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娇》作者:简容 文案: 世人皆说晏姝以一介孤女之身被霍振北如此这般宠在心尖尖上不知是前世修了多大的福气,可只有晏姝知道这背后她究竟失去了什么…… 霍振北:要是有一天你想离开了,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吧,这样你就永远也不能离开我了! 阅读指南: 1、黑化男主vs温柔贤妻女主 2、男主重生,女主非重生非穿越 3、男女主双处(这一世)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振北,晏姝 ┃ 配角:霍振南,霍父,母,怀阳公主 ┃ 其它:甜文 第1章 故梦 回春堂门口,一个女人正在和里面的伙计拉拉扯扯。 最后女人被推倒在门口。 一堆人在旁边指指点点。 女人跪在地上把推攘中不小心打散的药包又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而后,不管别人的议论,将它们视若珍宝的抱在怀里,又回头看了回春堂一眼,才低着头离开。 霍振北坐在回春堂对面的茶楼上,一直冷眼看着那一幕,嘴里轻轻的念出一个名字,“晏姝。” 这两个字仿佛开启了某种记忆,公主,兄长,父母,一切都在他面前闪过,最后又变成了这个女人浑身是血倒在他面前的样子。 直到那个女人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他视线中,霍振北才起身下了楼,不远不近的跟在了那个女人的身后。 看着那女人转过身消失在一条小巷里,霍振北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那女人消失的地方停了很久。 重新回到茶楼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在回春堂门口停了许久,门口的百姓还在议论着刚刚发生的那件事。 是了,她父亲现在应该卧病在床,而她手里应该也没钱了。 当年便是她在路边卖身葬父被恶霸调戏,最后是兄长救了她,之后她便成为了兄长的外室。 外室,一个在京城太过常见的身份,可正是因为这个身份让兄长丧了命。 他十三岁,兄长高中探花,被招为驸马,带着他们一家住进了公主府。 之后便是无休无止的争吵。 让他们住进公主府的是公主,处处嫌弃他们的也是公主。 娇蛮,任性,甚至恶毒,这些字眼似乎都在公主身上得到了体现,兄长的反抗只能换来公主更为恶毒的谩骂,和对他们变本加厉的慢待。 兄长变得一日比一日沉默,公主甚至开始豢养小倌。 之后,兄长的表情出现过短暂的松弛,可霍振北没想到那正是噩梦的开始。 外室! 兄长竟是因为养了外室才有了这短暂的快乐。 可是公主怎么会容忍这种事存在,她的驸马,除了她怎么能有别人。 折磨,谩骂,鞭打,兄长变得几乎脱形。 父母更是因为眼见着儿子如此而双双病倒,郁郁而终,不久,就是兄长的病逝。 一下子,原本还算美满的家庭,只剩了霍振北一个人。 而兄长临终前竟是拖他照顾晏姝。 晏姝,那个外室,那个害他被公主折磨致死的人。 霍振北艰难的点了头,可心中的恨意却不能因此而消散。 公主!晏姝!这两个害的他家破人亡的人,他怎么能原谅呢。 可是,兄长的遗愿他不能不答应。 他去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这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次见面。 因为公主竟然跟着他去了那个女人的住所,掏出一把刀刺向了那个女人,三方争执中,那个女人为了救她,死在了公主的利刃之下。 公主自然是什么事都没有,霍振北埋了那个女人,又在那个地方住了下来。 好了,我的仇人只剩公主了。 他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 秋闱,春闱,殿试,榜眼,封官,被贬,再升再贬,浮浮沉沉十几年,公主前前后后换了三个驸马,可他却从头到尾都不能对这些皇室成员撼动一分,甚至他的官途也在公主的抬手之间变得坎坷,不能进入京官行列。 兄长的忌日,他跪在墓前,岂料,一朝转醒,竟是回到了他十六岁的时候。 父母的笑容,兄长的关怀,甚至是公主府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让人心惊,那时兄长还没有养外室,父母也没有因为兄长被折磨而缠绵病榻。 霍振北不知道他脑中所经历的一切是否是一场梦,可是他所得到的阅历是真的,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也是真的。 而今日他因为兄长的劝说出门,所看到的的这个女人也是真的。 霍振北回到茶楼,重新点了一盏茶,平复了一下初见那个女人的心情。 他原本以为所有的恨意都随着这个女人的死亡而消失了,可是重新再见到这个女人,他才明白,或许是因为曾经一切结束的太快,以至于这份恨意一直被他压在了心底,如今,它们又重新在他心里叫嚣起来。 公主的谩骂,下人的流言,仿佛都在说这个女人是如何的十恶不赦,心机深沉。 可是兄长的遗愿,她为自己挡的那一刀,又让他不得不努力的压下了那份恨意。 晏姝,公主,这两个他最恨的人,他似乎都对他们无能为力。 可是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兄长再遇到这个女人。 公主的跋扈让兄长体会不到半点夫妻的温情他是知道的,可是他绝不应该在他还是驸马的时候就养外室。 至少他们该先和离。 是了,和离。 他曾经官场浮沉十几载也不能对公主如何,如今,要让兄长免于那样结局最好的办法便是和离了。 “怎么样?出去逛一趟,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霍振北抬头看着对他温和笑着的兄长,他绝不会再让兄长以那样悲惨的方式死去了。 可是,公主尚驸马,这驸马就算是不想当,也只能是公主自己不满意,霍振北不知道该如何让公主主动和兄长和离,毕竟前世,直到最后一刻,公主也没提出要和离。 霍振北看着兄长关切的眼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嗯,好多了。” 霍振南坐在面前不停鼓励着霍振北,“没关系,你年纪还小,这次考试就是去试一试,不必太过紧张。” 或许是他这些日子有些过于沉默,让兄长误以为他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乡试而紧张,所以这几天才会一直劝着他出去玩一趟,在他出门之后,又一直在他院子里等着他回来,以至于霍振北一回来就看见了他,因为遇到了那个女人的事,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霍振北对着兄长笑了笑,道,“我都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他记得当年他险险的过了这一次的乡试,而次年三月的会试则是意料之中的没有过,直到三年后的再一次考试他才中了进士,可是那时一直鼓励他的兄长已经不在了,会为他担心的父母也不在了。 可是,不会了,这一次不会再这样了。 就算他现在依旧控制不了公主,可是那个女人,那个名叫晏姝的女人,他绝不会让她再有成为兄长外室的机会了。 他主动跟霍振南说道,“兄长,我最近想多出门走一走。” 霍振南点点头,“想什么时候出去都可以,不必特意跟我说。” 自己弟弟从前几日一觉睡醒之后便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整个人变得越发沉默寡言,虽说他以前话也不多,但身上还是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但这次仿佛一夜之间他把那些都生生从自己身上剥离了似的,他虽然担心,但左思右想也不能猜透其中的原因,唯一的猜测便是离乡试越来越近了,他大约是在紧张,因此如今听到他愿意多出去走走,他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就怕他一门心思对着这次考试,把得失看得太重。 霍振北看出了兄长眉宇间的担忧,他故作轻松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说道,“兄长,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你不用担心我的。” “你……”霍振南想到他们刚来公主府的时候弟弟还是个有些开朗的孩子,但后来却越来越沉默,直到现在他看着他脸上已经再也寻不到当初的稚气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公主她……”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都是我的错。” 霍振北看着兄长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兄长,你有没有考虑过……” 只是话到了嘴边他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兄长是个重感情的人,公主这些年虽然对他们处处看不上,可到底也没苛待了他们,况且他们刚成婚的那几个月也曾柔情蜜意过,公主虽然现在养了一个院子的面首,但似乎都是摆着看看的而已,迄今为止也未真正做过什么事。霍振北知道现在若是跟兄长提这个兄长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霍振南的脸上露出疑问的表情,只是还不等霍振北重新想个什么话出来,公主身边的丫鬟便过来把兄长叫走了。 临走前,兄长还温和的对他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呢,你以后想说什么都可以随时来跟我说。” 霍振北看着兄长和丫鬟离开的背影,手里的拳头紧了紧。 这样温和的兄长,他难以想象他浑身伤痕,枯瘦如柴的躺在床上的样子。 公主府,公主府! 他一定要让兄长离开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文案已经写过男主是重生黑化型,所以很多时候三观可能会比较清奇,而且出于种种原因,男主重生之后的目的并不是复仇,只是想改变家人悲惨的命运,所以这篇文并不会有太多复仇的情节,前期对女主的态度也不算特别好,但是绝对不虐,等后期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就基本一直是甜甜甜了,因为发现比较多人会介意这个,所以在这里广而告之,如果觉得这样的男主不是很能接受的话,入坑请慎重,当然,如果不介意这些的话,可以保证这篇文绝对是篇小甜文啦,无虐,无虐!! 第2章 恶意 霍振北说要出去走走不过是因为他想到晏姝的父亲应该时日无多了,所以想提前阻止兄长遇到她而已。 因此当天说过之后,他也并没有时时出门,只是隔个好几日才出门一趟。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的父亲竟然去世的这样快。 他那时不过是不自觉的就走到了当时他看着她消失的那条巷子,随即便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他并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听见这些吵闹声皱了眉头便打算离开,可是这时他却模模糊糊的听到“死”“孤女”“漂亮”这样的字眼,他心念一动,便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确实是那个女人。 那个穿着一身素色衣服对着一个妇人苦苦哀求的女人就是她。 霍振北并没有和那些看热闹的人一样走上前,他只是默默的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这也不是我心狠,我早就让你另外找地方了,已经宽限了这么久了,现在人死了还留在这里怎么行?你赶紧带着人走吧。”那个妇人拂开了晏姝抓着她的手,神色已经开始有些不好看了。 “刘婶,刘婶,我求求你了,等我把我爹安葬了……”霍振北看着那个女人对着那个女人满面哀求,只是还不等她说完,那个被称作刘婶的人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此时她的表情已经接近嫌恶了,只听她说道,“你这女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这宅子除了你们我还要不要租给别人了,你把一个死人放在这里是怎么回事,你要是真的说不听,我就只好找人把你赶出去了!” 出租的房子里死了人确实是一件很晦气的事,大家虽然看着晏姝可怜,但此时也不得不偏向了那个妇人。 霍振北看着眼前的场景以及周围人的交流已经大概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她看着那个女人脸色由白转红又转向苍白,最后无力地垂下手来对着那个妇人说道,“对不起,刘婶,是我要求过分了,你能不能再给我几个时辰收拾一下东西。” 那妇人见晏姝终于答应离开,脸色终于好了起来,她叹了一口气道,“东西我都给你收拾了,你赶紧带着人离开吧,你也别说我不厚道,我家里还有辆板车,就给你用吧。” 那辆板车已经很旧了,甚至轮子都有些不灵活了,刘婶把这个给她除了确实有那么几分同情外,更多的还是怕她一个姑娘家拖着个尸体不容易结果就走不成了。 就当破财消灾吧,反正那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赶紧把人送走了是正事,刘婶这样想着,也赶紧把晏姝的东西都放到了那辆板车上,至于她父亲的尸体,没有人愿意沾染这个晦气,因此霍振北就看着那个女人用一副瘦弱的身板艰难的扛着一个死人往车上放。 等晏姝终于费尽力气把父亲放上车后,她便听到“咣当”一声,门在她身后已经重重的关上了。 站在门口,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晏姝的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红。 刘婶这动作能看出来她确实是很嫌弃自己了,要是有别的路可以走,她也不想这样,只是她的积蓄早就在给父亲看病的时候花光了,如今除了刘婶这里,她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她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而周围人见事情都结束了,无论说什么晏姝也一副没反应的样子,他们也终于自觉无趣的散去了,门口一时间只剩下了晏姝一个人,以及她旁边那辆堆了杂物和尸体的破旧的板车。 霍振北并没有随着人群离开,他只是站在了一个那个女人绝对看不到的角落,目光冷冷的看着那个女人。 只见她有些茫然的站了一会儿后还是艰难的拖着那辆板车开始向一个方向走去。 她现在这样子客栈是绝对去不了的,去别人家借宿也不可能,霍振北不知道她这是想去哪里,待她走了一段距离后他才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们距离隔得很远,霍振北不过也就能远远的看见晏姝一个背影而已,因此他并不担心她会发现自己。只是随着两人出了巷子越走越远,霍振北才认出了这是出城的路。 这是? 这个女人难道是要离开京城了? 既然如此,那前世兄长又是如何和她相遇的呢? 还是说有些事已经随着他的醒来而不知不觉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霍振北并不敢确定,他也不会拿自己家人的性命冒险,所以即使心有疑虑,他还是跟着晏姝一直出了城门。 直到那个女人在一处破庙安顿下来,他才明白了她的意图,原来并非要离开京城,只是想要寻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只是这个女人也真是大胆,她一个女人,孤身一人,居然敢住在这种随时可能会出意外的地方。 只是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霍振北冷眼看着那个女人把板车放到一边,又寻了块干净的地方铺上干草,一副打算在这过夜的样子,他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至于会不会出意外?霍振北觉得这并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是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当他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几个长相猥琐的小混混一副目标明确的样子朝着那个破庙的方向走的时候,他的脚步还是忍不住停了一下,正当他打算无视掉他们继续走的时候,他便听到他们说着,“我亲眼看到她往这边走的。” 另一人接口道,“那么标致的小美人送上门来,不好好快活快活都对不起人家的心意。” 霍振北看着那几个小混混边搓着手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往前走着,他原本回城的脚步便跟定住了似的。 现在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了,那处有人经过的概率应该也不大了,一个女人对上几个男人会发生什么事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了。 霍振北面无表情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脑中浮现出她推开自己倒在血泊里的场景,终于他的脚还是生生的转了方向。 罢了,就去看一眼吧。霍振北这么对自己说道。 他的脚步并不匆忙,甚至比对起那几个看起来就很猴急的小混混,他这速度倒像是去给别人收拾事后的。 果不其然,等他走到那个破庙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被他们压在了身下。 霍振北看着她在他们身下挣扎,甚至因为挣扎的有些厉害被他身上的男人扇一巴掌,整张脸都肿了一片。 “怎么着,哥几个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最好识趣一点,乖乖从了我们。”那男人抽完巴掌对着晏姝凶狠的说道。 “你们,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霍振北听着那个女人挣扎着喊道。 王法?不说那几个小混混听到这话心情如何,就霍振北听着这话嘴角都扯起一丝冷笑。 若是王法有用,那他的兄长,她的父母,以及这个女人前世是怎么死的。 这个女人到了此刻竟然还如此天真吗? 霍振北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返回来,这样一个天真的女人纵使这次侥幸逃脱,以后又会怎样呢? 他看着那几个混混笑了起来,对着那个女人道,“王法,在这里,哥几个就是王法,现在我们就让你好好尝尝王法的滋味。” 霍振北看着那个女人的衣服被撕开,看着那个女人不停的挣扎,他的眼底泛着幽深的光,“为什么不哭呢,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哭呢?” 霍振北口中默念着。 在听到那个女人那句话后他其实已经打算离开了,可是随即他便发现这个奇怪的现象,这个女人不管怎么被欺侮,不管怎么挣扎,却始终没有哭。 他印象中像他这样柔弱的女人该是最容易哭的了,说不定当初兄长也是因为这样才看上了她,可现在他却一滴眼泪都没看见那个女人掉。 即使产生了些兴趣,霍振北也没有上前解救她的意思,他注意到那个女人的一只胳膊已经停止了挣扎,在旁边摸索着什么东西。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愚蠢的女人啊,即使你能推开你身上这个,那其余几个呢? 果然,当她用一块石头戳进那个人的眼睛时,她便被那个男人掀开了,而其余几个人也围上来对她一阵拳打脚踢。 等他们觉得够了,有人直接脱了裤子就要往晏姝身上压。 “你们这些畜生,竟然敢当着死者的面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霍振北只听那个女人凄厉的喊着,“爹,你刚走就有人敢当着你的面欺负你女儿啊,你若是还没走远,就过来看看呀,否则我现在就立即去陪你了。” 听着晏姝这声嘶力竭的喊叫,几个人这才想起来这个女人是带着一具尸体在身边的,他们都下意识的往那辆板车的方向看去。 恰在此时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了一阵风,把盖着尸体的白布掀起了一个角,晏姝爹那张死人特有的泛着青白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起诡异的感觉。 几个人顿时就觉得有些渗人,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看看晏姝那张被他们打的已经看不出原貌的脸,最终怕死之心还是胜过了那一颗色胆,他们对着晏姝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呸,真他妈晦气,今天就算你走运,以后可千万别被哥几个碰到。” 有人看着晏姝裸露出来的雪白的皮肤,有些不死心的说道,“老大,真的走了?” 被称作老大的人往尸体的方向看了一眼,尸体上的白布被风吹得一飘一飘的,他身体不自觉的抖了抖,而后咬牙道,“走。” 他的手下也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们到底也只敢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对这些鬼神之说还是敬畏的。 而晏姝原本一颗心紧紧的绷着,等确定人终于离开了,她才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霍振北直到此时才走到晏姝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脏污的脸,破碎的衣服,以及好几处还在流血的伤口,他的眼神暗了暗,也许就这样不管她,把她扔在这里,第二天世上就再也没有晏姝这个人了吧! 第3章 救人 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和她死前的样子不断在霍振北眼前重合,想起兄长临终前的嘱托,霍振北神色动了动,最终还是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还顺带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将那个女人严严实实的盖了起来。 女人的身体很轻,即使是抱着她从城外走到了城内,霍振北也没有觉得自己费了多少力气。 等将人找了个客栈安置了下来,他才找了一家专门处理丧葬事宜的地方,带着人将还在破庙的晏姝的父亲安葬了。 霍振北抱着晏姝回城的那段时间想了很多,若是直接杜绝了那个女人卖身葬父这件事的发生,那就等于扼杀了她和兄长相遇的可能。 可是两个人同在京城,除此之外相遇的可能性太多了,他不允许有一丝意外发生,因此他在心里默默的做了个决定。 就把这个女人放在自己身边吧,自己的兄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弟弟身边的人下手。 做了决定后他便坐在桌边手里随意的翻着一本书,直到听见了床上人的嘤咛声他才转过头视线落到了那边。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女人神色从茫然到戒备,最后再到茫然。 然后他便听到那个女人用有些虚弱的声音问道,“这是哪里?是公子救了我吗?” 其实她此刻已经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不是原来穿的那一身了,不过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应该说是少年神色淡漠的样子,不知为何,她并没有生出半点可能被人占了便宜的担心。 霍振北看着女人坦荡的样子说道,“这里是客栈,我从城外回来,无意中路过那个破庙,刚好看见你昏迷在那里。” 看来是自己那话把他们吓跑了,晏姝有些后怕的垂下了头,待思绪和缓一点,她才对着霍振北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吧!”霍振北直接打断了她。 “什,什么?”晏姝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霍振北,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对方为了缓和气氛在开玩笑。 可是面前的男人抿紧了唇,眼神直直的看着他,她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玩笑的意味。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晏姝觉得对方并非那种好色之人,何况对方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而自己却已经二八有三,是个老姑娘了,他并不觉得对方是看中了自己的姿色。 晏姝想着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此话何解?” 霍振北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在破庙里还看见了一具尸体,那人和你有关系吗?” 被问到这个,晏姝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那是我父亲,不知……” 后面的话她有些问不出口了,别人救了自己已经是极大的恩情了,至于一具被放在破庙的尸体,她想一般人都不会有闲心去管它。 如今距离自己昏迷过去已经过了一夜了,晏姝想到自己的父亲就那样被扔在破庙里过了一夜,那里那样偏僻,还不知会不会有野兽野狗之类的回去惊扰父亲的尸体。 晏姝在床上再也坐不住了,她挣扎着就要下床,口中还不忘对霍振北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有什么要求我日后能办到的一定答应,只是那破庙中的尸体是我刚过世的父亲,还望公子能允我先去安葬了父亲,再过来报公子的恩情。” 霍振北摇了摇头,道“不必去了。” 晏姝一听神色就变得着急起来,“公子放心,我一定不会逃跑的,公子若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 只要一想到父亲的尸体就那么在破庙中过了一夜,她心里就止不住的担心。 没有钱让父亲好好安葬,已经是为人子女极大的不孝了,若是连父亲的尸体都护不住…… 晏姝不敢想象她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父亲。 “那具尸体我已经安葬了,你若是想祭拜,我待会儿就可以带你过去。”趁着那个女人愣神的时间,霍振北终于把刚才被打断的话说了出来。 “我……”晏姝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下一刻才反应过来霍振北刚才说了什么。 “已经安葬了?”晏姝有些愣愣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霍振北看着她这样子也不开口打扰她,直到见到她的神色慢慢的变得正常,他才“嗯”了一声说道,“就葬在那破庙旁边的一座小山上,因为不知道名字,我没有让人立碑,你若是去的话可以去立块碑。” 霍振北说这话时的语气平直的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说的不是人的生死大事,而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样。 可即使如此,晏姝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原本正在为如何安葬父亲这件事忧愁,没想到眼前这人不仅救了她,还帮她将父亲安葬了。 而他不过要自己以身相许而已,自己年纪已经这样大了,又没有了亲人,她也没想过自己还要嫁给谁了,如今就答应了他吧,反正他的恩情自己也无以为报了。 想着想着晏姝突然在霍振北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公子的大恩大德晏姝没齿难忘,我……” 到底还是个姑娘家,主动说出这些话晏姝还是有些羞涩,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愿意答应公子。” 霍振北看着晏姝这幅样子神情有些古怪。 “就这样吗?就这样轻易的就答应跟着自己了。或许前世她也是这样跟着兄长的?”霍振北这样想着,神色就开始有些不好看了,那种压在心里的对这个女人的恨意又涌了上来。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让你跟着我,也不过是我最近打算搬出来住缺个人照顾罢了,我会按正常的水平按时给你发月钱的。”霍振北对着晏姝声音冷淡道,语气里甚至能让人听到一丝淡淡的嫌弃。 晏姝听到他这样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对方所谓的以身相许不过是想买个丫鬟而已,她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高兴,心里暗自以为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让对方不高兴了,因此面上也带出了几分羞愧。 不过她也没有解释,这种事一般是越解释越乱,因此她只能保证道,“公子放心,我会洗衣也会做饭,到时候一定会好好照顾公子的。” 霍振北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你先在这里住着吧,我到时候再来接你。” 晏姝看着霍振北毫不犹豫就要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道,“公子,我父亲……” 霍振北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从头到尾打量了晏姝一眼,道,“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再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晏姝从醒来开始就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还有就是只要稍微动一动她身上就没有一处不痛的。 听完霍振北的话,她先是表情空白了一瞬,而后才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铜镜端详着自己的脸。 自己有一侧脸颊已经完全肿起来了,另一边脸颊也有几片是青紫的,额头上还有许多细碎的伤口。 想起自己刚才就是顶着这副模样还担心对方对自己别有用心,她的脸就忍不住烧了起来。 还好自己发现身上换了一套衣服的时候没有跟一般姑娘似的大呼小叫起来质问对方,否则…… 晏姝一想到那个场面,便觉得她简直可以去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就自己这副模样,别人大概都不屑于多看第二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想必也是老板娘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帮忙换的吧。 晏姝默默的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可她不知道她的衣服就是霍振北换的,甚至她身上的伤口也是霍振北一点一点慢慢清洗再上药的。 经历了前世在官场争斗的种种,霍振北觉得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抓紧在自己手里,不允许别人沾染半分。 而在他决定将这个女人留在身边之后,他便将她自动划归为了自己的所有物,因此他也不想让别人碰她。 自己应该搬出来了,否则连个安置这女人的地方都没有。 霍振北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件事。 他原本就有意向搬出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的父亲死得这样快,在他抱着那个女人下了那个决定后,他便知道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个地方搬出去了。 只是想到兄长担忧的眼神,以及父母关切的模样,他有些不知该如何跟他们解释。 “就说自己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准备考试吧。”霍振北这样想到。 第4章 故宅 只是他没想到他刚把这件事跟兄长说了之后,兄长便露出了愧疚的眼神,而后交给了他一串钥匙。 “这里确实不适合你温书,我在西城那边还有一间宅子,虽然地方不大,但你一个人住应该是够了。”兄长叹了一口气后,又伸出手拍了拍霍振北的肩,“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多照顾自己。” 西城的那套房子?难道是他从前安置那个女人的房子?霍振北的心里是止不住的震惊,这么看来这套房子并不是兄长专门为那个女人买的,而是兄长早就准备好了的 即使心里有疑惑,看着兄长关切的眼神,霍振北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的,兄长不必担心。” 不知为何,这个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如今却显得异常沉稳,霍振南看着自己弟弟这幅样子,心里既忧且喜,最终他只是说道,“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就行。” 既然这件事兄长已经答应下来,且连房子都给他安排好了,那他只需要和公主说一声就能搬出去了。 公主对他的事并不关心,听到他要搬出去后甚至连问都没有就同意了,不过不知是因为碍于兄长的面子还是为了彰显她的大气,她在霍振北走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要是没地方住,我那些庄子你随便选一处。” 公主是没有封地的,但作为皇帝唯一的妹妹,她的封赏却不少,名下的庄子更是数不胜数,不过,无论如何,霍振北是绝不会和公主的东西沾染上半分关系的,他也不想给兄长惹麻烦,因此便说道,“多谢公主好意,但是我朋友那边刚好有处空的宅子。” “你的朋友”公主看着他目光有些不屑,他这个小叔子连个话都不会说,他的朋友想必也是什么不入流的人吧。 霍振北从公主的眼神里读出了她的意思,若是以前的他此时定是十分愤愤了,但如今他却神色平静,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还拉住了想要替他说话的兄长。 公主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似乎也是觉得无趣,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随便你吧,只是你记得不要给我丢人。” “是。”霍振北答道,甚至神色间看起来还颇为恭敬。 公主终于没了再和他说什么的兴趣,挥了挥手,也不等他们离开你他自己就径直先走了。 兄长此时看着霍振北,神色间又带上了几分愧疚。 霍振北不等他开口就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跟他说,“我明天就要搬走了,兄长帮我去看看要带些什么吧。” “明天!这么快?”霍振南先是有些吃惊,但想到公主刚才的态度便又说道,“早点搬也好,这里确实……” 确实怎样他没有说,但霍振北也明白他未竟的意思。 他当时就是想到公主府的情况,才想出了这样的理由,他明白自己这样说兄长一定会答应的,只是没想到兄长竟然还给了他那处宅子。 霍振北对着兄长摇了摇头,让他不必责怪自己,而霍振南却无法释然,尤其是看着弟弟这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几十岁的样子,便越发觉得一定是自己的疏忽让他经历了什么。 兄弟间各有自己的想法,一时之间气氛竟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霍振南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霍振南,“你搬出去的事跟父母说了吗?” 霍振北摇了摇头,“打算待会儿再去说,我不想他们担心。” 他们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自从兄长高中娶了公主后便一直过得战战兢兢,在发现公主并不喜欢他们,甚至有些看不起他们后更是处处小心,生怕哪里又惹了公主的嫌恶,以至于影响到兄长夫妻的感情,因此他们在府里几乎活成了透明人。 搬出去的事,霍振北并不想过早和她们说,怕他们知道了之后胡思乱想。 而在霍振北去和父母说了这件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果然便是担心。 “是不是公主那边不高兴了,不想我们再住在这里了,干脆我们也和你一起搬出去吧。”霍母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爹,娘你们别担心”霍振南解释道,“小北不是再过不久就要参加乡试了吗,他是想换个安静的地方看书,好好准备。” 一听说儿子是为了考试,霍父立即拉住了霍母道,“儿子既然是要准备考试,我们就不要去耽误他了。” 霍母还是不死心的道,“我去了还可以给他做做饭,洗洗衣服,照顾照顾他,不然他自己一个人还不知会过成什么样呢。” 虽然在这公主府不缺吃喝,甚至还有奴仆照顾,但霍母始终觉得这还不如她在乡下自在。 霍父听霍母这样说,脸色拉了下来,“孩子考试这么重要的事,我们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去拖他们后腿了。” 霍振南见状,赶紧说道,“你们不必担心,小北住的那处地方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你们若是担心也可以经常去看看他。” 先是自己的丈夫,又是自己的儿子,他们都这么说了,霍母也只能撇撇嘴,熄了要过去的心思,但她还是挣扎了一下道,“若是一个人住不惯就跟我说,我过去照看你。” 看着父母这副样子,霍振北觉得心中十分温暖,他带着一丝笑容答应了下了。 之后在得知霍振北明天就要搬之后,霍母还埋怨了许久,说他们兄弟长大了就什么事都不和他们说了,霍父脸上也有几分不高兴,显然也是此意。 他们这也不过是不想让二老担心而已,只是这话并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说,因此兄弟两人只能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而后一起苦笑,嘴里不断承认着错误。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一心要来帮他收拾行李的母亲,霍振北才和兄长回了自己的房间。 霍振南看着弟弟这简洁的像是客栈的房间,先是皱了皱眉头,觉得都是自己对弟弟关心不够,然后又问道,“你都要带些什么,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霍振北摇摇头,“没什么要带的,不过几套衣服和书而已。” 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还是公主府的,霍振北什么也不想带。 霍振南看着弟弟满脸认真的样子也只能说道,“好,那你有什么缺的,记得自己添置。”他说着便塞给了他两张银票,还有一包碎银。 霍振北知道一个人住在外面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所以他并没有拒绝兄长的好意。 霍振南见霍振北收下了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而后便看着他从衣柜里找了几套衣服打包后便对他说道,“好了,就这样吧。” 霍振南看着他那个轻便的包袱,觉得别人就算只是外出一趟恐怕都比他带的多,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霍振北摇头。 霍振南环视了房间一圈,又看了眼神色间似乎带了些抗拒的弟弟,心里也明白了他的想法。他也没有再劝他带东西,只是说道,“也好,你这里加上那些书卷也有不少东西了,到时候我送你过去吧。” 霍振北没有打算拒绝兄长的好意,只是有几分犹豫地说道,“我……我暂时不想让公主知道我住在哪里。” 这就是不想让府里的马车送的意思了。 霍振南以为他是怕公主知道后什么时候想不开了会去找他麻烦,因此也爽快的应了下来。 一切都按自己设想的进行着,霍振北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些放松的心情来。 之后兄长又叮嘱了一番才离开,而霍振北心里也对未来的事暗暗有了一些想法。 第二天兄长果然带着一个车夫过来帮他搬家了。 车夫的面孔很生,一看就是府外的人,看来却是是兄长特意从外面找的。 所谓搬家,其实主要还是一些书,他们也没让下人帮忙,霍振北和兄长两人就把东西搬上了马车。 等看着车夫走的路线越来越熟悉,直到在一处偏僻的小院子停了下来,他也终于确定下来这就是前世兄长安置那个女人的地方。 看来兄长和那个女人的事确实是一个意外,如果他们不会相遇,那么之后的所有应该都不会发生了,这么想着,霍振北更加肯定了要把那个女人养在自己身边的想法。 霍振南并不知道自己弟弟脑中正在想着他的事,他见他自从下车后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以为是他对这里不满意便说道,“这地方有些偏僻,院子也不是很大,你若是不喜欢,我再另外替你找地方。” “没有,我很满意,只是莫名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而已。” 霍振北这句话原本只是随便找的借口,没想到兄长听了他的话之后露出几分落寞的表情道,“原来你也发现了。” 他推开门让霍振北进来,而后才接着说道,“我当初无意间路过这里便觉得这和我们乡下的屋子有些像,后来听说这家人家要搬走便把这房子买了过来。” 乡下的房子? 第5章 节哀 霍振北以前在这里住了许多年倒从来没有注意过。或许是他当时一下子经历了太多后来又一心于后来的春闱才没注意到这些吧。如今兄长一说他环视一圈,倒真的看出了几分乡下房子的影子,不算是特别相似,只是房子格局上有些像而已,但或许对于兄长来说也算是个念想吧。 霍振北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兄长诉说着他们曾经在乡下的点点滴滴,他想起兄长虽然从小就比较稳重,但也算是个温和有礼的人,但渐渐的这份温和变成了沉默,而笑容更是几乎消失在他脸上。 霍振北正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兄长的时候,便见他已经收了脸上回忆的表情,笑着对霍振北说道,“看我,一个大男人几时也变得这么多话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递给霍振北,“这是这房子的地契,以后这就算是你的了。” 霍振北知道这是兄长的好意,也没拒绝,接过那份地契收了起来。 兄弟俩把屋子里稍微收拾了一下,又把马车上的东西都归置了进来,看着这里的冷锅冷灶,便默契的决定去外面吃一餐,顺便也添置一些日常用品。 等两人吃过饭,又买了东西,已经过去大半天了,霍振南看看已经不早的天色,最后又塞给了霍振北一包碎银,叮嘱了他一番才离开。 等兄长离开后,霍振北把他们一起买的东西都归置好,也没吃晚饭,直接洗漱过后便躺在了床上。 在睡觉前,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样子,想起自己离开已经有两天了,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一直待在客栈,最好就是没有出去乱跑,他不希望她和兄长有一丝一毫相遇的可能性。 明天吧,明天就去把那个女人接过来。 霍振北临睡前这样想到。 第二天,霍振北早早的就醒了过来。想到客栈里的那个女人,他也不管时间有多早,吃过早饭后就去了那家客栈。 在问过掌柜,知道那个女人这两天都在房间没有离开过后,他心里对那个女人的听话程度有了几分满意。 即使如此,晏姝在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后,看到的也是一张冷漠的面孔。 面对霍振北,晏姝显得十分局促,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误会了对方,脸颊就忍不住发红。 这两天她也想了许多,对方对着他时永远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热心的人,可人家却救了自己,还帮忙安葬了自己的父亲,晏姝思来想去除了好好照顾对方,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对方的方式了。 因为不想哭丧着脸,她对着霍振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公子来了,请进。” 霍振北看了她一眼道,“不想笑就别笑,我没有让你卖笑。” 晏姝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对于父亲刚刚去世的她来说确实不太笑的出来,只是她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没必要也把情绪带给别人,因此才对着霍振北露出笑容,没想到倒惹了对方嫌弃。 她收起自己的表情,低着头不说话了。 霍振北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女人的时候心情就万分复杂,他恨过她,也想过照顾他,也感激过她,现在看着她这幅强装的笑容有些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不过他也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而是直接道,“你收拾收拾搬到我住的地方吧。” 这么快! 晏姝有些震惊的抬头看了霍振北一眼。 霍振北那张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也看不出什么,但她也明白对方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便温顺的应道,“好。” 她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甚至连身上这套衣服也是霍振北帮她买的,至于板车上那些东西,她这么久没过去也不知道还剩下了多少,何况那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要的也不是很重要了。 霍振北等了一会儿见晏姝不动,眉头皱了皱,有几分不高兴的问道,“怎么不收拾。” 晏姝声音低低道,“我没有东西要收拾。” 霍振北被噎了一下,他想起来对方是被自己从破庙捡回来的,连她身上这套衣服都还是自己帮她换的,掌柜刚才又说她从未离开过房间,这样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无论心里如何恼怒,霍振北的脸上也没有显露出来,他反倒十分自然的问道,“破庙里那辆板车上的东西应该是你的吧,你要回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带走的吗?” 晏姝先是摇了摇头,后来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拼命点头,见霍振北脸色不太好的看着他,他才解释道,“我想去祭拜一下父亲的坟茔,顺便把那些东西都烧给父亲。” 她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霍振北,“可以吗?” 自己原先就承诺过带她去祭拜她的父亲,现在她提出了这种要求,霍振北自然是答应的。 他点了点头。 晏姝见状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她刚想下意识的对着霍振北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便想起了他刚才的话,因此她的头只抬了一半就又低了下去,而后对着霍振北说道,“多谢公子。”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怕自己的样子,霍振北皱了皱眉,不过随即他又想到她的态度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影响,便又把眉头舒展开了,不过他还是对着晏姝说道,“以后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说。” “好。”晏姝低声应道。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样帮助自己,不过想必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也许对方是日行一善也说不定呢。 晏姝想着乖乖的跟在霍振北身后出了客栈。 那破庙虽然地处偏僻,但也时不时的会有些无家可归的人在此落脚,不过才过了两日,晏姝就发现少了不少东西。 床单被褥什么的是一点没有了,还有一些常用的东西也不见了,剩下的不过是些不算太实用或者不好携带的东西。 晏姝看着几乎空了一半的板车,眼神有些悲伤。 这些都是父亲还在世时,她和父亲一点一点添置的,如今父亲不在了,这些东西也不在了。 霍振北见了晏姝这个样子,默默的上前拉起了那辆板车,对着晏姝道,“我带你去你父亲坟前。” 听到霍振北的话,晏姝也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反应过来,见他拉着板车,连忙上前要从他手中把板车接过来,“公子,我来吧,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 霍振北脸色冷了下来,“我不想看见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做着这种事,我一个大男人在旁边空着手。” 虽然对方是个少年,但他这幅冷着脸的样子却让晏姝感到一种莫名的气场,她在旁边喏喏的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在自己手中似乎重逾千金的板车,在对方手里却仿佛没有重量似的,晏姝跟在霍振北的身后忍不住偷偷打量着他的背影。 少年的身量还未完全长成,却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而他也似乎能给人一种放心的感觉。 霍振北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声音不带感情的问道,“你在看些什么?” “没,没有。”晏姝赶紧收回了视线,一心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 霍振北见状也没有再计较,很快两人便到了晏姝父亲的坟前。 因为是霍振北找专门处理这些事的人弄的,所以选的地方也不算太差。虽然离那座破庙不远,但这里却有许多人安眠。 霍振北见晏姝盯着那块没有字的墓碑便解释道,“因为当时不知道这人是谁,便立了这块无字碑,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他的亲人了,你便亲自将这块墓碑刻上字吧。” 木碑不比石碑,所以自己动手刻几个字还是很容易的。 霍振北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了晏姝,“就用这个刻吧。” 他记得这个女人是识字的,刚才在那辆马车上他也看到了一些笔墨。 果然,那个女人听他这样说之后默默的接过匕首,跪到了那块木碑前。 她从小母亲早逝,是父亲一手把他拉扯大的,父亲原本也是考中了童生的,后来却因为家里没钱再加上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就再也没有参加过考试,他甚至到临死连个秀才都不是。 可晏姝知道父亲喜欢看书。 她想起父亲把她抱在怀里手把手教她写字,说着他的囡囡以后一定会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小丫头,她想起父亲临终前让她不必花钱为自己办丧事,就一把火把他烧了,洒在最高的山上,让他能一直看着她。 想着想着晏姝的手越来越抖,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字也刻不出来了。 霍振北在她的身后觉察出了他的情绪,他顿了一下,最后跟她说了一句,“节哀。”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可这一瞬间,晏姝却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似的,她忍不住低声呜咽了起来。 第6章 同食 是这个男人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救了他,是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替自己安葬了父亲,现在又是他陪着自己来祭拜父亲,在自己身后安慰着自己。 可他最后不过是让自己照顾他的起居而已。 这样简单的事换了谁都会做,甚至随便从人牙子那里买个人都会做的比自己好,这个人明明是善心,却又总是冷着脸。 这一瞬间,晏姝想了许多,等看见对方递到自己眼前的手帕时,她一时间只能呆呆的看着对方,心里不可抑制的跳了一下。 可她明白对方不过是好心而已,为了不给对方添麻烦自己更是应该恪守本分才是。 她接过手帕低低的道了声谢,慢慢的开始整理自己的情绪。 等到把木碑刻好,又把东西烧给父亲,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霍振北就一直默默的站在那里,除了那句“节哀”之外没有再开口说过什么。 晏姝揉了揉跪的有些麻的膝盖,对着霍振北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公子,让你久等了。” 霍振北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晏姝的膝盖,确定不影响走路后,直接说道,“走吧。” 说完便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山下已经有马车在等着了,霍振北看着晏姝上马车艰难的样子,干脆直接把人打横抱上了马车。 晏姝的脸红了红,但见到霍振北平静无波的眼神,她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想必因为公子年龄还小,根本就不懂得这些男女之事吧。 晏姝这样想着便也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对方只是个弟弟,千万不要有什么逾矩的想法。 一路无话的到了霍振北的院子前,等到他又想直接把晏姝抱下来时,晏姝却先他一步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嘴里还说着,“我已经休息好了,就不麻烦公子了。” 话虽这样说,但毕竟在坟前跪了两个时辰,她的脚刚落到地面,便双膝一软。 霍振北冷眼看着她扑倒在地面上,等她重新站起来了才说道,“你这两天先好好休息,等你恢复了再开始做事。” 他说这话时眼神从她哭得通红的眼睛上掠过,一直到她刚才擦破了的手掌。 晏姝连忙把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对着霍振北笑到一半又硬生生的把那笑憋回去道,“我没事的。” 霍振北不置可否。 他带着晏殊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告诉了他她这个小院子的格局后又指着他隔壁的一间屋子道,“你就住在这里。” 晏殊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就点了点头,一副什么都不在意,十分随遇而安的样子。 做完这些,霍振北便让晏殊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他则去了书房看书。 当年的秋闱对霍振北来说已经很遥远了,至于题目他更是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不算太难,即使这样他也丝毫不敢放松,既然用了这样的借口搬出来,那自然就应该考出点成绩才行。 他在书桌前坐下,翻开书默默的看着。 说是书房,其实不过是霍振北卧室旁边的一个房间,他把它空出来做了书房而已。 院子的格局并不大,因此不久之后他便听到了晏殊出门的声音,之后便听到厨房传来动静。 很快,便有饭菜的香味传了过来。 晏姝站在霍振北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公子,我做了饭,你要吃点吗?” 霍振北起身拉开了门,便看见晏姝拿着一个餐盘安静的站在门口。 餐盘里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是一碗炒饭和两碗清淡的素菜。 看见霍振北盯着她手中的餐盘,晏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厨房没什么东西,我就简单做了一点东西。” 霍振北点点头,侧身让她进来。 见她把饭菜都摆上桌后就站在一旁,问道,“你的饭呢?” “在厨房,我待会儿再过去吃。” 霍振北闻言眉头皱了一下,然后道,“你不用在我这边站着了,去吃饭吧。” 他说完见晏姝还有几分犹豫的看着他,便继续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往后你不必特意把饭送过来,我们一起在厨房吃就可以了。” 厨房? 晏姝虽然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有些大户人家的规矩还是知道的。都说“君子远庖厨”,公子竟然要和他一起在厨房吃饭? 可是公子的要求她也不能拒绝,她只能点点头道,“好。”然后便站在了一边。 霍振北见状说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的语气并非生气,只是简单的陈述,但偏偏是这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让晏姝的身子抖了抖。 这真的是个和公主完全不一样的人。 霍振北见她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心里这样想到。 他叹口气,干脆道,“你把你的饭端过来吧。” 晏姝赶紧摇头,但见了霍振北似乎隐隐已经有些不高兴的表情,又只能乖乖的回厨房把饭端了过来。 晏姝给自己留的不过是小半碗炒饭而已,甚至连点菜都没有。 霍振北扫了一眼她的饭,虽然心里觉得她吃的未免太少了,但是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直到饭吃完了,晏姝在收拾的时候他才说道,“下次做饭可以多做一点。” 晏姝收拾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过身子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霍振北,“公子是没有吃饱吗?厨房还有饭,要不我再给公子盛一碗过来?” 既然厨房还有饭,那她为什么就吃这么一点?霍振北皱紧了眉头,看着晏姝的脸上带着不满。 晏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以为是自己让公子没有吃饱,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就要到厨房去,“公子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把饭端过来。” “你每顿就吃这么一点?”霍振北突然道。 “啊?”晏姝被霍振北问得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他。 “算了,你以后记得多吃点,我不想找了个人回来照顾我,结果那个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霍振北说着扫视了一眼晏姝。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怕是连三两肉都没有。 他不记得前世看到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只是如今这幅瘦弱的仿佛人人可欺的样子,他并不想看到。 听到霍振北的话,再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晏姝终于明白他所说的的多做饭是让她多吃,而不是他自己。 晏姝低着头嗫喏的说道,“我……我从小就是这样的。” 从小就这样? 霍振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不过他没有去问晏姝为什么,而是说道,“既然厨房还有饭你就把它们都吃完吧。” 这下轮到晏姝苦着一张脸了,她的饭量确实就只有这么点,刚才那碗饭已经完全吃饱了,如今还让她吃? 她只能庆幸她剩下的不多,将将一碗而已。 但即便如此,晏姝在厨房也差点吃吐了。 她从前担心过自己吃不饱,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险些吃吐,一想到公子以后还要和她一起吃饭,她整张脸更苦了。 可不要每天都逼着她吃这么多吧。 第7章 衣服 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晏姝在第二天做饭的时候也不敢做多,但是又想到昨天他让自己多做一些,只能做了差不多够两人吃的饭后又蒸了几个馒头。 馒头这种东西就算吃不完放着也是可以的。 霍振北在见到晏姝碗里的饭果然多了不少后,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眼神明显就柔和了一些。 她如此听自己的话,霍振北对此是很满意的。 他看着晏姝边吃两口饭边看自己两眼,不知是在担心他对饭菜不满意还是在担心自己会逼着她吃饭。 霍振北目光落到那个女人的脸上,她赶紧低下了头,几乎把脸埋在碗里,也终于不再看他了。 吃过饭,晏姝便利落的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而霍振北则是回书房看书。 说是住在一起,两人却除了吃饭几乎见不到面,偶尔霍振北能从窗口看到那个女人晾晒衣服的身影,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他们一家四口还住在乡下小院里的场景。 兄长在房间看书,父亲去地里干活,而母亲则是在家烧烧洗洗。 再加上这个院子相似的格局,霍振北有时忍不住也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这样安逸闲适的生活大概才是兄长真正向往的吧。 可是他没有选择,公主的青睐,他又没有婚约在身,他几乎是没有拒绝的余地,就那样成了驸马。 想到这里,霍振北眯了眯眼睛,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 兄长的幸福他不知道在哪里,但至少不应该是这个女人。 晏姝感觉到背后有视线传过来,她回过头,却只看到公子在窗边认真看书的剪影,她摇了摇头,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又重新转回身继续晾衣服。 两个人的衣服并不多,晏姝其实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没什么事可做的。 她闲下来的时候便会做做绣品。 母亲去世后,父亲不愿意再娶,便一个人拉扯她长大。他有时代人写信,但这个挣的钱并不多,有时也会找力气活,只是挣得也不多,父女两时常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后来是有个邻居的婶子见他们过得艰难,教了她做刺绣,她靠着这个卖点钱,好歹也能吃个几顿饱饭。 说是谋生的手段,晏姝其实也是有几分真心喜欢这些的,她的衣服,他爹的衣服几乎都是她做的,看着自己在意的人穿着自己亲手做的衣服,心里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她其实也想给公子做几身衣服,只是总觉得这样未免有些太过突兀,说不定还有故意讨好的嫌疑,想到公子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自己做些绣品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只是当他看着霍振北连续几天都是那几套换洗衣服后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在又一次吃过饭后问道,“公子,我,我给你做几套衣服换洗好吗?” 前世他忙起来和人下地,上山的,几日几夜不曾洗漱也是有的,因此霍振北对自己的吃穿并不是很在意,听到晏姝这么问,他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没破,也没脏。 他不是很懂晏姝的意思。 但想到对方似乎都是同一身衣服后,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便说道,“你自己去买两身吧,从我给你的那些家用钱里扣,若是不够了再问我要。” 晏姝住进来的第二天,霍振北便给了他一笔钱说是这个月她的月钱和家用钱,这钱晏姝几乎都是用来买菜的。 见自己被误会了,晏姝连忙摇头解释道,“不,不是,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振北不甚在意的说道,“是不是这个意思都没关系,以后买衣服做饭这类的事情你决定就好。” 这话说得仿佛两人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晏姝的脸默默的红了红。 她点了点头,应道,“好。” 她虽然应了下来但并没有打算和霍振北说的那样给自己买两身衣服,而是去外面布庄裁了些藏青色和月白色的布料回来给霍振北做衣服。 因为做惯了这些,晏姝的手脚很快,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就做好了两身衣服。 她不太清楚霍振北的尺寸,也不敢真的找他去量,只能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做了一个大概的尺寸。 因此衣服做好后她便直接拿给了霍振北。 “公子,这个,衣服我做好了,你试一下 ,要是有哪里不合适的我再改。”晏姝有些忐忑的把手里的衣服捧到了霍振北的面前。 霍振北的目光落到晏姝手上的衣服身上,然后又看了眼晏姝身上那比他还一成不变的衣服问道,“不是让你给自己买几身衣服吗?” “啊?”霍振北这反应晏姝有些没预料到,她抬起头有些呆的看着霍振北。 霍振北脸上的表情更不好看了,他没有伸手去接晏姝手上的衣服,而是又重复了一遍,“既然没衣服换洗,为什么不先给自己添置几身衣服?” 晏姝这才反应过来霍振北是在说自己没换衣服。 这衣服明明是她新做的,晏姝脸上有些红,只能低声解释道,“我有衣服的。” 她空出一只手来局促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这衣服都是我刚做的。” 她的衣服本来都是放在那辆板车上,但是等她回去的时候都已经没有了,如此一来,她就算再如何,也得先给自己做几套敝体的衣服。 霍振北刚把月钱给她的时候,她就去布庄裁了一块布。因为在孝期,布的颜色很素,上面的花纹也几乎看不见。她用同样的一块布做了三身衣服,三套衣服款式都不完全一样,但是在霍振北眼里它们并没有什么差别,因此他也是以为她都是穿得同一套。 如今听到晏姝的解释,他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看到的这个女人的穿着,也许有差别?也许又没有,他皱着眉头,完全分辨不出来,最终还是接过她手里的衣服道,“有衣服穿就好,在我这里,有什么缺的都要记得跟我说。” 晏姝点头,目光殷切的看着他手里的衣服。 霍振北拿起了手里的衣服,看着晏姝这样子,问道“你要在这里看着我换衣服?” 晏姝赶紧摇头,“不,不是,我这就出去。” 晏姝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退了出去,还把门关的紧紧的,然后自己站在门口,对着里面说道,“公子,你先试试看,有什么不合适的我马上帮你改。” 看着门口那个直直站着的背影,霍振北的眼睛眯了眯,眼神里露出思索的神色。 直到此时他才仔细的看起了手里的衣服。 他对衣服没有什么研究,两件衣服,一件藏青,一件月白,在他看来除了颜色差别比较大之外,款式并没有什么差别,至于晏姝特意废了大功夫,给她在袖口,袍角,这些地方绣的暗纹,他更是除了觉得有些精致外,完全感受不到对方费了多少心思。 不过衣服既然已经递到他手里了,试一下也无妨,他把自己外袍脱了,换上了手里的。 衣服穿在身上算不上刚好,大了一点,不过不仔细看倒是也看不出来,霍振北觉得无所谓,因此他把衣服脱下来后,另一件衣服也没试就直接放进了衣柜里。 “进来吧。”他对着门口的人说道。 晏姝听见声音赶紧推开门进去,原本以为公子身上会穿着她做的衣服,没想到已经换回了他原来的衣服,她的眼神失落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打起精神问道,“怎么样,衣服合适吗?” 霍振北点点头,道,“那以后我的衣服便由你来做了。” 能为他多做点事是晏姝求之不得的,晏姝赶紧点头答应,心里已经在计划着下次出去应该裁多少布了。 见晏姝答应,霍振北继续说道,“那以后我再多给你一笔钱,就当是置衣服的钱。” 虽然不知道霍振北的身份,但看着霍振北这副样子,晏姝给霍振北并不敢买太差的布料,因此这两块布买下来确实花了不少钱,所以她并没有一口拒绝他的话,而是说道,“现在钱还够的,等我钱不够了再找公子要。” 霍振北想了想,虽然知道这个女人不是那种特别在意钱财的人,但是财帛动人心,说不定自己一下子给她太多钱,这个女人会直接带着这笔钱走了,因此他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她这种说法。 霍振北并没有让晏姝签卖身的契约,所以晏姝若是想走随时是可以走的。 霍振北虽然想把这个女人养在自己身边,但不知为何,她却不想让这个女人卖身给她,也许是因为这个女人曾经算是自己的半个大嫂吧,他不想用这种卖身契的形式侮辱她,或者说侮辱他兄长。 第8章 画画 晏姝看着霍振北答应下来,有些高兴的笑了一下。 晏姝笑起来是很好看的,虽然十九了,但她笑起来的模样却仿佛还是个幼女,天真又美好。 霍振北看着她的笑容心情却有些烦躁,她经历了那么多苦痛,为什么还能够露出这种不谙世事的表情呢? 他想若是自己是她,从小丧母,食不果腹,如今又丧父被人赶出来,甚至还像现在这样,几乎卖身给别人,他是绝不能还像她一样,保持着这样的一种近乎于赤子之心的状态的。 他会不甘心,他会向上爬,他会用尽一切的让自己的生活变好,就像前世,他即使多次被贬,却还是一直在官权宦海中挣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于现状,还似乎十分满足的样子。 不过他不正是需要这个女人这样吗?只有这样,她才会被圈在自己身边,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安心。 但是不知为何,他却有些不愿意见到她笑,因此他一瞬间便阴下了脸道,“笑得难看死了。” 晏姝的笑容这下是真的难看了,她低下了头,语气有几分难过道,“对不起。” 上次在客栈,她笑了一下,公子就说了她,那时她以为公子只是因为关心她,不想她强颜欢笑才那么说的,可是现在…… 她这笑容并非强装,公子也应该看得出来,想到他平时几乎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晏姝想道,公子大概是真的不喜欢看到别人笑吧。 虽然这样有点奇怪,但是在公子身上的话,也没什么的,自己只要平时在公子面前都不笑就好了。 想明白这些,晏姝收起了脸上有些受伤的表情,乖巧的站着一副任凭差遣的样子。 霍振北看着晏姝这副样子,心里也难得的有了几分愧疚之情,他停顿了好久,才说道,“你先出去吧。” 等看着晏姝转身离开,身影将要消失的时候,他才又补充了一句,“衣服做的很好,我很喜欢。” 晏姝有些震惊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但霍振北说完那句话后就早已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书上一副专心学习的样子了。 看不见霍振北的表情,晏姝也不失落,她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回答道,“公子喜欢就好,这都是我该做的。” 说完她就转过了身,但脸上的笑容却忍不住变得越来越大,最后还是想到霍振北不喜欢看别人笑,才抬起两只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道,“笑什么笑,难看死了。” 但显然因为霍振北这句“喜欢”的话,刚才那句说她笑得难看而让她有些失落的心情已经没有了,她的脚步明显的轻快了起来。 等听不见脚步声声了,霍振北抬起头,看着那女人明显轻快的步子,他低声说了一句,“幼稚。” 而后才低下了头,重新翻起了手里的书,但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个女人如此在意他的话,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忍不住嘴角也勾了勾。 手里的书对霍振北来说不算陌生,毕竟他当年也曾认真看过,只是这一次他不想这一次只是险险而过,明年的春闱也不想只是去陪跑一趟,所以手里这些书即使熟悉,他也看得很是认真。 因为父亲的原因,晏姝对认真看书的人总是很有好感。 如今天气越发炎热,看着霍振北整日都呆在书房里看书,她也想着法的给他降暑,有时是煮些绿豆汤,晾凉了,再往里面加些碎冰,有时是把西瓜放在井里冰一夜,等第二天再取出来切好,便是凉凉的了。 兄长其实有时会派人送冰过来,所以其实霍振北待在书房并不是特别热,霍振北看着那女人经常带着满头的汗就为了给他送些解暑的东西,心里也莫名有些暖意。 “你就暂时在这里伺候着吧。”霍振见这个女人送完汤连汗都没来得及擦一下就要离开,忍不住说道。 其实他这里哪里需要伺候,只是屋里比较凉快,他想让她休息一会儿而已。 听说需要自己伺候,晏姝果然乖乖的留了下来。 只是她站在旁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影响了霍振北。 在她眼里乡试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过了乡试就是举人了,举人在晏姝的眼里就是了不得的人了。 晏姝虽然一直住在京城,但接触的人却都是跟她差不多的,在他们眼里能中秀才就是有学问的代表了,中了举人那可是每个月都有银子领了,因此晏姝每次给霍振北送东西都是匆匆来又匆匆走,生怕自己会耽误他。 霍振北看了一会儿书,见让她伺候,她果然就一直站在自己旁边,甚至还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动都不动一下,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边暂时没事,你先在那边做一下,若是无聊,那边的书随便看。” 晏姝看着霍振北眨了眨眼,然后摇了摇头,“我就站在这里,公子有什么需要我立刻就能知道。” “你是觉得不需要听我的话要自作主张了吗?”霍振北语气变得冷硬了起来。 晏姝赶紧摇头,在霍振北的目光注视下坐到了他指定的那里。 乖巧坐下后见对方还看着自己,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她又随便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晏姝虽然识字,但有些比较生涩的书却不完全能看懂,她手里这本书她翻得一知半解的,神色十分痛苦。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霍振北一眼,见对方在专心看书,她便把目光又投向了手边的书架,思考着换一本书的可能性。 她虽然喜欢看别人认真读书的样子,但比起读书,自己却更喜欢画画,她喜欢看着自己做的画,最后被自己的针线变成一幅幅绣品,甚至最后变成一件衣服,一双鞋子的感觉。 看了书架一会儿,她也没看出来什么书是适合自己看的,她只能继续去跟手里的这本书作斗争。 真是每个字她都认识,合起来她就不知道在说什么了。公子每天都在看这些书吗? 她忍不住又看了霍振北一眼。 公子似乎看得很认真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自己这种不耐烦的感觉。果然读书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干的。 晏姝想着想着目光渐渐落到了霍振北身前的纸笔上。 他家原先也有纸笔,只是这东西很贵,她和父亲平时都不太舍得用,而最后她也把这些东西都烧给了他,现在想想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这些东西了呢,最近自己绣的东西都没打样,都是靠着以往的经验来的。 她想着这些,看着那些纸笔的目光就带上了一份渴求。 而这份渴求宛如实质也渐渐被霍振北感觉到了。 他一开始以为那个女人又在看他,但当他回头看着她时却发现那个女人的目光并没有随着他的转身而有变化,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发现了她看着的是他面前的纸笔。 他拿起一支笔问晏姝,“你想要这个?” 晏姝看着霍振北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 她其实很喜欢画画,以前没有机会,也不敢跟父亲说这些,如今看着霍振北她不知为何就说了出来。 “我……我想画画。”她说完便低下了头,有点害怕看到霍振北的表情。 “你会画画?”这下倒是轮到霍振北震惊了,他只知道她应该是识字的,却不知道她还会画画。 对晏姝这样的家境来说,女孩子能识几个字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至于琴棋书画这些,若不是家里人有别样的企图,这些几乎是没机会接触的。 不知为何,霍振北突然脑中就想到了不好的猜测,他语气顿时就有些不好了,“谁教你这些的?” 晏姝还处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注意到霍振北的情绪,她先是摇了摇头,解释道,“不算会画画,只是平时做刺绣,有时候会自己打样。”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父亲教了我一些,只是……” 只是父亲自己当年也没条件学太多,所以教的也不过是最基础的而已,而且作画不像写字,可以在地上,沙上随意画,而笔墨纸砚又太贵,所以她所谓的画画在真正会作画的人眼里大约就跟涂鸦似的。 这些话晏姝没有说出口,只是霍振北看着她的表情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说到底她还是被公主那口口声声的勾引影响了,他总是下意识的会把这个女人往不好的地方想。 他虽然憎恶公主,却又被她所影响,甚至潜意识里还相信了她的话。 霍振北想到这里脸色就越发冷了。 晏姝见到霍振北的表情,以为是自己让她不高兴了,她赶紧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她说着站了起来,有些不安的抓着自己衣角,“那个,公子,我在这里也待了许久了,公子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 “我教你。” 第9章 突袭 “啊?”晏姝一脸茫然的看着霍振北。 “你若是想学的话,我教你。”霍振北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说出这种话,不过话既然出口了,他也不是会后悔的人,而且偶尔对她好一些,让人心甘情愿的留在自己身边,不是比强行留在自己身边更好吗? 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霍振北便继续说道,“等我有时间了便教你,书房的纸笔你也可以自己随意用。” “这……这……”晏姝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霍振北也没有在意晏姝的回答,第二天他便让人在自己的书房添了一张书桌,上面已经备好了一套笔墨纸砚。 等吃完早饭晏姝正在收拾的时候霍振北就直接跟晏姝说道,“你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到书房来吧。” 晏姝现在每日的生活不过是照顾霍振北的起居,哪里会有什么要紧事,何况就算有,霍振北一句话她也会立即把那件事延后,因此晏姝匆匆收拾好餐具后便跟着霍振北去了书房。 一进去她就看见昨日她坐的那处地方已经多了一张书桌了,书桌上也有一套全新的文房四宝。 晏姝一时间就呆在了门口。 霍振北进了书房许久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来,“你站在门口不进来做什么?” “我……我……”晏姝此时已经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了,她的目光看向书桌,又看向霍振北,最后又转向书桌,最后出口的话也不过是一句,“谢谢。” 她其实有更多的话想说,比如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比如我究竟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又比如……总之要说的话有许多,可是她又觉得这些话问出口又有什么意思呢,公子不一定回答,而她也不需要公子回答,她只需要知道公子的恩情她怕是来世结草衔环也报答不了了,那不如今世就任凭公子差遣吧。 她向前几步,走到了霍振北为他准备的书桌前,看到桌子上还有一本书,忍不住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霍振北。 霍振北实际上一直在观察着晏姝的表情,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感激最后变为坚定,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他却本能的知道事情正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如此一来,他的心情也好了些,见晏姝询问,他便说道,“你打开看看。” 书中并非是一堆堆生涩的文字,而是以文字居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一些花鸟鱼虫,这些刚好是她做刺绣打样可以用上的。晏姝匆匆翻了几眼后,捧着书有些惊喜的看着霍振北。 被晏姝这样灼灼的目光看着,霍振北心里有几分别扭,但表现在脸上却是脸上的表情更冷了,他刻意用几分无所谓的表情说道,“我刚好想起有一本花鸟图鉴,既然你想学作画,这个对你应该有用。” 有用!简直太有用了! 晏姝忍不住又翻开那本书仔细看了几眼。 里面的花鸟各式各样,有的浅浅几笔勾勒便画出了其中的□□,有的细细描摹,画的栩栩如生。晏姝以前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绘本,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如获至宝。 她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那本书,然后对着霍振北真诚道,“谢谢公子!” 真的,除了谢谢,她如今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霍振北的语气淡淡的,“我如今暂时没空教你,你有兴趣的话便自己对着这本书画着玩儿吧。” 这话说的跟哄孩子似的,但晏姝却是全不在意,她用力的点头,也不管霍振北早已经转过了身看不见她的动作了。 她捧着那本书一直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霍振北余光看见她一直没坐下来,出声道,“一直站在那里做什么”她才坐了下来。 不过就算有了这本书,可以专心的学画画,但晏姝还记得霍振北让她住在这里的主要目的,所以一日三餐外加各种甜品点心她也是一点都没落下。 这种宁静而安适的生活霍振北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了。 公主府虽然有奴仆无数,他要是愿意甚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是不行,只是那终究是寄人篱下,而之后他搬出公主府也没有跟现在一样请人照顾,洗衣做饭都是自己动手,何况当时心里怀着对公主的怨恨,一心只想出人头地,好为兄长报仇,后来又在宦海挣扎浮沉,他从未真正的轻松过,如今这种生活倒真的是令人有些沉溺其中了。 他请人照顾自己的事兄长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也没有多过问,倒是跟自己说这事被父母知道后,母亲埋怨了他许久,说既然他缺人照顾,为什么不让她过去,最后还是被父亲拦了下来。 霍振南是以为他不让母亲照顾是不想母亲辛苦,或者也有可能怕母亲会过分关心他。但实际上霍振北并不缺人照顾,他前世自从入了官场之后被人陷害的并不少,尤其是在公主的刻意默认甚至是鼓励下,他甚至被身边的姬妾下过毒,所以他并不习惯于和别人过于亲近,甚至不愿意有不熟悉的人进入他的居室。 但是这个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对她别有用心,而且她曾经为自己而死,他知道她至少不会害自己。 霍振北不知道别的备考的学子过着怎样的生活,但他对现在的生活是很满意的,至少这比前世好了太多。 只是一个人一直住在这里,尤其是在父母知道他请了人照顾自己后,他们便说要过来看自己。 父母要过来,霍振北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到时候兄长一定会陪同,他有些担心兄长见到晏姝后的反应。 虽说前世的事还未发生,但算起来兄长几乎是为这个女人而死的,霍振北不能不担心。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父母居然一声不吭的就自己跑过来了。 起先只是听到敲门声那个小女人跑去开门,然后便是霍振北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个女人回来,他便忍不住走了出去看看情况。 还未走到门口,就看见那个女人站在门口,她面前似乎有两个人,只是被他的身子遮挡了一部分,霍振北并没有认出来那就是她的父母。 他见晏姝站在门口既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人离开,便皱了眉头问道,“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听见霍振北的声音,晏姝一脸纠结的回过头看着他道,“他们说是你的……” “儿子!” “父母”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晏姝的话就被霍母的叫喊声打断了。 听见自己母亲的声音,霍振北才仔细看向门口那两个人,等看清是谁后,他的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爹,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往屋子里引,“怎么来了也不进来,一直站在门口。” 说着,霍振北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晏姝,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他们三人一直站在门口。 晏姝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听到敲门声,去开门,刚打开门问对方找谁,对方就说找自己儿子,她自然是问他们儿子是谁,在得知他们是公子的父母后,她还没来得及请人进门呢,对方就问她是谁。 在她说完自己是在这里照顾公子起居的之后,这两位老人家看着自己的眼神就不对劲了,尤其是公子的母亲,简直是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打量完还不说话,就一直跟公子的父亲眼神交流,她也只能一脸尴尬的陪他们站着,此时感觉到公子母亲的目光还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晏姝简直希望自己此刻是隐形的,这样就不用一边面对公子问询的目光,一边还要面对公子母亲打量的眼神。 霍振北终于也注意到了自己母亲的眼神,故意走慢一些,落后了几步,身子稍微挡了挡晏姝,然后才问道,“娘,你在看什么?” 霍母有些讪讪的收回了目光,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然后又不太高明的转移话题道,“你这些日子就一直住在这里吗?” 霍振北点了点头,怕冷场,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挺好的。” 对霍父霍母来说屋子不破能遮风避雨就行了,所以他们也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听霍振北这样说,他们也只能点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霍母又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霍振北这段时间的情况,但是个人都能听出她语气的心不在焉,终于等到到了霍振北的房间,看着晏姝离开后,霍母赶紧关上了门,问道,“你不是说是出来读书的吗,怎么身边还跟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第10章 撮合 霍振北看刚才自己母亲的表现就知道他一定会问这个,他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只是让她来帮我洗洗衣服做做饭而已,就跟公主府里的下人似的。” “洗衣做饭为什么不让我过来?”霍母的眼神明显不信,她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好多有钱的人家身边的丫鬟就是他们的房里人。” 霍母说着说着,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霍振北,“你这才多大,就学了那些有钱人家的坏作风了,我跟你说我们乡下人可不兴这一套,要娶媳妇就好好娶个媳妇,娶了就好好对人家,可别仗着有点钱就两个三个的往屋子里收。再说了,这钱是我们的吗,你就敢这样了?” “是是是,我都知道的。”霍振北说着赶紧把自己是如何遇到晏姝的,又是如何让她搬进来的都说了一遍。 当然他说的不是他如何跟踪人到破庙,又是如何挟恩求报,他跟父母说得便是他前世在下人口中听到的版本,他在路上遇到卖身葬父被恶霸调戏的可怜姑娘,然后救下了她,在得知她无处可去后又雇她为自己烧烧洗洗,每月付她一笔月钱。 她娘果然被这个故事打动了,一边气愤的说着,“天子脚下居然还发生了这种事。” 说完又露出怜惜的眼神道,“难怪那姑娘看着那么瘦,一阵风能吹倒似的。” 霍振北对他娘的说法表示赞同,只是这些日子他也没少她吃的,甚至还让她多吃,也没见她多长出一两肉。 正当母子两个都在纠结于晏姝太瘦的问题的时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霍父此时突然开口道,“你的心是好的,做的也是件好事,只是我希望你能把握住分寸。” 霍父自己也是男人,他自然也明白一个男人整日对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尤其两人还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生出些心思也是很正常的,甚至说完全没有别的心思才是不正常的。 霍振北自然知道自己父亲在说什么,他点点头应了下来。 霍母却和霍父心思不一样,她觉得穷人家出来的姑娘能干又懂事,尤其对方又没亲人了,以后还不是一心一意的对着夫家,她对于儿媳妇是个高门大户的小姐已经有了阴影,因此听完霍父的话后她有些不赞同的嗔了他一眼,然后才对霍振北说,“你现在主要就是专心读书,这些事先不要想,不过等你考中举人后,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这些事了,你们要是相处的好,以后一直相处下去也没事。” 霍振北被自己母亲突如其来的撮合弄得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他顿了一下才认真道,“我知道了,等事情结束后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母亲这话倒是给了他一个启示,没有什么比把人变成弟妹更能阻止她和哥哥的结合了,只是自己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考乡试再考会试。 等霍母把话都说完了,他才有些疑惑的问道,“兄长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带你们过来吗,怎么今天兄长没有陪你们过来?” 霍母被霍振北问得看了霍父一眼,脸上有些不自在,她用眼神示意霍父给儿子解释,霍父只能开口道,“我和你娘今天只是随便出门逛逛的,结果走着走着发现离你这里也不远,就顺便过来了。” 这理由编的霍母只想给他一个白眼,公主府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何况西城本就是偏僻的地方,他们怎么瞎逛也不可能逛到这里来,但是就算是这么蹩脚的理由,霍母也只能顺着霍父的话编下去,“是啊,是啊,就是刚好买点不常用的东西,没想到那边店里没货了,店家跟我们说这附近有,我们想着既然来了,就先看看你,回去的时候再顺便买了带回去。” 霍母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僵硬了,实际上是自从霍振北搬出去后她就一直惦念着,而大儿子一直说着带他们过来,也一直拖着,霍父受不了她一直在他耳边念叨,就陪她一起过来了。 霍振北也没揭穿父母这拙劣的谎言,他大概也能猜到原因,何况兄长没有过来也正好免了他的担忧。 不过霍振北还是说道,“嗯,那待会儿我送你们去买东西。” 霍母的脸色变了变,连忙拒绝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去就行。” 正在霍母思考着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时,晏姝在门口敲门道,“我可以进来吗?” 也不等霍振北说话,霍母就赶紧道,“可以,可以,进来吧。” “天气热,我切了点瓜,大家解解暑吧。”晏姝端着手里的西瓜道。 这种刚从井里拿出来的西瓜带着凉气,霍母吃了一片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更何况刚才也算是她解了自己的围,因此霍母看着晏姝的眼神越发慈爱了,简直就是把对方当成准儿媳看了。 她见晏姝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吃,就说道,“你也吃啊,这大热天的,你在厨房忙来忙去也不容易。” 晏姝刚想拒绝,便听到霍振北说,“吃吧。” 她拒绝的话便咽了下去,说了一句好。 霍母见状,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晏姝,心里简直一百二十个满意,这和颐指气使的公主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啊,男人建功立业,功成名就是男人自己该打拼的事,根本就不需要靠娶什么有身份的妻子,这样贤惠又听话的妻子才是应该娶回家的呀。 她对着自己丈夫挤眉弄眼的,告诉他这才是自己满意的儿媳妇。 在外人面前,霍父没有理会妻子的暗示,作为一个男性长辈,他也没有像霍母一样一直打量晏姝,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匆匆扫了几眼,不过通过大儿子的事之后,他对儿媳妇也基本没要求了,只要自己小儿子喜欢就好,因此他也只是沉默的坐在一边,没有说话。 霍母见丈夫不理自己也不再搭理他,转头便跟晏姝聊了起来。 “你在这里感觉怎么样啊,整天洗衣做饭的会不会累啊。” 晏姝摇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说着看了霍振北一眼,“况且公子对我很好,我不累的。” 哟!这是对自己儿子有意思啊。霍母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 “是吗,我这儿子就是不怎么说话,但心底倒是很好,对身边的人更是没得说。”霍母继续说道。 “我知道的。” “哎,知道就好,知道就好。”霍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又仔细打量了晏姝一遍,问道,“你今年多大呀,看你这模样还很小吧。” “已经十九了。”晏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晏姝因为瘦弱,加上大眼睛小嘴巴的,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说她刚及笄怕是也有人信。 霍母倒是没想到她比自己儿子还大了三岁,一时间就跟往心里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无意识的喃喃道,“年纪有些大啊。” 晏姝没有听见霍母的喃喃之语,倒是霍振北就在她旁边听见了,他低声道,“娘!” 霍母这才回过神来,她对着晏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神了,走神了,不过你脸嫩,倒是看不出来年纪。” 晏姝笑了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接话。 霍母倒是也不需要她接话,她手里拿着带着凉气的西瓜,又看看一直乖巧站在一旁的晏姝,脑中不自觉的就把她和公主做了个对比。 “女大三抱金砖,抱金砖,说不定旺夫呢。”霍母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在心里多说了几遍,再看看晏姝这张显嫩的脸,霍母对年龄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那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你们两个人好好相处。”霍母对着晏姝说道,这语气就跟婆婆要出远门在叮嘱不懂事的儿子跟儿媳似的。 晏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霍振北在一旁觉得这气氛诡异极了,明明他和这个女人之间什么都没有,现在却好像真的有了些什么似的。 他忍不住在旁边轻轻咳了一下,不过此时并没有人理他。 霍振北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一副沉迷吃瓜,完全不管两个女人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不得已,霍振北只能对晏姝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准备多做几个菜吧,让我爹娘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晏姝点点头,就要退下去。 霍母赶紧拉住了晏姝道,“我和你一起去吧,这大热的天一个人做饭也不容易,我们一起,两个人也能快点做完。” 当着他的面,霍振北觉得自己母亲几乎就要给他把亲事定下来了,要是放这两个女人单独在一起,怕是两人就马上能变成婆媳了,虽然他也有了这种想法,但霍振北还没下决定,他赶紧阻止了一脸跃跃欲试的母亲,“娘,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好好休息休息吧,而且厨房地方小,两个人怕是也不方便。” 晏姝也赶紧说道,“对,我一个人很快就能弄好的,谢谢夫人的好意了。” 大家都这么说,霍母只能压制住了自己跃跃欲试的心。 尝尝自己未来儿媳的手艺也不错。 霍母这样想着,便也能安心等着吃饭了。 第11章 恨意 晏姝说话并非客气,她从小在家做饭,虽然手艺比不上大厨,但速度却是不慢的,很快她就做了八菜一汤出来。 霍母一面说着,“怎么做了这么多菜,我们这么几个人也吃不完。”一面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晏姝做的都是一些家常菜,自然是比不上公主府专门请厨子做的那些珍馐美味,但霍母却觉得这样的饭吃的舒心极了。 这才有家的味道嘛! 霍母在心里感叹道,对晏姝年龄的那点介意,此时也完全被她这顿饭消去了,她临走之前还拉着晏姝的手道,“我好久没吃到这么满意的饭菜了,希望有机会能经常吃的你做的饭。” 她和公子住了这么久也没听公子说过自己做的饭怎么样,没想到公子的母亲居然会这么满意,她赶紧点头应了下来,“有机会我给您做。” 霍振北就在一边看着自己母亲拉着那个女人的手恋恋不舍,对自己就打了个招呼说了句,“我们先走了。” 等到人都离开了,他才突然说了一句,“我母亲很喜欢你。” 晏姝正要关门,听到这句话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说道,“是夫人心善。” “因为心善?”霍振北反问了一句。 晏姝关好门,抬起头看着霍振北等着他的下文。 没想到霍振北却说道,“算了,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 就算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霍振北有时对着这个女人,只要想起自己的兄长、父母几乎都是因她而死,他便还是控制不住心里有些暴戾和恨意。 晏姝不太明白霍振北为什么突然语气就冷了下来,她也只能应道,“是,我会的。” 霍母的意思她其实也隐约能觉察到,只是公子现在这样的态度,晏姝的眼睫垂了下来,自己果然还是不应该想太多吧。 何况公子这么优秀,自己怕是也配不上对方。公子帮了自己这么多,自己更是不应该给他添麻烦才对。 晏姝想着想着便坚定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公子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这个女人这么说是想和自己撇清关系吗? 霍振北脸色更冷了,他语气冷硬的说道,“希望你记得自己所说的话。” 他说完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但是你既然跟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允许就不准私自离开。” “是,只要公子不赶我走,我愿意一辈子这样待在公子身边照顾公子。”晏姝语气坚定的说道。 一辈子这个词有些遥远。 这个女人说要一辈子跟着自己? 霍振北的表情忽然有些恍惚,一辈子,有谁能相互陪着一辈子呢,这个女人曾经在二十岁结束了她的生命,一辈子对她来说也就剩了一年而已,但是如果没有公主,她应该不会死的这么早吧,那她的一辈子又有多久呢? 霍振北没有应晏姝的话,他直接转身离开了,剩下晏姝一个人有些失落的站在原地。 公子这是不想自己一直跟着他吗? 也是,公子以后会成亲,也许会娶一个和他相匹配的大家小姐,他的妻子自然是不希望看到自己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的,即使自己的身份可能只是个丫鬟。 那就用心做好现在的事就好了啊。 晏姝对自己说道。 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公子明明对自己来说只是个弟弟,自己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心思呢,也许是因为对方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吧,晏姝有时候觉得他给人的感觉似乎有一种经历了很多事情的感觉,也许公子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吧,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住在这里。 晏姝想着便越发觉得自己有些逾矩,她好好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心情,直到觉得没有异样了,才重新回了书房。 书房里霍振北已经在看书了,他听见开门声连头也没抬。 虽然对这次考试有信心,但随着考试时间越来越近,他心里也忍不住有了一些紧张的感觉。 他并没有打算拔得头筹,这样有些太招风头了,但是比上次考得好是肯定要的。 上次的试题他也不太记得清了,何况他也不确定这次考得题会不会就是上次那道,也许会有一些变化也说不清呢,因此他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晏姝此时也不敢看霍振北,因此两个人虽然出在同一个房间里,但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只能听到相互之间翻书的声音。 其实因为怕打扰霍振北,晏姝平时在书房也是基本不发出声音的,所以这样的安静对两人来说是常态,只是晏姝总觉得今天的气氛和平时不太一样。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晏姝这样想着,也努力让自己投入到手中的画中。 霍振北虽然说没有时间教她,但偶尔在晏姝画完后也会指导他几句,往往就是这几句便能让晏姝受益匪浅。 晏姝从未看见过霍振北作画,但她却下意识的觉得公子的画作一定是十分好的,不然也不能指导起自己来这么厉害。 霍振北可不知道晏姝的想法,对她来说琴棋书画这些,除了琴太贵他没碰过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个读书人必备的,所以他每样都会一些,但是却算不上精通,更不必说跟晏姝所想的一样能画出什么绝世好画了。 只是他前世的经验让他对画多了几分鉴赏能力,也就知道了一幅画怎么画会更好,但是画技这种东西不是光知道就能有用的,他需要不断的练习,而霍振北现在却没有这种磨炼画技的心思。 因此到后面晏姝发现公子的画竟然还没有自己好后心情怎样惊讶这就是后话了,此时她还一心一意的把霍振北当成了自己奋斗的目标。 眼见着手里的画一点一点完成,晏姝终于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霍振北。 霍振北也恰在此时转过头来,他现在的心绪已经恢复正常了,见晏姝看着自己便问道,“有事吗?” 晏姝摇了摇头,迅速低下了头。 霍振北闻言皱了眉头,往她手中看了一眼。 两人虽然隔了段距离,但房间就这么大,这距离也算不上远,因此霍振北能清楚的看到她手里的是一副即将完成的画作。 他看了几眼,说道,“画的不错,比前些日子进步了许多。” “真的吗?”晏姝抬起头有些惊喜的看着他。 “嗯。”霍振北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形态很像,但是神-韵还有所欠缺。” 晏姝画画最大的问题是有形无神,一副没有神-韵的画就算画的再好也算不上一副好画。 晏姝听到霍振北这样说有些泄气。 大约是因为她以前画画都是用来打样的,那些花样基本都是固定的,只需要她描摹就可以,所以从来也没注意过神-韵这种东西,自从公子给她指出这个问题后,她作画之前也会认真观察实物,去体会它们的神-韵究竟怎样,只是神-韵这个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要想表现出来太困难了,晏姝只能一遍遍去画,一遍遍去比较,去体会。 “我知道了,我会继续努力的。”晏姝有些丧气的说道。 霍振北看了她这个样子难得鼓励道,“没事的,慢慢来。” 但随后他又说道,“画不好也没关系,我不介意这些,只要你能做到现在这样就行了。” 现在这样是什么样? 是指的她的画还是说她照顾他起居这件事? 晏姝有些疑惑的看着霍振北,到底还是没敢把话问出口。 而霍振北也不知道是没看懂她的眼神还是不想回答,说完这句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晏姝只能说道,“好,我知道了。” 至于知道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是说画的话,她其实也只是兴趣而已,并没有打算成为一代名师,或者让自己的画流传千古什么,她现在觉得沮丧,也不过是因为她说完自己想画画之后,公子就立刻给她准备了这些,她觉得学不好辜负了公子而已。 而要是说的是照顾他起居这件事的话,毫无疑问,她就算不画画,也不会耽误这件事的,毕竟公子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个,而这也是她目前能报答公子的唯一方式,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晏姝不知道自己还有何脸面留在这里,或者说有何脸面面对公子。 所以不管是哪方面她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先答应下来总是没错的。 晏姝想明白了这个,觉得公子也确实没必要回答,她其实并不需要公子的答案,不论是哪种情况,一切都很明白了,不是吗? 看着霍振北已经收回了目光,她自己又轻声对自己说了一遍,“辜负谁也不能辜负公子。” 第12章 考试 霍父霍母的突然到访给两人带来的影响并不大,而且不知是因为他们看过他生活的还不错就放下心来了,还是怎么样,自此之后一直到考试之前,他们都没有再过来过。 而随着考试越来越近,霍振北发现自己的饮食也渐渐的变了,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为了怕天热会影响他读书而增加了各种降暑的甜品点心的话,那之后变得越来越丰盛的菜色就很显然是晏姝特意准备的了,甚至于到了临考前一个月,霍振北发现自己的餐桌上居然已经出现了药膳这种东西。 倒不是说他嫌这些不好吃,就光凭味道,霍振北就知道那个女人定然是废了极大的心思的,因为里面中药材的那种有些苦涩的味道几乎是完全没有的,他之所以知道是药膳是因为闻到了一种药草的清香味而已,而且那个女人留在书房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倒是留在厨房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霍振北想了想,终于还是有一次在餐桌上对晏姝说道,“饭菜按平时的来就好了。” 晏姝闻言,手里刚夹得菜掉了下来,她赶紧又把那点菜重新夹回自己碗里,然后才有些忐忑不安的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晏姝知道一般人都不太能接受药膳的味道,所以她当时特意找了好几家药材铺,问了人家怎么做才能好吃,最后还是一个抓药的老师傅告诉她,她妻子做这个很好吃,她还专门去学了好长一段时间,还用纸把每一步都记了下来,回来后自己尝试了好几次,确定没问题了才敢端上桌。 那几天她不是在老师傅的家里就是在厨房,以至于霍振北差点以为她在暗中计划逃走。 若不是那几天之后就恢复了正常,霍振北几乎就要把人关在家里不许她出门了。 这些晏姝自然是不知道的,她问完之后就一脸小心的等着霍振北的答案,还在脑中回忆了一遍是不是今天做的时候有了什么差错。 霍振北摇摇头,“你不必在这上面费这么多心思,吃喝如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知道不是不喜欢之后晏姝松了一口气,她看着霍振北面前那个小盅说道,“我本来就是来照顾公子起居的,在这上面费再多心思也不为过,何况这个并不麻烦,只是把东西放在炉子上一直熬着而已。” 这一小盅东西,晏姝从醒过来开始就配好了食材放在小炉子上一直用小火煨着,整整熬了三个时辰,怎么会不费心思呢,只是对她来说,这是她十分愿意的就是了。 霍振北也就是提了一下,见她坚持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拿起勺子,把那一小盅东西喝完了。 看着那个女人似乎十分高兴的样子,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然后便见那个女人立即收起了脸上微弱的笑意,装成一副刚才她一点没笑的样子。 霍振北并不知道是自己以前的两次无心之语让对方产生了误会,他见到她这样子,以为对方是不喜欢在自己面前笑,他的心情阴郁了一下,随之拂袖离开了。 这? 是不是有点阴晴不定? 晏姝仔细看了看霍振北离开的背影,他最后的时候是不是生气了? 一定是因为自己又笑了,晏姝努力揉了揉自己的脸,“为什么要在公子面前笑呢,明明知道公子不喜欢的。” 不过公子刚才问完之后就把药膳喝完了,一定是因为他也喜欢吧,也许还有一点点原因是因为不想辜负自己的心意? 公子对自己这么好,这怎么能让自己不高兴呢? 晏姝决定以后一定要更用心的照顾公子,离考试就只有一个月不到了,都说考试很辛苦,她也打听过了,听说考生要在一个小格子间里呆三天,还有些人撑不住考到一半就晕过去的,所以一定要趁现在给公子多补补。 就在晏姝这样一日一餐药膳的进补中,三年一次的秋闱就这么来了。 八月初八是第一场考试进场的日子,晏姝给霍振北准备了一个不小的包袱,里面有一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件厚一点的外袍,以及她这几日提前准备好的一些干粮。 因为从入场到出来要待三天两夜,所以晏姝干粮准备的很多,也很杂,这些都是她一样一样亲手做的。 霍振北看着那个明显比他预想中大的包袱,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把那套换洗衣服拿了出来。 “就两夜的功夫,换洗衣服就不必了。”他说完还在继续看里面还可以再拿出些什么。 “可是……”晏姝看着那套被拿出来的衣服,想说就算不需要换洗也可以备着以防不时之需,但看着他好像还要把那件厚外袍拿出来,她也没心思管这套衣服了,连忙说道,“这个一定要带的。现在天已经渐渐有些凉了,这个一定要带着,晚上还可以当被子盖,这才第一场呢,后面还有两场,一定不能受凉了,这个一定要带着。” 霍振北拿着那件外袍的手顿了顿,最后放了下来,嘴里“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他当然也知道御寒的重要性,所以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只是这个女人给自己准备的这件袍子,似乎是冬天的?这似乎是她给自己新做的,自己身边并没有这么厚的袍子,他原本是想把他换成一件薄点的袍子,但是看着晏姝灼灼的目光,到底还是没有换。 算了,当被子盖也不错,他这样对自己说道。 至于里面明显不止三天份的干粮,他还是不顾那个女人的阻拦取了一部分出来,只留下了三天的量。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包袱一定不会是考场最大的,但是他也还是喜欢尽量轻便一些。 等到了考场门口,霍振北看着晏姝有些发白的脸色,只能无奈安慰她道,“没事的,我考完就出来了,这么多人一起呢。” “嗯,我相信公子一定可以的。”晏姝握紧了拳头。 “那你的脸色……”这女人的脸色可以说是很难看了,一脸的紧张简直是藏也藏不住,仿佛要考试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女人似的。 “啊?脸色?”晏姝拍了拍自己的脸,“脸色怎么了,可能因为我早上没吃好?” 晏姝说着,看门口已经在检查了,她赶紧对霍振北说道,“公子,在检查了,你先过去吧,不用管我的,我就是早上没吃好,对早上我收拾东西来着,没吃好,公子你赶紧去吧,我回去吃个饭、睡个觉就好了。” 霍振北此刻确实也无暇管晏姝了,何况明明是自己考试,结果却是她比自己还要紧张,他想想也是觉得有些好笑,应该跟她说的似的,等她回去了缓一下就没事了,毕竟在考场待三天的是他,要考试的也是他。 霍振北想着便说道,“那我先过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嗯嗯。”晏姝用力点头。 霍振北见状便转身向门口走去,但直到检查完进入贡院的时候,他一回头分明还看见那个女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对着那个女人摆了摆手,用口型命令道,“回去!” 等看见那个女人转过身离开,他才进了贡院。 进去之后他便被分到了一个小单间里面,即使前世已经有经验了,但是要在这狭窄的单间里面度过三天,确实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些凉意,霍振拿出那件那个女人特意准备的外袍当成被子盖在了身上,有些热,但为了不受凉,也只能这样盖着。 直到第二天考试的时候他听到隔壁传来的咳嗽声后,才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确实比他考虑周全。 霍振北看到题目就想起来了,这题目就是他当年考试第一场的题目,虽然不完全记得当年的题目了,但霍振北凭着大致的印象也大概准备了一下,因此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动手写了起来,考试时间还未过半,他就已经写的差不多了,等到最后封卷上交的时候,霍振北心里知道,若是这次三场的试题都是这样,那这次的考试一定是十拿九稳了。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第二天出考场的时候他脸上也难得带上了一点微弱的笑容。 晏姝知道霍振北今天出来,因此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霍振北这样的表情,她试探性的问道,“是不是考的还不错?” 霍振北点了点头。 晏姝长舒出一口气,“这是开门红了,那接下来的两场一定会越考越好的。” “希望如此吧。”霍振北道。 怕影响他的心情,晏姝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她接过霍振北的包袱,说道,“那赶紧回去吃个饭,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吧,要保证明天入场的时候状态也好好的。” 说到状态,霍振北指了指晏姝两只明显黑了一圈又有点泛红的眼睛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第13章 烫伤 晏姝出门前也特意照过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确实看起来不太好,为此她还在脸上扑了一层薄薄的粉,只是到底是不常用这些,所以效果并不明显,此时面对霍振北的疑问,她只能干笑道,“公子是说我的眼睛吗?这个没事的,就是做饭的时候被烟熏到了。” 这种拙劣的谎言。 霍振北看着晏姝,一脸我信你才有鬼了的表情。 晏姝只能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我昨晚有些没睡好,谁知道今天起来就这样了。” 其实何止是昨晚没睡好,霍振北待在贡院的这两晚她几乎都没睡好,一会儿担心他在那种小格子间里睡得习不习惯,一会儿又担心他吃哪些干粮吃得习不习惯,还要担心他考试顺不顺利,几乎整夜就是闭着眼睛而已,但脑子却一直都是十分清醒的。 不过这些话也不能跟公子说,她只能强行解释道,“昨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的风刮的呼呼的,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昨晚确实起风了,霍振北虽然不是十分相信这个理由,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再追问下去又有什么用呢,他是想听到什么结果吗,无非就是她因为担心自己然后睡不好,然后呢? 霍振北也不知道,所以他突然失了再问下去的兴趣。 “嗯。”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管怎么样,觉还是要睡的。” “我知道的。”晏姝应道,随后又催着霍振北道,“我没关系的,昨晚没睡好,待会儿还可以继续睡,公子你明天又要去贡院了,现在还是赶紧回去,洗漱完好好休息一番补充精力吧。” 乡试一共考三场,八月初九、十一和十五,虽然是只有三场,但每一场都要提前一天进,考完后一天出,所以算起来是要在贡院待九天七夜,而每场考试完可以回去一趟,第二天再过来。 公子这个还算好,人就住在京城,考试的地方也在京城,因此考完还可以回家,有些考生是千里迢迢到各地的考场,有的住客栈,有的连客栈也住不起,所以也有很多人不辞辛苦来考试,却连三场考试都撑不下去的。 不过就算可以回来修养,晏姝也不觉得这是一件轻松的事,因此她还是十分担心霍振北。 所以一早起来就又炖起了药膳,只等着霍振北回来好给他补一补。 在考场三天,每天都是嚼着干巴巴的干粮,虽然霍振北对吃食没有太多讲究,但此时喝到炖的十分鲜美的膳食,也由衷的感到身心舒畅,整个个人跟重新活过来了似的。 他看着晏姝在他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忍不住说道,“味道很好。” 晏姝的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压住了嘴角的笑意,努力维持住一副面色平静的样子,道,“公子喜欢就好。” 霍振北见状,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个女人是什么毛病,明明想笑,却一副打死也不笑的样子。 晏姝被霍振北看着忍不住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霍振北摇头。 她笑不笑的,自己管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又不是让她来卖笑的。 “我去消消食,你先收拾收拾吧,待会儿也去好好睡个觉。”霍振北说着有些嫌弃的看了看她脸上似乎比他还重的黑眼圈。 晏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低声喃喃道,“真的有那么丑吗?” 说完才害怕被霍振北听到似的,赶紧捂住嘴抬起头看着霍振北。 只是面前的人说完那句话后就离开了,她抬起头之后只能看到他离开的影子。 晏姝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即又不自觉的走到水缸边,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 嗯。。。。。 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啊。 不过水缸里也确实看不出有没有黑眼圈这种东西。 晏姝有些懊恼的用瓢舀起水把自己的倒影打散了。 算了,自己也不是凭美色在公子面前立足的,丑不丑的还是不要太在意了。 虽然心里这样说,但晏姝把厨房收拾好之后,还是下意识的就跟霍振北说的一样乖乖去补觉了,睡觉前还特意在脸上擦了点东西。 嗯,希望还能抢救一下吧。 晏姝这样想着。 何况公子相貌那么好,自己一个女人站在他旁边,总不能比他差太远吧。 晏姝越想越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好好睡个觉的。 但是想是这样想,等她真正躺在床上之后,她却闭着眼睛睡不着了。 公子明天又要去贡院了,该给他带些什么呢,和上次一样吗? 不,干粮还是换一换吧,总是吃一样的也会吃腻的,还有衣服,上次带去的那件应该洗了吧,这次再带件新的去,幸好自己提前已经给公子做了好几件御寒的衣服。 还有公子这次回来看起来还挺高兴的,据说考的不错,希望后天的考试可以顺利,要是公子这次考上了就是举人老爷了,不知道公子多大了,肯定是还未及冠的,这么小的举人老爷,公子果然十分厉害。 晏姝闭着眼睛一直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想着想着她就再也躺不住了。 公子的衣服还没洗,干粮还没准备,还是先起来准备好了再说吧,睡觉可以晚上睡,本来睡觉就该是晚上的事。 于是霍振北还没醒过来就闻到了一股炸东西的香味。 “那个女人是没睡吗?”霍振北想着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在贡院就睡在那张几尺见方的板上,连只胳膊都伸不开,他这两晚自然是睡得极差的,刚才吃过饭消了一会儿食,他就回来补觉了,只是看着外面还很亮的天色,他应该睡得不久吧,怎么已经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霍振北醒过来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晚饭时候。 他起来穿好衣服就顺着味道去了厨房。 “你在做什么?”霍振北站在门口问道。 “啊?嘶——”晏姝听到霍振北的话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他,却被不小心溅起的油烫到了手上。 “你……”霍振北见状皱紧了眉头。 就在晏姝想干笑着说没事,把手背过去的时候,就见他径直走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仔细的看着她手上那个被烫伤的红点。 “我……”晏姝刚想开口。 霍振北就已经放下了她的手道,“等着,不许动。” 他说完就要离开,却又不放心的再次转过身来,指着墙角的一把小凳子说道,“你,先坐到那里去,不要让我发现我回来的时候你动过。” 晏姝小心翼翼的看了霍振北两眼,霍振北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没办法,晏姝只能乖乖的坐了过去,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把两只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然后抬起头有些讨好的看着霍振北。 “公子,我……”晏姝又一次开口。 “等着!”霍振北见晏姝这个模样,终于觉得有些满意了,她也不等晏姝说完,就直接这么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匆匆忙忙的走了。 晏姝的“我没事”几个字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一直没有说出口。 她从小开始做饭,切到自己的手,被油溅到,被水烫到,这些对她来说都是经常经历的,所以这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是既然公子这么说了,晏姝只能乖乖的坐在这里等着。 只是…… 她伸长脖子看了看不远处的锅,这锅还是热的呢,幸好刚才把东西都捞出来了,不然这会儿就该焦了。 霍振北很快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就回来了。 等到冰冰凉凉的东西涂到自己的手上,晏姝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这……这不是自己放在公子书房的烫伤膏吗? 晏姝刚来这里没多久的时候就发现公子有些咳嗽,在她发现公子这个院子找不到一丝药材的痕迹后,她便去附近的药堂买了一些像三七、小柴胡之类的平时可以用到的东西,她买好之后就放在了公子书房的柜子里,她记得当初她跟公子说的时候,公子并没有在意,就随意“嗯”了一声,她还以为公子可能都不记得有这个东西了呢,没想到现在公子却亲自去拿了这盒烫伤膏来给自己涂。 晏姝想抽回自己的手,又怕惹怒霍振北,她只能小心的请求道,“公子,这种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霍振北面无表情的放下她的手,“都好了,以后这种话记得早点说。” 其实就一个指甲盖大的地方,确实是眨眼之间就涂好药了,晏姝的表情有些空白,呆愣愣的回答道,“哦。” “哦?”霍振北扬长了语调问道。 第14章 报答 “不,不,不是,谢谢公子。”晏姝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嗯。”霍振北点头。 就当晏姝以为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就听他又说道,“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啊?”晏姝一脸懵的看着他。 报答? 这个似乎他刚刚救自己的时候也说过。 晏姝有些不确定的说,“以……以身相许?” 原本她只是随便说说,以为对方不会应的,没想到对方却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嗯,可以。” 晏姝,“……” 她试探性的说道,“那个,公子,这个在客栈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 当时在客栈她说他对自己的恩情自己无以为报时,霍振北就说过让他以身相许,当时她还犹豫了一下,没想到结果却是自己想多了,他所谓的以身相许和她以为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现在她这么说,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但公子这话的意思是? 晏姝有些担心又是自己想多了,因此并不敢明确的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听霍振北说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晏姝脸上的表情更茫然了,她下意识的说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霍振北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 “嗯。”晏姝低着头不敢看霍振北的脸色了。 她不知道公子这样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若是换了原来的她,怕是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是原因的,可是现在,因为控制不住自己,动了一些不应该有的心思,所以有些东西她反而不想破坏了。 就这样维持这种主仆关系吧,有些事逾矩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正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更加珍视。 霍振北看着晏姝这副装傻充愣的样子,脸色变得更差了。 他把那小罐烫伤膏放到晏姝手里后,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晏姝看着手里那罐药,愣了好久,才把它珍之重之的收了起来,然后继续站在灶台前忙活。 有些事不必揭开来说,现在这样对晏姝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她不敢,更害怕再进一步。 晏姝手脚麻利的把东西倒入锅里,看着他们在锅里翻滚。 我只要把现在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她这样默默想着。 锅里刚放进去的是春卷。 晏姝上次给霍振北做的是烙饼和蛋酥。 回来的时候她发现蛋酥都吃完了,烙饼却还剩了不少,所以这次晏姝就决定不做烙饼了,再做点别的东西。 至于蛋酥,既然公子爱吃,那这次可以多做一点。 还可以再做些红豆酥,地瓜丸子什么的。 八月份的天已经入秋了,只是往年这个时候常常天气也很炎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晏姝刚开始准备干粮的时候都是准备的那种最基础的,不容易坏的东西。 但是没想到就在公子呆在考场的这两天温度突然就降了不少,所以晏姝这次打算多做点东西,反正就三天时间,这种天气也坏不了。 看着锅里的东西一点一点被捞上来,盘子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晏姝的脸上终于又重新恢复了笑容。 果然不管是吃还是穿,自己亲手做给自己在意的人,心里的满足感就怎么也抵挡不了。 刚才的事也被她放到一边了。 等到第二天她就又若无其事的看着公子把自己给他准备的包袱翻了一遍,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倒是没有被他翻出什么可以丢的东西了。 一回生二回熟,晏姝又一次在贡院门口送别了霍振北。 这次公子没有再进门之前特意回过头挥手让自己回去,晏姝一个人在门口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失落。 回去之后因为心里压着的是变多了她就更睡不着了,只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她再次去接人的时候,脸上的粉就涂厚了不少。 不知是她的化妆技术进步了,还是公子已经不在意这些了,这次他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等到霍振北第三场考试出来的时候晏姝几乎已经虚脱了,她的脸色看起来比许多贡院刚出来的考生还要差。 霍振北看着她脸上越来越厚的粉,眉间的褶皱几乎可以夹死苍蝇了。 “你……”霍振北刚说了一句话,就看见那个女人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霍振北赶紧冲上去把人抱住了。 晏姝刚才只是突然眼前一黑没站稳而已,此时被霍振北抱在怀里,还是大庭广众之下,晏姝赶紧挣扎着要起来,“公子,我没事的,只是一时没站稳而已。” 霍振北看着晏姝那明显涂了唇脂的嘴唇道,“你这些日子究竟在家里干什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晏姝没有回答,只是脸色通红道,“公子,我真的没事,你放开我吧。” “这样还叫没事?”霍振北伸出手,用指甲在她脸上刮下一层粉来,“没事涂这种东西,还这么厚?” 晏姝平时脸上并不涂什么东西,看着清清爽爽的,霍振北也很喜欢她这副样子,如此脸上这仿佛糊了一层墙似的,霍振北觉得看着十分碍眼。 晏姝被霍振北这么一说简直羞愤欲死了,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嫌弃粉涂得太厚? 这种心情简直不能更差了。 她承认自己因为没条件也没心思,对于化妆打扮这些方面确实不是很精通,但是被一个显然对这方面更加一窍不通的男人这样嫌弃那就很过分了。 晏姝挣扎的更厉害了,想立刻从霍振北的怀里出来。 “别动!”霍振北说着干脆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晏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捏住了他两边肩膀的衣服。 “去医馆。”霍振北抱着人不由分说的就向最近的医馆走去。 “我真的没事。”晏姝继续强调。 然而抱着她的人根本不理她的话,抱着他就径直去了医馆。 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大夫的话总结起来就几个字:饮食不足,睡眠不足。” 最后大夫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不喜欢喝药的话,连方子也不必写,药也不用抓,回去多吃点好的好好补补,回去再多睡几个好觉就好了。 大夫的诊断并没有让霍振北高兴起来,他不过就是去考了个试,原本好好的人就变得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饱了? 霍振北目光犀利的看着晏姝,“说吧,你这些日子究竟都在家里干什么了?” 明明吃不好,睡不好是自己的事,可是晏姝此刻却十分心虚,她低下头不敢看霍振北的眼睛,只声如蚊呐的说道,“就是,就是和平时一样啊。” “嗯?”霍振北扬了声音,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就,就是,不太睡得着。”晏姝解释道。 “那饮食呢,刚才还晕过去了?”霍振北问道。 “那个……那个……”晏姝有些答不上来了。 她本来饭量就小,一个人在家做一餐饭能吃一天,何况她因为心里担心着霍振北,也完全没有食欲,所以干脆连饭也不做了,有时候觉得饿了,便把给霍振北准备剩下的干粮拿出来吃一点。 不过她也基本感觉不到饿,所以一天能吃个一餐就算是这一天已经吃过了。 霍振北见晏姝答不上来了,也不继续逼问她了,而是直接说道,“以后吃饭必须和我一起。” 晏姝此刻是除了点头不敢有别的反应了。 霍振北见状脸色终于好了一些,等又问过大夫,确定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后才抱着人离开,临走时却听到那个老大夫一个人在那边自言自语道,“这新婚小夫妻感情就是好啊。” 新婚小夫妻? 霍振北看着怀里的女人。 她应该也听到了这句话,此时眼睛一直垂着盯着自己的胸口,完全不敢和他对视。 此时她脸应该红了吧,这个女人似乎平时总是很容易脸红。 不过…… 霍振北看着她脸上那层厚厚的粉,有些嫌弃的移开了眼睛。 不过此刻被这层东西糊的却是完全看不出来了。 霍振北决定回去一定要去这个女人的的梳妆台看看,看看她那里究竟有多少这种东西,他有一种把它们都扔掉的冲动。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最适合不施粉黛的样子。 再说她要打扮给谁看呢? 霍振北又重新将视线移回晏姝的脸上,那天你没有答应我,但是除了我你还想有谁呢? 兄长吗? 他绝不会允许的。 他不会让任何人有可能伤害到兄长,更不会让这个明知道会给兄长带来不幸的人去到他的身边,所以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吧。 霍振北无声的对晏姝这样说道。 第15章 煮粥 不由分说的,霍振北直接把晏姝抱回了他们共同住的那个小院子。 大街上人来人往,晏姝仿佛感觉到了别人投在他们身上的或暧昧,或好奇的目光。 和霍振北相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晏姝内心知道一旦他决定的事,自己是无法更改的,她只能把头埋进霍振北的怀里,然后一动不动的,假装自己是个昏迷人士。 嗯,抱着一个昏迷的人在大街上穿行应该就不是那么奇怪了吧。 晏姝觉得自己的心里为这一点小小的机智得到了了莫名其妙的安慰。 但是,很不争气的是,或许是她这段时间真的睡得太少了,她闭着眼睛装着昏迷,结果就真的昏睡过去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 晏姝赶紧朝窗外看了一眼,感觉到似乎不是很晚,她才稍微放了心,只是脸上到底还是不自觉的红了。 真是太丢人了,居然就这样在公子怀里睡着了。 对了,炉子上的汤! 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了,公子也没叫醒自己,炉子上的汤怕是都要煨干了,还有公子不知道吃过午饭没有了? 晏姝想着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但一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 晏姝看向不远处的衣架子,上面放着被脱下来的外衣,自己身上就穿着一身中衣。 这里就只有自己和公子两个人。 至于会不会是邻居大婶大娘帮自己脱的,他们两边根本就没有邻居! 晏姝看看架子上的衣服,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或许公子只是觉得穿着外衣睡觉不好呢,只是脱了外衣而已,里面的衣服又没有换。 晏姝不住的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到底是男女有别,自己又不是公子的小厮,被这样对待,她心里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晏姝一直低声对自己说着,然后起身穿上了外袍。 本来她起身的第一件事是要去霍振北那里看一眼他吃过饭没有的,但现在她却不好意思面对他了,于是晏姝就径直去了厨房。 但,没想到居然在厨房遇到了霍振北。 “公……公子!”晏姝说着,脸上的表情是掩不住的惊讶。 倒是霍振北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一脸平静的转过身去,似是很随意的问了一句,“醒了?” 晏姝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又意识到对方是背对着她的,看不见她的动作,她才又“嗯”了一声。 “醒了就喝点粥吧。”霍振北说完就盛了一碗粥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用眼神示意晏姝坐过来。 晏姝此时才看清霍振北原来是在煮粥。 对方居然给自己煮粥? 晏姝有些受宠若惊,同时又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的失职。 公子既然在煮粥,该不会到现在还没吃饭吧? 晏姝哪里还坐的住,她往灶前走了几步,就想接过霍振北手里的东西,“公子,放着我来,你吃过饭了吗,我现在给你做吧,很快的。” “坐过去!”霍振北对晏姝说道。 “没事,公子我不饿,我现在先抄几个菜吧。”晏姝说着就要开始动手。 霍振北的眉头皱紧了,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吃过了,这是给你做的。” “吃过了?”晏姝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她从不知道公子还会做饭,况且公子既然会找人来照顾他的起居,她心底里是默认公子不会做饭的,所以刚才看见他在灶前,她也没想到他是在煮粥。 霍振北倒也不是不会做饭,只是做的算不上好罢了,而且他也不喜欢做饭,所以所谓的吃过,自然也不是指他自己做饭吃了。 霍振北用眼神示意晏姝看向旁边的小炉子。 晏姝这才发现她煨了汤的那个小炉子此时已经不冒热气了,联想到霍振北刚才说的吃过了,晏姝就知道这大概就是他所谓的饭了。 晏姝的内心更愧疚了,“这……这就是汤而已,怎么能当饭呢。” “我再喝点粥就行了。”霍振北说着看向晏姝,“倒是你……” 他说着将晏姝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以后每餐都给我多吃一碗饭。” 闻言,晏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霍振北。 她原本只有半碗的饭量,自从和公子同桌共食之后,在他的眼神威慑下,每餐的饭量就变成了一碗,一碗饭下去,她每餐都觉得已经堵到了嗓子眼,现在再加一碗? 晏姝脸上的表情是绝望的。 “公子,我……我真的吃不下那么多。”晏姝试图再挣扎一下。 “饭量就是一点点练出来的,多吃几次就吃的下了。”霍振北说着竟然又盛了一碗粥放到桌子上,“就从现在开始吧。” 若是说刚才晏姝是不敢坐到桌子前用餐,那现在她就完全是不愿意坐到桌子前了。 看着那满满的两碗粥,晏姝觉得自己不用喝就已经饱了。 “公子,你还没吃吧,你刚才不是说要喝粥吗,刚好先一人一碗。”晏姝还在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但是她话刚说完就见霍振北已经又盛了一碗粥,端着径直坐到了桌子前。 晏姝只能认命的慢吞吞的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她拿起勺子,一边喝一边安慰自己,“这是公子亲手煮的粥呢,多难得啊,不要说两碗了,就是三碗她也喝的下。” 这样一直说着仿佛有了点效果,至少她最后终于还是把两碗粥喝完了,虽然撑得感觉肚皮都要破了。 被强行逼着吃了这么多饭,晏姝感觉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我好撑,我好撑,我好撑。”至于衣服被脱了的事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还有那种被抱着穿过了一整条街,还在对方怀里睡着了的那种羞愧感,也被撑得完全想不起来了。 倒是霍振北在一边看着晏姝这副被撑到全然放空的状态,一直皱着的眉到现在就没松开过。 不过是两碗粥而已,这个女人就吃不下了吗? 那她这身体要怎么好起来。 霍振北此时已经完全忽略了大夫的话是多给晏姝补补,而不是多给她吃饭。 在他的观念里,她这么瘦就是吃太少,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是因为吃太少,一切都是因为吃太少,饭量上来了,一切就都好了。 这么想着,霍振北就直接说道,“以后你就直接给你自己盛两碗饭放在面前,吃完了才去收拾。” “什……什么?” 晏姝放空的脑子终于被这句话惊的又返回了她的身体。 什么叫放两碗饭? 一碗一碗盛不好吗,这样她还可以少盛点? 而且两个碗盛饭,意味着他还要多洗一个碗? 晏姝嘴上发出疑问的声音,心里却在“啊!啊!啊!”的呐喊。 今天自己的这一倒简直倒得太不是时候了,别人的晕倒都能换来英雄救美什么的,自己一倒倒出了一碗饭? 想到英雄救美,晏姝终于又想起了自己被对方抱着回来,还睡着了的事了。 这一下子她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霍振北还在想着让她多吃饭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女人就突然低下了头,他有些不解的看着她,直到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耳朵,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 让她多吃一碗饭而已,这也能害羞? 还是她是被气的脸红了? 这么想着,霍振北便直接语气强硬道,“把头抬起来!” 晏姝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了头。 霍振北看向她那张白的完全看不出脸红没红的脸,突然就嫌弃的说道,“先把脸洗了。” “啊?啊,哦。”晏姝也想起了自己那为了掩盖憔悴的脸色而涂了厚厚一层粉的脸,而且那粉似乎在贡院门口的时候还被公子刮下来了一层? 这么想着,晏姝的脸就更红了。 她一边说着“我马上去洗。”一边便一路小跑到了自己房间。 霍振北看着晏姝一路小跑离开的背影,再想到她刚才那张惨白惨白的脸,突然就有些懊悔自己当时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为什么只给她把外衣脱了,而没有帮她把这一脸的东西也给洗了。 第16章 警告 至于他们男女有别他是不是不应该给她换衣服? 不存在的! 当初她把这个女人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亲自帮她换过衣服了,现在不过是帮她脱一下外衣而已,这对霍振北来说完全不存在什么应不应该的问题。 何况,她也想借此知道这个女人的态度。 然而这个女人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就像她在客栈里也从来没有问过是谁帮她换了衣服一样。 难道她对这些就如此不在意吗? 想到这里,霍振北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等晏姝洗完脸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厨房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见状也松了一口气,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现在是真的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公子了。 脱衣服的事情就在她刚才回去洗脸的时候也想起来了,那个人除了公子不作他想,可是公子虽然说过了让她以身相许的话,可是公子的态度却让她觉得他对自己并没有那种意思,所以公子究竟是想怎么样呢? 晏姝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但是也不敢去问他,至于衣服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按理说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如果公子是考虑到穿着衣服睡觉不好,帮她脱了,那自然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啊! 晏姝觉得自己纠结极了。 但是不等她纠结出个答案,对方便跟她说他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 自然是回公子原本的家了。 晏姝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自己一个人搬出来住,但是他要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晏姝应了一声,心情忽然间就有些失落。 “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霍振北见她这个样子竟是不自觉的解释了一句。 晏姝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她又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说道,“公子你还是回去多住些日子吧,上次夫人和老爷过来,我感觉他们都很担心你呢。” 晏姝并不清楚霍振北现在是住在公主府,而他们一家在公主府也只能算是客居的感觉,他上次能感觉到他与父母的关系并不紧张,所以她就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搬出来住了。 霍振北对晏姝的话不置可否,他瞥了晏姝一眼,眼神中并不含警告的意味。 但晏姝一瞬间就闭上了嘴,她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这样的话不是她一个性质类似于丫鬟的人该说的。 晏姝两只手放在袖子里有些不安的动着,出口的话也变得更加小心谨慎,“那,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她不该管他在自己府上待多久,但是去了解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好提前做些准备还是在她本职之内的。 “不知道,你不必管这些,这些日子好好在这里住着,不要乱跑就行了。”霍振北说道。 考试考完了他无论如何都是应该回去一趟的,毕竟当初搬出来的原因就是说要安心准备考试,如今自然也应该去跟他们说一下情况,报个平安什么的。 至于这个女人,她希望她这些日子能安安分分的在这里呆着,不要出什么状况。 晏姝也没听出他话里更深层的含义是什么,只是乖顺的点了点头,她一向随遇而安,再说不在这里好好住着她还能去哪里呢。 霍振北见她这副乖顺的样子,脸色也终于好了些,但是在视线不经意又看到她身上还是原来的衣服后,他的眼神又暗了下来。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吗? 这样想着,霍振北说出口的话忍不住就又带了几丝警告的意味,“我希望你知道你现在是我的人,所以有些该注意的地方要学会注意。” “我的人”这三个字让晏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但是“该注意的要注意”她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一脸疑惑的看向霍振北,“公子,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霍振北的眼神落到她的衣服上,“身为一个女子有些事情不是应该弄清楚吗?” “我……我……”晏姝一瞬间就明白了霍振北说的是什么了,她的脸色更红了,低着头,嘴里嗫喏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帮我换衣服的是你,现在说我不在意这些的也是你。 晏姝心里是又羞又委屈,简直想跺两下脚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但她到底还是没敢在霍振北面前那样做,只是语气有些挣扎的说道,“这个……这个,不是公子帮我……的吗?” 因为害羞,她说话的声音极低,要不是因为霍振北一直在注意她,他极有可能都听不清晏姝说了什么? “若不是我呢?”霍振北反问道。 这话让晏姝吃惊的抬起了头,“不是公子?” 他们周围并没有什么邻居啊,不是公子还能有谁呢? 霍振北看着晏姝震惊的样子说道,“你就那么肯定是我?” “我……” 晏姝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又听霍振北突然问道,“是我做的你就接受了吗?” “我……”晏姝的嗓子就跟被人捏住了似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的命都是公子救的,所以公子对自己做什么都不算过分,何况他也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只是帮自己脱了外衣而已,而这也极有可能是因为怕自己睡不好才这样做的,除了男女有别哪一点有点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外,她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但是若是自己说可以接受,公子会不会以为自己轻浮,或者是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心想赖着他。 晏姝低着头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说,是我做的你就能接受了吗?”霍振北用手捏着晏姝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而他自己也低下头注视着晏姝的眼睛轻声问道。 霍振北用的力气不算小,晏姝觉得自己下巴疼的几乎要控制不住留下眼泪了。 这样的公子有些让人害怕。 晏姝艰难的点了点头。 “呵~”霍振北突然就轻笑了一声,然后松开了钳制着晏姝的手,说道,“记住你说的话。” 晏姝不知道公子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只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直到回去后,晏姝看着自己青了一块的下巴,仍然是对霍振北今天的行为有些摸不着头脑。 究竟公子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她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难道只是因为公子要回府吗? 因为回府就突然好想变了一个人一样? 晏姝突然就有些想知道霍振北到底是住在怎样的一个地方了。 他从被公子救回来一直到现在在这个小院子住了这么久,她从没有问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一方面是觉得公子不说她就不该问,另外一方面她确实也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既然这里只有她和公子两个人相处,她只要照顾好两人的生活就好了,其他的事她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可是公子今天这个突然的转变却让她觉得也许她应该试着去了解公子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 但是这些都得等公子这次回来之后再说了,她甚至连公子的全名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姓霍。 等公子回来吧,等他回来就问一下,至少也应该知道一下公子叫什么名字。 晏姝想着这些,第二天还是早早的起来替霍振北把要出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既然他说很快就回来,晏姝也没收拾什么,不过是两件换洗的衣服而已,甚至因为晏姝知道公子的家应该就在京城,所以她也没有给他带吃食什么的。 而且在她看来,公子家里应该是有换洗的衣服的,所以她收拾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而已,等她收拾完了,她才想到,公子其实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带就回去的。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在看见她这个装了换洗衣服的包袱时居然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直接把它带走了。 要带换洗衣服? 晏姝等人离开后,脑子里还是回不过神来。 他知道公子并非是一个在衣着上十分在意的人,基本上衣能蔽体就行了,所以他为什么回自己家还要带换洗的衣服? 第17章 公主 晏姝不理解,但是霍振北却知道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在碰公主府的东西了,就是他离开的时候带走的那几件换洗的衣服也都是他母亲给他做的,至于公主府每年固定添置的那些,他都留在了那里,并且这次回去也不打算再碰了。 霍振北此次回去并没有提前和府里的人打过招呼,因此他一回去就碰上了正要出门的公主。 公主见了他,直接停下了脚步,看了他两眼,问道,“回来了?” 霍振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公主最见不得他这副死样子,跟他哥一模一样,仿佛浑身都在说着嫌弃自己似的。 她收回了要出门的脚,似笑非笑的看着霍振北道,“既然小叔回来了,那我这个做嫂嫂的自然应该陪着了。” 霍振北不太清楚公主为什么态度会这样,她以前一向都是对自己眼不见为净的,不过此时他也只能说道,“公主不必顾忌我,您该做什么还是去做什么吧。” “不不不,都说长嫂如母,我这个做长嫂的怎么能小叔回来了也不在家呢。”公主笑着对霍振北说道。 当初霍振南一身红衣,游马巡街的时候,她几乎是一眼就决定了自己要嫁给这个男人,而后来她也确实嫁给了他,对方温润有礼,一如她心中所想,她甚至为了让他高兴,把他的家人也接来了公主府住。 可是渐渐的她就发现,他对家人的关心远比对自己的多的多,甚至自己有时候忍不住发了脾气,他虽然也会哄自己,却也会委婉的告诉她,这样易爆易怒不好。 她是当今皇上唯一的胞妹,从小受着万千宠爱长大,根本就没有养成过温柔小意的性子,这段时间都是因为对这个驸马的喜爱而故意装出这副样子的,而她也看出来了,她这个驸马喜欢的应该是那种温柔又贤淑的女人,但这绝不是自己的性子,而她也不可能在他面前装一辈子。 于是她便恢复了自己该有的样子,甚至对于驸马对自己的各种劝诫也置之不理,渐渐的她便能感觉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他故意找了小倌来刺激他,他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 而这次因为这个小叔搬出去的事两人的关系更是越发冷淡了。 公主如今看见这个导致他们关系冷淡的人回来,就忍不住不想让他好过。 她笑着继续对霍振北说道,“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起打个招呼,这样我好让驸马在即等着你啊,驸马嘴里可是时时刻刻念叨着你呢。” 公主这副反常的样子,让霍振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她不知道就在他离开不久,公主曾经想过和他兄长示弱让两人和好,却在谈到他的时候又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所以就算说公主现在对他充满了憎恶那也是不为过的。 霍振北努力让自己的脸上维持住一个浅笑的表情,说道,“我没关系的,不必让兄长特意回来等我。” 公主看着霍振北那张笑起来和驸马有七分相似的脸,她愣了一下神,然后才说道,“你总是这样不想让别人操心,倒是更驸马一模一样。” 她说着便又招呼霍振北道,“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进去吧。” 霍振北摸不清公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本来就是要进去的,便也随着公主的话跟着她走进去了。 谁知道,公主进去后既没有带他去待客用的花厅,也没有让他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带着他去了她安置那些面首的那间院子。 那个院子其实是有些偏的,不过里面的布局倒显得很好,显然是有人废了心思打扰这里。 里面大概住了五六个人的样子,他们也没见过霍振北,见公主又带了个人过来,还以为霍振北和他们的身份一样,有几个脸上藏不住事的,直接就露出了嫉恨的神色。 公主看了那个人一眼,又看着霍振北似乎没有半点变化的神色,突然就对霍振北说,“你看那个人的眼睛,那双眼睛跟驸马真的很像呢,只是他眼睛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嫉妒的样子。” 那个人见公主没有骂他,刚想上前邀宠,便见公主突然冷了脸色,对他命令道,“滚下去!” 见那个人惶惶的走了,公主才重新笑着对霍振北说道,“你看他那个样子,这么看来倒是一点都不像了呢。” 竟然将自己的兄长与这种秦楼楚馆里的小倌比,霍振北的内心有些怒气,脸上却还是克制住了没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 然后他便看着公主想介绍心爱的收藏品一样,给他一一介绍着那几个人。 “你看,他的鼻子,几乎跟驸马一模一样。” “你看这个人,他的背影……” “哦,他坐着你看不出来,我让他站起来,你看他的背影,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驸马呢。” “你看这个人……” “你看……” 霍振北听着公主的这些介绍,内心可以说是无比震惊的,他从不知道公主养的这些面首居然都或多或少和兄长有些相像。 他想问若是你真的对兄长有感情,又为什么会养这些人,甚至前世,你居然把兄长折磨致死,可是这事情现在根本就没有发生,他也无从得知原因了。 他一直沉默着听着公主把每个人都一一介绍一遍,应该说是把每个人和兄长相似的地方都一一介绍了一遍,内心也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如今的有些复杂。 他想张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只要一想到兄长前世就是死于她之手,所有的疑问便又变成了恨意。 他便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掩藏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只是他刚低下头便听公主继续说道,“只是要说像,谁也比不上你像,你们毕竟是亲兄弟。” 介绍完面首,突然又提起了自己,霍振北有些震惊的抬起头,看向了公主,有些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突然就伸出手,在他脸上虚虚的比划了一下,轻声呢喃道,“真的很像呢,难怪他那么在意你。” 霍振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公主伸过来的手。 就在这时,公主突然就笑了,“驸马现在也总喜欢这样躲着我。”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到底怎么了? 霍振北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带笑意,看起来似乎十分温柔可亲的公主,他深深的怀疑公主这段时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而公主看着霍振北这副样子笑得更欢了,她引诱般的说道,“要不,你也和他们一样住在这里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啊,也不用辛苦去参加科举。” 就在这时,霍振北注意到了公主身后已经赶过来的兄长。 霍振南刚到这里就听到了这句话,他的神经震了震,忍不住厉声道,“怀阳,你在说什么?” 公主听到驸马的声音回过头来,笑容不减的说道,“是驸马呀,我在跟小叔开玩笑呢,你上次不是还怪我赶走了小叔吗,你看我这次,都亲自带着小叔到处逛逛了呢。” 霍振南有些怀疑的看看公主,又看看霍振北。 霍振北对着兄长轻轻的点了点头。 表面上看似乎确实是公主亲自带着他在逛公主府,而实际上如何,霍振北也没办法跟兄长说,总不能说她在给他介绍自己养的那些小倌哪里和兄长想吧。 公主看着他们兄弟两人的互动,脸上突然就变成了落寞的样子,对着霍振南说道,“你总是不相信我,我们是夫妻,是要一起过下半辈子的人啊。” 虽然觉得公主这样子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霍振南也被她的话说得有几分愧疚,他说道,“这次是我不对。” 能在皇家活下来的人自然不会是简单的人,她平时只是不愿意装,但要是装起来也可以让人看不出破绽,她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已经不喜欢我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弟叙旧了。” 她说着就一个人离开了,甚至连身边的下人也赶走了,没让他们跟着她。 霍振南看着公主一个人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愧疚之情越发严重了,自己毕竟是个男人,不管公主怎么样,自己都应该多关心她一些的。 他心里这么想着。 霍振北看着兄长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喊了一声,“兄长!” 见对方因为他的声音回过神来,他才继续说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他的意思是让他明白这里是公主养面首的地方,让他想想公主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养了这么多面首,千万不要因为公主一时的示弱而心软。 霍振北见兄长点了头,他才继续试探性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的公主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第18章 代替 霍振南露出有些恍惚的神情。 他似是陷入了回忆里,许久之后才说道,“她刚嫁给我时就是这样的。” 美丽端庄,又温柔小意,霍振南几乎以为自己是上辈子干了特别多的善事,才会将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这样的两件人生至喜之事给遇上了。 只是,这副温柔就像是水中的一个倒影,轻轻一碰就碎了。 他不是个会与人争吵的性子,公主有时候闹闹小性子,他也会哄着,但是次数多了也会累,何况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她对自己父母家人的态度,就好像他们是她的负累,是让她丢脸的存在,但是他想将他们另外安置的时候,公主又不愿意了。 虽说他是夫,公主是妻,但公主是君,他是臣,君臣之别大于夫妻之道,他除了忍耐没有别的办法,为了减少争吵,他也只能少说话,经常保持沉默。 公主刚才的样子,仿佛让他回到了他们刚成婚的时候,而她落寞的背影,到底还是让他心揪了一下。 到底是谁变了呢,或许是他也变了吧。 霍振南看了一眼面前的小院,一言不发的就打算离开。 霍振北看着自己兄长这样子,抿了抿唇,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这四周也不算是全然无人,到底还是看着兄长的背影,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霍振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的步伐顿了顿,故意等了等霍振北,等两人并肩时才似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公主她,她刚才有没有为难你?” 霍振北摇了摇头,看着兄长蹙眉,一脸担忧的样子,他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兄长,你……” 他想了想,换了一个不那么直接的说法问道,“你和公主现在还好吗?” 霍振南闻言苦笑了一下,“我们还能怎么样,就是这样了罢。” “你……你有没有想过……”霍振北几乎要把和离两个字说出来了,但就在此时霍振南却忽然故作轻松的问道,“这次考完试心里轻松了不少吧,改天哥带你去游玩。” 霍振北明白兄长大概是不想自己为他担心,于是便也顺了他的意应道,“兄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霍振南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孩子,分明是带你去玩,怎么还要我去哪便去哪儿。” 霍振北实在是对游玩没有什么兴趣,他便随意说道,“就去近郊的落雁山吧,听说那山上每年到了秋天便是漫山的红枫。” “是吗?好像是听说有这么个地方,不过我也没去过,那就过两天我们兄弟俩一起去看看。”霍振南说着,看着他的眼神似是有些欣慰,“没想到你平时倒是也会关心这些事,你还小,正是该多看看,多走走。” 霍振北听兄长这样说才恍惚想起来,哪里是他关心这些地方,他甚至连着附近有座落雁山都不知道,还是那个女人有次曾和他说起过,说她很小的地方她爹曾带着她去那座山看过红枫,那漫山的红像燃不尽的火焰,让她到现在为止还一直记得,所以霍振北刚才不知为何就突然脱口而出这个地方了。 但是到底他和兄长还是没有去看成枫叶,因为不久前还落寞离去的公主在餐桌上用饭的时候便突然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起先她不过是问了一句,“这次考得怎么样?” 霍振北中规中矩的答了个“还好。” 公主便用那种七分关心夹了三分不屑的语气道,“考得不好也没什么的,我跟皇兄说一下,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就行了。” 不知公主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就是莫名的听了让人不舒服,霍振北推辞道,“多谢公主好意,不用了,这次考不上还有下次,我不着急的。” 公主突然就放下了筷子,说道,“你看你,和我客气什么呢,这考不上也没有什么的,何必一直去考呢,费心费神的。” 公主说完垂下眼睫,又用一种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道,“何况被人知道我怀阳府上的人考个乡试都要考好几次才过,我怕是都不好意思见他们了。” 这话意思就很明确了。 霍振北面色波澜不惊,他只觉得比起刚才,这才是公主该有的样子,倒是一旁的兄长听了这话后立即变了脸色,不敢置信的看着公主道,“怀阳,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他不过才十六岁,就算这次考不上又何妨?” 公主抬起头和驸马对视,道,“他想搬出去,我让他搬了,结果你怨我把他赶了出去,怎么,现在我心疼你弟弟读书辛苦,想帮他一把也有错吗?” “你!”霍振南被公主这话说的哑口无言,对方习惯了高高在上,可能在她眼里科举也算不上什么,甚至她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比寒窗十年得到的更多,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这样,何况她刚才的语气,分明也不是她说得那样。 公主不甘示弱的瞪着霍振南,见他不说话又转头,笑意盈盈的看向霍振北道,“小叔,你说这样难道不好吗,这样我们谁都开心,你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搬出去了,也不必再这样偷偷的养个小美人了。” 这话已经越来越过分了,尤其是偷偷养个小美人这种话,霍振北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但他还是压抑着自己声音,进了平静道,“公主误会了?” “误会?”公主冷笑一声,“刚搬出去第二天就接了个女子回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亏你哥还一直觉得是我把你逼出去了呢。” 从前世自己前脚到晏姝住的小院子,公主后脚就跟了过来时,霍振北就有所猜测,此时他终于确定了,他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你派人跟着我?” “不不不,”公主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要派人跟着你,不过你也应该知道皇室之人从小身边就有一些暗卫,他们想跟我说一些事,我也拦不住啊。” 公主双手一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霍振北原本就有些猜测,此时猜测得到证实,也不过是解了他心中一些困惑而已,前世一些云里雾里,貌似都是巧合的事都有了解释,只是旁边的兄长却是第一次知道,脸色难掩震惊的看向公主问道,“怀阳,你……” 你平时都有派人监视着我们? 霍振南话没有说完,但公主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嗤笑了一声道,“我倒没有这么闲,只是大部分事情都知道而已。” 公主确实不至于派人去日益监视着他们,只是身边的暗卫偶尔去探个情况而已,而只要她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便会立刻着人去查,很快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会被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霍振南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每日都活在妻子的监控之中,他看着公主不说话。 公主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只是换回了原来的话题道,“要不是这样,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出去安心读书的弟弟,竟是出去金屋藏娇了呢。” 公主说到底还是对于霍振北搬出去结果害的他们夫妻感情愈发疏远这件事感到耿耿于怀。 金屋藏娇? 倒也不为过。 霍振北低垂着眼睛也不打算解释。 他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既然公主对我偏见如此之深,那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弟弟也会突然任性起来,原本还处于震惊中的霍振南,此时忍不住喊道,“振北。” 面对兄长的挽留,霍振北却依然没有解释,他起身就打算离开。 呵! 他自从再次睁眼之后整个人就仿佛坏掉了一样啊。 别人说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此时他却是在故意加剧他们夫妻矛盾啊! 霍振北这么想着,整个人却不带停留的往外面走去,眼见着兄长追过来,他顿了一下脚步,道,“兄长放心,我在那里住的挺好的,说不定在这里反而不习惯了呢。” 霍振北这么一说,霍振南倒是不好把人留下了,公主这态度,难道把人留下继续受膈应吗? 他咽下了要出口挽留的话,转而愧疚道,“都是我的错。” 霍振北停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兄长,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只是……” 他过了好久才说道,“你这样不累吗?” 不累吗? 霍振南被问的愣住了神。 妻子和他预料的一点都不一样,不仅不能和他的家人和睦相处,如今竟还知道自己是处于她的监控之下的,他不累吗? 霍振北并没有让兄长回答他的意思,他只是似叹息似引诱般的说道,“若是累,何不换个人替代你呢?” 替代? 霍振南的身上有几分不解,可是随即又像是灵光一闪似的想到某个可能性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看着霍振北。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般的,霍振北极轻极缓的点了一下头,而后嘴角扯出一个浅笑道,“兄长都想到了,不是吗?” 第19章 陌生 霍振南看着自己弟弟的眼神突然就有些陌生。 他的弟弟虽然沉默却善良,可如今的模样却陌生的有些让他看不清他了。 霍振南摇了摇头,道,“振北,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会对一个女子做些什么的。” “呵。”霍振北极低的嗤笑了一声,然后垂下头,让两鬓落下的头发掩住了自己的神情。 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兄长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霍振南抿了唇,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霍振北道,“你……。” 霍振北打断了他的话,他笑了一下,“好了,兄长不用担心我了,我在那边也不是没有人照顾,倒是你这里,我看公主似乎生气了。” “公主那边你不用担心。” 他和公主话不投机,几乎碰到一起就会争吵,他现在几乎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回去之后不过也就是卧房的碎瓷又多了一堆而已。 他想到公主说的话,又忍不住问道,“那个照顾你的人……” 公主虽然有时娇蛮不讲理,但却不是个空穴来风的,他刚才说的话霍振南心里还是有几分在意。 霍振北于是还把和父母说得那套告诉了他,并告诉他父母也已经见过人了,要是他不放心可以去找父母问一问。 霍振北知道兄长大概是不会找父母去问的,把事情推给父母后,他便一身轻松的离开了,只是想到兄长刚才对他提议之事的态度,他的脸色还是免不了有几分阴沉。 兄长到底还是重感情,还有几分迂,可他却决不允许兄长再这样受着公主的折磨了。 到底要怎样兄长才会想通呢? 难道? 霍振北想着,晏姝那张脸就不自觉的浮现在他眼前。 不!他不能让兄长先犯错。 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以至于他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那个女人的踪迹。 厨房没有动过的痕迹,书房也没有人在的样子。 这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那个女人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离开了。 虽然他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并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离开,但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总是有这样的担忧。 他最后脸色阴沉的站在了晏姝的门口。 若是……若是她连这里也不在…… 这么想着他连门也没敲便直接推开了。 房间里传来细碎的呻-吟,霍振北顺着声音,在床上看见了一个蜷缩着的身影。 霍振北心中的石头落下的时候,又皱了眉,有几分不解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原本背靠着床里面蜷缩着的人,听见声音立即震惊的转过了身。 “公……公子?”晏姝的声音带了几分不确定。 虽然公子说他很快就没回来,但晏姝也没料到他居然当天就回来了。 她赶紧从床上起来,掩住了身体的不适,尽量让声音正常的问道,“公子用过饭了没有,我现在立即去准备。” 霍振北此时才看清楚了晏姝苍白的脸色,以及几乎被她咬出牙印的嘴唇。 “你……怎么了?”他问道,声音里暗含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担心。 “没事,就是刚好躺下了而已。”晏姝说着就故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往厨房去。 她此时有些庆幸她因为难受连衣服也没脱就躺到了床上,不然现在这样子一定十分尴尬。 霍振北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皱的死紧,他直接抓住了晏姝的手,把要离开的人拦住了。 “没事?没事连饭也没吃?”霍振北问道。 “我……”晏姝不知道霍振北是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吃饭的,但她确实没吃,她被问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回事?”霍振北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质问的意味。 晏姝知道一般公子这样就意味着他下一步恐怕就要生气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原因。 她这两天小腹就有些坠坠的疼,等公子离开不久她就发现自己来了月事。 因为从小都是父亲带大的,他对这些也不懂,加上她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她从刚来月事起,月事就不太准,每次还都十分疼痛,而她住在公子这里的这几个月竟然一次月事也没来过,她有些庆幸的同时,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一般她若是长时间不来月事,那来的时候必然是剜心割肺的疼,而事实证明了也确实是这样。 其实晏姝现在觉得肚子里似乎有个人拿着刀在一寸一寸的割她的肉,她只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肚子,看看究竟是什么,但在霍振北面前她还是只能忍着不适,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和对方接受这种情况。 霍振北见晏姝不说话,眼神越发的暗沉了。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有事瞒着他。 霍振北直接把人用力一拽,就拽到了自己面前。 晏姝被拽的踉跄了一下,最后还是被霍振北扶稳的。 刚才因为痛的几乎没有知觉,她也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对方居然从刚才起就一直拽着自己的手没松开过。 晏姝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她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 还没动了两下,就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说道,“别动!” 晏姝顿时就不敢动了。 然后又听到对方说,“抬起头,看着我。” 晏姝有些不好意思抬头,但是也不想违背霍振北的话,她用一种极慢的速度抬起了头,几乎就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她立即就低下了头。” “抬起来!”对方的声音又在她的头顶响起,这次命令的意味更浓了。 晏姝只好忍着羞意,抬起头,但视线却不敢跟他对视,只是落在他的下巴上。 霍振北能感受到这个女人掌心的冰冷,看着她这副并不打算跟他解释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些烦躁,于是对着晏姝的语气也越发的不好,“这才多久就敢不听我的话了吗?你答应过我什么都忘了,还是那只是你随便说说而已?” “没……没有。”晏姝低声道。 “就……就是……女人家的正常情况。”知道公子不知道答案是不会罢休了,晏姝还是忍着羞意说了出来。 说完她脸红的几乎可以滴血,这次是再也不好意思抬头看着霍振北了。 霍振北却是被晏姝的答案说的一头雾水,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他问道。 “就……就是……”晏姝咬着唇,说不出话了。自己都已经说得这样清楚了,到底还要自己怎么说啊。 霍振北却像是似乎没有感受到晏姝的难堪似的,继续道,“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 看着对方几乎是咄咄逼人的样子,晏姝有些绝望,她闭上了眼,破罐子破摔般低声喊道,“是来月事了啦!” 霍振北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月事”是个什么东西,一瞬间他的脸色也有些尴尬,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耳尖悄悄的红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成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既然这样,你就好好躺着吧。” 和公子说了这样私密的事,晏姝觉得自己脸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对于霍振北的话她现在除了顺从已经没有别的反应了。 她立即就点了点头,然后就坐到了床上,脱了鞋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整个头都埋进了被子里。 “衣服!”霍振北看着她连外衣都不脱就躺了进去,皱了眉头提醒道。 “我知道了。”晏姝在被子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在感觉到对方还没离开后,她才继续说道,“公子,你先出去好不好?” 虽然已经有过被对方脱外衣的经历,但那时她是睡着的,让她在清醒状态下被公子看着脱外衣,说实话,她做不到。 等感觉到脚步声离开的声音,她等了一会儿,从被窝里探出了头,见对方果然不在了,她松了一口气。 感受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她用两只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肚子,脸色又再次变得苍白起来。 刚才被公子弄得暂时都忘记了疼痛,现在房间安静下来,这股疼痛便好像加了倍的奔袭而来。 晏姝忍不住嘴里发出了闷哼声,她时而用手掐着自己肚子上的肉,时而又用拳头轻轻捶着,但这都收效甚微。 晏姝忍不住半坐起来,试图缓解这种疼痛。 霍振北端着一个碗进门时看到的便是晏姝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亵裤半坐在床上的样子,她甚至还弯着腰,把头埋进了膝盖里,手却一直放在肚子那里,似乎连腰那里露出了半截春-色也没有察觉。 第20章 月事 不过,此时霍振北也无暇欣赏了。 他看着那个女人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就问道,“怎么了,很难受吗,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大夫过来?” 晏姝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赶紧又躺了下来,给自己盖好了被子,然后才对着霍振北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对于公子似乎完全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晏姝感到有些绝望,或许是因为公子还小,他还小,还是个少年郎呢。 晏姝不住的这么安慰自己,但明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少年,晏姝都觉得有些放弃了,何况腹部的疼痛也实在让她思考不了这许多了,她只能尽量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霍振北也没注意到晏姝的小动作,他仔细看了一番她的脸色,见她确实是不想找大夫也不再多言,只是把刚才放到桌上的碗又重新端了起来,走到晏姝床边,道,“我煮了些汤,你喝一点吧。” 他并不知道女人月事该怎么办,这里就住了他们两个,他也没办法找人去问,只是想到每次看病大夫都会说的那句多喝温水,他便觉得也许可以烧点热水? 但是等他真正到了厨房后,看着厨房那没人动过的样子,他又想起了这个女人似乎还没吃饭,便索性给她煮了一锅热乎乎的汤,这样既是热水,又可以抵饱,刚好两全其美。 晏姝看着面前这碗看上去算不上美味的汤,鼻子突然间就有些酸。 除了爹,从来就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关心过自己。 爹原本对这些也是一窍不通,后来看她实在难受,还特意去问了人,每次这时候都会给她煮一碗姜糖水,而且知道他疼的没有胃口后,也会煮各种汤和粥给她喝。 晏姝看着这个面色冷硬的人端着一碗汤,似乎马上就要坐过来喂她的样子,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接过了他手里的汤,一口喝了下去。 “小心……烫” “烫”字还没出口,霍振北就见那个女人把汤已经喝下去了。 幸好这汤已经放了一会儿,虽然还是热的,但也不至于烫伤。 晏姝被烫的吐了吐舌头,然后才带着几分笑意的对霍振北说道,“很好喝,谢谢公子。” 她此时也忘了一直铭记在心里的那条公子不喜欢别人笑的规矩了,下意识的就露出了笑容。 霍振北看着晏姝的笑靥,愣了一下神,或许是因为不常看到她笑,霍振北每次都觉得这个女人笑起来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就收起了表情,皱着眉头道,“喝的这么急做什么?” 还味道好?就她这喝法能尝出个盐味就不错了,还尝的出味道好不好? 霍振北盯紧了晏姝的嘴巴,想看一下她有没有被烫伤。 晏姝注意到霍振北的眼神,下意识的抿了抿唇,有几分疑惑的喊道,“公子?” 霍振北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继续用警告的语气说道,“你这么大个人,吃饭都不知道注意一点吗?”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这样教训,晏姝的脸色有些发红,她低着头,轻声道,“知道了,我下次会注意的。” 晏姝本意也不是要教训她,何况她现在身体还不舒服,见她一副已经知错的样子,他便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个大夫。” 这种事还要去看大夫? 晏姝简直难以想象。 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嘴里说道,“我觉得好多了,躺一躺,睡一觉就没事了。” 一碗热热的汤喝下去,虽然不至于好多少,但总归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何况来自对面这个人的熨帖远比这碗汤更让人觉得有效果,晏姝眼神真挚的看着霍振北,语气带着几分温柔道,“谢谢公子,我真的觉得好多了,公子不必担心。” 霍振北见她不像说谎,这才点头“嗯”了一声,端着碗出去了。 他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在意过晏姝到底穿得是什么样子,这倒反而显得一会儿就一惊一乍的把被子裹紧的晏姝有些故作矜持了。 晏姝想了一下,松开了抓紧了被子的手。 也许公子在这方面根本就没开窍吧,那以后自己也不必特意去在意这些了。 她这么想着,已经完全忘了前几天对方还让她以身相许来着,她只是把那个当成了一时的玩笑之言。 这种因月事而来的疼痛,来的迅猛去的也快速,也就是头两天比较疼而已,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晏姝已经只剩下一些微微的坠痛,这种痛已经不影响她做事了。 于是她第三天便早早的起来做了早饭。 只是早饭做到一半,她便碰到了也要过来做早饭的霍振北。 霍振北皱着眉看着她,“这么早起来干什么,既然不舒服就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因为腹痛,昨日一整天的饭都是霍振北做的,甚至晏姝的饭也是霍振北送去房里给她的,晏姝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因此今日刚好些,她便坐不住了。 晏姝低着头,有些难以启齿的对霍振北低声解释道,“我已经没事了,这个就是头两天难受而已。” 对方低着头,霍振北看不起她的脸色,他回想刚才看见她的模样,似乎确实没有那么苍白了,不过他还是说道,“该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不必逞强。” “……” 晏姝不知道该如何更对方解释自己真的已经没事了,她只能干巴巴的重复了一遍,“公子,我真的好了。” 霍振北也不太懂女人月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见晏姝坚持,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说道,“随便你吧。” 说完就离开了。 但是他并没有走远,只是维持在一个还能看见厨房动静的距离,见对方在自己离开后便转身继续在灶台前忙了起来,身形没有半分滞涩的样子,他终于相信这个女人的身体确实是恢复了,于是他也不再多看,动了动脚就离开了。 关于霍振北当天去当天就回来的事,晏姝没有多问,而对方似乎也没有要和她说的意思,晏姝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其实她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公子的事,不过,想到两人的身份,这失落她也只是有一点点而已,毕竟,她确实没有立场让对方告诉自己什么。 不过,虽然这种私事不可以问,但一些比较无所谓的事还是可以问的。 比如晏姝见霍振北虽然已经考完试了,但还是一直待在书房看书,她还是有几分不解。 她知道有些人是手不释卷,沉迷看书的,但是看公子平时看书的样子,也不像是沉迷其中的样子,晏姝观察了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很喜欢看书吗?” 其实原本这些事,虽然无伤大雅,但作为一个称职的下人来说还是不应该多过问主家的事的,但是经过上次她来月事的事情之后,晏姝忍不住潜意识里就对霍振北亲近了不少。 霍振北似乎对于晏姝问这种事也没有什么不满,他直接回答道,“没有。” 霍振北的声音不带半点犹豫,晏姝忍不住追问,“那公子……” 霍振北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等她说完就直接说道,“明年三月份就是春闱了。 春闱?那是要先过了乡试才能参加的,可是现在的乡试成绩还没出来…… 晏姝小心翼翼的看了霍振北一眼,公子就这么有信心能考中吗? 不过也是,公子聪明,平时看书也这么用功,考不中才奇怪呢。 这么想着,晏姝看着霍振北的眼神似乎都带上了几分崇拜。 这么小的举人老爷,说不定明年的春闱也能中个状元、探花什么的。 晏姝此时心里真的是觉得自家公子是顶顶厉害了。 感受到那个女人的目光,霍振北忍了忍,见对方眼神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他忍不住故意咳了咳。 晏姝终于收回心神来,有些关切的问霍振北道,“公子,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我去给你用蜂蜜泡杯水来润润嗓子吧。” 霍振北不喜欢喝这种甜甜的东西,何况他也不是嗓子不舒服,他拒绝道,“不必,给我泡杯茶吧。” 晏姝点点头,很快就泡了一杯茶过来。 霍振北接过茶,喝了一口,又放到桌上,然后看着晏姝问道,“你刚才,在看我?” 晏姝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她摇摇头,但想到刚才的情景实在是太明显了,又忍不住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她刚要开口解释点什么便听对方又说道,“喜欢看便看吧,不用如此偷偷摸摸的。” 第21章 放榜 晏姝瞪大了眼,看着霍振北,一副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的表情。 倒是霍振北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你不看我也没有别人可以看了。” “……” 晏姝的表情更难以言喻了,她为什么一定要看着谁? 但心里这么想,她表面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霍振北话说到这里似乎也说不下去了,见晏姝点头,便也不再继续说什么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静的有些逼仄。 霍振北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晏姝总觉得他们之间这种氛围有些奇怪,即使知道公子是在看书,她还是忍不住打破沉默道,“公子,这次的成绩是什么时候出来啊。” 话一问出口她就后悔了,总觉得在别人刚考完就问这种事不太好。 霍振北倒没什么不高兴的,晏姝问完他就答道,“初冬吧。” “哦,哦。”晏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后又觉得这样有些干巴巴的,又补充了一句,“那还有几个月啊。” “嗯。”霍振北点头。 晏姝本就不是个善于找话题和别人交谈的人,这句话说话,两人又一时陷入了无言之中。 最后晏姝绞尽脑汁,才又继续想了个话题。 “公子不出去放松一番吗?”她每年乡试完似乎都能看到一批批结伴出游的考生的,但她平时也没见到公子和谁交好,现在似乎也完全没有看到公子有出去游玩的意思。 霍振北闻言,没有回答晏姝的话,而是问道,“你想出去?” 晏姝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既然没有,就和我好好在这里呆着罢。”霍振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等春闱结束了,你若是想出去,我便带你出去一趟。” 听到这话,晏姝有些受宠若惊的同时,只得更用力的摇头,“没有,没有,公子尽管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霍振北没有接话。 晏姝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已经把心思又放到了书卷上,她也沉静下来。但脑子里却不自觉的浮现出公子刚才的那句话。 等春闱结束? 春闱结束是明年了,晏姝倒是真的没有想出去的心思,不过公子为什么待她这样好呢? 晏姝想不明白,也不敢多想,只是平时之间偷偷观察霍振北的时间更多了。 而他也发现了,公子似乎很少提及他的家人,不过这也没什么,他们本来一天到晚也说不了几句话,不过晏姝除了那次见过他的父母外,就再也没有见过别人了,倒是经常会有辆马车给他们送些东西过来,晏姝便猜测那应该是公子府上的马车。 她也没有多问,只是看着公子很长时间都不回他自己的府里,她还是难免觉得有些奇怪,联想到他那次当天往返的经历,晏姝忍不住自己脑补了许多,于是照顾起霍振北来几乎都带上了一种母性的光辉。 作为被照顾的人,霍振北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晏姝的变化,不过任凭他再怎么猜测也觉想不到晏姝脑中已经给他补了一场话本里都没他悲惨的戏。 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乖顺听话,但似乎也越来越话多了,连他少穿了一件衣服,或者饭少吃了半碗都能和他掏心掏肺的说半天。 等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终于就到了放榜的时候。 哦,这还是那个女人告诉他的。 因为知道自己定然会考中,所以霍振北倒是对这事不怎么上心,倒是那女人似乎对这件事分外关心,她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了放榜的时间告诉了他,然后又在放榜当天显得分外坐立不安。 霍振北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连饭都没吃几口的样子,勒令道,“坐下,把饭吃完。” 饭量确实是一个能锻炼出来的东西,晏姝从原来的只能吃小半碗饭,到现在的能吃浅浅的两小碗饭了,虽然还是有些撑,有时候那两碗饭的分量还抵不上霍振北一碗。 不过看着她渐渐圆润起来的脸 ,霍振北到底还是容忍了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那些小动作。 但是少吃是一回事,不吃又是一回事了,霍振北一直看着晏姝,直到她把饭吃完了,脸色才好了起来。 晏姝吃完饭就眼巴巴的看着霍振北,“公子,我帮你去看看。” 这模样倒好像考试的人是她似的。 “今日人多,等晚一些再去看吧。”霍振北说道。 今天是放榜第一天,这时候人肯定是少不了的,霍振北不喜欢如此热闹嘈杂的环境,因此并不打算第一时间过去看。 晏姝一听霍振北这样说,整个人就耷拉了下来,就连跟着霍振北去书房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等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公子,人多,你不用过去,我替你去看一下,看完了回来告诉你结果。” 霍振北没有应她。 又是一段时间后,晏姝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霍振北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道,“一起去罢。” 晏姝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不过还是拒绝道,“不不不,人那么多,挤来挤去的肯定不舒服,我去就好了,公子你就在家等着我的消息吧。” “我自己的成绩难道不应该自己去看一眼吗?”霍振北瞥了他一眼说道。 “哦,嗯,是。”晏姝愣了一下,觉得这话说得简直无法反驳,她只能跟在霍振北的身后,一路有些紧张的去到张贴成绩的地方。 还没到那里呢,便见兄长身边的小厮在那边探头探脑的张望着什么,等一看见他们过来,他就立即迎了上来。 “中了,中了,公子,您中了,二甲第一呢。”那个小厮一路小跑道霍振北面前,一脸欣喜的说道。 尽管心里早就已经知道结果,不过等真正落实的时候,霍振北的脸上还是难免露出了几分愉悦的神色。 他问那个小厮道,“是兄长派你过来的吗?” 小厮点头,“是啊,驸马知道今日放榜,一大早就让小的过来了呢。” “嗯,辛苦你了。待会儿我顺便和你一起回去拜见兄长。”霍振北说完看了晏姝一眼。 晏姝立即道,“没关系,我待会儿自己回去就行了。” 霍振北看着晏姝这样子,停顿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待会儿你直接回去,就不要在路上到处逛了。” 他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兄长的人,而兄长如此关心自己,他不顺便回公主府一趟显然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这个女人。 明明不过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自己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不放心。 或证明这样想着,就一直拧眉看着晏姝,好像要在她脸上找到一点不寻常的地方似的。 晏姝被霍振北这表情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只能保证道,“嗯,我知道了,公子,我待会就直接回去,半点也不会在路上停留的。” 霍振北看着她这乖巧的样子,心里到底是舒了半口气,但还有半口卡在心里。 然后她便对着晏姝道,“那这便回去吧。” “啊?”晏姝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霍振北。 这么快?她才刚到这里呢。 她有些犹豫的说道,“公子,我可不可以再留一会儿。” 说完她像是怕霍振北生气似的,赶紧又补充道,“我,我想去看一下公子的名字。” 虽然已经知道了成绩,但是听别人说的和自己亲眼看到的终究不一样,晏姝还是想亲自去看看。 晏姝说完便觉得自己这样表现似乎有些过于暧昧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霍振北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亲眼看看而已。” 这解释。 似乎越解释越乱了。 晏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霍振北看着对方留给他的发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一起去看一下吧,我正好也想看一下。” 其实知道成绩就够了,霍振北倒是不太在意是别人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亲自看的,何况,兄长身边的小厮也不可能骗自己,不过,看着眼前这女人一副十分想去看的样子,他便觉得自己去看一下也无妨,到底是自己的成绩,合该亲自去看一眼的。 没想到公子会这样说,晏姝有些惊喜的抬起头来,然后便看见对方已经抬脚往前走了,他回过头对着晏姝说道,“还愣在哪儿干什么?” 晏姝赶紧轻轻提起裙摆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皇榜前面围了许多人,晏姝这小小的身板被淹没在人群中根本就看不见上面的字。 倒是霍振北虽然还是个少年,但身量已然不算矮了,他已经看见自己的成绩,二甲第一,不算很出风头,但也是一个很好的成绩了。 他见那个女人还在垫着脚一脸着急的似乎在寻找一个能看见的角度,便直接把她竖着抱了起来。 第22章 和离 晏姝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也看到了霍振北的成绩。 不过她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后就再也无心观察这个了。 她现在的心神全都在她腰部的那双手上。 对方的手很大很暖,这样两只手掐着腰把她抱起来的姿势几乎把她的腰合围了起来。 晏姝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公……公子?” “嗯~怎么?”霍振北问道,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姿势有什么不妥。 “我……我……”晏姝结结巴巴的说着,“你……您……那个,好了,我看……看到了,您放我下来吧。” 晏姝已经羞到连许久不用的敬语都说了出来了。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公……公子他……他…… 晏姝忍不住偷偷向四周看去。 见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皇榜上,根本就没有人注意这边,晏姝脸上的红晕才消退了些。 霍振北也没做什么其他的事,几乎晏姝一说完他就把她放了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晏姝见公子这样,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只能一直低着头往人群外围走。 等终于走出来后,她才偷偷拍拍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一言不发的低头站在霍振北面前。 霍振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既然看到了就回去吧。” 公子摸我的头!的头!头…… 晏姝感觉自己跟被雷劈了似的,全身僵硬,而且公子刚才的语气,她竟然莫名听出了一丝温柔,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晏姝努力的摇了摇自己的头,想把脑中的胡思乱想都摇出去。 “嗯?怎么了?”霍振北的语气还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晏姝为什么愣住了。 他又对晏姝说了一句,“听话。” 听……听话…… 呵呵…… 这话明明总是听到公子对自己说,但晏姝今天就忍不住因为这话连耳朵尖都红了,总觉得现在这样子公子再说这种话,莫名的有种别的意味。 不行了,不行了,晏姝觉得再待下去,她整个人恐怕就要因为脸太烫而冒烟了。 她赶紧点头应了一声,“我马上回去。” 然后转过身,晕晕乎乎又脚步如飞的往着来时的路走去,甚至连最后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都不怎么清楚。 霍振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晏姝的身影了,他才对着旁边的小厮道,“回去吧。” 小厮虽然是霍振南身边的人,但却是实实在在公主府的人,因此对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的清清楚楚,虽然对于刚才的场面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识趣的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兄长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来,霍振北到的时候,兄长已经在府里等着他了。 霍振北见到兄长还是适时问了一句,“兄长今日休沐吗?” 霍振南摇头,笑道,“知道你今日会过来,特意跟上峰请了一日的假。” 他说完继续问道,“怎么样,成绩如何?” “还行,在榜上。”霍振北答道。 霍振南听弟弟这么说也没有问他具体的成绩,知道中了就好,其余的他事后自然会知道的。 他笑着拍了拍霍振北的肩膀,“好!好!中了就好,怎么样,明年的春闱参不参加。” 霍振北见了兄长高兴的样子,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答道,“自然是去的,就算考不中去体验体验,增加些经历也是好的。” “好,也好。”霍振南一副弟弟说什么都对的样子继续说道,“说的对,既然乡试已经过了,春闱也没什么了,去看看也好,中不中的你年纪还小,倒是不用太在意。” 霍振北点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上次……公主,那里还好吗?”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兄长跟他也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尤其是公主的性格和身份摆在那里,说到底,霍振北还是有些担心公主会对兄长做些什么,前世兄长被公主用马鞭抽得鲜血淋漓的场面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深刻了。 霍振北问完就见兄长的笑容淡了些,而后才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说道,“公主那里能有什么事,也不过就是去小倌那里而已。” 近乎平静到底还是不平静,霍振北知道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坐这样的事的,虽然公主似乎并没有做到最后,但也足够让人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兄长,你有没有想过……” 霍振北看着兄长隐忍的样子,这次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和离”两个字说了出来。 只是想到公主府的暗卫,他这两个字说得极轻极低,几乎就是唇语了,但霍振南却明白了弟弟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考虑了很久,然后才用一种近乎缥缈的语气说道,“这岂是我能决定的。” 公主和驸马不是没有和离的,但是却绝没有一个是驸马提出来的,虽然他们这里的风气,对和离的女子并不算不能容忍,但一个皇家的公主,若是驸马提出了和离,那伤的不止是一个女人的颜面,还有整个皇室的颜面,所以,除非公主不满意,否则驸马是绝不可能有权利提出和离的。 但若是驸马有些和离,故意做些什么惹了公主嫌恶也不是不可以,霍振北看兄长这样子就知道其实是他自己心里还有所犹豫。 怕物极必反,霍振北也没敢再劝,让兄长知道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就行了,于是霍振北便说道,“没事,不管兄长想怎样,我都是支持兄长的。” 霍振南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的少年,他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是不是很不喜欢这里。” 霍振北摇头,“算不上不喜欢吧,这几年我在这里锦衣玉食,也是多亏了公主的照顾。” 若是没有父母兄长的死亡,他对这里确实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的,虽然在这里过得压抑,但是这里供给他衣食,他也没什么可以怨恨责怪的地方。 霍振南闻言,伸出手摸了一下霍振北的头,然后才有些感叹似的说道,“你长大了。” 作为一个心理已经三十几岁的人被人这样摸一下头万分不适应,但眼前这人是兄长,霍振北也只能让自己的表情尽量维持平静。 他接道,“是的,所以兄长若是想做什么,不必顾虑我了,父母那边,相信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他说这话,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兄长若是对现在这段婚姻不满意的话可以尽早抽身,不必管他们。 霍振南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有些事终究是要承担的。” 他对公主的感情已经在一日一日的争吵中磨得差不多了,但到底算是少年夫妻,他觉得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闹到最后一步,何况若是真的闹得太难看,以公主的性子,难免迁怒,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受到牵连。 霍振北见了兄长这个样子,内心实际上是有几分焦躁的,但他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转了话题,问起兄长的近况。 霍振南自然是说处处都好。 他又问起父母的情况,自然也是那里都好。 他们说着话便又有下人过来通报说是公主回来了,听说霍振北回来了之后便邀他去叙叙话。 虽然是嫂子和小叔,但到底男女有别,霍振南自然是要陪着的。 上次两人闹得不欢而散,霍振北不知道公主这次为什么一回府就要叫自己过去。 以前分明是当自己不存在的,偶尔见个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直接无视掉,但是自从上次之后,公主似乎就有些不一样了,霍振北现在也不清楚公主如今到底是要如何,总归不会是好意就是了。 果然,他一过去就看见了没有好脸色的公主。 公主一看见他就立即说道,“看,是谁回来了,上次走的可是很潇洒呢。” 霍振北没有因为公主的话变脸色,他反而更习惯这样的公主,上次那种笑意盈盈的样子,总是让霍振北觉得有一种浓重的违和感。 不过她也就说了这一句讽刺的话而已,等看到随后进来的兄长后,霍振北便见公主又换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说道,“听说小叔这次考中了,那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她说着也不等霍振北兄弟两人的反应,直接就对身边的下人说道,“快,拿我的名帖去请些人,宴席的事你们也给我好好操办操办。” “不用了,多谢公主。”霍振北不知道公主这次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只能本能性的拒绝。 公主没有理霍振北,而是看向了霍振南问道,“驸马,你说呢?” 第23章 争吵 按理说,霍振南不该驳了公主的好意,何况,弟弟考中了确实是件高兴的事,值得庆贺一番的,只是公主这副积极的模样反倒让霍振南有了几分犹豫。 他思索了一番还是道,“振北年纪还小,何况这也就是个乡试而已,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庆贺一下就行了,不必请人过来了。” 他这话既同意了公主庆贺的意思,又满足了弟弟不想庆贺的心思,因此便觉得这个主意还算两全其美,只是他说完到底还是观察了一下两人的脸色,想看一下他们同不同意。 霍振北倒是无所谓,一家人在一块吃顿饭也挺好的,况且他也确实好久没有和家人一起吃过一顿饭了,虽然在霍振北的潜意识里,这个人并不包括公主,但现在她还是兄长的妻子,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霍振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而公主却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过却难得的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而是说道,“随你吧。” 她说完便又补充了一句,“看小叔也不是很想留在这里的样子,那就宜早不宜迟,今天晚上便把事情办了吧。” 之后就似是有些不高兴的离开了。 霍振北看着公主离开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以往公主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更不可能允许别人违逆她的意思,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霍振北有些疑惑的看向兄长,“你和公主……” 他想问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还是说已经和好了,但是看这样子又不是很像。 说实话,他不是很希望两人关系和缓下来。 只有两人闹得越僵,兄长才越有可能考虑和离的事。 即使公主现在看起来性情大变,但有些事却是霍振北绝不会去冒险的。只有丢掉驸马这个身份,和公主再无瓜葛,一切才是安全的。 幸好,他看见兄长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霍振南回答道,他知道弟弟问自己和公主的关系,是因为公主的态度,他也明显感觉到了公主态度的转变,可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些日子他们之前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分别。 霍振北见兄长说完之后拧着眉便陷入了思考之中,他等了一会儿,见兄长仍是一副不得其解的样子,只能打断了他的思绪道,“兄长不必多想了,兴许是因为我久不在府里,公主才会这样的吧。” 霍振南也想不到别的解释,只能点点头道,“或许吧。” 然后他又说道,“那今天晚饭你便留下来吧,顺道今晚也住在这里吧。” 说是一家人在一起庆贺一下,但是照着公主府的规矩,恐怕场面也不会小,估计吃完饭天已经黑了,所以留宿是很正常的,反倒是不留下来倒显得有些过分了。 霍振北点头,同意了兄长的建议,只是脑中突然就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脸来,自己并没有和她说过要留宿的事,她会不会一直等着自己,门是不是也不会栓,要是遇到什么意外怎么办? 想着想着,他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霍振南见状问道,“怎么了?” 霍振北看了兄长一眼,然后说道,“能不能麻烦兄长派个人去那里知会一声我留宿的事?” 至于是哪里,想必他不说兄长也知道。 霍振南果然立即就明白了自家弟弟的意思,他马上答应下来,同时又觉得有些诧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很在意她?” 到底是第一个出现在弟弟身边的女人,加上公主曾经说过的话,霍振南就忍不住总是会多想。 “那院里就我们两个人,那个女人有些死脑筋,我不回去她怕是会一直等着,还是让人告诉她为好。”霍振北说着故意语气里带了几分嫌恶,似乎是对晏姝这样的性子十分不满似的。 但他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为反倒让兄长更觉得他与晏姝之间有些什么了。 自家弟弟是个不太喜欢表露自己情绪的人,所以霍振南觉得,他对着那个救回家的女人露出这种有些嫌恶的表情,说明他是对人上心了的,何况,霍振南能感觉出他这种嫌恶并不是真的讨厌。 霍振南想了片刻,还是委婉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不宜过早。” 他是怕他年少轻狂,又是血气方刚,平白误了别人姑娘家的清白,虽然像他们这样相处,在一般人眼里,怕是早就没什么清白可言了,但是该做的和不该做的界限,自己心里还是应该分清楚的。 霍振北那能听不出自己兄长的暗藏之意,何况他的心思也不算是纯粹的,于是他便敛了脸上的神情,只是应道,“我都有分寸的。” 霍振南对自己弟弟还是有信心的,见他这么说,终于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和他又说起了一些闲话。 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是兄弟俩这样纯粹的闲谈,时间便过得很快,随后他们又去了一趟父母的院子,告诉了他们霍振北中举以及晚上一起用晚宴的事。 对于儿子中举他们是极高兴的,至于晚宴,其实他们一般都是尽量避免和公主同桌用饭,平时老两口一般也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吃的,只是想到这是为儿子庆贺所用,他们还是欢欢喜喜的应了下来。 他们想着就算公主再看不上他们,这到底是公主自己提出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自己儿子这样出息,公主应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是等到了晚上一起用饭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他们果然还是想的很天真。 虽然说只是一家人聚一聚,但是既然是公主吩咐下去的,那场面自然也是公主府该有的规制。 因此一盘盘的菜次序上来几乎堆满了整张桌子。 总共就五个人,公主却开了两个席面,一桌是她和兄长,一桌就是他和父母。 父母一来见到这样的场面,脸上原本涌现出的笑容此刻便有些僵。兄长也皱了眉头,问道,“怀阳,你这是?” 公主脸上显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是公主,是君,君臣有别,自然不该坐在同一桌。”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却还是这样做,显然有些给人难堪的意思了。 霍振南看着父母显得十分局促的样子,低声对公主说道,“是不是早上的事让你不高兴了,都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驳你面子,只是这样的事确实不好大操大办。” “哦。”公主点了一下头,“我没有不高兴。” 霍振南也不反驳,只顺着她的话说道,“好,都是我误会你了,只是你看,都是一家人,总共加起来也凑不够一桌,就不必分桌而食了吧。” “呵……一家人?”霍振北只听公主嗤笑了一声,然后便见她对自己兄长说道,“你觉得我们是一家人吗?” 兄长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你我是夫妻,自然是一家人了。” “夫妻?”霍振北见公主脸上笑容更盛,然后便突然变了脸色,从桌上拿起一个杯子,用力的掷到兄长脚下,近乎歇斯底里道,“夫妻?什么夫妻?除了刚成婚那几个月,你可曾多看我半眼?是,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我倒宁愿你能丢了那张死人一般的面皮,你看看,就算我往家里招了这些人,你也未曾表现过半分在意的样子。呵,夫妻,有哪家的夫妻会这样?” “我……”霍振南想解释,他不和公主争吵并非不在意,只是确实不善口舌之争,何况心里也觉得不该和女子计较,便每次都是沉默以对,至于那些人,他并非不在意,只是见公主也并没做出什么,所以就默默的忍了下来。 但是公主此刻只想宣泄她心中的不满,根本就不听霍振南的解释,她指着霍振北说道,“还有这个,你的弟弟,分明是在外面藏了个女人,乐不思蜀,你却责怪是我把人逼走了,是,他们都是你的家人,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既然如此,你现在又和我提什么一家人?” 霍父霍母被这场面吓到了,霍母只是出于本能的劝道,“公主,我们都不敢……”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又被盛怒中的公主打断了,“不敢怎样?不敢骂我,还是不敢打我,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都是怎么看我的,分明是你们家高攀了我,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谁给的,还要摆出这样一幅我侮辱了你们的样子,装清高给谁看呢。” 听公主已经开始说自己父母了,霍振南脸色终于控制不住了,他抓住了公主似乎还想再砸东西的手,说道,“怀阳,你有什么不满的尽可以和我发泄,但这些都和我家人无关。” 公主用力想挣脱霍振南的手,但女人力气始终比不上男人,她见挣不开,所幸就直接盯着霍振南道,“无关?我们之间的话题有几次离了他们了,你哪次和我吵架不是因为他们,就今日这个晚宴不也是你驳了我的面子,顺着你弟弟的意思来的吗,怎么就无关了?” 她说完目光又落到霍振北的脸上,“啧”了两声道,“你看看,考中了就是了不起呢,你哥都为了你敢违逆我了,分明在外面养女人,还做出一副认真读书的样子,真真是了不起呢。” 霍振北对公主这些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父母惊惧的样子,他悄声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这边有我和兄长没什么事的。” 霍父霍母有些迟疑,但此时霍振南也反应过来让他们先回去,想到他们在这里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一脸担忧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对着霍振北说道,“有什么事就过来叫我们。” 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到底还是想尽一份心力。 霍振北见父母离开了,才继续如同透明人一般继续看着兄长和公主的对峙。 但公主却似乎看不得他这样,把矛头指向了霍振北道,“我这公主府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让人离开就离开?” 离开的时候不说,却在此时说,分明是存心找茬。 但霍振北只是对着公主拱手承认错误,“是我的错,我逾矩了。” 公主没有想到他认错认的这样快,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既然你都知道让别人离开了,你怎么还有脸留在这里。” “是,我马上就离开。”霍振北立即从善如流的说道。 公主刚才就用言辞侮辱自己弟弟,现在又这样刻意为难他,霍振南纵然有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忍不住了,他冷声对公主说道,“既然你看不得我们在这里,我也不留在这里碍你眼了。” 他说着就跟霍振北说道,“走,我和你一起离开。” “你敢?”公主威胁道,“你今天若是出了这个门,往后就别想回来了。” 霍振南听了这话,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的,直接带着霍振北就离开了。 霍振北见了兄长这幅样子,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他刚才故意那样顺从,就是知道兄长会有这样的反应,如此看来效果颇好。 只是等把怒气冲冲的兄长带到自己住的那个小院子之后,他才注意到那个女人会和他遇到的问题。 彼时晏姝刚刚脱了衣服睡下,听到敲门声也没有立即去开门,只是提高了音量问道,“谁啊?” 等知道是霍振北后,匆匆穿了衣服就去开门了,只是没想到随着公子而来的还有一个和公子有七分相似的人。 霍振南也对这个照顾了弟弟不少日子,又让弟弟上心的人有几分好奇,目光忍不住就打量起她来。 两人对视良久,然后又一齐转过头对着霍振北问道,“这是……” 第24章 凤冠 两人长久的对视原本就已经让霍振北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这样一致的动作更是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难道有些事注定不能改变吗? 霍振北故意以一种占有的姿态站到了晏姝的身边,然后对兄长介绍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女人。” 他说完才用一种类似于警告的语气对着晏姝道,“这是我兄长, 他暂时到我这里住几日,兄长喜静,你记住不要打扰他。” 霍振北也不太确定兄长会在这里住多久, 对晏姝如此说只是想让她减少和兄长的接触而已。 看见公子如此严肃的样子, 晏姝也认真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她说完才低着头对霍振南见礼道,“见过霍公子。” 霍振南颔首,对着她清浅的笑了一下, 道, “不必太在意我,这里毕竟还是你和振北住的地方。” 这话说得仿佛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似的,晏姝低着头根本就不好意思抬起来,更不知道这话该如何接下去。 倒是霍振北一点没有反驳这话的意思,只是说道, “兄长说得哪里话,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要大嫂那边没关系就行了。” 霍振北很少会叫公主“大嫂”,如今这么叫也不过是想告诉晏姝自己兄长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让她不要存非分之想。 只是晏姝这才第一次见到霍振南,对方又是自己公子的兄长,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想法,也根本就注意不到霍振北的暗示之语。 倒是霍振南听到弟弟叫公主大嫂,奇怪了一下,不过毕竟刚经历了一场争吵,他也没想许多,只摇摇头道,“她估计也在气头上不想见我吧。” 由是,霍振北这费尽心思的暗示竟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霍振北看着毫无反应的晏姝,心里有些懊恼,嘴里还在应着兄长的话,“那正好你在我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霍振南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弟弟这个说法。 他看着晏姝穿着单薄,忍不住说道,“夜色凉寒,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霍振北此时也注意到晏姝似乎就随意披了外衣就出来了,他对着晏姝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屋待着不要出来了。” 这语气倒是带了一点斥责的意思了。 晏姝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顺从的应道,“好。”然后便转过身要离开。 这时霍振北又在她身后说道,“往后出门记得把衣服穿好了,这样像什么样子。” 晏姝被他说得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虽然就穿了件外袍,但从外面看也没有失了礼仪,只是比较单薄而已,她忍不住一个人低声喃喃道,“这样穿也看不出什么不妥的呀,没什么问题吧。” 晏姝虽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但因为她离霍振北还不是很远,这话竟是一字不落的进了霍振北的耳朵里。 他拧了眉说道,“大晚上的你穿成这样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指望染了风寒我会照顾你?就这样你还觉得没问题?” 何况她面对得不止是自己,还有自己兄长,穿成这样合适吗? 这话因为兄长在场他没有说出口,不过就前一个理由,霍振北已经觉得不可饶恕了。 晏姝却在霍振北带着怒气的话中明白了公子是关心自己,她嘴角忍不住轻轻扬了起来,语气却又带着几分愧疚的对霍振北说道,“是,公子,我知错了,我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说完她就立即加快脚步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迅速脱了外衣躺到自己床上,刚才在外面确实感受到了几分凉意,可此刻她的心里却忍不住暖了起来,她心里忍不住给了霍振北一个外冷内热的定义。 而在原地的霍振北即使见到晏姝离开了,那拧着的眉也没有松开,直到兄长疑惑的眼光看过来,他才对着兄长道,“我们也先回屋吧,今晚就委屈兄长先和我住了。” 这个院子就三间屋子,一间是霍振北的,一间给了晏姝,还有一间用来做了书房,此刻已是没有多余的屋子了。 霍振南倒是不介意和弟弟睡一张床,他反而还笑着道,“我们睡一起的时间还少吗,小时候你一个人睡害怕,还故意跑到我床上呢。” 兄长说得大约是他很小的时候的事了,这对霍振北来说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了,他几乎已经没有印象了,因此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霍振南好像也只是随意提起,并没有要回忆旧事的意思,只是等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感叹的说道,“一转眼你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主卧的床自然是不小的,两个大男人睡在上面也不会显得拥挤,只是以往躺在他身边只有小小一团的弟弟,如今已已经身量和他差不多了,霍振南难免有些感慨。 霍振北“嗯”了一声,然后道,“所以兄长如今也不必太过操心我了,你凡是应该多考虑考虑自己。” 霍振南知道弟弟说得是什么,只是这些事不是说不考虑就不考虑的,因此他没有接这话,反而问道,“你和那个女人……” 他说到这里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来询问弟弟。 因为过往都是听他说这是他找来照顾自己,可今日看到了他们的相处方式,以及弟弟对她的态度,霍振南却觉得其中的关系比这应该要复杂些。 霍振南想了许久,最终只能问道,“你觉得她如何?” “还不错。”霍振北自然知道自己兄长再纠结的是什么,因此他也不再等兄长再纠结下面该怎么问,直接就说道,“我觉得和她相处的还算合适。” 男未婚女未嫁的,这句合适就不仅仅是两个人性格相和可以交个朋友那么简单了,霍振南的神色变的严肃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霍振北点头,“与其将来有可能娶一个不知道品性怎样的人,不如遇到一个自己觉得合适就娶了。” 霍振南说完也神色认真的看着自己兄长,“何况,我们家也不会讲究门当户对,不是吗?” 霍振北知道自己这话几乎等同于在揭自己兄长的伤口了,可是他就是想让他知道,他这段不幸的婚姻,所带来的影响除了他自身的,还有他身边的人,既然兄长不肯为他自己多考虑,那他们呢,他们的处境能多给他增加一些筹码吗? 霍振南听弟弟这样说,神色黯淡了下来,“是我的错,是我给了你不好的影响。”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既然你喜欢,便随你的心意去做吧,只是你毕竟还小,心性不定,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一些,不要误了人家姑娘的一辈子。” 霍振北知道在别人眼中他才十六岁,因此他也没有反驳兄长的话,只是点点头,郑重道,“我会想清楚的。” 只是他自己知道,他内心已经有三十多岁了,他已经经历了许多事,对于这件事他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也有了承担这件事的能力。 霍振南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声感叹了一句,“你现在还年轻,也比我有主见,将来定然不会像我一样的。” 霍振北听了这话,又一次忍不住说道,“兄长,你为什么不……” 霍振南不等他说完便闭上了眼,打断他的话道,“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 霍振北只能把还未出口的话又咽回了喉咙里。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日霍振北醒过来的时候,兄长已经在穿衣服了。 霍振北对着兄长道歉道,“昨晚是我过分了。” 霍振南摆了摆手道,“无事,我们兄弟之间有什么可以介怀的,何况,你说的也都是实话。” 他说着转眼就已经穿好了衣服,为了缓和气氛,他又说道,“倒是你救的这个人确实是勤快,我还没起床便已经闻到了厨房的香气,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晏姝。”霍振北答道,然后又说了一句,“她一向起得早。” 这语气仿佛真的是在说自己妻子似的。 霍振南看着弟弟这个样子,终于也在心底确认了几分恐怕他昨晚的话并非一时兴起了。 弟弟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只有高兴而已,因此,他笑道,“那我们也赶紧去洗漱吧,不要让人久等了。” 霍振北点头,起床穿了衣服,便去洗漱,眼睛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里却想到那个女人仿佛比平日起的还要早些。 晏姝确实起的比平时要早,毕竟多了一个人,又是公子的兄长,晏姝不敢怠慢了,因此一大早就起来在厨房忙活了。 她先放了米在锅里熬粥,然后又在一边做一些吃粥的配菜和点心。 霍振南说他闻到香味的时候,晏姝其实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粥已经熬开了,她放了食材进去减小了火力,在慢慢熬着,蒸的流沙包也已经差不多能闻到甜丝丝的味道了,想到公子喜欢吃蛋酥,她也做了不少,还炸了春卷,拌了黄瓜和木耳,还炒了一份萝卜丝和小青菜,又煎了蛋,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几乎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了。 因为平时她和公子都是在厨房吃饭的,此时多了一个人她倒有些不确定这些饭菜要端到哪里去了,因此她也没轻易动这些东西,只想着等公子起来了再去问他。 没想到她刚在想着这件事呢,就从厨房看到公子一起从卧室出来了,晏姝看了一眼锅上的东西,见都没什么问题,暂时不需要人盯着,这才洗了手,小步走到霍振北身边,跟个小媳妇似的问道,“公子,饭要在哪里吃?” 这个院子此刻就显出它的小来了,不仅没有多余的房间,连个正经的大堂都没有。 刚从房里出来的霍振南此时正好听到了这话,说道,“你们平时怎么样,如今还是怎么样吧。” 他说完又有些自责的说道,“我当时也没注意到这院子竟是连个厅堂都没有。” 霍振北当时买这个院子也不过是个情怀而已,甚至基本都没打算过在这里住,自然也没有特别注意这里面具体的格局,在这里住了一晚,才发现竟是有许多不便之处,也难为弟弟住了这么久。 想到这里,他便说道,“若是你觉得这里不方便,我再另外给你置一处宅子,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再买。” 霍振北摇摇头,“不必了,就是个落脚的地方而已,何况以后大概也不会长留这里,这里挺好的,没什么不方便的。” 其实中举之后就有几率可以被分配道官职了,只是在京城这个地方,一个举人算不了什么而已,而且也只有中了进士才能于官场上有更好的前途,但是不管是以举人之身还是进士之身入仕,霍振北都不打算留在京城。 不管兄长会不会和公主和离,总之公主对自己的态度都不会好,京城这里有公主压着,根本就不会有他晋升的机会,何况他的年纪放在那里,在京城这种看资历的地方,也不大可能会被委以重任,这样的情况只有下到地方多积累经验和政绩才是最好的出路。 霍振北这话说出来,霍振南和晏姝都愣了一下,霍振南以为弟弟是为了他还愿意搬回公主府,心里有几分愧疚,而晏姝却是心里一紧,有些担心公子离开这里就不再需要她了,何况她和公子之间没有任何凭据,这么想想,若是公子就这么不要她了,他们真是半分关系也没有了。 因为这句话,三个人面对着一桌丰盛的早饭,竟是没有一个人有什么胃口。 最后还是霍振南出于礼节夸了晏姝一句,“晏姑娘的手艺真好,这段时间振北承蒙你照顾了。” 这话说得却更像晏姝和霍振北之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关系似的,晏姝心里更难受了,她对着霍振南勉强笑道,“这都是我该做的。” 等一顿饭结束,看着霍振北和霍振南离开,晏姝在厨房收拾的时候心里还忍不住一直想着这件事。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想了很久,最后却是去了书房。 一般霍振北不在的时候她是不去书房的,今天却是破例了。 她去书房拿了纸和笔,思忖良久,最后落下笔来,等上面的字迹都干透了,她才拿着这张纸离开了书房。 而霍振北那边霍振南却是再说离开的事了。 霍振北没想到兄长住了一晚就要走,挽留道,“兄长何不多住几日。” 霍振南摆手道,“不了,昨日也不过一时气话而已,若我真的多日不归,公主不知该怎样生气呢,何况父母也都在那里。” 父母在这个问题也让霍振南一时失了声,若是公主真的生起气来,找父母出气,那可真是追悔莫及了。 霍振北只能不放心的说道,“那……兄长你不要一昧忍让。” 说到这里,眼前忍不住又浮现出兄长满身伤口,形销骨立的样子,他的话就脱口而出,“实在不行就和离吧。” 霍振南笑了笑,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的,你就是太担心了。” 他说完见弟弟面上忧虑不减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你说的……我会考虑的。” 兄长既然说了考虑霍振北也不好再说什么,想到兄长是个言出必践的人,他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几分松动的痕迹。 霍振南不知道弟弟为什么如此反复强调想让自己和公主和离,他临走之前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公主对你做了什么?” 他能感觉到他对公主几乎是带着几分恨意了,可是想到平时公主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冷嘲热讽而已,按他对弟弟的了解,他并不至于因此而恨上一个人。 霍振北闻言摇了摇头道,“我希望看见兄长有个和睦美满的家庭,老有所依。” 霍振南原本还想说他这样小就担心起自己兄长老年的事来了,但是看见他脸上郑重的表情,却愣住了,他最后又认真的向他承诺道,“我回去会认真想想这件事的。” 他说完又想到弟弟的终身大事,也忍不住叮嘱道,“你一直担心我自己的事,你自己的事也应该好好考虑考虑,那个小姑娘是你第一个长久接触的女人,我希望你能分清楚自己的感情。” “自己的感情?” 他也不清楚自己对那个女人是什么感情,在兄长被她害死时,他是恨的,兄长把她交托给自己照顾时他又是有着几分责任的,她替自己挡刀而死时,他是感激的,而如今自己又是什么感情呢? 他曾在破庙想亲眼看着人死去,现在却只想把人圈养在身边。 这样的感情大约是不正常的吧。 霍振北想到,但是不正常又怎样呢,她是不会允许那个女人离开的了。 霍振北垂了眸,应道,“我分得清的。” 见状,霍振南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言,拍拍霍振北的肩膀便离开了。 霍振北等到霍振南离开后想到他和兄长刚才的对话,忍不住就走到了晏姝的屋子那里。 晏姝正在屋子里拿着那张纸纠结,她还不知道霍振南已经离开了,正在想着该怎么寻找时机把这份东西给公子,然后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等不经意抬头,就看见门口站了个人影。 她有些被吓到,拍了拍胸口,又仔细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才对着门外问道,“是谁?” 其实话这么问,但他从身影已经基本判断出来是公子了,因此一边问,她已经一边走到门口打算开门了。 等门打开,果然在门口见到了面无表情的公子。 晏姝不太确定他的来意,从他的脸上更判断不出他现在的情绪究竟如何,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是有事找我吗?” 霍振北被问得哑口。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来到了这个女人门口,等到反应过来想离开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推开了门。 晏姝见对方不说话,只能先侧开了身子道,“公子先进来坐吧,我给您倒茶。” 霍振北在桌前坐下后看着女人忙碌的背影突然就问道,“你觉得我兄长这么样?” 晏姝被问得一愣,倒茶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怎么样? 晏姝几乎都没怎么注意过霍振南,甚至对他的相貌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和公子很相似的份上,所以问她对对方的印象,她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她只能客套的说道,“公子的兄长自然是极好的。” “哦~既然如此,让你跟了他怎么样?”霍振北说道,语气里辨不出喜怒。 晏姝原本就因为霍振北早上的话担心他离开这里之后就不再需要自己了,此时听了这话便又几分当真,她把茶壶放到桌上,也没心思倒茶了,赶紧把怀里的纸拿出来,递给霍振北道,“公子,我觉得我们之间一直缺了这个东西,你不弄,是你良善,我却不能这样心安理得。” 霍振北见自己一说完晏姝就拿了一份字据出来,以为是他迫不及待要离开自己了,身上的气压便低了几分,只是听她的话又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于是到底还是压制住了心里的恶念,貌似平静的把那张纸接了过来。 他匆匆扫了一眼,才发现这竟是一份…… 卖身契! 而且上面已经按了一个指印了,显然这是眼前这个女人的。 霍振北把手里这份东西又仔细看了一遍,才重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说道,“你这是……” 晏姝低了头,但很快又抬起头和霍振北对视,她的目光里充满了认真道,“当初既然答应了公子以身相许,晏姝这个人自然就是公子的了。” “是我的,所以就弄了这份卖身契,打算卖身给我?”霍振北问道。 晏姝仔细观察着霍振北的脸色,见对方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点了点头道,“原本就该是这样的,只是公子仁慈,才一直没有让我签这个。” 霍振北拿着手里的卖身契又仔细看了一眼,这才似笑非笑的看着晏姝道,“你难道不知道以身相许更多的可不是卖身的意思吗?” 晏姝被霍振北问得低下了头,不敢接话了。 霍振北却继续说道,“我既然一开始没让你签这个,现在自然也不是想要这份东西,你要是想以身相许,你想好了该怎么做了吗?” “我……”晏姝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留在公子身边和成为公子的女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留在他身边她可以一直照顾他起居饮食,可以永远维持这样的关系,但是成为他的女人后就又可能时时担心他的恩宠,担心他的新欢旧爱,甚至随时被他抛弃。 晏姝一瞬间脑海中想了许多,却始终得不出一个结果。 而霍振北看着晏姝犹豫的样子却以为是他不愿意了,想到她刚才对兄长的评价,他突然就站了起来,然后拦腰把晏姝抱了起来。 晏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挣扎起来,颤颤巍巍的问道,“公子,你……做什么?” 霍振北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把人放到了床上。 看着晏姝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他伸出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公子,你……你……”晏姝嘴唇有些颤抖。 霍振北突然就俯下身亲了一下她的嘴唇,只是一触即离的那种,他感受道这个女人的睫毛在他手中颤动,声音低沉道,“你讨厌我?” 晏姝摇摇头。 霍振北又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这下停留的时间长了一点。 两人嘴唇离开后,他又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晏姝不说话了。 这下霍振北换了肯定的语气,“你喜欢我。” 晏姝的脸慢慢的变红了,而且是越来越红。 霍振北这下子低头碰到她的嘴唇后,说了一句,“既然这样,把你给我好不好,我会好好对你的。” 他说完用舌头撬开了晏姝的嘴巴,和她的舌头纠缠起来。 等对方被他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之后,他才松开了她的嘴唇,手却已经落到了她的衣服上。 晏姝伸出手阻止了一下。 霍振北又在她嘴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答应我好不好?” 此时霍振北已经松开了掩着晏姝眼睛的手,晏姝认真的看了霍振北一会儿,注意到对方神色中的认真,她最终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那只阻止的手也松了力道。 霍振北见状,手轻轻一抽,便把对方的腰带解开了,之后又把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除了下来,等看到对方轻轻颤抖的身体,他几乎从头到脚的把她吻了一遍,看着她的皮肤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他才除了自己的衣服,慢慢进入了她。 “疼……轻点……”晏姝忍不住轻声嘤咛道。 霍振北闻言就立即停了下来,吻了吻她的唇,安抚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等感觉到对方放松了下来,他才慢慢的开始进出。 一个下午两人都几乎在床上度过,最后还是晏姝受不住快要晕过去了,霍振北才停了下来,但是却仍然埋在她的身体里,他在晏姝耳边轻声道,“以后就一直这样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晏姝不知道这样陪在他身边是什么意思,是就像一个通房丫鬟一样吗? 她犹豫了一下。 霍振北埋在她身体里的东西便又动了起来。 这下子晏姝没有回答直接就晕过去了。 霍振北看着晕过去的人,草草在她身体里释放了,然后抱着人给她一点一点把身体清理干净了。 和兄长说那些话并非脱口而出,他知道这个女人现在是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的,可是以后呢,尤其是她和兄长这次意外的相遇,若是她真的又再一次喜欢上了兄长呢? 何况自己将来要求的地方自然是穷苦之地,她愿意放弃京城的繁华和自己离开吗?若是不愿意自己又该如何呢,放任她留在京城? 将她留在兄长生活的地方吗? 霍振北觉得只有将她变为自己的人才能永远的杜绝这种可能性。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已经熟睡的人,伸出手,帮她把被汗湿透的头发拂到耳后,轻声道,“卖身契哪有这个来的保险呢,从今往后,你不要妄想再离开我了。” 晏姝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旁边那具散发着热气的身体也让她立即就反应过来她昏睡过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她身子有些僵硬,就这样睁着眼不太敢动。 霍振北一直都这样把人抱在怀里看着她,晏姝这些微小的反应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收了一下,而后贴到她耳边低声问道,“醒了?” 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呼吸声,晏姝的身子更僵硬了,她甚至都没有回答霍振北的话。 霍振北见状也不恼,只是含住了她的耳垂轻轻吮吸着。 晏姝的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她低声求饶道,“公子……不要……” “嗯~现在肯理我了?”霍振北问道。 “我……”晏姝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不愿意跟我吗?”霍振北放开了她的耳垂,将整个头埋到晏姝的肩膀处,轻轻吻着。 要是这个女人回答“不愿意”的话他要不要干脆从这里一口咬下去呢? 霍振北一边在她的脖子处留下痕迹,一边恶意的想着。 晏姝却被这话问得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可是公子你以后会娶妻生子,我们这样不好。” 晏姝知道自己这理由有些立不住脚,像公子这样的身份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要自己这样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更是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可是她心底里就是不希望公子是这样的人,也不想自己变成那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原来这个女人是在担心这个吗? 霍振北没有半分犹豫的说道,“不会娶妻。” 他以为他这样说这个女人就会同意了,但是晏姝的思绪却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了。 不会娶妻?是说公子要辗转花丛吗? 不得不说,霍振北今日这样突然的行为让她忍不住打翻了以前对他的印象,公子既然今日可以突然对她这样,那以后会不会也会突然对别人这样呢? 晏姝犹豫着说道,“可是,公子……” 霍振北不想听她拒绝的话,身子一挺,就在后面进入了她,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想跟别人吗?” “没有……嗯……不是……”晏姝说话的声音被霍振北的动作弄得有些断断续续的。 虽然刚才已经睡了一觉,但晏姝的体力并没有恢复几分,不过一会儿她便说不出话来了。 霍振北继续在她耳边道,“答应我好不好?” 晏姝的意识浮浮沉沉的,根本就听不清霍振北说了什么,只是听见公子那种命令的语气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终于见到晏姝点头,霍振北的动作更凶猛了些,他直接把人抱进怀里,扣着她的头道,“你是我的,我的。” 晏姝此时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完全拒绝不了霍振北的动作,也回答不了他的话,只是下意识的说道,“轻点……公子,轻点……” 霍振北松开他的脑袋,吻了吻她脸上的泪水,语气近乎轻柔的说道,“以后不要叫公子了,叫相公好不好?” 晏姝自然是没办法回答他的话的,等这一轮结束她已经又一次晕过去了。 霍振北把人放平到床上,吻了吻她泛红的眼尾,又转到她的唇上吻了吻,动作轻柔,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温情。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让对方叫自己相公,只是那一瞬间他仿佛有些沉迷于和这个女人结合所带来的感觉了。 在前世他未曾娶妻,却有几位别人送的妾室,他对这方面并不看重,几乎不进后宅,可是这个女人刚才带给他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 这种感觉也许也融合了一种将会改变命运的迫切期盼,让他忍不住沉迷其中,他不知道这个女人醒来之后会不会记得这句话,但想到这个女人叫他相公的样子,他似乎也不会觉得反感。 这样想着,霍振北的眼神终于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好的。”霍振北仿佛承诺一样,对着昏睡的人说道。 想到这个女人问自己的话,霍振北躺在床上并没有入睡,等到第二天天刚亮,他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人,确定她一时之间不会醒来之后才穿上衣服出了门。 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拎着一个包袱了。 他注视着床上似乎睡着了还皱着眉头的女人,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眉,然后把包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娶了出来,放到了她的床头。 晏姝其实睡得并不安稳,只是身体的疲累让她醒不过来,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眉毛,眼睛动了动,但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似的,一直睁不开,等她挣扎了许久终于睁开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坐在床沿注视着她的霍振北。 “公子……”晏姝说着话下意识的便要起来,只是她的头刚一动,便感觉碰到了一个有些扎人的东西。 晏姝下意识的看过去,入目的是一片红。 而刚才扎到她的便是女子出嫁才能戴的凤冠上的装饰。 这……这…… 晏姝呆住了。 霍振北此时说道,“事出匆忙,虽然此刻不能和你举办婚礼,但这些该有的还是不能缺的。” “我……我……你……,这……”晏姝已经语无伦次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连身体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伸出手有些颤抖的摸向床头的东西,但还没碰到就又把手缩了回来。 没有女孩家没有想象过自己穿上凤冠霞帔那一天的日子,但这是富贵人家女儿出嫁才能穿上的,晏姝从没有奢望过自己会有,甚至在自己过了二八年华,又过了十八后她就对嫁人不抱期许了,尤其又在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后,她以为自己今后最多也就是一个妾室了,可现在,可现在她的面前…… 晏姝突然就控制不住留下泪来。 霍振北并不能理解女人那细腻的心思,在听到了晏姝昨日的话后,他便觉得这个女人大约是在意名分的,只是他现在的情况娶妻并不合适,便大早上出门跑了好几家店,寻了这一套凤冠霞帔过来,算是给她的一种承诺,他原本以为她是该高兴的,可现在竟然是哭了? 这样子也并不像是喜极而泣,霍振北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声音有些干的问,“你若是不喜欢,我就……” “没有,没有。”霍振北话还没说完,晏姝的手就放到了那顶凤冠上,“我只是没想到竟然会……” 晏姝说着低下头抹了一下不自觉流出来的眼泪,在发现越抹越多后,她突然就扑进了霍振北的怀里,“谢谢,谢谢公子!” 就算只是个暂时的安慰,可是公子愿意为了她费这样的心思她也很满足了。 至少这辈子她也曾穿过凤冠霞帔了。 晏姝这样想着,从霍振北的怀里退了出来,然后顶着哭的红红的鼻子和眼睛,对霍振北笑着说道,“公子,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第25章 娘子 她说完似乎也不需要霍振北回答, 手里小心翼翼的捧起那一套嫁衣, 掀开被子就套到了身上。 嫁衣本是从里到外的一套,但晏姝此时只是穿上了外衣而已,之后她又有些笨拙的把凤冠固定到头上,把红色的盖头递到霍振北的手里, 道,“公子,你帮我盖上好不好?” 霍振北帮她盖上了。 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被一片红色遮住了, 晏姝的眼泪就跟不受控制似的一滴滴留了下来, 将她腿上的衣服染成了一块一块的深红色。 霍振北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还好吗?” 晏姝带着沉重的凤冠点头,她咬紧了唇,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音来, 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我没事儿。” 她说着将盖头掀开一边,对着霍振北露出一个有些幸福的笑容问道,“公子,我这样好看吗?” 这个女人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水,但嘴角却是扬起的, 这样的她有一种凄美的感觉,也莫名带给人一种想要她更狠狠哭泣的恶意。 霍振北转开了视线,克制住了心中汹涌的情绪,诚实道, “好看。” 晏姝听到这话,手一松,把盖头又放了下来,对着霍振北声音轻柔道,“那……公子,现在你帮我把它掀开好不好?” 新郎亲自掀开新娘的盖头也算是婚礼中一个很重要的仪式了,在双方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眼前这个人将会陪伴彼此剩下来的人生了。 霍振北抬起手将晏姝的盖头轻轻掀开。 然后对着她叫了一声,“娘子。” 晏姝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呆呆的看着霍振北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霍振北注视着晏姝的眼睛,轻笑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诱哄的语气说道,“既然我叫你娘子了,你该叫我什么?” 晏姝眨了眨眼,下意识的答道,“相公?” 霍振北似乎是很满意的笑了一下,摸了一下她的头,夸奖似的说道,“乖!” 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少年这样对待,晏姝整张脸几乎都红了。 “不……不要,这样。”她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 “嗯~怎样?”霍振北扬了声调问道。 “就是……你……”晏姝有些说不出口,她指了指自己的头。 霍振北见状却又在她头上摸了一把,然后还把手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貌似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担心自己没洗头。” 晏姝被霍振北的动作弄得简直想找个缝钻进去,她以一种要把头和脖子分开的架势拼命摇着头。 但是还不等她说出解释的话,便又听霍振北说道,“放心,我昨晚帮你洗过了。” 说到昨晚的事,晏姝似乎连耳朵尖都红的能滴下血来了。 昨晚是不是该算他们的洞房之夜呢? 晏姝想着把头埋得更低了,也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和公子继续交流下去了。 她不过就是睡了一晚而已,公子这是怎么了,被鬼怪附身了吗,怎么一直在说这种让自己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话。 霍振北看着晏姝穿着一身嫁衣,低着头,害羞的不敢看他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有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既然你都已经穿上嫁衣了,那今晚应该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了吧。”霍振北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晏姝一瞬间就被这句话惊的抬起了头,有些颤抖的问,“今……今晚?那……昨晚?” 一想到昨天从下午一直到半夜的那种经历可能今晚还要再来一遍,晏姝便觉得刚才因为看到嫁衣过分激动而失去的感官现在全部都回归了,那处不可言喻的地方现在仿佛还有异物的感觉,有种麻麻涨涨的动,而两条腿也似乎软的不像自己的,腰更是像被人折了一样,至于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晏姝觉得比起其他地方的,那些已经完全不用算在考虑范围之内呢。 可是公子似乎说得也没错,如果穿上嫁衣就算嫁人的话,那今晚确实算是洞房花烛之夜。 她有几分害羞又有几分为难的看着霍振北,“可是,公子,我……” 霍振北其实也不是真的要对她做什么,她是第一次,昨晚的行为对她来说已经过分激烈了,只是看着她这副顺从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欺负她。 这个人从现在起就是我的了,我可以对她做任何事了。 霍振北心里有个声音这样对他说道。 晏姝看着霍振北不说话的样子,咬了咬唇,最后视死如归般的对着霍振北说道,“那……公子,你今晚可不可以轻一点,我……我怕……受不住。” 这女人说出的话和她的表情完全不匹配,霍振北突然就笑了。 虽然只是很浅的笑容,但却能看出这是发自内心的,这让几乎没见过霍振北多余表情的晏姝一下子就看得有些呆住了。 “公子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呀。”她脑中突然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很快霍振北的话就把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驱散开了,只听他说道,“是吗?我昨晚可是觉得我们阿姝很厉害啊。” 想象一下一个人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对着一个女人说着“我觉得你昨晚很厉害”这种场面,晏姝觉得现在往她打个蛋,大概立即就熟了。 “我……我……”她想反驳,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不厉害?感觉这样说哪里有些不对。 霍振北看着她这样一幅着急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的愉悦了许多,这种轻松大约是自再次醒来之后从来没有过的,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现有些失常了。 他收起了脸上多余的表情,故意咳了两声,然后又恢复了严肃的语气道,“好了,我刚才随便说的,你今天好好休息就行了。” 他说完又脸不红心不跳的从袖管里掏出一小盒子药递给晏姝道,“我检查过你那里似乎有些肿了,这是消炎去肿的药,你记得一日擦两次。” 晏姝一开始见他拿出药还有些懵,等他说完终于明白这样是干什么的了。她一脸心虚的迅速拿过药就塞进了怀里,似乎连多看她两眼都不敢,她是不太明白公子怎么能用这么严肃正常的脸色说出来这种话的。 她低着头呐呐的应着,“好。” 霍振北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怀疑她会因为害羞而不涂药,他皱起了眉,问道,“你要现在涂吗?” 晏姝死命摇头,“待会儿,待会儿。” 在公子面前涂药什么的,晏姝觉得这已经突破她下线的下线了。 霍振北见状也不强求,只是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每天洗完澡之后记得涂,我今晚检查。” 检查? 这个要怎么检查? 晏姝想到似乎不会有第二种检查方式了,刚退下些许红晕的脸又烧了起来。 她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说道,“不……不用了,我会记得用药的。” 霍振北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真的!”晏姝一脸郑重的承诺,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还用力点了点头。 “好。”霍振北终于松口,不过随后他又说道,“你待会儿把东西收拾收拾以后就和我一个房间了。” “啊?”晏姝似乎没听懂霍振北说得是什么似的,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霍振北指了指她身上的嫁衣道,“这样,我们难道还要分房睡。” 似乎是不需要。 晏姝呆呆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霍振北理所当然的脸,恍惚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算是嫁人了? 眼前这个人以后就是自己相公了? 晏姝觉得这一切都仿佛是在做梦似的,而且看着对方那张显然还是少年人的脸庞,她不知为什么升起了一种坏姐姐带坏了邻家小弟弟的感觉,完全忘了昨晚明明是她被扑倒之后被折腾了一晚。 “公子,你还小,是不是因为和我在一起比较多,才会想娶我?也许你以后会遇到更合适的人呢。” 晏姝带着几分小心的说道。 一想到什么更合适的人,她便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可是与其以后更难过,不如及时止损,长年的贫苦生活让她学会了如何把苦痛降到最低。 霍振北听到他这样说脸色沉了下来,一双黑眸注视着她,声音有些低哑道,“你觉得我连自己的感情都分不清吗?” “不是……我只是……”晏姝想解释,可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说道,“可是我比你大那么多。” “那么多?”霍振北反问。 晏姝努力点头,语气有几分失落道,“我已经是老姑娘了,可你不一样,你才刚长大,也许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清楚。” “老?”霍振北嗤笑一声,又反问道,“你觉得我对什么不清楚呢?” 他说着手也落到晏姝身上,一寸一寸的在晏姝身上游走,每摸到一处敏感的地方就问,“是对这里不清楚?”然后又继续游走,继续问,“还是对这里不清楚?” 第26章 阿姝 “嗯……公子……不要……”晏姝是真的害怕霍振北要再来一次, 一边小幅度的挣扎, 一边求饶。 她浑身酸软,挣扎起来也是没什么力气,倒更像是把自己往霍振北手底下送似的。 霍振北见状继续问道,“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晏姝含泪摇头。 霍振北继续问道, “那你现在应该叫我什么?” “???”晏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和上句话的联系,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困惑不解。 霍振北脸色沉了下来,又重复了一遍, “阿姝, 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阿……阿姝?”晏姝被这个称呼惊着了。 霍振北轻轻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感受到他手没过一处,这女人身上便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貌似漫不经心的解释道,“是啊, 阿姝, 莫非你更喜欢我叫你娘子?” 晏姝使劲摇头,不管是哪一个她都觉得有些过分亲密了,虽然更亲密的事情他们也做过了,而且她现在身上还穿着一身嫁衣,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一个时间来适应一下的。 霍振北见了她的动作又轻笑了一下, 曲着手指在手底下的皮肤上敲了几下,道,“嗯,所以你该叫我什么?” 晏姝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两下, 她试探性的问道,“振北?” 似乎听公子的兄长是这样叫过他的。 霍振北的手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喜欢她这样叫自己,不过他还是勉强点了点头道,“也可。” 晏姝看着她明显不满意的脸色,鬼使神差的便又叫了一声,“相公。” 叫完之后她就立即移开了视线,完全不敢跟霍振北对视。 霍振北的脸色好了一些,他看着这个女人虽然泛着红却明显疲惫的侧脸,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道,“你先好好休息吧?” 晏姝:“……” 然后晏姝继续:“???” 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听公子这么说,还以为他比刚才那个称呼还要不喜欢。 眼见着霍振北就要从床上站起来,她下意识的就拉住了霍振北的衣服,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霍振北看她这副忐忑的模样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他脸上显出几分无奈来,然后安抚道,“刚才那两个都可以,所以你现在先好好休息,而且你到现在也没吃饭,我去厨房弄点东西给你吃。” “哦,哦。”晏姝知道是个误会之后,眼神就开始四处飘起来,一点都不敢和霍振北的眼神对上。 霍振北看着她抓着自己衣服一直没松开的手,起身的动作就缓了缓,然后便直接又坐了回来,对晏姝道,“你先睡吧,我看着你睡了,再去厨房。” 公子的神色并不温柔,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带着几分冷冰冰的意思,但晏姝却莫名的觉得心里有点甜丝丝的,她偷偷看了霍振北一眼,然后裹紧了自己的被子,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大约真的是累坏了,虽然刚醒没多久,但晏姝就这样闭着眼睛闭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霍振北盯着晏姝看了一会儿,神色变幻不定,最后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然后起身去了厨房。 霍振北的厨艺仅限于饿不死,所以基本每次下厨都是煮粥,而且是那种一点东西都没有的白粥,不过这次想到自己昨日的行为,他好歹在不经意瞥见厨房架子上的红枣时,抓了一大把扔进了里面。 似乎这东西女人很爱吃? 霍振北皱着眉头盯着白粥上那飘着的一层红色的东西。 等一锅粥熬好之后,霍振北闻着红枣散发出来的香气,虽然他不爱吃甜食,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比一锅白粥看起来有食欲。 就是不知道那个女人醒了没有。 霍振北把灶里的柴弄熄了,只留几根通红的但没有火苗的在里面温着粥,然后才又返回了晏姝的房里。 晏姝并没有醒,只是在睡梦中眉头还紧紧皱着,嘴里似乎还在说着话,霍振北凑近了,便听到她一直在说着,“公子……不要。” 霍振北动作僵住了一瞬,心里难得的对晏姝有了一丝愧疚,看来昨日确实将她折腾的太狠了,不过要是问他后不后悔,他定然是说不后悔的。 他对这个女人的感情夹杂着太多的东西,当昨日完全占有他时,他心中的那种快感却不会骗人,他喜欢这种感受,他喜欢将这个女人变成自己的。 霍振北的表情一会儿阴一回儿晴,最后他的视线停留着这个女人被他亲的有些红肿的嘴唇上,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说道,“只要你听话,我也会像我所说的一样对你好的,比任何人都对你好,这样你就不能离开我了。” 晏姝睡得并不沉,感觉到有人在碰她,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霍振北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 霍振北以为他听见了自己刚才的话,便无声的等着她的回复。 而晏姝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目光看着霍振北但却聚不起焦,她目前脑子完全是一团浆糊,见眼前的人不说话也不动,她还以为是自己睡蒙了产生的幻觉,在对视了一会儿后便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霍振北等了一会儿,见眼前的人渐渐连呼吸都变得平稳了,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似乎也有了一些裂痕,不过到底还是因为心里那份微弱的愧疚,没有直接把人弄醒,而是一直坐在床边等她醒来。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霍振北终于觉察到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他的视线便移了过去,只见床上的人只是翻了个身,然后,似乎又再次安静下来。 霍振北只能再一次让自己把心思放到手里的书上。 只是心里却不自觉的想着,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能睡,那她以前是怎么起那么早的,还是说她一到晚上就睡着了。 霍振北努力回忆着,是不是以往天一黑她屋子里就没亮光了,却发现自己似乎也不太回忆的起来,他晚上也没有专门注意过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他心里刚在想着这件事,便听到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的叫道,“公子?” 霍振北顺着声音转过头去便看到床上的人终于醒了。 他看着她揉了揉头发,脸上还带着那种刚睡醒的呆呆的感觉,声音不自觉就低了几分,问道,“睡醒了?” 晏姝下意识的点头,她刚才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的,却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便醒了过来,等看到低着头在看书的公子时,恍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晏姝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公子你一直在这里?” 毕竟自己睡前他就这么坐在床沿,睡醒了也是这么坐在床沿,只是手里多了一本书而已,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他就是这么一直坐在这里等着她醒来的。 晏姝的脸不自觉的就烧了烧。 “不是。”霍振北说道。 看着晏姝失落的脸色,他又说道,“我去厨房煮了个粥,现在喝应该刚好。” 说着他便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起身去厨房端粥了,留下晏姝在他身后,由失落到欣喜转变的太快,导致面部表情有些失控。 等看到霍振北端过来的不是她想象中的白粥,而是一碗红枣粥之后,这种欣喜就更甚了,甚至她觉得自己大概又要不争气的流眼泪了。 不过晏姝到底还是控制住了,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粥,边喝边夸道,“公子做的真好。” 霍振北似乎对她这种话没什么反应,等到她一碗粥见底了,他才接过她的碗道,“既然觉得好喝,我再给你盛一碗。” 晏姝笑着点头,公子废了心思做的粥,她觉得喝多少都不嫌多的。 但很快她就为自己的这个想法付出了代价。 等到把第三碗喝完的时候,已经维持不住笑意了,不断的跟霍振北说道,“够了,够了,公子,我真的饱了。” 霍振北看着她似乎神色间还有些不信。 毕竟在他看来喝粥并不是一件抵饱的事,何况他拿的碗也不大,而这女人昨晚消耗了这么多,现在又睡到现在,按理说正是应该多吃一点。 晏姝见状,生怕他还要给自己盛,也不管什么害羞不害羞了,掀开了被子,给霍振北看自己吃得已经有些圆的肚子,带了几分委屈道,“公子,你看,真的饱了。” 霍振北还伸出手摸了一下。 晏姝条件反射般的又缩回了被子里。 霍振北确定她确实是吃饱了之后,终于说道,“那好,就不吃了。” 晏姝狂点头。 然后又听霍振北说道,“但以后每餐都要吃得跟现在一样,你看你抱在手里都没几两重。” 晏姝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别的反应吗? 她觉得公子对于她吃饭这件事有一种莫名的执念。 第27章 年尾 就在晏姝每日都沉浸在要吃很多饭的恐惧中的时候, 这一年也慢慢的到了年尾。 晏姝也凑着热闹, 买了些年货回家,还有桃符什么的,但是一想到公子肯定是要回去的,她摆弄这些东西的心情就低落了起来。 这些日子除了吃饭这件事之外, 公子都对她太好了,甚至她也发现了公子那时总是让自己待在书房,是因为书房有冰, 那里会凉快一些。 知道这些之后, 她便更觉得公子能看上自己简直是自己的福气了。 虽然说当时公子给自己置办了一套凤冠霞帔,还跟自己说这样两人就算成亲了,但晏姝心里却一直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也从来没敢将自己真的就当做对方的正妻了,她只是想着, 等公子有一天厌倦自己了, 或者要娶真正的妻子了,自己就乖顺的离开,绝不给公子添半点麻烦,而后的生活,有这一段回忆也就够了。 所以, 她从来也没想过公子会带她回去,更不要说过年这种时候带她回去了。 晏姝想着想着便没有心思再弄这些东西了,她不自觉的就又走到了霍振北的书房。 因为要准备来年的会试,霍振北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书房的。 他看见晏姝进来, 放下手里的书,把人搂进怀里坐到他腿上,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晏姝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已经腊月了,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霍振北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还叫公子,怎么总也改不过来。” 晏姝总觉得一直叫相公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总也改不了口,看见霍振北还是下意识就叫他公子。 被霍振北这么一说,她的脸皱了皱,立即可怜兮兮的积极认错,“公子,我错了。” 霍振北也不真的和她计较,反而是回答起她先前的话来,“我除夕再回去,过了初五就回来。” “这……这么快?”晏姝有些惊呆了。 霍振北点了点头,也没有和晏姝解释什么。 就在上次兄长回去后不久,公主就被查出了有孕,看着兄长一脸喜色的跑来和自己报喜,霍振北就知道他好不容易才让兄长动摇的心,现在又回到原点了,不,可能还要更糟糕。 兄长喜欢孩子,非常喜欢孩子,只要有了孩子,和离根本就不可能了,哪怕公主做得再过分,只要为了孩子,兄长也不会再和离了。 前世并没有这个情况,霍振北这些日子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之中,他觉得他似乎改变了一些事,但又似乎什么的没有改变,于是他就只能每时每刻都让晏姝待在自己身边,这样他才有一种他已经改变了一切的真实感。 所以现在基本上只要晏姝出现在他身边,他都习惯把人抱进怀里,贴着这个女人的体温,他才会觉得安心。 晏姝显然也不抗拒他这种做法,甚至现在已经可以十分自觉的,霍振北一个眼神她就会主动坐到她腿上被他抱住,有时坐在霍振北怀里没事可干的时候,她甚至会想公子一直致力于让自己吃得胖一些,但是这样下去公子会不会就抱不动自己了呀,每每想到这里她便会一个人偷偷的傻笑。在公子看过来的时候又恢复成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晏姝安静的坐在霍振北的怀里,等了一会儿,见霍振北没有解释的意思,也自觉的不多问,只是低着头绞着自己的头发玩儿。 而霍振北便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换成用两只胳膊圈着他,又继续低头看起书来。 一个看书,一个就待在对方怀里想事情,两人都习惯了这样的安静。 过来很久之后,霍振北才说道,“过年的时候京城比较乱,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乱跑,有什么想买的我这两天带你出去买。” 晏姝摇头,“没有,都买好了。” 霍振北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晏姝的头发,轻声问道,“都买了些什么?” 晏姝一一和他说了,霍振北笑了笑道,“连桃符都买好了,我的阿姝真的很能干呢。” 晏姝红着脸低下了头,有些怕公子又说出什么更羞人的话。 但霍振北却没有继续逗弄晏姝,而是对她说道,“既然这样,那等除夕那日,我早上起来贴好了桃符再走。” 晏姝眨了眨眼,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应道,“哦。” 桃符这种东西用来除旧迎新,一般都是在除夕或者大年初一贴的,而且一般除非家里完全没有男子,不然都是男人贴的,晏姝买回来之后还以为这个要自己动手了,没想到居然会是公子。 她其实一时之间是有些懵的。 霍振北低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不高兴?还是你想自己动手,到时候我可以在门口看着你弄。” 晏姝赶紧摇头,“公子,你来,你来。” “嗯。”霍振北点头,又顺手摸了摸晏姝的头发。 一开始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这样对待,晏姝心里还有几分别扭,可是渐渐的她也习惯了,尤其是公子给人的感觉,时常会让她忘了对方还比自己小这件事。 晏姝甚至跟只猫似的,还下意识的往霍振北的手掌底下凑了凑。 霍振北眯起了眼,显然是对晏姝这样的表现满意极了。 他一下一下的摸着晏姝的头发,嘴上说着,“我希望你永远都能这样。” 晏姝不明白公子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道,“只要公子不嫌弃。” 只要你厌烦了我,我会永远都这样的,你想我什么样都可以。 晏姝默默的在心里想到。 “我怎么会嫌弃呢。”霍振北说道,“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我的阿姝。” “嗯。”晏姝往霍振北怀里又贴了帖,整个头靠在霍振北的胸口,觉得心里涌上来的那种满足感几乎将她淹没。 这个人,从把我救起那一刻,我就应该属于他了。 晏姝闭上了眼睛。 霍振北看着怀里的人,心情也安定了下来,即使是想到再过几日就要再次回到那个让他压抑的地方,他的心情都没有那么糟糕了。 毕竟那里还有他的父母,还有他的兄长。一家人总该是要聚一聚的,哪怕中间隔了一个公主。 公主! 比起对眼前这个女人复杂的感情,霍振北觉得自己对于公主的感觉要纯粹的多。 当初兄长娶她的时候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很高兴,但是刚开始看着他们相处还算融洽的样子,霍振北其实心里是有些为他哥高兴的,虽然女方位高权重,却也不算太坏,直到后来,他看着兄长和公主的感情一点点变淡,直到最后变成那样的结局,他恨过兄长为什么养外室,但却也明白兄长并非那种好色之人,兄长大约是在那个女人那里体会到了久违的夫妻间那种相濡以沫的感觉吧,直到最后兄长去世,他这份本就不多的恨也就随之消散了。 但是对于公主的恨意却是真真切切的,他害的兄长终身不幸,害的父母郁郁而终,害的兄长早逝,可是他却连报复他的能力都没有,甚至在为官之后也因为公主的压制而处处得不到升迁,即使如今重来一次,他仍是没有报复她的能力,甚至连恨意都不能表露出来,生怕被公主察觉了,会牵连家人。 霍振北觉得,回去公主府是他最压抑的时候,他要时时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既不能让家人担心,又不能让公主迁怒,现在公主又怀孕了,这种压抑只会多不会少,若是可以的话,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回去。 这么想着,霍振北突然就对晏姝说道,“或许,我过了初三就会回来了。” “真的吗?”晏姝从霍振北胸前抬起头来,一脸惊喜的看着他,不过随之又有些纠结的劝道,“这样不好的,毕竟是过年,你还是应该多陪陪老爷夫人的。” “等他们有空的时候,我把他们接过来也是一样的。”霍振北说着又反问道,“难道你不希望我多陪陪你吗?” 晏姝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点头道,“希望的。” 霍振北笑了一下,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脸,道,“那你还这么口是心非。”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晏姝不好意思的躲了一下道,“公子,现在还是白天。” 霍振北原本并没有打算做什么,看怀里女人这个样子,便说道,“白天怎么了,反正这里也就我们两个人。” “可是,公子……唔……”晏姝话还没说完,嘴便被霍振北堵住了。 自从两人确定下来后,他们这段时间除了吃饭看书,便是做这件事,他们对于彼此的身体已经很熟悉了,不过一会儿,晏姝的身体便已经软了下来。 “公子,去……去房里。”晏姝眼神有些迷蒙的说道。 “这里燃了炭,比卧房暖和。”霍振北说着,便把晏姝抱着放到了她那张没放什么东西的桌子上,然后欺身压了上去。 第28章 过年 很快, 便到了除夕。 这日一大早, 晏姝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起床了,便也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要跟着她起身。 霍振北压住了她,又在她的唇上亲了亲, “你再睡会吧,昨日辛苦了。” 听到这话,晏姝有些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眼神仿佛在控诉说,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要分别几天,两人昨日便做的有些狠,甚至晏姝也特意纵着他,有些以前害羞不愿意做的姿势,昨日也因为一时心软, 被哄着同意了, 现在想起来,简直觉得昨天那个自己连她都不认识了。 霍振北看着她这样子却笑了笑道,“好了,不生气了,我待会儿贴完桃符就走了。” 晏姝听他这么一说, 心里的气顿时就消了,虽然算起来,两人也隔不了多远,而且也没几天, 但或许是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形影不离,晏姝便觉得这分别特别让人不舍。 她不顾身体的酸软,掀了被子便要起来,一边穿衣一边说道,“我陪你一起。” 霍振北看她这样子只能随她了,只是早起天气冷,他硬是让晏姝多裹了两件衣服才让她出房门。 外面天色还是黑乎乎的,连月亮似乎都还没完全离开,霍振北看着晏姝被冻得缩着脖子,只能无奈道,“都说了不让你起来了吧,就是贴个桃符而已,我一个人就好了。” 晏姝摇摇头,“我喜欢陪着你。” 说完似是觉得这话太直白了,她有些欲盖弥彰的补充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物带回去,也不知道你家到底有些什么人,你到时候看着再给吧。” 说到这里,霍振北意识到这个女人也许也是想多了解自己一些的,可是她却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什么。 他深深的看了晏姝一眼,眸子里闪动着晏姝看不懂的东西。 晏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霍振北摇摇头,牵了她的手道,“我就是随便回去一趟,你不必准备这么多的,何况他们也不缺什么。” “缺不缺的另说,但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晏姝一副劝小孩子的语气道,“这是礼数,不能不遵守的。” “好好好,就你礼数最周全了。”霍振北捏了捏晏姝的手,“待会儿我都带回去。” 晏姝准备的都是一些药材,特色的小玩意儿什么的,其实这些东西公主府的远比她准备的要好得多,但终归也算是一份心意吧,虽然公主肯定看不上,但是父母他们应该会高兴吧。 于是霍振北走的时候便带了一个不小的包袱,远远看去倒像是外地的人返乡似的。 晏姝虽然不知道霍振北家里具体有些什么人,但也知道他有父母兄长还有个嫂嫂,因此这几个人她都单独准备了东西。 公主那份霍振北直接便给了兄长,现在兄长提起公主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确实是很喜欢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了,因此这次霍振北也没有不识趣的提和离的事。 但他心里的担忧却始终没有减少,他不知道一切会不会因为晏姝的不参与而有所好转,又或者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有所不同。 年夜饭没有一起吃,公主需要进宫参加宫宴,驸马自然是要陪同的,因此年夜饭便只有霍振北和父母一起。 因为儿子已经中举了,霍母便问起了他的终身大事,霍振北便说自己已经有了考量。 霍母露出看透了一切的眼神,道,“是不是上次在你那里看见的那个姑娘?” 霍振北点头。 霍母见状便说道,“既然这样便早点给人家一个名分,不要让别人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你。” 霍父却在旁边皱了眉头道,“你过了年才十七,男儿家当以事业为重,不要被男女私情耽误了。” 霍振北点头,现在有些事还没处理好,所以暂时并不适合两人成亲,只是有些东西,他心里却是已经决定了的。 由是,一家三口又说了些话,在霍振北的再三推拒下,父母还是给他塞了红包,这一顿饭才算是结束了。 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但是霍振北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却忍不住想起了晏姝。 自己在这里和父母吃团圆饭,那个女人呢。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们四周也没什么邻居,自己还叮嘱过她不要出门,这一晚她是怎么过的呢,现在应该也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吧,或许已经睡了。 不,除夕是要守岁的,那个女人不会蠢到一个人熬着夜守岁吧,想到这里霍振北都恨不得跑回去看一看她到底在干什么了。 不过,到底只是想想而已,他到底还是闭上眼睛入睡了。 梦里她又看到了那个女人,她穿着一身孝衣,似乎在被人调戏,然后霍振北便看见了兄长。 兄长给了那个女人几两银子,让她去安葬父亲,之后又处于同情将她暂时安置在了客栈,还替她找了一份绣娘的活做。 那个女人因为感激,有时便会帮兄长做些衣服,鞋子什么的。 霍振北在梦里看着他们由一开始的同情与感激到一步步沉沦,最后晏姝因为不小心露了面被人看上了硬要抬她做妾,而兄长再一次出手之后,两人终于越过了最后那道线。 霍振北睁开眼,窗户外面已经有亮光了,他不知道梦中的一切是真是假,但却明白他们的感情并非是一开始就有的,所以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喜欢的是自己吧,他和兄长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知为何,想到梦中他们两人互相言笑晏晏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有些堵,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对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一种极端的独占欲,即使是一个梦,他也觉得不能忍受。 他穿了衣服,出门吹了一会儿冷风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公主今日已经回来了。 这次她见到自己的态度倒没有前几次诡异,只是有几分傲慢的说道,“你给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缺那些吗?” “公主若是不喜欢就扔了吧。”霍振北低垂着眼睛道。 “你……你……”公主指着他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有没有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霍振北继续道,“不敢。” 公主的脾气似乎更暴躁了,霍振北这话原本问题都不算太大,只是因为这些日子的事,心里堵着,语气不如以前恭敬而已,但公主却直接怒斥道,“你要是还是这个态度就给我滚出去。” 霍振南见状劝道,“怀阳,振北还小,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 公主闻言却直接连霍振南也骂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我肚子里这个孩子而已,孩子在我肚子里,要不要的,我随时都可以决定。” 霍振南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他又软了语气道,“你就算是生气也不能开这种玩笑啊。” 公主瞪着他,“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她说着又用手指着霍振北道,“你看看你弟弟这个态度,不是存心气我是什么,我心情不好还生什么孩子。” 霍振北在旁边眉头皱的死紧,他开口道,“那兄长我还是先走吧。” 霍振南拉住了霍振北,“这大年初一的,你要去哪儿,公主就是气话而已。” 他说着对着公主的语气也不再那么温和了,只是顾忌着她是个孕妇,到底还是说道,“怀阳,他是我弟弟,我总不能让他大年初一还一个人在外面过吧。” 公主眼睛睨着霍振北,“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情愿。 或许人对于恶意总有一种莫名的感知吧,虽然他和公主以前就是基本相看两生厌的状态,但是基本也是互相忽视的那种,可是这次重新来过之后,霍振北便发现公主对他的厌恶已经达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程度,基本每次见他都是一副差不多已经到了想弄死他的地步。 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假装什么了,彼此都是互相讨厌,只是他没办法像公主那样表现的那么明显而已。 霍振北对兄长也是对公主说道,“那我过了初三就走。” 霍振南还想挽留,霍振北却说道,“我刚好也可以抓紧时间最后再看一看那些书,毕竟开年就是会试了。” 弟弟这样说,霍振南也没有了挽留的理由,何况他看着旁边公主一副不耐烦的神色,也知道多留不过是双方都不高兴,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霍振北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旁边公主趾高气扬的样子。 她现在还只是跋扈,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将来可能会做的事,霍振北便觉得自己握紧的手指甲几乎要陷进手掌里。 他好恨,恨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第29章 回去 或许是兄长和公主说了什么, 又或许是他特意避免和公主遇见, 在公主府总算是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年初三。 初四一早霍振北便和兄长父母告别,回了他和晏姝两人的院子。 那个女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的,霍振北刚一敲门便立刻有人过来敲门了。 “公子,回来了。”晏姝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暖炉递给他, “这路上这么冷,快暖暖手。” 霍振北看着眼前的人一脸担心的样子,那颗因为在公主府而变得十分燥郁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接过暖炉, 又重新放回晏姝的手里,看着她捧着暖炉有些不解的样子,把手覆上了她的,道,“这样就够了。” 晏姝想说想说这样感觉有点傻, 但看着霍振北一脸正经的样子, 突然就觉得这样好像确实要好一点,至少两个人都不冷了。 两个人就这么傻乎乎的四只手捧着一个暖炉站了一会儿,直到一阵寒风吹来,晏姝才发现自己刚才真的跟傻了似的,她赶紧把自己的手从霍振北手里抽了出来, 然后变成了一只手拿着暖炉,另一只手慢慢,慢慢地握住了霍振北的,之后低着头, 语速极快的说道,“公子外面冷还是先进屋子吧。” 霍振北低头看着对方小小的手握着自己的,下意识的就握紧了些,他也没说话就真的一言不发的默默顺着晏姝的步调进了屋子。 其实一路上晏姝都很紧张,等进了屋子之后,手里几乎起了一层薄汗,怕被对方察觉,她赶紧松开了对方的手,在霍振北看过来的时候,又故意转移话题道,“公子这么早回来还没吃早饭吧,我刚好做了还没吃,现在就给公子端过来。” 看着眼前的女人低着头耳尖都红了,他也不为难她,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什么“刚好做了早饭”的话霍振北根本不信,他离开的时候便说了何时会回来,而这个女人又一大早就起来等着,显然这顿早饭也是她特意做的。 若是自己已经吃过了呢? 那她大概会什么也不说,一个人偷偷的把它们吃完吧。 霍振北发现在某些时候这其实是一个有些傻的女人。 等到了厨房看见丰盛的早饭后,他就更确定了这是她特意为自己做的了,不过他也没拆穿,而是坐下来,陪着这个女人把这些一点一点的都吃完了,虽然到最后感觉有些撑,但莫名的,霍振北就是想把它们一点不剩的都吃完。 晏姝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饭量似乎并平时大了几倍的霍振北,甚至有些怀疑他回去的时候收到了什么虐待,因此午饭也特意多做了点。 不过,很快她就后悔了,她怎么能忘了公子对于让自己多吃饭的坚持呢,等她摸着肚子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心里默默起誓,下次再也不要这样自作聪明了。 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就更后悔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明明只分别了五日,但霍振北给她的感觉跟分别了五年似的,晏姝一边有气无力的推拒着他,一边求饶道,“不要……公子,我受不住了。” 岂料这话说完他却又狠狠的动了几下,还说,“这就受不住了,平日让你多吃你就多吃几口,看来以后还是得再多吃一些,这样才有体力。” 晏姝几乎被撞得要翻白眼,心里更是想道,就算我原来打算多吃,现在也不敢多吃了,现在这样子她都受不了了,要是自己体力再变好一点,她简直难以想象以后的生活了。 不过她嘴里还是求饶道,“我知道了,公子,但,我现在是真的受不住了。” 霍振北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嘴唇,“乖,等这轮结束。” 晏姝还能怎么办呢? 等结束吧。 只是为什么结束后那东西还在她身体里? 晏姝那里不自觉的动了动,想把它挤出去,然后就听到霍振北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警告说道,“你不是累了吗?乖……不要乱动。” “可是……”晏姝几乎是忍着强大的羞耻,但是还是说不出完整的话。 霍振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想这样待一会儿,让我待一会儿。” 有些事一直压抑在心里,每去一次公主府那种感觉便更浓烈一份,而那份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也更甚一份,他何尝不知道把这一切都怪罪在这个女人身上有几分迁怒的意思呢,可是他能如何呢,兄长是自己的亲人,不能怪,公主位高权重,即使恨,他却没有办法从她身上入手,只有这个女人是他唯一可以控制的因素。 他不知道兄长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一个和这个女人一样的人,可是只要他能保住性命,能在和公主和离之后才发生这些事,那么前世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而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霍振北感受着这个女人包裹着他的温度,这个女人此刻却成了唯一能带给自己安心的人。 他突然就捂住了晏姝的眼睛,轻轻亲了她的额头一下。 晏姝见了他这样子立即就心软了,不要说是待一会儿了,此时怕是让他待一晚,她一时脑热也能答应下来,她脑中更是自己脑补了霍振北回去后到底受了怎样的欺负。 她柔顺的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霍振北见了她这副样子几乎是立即就精神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这是少年人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又或许是自己的心理问题,霍振北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件事十分沉迷,不过,到底顾忌着身下的人确实累了,他还是守诺的没有动,直到怀里的女人撑不住的睡了过去,她才起了身,帮人清理了身体,但在上-床后却仍是把自己埋了进去。 于是等第二天晏姝醒来之后便没能像往常一样起床做早饭,最后还是霍振北把饭端到她的床边的。 不过不等晏姝控诉什么,便听霍振北解释道,“再过几个月就是春闱了,我往后可能会睡得比较晚,你不必再等我一起睡了。” 公子看书那么辛苦,偶尔放纵一下也不算什么,晏姝这么想着,心里的气立即就消了,她甚至还说道,“没关系的,我本来就睡得晚,公子不必担心我。” 晏姝其实一般都睡得早,不过有时候晚上会给霍振北做做衣服鞋子什么的,有时候往上面绣点花纹,费了功夫便会睡得晚一些,所以就算晚睡,她也不是撑不住。 霍振北也知道她在一些事情上有自己莫名的坚持,就算现在答应下来,以后可能也不会执行,因此他也没跟以前似的直接不许她这样,而是说道,“那你困了便去睡,不要熬着。” 说完怕她不听,还可以板了脸道,“你要记得刚开始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 虽然两人这些日子关系亲密了不少,但晏姝心里对于霍振北这副样子还是有些畏惧的,她听话的点了点头。 霍振北见状便又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说道,“那先吃饭吧,今日若是累就不必起来了。” “哦,好。”晏姝接过碗,慢慢的吃了起来。 虽然公子看起来时常会说些温言软语,但是他的表情却几乎没什么变化,一直都是一副有些冷的样子,就算是笑也只是浅笑,晏姝有时候甚至都怀疑他说那些话并非出自本意,但公子对她确实很好,这又是她无可辩驳的。 等吃完她把碗递给霍振北,还特意看了看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什么也没看出来。 但却听他说道,“吃过了就再休息一会儿吧。” 又是十分关心她的样子。 晏姝索性也不再纠结,公子对自己好就行了,自己会加倍对公子好的,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晏姝想着加倍对霍振北好便真的绞尽脑汁的对他好。 上次秋闱天气正热,她便做了各种消暑的午间小甜点给霍振北送过去,而这次是春闱,天气凉寒,她便不仅在下午会做一些热乎乎的汤,补品什么的给他送过去,晚间怕他坐久了,身子会凉寒,又给他送上了宵夜。 这样一日午餐的吃下来,霍振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仅整个身量高了不少,甚至连脸都圆了一圈。 而霍振北看着晏姝还是一如既往消瘦的身子,便决定以后让这个女人也怎么来照顾她自己,有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他就不信这个女人身上还不能多长出几两肉来。 不过,现在他暂时是没心思放在这上面了,还有几天就是春闱了,前世便是这次落榜了,这次虽然自己准备了许久,但心里还是难免担心。 只是等站在考场门口后,他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他挥挥手让晏姝离开,自己则转身踏入了考场。 第30章 小产 或许是有过一次经验的原因, 虽然春闱算起来比秋闱要重要许多, 但晏姝却不至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了,只是她心里却一直压着一件事没有告诉霍振北,以至于在霍振北从考场出来后她的脸色依旧显得十分憔悴。 因为上次扑了厚厚的粉而被嫌弃的要死,所以晏姝这次在考场外等人的时候也没敢扑粉, 因此霍振北几乎一看见她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他快走几步到了晏姝面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发现自己确实没看错后, 又伸出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 黑着脸问道,“怎么每次都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我没事。”晏姝微微低了低头,不让霍振北看清自己脸上的菜色。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霍振北皱着眉头,看见她要走,说道, “先不回去了, 先带你去医馆看一下,不要又跟上次似的。” 说到上次直接在大街上晕倒在霍振北的怀里,晏姝脸上也十分不自然,不过她还是摇头坚持道,“我真的没事, 就是你考试我有些担心而已。” 但是有了上次的经历之后,霍振北完全不听晏姝解释,直接就把人强行带到了医馆,等大夫都说了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带人回了家。 只是等回去之后他的脸色并没有松下来, 想到刚才大夫说的有些郁结于心,他问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郁结于心这种症状不可能是几天之内就有的,所以就算是这个女人确实为自己在考场的情况心有忧虑,但在这之前一定也发生了什么别的事,一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暗地里有事瞒着他,霍振北便觉得心里涌上来一股暴戾之气。 她见晏姝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便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怎么,说不出来,还是你现在已经对我生了二心了?” “不,不是。”晏姝用力摇头,只是被钳制着的下巴让她的动作变的有些艰难。 霍振北的脸向晏姝靠近了几分,凝视着她的双眼问道,“那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呢?” “我……”晏姝心里挣扎了很久,一方面想到大公子的嘱咐,一方面又想到公子听到消息后可能会有的反应。 公子会试已经结束了,现在也是时候可以说出来了吧,晏姝看着霍振北阴沉的脸色,低声说道,“是您府上的事。” “府上的事?”霍振北皱了眉头。 难道是公主府的事? 只是公主府的事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某种可能性,他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厉声道,“你私下联系我兄长了?” 晏姝先是迅速摇头,之后又跟想起什么似的,又缓缓点了点头。 “是,但不是我联系的。”她弱弱回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霍振北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根弦“崩”的一下就断了,他钳制着晏姝下巴的手慢慢的移到了她的脖子上,在她脖子上轻轻抚摸着,仿佛在寻找一处最合适的地方,同时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的语气说道,“都说了你是我的了,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晏姝看着霍振北突然变掉的脸色,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惧意,她不再犹豫的迅速解释道,“是前些日子公子的兄长派人过来说他夫人小产了,让我知道后暂时不要告诉你,如果你要回去也拦着你。” 她说完,小心的看着霍振北的脸色,见没什么变化,赶紧又补充道,“我没有和那边主动联系过,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姝并不知道霍振北和家人的感情如何,看他平时的表现似乎对家人不是很在意,但竟有的几次和家人的相处却也发现他们之间感情并不差,但是每次公子回府都是匆匆而归,这又说明他并不喜欢住在哪里,所以晏姝也不知道他听到自己的嫂子流产之后感情会如何,只是他也明白,公子兄长那边让她瞒着,应该也是担心临考前这种事会影响他的心情。 所以公子听到这种消息应该心里还是不好受的吧。 晏姝说完就忐忑的观察着霍振北的表情。 霍振北听完终于也从那种想要掐死他的心情中回过神来。 不知为何,刚才那一瞬间,他竟是想到就算是让这个女人死了,他也必须是自己的,他甚至自己都觉得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 至于公主流产的消息,他既不伤心也不高兴,只是有些惊讶。 “小产?什么时候的事?”他问道。 晏姝见公子不像很伤心的样子,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乖巧答道,“上个月吧,具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你快考试前的一个月,大公子派过来送木炭的人换了一个,我便问了一句,然后他就跟我说了这件事,还说是大公子特意嘱咐先不要让你知道,你若是有事要回去也拦着点,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孩子没的,我就不清楚了。” 霍振北对于送东西的人换没换这种事倒不会特别去关注,所以兄长应该也是知道他这点,特意换人应该是为了引起晏姝的注意,这样两个人搭话也就不会显得奇怪,从而不会让他起疑。 他一直都知道兄长是聪明的,甚至他觉得若是兄长愿意的话,完全可以设计让公主主动和离,只是兄长却一直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而这份聪明现在还用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想到兄长的用意,他倒是也没有什么气愤的感觉,只是有些担忧他,他对这个孩子如此在意,如今孩子没了,他现在该是十分伤心的吧。 这么想着他便觉得无论如何他都该去公主府一趟了。 他也不顾自己刚从考场出来,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对晏姝说道,“你一个人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回去一趟。” 晏姝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所以刚才才犹豫着没跟他说,毕竟他刚从考场出来,这几日一定没有休息好,她其实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再跟他说这件事的。 因此,她还是小声劝道,“公子,你刚回来……”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霍振北用警告似的语气说道,“以后不管什么情况,遇到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知道吗?” 就算这件事算起来是情有可原,但霍振北却不希望这个女人因为任何情况,任何事而对自己有所隐瞒,他不希望这个女人对他有什么秘密,不希望她有任何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晏姝不知道公子怎么突然就说了这个,但看着他难看的脸色,也知道自己这次大概是惹他生气了,她只能乖乖应是,要开口劝阻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霍振北看着她这个态度,难看的脸色总算是好了几分,想到她现在有些憔悴的样子,便语气有几分生硬的说道,“好了,这次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晏姝自然只能点头,只是等人离开之后她也没办法休息,心里不住的在担心霍振北的情况。 看公子刚听说这件事的态度,应该不是很伤心,可是公子立即就走了的情况看起来也是很在意的样子,所以晏姝有些摸不清这件事其中到底有些什么纠葛。 她也没听霍振北提起过别的家人,既然和父母兄长感情都不差,那会不会其中不和的就是这个嫂嫂? 公子每次回去,回来后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晏姝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要不是不合适,她甚至刚才都想跟他一起回去了。 另一边匆忙回府的霍振北自然是不知道晏姝的这些担忧的,就算知道了,他可能也会觉得女人家果然就是敏感一些,一点小事就能担心这么多。 因为心里担忧,他这次回去一路上的速度也是十分快,等到公主府门前的时候,也不过就过了一刻钟左右。 霍振北走到门前,看见门口的门卫直接就问,“我兄长呢?” 门口的护卫也被霍振北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一跳,指着里面道,”在府里。” 霍振北道了声谢,正要进去,便又想到今日不是休沐日,兄长为什么会在府里? 他又返回身问道,“兄长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府里,没去上衙?” 护卫此时总算是明白小公子为何回来的了,便据实答道,“圣上体恤公主,允了驸马三个月的假,让他陪公主。” 允了假? 那就还是兄长主动请的假了? 看来兄长确实是十分在意这个孩子的,那他此刻的心情…… 霍振北不再多想,对着门口的护卫点了点头,便迅速进了府里,往兄长的院子走去。 第31章 决定 霍振南原本是跟公主住在一个院子的, 不过自从两人不和后, 兄长便经常在书房留宿,次数多了,有一次公主爆发了,直接把卧房里霍振南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让他滚。 至此,两人算是真正分房而居了,一般只有初一, 十五时, 出于规矩,两人才会同床而眠,至于是不是异梦,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霍振北匆匆去了兄长住的地方却没见到人,犹豫了一下, 还是去了公主住的院子。 他并没有贸然进去, 等到了门口,问了人,确认了公主在里面,他才在门口等着通报的人回来。 他似乎隔着一个院子都能听到里面的谩骂声。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果然作恶的人总是过得比受害的人还逍遥。霍振北不知怎么的, 心里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还没等他再细想,他便看见进去通报的人一脸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小公子,公主说她身体不适, 不方便待客。” 霍振北听见这样的答案似乎也没觉得多惊讶,他反而客气的跟人道了谢,然后才回去霍振南的屋子等着。 他知道兄长听见他过来的消息,因为很快就会过来的。 果然,霍振北刚在里面坐了一会儿,他兄长便有几分风尘仆仆的过来了。 霍振北赶紧迎了上去,带着几分情真意切的关心道,“兄长,我听说……”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了兄长脸上的一道伤口,伤口不算太深,但也洇了一点血出来,这模样仿佛和前世兄长身上带血的鞭痕重合,霍振北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声音难掩愤怒道,“这是公主弄的?” 公主刚才砸了一个杯子,有些溅起的碎瓷片刮到了脸上,霍振南自认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是很在意,可是他看弟弟此刻的神色明显不对劲,脸上有几分疑惑,但还是跟他解释道,“就是一块碎瓷片刮了一下,没事的。” 霍振北看兄长的反应,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过激了,他收敛了情绪,不动声色的问道,“公主怎么了?” 说起这个,霍振南神色间难掩疲惫之色,他似乎是在犹豫,过了很久,才跟霍振北说道,“这个孩子,是她自己弄掉的。” “什么?”这下霍振北是真的惊讶了,就算公主跋扈嚣张,他也没想到她竟会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她说……她说……”霍振南握紧了拳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她说,我也不在意她,既然不喜欢她,她何必要受罪给我生孩子。” 这种理由! 霍振北不得不承认她对公主的恶劣程度的认知又上了一层,他甚至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他。 霍振北听见自己仿佛一个魔鬼般的,用一种诱导的语气对自己兄长近乎呢喃般的说道,“你说,会不会这个孩子并非那么光明正大呢?” 他保证着声音除了他和兄长,任何人也听不到,他也知道,这种猜测在毁掉一个女人名誉的同时,对于那个男人也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可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让他那种不折手段也要让兄长和公主和离的想法又冒了出来,犹如野草疯长一般,不可遏制。 他说完便一直观察着兄长的脸色,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兄长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刚才的愤怒都没有了,只是变成了一种仿佛麻木的表情。 然后霍振北听见他对自己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 霍振北奇异的从兄长这话中听出了几分决绝,他有些担心的看向自己的兄长,张口问道,“兄长,你……” 霍振南对着他摇了摇头,“你只是我的弟弟而已,和公主府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这里的事情也半份都不要沾到你的手上。” 霍振南说完似乎还怕他继续追问,生硬的转了个话题道,“你刚考完试,觉得自己这次考得怎么样?” 考中基本是板上钉钉的,至于成绩那就看阅卷者怎么判了,霍振北便如实说道,“应该能考中。” 霍振南脸上露出些欣慰之色,不过很快这神色便褪去了,他闭了闭眼,对霍振北说道,“若是真的考中了,你这样小的年纪,怕是在京城这种论资排辈的地方也有的熬,到时候我给你走走关系,让你到地方想干几年,有些经验再说。” 兄长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此刻霍振北却没有欣喜之情,他总觉得兄长这么做,是他已经决定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连问什么都不知道。 头上突然传来的压力,让他抬起了头,他看向眼前的人,只见他说道,“放心,我好歹比你虚长了那么多岁,做事会有分寸的。” 霍振南比这个弟弟大了好几岁,小时候父母忙不过来,都是他照顾的,因此这个弟弟也有几分养儿子的意味了,弟弟的变化他不是看不出来,但是只要他是自己弟弟,那不管变成什么样,自己都该护着他,有些事,也不需要他知道。 霍振北看着自己兄长虽然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十分坚决的样子,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兄长在他眼中一直都是聪明又能干的,甚至前世他十分不明白为什么到了那个时候,兄长也不反抗,现在看着兄长这个样子,他恍然觉得,也许兄长是怕他反抗之后,公主会迁怒到自己。 霍振南见他点头,又想对待小孩子似的在他头上揉了几下,才对他说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说到最后,他还揶揄道,“那里还有人在等着吧。” 霍振南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弟弟不久前,还因为那个在等着的人和自己私下联系,手已经摸上了人家的脖子,他只是觉得,弟弟能找到一个和自己心意的人,终归是比他这样近乎盲婚哑嫁要好得多。 霍振北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但是在他往外走了几步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郑重对他说道,“哥,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霍振南对他笑着挥了挥手,应了一声“好”。 霍振北知道兄长这答应的并不走心,他捏了捏拳头,到底还是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兄长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总不至于是杀人灭口,兄长做不了这种事,也不会做,但他又要把自己送走,看起来也并非是毫无作为的样子,但是他却没有提父母。 霍振北伸手捏了捏眉心,想了一路也没什么思绪。 倒是刚回去,手还没放到门上,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就如他兄长所说的一样,这里有人在等着他。 霍振北一直捏着眉心的手放了下来,但还是皱着眉对晏姝说道,“穿这么少出来干什么,还不赶紧进去。” 晏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厚厚的袄子,又看了眼对方身上明显没她厚实的衣服,对眼前的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感到佩服。 但她也知道公子大概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也不反驳,只默认了说道,“我原本一直在屋里待着的,听到动静才过来开门,不冷的。” 霍振北眉间的褶皱似乎更深了,“听见动静就出来开门,谁给你的胆子,你怎么就知道门外的是我呢?” 兄长脸上的那道伤口,让许多事一瞬间又清晰的浮上了他的心头,包括公主当时冲进门杀了这个女人。 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傻,她对人的防备心似乎总是不足。 晏姝被霍振北说的愣了一下,心想,“这地方连个邻居都隔了好远,除了他们两个几乎就没别人了,门口有动静,除了公子还有谁呢?” “你怎么知道除了我没别人了,你一个女人独自在家,难道都不知道防备两个字该怎么写吗?” 听见公子带着几分愠怒的声音,晏姝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心里嘀咕的话竟然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她低下头,积极认错,“是,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霍振北用怀疑的眼神看了她几眼,只把晏姝看得恨不得拍胸脯保证了他才说道,“往后我尽量陪着你,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就把门拴好了,有人过来,确定身份之后才开门。” 晏姝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严格遵守。 霍振北这才放过了他,只是脸上并没有变好的趋势。 晏姝一边走,一边偷偷看着他,想开口稳点什么,又不敢。 最后还是被她盯了一路的霍振北直接开口道,“你看了我一路了,我要是个糖人,现在已经被你谋杀了。” 他开了个并不太好笑的玩笑,然后才状似随意的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遮遮掩掩的。” 这样子恍然已经忘了,是谁在不久前差点捏断人家的脖子。 第32章 螃蟹 晏姝其实还是有些分不清他现在这副脸色是被他兄长的是弄得还是被自己弄得, 因此也不敢随意开口问什么, 所以此时她只是小声问道,“公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这个倒也不算,虽然出门之前忧心忡忡, 但那也只是担心兄长,至于公主是死是活,他甚至比较倾向于前者, 等见到兄长知道他已经做了某种决定后, 不得不说,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 虽然不知道兄长要做什么,但霍振北知道,兄长绝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忍下去了,这就够了, 他最怕的就是兄长下不了决心。 但是这份不好不坏的心情只是持续到这个女人开门这一刻而已, 她不仅不知道保暖,居然对人也没什么防备之心,霍振北一瞬间简直想把人拎起来打。 只是冷静下来想想,他当初在破庙捡到她,后来又把人带回来, 不也是因为她对人总是没有什么防备心吗,这个女人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异于常人的天真,所以她经常会被误认为刚及笄的小丫头, 也大概不止是因为她的身量小吧。 霍振北一瞬间想了很多,可在晏姝眼里他不过就是停顿了一下而已,随后她便见霍振北摇了摇头。 晏姝小心的觑着他的脸色,觉得他摇头所表示的含义,和他脸上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完全不符,但是她现在也知道了公子比较喜欢她有话直说,她这样犹犹豫豫的,她有些怕惹了他生气,因此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的兄长那边还好吗,都恢复了吗?” 霍振北点头。 对方除了摇头和点头一直没说话,晏姝也觉得自己应该把要说的话说完了,得知没什么事后,她松了一口气,连着说了两声,“那就好,那就好。”便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不说话了。 霍振北等了一会儿,见他真的就只是关心了一下兄长那边的事后,心里不知为何跟堵了一口气似的,他忍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没有留在那里吗?” “公子不是一向都不喜欢在那边过夜吗?”晏姝理所当然的说道。 霍振北,“……” 他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竟然还觉得十分有道理。 只是他最后又有几分不甘的咬着牙道,“那你知道我会回来,还敢穿这么少的衣服?” 晏姝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哪里穿少了,现在早就入春很久了,虽然天气还没完全暖过来,但也至于风刮在脸上跟有刀子落在脸上似的了,她自认为比起一些已经穿上了春衫的姑娘家,她这打扮已经够厚实了。 不过她也不敢跟霍振北叮嘱,只能继续承认错误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霍振北似乎还不满意,又说了一句,“不要看着开春了,就只顾着好看,不愿意穿厚衣服了,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好看有什么用,还想给别人看吗?” 晏姝真的是被这口大锅扣得头晕目眩,天可怜见,她从小到大都没学会过追求好看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以前是因为穷能吃饱就不错了,好看,那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至于后来。 哦,没后来了。 她的后来就是被公子救了,从字面上的以身相许到实际上的以身相许,除了接公子出考场的那次往脸上抹了半斤白面,她一直在灶前水边的忙,也根本就没考虑过好看不好看这回事。 因此晏姝乍听这话,下意识的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霍振北,满脸疑惑,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出了这个结论。 而霍振北不知道是没看懂她的表情还是不想理,竟然对此视若无睹,还径直走到了晏姝的前面。 留下晏姝一头雾水的跟在他的身后,不断回忆以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会引起她误会的事。 她除了做饭洗衣,就是画图绣东西,自然是没什么可以值得误会的,主要是霍振北在因为兄长的态度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看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女人,突然间就发现这个女人确实是长得十分美丽,是那种柔弱中又带着一些倔强的美丽,就像是悬崖边的一株被风吹的七零八落的蔷薇,你以为它已经摇摇欲坠了,可真正把她救回来之后才发现,它不仅顽强,还让你满室生香。 他突然就想到,若是兄长没有救她,自己也没有救她,她会怎样呢,在悬崖便被吹落吗,还是换个地方依旧顽强。 可是这一切假设都没有意义了,这一次她不会影响兄长了,也不会坠落了,他是我的了。 这个女人是我的了。 霍振北觉得自己有种奇异的占有欲得到了满足,因此他并不敢那个女人的表情,也不理会他,他怕控制不住内心即将喷薄而出的野兽。 只是他白天控制住了,晚上便不用控制了,何况他考试这段时间加起来也有小半个月了,晏姝一开始还纵着他,宠着他,甚至还主动迎合,等两回之后便开始红着眼眶求饶。 好歹是有点用的,至少只折腾了半夜,没有折腾一夜。晏姝安慰自己道。 霍振北等人已经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才把人搂进怀里跟她说道,“不管我去那里你都要跟着我知道吗?” 晏姝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她现在浑身跟散架了似的,只是撑着眼皮,下意识的点头,嘴里也是下意识的问道,“去哪里呀。”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有些偏远的地方吧。”霍振北看着晏姝,眼神间也难得流出了一丝茫然。 他们家除了有公主这一层关系之外,在朝中几乎是没有什么根基的,虽说大概都想往京城挤,但地方的人也基本都和京里的人有些或多或少的关系,所以不管是他主动请缨还是兄长帮他走动,去到的地方肯定不会是富裕的地方。 也许是偏远一些的地方,也许是穷苦一些的地方,也许是又偏远又穷苦的地方。 他以前基本是什么苦地方都去过了,也有些经验,因此并不是很害怕,只是怀中这个女人,虽说她也自小没过过什么富裕日子,但是好歹是在京城长大,他有些担心她会受不了。 可是受不了又怎样呢,他不会让她独自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想到这里,他眼中的茫然已经褪干净了,他起身亲了亲晏姝,说道,“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阿姝是要一直跟着我的。” 怀里的人发出轻轻的附和的声音,霍振北低头一看,却是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那句附和大概也只是下意识发出的声音。 他突然就笑了笑,伸出手,一点一点抚摸着晏姝的脸,轻声说道,“我的阿姝还真是乖巧呢。” 这样乖巧的女孩就是应该困在自己身边不是吗? 霍振北把人往怀里搂着紧了几分,满意的睡了。 晏姝做梦梦到她变成了一只螃蟹,被五花大绑的扔进了锅里,水一点点变热,她又热又挣扎不了,绝望极了,而一抬头,发现那个煮螃蟹的人居然就是自己,一下子就吓醒了。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晏姝还以为还是半夜,可随即她就发现了,根本就不是天没黑,而是自己整张脸都被压在霍振北胸口,半点不透光,晏姝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这样居然没被闷死。 随后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了,她的头上放着公子的下巴,背后放着公子的胳膊,腿上放着公子的腿。 霍振北原本就比晏姝要高不少,这一年更是跟疯了似的狂长,晏姝被他这样圈在怀里,就跟一个小夹心似的。 而且霍振北全身都散发出热气,晏姝想着难怪自己做梦感觉要熟了,她现在也觉得自己要熟了。 晏姝小心的把自己的头从对方怀里移出来,刚想透口气,就听见头顶传来沙哑的声音问道,“醒了?” “嗯,是不是我弄醒你了。”晏姝有几分愧疚,可在听到对方说完没有,但姿势仍是一点都没变之后,她就忍不住在心里说道,“既然没有你倒是把我放开啊。虽然这样很亲密,她也没有很抗拒,但她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能动了,感觉要废了啊,她想检查一下自己废没废。” 可是霍振北不仅一副完全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问题的样子,还把人又往怀里搂了搂,继续用那种刚起床带着几分哑的声音问道,“晚上睡觉冷不冷。” “不……不冷。”晏姝刚被拯救出来的头,又一次被埋胸,她答得有些艰难,不仅不冷,她还差点梦见自己被煮熟。 不过这么一来,她以为霍振北这样抱着她睡觉是怕她冷,心里还有些甜蜜,不过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这份甜蜜就变成了折磨,她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什么是怕她冷,那绝对是她自己想多了。 第33章 在意 当然, 晏姝现在还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她有了公子是怕她冷的这个认知后,就算常常做这种蒸螃蟹的梦也有几分甘之如饴的感觉,只是心里暗暗的把螃蟹这种东西划出他们的餐桌范围而已。 而随着晏姝在梦里被煮熟的速度越来越快,春闱的成绩也终于出来了。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小事, 有一次霍振北出门的时候,竟然遇到公主和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有说有笑,似乎还有几分亲昵的感觉。 那个男人的相貌好的有些过了头, 让霍振北几乎要觉得这是公主新养的小倌了, 可随即他便否认了这种猜测,公主对那人的态度,还有那人的表现说明并非如此。 这件事兄长知道吗? 还是这件事是兄长…… 自从上次兄长说了那话之后,他就一直在等着兄长会做什么,可兄长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做, 那么这个人…… 霍振北不太确定, 毕竟他曾和兄长说过替代的话,不过若真的是兄长做的,那就证明兄长是真的下决心了,就算不是兄长做的,这件事也能帮兄长下决心。 因此霍振北并没有管这件事, 只是让人偷偷留意着兄长那边的动静,而他自己则还是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春闱的成绩依然是贴在那里,而霍振北的名字也赫然在榜,在中间偏前一些的位置, 既不坏,也不打眼,剩下的便是殿试定一下名次了。 霍振北对殿试并不是十分担心,由于他年纪的原因,殿试他并不想太打眼,给皇上留个印象就行了,何况他也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和皇上说过什么,所以一切还是以稳妥为主。 一甲前三是不想了,可以进二甲,二甲一般都是外调或下放的,霍振北早就在心里打算好了。 这也不是霍振北对自己有着盲目的自信,毕竟曾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乡试,会试的时候不敢说,但是殿试的时候如何更讨巧,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因此毫不意外的,状元、榜眼、探花,他一个没中,而是得了个传胪的名次,二甲第一,对于一个刚刚十七岁的男子来说,也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皇上甚至也有几分要留他在翰林任编修的意思。 翰林编修,虽然职位不高,薪俸也不多,却是天子近臣,几乎是大部分科举之人的目标,然而,霍振北却知道皇帝对怀阳公主的态度,若是真的公主一时看他不顺眼,跟皇帝说了什么,他怕是就一辈子是个编修了。 所以霍振北只是装作有些惶恐的样子表示自己没想到会受到如此恩泽,原本以为考中进士之后能做个地方父母官已是极大的圣泽了。 皇帝看人比较看重气度,霍振北这副担不起事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喜,因此大手一挥,霍振北就成了一个地方父母官,三月之内到任。 众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甚至有些人幸灾乐祸的觉得幸亏有这么个傻子,让他们多了一分入翰林院的机会。 霍振北面上是一派后悔又害怕的神情,心里却是无动于衷,还在默默的想着皇帝让他去的那个地方到底怎么样。 郢洲澧县应该不是个特别偏远的地方。 霍振北曾去过郢洲,印象中那个地方不算是什么穷乡僻壤,甚至比起大部分地方还有几分富庶的感觉,只是不知这澧县是在哪里。 而霍振南则是根本想不到还没等他安排,皇上就在大殿之上安排了弟弟的去处。 很快他便把澧县的情况查清楚告诉了霍振北。 澧县说是一个县,其实大部分都是被当地苗寨的祭司管着,朝廷派过去的县令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既无实权也无人手。 “我听说,是因为上一任县令突然暴死,那边急需要人顶上,所以才会直接当堂点人的。”霍振南几乎是有些焦灼了。 地方偏些或是穷些,去了那里也就是多吃些苦头而已,可是像这种外族聚集的地方,却是一不小心就有危险的,霍振南想再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帮霍振北换一个地方。 霍振北却是直接说道,“兄长,没事的,何况这是皇上金口玉批的,怎么能更改呢。” 兄长做驸马这几年实际上并没有怎么去积累自己的人脉,所以,这件事若是有万分之一更改的可能的话,只能是从公主入手,而这是霍振北就算被苗寨的人弄死也不愿意看到的。 他说完见兄长脸上还是难掩担忧,便说道,“我曾在书中看过这些地方的一些奇闻轶事,正是对这些地方很感兴趣呢,而且兄长应该了解我,我不会轻易和他们发生冲突的,所以去澧县和去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 霍振南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但他也看出了弟弟对此事的态度,终究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啊,他长叹一口气,叮嘱道,“既然你这么想,那你自己去了那里一定要多注意安全,你还小,有些政绩之类的东西,不必太过在意,保证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霍振北自然是点头答应的。 霍振南见状,又想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府里的人你要带过去吗?” 他说的这个府里自然不是指公主府,所以这个所谓的府里人也就只可能是晏姝了。 私心里他是希望弟弟身边能有个体贴的人照顾的,但是又觉得这路途遥远的,加上去到那里可能还不得安稳,他又觉得这样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有些过分了。 霍振北倒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点了头道,“她自然是要跟着我的。” 霍振南原本还怕弟弟心软,此时见他这样也就不担心了,只是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可跟人家说过了,她愿意陪你吃这样的苦吗?” “自然是愿意的。”霍振北答道。但心里想的却是愿不愿意这个是由不得她的。 而且霍振北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现在也知道这个女人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愿意跟他走的。 不过等兄长离开后,他还是貌似征求意见般的问了晏姝的想法。 意料之中的,晏姝没有拒绝,她甚至连去哪都没问就直接表示霍振北去哪她就去哪儿。 直到后面要准备出行的东西了,她才想起来问是要去哪里。 京城和郢洲的气候差得不算太多,因此衣物什么的按着京城这边的准备就可以了。 只是地方可能会有些特殊的地理环境或者习惯什么的,这些却是需要注意的,因此到快要出行的时候,晏姝对于澧县那边的了解几乎快要赶上霍振北这个即将到任的父母官了。 霍振北看着晏姝跟个屯粮的小松鼠似的每隔几天就要往他们出行的包袱里塞点东西,有时是衣服,有时是药草,有时又是别的什么,眼见着包袱越来越多,他终于忍不住说道,“这些都可以到了那边再置办,这么多带着也不方便。” 晏姝又往包袱里塞了几包药材,才说道,“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些,何况我听说那边蛇虫鼠蚁什么的比较多,多带些总是好的,再说这一路走过去也要大半个月,有些东西准备着说不定路上也有用呢。” 何况,晏姝还从一些杂书里看到苗人善蛊,一想到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放进了一条小虫子,晏姝便觉得就算把整个药材铺搬来也不嫌多的。 再说,再说…… 晏姝偷偷看了霍振北一眼。 再说她还看到书上说苗女会给看中的男人下蛊,让那个男人对她死心塌地,晏姝觉得公子这么优秀,她还是做好防范比较好。 霍振北看得大多是正史还有一些地理图志上的记载,自然是不知道晏姝脑中居然还想了这么多东西,看晏姝偷偷的看自己,还以为她是怕自己会生气,他只能带着几分无奈道,“好吧,你想带什么就带什么,只是我们到时候应该就一辆马车,你东西注意能放得下就行了。” 晏姝看看自己已经准备好的包袱,也就那么五六个,一辆马车肯定是放的下的,她用力点头道,“放得下的。” 因为并不带大件的东西,包袱里最多的还是衣服和药材,所以霍振北说过一次之后,见晏姝似乎也有所控制了,便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出发前一天,他还是解释般的和晏姝说道,“按我朝律例,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到地方任职才能携带家眷,所以在身份上可能要委屈你了。” 这也是当时霍振北只给了她一套凤冠霞帔,却没有真正和她成婚的考量之一,他是必然要把这个女人带在身边的,可是两人若真的成了夫妻,他便不能带她走了。 晏姝对这些并不是很懂,何况现在公子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对她来说,是什么身份并没有什么差别,因此她半点不在意的说道,“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个的。” 她以为她这样说完,霍振北应该就能放下心了,岂料她说完却看见对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了。 霍振北见了晏姝对名分这样半点不在意的模样,确实是有些不高兴了,这让他觉得这个女人之所以答应跟着他就是为了报恩而已,或许换个人她也会这样。 他皱着眉问道,“你就这样不在意吗?” 一脸懵的晏姝,“……” 她该在意什么?这个时候不是她不在意会比较好吗? 霍振北也不解释,直接黑着脸走了。 留下晏姝在原地更加茫然了。 算了,公子的心思她向来是琢磨不透的,虽然她比他大了三岁,但晏姝有时候觉得公子有种比她大了三十岁的感觉,所以她还是继续收拾包袱吧。 第34章 救人 第二日一早, 晏姝便和霍振北坐着一辆马车陪他往郢洲而去。 官员到地方上任, 真正需要带的也就是官印、任职文书和官服而已,加上霍振北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县令,还是个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的七品小县令,因此, 说是去地方赴任,在外人看来倒还没有一般人家回乡探个亲场面大。 不过大部分像霍振北这样刚考中进士的人到地方赴任也不敢弄什么太大的场面,一来, 是要给皇帝留下个好印象, 二来也是出于安全考量。 这要是弄得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不是明摆着告诉路上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这个人人傻钱多,赶紧来捞一笔吗? 不过即使他们一路都很低调,路上却还是出了点事, 倒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场意外而已。 彼时晏姝和霍振北已经在路上行了小半个月了,基本已经到了郢洲境内,只是离要赴任的澧县还有一段距离而已。 那日天色昏沉,眼见着不久之后就要下雨,刚好他们离驿站也不算很远了, 因此霍振北便让车夫把车赶快一些,赶在下雨之前到达驿站,岂料这一快就出了事。 霍振北和晏姝被车夫的匆忙勒马都弄得有些措不及防,双双倒在了马车里, 只是还没等霍振北发问,那车夫便赶紧请罪道,“少爷,少夫人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有意的,只是路上躺了个人。” “躺了个人?”霍振北说着便要去看一下什么情况。 晏姝听车夫这么说下意识的也意味是车夫撞到人了,也跟着赶紧去看情况,还有些担心的问道,“人没事吧?” 车夫一听,就知道这是误会了,他赶紧解释道,“不是我撞的,我都没碰到他,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躺在这里了。” 此时晏姝和霍振北都已经看见地上躺着那少年的情况了,少年一身脏污,却没有什么血迹,也没有被马蹄踩过的痕迹,看起来车夫并没有说谎。 霍振北皱了皱眉头,对车夫道,“给他些日子,然后绕过去继续走。” 他并非什么心善之人,也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习惯,对于这样一个素不相识却又莫名其妙出现在路上的人,他更多的还是戒备。 倒是晏姝看着那个少年有几分不忍心,但也知道这样身份不明的人在公子没同意之前救了可能会有麻烦,因此也没有提出要救人,只是掏出了一些碎银让车夫给那个少年。 车夫听了吩咐,知道没怪自己后便赶紧下车,走到了那个少年身边。 他看少年昏迷着,怕给了他银子也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抢走,便推了推他,试图把人叫醒,“醒醒,醒醒,你这睡在路中间多危险啊。” 少年睁开了有些虚弱的眼睛,也不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就赶紧拉住了他的袖子道,“救救……救救我爹。” 这这么还有一个,车夫瞪大了眼睛,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见别人,他直接把银子塞到少年手中道,“我们还要赶路呢,这些银子你拿着,要救谁你自己救吧。” 但是少年并不接钱,只是依旧固执的拉着他的袖子道,“救救我爹。” 晏姝一直都看着这边,此时见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便有几分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车夫为难道,“这个小子不肯要钱,还一直拉着我,让我救他爹,这附近除他之外我也没看见别人了啊,哪里有什么爹。” “爹”这个字眼仿佛一下子就落进了晏姝的心里,她看着眼前这个最多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仿佛看到了自己那时在得知父亲重病后苦苦哀求大夫的自己,她抿紧了唇,神色间有几分挣扎。 此时她却突然听到霍振北说道,“把人带过来,问清楚怎么回事。” 晏姝有些惊喜的看着霍振北,霍振北却从头到尾眼神都没落在她身上,仿佛这只是他突如其来的一个决定。 那少年倒也十分坚强,他仿佛感知到了被救的希望,就在车夫犹豫着要怎么把人带过去的时候,他竟然自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因此车夫便扶着那个少年到了马车旁。 “怎么回事?”霍振北问道。 少年头发披散着,整张脸也几乎都被头发挡住了,他一直低着头,听完霍振北的问话后也没有立即回答。 晏姝以为他是被霍振北这有些冷硬的态度吓到了,因此便在一边安慰道,“没关系,你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你说一下你的情况,有能帮忙的我们会尽量帮忙的。” 少年匆匆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在晏姝他们还没看清他的长相的时候又迅速低下了头道,“破庙,我爹在,生病,救救他。” 少年似乎不太会说话,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用力,又很艰难的样子,车夫下意识的就嘀咕了一句,“原来是个傻子。” 那个少年倒也不反驳,只是说完之后一直重复,“救救他,救救他。” 晏姝其实也有几分怀疑这少年大概是脑子有些缺陷,但是看他这样子也不像胡编乱造,因为她继续温声问道,“你不要急,慢慢说,你爹在哪儿呢?” 那少年用手指了个方向。 霍振北看了一眼,觉得凭这个少年这个样子能跑到这里来,他说的地方应该也不远,因此他便对车夫吩咐道,“把人带上车,去那个方向看一看。” 那少年上了车之后倒是很自觉的就和车夫坐在了一起没有上马车,他这种行为又让人觉得他似乎并不傻,只是他在坐上马车之后便缩在一边,一直不开口了,也让人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几个人一路无言的顺着少年说的方向走去,不过一会儿便看见了一个破败的小庙,说是破庙都觉得抬举,那地方感觉已经连屋顶的瓦都没有剩几块了。 车夫问道,“是这里吗?” 少年点点头。 车夫便对着车里说道,“少爷,少夫人到了。” 霍振北道,“你随他去看看情况。”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小心些。”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谁也不知道这少年说得到底是真是假。 车夫答应了一声,便随着少年进了那座破庙,晏姝也有些想跟过去看看但被拦住了。 霍振北道,“就在这里等着。” 晏姝只能点头,但却一直张望着外面。 很快,车夫便从破庙里出来了,他上前禀报道,“那个小子没有说谎,里面确实躺了一个四十左右的人,看样子病的不清,都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霍振北此时才下车往破庙中走去,打算去看看情况。 那个少年就坐在那个中年人的身边,手紧紧抓着他的,听见脚步声便迅速抬起头,然后又低下去,对着霍振北继续重复道,“救救他,救救他……” 刚才少年抬头的一瞬间,霍振北仿佛看到了那少年又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那一眼实在是太快了,他低头看向被少年握着手的人,有些怀疑刚才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心里却还是保持着警惕。 他看了看少年父亲的情况,虽然不懂医也知道他病的很严重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救,何况刚才的那匆匆一瞥,霍振北有些犹豫。 他对救人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只是刚才看到那个女人的表情,便也猜到了她想起了什么,一时冲动便说了那句话,此时却是又不想管他了。 只是他刚想到这里便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只听她问道,“怎么样?严重吗?严重的话我们赶紧去驿站,让驿呈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霍振北回过身,果然看见那个女人已经跟过来了,他冷了脸道,“不是让你待在马车里吗?” 晏姝低下头,一副犯了错的样子道,“我……我就是有些不放心。” 她说着迅速往里面瞥了一眼,也没看清楚里面什么情况,便主动认错道,“我现在就回去。” 说着她便转了身,只是便往马车方向走,还边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这边。 霍振北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的褶皱,背过了身顺着那女人的背影走去,又对身后吩咐道,“把人带上。” 晏姝在前面听到这话,知道公子这是答应救人了,她也不往前走了,直接退回来,走到霍振北的身边,抬头看着他,眼睛里仿佛都是对他的仰慕。 霍振北偏过头咳了一声,斥道,“好好走路,看着我做什么?” 晏姝不说话,只是脸上一直带着一种有些傻气的笑意,即使被霍振北说的收回了直视着他的目光,却还是回时不时的转头看一下他。 霍振北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却没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的霍渣渣不好意思了,哈哈,他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第35章 驿站 有了这场意外之后, 他们果然没能赶在下雨之前到达驿站。 晏姝和霍振北坐在马车里还好, 不过是沾了些水汽而已,坐在外面的马车和那个少年却是浑身都湿透了。 不过就算晏姝有心想让人进来,马车里也实在是坐不下了,原本马车里就只有晏姝和霍振北两个人加上一些行李还算宽裕, 不过多了一个已经病的无知无觉的人后,里面便显得拥挤了,因此晏姝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力, 只能让车夫尽快到驿站。 驿呈倒是个极为实在的人, 见了他们这样子,脸寒暄都来不及便赶紧吩咐人给他们烧热水洗澡了,还拿了好几块干净的布巾过来让他们先擦一擦。 等他们和他说了有病人的事之后,又马不停蹄地派人去给他们请大夫。 这处驿站有些偏僻,何况现在又下着雨, 驿呈只能抱歉的跟霍振北道, “这……恐怕等大夫到这边来得有一些时候,还望大人见谅。” “无妨。”霍振北说着看了那个少年一年,他自从进了驿站之后就一直守在他父亲身边,头发被淋成了一缕一缕的也不知道擦一下,只是…… 霍振北看着那个少年似乎永远低着头, 乱发遮面的样子,心头的疑惑又涌了上来。 但是面前还有人,他还是收回了视线,继续和驿呈寒暄道, “我们几个人就麻烦您帮忙安排一下住宿了。” “自然,自然。”驿呈满口答应。 这驿呈大概是实诚过了头,又或者这边实在是没人过来,空屋子很多,他竟然给每人都安排了一间屋子。 不说那个少年一直待在他父亲身边不肯离去,就晏姝看着驿呈给霍振北安排好了屋子,又转而给她安排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过去。 还好,驿呈不至于没眼色到给两人安排两个相距甚远的房间,他们之间不过隔了一座墙而已,因此,晏姝怕驿呈会难做,最后便还是跟他去了隔壁给她另外安排的房间。 临走之前她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霍振北的脸色,见他脸色没什么异样,才敢放心进隔壁房间的。 行李什么的,因为他们住的时间不长,搬来搬去反而麻烦,因此便一直放在马车上,除了几件换洗衣服都没有取下来,因此两人这样分房倒也不至于因为行李有什么为难的。 何况,公子自从那天把人整个搂在怀里睡觉之后,自此以后便再也没有换过姿势,即使有时候晏姝明明发现公子醒来的时候似乎胳膊有些难受,到第二天她还是发现依旧是相同的姿势,没有变化。 晏姝倒不是对这个姿势特别不能接受,这样被抱久了,她甚至都基本习惯了,除了有时候半夜会因为太闷而醒过来之外,但是偶尔能有一次自己一个人睡觉,晏姝想想还是有些小小的激动的,她真的好久没有一个人在床上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了。 因此她才会最后默认了驿呈的这个安排。 驿呈说得大夫会来得晚一些半点也非客气,等他们所有人都收拾好,又喝了一碗厨房熬的味道有些奇怪的姜汤之后,连个大夫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驿呈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了,只是怕霍振北他们着急,还是有些尴尬的解释道,“这个怕是没有大半天是回不来的。” 霍振北点点头表示知道,他倒是不着急,只是她身边这个女人似乎是很着急。 霍振北看着晏姝已经跑去安慰那个少年了,脸色又差了几分,只是并不好当场发作而已,而且刚才分房间的时候,那女人的那点小雀跃她以为自己没有发现吗? 霍振北心里思考着待会儿该如何让晏姝长点记性,对待驿呈的态度却越发客气起来。 驿呈没见过对他这样客气的大人,简直有些受宠若惊,甚至还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 众人听到驿呈的这个吩咐,想到刚才那碗味道奇特的姜汤,都纷纷露出一种奇异的脸色来,甚至连那个一直低着头不怎么说话的少年,身子都似乎抖了一下。 果然,等晚上用饭的时候,他们便发现那碗味道古怪的姜汤并非意外,这整个一桌子菜,似乎都没有一样稍微好吃一些的。 出门在外,又只有这么几个人,霍振北也没有特别讲什么规矩,因此大家都是在一桌用饭的,他看着大家下筷都是一副舍身就义的样子,便知道这菜并不是他一个人觉得难吃。 说起来大家也都不是讲究的人,能让所有人都觉得难以入口,这厨子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霍振北在试完最后一个菜后,放下了筷子,不咸不淡的问道,“驿呈大人不知这厨子是从何处找的?” 驿呈似乎并没有觉得菜难吃,似乎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听见霍振北的问话,甚至还有几分骄傲的说,“怎么样,这菜味道不错吧,我特意让我夫人做的。” 原来如此! 众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驿呈这样子也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定然很好了。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 众人只能含泪,继续假装自己没有味觉的继续填饱自己的肚子,倒是霍振北浅笑了一下,对驿呈道,“尊夫人的手艺很好。” 他说这话时语气认真并没有半分敷衍,只是说完之后却不动声色的把晏姝碗里一块她放了很久也没勇气动第二口的鸡肉夹走了。 晏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见到霍振北已经把肉放进嘴里了,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那个……我,咬过了。” 她说完觉得公子听了这话一定会把东西吐出来了,甚至都想拿个碗接着了,没想到霍振北却是半分不在意的说道,“我知道。”然后便嚼了几口,把那块肉咽了下去。 晏姝长大了嘴,一时有些呆。 驿呈见了他们这样子倒是十分欣慰似的在一旁说道,“两位感情真好。” 他倒也不是全然不懂人情世故,之所以给他们分开安排房间也不过是因为不确定他们是什么关系而已,此时见了他们这样子便有些明白他当时大约不该那么安排了,不过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也不好现在再提出让两人再住一个房间,只能弥补似的说道,“我们这边虽然地方有些偏,但房间却是极大的。” 他的意思就是说一个房间住两个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们要是想住一个房间,完全可以一个人直接到另一个房间去。 他也不知道她这暗示对方听懂了没有,只见霍振北听了这话反问道,“哦,是吗?” 驿呈擦着并不存在的冷汗点头,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晏姝还没从刚才的事中缓过来,见霍振北看着她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霍振北突然就笑了,他凑近晏姝,对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那晚上我们试试?” 对方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耳边,有些痒痒的,但是一想到旁边还有许多人看着,晏姝便一下子从耳尖红到了脖子根。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一下众人的反应,只见大家都是一副低着头专心吃饭的样子,她的脸更红了,更不知道怎么回答霍振北,只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霍振北似乎也不需要她说话,见她这个样子轻笑了一下,随即便坐回了原来的地方,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刚才的那些都知道晏姝的错觉。 但晏姝知道这并不是错觉,她也不是很确定霍振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当众这样,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饭后便赶紧以已经吃饱了为由离席了,甚至都不敢再看一眼霍振北。 等她回到房间她脸上的热度还没消退下来,又继续思考着公子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过来和她睡一个房间的意思吗,还是……还是公子想…… 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算起来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 晏姝想到两个刚在一起的时候公子几乎是天天都…… 她有些想不下去了,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了。 原本还以为今天能一个人睡,没想到,没想到公子居然…… 晏姝这样想着却忍不住又在睡前重新洗了一遍澡,然后就坐在房间不时的拍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脸上的热度降下去。 霍振北就在晏姝隔壁,晏姝洗澡的动作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想到那个女人离席时的慌乱,再看看她此时明明不久前才洗过澡,又重新洗一遍澡的样子,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 怎么办,真是对她越来越满意了呢。 第36章 醒来 晏姝在自己的屋子里脸红心跳的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过来,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公子的意思了。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 晏姝渐渐的也觉得有些困了,毕竟在马车上的时间并不好受。 大夫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过来了,看过那个少年的父亲后,因为天色已晚, 加上少年父亲的病也确实不轻,当晚就留了下来,因此晏姝心里唯一一件担心的事也解决了, 加上心里有了霍振北可能不会过来的这个想法后, 便觉得困意一阵阵袭来。 她由一开始的穿得端端正正的坐在桌边等着,到后来的坐到床边等着,再到最后的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彻底睡着了。 而此时霍振北却没有半分睡意,甚至天色越晚他的脸色便越差。 他觉得吃饭的时候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看那个女人又是匆匆离席又是洗澡的, 他觉得她也是应该听懂了的,而他故意呆在自己房间里,也是想看一看在这种情况下那个女人会不会主动过来,结果…… 霍振北越想脸上的气压便越低,他又多等了一会儿, 结果仍是没有见到人影,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出了房门想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他一出房门才发现,那个女人房间的烛火早就暗了。 显然那个女人已经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这烛火是什么时候灭的,想到自己居然还一直在屋子里等着那个女人主动过来,霍振北便觉得恨不得掐死刚才的那个自己。 他原本想不管那个女人自己回自己房间的,但不知怎么的,却还是忍不住走到了那个女人的门前。 晏姝因为一直在等着霍振北,所以并没有把门拴上,霍振北一推,门就开了。 知道这个女人没栓门在等着自己这种认知让霍振北的脸色好了一些。 但是屋里黑乎乎的情况和床上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也充分表明那个女人只是留着门而已,并没有在等自己,不然现在床上那个熟睡的人是谁? 霍振北的脸色又黑了下去。 他径直走到床前,掀开了晏姝床前的帷幔,直直的看着晏姝。 这个女人衣服也脱了,头发也散了,显然并不是因为等自己等到睡着的,霍振北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差了。 纵使心里想把这个女人叫起来质问一番,但他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直站在床前,目光不错的看着她,仿佛这样凭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浓重的怨气就能把人叫醒了。 晏姝要是此刻刚好醒过来,估计会被吓得后半夜都睡不着,但是这一天赶路下来,她也确实是累了,因此对于床前有个人在看她的事是半天都没察觉,甚至睡着睡着还把自己的头闷到了被子里,仿佛这样睡得更舒服一些似的。 于是霍振北此时就只能看见一床被子,还是大红的被子,被子上隆起了小小的一团。 霍振北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把她头上的被子扒拉下来,不过他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最后把手落到自己身上,除了身上的外袍,然后掀开晏姝的被子躺了进去。 于是晏姝这晚又继续做起了蒸螃蟹的梦,她甚至在梦里都有些绝望了,能不能换个梦做了,她明明今晚都没有和公子睡在一起。 结果等她醒来,看见霍振北那张脸时,她就明白了,梦果然都不是瞎做的。 晏姝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懵,只能傻傻的看着霍振北,一副呆滞的模样。 “怎么,不认识我了?”霍振北问道,搂着他腰的手却又故意又用力几分力。 晏姝被他这一下弄得直接撞到了他胸口上,咳了起来,不过此时她也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一边咳,一边问道,“咳咳……公子,咳咳……你怎么过来了。” 霍振北看着她这副样子,皱了皱眉头,这女人怎么怎么养都是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的饭都白吃了吗?待会儿去让大夫给你开些药调养调养身体。”他说道,看着她这副小身板也打算暂时不和她计较昨晚的事了。 晏姝不知是话题为什么就突然跳跃到这里了,下意识的说道,“我身体挺好的呀,不用吃药。” 任谁好好的听到要喝那种难喝到吐的药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的,晏姝自然也不例外,她说完还一脸茫然的看着霍振北,表情十分真挚。 “既然没事,那你刚才是怎么回事?”霍振北反问道。 “还不都是你弄得吗?”晏姝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刚才只是被口水呛到了而已。” 她说完怕霍振北不信,又补了一个理由,“大概也因为昨晚没睡好?” 前半夜一直在等人,后半夜又做梦被放到锅里蒸,早上又被吓一跳,她这一晚也算是过得惊心动魄了,能睡好才是见了鬼了。 昨晚的事,霍振北原本都打算放过她了,没想到她此时居然主动提起了,他换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道,“哦~没睡好,我倒是觉得你昨晚睡得很好啊。” 霍振北相处这么久,他这语气,这表情,晏姝哪里还能看不出来他这是不高兴了,虽然不知道她不高兴的点在哪里,她还是立即哄道,“是吗?那大概是因为后来公子过来了,我才睡得好的吧。” 并不是,好吗,晏姝几乎都能猜到,她后面开始做梦的时候应该就是公子过来的时候,不过她也明白了,自己只要表现出很依赖公子的的样子,公子似乎心情就会变好一点。 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掌握方法才事半功倍的,只有这个时候晏姝才能感觉到自己年龄上的优势。 霍振北听了晏姝这话,脸上的表情果然稍微好了一点,从似笑非笑的样子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晏姝见状继续说道,“公子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呀,我一直在等着公子呢,只是不小心就睡着了。” 霍振北看了晏姝一眼,判断她到底有没有说谎,见她表情真诚,似乎还为自己不知不觉睡着的事有些懊恼,心里便相信了晏姝的话,只是既然愿意一直等着,为什么就不知道过去找他呢。 这个女人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对他说得话确实顺从的很,但却从来学不会主动,以前霍振北觉得她这样很好,听话、乖巧又不会惹事,不会有过多的要求,但此时看着她这样子,却说不上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满足,似乎隐隐还因为昨晚的事有些挫败感。 晏姝并没有体会到霍振北这种复杂的感情,她见霍振北迟迟不回答,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的笑了笑。 霍振北见了她这样子似乎心里的烦躁之感更甚了,他脱口而出道,“不要笑了,难看死了。” 晏姝脸上的表情因为霍振北这句话僵住了,她突然就想起来公子似乎是并不喜欢别人笑的,她曾经还把这件事一直记在心里,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她便忘了这个规矩,时不时的会对着他笑了。 晏姝低下了头,声音闷闷道,“我知道了,对不起。” 霍振北看着她这样子,心里知道自己刚才话说重了,他想开口解释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有些烦躁的说道,“谁教你不想笑还硬要笑的,那副样子你难道不知道有多难看吗?” “哦。”晏姝应了一声,头埋得更低了。 霍振北似乎也明白自己刚才那句解释的话还不如不说呢,可是让他说出什么温情的话,霍振北觉得自己脑门被人砸了可能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晏姝一直低着头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很不舒服,最终他强硬道,“总是低着头干什么,把头抬起来。” 晏姝听话的把头抬了起来,看着霍振北。 霍振北仔细看着晏姝的脸色,似乎没有伤心,但他还是有几分不确定的问道,“你生气了?” 晏姝摇摇头。 霍振北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也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晏姝觉得就公子这样子说话,她可能也不用担心以后会有别的姑娘家看上她了,这么一想,反正自己都习惯了,那还是让公子继续保持这种良好的作风吧。 因此她真诚的应了一声,“是。” 霍振北说完,也没注意到晏姝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见她没事,还欲盖弥彰的补了一句,“你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他说完这句话也没等晏姝反应过来,就直接起床穿衣离开了,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晏姝听到的错觉而已。 只剩下晏姝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上。 第37章 异瞳 晏姝直到起床之后脑子里还一直循环着那句话,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挺好看的,好看的……” 以至于她的目光忍不住就一直追随着霍振北。 一直到大夫过来向霍振北禀报那个少年父亲的情况,晏姝才算是稍微收回了一点心神。 大夫说他的情况还不算稳定,本来只是一般的风寒, 只是因为耽误久了,情况才变得如此严重,昨晚一晚下去并没有退烧, 人也没有清醒, 要是今晚过去还是这样,那情况就危险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情况居然那么凶险,想到那个少年的样子,晏姝忍不住道,“还请大夫一定要尽力救救他。” 大夫自然是答应下来的, 并且还主动要求今晚也留在这里观察病人的情况。 得了大夫的保证, 晏姝好歹是安心了不少,此时她也没心思想刚才那句话了,而是看着霍振北小心的问道,“我可以过去看看他吗?” 想到那个少年或许身份存疑,霍振北犹豫了一下, 但到底还是不忍心教她失望,点了点头道,“我随你一起去吧。” 有人陪着自然是好的,晏姝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便和霍振北一起去了那个少年父亲的房间,而大夫则是先下去配药了。 少年一直就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听见脚步声,似乎以为是大夫回来了,他有些着急的转过头道,“我爹……” 话刚出口才意识到门口来的人并不是大夫,剩下的话便像被卡住了脖子似的直接没声了。 少年虽然转头的动作极快,又有头发的遮挡,但因为霍振北心里对他存了疑,所以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他,这一下他终于发现了这少年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也不等他仔细确认,那少年便低下了头,长长的头发完全的掩盖住了他的眼睛。 倒是晏姝的关注点都在床上的病人身上,也没发现那少年的眼睛有什么不同,见他像被吓到了似的,还直接接了他的话道,“你爹没事了,大夫说过来今晚就会好了。” 或许是晏姝的语气太过温柔,又或许是这两天晏姝对他的态度都极好,少年忍不住抬头看了晏姝一眼,然后又极快的低下头道,“谢谢。” 少年抬头的那一刻晏姝刚好是和他对视的,虽然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但晏姝也终于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嘴里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少年低着头,一副十分乖顺的样子,还是同情心泛滥的忍住了没说,只是上前看了看病人。 少年的父亲和昨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也验证了大夫说的他情况有些严重的话,晏姝看着少年单薄的身躯,心里有些不忍,她忍不住说道,“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来找我们,我们会尽力帮忙的。” 她总觉得少年这双不太一样的眼睛并不是他们所需要防范的,相反的,可能少年自己都十分不愿意自己这样,不然他也不会总是习惯性低着头,头发也从来都不扎起来。 所以当着少年的面晏姝并没有多问,但是出了他们的房门,回到自己房间后,她便忍不住跟霍振北说道,“那个少年的眼睛,你发现了吗?” 霍振北神情有些凝重的点了点头,“他有一只眼睛的颜色不太正常,我看着和寻常人不太一样。” 那个少年的一只眼睛是寻常的眼神,另一只却是琥珀色的,比一般人的瞳孔颜色要浅许多,异瞳往往被视为不祥之兆,霍振北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因为生病变成这样的,总之这样一个带着不详之兆的人怕是并不会找人喜欢,虽然他对这个并不是很在意,但他却感觉到他们这次怕是救了一个麻烦。 晏姝看着霍振北的神色,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担忧的问道,“那要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不管他们了吗?” 晏姝脸上这种纠结的表情,霍振北一看就知道要是此刻他们真的把人撒手不管,这个女人怕是会因为这件事惦念一辈子,他一点也不想这个女人心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事会一直念念不忘,于是他便摇了摇头说道,“既然都已经救了,不管怎么样,都已经粘上了干系,还不如干脆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看那个少年的情况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不知道少年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希望他足够聪明,这样他也不算是白费功夫,因此霍振北打算一切等人醒来再说。 晏姝听到霍振北的决定有些惊喜,但想到可能会因此而给公子带来麻烦,她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道,“公子,要不我们把人救醒了之后,给些银子就算了吧,我们还是先去澧县最重要。” 这下子轮到霍振北有些吃惊了,他想前世她都能为了他这个仅仅见过一次的人就舍了性命,想必一定是那种看见猫猫狗狗受伤都要救一救的软心肠,如今放在她面前的事两个人,她却说出了这种话,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不想救他们了?” 晏姝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道,“我们……我……还是公子的安危最重要。” 晏姝其实想的很简单,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她愿意多帮一些人,哪怕这样会让自己受损也无所谓,可是这件事的底线是不能牵连到公子,任何会让公子受损的事她都要杜绝他们发生。 晏姝在最底层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虽然仍有良善之心,但也不会滥发善心,有些事触及了底线她就知道不能做了。 霍振北听了晏姝这话只觉得心里熨帖极了,他甚至因为那少年而变得有些凝重的表情都一下子松了起来。 他对着晏姝说道,“没事的,不过就是救两个人而已,你想救就救了,不用想那么多。” 晏姝还是摇头。 霍振北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两人原本是一个坐在桌边,一个站着的,霍振北这样一个动作,顿时就让晏姝红了脸,不过她似乎早已习惯了霍振北这样动不动就抱着她坐到腿上的行为,也没有挣扎,只是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 她不觉得自己会说话,更不必说变得会说话了,这些都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霍振北好像也没有等她回复的样子,他有一下每一下的摸着晏姝的头发,声音平静的说着好像是情话一样的语言,“你这样我会越来越想把你抓在手里的,这要怎么办呢?” 他说着又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自己回答道,“还能怎么办呢,反正你本来就是我的,你已经是我的了。” 他说完好像才想起面前有个人似的,低下头,把下巴靠在晏姝头上轻轻道,“你是谁的?” “我是你的。”晏姝顺着他的话说道。 霍振北突然就笑了一下,“是啊,你是我的。” 然后才像恢复了正常似的,用极温柔的语气说道,“既然你是我的了,我当然也愿意纵容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啊,你想救人就救吧。” 晏姝莫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似乎没有,公子的脾气她向来不敢说是摸得很清楚的,他和外人相处的时候似乎总是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甚至还让人觉得他待人十分和善亲近,但是与自己相处时,虽然有时也显得温柔,但大部分时间还是面无表情居多,又让人觉得他是个冷漠的人,她直觉公子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才跟接近他真实的性情,她也愿意公子在她面前的时候保持最真实的性情,但是就算如此,她还是不敢说自己对他是十分了解的,因此有时候面对他偶尔的似乎有些奇怪的举措,晏姝也不能说出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此刻也只能顺着霍振北的话说道,“那我们先等他父亲好了看看情况再说吧。” 她想救那个少年的心是真的,但知道那少年有些特殊后,不想惹麻烦的心也是真的,但看公子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晏姝也不确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此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直接去向少年询问这一切? 看这少年这两天的表现,他们也知道在那个少年那里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而且他们还有一点疑问,那就是那个少年到底智力正常不正常,他刚开始时说话费劲的样子,以及这两天一副完全和人没交流的样子都表明他可能有些问题,但他也不闹,也不干嘛,也认识人,也会道谢,这样看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总之不管如何,这个少年怕不是一个好的突破口,一切还是得等到床上的人醒来再说。 第38章 清醒 而或许是心里记挂着自己儿子, 又或许是感受到了大家殷切的期盼?少年的父亲当天傍晚就醒了过来。 自然, 第一个发现的事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少年,他们甚至都怀疑这个少年有没有休息过,他似乎永远都是那副坐在床脚守着父亲的姿态。 他发现自己父亲醒过来之后,就立即匆匆忙忙的把大夫拖过来了。 他话也说的不是很清楚, 只是只是一直说着“醒了,醒了。”幸好,大夫知道是什么情况, 因此也能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少年的父亲似乎对于自己处于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些戒备, 看见大夫的第一眼便问道,“你是?” 由于昏睡一直没有使用过的嗓子十分粗哑难听,但大夫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他不慌不忙的上去看了一下他的情况,回答道, “老夫是个大夫。”如此简单的说完, 便让他伸出手来,要给他把脉。 或许是大夫的身份让人放心,又或许是他的形象让人信任,少年的父亲听完之后竟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顺着大夫的话把手伸了出去, 然后才跟他说道,“在下刘方平,犬子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吧。” 他这两天一直昏睡,几乎没有什么意识, 自然也分不清今夕何夕,只是隐约知道据他昏睡过去应该不止一天了。 少年听到父亲这话,凑过去握住了父亲的手,又把头贴在他的身边,意思大约是想表达他很乖巧。 刘方平似乎对他这行为也很纵容,笑着有些吃力的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才对着大夫解释道,“这孩子一直跟着我一个人长大,对我有些依赖。” 大夫对他们这行为并不怎么关系,只是接着他上一句话说道,“我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并不费什么心思。” 他听刚才刘方平问话的意思便知道他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救他们的人,于是才会这样跟他解释。 刘方平确实是把他当成救命恩人了,听了这话之后反而有些懵,脱口而出便问道,“那我现在是在那里?” “驿站。”大夫言简意赅,似乎怕他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是一位要赴任的大人,刚好在路上遇见了你们。” 他们栖身的破庙并不在路边,刚好遇见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这么说应该是……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只是还没有等他向自己儿子问什么,霍振北他们就刚好过来了。 其实刚才少年出去叫人的动作并不算小,他们几人的住处又隔得不远,所以霍振北他们能如此迅速的出现也并不稀奇。 他们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大夫的话,霍振北便继续解释道,“我们赶路的时候刚好遇到令公子晕倒在路边,原本是担心令公子,让人过去看了看,没想到令公子口中却一直要我们救他的父亲。” 霍振北说到这里轻轻地眯了眯眼,“还不知道令公子叫什么名字呢,他似乎不善言辞,这两天也不怎么和人说话。” 知道眼前的人是救命恩人后,刘方平赶紧答道,“犬子刘安,在下刘方平,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他说着似乎还想下床给霍振北行礼,被老大夫呵斥了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给我安分在床上躺着,什么事都等病好了再说。”老大夫疾言厉色。 刘方平自从父母过世后还从没被人用这样的语气训过话,一时间表情有些尴尬。 偏偏此时一直不说话的刘安也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听话,躺着。” 刘方平一时之间有些苦笑不得。 这场面看起来温馨又滑稽,霍振北脸上倒看不出来什么,倒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晏姝看到这副场面,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笑容,道,“你们父子感情真好。” 刘方平苦笑摇头,“这孩子都让我惯坏了。” 他说完又对着霍振北一脸郑重道,“大人救命之人实在无以为报……” 这场面似乎十分熟悉,晏姝在心里想到,然后不自觉的就想到了他和霍振北第一次的见面的场景,心里默默的就接上了霍振北的话,“那就以身相许吧。” 呸呸,自己在瞎想些什么呢。 晏姝想完自己被自己逗笑了,然后便听刘方平继续道,“大人若有用得到我们父子的地方,我们必定全力以赴。” 额,这个好像和她那时候也差不多了,晏姝看看床上的人,再看看霍振北,突然有些庆幸幸好不是救得个姑娘家。 晏姝救人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让对方报答些什么,不过她也不知道霍振北有没有别的安排,因此对方这话说完之后,她便和对方一起目光灼灼的看着霍振北。 霍振北对刘方平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问了一句,“你们是郢洲人?” 刘方平对这个似乎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们可知道澧县?”霍振北又问道。 刘方平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后垂了眼睛道,“应该是郢洲西南的一个小地方,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过。” 这表情一看就是其中有内情的,霍振北也不逼问,只是说道,“我救你也不过举手之劳,并没有想过要什么报答,等你们好了之后自行离去便行了。” 刘方平有心想解释些什么,最后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多谢公子。” 霍振北也不说话,点点头就带着晏姝离开了。 晏姝边走便回过头看着刘方平似乎一脸挣扎的样子,她有些好奇的问霍振北,“是这个人的身份有问题吗?” 霍振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也不知道。” 晏姝被他这副样子惊呆了,心说既然你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给我一种意境看穿了对方身份的感觉。 霍振北似乎是听到了晏姝心中所想,解释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他们出现在郢洲境内,我便问问他们是否是这里的人,既然是便想顺便了解一下我们要去的地方的情况。不过……” 霍振北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眯了眯眼,才继续道,“现在看来他们身份确实存疑。” 晏姝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担忧了,她不安的问,“那要怎么办,人是我要救的,我……都怪我。” 如果救人会给霍振北带来麻烦的话她宁愿不要救,两个陌生人而已,她心里最在乎的还是公子的安危。 霍振北伸出手握住了晏姝的,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安慰道,“不过是身份存疑而已,我又没说是好是坏,你不用这么担心。” “这还能是好的吗?”晏姝有些泄气的说,一脸你不要骗我了的表情。 半路上救起来两个身份不明的人,而且看起来这人身上还有些秘密,就算对方是皇亲国戚,哪怕是流落民间的皇子,晏姝觉得按照戏文里的套路,他现在也是处于被人追杀的阶段,所以救他的人很可能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晏姝越想越觉得事情有可能是这样,她对着霍振北道,“反正人也已经醒了,我们干脆就直接离开吧。” 霍振北不知道晏姝脑中已经上演了一番仇敌追杀的血雨腥风,不过看她这模样,霍振北也能将他的心思猜到一二,他有些好笑的说道,“我们就这么走了,要是真的有事的话,那大夫和这边的驿呈呢?” 霍振北的话让晏姝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对啊,他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驿呈和老大夫是无辜的呀,要是真的和她想的一样那么危险,那他们不是要遭殃。 晏姝脸上的表情几乎纠结成了一团。 霍振北低下头,揉了揉她的脸道,“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不会有什么事的,要是真有什么事,你觉得他们父子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真的吗?”晏姝将信将疑的问道。 霍振北点头,“真的。” 他随后又说道,“明天我们再去问问。” 他说着握紧了晏姝的手道,“相信我,没事的。” 晏姝对霍振北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她见霍振北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终于点了点头,不再那么担心了。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问道,“我们问他他就会说吗?” “他会说的。”霍振北肯定道,一副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就今天的这一次见面,霍振北已经知道刘方平并非什么心机深沉之人,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是那种恩怨分明,十分重感情之人,这种人有时是最让人头疼的,有时却又是最让人喜欢的,尤其是他还顶着一个对方的救命恩人这样的头衔的时候。 霍振北有把握对方会说实话,就算不说,他也会想办法让对方说的。 第39章 身份 经过一晚的修整, 刘方平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他似乎也知道霍振北今天过来是有话想问他,于是便把刘安哄走了。 刘安似乎十分听父亲的话,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着晏姝出去了。 等屋子里就剩霍振北和刘方平两个人的时候,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屋子里一下子就陷入了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刘方平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 “不是我故意瞒着大人, 只是有些事事关我们父子二人的性命,而且我也不想牵连到别人。” 刘方平也知道自己昨日的态度破绽颇多,而对方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这样已经算是忘恩负义了,所以在想了一晚上之后, 决定有些能说的事还是和对方据实已告比较好。 他说完就等着霍振北的回复, 想看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霍振北什么态度也没有,他原本对这对父子不算太在意,只是那个少年的异样才让他留了心,而昨天提到澧县时这人有些反常的反应才算是让他起了彻底探究的心思,毕竟是和自己即将上任的地方有关的事, 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多了解的。 他点了一下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刘方平此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是说他们和澧县的渊源?还是说他们的身份。 刘方平思索了许久,最后开头道, “大人不知道看没看出来,小安他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霍振北不知道他是指那个少年的眼睛,还是说他的智力,但不管哪一个确实都和别人不一样,他又点了一下头。 刘方平苦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小安从出生起就被大家视为不详,他的母亲也是在生他时难产去世的,我不希望他听到别人在他耳边说闲话,就带他搬到了偏僻的地方,可是等他渐渐长大,我就发现他不怎么爱跟别人说话,平时反应也有些迟缓。” 他说道这里露出痛苦的表情,“都怪我陪伴他不够,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五岁了,后来看了许多大夫也都说能变好的概率很小了。” 霍振北安慰了他一句,“令公子能一直保持着这样一颗赤子之心挺好的。” 只是他不明白他和自己说这些有什么用,这最多就是解释了一下刘安为什么看起来不太懂人情世故,显然这并不是他想知道的,相信对方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果然刘方平说完就继续说道,“小安本来生来就那样,如今又有了这样的毛病,即使我们住在最偏僻的地方,也仍然躲不过各种流言蜚语,小安性子单纯,每次不小心听到那些都会伤心许久,于是前段时间我便带他搬了出来,打算另找地方安顿。” 哦,这就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在路上相遇了。霍振北心里默默想到,但是这也不是重点。 霍振北此时终于开口道,“你和澧县有什么关系?”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刘方平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们原本就住在澧县。” 难怪昨日提到澧县他表情会变,但如果仅仅是从哪里搬出来,表情不应该是那样,霍振北直觉对方还是瞒了他一些什么。 既然对方不愿意主动说,他就主动问道,“你是住在寨子里还是……” 这就是想知道他是普通百姓还是苗民了。 刘方平对这个倒是没有隐瞒,他说道,“我的妻子是苗寨的姑娘。” 这个解释一般人听来就会自动理解成他妻子是,但他不是,所以他们应该是和寻常百姓住在一块的。 但霍振北却觉得他这样迂回的表达是故意想引他往那方面想,而这正说明事实并非如此。 他此时才认真的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来,突然就觉得他们的身份有意思极了,他没有在追问什么,反而是问道,“你昨天说的想报恩是真心实意的吗?” 刘方平赶紧点头保证道,“但凡公子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倒是不用赴汤蹈火。”霍振北说道,“我要赴任的地方就是澧县,既然你是哪儿的人,不如就暂时跟着我吧,有个当地人在身边方便一些。” 他说完这个还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至于住处,我也会给你安排的,不会有什么人会说三道四的。” 刘方平似乎是没有料到对方会说这样的话,微微张开了嘴,一副惊愕的样子。 毕竟他觉得自己说话并不高明,对方应该也能看出自己有所隐瞒,而且自己也刚说是从澧县出来的,现在他居然又要自己再回那里? 刘方平觉得这种能读书当官的人的脑子大概和他们这种粗人的脑子不太一样,否则他怎么会怎么也想不出对方的用意呢。 刘方平一脸纠结,回去?他觉得危险,但是澧县其实也算不上小,若是自己有心隐瞒应该也不会轻易被找到,何况那些人应该也不会一直再找他们。 是了,刘方平隐瞒的部分就是他并非是主动要搬出来的,而是被迫逃出来的。 他确实不是苗寨的人,但是苗寨的姑娘却不外嫁,他要和小安的娘在一起,只能陪她一起住在苗寨,原本一切还算和乐,直到小安的出生,他的生辰便是他母亲的忌日,而等他睁开眼睛后,大家便发现他有一只眼睛是不正常的,这被他们视为不详,甚至他母亲的去世也被认为是他不详的证明。 只是他发现这一切后,刘方平就带着他离群索居,于是大家渐渐的也就遗忘了这件事,没有找他们的麻烦,但是就在不久前,寨子里大祭司的儿子突然就生了一场重病,巫医怎么也看不好,随后,又有更多的人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大家终于想起了宅子里还有一个不祥之人,便扬言要把他烧了祭神,请求神明保佑,他这才带着儿子逃了出来,谁知道半路上却病倒了。 刘方平看着对方不辨喜怒的神情,小心问道,“不知道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毕竟对方救了自己的性命,现在对方让自己给他帮忙,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他觉得若是一些不怎么需要经常出现在人前的事也是可以接受的,大不了等帮完忙之后立即就走。 霍振北看他这副小心翼翼的表情便知道他定然是跟苗寨有些牵扯了,他没有想把苗寨收归麾下的想法,但是他需要他们对官府有应有的顺从和尊重,而这一切,若是有一个了解其中情况的人,则会方便很多。 他没有把这想法和刘方平只说,只是回答道,“我初来这里,许多情况并不了解,只是需要一个当地人可以随时了解情况而已。” 看来只是在背后给他提供一些必要的信息,并不需要自己出面做什么,刘方平有些放下心来,他问道,“大人要什么时候走?”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霍振北对此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说道,“等你身体恢复一些就走。” 刘方平点头,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子要是现在上路怕就是累赘,因此也没有逞强的意思。 话谈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刘方平看对方有要走的意思也不挽留,只是在他刚起身的时候又不放心的叫住了他,“大人,小安的眼睛……” 他刚才直接问霍振北自己儿子的事的时候也并非是鲁莽,一方面他觉得对方应该已经发现这件事了,另一方面他也是觉得对方不是特别在意这种事的人,何况对方救了他们,他也觉得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不应该瞒着对方,只是在对方要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霍振北连头都没回,便直接说道,“我并不相信这些,至于他会不会被别人发现,那就是看你们了。” 这也就是他不会和别人说这件事的意思了。 他们遮遮掩掩这么些年,终于遇到一个不在意的人,刘方平也松下一口气来,至于瞒着别人这件事,他们已经做了许多年,也算是操作熟练了,只有不像如今这样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一般人并不会轻易发现。 他在霍振北出门的时候,又郑重说了一句,“谢谢大人。” 霍振北回了一句,“我并没有做什么。”便继续向外走去。 刚出房间,便看见了在院子里蹲着的晏姝和刘安。 晏姝正在少年身边努力和他说话,而少年则基本跟没听到似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父亲的门口。 晏姝说好几句,他才迟钝的回个一句,也基本都不超过五个字,有时就是点一下头意思一下。 霍振北在门口看得皱起了头,尤其是那个少年看见他出门就立即把视线投向了他,随即看清了门口的人,又像是十分害怕似的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往晏姝身边靠了靠的时候。 他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第40章 孩子 晏姝的心思还在哄孩子上, 并没有听出霍振北声音中的不愉快, 相反,她还因为霍振北的突然发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回答道,“没……没做什么。” 她见刘安似乎有些不安的样子, 还拍了拍他的背,哄道,“没事了啊, 不要害怕。” 刘安随着她的动作又往她那边靠了靠。 霍振北的脸色更黑了, 他问道,“不是让你们找个地方等着吗,怎么一直都待在院子里。” 在霍振北眼里,他出门看见的就是两个人蹲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里面, 跟两条怕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其实这也不是晏姝的本意, 他原本是想带着刘安到大厅那边等的,但这孩子只是听他父亲的话没有待在房间而已,出了房间之后就死活不肯再往更远的地方去了,晏姝没办法,只能陪他蹲在院子里, 他们一个看着门口,一个看着看着门口的那个人,所以霍振北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场面,他觉得他简直都想把这孩子拎了扔出去了。 晏姝原本就长得小巧, 甚至有些长得快的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可能都比晏姝要高大些了,因此在霍振北看来,他完全不觉得两人之间是什么长辈跟晚辈的关系,也看不见晏姝身上那仿佛是母爱的东西,也幸好刘安大约是一直以来吃得都不是很好,长得比同龄的小孩子还要小一些,不然霍振北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做点什么了。 但晏姝显然并没有霍振北想得那么多,在她眼里刘安真的只是个孩子而已,还是个有些孤僻的孩子,她对霍振北解释道,“这孩子大概不习惯离自己父亲太远,所以我就陪他在这里等一会儿。” 她说完抬头对着霍振北笑了一下,“而且我也想在这里等着你啊。” 霍振北阴霾的心情一下子就因为晏姝这句话好了不少,不过他脸上却没有半分显露,还是语气不好的说道,“在哪里不能等,在院子里要是受凉了怎么办?这样岂不是耽误行程。” 这话说得就有些勉强了,一来现在天气早就暖和了,就这么在院子里待一会儿根本不会受凉,二来他们都已经到郢洲了,就算再怎么耽误行程也不至于影响到任的时间了。不过晏姝就算觉察到了这些,也没有当面揭露的意思,她积极认错道,“是,我知道了,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霍振北问道。 “没有,没有,没有下次了。”晏姝赶紧应道。 霍振北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但目光接触到晏姝和刘安有些过分近的距离后,又用比刚才更冷的语气道,“你不是要找你爹吗,现在还不过去?” 刘安似乎对霍振北冷淡的语气完全没有察觉,听到他这话,就立即站起身来跑到刘方平屋子里去了,甚至也没有跟晏姝打个招呼。 晏姝也没想到这孩子会是这个反应,一时之间目瞪口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此时霍振北在一旁语气凉凉的说道,“你看看你哄着人家半天,人家有半分领情吗。” 对霍振北这种不时放冷箭泼冷水的行为,晏姝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她辩驳道,“我也不是非要他领情的啊。” 她说完又嗔了霍振北一眼,“再说,你不要这样吓一个孩子,他还小呢。” “小?他哪里小了,十二三岁的人该独当一面了。”霍振北语气带了点不屑,几乎要说出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怎么怎么样了的标准句式了,不过他想了一下自己十二三岁时的事,发现年代遥远,不太想的起来了,于是才作罢。 晏姝却是因为霍振北这话才想起来霍振北似乎也比这个孩子大不了几岁,都怪他平时给自己的感觉都是一副比自己还大不少的样子,久而久之,他就总忽略了眼前这人比自己还小的事实。 这么一想,晏姝觉得自己莫名的生出了一种罪恶感,重新抬头看向霍振北的眼神中也带了一种几乎母爱的光彩,她那满脸的宠溺似乎在说,“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 霍振北被晏姝这晏姝看得莫名的觉得浑身不对劲,他咳了一声有些别扭道,“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好带的,你要是实在喜欢,不如给我生一个带。” 说到生孩子这个事晏姝还是有些害羞的,她跺了一下脚,脸有些红的说道,“你,你瞎说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但晏姝心里却突然想起,从去年他和公子在一起后,公子要她的次数几乎算的上是频繁了,而且事后他们也没有吃过什么避子的汤药,她甚至有一段时间都特别担心怀孕,但到现在为止她的肚子却没有半分动静。 自己每次来月事都特别难熬,据说这样的人是宫寒,不好生养,自己难道真的…… 想到这里,晏姝刚才还有些泛红的面颊一瞬间就白了,她咬着唇,有些想问一下霍振北,但是又不敢问。 自己这身份原本嫁给霍振北就有些不匹配,若是,若是真的子嗣艰难,自己怎么还有脸让他娶自己。 霍振北这话原本只是随口说一说的,以他现在的年纪他并不想要孩子,何况这几年若是一直外放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要孩子也不适合,所以他除了第一次的意外之外,后面只直接让大夫配了要给他吃的,但是却没想到,这女人现在会是这种反应。 他眉头紧蹙,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 难道是不想给自己生孩子?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恶劣起来了,自己暂时不想要和对方不想给自己生,这完全是两回事。 因此在晏姝摇头之后,他语气有些沉的问道,“难道你不想给我生孩子?” 晏姝赶紧摇头,“没有,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 晏姝说到这里抬起头看了霍振北一眼,咬紧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可是我有可能生不了孩子?”难道自己要这样说吗?这样说完自己该如何自处呢,劝他另外娶一个? 只要一想到对方穿着新郎衣服,嫁娘却不是她的场面,晏姝便觉得那场面她恐怕不管怎样说服自己都是接受不了的。 那就一直不说吗? 然后能拖多久拖多久,等到最后瞒不下去了再说吗? 可是这样瞒着又能瞒多久呢?三年?五年? 晏姝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 霍振北却没有让她逃避,而是直接问道,“可是什么?” 晏姝两只手捏紧了,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接近于自暴自弃似的说道,“可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都没有怀孕,我怕……我怕……” 晏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身体也随之细微的颤抖起来。 原来担心的是这个,霍振北松了一口气,怕她多想,他也没有打算和她说自己在服药的事,只是抱住了晏姝,拍着她的背道,“我打算至少及冠之后再要孩子,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现在好好调养身体就好了。” 是了,不管她能不能生,调养身体一定是必要的,霍振北感受着自己怀中那过分纤瘦的身体,对于把怀里的人喂养的胖一点这件事十分执着。 “那要是,我真的……”晏姝被霍振北抱着安静了一会儿,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子嗣这件事万分重要,现在公子可能不急着要,所以这些显得没有关系,但是等到了需要孩子的时候呢,要是等公子过了二十岁还是怀不上怎么办? “不会的,你不用担心,何况我也不是很喜欢孩子。”霍振北继续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他见晏姝仍然不说话,想了一下便十分正经的提了一个貌似十分有道理的建议,“或者我们可以多试试,多试试几率肯定更大一些。” 天知道这个几率只要他体内的药效不过根本就不会提高。 但晏姝却不知道霍振北的这个心思,她反而还觉得这个建议十分有道理,虽然他们本来试的也不算少,但是做的次数越多,怀孕的几率肯定也越大。晏姝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因此怀着想要检验自己到底能不能生的心态,她简直现在就想赶紧去多试试。 明明大夫就在驿馆还没来得及离开,她却被霍振北这么一带偏,就完全忘了分明是应该先找大夫看一下更靠谱一些,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大夫都带着自己那个小药箱离开很久了。 当然大夫没来及看,白天也来不及试,到了晚上霍振北就感受到了晏姝的迫切心情了,当霍振北一次一次的泄在晏姝的身体里,她还一边哭着一边让自己再来的时候,霍振北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该悲了。 但是等搂着早已晕过去的人睡着的时候,他在心里默默想道,刘方平或许应该再多病几天。 自然今天这种情况,刘方平父子的事他也没来得及跟晏姝说。 明天吧,或许后天也行。 霍振北已经默默的把在驿站停留的时间又往后延了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霍渣渣又继续渣了。 霍渣渣:娘子,我们嘿嘿嘿嘿…… 晏姝脸红:不要……不要停…… 第41章 冷脸 霍振北的这些小心思晏姝并没有发现, 她还一直以为是因为刘方平父子的原因他们才会留在这里的。 而晏姝心里虽然还是在担心自己体质的原因, 但因为这里请大夫实在是不方便,再说上次来的那个大夫实际上年纪也不小了,她也不忍心让人家一直跑来跑去,所以她还是打算等到了澧县, 安定下来再说。 而且过了一开始的担心之后,她也清醒过来,发现他们现在却是是不适合生孩子, 虽然说他们两人默认已经成婚了, 但是没有该有的仪式,也没有去官府那边登记,若是有了孩子,这孩子的身份该怎么办呢? 算私生子吗?晏姝对自己可以无所谓,但是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这样。 因此想明白这些之后, 她也没有起初的着急了, 只是想着还是先调养身子为主,至于对霍振北那边,她有了这样的担忧之后,也不是特别想立刻证明自己可以怀孕了,所以那股几乎让她抛开脸皮的热情也渐渐没有了, 又恢复了原来有些羞涩矜持的模样。 霍振北对此虽然觉得可惜,但也能明白她大约是想通了,所以也只是心里惋惜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但那延迟的行程却是就此终止了。 刘方平的病虽然还未好全,但也不影响上路了,因此众人挑着一个风和日丽的时间便继续向澧县而去了。 这个小小的驿站并不方便置办马车,因此原本三个人的马车就变成了五个人,而刘方平父子怎么也不肯进马车里面,于是车夫那边就多了两个人,最后还是晏姝见他们三人在那里实在是拥挤,才强行让刘安进了车厢和他们坐在一起。 刘安在车里也不说话也不动,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那里,存在感极低。 当然这除了他本身性格如此之外,刘方平在他进来的时候也特意嘱咐了让他不要打扰到大人和夫人。 人或许总有一种共性,如果一个人坐在你身边长时间不说话的话,你就会忍不住想和他说些什么,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因此过了一段时间后,晏姝便主动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刘安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晏姝已经发现这个孩子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了,再加上霍振北这两天也跟她说了一些他们父子的情况,因此她对于刘安冷淡的态度并不介意,她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你多大了?” 刘安似乎还是没有回答的意思。 霍振北见不得晏姝对除了他以外的人这么温柔,黑着脸说道,“他这个样子你就不要和他说话了。” 岂料他这话刚说完,那孩子便像和他作对似的,缓慢答道,“十二。” 晏姝得到对方的回复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也完全忽略了霍振北的话,继续问刘安,“你是这里长大的吗?” 少年又不理晏姝了。 晏姝见状思考了一下,想到刚才的情形便对着霍振北道,“你和他说说话,看他会不会理你。” 霍振北凉凉的目光瞥了晏姝一眼,显然并不想理她,更不想和这个少年说些什么。 晏姝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霍振北。 过了一会儿,霍振北才冷哼了一声,对着少年重复了一遍刚才晏姝的问话,“你是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少年并没有像晏姝所想的那样开口,他继续低着头研究自己的手指,仿佛他的手指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晏姝也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向他的手指,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手上有什么吗?” 似乎是因为晏姝问对了问题,少年这次竟然很快的就回答道,“有虫子。” “虫子?什么虫子?”晏姝凑近了一些,仔细看了看他的手,并没有发现什么虫子,甚至连指甲都剪得十分干净。 “虫子,爬进去。”少年说着,做出一个惊恐的表情,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 晏姝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通过他的动作了解了他想表达的情绪,她又仔细认真的看了一遍他的手,有些不明白他的说什么。 而在一旁看着他们互动的霍振北,原本因为晏姝这种用完他就扔的行为而浑身低气压,脑中正不断思索着到地方之后该这么收拾这女人,此时却突然像有什么从他脑中闪过似的,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变的严肃起来。 这次他主动问少年道,“是不是你生活的地方有人养蛊?” 如果是有人养蛊的话,就可以肯定这个少年就算不住在苗寨,也定然与那里的人脱不了干系了。 但此刻少年却又不说话了,只是一直看着自己的手重复着,“有虫子。” 倒是一旁的晏姝被“养蛊”这个词吓了一跳,她惊疑不定的看看刘安,又看看霍振北,问道,“他难道和苗寨那边的人有关系?” 霍振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母亲是苗女,我觉得他们和那边定然不可能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晏姝听完这答案,又重新去看刘安,他似乎对“苗寨”、“母亲”这些词汇都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晏姝只能再顺着刚才的思路问道,“你是看见有人捉虫子了吗?” 就算霍振北不说,晏姝也知道他其实一直在思索澧县这边苗寨的事,她也没想到这个顺手救的少年居然会和他们有关系,因此此时的问话也没了刚才的随意,反而有几分打探消息的意思了。 而少年显然是对这样的问话方式有反应的,只听他说道,“养虫子,罐子里,放到手上,进去了。” 他这话说得颠三倒四,但一旁的晏姝和霍振北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对视一眼,彼此确定了各自的想法。 养在罐子里的虫子,还会钻进人的身体里,十有八九就是蛊了,只是不知这个少年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了。 看来他父亲所说的,他娶了他母亲之后就和那边断了联系的话根本就是胡说的,也幸亏霍振北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他的这些说辞。 霍振北示意晏姝继续问,他想知道这个少年还知道什么。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少年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这一件事,至于其他的,不是他不理你,就是答非所问。 霍振北看着晏姝还想努力和这个少年说话的样子,便说道,“不用问了,他应该除了这些也不知道别的了。” 晏姝却是答道,“我知道啊,我也没打算再问他这些了,我只是觉得他这样一定是平时和人缺少交流,我和他多说说话,他说不定能好一些呢。” 刚才还觉得这个女人听话懂事的霍振北一听这话脸色立即就不好了,他冷冷道,“你想和他多说话,也不看看他理不理你。”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再说,你看,他其实很简单的,你只要顺着他的思路问他就会回答你的。”晏姝说着又跟向他证明似的,随口问了少年一个问题,他果然回答了。 霍振北的脸色就更差了,一直到下一个驿站,他就听着这个女人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和少年说着话,仿佛他才是马车里多余的那个人一样。 所以等马车在驿站停下来之后,他就径直掀开车帘,下去了,似乎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我很生气,不要惹我”的气息。 晏姝见霍振北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也有些担心,连忙让少年的父亲照顾她,她则匆匆下了马车去找霍振北。 结果她下了马车才发现霍振北根本就没有走远,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这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霍振北确实是在等晏姝,但他见晏姝跟块石头似的站在那里不动,语气不免就更冷了,“你站在那里跟块石头似的干嘛呢,让我扛你走吗?” 晏姝连忙小跑几步走到霍振北的身边。 等走到他身边之后,她却发现对方的脚步似乎加快了,且又愈来愈快的趋势,晏姝不得不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又小心翼翼的觑着霍振北的脸色。 等她几乎要小跑才能赶上霍振北的步伐的时候,她终于有几分试探性的问道,“公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其实晏姝想不到刚才公子为什么生气,他们两人一起坐马车的时候其实很少说话,她觉得今天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马车里多了一个人,而她和那个人多说了一会儿而已。 想到这里她见霍振北不说话,又继续轻声的问道,“是不是我和刘安一直说话吵到你了?” 霍振北的脸色更冷了,却依旧没有回答。 晏姝这下就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但看他明显比刚才还不好的脸色,她就明白这一定是和她和刘安一直说话有关了。 突然,晏姝脑中冒出了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想法:公子难道吃醋了? 第42章 感情 虽然觉得这个想法十分荒唐, 但晏姝却忍不住顺着这个想法想了下去。 她抬起头, 装作不经意的又观察了几遍霍振北的脸色,最后问道,“相公,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刘安说话。” 她一直都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叫霍振北“相公”, 此时却是故意换了称呼,想看看霍振北的反应。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霍振北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他只是点了一下头道, “你作为我身边人,应该知道分寸。” 这个分寸到底指的是什么却是没有说,留给晏姝自己去体会了。 是说自己成为了他的人不该和别的男性过于亲近,还是说自己在他身边不应过分聒噪?晏姝并不是十分确定,但她心里因为吃醋这个想法而升起的一些小确幸也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她低着头, 掩饰住心中的失落, 答应道,“我知道了,公子。” 霍振北听她又换回了原来的称呼,心里有些不大高兴,忍了一会儿还是说道, “你怎么叫个人都不会。” 什么? 晏姝抬头看了霍振北一眼,突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刚才的那点小心思有些羞耻,她结结巴巴道, “我……我……” “我”了半天,最后还是又叫了一声,“相公” 。 霍振北的脸色松了一下,似乎十分满意,但是不过片刻之后,他又重新严肃着一张脸道,“外人面前还是注意一些,不要落人口舌,等回了住处就随你喜欢了。” 晏姝,“……” 明明让她这么叫的人是他,结果又反过来说她不注意,晏姝觉得自己和霍振北的脑子大概真的装的是不一样的东西,她有时候真的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上次霍振北跟她说过要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携带家眷,之后她也去查了一下,知道确实是这样,应该也是为了牵制官员,所以他现在说得不要落人口舌她也能理解,但是既然这样,那刚才为什么又要那么说,还是说自己理解错了,他那句话的意思根本就不是让自己叫他相公? 但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 晏姝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期间还偷偷看了霍振北好几眼,仍旧是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最后只能自暴自弃的想到,算了,反正只要顺着他就好了。 虽然公子有时候脾气有些难以捉摸,但晏姝相处久了也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基本上只要顺着他就没事了,现在她也是坚决贯彻这一规律。 于是她也不再多问,多解释,只默默的跟在霍振北身后。 这个驿站的驿呈看起来没有上次那个那么木,给霍振北和晏姝两人安排的是一个房间。 只是这个驿站比起那个显然要小和破败许多,即使驿呈已经给他们安排的是最好的房间,那房间依旧看起来不怎么样。 尤其是床,一躺上去就发出“吱呀”的声音,两个人睡也有些挨挤着,这情况还不如一人一个房间呢。 不过幸好两人都不是对这些讲究的人,尤其是霍振北那非要把人搂在怀里的睡姿,床小了看起来倒更方便他发挥似的。 晏姝其实也不知道公子是故意这样,还是已经形成了习惯,有时候他们明明睡前是很正常的姿势,睡醒了却又变成了那样,这倒显得这是两人下意识的动作了。 今晚也是这样,开始两人只是很正常的平躺着,尤其是床感觉很不结实的样子,晏姝甚至连翻身都不敢,倒也不是完全怕床塌,只是觉得这小小的驿站,怕是隔音也很糟糕,要是床还不时发出声音,总有一种很羞耻的感觉。 两人躺在床上俱是很沉默。 晏姝想到似乎从下马车开始公子便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了,便主动找话题道,“公子,你睡了吗?”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要是睡了她可不敢吵醒他,虽然吵醒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事。 果然,他说完,就听对方“嗯”了一声。 嗯是说睡了吗? 睡了还回答自己? 晏姝觉得对方可能还在生气,虽然并不清楚他为什么生气,所以便自动忽略了他这句话,只当做对方是跟她说还没睡。 她继续问道,“是不是马上就要到澧县了?” 这是最后一个驿站,她这话问的也跟废话差不多,但霍振北却是认真的回道,“明日若是赶一赶路的话,太阳下山之前应该能到。” 那岂不是几个时辰就到了? 晏姝知道已经不远了,倒是没想到这么近,不过既然这里离澧县已经这么近了,为何驿站还这么破旧,这是不是说明澧县本身也比较贫困? 心里这么想着,晏姝也问了出来,“这里离澧县这么近却是这副模样,是不是也说明了澧县的情况不怎么样?” 霍振北摇头,“据我所知,这个县城情况并不差,这里这副模样大约也是因为离县城不远,所以落脚的人少吧。 霍振北想了想,驿站一般都是官府拨款整修的,便又补充道,“这边官府影响极弱,所以这种靠官府维系的地方,条件不太好也是正常的。” 官府影响弱,所以连驿站这种只是供人休息的地方都受到了影响吗,那他们作为一方的父母官过去,岂不是很不招人待见? 虽然来之前已经有所了解了,但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事实可能比想象的还要差一些,她忍不住担心的问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过去……” 霍振北拍了拍晏姝的背,“他们就算再猖狂也不会随意和朝廷作对的,你放心。” 这倒也是,苗寨就算在地方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跟整个朝廷作对,晏姝不再问了。 她不知道上一任县令刚死了没多久,而朝廷也很少管这些地方,只要他们不闹出大事,也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她就会发现霍振北这话也就是安慰她而已。 经过这一番谈话两人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晏姝安静了一会儿,也终于和霍振北认真认错道,“公子要是不喜欢我和刘安说话我就不说了。” 霍振北对晏姝这态度很满意,不过还是说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喜欢就这样吧。” 晏姝摇摇头,认真的看着霍振北说道,“我既然成了公子的人,自然事事应该以公子为主,我知道公子不高兴了,让公子不高兴的事我不会再继续做的。” 霍振北也回视着她,直到看得晏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才说道,“你很好,真的很好。” 越和这个女人相处,霍振北便越明白他前世到底是如何让自己那极重感情的兄长也终于越过了那条线的。 她听话乖巧,事事以你为先,仿佛任何时候你只要回头,她就在你身后,这样的温柔,怕是谁都拒绝不了,尤其是兄长那样几乎没有感受到多少夫妻温情的人。 而他自己也越来越知道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恨意其实绝大部分都是来自迁怒,兄长也许做的不对,可是他能理解,公主让他恨之入骨,可是皇权一压,他除了恨,什么也做不了,只有这个女人,是她让兄长走入了歧途,所以自己似乎可以理所当然的恨她,但是或许就在自己会救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自己不会对她做什么,所以自己最后即使用了近乎强迫的手段,还是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这份感情有几分是出于恨意,又有几分是出自自己的私心呢,他似乎也有些分不清了,这是一种夹杂了恨意,感激,愧疚,以及征服欲的感情,它复杂,也不纯粹,但霍振北知道,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从属于自己的那一刻起,除了死亡,她就绝不可能再离开自己身边了。 霍振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晏姝也慢慢的睡着了。 霍振北的手从她的头发上划过,又来到她沉睡的脸颊。 女人闭着眼,睡得无知无觉,甚至脸上还有几分浅淡的笑意。 她对自己毫无防备。 霍振北低头,唇在晏姝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口中低声道,“你要一直这么好啊,除了我,不许有别的东西占据你的心神,不会说话的孩子也不行,你只要全心全意的都想着我就好了。” 晏姝对霍振北的动作毫无所察,至于他说的话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只是可能嘴唇落在额头的温度让她有些不舒服,她皱了一下眉头。 霍振北摸了一下她皱着的眉头,轻笑道,“这次就原谅你了,明天可不能再继续一直和那个小鬼说话了哦。” 晏姝哪里听得到霍振北的话呢,但霍振北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实在一个人自言自语似的,说完这话,甚至脸上甚是满意的样子,仿佛晏姝真的答应了她什么了一样。 霍振北说完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搂紧了怀里的人,终于也闭上了眼睛。 第43章 师爷 第二日等他们重新上路后, 晏姝也很自觉的没有再去跟刘安多说些什么。 那孩子原本就不是个愿意说话的, 晏姝不主动找他说话,他待在那里就跟个透明人似的,除了多占了一点地方之外,几乎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一路安静。 他们也如霍振北所说的在日落之前到了澧县。 他们具体到达的日期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因此等到了府衙之后,也没有什么人在等着迎接他们,官衙门口一副门可罗雀的样子, 连护卫都看不见一个。 霍振北让晏姝先在马车上等着, 他自己则下车往府衙里面走去。 等霍振北迈进了门槛,进了里面,听到里面不时的传出惊呼声,才知道这里并不是没有人的。 原来这里并不是没有人。 霍振北看着穿着捕快衣服蹲在大堂斗蛐蛐的几个人这样想到。 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了,还在不停地说着, “咬他, 咬他。” “上啊,上啊。” 霍振北站了一会儿之后才有人发现了他。 那人甚至都没起身,就赶他说,“唉,你谁啊, 我们现在没有县令,有事等县令来了再说。” 霍振北见了他们这副玩忽职守的样子,也没有发火,而是有些和声和气的说道, “我就是新来的县令,不知你们这是?” 霍振北虽然对着晏姝大部分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曾经十多年的官场经验却让他学会了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表情,因此他此时就完全是一副寒窗多年的书呆子模样,似乎对这些都完全不了解,也不敢得罪人。 那些原本在斗蛐蛐的人知道霍振北是新来的县令之后原本还有些紧张,但见了他这副毫无威胁的样子,那份紧张立时就没有了,不过好歹是把手里的东西停下来了。 其中一人上前道,“原来是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不要怪罪,我们这里群龙无首,什么事都没法做,这也是着实是闲得无聊找些事来打发时间了。” 若是一个地方没了县令就可以玩忽职守到这种地步,那要师爷捕快是做什么用的?他们这借口也着实是敷衍。 不过霍振北也没有揭穿他们,他见和他说话的人穿着和他们有些不同,便问道,“你是?” 这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面目还算周正,面白,微胖,看起来是个十分和善的人,只听他回答道, “在下是此处的师爷,以后就跟着大人,唯大人马首是瞻了。” 他介绍着自己还不忘对着霍振北拍了一下马屁,奇异的是,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他的面目也不显得猥琐,反而有几分真诚憨厚的意思。 霍振北觉得这人若是有能力的话,哪怕只是一点小心机,也是可以用一用的,毕竟这种天然的欺骗性的长相是别人没有的优势。 霍振北和他们说着寒暄的话,却已经把眼前几人都打量了一遍,也在心里过了一遍。 虽然要让他们放松警惕,霍振北也没有表现的太过于懦弱,他见几人都在跟他介绍,耐心的等他们介绍完了,便直接说道,“我刚到此处,不知该在何处安置。” 说到这里,师爷似乎才反应过来了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道,“瞧我,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就在这府衙的后院就是大人住的地方,大人请随我来。” 他说着便在前面领路。 后院地方不大,但比起霍振北和晏姝住的那个小院子倒是大了不少。 师爷一边走一边介绍道,“以前的县令大人把后院隔了前院和内院,前院有几间屋子,大人说是用来给我们议事或平时休息的,内院是大人住的地方。” 说着话,他们已经穿过前院到了所谓的内院。 能想到专门隔出地方议事,霍振北觉得他的前任定然也不是一个毫无想法之人,他的死怕是真的有所隐情,不过霍振北也不至于蠢到现在就问,他看着内院中有些荒凉的景色问道,“这里怎么如此?” 一般人家院子里不说重了奇花异草,但在这种春末夏初的时节也是郁郁葱葱的,但这院子里似乎除了野草,就只有几棵不知名的树。 师爷解释道,“以前的大人不爱弄这些,这里也没请什么伺候的人,这院子里便一直荒着了,大人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再请人过来弄。” 当然,请人过来自然是要他自己花钱的,这个不必说大家也心知肚明。 霍振北凭此也猜测上任大约也算是个清廉的人。 而且这院里确实也看不到什么下人的影子。 霍振北便问道,“这院里都有些什么人?” 师爷答道,“就一个厨娘,还有他的丈夫做些粗使的活计。” 就是整个院里的下人也就这么一对夫妻了,难怪看起来如此荒凉,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人少,也说明要提防的相对也少一些。 霍振北点了点头道,“我刚好也带了几个人过来。” 师爷可是知道这位大人是从京城过来的,这大老远的还带下人过来,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受不得哭,师爷表面笑着应承,心里却想着,这样的人只要哄着就好了,以后有什么事自己都可以抓在手里。 他对着霍振北道,“既然大人带了人过来,那小人现在就去安排人把他们接过来。” 霍振北摇摇头,“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师爷以为他这是故意客套,到底还是安排了人跟着霍振北去府门口接人。 等看见马车上下来一个漂亮的姑娘后,他的眼睛几乎都直了,一方面是因为晏姝长得确实貌美,另一方面也是没想到霍振北居然还千里迢迢的带着个女人过来,尤其是看霍振北对她的态度,若说两人没点什么,那怕是只有瞎子才会相信了。 直到感受到霍振北不悦的眼神,他才匆匆收回了目光,往旁边伸出手,弯着腰引路道,“大人,夫人里面请。” 他其实明白这个人肯定不是霍振北明媒正娶的妻子,毕竟律法在那儿放着呢,不过看着两人亲昵的态度,尤其是霍振北这里就带了这么一个女人,他便机巧的改了称呼。 果然,他这么说完并没有人出声反驳,甚至连这位新上任的大人刚才对着自己不悦的眼神都和缓了一些。 他于是又对着晏姝把院子里的格局都介绍了一遍,至于刘方平父子,他们似乎对于住在衙门有些不情愿,但是到底也没有说什么话。 而师爷也因为刘安那披头散发的模样多看了他几眼,不过到底是觉得霍振北比较重要,他即使是觉得这个小孩子这样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感觉,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一直和霍振北他们说着话。 等他们把行李都收了进来,里面也差不多熟悉了,师爷才离开了,那模样似乎还有许多话没说似的。 晏姝还特意出门看了一眼,见人确实走了,才拍了一下胸口道,“这个人好能说啊,说这么久也不说喝口水什么的。” 霍振北看着人离开的方向,漫不经心道,“他是这里的师爷,师爷本来就是靠嘴巴吃饭的,他的口才怎么会不好呢。” 他说完又问晏姝道,“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晏姝想了一下道,“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人,挺热情的,也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就是直觉而已。” 霍振北轻笑了一下,“你的直觉倒是准。” 或许是因为她心思澄澈,才能不被外表所惑,即使对着师爷那副如此具有欺骗性的面孔,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恶意。 霍振北这话也能算是夸奖了。 但晏姝却因为他这话紧张起来,问道,“这个人是有问题吗?” 师爷是做什么的,晏姝是知道的,这个身份算是县令的左膀右臂了,若是连如此亲近之人都有问题,那岂不是说明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了? 相对于晏姝的紧张,霍振北却显得很淡定,他甚至还安慰道,“没事的,我不过是刚到这里而已,他们也不会新县令还没熟悉,就打算再换一个更不熟悉的来了。” 何况他刚才的表现怕是让他们十分满意,不然师爷对着自己的态度也不会如此友善。 不过这个就没必要跟这个女人说了,不然她可能还会想的更多。 但是就霍振北这个说法完全不能让人放心,反而是让人更担心了,她觉得霍振北这话仿佛再说,现在他们初来乍到,所以他们不敢动手,等熟悉之后就无所顾忌了。 晏姝心里着急,脸上也是一副担心的模样。 霍振北见晏姝并没有被安抚道,想了一下便说道,“何况还有刘方平父子呢,他们是本地人,对于这里的事情定然比我们了解。” 晏姝想了一下,也确实是这样,她于是又迫不及待的想去了解一下府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霍振北见她这么担心,也没有拦着她,反而是和他一起去了刘方平父子那里。 第44章 不详 他们住的地方自然是主卧, 而刘方平父子住的则是靠近前院的地方, 两处的地方还有些远。 晏姝走到那里也用了差不多有半刻钟。 他们父子倒是没有跟在驿站一样睡在一个房间,因此晏姝过去的时候,刘方平的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们没有什么行李,因此也不用收拾, 屋子里甚至也没有什么变化,见了晏姝和霍振北,便推开了门请他们进来。 因为有女眷的原因, 门也没有关, 就这么敞着。 他们也不怕人偷听,晏姝便开门见山道,“你对这里的人了解吗?” 刘方平摇摇头。 他成婚之后就一直在苗寨,之后为了刘安,又搬到了更偏远的地方, 跟县衙里的人几乎没有接触更别说了解了。 晏姝见他摇头, 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刘方平努力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似乎前任县令和其他人有些不和。” 他这个也是偶然听宅子里面的人说的, 说什么他们大祭司似乎对这个县令和恼火,倒是对其他人还算满意,刘方平便猜测,应该是县令和其他人的做法不一样, 这应该算是不和吧。 “不和”这一点对晏姝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有用信息,谁也不会和谁的关系都很好,彼此之间有点不和很正常,再说她也不知道前任县令是怎样的人,也无从判断这不和到底是哪一方的责任。 晏姝继续看着刘方平,似乎想从他得到更多信息,但刘方平确实对这个是一问三不知,只能摇头。 晏姝有些失望的看着霍振北,看起来十分手足无措的样子。 霍振北抬起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想再多也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不如放宽心。” 晏姝也知道大概除了“放宽心”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点了点头,脸上却是一副十分失落又担忧的表情。 霍振北也不想看到晏姝如此担心的样子,但这种事他也没办法控制,总不能说他曾经当官十几年,就算治理不好这一方小小的地方,也不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吧。 没办法,他只能找些事给晏姝转移注意力。 “我们刚到此处,我看着府里许多东西还不齐全,不如我们明日出门添置些东西吧,今日你就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霍振北说道。 或许是上任县令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又或许是他惨遭横死,府里的人介意,把她的东西都烧了或扔了,总之这府里不仅院子看起来荒凉,屋里的布置也很简单,几乎和客栈差不多,除了基本的必须品就没有别的了。 晏姝听霍振北这么一说,也觉得屋子确实太空了,虽然在这里不必跟在他们自己那个小院子似的连厨房这些地方的东西都需要自己添置,但是把自己屋子里布置一下还是应该的,因此晏姝也不在刘方平这里纠结了,而是回去仔细看了一下他们院里的各种东西,在脑中思索了一边,又和霍振北商量了一下,便把要买的东西列了一份清单出来。 霍振北看了一眼晏姝的清单,居然还有花种? 他问道,“你要种花?” 一般人若是想要把院子布置的好看一些,都是请个园丁移栽一些花的,霍振北倒是没有想到晏姝会直接买花种。 晏姝点了点头,“我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怕自己一个人没事干,买些花种刚好可以打发时间。” 这是不怎么出门的意思了。 霍振北倒是支持她不出门,因此没有再多问,再看了两眼她列的单子便说道,“就照这些买吧,其余的,若是在路上看见了想买的再买吧。” “好。”晏姝说着收起了那份单子,又在脑中思索了一番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发现没有之后这晚才安心睡觉。 虽然列了单子,但因为两人对这里并不熟悉,加上霍振北此行就是想要带晏姝散散心的,所以他们第二日出门之后倒也没有直奔目的地,而是在街上慢慢的逛了起来。 这里苗人和汉人混居,还有些羌人之类的外族人,所以路边摆摊的乃至行走的穿着倒是也各有特色。 霍振北走着走着便在一个脖间带着精致银饰,穿着也显然不是汉人的摊前停了下来。 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因为他们的发饰和汉人不同,也看不出来是妇人还是姑娘,霍振北也没有称呼这女子,直接低头看起了她卖的这些东西。 她的摊上大都是一些小巧的银饰,还有一些香囊,看起来都是很精巧的东西,霍振北看了一会儿,伸手拿出了一副耳环。 摊主十分热情的介绍道,“这耳环是纯银的,您看这手工,是我丈夫耗了三天一点一点雕出来的。”她说着,看着旁边的晏姝道,“这是我们族里特有的花,称夫人的美貌刚好合适。” 这副耳环的精巧之处是尾部坠了一朵不知名的花,两只耳环的花还不一样,一朵是半开的,一朵是全开的,大约是故意这样,取个意境。 这种东西一看就是买个自己的,晏姝在旁边扯了扯霍振北的袖子,“公子,不用了。” 这种纯银的饰品光是人家本身做出来就要不少银子,肯定不便宜,晏姝节俭惯了,觉得这种东西买来太浪费。 霍振北见晏姝这样,倒也没有直接大手一挥就让人把东西包起来,而是问道,“这个怎么卖?” “二两银子。”摊主说完似乎是怕霍振北嫌价格高,赶紧补充道,“您别看这耳环不大,但都是实打实的银子打出来的,一点不掺假,光原料就用了一两多银子,我这价格实在没有开高。” 她说完见霍振北不说话,而晏姝也在旁边一脸肉痛的样子,干脆咬了咬牙,说道,“你们若是想买的话就一两八拿走吧。” 她说完十分心痛道,“我这若不是急着用钱,一般这种都是要卖三两的。” 若是平时霍振北定然不会关心对方说出什么理由的,但此时他却一反常态的问道,“为什么急着用钱?” 摊主似乎是为了取信他们,便也没遮掩的说道,“我男人前些日子生了病,如今做不了东西了,病又一直看不好,只能把以前的东西都卖了来凑钱。” 霍振北似乎是被她这理由打动了,直接付了钱让摊主帮他把东西包起来,却又在摊主给他找零的时候貌似不经意的问道,“不知生的什么病?” 那摊主似乎也没觉得对方问的这么详细有什么问题,就顺口答道,“知道什么病也不会治不好了。” 霍振北继续问道,“不知有什么症状?” 摊主似乎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抬起头有些警惕的看了霍振北一眼,但也想不到一个陌生人打探他家男人的病情会又什么用心。 霍振北温和的笑了一下,仿佛一个十分有仁心的人,只听他说道,“在下略通些医术,所以听到有人病了,便忍不住问了。” 摊主听她这样说,倒是放下心来,由于丈夫的病一直治不好,她几乎是见到大夫便跟救命稻草似的,将自家男人的病情都跟霍振北说了,“我男人刚开始是有些发热,这种小病我们一开始都没当回事,后来竟是肚子慢慢的大了起来,有时候还会吐,要不是他是个男的,我们都要以为他怀孕了。” 女人说着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们寨里已经因为这个死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这是怀了阴胎得罪了神明,但我们家好好的怎么会得罪神明呢,我就想着还是多攒些钱,再给我男人找几个大夫看看。” 女人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起来。可见所言非虚。 霍振北见状,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道,“这倒真是不幸了,只是怎么就说是得罪神明了呢,可是你们那里出现了什么异状。” 女人也不瞒着霍振北,直接说道,“哪有什么异状,他们都说是刘家那小子是不详之人,可要真不详,人家也活了十几年了呀,而且现在人也跑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刘家”这两个字让霍振北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他感叹般的说道,“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不详的呢。” 女人刚才还说着和那孩子没关系,此时却又说道,“要说不详,那孩子天生异瞳,还克死了自己娘,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刘家”、“异瞳”霍振北几乎是可以肯定那个不详的孩子是谁了。 他们不肯说自己是从苗寨来的,此时霍振北却是从别人口中得到了证实。 第45章 菜肴 霍振北之所以选这个摊子也并非偶然。 他知道像刘安这样的孩子, 就算是离群索居也必然是有许多人知道的, 而他也不信他们是因为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而离开,毕竟这么多年都忍了,不可能现在就忍不了了,所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才会离开。 苗寨人的服饰, 霍振北曾在书中见过,因此路上的时候他特意观察了一番这些穿苗人服饰的摊贩,见这个摊贩愁眉苦脸的样子, 便猜测她家中是发生了什么事,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过来了,没想到的是倒真的让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还得到了另一条消息,便是苗寨的人有一些生了一种奇怪的病。 霍振北直觉这是一个突破口。 但霍振北今日已经问得过多了,再问下去怕是就要惹人怀疑了, 何况看这女人的态度, 怕是除了这些也没有别的消息了,因此霍振北听了一会儿关于那个孩子的事迹之后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反而是和气的跟摊主说,“你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随你到寨子里看一看。” 霍振北觉得能到寨子里亲自查探一下情况是最好的, 没想到女人却是直接拒绝了他道,“我们寨子不许外人进的,我可以把我男人带出来,您再帮忙看看。” 虽然没有达到想要的目的, 但霍振北还是点头道,“好。” 女人露出感激的表情,“多谢这位公子,不知我该如何找您?” 霍振北今日也是心血来潮,并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他眼睛在四周转了一圈,指着一个不远的医馆道,“就在那里吧。” 女人点点头,又不住的道谢。 直到两人离开,似乎还能听到她的道谢声。 晏姝从霍振北开口关心摊主的情况起就觉得他有些不正常了,她也不敢影响她什么,只能低着头站在霍振北旁边,努力成为一个不说话的花瓶,此时见两人离那摊子有些远了,她才终于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霍振北,不确定的问道,“那孩子是刘安?” 霍振北并没有跟晏姝说过他怀疑刘方平父子是苗寨来的这件事,所以不同于霍振北的立即便确认了他们身份,她只是从“刘家”、“异瞳”这两个词,以及霍振北的态度猜到了些什么,但还是不能完全确定。 只见霍振北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就是他了。” 晏姝睁大了眼睛,“那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他们这件事? 晏姝刚开口便知道了答案,定然也是防备他们吧,毕竟他们刚从一个地方逃出来。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说道,“那他们……我们……” 晏姝一脸的犹豫,不知道后续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他们。 霍振北却没有晏姝的这种犹豫,而是直接握住了晏姝的手道,“我们?我们现在应该继续买东西。” 晏姝都被这件事弄得忘了他们出来的初衷了,此时被霍振北一提才想起来他们还有一大堆东西没买呢,于是也不纠结刘方平父子的事了,而是又对着手中的单子买起东西来。 这个小城果然如霍振北所说的并不贫穷,他们想要买的大部分东西都有,甚至路边还有许多人铺块油布直接卖一些山货的,里面也有一些药材什么的,品质有好有坏,但都比药铺便宜很多,如此一来,晏姝带来的那一堆药材也显得是她有些过分担心了。 不过那些药材都是炮制过的,轻易也不会坏,所以买多了放着也没什么,总会有用的,虽然一般人都不会希望会用到。 等他们一边逛一边买东西,把东西都买齐后,太阳已经偏西了,两人也没有打算回府吃饭,而是在路边问了人选了一个比较有这边特色的酒馆去吃了一顿饭。 当然这种吃地方特色的想法霍振北是绝对想不到的,因此这还是晏姝提出来的,霍振北也没有反对,于是两人还算是饱餐了一顿。 所谓的地方特色,其实跟他们在京城吃的差得不算太远,只是口味偏重一点,水喝的停不下来,另外就是老板推荐的两道菜。 听菜名听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等端上来才发现一道是蚕蛹,一道是炸过的蝎子。 即使霍振北对吃不怎么讲究,但第一次看到用这些做菜还是脸色不太好,反观晏姝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似的,菜一上来就拿起筷子尝了两口。 霍振北见状,也只能装作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把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尝了。 蚕蛹和蝎子都是用油炸过的,还放了不少香料在上面,吃起来口感很脆,味道也很香,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只是一般的姑娘家看见这种东西会是这种态度吗? 霍振北总觉得当他觉得对这个女人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时候,又会突然发生些什么打破这种想法。 他放下筷子问道,“你似乎对这菜很喜欢的样子?” 其实更多的是想问她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很习惯的样子。 晏姝摇摇头,“没有很喜欢,不过他家味道做的很好。” 这回答没有得到霍振北想要的信息,他只能更直接的问道,“你以前吃过这些?” “是啊。”晏姝说起这个倒是没有犹豫,她脸上出现了一种怀念的神色,“以前我和爹吃不起肉,爹看我一直都瘦瘦小小的,每年夏天的时候就会去捉很多蚕蛹,用个小碗蒸了给我吃。” 她第一次吃这些也是有点不能接受的,但想到是爹爹爬了很多树捉来的,也只能二话不说就吃,炖的蚕蛹,没有这样炸的好吃,不过却再也没有爹爹的味道了。 晏姝想着想着脸上又变得落寞起来。 霍振北倒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看她这副样子,直接脱口而出道,“你要是喜欢吃,以后我也捉来做给你吃。” 不就是捉几只蚕蛹,放在碗里炖一炖吗,霍振北觉得应该挺容易的,他很不喜欢这个女人露出这副样子,好像她有一个自己的世界,而那个世界是自己进不去的。 晏姝没想到霍振北会说这种话,她愣了一下,摇摇头,笑着道,“谢谢公子,不过那时候是因为没有东西吃,现在公子待我这么好,我也不必才吃这些了。” 她说着又夹起一个蚕蛹咬了一口道,“这次也不过是偶尔尝一下而已,公子不必再为我费这些心思了,对我来说公子如今给我的一切已经比那些好太多了。” 霍振北那话原本就是下意识的说的,如今听到晏姝拒绝倒也没有坚持,只是对自己这种仿佛会随时被眼前这个女人牵引情绪的状态感到有些懊恼,因此他说话的语气也不算太好。 “随便你。”他说道。 晏姝对霍振北这种态度已经十分熟悉了,知道他这并非是真的生气,因此也不会想刚开始那样慌张了,仍旧是笑眯眯的跟着霍振北吃完了饭又回了府里。 等到府里之后,晏姝就发现公子果然脸色已经正常了,甚至她忙着把买来的东西往屋子里装饰的时候,公子也会帮忙。 晏姝表面一副正常的样子,心里却是暗暗想着果然只要掌握对了方法和公子相处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她也暂时忘了刘方平父子身份的事了,等到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晏姝一方面觉得他们隐瞒身份也有自己的苦衷,毕竟感觉他们应该也过得不好,另一方面却也知道多了解一些苗寨的事对于霍振北的重要性,因此她想起这件事后便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这面窗户纸捅破。 昨日那个摊主一大早就递了消息过来,说她已经带着她丈夫过来了,所以府里就剩了晏姝一个人,她也没办法找人拿个意见。 她自己在房里思索许久,最终还是觉得公子的事比较重要,因此在腹中打了一番草稿,确定了待会儿要说的话之后,还是去了刘方平父子住的地方。 男女之间自然是要避讳的,只是他们这里也没有下人,因此晏姝说话的时候把刘安也留在了院子里,房门和窗也是敞开的。 其实有时候晏姝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那些戏文或者话本里,那些人要偷偷说点什么话就把窗户,房门什么的都掩紧,她觉得这样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而且外面有人偷听他们也不知道,反而是这样大大方方的,看起来十分正常,别人也不会想多,也没有人赶在门边,窗户下之类的地方偷听。 晏姝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些,没有先开口。 倒是刘方平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有些不安的说道,“不知夫人找我何事?” “嗯……我昨日和公子出去买了些东西。”晏姝出口的话还是很犹豫。 第46章 谈话 刘方平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只能问道, “有什么用得到我和小安的地方吗?” 刘安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晏姝也下意识的朝他那只不正常的眼睛看去。 刘安似乎是很害怕别人看他这只眼睛,立即低下了头,往刘方平身边缩了缩。 刘方平安抚性的拍了拍自己儿子, 继续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晏姝。 他也不敢直视晏姝的脸,只是把视线放在她的下巴处。 晏姝却是没有再回答刘方平刚才的问题,而是突兀的问道, “刘安这眼睛除了引起别人的不喜之外, 还为他带来过什么灾祸吗?” 刘方平的身体僵了一下,把视线稍微往上抬了抬,说道,“没有了,小安的眼睛真的没问题。”他说完这句又低下头道, “若是夫人觉得小安这样不好的话, 我们随时可以离开。” 晏姝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把主题说了出来,“我昨日在街上听到说他们那边也有一个这样身有异瞳的孩子,他们还想烧死他祭神。” 晏姝说完这句话就仔细注意着刘方平父子的脸色,刘方平似乎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神色变化不算大,但对于晏姝这种经常从霍振北的面无表情中判断他心情的人来说,这点神色变化足以确定一些什么了,更何况旁边的刘安在听到祭神两个字的时候也控制不住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晏姝叹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没有把事情说完,只是说道,“霍大人到这边赴任之前便大致了解了一番这边的情况,府衙里的人怎样倒是不算太重要,反倒是这边过多的外族人,他一直想多了解一些他们的情况,所以你们要是知道些什么,也请告诉我们。” 刘方平低着头,没有说话,似乎对晏姝的话无动于衷。 晏姝话说到这里也觉得是极限了,她并不习惯于逼迫别人做什么事,因此只是最后再劝了一句,道“我们当初救你们也只是顺手,并没有想着报答之类,只是……” 只是后面的话晏姝没有说完。 其实霍振北让人跟着过来已经算是索求报答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这么想,但不管如何,晏姝说了这半句话也是希望他们能自己想明白愿意跟她说实话。 晏姝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在她踏出房门的时候,刘方平喊道,“夫人!” 晏姝有些期待的回头,以为他愿意开口了,岂止他停顿了片刻只是说道,“夫人和大人的恩情,我和犬子没齿难忘。” 晏姝点了一下头,有些失望的回了自己院子。 原本以为可以帮公子做些什么,结果却是做了无用功,她拿起了手中的绣堋,想以此来平静自己的心情,结果却是被针三番四次的戳到了手,她只能又把绣堋放到了一边,坐着发起呆来。 其实从离开京城开始,她心里一直就是有些不安的,她从小在京城长大,从未离开过那里,更不要说是距京城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城镇了,只是公子去的地方她都愿意去,所以她一路表现得一副对外面很好奇的样子,对于自己的不安掩藏的很好。 可是等真正到了地方之后,这份不安没有随着他们安顿下来而变好,反而是渐渐被放大了,尤其在昨日得知苗寨出了事,而他们救的人很可能是来自苗寨之后。 她知道这里苗寨祭司的权利很大,反而是像霍振北这种朝廷正儿八经任命的官员几乎是没有权利的,所以她现在的这份担心,更多是因为霍振北,而此时霍振北已经出去了,他大概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反观自己倒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晏姝有些沮丧。 霍振北其实并没有如晏姝所想的打探到什么消息,摊主带来的那个男人就和他描述的一样,肚子很大,更一个怀孕五六个月的孕妇似的,有些低烧,偶尔会呕吐,若他是个女人恐怕真的会被以为是怀孕。 霍振北其实对医术半点不通,就算懂也不过是曾经看过这种书而已,因此对这病也是没有办法,但他也不是故意骗人到这里来的人,把人约在医馆也是想顺便让医馆里的大夫看一下,他甚至还联系了附近几个比较有名的大夫,让人都来看了一遍,只是大家似乎都说不出来这是什么病。 摊主有些绝望的哭了起来,那男人在旁边忍着身体的不适,安慰着他们,霍振北只能暂时把人安排进了客栈,他又装作看了一番他的病情的样子,表示回去会再去研究研究。 那男人看着比女人要警惕许多,霍振北怕问多了反而会引起怀疑,因此今天除了与病情相关的什么也没问,所以也不存在晏姝所想的他打探出了什么消息。 但是他通过这男人的病却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据他们所说患这病的不止他一人,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甚至为此还想出了把那个身有异瞳的孩子祭神的注意,那如果他有方法治好这个病,是不是就说明,他至少可以凭此取得他们的一部分信任呢? 霍振北觉得只要能找到治病的方法,这绝对是一个突破口。 因此他把人安排进客栈之后也没有回去,而是到处寻找可以治这个病的大夫。 医馆那些刚才已经说过没有办法了,因此他只能在路边询问,乡间有没有哪些人治病比较好,最后也真的是他运气好,倒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个说是见过这种病的人。 对方是个游方大夫,长年在外面游历,走到哪儿便在哪儿停留一会儿,举着个看病的帆布,似乎也不在意别人会不会将他当成骗子。 霍振北也是秉着一个都不放过的态度,在看见他时向他询问了一下这病能不能治,没想到对方摸着胡子思考了一会儿竟然说是见过这个病,至于能不能治还不确定。 好歹是见过,霍振北已经寻了一下午,这还是唯一一个有点希望的,所以也不管这位是不是能治好,他便先领着人回了府里,想着回去再仔细问问,或者明天直接带人过去直接看看病患。 虽然暂时找到了一些希望,但霍振北今日在外实在是废了许多时候,因此等他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了。 他推开自己屋子的门,见晏姝坐在房间里发呆,便问道,“用过饭不曾?” 晏姝回过神,摇了摇头,看见外面几乎擦黑的天色,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发了许久的呆了,幸好是这边有厨娘,到了点就送了饭菜过来,不然她怕是连饭也没得吃了。 她记得厨房来问过要不要吃饭,她好像是说等大人回来了,如今人已经回来了,晏姝便问道,“你吃过了吗?” 霍振北哪里吃过饭了,他找到人就回府了,因此也摇了摇头,又问晏姝,“怎么不吃饭,在等我?” 晏姝点了头说道,“厨房饭菜都做好了,我让她端过来。” 说完又想到那边就厨娘一个人,又说道,“还是我自己去端吧,公子你先去大厅等着。” 虽然有一点点心疼她为了等自己而到现在也不吃饭,但霍振北心里更多的是因为她如此想着自己而生出的满足感,他点了点头,也不说帮忙,也没有让她不必忙,而是就顺着她的话去了大厅等着。 我对她果然不是一般男人对女人的这种感情。 霍振北坐在大厅时如此想到,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类似于嘲讽的笑意来。 别的人若是在意一个女子该是如何呢,不想她吃苦,不忍她受累,不愿她伤心,想万事都给她最好的? 霍振北觉得自己却不是这样的,他喜欢看到她为自己吃苦,为自己受累,甚至是因自己而伤心,她喜欢这个女人的一切都与自己相关,一切好的坏的,若是她开心不是因为自己,那他宁愿她不开心。 这种感情果然更多的还是自己那份不能平息的报复之心吧。 霍振北想着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仇恨这个女人,又为什么会把她留在身边。 不知道兄长和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他们和离了吗? 应该没有,如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兄长应该会写信告诉自己的。 那么公主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如何了呢,只要能让兄长摆脱公主,他并不介意自己兄长头上会暂时绿一点。何况公主院子里养了那么多小倌,即使事实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兄长在外的名声也早就变得不好听了,现在似乎也不会再变得更差了。 比起摆脱公主来,这点名声也算不了什么了。 他想着兄长和公主的事,不一会儿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身。 只见那个女人手里拎着个食盒,脸上带着笑意,正一步一步的往这边走来。 第47章 洗脚 等人走近了, 霍振北才注意到晏姝身后还跟了个畏畏缩缩的老妇人。 那人见霍振北的目光扫过来, 连忙“噗通”一声跪下说,“老奴见过大人。” 看来上一任县令对她威慑颇深,又或者不止是因为上一任县令的缘故? 霍振北对此,皱了一下眉, 说道,“起来吧,不必如此。” 晏姝也在一旁扶起了老妇人道, “府里就我们这么几个人, 不用太讲究的。” 妇人赶紧道谢道,“谢谢老爷、夫人。” 说完却仍是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昨日师爷就是带他们熟悉了一下院子,并没有和厨娘以及他丈夫见面,因此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厨娘小心翼翼, 生怕出了半点差错,以至于这份差事不保,至于晏姝,大家见到她与霍振北的态度便已经默认了她的身份,他们也不管是不是明媒正娶的, 总之认定了她是霍振北的人,且来这边就只有她一个,那么叫夫人就总是没错的。 霍振北对仆人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对他保持敬畏总比拿乔好, 他也没说什么,让人把饭菜摆好了,便挥手让她退下。 晏姝看着这桌上貌似使尽了浑身解数的菜,又看了一眼厨娘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有些困惑的说道,“她似乎很怕公子?” “恐怕不是怕我?”霍振北看了一眼桌上明显有些过分丰盛的菜,淡淡的说道。 晏姝听完这话,脑子转了一圈,也明白了霍振北的意思,她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难道是上任县令十分不好相处?” 她说完这话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落,“可是看这院子的情况,他倒像是个勤勉的人啊。” “勤勉不一定脾气好。”霍振北说道,“何况,也不一定是因为县令,总之你要明白一点,这里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和乐融融。” 和乐融融? 晏姝觉得这里表面上看起来也并不和乐融融,就算是昨日那个看起来很亲善的师爷,她也总能感觉到一点莫名的违和感,不过对于霍振北的话,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霍振北并不想吓唬晏姝,只是比起什么都不知道,他更希望她能够保持一颗警惕之心。 他想了一下道,“你若是无聊也可以去找厨娘聊聊天。” 晏姝一听这话,神色立刻认真起来,“是不是需要我去套些话出来?” 霍振北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但想也知道厨娘能知道的肯定不多,他主要还是看她今日在家似乎闷了一天的样子,希望她可以找人说说话,而厨娘大概是目前府里唯一的女眷了。 不过看着对方这副责任重大的样子,他却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颇为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嗯,这件事很重要,就多靠你了。” 霍振北想着,就算是给她找点事干吧,免得她在家里胡思乱想什么的,甚至生出想往外面跑的心思。 “好,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晏姝说着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霍振北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能点了点头,又默默的转了话题,“你今日在家都做了什么?” 呃……做了什么? 晏姝此时一回忆才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做。 早上起床之后就去刘方平那里打探消息,然后什么都没打探出来,然后就回了房间,之后发呆……发呆…… 晏姝突然觉得自己生活过得还不如在京城的那个小宅子里丰富。 霍振北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大约自己回来时看到的样子,就是他一天的状态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不过还是说道,“没事,刚到这里先适应适应,等过几天大约会有许多人寄拜帖给你了。” “啊?拜帖?”晏姝一脸不解。 “是啊,我们刚到这边,定然会有许多人请你去做客的,到时候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他虽然是昨日才过来,但现在应该差不多的人都得到了消息,而自己对晏姝的态度又毫不遮掩,所以不管是想要结交的,还是打探消息的,亦或是有别的目的的,定然都会先从晏姝这边试探一番,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夫人外交了。 霍振北上辈子没有娶过妻,所以也没有经历这些,现在倒是第一次赴任就已经做好了会经历这些的准备,不过这边的官员他也没有想通过夫人来拉拢的意思,所以去不去的,就看晏姝自己愿不愿意了。 晏姝仔细观察了一番霍振北的表情,等确认他不是在说谎之后,才问道,“那,这个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若是有好处她定然是会去的,若是不好的话,就算她想去也不会去,所以她觉得还是先问清楚了再好。 霍振北不甚在意的说道,“没什么影响,你若是觉得在家无聊,就挑几家想去的去了,若是不想做这些,那就都推了就行。” “哦。”晏姝点点头,却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她虽然不懂这些,但也知道没有全都推了的道理,于是她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那我选个一两家去吧。” 她也确实是不擅长也不喜欢和陌生人交往,既然都是要来拜访的,她觉得去个一两家应该差不多了,因为这里就这么大,每家宴会上的客人应该都差不多,这样也算是把该认识的都认识了。 霍振北对晏姝这想法不置可否,只是说道,“这个都随你决定。” 既然这样,晏姝便决定到时候先对这里的人事关系好好了解一下,然后再挑个两家合适的去,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事干,晏姝也不嫌麻烦,反而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 霍振北见了,问道,“你很喜欢这个?” 晏姝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事做比没事做要好得多。” “嗯?”霍振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然后问道,“你今日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很无趣?” 晏姝继续摇头,“也没有,只是刚刚换了一个地方,突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你可以和在京城一样。”霍振北说道。 他觉得晏姝在京城的时候就挺好的,自己无论是出门还是怎样,回来都能看到她在门口等着,每到餐食也有她给自己端来热腾腾的饭菜,三五不时的还能穿上这女人给自己做的衣服鞋帽,闲时也可以一起在书房一个看书,一个描画,那样的生活实在是让人安逸。 “嗯。”晏姝点头,也没说在京城和在这里心态天差地别。 一个不过是担心对方科举能不能考上,一个却是担心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这差别甚至让她想绣点什么都静不下心来。 晏姝知道霍振北心中所忧虑的必然比自己还多,因此也没打算告诉他这些,只是想了想又问道,“刘方平那边?” “你去过了?”晏姝一说霍振北几乎就立即猜到了她做的事。 晏姝点点头,“不过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霍振北听到这答案也不意外,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说,“先不必管他,人既然留下了,有些事就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了。” 不知道为什么,晏姝竟然感觉自己从霍振北的这话中听出了恶意,她脱口而出道,“你要做什么?” 霍振北看着晏姝宛若炸毛的猫一般突然警惕起来的样子,浅浅笑了一下道,“没什么,我能做什么呢,不过我今日找到了可以治那个摊主丈夫怪病的人了?” “真的吗?”晏姝的注意力果然立即就被这件事转移了,立刻就问起那个摊主和她的丈夫的情况来,以及霍振北找来的那个大夫。 “所以说,你几乎一整天都在外奔波?”晏姝听完了之后,脸上全是心疼,这让霍振北产生了一种自己不是寻了一天的人,而是去哪个矿场挖了一天的矿的错觉。 “没事,就是顺路在街上逛了逛而已。”霍振北下意识的就安慰起晏姝来。 只是晏姝并没有被这话安慰到,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亲自打了大盆热水又是给他搓脚,又是给他按摩的,前后还换了好几次水,足足小半个时辰才算是结束了。 你说一个女人,还是你的女人,半蹲在你脚下,为你倒水洗脚穿袜,你是什么感受? 霍振北只觉得脚下那滚烫的水的热度不仅限于他的脚,更是在一点一点的往上蔓延,尤其是那女人还一边捏着他的脚一边问他舒不舒服的时候。 于是等晏姝打算弯腰倒水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扑到了床上。 霍振北觉得这完全不能怪自己,这种情况下,完全就是控制不住,偏偏这女人还说他累了一天了,这样不合适,一直不肯,于是霍振北就身体力行的告诉了她这很合适,非常合适,而且这是解乏最合适的办法。 第48章 好人 第二天, 晏姝毫不意外的起晚了, 她甚至连霍振北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于是她腰酸背痛的揉着自己的腰起床的时候,也不得不感叹年轻人的体力实在太好,她是不是太老了。 天知道明明在外跑了一天的是对方,奋斗了大半夜的也是对方, 结果累的起不来床的却是自己。 早饭自然是错过了的,不过她还是问了一下霍振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知道他是带着昨日带回来的那个人离开的之后她就知道他应该又是去了摊主的丈夫那里。 昨日听他说得信心满满的, 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因此找到了治病的法子了。 万无一失的方法是没有的, 但试一试的方法却是有,那大夫昨晚跟着霍振北回来之后,当晚便翻了一夜自己的手札,反复看了自己记过的相似病例的那里,等早上看过真人之后, 咬着笔, 皱着眉思考了许久,最后终于敲定了一个药方,但也表示只是可能有用,并不保证一定能治好。 据他所说这病应该是因为水域不干净引起的,所以首先一定要保证没生病的人千万不能再接触那里的水, 而已经生了病的他先开些药试一试效果,病人平时的饮食也要注意避免进食粗糙、过热、刺激性食物,像他眼前这位肚子已经很明显的就不要再吃鸡蛋,牛羊肉这些, 饮食尽量清淡,以蔬果和流食为主。 即使眼前的大夫说自己没有把握能治好,但摊主见他说的这么详细,心里却是觉得治好的希望很大,他丈夫这还算是好的,他们寨子里甚至有人患了这病,高烧了几天便直接去了的,也有拖了几个月过世的,总之目前为止还没有活下来的,对她来说,治就是有希望,不治就是显而易见的死亡,因此她对着霍振北和大夫感恩戴德,甚至都没心思去想明明就是霍振北说得他自己略通医术,为什么却变成了他另外又带了个人过来。 霍振北见她除了感谢也没有说别的,便装作一副热心肠的样子,故意提起说,“我记得你说过寨子里也有许多人患了这病,若是这方法有效的话,我们不妨也给他们看看?” 摊主原本还在喋喋不休说着感谢之语的嘴听到这话却哑了声,她犹豫了许久才说道,“我回去问问?” 她们寨里并不喜欢外人进去,看病也一直都有自己的巫医,她是走投无路才想着在外面找大夫试一试,甚至带着丈夫出来都是找了别的借口瞒着寨里人的,她并不确定大祭司会不会同意她带大夫进来,甚至她害怕因为她私自外出寻医会惹了大祭司不高兴,可是她又觉得若是真能治好这个可怕的病,对寨子里也算是一件好事,何况大夫还说这病是因为水引起的,他们也应该查清楚是哪里的水不干净,以免继续再有人得病。 她说完怕自己这犹豫的态度惹了别人不高兴,又继续补充道,“不是我不相信公子,只是我们寨子里……”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寨子里的情况。 霍振北却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道,“没关系的,你若是有苦衷的话,不必跟我们说,何况现在也不确定能不能治好,一切等治好了再说。” 摊主听了这话自然又是一番感谢,就连被霍振北强行拉过来的大夫也觉得他实在是个好脾气又心善的人。 他本身就是个爱医成痴、只想悬壶济世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到处游历寻遍各种疑难杂症,又不计诊金的给人看病,此时对霍振北有了这样的印象之后,看起病来更是尽心尽力,甚至在看完病霍振北准备带他回府的时候,表示要留在这里随时观察病人的情况。 霍振北其实觉得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更便于掌控,不过对方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自己也不能控制他,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趁机离开的人,所以霍振北虽然心里不愿意,还是装成十分理解的样子给他在病人旁边开了一间房,并表示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过来找他。 大夫既然跟着霍振北回过府了,自然也知道了他县令的身份,因此他越发觉得这位新上任的父母官实在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想到对方和自己说的,苗寨那边和他可能有点误会,暂时不要告诉他们他的身份,他也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并且表示有这么好的父母官,双方化干戈为玉帛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霍振北自然是不知道这位他随便在路边挖出来的大夫心里对他的评价已经这么高了,他依旧因为他不肯跟自己回府的事有些不高兴,虽然今日出门前已跟他交代过不能暴露他的身份了,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记住,还好他刚才离开前又和他强调了一遍,不过对方真的能找到治疗那病的方法,霍振北还是十分高兴的。 因此他一回府就把这消息跟晏姝说了。 晏姝自然也是万分高兴,高兴完之后,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要是那个大夫真的能把病治好,那他们是不是不会再抓刘安了?” “即使这次的事和那个小孩没关系,但对他们来说他生来就带着不详,以后出了事也会怪罪到他头上的。”霍振北对这件事的态度并不乐观,何况他们已经逃出来了,对那些人来说应该算是背叛了他们的吧,所以霍振北觉得他们在苗寨人眼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的改观了。 “哦”晏姝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点点头,语气有些失落。 “怎么,你想让他们回去?”霍振北问道。 他见了晏姝对他们这副上心的样子倒是真的想让他们回去了,虽然他们还有一些利用价值,但他也不是很在意,无非就是一些苗寨的情况而已,通过别的途径也不是不能知道,尤其是那个小孩,在自己面前还要往这个女人身边凑的情况让他十分介意。 他此时完全忽略了当时那孩子就是被他吓的,而他身边也没有别人,比起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打他的霍振北,他当然更愿意依靠一直耐心和他说话的晏姝。 晏姝不知道霍振北这些心思,她脸色纠结了一下道,“也不是想让他们回去,只是看那孩子那个样子,我觉得他应该不喜欢离开他熟悉的环境吧。” “也许吧。”霍振北说道,“你可以问一问,他们要是想回去的话,我不介意让他们回去。” 看,这个女人果然也十分在意那个孩子,真的,他们要是想走,最好快一点走,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霍振北默默想道。 晏姝这次听出了霍振北语气里似乎带了点期待的意思,她问道,“你不喜欢他们留在这里吗?” 明明当初她记得是他要求别人跟着他的呀,现在怎么有一副嫌弃的样子了呢。 霍振北笑了一下,笑得十分温柔且虚假,他说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和你想法一样而已。” 晏姝看了霍振北一眼,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过她并不是个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那我哪天问问他们的意思。”晏姝说道,“不过那也得等这病真的治好了再说,何况他们现在不是也不愿意承认他们是那里的人吗?” “嗯,好。”霍振北应道,脸上还是那副虚假的笑意。 晏姝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说道,“公子,虽然我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但这样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怎么?你不喜欢?”霍振北笑得更温柔了,仿佛只要她说一句不喜欢,他立即就能换八百个笑得姿势,笑到她喜欢为止。 晏姝心里莫名就打了个冷颤,干干的笑道,“没有,没有,公子怎么样都很好。” “那你喜欢吗?”霍振北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晏姝立即就毫不犹豫的答道,“喜欢!” 声音还不小。 什么女子的矜持、害羞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以她对公子的了解她要是答得让公子有一点不满意,下一刻一定会发生一点让她不能接受的事,虽然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直觉,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但是她莫名就有了这样的直觉,而且…… 晏姝默默的揉了揉还有些酸的腰,而且就算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她觉得自己大概也接受不了,老人家的体力根本就跟不上年轻人。 霍振北敏锐的察觉到了晏姝的动作,很自然的伸出手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替她揉着腰,在她耳边问道,“昨晚累到了?” 晏姝脸红,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哦~”霍振北挑眉,“那今晚再试试?” 晏姝欲哭无泪,只能承认道,“累,累了。” 说完简直想把头埋到地底下,而且她还听到耳边穿了了低沉的轻笑声。 晏姝脸更红了,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好歹今晚能好好睡一觉。 第49章 脾气 治病那边一两天内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效果, 倒是霍振北说得拜帖倒真的断断续续的多了起来。 实际上澧县这种小地方若是真的按身份算的话, 在这么多女眷中,晏姝的身份算是最高的,当然这是在大家都默认她是霍振北的夫人的情况下。 晏姝自霍振北说过之后也把一些可能会和他们有来往的人家梳理了一遍,发现其中的关系并不算复杂。 归结起来也就两类, 一类算是霍振北下属那边的女眷,一类则是城中大户的女眷,下属那边, 霍振北一早就跟晏姝说过他们不可靠, 所以那边的女眷基本也不用太上心,至于大户那边,他们是商,而霍振北是官,身份更是明显, 所以基本做到不太得罪人便足够了。 这些帖子晏姝并没有即时就回, 而是攒了几天之后,断断续续的挑出了几个自己认为重要的,又拿过去询问霍振北的意见。 霍振北看着晏姝拿来的那几张帖子,看了两眼,从中只抽出了一张道, “你若是打算赴宴的话,去这个就够了。” 霍振北挑出的这张是师爷的夫人的帖子,邀请她赏花的。 这时节各种花确实开得烂漫,但赏花一般都是在仲春, 图的就是个新鲜,现在这时间,各家各处的花都开得一片灿烂,实在是没有什么去别人府上赏花的必要,这位师爷的夫人寻了这么个理由也不知是敷衍还是单纯,而晏姝挑出这张帖子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她觉得这位师爷似乎有些重要而已。 显然,霍振北的想法和晏姝不谋而合。 他手指轻轻在那张帖子上敲了几下道,“这位夫人的宴会应该会把那些给你递帖子的人都请过去,所以你要是想认识些人的话,这个就足够了。” 这个晏姝自然也明白,但是她仍是有些担心,“我只去这一个,那其他人那边会不会?” 若是挑几家去,那还可以说是她忙不过来,所以这选了几家比较看重的,但是只挑一家的话,就显得为人处世有些孤傲了,晏姝有些担心这会给霍振北带来不好的影响。 “没事。”霍振北说道,“也许他们也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呢。” 新来的县令是个书呆子,什么都不懂,新来的夫人也不够圆滑,这样他们自然就有了许多施展的空间。 要想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霍振北觉得这个道理还是很适用的。 何况,枪打出头鸟,县令夫人只赴了一人的宴,谁又能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晏姝看着霍振北笃定的样子,点点头应了下来后,便去回了一封帖子,然后又把其余的都统一回绝了。 等把事情处理好后,她回来看着霍振北似乎一脸悠闲的样子,忍不住疑惑,“做县令这么清闲的吗?” 在晏姝看来,当县令应该是很忙的,毕竟似乎那户人家丢只鸡,杀头猪似乎都可以到县令这里来评评理,但这几日,似乎除了他自己外出外,府衙里并没有什么事找他。 晏姝想了想,霍振北似乎到现在为止,那身官服连一次都没穿过。 晏姝想着又打量了一遍霍振北此刻身上的家居服,确定自己记忆没有出错之后,继续说道,“怎么似乎府衙那里一点事情都没有啊。” 霍振北闻言不经意的冷笑了一下道,“自然是没有事情的,这府衙里的人可是很愿意替我分忧的。” 大约是霍振北第一天那副无能的样子表达的太深入人心,按理说正该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他们竟是在他之前把所有的事都解决了,而他问起就只是说没什么大事,霍振北估计他们这是想试探一下,他究竟是那种一头热血想亲力亲为的人,还是愿意混吃等死的人,若是自己真的表现出想要大展身手的意思,估计到他手上的又变成了各种鸡毛蒜皮的杂事了。 晏姝没有听出霍振北的潜台词,但她也下意识的觉得衙门里那几个人看起来似乎都不是很能干的人,因此也直觉得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她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霍振北,希望他能和自己说一下情况,也免得她一头雾水的,以后遇到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变。 霍振北读懂了她的意思,却只是说道,“没事,暂时不用理会他们。” 就霍振北看来,这里来了新官员,于情于理最关心的都应该是这边的实际掌权人——苗寨的大祭司,结果他故意按兵不动这么多天,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这让他不免怀疑,苗寨的情况是不是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那几个手下不大不小的蹦跶他并不放在心上,但是苗寨那边的事他却想知道的越详细越好,那对夫妇虽然被他安排在客栈治病,但他并没有一直过去,而且也看得出来,每次只要涉及到苗寨的情况,他们便表现的异常谨慎,所以霍振北也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太多消息。 想到这些,霍振北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来的时间太短了,有些事还是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晏姝看着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吗?” 霍振北摇头,“没事。” 虽然对方给自己的要求似乎都是只要听话懂事就好,但看着他这副什么事都不和自己说的样子,晏姝却觉得有些生气了,但她还是忍着脾气,温和说道,“公子,我和你从京城一路到这里,也希望能为你分担些什么。” 霍振北闻言,看了晏姝一眼,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是说道,“不必了,我没什么需要你分担的,你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了。” 分内的事? 什么事分内的事呢? 洗衣?做饭?还是暖床? 或许是这里所有人都把她当夫人的态度让她有了勇气,又或许是身处异地的不安终于爆发出来了,晏姝在此刻突然就有些不想压抑自己的脾气了,她问道,“公子,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呢?” 晏姝觉得自己这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是能够展示出自己的怒气的,但是在霍振北眼里看到的却是她十分委屈的样子。 于是晏姝预期中的对方有可能会生气,或者会解释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而是变成了对方把她抱到怀里安慰她。 这种被抱在对方怀里坐在对方大腿上的事情晏姝已经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但此时自己明明在生气,却又变成了这种姿势,晏姝觉得有些不合适,于是第一次对这姿势提出来抗议,在霍振北怀里挣扎起来。 霍振北对她这小小的动作并不放在心上,他双手紧了紧,晏姝便再也动不了了。 看着怀里似乎还不肯安静下来的人,他低声说了一句,“别闹!” 这副好像在教训孩子的语气让晏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晏姝也不挣扎了,一副放弃了的模样说道,“我没闹,你就是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你要我和你说什么?”霍振北低下头问怀里的人。 晏姝,“……” 她一时失语。 她怎么知道要他说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他有很多事都瞒着她,突然就有些不高兴了而已。 不过对方都问了,她也不可能直接说个不知道吧,于是她脑子转了转,问道,“衙门里的事到底有没有危险。” “没有。”霍振北回的很快,这也说明这事确实不是很重要。 晏姝“哦”了一声,又说道,“你最近这副样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样子?没事干的样子?”霍振北问道。 晏姝点了点头。 “真的。”霍振北答道。 这次变成晏姝皱了眉头,她问道,“那你怎么好像都不在意的样子?” 霍振北幅度极小的笑了一下,“这里本就没什么事需要在意的。” 晏姝觉得有点不对,忍不住说道,“好歹这里是你的地方,不管好不好也是应该管一下的吧。” 霍振北不说话,只是带着笑意看着她,只是那笑意似乎并不达眼底,晏姝突然就发现,自己这样似乎管的有些过多了,有些事,她也许可以过问,但是对于对方的处事方式,她似乎还没有到指手画脚的地步。 这一瞬间,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似乎确实可以算得上有些无理取闹了。她立即就闭了嘴没有心思再问了。 有什么比你刚想撒个娇,却发现对方并不是你应该撒娇的对象梗让人失望的呢? 偏偏此时霍振北还想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还继续问道,“嗯?怎么不说话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晏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突然就回忆起了两人相处的种种,突然就发现对方对她的定位和态度似乎始终如一未曾改变,而其中变化的只是自己而已。 他一脸冷漠的说出以身相许时的样子,和他讲那套凤冠霞帔放在她床边似的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晏姝突然就有些想笑,看吧,一直以来,看不清的是她自己而已。 她突然就不想问了。 她低下头,摇了摇道,“没有了。” 霍振北确实觉得刚才闹脾气的晏姝没了平时乖巧,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样有些脱离他掌控,但他还是选择原谅了她,但此时见她似乎又莫名其妙的变得不高兴起来,就有些烦躁,他说道,“你想问什么就直说,不要这幅样子。” 这幅样子是哪副样子? 晏姝的心情刚经历了大起大落,此时听着他这种语气只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许久,她想开口质问他一句,但最终还是压住了那股冲动,只是说道,“不知道我哪里让公子不满意了,我会改正的。” 这话听着让人莫名的觉得敷衍,霍振北不明白明明是好好的在说着参加宴会的事的,最后居然变成了现在这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他也不擅于安慰人,想了想最后说道,“你要是不喜欢,那师爷夫人家那个也不用去了。” “……” 晏姝有些没跟上这思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振北说得是什么,她下意识的回道,“我没说不喜欢去啊。” 霍振北闻言脸色更差了,一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语气说道,“那你今天在闹什么脾气?” 我?闹脾气? 晏姝觉得这仿佛就是在开玩笑,在她过去的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闹脾气这几个字几乎没有出现在她身上过,现在却有个人问她,她在闹什么脾气? 晏姝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可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表现,又好像似乎确实和这几个字搭得上边,她忍不住就看了一眼霍振北的脸色。 少年脸上还是那一成不变的冷漠,但此时却多了些焦躁,似乎晏姝真的为他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似的。 想到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晏姝突然心念一动,也许,他也不是和自己所想的那样半点变化都没有? 晏姝忍不住又仔细回忆了一遍两人相处的日常,至少自己是他身边唯一亲近的女人,那么,这是不是说明,有些事并非不可改变? 或许自己也不应该一味的顺从和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要过暧昧期了,感情要更明确了,霍渣渣也会发现自家的乖兔子其实有时候也是会发脾气的。 第50章 担心 连续几天, 那个女人的态度似乎都有些奇怪。 霍振北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自己让她做的事她也都乖乖做了,也没有再和那天一样还会反驳自己,但他就是觉得哪里奇怪,那种感觉就像……就像…… 对, 就是过分听话了。 似乎有一种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甚至似乎她比那时候还要更听话,那时候霍振北是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女人对自己带着一点讨好又害怕的心思的, 但现在连这种感情都没有了, 仿佛就只是执行一个个命令似的,这让霍振北连续几天浑身的气息都仿佛要冻死人似的。 晏姝感觉到了霍振北的不高兴,但她这次没有理,她已经下了一个决定,一个或许能改变他们以后关系的决定。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霍振北是有了超乎主仆之间的感情的, 且这份感情随着时间的发展变得越来越多, 让她几乎脱不开身,那天的事让她突然就想试一下到底是应该把这份感情放弃还是让她更深一步。 由爱故生怖,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份感情,她才会害怕最后自己会因此而变得不可理喻,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所以,就让她试一下吧,若是不可以的话,她就好好的收起这份感情, 努力做好一个女婢该做的事,若是公子也对她…… 那就让她再变得自私一点吧。 霍振北这几天的不高兴反而让晏姝高兴起来,这至少证明她是在意自己的,并不仅仅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听话的下人而已,可是这还不够,她还想再确定一下。 因此当霍振北双眉紧蹙的问晏姝,“你这两天到底在闹什么别扭”的时候。 晏姝只是低了头,恭顺的说道,“不敢。” 霍振北出离愤怒了,他强迫晏姝抬起头看着他说道,“不敢,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前几天不是还敢跟我发脾气了吗?” “那天是我冲动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晏姝无比认真且积极的承认错误。 霍振北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憋着一口气,不知如何发泄,最后松开了钳着晏姝的手,冷冷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说完,晏姝原本有了几分希望的心又跟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顿时就凉了一截,她脸色有些白的说道,“我记得的,多谢公子救了我一条命,所以晏姝这条命任凭公子处置。” 这话其实说得算不上合适,但晏姝一冲动就那么说出口了,如果他只是想让自己这条命,那就直接拿去吧,也省的自己每日还要想那么多。 “你!”霍振北看着晏姝,一副被她气到了的模样。 晏姝这次却是没有认错了,只是低着头站着,一副能站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霍振北现在觉得看见她就生气,但是又不能对眼前这人怎么样,他揉了揉额头似乎有些跳起的青筋,一个“滚”字在喉中绕了一遍,最后也没说出口。 晏姝等了半天没等到对方的处置,主动请退。 霍振北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似乎是让她赶紧走。 等出了房门,晏姝站在门口,感受着外面有些刺目的阳光,脸上突然就有些茫然,她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明明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她现在差不多都有了,现在又还想要怎样呢。 因为她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走,在房里看见她身影的霍振北突然就出声道,“还站在门口做什么?是嫌外面不够晒吗?” 听见声音的晏姝突然就笑了一下,也许人都是会变得越来越贪心的吧,屋里的那个人总是会对她这样莫名其妙的关心一下,这让她怎么能不贪心呢。 再试试吧,他向来就是脾气这样差的人,也许再试试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晏姝默默的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她回头看了身后一眼。 一扇房门阻隔了屋里和屋外的人的视线,但晏姝知道,屋里的人此时恐怕正在因自己而生气。 或多或少,自己还是有点底牌的吧,晏姝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又松开,再捏紧,最后才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霍振北没等到那个女人进来,也没等到那个女人和他说些什么解释的话,脸色不由的更黑。 那个女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以为离开京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霍振北十分恼怒,又想不出什么办法。 赶走是不可能赶走的,惩罚也不知道怎么惩罚,霍振北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对那个女人毫无办法了。 索性他那边也开始忙了起来,他也暂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这件事了。 经过三四日针灸加服药的治疗,摊主的丈夫那里的病情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但是这反映却不知是好是坏。 他开始频繁呕吐和上厕所。 按道理这种上吐下泻的样子着实算不上是什么好的反应,但是据他本人所说,他又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而且肚子看起来似乎也小了一些。 大夫根据这些情况,又加以诊治,便推测,这反映大概是在排除体内多余的积水和毒素,但是实际情况如何,还是需要多加观察。 不管这到底是好是坏,终归治疗是有了效果,于是霍振北也开始频繁出入客栈,只是为了多从他们夫妻二人嘴里了解一些苗寨的情况。 他们对于能救自己性命的霍振北也没那么警惕了,以为他只是关心寨子里病人的情况,想要救更多的人,慢慢的便把情况都告诉了他。 据他们所说最先患病的是大祭司的小儿子,当时以为只是发烧,结果好几天都不好之后才觉得不对劲,但是巫医看过之后也没有什么用,他的肚子还渐渐大了起来,他们都认为这是神明的诅咒,尤其是在发现寨子里有越来越多的人有了这个症状之后,之后自然就是想起了那个不详的孩子,想把他当成祭品献给神明,请求他的原谅,谁知道他竟然逃了,现在寨子里还派了人在找这两个叛徒。 当然他们只和霍振北说了和这个病有关的一些情况,至于其他的,仍是谨慎的半点没有提及,甚至在霍振北貌似不经意的询问到那个巫医和祭司的情况时,他们也都是含糊其辞的就盖过去了。 这也让霍振北了解到,这次若不是他恰好逛街的时候挑中了这个摊主,怕是真的很难从别人那里知道一些苗寨的信息,他们那里的人就算长期和汉人混居,看起来仍旧对自己内部的情况十分保密。 但是现在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们所说的现在还有人在追捕他们所谓的那个祭品的事。 他现在基本能百分百确定那个祭品应该就是刘安了,虽然一开始也担心过他们身份有问题,可能有人在找他们,但是因为一路无事,他便也渐渐觉得他们可能只是从哪儿逃出来的而已,但是若是有人还在追捕他们,那么那个女人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她隔三差五就要去看那个孩子几眼。 虽然明明已经说了不准去了,她也答应的好好的了,但这几日似乎又反悔了。 霍振北可不觉得他那个府衙有多么刀枪不入,他甚至觉得就算那里有苗寨的人也不稀奇。 这么想着,他也没有继续再和他们套话了,随意说了几句之后,又让他们安心住着,便匆匆往府里赶。 他先是就近去了厨房。 这个女人似乎对做饭很感兴趣,即使这里已经有了厨娘,她还是经常自己动手。 厨房没人,只有一个战战兢兢的厨娘。 他又去了离得近了刘方平父子那里。 只有一个永远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屁孩,和一个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的老男人。 霍振北没理会他的欲言又止,直接问道,“晏姝来过吗?” 刘方平摇头,一副想说些什么又顾忌良多的样子。 霍振北想到他居然连有人在追捕他们这种事都不说,顿时也不想跟他绕圈子了,直接说道,“有些事我不说,只是因为我觉得不必要,但是到现在为止都还有人在抓你们,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自己影响到别人的安全。” 他说完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直接扔了一句,“你自己考虑清楚吧。”就匆匆离开了。 两个可能的地方都没有人,霍振北这次就直奔他们的卧房了。 其实从见到刘方平开始,他就明白应该是没出什么的事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想到这个女人这两天还在跟他闹脾气之后。 因为在推开房门,看见正安安静静的坐在房里绣着什么东西的晏姝时,他直接就语气十分不善的问道,“谁让你呆在房里不出去的?” 第51章 表白 晏姝停了手里的动作, 看了霍振北一眼, 被他这态度弄得莫名其妙。 她反问道,“我不应该待在房里吗?” 霍振北,“……” 该死的,鬼知道该让这女人待在哪里, 要是可以的话,他都想把她揉成一小团直接带在身上。 他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问道, “这几日你在府里可有觉得什么不寻常的?” 晏姝摇了摇头, 终于意识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虽然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但在涉及两人安全的问题上还是不敢疏忽的,连忙追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霍振北下意识的答道。 晏姝直接就扔了手里的绣堋道, “你就打算什么都不跟我说是吗?” “你胡说什么?”霍振北皱了眉。 “我胡说?”晏姝怒极反笑, “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这两天在无理取闹?” 霍振北心里想着可不就是在无理取闹,但看着晏姝的表情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怎么会。” 不用霍振北反驳晏姝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眼睛直视着霍振北,过了许久, 突然就跟泄了气似的,低声问了一句,“公子,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呢?一个通房丫鬟似的存在吗?” 晏姝的声音太低, 以至于霍振北都没有听清楚,只隐约听到“丫鬟”两个字,他不禁弯下腰,追问道,“什么?” 晏姝却摇了摇头,不肯重复了。 连日的奔波加担忧让霍振北一下子就不耐烦起来,他直接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这副含含糊糊的样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还要跟着你猜来猜去不成?” 这话说出口,晏姝的心更凉了几分,他觉得眼前这人大概是这世上最懂得如何伤人心的人了,每当她在心里升起一丝希望的时候,他总能给自己泼下一盆凉水。 她突然就觉得有些累了,这样小心翼翼,不断试探的日子。 与其这样,不如干脆说清楚,让他们都各自回归到该有的身份上去吧。 晏姝抬起头,看着霍振北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在公子的心里算什么呢?一个听话的暖床小婢?” 她说完这话又自嘲的笑了一下,“恐怕连小婢都算不上,毕竟我也不年轻了,怎么也和小这个字搭不上边了。” 霍振北其实刚才那句话一出口就觉得说重了,心里还纠结着要怎么告诉她自己并不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却听到了这种话。 此时他真的是有些愤怒了,没想到她竟然一直以来是这样想自己的,他问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暖床小婢?” 晏姝不说话。 霍振北看着她那张脸,看了一会儿,冷笑道,“你是觉得自己还有几分姿色,我又□□熏天,干脆就强迫了你是吧?” “奴婢不敢。” “呵……”竟然连称呼都换了,霍振北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真正的暖床小婢应该是什么样的。” 霍振北说完直接就把人扛了起来,走了几步,把人往床上一扔。 晏姝没料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发展,一到床上赶紧缩到了床里面,又伸出手抱了床被子在怀里,一副害怕的样子,看着霍振北道,“你要干什么?” 这幅样子看起来倒真的是一副被恶霸欺凌的感觉了。 这个女人对自己这样害怕的样子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见过了? 霍振北脚步一顿,刚才那一瞬间因怒气上涌而产生的冲动突然就平静了不少,但一想到这个女人竟然那样说她自己,他心里的怒气还是得不到平息。 于是他继续装作暴怒的样子,往床前走着,说道,“你说我还能干什么?” “现在是白天。”晏姝伸出一只手指着窗口,试图唤醒霍振北那几乎没有的羞耻心。 “白天怎么了,我们以前难道白天没做过这种事?” 晏姝,“……” 他果然没有羞耻心。 晏姝认输,脸也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 一想到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事,晏姝刚才撑起来的那份硬气瞬间就没有了,她怂巴巴的认错道,“我错了,公子。” “错在哪儿了?”霍振北得到认错还不罢休,非要逼问出个前因后果来。 晏姝觉得自己根本就没错,更不可能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她认错也不过是因为比不上霍振北的不要脸而已,她一时间答不上来,只是张着眼睛,看着霍振北。 霍振北见她不说话,直接就走到了床边,眼见着就要扑到床上来了,晏姝赶紧闭了眼睛下意识的说道,“我错在不该喜欢你。” 霍振北吓唬人的动作一下子就因为这话停了下来,一切就跟卡壳了似的,他愣愣的问道,“你说什么?” 晏姝也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愣住了,她陷在懊悔里根本就没听见霍振北的问话。 好在霍振北也不是真的要让晏姝重复一遍,他见晏姝没有回答,只是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我?” 晏姝回过神来,看着霍振北不知道该说什么。 承认?还是不承认? 最后她破罐子破摔道,“是。” 霍振北嘴角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他用力往下压了压,没压住,只能换成了抿着唇的姿势看着晏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看起来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既然喜欢我,怎么不跟我说?” 晏姝瞪大了眼,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用一种差不多是看智障似的眼神看着霍振北。 这要怎么说,直接莫名其妙突然跟他说我喜欢你?先不说她是个姑娘家,说不出口这种话,就两人这似远似近的关系,她也不敢说啊。 霍振北读懂了晏姝的表情,他眼神一冷,“你那是什么表情?” 晏姝迅速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学着霍振北,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霍振北说道,“你就算喜欢我,也不至于要学我的样子。” 晏姝,“……” 晏姝想翻白眼。 为了避免自己的表情又一次暴露,她低下了头,而且对方这态度也让她有些不明所以,对于自己喜欢他这件事,他这是不在意还是…… 晏姝万分后悔自己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话,这下子真的就没有回头路了。 霍振北看着晏姝这副追悔莫及的样子,不高兴的问道,“喜欢我你很后悔?” 晏姝摇头。 这个倒是不后悔的,毕竟救了自己的命是真的,后来对自己的好也是实实在在的,要怪就怪她自己太贪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霍振北见她摇头,脸色才算好看了一点,他继续问道,“你既然喜欢我,那这两天为什么还和我闹别扭?” 晏姝不想回答这么没有情商的问题,就是因为喜欢才这样啊,不喜欢的话谁管你态度怎么样。 但是既然他也在意这个的话,是不是也说明…… 晏姝突然就鼓起勇气问道,“那公子你呢?” “嗯?”霍振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晏姝说的是什么,他避开了晏姝的眼睛,说道,“你难道真把我当成好色之人吗?” 这话几乎等于变相承认是喜欢晏姝了。 他确实不是因为她的相貌才和她在一起的,但真正的原因,他永远也不会说,至于现在,就当成是两人互相喜欢吧,他对这女人的感觉远比喜欢还要多的多。 晏姝看霍振北这样子,忍不住抛开了被子,往前爬了两步,得寸进尺的问道,“那这么说,公子你也喜欢我,对吗?” 霍振北原本心里还有些放不开,此时看着晏姝盼望的眼神,突然就觉得如果她希望这样的话,就算承认了也无妨,总之这个女人今后的人生都属于他了。 他坐到床上,抱住了爬过来的女人,道,“你想听什么答案?” 他问完就拍了一下晏姝的头道,“是不是这几天也都是因为这件事在和我闹?” 并没有闹。 晏姝想这么说,但为了听到她想要的答案,她还是忍辱负重的点了点头。 看见晏姝这个样子,霍振北突然就笑了一下,那笑容满含包容,仿佛他一下子就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三十七岁的长者,他看着晏姝说道,“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喜欢你呢?还有暖床小婢,哪里来的这样荒唐的想法?” 晏姝不说话,试图在记忆里寻找对方究竟哪里表现出了喜欢自己。 总是喜欢抱着自己,晚上也总会和自己那样,有时候也会关心自己,似乎确实是喜欢自己的,但是那些时冷时热的行为又仿佛那些喜欢都是晏姝自己的错觉。 晏姝垂了眼,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你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才这样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告白了,告白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霍渣渣又开启精分模式,hhhhh …… 第52章 暴露 闻言, 霍振北抬起了晏姝的头, 让她看着自己,“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理由说这种话吗?” 晏姝摇头,但又补充道,“可是……可是我比你大那么多。” “那么多?你的那么多就是三岁?”霍振北反问道。 晏姝点头。 明明是她有了试探的心思, 现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却又不敢相信了,忍不住想出了一大堆两人不合适的理由。 霍振北简直要被她气笑,他说道, “人家八十老翁尚有十八新妇, 你大我三岁还觉得不得了了?” 这话晏姝不敢承认,但看着自己想出来的理由被一条一条推翻,不得不说,她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也许找那些理由也不过是想证明对方说的喜欢自己确实是真的吧。 “你觉得我那天给你的嫁衣,对你说的话都是骗你的吗?”霍振北继续问道。 那时候的晏姝并没有怀疑, 可是后面的事一件件累积, 便让她渐渐产生了怀疑,面对霍振北的这句话,晏姝没有回答。 霍振北一下子就从她的态度里明白了晏姝的答案。 “第二十三条,从五品以下官员地方任职不可携带任何家眷 第四十八条,官员外放, 在地方不可娶妻生子 第二百三十一条, ……” 霍振北闭着眼,给晏姝背着一条一条的相关律令。 背完之后他才睁开眼看着晏姝道,“你难道不愿意跟着我, 而更愿意办个一场婚礼,守着一个正妻的身份,待在我们那小破院子,等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晏姝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或许对方还会在地方遇到什么姑娘,而她和他相隔千里之遥,对他的一切都不知道,写封信都要一个月才能看到。 那样的的场景…… 晏姝用力摇了摇头。 一下子豁然开朗,晏姝仿佛突然就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他会在两人办事的的时候一遍遍对她说着“你是我的。”他会对着别人永远笑容满面,对着自己却毫不掩饰情绪,总是冷脸,他会因为自己和别人多说了一句话而生气,他会因为自己晚归而发怒…… 一桩桩一件件,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在意自己呢? 晏姝看了霍振北一眼,突然就上前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的唇印在他的唇上,又飞快离开,对着他低声道歉道,“对不起,公子,我的错。” 晏姝的态度和道歉方式让霍振北很受用,此时他也不介意态度好一点,他把人抱紧了,伸出一只手轻轻摸着晏姝的头发道,“不,是我不好,让你误会了,以后你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晏姝点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抱着。 过了一会儿,霍振北抬起晏姝的头,看着她道,“不过,你如果真的要道歉的话,刚才那样可不行。” 他说着就要低下头去吻晏姝。 此时,门口却响起了敲门声,“大人,我有事想跟你说。” 是刘方平的声音。 霍振北看着怀里的人红着一张脸推了推他,他突然就有些不喜欢起这府里甚至于连个守门的下人都没有了,不然也不至于别人要找他就可以直接找到卧房门口来。 霍振北一脸不虞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开了门语气不太好的问道,“怎么,想通了,肯说了?” 见刘方平点了点头,他才出了房门,合上,对着他说道,“到书房说。” 其实关于刘方平隐瞒的那些事,霍振北已经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当初让他留下也是看中了他可能对苗寨的那些了解而已,现在看来,这个人带来的麻烦可能远远超过他能带来的好处了,他甚至于觉得当初直接任他们离开了或许会更好。 霍振北在书房随意的指了张椅子让他坐下说。 刘方平不敢坐,推辞,见霍振北不理,才拘谨的坐了个椅子沿。 “大人,我不是故意要隐瞒……”刘方平一开口就是道歉。 霍振北抬起手打断了他,“说点有用的。” 他问道,“你和妻子成婚后并非是妻子跟着你搬了出来,而是你搬进了你妻子家里?” 刘方平点头,“苗女不可外嫁,但可以招婿。” 霍振北并不想知道理由,他只要结果,因此他继续问道,“你们离开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你儿子,但并非是因为别人的流言蜚语,而是他们想烧死你儿子祭神?” 刘方平继续点头,一想到他们要烧死自己儿子的原因,眼神便凉了凉。 “好了,说说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吧。”霍振北的身体呈现一副放松的样子,手轻轻搭在桌上,用中指慢慢的敲着桌子。 刘方平听着那轻轻的“咚咚”声却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似乎自己隐瞒的对方都知道了。 霍振北等了半天没等到对方开口,语气凉凉的说道,“你不打算跟我说苗寨那边的人并没有停止对你们父子的追捕吗,这甚至会危及到你身边的人,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怎么会?”刘方平开口,他的语气里似乎也全是震惊,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然而他在霍振北这里的信任基本已经没有了,所以即使他的震惊不似作假,霍振北也不相信,何况不管他知不知道这都是既定事实。 霍振北停下了敲击桌面的动作,身体微微前倾,对着刘方平说道,“所以,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些对手的信息,让我能多做些防范呢?” 苗寨的人想杀死刘安,而霍振北却救了他们,说他们是对手也不为过了,何况霍振北与他们的冲突更不止这些。 刘方平看着霍振北,似乎还有些犹豫。 他虽然并不算是苗寨的人,但在那里住了十几年,有些东西,比如要保护苗寨的隐秘,这些观念也有些根深蒂固起来。 霍振北并不逼他,只是不轻不重的说道,“一边是要夺你儿子性命的人,一边是极有可能被你牵连的救命恩人,呵,你还真是重情重义呢。” 这话说得让刘方平羞愧起来,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大人,你想知道些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即使这样,刘方平作为一个外面入赘进来的女婿,又常年离群索居的,所能提供的信息并不多,不过能大概知道苗寨内部的权力构成,以及大祭司和他比较亲近的几个人的大致性格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苗寨和官府不一样,即使是掌管整个寨子的大祭司也不会永远坐在高堂之上,他们会经常有些节日,祭司与大家一起庆祝,平时的时候祭司也和大家住的不远,所以比起平民永远不会知道皇帝是什么样,苗寨里面的人却大都知道祭司是个怎样的人,只是这仅限于苗寨内部,出了寨子,外人就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了。 刘方平说完,小心的看着霍振北,“那,我和小安……” 知道了苗寨的人居然还在试图把他们抓回去之后,他也开始有些担心起他们的安危来。 原本他只是怕回到这里会遇到苗寨的人,从而被他们抓回去,却没有想到原来寨子里的人竟然一直还在找他们。 对于他们父子的安置,霍振北也有些烦,衙门这里根本就不安全,不然他也不会听到消息之后就匆匆赶回来,但是如果安排在外面,又太明显了,何况外面也不一定安全。 只是霍振北没想到还没等他想到什么两全之策,苗寨居然就来人了。 对方并没有如霍振北所想的,偷偷的潜到他的后院把人带走,而是直接光明正大的到了府衙,就站在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毫不客气的让他把人交出来。 而他的师爷,他的捕快,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还是师爷把这个人请进来的,那恭恭敬敬的样子连霍振北都没看见过。 霍振北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汉人衣服的人明知故问道,“你是谁?” 师爷在旁边替那人答道,“他是大祭司最信任的人。” 那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师爷的这个介绍。 他原本以为霍振北听到这个消息就算不会对他恭敬三分,至少也该吃惊一番,谁知道他的脸色半点没有变,他便语气不好的说道,“你藏了我们族的罪人,我希望你把他交给我。” 他嘴里说着“希望”,语气却是咄咄逼人,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人是我随手救的,是不是罪人我不知道,但我救下的人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轻易的给你。”霍振北的语气同样强势。 他看着那人瞬间就变得很难看的脸色,也知道不能把人得罪太狠的道理,便说道,“我可以治好你们寨子的怪病。” 第53章 软禁 那人的脸色果然立刻又变了一番模样, 但却不是问霍振北有什么方法, 而是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寨子有什么病?” 这种第一时间就担心消息走漏的,看来他们内部果然很注重保护寨子内部的私密,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 “偶尔听说的。”霍振北敷衍道。 那人却仿佛恍然大悟道, “是不是那两个罪人告诉你的?”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生气,“他们不仅私自潜逃,还对外人泄露我们寨子的信息, 我一定要禀报大祭司, 对他们严加处置。” 霍振北并不关心他们要怎么对付叛徒,只是说道,“既然我都知道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我去为你们寨子里的人治病?” 霍振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听说你们大祭司的小儿子也得了这个病, 大祭司应该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原本打算严词拒绝的人突然就沉默了。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我要回去和大祭司商量一下。” 霍振北点点头示意他随便商量,又十分善意的补充了一句,“治病这个事呢,自然是越早越好治,拖晚了怕是华佗在世也治不了。” 那人怒气冲冲的瞪了霍振北一眼, 说道,“我一回去就会说的,现在请你把我们族的罪人交给我。” 霍振北说道,“我要是你呢, 不会浪费时间在两个不会跑的人身上,而是会尽早回去,告诉我们伟大的祭司大人,他最爱的小儿子有救了。” 那人的脸色陷入了犹豫,最后对着霍振北恶狠狠的说道,“希望你说到做到,要是下次过来,发现那两个人跑掉了的话,我们大祭司不会放过你的。” 霍振北摊了一下手,示意随便他。 那人终于还是觉得救大祭司儿子这件事毕竟重要,又对霍振北警告了一番,竟然就真的空手而来,空手离开了。 至此,围观了全程的衙门众人也终于知道他们新来的县令恐怕并不想他表面表现的那么无能了,纷纷胆颤心惊的看着霍振北。 霍振北没有理他们,等苗寨的人离开后,收起了脸上嬉笑的表情,冷着脸回了后院,等那个人下次带来的消息。 这个衙门没有实权,里面的人也都是混吃等死的,霍振北并不着急处置他们。 当务之急还是如何从苗寨那边收回属于官府的权利。 大祭司对自己小儿子的命果然很在意,第二天一早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这次来的并不是昨天那个人,只是一个送信的,他带来了大祭司的消息,表示他们大祭司对他说得很有兴趣,请他去苗寨当面详谈。 去了苗寨就完全是在对方的地盘上了,上一任县令是怎么死的不知道,但传闻却是还在的,晏姝有些担心,拦着霍振北,不希望他只身赴险。 “既然是他们想治病,那不如让他们过来和你谈啊。”晏姝说道。 霍振北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一定需要我给他们治病,但我是一定要见见他们的。” 霍振北握了一下晏姝的手,“放心吧,他们暂时还不敢对我怎么样。” 晏姝并不放心。 她所了解到的情况都是苗寨在这里只手遮天,没有什么是不敢的,她一点都不觉得对方会顾忌霍振北的身份,若是真的顾忌,也不会不亲自过来,反而让人过去了。 她在霍振北的手松开的时候又抓住了他的手指道,“我陪你一起去。” “要是真的像你担心的,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情况,我还可以跑,但带着你,恐怕就跑也跑不动了。”霍振北说完看着晏姝单薄的身子,仿佛看见了她跑三步就会喘个不停的未来。 晏姝被说得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但仍是坚持要陪着他过去。 霍振北嘴上答应了,却趁着晏姝不注意的时候就跟着那个来送信的人离开了。 晏姝气极,可她既不认识去苗寨的路,也进不去苗寨,只能留在府里等消息。 去到苗寨的霍振北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大祭司。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身苗人特有的服饰,人看起来很精神也和善,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和善。 “你说你有办法治我们寨子里的病?”他的语气半点也不客气,显然霍振北县令的身份对他来说没有半分威慑力。 霍振北点头,又问道“我如果治好了你能答应我什么呢?” 老人冷笑一声,“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是你自己提出要来治病的,不是我们求着你给治的。” 他料定霍振北不敢跟他作对,历任县令也没有敢跟他们作对的。 霍振北只是沉默,不说话。 大祭司儿子的病已经很严重了,现在整日呕吐,挺着个大肚子躺在床上根本就起不来。 那是他最小的儿子,现在只有十五岁,虽然他们苗寨历来没有让巫医意外的人看病的道理,可他年纪已经大了,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两人就这么沉默僵持,最后还是老人先开口道,“若你可以治好这个病,我可以不追究那两人的责任。” 霍振北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说道,“那是你们寨子里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大祭司以为霍振北是一心相救那两父子的,此时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你想要什么?”最后他不得不问道。 “你们以后不要再干涉衙门的事务。”周聿信知道让他们直接归顺官府是不可能的,最后只提出了这个要求。 听到是这个要求,大祭司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我们原本就没管过衙门的事,你们官府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把霍振北的话还给了他。 霍振北不说话了,眼神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大祭司。 他知道他必须表现的强势一些,一旦有一丝妥协,以后面临的便是无限的妥协。 何况,生病的又不是他,治病的方法也掌握在他的手里,他根本就没必要妥协。 大祭司似乎也没想到霍振北会这样寸步不让,和霍振北对视良久,最后妥协道,“我会让我的人都撤回来的,至于你们内部会怎么处理就和我没关系了。” 这就已经够了。 霍振北终于开口说道,“会治病的并不是我,是我手下的一个大夫,我回去之后就去把他请过来。” 大祭司一直以为是霍振北会治病,没想到谈了半天居然治病的另有其人,他示意手下的人拦住了门口,站起身来对着霍振北说道,“那位大夫住在哪里,还请霍大人告诉我,好让人派人去请过来,至于大人,一路过来也辛苦了,不如在我们这里休息几日再走吧。” 这是软禁了? 好在霍振北来之前也没有抱着可以全身而退的消息,所以面对这个结果也不算惊讶,他只是戳破了对方的场面话,直接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大祭司不愧年长又做了这么久的领导着,即使被戳破了,仍是顺着刚才的话说道,“既然大人如此关心我们这里的病情,想必要等看到大家痊愈了能放心。” 这是要把自己留到病治好为止? 说实话,对于那个大夫究竟能不能完全治愈这病他也不是十分确信,那日也只是看到了他的方法有效果而已,之所以那天说出可以治病的话,也只是因为事出突然,灵机一动而已,没想到现在对方却是打算要留他到病治好了才能走。 霍振北皱着眉说道,“这未免时间太久了,衙门也不能一直没人。” 大祭司却是笑眯眯的说道,“想必大人刚来不知道,衙门在您来之前已经群龙无首很久了,也是半点事都没出呢。” 霍振北只能就这么被留了下来,并告诉了他们大夫的地址。 未免客栈里的摊主夫妇暴露,他只是让他们去找晏姝,他曾跟晏姝说过这些。 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不仅把大夫带过来了,她自己也跟过来了。 等到大夫被带下去看病了,他才把那个女人带到一边,低声质问道,“谁让你跟过来的,不是说你过来了会给我添麻烦吗?” 晏姝眨眨眼装傻,“不是你让他们过来找我的吗?” 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自己过来是不是会成为霍振北的累赘,然后她就发现,按照她对苗寨的了解,他们需要走到逃跑这条路并逃跑成功的可能性极小,所以也就不存在她跑两步路就跑不动拖霍振北后腿的情况了。 霍振北看着装傻的晏姝咬着牙说道,“我待会儿让他们把你送出去。” “哦。”晏姝点头,应得十分乖巧,半点不担心自己马上就会被送走的事。 第54章 女人 事实也果然如晏姝所想的, 大祭司根本就不打算把人送走。 人如果没来的话, 他也没兴趣去当那个恶人,去多抓一个人,可是人既然来了的话,多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也没兴趣去做个善人,把人放回去。 大祭司乐呵呵的说道,“哎呀, 我们这边什么都有, 夫人既然来了,你们夫妻二人就好好在这里逛逛玩玩儿。” 或许是对他们寨子里的情况足够放心,霍振北在这里倒是没有跟一般被软禁的人一样,行动间还有人跟着的,因此也算是自由。 见不能把晏姝送出去, 他也只得放弃, 至少暂时还是安全的,若是真的能把病治好,不管最后的协议能不能达成,那至少他们肯定也能安全返回。 霍振北之所以会这么笃定,也是因为从刘方平那边了解到的这个大祭司的性格, 虽然说话做事说一不二,有时有些过于强势,但却是个极重承诺的人,待人接物也还算良善。 不过, 一切安全都建立在治好病的基础上。 因此,虽然霍振北并不会治病救人,但是却会时不时的跟着大夫去看看那些病人。 因为病人分散,一家一家的跑不方便,这样也不利于收集病况,所以大祭司便在大夫的要求下让寨子里的人把家里得了这病的人都送到了祠堂。 祠堂地方大,把桌子板凳拼一拼,又让各家都送来了自家的床单,棉被,这里便被分出了一张张的小床,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张小床,大祭司也派了一些人来帮忙照顾,看起来这里倒是比澧县最有名的医馆还显得规模宏大了。 索性在这里也无事可干,晏姝便也帮着不时的照顾一下病人。 虽然她的主要原因是想跟着霍振北,但霍振北看着他照顾别人心里就不太高兴。 他是我的女人,只能照顾我,怎么能照顾别人呢。 他心里这样想到,但是并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晏姝这样只是为了给她帮忙,或许也存着替他在苗人面前立个好形象的心思,可是他心里却如此不愿意,他知道这样的心态或许是不正常的,他有点怕吓到晏姝,毕竟她刚跟自己闹过矛盾。 但是即使霍振北没说,几次之后晏姝仍是察觉了。 这日,两人从祠堂回到大祭司跟他们安排的住处之后,晏姝便小心的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去祠堂?” 霍振北沉默了一下,没有隐瞒,给了肯定的答案。 晏姝也沉默。 晏姝不是傻子,以前觉得公子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是因为不喜欢自己,自从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之后,她回忆了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发现几乎他的每一次冷脸,似乎都与自己和外界的交往有关,无论是自己出门时间过长,还是自己和别人相谈甚欢,这些似乎都能引起公子的怒气,而这次恐怕也是。 公子似乎是想把自己养起来变成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心里只有他的人。 这种近乎要失去自由式的感情她害怕吗?晏姝问自己。 不,她不怕的。 她从小便失去母爱,一年前又失去唯一的父爱,比起自由,她更渴望有人陪伴,霍振北这种控制性的感情反而让她有了一份安全感,因为对方是如此的在意自己啊。 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释然似的笑了一下,说道,“那我以后不去了,你去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这次轮到霍振北有些惊讶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晏姝摇头,“只要公子不喜欢的,我就不会去做了。” 其实她心里已经大概知道原因了,毕竟公子对着她的时候是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的。 霍振北看着晏姝,似乎是被晏姝这句话感动了。 晏姝看着霍振北的表情,忍不住得寸进尺问了一句,“公子会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吗?” 晏姝问这句话并非心血来潮,她在答应霍振北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几日去祠堂去的比她还频繁的祭司的三女儿。 她去自然是照顾自己弟弟的,但每次又都会特意找霍振北询问一些问题,虽然听起来都是和病情有关的,但是大夫就在旁边,她不去问,反而来问霍振北这个几乎对这个一窍不通的,晏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霍振北拧了眉,似乎十分不理解晏姝为什么会这样问,他答道,“自然。” 看霍振北这表现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把那个祭司的女儿放在心上,晏姝刚想松一口气,院门口就有人不请自来了。 来人正是晏姝刚才想到的那个祭司的三女儿。 “霍大人。”她看见霍振北就直接喊道,半点都不见外。 虽说这里就是祭司家,但霍振北对于对方这样不请自来,且来了之后便直接往室内走的行为也十分不满,他脸色不太好的看着来人,示意她有话快说。 来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霍振北的脸色似的,对着他问道,“这几日我阿弟一直吐个不停,连饭都吃不了什么,这样真的能治病吗?” 见对方询问的是病情,霍振北只好耐心答道,“刚开始都这样的,何况令弟病情比较严重,可能对药物的反应也比较大。” 霍振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具体的情况你可以去问大夫,他比我知道的清楚。” “我听阿爹说过了,这件事是您答应下来的,一切也是您在管,我自然是问您比较放心了。”对方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霍振北也没多想,只能继续带着几分浅笑解释道,“我只是向祭司提了这件事而已,但真正能治好病的还是大夫,我在这里也不过是看看情况而已。” 晏姝看着他们俩的交流,忽然就说道,“我累了,先回房了。” 霍振北只能对来人抱歉的笑笑,“我夫人大概是最近几日累到了,我去看看她,你要是有什么不确定的都可以去问大夫,他真的比我要了解的更清楚。” 霍振北的那句“夫人”已经让祭司的女儿变了脸色,更何况是如此明显的请客令,她只能点了一下头说“好。”但离开之前还是不死心的说道,“但是以后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还请霍大人能为小女子解惑。” 霍振北笑着应了,眼睛却不时的看向室内,一副对方在这里耽误了他进去看娇妻的样子,祭祀女儿只好咬咬唇离开了。 见人离开,霍振北也赶紧回了房,见到好端端在床上坐着的人时,问道,“怎么了,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晏姝低着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又重新问了一遍,“你会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吗?” 霍振北这次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走到床前,问道,“怎么一直问这个问题?” 晏姝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那个祭司的女儿,她,她为什么一直找你?” 这话一说出口,霍振北立即就明白了晏姝的想法,他甚至觉得她这想法有些荒唐,但还是认真解释道,“我不会喜欢她的。” “可是她……”可是她明明就是对你有想法啊! 这话晏姝并没有说出口,她怕霍振北明明没有留意过她,被她这么一说反而会去不自觉的留意别人了。 她有些艰难的笑了一下,道,“那就好。” 可是她并没有放心,都是女追男隔层纱,何况晏姝还听说这些外族女子向来热情,她甚至想推翻自己刚答应的事,问一问霍振北还能不能继续每天都和他去祠堂了。 霍振北显然也不希望晏姝因这件事而过分担心,不等晏姝说什么他就说道,“正好这几日祠堂那边的病情也稳定了,大夫也说他有八成的把握能治好那病了,我以后也不会经常去那边了。” “真的吗?”晏姝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我几时骗过你?”霍振北说道。 “没有,没有。”晏姝赶紧说。 公子不去祠堂的话就不会和那个女人单独相处了,就算那个女人再热情,那也是有力气没地方使,可是就怕那女人像今天一样会直接跑到他们住的地方来,毕竟这里就是她家。 晏姝想了一下,又说道,“那公子你能陪我在这个寨子里到处看看吗?” 为了不让自己的意图过于明显,她又补充道,“我看这里很多山,应该风景也不错吧。” 他觉得只要他们白天经常不在家,那个女人也就找不过来了。 霍振北没有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除了欣赏风景之外,他还有另一个目的。 他对晏姝说道,“我们顺便将附近的潭水都看一遍,看一下病源究竟是在哪里”。 大夫曾说这病是水源不干净引起的,而苗寨的用水都是溪水,但这病又不是每个人都得了,所以应该不是溪水,大夫也说恐怕是比较封闭的水源,霍振北便猜测是潭水或池塘之类的。 只是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先将寨子里所有患病的人都大致了解一下情况和确定用药情况,所以还没来得及去寻找引起发病的水源,恰好此时可以一边欣赏一下这边的景色,一边寻找这个地方。 霍振北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夫,大夫也觉得赶紧找到水源杜绝了这种病很重要,便告诉了他一些以前了解到的关于病源的一些特点,水质干净,但里面有很多细长的小螺,可能水生植物比较多,但应该没有鱼蛙之类的。 “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小螺,发现之后也千万不要亲身去碰,记下地点之后,等我这边忙完了再去确认。”大夫最后叮嘱道。 霍振北一一记下,原本想让祭司派人和他们一起去寻,但想到晏姝担心的事便还是没说。 更何况,他也觉得一路就他们两个人,这样似乎也更好。 第55章 寓意 晏姝说了一个地名, 并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地方, 霍振北这段日子似乎也没有听人提起过。 他们刚来的时候,寨子里的居民似乎对他们很抗拒,渐渐的,见他们真的在用心给寨子里的人治病, 对他们就热情了起来,还会时不时的跟他们说一下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但显然晏姝去的这个地方并不是那些人常说的。 霍振北甚至不太清楚这个地方到底在哪里。 晏姝似乎也知道这个地方霍振北应该不知道, 便跟他说道,“就在前面那座山上,刚好我们也可以去看一看那边的潭水有没有问题。” 霍振北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要去哪里,既然晏姝有想去的地方, 那跟着她也无妨。 两人上了山, 又穿过一片树林,终于看到前面有一条清澈的小溪。 溪水很清,溪流也很浅,溪底的鹅卵石在阳光的反射下也一颗颗闪闪发光十分漂亮。 但是像这种山林深处的小溪流,不说常见, 至少这条也不算特别有特色,霍振北有些不明白晏姝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晏姝看见溪水之后倒是显得整个人很兴奋,还弯下了身子,一副要掬一捧水试一下味道的样子。 想到大夫说的水源的问题, 霍振北赶紧把人拉了起来,说道,“安全为上,这里的水还是不要乱碰的好。” 晏姝看看这清澈的溪水,又看看霍振北,虽然并不觉得这水有什么问题,但对方脸上的担心还是让她放弃了尝一下溪水的行为,并主动认错道,“是我太不小心了。” “没事,多注意一点就行了。”霍振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仍是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想到到这里来?” 晏姝没有回答,只是顺着溪水往前面看了看,等发现目标后才扯着霍振北的袖子高兴的说道,“公子,你看见前面那个桥了吗?我们过去看看吧。” 这溪水几乎浅到挽起裤脚就能趟过去,怎么还会有桥? 霍振北顺着晏姝说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不远处似乎真的有一座很小的桥。 等两人走近了才发现这可能都算不上桥,看起来只是一截树干而已,且上面可能因为不常有人走动,靠近溪水的地方都有了一层浅浅的青苔。 但晏姝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似的,非要拉着霍振北和她走一遍。 这似乎是这个女人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任性的一面,霍振北没有拒绝,只是怕她摔倒,一路都紧紧握着她的手。 只是等过桥之后两人似乎都忘了这件事,竟是一直都这样相互牵着手,顺便把这座山能找到的经常有人去的水源都查看了一番。 并没有什么发现。 不过,这才第一天,两人本来也没想着一天之内就能找到,因此也不怎么失望,相反,晏姝自从过了那座桥以后,整个人一直都是带着笑十分高兴的样子。 霍振北当面没有问,却默默的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等有一天,他特意询问了当地人,才知道那座桥竟是有个“一生桥”的称呼。 据说是有一人的妻子有一次过溪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回去就跟丈夫抱怨,然后这人的丈夫便砍树做了这么一座独木桥,之后每次妻子要过溪,他都会背着妻子从这座桥上过,一直等到两人老了,都走不动了,他们还会常常到这边来,妻子就会说当时他听完立刻连夜砍了一棵树的事。 后来直到两个老人去世,便有人给这桥起了个“一生桥”的名字,说是若是丈夫背着妻子从这座桥上走过,两人便会一生一世都像两位老人一样恩爱。 因为这故事没有什么传奇性,那座桥也实在是简陋,所以这个“一生桥”在他们这里并不算是出名,只是偶尔会有热恋中的小男女过去看一看。 霍振北听完愣了许久,想起晏姝那天那副早有打算的样子,又想起她前一日还在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她难道真的如此担心自己对她的感情吗? 可是她那日并没有提出让自己背她。 那人看霍振北愣住了,就问,“大人是想去那里吗?其实那里并不怎么准的,我们这里求姻缘最准的还是情人石了,据说两个相爱的人在那里许下永恒的诺言,就会得到天庭的认可呢。” 霍振北回过神来,问道,“在哪里?” 那人指了个方向,“就是那座庙后山,那里有两块对立的大石头,据说两人背对着,一人对着石头的一边许愿,天庭就会知道了,若是两人心里想的不是对方的话,月老就不会给两人系上红线了。” 霍振北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是那个女人情愿带他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也没有带他去这么出名的地方,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怕自己知道了之后不愿意去吗? 这两日两人几乎已经快把这个寨子逛遍了,有问题的水源也找到了几处,可是这个女人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地方,但是看她那日如此执着的去找那座“一生桥”,她应该是想去这地方的吧。 霍振北跟那人道过谢之后,反身回了他们自己院子。 晏姝正在厨房准备两人明日出行的干粮。 这几日都是这样,他们早上出门,中午吃干粮,晚上再回来。若是时间还早,霍振北会去祠堂看一眼,但基本是跟大夫说几句话就回来,也特意避开了祭司的女儿。 而晏姝自从那日说过之后便也再没去过祠堂。 霍振北去了厨房,站在门口,看着晏姝忙前忙后的,出声道,“不用准备这么多,我们随便吃点就行了。” “没事,我喜欢弄,我觉得把这些东西变成好吃的,感觉特别开心。”晏姝随口回着霍振北的话,手里的动作一点都没停。 霍振北上前,帮晏姝不时的拿个东西,等见晏姝似乎东西都弄好了,只专心的等着东西都出锅以后,突然说道,“明日的行程我来定吧。” “嗯?怎么了,公子是突然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晏姝倒不是特别介意谁来定行程,她想去的地方这两日都已经去过了,只是对霍振北突然提出这个有些疑惑,毕竟他这两天都是一副随便去哪儿的样子。 霍振北点头,说道,“突然发现有一个地方还没去过。” “什么地方?”晏姝随口问道。 霍振北没有隐瞒,直接报了那座庙的名字。 他说完便观察着晏姝的反应。 直接晏姝愣了一下,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才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笑着问道,“怎么想到去那里了?” 看来这个女人确实是知道那里的,应该也知道“情人石”。 霍振北便含糊的说道,“嗯,无意中听说了一些事,想过去看一看。” “哦,这样啊,那就去吧。”晏姝这样说着,但霍振北能感觉到她接下来的动作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看来这个女人确实是在意那个地方的,只是她为什么不和自己提呢,也从未说过自己要去。 霍振北没有追问,只是说道,“那我们明日一早便过去。” 晏姝应了一声好,又装作忙碌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过来把霍振北劝出了厨房。 等到厨房只剩一人的时候,她有些神思不属的把明日中午要吃的东西都打包好才开始做晚上要吃的菜。 结果原本打算切块烧鸡的土豆给切成了丝,只能变成了一盘烧鸡,一盘土豆丝,原本打算炒的茄子,又被她切成条,放到锅里蒸了。 公子为什么要去那座庙呢,他知道后山有情人石吗?公子到底听说了一些什么事呢? 晏姝一直都想着这些事,以至于晚饭做出来的菜根本就不是她打算好的那些,所幸的是那些调料都没放错,所以不至于烧出了不能入口的菜。 等到了晚上,两人睡在床上的时候,晏姝脑中还一直想着这些事,一直不能入睡。 感受着对方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她有些想抬头看看对方的脸,没想到她刚一动,头顶就传来了声音。 “怎么了,睡不着吗?”霍振北问道。 晏姝摇头,闭上了眼睛。 霍振北拍了拍晏姝的背,“早点睡吧,今天白天走来走去的,你也累了,明日若是起不来的话,我们便晚点走。” “好。”晏姝轻声应道。 但长期早起的习惯已经养成,要她起不来还真有些困难。 因此虽然这几日走得有些腰酸腿酸的,第二日她还是准时起来了。 等吃过早饭,又带上了要出门的东西后,外面的太阳才刚刚完全露了出来。 因为心里抱着一点小期待,但又觉得不可能,所以晏姝一路上心情都有些忐忑,也不怎么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前面霍振北的脚。 可是走着走着她却发现这条路似乎越来越熟悉。 难道,去那座庙的路他们曾走过吗? 晏姝印象里他们似乎并没有去过和那条路相近的地方,她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避开了那里。 可是看着霍振北似乎十分笃定的样子,她也没敢提出质疑,只默默的跟在他后面走着。 第56章 错路 渐渐的, 她就发现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不是她们第一天的时候走的那条路吗? 她那天因为存了些小心思,所以事先打探了那条路。 晏姝在后面扯了扯霍振北的衣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公子,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霍振北十分笃定的说没有。 晏姝只能继续跟着他走着,等看到了前面那座山,晏姝才指着那山说道, “公子, 你看,好像真的走错了,这里我们来过的。” 霍振北看了晏姝一眼,然后恍然大悟道,“哦, 确实是, 不过来都来了,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地方吧。” “哦”晏姝点点头没有多想。 因为这两天他们发现符合大夫所说的治病水源特征的地方不止一处,晏姝便以为霍振北是想在确认一下还有没有更多的地方。 她跟着霍振北上了山,岂料等走到一半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晏姝不明所以的看着霍振北。 霍振北在晏姝身前蹲下了身子, 背对着她说道,“我背你吧。” “不用,不用,我不累的。”晏姝赶紧拒绝。 “我背你!”霍振北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晏姝一头雾水,但也知道他这副样子是不许自己拒绝了,只能小心的伏到了霍振北的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等霍振北背着她站起来,她还有些茫然。 只能对着霍振北说道,“公子,我真的不累的。” 霍振北没有说话,双手托住她的大腿,背着她稳稳的向前走着。 眼前的路线已经不能用熟悉来形容了,这根本就是和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等穿过那片树林看见眼前的小溪时,晏姝突然有了个不敢置信的猜测。 她情不自禁的转过头,看着那座不远处的小独木桥。 而霍振北也背着她向那座独木桥走去。 直到霍振北的脚踏上了那座独木桥,晏姝才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似的,语不成调的说道,“公子,你……你……” 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把脸埋到了霍振北的背上。 霍振北也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他随意的一个行为,但是他走过那座桥之后却没有想那日那样,继续往别的地方走,而是转过身,又一次上了那座桥,就这样原路返回了。 他就那么一直背着晏姝,晏姝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里一直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要对方放她下来的时候,霍振北却并不理他,一副沉默的拒绝的样子。 对方不肯放,她也不敢在他背上乱动,怕给他增加负担,她犹豫许久,想问问他是不是知道了那座桥的传说了,可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若他背着自己过桥只是一时兴起,那他后来原路返回的行为也证明了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背着她过一次桥。 晏姝突然就对那个情人石的事不敢兴趣了,她觉得公子已经背着她过了一次“一生桥”,那何必还要去在乎那块石头呢,她甚至觉得早上那种忐忑的心情现在也完全没有了。 当然,她此时也以为霍振北说的那座庙的事只是一个借口,他今日根本就没打算去那里,所以等他们站在那传说中的情人石那里的时候,晏姝脸上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公子?”她喊了一声,看着霍振北,又看看那两块情人石,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虽然他们没有一纸婚书,没有婚礼,甚至连父母亲朋都不知道,可是晏姝此刻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幸福,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诺言。 霍振北仍旧没有解释,只是把晏姝从背上放了下来,指着那两块石头说道,“听说只要两个人背贴背,一人对着一边许愿就行了。” 说完就带着晏姝站到了那两块石头中间。 感受着对方就在自己背后,晏姝看着面前这块比她人还高出许多的石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晏姝希望能和霍振北一生一世,白首不离。”晏姝在心里默念道。 一滴泪控制不住的从她眼角留了下来。 她突然就转过身,抱住了霍振北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哽咽道,“公子,相公,霍振北,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霍振北也反抱住了晏姝,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我是你相公,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的。” 他声音平静,语气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晏姝却在他怀里哭红了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霍振北并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她甚至连带对方去“一生桥”都只敢装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怕换来对方的一句,“这些有什么用。” 她没有想到霍振北知道一切之后,不仅没有对她的这些小女儿心态表示不屑,还亲自背着她重走了一遍“一生桥”又带她来了情人石许愿。 我还能更爱怀里这个人吗? 晏姝问自己。 恐怕不能了,要是真的有一天他不喜欢自己了,他要另外娶妻了,那我也不会不高兴的,我会默默祝福他,然后回到这里,就在那座“一生桥”那里了结自己的一生。 晏姝想着,笑着仰头看着霍振北,“公子,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 霍振北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够了,他曾为自己做过这些就够了。晏姝对自己说道。 她从霍振北的怀里退出来,牵住了他的手,眼角的泪还没擦干,就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对他说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霍振北低头,皱着眉替她擦干了眼泪,才点了点头。 之后几天他们又把剩下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一共找到了五处可疑的水源,等大夫确认过之后,确认了三处是有问题的。 霍振北把这些都告诉了大祭司,大夫也把自己的一些判断和对有问题水源的判断方法告诉了大祭司,让他们寨子里的人以后不要再碰这些地方的水。 关于这个病的来源问题,霍振北进寨子的第一天就跟大祭司说了,当时大祭司告诉在场的人不许宣扬,之后却通知了寨子里的人除了自家的井水,外面的水都不要碰,当时大家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听了话,自然也引起了一阵猜测。 此时病源找到了,大祭司也能给大家一个交代了,只是没想到竟然不止一处,他便决定告诉大家,让他们以后除了最大的那条溪水可以洗洗东西之外,其余的水就尽量不要多碰了。 这些自然是和霍振北没有什么关系了,霍振北此时便想离开了,毕竟衙门那边虽然没有什么事,但也不能一直不管,何况那位祭司的女儿仍旧会不时的去他们院子,这也让他很不高兴。 虽然那个女人没有像第一天那样表现出明显的情绪,可是他也不想让她误会。 谁知道他提出要离开之后,这位刚才还一副感激模样的大祭司并不放他们离开。 “这边风景霍大人都看好了吗?我们这里过几日会有个节日,大人不妨留下和我们一起庆祝?”大祭司这次的语气虽然委婉了许多,但明显是一副不放人的样子。 霍振北也不再伪装,直接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我离开?” 大祭司并不接这话,只是说道,“大人不妨和我们一起参加过几日的庆祝活动,或许夫人会喜欢的。” 霍振北并不想参加什么庆祝活动,但显然他现在并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是晏姝会喜欢吗?她似乎对这些还是挺有兴趣的样子的。 罢了,那就再多留几天吧。 只是,霍振北在参加完那个庆祝活动之后,却无比后悔起今日的决定来。 第57章 坚决 传说中的庆祝活动是在晚上举行的。 晏姝确实对这个有些活动, 因此也提前专门找人问过这到底是做什么的, 只是大家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表示他们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过了几日后,晏姝和霍振北只能一头雾水的去了那里。 还是大祭司的人带他们去的。 在此之前还特意给他们分别送来了一套他们这边特有的衣服,据说是参加的人都要穿这个衣服。 晏姝自己喜欢刺绣,所以对这个衣服很感兴趣, 对于穿这个衣服也不抗拒,霍振北见状也只能陪着她穿。 两人都是姿色过人的人,穿上这个衣服之后更是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等到了庆祝的地点之后, 霍振北便发现落在晏姝身上的目光随着到的人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多。 且他顺着那些目光一眼扫过去发现都是一些十七八岁样子的男人。 霍振北十分不高兴的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遮住了他们的目光,觉得这些人这样明目张胆的简直是毫无羞耻之心,果然是还未开化的外族人。 晏姝来这里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是要做些什么,被霍振北这样一抱,视线就完全被挡住了, 她有些挣扎起来, 想让霍振北把她放开。 霍振北见那些男人的目光,因为他的动作收回去不少,终于松开了晏姝。 但此时不高兴的就变成晏姝了。 因为她也发现了落在霍振北身上越来越多的目光,且那些都是赤-裸-裸不加掩饰的。 晏姝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刚才霍振北为什么会抱住自己她也是知道的,毕竟那些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 她并不是毫无察觉,虽然有些奇怪于那些男人的直接,但是男人这样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可现在连姑娘都这么赤-裸-裸, 晏姝觉得就有些不对劲起来了,而且…… 晏姝扫了全场一眼,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透过场中的篝火也能看出来,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女,年纪大的极少。 等活动渐渐开始,霍振北和晏姝终于明白了这是干什么的。 看那个男的对着那女的唱情歌,又过去拉那个女的,还有女的对着男的唱的,这分明就是个男女互诉衷情的节日,就和他们办个什么宴会,男女互相相看一样,只是眼前的人明显比他们做的要大胆许多。 等到有人唱着歌朝晏姝走来的时候,霍振北终于黑了脸,拉着晏姝就要走。 此时却又有个女人拦住了霍振北的去路。 “我知道你们还没成婚,我喜欢你,希望你能考虑我。”说出这句话的正是大祭司的女儿。 霍振北没有理她,拉着晏姝的手就要离开。 祭司女儿在后面补充道,“你娶了我之后,我爹会把这里的实权给你的,这样你就不会和前几任县令一样了。” “不需要!”霍振北冷冷回道,带着晏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终于知道祭司让他们参加这个节日是抱着什么居心了。 第二日他就找到了大祭司,表示若是再不让他们离开,他便直接告诉大夫,让他停了他们的药,后续的治疗也不再进行了。” 若说一开始大夫的治疗只是见了效果,那么这些日子以来那些病人就是渐渐在好转了,甚至有些症状浅的,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一个完全痊愈的,若是在此刻停止治疗,那结果可想而知。 大祭司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但他还是坚持道,“你若是娶了我女儿,那么今后这澧县的事我便完全放手给你,你也可以和朝廷上报,说是我们已经归顺了。” 苗寨在这里存在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朝廷最想要的是什么结果。 归顺是不可能的,但是对方如果成了自己的女婿的话,假装归顺还是可以的。 这个女儿是自己的三女儿,也是自己最小的一个女儿,只是说是最小,也有十八了,他们这里的女儿家十六岁就差不多都嫁人了,只有自己这个女儿,一直谁也看不上,此时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他自然是希望这事能成的。 而且若是县令成了自己女婿,他觉得对于他们苗寨来说也能少了很多来自朝廷的麻烦。 至于晏姝,虽然两人看起来感情很好,但他也能猜到凭霍振北的身份,两人绝不可能是夫妻,不然他也不会让自己女儿嫁给有妇之夫做小。 他自觉他这条件十分丰厚,自己女人也是寨子里有名的美人,权力和美色兼得,很少有男人会拒绝,至于昨天的情况,他以为只是对方没有想到这么多而已,今天他和对方说清楚了,对方自然就不会拒绝了。 但没想到霍振北却是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大祭司以为是因为晏姝在场的原因,便转向晏姝说道,“你们汉族女子不是讲究三从四德吗,你应该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何况我能带给他的不仅是我们寨子的归顺,要知道若是朝廷知道了,加官进爵是肯定的,这样霍大人的仕途就通顺了很多,你身为霍大人的女人,应该也明白孰轻孰重吧。” 霍振北闻言直接就站到了晏姝的身前挡住了大祭司的视线,“你不必和他说这么多,这件事是我的决定,我不会答应的。” “你!”大祭司怒视着霍振北,似乎没想到他是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没想到他会拒绝这么好的条件。 “不必多说了,让我们走,或者直接停止治疗。”霍振北说道。 女儿的终身大事自然重要,可他身为一个寨子的大祭司,更需要考虑的是整个寨子的利益,最后他没有再说让他再娶自己女儿的事,只是仍旧坚持道,“直到得等有人痊愈了你们才可以离开。” 霍振北还想再说什么,晏姝在他身后拽了拽他的衣服,对他摇了摇头。 他们毕竟是在人家的寨子里,她怕真的把人惹怒了,对方直接什么都不顾,以至于发生不可挽回的事,反正现在也有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多等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霍振北被晏姝这么一劝,最后到底是没坚持要离开,答应了等有人痊愈之后再离开。 等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霍振北想了想,还是跟晏姝说道,“你不要理那个老头的话,他都是为了让我娶他那个嫁不出去的女儿乱说的。” “我觉得她很漂亮,他爹又可以为了他做出那样的承诺,娶她是很好的。”晏姝咬了唇,口不对心的说道。 “女人娶过来是用来庇护的,哪个男人需要靠女人的荫蔽。”霍振北说着,语气里对于那种靠女人上位的男人真是深恶痛绝。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兄长。 尤其是女方家世过于强大,且女方性格又不好的情况下,所造成的不仅是两个人的不幸福,更是两个家庭的毁灭。 不得不说,祭司女儿昨日的行为甚至让霍振北依稀看到了公主的影子,若他一开始对她只是有些不胜其烦的话,那如今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了。 “那个祭司的女儿,不要说我已经有你了,就算我这辈子都不娶妻,我也不会娶她的。”霍振北说道。 “啊?”晏姝没想到霍振北的态度竟是如此厌恶,她有些惊讶。 若说一开始她对于祭司女儿的行为也有些讨厌的话,那直到情人石那天之后,她对着祭司女儿心情就很平静了,她很相信公子说过的话,只是没想到公子的态度竟然不止是不喜欢,竟然已经厌恶到了如此地步,不过她也没有问原因,惊讶过后,便直接换了话题,不在和他说这件事。 两人似乎都忽略了大祭司今日说过的话,也忽略了祭司女儿这个人。 不过,等两人走到了他们房间门口的时候,霍振北却突然说道,“我们这几日就不出去了,你也不许再出门了。” “啊?为什么?”这次晏姝却不得不问一下原因了。 不出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特意强调不许自己不出去,虽然她也习惯了没事的的时候就整日待在自己院子里了,但这么一副脸色不好的样子特意说明也是有些不寻常了。 霍振北憋了许久,才十分不高兴的说了一句,“这些外族人果然是不懂礼仪,还是未开化之人。” 这是在解释吗?这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晏姝的脸上更茫然了。 霍振北见状,停顿了许久,终于有补充了一句,“他们明知道我们是一起的,却还敢惦记你,实在是不知羞耻!” 那不是还惦记了你吗? 晏姝这么想着却没敢说,终于也明白了他到底在在意什么,无非就是昨晚的事。 这是吃醋了? 晏姝莫名还觉得有些高兴,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好,那公子会陪我一起留在院子里吗?”晏姝问。 霍振北闻言,皱了一下眉,似乎不太愿意的样子说道,“你要是想的话,我就陪着你。” 公子每次这样口是心非的时候,左边的耳朵尖便会轻微的动一下,晏姝看着他的左耳,没有揭穿,而是十分高兴的说道,“谢谢公子。” “嗯。”霍振北没什么表情的应了一声,晏姝在一旁看着,他的左边耳朵尖又动了一下。 第58章 返回 两人说不出门, 果然就不出门了, 至于这个寨子里是否还有落下的没找到的有问题的水源,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大祭司原本还担心霍振北回去之后会因为不甘心而闹出什么事,甚至看他整日待在院子里不出去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准备些什么,可是派人盯了一段时间后, 发现他就只是呆在院子里而已,便渐渐的把重心还是放到了病人身上。 虽然有些症状轻的人看起来似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真正有第一个人痊愈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大夫是霍振北带来的, 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霍振北, 而大祭司也遵守承诺答应明日一早便送他们回去。 大祭司的女儿心气本来就高,被霍振北这样明目张胆的拒绝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霍振北的眼前过,可能也是因为这些日子他们都没出过院子门。 大祭司虽然有自己的打算,想让霍振北成为自己的女婿,但到底还是疼爱自己的女儿的,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大祭司, 有些事知道的很透彻,他知道就算现在他为了权力娶了自己的女儿,但若是心里不愿意,等日后得势之后定然不会好好待自己女儿,因此也歇了这个心思, 只是被人忤逆了的这份恼怒却不是轻易能消散的,所以直到送他们离开他也再没有给过他们一个好脸色。 霍振北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只是晏姝对于大祭司没有让大夫和他们回去这件事有些担心,甚至都已经到了寨子门口了, 还对过来送他们的大夫劝道,“你不然先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治疗的方法你都已经告诉巫医了,今后隔几日再回一趟也是可以的。” 不是晏姝对苗寨的病人不负责,实在是他们这样一去就几乎被软禁了将近一个月,虽然寨子里的人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但这种强势的行为也让她对他们的印象好不起来,原本他们有三个人还可以互相照看,现在只剩了大夫一人,她难免有些担心。 霍振北倒不觉得大夫留在那里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晏姝既然这么说了,加上大祭司逼婚那件事做的实在是让他恶心,他便也说道,“你若是不想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离开也无妨,毕竟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霍振北说出这种话倒不是他不想和苗寨修好了,只是他知道经过拒婚这件事之后,和他们修好几乎已经不可能了,能做到大祭司所承诺的他们不干预官府的事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所以此刻他也算是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大夫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要离开的建议。 虽然是大祭司让他留下的,可是他若是真的要走,他们也拦不住,主要还是他自己想等所有人都好的差不多了才离开。 他一路游历,原本就是为了行医救人,此刻自然也是不忘初心,而这里的人救好之后他也打算离开这里,去往别的地方了。 一个地方留的太久,便容易有所依恋,这样和他的夙愿不符。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霍振北他们说了,又提前和他们做了告别,最后又给了晏姝几张方子和一张写满了注意事项的纸。 这些方子都是用来调理身子的。 晏姝并没有忘记孩子的事,只是到这里来之后事情太多,一下子没想起来,等被软禁在这苗寨中之后才想起来这事,顺便找大夫看了看。 她月事不调,又腹痛难忍,这是因为宫寒,虽然她的身体还不至于到难以受孕的地步,但这总归是不利于受孕的,因此大夫刚开始只是给他开了一些调理月事的药,而现在给的这张药方,那张写满了字的纸上也都说清楚了,前几个月该吃些什么,后几个月该吃些什么。 前期的药方都还是一些益母草,党参什么的很显然的调理宫寒的药材,到后面则大都是一些调理身子的药膳了,是要长期坚持的。 晏姝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肚子,谢过了大夫。 而霍振北看着晏姝的动作眼神却暗了暗。 他没想到晏姝居然还一直惦记着孩子的事,只是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他现在还一直喝着在京城的时候找大夫喝的药,那种药需要连续喝七日,然后便会有三个月的效果,霍振北一直没有告诉晏姝,每次喝药的时候,也都装作是不小心得了风寒,或者头痛腹痛这样的病,三个月吃一次药的频率也不算高,因此晏姝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只一直担心是自己的原因。 等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霍振北还试探性的问晏姝,“怎么大夫给你开了这么多药方,是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药方是直接给晏姝的,霍振北并没有看见内容,只是他视力不错,偶然瞥见了益母草这味药,他虽然不懂药材,但这个药却太过常见,用途也很明显,再加上晏姝的动作,他立时便猜出了药方的内容,此时这么问也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晏姝的想法而已。 晏姝眼神闪烁了一下,却只是含含糊糊的说道,“就是每次来月事都特别难受,找大夫看了看。” 晏姝其实是个心无尘垢的人,即使撒谎也不会隐藏脸色,霍振北只需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谎言,可是他并没有揭穿,只是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的打消她的这个念头,且不会让他伤心。 实话实说其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不知为何,他并不想把如此明显的利益关系这样赤-裸-裸的摊开在她的面前。 她就一直维持着这样有些不谙世事的单纯就好了,一直依赖着自己,什么事都想着自己就好了。 霍振北知道,若是真的对她好就应该把所有的利弊关系都和她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让她也一点点成熟起来,摸清官场里面的各种隐秘,甚至让他变得像大多数后宅的夫人一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可以为丈夫出一份力,可是他不希望她变成那样。 她只用她成为一颗菟丝花,一棵离开了自己就会枯萎的菟丝花就好了。 霍振北知道这样的想法已经有些病态了,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她是自己的仇人,也是自己的恩人,她注定是应该和自己纠缠不休的。 霍振北心里有一种声音这样说道。 霍振北牵住了晏姝的手,对她笑了笑,道,“那你吃过药之后有没有感觉好一些,若是不行的话我们再找别的大夫看一看。” 晏姝每次月事艰难这件事也一直被霍振北放在心里,只是大夫看了许多,也只是做到了每次不至于疼到躺在床上不能动而已,但该疼该难受还是疼,还是难受。 晏姝点了点头,真心赞叹道,“这位大夫真是医术高明,他的药很有效。” 晏姝在苗寨的时候来过一次月事,也是那次让她想起了看病这件事,而那个大夫开的药也比以前的大夫都有效许多,喝完药的第二天,她的小腹便只有一些坠坠的痛感了,这比起以前,实在是好了太多,因此晏姝对怀里的这些药方也更重视了,觉得自己按着药方把药都吃了应该就能怀上孕了。 只是这些她并不打算跟霍振北说。 她总觉得自己一个女儿家这么着急怀孕是一件很说不出口的事,还是等有了再说吧。 晏姝的表情太过真诚,以至于脸上都有了几分崇拜之意,那种独属于霍振北的,眼里仿佛盛满了星星的眼神,让霍振北看的不舒服极了。 他语气带了几分酸的说道,“是吗,倒是可惜我不会医术了。” 晏姝还沉浸在有宝宝的美丽幻想中,并没有觉察出霍振北语气的不同寻常,她甚至还真诚安慰道,“没有谁是什么都会的啊,公子已经很厉害了,考中了进士,还被皇上封了官。” 霍振北扯了扯嘴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厉害的,不过这个女人这种下意识的维护他的样子还是让他受用的。 他问道,“那阿姝呢,你觉得自己怎么样?” “我?”晏姝皱了一下眉头,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优点,最后仿佛灵光一闪似的,说道,“我有公子啊,公子那么厉害,我也很厉害。” 晏姝说完完全不觉得这是一句情话,甚至还很认同的自己给自己点了一下头。 霍振北却觉得她这就是在故意撩拨他,他看着晏姝喋喋不休的嘴,要不是这还是在路上,他甚至此刻就想俯身堵住它了。 他的眉角隐忍的动了动,然后才说道,“哦~是吗,我在你眼中竟然这样好?” 晏姝毫无心机的点了点头。 这下霍振北就真的有些控制不住了,他看了一眼四周,此时他们还在城外,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是大祭司派来送他们的两个人还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是伸出手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晏姝的唇。 晏姝下意识的抿了一下唇,不明所以的看着霍振北,脸却控制不住的红了。 霍振北努力控制了一番,终于露出一个还算能看的笑容来,说道,“等回去你就明白了。” 第59章 浇灌 确实是明白了。 等深夜晏姝感受着自己叫的沙哑的嗓子, 和几乎废掉的下半身, 在睡前模模糊糊的想到。 就是可惜感觉还不如不明白呢。 晏姝很纠结。 一方面她觉得和公子做这样的事很舒服,每当这种时候她也能更深刻的感受到公子对她的喜欢,而且她想要个孩子也必然少不了这种事。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公子的体力未免太好了。 第一次她是舒服的,心里的加上生理的, 那种感觉,她觉得这简直就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第二次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舒服过头了,她都有些害怕了, 觉得那个连叫喊的声音都万分甜腻的人一点都不像她。 第三次的时候她就完全顾不上像不像她了, 她只是想着公子什么时候结束,为什么他体力这么好。 第四次? 对,有时候还会有第四次。 为什么还会有第四次。 她也很绝望。 这时候她想的就是自己最好还是快点晕过去算了,晕过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总之晏姝对这件事是又喜又怕,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但是渐渐的霍振北就开始忙起来了, 有时候到了深夜还在批改公文, 晏姝这种担忧就少了起来,她开始担心起霍振北的身体来。 澧县的公务并不多,至少霍振北刚从苗寨回来的时候是这样的,但是随着他渐渐的整治衙门,又用了城门立木的办法后, 百姓渐渐的觉察出新来的这位县令似乎真的和以往有些不一样,渐渐的便开始有了对衙门的信任,霍振北手里要处理的事也多了起来。 前任县令确实是个清官,只是寒窗苦读几十年, 年近四十才考上了进士,有一种根植于内心生出的文人的清高和迂腐,他既想整治吏治,却又使不来手段,加上衙门的人几乎都和苗寨那边有所勾结,他一来又雄心壮志的想要让苗寨归顺,最后只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最后连死因都不明。 而霍振北安全从苗寨回来又将苗寨的人撤掉后便给了府衙的人很大的威慑,一个个的都不敢再违背霍振北的命令。 霍振北也无意要讲他们都替换掉,只是撤掉了几个平日里蹦哒的最厉害的,做了个杀鸡儆猴的效果。 至于师爷,他为人圆滑,虽然对苗寨的人过于恭敬,但在霍振北面前也从未出过错,加上他确实可以说是对整个澧县最了解的人,霍振北最后还是留下了他。 若不是因为留下了这个人,霍振北如今要处理的事务恐怕比现在还要多得多。 他忙起来自然有些顾不上晏姝那边,等晏姝又开始了仿若他科举时那般的送补汤药膳的行为后,他才发现两人竟是似乎有许久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了。 经常是他起床时晏姝还没醒,等他回来时她已经睡了。 这日霍振北一口喝完晏姝送来的汤后,便把人抱着坐在自己腿上,问道,“是不是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 晏姝摇摇头,劝道,“还是身体最重要,你不要太劳累了。” “嗯。”霍振北应了一声,让她在自己腿上做好,他拿起桌上的公文继续看了起来。 这种地方小县令的事又多又杂,真的认真处理起来确实很麻烦,但是这样抱着这个女人他却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 他突然就有些不理解自己怎么这些日子会忽略了她呢,真是忙昏头了。 晏姝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霍振北怀里,也不说话。 霍振北经常喜欢这么抱着她,她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说实话,虽然知道对方这些日子忙,但连着几天双方都跟见不到面似的,她心里也会不安,此刻这样她反而安心了。 她不会去看霍振北的公文,只是低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衣服和霍振北的衣服,慢慢的她就有些困了,头靠在霍振北的胸膛上,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等霍振北把桌上所有的公文都处理完了,低下头才发祥怀里的人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把人抱回房间,替她脱了衣服鞋袜,又拧了毛巾给她擦了脸和脚,才把人抱在怀里睡着了。 第二日,霍振北是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弄醒的。 睁开眼,看见外面大亮的天色,他愣了一会儿,这两天很少起这么晚了,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敏感的那处传来的异样。 霍振北下意识的就动了几下,等反应过来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的射了出来。 一颗黑乎乎的脑袋,这时候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嘴角还挂着几丝白浊,仿佛在诉说着刚才的那一场荒唐。 晏姝并不敢看霍振北,她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霍振北精神奕奕的那种,想到他平时对这件事的热衷,再加上对他这些日子如此辛苦的心疼,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就钻进了被窝里,此时想想,这简直是她人生做的最大胆的行为了。 尤其是对方射的时候,她来不及离开,竟然一不小心把那些东西都吞下去之后,她更是觉得没脸见人,全身都红透了。 霍振北从没有主动让她做过这种事,她也只有刚开始知道自己可能不能怀孕,脑子十分不清醒的时候,才主动做过这种事,可是她当时能感觉出他的喜欢,但此后对方并没有再要求过,即使两人再床上换了很多花样,他也没提出过这个要求,可今日,她就这么鬼使神差的做了。 连晏姝都想不明白那一瞬间她到底出于什么心态。 那东西的味道并不好,只是嘴角有东西的感觉太过明显,她下意识的就伸出舌头舔了舔。 霍振北的眼神暗了暗,拿过床头的手帕,替她擦了擦。 他没有提刚才的事,可擦着擦着手就忍不住揉起了她的唇。 晏姝被弄疼了,忍不住抬头看了霍振北一眼。 因为刚才的事,她的眼角还是红的。 霍振北终于忍不住,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晏姝一边承受着身上人的挞伐,一边还忍不住说道,“公子,衙门里……” “下午再处理!”霍振北直接说道。 他这段日子处理了这么多公务,都忘了家里还有一朵菟丝花忘了浇灌了,今日定然要补回来。 最后那朵菟丝花被浇灌过头了,变得蔫蔫儿的,也再也不敢做出今天早上这种事了。 于是霍振北又投身于忙碌的公务中,只是这次若是他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时候便会习惯性的把晏姝抱在他的怀里。 这个女人很轻,在他怀里他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可是这种她的一切都被他掌控的感觉却让他觉得内心宁静,就算遇到了一些看起来就像让他把手里的东西扔掉的事,他闻着对方的发香也能平静下来,然后再吩咐下去,让他们以后遇到这种智障的事提前解决掉,不要再拿到自己面前来。 自然这次,他不会再忘了隔几天给他的菟丝花浇一回水。 这样平静的时间过得很快。 渐渐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轨,那些公务也由多变得少了起来。 虽然和苗寨的关系始终不能如朝廷所愿的,让他们完全归顺,但至少霍振北也做到了两厢平衡。 官府终于也在百姓心中有了一定的可信度,不再像以前一样是个摆着都不好看的空架子,连衙门门口的鸣冤鼓,鼓槌丢了许久都没有人发现。 这期间,霍振北也一直和京城保持着联系,他在京城并没有什么势力,只是离开的时候收买了几个公主府的杂役,让他们隔一段时间和他汇报一下公主府的情况,当然是和他兄长以及公主有关的。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三年了,而公主府里公主和驸马也终于形同陌路,据说是公主迷上了一个男人,甚至都带回公主府好多次了,驸马也撞见过。 通过对方的描述,霍振北猜测应该就是他离开京城时碰到的那个男人。 但是兄长给他的书信中,却仍旧是一切安好,半点都没有提这些事,最近的一封信则是兄长回忆了一些他们小时候的一些事,最后还说若是有机会的话想回家乡看看。 霍振北知道这是兄长彻底死心了,又或许是他们终于要和离了。 霍振北一方面为兄长愤愤不平,一方面又为兄长终于能离开公主而高兴。 不管如何,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而离开公主便是最直接的一种规避危险的办法。 只是这些终究是他的猜测,毕竟兄长的书信里什么都没说,而公主府下人给他的信里也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这些事霍振北从来都没有跟晏姝提过,晏姝也只是知道他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收到京城来的书信而已。 她一直都以为那是公子的家人寄来的,因此对霍振北的家庭有所猜测,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多问。 霍振北知道晏姝其实一直都想多了解他一些,但他却一直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直到京城突然下来了一纸调令。 第60章 出事 虽说霍振北在澧县已经呆了三年, 治下也完全可以称得上不错, 但是这种政绩对于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来说完全是微不足道,除非他真的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例如归顺了苗寨这种事,否则皇帝三年五年, 甚至十年八年都想不起来霍振北这个人也是可能的,所以这一纸调令来得有些奇怪,尤其这还是直接越级升迁成从五品知州的调令。 而且这调令似乎措辞有些过分宽容的意思了, 不仅表示若是在澧县还有什么事情, 可以处理完了再离开,还说他回京述职时也可以在京城留一段时间不必着急去赴任。 即使是晏姝这样对官场事情不怎么了解的人也觉得这调令简直宽容的不像话,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皇帝发现霍振北是他不小心遗落民间的私生子了。 当然这个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但是说起孩子问题这几乎成了晏姝的一道心病了。 若说两人刚在一起那会儿她怀不上孩子还只是有些着急的话,那现在三年过去了,她的肚子仍是没有半点动静, 那就绝对有问题了。 这些年她一直有调养自己的身子, 而且期间也找好几位大夫看过,大夫都表示她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连宫寒的毛病都没有了。 渐渐的,晏姝就开始怀疑起是不是霍振北的毛病了。 可是她不敢说,也不敢让人去给大夫看看, 只能憋在心里,然后自己捣鼓一些药膳给霍振北补身体。 但是吃完药膳后的霍振北她又承受不来,于是只能停止,但是过一段时间, 想起孩子的事又着急起来,于是又开始做药膳,又停止,一直无限循环。 但是即使这样也始终没有怀孕,晏姝都觉得有些绝望了。 如今这一纸调令下来,晏姝虽然觉得奇怪,但想想自己的肚子,和霍振北完全不像有毛病的体力,心中就下了一个决心:京城的大夫是比这里的好太多的,而且京城达官贵人多,大夫口风也紧,到时候还是让公子去看看吧。 霍振北对晏姝这些小心思差不多都知道,所以每次吃完药膳后的精力充沛有一半是因为药效,还有一半是故意的。 他如今也及冠了,孩子确实也是可以要了,但是一来他觉得他们如今的情况生了孩子,孩子会有一个私生子的身份,二来他的计划也是在这里最多留个五六年的样子,到时候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不方便。 只是没想到居然仅仅三年他就从县令变成了知州,霍振北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缘由,而他能跟皇帝牵扯上的也就是他兄长的驸马身份了。 兄长到底怎么了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凉。 前世这时候兄长已经过世了,可这辈子他已经把害的兄长被公主折磨致死的女人带到了身边,而移情他人的也变成了公主,按理说兄长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可这个调令实在来得太过诡异。 霍振北忍不住看了晏姝一眼。 虽然这眼神里已经没有什么恨意了,但是那微凉的感觉还是让晏姝忍不住缩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霍振北摇了摇头。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明白了,就算前世她和兄长在一起,也不可能像那些下人所说的那样是她存心勾-引的,但是有些事大概印象太深刻,还是让他做出了一些下意识的举动。 他收了身上的寒气,语气温和的对晏姝说道,“这调令来的如此突然,我一时没什么准备,我先去书房看一看公务交接方面应该怎么处理,你先回去吧。” 虽然觉得这解释似乎不是那么完美,但晏姝向来不会打扰霍振北处理公务,所以他这么说,她也没有质疑什么,只是点点头就打算回房。 “晏姝!”就在晏姝打算离开时,霍振北突然叫了她的全名。 晏姝转过身,看着霍振北。 自从两人在一起,尤其是到了澧县之后,霍振北几乎没有叫过她的全名,所以晏姝此刻也有些不明所以。 霍振北就那么看着晏姝,目光沉沉,然后缓缓启唇道,“你是我的。” 这句话几乎每次两人在床上时霍振北都会说一遍,而晏姝也每次都会认真回答,此刻她仍是一如既往的认真答道,“我是你的。” 霍振北听到这个答案,突然就站了起来,吻上了晏姝的唇,撬开她的嘴把舌头伸了进去,手也开始在她的衣带处摩挲起来。 “唔!唔!”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晏姝挣扎起来,这可还是在前院,虽然此刻也没人,但这里平时都是不时有人过来的,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等到霍振北终于松开她的唇时,她才迫不及待的说道,“不行,会有人的。” 霍振北拧了一下眉,却是又低下头向晏姝的嘴唇攻去。 不过这次这次倒也不是直接亲上去,而是顺势将人压到门板上,手一动就上了栓。 晏姝原本就是走到门口要离开了,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倒是十分方便,半点也没影响霍振北的速度。 晏姝知道霍振北这是铁了心了,再加上门已经锁了,所以也顺从下来,开始回应起来。 霍振北就顺着这个站立的姿势进入了晏姝,等晏姝双腿软的完全站不住的时候,他又抱着人,把桌上的东西都一手挥了下去,然后把晏姝放在桌子上继续。 这是平时霍振北和衙门里的人用来议事的房间,并不像其它房间一样还有床,只有一张比较大的长条的桌子而已。 桌子的冰凉质感,加上这种从未有过的环境,让晏姝变得越发敏感,短短时间她就已经丢了好几次,最后只能哭着跟霍振北求饶,但对方似乎并不理会她,等到她最后失去意识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的精力充沛。 霍振北看着已经晕过去的人,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最后保持着一个停在里面不动的姿势。 从醒来再次遇到这个女人,再把她变成自己的人后他便觉得有些不正常了,自己想占有她,甚至囚禁她,让她变成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的人,当每次和她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便是他内心最平静的时候。 对兄长的担忧让他变得焦躁,看见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这种焦躁更是上升到了顶峰,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有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占有她,让她和自己融为一体。 就算是此刻这个女人被他做的晕了过去,他也没有半分后悔,这样的感觉很美妙不是吗? 她也一定喜欢的。 霍振北就那么待在她的身体里,感受着他包裹着自己的温度,他其实这一次还没释放,但他并不是十分在意,他最喜欢的是两人这样仿佛镶嵌在彼此身体中的感觉。 霍振北又待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内心已经平静了下来,他看到被他扫到地上的那份调令,最后还是从晏姝的身体中退了出来。 他替晏姝清理了身体,然后捡起那份调令,抱着晏姝离开了这间屋子,离开前在房间门上落了锁。 把人抱到书房,放到平时他休息的小榻上,又替他盖上一层毯子,晏姝才翻出一堆书信,坐在书桌前一一看了起来。 这些书信都是京城来的,有兄长的,也有公主府他收买的人的。 霍振北一封一封的看着试图从里面寻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这信最早是三年前的,最迟的也是上个月的了,而这封上个月的,还是公主府给他寄来的,说的事也和平时别无二致,无非又是公主如何嚣张,兄长如何落寞。 按兄长的性格和他对公主的感情,霍振北觉得落寞倒不至于,只是终归不会开心就是了,让霍振北在意的是兄长的上封信还是三个月前的,说得就是他们的一些以前的事,以及表达了他想归乡的意愿,这仿佛从侧面印证了霍振北的猜测似的,让他越看越心惊。 但是公主府的来信又表明兄长并没有出事,至少表面看起来没有,也就是没有性命之虞。 但是若是那个人已经被公主察觉了呢,后来的信都是假的了呢? 虽然按公主对霍振北的鄙夷程度,她并不屑于做这种事,但是人一旦有了不好的猜测之后,仿佛所有不合理的事都会顺着那个猜测变得合理起来。 所以即使是调令上写着不必着急回京,霍振北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交接完了澧县的公务,火速回京了。 他来时只带了晏姝一个人,走时也是和晏姝一起。 因为苗寨的病已经治好,他们也不再追捕刘方平父子,而他们在事情平息后知道霍振北已经无意留他们了,因此不久之后也离开了这个让他们感到威胁的小县。 当初的车夫倒是留了下来,因此返京时仍是他赶车,只是相比起上次的不慌不忙,霍振北这次却是要求要尽快返回。 虽然知道可能即使自己回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但是他至少要尽快知道情况。 第61章 返京 原本两三个月的路程, 在霍振北这样不眠不休的情况下, 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到了。 期间霍振北也有些担心晏姝会吃不消,但她一路都表现的十分正常,偶尔在路边人家借宿的时候,也会让霍振北早点赶路。 晏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霍振北的状态也知道定然是对他很重要的事,所以即使到了后来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也都忍了下来,并没有表现出来。 等终于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他们的速度才终于慢了下来。 车速一慢, 便能断断续续的听到马车外面的声音,无非是哪个官员又纳了一个美貌的妾室,哪家官员家里有个母老虎,哪家儿子又怎么怎么样了。 当朝对言论管控的并不十分严苛,普通平民只要不议政, 就基本上不管, 像这种朝廷大员的风流轶事,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就算管也管不住。 但是随着离他们原来住的那个小院子越来越近,晏姝也渐渐发现了最近京城的热门话题。 公主给驸马带了绿帽子,还把驸马踹了, 娶了新驸马? 按理说公主是女,驸马是男,用娶这个字并不合理,但谁教当朝驸马成婚后都必须住进公主府呢, 且一般驸马身份也不高,所以这么一对比,在寻常人眼里公主尚驸马可不就跟男人娶妻一样了。 晏姝对公主和驸马没有什么印象,这对她来说都是摸不着的人物,只依稀记得这两位似乎成婚也有许多年了,不知为何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难道夫妻之间处久了都易成仇吗? 晏姝想着忍不住看向了霍振北,只见他眉头紧蹙,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虽然他一路走来都似乎是这份表情,但晏姝却发现他此时的忧虑似乎更深了。 晏姝在旁边轻轻问道,“怎么了,都已经进京了,有什么事现在都方便处理了。” 霍振北看了晏姝一眼,开口道,“外面的议论……” 晏姝没想到霍振北还会关心百姓在说些什么,他平时可是完全一副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的样子。 晏姝的脸上有些惊诧,不过还是问道,“他们说得有什么问题吗?” 霍振北摇了摇头,沉默了下来。 他从未说过自己的身份,此刻却不知该不该跟晏姝说了。 但是等他回到他们住的那个小院时,他才发现一切都不是由他决定的。 小院并非如他所想是空荡荡的,相反他一走到门口就发现了里面是有人居住的。 想到刚才听到的流言,霍振北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反应,而是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声音。 这声音让霍振北愣了一下,等看见开门的人,他就知道刚才自己并没有听错了。 “娘。”霍振北喊了一声,晏姝也在旁边下意识的跟着喊了一声,喊完她才觉得有些害羞。 不过霍母并没有太注意到晏姝。 她的注意力全在霍振北身上了。 看见自己的小儿子让她十分惊喜,她先是对院里喊了一遍,“小北回来了。” 然后便拉住了霍振北不停的说话,“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几年不见,你瘦了不少……” 一直说着说着,直到晏姝看见一个和霍振北相似的男人。 晏姝记得那是霍振北的兄长。 霍母在看见霍振南后,原本还在关心霍振北的话突然掉了个话头,变得愤愤起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不知道啊,公主是越来越过分了,以前养的那些人她不动,反正她身份高,我们也不敢说什么,后来他直接带了个男人回家,两人卿卿我我,那样子看着就和养的那些人不一样,我们和你哥说,让他看好了公主,他还不在意,现在看看,看看!” 霍母说着怒其不争的瞪了霍振北一眼,才继续说道,“后来公主和那个男人都把肚子搞大了,然后要和你哥和离,你哥竟然也二话不说,什么都没要,就这么同意了。” 霍母越说越生气,哪有这样的,媳妇偷人偷得光明正大,最后还把丈夫赶跑的事。 是,公主身份高,他们比不过,可他家这傻儿子什么都不说,就那么同意了,也让他们生气,最后他竟然还辞官了,霍母说到最后手几乎怼上了霍振南的脸,然后对着霍振北道,“你劝劝你哥,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窝囊。” 霍振北看了一眼兄长,只见他一脸无奈,仿佛对这些话已经习以为常。 能这样和离不管是对霍振南还是他们家来说霍振北都觉得是好事一桩,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劝自己母亲什么,便听到旁边有一个呆滞的声音道,“公主?” 晏姝原本刚下马车就有点晕晕乎乎,结果一下马车就见到了公子一家,更是受到了冲击一样,现在又听到眼前的人就是刚才在马车里听到的被绿了的驸马之后她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断了,一时之间思考不能。 她这句话也是下意识问的,根本就注意不到场合适合不适合。 倒是霍母把心里想了八百遍的话对着小儿子倒了一番苦水,又听到晏姝突如其来的声音,才注意到自己儿子还带了个姑娘,不,妇人回来。 晏姝的发髻已经挽成了妇人髻,这也是她当初一下马车就被认定为是霍振北的女人的原因。 霍母曾经对晏姝作为自己儿媳妇比较满意,加上这几年晏姝的相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所以霍母看了晏姝一会儿便认出了她。 “你是以前照顾小北的姑娘?”霍母问道。 霍振南也跟他们说过那个姑娘和霍振北一起赴任的事,不过一个那么瘦弱的姑娘,他们又听说那个地方的人不好相处,所以后来在看儿子信中从未提到女人之后,都以为晏姝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她现在又跟着回来了,还挽着妇人髻。 霍母指指晏姝的头发,看着霍振北问道,“你们这是?” 霍振北点了一下头,承认道,“我们已经成亲了。” 这倒是个大喜事,只是怎么一直不跟他们说呢,就连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霍父此时也开口道,“胡闹,这种事怎么能不和我们说。” 晏姝原本还在各种冲击下回不过神来,此时被霍父这大嗓门一吼,她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往霍振北的身边靠了靠,倒是有点反应过来了。 霍振北也不顾父母在场,就伸手搂住了晏姝,然后对父母解释道,“路途遥远,不方便说,只是婚礼还未筹办,想着回来还得劳你们二老费心。” 霍母闻言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儿子居然没有行礼就已经让一个姑娘变成了妇人。 若这个姑娘是自己女儿,她肯定打死这个男人的心都有了,但如今这个男人变成了自己儿子,她只是不轻不重的骂了一句,然后拉起晏姝问起她婚礼想怎么弄了。 小儿子成亲这件事让霍母暂时放过了自己的大儿子,她也不在跟霍振北抱怨霍振南了,而是和晏姝变成了一副婆媳融洽的样子。 而晏姝被拉着一直问两人在澧县的事,又问婚礼的事,脸上的红晕一直就没退下来过,也暂时忘了公主的事了。 霍振南对霍振北投去感激的眼神。 霍振北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摇了摇头,眼神带着几分疑惑看向霍振南。 霍振南直到霍振北要问什么事,他走到霍振北并排,两人身高差不多,霍振南稍矮一点点,他悄声对霍振北说道,“晚上再说。” 说完又悄悄看了一眼前面和自己儿媳妇聊得正欢的父母,可见他这些日子确实被折磨的不清。 第62章 结局 霍母有了儿媳忘了儿, 霍父又向来不怎么说话, 因此简短的会话之后,很快兄弟两便脱离了霍母的碎碎念,来到了霍振南的房间。 霍振南在和公主和离当天就带着父母搬出了公主府,为了避人闲话, 他提前也没有另外准备住的地方,因此就搬到了这个霍振北曾经住过的小院子。 这院子房间实在不多,因此霍振南现在住的这房间还是晏姝曾经住过的。 霍振北进了房间之后先是下意识的扫了一圈, 见房间的布置和原来差不太多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看着自己兄长,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霍振南看着弟弟这张已经寻不到半点少年气息的脸,顿了顿,才感叹道,“这几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霍振北摇头, 并不觉得辛苦, 在澧县的这三年虽然说不上事事顺利,但除了刚到的那段时间,也算不上棘手。 他等了一会儿,见兄长没有解释的意思,主动问道, “我的调令?” 霍振南闻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他语气有些艰涩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霍振北不明所以的看着霍振南,升迁怎么也算是好事, 何来对不起。 只听霍振南继续说道,“我与公主和离是因为公主怀了孩子。” 霍振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显然这孩子不是他的,不然也不可能因为怀孕和离。 “皇上当时对公主很不满,但公主坚持,皇上便问我想要什么,我只是说想告老回乡,没想到不久后就给了你那样的调令。”霍振南说完,语气有些悲哀。 这件事显然皇帝也觉得不对,但皇室的尊严不容抵抗,他想给霍振南好处,一来是为补偿,二来也是想堵住别人的口,但霍振南并没有接受,甚至还想回乡,于是皇帝便把这份补偿给了霍振北。 原本这或许算是一件好事,但上位者大都多疑,霍振南拒绝补偿甚至连京城都不愿意待了,他便会猜测霍振南是否对这件事不能释怀,甚至怀恨在心,对于一个对皇家心存芥蒂的人,皇帝是注定不会信任的,所以霍振北的这一次升迁很有可能是他政治生涯中的最后一次升迁了。 霍振北很快便从兄长的语气和表情中明白了这件事。 明明做错事的是公主,但最后被压制的却是他们,这样毫无公正所言的事也许会令人气愤不已,但霍振北前世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以至于他都开始麻木了。 他看着眼前鲜活的面孔,仿佛依稀还能听见隔壁母亲在对着晏姝说着婚礼该怎么筹备。 不能升迁又怎么样呢,至少我在意的人都活的好好的,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霍振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那是霍振北很多年没有在自己弟弟脸上见到过的那种夹带着几分轻松的笑容。 只听他说道,“没关系的,兄长,刚好我也不喜欢京城,何况我管辖的那一片地方就在我们家乡附近呢。” 为了规避官员徇私,一般官员任职是不会去到自己籍贯所在的地方的,但这次调令上要霍振北所去的地方却离他的家乡很近,这大概也是皇帝给的补偿。 霍振南见过弟弟拼命苦读的样子,以为他说这话只是为了宽慰自己,脸上不由更为愧疚,“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有些事就算布局再好,但当真正发生的时候,那种名为男人的尊严的东西还是悄悄的冒了头,以至于让他拒绝了皇帝的补偿,没想到却给弟弟带来了这样的影响。 霍振北闻言却是看向自己兄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公主身边的那个男人?” 他总觉得那个男人出现的太过巧合,为什么刚好兄长对自己说了那种话之后不久那个男人就出现了呢,而且不管他如何恨公主,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公主对兄长是有感情的,若不是兄长故意放纵,公主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这样了,虽然他对这件事喜闻乐见,但却总觉得这一切似乎都不是巧合。 然而霍振南对于这件事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了一下那人的身份,伯宁侯家的庶子。 伯宁侯一门虽然还保留着侯位,但实际已经败落的不像样了,想通过庶子巴上公主倒也说得过去,只是霍振北始终还是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 霍振北知道兄长并不是个没有手段的人,只是他重感情,所以在旁人看来他甚至有些软弱,但不管事实如何,如今的结果是好的,霍振北也不想去问一些兄长不愿意说的事,所以兄弟二人便默认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于是霍振南又问起霍振北在澧县的事情来,在得知霍振北与晏姝在澧县几乎是跟寻常夫妻没什么两样的时候,他也像众多家长一样莫名就想到了孩子的问题。 只是比起晏姝的小心翼翼,他则是直接隐晦的表示道,“京城好大夫特别多,要是有需要的话,御医他也可以勉强请一个过来。” 这话不论是暗示晏姝有问题还是霍振北有问题都让霍振北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牙道,“不用。” 他这样子几乎让霍振南认定是自家弟弟有问题了,他不得不劝她不要讳疾忌医。 霍振北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自然不会说他一直在服药的事,这种事要是被霍母知道了她起码能耳提面命念叨两三年,因此他只能默默背下了这个锅,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道,“很快就会有的。” 他已经及冠了,而且现在又升了从五品,一个可以携带家眷的品级,加上兄长已经和公主和离,他所担忧的事几乎都没有了,也是时候该要个孩子了。 就算兄长还没和公主和离,但晏姝那越来越急切的样子也已经让霍振北决定要孩子了,所以上一次药效过了之后,他就没有再吃过药了。 前段时间一直在赶路,所以也不可能怀孕,但现在,霍振北觉得有必要让他哥知道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霍振南看着霍振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他的表情仿佛又有些不忍,最后鼓励似的拍了拍霍振北的肩膀道,“我相信你!” 霍振北,“……” 霍振北拂袖离去。 他觉得他现在就应该去找那女人,证明一下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当然这个愿望是没有实现的。 大约是刚失去了一个儿媳妇,霍母对晏姝这个新儿媳妇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一直到晚上都还一直拉着自己的新儿媳不放,以至于让霍振北独守空闺? 也不完全是。 总之晏姝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神色间难掩疲惫。 两人都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虽然晏姝在霍母那里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实际上她已经很累了。 她这样子,霍振北再禽兽也不可能做些什么,因此这一晚没有传说中的妖精打架,两人睡得分外和谐,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但很快,霍振北就知道这种日子并不是只此一天的。 兄长的婚礼是全程皇家操办的,霍母几乎没有参与,因此对于小儿子的婚礼爆发出了双倍的热情,加上晏姝无父无母,霍母又自觉包揽了女方长辈的角色,娶媳妇和嫁女儿同时进行,不可谓不忙碌,连带着全家也不得安宁,甚至霍母还表示婚前不可同房,明明就三个房间刚好够住的布局,霍振北和晏姝也硬生生被分了居。 霍振北被赶去和兄长睡,霍母则陪着晏姝睡,这让霍振北想偷袭都没有办法。 霍母还对着黄历一个个的挑良辰吉日,甚至还打算出去找个大仙算一算。 只是这一步还没实行,比他们更快的是公主的婚礼。 公主的肚子再耽搁下去就藏不住了,所以即使分明已经有人知道了这其中的内情,但为了不掉落那最后一块遮羞布,他们还是挑着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把婚事办了,即使这个日子距离公主和离并没有多久。 霍振北一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但又都仿佛又哪里不同。 等到公主成婚那日绕着京城一圈的时候,霍家这个小院子并没和别人一样都跑到了街上看热闹,他们紧闭着院门,似乎都在里面做着自己的事。 几日后,霍父突然宣布小儿子的婚事回老家再办,京城这边也没什么亲戚,回了老家刚好可以把亲戚都请过来。 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 霍振北任职的地方虽然不在自己家乡,但想必他申请在赴任之前顺路回家乡一趟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在霍振北回京城不到一个月之后,他又重新踏上了离开京城的道路,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他们一家五口分了两辆马车,霍振北是去赴任的,他和晏姝单独一辆,霍父他们则是另外一辆。 霍父他们的马车走在前面,霍振北他们则落后一点点。 一路上百姓似乎还在讨论着刚刚成婚的公主,霍振北已经无心去听他们讨论什么了,倒是晏姝在知道霍振南身份后,忍不住听着外面的讨论声。 她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而霍振北在看着晏姝的同时也忍不住顺着她掀开的地方往外面看去泽。 京城的风貌正随着他们的前进而一步步后退。 霍振北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十三岁的少年怀着怎样的憧憬来到这个无数人向往的地方,最后又怀着怎样的仇恨又一点点挣扎着在这里生存下去泽。 一切都仿佛随着前几日那一场婚礼终结了,有些恨只能这样永远的埋在心里,但他也因为这恨得到了什么。 霍振北的眼神从窗外收回来,落到窗边的女人身上,他轻声道,“先把帘子收起来吧。” 晏姝听话的收起帘子,霍振北招招手,让人坐到自己怀里。 前面的马蹄声里是他完好无损的父母家人,而身下的马蹄声正预示着他们在逐渐远离这座繁华的都城泽。 守门官循例拦下马车,检查完文书后又漫不经心的放行。 没有人在意这两辆渐渐消失在京城官道上的马车,也没有人在意公主的前一任驸马以及他的一家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从一开始就设定这不是一篇复仇文,所以当前世的一切都被彻底改变的时候,这篇文也就结束了,当然男女主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后续还会有很多番外的,一些没交代的事番外里也会说的,哇,害怕自己番外太长,我要控制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