听老刘说你们家徐总要把股份卖给苏临安啊，这是真的假的？” 这事姜末还真不知道，所以她表情有点茫然。 “怎么？你不知道吗？” 姜末摇了摇头。 于是朱婷又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你今天情绪不太好。” 姜末就把昨天的事情和她说了，包括燕子的事情。 朱婷听完后，到不觉得有什么：“男人有时候也跟小孩子一样，吃起醋来就是个神经病，我倒觉得他是在意你才会这样，等他回来两个人好好谈一谈就没事了。” 姜末倒是想和徐洪易谈谈，结果他几天都没回来，没有任何音讯，姜末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姜末本想发个信息给他，最后拿起手机又放下。 姜末心想：为什么我要给他打电话啊，他都不肯理我。我又没做错，既然他不理我，我也不想理他。 两天后的晚上，徐洪易终于回来了。 姜末正在客厅看电视，徐洪易开门进来了，他看了她一眼直接去卫生间洗澡去了。 等到徐洪易洗完出来的时候，姜末站在卫生间门口等着他。 “你站着干什么？吓我一跳。” 徐洪易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卧室走，姜末跟在他身后，见徐洪易打开了衣柜的移动门。 “你还要出去？” 徐洪易一边挑衣服一边回答：“是，一会去上海。” 姜末无声地看着他，徐洪易拿出一件浅灰色衬衣，歪头看了她一眼：“有事？” “你觉得没事么？你想跟我冷战到什么时候？”差不多一个星期没联系也没踪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要走了。 徐洪易一边穿衬衣，一边回答她：“我哪有时间跟你冷战，我现在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去上海，一半去杭州。” 姜末知道他筹备新公司肯定很忙，但是再忙有些事还是要说开的，积压在心里实在堵得慌。 “我都不懂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忙，留在H市不行么？那笔钱亏了可以赚回来，攒足资金再去杭州开拓新市场，你现在这样老实说我真的不看好，而且，你还把洪易商贸转让给苏临安，你明明知道他一直对你虎视眈眈。” 徐洪易穿好了衬衣，又开始穿长裤：“你不懂的事情多了去了，苏临安虽然跟我有仇，但是他给得起价钱，我跟钱没仇。” 徐洪易扣上皮带，开始往外走。 姜末跟着他到了客厅，见他整理了一下提包，就要换鞋子出门了。 “徐洪易，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早就可有可无了？”很明显他好像连多一句都不想和她说了，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徐洪易抬眼看着姜末，只见她一脸怒容盯着自己，那个样子是他不曾见过的。这些天他谈了很多业务，签下很多合同，晚上又是没玩没了的应酬，回到宾馆倒头就睡。或许他是有点忽略了她，不过他们既然都已经生活在一起，这里是他的家，他忙完了肯定会回来，他又不会跑是不是。 徐洪易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结果姜末突然拿出一张纸举到他眼前：“这发票为什么会在你的口袋里。” 徐洪易回答：“有人给我的。” 姜末笑起来：“替你办事的人么？怪不得我和汪淼刚坐下你就去了，怪不得那天晚上说那么多酸溜溜的话，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相信我？” 徐洪易完全不知道这些事竟然在姜末的脑子里自动生成了一部谍战片，他又好气又好笑：“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随你怎么想吧。” 徐洪易说完转身就走了，甩上门的时候声音有点大。 姜末别过脸，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 前几天还在跟朱婷说，等他回来要好好谈一谈，结果仍旧是不欢而散。 似乎隔阂一旦产生，距离就会越来越大，而且两个人都很倔，谁也不肯先低头。 姜末觉得我都来主动跟你说话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态度，简直太过分了。 徐洪易出差了，姜末又开始一个人的生活，突然间有点不敢想，未来他们的生活是不是就这样了？或者还不如现在。等到杭州公司正式开业，他可能一个月回来一次都做不到。 那么，她真的要跟他过去么？ 也许，徐洪易压根不会再叫她过去。 ** 这天开完早会后，刘建章突然叫住朱婷和姜末：“朱婷，姜末，你们过来一下。” 朱婷和姜末被刘建章叫到了办公室，刘建章告诉她俩一个消息：“刚刚收到总公司发来的邮件，一年一度的讲师培训班12月份正式启动，给了我们市两个名额，其中一个我给了那一组，剩下的一个自然给你们组，你们商量一下把名字报给我，这个星期要定下来。” 姜末他们所在的保险公司是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公司在深圳设立了一所大学，专门培训本公司的员工。所谓的讲师班就是挑选适合传业受道解惑的学员参加培训，考试合格之后颁发讲师资格证，以后可以去各地讲学，或是进行本单位新学员的培训工作。 可以说这是一件给自己镀金的好事，没有不想去的。 “那肯定是婷姐去了，论资历和专业素养，我们组就婷姐最适合了。” 姜末有点不理解，这明摆的事情，为何还要叫她过来？ 见姜末看着自己，朱婷连忙回复道：“我不行啊，我在市区买了新房，要留在这里赚钱的，这培训一去就是一年，耽误我很多赚钱的时间了。” 朱婷说着，低头看着自己左手的手背，无名指上一枚崭新的钻石戒指闪闪发亮，发出耀眼的光芒。 刘建章求婚了，姜末看懂了。 姜末真心替朱婷高兴，同时看了一眼刘建章，刘建章正仰头转来转去看天花板，一副我不知道你们在干啥的样子。 朱婷咳嗽一声，转移视线地说：“不过我看你也够呛，徐总要去杭州了，你肯定得跟他一起去的，我们组那就只能叫姜黎去了。” 结果她刚说完，就听见坐在旁边的姜末说：“我考虑一下。” 第47章 姜末的这个回答，让在场的朱婷和刘建章都觉得非常意外, 两人对了一下眼神, 朱婷摆了摆手，然后把姜末拉出来了。 “你俩怎么了？还没和好么？” 姜末靠在总经理门口的墙上，苦笑了一下：“人都见不到, 怎么好？” “我倒是听老刘说他现在确实在东奔西走, 找各种人脉和渠道。” 姜末垂着视线看脚下：“他以前从不这样, 再忙也会发信息回来。婷姐, 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他们的感情变得特别快？”追你的时候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秒回，追到了之后，你就只是他家里的一个摆设。 有些连摆设都不是，比如她前夫。 感受到姜末情绪非常低落，朱婷又劝了她一会，然后两个人才回到座位上。 中午姜末到附近吃了饭，顺便帮汪淼打包了一份过去。 姜末跟他聊了聊培训那个事, 汪淼一边吃饭一边问：“他同意你去吗？” 姜末说：“不清楚, 我还没跟他说。” “那你得跟他说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早上在诊所已经跟朱婷聊过了, 这这会儿姜末不想再提，就指了指旁边正在挂水的一个人：“他是最后一瓶吗？我去拔针。” 姜末回避了汪淼的问题，但是她跟徐洪易之间有些事情是不能回避的。那些事像根鱼刺梗在喉咙里，出不来也下不去。 又过了几日，姜末收到了徐洪易发来的信息, 说他晚上回家。 姜末没理会他，不过还是去买了菜。做好饭坐在餐桌前等待徐洪易的时候，姜末神经兮兮地想，我怎么像一个痴痴期盼待夫归的妻子一样？那么徐洪易呢，当她是妻子么？ 姜末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 徐洪易终于进门了，手里提着一个大行李箱，多日不见，姜末发现他好像瘦了，脸部线条显得更加硬朗。 徐洪易扫一眼桌上的菜：“你先吃，我去洗个澡。” 姜末也起了身：“你去洗吧，我给你拿睡衣。” 姜末拿着徐洪易的睡衣往卫生间走的时候，心里在想：我怎么一点也不生气了呢？ 明明之前还在为上次的不欢而散计较着，生气着，可是当看到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家里，跟她说话之后，她又变回了那个温柔体贴的姜末。 他是她最亲密的人，所以她对他恨不起来。 姜末推开卫生间的门，把睡衣放在外间的毛巾架上，刚要转身走，徐洪易突然从淋浴间走出来拽住了姜末的手。 反应过来的姜末一边被水淋着，一边问：“徐洪易你疯了？” 徐洪易：“这么多天，早就疯得不像话。” …… 一场交流，两个人都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和怨气，果真是印证了一句话：夫妻吵架床上和。 “那张发票是李静怡给的，当天我就把她开除了，我没有找人跟踪你，又不是拍电视剧，生活里哪有那么多阴谋论？” 吃饭的时候，徐洪易主动解释了上次的误会。杭州那边全部搞定了，所以现在有时间有精神来解决一下内患。 原来是李静怡，姜末对那个女人真是无话可以说，为了她这个情敌，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那你怎么都没问我到底有没有去做手术？”这是姜末想不通的地方。 徐洪易一副姜末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还用问么？肯定是你用自己身份证给燕子挂号了啊。” 姜末就问：“苗总和你说了？” “你认为我们两个大老爷们会讨论这种事情么？前后联想一下就知道了。” 好吧，徐洪易毕竟是徐洪易，嗅觉敏锐，思维敏捷。 “那天在餐厅也是巧合，那个汪医生你以后少跟他一起玩，他动机不纯。” 姜末差点呛了：“他怎么动机不纯？” 徐洪易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划重点：“早在Y城的时候，我就看出他对你有企图，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汪淼对她好，姜末自然知道，不过两个人从小都认识，现在彼此互相帮忙，有空出去吃吃饭，这也没什么吧。 “我一直当他是朋友，难道因为他喜欢我，我就要和他绝交？”这个道理好像说不通。 徐洪易说：“那我不管，反正你跟他以后少见面，我看到他烦，你听见没。” 姜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朱婷说得对极了，男人就像小孩子一样，眼前的徐洪易吃起醋来不就像个被人抢了玩具的小孩？ “这次回来呆多久？杭州那边进展如何？”姜末主动错开话题，她不打算在吃醋的问题上过多纠结。 “两天，之后我就要常驻杭州了，你也准备准备，跟老刘说下然后跟我一起过去。” 姜末嘴里咀嚼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就在两天前她已经告诉刘建章，她决定去深圳培训，刘建章都已经名单已经提交上去了。 眼下该怎么说呢？ 徐洪易发现对面姜末的异样，就问怎么了。 事已至此，只能跟他坦白了：“总公司12月份有个讲师培训，我们组让我去参加，已经报名了。” 徐洪易夹菜的手一顿，保险公司的一些事徐洪易知道的，也知道这个讲师培训对做保险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个机会，可是…… “去多久？” “一年。” 徐洪易吃完最后一口饭，然后放下筷子：“这是一个转型的好机会，就是时间长了点，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就只能支持了。” 徐洪易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很大反应，姜末也就不多说了。 晚上的时候，徐洪易突然对姜末说：“明天我们去把证领了吧，往后也不知道哪天有空过来了。”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去杭州了，不然总觉得有件事情没办完。 姜末的反应却点突然，她看着徐洪易，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怎么了，你不愿意么？” 姜末摇头，问他：“你妈妈同意了么？” 徐洪易说：“上次不是说了，先斩后奏，而且我觉得她现在已经没那么坚持。” 姜末始终觉得这样不靠谱，如果徐老太太再来一次晕倒住院什么的，徐洪易又要两头奔波，真出点什么事她也承受不起这个罪名。 可是徐洪易不这么想，他觉得姜末只是不想这么快领证才找了个借口。 “你其实就是不想现在和我确定关系是吗？为什么我每次的决定都得不到你的认可？我去杭州你不支持，我现在要跟你结婚你还是不答应，姜末我说真的，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徐洪易情绪有点激动，姜末尽量心平气和跟他说：“因为我离过一次婚了，所以我不想随随便便再走入婚姻，得不到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婚姻也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你妈妈反对，我们就不能贸然结婚。我们现在把证领了是痛快了，但是你妈妈那边怎么交代？一直瞒着，然后等着哪天东窗事发让她再进一次医院？” 虽然姜末说得挺有道理，可是徐洪易并不接受：“我倒是觉得，是你一直在退缩，所以你这次决定去参加培训，都没有跟我说一句就决定了，你就是在逃避。” 上次也是，知道他妈妈住院后就主动提出分手，毫不犹豫就从这里搬走了，一遇到困难就跑，根本不肯为了他们两个人的将来去争取机会。 “你去杭州不也是决定好之后才跟我说的么？难道你也在逃避？” “我那个不一样。”徐洪易申辩道，“我是想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给苏临安一点颜色瞧瞧。” “怎么不一样，你这就是双标。” 徐洪易居然被问住了，气呼呼地盯着姜末半天，最后抱着被子重重地躺了下去，床垫子剧烈地震动了好几下。 徐洪易生气了，姜末也不跟他辩了，缩下去睡觉。 不过第二天起来后，徐洪易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跟姜末说话了，因为他昨晚躺下后想了很久，站在姜末的角度，一个被婚姻伤害过的女人，确实不敢贸然再次走进婚姻，何况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跟普通夫妻也没啥两样，不过就是少了那本证而已。 结婚证所保障的是两个人一起共建的利益共同体，从来就不是感情本身，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领不领证关系真的不大，因为姜末从来就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这一点，徐洪易非常清楚。 两天后徐洪易回了杭州，姜末又开始了一个的生活，天气越来越冷，姜末出行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同事们给她践行那天，刘建章特地打电话邀请了徐洪易，徐洪易就在下班后也从杭州开车回H市。 彼时，朱婷和刘建章的事情早就已经公开，所以喝酒的时候，有人开玩笑说：“刘总魅力不小，我们婷姐为了跟你在一起，讲师培训都放弃了，不然今天给践行的就是婷姐了。” 这话一出，徐洪易顿时反应过来了：“好你个老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竟然阴我！” 刘建章连忙解释：“这你可冤枉我了，培训名额多少人抢着要的，只不过姜末要是这次不去挺可惜的。” 大家嘻嘻哈哈也没放心上，结果回到家之后，喝了酒的徐洪易有些发作了。 进门后他盯着姜末看了好一会，然后指了指姜末：“我发现你这个女人真的很无情。” 姜末有点不知所以，就说：“好好的发什么神经？喝多了赶紧去睡觉。” “我醉了么？还是你假装不清醒？”徐洪易说话口齿清晰，确实没有醉的迹象，“人家朱婷都肯为了老刘放弃培训，就你是什么都能放得下！” 姜末说：“朱婷入行很多年了，她现在已经是大主任，以前Y城的产说会都是她上课，大家都叫她朱老师，她就是不参加培训大家都认可她，而我没有，我加入这个行业还不到一年，相比她，我更需要这个机会提升自己。” “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地靠自己来实现自身价值，因为你觉得男人都不可靠，你离过婚，所以你已经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徐洪易说完，突然笑起来：“想不到我是这么让你没有安全感，以至于你宁愿离开也不肯和我一起去杭州，宁愿跟我不清不楚在一起，也不跟我领证。上次投资失败都没有让我体会到这么深重的挫败感，姜末，我真的败给你了。” 第48章 姜末没想到临行前还要跟徐洪易吵一架。 虽说两性相处，争执在所难免, 不过姜末发现, 最近和徐洪易相处总免不了争吵，一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就会产生争执，这到底不是一个好现象。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 姜末心里不断重复着徐洪易的话, 他说他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所以她才这么努力, 姜末觉得徐洪易说得不对。 她不过是想活得更有价值一点，不想做男人的金丝雀，不想别人提起她觉得她只是谁谁谁的女人而已。 现在不都提倡女人经济独立么？那么她追求梦想有什么过错呢？ 姜末不觉得自己有错，当然，站在徐洪易的角度他其实也没错，不过是两个人的想法不一样罢了。 不过姜末想好了，等这次培训结束后，她就去杭州那边做讲师, 搞培训, 这样她就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也不需要东奔西走, 到时候她就能多点时间照顾徐洪易的生活起居。 第二天一早，徐洪易就开车回杭州了。 离开前他跟姜末说，他后天有个签约仪式，可能赶不回来送她了。 姜末就说，没关系, 朱婷他们会送她去机场的，叫他自己注意身体。 两个人有了隔阂，说话都显得过分客套了，姜末心里叹了口气，对自己说，一年时间其实是很快的。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汪淼约姜末吃饭，说是给她践行，姜末于是去了。 餐厅里汪淼坐在姜末对面，叹着气说：“我才来没几天，你又走了，我真是跟不上你的步伐。” 姜末说觉得他这话挺奇怪，问：“你要跟上我的步伐做什么？咱俩现在又不一个行业。” 汪淼低下头去笑了笑：“是啊，当初我要是没有劝你去做保险就好了，说不定你现在还跟我一起待在Y城的诊所里，多好？” 姜末沉默着。 其实姜末的理想并不是做护士，她想当老师的，不过当时家里人都说做护士好，家里人有个小病小痛也不用上医院，于是她就听了他们的话。 现在她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这对她来讲好比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不可能再放弃。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汪淼端起杯子喝了口红酒，然后对姜末说，“明天几点的飞机？” “上午十一点。”姜末回道。 “他送你？” 姜末摇头：“他没空，本来是婷姐送我，不过下午的时候她女儿打电话来说是遇到点麻烦事，现在她跟刘总一起赶去她女儿那里了。” 汪淼听完后，眉毛皱了皱：“姜末，你和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姜末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和徐洪易之间的关系，反正就是有点不咸不淡的感觉。 “其实，从他第一次到诊所去找你，我就感觉他不适合你。他那样的男人眼界很宽，报复很大，只有那种放弃自我跟着他一起走的女人才适合跟他在一起，偏偏你姜末现在也是个不愿意放弃自我的人。恕我直言，你们俩以后的分歧会越来越大。” 其实这段时间，姜末跟汪淼相处的时间比徐洪易还长，汪淼似乎也挺不客气的，时常给姜末打电话让她帮自己买午饭，姜末自然不会拒绝帮助汪淼，毕竟汪淼在她落难的时候帮过她，现在汪淼需要帮忙，她肯定不会回绝。 所以接触多了，汪淼似乎看得出姜末心里的失意和不经意间露出的彷徨，此刻汪淼的话也是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等我培训结束就会好的。”姜末说，到时候她会去杭州和他一起，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问题都好解决，怕的是不在一起。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多事情都不好说。” 姜末不再搭话。 汪淼见她不吭声，停顿了一下，说：“明天我送你吧，反正明天上午要参加个会，10点结束，正好送你去机场。” 一切就这样定下来了，到了第二天，汪淼果然来接了姜末。 办理好行李托运后，姜末对汪淼说：“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送我过来。” 汪淼说：“咱俩还说什么谢谢，姜末你太见外了。” 姜末弯了弯嘴角：“好吧，那我走了。” 正要转身，汪淼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姜末回过头看着他，汪淼也看着姜末，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姜末不解地发问，以为自己忘记什么东西了。 “其实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该说，但是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永远没有机会说，我已经错过一次机会，我不想错过第二次。” 姜末瞪大了眼睛，疑心汪淼中邪了，什么机会不机会的。 “姜末，我喜欢你……” 姜末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 “……当初在诊所的时候，我就该勇敢一点，如果当初的我肯勇敢一点，我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后悔，明明近水楼台的人是我，结果却让人捷足先登。所以此刻，近水楼台的我不想再给别人机会了……” 汪淼说完，右腿往后一撤，单膝跪在了姜末跟前。 “汪淼你干什么，你快起来。”姜末手足无措，她完全无法应对这个突发状况。 附近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围观过来了，有人甚至拿着手机开始拍照。 “姜末，我这不算正式求婚，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准备，此刻我就想对你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半年后你回来的时候，你是独自一人，那么我愿意陪你走完余生的路，如果你心有所属，我会祝你幸福。” 姜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惊慌失措的她只会叫汪淼快点起来。 汪淼却跪着一动不动，右手握着她的手也不肯松动：“答应我，好不好？” 姜末还没回答，旁边围观的热心群众已经起哄起来：答应他！答应他！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姜末心想，汪淼这也不算是求婚，不过是表露心迹，如果她不是单身，他会祝福她，所以姜末为了避免继续被围观，连忙点了点头。 汪淼见她点头了，就站了起来。 旁边的人这时候开始喊亲一个亲一个，受到鼓励的汪淼果真朝姜末靠过来，不过他没有亲姜末，他只是给了姜末一个拥抱。 然后他附在姜末耳边说：“这是友情的拥抱，不过我希望一年后会变成爱情的。” 入口处，因为奔跑而有些气喘嘘嘘的徐洪易，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生活啊，真是充满了变数和出其不意，他从杭州飞车过来，原来只为看一场求婚大戏。 看着不远处相拥的两个人，他的脑子停止了思考。 而不远处的姜末在汪淼松开后转身走进了安检门。 徐洪易今天约了客户签合同，本来是不打算来送姜末的，不过昨晚上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过来一趟，于是特地打电话给客户，问是否可以提前见面，因为他要去机场送未来老婆。 客户一听是这个原因，很爽快就答应了，提前半小时见面，于是不到九点合同就签好了。 徐洪易签完合同立马就跑出来跳上了车，快到机场的时候还给姜末发了条微信，问她安检了没有。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到了，停好车快去跑去大厅找姜末，结果就看到了那样的一幕。 那个他怎么看都不顺眼的汪医生正单膝跪地，拉着姜末的手言之凿凿。 他说了什么，徐洪易听不见，他只看到姜末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他起身抱住了她。 多么感人肺腑的画面啊，可惜男主不是他。 徐洪易不清楚他离开的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说好朱婷和刘建章送机的，却不见人影。 还有姜末，他明明说过叫他离那个姓汪的远点，结果她还跟他越走越近，现在怕是都心连心了。 而他徐洪易的心却被人深深地扎了一下。 十多分钟后，当姜末坐在飞机上，打开手机的时候，她看到了徐洪易二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安检了吗？ 姜末飞快回复了几个字：刚刚登机。 随后她把手机设置成了飞行模式。 一个多小时后，姜末下了飞机，立刻打开手机切换模式，不过并没有收到徐洪易的任何消息，于是她给他发了条信息说，我到了。 之后姜末就出了机场坐公交车去学校报到了。 徐洪易一直没有给她回复信息，更没有电话，姜末觉得挺奇怪的，通常的话，他当时没有看到过后一定会回复，何况之前是他主动发信息给她的。 晚上睡觉前她给徐洪易打了个电话，结果被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姜末心想他估计是出差了，并且忘记带充电器。 姜末没有多想，放下手机就睡觉了。 培训学校的环境非常不错，干净整洁，比姜末以前的学校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宿舍条件也不错，四个人一间，姜末和H市同去的那位同事正好住上下铺。 第二天，为了让新学员更好地了解深圳这个城市，学校特地组织了一日游。 姜末上整个人有点心不在焉。徐洪易的电话一直不通，他一个商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手机一天一夜都关机？ 而且这种情况在以前从未有过。 就在姜末疑虑重重，而又惶惶不安的时候，她接到了一通来自H的陌生电话，电话里一个疲倦苍老的女声对她说：“我是洪易的妈妈，洪易他出车祸了……” 第49章 姜末原本悬着的心，随着这一句话的出现, 哐当一声坠了下去。 车祸……怪不得他迟迟没有信息, 原来是出了意外。 姜末感觉好像在做梦似的，徐洪易他怎么能出意外呢？她整个木木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张嘴说话。 “……他的腿伤得很严重, 医生说需要立刻做手术, 可是他不同意, 姜末, 现在只有你能劝得动他了。” 徐老太太这句话说完后，姜末分崩离析的思维开始有了好转的迹象，他还能做出选择，说明脑子没坏，生命没有危险，这算是不错的消息吧。 “好，我马上回来，阿姨你别着急。” 姜末挂了电话后马上上网买机票, 然后跟学校请假。当天最近的一班飞机是两个小时之后, 所以姜末到达H市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姜末直接从机场打的到了市区医院, 一出电梯口就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徐老太太。 相比前几次见面徐老太太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此刻的她显得孤独又无助，人也似乎老了好几岁。 看到姜末，徐老太太显得非常高兴，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有些激动地拉着姜末的手说：“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反对你们俩来往，这次洪易受伤后我才知道你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他在昏迷的时候，嘴里喊的一直是你的名字……” 姜末无意听这些，她只想早点见到徐洪易：“阿姨，先带我去见他。” 单独病房内，徐洪易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床边站在徐洪易的哥哥徐洪晃和早上赶过来的丁海峰。 他们都是来劝徐洪易的，结果徐洪易完全不理会，说到最后连看都懒得看他俩了。 徐家人是昨天下午接到警察的电话赶过来的，当时徐洪易人是清醒的，就是腿动不了，医生说要做手术，但是恢复的概率不大，所以徐洪易不同意手术。 徐老太太一筹莫展，后来听参加救护的医生说，在救援的时候听见昏迷中的徐洪易嘴里不断说着“生姜末”三个字。 老太太突然茅塞顿开，赶紧打电话给丁海峰，问他要姜末的电话，然后亲自给姜末打了电话。 姜末走进来的时候，徐洪晃和丁海峰都看到了，他们对视一眼，然后无声地走了出去。 姜末也没和他们打招呼，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床上的徐洪易。徐洪易脸上看上去没有大碍，只有右脸颊那里贴了块创可贴，看起来并不严重。可是姜末看到他现在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心里居然会莫名感到心酸。 一直以来，姜末都觉得徐洪易是一个特别有能量的人，甚至他的能量可以感化到他身边的人，不管是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是现在。 所以那一次，当她打开铅笔盒里面突然蹿出一直爬行动物的时候，她本能地是往徐洪易身上靠，而不是抱住离她最近的程珊珊。 还有KTV那次，当她被人欺负，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听见徐洪易的声音，那一刻她立刻就心安了，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有能力保护她。 可是现在，这个让她一直觉得都很强大的男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虽然并不显得羸弱，但到底还是显出了几分颓然。 徐洪易觉察到了什么，转过头就看到姜末站在自己床前。他好像并不意外，因为他的表情非常平淡。他只看了一眼就把脸转过去了，继续看天花板。 嘴里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姜末当然不会回复他，只是问：“为什么不肯做手术？” 徐洪易一动不动，但是嘴上说了句：“动手术两层机会，不动也是两层机会，你能给我一个非动不可的理由么？” 姜末沉默了。 “你是不是也想说，努力了结果总会好一点？但是事实上，很多事情都不是这样。不是你付出了，努力了，就会有很好的结果。” 徐洪易看人还是挺准，知道她接下来会说这句话，不过他后面那些话又很奇怪，不像他平时会说的话。 “你走吧，回深圳培训去，以后都不要来了。” 姜末脑子里思绪正在乱窜，结果徐洪易突然来了句叫她不要来了。 “什么叫以后都不要来？”姜末问道，心里居然有点恐惧。 徐洪易转头看着她：“就是……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的意思。” “徐洪易，你是要跟我分手么？”姜末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是。”徐洪易清楚、果断、坚定地回复了姜末一个字。 “理由？” “合不来。” 姜末冷笑一声，似乎觉得这个理由很扯。 “难道你不觉得么？最近的我们只要一见面就是争吵，就包括现在，你来劝我都是因为不认同我的决定，既然大家分歧这么大，继续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以后就各走各的算了。” 姜末静静地听他说，也不反驳，等他彻底说完之后，她才开口：“徐洪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说那些都是借口，你想跟我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你怕你的腿好不了会连累我。” 说完这句，姜末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在去机场的路上她就看到了朋友圈的新闻，一辆杭州牌照的车子，在机场附近为了避让前方突然变道的小车，撞上了隔离带，车头严重变形，驾驶员被卡在驾驶座上，消防来了之后才将人救出来。 图片没有近距离拍到驾驶员的样子，车子是徐洪易新买的，所以光看这个新闻并不知道出事的人是徐洪易。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徐洪易那个时间会出现在机场附近，说明了一个问题：他是来送她的。 再联想到他发的那条微信，姜末百分之二百相信，徐洪易是特地从杭州赶过来送她的，或许就是一边开车一边发微信才出的事。 难道他打算在送机的时候跟她说分手？显然不会有人那么做。 所以分手这个念头，一定出现在他受伤之后。 看到姜末流泪了，徐洪易面无表情的脸起了一点变化，他皱着眉头：“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不想再见你了，你走吧，回深圳去。” “我不走，我现在就跟刘总说，叫别人顶替我。” 说着，姜末就要给刘建章打电话，徐洪易突然暴躁起来：“打个屁电话，叫你走听不见吗？我早就玩够你了，马上给我滚……” 从来没有听过徐洪易说过这种话的姜末紧紧地拽着手机，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徐洪易的话像一把锥人的利器，刺得她体无完肤。 尽管她很伤心，很难受，可是还是大声回击了他一句：“我不走，我就不走！” 徐洪易好像完全失去控制力一样，突然撑着身体要起来：“行，你不走，我走，我回杭州去……” 门外的徐洪晃和丁海峰听见里面的动静，已经推门冲进了，看到徐洪易正在床上折腾自己，赶紧上去按住他。 “你疯了啊洪易？你这腿不能再折腾了。”丁海峰在一旁大声说道，“如果造成二次伤害，连两层的机会都没有了。” 徐洪易根本听不进去：“别管我，你们别管我，趁早断了干净，省得她在这里哭哭啼啼，烦死我了，让我走让我走！” 徐洪易的腿没有做手术，只是做了简单包扎，他这一动，很多地方的伤口很快就出血了，血迹慢慢在纱布表面显现出来。 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最后弥漫成一片血红…… “我走，我走，你别动你别动了，我求求你……”因为痛心和害怕，姜末大力喊出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像只虾子一样，她弓着身体，两只手紧紧地握在胸前，并且微微颤抖着。 他是铁了心要赶她走，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我求求你别动了……”姜末嘴里重复着，眼前一片模糊，虽然她看不清徐洪易脸上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已经停止刻意的挣扎。 没人说话，所有的人包括徐洪易都看着姜末，看着她因为巨大的悲伤而喘不过气的样子。世界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刚才的躁动好像是一场错觉。 半晌，姜末终于缓过那口气，哭出声来，然后她再也没有说话，转身冲了出去。 一口气跑出住院部的大楼，姜末觉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旅途劳顿午饭没有吃的姜末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撑着路边的一棵树剧烈地喘息。 可能跑得太急，姜末的胃里翻江倒海一样，干呕了两下却没吐出东西来。 休息了一会，姜末才慢慢抬起头，她转过身背靠着树，眼睛望着不远处高耸的住院部大楼，突然莫名其妙地笑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滚落下来。 “徐洪易你这个混蛋，你给我等着。” …… 六年后。 周六的早晨，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落在木地板上的时候，床上的姜末卷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方向。 秋天的早晨，气候清爽宜人，最适合睡懒觉。 昨晚姜末备课到很晚，下周一新一期的学员培训要开始了，昨天加班把课程都安排好了，周末这两天她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睡到自然醒，然后出去玩玩。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慢慢笼罩过来，光着脚丫子走到床前。看了一眼熟睡的姜末，然后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接着，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爪子覆盖在了姜末的鼻子上。 姜末立刻就醒了，不过仍旧闭着眼睛，只是声音含糊地开口：“肉肉，你又调皮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包子：我叫小肉包，嘻嘻。 第50章 “嘻嘻！”有人捂着嘴巴贼兮兮地笑起来，接着一团肉乎乎的触感趴在了姜末的身上。 姜末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张圆溜溜的小脸, 眼神清明又狡黠。小家伙见她睁开眼睛立马不给面子地下定论：“妈妈是小懒虫。” 姜末很无奈，小家伙每天很早就醒，爬起来后就从她自己的小房间偷偷进到她的房间, 然后各种招数把她搞醒。 昨天是拿她化妆的刷子刷她的脚心, 今天就用小手捂鼻子, 姜末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招数没使出来。 “今天是星期六, 妈妈不用上班，你也不用上学，让妈妈多睡一会好不好？” 肉肉趴在姜末身上，果断地把头一摇：“不好，我要去找淼淼叔叔。” 汪淼昨天许诺，今天要诺带肉肉去游乐场玩，因此小家伙心里惦记着出去玩的事情，一大早自己醒了。 姜末举着肉肉, 躺平身体, 让她坐在自己肚皮上，然后开始讲道理：“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 淼淼叔叔也没起来，外面的商场都没开门，游乐场也没开门。淼淼叔叔说九点过来接我们的，现在才六点多啦。” 肉肉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虽然读中班的小朋友还不清楚三个小时是多久, 不过觉得还是挺长的，于是从姜末的身上爬了下来。 “那好吧，我陪你一起睡。” 肉肉自己下来，在妈妈身边躺好，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结果经过一番对话后的姜末却没有睡意了，等到肉肉睡着后，她便起床了。 姜末起来准备了早餐，晾好衣服拖完地之后，不久听到房间里传来肉肉叫妈妈的声音。姜末解下围裙走过去，只见肉肉撅着嘴巴坐在床上。 “妈妈你起来怎么不叫我？”接着又赶紧追问，“淼淼叔叔来了吗？” 姜末说：“还没有。” 姜末去拿衣服给肉肉穿，小家伙特有主意地关照了一句：“我要穿淼淼叔叔给我买的粉色裙子。” 换上了漂亮的裙子，扎着两条小辫子的肉肉自己爬上了餐桌，然后拿起姜末的手机要给汪淼打电话。 吧嗒一声，大门开了，汪淼走了进来。 “淼淼叔叔。”肉肉见汪淼来了，十分高兴，立刻放下手表，欢快地迎了上去。 汪淼将钥匙放在鞋柜上，弯腰抱起肉肉，两个人开心地哈哈大笑。 这些年汪淼帮助姜末不少，姜末没空的时候，都是汪淼帮她接送，碰上姜末出差或者加班，汪淼就把肉肉带到他的诊所去，等姜末回来再去接回家。 汪淼的诊所现在扩大了一倍，把隔壁的店面也租下来了，还请了两个帮手，他自己没那么忙了，空闲的时候就带着肉肉吃香喝辣，导致肉肉跟他非常亲近，姜末有时候都有点嫉妒汪淼。 “吃早饭了么？”姜末等他们闹够了，询问了汪淼一句。 汪淼说：“没呢，给我来点粥吧。”然后抱着肉肉坐下。 周末，市郊的游乐场人很多，姜末陪着肉肉坐了旋转木马和碰碰车之后，肉肉说要自己去坐小火车，姜末就和汪淼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 “时间过得真快啊。”汪淼突然有感而发地说了一句。 姜末说：“是啊，时间确实过得很快，一转眼肉肉都五岁了。” “你还没有放下是么？”汪淼突然话锋一转，“当初你明明答应我，如果是单身就让我照顾你一辈子，结果你把我骗了。” 六年前机场那一幕，汪淼一直记忆深刻，可是姜末似乎犯了失忆症，每次汪淼提起来，她总是沉默，最后逼急了就来一句：“汪淼，咱俩是朋友，一直都是。” 汪淼心中其实早有答案，当初她之所以肯点头，不过是想早点离开不让人围观，只是他一直太当真，并且有些事还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因为一年后，姜末从深圳回来的时候，居然多了个女儿。 姜末说，女儿是她的，以后她会和女儿相依为命，她不会再孤单。 姜末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女儿怎么来的，父亲是谁，为此，公司里猜测纷纷，有人说是苏临安的，还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徐洪易才跟她分的手，也有人说是姜末在深圳跟人生的，总之一句话，姜末这个女人私生活太乱，令人不齿。 那时候，刘建章已经调到F市去了，朱婷也跟他一起过去了，以前跟姜末敌对的一些人，在背后说尽姜末坏话，有次甚至当面讽刺她有私生女。 最后被姜末怼了回去：有本事你也生个私生的去，不敢生就别瞎逼逼。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这一切，但是姜末都挺过来了，现在公司里一个个看到她都是一句：姜老师。 六年时间，学员培训了一期又一期，领导换了，同事换了，唯一不变的只有姜末，她依然一个人带着肉肉，住在徐洪易那套房子里。 对于现在的生活，姜末非常满意，朝九晚五，有双休日和法定假期，工作稳定，住所稳定，还有一个女儿，她对自己的生活颇为满意。 至于有些人，姜末这些年偶尔会想起某个瞬间，但只是一瞬，已经不再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和决定。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再深的感情都会败给时间。 此刻，听汪淼在耳边问是不是还没有放下，姜末只能重复一些话：“汪淼，都过去了。肉肉就是我的一切，有她我就足够了，当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一直都是。” 汪淼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会失望，但就是忍不住每年都会提起那么一两次。 小火车已经停下来，旁边的家长走过去抱自己的孩子下来，姜末抱着肉肉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和旁边的家长撞了一下。 “对不起。”姜末连忙道歉，抬头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对方也看到她，表情充满了震惊，看看她手里的孩子，然后说：“姜末啊，真巧。” 姜末笑容有点不自在，不过还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徐大哥，你好。” “好，好……”徐洪晃脸上笑着，心里却有点复杂的样子，他又看一眼姜末坏里肉乎乎的女娃，“这是你女儿？” 姜末点点头：“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徐洪晃注视着姜末的背影，也许是太过忘形，导致一旁的徐洪晃的老婆忍不住问他：“谁啊？你盯着人家看这半天？” 徐洪晃这才收回视线：“姜末。” “啊？她就是姜末？”徐洪晃的老婆也吃了一惊，吃惊完过后，又接着叹气，“哎，她都结婚生娃了，你弟弟还是孤身一人。” 晚上回家后，徐洪晃给在杭州的徐洪易打了个电话，一开口就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说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 徐洪易手边正好有事，所以好奇心并不是特别重：“管你见着谁了，没事我挂了。” “姜末。”赶在他挂电话之前，徐洪晃嘴里蹦出两个字。 那头一阵沉默。 徐洪晃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今天不是周末嘛，我跟你嫂子带壮壮和康康去市里的游乐场玩，结果碰到姜末也在，她都有女儿了，和康康差不多大，旁边还有个戴眼镜的男人，估计是她老公……” 那头一直没动静，徐洪晃说到这忍不住问了句：“……你在听么？” 结果徐洪易回答：“你说完了吗？我挂了。”说完果真把电话挂了。 徐洪晃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站在不远处的徐老太太也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转过了身。 六年了，时光不曾带走任何人的记忆，六年前的那一幕在场的人记忆犹新。 姜末痛不欲生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他们的脑海里，姜末离开后，折腾得快要虚脱的徐洪易如释重负一样躺回床上，抬手覆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在场的人都看到了，泪水从他的眼角钻入鬓角的短发里面。 在徐老太太的印象里，长大后的徐洪易从没哭过，可是那一刻他哭得像个孩子。 徐老太太终于明白过来，她之前做了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如果她没有从中作梗，徐洪易和姜末或许已经修成正果，姜末或许不会离开，而徐洪易的车祸也会避免。 六年来，徐洪易极少回家，这两年才稍微好些，逢年过节会回来住几天。他从不提以前的事，家人也不在他面前提，徐老太太甚至都不再劝他交女朋友，结果就是徐洪晃二胎的儿子都上中班了，徐洪易依旧单身。 徐洪易挂了电话后，继续修改他的计划书，不过看着看着，发现自己走神得太厉害，最后索性关了电脑。 靠在椅子上独自思考的徐洪易脑海中浮现出姜末的样子，迷蒙的双眼，白皙的脸蛋，有女儿有丈夫，她的生活应该圆满了吧。 然后再看看他自己，宽敞的别墅，低调奢华的书房，生活再怎么精致，进进出出也只有他一个人。杭州的事业已经完全拓展开，投资方向也走向多元化，但这一切的成果却无人分享，成功的喜悦他也只能独自品尝。 丁海峰说得没错，随着年纪越大，人会越来越孤独。 第51章 “你们听说没？那个苏临安被抓起来了。” 一大早走进办公室，姜末就听见大家在议论, 姜末对此并不好奇, 因为昨晚的新闻她看到了，苏临安在自己的临安商贸门口被带走，因为涉嫌诈骗和杀人未遂被逮捕。 徐洪易的洪易商贸转让给苏临安之后, 苏临安就迫不及待改了名, 并且十分高调地在H市生活, 让很多人以为他成功赶走了徐洪易, 还抢走了徐洪易的公司。 头两年公司业绩还行，基本维持着以前的热度，不过好景不长，到了后面，以前跟徐洪易合作的公司在合约到期后都没有继续跟苏临安合作，最后这两年就已经传出各种□□，什么股东撤离，临安商贸面临倒闭…… 而昨天新闻终于证实了这些猜测, 苏临安倒了, 这群龙无首的公司不知道会被什么人收购去，又是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它。 苏临安是恶有恶报, 就是可惜了这家公司，姜末听艾米说过，徐洪易走后，不少老员工都舍不得离开公司，还是继续留在那里的。 “末末姐, 这个坏蛋终于受到惩罚了，真是苍天有眼啊。”才坐下，姜黎就靠过来对姜末说，“总算给你出了口恶气。” 姜末弯了弯嘴角，没有做任何回应。 姜黎：“末末姐，晚上我们去聚餐吧？” 姜末不解地看着她。 姜黎眨巴眨巴眼睛，跟姜末解释：“庆祝人渣落网啊！” 噗，姜末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姜黎现在好歹也是师傅级别的了，居然还是这么可爱，喜怒哀乐毫不掩饰。 “去吧去吧，我请客。”姜黎见到姜末笑了，知道肯定会答应，于是说，“带肉肉一起来吧，我都好久没有见她了。” 姜末岂能不答应：“好好好，听你的，不过这个客不用你请，我来请，昨天我刚领了外出授课的工资，正好请大家搓一顿吧。” 这组人一听，立刻拍手叫好，欢乐融洽的气氛，让另一组的敌对分子们眼羡又嫉妒。 姜末他们早就习惯了，对方越是见不得他们好，他们偏要好得跟一家人似的，回击敌视你的人最有力的方式就是活得比他们更精彩。 下班后，姜末去汪淼的诊所把肉肉接过来，然后和姜黎他们一起去吃了饭。本来饭后是直接回家的，结果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提出要继续嗨皮，建议去唱歌。 姜末不打算去了，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嗨皮去，姜黎却在一边劝她：“现在才七点，你过去玩下嘛，到时候提前走就是。” 姜末正在思考可行性，一旁的肉肉扬起小脸蛋对她说：“妈妈，我也要去唱歌。” 说完，卖萌似的眨了眨那双大眼睛，黑亮的眼珠子像黑曜石一样闪闪发亮，只是这双眼睛并不像姜末的。 姜末最后还是答应了去唱歌。 流金岁月这家KTV开了很多年了，这些年姜末也来过很多次，每次见到外表的装潢都让她联想到那句关于精致生活的句子。 什么样的生活才算精致，姜末觉得不同的人应该有不同的追求吧，姜末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挺精致的，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并不是这样。 有人提前打电话定了包厢，姜末他们过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准备好果盘茶点。 姜黎首先给肉肉点了歌，所以开场第一首歌就是幼嫩的童音演唱的《捉泥鳅》，唱完之后，全场鼓掌。 肉肉特别开心，唱完后还来了个谢幕的姿势，这孩子在外面不认生不露怯，这点也不像姜末。 肉肉唱完后，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开始唱了，不知谁点了一首同桌的你，然后全场都跟着哼哼起来：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 姜末安静听完这首歌后，扭头对姜黎说：“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玩。” 结果肉肉却舍不得走，央求姜末：“妈妈，我想再玩一会。” 姜末说：“你明天要上学的，现在都八点多了。” 肉肉开始跟她讨价还价：“那我再唱一首就走，我还没唱《嘴巴嘟嘟》呢！”说完嘴巴真的嘟起来了。 姜末实在无可奈何：“好吧，那就最后唱一首再走，说话算话哦？” 嗯，肉肉用力地点点头。 姜末亲自给她点了歌，然后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洗手的时候，姜末审视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画着淡妆，皮肤白皙，微卷的头发衬出这个年龄该有的稳重和优雅。乍一看状态不错，只是已经经不起细看了。 女人过了三十之后，脸上每隔两年就会起点变化，更别说姜末现在这样超过五年以上时间的。 岁月催人，姜末回去经过那条长长的走廊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声，然后她一股淡淡的烟味飘进了鼻腔。 姜末抬起眼睛。 走廊尽头的窗户那正好有个人站在那抽烟，高挑的个子，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衬衣，衣服下摆束在皮带里。他侧身站着，所以姜末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虽然隔得有些远，走廊里的灯也不是那么透亮，不过姜末还是感觉到有股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 姜末有种血夜在身体里凝固的感觉，这时候，那人也朝姜末这边看过来。 姜末的眼神躲避不及，和他的视线撞到一起。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识。 时空似乎被隔绝开，周围变得很安静，此时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姜末听不到别的。 七年前，在同一个地方，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时候她如同惊弓之鸟，被他救赎；那么七年后，再次相遇的他们，谁又会救赎了谁？ 姜末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啥，就那么傻傻地看着他，直到他扔了手里的烟头，迈开步伐，慢慢朝她走来。 他的腿似乎恢复得不错，不仔细根本看不出他曾经受过伤，他走得很平稳，瘸子这个词跟他挨不上一点边。 丁海峰以前跟她说过，徐洪易拒绝手术后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之后就去了杭州那边继续躺，大概有半年他不能走路，之后居然奇迹般恢复了。 还真没有辜负他自己的坚持。 丁海峰还告诉她，徐洪易的公司一开始非常艰难，他不得不坐着轮椅去跟人应酬，后面是拄着拐杖进出各种场所……丁海峰还想说点什么，姜末叫他不要再说了。 往事如烟，都过去了，此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吧。 关于他的消息，我不想知道了。 同学群早就没有那么热闹，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十天半个月都没人说话，偶尔有人去发布一点广告或者拉投票什么的，姜末现在干脆都屏蔽了。 这几年姜末也没有回过家，过年都不曾回去，偶尔去Y城讲课也是当天就回Y城，所以这几年来，姜末没有接受到任何关于徐洪易的消息，姜家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肉肉的存在。 看着徐洪易一步步走近，姜末内心是复杂的。当初他用那么决绝的方式赶走她，姜末心里是有恨的，然而中间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东西都被时间洗涤干净了，什么恨啊，爱啊，都淡了，最后剩下的只有那最初的纯粹。 一如当年，他在这里救她的那一刻，微微动容。 徐洪易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他在离姜末两三步远的地方站住脚步，只用眼神看着姜末，却不说话。 姜末现在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样子，黑色的短发，精锐的双眼，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紧紧抿着的薄唇……他依旧长得很好看，身材也不错，身高腿长的体型，简单的衬衣休闲裤穿他身上会有一种别样的风采。 只不过他的表情沉郁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她才这样。 姜末垂下视线，感觉这样彼此对视着也挺尴尬，正当她打算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徐洪易开口了。 “生姜末，别来无恙。”徐洪易说。 心底有股酸酸的东西一下子涌了上来。姜末的喉咙一下子就被哽住了，她发不出声音来，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眼眶正在一点点濡湿。 别来无恙，徐总！ 这是七年前他第一天入群，她对他说的话。 不是都淡了么？不是都快忘了么？为何一句别来无恙就这样轻易击中她内心最软弱的地方。 徐洪易，我有恙，我有。 姜末想告诉他，她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是，姜末还没说出这些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唤：“妈妈。” 这一声妈妈，不仅让徐洪易吃了一惊，也同时让姜末吃惊了一把。 她居然忘了她是出来干啥的! “徐总？你回来了？”带着肉肉出来找妈妈的姜黎，看到徐洪易的出现，同样表示了惊讶。 徐洪易微微颔首，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肉嘟嘟的小女孩。 这就是姜末的女儿，长得挺可爱，汪医生不愧是医生，让姜末多年的夙愿达成了，她终于成功地做了妈妈。 在徐洪易打量肉肉的同时，肉肉也同样注视着徐洪易，黑亮黑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最后居然对着徐洪易露出了笑容。 然后肉肉跑过去抱住了姜末的腿：“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姜末弯腰抱起肉肉走向电梯口。 徐洪易在她背后说：“我送你吧。” 姜末头也没回：“不用了，谢谢。” 肉肉趴在姜末肩膀上，朝着徐洪易晃了晃手。 她在跟徐洪易说再见，徐洪易看懂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回应，小姑娘就已经被妈妈抱着消失在电梯门内。 徐洪易突然觉得有点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晋江评论升级，都看不到了，不过大家还是要踊跃评论的哈。 第52章 徐洪易这次是因为苏临安的事情过来协助调查的，相比六年前的那次, 这回是真正意义上的协助调查, 六年前那个案子，他作为当事人之一，过来提供一点线索。做完笔录之后, 他就走了。 徐洪易不由感叹, 家乡给人的感觉就是不错, 家乡的人民也很正义, 帮他报了血海深仇。 苏临安这次倒台，就是被他自己的员工举报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这些年，徐洪易几乎没有在H市做过停留，这次回来便约了几个老朋友叙叙旧，吃完饭后还去唱了歌，只不过徐洪易兴趣不怎么高，唱到一半的时候他出来抽支烟, 结果没想到就遇上了好久不见的姜末。 不期而遇这种事在人的一生中或许会经历很多存, 只不过有些让人觉得感觉平平，而有些却让人终生难忘。 徐洪易这次跟姜末不期而遇的时候, 就有一种昨日重现的错觉，以至于让他分不清是真实还是错觉，毕竟在同一个地方不期而遇这种事还是挺难得的。 晚上回到酒店别墅后，徐洪易难以入眠，最后爬起来喝了点酒, 才带了点醉意睡去。 第二天一早，徐洪易就回了杭州。 临走前，徐洪易让司机把车子开到延安路，在路旁的大树下停下来。 对面就是他和姜末曾经的家，听刘建章说姜末一直住在这里，他在去杭州之前就已经把房子转到姜末名下，所以姜末不搬家是可以理解的。 徐洪易坐在车子里看了一阵，直到里面走出一家三口，他才转回头，吩咐司机把车子开走了。 一晃又是个把月过去，苏临安的案子基本有了定性，牢狱之灾他是逃不了了，名下的公司破产的破产，变卖的变卖，据说有位杭州老板已经买下了临安商贸，就是不知道这次会改成什么名字。 姜末公司里的人，每天都有人在议论这事。 “估计不会再叫什么商贸了，似乎叫人名都不太吉利。” “那也未必，此前徐洪易在的时候公司业绩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是为了筹集资金才忍痛割爱。” “听说徐洪易在杭州发展不错啊，超市，酒店，地产，哪个行业都有他，在当地无人不知呢。” “哎，你们说他会不会把洪易商贸再买回去啊？” 一大早就议论纷纷，看到姜末过来了，才住了嘴。 姜黎等到姜末坐下后，偷偷问姜末：“你说，徐总会不会回来？” 姜末一边开电脑，一边回：“我怎么知道，我们都没有联系了。” 姜黎悻悻地撇撇嘴，心里说：你肯定知道，那天晚上你看着徐总的眼神都不一样。 但是姜黎不敢明说，也就只能在心里供五脏六腑交流。 下班的时候，姜黎问姜末要不要去逛街，商场今天有活动，买400送200，优惠力度不错，可以去囤点货了，比如护肤品啊，衣服包包什么的。 姜末心想天气越来越冷了，要给肉肉买两件换季的衣服了，春季的已经不能穿了，这孩子最近长得挺快，比龄的孩子高很多。 姜末于是答应了，然后给汪淼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她要迟点去接肉肉。 姜末和姜黎下班后直接去了商城，两人凑单子买了各自所需的东西，之后去吃了饭，出来的时候居然碰到好久没见的艾米。 “姜小姐，好久不见啊。”艾米看起来挺高兴的，身边还有好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 姜末对她笑了笑：“跟朋友出来吃饭？” 艾米：“不，是同事，我们今天出来庆祝的。” 庆祝？庆祝苏临安被判刑？姜末心里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吧，不过公司都被人收购了，他们还有心情庆祝？难道新老板不嫌弃他们曾经是苏临安的人，打算继续录用？ “是啊。”艾米突然神秘一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徐总要回来了。” 姜末顿时一愣。 “有空我再找你玩哈，我先走了。”艾米说完追自己同事去了。 晚上回到家，姜末有些失眠。徐洪易要回来，仅仅是为了拿回他的公司吧，他应该不会常驻H市，毕竟他的产业现在大部分都在杭州。 想完之后，她又在心里骂自己，瞎想什么，管他常驻不常驻，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操的哪门子心。 没过多久，姜末就在市里的新闻上看到了徐洪易，他果真把临安商贸又改成了洪易商贸，媒体把他捧得很高，什么荣归故里，再创辉煌云云。 电视里的徐洪易比那天晚上她看到的更加淡定从容，眼神笃定，气质内敛，他比几年前更加成熟更有魅力。 姜末再反观自己，马上三十八了，皮肤跟前几年没有办法比，鼻翼那儿已经有法令纹在那延伸，一年比一年长。 岁月不饶人，尤其是女人。 艾米说改天再找姜末玩，这句话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过了几天，艾米果然来找姜末了，还是跑到公司来找她的。 艾米是上午十点来的，那时候姜末刚刚开完早会正在给组员们讲解一项新保险条款，然后艾米就过来了，怀里捧着一束鲜花，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卡片。 “姜小姐。”艾米脸上带着笑容，姿态从容地看着姜末。 如今的艾米已经不是那个面容稚嫩，说话做事看起来都有点小心翼翼的小女孩，现在的艾米已经是个年近三十的成熟女性，打扮得体，表情自信，一看就是个成功的女白领。 不过姜末还是不太明白，现在是上班时间，艾米怎么会手捧鲜花出现在这儿，她换工作了么？自己开了花店？ “这个周六我们洪易商贸开业庆典，我作为总经办主管，特地来邀请姜小姐参加我们的庆典，希望姜小姐务必到场支持。” 艾米将鲜花和卡片都放在姜末面前，姜末这才看清楚那张红色的卡片，其实一张邀请函，里面的字是打印上去的，不过落款那里却有徐洪易龙飞凤舞的签名。 徐洪易小时候学过书法，写得一笔好字，念书那会就给好朋友们写过春联。 艾米将东西放下就告辞了，姜末愣了一会，最后追了上去。 “艾米，你等下。” 艾米正在等电梯，看到姜末追过来就问：“姜小姐，还有什么事么？” 这时候电梯到了，姜末想了想，说：“进去再说吧。” 公司人多眼杂，姜末不想让那些人嚼舌根，就和艾米一起坐电梯到了楼下。 “其实我就想问下，你们为什么会邀请我？”到了楼下，姜末说出了内心的疑惑，她不是什么社会精英，也不是名流政客，跟徐洪易的公司也没有业务往来，他们为什么会邀请她去参加开业典礼。 艾米了然一笑，对姜末说：“邀请名单是我们总经办确定的，所以徐总并不知道会有哪些人到场，至于我们为什么邀请你……因为你是徐总和我的好朋友啊，并且徐总和我都有私人的保险业务在你这里办理。” 这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不过六年没有联系，她现在和徐洪易算朋友么？ 顶多算个前女友吧。 “姜姐姐，我相信徐总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艾米突然换了称呼，她真的特别想姜末去，因为她知道，老板肯定也很想看到她。 前几天，艾米给徐洪易整理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桌上有张叠起来的A4纸，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满了各种字体的姜末。 老板擅长书法，艾米是知道的，公司很多地方挂的字都是老板亲自写的。 艾米六年前听说过他们分手的事，对于坊间的传闻，艾米根本不相信，徐总不是那种人，姜末也不是那种人。虽然艾米跟姜末接触不多，不过一个人是真实还是虚伪，基本上接触几次就能看出来，很多东西是无法隐藏的。 艾米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徐洪易正在会议室和各部门主管开会，公司还没正式营业，不过各部门主管已经提前到位，徐洪易坐在上方，表情专注。 会议结束后，艾米上去询问：“午饭要给您送到办公室吗？” 徐洪易抿抿嘴：“不必了，一会我想去外面吃。” 说完停顿了一下，抬眼问艾米：“你有约么？没有的话一起去。” “好的，我陪您一起去。” 下班后，艾米跟着徐洪易一起，坐车到了大润发前广场，徐洪易吩咐司机一个半小时后来接他们。徐洪易走在前面，艾米跟在他右后方，一路上徐洪易没有说话，艾米也没有问。 走到一处地方，徐洪易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往楼上走，饭店生意不错，里面空桌子不多了，徐洪易选了一个隔间坐下了。 徐洪易拿着菜单看了一会，点了两个干锅，然后递给艾米：“今天我请客，不要客气。” 艾米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徐总，最后点了一个时令蔬菜，以及一碗鸭血羹。艾米解释说她要保持体形，吃点素的。 “艾米，你还记得这里么？”等菜的时候，徐洪易突然问艾米。 艾米点点头：“记得，我第一次见姜小姐的时候，就是带她到这来吃的饭。那天，就是在这里遇见了您，您当时就坐在这个位置上。” 徐洪易笑了，表扬说：“你的记性不错。” 艾米说：“徐总又何尝不是。” 徐洪易笑了笑，转过头去看窗户。 艾米继续说：“其实有时候不是我们的记性太好，而是因为有些人我们不想忘掉。” 徐洪易没有给她回应，他看着那古香古色的木质窗户出神。艾米咬了咬唇，把心一横：“徐总，我今天自作主张做了一件事，不知道您会不会怪我。” 徐洪易这才把头转回来，问：“什么事？” 艾米：“我上午给姜小姐送了邀请卡。” 徐洪易果然露出意外的表情，邀请名单是各部门上报到总经办的，他并没有过问，只是负责先把签名签好，再由他们打印好分派人手去送。 徐洪易一直没有说话，艾米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过了会徐洪易淡淡开口，没有骂人，说的却是：“你恐怕会失望的，她不会来。” 第53章 艾米心里并不完全认同，她想跟徐洪易说, 姜末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也许会去也不一定。然而徐洪易的表情已经明显不想再讨论这个事情，艾米只能住嘴。 毕竟他是老板，她只是秘书, 自作主张已经是冒犯他了, 她岂能再多说。 徐洪易确实是了解姜末的, 她那个人特别认死理, 也特倔。当初他把她赶走，她果真就从他的世界消失了，就连在同学群，她也几乎不冒泡。 现在的她生活稳定，又有了孩子，即便他亲自邀请，她也不会来参加什么破典礼。 开业这天H市空前热闹，政界商界都有很多人去参加, 各大媒体也是争相报道, 到处都是镜头和闪光灯，场面非常热闹。 徐洪易上去讲话的时候, 目光在下面的人群扫视了一圈，所到之处一张张露出期待的脸庞，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不过没有一道视线能够让人驻足停留。心里早认定姜末不会出现，但是当真的印证到她确实没有来的时候, 徐洪易心里还是挺失落。 刘建章和朱婷特地从F市赶来祝贺，苗一伦也带着燕子过来了。 白天的庆典结束后，晚上这几个朋友约在一起吃了个饭。 坐下来的时候，徐洪易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是混得太失败了。 刘建章和朱婷已经结婚了，俩人现在夫唱妇随，走到哪里都跟连体婴似的，还有苗一伦和燕子，他们通过这几年的努力和奋斗，也成功地感化苗一伦的父亲，顺利地走在了一起，据说马上要举办婚礼了。 这两对人，认识的时间都比徐洪易和姜末迟，还都是通过徐洪易和姜末两个人才认识对方，结果人家都修成正果了，徐洪易和姜末倒是各过个的。 这种感觉，简直让人一言难尽。 白天才站在成功者的角度，享受过各种仰慕和赞誉，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这样的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刘建章转头看一眼朱婷，其实来之前朱婷给姜末打电话，问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结果姜末说，孩子不太舒服，晚上就不出来了。 电话里，朱婷确实听见孩子的咳嗽声，不过朱婷觉得，姜末不愿出来应该还有另一半的原因。 这些年朱婷不在H市，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密切，虽然还在同一个行业，知道姜末和徐洪易分了，还知道姜末毕业的时候突然多了个孩子。 但也仅限于知道这些情况，却不知内情，有次朱婷问起姜末孩子是谁的，姜末说是她自己的。 朱婷知道她不愿意多说，就再也没有问过了。 刘建章跟徐洪易之间也差不多，虽然和徐洪易还是朋友，有什么事一个电话就行，但不在一个城市了，一年见不到一次面的，关系就疏远不少。 再者，感情的事，不在身边的亲友要帮上什么忙，其实也挺难。 燕子来之前也是给姜末去过电话的，姜末回绝的理由和朱婷一样，所以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刘建章和苗一伦都是调节气氛的高手，所以这顿饭并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最后离开的时候，徐洪易貌似因为高兴喝多了。 刘建章让本想朱婷坐苗一伦他们的车先回F市的住处，他和司机送徐洪易回家，结果徐洪易不同意。 “有什么好送的，我又没醉，我有司机呢。” 他不让送，刘建章只能作罢，不过嘱咐司机，一定要把徐洪易安顿好才能走。 “你个老刘我真受不了你。去了F市以后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徐洪易连再见都没和他们说，钻进车子就招呼司机把车子开走了。 留在原地的两对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公务缠身的苗一伦当晚就带着燕子回F市了，而刘建章和朱婷则回了刘建章在H市的家，他们打算第二天走。 九点多钟，时间还不算太晚，徐洪易靠在后座上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吩咐司机：“去延安路。” 司机跟着徐洪易很多年了，从徐洪易腿受伤后就一直给他开车，所以对于老板的意图，司机非常清楚，没有等徐洪易发话，就把车子停在了上次停车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正好对着对面的小区入口。 徐洪易把车窗降下来，转头看着那个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好笑，当初是他把她赶走的，现在又在这眼巴巴望着人家，真是犯贱啊。 徐洪易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正准备要走，小区的门口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徐洪易看见他走向路边的一辆白色轿车，然后开车走了。 “跟上那辆白车。”徐洪易吩咐司机，心里其实也挺奇怪的，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啥，就是条件反射似的这么去做了。 那辆白色的车子沿着延安路开到头后，就左拐驶入了滨江路，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道路右侧的停车位上。 与此同时，停车位对面的诊所防盗门自动开启。随后，车里的人走出来，穿过马路到了对面的诊所。 不一会，诊所二楼的灯亮了。 徐洪易凝视着已经关闭的诊所大门，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朱婷回F市之前还是约姜末见了一面，打电话的时候朱婷告诉姜末：“就我自己，没有别人。” 姜末答应了，半个小时后，姜末和朱婷在公司附近的茶座见了面。 “孩子没大碍吧？”朱婷询问起肉肉的情况。 姜末回答说：“着凉了，有点咳嗽，没什么大问题。” 朱婷：“那就好，小孩子一般没啥大事，无非就是两样，受寒了或者吃撑了，有汪医生帮忙，很快能好的。”都是当过妈的人，经验是有的。 姜末笑了笑，她感觉朱婷见自己，应该还有别的要说。 果然，下一句，朱婷就说起昨晚吃饭的事：“昨天苗总他们也去了，他和燕子修成正果了，婚礼定在情人节。” 说完叹了口气：“现在只剩下你和徐总了。姜末，真的打算一辈子就自己过了么？” 姜末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淡淡道：“有肉肉陪着我就够了，别的事我现在不愿去想，我也……没有精力去想。我只想好好赚钱，把肉肉培养成人，就像你当年一样。” 朱婷听完，有点动容，现在的姜末确实像当年的自己，都是独自带着女儿，不过朱婷是因为老公出轨，姜末在这点上和她是不一样的。 “我跟那人是彻底没办法一起了才分开，但是你和徐总你们俩并没有到那一步吧。昨晚我看得出他很失落，我们两对人，只有他是一个人，我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姜末慢慢转着手中的杯子：“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当初是他赶我走的。” “我想，他应该是怕腿好不了连累你吧。” “那他有没有问过我？问我愿不愿意被他连累？他问都不问自己就做了决定，他当我是什么？有没有想过我有多难过？”姜末说着说着，有点激动起来，“这些年，我跟肉肉有多艰难，他根本就不知道。” 朱婷见她这么激动，赶紧错开了话题：“你的难处我又岂能不懂，我也是那么过来的，幸亏后来遇到了老刘。”说完咳嗽了几声，“最近天气变冷，咽喉炎犯了，一会去汪医生那开点药。” 两个又坐了会，谈了些工作上的事情，然后朱婷和姜末一起去汪淼的诊所。 肉肉就在汪淼的诊所，在诊所的二楼汪淼特地给她准备了一个小房间，里面铺满垫子，里面有很多玩具，还有一张小床。 姜末带着朱婷上楼去看肉肉，汪淼正趴在房间的地板上给肉肉当马骑。 小姑娘扎着两条小辫子，笑得眉眼弯弯，特别有精神的样子。 朱婷把买的玩具娃娃递给肉肉，小家伙大方地接过去，不用大人提醒就说了句：“谢谢阿姨。” 这孩子不但长得很神气，还很大方。 朱婷一下子喜欢得不行，两年前她见过肉肉一次，那会还太小，脸肉乎乎的，现在却是浓眉大眼的，越来越漂亮了。 “肉肉，跟阿姨拍张照片好吗？” 肉肉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拍完照片后，朱婷和汪淼下楼去开药，离开的时候，朱婷按了按姜末的肩膀：有空再联系。 回F市的路上，朱婷坐在副驾座上翻看手机里的照片，看了一会她跟肉肉的照片，又看了看昨天她拍的徐洪易在上面讲话的照片，突然转过头对刘建章说：“我觉得这孩子的眼睛越看越像徐洪易啊。” 刘建章一边开着车：“你上次不是说看不出那孩子像谁么？” 朱婷白他一眼：“那会孩子还小，脸胖乎乎的，五官都没张开。” 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问：“你说这孩子会不会就是徐洪易的？” “我觉得八成就是。”刘建章肯定地说，“外面那些传言就是胡扯，苏临安和姜末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你是知道的，在深圳跟别人生更加不可能，姜末就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觉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徐洪易的，要么是姜末收养的。” 朱婷咬了咬嘴唇：“那也有可能是汪淼的啊。” 刘建章嗤了一声：“如果是汪淼的，为什么不结婚？难道还想带着别人的孩子跟徐洪易复合？逻辑不通嘛。” 朱婷歪着脑袋想了想：“行啊老刘，给你这么一分析，好像挺有道理，那你要不要提醒徐洪易一下啊？” 刘建章：“提醒什么？我能想通的事情你以为徐洪易想不通么？他脑子比谁都聪明。” 朱婷说：“有些事他可能不知道啊，这些年他都没回去过。” 刘建章说：“可现在他回来了啊，我相信他很快就能搞清楚的，你就别瞎操心了，感情的事，外人使不上劲。” 然而朱婷却不听他的，晚上趁着刘建章洗澡的工夫，用他的手机把她白天拍的照片都发给了徐洪易，还不忘提醒： 姜末的女儿眼睛特像你。 第54章 徐洪易看到刘建章发来的信息是在准备睡觉的时候，当时他也是刚洗完澡, 正靠在床头查看自己的手机, 是否有未接来电或者信息什么的。 结果他就看到了那张照片以及那行字。 徐洪易盯着照片里的小女孩看了很久，然后他放下手机躺下，并没有给刘建章任何回复。 很多事他也正在思考, 他相信很快就能有答案了。 新的一周开始了,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徐洪易一早上来到公司开会, 这是新公司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每个人脸上的情绪都很饱满。 徐洪易这次回归，成就了他事业上新的传奇，被H市媒体誉为最富有远见和实力的企业家。 只要他想干，没有干不成的。 会议结束后，徐洪易回到办公室，之后和杭州那边又开了一个视频会议。 中午徐洪易去应酬了一个熟人的饭局，回到办公室稍作休息，下午在办公室看文件, 快四点的时候, 徐洪易合上文件夹，叫司机把车子开到楼下等他。 徐洪易去了汪淼的诊所, 当时汪淼并不在那里，是为年轻的医生在坐诊。 徐洪易对那医生说明来意：“我是汪医生的朋友，找他有点事情。” “汪医生去接孩子了，你在这等一下吧，他一会就回来。” 年轻医生示意徐洪易在门边的长椅上坐一会, 不过徐洪易并没有坐，冲人致意过后，他站到了外面。 不一会，徐洪易就看见汪淼的白色轿车开过来了。 汪淼停好车子，打开后座车门，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从里面走了下来。 小女孩穿着粉色的长袖裙子，身上还斜挎一个红色的米奇包包，汪淼牵着她过马路的时候，两条小辫有节奏地抖动着，像T台上很有气势的小模特。 汪淼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徐洪易，小女孩也看到了他，相比汪淼的淡定，小女孩的惊讶则显得非常直白，她甚至瞪了瞪眼睛。 徐洪易就笑了，他的眼睛一直保持着和她对视，等他们走近直接就问：“你认识我？” 结果她很爽快地点了点头：“你不就是那天在KTV的叔叔么？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徐洪易蹲下身子：“是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肉肉。” “肉肉？” 徐洪易不经意挑了下眉毛，或许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惊讶被肉肉觉察到，下一秒，肉肉就开始解释起来：“这是我的小名，我大名叫姜徐徐。” 徐洪易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目光还是定格在肉肉的小脸蛋上，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排山倒海：姜徐徐，姜徐徐……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姜末真是个人才。 “你有什么事么？”站了半天，被人无视的汪淼突然开口，居高临下看着徐洪易。 徐洪易没回答他，伸手摸了摸肉肉的脑袋：“你的名字真好听。” 然后才撑着自己的右腿慢慢站直身体，他的腿虽然恢复得不错，不过做下蹲这样的动作还是不太舒服，灵活度大不如从前。 “我最近嗓子不舒服，想找你开点药。” 汪淼笑了笑：“最近气候反常，嗓子不舒服的人是挺多。” 说完低下头跟肉肉说：“你先上楼去玩，我给这位叔叔开好药就上去。” 结果肉肉看了他一眼，很认真地跟汪淼说：“淼淼叔叔，我想在这里等妈妈。” 对于肉肉的要求，汪淼一向是有求必应，不过这次他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肉肉见他没有答应，立马就撅起嘴，然后不开心地垂下了脑袋。 汪淼立刻投降：“好吧，你去那边的椅子上坐。” “嗯。”肉肉立刻抬起头，跑去门边的长椅上坐好。 不过等到汪淼给徐洪易检查嗓子的时候，肉肉却又从椅子上蹦下来了，徐洪易刚“啊”完，一低头就看见小姑娘睁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徐洪易一度疑心自己张开血盆大口的样子把她吓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结果肉肉一脸镇静地告诉他：“叔叔，你需要喝胖大海，我妈妈天天都喝。” 徐洪易心里的触动挺大的，这孩子她才多大，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对他有着天生的好感和亲近。 是不是印证了一句话？ 血浓于水。 “这样啊，那就让淼淼叔叔帮我开点胖大海吧。” 结果正在开药的汪淼语气不善地来了句：“我这不卖中药，你还是去药店买吧。” 徐洪易离开诊所的时候，弯下腰抱了肉肉一下，在她耳边说道：“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朋友，我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回到办公室后，徐洪易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巾，展开，纸巾中央躺着一根细长的头发，这是他离开前拥抱肉肉的时候，从肉肉的衣领处拾取的。 他将那根头发装进密封袋里，之后从自己头上捻了两根短发装进另一个密封袋，然后他将两个密封袋装进了档案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给F市的刘建章打了一个电话：“帮我做件事。” 刘建章：“什么事？” 徐洪易简单明了地说了一下，然后嘱咐他：“不要让朱婷知道。” 刘建章沉默了一会：“好。” 徐洪易感觉还是不踏实，又说：“老刘，这事对我很重要。” 刘建章说：“我知道，你放心吧，不过姜末那里，你最好想好怎么说，你偷偷做鉴定，我怕她会生气。” 徐洪易靠着椅背：“我不是要和她抢孩子，做鉴定只是想给她一个理由，孩子和她，我都要。” 徐洪易离开后没多久，姜末就去诊所接肉肉了。汪淼告诉姜末刚刚徐洪易来过，见过肉肉了。 姜末的表情明显意外了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离开的时候叫汪淼别送他们了，她自己坐公交回去。 汪淼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脸上充满失落。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走不进她的内心，对于他的帮助不是万不得已，她都不愿意接受。 现在徐洪易回来了，他这个好朋友似乎也应该退场了。 在小区门口下车后，肉肉一边走一边跟姜末说：“妈妈，我今天又见到那位电视上的叔叔了。” 姜末牵着女儿的手，笑着问：“嗯，你们有说什么吗？”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他了，他说他嗓子不舒服，我跟他说喝点胖大海就好了，他说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朋友，他还说他非常喜欢我……” 肉肉突然停住脚步，不解地问姜末：“妈妈，他可以喜欢我吗？” 姜末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蹲下来跟她解释：“大人对小孩的喜欢跟大人对大人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妈妈和淼淼叔叔也很喜欢肉肉，幼儿园的老师也很喜欢肉肉，因为我们肉肉听话又懂事，所以大家都很喜欢肉肉。” 肉肉是个非常聪明的小朋友，妈妈解释完之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不过她接着又问：“那我可以跟他交朋友吗？” 姜末感觉有点崩溃，肉肉和徐洪易交朋友，这是什么鬼？ 肉肉没有等到答复，已经自顾自开口：“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同学吗？他不是坏人，我想我应该可以和他交朋友的。” 这孩子的口才像谁呢？姜末终于被打败：“可以的。” 十天后，徐洪易拿到了刘建章亲自送过来的东西，打开纸袋看了一眼结果，就重新放了进去。 他的表情没什么起伏，有些东西他心里早有结果，这份报告不过是给他给姜末的一个理由。 “你有何打算？”刘建章见他反应平平，不免问道。 徐洪易抿抿嘴：“我还能有何打算？这辈子就守着她们娘儿俩了，不管姜末愿不愿意再回到我身边，我都只能守在她们身边。” 若是在以前，徐洪易是说不出这么酸的话来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当两个人之间多了一个小生命的维系之后，那种血缘和亲情的维系，是这辈子都割舍不断的。 除非那是个六亲不认的人。 徐洪易知道自己不是这种人，而姜末也不是，所以他还是有信心的。 汪淼去省里参加培训，姜末今天开始自己去接肉肉放学。 幼儿园放学时间比姜末下班时间早，不过学校每天都有值班教师，推迟一点去接是没有问题的。 以前上小班的时候，汪淼怕肉肉看到别的小朋友被接走，而自己的妈妈还没来，担心她会哭鼻子，所以都是他代替姜末去接。不过现在肉肉都上中班了，姜末觉得是时候改变了。 “肉肉，以后妈妈都是这个时间来接你了。”从幼儿园出来的时候，姜末边走边对肉肉说。 肉肉看着妈妈：“淼淼叔叔以后都不来了么？” 姜末：“淼淼叔叔只是妈妈的朋友，我们已经麻烦他很长时间了，以后我们要学会自己克服困难，你说好不好？” 肉肉懂事地点点头：“好，你放心吧，我不会哭鼻子的。” 姜末捏捏她的小鼻子：“真乖。” 出了学校大门，两个人沿着路边往前走，不远处就是公交站。 一辆黑色的车子在她们身边停下来，姜末不由站住脚，后车窗降下来，露出徐洪易的笑脸：“上车吧，我送你们一程。” “不用了。” “叔叔。” 姜末拒绝的声音和肉肉叫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徐洪易皮厚地选择了忽视姜末的拒绝，他推开车门下来了。 “肉肉你好，叔叔送你们回家好吗？” 虽然肉肉并不想去挤公交车，不过还是抬起头去看妈妈，妈妈点头她才能同意坐这个叔叔的车。 但是妈妈好像并不愿意，她的脸扭过去看另一边了。 肉肉小脸失望：“不用了，妈妈说我们要学会自己克服困难。” 徐洪易的心里好像被人扯了一下，有点疼，他看向姜末：“姜末，我想和你谈谈。” 姜末闻言，转过脸来，神色寡淡地看着他：“谈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当然有。”徐洪易回答说，“你，以及肉肉的将来。” 第55章 姜末觉得徐洪易有点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把她堵在路上, 跟她谈什么将来？ “我和肉肉的将来不需要跟你谈。”姜末说完拉着肉肉走向公交车站, 肉肉一边走还不忘回过头去看他。 徐洪易给司机打了个手势，司机就把车子开走了。 姜末也没回头去看，看到黑色的车子从身边驶过, 以为徐洪易已经离开了, 结果等到她带着肉肉上了公交车一回头, 惊讶地发现, 既没零钱也没公交卡的徐洪易居然在用手机扫码支付。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公交车上没有空位子，姜末上车后就走到后车门附近，一手揽着肉肉，一手扶着别人的椅背，将肉肉护在自己身前。 徐洪易扫完码，就朝姜末她们靠过去，三个人站在一起。 身后有两个女孩子在小声议论： “……这是不是那个谁……” “……好像是他诶。” “没想到他也会挤公交车。” “大老板体验生活嘛, 嘻嘻, 长得真帅，比电视上帅多了。” …… 徐洪易的休闲西装被人扯了扯, 他低下头，看到肉肉正望着他。 徐洪易低下头问：“怎么了？是不是太挤了？” 肉肉摇摇头，伸手往后面指了指，徐洪易扭过头一看，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在姜末的身后, 有一个背对着姜末站立背包的女人正低头看手机，一只罪恶的手正从她背后绕过来，伸向她的单肩包。 徐洪易慢慢转了个身，等那只手从包里抽出来的时候，他一把扣住了那人的手腕。 “你干什么？” 周围顿时一阵骚动，看手机是女人回过头看到自己的钱包在别人手里，顿时明白了：“这是我的钱包。” 徐洪易将钱包从那人手里抽出递给那个女人，女人接过去嘴里一股劲说谢谢。 小偷是个个头不高的小年轻，被人坏了好事本来是很不服气的，不过看到对方气质不一般，个子又高出他一个头，心里有点犯怵，嘴上却横了一句。 “关你什么事？放手。” “不关我的事，不过放手是不可能放的。”徐洪易说完对那女人说，“报警。” 男人一听报警有点心虚，嘴上却对徐洪易说：“钱包都还给她了，你不要逼人太甚，我可记住你了。” 徐洪易笑了声：“我还真怕你记不住。” 男人看他不吃这套，决定铤而走险，左手一挥朝徐洪易打来，徐洪易左手去挡，只见眼前白光一闪，手背顿时被划了一道。 周围的人看到动了刀子，尖叫着朝车子两头逃去，徐洪易正担心姜末和肉肉，却见姜末突然拿起自己的包往那小偷头上砸，小偷一分神，被徐洪易一脚踹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徐洪易快速上前，用膝盖将他按住他背部，然后把他胳膊按在背后。 商贸城附近就有派出所，司机一路没停车，直接把车子开进派出所。 小偷被警察带走，一车子人都对徐洪易的见义勇为表示赞赏，很多人拿出手机拍他，徐洪易默默转过身，给了他们一个背影。 警察看到徐洪易的手受了伤，让他赶紧去处理伤口，笔录今天要是来不及，他们明天可以去他公司给他做，还问要不要开车送他们。 徐洪易拒绝了，和姜末坐出租车去了汪淼的诊所。 徐洪易坐在换药间的凳子上，手就放在桌上任医生处理，伤痕从他手背横过去的，食指那里的伤口最深，还缝了两针。 缝针的时候，肉肉就站在徐洪易身边。肉肉从小就在这个环境里，对于针啊，那些医疗器械见惯不怪，不过看着那鱼钩一样的针头从皮肉穿过去，她的嘴角还是抽了一下，然后她忍不住问徐洪易：“是不是很疼？一会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 以前她不小心摔了磕了碰了，妈妈都会给她吹吹，说吹完就不疼了。 徐洪易弯了弯嘴角，摸摸肉肉的脑袋，说：“不疼。” 随后徐洪易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揽着肉肉，脸靠着她的脑袋蹭了蹭，小孩子太懂事了，就会让大人觉得心疼，至始至终徐洪易没觉得手疼，但是心有点疼。 从诊所出来，姜末再也不想去坐公交了，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等肉肉坐到后座上，她直起身子去看徐洪易的时候，发现徐洪易已经自觉地坐上了副驾驶。 徐洪易不但自觉坐上了副驾座，他还跟司机报了小区地址，说完后还扭过头来看姜末：“你咋还不上车？” 姜末：…… 到了小区门口，姜末牵着肉肉下车，徐洪易付了车费后，跟在她们身后。 走在前面的肉肉突然松开姜末的手，跑到后面牵住了徐洪易：“叔叔，你今天就在我家吃饭吧，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 受到邀请的徐洪易很开心，弯腰把肉肉抱了起来：“我知道，你妈妈做饭确实很棒。” “你是怎么知道的？”肉肉瞪大了眼睛，似乎很好奇。 “因为我跟你妈妈是同学啊。” 肉肉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那你认识我爸爸吗？” 徐洪易顿时愣住了，他往前看了一眼，姜末已经走到楼道口，正在那边等他们。徐洪易不忍心骗肉肉，但是也没想过要在这个时候来告诉肉肉真相，因为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还没有和姜末谈，姜末没有做好准备，肉肉也没做好准备。 肉肉没有等到徐洪易的回答，垂下小脸小声嘀咕了一句：“妈妈说，爸爸出了车祸，不要我们了。”然后身子一扭要下地。 这时候已经到了楼道口，徐洪易就把她放下了。 上楼的时候，徐洪易心里在想，吃过饭后，一定要跟姜末好好聊聊，肉肉太可怜了，那么可爱的小女孩，怎么能让她那么可怜？ 上楼后，姜末拿出钥匙开了门，肉肉先进去了乖巧地坐在门边的小皮凳子上换拖鞋，接着姜末走进去。 徐洪易站在门外等姜末，结果姜末进去后转身对他说：“我们到家了，你回去吧。” 徐洪易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发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姜末？” 到了门口都不让进去，这是什么意思嘛！ “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要去给肉肉准备晚饭了，你回去吧。”姜末还是那句话，死活不让他进门。 这时候身后的肉肉突然开口了：“妈妈，叔叔的手受伤了，不能做饭，你就让他在我们家吃饭吧。” 徐洪易心里挺得意的，肉肉跟他的关系铁着呢。 结果姜末并不为所动，扭头很严肃地对肉肉说：“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你回自己房间去。” 肉肉被妈妈凶了，顿时感觉很委屈，低头站在原地不动。 “肉肉，你是不是不听妈妈的话！”姜末侧过脸大声对她说道。 肉肉委屈极了，朝着姜末嚷了一句：“妈妈你不讲理。”然后哭着跑进房间去了。 徐洪易见肉肉哭了，心疼得要死：“你骂她干什么？她又没有做错事。” 徐洪易想挤进去，姜末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我骂我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关系大了。”徐洪易扯了扯领口，心里有股火气往上冒，“她不是你一个人的，她也是我的。” 若是别人，徐洪易一只手就能把她拎一边去，但是面对姜末，他不能那么做，他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问题的，尽管他脾气不太好，不过他克制住了。 对于徐洪易的话，姜末并没有显得很吃惊，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她跟你没有关系，从你把我从医院赶走的那一刻起，我们跟你就没有关系了。” 徐洪易愣住，六年前的那一天，狠心赶走她的场面历历在目，在她走后，他其实也流泪了，只不过她看不到而已。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么？你知道我一个人带着肉肉有多艰难么？” 那时候发现自己怀孕，姜末又惊又喜，原来上天并没有剥夺她做妈妈的权利。她无论如何也要养大这个孩子。 当时一个人在深圳大着肚子去上课，惹来不少人的注目，不过姜末并不介意。肉肉出生是八月，正好是暑假，姜末没有回H市，而是请了自己的表姑也就是汪淼的舅妈来帮忙，直到姜末学业结束才一起回到H市。 初为人母的紧张，一边读书一边带孩子的艰辛，这个过程没有经历过的人谁又能懂？ 徐洪易沉默了。 姜末的不易，徐洪易完全理解，因为徐洪易自己那个时候也不容易，养伤就养了半年，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创业，那种孤独和努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似乎都沉浸在过往的思绪里，过了会，徐洪易声音低哑地开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不说倒罢了，一说这个姜末突然怒气就上来了：“我为什么要找你？求你可怜我么？徐洪易，我还没有那么蠢……” 姜末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她深呼吸了两口气，逐渐平复下来：“以后我的事肉肉的事都不需要你管了，请你以后不要在我们面前出现，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知道吗？” 姜末大声说完，用力把发呆的徐洪易一推，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徐洪易靠在楼梯拐弯处的扶手上，门内姜末的抽泣声透过门板传入他的耳膜，徐洪易站了一会，朝着大门开口：“姜末，你别哭了，我走就是。” 第56章 徐洪易很久没有体会这样的失眠了。 养伤那段日子，他几乎夜夜失眠, 一方面是因为伤口疼, 另一方面是因为心里太空。 以前他就算再忙，只要一回到家，他所有的疲惫和紧张都会自动松懈下来, 看着姜末进进出出洗衣做饭, 哪怕有时候和她吵吵嘴, 生活都很充实。 然而姜末走后, 徐洪易就觉得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公司里他像赚钱的机器，生意做了一单又一单，合同签了本又一本，可是回到家，看着没有烟火气息的房子，那股空虚就像冬日刺骨的冷风，刮得他胸口一片冰凉。 这次回来本以为姜末跟汪淼走到了一起, 他失落之外, 心里还是祝福姜末的。汪淼那人不错，对她也挺上心, 姜末跟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 直到刘建章把肉肉的照片发给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可能又犯了。 对待姜末，不能用常人的惯性思维去看待，他年轻的时候已经吃过亏了。 他又想起那天晚上，明明看到汪淼从姜末那里出来, 回到诊所去睡觉的事情。 他决定要弄清楚再下结论。 然后他去了诊所，看到了肉肉，听到肉肉说自己的名字叫姜徐徐，又听到肉肉叫汪淼叔叔。 那一刻，徐洪易感觉自己的心里开出了最耀眼的花。 然而今晚，那朵花被姜末一巴掌给拍掉了，她心里有怨气，徐洪易知道。 如何让她消除那股怨气，徐洪易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好办法来，所以，他失眠了。 徐洪易见义勇为，公交车上赤手空拳勇擒歹徒的光荣事迹让他在H市又火了一把，电视台和报社都有来联系，想给徐洪易做采访，徐洪易拒绝了。 首先，他并不想靠这个事情出名，其次，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敷衍这些对生活无关紧要的事情，再者，他还没那个心情。 结果他这一拒绝，又被打上了低调，做好事不想留名的标签，媒体对他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个空间，称他是内外兼修，德才兼备的企业家。 没过多久，身在Y城的徐老太太也知道了他的英勇事迹，打电话来问他伤得严重不严重。 顺便还多说了几句：“……我看到姜末也在，你们和好了？” 徐洪易说：“没有。” 徐老太太不太明白：“那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徐洪易想了想，说：“我正好找她有点事情。” 徐老太太有些失望，嘴上叹了口气说：“可惜她现在已经结婚了，洪易，你也为自己考虑一下吧……” 老太太想说，她都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别再折腾自己了。 结果徐洪易却说：“她没有结婚。” 徐老太太顿了一下，说：“没有结婚，怎么会有个孩子？” “妈……”徐洪易语速平缓，表情却很慎重，像在宣布一件非常要紧的大事，“那个孩子不是别人的，是我的。” 那头的徐老太太半天没有出声，不是她不想出，而是因为意外和激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好半天，她才声音颤抖着问：“……是真的么？我没有听错吧？” “千真万确，鉴定报告就在我这，妈，您有孙女了。” 徐洪易说完，那头的徐老太太就哭了：“太好了，太好了……” 这几年，徐老太太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徐洪易怕她情绪太激动，会受刺激，于是劝她说：“您别太激动，过阵子我就带她们回来看你。” 徐老太太嘴上说好，但心里根本做不到，放下电话就去跟大儿子说了，她有孙女了。 徐老太太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又生了两个儿子，现在知道自己还有个孙女，那真是开心得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隔天，徐老太太就收拾行李，不顾大儿子的反对，坐车到H市来找徐洪易了。 徐老太太直接到徐洪易公司来了，当时徐洪易正在开会，得知母亲大人来访，只能暂停会议，把老太太带去了办公室。 “您怎么这么心急，早知道我昨晚就不跟您说了。”徐洪易提着徐老太太的行李包走进办公室，对老太太这么急切的行为感到无可奈何。 徐老太太分辨说：“我能不急么？你都快四十了，现在突然跟我说我还有个孙女，我就怕我哪天睡着了再也醒不来，我就见不到她了。” 徐洪易呸了一声：“您长命百岁，别胡思乱想了。” 徐老太太摇摇头：“别说没用的了，一会你就带我去见她吧？” 徐洪易有点无奈何：“妈，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见她，而是现在的情况来看，您还不能光明正大见她。”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亲孙女，我做奶奶的不能见？”老太太又开始激动了。 徐洪易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您稍安勿躁，先听我说。肉肉现在还不知道我是她爸爸，姜末呢，她还在生我的气……” 徐老太太是个聪明的老太太，徐洪易一解释她立刻就明白了，沉默了一会，说：“那我偷偷看她一眼总行了吧。” 徐洪易点点头：“行，当然行，不过不是现在，你得等我下班后，再说，肉肉也要上学啊，是不是？” 徐洪易让司机送走了徐老太太，顿时有点头大，姜末那里还没搞定呢，老太太又跑来催他命，看来不抓紧不行了。 徐老太太离开办公室后，徐洪易打了几个电话，不一会儿，他需要的信息就传过来了：肉肉所在班级，老师是谁，作息时间表…… 姜末这几天也是挺纠结的，自从她那天把徐洪易关在门外后，肉肉就一直不开心。 当时她哄了很久，肉肉始终觉得她做得不对。 肉肉说，那个叔叔是个英雄，你怎么能那么对待英雄呢？ 姜末只能告诉她，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等你长大你就会明白了。 肉肉并不接受，始终是气鼓鼓的，那天晚上饭都吃得不多，就自己回房间了。 小孩子的喜怒哀乐都很简单，也很容易忘却，姜末以为她很快就会忘记这事，结果隔天切换频道的时候看到地方台重播那条新闻，又给姜末甩了会脸子。 姜末也很无奈，徐洪易几百年不坐一次公交车，不小心坐了一次，居然就坐成了英雄，这运气也不知道是太好还是太坏。 这两天连公司的同事都在议论，她是不是跟徐洪易复合了，姜黎也私底下问过她，姜末说没有，车上相遇不过是个巧合。 姜黎当时的表情就是一句话：我信你个鬼哦。 这天放学的时候，姜末发现徐洪易的车又跟在她和肉肉身后，姜末心想，徐洪易难道又想陪他们坐公交？ 她低头看着肉肉，小家伙走路很有气势，根本没发现有人跟踪。 姜末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和肉肉像往常一样走向公交站。 徐洪易的车子一直跟着她们，直到离公交站100的时候，才从她们身边开过去，但是速度一直很慢。 车子的后座上，坐着徐洪易和徐老太太，这一次，徐洪易是专程带老妈来看她孙女的，不过仅限于远观。 自打坐上车，老太太的嘴巴就没停过，当肉肉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自言自语： “长得真好啊，比其他小朋友都高呢。” “瞧瞧，这走路的气势，就跟你一个样。” “你哥简直眼瘸了，这眉眼，简直就是你的翻版，他居然都没看出来。” 吧啦吧啦 …… 车子开过去的时候，徐老太太急了：“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徐老太太扒着车窗，左手在空中挥舞，示意司机停车，眼睛却依旧盯着车窗外面，舍不得离开。 徐洪易把她的手按住，告诉她：“妈，这里不能停车。” 车子很快开远了，老太太看不到姜末母女俩了，这才转过头问：“那怎么办？难道我就只能这么远远地看她一眼？她可是我亲孙女。” “我会想办法的，但是您不能太心急。” “我能不急么？哪天我两眼一闭，还没听见我孙女亲口叫我一声奶奶，我得多遗憾啊。” 又来了。 徐洪易扶额。 回到别墅后，徐老太太也是唉声叹气的，茶不思饭不想。 徐洪易意识到，这事如果不快点解决，徐老太太肯定要得相思病，所以第二天中午下班后，徐洪易又跑了一趟幼儿园。 进门需要登记，徐洪易填写关系那一栏的时候，毫不犹豫写下父亲两个字。 然后保安打开电子门，徐洪易朝着中四班走去，正是午饭时间，小朋友们正围着大桌子吃饭，徐洪易走过去的时候，老师见他很面生，问他找谁。 徐洪易说：“我找肉肉，姜徐徐。” 老师就问：“你是她什么人？” 徐洪易：“我是她爸爸。” 老师有点愣住了，因为孩子的登记资料里，根本没有爸爸，他们一度以为肉肉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接送人除了妈妈就是一个姓汪的叔叔。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爸爸来，还是H市家喻户晓的人物，老师的脑子就有点转不过来，想了想才说：“我要打电话跟她妈妈确认一下才行。” 徐洪易肯定不能让老师打这个电话，姜末是不会愿意让他单独见肉肉的。 “不用那么麻烦吧，我就跟孩子说两句话，我不带她走，我就在这儿跟她说说话。” 门口突然来了家长，小朋友们都不会不约而同看向那边。徐洪易一眼就看见了朝他望过来的肉肉，两人对视几秒钟后，肉肉站了起来。 很明显肉肉认识他。 老师心想以徐洪易的身份还不至于做拐卖儿童的勾当，何况他说过只要说几句话，于是同意了。 老师招招手把肉肉叫了出来，肉肉可能太奇怪了，居然没有叫徐洪易，只是看着她，一脸的疑惑。 徐洪易拉着她的小手走到走廊的中央位置，然后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肉肉，我今天来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肉肉问：“什么事情？” 徐洪易：“我不是什么叔叔，我其实……是你爸爸。” 第57章 这么突然的消息对于一个大人，可能都会愣上一愣, 更别说肉肉这个才上中班的小盆友了, 徐洪易说完他是爸爸之后，小家伙就直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也不知道做什么了。 徐洪易知道孩子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不过, 他也不能光看着她等她给反应。 徐洪易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的身份证：“这上面有我的名字, 我姓徐，妈妈姓姜，所以肉肉的大名就叫姜徐徐……” 作为中班小朋友，肉肉识字也许有限，不过徐字她是认得的。所以，所以，眼前这个长得很好看，还很勇敢的叔叔有可能真是她的爸爸。 肉肉有点惊喜, 同时又有点委屈, 这么好的叔叔是她的爸爸，她会觉得很骄傲, 可是妈妈说过，是爸爸不要她们的，爸爸为什么不要她和妈妈了呢？ 妈妈说，爸爸出了车祸就不要她们了。肉肉问为什么出了车祸就不要她们，妈妈没有回答她, 淼淼叔叔也没有回答她。 肉肉只好去问别的小朋友，最后有人告诉她，很可能你的爸爸已经死了。 肉肉当时听到这个消息，非常伤心，回家之后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夜。 肉肉是个懂事的孩子，哭完之后，她觉得这件事妈妈应该也很伤心，所以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提到过爸爸。她不想让妈妈伤心。 想起这些事，肉肉突然有点难过，扁了扁嘴巴：“那你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 “因为爸爸出了很严重的车祸，腿站不起来了，爸爸害怕妈妈跟着我会吃苦……”徐洪易从口袋里拿出自己找到的自己出车祸的图片资料，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其中有不少照片是网上找来的，车祸现场的，他坐轮椅，以及拄着拐棍出席各种场所的，一张张全拿给肉肉看。 肉肉看完那些照片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原来爸爸真的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不是不要她和妈妈，他只是腿太疼站不起来，照顾不了妈妈。 看到女儿哭成泪人，徐洪易的心也揪成一团。他的腿因为受过伤蹲久了有点受不了，最后干脆单膝跪在地上。 徐洪易把肉肉揽进怀里，让她趴在自己肩头，右手轻轻拍打她的背部。 这些年驰骋商界，见惯了尔虞我诈逢场作戏的徐洪易，对于情绪控制得非常好，就算面对再狡猾的对手，他也可以从容应付。可是此刻，面对一个不断抽泣的孩子，他却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眼里的热潮不断翻滚，最后居然决堤而下。 徐洪易这辈子体会到揪心的感觉很有限，一次是他爸过世的时候，一次是六年前医院里他把姜末赶走的时候，然后就是此时此刻。 父女相认的场面就这样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演，门口的老师悄悄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很快又缩回去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肉肉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脖子，哭的一抽一抽的。 那天在公交车上，看到叔叔把小偷压在地上的时候，肉肉心里就在想，如果我的爸爸也是这样勇敢的一个人就好了。结果没想到，他居然真是她爸爸。 “爸爸，我好想你啊，呜呜呜……” 徐洪易的手臂不由紧了紧，声音沙哑地说：“爸爸也想你……” “爸爸，你以后还会离开……开，我和妈妈吗？” “不会了，爸爸会永远守着你和妈妈。” 肉肉笑了，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等肉肉的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徐洪易用手指替她擦干眼泪和鼻涕。 “爸爸，你是要走了么？”肉肉不舍地看着徐洪易，幸福来的太快，总会让人觉得不长久，连肉肉这样的小盆友都感受到了。 徐洪易摇摇头：“爸爸不走，爸爸的公司就在这儿，爸爸以后都不和肉肉分开了。” 肉肉立刻破涕而笑。 徐洪易又说：“不过妈妈还在生爸爸的气，所以她不想和我在一起，肉肉，你能帮爸爸的忙么？” 肉肉当然愿意，有妈妈同时还有爸爸的小朋友才是最幸福的，于是，肉肉很坚定地点点头，然后懂事地问：“那我要怎么帮你？” 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 肉肉跟徐洪易总共没有见过几次面，可这孩子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对他表示出不一般的亲近感，说是血浓于水也好，天性使然也罢，总之，拥有一个肉肉这样的女儿，徐洪易特别想用一个很俗很矫情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此生无憾。 姜末今天去接肉肉的时候，发现小家伙情绪不是那么高。平常接到她，都是一蹦三跳地从教室出来，在学校里关了一天的小孩子，见到父母来接的时候，那一刻都是很激动的。 今天的肉肉有点反常，走路的时候垂着小脑袋看脚尖，步子缓慢的速度好像要被她拖着走。 “怎么啦？是跟小朋友闹别扭了吗？”姜末不得不弯下腰来问她，因为明显觉察到肉肉有心事。 肉肉摇了摇头，嘴巴撅得高高的。 “那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肉肉这才抬起头，表情很认真地说：“我想爸爸了……” 姜末顿时一愣，跟条件反射一样，转头就去看后面。不过很奇怪，徐洪易的车子今天并没有跟过来。 姜末觉得自己想多了，并且对于自己那个条件反射做出的反应感到无语。 幸亏肉肉只是个小孩子，否则，她心虚的表现很可能就已经出卖一切。 回到家，姜末给肉肉打开电视，然后去厨房准备晚饭。 结果等她炒完菜，回到客厅看肉肉在干什么的时候，发现她居然在看徐洪易那条新闻回放，一边看还一边笑。 姜末有点震惊。 血浓于水这个事情不仅仅是个道理，它还是个真理。徐洪易留给肉肉的印象居然会这么深刻，这是姜末始料未及的。 肉肉看到妈妈走过来，很自觉地就把电视音量调小了几档，然后问：“妈妈，是要吃饭了么？” 姜末点点头。 肉肉把电视机关掉，放下遥控器去卫生间洗手，过后自己爬上餐桌坐好。 晚饭很丰盛，有肉肉最喜欢吃的可乐鸡翅，肉肉瞅了一眼桌上的可乐鸡翅，问妈妈：“爸爸喜欢吃可乐鸡翅吗？” 妈妈没说话。 肉肉好像并不想住嘴：“琪琪跟我说，女儿跟爸爸最像，我喜欢吃可乐鸡翅，爸爸一定也喜欢吃。” 肉肉说完，没有再看妈妈，端起碗来把饭吃完了。 爸爸说，帮忙很简单，只要告诉妈妈，你在想爸爸就可以了。所以肉肉做到了，晚上睡觉前还对妈妈说了句：希望在梦里可以见到爸爸。 一连两天，徐洪易中午都去学校看女儿，第二天的时候还给她带去一只电话手表，徐洪易告诉肉肉，这只手表里面只有爸爸的手机号码，并教会她如何使用，不过爸爸千叮咛万嘱咐一点：一定要藏好，千万不能让妈妈发现。 所以这天，姜末接到肉肉的时候，发现小家伙一改昨日的低落，变得非常有精神。不低头了，不发蔫了，走路也有气势了。 孩子就是孩子，喜怒哀乐来得快去得也快，对于肉肉前后的表现，姜末认为可能是被班里那个叫琪琪的小朋友刺激到了，因为琪琪的爸爸非常疼爱她，琪琪在班里非常自豪。 但是姜末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晚上肉肉睡下后，姜末也洗澡上床了，过了会想起来阳台上的窗户没有关。 入冬了，晚上万一下霜，阳台的植物估计得死一大批，姜末起来关了窗户，回来经过肉肉的房门口时，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姜末一开始以为肉肉说梦话，但是越听越不对劲，哪有梦话说那么久的？ 姜末轻轻把手放在门把上，慢慢压下，推开。 床头方向被一圈柔弱的光晕染着，在黑暗的室内十分显眼。 姜末慢慢走过去，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突然那光圈就暗下去了。 姜末来到肉肉的床前，按亮了床头灯，肉肉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仔细看，那眼皮还在抖动。 “肉肉。”姜末说，“把东西给妈妈。” 没有动静。 “肉肉，再不拿出来，妈妈掀被子了啊。” 还是不动。 姜末无奈，伸出手去掀被子，肉肉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把两只小手摊开在姜末面前：“没有啊，我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姜末一手抱起肉肉，另一只手去掀被子，肉肉赶紧扑过去按住，屁股对着姜末。 “手表是爸爸给我的，不能给你。” 爸爸？ 姜末的脑门抽了抽，这大半夜的，她是在梦游么？ 小孩子终究是抵不过大人的力气，最后那只粉色的小手表就落到了姜末手里。肉肉看到爸爸给她的手表被妈妈没收，哭了：“手表是我的，爸爸给我的……” 姜末气结，不过大晚上的她并不打算责备肉肉，所以，她尽量语气平缓地叫肉肉不要哭，先告诉她，谁是爸爸？ “就是徐叔叔，他就是我爸爸，妈妈姓姜，他姓徐，所以他是我爸爸。” 这话逻辑虽然未必一定通，但并不影响事实的准确性。 “你怎么知道的？他告诉你的？” 肉肉不说话，她保证过不能出卖爸爸，现在妈妈已经猜到了，她也不能说。 姜末没收了肉肉的手表，并且告诉她，手表明天可以还给她，前提是她现在必须马上睡觉，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可以再玩。 肉肉还是听姜末的话的，只要能拿回手表，不得不委屈巴巴地缩回被窝睡觉。 姜末回到自己的卧室，用手机拨打了徐洪易的电话。 那头秒接，电流声滋滋作响，两头都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姜末的声音才透过无线电传入徐洪易的耳朵里：“徐洪易，你还有没有点下限？” 第58章 自从在医院徐洪易赶走姜末后，两个人就没有通过电话, 没有发过任何信息。姜末删了他的微信, 徐洪易是知道的，因为他再也看不到她的朋友圈。 电话号码删没删，徐洪易印证不了, 所以突然看到姜末的名字显示在他手机上, 徐洪易接电话的时候居然有一丝动容。 面对姜末的质疑, 徐洪易想的不是有没有下限的问题, 作出的回复居然是一句：“原来你有我的号码啊。” “徐洪易，你会不会抓重点？” 好吧，重点就是他刚刚正和肉肉聊得愉快，电话突然挂掉了，他知道那头一定被抓包了。不过给自己女儿打电话就是没下限？这话徐洪易十分不认同。 不过这么快，他和肉肉的秘密就被姜末发现，徐洪易还是挺意外的，他可能真的高估了一个中班小朋友的克制力, 虽然肉肉看起来挺懂事的, 不过到底还是孩子，看到稀奇的电子产品, 总会忍不住想玩，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重点，还是肉肉。 “姜末，你别骂肉肉，太晚了, 别吓到她。” 徐洪易慈父般的请求并没有换来姜末的感动，反而给他下了通牒：“我的女儿我会教，你以后别再搞事情。” “诶，我跟我女儿说话，怎么是搞事情？” “谁告诉你她是你女儿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洪易那头也不甘示弱起来：“我说是就是，没有我你生得出来？” 姜末气结，啪嗒一下把电话挂了。 被挂电话的徐洪易还是很不放心，他担心姜末会骂肉肉。徐洪易还没睡，打电话的时候正在笔记本前做事情，接完姜末的电话后，他再也做不下去了。 徐洪易给司机打电话让过来接他，然后轻手轻脚下楼。 冬日的小区十分宁静，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很明显，徐洪易走到那栋熟悉的楼前，前后绕了几圈，并且在楼下站了一会，确定没听见任何小孩哭泣的声音才离开。 原来这就是当爹的感觉，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可就算操碎心，那也是很幸福的。 不过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徐洪易决定找姜末谈谈。 不过，杭州那边有事情需要去处理，徐洪易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H市。 徐洪易一走，徐老太太坐不住了。 她都来了好几天了，小孙女连她这个奶奶都没见过，她也只在车子里见过孙女两次，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徐洪易又去杭州了，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老人家最耗不起的就是等待。 所以徐老太太决定自己去找姜末。 老太太这次没有上楼去，就站在姜末公司的楼下等着，姜末十一点四十从大门口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站在花丛前的徐老太太。 老太太的穿着灰色的呢子大衣，脖子里裹着围巾，不知道在冷风中站了多久，见到姜末的时候，不断在搓手。 很多年没有见过面，姜末有一瞬间怔住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姜末，能和你谈谈么？”徐老太太走上前去，笑着对姜末开口。 姜末知道她肯定是为了肉肉和徐洪易而来，不过面对一直搓着手的徐老太太，拒绝的话她突然说不出口。 正好是午饭时间，姜末请徐老太太去了公司隔壁的餐厅，两个人分别点了饭，付钱的时候，徐老太太抢着扫码，把饭钱付了。 不过很显然，徐老太太的心思不在吃饭上面，用勺子送了两口饭之后，停下来了。 姜末猜想她应该憋着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开口，主动打开话题：“你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吗？” 老太太摇摇头：“最近食欲不好，一顿吃不了几口饭。” 仔细看，徐老太太的确比前些年瘦了很多，两鬓的头发也白了不少。不过对于老年人瘦倒是比胖要健康。 “肚子不舒服，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老太太说着，轻轻一笑，“人老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病。” 徐老太太说完，话锋一转：“你气色也不太好，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太容易吧。” 终于扯到孩子身上来了。 姜末吃完最后一口饭，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将面前的空盘子推到一边。 “我还好，只不过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姜末说的是实话，昨晚给徐洪易打过电话后，整个人一点睡意都没有。 后来她披了外套去阳台上站了一会，结果一低头看到楼下有个人站在路灯下。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在楼前走来走去，不时抬头往上看一眼。 姜末当时没有开灯，所以对方并没有看到她。 姜末不知道他大晚上突然跑过来想干啥，就靠在窗户那里看着他，他徘徊了一阵，过了会就往小区大门走去。 “孩子小，当妈的的确是比较费神，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徐老太太接着话题继续往下说，“当年洪易他爸去世的时候，洪易才上小学，我一个人拉扯大他们兄弟俩，那种心酸和无助只有我自己知道。” 徐洪易没有跟姜末说过他爸的事情，此刻听到老太太的话，姜末倒是愣了下。然后她居然有点理解徐老太太，为何对徐洪易管得那么多了。 作为母亲，孩子都是自己的命，特别这种独自拉扯大的孩子，对于她们来讲，不仅仅是命，还是强大的精神寄托，人生所有的期待都在孩子身上。 “正是因为这样，我对他们哥俩要求很高，因为我这辈子所有的希望都在他们身上。尤其是洪易，他从小就聪明，脑子活跃，我希望他各方面都比别人强，包括婚姻……”徐老太太说着停顿了一下，“所以我当时反对你们俩在一起，我接受不了他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那么现在呢？是继续反对还是为了肉肉勉强同意？ 姜末没有开口，有些话不该由她来开口，她继续沉默。 “不是你不好，只是你没有满足我的期待而已，这不是你的错，真的，我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你这个人。” 姜末心里冷笑一声，难道这不还是一个意思么？ 姜末觉得挺没意思的，她有点想走。 但是老太太显然没有说完：“……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洪易也是一个人呆在杭州，我知道他心里在怨我，他这几年都很少回家。” 徐老太太说着叹了口气：“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在中间反对，你们俩可能早就已经结婚了。你们如果一早结了婚，你有可能不会去深圳，你没去深圳洪易就不会去机场送你，也就不会出车祸，他没有出车祸也就不会赶你走，他没有赶你走你们就不会天各一方，肉肉也不会没有爸爸……” 徐老太太声音哽咽：“……姜末，都是我这个老太婆的错。” 往事被提起，犹如放电影一般历历在目。 不过再心酸的过往，因为沉淀了这么多年，不管是恨还是爱，似乎都淡薄了不少。 姜末凝了凝视线，淡淡开口：“都过去了。” 徐老太太一手捂着面，摇了摇头：“没有过去，肉肉还没有爸爸，洪易还没有结婚，你也没有结婚，你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你们明明都爱着对方……” 老太太似乎比姜末还伤心，她大概是自责的吧，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需要时间来验证。 徐老太太难过了一会，然后吸了吸鼻子，目光诚恳地看着姜末：“姜末，和洪易和好吧，肉肉需要爸爸。” 直到这里，姜末才知道原来老太太今天是来做和事佬的，她向姜末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么姜末的态度又是什么呢？ 坦白说，如果不是再次见到徐洪易，如果不是徐洪易这两天在背后搞小动作，姜末心里真的不会泛起涟漪。 在姜末心里，无论是最初见到徐洪易，还是走过曾经的现在，她一直没有苛求过什么，对自己对徐洪易，都是一样。 不过现在，徐洪易这个祸害，他又出来作妖，企图搅乱她的一池水了。 姜末没有表态，事实上，在徐老太太面前她也无需表态。 徐老太太虽然有点失望，不过还是很客气地跟她说：“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徐老太太的转变确实挺大的，出门的时候，姜末跟她道了一声再见，然后姜末往左走，徐老太太往右走。 突然地，后面传来一声撞击的巨响，才走出几步的姜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居然看到徐老太太躺在马路边上，路中间停着一辆汽车，另外一辆电瓶车滑出老远。 姜末吓坏了，连忙跑过去。 徐老太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姜末也不敢碰她，只能在耳边叫她：“阿姨，阿姨，我是姜末，你怎么样？” 路人围了过来，有人已经报警，也有好心人拨打了120. 姜末叫了几句老太太都没有动，她心里很急，俯下去整个人趴在地上，正要用手去探徐老太太的鼻息的时候，老太太终于哼了一声。 “姜末啊，我没事，我就是头晕……” 谢天谢地，能出声情况应该不至于太坏，姜末心里松了口气。由于没看到老太太怎么倒地的，姜末也不确定她伤得严不严重，医生还没有来，姜末不敢乱动她，只能掏出手机给徐洪易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姜末差点都放弃了，那头的徐洪易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居然来了句：“想我了？” 都什么时候了，姜末真想回他一个：想你个鬼！ 当然，姜末不可能这样回他，她说的是：“你妈妈被车撞了，你赶紧过来。” 第59章 徐洪易正跟人在饭桌上谈事情，本来不打算接电话, 不过看到是姜末的电话, 他还是起身了。 走到包厢外面的时候，语气还有点轻佻：“想我了？” 结果那头，姜末回了一句比我恨你还让他吃惊的话：“你妈妈被车撞了, 赶紧过来。” 徐洪易一下子就懵了, 半天没动静,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姜末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徐洪易只能再次打过去，询问她们人在哪里，严不严重。 “在我公司附近，人看起来还好，头脑清晰，医生来了我先挂了……” 徐老太太其实并没有被车子撞到，电瓶车和骑车相撞的时候，电瓶车滑过她脚边, 老太太躲闪的时候被自己绊倒了。 老人骨头脆, 摔一跤就起不来了。到了医院，医生安排做了个全身检查。 急诊的片子出得挺快, 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手里拿着报告单片子一张张翻看。 “……脚踝处肌肉损伤，肝功能不太好，不过目前没什么大碍，消化也不太好，结肠……” 医生说着停顿了一下, 眯了眯眼睛，然后抬起头问姜末：“你是她什么人？” 她算什么人？这话有点把姜末问住了，目前跟徐洪易她连同学关系都不想承认，结果躺在床上的徐老太太声音响亮：“她是我小儿媳妇。” 医生哦了一声，转头吩咐护士送病人去病房，然后对姜末说：“跟我过来一下。” 医生办公室就在斜对面，姜末跟在医生后面走的时候，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忐忑，然后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医生大概只想交代一下注意事项吧。 到了办公室，医生示意姜末坐下，然后把手里面的报告单子推到姜末面前，点了点其中一张：“你婆婆的结肠位置有东西，具体是什么需要做肠镜才能确诊，有可能是息肉，也有可能是……肿瘤。” 凭空掉下一个婆婆，又掉下个肿瘤。 虽说她跟徐老太太不存在什么深刻的感情，但那好歹也是一位认识的老人，还是徐洪易他妈，肉肉的亲奶奶。 姜末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徐洪易还在回H市的路上，老太太去做检查的时候，姜末给他打过电话了，通知他在哪个医院，并说老太太应该问题不大，让他不用担心。 这下子似乎有点不好交代的感觉。 医生见惯了因为突如其来的疾病而不知所措的家属，顿了会又问：“老人家最近有什么不舒服么？” 这个问题，姜末其实也不清楚，不过想起刚才吃午饭的时候，徐老太太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她当时以为徐老太太是想孙女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现在看来，可能真不是那么回事。 “她最近胃口不太好，一顿只能吃下几口，说有点上不去下不来……” “有没有腹痛或者腹胀？” 姜末摇摇头：“我不清楚，一会等她儿子来我让他过来找你。” 医生面露讶异，大概是对于这家人复杂的关系表示不解，老太太说是儿媳妇，结果儿媳妇似乎又不像儿媳妇。 不过医生只是医生，除了看病别的也不管：“你把这些单子带到普外3楼，稍后那边的医生会跟进的。” 姜末走出急诊大楼的时候，又给徐洪易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那头有呼呼的风声伴着徐洪易气喘吁吁的声音：“我到了，你在哪里？” “我在急诊大楼后门口。” 徐洪易过来了，因为跑的有点急，发丝被风吹得有点凌乱。 电话里，姜末告诉他，他妈脑子清晰，口齿清楚，没有外伤，徐洪易并没有太担心，结果看到姜末的时候却见她一脸的凝重，徐洪易原本哈放松的心情，有些惶惶不安起来。 “怎么了？”他沉声问道，嗓子有点发干。 姜末沉着脸把刚才医生的话转述了一遍，徐洪易的脸色随着姜末的话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人生的变故都是那么猝不及防，像当年那场车祸一样。 “你妈妈最近有什么不舒服吗？”姜末把医生问她的话拿来问他。 徐洪易也有些茫然：“她就胃口不好，说胃胀气吃不下……”老太太虽然来了好几天，但是他都早出晚归的，两人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很少。 “你也别太担心，医生只是说可能而已，也许只是息肉。” 徐洪易点点头，之后两个人一起去了普外3楼。两个人去病房见了徐老太太。老太太跟徐洪易说她要出院，崴了脚而已，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您刚刚摔了，医生说必须留院观察一下。另外您不是说最近胃不舒服吗？既然住进来来，顺便做个胃镜检查一下。”徐洪易语气轻飘飘跟他妈说。 徐老太太白他一眼：“开点胃药回去吃不就好了，真是的。” 姜末也在一边帮忙劝：“检查一下才方便医生对症下药啊，胃病也得看是什么引起的。” 徐洪易在一边附和：“就是，姜末说得对极了，不检查医生能给你乱开药么？” 徐老太太本想反驳自己儿子，不过看到他跟姜末一唱一和的，老太太挺开心，决定不反驳他了：“那好吧，我听姜末的。” 安抚好徐老太太，徐洪易就去找主治医生了，姜末到外面给老太太买了点必备品。 不久，徐洪易的大哥徐洪晃到了，姜末放下东西打了声招呼离开。 下午姜末照常去上班，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姜末开始考虑到底要不要带肉肉去医院。 下午她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徐老太太特地嘱咐过，什么时候带肉肉给她看看，她还没正式见过自己孙女。 姜末当时上班快迟到了，没有答复就匆匆忙忙走了。 如果是以前，姜末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老太太目前的状况似乎很不乐观，下午徐洪易打过电话来，他找了市里这方面的权威，人家看完老太太的检查报告，说了句八*九不离十。 姜末去接肉肉的时候，幼儿园的小朋友已经不多了，不过肉肉还是很开心的，一下子扑到她腿上。 姜末牵着肉肉往外走，刚到门口，肉肉突然叫了一声：“爸爸。” 姜末抬起眼，就看到徐洪易正朝她们走过来。 “妈妈，爸爸来接我们了。” 徐洪易这招先斩后奏还别说真管用，至少在这种情况下，姜末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肉肉那开心又期待的眼神，任何一个当妈的不忍心叫孩子失望。 结果就是姜末带着肉肉坐上了徐洪易的车，一家三口坐在了后座上。 车上的时候，徐洪易就跟肉肉说了要去医院看奶奶，虽然突然冒出的奶奶让肉肉充满稀奇，不过她还是懂事的问：“奶奶怎么了？需不要淼淼叔叔给她看看。” 结果原本一脸和善正在扮演慈父角色的徐洪易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然后不经意地瞟了姜末一眼。 姜末当做没看见，心里还在想你看做什么，又不是我让肉肉这么说的。 肉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突然间爸爸妈妈都不说话了。肉肉其实是挺聪明的孩子，过了会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对了，淼淼叔叔去进修了，现在不在家。” 医院里，徐老太太见到肉肉整个人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来，肉肉本来就是不怯场，不认生的小孩子，见到徐老太太叫了声奶奶，徐老太太枯萎的心都要化了。 老太太此刻已经搬到单独病房，房间里只有他们自己一家人在，徐老太太拉着肉肉的小手一个劲说：“真像洪易小时候，尤其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肉肉于是很认真地看了徐洪易一眼，人小鬼大地说：“女儿都像爸爸的。” 徐老太太闻言，哈哈大笑，哪有一点病人的样子。 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姜末和肉肉在病房里陪了徐老太太一会，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姜末要带肉肉走了，徐老太太有些不舍得，肉肉懂事地说：“奶奶，我明天再来看你，你要听医生的话，不要害怕打针。” 徐老太太笑得眼角都闪着泪花。 出了病房后，姜末问徐洪易：“明天预约的几点？” 徐洪易抱着肉肉，一边走一边回答她：“下午两点，上午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姜末点点头，问：“明天需要我过来么？” 徐洪易说：“不用，明天我嫂子会来，你明天带肉肉过来看看奶奶就行。” 到了楼下，徐洪易的司机已经开车等在那里，姜末对徐洪易说：“你回去吧。” 徐洪易亲了肉肉一口，拉开车门把孩子送进车里，姜末要上车的时候，被徐洪易一把拉住，姜末转过头，见徐洪易正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睛有股别样的深意：“今天谢谢你了，姜末。” 姜末冲他摇了摇头：“别这么说。” 其实徐老太太要不是来找她也不会出事，虽然这事不怨她，不过到底和她是有点关系的。再者，就算徐老太太只是她一个普通同学的母亲，她也不会置之不理。 徐洪易其实有一肚子话想和姜末单独说，不过眼下这个地点这个情境，似乎也不太适合说别的，等明天他妈做完检查再说吧。 第二天，上午姜末照常上班，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姜末接到了徐洪易的电话，电话里，徐洪易声音低哑地告诉她：“情况不好，我妈可能没有多少日子了。” 第60章 姜末带着肉肉到达医院的时候，徐洪易正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和医生说话, 姜末先带肉肉去见徐老太太。 姜末让肉肉在那陪她奶奶说话, 她折身出来，徐洪易那边似乎也说完了，他正跟医生道别：“……好的, 谢谢您。” 徐洪易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姜末, 姜末觉得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疲倦。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 好人待久了都显得不那么精神。 “医生怎么说？”姜末朝她走过去。 徐洪易把手里的肠胃镜报告递给她。 很直观的画面, 姜末一个不懂什么结肠增殖灶的人都能看出确实出了问题，再看最后的结果，更加一幕了然。 “晚期，医生说手术的意义不大了……”徐洪易似乎有点说不下去，撇过脸看向一旁，“七十都不到，姜末，我接受不了……” 这个结果姜末也觉得意外, 看着徐老太太的模样还是那么有精神, 除了食欲不振以及老年人常见的便秘之外，根本看不出她得了这么严重的病。 病房里还不断传出她和肉肉说笑的声音, 欢声笑语那样真实，很难想象这个人她就快走到生命尽头。 “这世间有很多事都是我们控制不了的……”姜末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任何劝慰的字眼在这种时候其实都很苍白。 徐洪易的哥哥嫂子也都来了，他们也已经知道结果，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 几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沉重。 刚刚徐老太太问结果了，哥哥嫂子推说被徐洪易拿去给医生看了。眼下医生已经下班了，他们现在该怎么跟老太太说这事呢？ 是瞒着还是实话实说？ 几个人小声商量了一会，决定先瞒着徐老太太，手术还是要做，尽人事听天命吧，万一有奇迹呢？ “爸爸，奶奶叫你。” 里面跟徐老太太玩耍的肉肉突然跑出来叫徐洪易，徐洪易应了一声，把报告单递给姜末，叫她收进包里，然后几个人一起走进病房。 徐老太太直接就问徐洪易，检查结果出来了吧，给她看看。 徐洪易回答说，交给医生了，说过两天给她安排手术，没什么大事就是长了个息肉，割掉就没事了。 结果徐老太太淡淡一笑，看着徐洪易的眼神特别精湛：“洪易，你别骗我。” 徐洪易连忙陪起笑脸，坐在老太太床沿的时候谈笑风生的：“我哪敢骗您啊，不信你问哥哥嫂子。” 徐洪晃和他老婆立刻配合演戏，都说是这样，刚才医生给他们说了，安排好手术就通知他们。 老太太不理他们，转过头去看姜末：“姜末，你来说，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 姜末没料到徐老太太会舍弃她的儿子们，把最后的信任寄托在她身上。如果是以前，姜末可能说不来谎话，不过在保险公司历练了这么多年，她也渐渐变化了不少。 “当然是真的，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医生跟洪易说手术的事呢。” 徐老太太表示相信了，点点头：“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姜末却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过会又告诉自己，她说谎是为了不打击老太太的信心，情有可原，老天爷会体谅她的。 手术安排在下一周，周末徐洪易的哥哥带了两个儿子来看奶奶，姜末也带肉肉去了。 徐洪晃的大儿子壮壮已经上六年级，小儿子康康跟肉肉同岁，只比肉肉大两个月。 这一天病房里都热闹，徐老太太看着几个孩子，再看看两个儿子儿媳妇，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唯一让她遗憾的，大概就是徐洪易和姜末两个人的关系了。 虽然这几天姜末经常带肉肉过来看她，不过她还是明显感受到，姜末和徐洪易的关系似乎并没有进展，老太太心里捉急了。 “姜末啊，你什么时候跟洪易结婚啊？” 姜末去给徐老太太倒水的时候，徐老太太突然问她。 姜末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阵子徐洪易忙着公司的事，还要跑医院看老太太，来去匆匆，他们连好好说会话的时间都没有。 再说老太太现在这个样子，徐洪易也没有心情去想别的。 徐老太太突然抓住姜末的手，示意她坐下：“你看看孩子们，多开心啊。那天我问肉肉，你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小家伙告诉我，最想让爸爸妈妈在一起，然后还问我：什么爸爸妈妈不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肉肉最近也问过姜末，姜末告诉她：因为爸爸妈妈还有些问题没有解决，所以不能在一起。 结果肉肉人小鬼大地问：“是不是因为奶奶？” “我告诉她，因为奶奶以前做了一些错事，让妈妈难过了……” 姜末突然明白过来，然后对于徐老太太，她突然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老太太这人虽然强势，有时候有些独断，不过，却不是一个坏心肠的人。 老太太的声音还在继续：“……肉肉告诉我，做错了事认错就好了，妈妈一定会原谅你的……” 徐老太太说着声音一顿：“姜末，你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 姜末摇头：“和您无关。” 虽然以前，徐老太太给她和徐洪易制造过很多障碍，但是姜末很清楚，她跟徐洪易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因为徐老太太。 “和我无关，那就是和洪易有关了。” 徐老太太是个精明的老太太，她虽然不在这边生活，但是这几年她倒是把自己儿子看得透透的。 “姜末啊，洪易他毕业这么多年，真正那真心对待的只有你一个人啊。”徐老太太转过头望着天花板，“那日在医院里，他把你赶走之后，他自己也哭了，这么多年，除了他爸去世那天，我就没见他流泪了。有天晚上我还听到他在睡梦里叫你的名字，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以前做错了。” 离开后的事情，姜末都是不知道的，所以徐老太太觉得她必须说出来。 “洪易的性格像我，要强，很多事情嘴上不会说出来，因为这样也比较吃亏，老家亲戚都说想不通他那么吊儿郎当的人，怎么会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但是我自己的儿子我是清楚的，他实际上并不像表面那么浮夸，你们以为他是随随便便的，其实他做任何一件事都是心里有谱的，不管对人还是对事。” 徐老太太说着，回过脸继续看着姜末：“你和他一样，都是内心柔软，嘴上倔强的人，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守着肉肉，不就是在等他……” 姜末真的没有去研究过徐洪易是怎么样的人，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她只知道当年徐洪易有点喜欢他，她对他也有好感，那么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过日子。 生活不是演电视剧，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死去活来，不过是合适，看着顺眼，那就一起过吧。尤其，姜末这种从婚姻里落荒而逃的人，对爱情什么的，本身就没有奢望。 但是现在，听着徐老太太说起这些，她突然又有些感动。 他徐洪易，年轻有为，生意越做越大，坦白讲他现在要娶个小姑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须在她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但事实上，徐洪易至今确实还吊在她这可歪脖子树上。 时间可以带走一切，时间也能让人看清一切。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很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看到你们终成眷属。” 姜末的胡思乱想被徐老太太的话打断，组织了一会语言才说：“阿姨，你会好起来的，没有那么严重。” 徐老太太摇摇头：“你们都别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们几个嘀嘀咕咕的样子我岂能看不出来？我都问过医生了。” 姜末突然有点无言以对，他们都当老太太好骗，其实老人家什么不知道。 “老实说，我并不想做手术，不过洪易他们都希望我做，我便成全他们的孝心，如果我明天醒不过来了，你跟洪易要尽快结婚，不要再拖了，世事无常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什么大过生死，姜末的心突然空空的，有点找不到北。 夜里起了风，树叶在风中哗啦啦地抖动。徐洪易送姜末和肉肉到楼下，可能因为明天他妈要手术，徐洪易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沉重。 肉肉先上车坐好了，姜末上车之前转过身对徐洪易说了句：“放心吧，明天的手术不会有事的。” 徐洪易点点头。 姜末转身准备上车，手扶着车门的时候顿了下，身后的人靠了过来，徐洪易从身后抱住了她。他不说话，只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像寻求安慰的小动物一样。 姜末僵着身体，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伸出手拍了拍徐洪易的手臂。再怎么强大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刻吧。 所幸，第二天的手术非常成功，晚的时候，徐老太太从手术台下来了，之后很快就清醒了。 看着病床前围着的一圈人，徐老太太说不出话来，或许是因为麻醉的缘故，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姜末替她擦了一遍又一遍。 这一刻其实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要还活着就好。 这天晚上，徐洪易送姜末一起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家里。 肉肉特别开心，牵着徐洪易去她房间参观，晚上睡觉前还让徐洪易给她讲故事。 徐洪易虽然以前也有跟自己的侄子壮壮打交道的经历，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所以绞尽脑汁讲了个狼来了。 肉肉睡着后，徐洪易轻轻关上房门出来。 姜末刚洗完肉肉的衣服，一转身看到徐洪易靠在客厅的拉门上看着她出神。 姜末垂下视线：“你要走了么？” 徐洪易回答说：“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 姜末从阳台走进来，很明显，徐洪易今晚要住这儿了，虽然这里原本就是他的，但是过了六年，感觉上还是有些奇怪。 “那我跟肉肉睡吧。”姜末终究没忍心赶他走。 徐洪易站直身体：“算了，别吵醒她，我睡沙发吧。” 沙发很多年了，虽然质地不错但是并不宽敞，姜末想了想，对他说：“还是我睡沙发吧。” 说这话的时候，姜末的视线正好落到徐洪易的鬓角处，客厅白炽的光线在那里反射出不一样的色泽，姜末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她整个人都不动了。 第61章 多久没有这样仔细打量过徐洪易了？姜末根本找不到答案。 这几天见面虽然多，不过都是在医院来去匆匆, 徐洪易杭州H市两地奔波, 得空才到医院。到了医院也是电话不断，送姜末走的时候基本上天都黑了，姜末有时候跟他说话的工夫都没有, 更无暇去细细看他。 姜末跟徐洪易是同岁的, 过年才三十八, 可是他的鬓角, 居然已经有白头发了。 姜末半侧着脸，看着看着，眼眶慢慢地湿润了。 七年前，在H市最高级的KTV走廊上，他独自站在昏暗的角落抽着烟，风致清冷，遗世独立，叫她的那一声好像隔着遥远的时空…… 七年后, 同一家KTV的走廊上, 他站在最不起眼的窗户边上，薄薄的烟雾笼罩着颀长的身影, 那么瘦，那么长。 繁华落幕时，灯火阑珊处，他只身一人。 外头个个说他名利双收，有胆识有远见, 哪个又知他的苦。 姜末想起之前徐老太太跟自己说过的话，说徐洪易这么多年，大概就只爱过她姜末一个人，虽然他从不提那个爱字。 徐洪易看到姜末那个样子，以为自己强行留宿令她不高兴了：“你不愿意我走就是，哭什么呢？” 徐洪易说着就往门口走，姜末张了张嘴，声音低哑：“不要走……” 一出声，喉头哽咽，热泪翻涌，满眼酸胀。 徐洪易顿住，回头。 姜末的眼泪愈发的汹涌。酸楚、委屈、感动、心疼……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涌而至。这几年她独自一人撑起她和肉肉的家，单亲妈妈的苦，外头冷言冷语的嘲讽，故作潇洒的坚强，这里头的心酸无人能体会。 但是在这一刻，姜末突然发现，她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时光兜兜转转，缘分几经辗转，千帆过后再回首，原来还是他。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动的誓言？ 什么都不用说，他站在这里已胜过人间无数。 徐洪易走回姜末身边，他还有些不明白，姜末的情绪怎么说来就来：“好，我不走，你有什么话就说，我听着呢，别动不动就哭啊。” 姜末吸了吸鼻子开口：“徐洪易，你是有多蠢？” 徐洪易从来不觉得自己跟蠢字能挂钩，从小就被人称聪明，脑子活络，如今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被人视为成功的典范，结果姜末这个女人居然说他蠢。 真要说蠢，那就只有一样。 徐洪易默默地看了姜末几秒，自己笑起来：“我只有在你面前，才是最蠢的那个，从上学的时候就是。” 我不说，却也在心里把你喜欢过，学生时代的感情大都沦为回忆长河中的一颗星，有的夺目璀璨，有的色泽暗淡，还有的早早陨落……毕业后各奔东西，谁又能那么长远地记着谁。 可是我没想到，十多年以后，我们还能相遇。 男未婚女未嫁，等了这么多年，还是只有你。 当我离开你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孤独，可是那岁月的激流，已无法把昨天留住…… 这晚上，徐洪易成功留宿在了姜末这里，当然，沙发是不会有人去睡的。 因为肉肉的卧室就在主卧对门，徐洪易显得十分小心，生怕弄出动静吓醒宝贝女儿。他紧绷神经不断留意隔壁动静的样子，活像个偷情的愣头青。 姜末不厚道地笑出声。 姜末一笑，徐洪易顿时备受刺激，几年没收拾，想要翻天不成，再来可就有她好受的。 由于晚上开了夜车，第二天姜末和徐洪易都有点睡过头的样子，不过外面传来响动的时候，徐洪易一下子就醒了。 他这人比较警醒，稍微一点声音都能感知到。 徐洪易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七点半了。难道是肉肉起来了么？ 徐洪易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掀开被子，套上长衣长裤打开房门。 肉肉的房门关得好好的，徐洪易疑惑着看向大门方向，结果餐厅那边传来一道声音：“起来了？早餐我给买来了，有肉肉最爱吃的烧麦，还有……” 徐洪易阴着脸走过去，正在低头摆放早餐的人一下子住了嘴，抬起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徐洪易勾勾嘴角：“早啊，汪医生。” 汪淼简直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汇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震惊？意外？感觉更多是他一大早就受到了惊吓。 一个月的进修昨天结束了，他是今早天没亮就开车回到H市的，顺便帮她们买了早餐，还带来了他从F市给肉肉买的礼物。 汪淼一直留着姜末的备用钥匙，在姜末不方便的时候，他替姜末接送肉肉，姜末晚上要上培训课，汪淼也会在这陪肉肉直到姜末回来。 哪晓得今天一开门，居然走出来的人会是徐洪易。 “怎么是你？” 汪淼就事论事，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受，结果徐洪易却笑起来，他双手抱胸，站姿显得特别随意：“怎么就不能是我？” 房间内的姜末听到了外面说话的声音，赶紧穿衣服起来了。 “汪淼？你回来了？” 才一开口就被徐洪易瞪了一眼。什么叫他回来了？这是他家么？里外都不知道。 汪淼回复说：“恩，培训结束了，我刚到，过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带了早餐……”简直咸吃萝卜淡操心，送上门受虐。汪淼心里说不出的郁闷。 “我替我全家谢谢你了。”这话说得。 汪淼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差点当场血溅三尺。 姜末都不太好意思看汪淼了，徐洪易这毒舌，那是真毒到家了。结果徐洪易并不以为意，他站直身体，伸出一条胳膊搭在姜末肩上，姿势特别放松地看着汪淼，完全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汪淼轻呵了一声：“不客气，举手之劳。” 然后冲着姜末：“我先走了。” 姜末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点什么，却被徐洪易按住了，拿眼神威胁了几个字：回头跟你算账！ 汪淼已经转过身，正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徐洪易扯扯嘴皮子他背后开口：“汪医生，我家的备用钥匙你得还给我了，以后肉肉的接送问题将由我这个爸爸负责，就不劳烦汪医生你了，这些年谢谢你对姜末她们的照顾，改天我亲自登门拜谢。” 他说得不卑不亢，好像真的像只是跟他客套一样，不过仔细听，却又让人觉得不对劲。 徐洪易还没来得及洗脸，头发也有些乱，不过脸上的表情却那么神清气爽，成功登堂入室的沾沾自喜和耀武扬威在他脸上一览无余。 再看姜末，姜末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特别有主意的人，除了对她家那几个不怎么靠谱的家人有些无可奈何以外，基本上她决定了事情就不会改变。尤其这几年，她给人的感觉更干脆利落。 可是现在，她站在徐洪易身边，完全是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她刚才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在徐洪易面前，她有顾忌了，很明显她在乎徐洪易的感受。 汪淼了然一笑，将钥匙放在鞋柜上：“徐总不必客气，这些年姜末也帮过我。” 汪淼走后，徐洪易走过去把那枚钥匙捏在拇指和食指的手指尖，举着问姜末：“家里的钥匙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外人？” “他不常来，有时候我晚上有培训课，他帮我送肉肉回家而已。”姜末解释说。 徐洪易哼了一声：“你帮过他？” 姜末想了想：“我休息的时候，诊所人多我就去帮一下，那种时候其实也很少。” 徐洪易又是一哼。 姜末：“我跟他只是朋友。” “他可不当你是朋友。”徐洪易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他当年不是还跟你求过婚？” 姜末顿时愣住了，她没想到徐洪易当时居然也在现场，脑子快速运作起来，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大脑皮层冲撞着，不过姜末的脑子终究还是没有徐洪易的嘴巴快。 “那场面真的很动人，我都自惭形秽，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有没有做过那么令人感动的事情，结果很遗憾，居然没有……然后，我的车子就撞了。” 意外的背后原来有这么发人深省的故事，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姜末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所以他出了车祸之后，躺在医院的床上赶她走的时候，大概也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自己好不了而连累她，而是那一刻，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否定的情绪当中。 姜末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戏剧化，不过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他们还能像如初一般对待彼此，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姜末朝他靠过去，主动抱住了他。 “你很好，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人比你更好。” 很多话语其实并不需要说出来，你所做的一切，经历过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过去的六年我虽然没有参与，但，我知道，你一直与我相随。 …… 两周之后，徐老太太出院了。 回到家的徐老太太开始计划徐洪易的婚事，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方便亲力亲为，只能指派大儿子儿媳，以及亲戚邻里去帮忙。 姜末的意思是一切从简，双方至亲坐下吃个饭就好，结果老太太和徐洪易都不答应。 徐洪易说：“我的婚礼就算不能震惊整个H市，震惊整个Y城那是必须的。” 徐老太太对此表示支持，抱着自己亲孙女说：“我有这么好的儿媳，这么好的孙女，我要让整个Y城的人都来羡慕我，到时候我们肉肉要做最漂亮的花童。” 肉肉放寒假了，最近一直呆在奶奶家，跟奶奶的关系好得不得了，奶奶说什么，她也说什么。 “妈妈，我要做花童。” 寡不敌众，姜末表示投降。 婚礼定在正月初八，在此之前，徐洪易陪着姜末去了一趟姜家。 姜末这几年几乎没有回过家，家人对于她的突然出现都感到稀奇，更加震惊姜末不仅给他们领回来一个女婿，居然还多了个外孙女。 震惊之余，还有些喜极而泣的意思。 当然，这个喜极而泣只限于姜末的父母，她弟媳表面上还是两面三刀对姜末和徐洪易充满热情。 姜家人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当然是没有反对的，只是说到彩礼钱的时候，姜末突然说：“彩礼钱就算了，给酒水钱就好了。” 姜末的弟媳妇阿华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姜末当做没看见。 回去的路上，徐洪易说：“真不给彩礼啊，其实给点也无妨。” 姜末知道他不缺那点钱，但是有些事她不想再犯傻了：“我偷偷给了我妈一张卡，叫她别给阿华他们知道。” 徐洪易特别好奇，问多少钱，姜末朝他竖起两根手指，徐洪易笑起来：“看来我老婆这几年存了不少私房钱啊，家底都拿出去了吧。不过没事，回头我还你，利息翻倍咋样？” 姜末抿抿唇，看着前方的车流，说了句：“你的就是我的。” 声音不大，徐洪易听得也很清楚，握着方向盘点了点头：“这话……” 姜末一记眼神看过去：怎样？ “……没毛病。” 正月初八，姜末和徐洪易结婚。 两个月之后，徐老太太去世，走的时候很安详，面带微笑，在孩子们面前闭上双眼，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完—— 明晚八点，更新《我在等你》，苗一依姑娘和帅大叔厉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