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土匪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马甲,写的是黑云云的种田文。。。地址见文案上 姐是个土匪。地地道道的土匪! 姐今年二十有八,正当芳华。 什么芳华? 打劫的芳华!! 我爹乃是山东这一带出了名的土匪头子,最辉煌的时候手底下有六个山头八个岗子,人人看到我爹都亲切有礼地喊一声:“黑大帅!”看见我的时候都会带着宠溺微笑,轻轻喊一声:“黑小姐!” 我爹向来自大,挺着个肚皮甚自得地点头。只有我黑了半张脸,敢怒不敢言。 你才黑,你们全家都黑!! 可是等我顶着黑小姐的名头活了十五年之后我才知道,我确实很黑! 那日日头很好,我带着飞雪和踏竹在几个山头上晃悠得不紧不慢。其实我心里很烦,相当烦。 那半个月来,河南河北湖南湖北地界上有名的头目均打着和亲的名号来跟我爹谈判。 我爹很高兴,打我刚能走路,他便走哪儿都得带着自己这宝贝疙瘩女儿。而现在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被人睁着要他能不高兴,能不得意么? 可我却很不高兴!! 我自幼无母,跟着我爹上山头上岗子的到处走。而山上清一色的都是男人,我一女娃娃直到五岁才清楚的搞清楚自己和男人有什么区别。 可是,已然晚了!! 等我搞清楚女人可以生孩子但是男人不能的时候,我的性格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我甚至时常觉着,除了能生孩子这项妙用外,我真的跟个男人没什么差别! “小姐,山头都巡视过了,还要去几个岗子么?”踏竹小心翼翼的问。 我回头,立马在她头上来了一个爆炒栗子“巡完你个头!小姐我还没说完呢!你完什么完?!” 踏竹吃了瘪子,飞雪却不泄气:“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叫大帅知道你在这个时候乱跑,回头要是责怪起来!!” “怪怪怪,怪什么怪??!!”我火气更大! “小姐你要是不想嫁就不要嫁好了,反正大帅也疼你,肯定舍不得你嫁出去的。” “放屁!!”我一声怒吼振聋发聩。 “他就恨不能石头里再蹦出两个女儿出来,好给那些个送礼的一个又一个的由头!”我怒了,恶从胆边生。 “可是,小姐……” 我刚想再叫一声放屁那厢里树丛中突然便冒出几个人出来。为首的紫罗衫长袍,头戴玉簪,面若皎月,猿臂峰腰。他冲我笑笑,扇子啪嗒一声合上,拱拱手道:“敢问姑娘可是黑云云?” 我当时只觉祥云照月,眼冒金星,翩然间觉得面前的男子如此英俊洒脱。 脸突然便红了,血液噌噌往上涌,我脸上火辣辣的。 十五年里我头次如此扭捏,我说:“正是小女。” 身后飞雪和踏竹掩着嘴巴偷偷笑。 他又笑了笑,将我从上到下的打量一番,最后掩唇对着身后人道:“大哥要娶的便是此女子么?做我大嫂,呃,着实黑了些!” 他说的并不大声,可我练过耳力,就算此刻狂风怒吼电闪雷鸣,只要他没有只动嘴巴不发声,十米之内我定能听的一清二楚。 我怒了,可是却被心头一股无缘由冒出的点点辛酸给压制住了。我僵着脸扯着笑问他:“敢问公子有何事?” 那人又笑,很好看,露出洁白的牙齿,明眸如牛骨山上最明亮的那颗星星。 我惊的一阵呼吸不顺,踏竹赶忙从后面扶住我,“小姐,淡定!” 我淡定了,他却道:“黑姑娘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美丽,在下沐清城,赵昌国太尉的二子。”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心中莫名的欢喜,可是这种欢喜并未持续很久。回去之后,我拿了镜子仔细的端详里面的女子,左看右看也没有觉着自己很美丽,而且,我突然发现,我真的很黑,跟他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一只乌鸦!! 那日我在房中大闹,扯着嗓子喊不活了!爹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扯了自己的被子挂在房梁上要上吊。 “云丫头!这是做什么??”爹大吼,几步冲过来将我抱了下来。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哭过,此刻要叫我挤出几滴眼泪水来着实困难了些。我趴在桌子上遮住脸,偷偷用手指沾了口水抹在脸上。然后抬头,抖肩膀:“爹~~”那声音那腔调,就是我自己也受不了的在心里吐了又吐。 爹抖了抖,踏竹和飞雪也抖了抖。 然后踏雪好像很忍耐的样子在爹耳边口语了一番。 爹皱了眉头,死死看着我,最后手掌在实木的大桌子上一拍,激起几层灰。 “丫头!说,你看上哪个了??就算抢,爹也给你抢过来!” 我抬头,“爹,真的?” “那是,只要我们云丫头看上的,莫说是个男人,就算他不是个男人,我也给你抢过来!” 我一下子跳起来,抱了爹的脖子狠狠在他脸上波波亲了两下:“爹,你最好了!!” 第二字,爹便推掉了所有的帖子,亲自写了一张拜帖带着百来箱的聘礼往沐府赶。赶之前不忘将带他哥哥来提亲的沐清城绑了,扔在柴房里。 我不忍心,爹走之后我便跑过去看他。他是被爹亲自绑上的,绳子的绑法乃是黑家独一无二的锁龙法,听名字就很霸气!那绳子不知在他身上绕了多少圈,我只能看见他细细的脖颈和蹭得黝黑的靴子。 我说:“沐公子,你……还好吧?” 他斜躺在地上,一双黝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我,然后他突然笑了:“黑姑娘,你好样的!!”然后我听到磨牙的声音。 我后退一步不敢上前了,书上说的好,近人情更怯,我现下就是这么个心情! “沐公子,我爹已经去贵府提亲了,你,你就别挣扎了,啊?”我循循善诱。 他翻了个白眼,“黑姑娘,我想你搞错了,要娶你的不是我,是我哥哥!!” 我不高兴了,踢了踢鞋子:“我不认识你哥哥,我只认识你!!我就是要嫁给你!!”我大声的吼,不管他高兴不高兴。 他皱着眉头,“我哥哥他,其实他人很好,比我强,你若是见着他……” 我打断他,“不要不要,什么哥哥不哥哥的,我要做你娘子不要做你嫂子,你要是不答应,我我我……”我他娘的极了说话开始没条理了。 他见我如此激动,立马道:“可是,姑娘,你……” 我又打断他,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一步一步走近他:“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我就……” 他毫无畏惧,看着我突然扑哧一笑,我傻了,看着他的笑就好像漫天的牡丹飞舞,飘忽间甚至能闻见淡淡的香味,我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说:“你刚刚说要将我怎样?” 我想了想,觉得要是真将他怎样了自己岂不是亏大发了?于是我低下头,一下甩开刀子,阴沉沉道:“我就将你剥了,扔到我床上!!” 他瞬间冷了脸,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丝厌恶。他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这些,你以为我便能娶你么?” 我耸肩,我是冲动,可是我不傻:“有我爹在,不可能的事也会变成可能,你以为我爹这黑大帅的名号是个屁么?他自然有他的手段!”说完我便走出了,然后吩咐看柴房的人看紧些。 过了几日,爹就回来了,不但扛回了那百厢的嫁妆,还愣是多了百余箱。 爹回来就抱着我呵呵笑,我很少见他这般高兴,他灌了口水与我道:“丫头,这回你可别担心了,压寨的相公有了钱财也有了!!哈哈哈!!!” 我不知爹用了什么手段,总之他很高兴,我也很高兴,皆大欢喜。第二日,爹就放了沐清城,他看上去还很精神,不似被绑了几天的人。爹看他,拍拍他的肩膀,又推推他,再踢踢他的腿:“不错,是个人才。” 然后他又说:“你也别觉得委屈,娶了我家云丫头,以后我老了,你就是这六山八岗的老大,还怕没权没势力么?” 他脸色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过了一会儿他抬头,淡然一笑,弯腰拱手道:“岳父大人说的是!” 爹拍拍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啊,比你爹强!!” 过不了几日,我穿着红嫁衣便嫁与他了,他一身喜服临门而立,看着我的眼神深邃而悠远,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日后,我是他的妻,他是我的夫。 这样过了两年,他待我礼让而恭谦,我找不到更好的词,踏竹倒是给我想了一个,举案齐眉。我待他,自认为,是很好的。 又过了一年,爹的身体突然就不行了,病来如山倒,整个人日渐消瘦。我请了最好的大夫,爹却说没用了,他说,世上最好的大夫梅山老人早说过,他能活过我二十岁,便是谢天谢地了! 而那一年,我将好二十岁! 爹走之前,将六山八岗的当家找过来,说是要分家。那十几个人跪了一路,他却只说,“你们只是各自管各自的山界。我有规矩,你们各自之间不可兵刃相向,若叫我知道,定爬上来找你们。” 那些寨主跪了点头,眼泪流了一路。 他叫来清城:“清城啊,你待我家云云如何我一直都看在眼里,现在我不行了,云云一个女孩子撑不了寨子,你又是堂堂太尉的儿子,我总不能叫你做个山大王啊!如今,我只求你在我死后,好好照顾云云!”他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已经很小了。 清城侧着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说:“爹,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马甲,写的是黑云云的种田文。。。地址见文案上 姐抢了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就霸王我吧。嗯。我想说,求包养。。。。。。。。。 清城侧着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说:“爹,一定!” 然后爹将我拉过去,摸摸我的脸,最后很遗憾的看着我肚子道:“本以为能在死之前抱上外孙,看来是没希望了!!”我忍着泪,没有让它流出来。 然后,爹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葬礼大办了三日,三日后当我还沉浸在悲痛中时,却有六山八岗的几个寨主上得云日山来。 他们集聚所有寨子中有权有势说得话的人,极力推崇清城做寨主。我在昏暗的火光中看他,还是那么英俊还是那么健硕,只是,再不是三年前初上山头的那个青年了。 清城,这三年,你果然很努力! 他隔着人流看我,声音朗朗:“老寨主将云云托付给我照管,我自是尽心尽力!”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接了我,自是接了整个寨子,连同权利连同地位。 可是明明,爹叫他带我回沐府。 我想,我与他处了三年,这三年里我尽心尽力的做好一个妻子,可是,终不叫他满意。他看我的眼神,永远隔了纱隔了雾。这三年里,我努力去做一个女人,一个不说粗话不用武力的女人,可是,这些在他眼中不过是对粗陋的掩饰罢了!! 当初三年,然后便是现在,又隔了八年。 我二十又八! ——————我是那沐清城就不是个好人的分割线—————— “老大,怎么到现在还没人哪?!”王文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汗水顺着他矫健的臂膀滴了下来,掉在地上,瞬间刺啦化成了气。 “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探子报过了,就是这儿,那家可是陕西有名的贪官!!”我踹了他一脚。 “嘿嘿!”王文武呵呵笑,眼中一阵贪婪闪现。 这也怪不了他们,最近河北闹瘟疫,许多原本去做生意的大头全部改了计划,害得我这帮兄弟们半个月都没捞到任何油水。 我喝了几口水,就着袖子抹了抹,王文武回头看我,“老大,你越来越有男人味了!嘿嘿!!” 我将水袋砸在他头上:“去你大爷的!!你是不个断袖么?什么时候对女人感兴趣了?!” 王文武傻笑:“老大,你轻点,别把人吓跑了。我说的是真的,你这几年,越来越爷儿们儿了,搞得兄弟几个一看见你就觉得不自在!” “有什么快放!!”我不耐烦了。 “老大,你说你好歹也是一正房夫人啊,怎么一天到晚搞得跟个土匪似地,一点女人味也没有!你说都这么多年,寨主再不济,侧房里如今都有了,你这肚子……?”他冲我肚子瞥了一眼。 我心里咯噔一跳,旋即拧了他的耳朵低声吼道:“文武兄!!你丫是怀疑寨主的生育能力呢?还是怀疑我不是个女的!” 文武本想说什么,最终却咽了下去:“老大,我错了!”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声响,“来了,大家冲!!” 我急忙抬了头站直了身子往外望,寨子里我手下的兄弟们正手拿刀剑往外冲,急得跟一群饿狼似的。 我踢踢身旁的文武:“文武兄,你还坐着干什么?” 文武起身,吐了口吐沫,捞了膀子就往外冲:“老大,看我的好了。”然后狂奔出去,口中大喊:“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哇呀呀呀……” 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抬头看了看烈日,这天气,这么热还怎么叫人活? 我本以为此次就算抢不到个大头,怎么着也能捞个小头,可是前面树丛里却出乎意料的连喘气声都没有。我怒了,提了刀蹭蹭往前走。挑开几个树杈子,走过几棵碍事的灌木。 “人呢?没死的都给我喘口气!!”我大喝一声。 然后我听到一众齐喊:“老大!!” 我被吓了一跳,赶忙定睛一看,嚯嚯,那群小子们此刻正站成个圈圈将什么东西围着. 我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了一下,他们自动在那圈子边上绕开一条路,我走过去,听到文武暗自骂了一句:“妈的,又被骗了!!” 我想,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清云手下的那几个明里暗里的打压我,时常将具体的位置报错或者干脆告诉我假消息。我通通忍了!可明明他这次答应了我,要给我手下这些个兄弟练练手,毕竟都是一群硬邦邦的汉子,整日无事可做的杵在寨子里跟木头似的也不是个办法。 其实对他们来说,抢不抢得到并没有太大关系,可他们是群男人,铁骨铮铮的男人,没有劫打对他们来说就跟没有老婆娶是一样严重的事情。 我心里叹息,清城与我终究连最初那点夫妻的情份都没有了。 可等我回了神,往那圈子里定睛一看,一眼便撞上个黑黝黝的眸子。 深邃的眼眸,长长的耳朵,黑黝黝的皮毛,矫健的蹄子…… 那竟是只驴!? 我怒了,深深的怒了。我怒并不是因为它是一只驴,而是因为他的毛色! 你它奶奶的为毛跟我一个色?? 身旁的那群人看看我又看看它,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文武跑过来,在我耳边低语:“老大,原来……你……还有哥哥?!” 我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声音之大可谓震耳欲聋,我骂道:“滚!” 老娘我哪有它黑!!!! 我那一巴掌打得不够爽,转身刚想找个人再练练,那厢里侧身便传来微弱的嬉笑声,似是忍得很辛苦。 我怒了,噌的转身膀子甩出去却甩了个空,我往四周看看,除了那立在地上喘气的驴哪还有什么人? “我在这里!”终于有个声音从我脚边传来。 低头,那一身的青色袍子晃入眼中。 他侧躺在地上,一对星眸看着我,长发散在地上,瘦削的脸庞略显苍白,可形容却很俊秀! 我看着他,俊秀的细眉,薄薄的嘴唇,怎么看怎么像当初刚遇着时的清城。我这么一看,便入了神,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文武的声音。 “姑娘!姑娘!” 我回了神,见他依旧躺在地上,青色袍子上一大片的尘土。 我皱眉,对他那张脸确实很待见的,“你躺在地上做什么?” 此时正是午时,太阳顶在头上火辣辣的灼人,地面被晒得可以烤肉,他却穿着见单薄的衣服躺在地上,也不怕被烧焦了?! 他仰视我,眉眼微动,笑意依旧:“姑娘,我只有一条腿!”他说得很自然,就好像现在是中午,他说姑娘你吃饭了么这般的自然。一点都不为自己缺失的那条腿感到懊恼或自卑。 “我生来便缺一条腿,打小就这样,习惯了!”他又道,似是读懂了我的心思,看着我的眸子依旧满是笑意。 “老娘我问你了么?你答什么答?不要以为你少条腿我就不敢打你!” “是,是。姑娘,都算在下的错,在下唐突了!” 我翻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个姑娘了?老娘二十八!!二十八!!老娘怎么着也比你大吧??!!” 他被我的话堵了一下,神色微微一愣,旋即却又带着笑道:“这位姐姐说的是,小弟唐突了!” 操!! 我怒了,抄起手上的刀直指向他道:“老娘上无兄姐,下无姊妹的,你叫什么姐姐!?别以为叫两声姐姐老娘就会放了你!” 他被我一说,脸色恢复如常,眼中却依旧带着笑意:“那,敢问……敢问芳名?!” “黑云云!”我直接道,老娘站不更名,坐不改姓!! 他点头,“那,云云,我……”他突然开始说的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轻,“我……我……好像……要……晕了!”说完便咚的一声躺了下去。 我瞪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他躺在地上,脑中盘旋着他那句“云云”。 “老大,他晕了,可能是脱水!”文武过来与我道。 我点头,大刀往脖子上一扛,“带他回寨子!” “寨子里从来不收陌生人的,而且寨主要是知道的话!?”文武有所顾忌。 我斜眼看他,眼中的刀子刷刷飞过去,我冷笑一声,低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寨主?哼,我刚好有事找他!!” 文武后退一步扯了狗腿的笑:“夫人,夫人……”文武很少叫我夫人,除非他有事求我,或者我很生气。 我用刀指指地上的人道:“他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好生看着,少了一根毛我都找你算账!”说完便要走。 文武拉住我:“老大!那……”他眼睛斜了斜:“那只驴,该怎么办?!” 我脸色一沉:“那是他的驴吧?” 文武点头。 我说:“也给我好好伺候着!怎么伺候我的就怎么伺候它!” 我先回了寨子,踏竹和飞雪站在房间门口等我,看见我都齐齐跑了过来。 “小姐!”踏竹拉住我左边的胳膊:“不得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就霸王我吧。嗯。我想说,求包养。。。。。。。。。 二当家 作者有话要说:求包养!!拒绝养肥了宰。。 “小姐!”踏竹拉住我左边的胳膊:“不得了了!!” 我看着她一脸着急的样子不为所动:“怎么了,是侧房里的丫头又泼了你水了?还是你中午偷偷出去溜达又被打了小报告了?!” 飞雪此刻拉着我右胳膊,神色亦是很急:“小姐!!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是寨主寨主!!” 我听她们提清城,心里便不高兴。 踏竹道:“小姐!!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她都骑到你头上来了你还这么不清不楚的!” 我向来不喜欢她们两个小丫头跟我提她,今日她们破了规矩提,看来真是有事了。 飞雪道:“今日寨主来了,说是,说是现下天气热了,侧房里的那位身子老不舒服,便要求小姐你与侧房的那位换房子住!!” 我立马拉下了脸,甩开她们连衣服都没换就冲了出去。 到得议事房的时候,沐久冷然挡在门口,“二当家,寨主正在议事!”早在八年前,当我凭着爹遗留下来尚且还管用的威信及自己那点小小的地位换得如今二当家的位子时,他便不再叫我夫人。 我甩他一个巴掌,清脆响亮:“滚!黑风寨什么时候有你沐家人说话的份了?!你不过沐家一条狗!” 他面色不变,只脸颊上一道清晰的巴掌印。他也没有闪开,依旧挡在门前。 他对沐家的忠诚我毫不怀疑,甚至很佩服,只可惜,他忠诚的是沐府是沐清城,却是不我黑风寨也不是我黑云云! 此刻他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沐久迅速闪开一条路,一群人鱼贯而出。 “二当家……” “小姐……” “二当家……” “小姐……” 在黑风寨里,分成两派。一派是他,一派是我。 跟着他的人都叫我二当家,跟着我的人都叫我小姐。 最后,从门内走出个满头银发的中年人。 “白叔叔!”我唤他。 他走过来,揉揉我的头发:“云云,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便说。” 我拉住他的胳膊:“真的么?这可是你说的!” 他点头,宠溺地看着我,却又似透着我看着另外一个人。 爹走之后,若不是白叔叔,我很难像如今这般过得舒坦,我能有那么多的拥护者,很大程度上都亏了他。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端坐在雕花的靠椅上品茶,看到我进来,放下了杯子,抬头,嘴角有若隐若现的笑。 “你今日可算舒坦?!” 我冷着脸走过去,甩出的胳膊却被他半路挡住,他死死捏着我的手腕,“你今日又发的什么疯?” 我冷笑:“沐清城!我发疯?是呀,我发疯!我被你们沐府的人整的团团转,我能不发疯么?” “你这又是怎么了,我今日不是已经告诉你从陕西那出会来人么?怎么,你们没拦住?” 我甩开他的手,揉揉手腕:“拦?怎么没拦住?当然拦住了!” 他似乎松了口气,表情放松了许多。 “那你又跟我发的什么疯?”他不耐烦的瞪我一眼。 我冷笑:“沐清城,听说你要我跟你房里那位换间屋子?是么?” 他愣了下,旋即拉下脸:“这是谁跟你说的?” “沐清城,你装什么装?早晨不就是你亲自带了你房里的那位到我那里说的么?飞雪和踏竹听的一清二楚,你还敢说没有?” 他没有站起来,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什么:“云云,你……” “哼,还有什么好说的?寨主您的侧夫人为你喜添贵子了,现在天气热了身子不利索了,就要跟我换个屋子住,我能说什么?好啊,当然好!”我却越说越平静。 他猛的站起来,锁着眉头,“云云,你要是不想换就不要换了,山上天气热是不假,但是……” 我再次打断他,面无表情,只偷偷看了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曾经有段时间,我夜里时常盗汗,那个时候他便抱着我,皱着眉头问我如何,还抱着我喂我喝水。 那个时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呵,九年前吧,那个时候爹还在。 “我说了,她想换么?换,当然换!难得她为你沐家添了个孩子,怎么能委屈了她?反正我也是个粗鄙的女人,大中午的扛个刀在草堆里混迹也没觉着丢脸,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眉头拧得更深了:“云云……你!” “老大!”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突然闯入的文武给打断了。 “呃,寨主你也在!”文武往外退了一步。 沐清城点点头,脸色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文武悄悄走过来,掩唇在我耳边道:“老大,那人我给你送你房间去了!” 我心里本来就有火,此刻他正给了我爆发的缘由:“放屁!搬我房里做什么?” 文武愣了愣,旋即立马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把他关进柴房!”说完也不待我开口就一阵风的奔走了。 “你捉了人上寨子?!”沐清城此刻又皱了眉头。 “嗯!我留他在山上,就是来跟你说下的。” “你知道寨子里的规矩!” “出了事我负责!他是个瘸子,少个腿,就跟残废没什么区别!” “你……,他是个男的?” “嗯。” 他不说话了,似是在考虑什么。 “不用考虑了,我是二当家,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负责!”说完我便转身往外走。 “云云……”他的声音很轻,好似天边浮云。我身形一怔,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却没了下文。我继续往外走,看到门口杵着的沐久,静静站立着,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似是感觉到我出来了,他低下了头,我瞥他一眼,迅速离开。 我往寨子里专门放杂物的柴房走,路上将好遇见文武。 文武看见我,点头过来:“老大,人在柴房呢!” “哪个屋子,领我去!” 文武领了我过去,到得门口的时候我愣了下。这屋子正是当年我爹关沐清城的地方。好似回到了多年前,我是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子,看见英俊倜傥的沐清城一见钟情。 “老大,老大……”文武喊我。 “哦。”我回了神,抬腿走进去。 房中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另外一角放着些稻草还有一些没用的破烂衣裳,一切的一切好似回到了十年前,流云停止,风雨骤息。 他躺在地上,一丝长发遮住了半边的脸颊,瘦弱的身子毫无意识的躺在地上,没有腿的那半边袍子塌陷下去。他浑身上下满是泥土,靴子更是肮脏不堪,可不知为何,看着他竟没有任何邋遢的感觉。 文武在我身后道:“本来是搬去老大你房里的,结果你有说搬柴房,兄弟们就搬来了。不过他缺条腿,兄弟们都挺不忍心的!” 我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没有锁龙绳,没有当年威胁的短刀,一切的一切都不相同。 我走过去蹲下,在他鼻子下面探了探,还好! “先搬去飞流阁。对了,那驴呢?”我转头问道。 文武一脸无辜:“你没说也把它弄过来啊。而且老大你不是说了么?怎么伺候你的就怎么伺候它……” 我瞪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他:“你,你难道……” 文武表情依旧很无辜,“对啊,我把它弄你房里去了!” 我又是一巴掌甩过去:“滚!老娘什么时候让你把那畜生弄我房里去了?” 文武捂着脸,表情特委屈,“老大,明明是你说的……” 我怒不可揭,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它叫小黑,有名字的。”我身后却突然冒出个声响。 我回头,那人却已经醒了,脸上的头发被他撩开,路出俊秀的脸颊。 “云云……”他笑得特云淡风轻,好似这两个字他叫了几十年了。 我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回头一把抓住文武的领口,指着那人道:“把他给我弄进飞流阁!立刻!马上!” 然后又一把甩开他,蹭蹭蹭地往外走。可却听到身后那人的轻轻一叹,他说:“云云,生气对身体不好!” …… 回了飞流阁我便直接冲回房间,一进屋就被那盛况给吓住了。 推开门,便见房中凌乱不堪,放在墙角的官窑青瓷碎了一地,椅子倒了一路,我放在桌上时常用来消遣的话本子也躺在了地上。 一个绿油油的东西噌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我,我低头,正是踏竹:“小姐,小姐,你快把它弄开吧!这是哪里来的牲口啊?那么恐怖啊?” 飞雪亦是红着一对眼的跑过来:“小姐,小姐,救命哪!” 我拍拍飞雪,表情很淡定:“怎么了?” 飞雪指着房间一角,都快哭了:“小姐,文武大哥说是你让他弄过来的。我们当时想可能是小姐你想弄来玩两天的,就过去逗它。可是它脾气特别倔,硬是不让我们碰,然后就这里撞那里撞的!” 我此刻正低头安慰着踏竹,听飞雪如此说来便抬了头,冲她指的方向看去,不看还好一看便呆了! 那畜生此刻身上正半披着我那件宝贝得不得了的大红怀素纱,而口中正衔着一角,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 我推开踏竹一下子便冲了过去,赶忙拎起我的怀素纱,“松口!!”我大怒! 那畜生看我一眼,直直翻了个白眼,鼻子里哼唧两声。 “快松口!”我想扯却不能,这怀素纱很珍贵,轻轻一拽便会裂个大口子。 那畜生还是不动,只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我的怀素纱,我伸腿踹它一脚,它哼唧一声却嚼得更卖命了。 我记得要死,不知道这驴哪里来的本事竟然会翻到我压箱子底的怀素纱!我冲门口的飞雪、踏竹大喊:“还杵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飞雪和踏竹一向听话,有什么事也一向担着,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竟双双立着不动。 “小姐!它可凶了!我们,我们都被它踹了好多下了!”飞雪委屈道。 我顿时后悔,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好端端的弄头驴上来?!还是个怪脾气的驴! 我暗骂一句,小心地拽我的怀素纱。 “云云!”门口突然传来个男声,我回头,那人独立了一条腿站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求包养!!拒绝养肥了宰。。 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求包养,求花花。。。 “云云!”门口突然传来个男声,我回头,那人独立了一条腿站在门口。 我大吼:“操!姐当土匪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传奇的驴?!这是你的驴吧?快叫它松口,松口!!” 男人愣了愣,却不恼,竟还很舒心的笑了笑,他道:“小黑,还不松口!” 我却愣了,小黑? 那驴果然松了口,却不忘冲我哼唧两声算是不削。 我拽回我的怀素纱轻轻放在床上,转头怒视他:“小黑?你给你的驴起这个名字?!” 他笑,点头,“是呀!他很聪明的,可以听懂人话。”说完便扶着墙壁一步一跳的走过来。 他走到我面前,我这才发现他很高,竟比我高了整整一个脑袋。 他低头又笑了笑,他说:“云云,其实你叫它松口它就松了,小黑很听话的。”说完便摸了摸那驴的脑袋。 我瞪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是么?那它为什么弄乱我的房间又拽出我的衣服?!” 他侧头看了看床上的衣服,“小黑如果很喜欢一样东西就会很兴奋,间接就会到处乱动乱跳。” “放屁!它那是看上我房间了不成?” 他依旧笑,扶着桌子:“也有可能是很喜欢你。” 呃?我愣了下,飞雪插过来,“公子你哪条道上的?怎么说话的呢?竟然拿我家小姐跟个驴相提并论!!” 他转头看飞雪,恭敬礼貌道:“小黑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但是给两位姑娘造成困扰了在下真的深表歉意!” 飞雪脸突然红了下,样子也开始扭捏,与我认识的强悍利落的形象大相径庭:“公子……呃,说的是!” 我翻了白眼,他却又道:“云云,小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呢?!” 啊?我转头,却见小黑突然上前来,低头在我腿上蹭了蹭。 他又笑,“云云,你看!” 我们好似认识了许多年,他与我说话非常自然,好似面对着我,那两声云云脱口而出不过是因为说了几十年罢了。 我撞上他一双眸子,深邃带着纯净,“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你叫我苏三好了。” 我哼了下:“你排第三?” “嗯,家里还有两个哥哥。” “我要是硬留你在寨子里,他们应该不会报官吧?!” 他回的简单,却叫我很放心,“不会。我出门在外许多年了,他们不知道我在哪里。” 我看他袍子下面空荡荡的那条腿,“你就一直一个人么?” “小黑一直陪着我。” “它是头驴!” “云云,你要习惯将小黑当做是个人。” “好吧。” )))))))我是“你们猜到苏三是谁了么?”的分割线(((((( 我在飞流阁给苏三找了个房间,他腿脚不便,我便叫他直接住在我隔壁。 晚间的时候我去找白叔叔,他一头的银发刺着我的眼,摇曳在烛火中。 那头发,便是在爹去的那天变白的。 我小时候不懂,现在快三十了,终于懂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逝我白头。 “云云,你这次想要什么?”他难得笑,可今日却好像笑的很舒心。 “白叔叔,我要是说了,你真能给我找到么?”我有点犹豫。 “当然!”白叔叔难得又笑了“今日你生辰,平日里送你东西你也不要,今日终于有逮着机会了!” 白叔叔已年过四十,可他却一点也没有老,除了那一头的银发,岁月根本就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印记。 “我想要个男人!” “啪”烛台上的蜡烛轻轻跳动了一下,声音却很响。 白叔叔什么也没说,只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他用竹签挑了挑灯芯,声音平淡道:“是你今日绑上山来的那个人罢?!” “是。” 他放下了竹签,转头静静看我,我以为他会呵斥我,却只听得他一声静静的叹息:“云云,当初你爹看错了人……你现下没了庇护……” 我急忙道:“白叔叔。你说什么呢?!” “好吧,你便留他在山上罢!不过……”他眼睛利芒一闪:“你若想来个什么压寨相公的戏码的话,就免了!十年前一出不够,十年后又来一出么?” 我讪笑,心想白叔叔您怎么就跟我肚子里一蛔虫似的?! “沐清城那边我去说,这个你便不用操心了。过来。”他一笔带过清城那边的事,却好像有其他什么要与我说。 我靠近了几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明黄的织锦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块浑身剔透通黑的玉佩。 我大惊之下急忙后退:“白叔叔!” 他看着我,神色平静,目光却是深邃的:“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一块玉能顶个什么用?” 是啊,爹死了十年了,十年里白叔叔就寸步不离的呆在寨子里哪里都不去,爹当年给我的玉佩我六年前就转赠他了,他现下却突然要还给我? “你留着吧,这玉我踹了六年,六年里什么都够了!你爹什么都没留给你,只留了这玉,由此可见它的重要性。” 我点头,接过玉。玉的表面平滑如丝,通身透亮清凉,我捏在手心里却觉着冰冷刺骨。 我记得那日爹的话,“女尊黑玉,身份殊荣。” 白叔叔又给了我几匹料子,昏暗的烛火下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这也不能怪白叔叔,主要是最近形势紧张,瘟疫断了一大半的财路不说,就连赵昌国最近都对这一块的形势加紧了防范。我们本来能从赵昌运过来的大批粮食物件全部被扣押下了,所以山上这几日的用度实在是拮据的很。 我道了谢,把那几匹料子夹在咯吱窝里就准备往回走。白叔叔却拦住我,将我腋下的布匹料子抽出来,“一个女孩子,都快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跟个大老爷们似的!”他皱眉显得很不快。 我傻笑了下:“白叔叔,我打小就男人堆里混!要不是还有飞雪和踏竹她们两个,估计我真就把自己当男人了使了。就两匹料子,怎么拿不还都一样!?” 他瞪了我一眼,将料子给我,口中却嘀咕了句:“我看你刚成亲那两年不挺好的!” 我心里咯噔一跳,急忙抱了料子往外走,“白叔叔我走了呀!” 将将要回头,却突然撞上迎面来的一人,他周身淡淡的木槿香味立刻萦绕在周身。 他的手扶住我的胳膊,掌心传来的热度隔着薄薄的单衣传来,我挣脱一下,他胳膊却一僵,然后兀自松开。 “寨主!”我抬头,迎上他的眸子,他眼光迅速一闪,点了点头。 “我来和白叔叔讨论赵昌那边的事。”他道。 我让开路,“那你们聊!” 他却突然喊住我:“云云。” 那两声云云似是堵在嗓子眼中发出的,喊得很生疏,我心里一阵木然却依旧很痛。我想,十年夫妻,两年疏离,八年陌路,沐清城,你我不过茫茫红尘间的两颗浮萍,终究飘不到一起。 “你还是住飞流阁吧,不用换了!” 他倒是提醒了我,我还真把这茬儿给忘了。 我转身:“寨主你放心,我回去收拾收拾就换。” 他瞳孔突地收缩,身体僵硬,微微一怔,可那动作却被他挥手间的长袖挡住,他挥了挥手:“随你罢!你要换,就换好了!” 我转身大步流星的跑出去,心里堵了重重的沙石,喘不过气亦是咽不下那口气。 沐清城,沐清城,沐清城!! 我想大吼,沐清城,你个王八蛋!你娇妻美眷在怀,马上儿子都有了,你就得瑟是吧??你就得瑟去吧!!得瑟去吧!!!!!!!!!!! 可是我没有喊出来,半个字都没有,我跑了许久,以为不会跑到尽头,却最终被迫停了下来,我那两条奔了许久的腿已然要麻掉了。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荒野杂草,却是月淡星明。 这是黑风寨上一处无名的山头,小的时候爹时常带我过来骑马,不过都是白日,晚上的时候却真没来过。我往四周看了看,嗯,着实荒野了些。 我想我没发泄够,可是两条腿已经走不动了,我泄了气,放下手上几匹料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随手拔了根狗尾部草,有一搭没一搭的拽着,我想到测房里躺着的那位,离我上次见她已经有两个月了吧?飞雪说她害喜害得严重,我却不知道什么是害喜,更不知怀孕是个什么滋味。还有飞雪与踏竹时常讨论的那个,她肚子里怀的那个小兔崽子究竟是个男的还是饿母的? 于是,我闲着无聊,开始边拽狗尾巴草边合计。 “男的,女到,男的,女的……公的,母的,公的,母的……”那根狗尾巴草上的毛被我拔光之后赫然听到自己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公的!” 怎么就是个公的呢?不行不行,再拽了一根继续合计。 “男的,女的,公的,母的……”我独自一人坐在这荒山野岭的为他沐家算他未来的接班人究竟是个带把的还是不带的。 其实,我知道,我打心眼里希望那兔崽子是个母的,这倒不是因为家业问题重男轻女什么的。而是因为若真是个母的,倚着她娘亲那姿色,真不知以后要那兔崽子会不会祸害一方成为红颜祸水。 好吧,说白了。我嫉妒,非常嫉妒,相当嫉妒!! 我沉浸在自己绝伦的幻想中,毫无精力发现身后正有个黑影子一步一步的往我这里靠。它悄悄移动过来,吐了口浊气在我耳边,我一个激灵,坐在那里不敢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求包养,求花花。。。 赤罗宝马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文在逐渐肥大,好吧,包养吧。。。 它悄悄移动过来,吐了口浊气在我耳边,我一个激灵,坐在那里不敢动了。 我的玉皇大帝啊!!! 它却又冲我呵了一口气,我连气都不敢喘了,只得僵硬着身子在那里坐着。 然后,我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呵呵的声响,轻轻地,不像是人的笑声。 我想啊,它不是在我身后么?怎么笑声在我头顶上,难道,难道,难道是个鼻孔在下嘴巴朝天的怪物? 那东西继续笑,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另外一个吐气声荡在耳边。 “云云!”他道,“你一个人坐这儿干嘛呢?” 操!我终于知道身后是什么东西了!不对,那根本不是什么东西。那是苏三,还有他那头驴!! 我一个激灵蹦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靠!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鬼怪,你没事做带着你那头驴乱晃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么?” 他独腿靠着驴,抱着胳膊看我呵呵的笑:“云云,那你一个人做这里干什么?” 我踢了脚边一块石子:“我在算命!” “哦?”他放下胳膊:“我竟不知云云你会算命,来,我们切磋切磋!” “啊?” “我有段时间就靠这个活了,人在江湖飘得哪能不会一两门技艺啊?!尤其像我这样的!” “那你不是骗人钱么?!”我瞪他一眼。 “云云。”他眸子里映衬着苍穹的星光,闪着叫我莫名心动的流光色彩,“算命者算的是天命,若道破天机则阳寿尽损,若不道破天机只胡说八道,却也能叫寻常百姓有个念想。算命者,无外乎这两类,云云,你希望我是哪一类?” 他双眸搅着我,深深看着。 云云,你希望我是哪类? 我急忙侧开头,移了目光,心里却咯噔咯噔跳的很乱。 要死了要死了,老娘怀春还是十年之前的事,那个时候年少无知被沐清城骗了一直到现在,怎么现在又叫我遇到这么个家伙。(亲爱的,你真是我亲女儿么?人家明明是被你压上山头做相公的。) “臭瘸子,”我骂道:“你要不是缺条腿老天看你可怜,早收了你了!”我愤愤瞪了他及他那头低头吃草的驴一眼,抬腿就往回走。 “云云”他却叫住我,“肚子尖者为男,圆者为女,小者为男,大者为女,妊娠线偏左者为男,偏右为女 ,胎动偏左为男,偏右为女。” 我回头,皱眉,暗自压制住脾气:“你都听到什么了?” 他眼中流光依旧,一泻千里,“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回头继续往前,他却又突然叫住我,“云云。” 我转身跳到他面前:“你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你不要睡就不要拉着别人做垫背!” 他却低头握住我的手腕,然后独着一条腿,慢慢蹲下来。我以为他蹲下来应该很困难,却不想他做得行云流水好似身体没有任何缺陷。 我被迫也蹲了下去。 他伸了修长的手在地上按了几下,然后又拍拍他那驴的脑袋。 那黑通通的驴立马撒了蹄子开始刨坑,一下两下……直到最后挖了个脸盆大小的坑。 我则趁着这个功夫和苏三搭话。 “苏瘸子,你是怎么跑到黑风寨这里来的?” “云云,我不是被你绑上山头的么?” “我是说你为毛往这个方向跑?一般走这条路的都是去河北的,那边不是闹瘟疫么?你一个瘸子怎么就往那边跑?” “就是那边闹瘟疫我才去,要是不闹我就不去了!” “为毛?” “我会点医术,刚好学过一个祖传治瘟疫的法子。” “哦,那我岂不是成了祸水了。河北那边不就没救了?!” “无妨,索性这次闹得也不大。” “不大?” “嗯,不过是朝廷为了断开女尊大军的棋路故意放出的消息罢了!” “操!赵昌可断了寨子里的粮食!” “你们可以自己种粮食。” “你以为这么容易呢?种粮食?!山上土质行不行就是个问题,再说大夏天的也过了播种的时候了!” “云云。” “呃?” “我竟不知你懂种粮先看土的道理。” “嘿嘿,苏瘸子,姐姐我好歹活了二十八年了,吃过的盐也比你吃过的米多了!” “我很少吃盐。” “啊?” “吃盐对我的身体不好,我一般都不吃。” “那你平时都吃什么?难道吃树叶子?” “差不多吧,很多的药材都可以吃,杂草也可以。小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好似看着一头驴,一头已然成精化作俊美青年却少条腿的驴! “看,刨好了。”他指指地上那坑道。 “有什么用?”我问他。 “泥土可以播种,可以培育树木粮食,亦可以埋葬已死之人。不过,泥土还有个作用。” “啊?” “可以埋葬人心。” 我心里咯噔一跳,抬眼看他时他却站了起来。 我也跟着站立起,他却已跳到了驴的身上,而那驴甩了甩尾巴转身就往回走。 “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不想说的,可以和泥土说。人有嘴巴泥土却没有。”他的话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可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却依旧记得他那双明亮清澈的眼,没有任何杂质。 我蹲下来,看着那脸盆大的坑,眼泪顺着眼眶子就流了下来。一滴两滴洒在坑中,我哭了许久,最后将那坑埋了起来。 我默默道:“沐清城,我以前喜欢,现在还是喜欢你,可是我再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夫妻情分早已到头!” 我抹了眼泪,站起来抱了那几匹布料子就往回走。 到得飞流阁的时候见飞雪踏竹两人正立在门口着急的往外看。 我笑着走过去:“小雪,小竹。” 她们奔过来:“小姐,你可回来了,要不是苏公子说你过会儿就会回来了。我们早就跑到寨主那边去了。可担心死人了!” “好了好了,”我摸摸她们两人的头,“我不是没事么?看!”我将手上的料子递了过去,“白叔叔给的,改明儿让人给你们做新衣裳。” 飞雪踏竹很高兴,笑着将我迎进去。 我侧头看了看我房间旁的竹屋,隐约可以看见里面透出来的光亮。 “苏瘸子的头驴呢?”我问。 飞雪脸莫名的一红:“哦,在马棚里!” 我看她那缘由的脸红,心里想着一句话,哪个女儿家不怀春?她们跟着我这么多年,早已过了嫁人的年纪,却从未抱怨过,依旧尽心尽力的照顾我。我想着改天一定要找个好人家,将她们嫁了,千万别跟着我这个没死了男人的寡妇过一辈子! 我嗯了一身就往房间走,却突然想起个事情来。 “什么,马房?!”我惊恐的瞪大眼睛。 “是啊,苏公子说小黑不挑地方的。猪棚鸡圈的都可以,我想着飞流阁只有个马棚,反正那畜生也不挑地方,就所幸关那儿了!” 我暗骂一声,急忙去敲苏三的门,他答应了一声,声音中透着慵懒,可能是已经睡着了。 我按耐住性子等他开门,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却见他朦胧着一双眼睛,上身□着只披了件外袍。身后飞雪踏竹惊呼一声,我却不惊怪,只将他上身好好打量了翻。 嗯嗯,没想到他缺了条胳膊身子骨倒是不错,那腹肌,啧啧。小样儿挺有男人气概的么? 踏竹提醒我:“小姐,小姐……” 我急忙抬眼,正准备问他,却见他一双睡眼惺忪的眸子已然完全苏醒过来了。此刻他正勾着唇角坏笑着将我望着,眼中流光更甚。 咳咳咳,我掩嘴咳了下,以此暗示我的不好意思及厚脸皮。 “云云,这么晚了什么事?”他问我。 “对了!”我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你那驴是公的还是母的?” 他将我送上到下的扫视一圈,嘴角的弧度愈发大:“它叫小黑,自然和你是一样的。” 呸!我转身急忙往马棚的方向赶,口中不忘提醒他道:“苏瘸子!你那头驴要是敢坏了我家川流的高贵血统,我丫今晚就灭了它!!” 飞雪踏竹在身后追:“小姐,你等等,等等!” 到得马棚的时候见里面乌黑一片,我与飞雪道:“怎么没光?川流不是一向无光便睡不着的么?” 飞雪轻声道:“不知啊。刚刚还亮着的,就我领那头驴来的时候!” 踏竹拿了火折子过来,将马棚门口的灯笼点上递给我,“小姐。” 我接了过来,提灯往里走,陡然间撞上一对委屈中掺着泪的眸子惊了一跳。 我跳开一步,将灯笼靠过去。 呵,那不是苏瘸子的驴么? 再移了灯笼一照,川流独自一马卧在地上,表情,呃,很肃穆。看见是我,它抬头打了两个响鼻,然后又倒了下去,模样甚是幽怨。 “小姐。”飞雪问:“川流怎么了?” 我将灯笼插在一旁的槽里,走过去蹲下身子摸了摸川流的脑袋,简单道:“欲求不满!” “噗……”飞雪踏竹想是听懂了我的意思。 “呵呵。”那笑声响在马棚门口,回荡在棚内。 “笑,你还笑!”我瞪他一眼。 苏三道:“云云,你的马通身雪白,只耳尖两块黑色,不会是女尊的赤罗马吧?” “算你还有眼力!” 苏三继续笑:“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他这么说着果真不笑了,却跳过来,蹲下身子在川流耳边道:“那你打算怎么对我家小黑负责?” 他说得严肃,可笑意却荡在眼中。 我怒了,你的小黑不过一头驴,我的川流可是赤罗宝马!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是你的驴该怎么对我的马负责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文在逐渐肥大,好吧,包养吧。。。 生病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呼,包养啊,包养啊 他被我抓的歪了身子,独着一条腿却依旧能保持平衡。 他望着我,明明离的很近,却叫我觉得好似隔了山的感觉,心里要离他再近一点的感觉愈发强烈,我急忙松开手。 他也不恼,笑意满面。“那我就让我家的小黑娶了你的川流好了。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你个头!”我呸了一声:“川流可是宝马中的宝马,以后肯定是要找个宝马中的宝马来□的,这样才不辱没了它赤罗的血统。” “将好!”他道:“我的小黑是云城出的,皮色黝黑,皮制优良,可是云城的纯种黑驴。血统一样很高贵!” 我怒了,站起来指着那驴道:“好么?!云城出来的驴!刚好姐姐我最近身子骨不适,将好扒了它的皮熬阿胶!!” 我以为苏三这次终于该怒了,却不想先怒的不是他苏三,却是一直躺在地上喘气的川流。 它唰的站起来,对我怒目而视,眼里好似要喷火。 苏三拉住它,拍拍的脑袋顺了顺它身上的毛:“你看,不是我不答应,而是川流不答应。” 踏竹上前拉住欲冲上去掐架的我低声道:“小姐!反正我家川流是公的!” 聪明如我,立刻就懂了。我冲踏竹点点头,她松开我,我道:“那好吧!” 苏三冲我展眉一笑,模样印在烛火中愈发显得俊朗。 回去的时候我让踏竹飞雪先走,我与苏三走在后面,他一跳一跳的,模样很滑稽。我看他俊秀的脸和残缺的身体,觉得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怎么就叫这么完美的一个人缺了条腿。 苏三跳的很稳亦是很快,好似极力想跟上我的步子。我不着痕迹的放慢了脚步,好叫他跟上。谁知他竟发现了,摇着胳膊与我道:“无妨,不需等我。” 我顿时觉得此男不解风情!蹬蹬一下加快了步子。 他在我身后笑,叫我:“云云!你慢些!” 我回头,瞪眼瞧他:“你不是不需要人等的么?” 他跳过来,独腿站立,“你方才那速度将好,不急也不慢,我叫你不要等我是怕耽搁了你休息。” 我心中竟莫名升起感动,我嘟了下嘴:“算你有良心!” *******我是那“苏三,我要扶你做主角”的分割线****** 飞流阁与马棚的距离离着还是有些远,可是这一路走来我却头次觉着这么近。苏三送我到房门口,关门之前我掩着门道:“苏三。” “呃?”他背对着月光看我。 “你那几块腹肌是怎么练的?!”我也不害臊,反正在男人堆里时间久了。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只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他慢悠悠道:“云云,你在男人堆里呆了多少年?!” 啊?“二十几年吧!”我爹从小就带着我。 “嗯,那确实需要点时间。”他感叹道,话锋却突然一转:“我从小就练武,只强身健体用的。” 哦,我点头。“苏三,看不出来,你身材真不错。” “呵呵。”他上前两步,靠在门口,头低了下来:“云云,我身上可不只那两块腹肌。” 我拉了门下,他直起身子,“好了,你回吧,我睡了。” 他点头,我关门。 稍稍洗漱之后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反复的都是白日发生的事情。 苏三,沐清城,白叔叔…… 十八岁的时候我嫁给沐清城,二十岁的时候我没了爹,二十岁之后便再没过过什么生辰。 而今日,却是我二十八岁的生日。 我翻个身,脑子里突然冒出沐清城那张脸,比十年更加英俊比十年前更加成熟。然后便是苏三,他淡淡的冲我笑,嘴角勾勒的弧度摄人魂魄,还有他那声“云云”,淡淡的轻轻地,自然无比。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头昏脑胀下腹坠痛,起了好几次身却怎么都爬不起来。我叫了飞雪,她大惊小怪的要请大夫,我摇手跟她说不用,只要跟寨主说下就行了。 飞雪和踏竹很担心,却怎么也拗不过我。 飞雪走之后踏竹问我:“小姐,你可是月信来了?” 我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好像是该来了,可掀了被子看,什么都没有么。 我以往的月信就不怎么准,可再是不准多少一个月都回来,这月没来却是有些不同寻常了。 我脖子有些僵,与踏竹道:“你去煮些安神的茶过来,就上次从云南买来的。” 踏竹点头去了,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觉得越来越难受,身子还有些发冷。裹紧了被子,我翻了个身,却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懒得转身,以为是飞雪回来了,就与她道:“你与寨主说过了么?说过了就去陪踏竹,她给我煮安神的茶去了。” 门口没人答话,我觉得不对,急忙转身,却见一人长袖白袍,挺着腰立在我窗前。 两个月没见,她的肚子却是大了不少,简直跟挺哥皮球似的。可就算如此,她还是那般的美丽,常常的睫毛,细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还有一张会说话会讨巧的嘴。 我书读的并不多,并不知道要用哪些四个字的词来形容她,却只知道,她很美,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 他的额头有细细的汗,可气色却很好,他一手垂着一手扶着腰道:“姐姐觉得身子骨可好?!” 我刚刚怎么都做不起来,可她一来就不同了,我竟勉强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可背后却渗出汗来。 “还好吧,就是觉得没力气。”我道。 她点头,身后有丫头搬了凳子给她坐。她慢慢坐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额头,那帕子是雪白雪白的,只一角绣了朵木槿花。 我急忙侧头移开视线,在最初的那两年,山上没什么女人我又不会女工,沐清城身上穿的衣服便只得从沐府托人带过来。而每件衣服上便都有朵木槿花。我那时太小,单纯的以为那不过是因为他独爱木槿罢了,再加上他身上总是飘出一股淡淡的木槿花味,我便也没做他想。 袖口,下摆,领口,那些小小的,白色的木槿,现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女人对他的思念罢了。 一个叫做木槿的女人对他的思念。 而这十年,他毫不隐瞒自己对她的疼爱。即便是那两年,那绣着木槿的衣服,现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她以一种方式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权罢了。 她看着我,摸了摸我的额头,“有点烫,姐姐你可是晚上着凉了?” 我摇头,“可能是累着了,应该没有着凉。” 她好像松了口气,“还好,若是现在生病了可真不知去哪里找大夫了。” 我听她这话感觉不对,急忙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她道:“邱叔跟着他们出去了,说是要买一些治病的药材,挺珍贵的,怕他们不会买。可是却半道被拦下来了,说是赵昌国里出了奸细,女尊的奸细。” 我点头,整个山头上就邱叔一个大夫,他现在不在,我若生病,看来真的要自求多福了。 她又道:“姐姐,跟你说个事儿,你千万别生气。” “你说。”我感觉下腹越来越痛,可还得忍着听她唠叨。 “我前日里来飞流阁,并不是真想跟姐姐你换屋子住。我只是有两个月没见到你了,又怕你不肯见我,才求着清城带我来看看的。后来身边的丫头说飞流阁凉快,适合养胎,却被飞雪和踏竹听到了,以为我想跟姐姐你换屋子住。”她说了许多,却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说完之后喘了好几口气。 我心中叹息一声,生孩子果然不容易。沐清城,你多幸运,木槿做了你十多年的小妾,以前在沐府日日受气,现在来了黑风寨还要时不时看我这正牌夫人的脸色。 其实,木槿她真的是个好女人。 我摇手,“你身子不利索,早些回去吧,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眼中满含歉意,对我的话好像有些惊喜。 她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姐姐你好好休息!” 我点头,她扶着腰站起来,慢慢往外走。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呆愣在那里。 然后她侧开了身,我看到大片的日光倾泻过来,那人穿着昨天的袍子立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个碗。 苏三对木槿点了点头:“沐夫人。” 我与木槿同时一愣,木槿回过头看我一眼,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惊喜。 我突然想到,这么多年,这个女人竟从未得到旁人的应允,唤她一声沐夫人。 木槿欠了欠身:“公子。” 我想起什么,急忙道:“他叫苏三,是昨日上山的。” 木槿何其聪明,立马就明白过,她冲我笑了笑,领着丫头转身出去了。 今日的苏三与昨日有些不同,不同就不同在他手中的一根拐杖。他靠着拐杖一步步走了过来,绕开刚刚木槿坐的那椅子,走到我床边坐下。 我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苏瘸子,你以为这是你家?坐椅子上去!” 苏三将拐杖靠在椅子边上,一手拿了勺子,一手端着碗,“可不是。” 我哭笑不得,“小弟弟,这里是土匪的窝!!土匪的窝!!”你将我黑风寨当成什么了?菜市场么? “云云,乖,喝药!”他避开那个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呼,包养啊,包养啊 寨主相公 我捏住鼻子,乖乖长了口,呃,好苦! 我又开始揪眉头,他伸手在我额上抚了抚,“你已经二十八了,再皱就成老太婆了!” 我伸拳在他胸口打了一下,“操!苏三你要死了,竟然说我老,小心老娘把你扔山上喂狼!” 他呵呵笑了下,又给我舀了口药,我只得乖乖张开。 一口两口三四口,等全部喝完之后我才想起个事,话说这安神茶的味道怎么和我以前喝的差那么多?难道天气太热,发霉了? “这是安神茶么?”我问道。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益母草加红糖。” “啊?” “简单说,就是治疗经血不调用的。” “……” “你双目无神,两眼四周乌黑,走路的时候会微微夹着腿弓着腰,这都是气血不顺引起的。” “苏三,你会看病?”我确实有气血不顺的毛病。 “嗯,学过一点。” “那益母草是哪里来的?”我记得邱叔这次出去前就有说过山上没有益母草了。 他不说话了,看着我的眸子满是星光。 我心里咯噔一跳,陡然想起昨天晚上他骑驴上山的事情。 “你,你昨天晚上去采药!?” 他将药碗放在椅子上,看着我呵呵一笑,“云云,虽然你在男人堆里呆久了,有时候说话态度都很像男人。但是不要真把自己当男人好不好?偶尔也要解解风情,做个懂风情的女人。” 我脸色一顿,冷笑一声,“苏瘸子,你看我哪里像个女人了?!” 他见我怒了,顿时更欢了,“云云,你知道么?你最像女人的地方,便是你那喜怒无常的性子。” 我拍他一下:“滚!老娘我活了这么久,头次听见有人说我像个女人,我就是个女人好不好!” 他抓住我的手,星眸绚烂:“好好,你就是女人,就是女人。” 他给我喝的药果然很管用,才一会会我就觉得周身暖和了许多,“你这药真管用,以前我也喝益母草,怎么就没现在这么管用。” 他依旧抓着我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我瞪他一眼,他讪讪一笑:“以前给你端药的是谁?” 我想了想道:“邱叔给我开药,飞雪熬药,踏竹喂我喝。” “那便成了,以前开药的是个大叔,熬药断药的又是两个丫头!现在连采药到喂药都是我,可不就好的快么?” 我突然后悔昨天晚上为毛要骂苏三他不解风情?!他根本就不是不解风情,他是太解风情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我以为我会慢慢睡着,谁知精神竟越来越好,最后我对苏三说,“你会下棋吧?你去把我桌上那棋拿来,我们切磋切磋。”我捞了袖子很有一种奔赴沙场的感觉。 他转头看了看,回头笑道:“好!” 正准备起身,可谁知门竟被打开了,力气很大,反弹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站在门口冷了一张脸,神色却是倨傲的,“你说你病了,不来议事房了,原来躲在这里下棋!?” 我立马拉下了脸:“寨主,没有人告诉你,进门的时候要敲门么?” 他抬步进来,冷笑一声,“怎么,你昨日说要留个人在山上,就是他么?唔。”他上下打量苏三一番,眼神满是挑衅和不削:“原来还是个瘸子。” 我噌的坐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沐清城!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我与沐清城对视,空气中漂浮着火药味。 苏三却拿了拐杖慢慢站起来,对着沐清城悠然一笑,“在下苏三,借贵府宝地住几日,叨扰处还请见谅!” 沐清城冷哼一声,态度轻慢,这与我认识的他很不一样,以前的他对人疏离却尊敬。 他道:“苏公子若无事,还请早日下山吧,我黑风寨不过一个打劫的山头霸王罢了,不值得宝地这一说。” 苏三靠在拐杖上,“寨主错了,我自是有事才会留在寨子里。” “何事?”他很不耐烦。 苏三转头看了看我,回头道:“黑姑娘印堂发黑,两颊先天微凹,乃是有大疾的征兆。” 我与沐清城对视一眼,心里有些慌了,我不是气血不足么?什么时候成先天大疾了?要知道我爹可就是被先天不足的病给拖死的。 沐清城一双眉头皱得死紧:“什么病?” 苏三抬头看他:“寨主信我?” 沐清城点头,“就算你是胡说八道,左右不过留在山上多张嘴罢了。”他拿眼扫了苏三的腿一眼:“你难不成还想在寨子里兴风作浪不成?” 苏三悠然一笑:“我一个缺条腿的,当然不可能!” 沐清城点头,抬腿跨了一步坐到床边,伸手在我额头量了量道:“你觉得如何?!” 沐清城已经有八年未对我流露出如此关怀备至的情谊,现下他坐在我床边,一脸歉意的将我望着,深深让我有种挫败之感。 我用胳膊挡开他的手,随意翻了个白眼:“寨主,这位兄弟,您出门的时候忘记吃药了吧?!” 沐清城脸色陡然一冷,看着我的眼睛唰唰唰都是刀子。 他咬着牙齿道:“我就是关心你,你也不过当做是我吃错药了是么?” 我直视他,眼中毫无波澜,“沐清城,看来你真是吃错药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 他瞪着眼睛,好似从我嘴中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太不可思议一般,“你……你说什么?” 我随意扫了他背后一眼,心中暗骂一句。操!你个苏瘸子!就知道笑,看我笑话不是?口中却道:“寨主大人!你要是很忙或者很闲的话,可以去议事房或者去你那房小妾处,山上任何人任何事都需要你操心,只我这飞流阁和里面住的人不需要你操心。” 沐清城眼中的愤怒却在听到我这句话后逐渐平息,他竟还冲我笑了一下,将我额前的碎发扶了扶,“云云,我知道你身子不好,不过也不要随意发脾气。我先去处理点事情,你身子好了就多活动活动。” 我瞪大眼睛看沐清城,双手搅着被子,“你你你……” 他又冲我一笑,眼中有流彩淌过,“我先走了,你歇着。”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的跨了出去,毫不在意我眼睛绽放的惊恐。 我还保持着惊恐的模样,苏三却呵呵一笑放了拐杖在一边坐了下来。 “云云,早上挺着肚子来的那个夫人可是你嫂子?”他将我紧紧捏着被沿的双手松下来。 “不是,”我摇头,双手缩回被子里抱着肚子,她算哪门子嫂子? 他听了却皱起了眉头,将我上下打量一番,最后道:“可叹我早上遇见她时没有叫上一声嫂子!幸好!” “你怎么就以为她是我嫂子了?” “我想她衣服华丽身后还有丫头跟着,看着又柔弱,本以为她是寨主夫人。” 我冷哼一声:“她就是寨主夫人!” “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二当家!” “那她不就是你嫂子么?”苏三看我的眼神依旧清澈一望到底,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妒意。 “苏三。”我道:“我是二当家!” “嗯。” “我也是-寨-主-夫-人!”我一字一句道。 苏三看着我脸上表情变换莫测,最后他轻叹一口气,隔着被子拍了拍我:“你也别难过,一夫多妻制确实是对女性同胞的不尊重!” “啥?” 苏三呵呵一笑,又道:“一夫多妻制,就是说一个男人可以娶多个老婆,在整个国家形成一种制度。” 我点头,突然举得苏三还是很博学多才的,这么简单的意思也能被他用这么复杂的词表示出来。 “这是正常的。”我道:“虽然我也希望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不过,”我话锋一战,贼笑道:“听说邻国的女尊是个重女轻男的国度,一个女人可以嫁,哦,不,可以娶几个男人呢!” 苏三哈哈一笑:“我去过那里,却是可以的。怎么你想去?” 我摇头,“免了!” 他却贼兮兮的冲我阴笑道:“免了?云云,”他压低了脑袋,气息吐在我脸上:“那你绑我上山头来做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跳,忙不迭道:“不是,那个……” 他压得更低,脸在我面前放大许多,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白皙的皮肤,细细的汗毛和脸上精致的五官,“你别告诉我,你将我压上山头来是因为你们山上的粮食太多了!” 我差点就点头了,苏三,你可真聪明! 我讪讪摇头:“怎么可能!” 苏三却得意一笑:“云云,说吧!” “啊?” “说你当初压我上山是因为你看上我无与伦比的美色了!”他冲我挑眉,好似十分确定我的想法一般。 我阴测测一笑,抓着身后的枕头坐了起来:“苏三?” “嗯?!” “你他娘的是觉得自己那没废的另外一条腿很多余是吧?!”我抽出身后的枕头砸向他:“我砸死你丫的!!” 他没有躲开,依旧坐在床边上,只抬了手挡枕头:“云云,你要做女人!女人!” “操!!就算是刚认识老娘的人都知道,老娘迄今为止就没做过什么女人做的事情,你丫还指望我做女人?!” “谁说的?”他抓住我手中的枕头,抽了出去。 我无力的倒下去,喘着气道:“苏三,你说你都认识我两天了,怎么就没有点觉悟,还指望我做个女人!?” 他将枕头放回我身后垫着,又将我扶着靠在上面,“云云,那你总得告诉我你抓我上山来做什么吧?!” 我假意的支着下巴想了想,最后道:“你知道文武吧?就那个个子矮矮的,嘴角有颗痔的。” 他点头。我道:“他吧,虽然是个男人,但是你也知道山上女人本就不多,他呢,然后就慢慢慢慢的,开始不喜欢男人了……” 苏三那张我见了两日,两日里都是笑眯眯的脸终于没有笑容了,他屋子冷笑一声:“所以,你打算让我这个瘸子上山来给他做房姨太太?” 我看他:“什么叫做姨太太?太太是什么?” 他道:“就是老婆的意思。” 我点头,“就是这样……” 我那“的”字还没说完,苏三便立马站了起来,从椅子上拿了碗蹬蹬蹬就往外跳,拐杖都没拿,我喊:“苏三,你哪里去?” 他没回头,依旧往外跳,声音里夹杂着愤怒:“我去找那个文武,告诉他,公子我不是个‘盖’(Gay)!” 盖?那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包养 浪漫野史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我那龌龊的英文水平。。。 他没回头,依旧往外跳,声音里夹杂着愤怒:“我去找那个文武,告诉他,公子我不是个‘盖’(Gay)!” 盖?那是个什么东西?! 结果,当晚,我还在被窝里汗涔涔的捂着我那肚子,文武就跑过来了。 我睁开一只眼看了他一下,然后闭上:“什么事?” 文武不敢上前,只隔着几步道:“小姐,夫人,老大!” “有什么快放!”我慢悠悠道。 “那个,那个,就是你昨天绑上山头的那个公子,苏三……他,他他……”文武性子一向很直,从来都不扭捏的人今日却突然突然娇柔起来确实很奇特。 我闭着眼睛面色平静,心里却笑到抽筋,“他跑过去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不是个‘盖’。”我点头,他继续:“他说了很多,一开始我还能听懂,后来就一句也听不懂了,那啥感觉,真像天书一样。” “我本来不懂他的意思,后来终于懂了。”文武说话的声音逐渐委屈起来。 “他其实是想说,他不喜欢男人!”文武的声音像似要哭了。 我点头。 “夫人,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放屁!”我骂到。“我们是土匪!是强盗!又不是做勾栏里的勾当的,人家小公子清清白白的,难不成我还能给你把他绑了扔你床上。” 文武嘀咕一句:“本来就可以!” 我当没听见:“其实呢!他人已经在山上了,寨主也说不会让他下山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么?”我循循善诱:“你要感化他,感动他,多多和他相处,借机会送他东西,他不是个断的你也可以把他掰成个断的么!?” 文武听了我一席话,好似胜度了几年书:“老大,我知道了!” 他出去之后没多久,门便被打开了,我心里乐翻了天,感觉好多年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了。 “你笑吧,你就笑吧!”苏三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我笑着睁开眼,坐起来:“你跟文武说什么了?!把他气成那样?!” 苏三跳进来:“没什么,就说‘矮爱慕弄特阿盖,矮东特来客优,矮爱慕佛音老虎伟兹优剥丝’(‘l am not a gay,l do not like your,l am fall in love with your boss! ’)” “啊?” 苏三坐到我床边:“矮赛得矮哈唔冰佛音老虎伟兹优(l said l ha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我还是没听懂,却很赞同文武的话,确实是天书!可他眼中流放的异彩却是我从没见过的,那么专注,那么动情。 “好了,我说,我不喜欢男人。”他坐直了,认真与我道。 我点头,“那我刚才和文武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苏三瞥了我一眼:“你是怎么做人家老大的?叫自己手下人去做无用功。” “没事,反正山上这两天也无事可做。”我随意。 *****我是“苏三,你是穿到古代来的吧?”的分割线******** 第二日,我身子好了许多,站在回廊里舒展拳脚,远远地看见苏三独着一条腿立在那里看天。 侧脸完美,如果不看下半身,绝对的俊秀公子。 飞雪端了药过来给我,我问飞雪:“小雪,要是有个男人没有腿,却长得不错,人么,除了爱笑一点,会说点天书之外,其他的都无可挑剔,你会嫁么?!” 飞雪冲我翻个白眼,鼻子里哼唧两声:“小姐你说的就是苏公子吧?” 我端药冲她一笑,“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飞雪如同看着个白痴一般的看着我,“不怎么样!小姐你就别想这个心思了,难不成你还想一个人嫁两个男人?!” 我急忙道:“不是!!” 飞雪转头看我,看白痴的眼神换成了看流氓的,“小姐,你难道想出墙?!” 我瞪她一眼,抬臂喝药,却无意间瞥到苏三身上那套衣服,“小雪,上次我给的那几匹布料呢?” 小雪想了想道:“踏竹拿了一匹下山给小姐你做衣裳了,其他的都还在屋里放着呢!” 我点头,问道:“那几匹料子颜色如何?” “还行,料子上乘,好像是云南那边的青云料,一匹桃红的,一匹白色的,一匹藏青的,还有一匹黑的。” “嗯。”我努努嘴巴,“拿匹白色的下山给苏三做件衣裳?” 飞雪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小姐,我没听错吧?!” “当然没有,你看苏三身上那套衣服,啧啧,我们做强盗的都没他穿的那么破!他现今住在我们山上,要是亏待了他,改日人家该说我们黑风寨穷的连套衣裳都买不起了!” “小姐”飞雪一脸若有所思的将我望着:“春天早过了!” 我敲她的头,“小丫头片子!还不快去!!” 飞雪吐舌头,端着药碗就走开了,临走时还道:“小姐,你早过了出墙的年纪了,要不,你就干脆休了寨主算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去不去??!!!” 飞雪走之后我站在廊子里想了许久,我想我爹,想沐清城。 爹当初跟我说过,他看沐清城,绝对没有看错,叫我好好跟着他。可下葬当日晚上,沐清城就逼了宫,硬是坐上了寨主的位子。我却不得不过上防范的日子!沐家权大势大,当初莫名其妙的送个公子上山来做姑爷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我那时小,没多想,可不代表现在就不会去想了! 虽说这几年他将寨子打理的还算不错,可难不保他有其他更深的举动。 我防他,却也是出于无奈。 寨子里上下几千口的人,若是我与白叔叔不防,保不准哪天赵昌国的人便将黑风寨给灭了! 而保不准,他沐清城就是个奸细!! 我深深叹口气,为十年前的冲动感到后悔,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逼迫他娶我,那么现在是否就不是这个样子?! 也许,我还能和他做个朋友? 可谁又知道呢?也许,没有他,这黑风寨早在八年前便没有了!? …… 我独自一人感叹了许久…… &&&&&&&&&&&&&&&我是“黑云云你就纠结去吧”的分割线&&&&&&&&&&&&&&&&& 远远望见文武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他今日穿得,穿得也太周正了! 一声的玄色衫子搭配着一条黑色的腰带,再不是原先那一身松松垮垮的衣服,头发梳得油光华亮的用簪子簪了起来。他一脸的桃花色正往这边,不,苏三那边赶。 我说,文武,春天真过了! 文武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苏三的肩膀。苏三回头看他,有一脸的惊愕,然后挂上他惯有的笑容。文武脸好像开始红了,低了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本想走上前去听听,毕竟我耳力还是不错的,只要不像现在这么远。可是我刚上前走了两步便见苏三侧眼瞥了我下。 于是,我老实了! 然后苏三又拍了拍文武的肩膀,侧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文武很激动,往我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更加激动了,几乎是飞奔着跑开的。 期间绊倒三次,鞋子掉了两次。 苏三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眼里满是笑意。 我冲他翻个白眼,吼道:“苏瘸子?你跟他说什么了?看把我们文武吓成那样!?” 他抱着膀子冲我耸耸肩,同样喊道:“没什么!” 你就得瑟吧你,我哼一身晃悠悠的往回走,苏三唤住我,“云云。” 我回头,他洋溢着一脸灿烂的笑荡漾在日光下,光圈在他身上打上无数圈反射在我眼中:“云云,你刚刚是说要给我做衣服吧?!” 我瞪他:“你不是在看天的么?!竟然偷听我说话!!?” “我没有,是你和飞雪说得很大声,我将好听见的了。” 难道他也练过耳力?我怀疑的看他一眼,他耸耸肩,“云云,有风,今天风大,把你那句要给我做衣服的话吹到我耳边来了。” 我脸一红,急忙转身往回走,他这是光天化日的调戏我么?我回了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到我那柄破得不能再破的短剑,然后冲了出去,我指着苏三骂道:“苏瘸子,你就框我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三惊的后跳一步,“你别激动,别激动!” 我唰唰几步冲上去,提剑就砍:“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苏三左闪右闪,身体很灵巧,他说:“云云,剑不是用来砍得,是用来刺的!你又不是如本武士,那里学到的日本剑术?!” “放屁!我黑云云独创的云云剑法!什么日本不日本的,看剑!”我边砍边说。 苏三笑得更欢乐,配合着我闪了又闪,最后好像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他捏住我提剑的手腕,眼力满是笑意:“云云,你没学过剑吧?!” 我急忙道:“学过又怎样,没学过又怎样?只要是个人提剑总能把你这个瘸子砍了!” 苏三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捏着我的手腕将我拉近,“云云,谁告诉你听是个人就能将我砍了的?” “你一条腿还嚣张?”我极力反抗。 他又捏紧将我拉近一分,“那你可别后悔了!” 我惊呼一声,他另一手扶着我的腰将我转了过去,捏着我的手腕改握住我的手,然后我手中的短剑突然抖出一个剑花,我睁大了眼睛挑头回望他,他绚烂的星眸同样凝视着我,我可以从他的瞳孔中望见那个已然傻掉的自己。 他扶着我的腰,贴上来,然后在他的带领下,我弯身一个圈转回刺,直起身来又一个腾空旋转,我完全傻掉,手中的剑要不是他还捏着我的手恐怕早就掉了。 有风过,刮起满地被削下的树叶…… 他在我身后轻笑,“云云,你看,虽然我是瘸子,可是我还能自己保护自己的。” 我没有说话,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他又道:“所以,我也能保护你!” 我也能保护你! 很多年后,每当想起苏三,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天的情景,想起绿荫之下那个拥我舞剑的男子。 我想,我这一生能遇见他,是何其有幸! 苏三,苏三。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我那龌龊的英文水平。。。 绯闻话题 寨子里每个月有三次议事堂的会议,十天隔一次,一般情况下为了少面对沐清城那张脸,我都会逃。 少则一次,多则三次。 要么是身子不舒服,要么是带着文武和手下的兄弟去打劫,要么是上山抓兔子,要么就干脆让踏竹去说我睡过头了,不去了。 可是今日,我看着下面黑通通的几个脑袋头都大了。 原先开始的时候,几个分寨主都在讨论赵昌压我们粮食的事情,可是不知是谁带的头,说到最后竟然讨论到了苏三身上。 “此人不能留!” “对对……”一众人均附和。 “他虽缺跳腿,但是来路不明!独自一人过黑风寨的地方就够奇怪的了,竟然还是往河北那个地方走!肯定有鬼!” “对对……”一众人又附和。 …… 我掩唇打个呵欠,眯眼瞧了瞧沐清城,却见他此刻支着下巴闭着眼。 好家伙,竟然睡着了! 再看看白叔叔,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啧啧,姜不愧是老的辣! “他还会武功!”下面一众的嗡嗡声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显得尤为突兀,所有人都安静了,均转头看那人。 沐清城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瞥我一眼向那人望去。 我恨恨瞪了那人一眼,眯起眼睛一看,好家伙,那不是牛头山的牛寨主么?! 牛寨主扫了大家一眼,然后回望我,最后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呃,他确实会武功!” 我怒了,我那飞流阁可不是人人都能来的,他哪里来的胆子跑我那里去偷窥?! 牛寨主如个小女儿一般将自己手中的袖子死死捏着,神色很是扭捏,他埋着头哼唧了许久,最后总算抬起了眼,小心看来我下,然后转头对沐清城等人道:“那日我去找文武,不小心看到的,那个苏三……” 他又看我一眼,我瞪回去,他声音更低了:“苏三在舞剑!” 下面有人疑惑道:“他要是个奸细,在飞流阁舞剑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他会武功么?奇怪了。” 沐清城插嘴道:“牛寨主,你将情况说详细点。” 牛寨主又瞥我一眼,我心道牛发高你个王八蛋要是敢胡说八道我就扒了你的皮。 沐清城好像看出了端倪,盯着我的目光满是探究,他摸了摸下巴,一个眼风扫过去:“牛寨主,你说吧,寨子里这么多分寨主都在呢!” 好吧,他这不是明显的给牛发高做靠山么? 牛发高得了个好靠山终于挺直了腰板了,他道,声音朗朗:“那苏三正抱着二当家舞剑!” “噗……” “啪!” 有什么东西碎了。 下面一喷水的寨主自发埋下了头,而沐清城手中拿着的茶杯竟被生生捏碎了。 我掩唇干咳一声,考虑着此刻该找个什么理由开溜。 沐清城却转过头来,一口白牙咬得咯咯作响,“黑云云,他——抱着你——舞剑??” 我讪笑一声,“我那不是好久没舞剑了么?刚好他会,不就让他教了么?!”心里却埋怨着,黑云云你可别弄个出墙的名头来! 他又道:“寨子里那么多人都会舞剑,也没见你要谁来教你,怎么就要他教了?” 我冷了脸,心里却慌乱着,只能故作镇定。“我那不是没见过那个瘸子会舞剑的么?刚好遇着了,不就见识见识。” 沐清城转了脸,冷冷扫视下面一眼道:“留不留这个人我自有决议,你们都散了吧。白叔叔。”他转头示意了一下,白叔叔跟个没事人似地站起来,“散了吧!” 下面一众人争着往外跑,生怕被沐清城冰冷的目光扫死。 “白叔叔!”我找靠山。 “你自己闹的事自己解决。”他回我一句转身就走。 我赶紧转头看沐清城,谁知他竟换上了一个轻松抚慰的笑:“云云。” “啊?”我脖子后面开始出冷汗。 “我还没死!” “我知道。” “你也用不着那么着急出墙吧?!” “啊?” 他一步步走过来,笑容越来越阴险,然后他俯下身来捏住我的下巴:“云云,那你来告诉我,舞剑是怎么回事?抱着舞剑又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想了想那天的情形:先是我喝药,然后跟飞雪说要给苏三做件衣服,然后再是文武穿得人模狗样的来求爱,再然后就是他调戏我,再再然后就是我提剑砍他。 最后,就是苏三舞剑了。 呃,抱着我舞剑! 沐清城捏着我的手紧了紧,我吃痛,惊呼一声,他赶忙松开,我却在那个档子上将给苏三做衣服,文武求爱,苏三调戏我给通通省略了。 我道:“我先是喝药,然后提剑要砍他,他防我,就使用上武功了!” “放屁!!”沐清城骂道。 我惊呆了,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人是那个当初被我绑上山头温文尔雅的公子。 他双手撑在靠椅的后背上,将我拢在他的胸前:“云云,我不是傻子。不会你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 我愣了愣,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感觉很不真实。 我想到九年前,我们成亲刚刚一年的时候,他对我还是很好的,冷的时候会叫我添衣,晚上抱着我睡觉,帮我捂手,给我倒水。九年前的事情恍惚一梦,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九年前的沐清城是什么样子我早不记得了,只知道当初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子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却是现下站在我面前咄咄逼人的黑风寨寨主。 我心里冷了一片,突然间觉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他抬起我的下巴,轻轻摩挲了几下,弯腰低头更加靠经了我。 “云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眼眶中陡然就蓄了泪水,我呜咽一声,极力控制嗓子眼里的声音,然后瞪大眼睛头微微后仰。 “沐清城!你他娘的少给我装纯情,老娘不是傻子,老娘今年二十八!不是十年前那个傻愣愣的十八岁模样!” 他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我,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最后他轻叹一声,揉了揉我的脑袋,叹息一口:“云云,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十八岁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噌的站起来:“沐清城,八年前没听到你说这话,六年前四年前两年前都没听到你说这话,怎么现在就听你说的那么动情?!”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在后面喊住我:“云云!你从来都不了解我!” “是啊,我不了解你!我为什么要了解你!了解你的都能给你身儿子了,我算个屁啊!” 我往外跑,不出意外的又看到了沐久,他低着头,嗓子眼冒出三个音调:“二当家。” 我没有理他,头也不回的走掉。 ¥¥¥¥¥¥我是“沐清城其实你很喜欢云云的吧???”的分割线¥¥¥¥¥¥¥ 回了头我就去找牛发高,想问问他究竟是哪来的胆子擅闯我的飞流阁的。结果,问了许多人都说不知道,而这许多人中接近一半看我的眼神都很暧昧。 姐,怒了!! 就在姐怒的这个档口上突然冒出来一人,那人尖嘴猴腮长得竟然比姐还黑! 姐黑了一张脸问道:“你乱窜什么?!当自己是猴子!”细看之后才知道,他那一张脸上竟满是伤疤,只余一双眸子还能稍微辨别出是个人。 那人嘿嘿一笑,压低了嗓子低头在我耳旁道:“二当家,牛寨主被伺候你的那个小爷给叫走了!” 我眼里恨不能喷出火来,伸手在他脑门上一敲,“放屁!什么叫伺候我的小爷?!” 那人捂着脑袋迅速窜开,回头对我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相:“二当家,你是不知道,文武兄可伤心了,刚刚还看见他抹眼泪水来着!” 我心里咯噔一跳,赶忙想:“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那人见我一愣,笑得更欢了,眼里满是调笑:“二当家,不是我说您,文武跟着您也这么多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哈,怎么就为了那么个瘸子伤了自己兄弟的感情呢?!您说是吧?” 我抬头冲他看了看:“你哪个寨子的?!” 那人搓手又是一笑:“我以前是牛寨主下面的,前几日刚刚被调到文武哥那边。” 文武哥?!文武兄何德何能,什么时候还搞了个弟回来?! 我轻轻嗓子,“知道了!”然后挥手敢他走。 他倒是不建议,笑着跳开了。我抬头看他那削瘦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如何都想不起来。 就在我举步艰难,不知是该先去看看文武以表示一下我这个二当家体恤下属的美好情操,还是该先杀去找牛寨主以表示一下我的愤怒之情的时候,视线范围内突然晃出来一个人。 那人白袍加身,头发松松散散用个簪子侧簪了,日光照射下反射着闪闪亮亮的光圈狠狠晃着我的眼。我眯着眼睛细细一看,哟,那不苏三么? 他拐着拐杖,对我呵呵笑,加快了步子走过来。 我低头冲他脚下一看,心里这才舒坦了口气,飞雪和踏竹办事果然叫我省心,不光给苏三坐了身衣裳,连同他那一双原本脏得连个款式都看不清的靴子也给换了! 深得我心,甚得我心呐! 我冲他身后某人阴测测的看了眼,道:“苏三,你和牛寨主去哪里了?” 苏三在三步开外停住,转身看了眼身后低着头双腿打颤的某人道:“也没去哪里,就是看了看牛头山上的土质。” 我听他如是一说,立马来了精神,赶忙抓住他道:“土质如何?适合种田么?!” 他点点头,又看了眼牛寨主,可回头看我的眼神却愈发深邃:“嗯,看了那么多,只有牛头山上的土质适合。这不,前几日就请了牛寨主给找个土质松散点的地方么?” 他说道前几日,我心里就咯噔一跳,鬼知道他那个前几日是不是就是他舞剑的那个前几日?! 我眼神晃了晃,转眼却瞧见他头发上那根簪子,我一把抽出来,冷眼问道:“这簪子你哪里来的?” 他愣了神,抚了抚散乱的头发:“是踏竹姑娘给我的,她还说,旧人哪比得上新人?!” 旧人哪比得上新人?!我细细咀嚼这句话,某个早被我遗忘的记忆被深深挖出,如同突然散开在清水中的墨迹,打乱了一池清水不说,还硬是染了满池的秋波。 我心中愈发慌乱,那个不想被我触及的记忆如狂风暴雨般倾洒而来。 他俊秀的脸庞映在月光下,刻在她眸中,只余我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泣。 她说:“旧人哪得新人好?” 他将她搂在怀中,搂得死死地,不肯放开,他说,“旧人随心,新人随命。” 她是他的心,我确实他无法躲开无法回避的命! 他们两心相映之时,我却只是这黑风寨里被外界人唾弃的寨主的小女儿。 “云云,云云……”某个声音低低唤我。 我抬头,对上他清澈的眸子,不似白叔叔的深情,也不似沐清城的深邃。 我说:“苏三,究竟是旧人好,好是新人好?” 他却悠然一笑,眼中满是豪放与不羁,与我认识的有点坏坏的苏三全然不同,他道:“你不是新人也不是旧人,你是我的云云!” 你是我的云云…… 捉奸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万能的存稿箱) 你是我的云云…… 他这一番话说得我很动情,也很伤情。 可是每每动情或者伤情之时,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个破坏气氛的,此乃万古不变的真理! 恰如此刻苏三身后的牛发高。 “二二……当家,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牛发高哆哆嗦嗦道。 我冷脸点了点头,看他抖着两条腿颤巍巍的往回走。 “云云,你该温柔一点,这位牛寨主还是有些本事的。” “他要没点本事,我爹早就将他扔下牛头山了!”我冷哼一声,苏三扯了个笑摇头不语。 “你们聊什么了?”我问。 “就是种菜种米之类的,顺便可以发展发展副业。” “副业?” “哦,就是说可以干些其他事情。” “比如?” “比如养花养草什么的。其实我觉得你们可以搞镖局之类的,寨子里那么多男人,没有劫可打可以出去跑跑彪。” “苏三,你脑子被你那头黑驴踢了吧?我们这儿可是土匪窝,住的可都是土匪,你听说过哪个土匪没事做跑下山头当镖师的?!” “好吧,当我没说。其实你们还可以去集市上卖艺,杂耍之类的,你们不都会武功么?” “靠!”我简直要抓狂了,这个男人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我无言以对,骂都懒得骂了,转身就走。 苏三跟在后面边跳边走,“哎,你别走啊,还没说完呢!其实杂耍不行还可以开赌场的,我知道一些赌场里惯用的伎俩,保准你们开得红红火火的。反正寨子里这群男人往赌场里一战铁定没人敢造次的……” “哎,你别打我,别打我呀……” “轻点,轻点!” “别踢下面,啊,啊,云云我们还没洞房呢……” ……………………我是“苏三你找抽”的分线…………………… “笑!还笑!?想死是吧?”我将腰间的短剑抽出来,在他脖子上量了量。 苏三闭了嘴,可抖动的肩膀泄露了他的心。他看着我,眼里笑意满荡荡的也就算了,嘴角那抹抽动怎么看怎么碍眼。 “哎!再笑信不信老娘直接让你后半辈子行不了房!!”我大喝一声。 他终于不笑了,只挑了挑眉头,甚被催的叹息一口,“我要是行不了房,那你不是要守活寡了么?” 我假装没听见,拧着眉毛转了过去,心里却冷的要死,话说老娘都守了八年的活寡了!! 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回头:“哎,我这样子,是不是……啊?”我推了他一下。 苏三躲开,眼里又渐渐荡开笑意,“没有,没有,除了脸比原先还黑点,唔,眉毛粗了点,眼角那颗痔大了点,真的……完美无缺!” 我翻个白眼,无语问苍天,只得又与他道:“等会儿进去了,你可别拖我的后腿!” 他点头,眸子搅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耸耸肩,竟可能叫自己放松,然后迈着步子假装豪放的走进去。 西子湖畔杨柳曼曼,灯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与黑风寨上过了晚饭时间便安静得好死没半个活人一般形成巨大的反差。湖畔之上歌舞升平、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刚刚踏上画舫,就有浑身散发着浓厚胭脂味的女人靠了过来,我假装自己是个男人,搂着她的小蛮腰揉捏一通。 她娇声浅笑,头埋在我脖颈间,“这位大爷可有相好的姑娘?!” 我心里恶心一通,面上却装着平静:“叫我公子!” 她也不怕,往我怀里又埋了埋:“哎呦,知道了拉,这位公子大爷,您要包厢呢?还是雅座?” 我还没来得及翻白眼就赶忙转过头去向苏三求救,他此刻独立着一条腿,没有扶着拐杖,整个身子都挨在和他打招呼的年轻女子身上。见我看他,他轻轻道了句:“我们先随意逛逛,两位姑娘粘得这般紧,倒是叫我们不知该如何了!” 那两个姑娘噗嗤笑出来,看苏三的眼神满是暧昧,情意绵绵的传达着某个意思。 “那两位公子就好好逛,要是没看到合适的,回头再来!”我怀里那个在我脸上吧唧了一口,然后直起身子就走开了。 我得了解脱,赶忙拉着苏三往清净的地方走。 苏三边跳边走,嘴里却嘟囔了一句:“为何我怀里那个没有亲我?!不公平!” 我死命捏了他一下,“你还说,不是叫你将我画得丑一点难看一点,好叫人认不出来的么?怎么那女的还亲我。” 苏三哈哈一笑,“云云,她们确是没看出来你是个女的,否则还能亲你!” 我白他一眼,在某个还算清静的角落里停住:“行了行了,就冲你给我画的那两条跟毛毛虫一般的眉毛,我估计也没人能认出来我是个女的!” 苏三没忍住,噗嗤一笑,赶忙捂嘴,然后正色道:“云云,那不是毛毛虫,那是蜡笔小新的眉毛!嗯,蜡笔小新!” 我管他什么剌比小心?只问苏三道:“你可知他们在哪个房间?” 苏三冲楼上看了看,“这就要打听一下了,你在这里等下,我去问问。” 我点头,苏三转头离开,却又突然调头:“你可别乱跑,别叫人家知道了你的身份,让人占了便宜去!” “知道了!”我伸开双臂翘着两个指头指着自己的眉毛道:“有剌比小心的眉毛在,谁能认识姐!?” 苏三展眉一笑,转头走开。 我环顾四周一圈,各色不同的男女,浓厚的胭脂夹杂着酒味,觥筹交错,嬉笑嗔怒,这里是这世间最最销魂的地方,却也是这世人最最不耻的地方,有舞女有商客,有醉酒有沉迷…… 可是,这一切与我无关。 我会来,只不过是文武来报,说他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 他能听到什么是他不该听到的?!呵,不过是那叫我守了八年活寡的男人跑来这西子湖畔,和他那哥哥秘密见个面罢了! 我心里早凉的没个感觉了,只等苏三打听来他们两人的包厢或是雅座在哪边,然后杀过去偷偷听听他们的谈话。 我想,沐清城他十年没回过一次沐府,这次见他哥哥,难道真是忍不住了么? 忍不住要对黑风寨动手了么? 我好奇,我想知道答案,可是我内心深处却又拒绝知道,我怕有些真相,一旦揭开,连最最奢望的梦都没有了。 我在那角落的小花厅中等了许久,期间撞人五次,被撞八次,我真想说,这地方可真是最最冷清的地方,可是为毛却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我没等来苏三,在被撞与撞人间的懊恼中,我又撞上了一个人。我没了耐心,起先还能说个抱歉打个招呼什么的,后来干脆凭借自己那一对堪比油条的眉毛唬人了。 “哎,长没长眼呐?!”我揪着眉头,推搡他一下。 可一抬头,却惊了,这这这,这是人么?不是洛神下凡罢?? 他却不恼,只用手掸了掸袖子,然后抬起一双吊吊的桃花眼慢悠悠瞪了我一眼道:“长没长眼你不是见到了么?” 我看到他的模样,心里咯噔一跳,立马就想到个苏三前几日教我的一个词,人妖。 他说,人妖的意思就是,明明是个男的,却比女人还漂亮。 我起先觉得不可能,可是现下,我终于知道人妖是个什么意思了! 他见我看他看得痴了,竟然呵呵一笑,面上桃花更是泛滥无比。他伸手在我脸上抹了一把:“啧啧,好端端一个小丫头,非得把自己搞的不难不女的,啧啧,这两条眉毛!?又像油条又像蚯蚓的,究竟是谁画的?难看至极!” 我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挥开他的手大喝一声:“放屁!老娘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个女的?!” 这不叫就不打紧了,一叫就出问题了。原本歌舞升平热闹非凡的画舫长廊中顿时鸦雀无声,那原些黑压压正对着我的后脑勺此刻都回了头,看着我和那人妖的眼神满是探究。 人妖吊吊的桃花眼扫了周围一圈,然后上前一步伸出胳膊勾住我的脖子道:“别生气么,那云流哪有你好看,我这不也是逢场作戏么?!” 我恼得脸红脖子粗,却又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作。 周围撞脑袋的人怕是对此情景见怪不怪了,此刻听那人妖如是说,便都转过头去继续忙自己的。我呼了一口气,那人妖却还拽着我,“哎,放开我!” 人妖呵呵一笑,温热的气息夹杂着一股子好闻的香味迎面扑来,“乖乖,说吧,你是哪家的千金?”他顿了顿又道:“异或是哪家千金的贴身丫鬟,仰慕我绝世的容颜和才华跟过来打探消息的?!” 我被他拽着气都快没了,翻了个白眼道:“快放开老娘!!否则小心的小命!” 他见我气息不稳,连忙松开我,甩了甩袖子道:“哦?!难道我估测失误?!”他将我从头到尾的大量一番,支起下巴挑着眉峰道:“织锦云轩的料子,合一纺的手工,马展柜亲自做的靴子,连眉毛上用的炭黑都是彩云居特用眉笔,啧啧,姑娘你不是大富就是大贵,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如你这般撒泼把自己弄成这样进画舫的?!” 靠! 我心里暗骂一句,飞雪踏竹你们两个脑子进屎了,我不过来个妓院,你们给我整那么多名堂做什么!! “公子没事该干嘛就干嘛!”我冷哼一声,不打算和他多计较,思索着要是苏三回来了,回头搞不好以为我又想绑个上山去。 解释不清,解释不清哪!? “姑娘。” 我又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香味,隐约中夹杂着熟悉之感,我恍惚一下,觉得记忆被撕开了一点点口子,可是如何都想不起来这味道在哪里闻过。 “好了好了,该干嘛干嘛!”我不耐烦的挥挥手,想赶紧打发开他。 可他却站在原地不动,只一对挑花眼勾着我,定定将我看着,眸中华光流转一瞬。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慢慢打起小股,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到最后压迫得我呼吸不顺。 他却又兀自靠过来,低下头,唇齿慢慢靠经,我好像忘记呼吸忘记行动,只看着他一张绝世的脸越来越近,最后当我盯着他洁白的齿贝时,他唇中慢慢吐出的气息靠得更近。 我看着他唇齿微动,耳边只余画舫中吵杂的声响,他说什么我都没有听见。 可是,那两个字太熟悉了。 我爹叫了十八年,白叔叔叫了十二年,沐清城叫了十年,苏三叫了几个月…… 我想不熟悉都难! 那两字便是——云云!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万能的存稿箱) 怨念 作者有话要说:回头从分割线看起,没存文,以后写多少发多少,一章两更,记得不要重复打分哦。。。 我看着他唇齿微动,耳边只余画舫中吵杂的声响,他说什么我都没有听见。 可是,那两个字太熟悉了。 我爹叫了十八年,白叔叔叫了十二年,沐清城叫了十年,苏三叫了几个月…… 我想不熟悉都难! 那两字便是——云云! 我一口气提不上来,却猛的咳出,他拍拍我的背:“你看看你,我叫你一声你也不需要这般激动啊?!” 我扫开他的手,指着他:“你……咳咳……你谁……啊?咳咳咳……” 他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云云,要不是十年前我出了回疹子没有机会上山来,现下你该改口叫我相公了!” 我又猛的咳嗽起来,连指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咳咳,你你……你是……” “是啊,如果十年前我没有出疹子,你该叫我相公,可是偏偏你瞧上了我弟弟,你只能叫我哥哥了!云云!” 我终于不咳了,可一张脸红里透着黑色,满是杀气,“你就是沐清云?” “啊呀呀,什么沐清云不沐清云的,你可以直接叫我清云~” 我一张脸彻底黑了,“大哥,我是你弟妹!” “那是,我知道啊,一家人么,何必说两家话!叫我清云就可以了。” “滚!” 我没等到苏三打探消息回来,却直接等到了沐清云,此刻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咒骂着苏三你个骑驴的家伙半道上跑到哪个美人那里销魂去了?! “好了,跟我来吧。”我刚在心里咒骂苏三,那厢里沐清云便抓着我的胳膊将我往楼上带。 “哎,哎……” “别吵!” “哎!哎!” “哎呀,你这个女人怎么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得可爱一点!” “……” 到了间厢房门前,沐清云也未曾敲门,直接推开门将我拉了进去,我这一路翻得白眼无数,翻到最后眼珠子都回不过来了。可等我双脚踏在厢房地板上将周遭扫了一圈后,我那对眼珠子顿时恢复如常。 “苏三?沐清城?”我喊叫出声。 本以为沐清云至多带我来见沐清城的,是以,我这一路都在想要是沐清云问我,我该如何找个恰当而又具有说服力的托辞取来,却不想,沐清城对面那缺了条腿的苏三却是端端正正的握了个杯子饮酒。 我默了,深深默了。 苏三见我也是一愣,但旋即恢复往日笑容,还不知死活的冲我招招手,俨然一副请茶喝酒相:“云云,来,过来坐。” 我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觉得此刻房中气氛很诡异。 我旁边站着的是我男人的哥哥,也是十年前想山上提亲的正主;桌子前坐着的,一个是我男人,一个是我绑上山头的男人,不过分的说,他也算是我的男人。 总之,他们三个加起来,就是一个正牌相公加两个冒牌男人! 我心里胡乱想了一通,连忙咳嗽一声。 此刻一直未曾说话阴着一张脸的沐清城发话了,“云云,过来坐!” 我在抬步与转身间掂量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我来见大哥,你跟过来做什么?”沐清城气场压的很低。 “……”我无言以对,总不能告诉他我来画舫找女人的罢?! 苏三此刻却表现出异常的默契,他开口道:“云云说她想透透气,我将好想下山买些东西,便带她一起出来了。” “透气山上也能透,需要下山来么?!山上山下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四个字脱口而出,可却是两个声调八句话。 我转头看他,见沐清城踩着步子优雅走了过来。 “女人么,总归有那么几天心情不舒畅的,而且她又是你老婆,你要是不顺着她,不让着她,回头再是你有理也变成你没理了!”沐清云剖析准确。 我跟着点头。 沐清城转头望窗外不理我,苏三冲我笑,给我倒了杯清酒。 窗外依旧灯火通明,毫无任何冷清的迹象,可我心中却没有任何温度。他问我为何而来?可我知,他心中早有结论,何须问我? 还有苏三…… 还有这个不男不女却透着格外熟悉之感的沐清云…… %%%%%我是“沐清云你到底是谁的分割线?”&&&&&&&&& 从画舫那件事之后已过去半年有余,期间我将自己的飞流阁整修一遍,将马棚打扫了四遍。而苏三则将牛头山上所有能种东西的土地都利用了起来,美其名曰“土地资源规划”。我是不懂什么是土地资源规划,但是看着牛头山上一片绿一片红又一片黄的样子,我心里着实踏实了很多。 冬日已至,黑风寨粮食无一幸免均被赵昌国的官员扣押了下来。可如今山上粮食充足,过个冬天怕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而这期间,沐清城隐约有些不良的动向,我抓不到证据,只得作罢。 不过,自从画舫一事之后,沐清云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想方设法的往寨子里跑。寨子里一众的分头寨主都很纳闷,也很忌惮,虽说他是沐清城的哥哥,可毕竟他也是沐府的长公子。沐府已然放弃了沐清城这么个倒贴门的女婿,便没有任何理由再允许沐清云这么个绝色又绝世的公子上山和土匪一个窝了。 于是,我转头看着沐清云,踩了他一脚道:“沐清云,你发神经也该有个底线,你爹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土匪窝里横行么?!” 沐清云也不看我,直接道:“不是还有个么?要是两个都当了土匪,最小的那个不是刚好用着了么?省的花了那么多钱财用了那么多粮食最后三个儿子为了爵位还争的你死我活的!” 我张大了嘴巴,“沐清云,你知道李时珍吧?” “李时珍?谁啊?有我俊么?” “传说他是个伟大的大夫,写了本草纲目,为医药发展做了巨大贡献……” “本草纲目?医药?巨大贡献?” “对对,你可能不知道,他那本草纲目里有段话是这么写的……” “什么?” “脑残者,无药可医也!”(这个是真的。我在杂志上看到的。) “脑残……?” “对!就是说,”我顿了下,提高嗓门“你丫脑子被驴踢了吧!有病!” 我甩开鱼线,他一把拉住我:“这李时珍还有那本草纲目是谁告诉你的?” “苏三啊!” “他哪里编的故事?本草纲目?嗯,这名儿倒是不错!” “钓你的鱼吧!回头苏三回来了看到你什么都没干,估计半粒米都不会给你吃!” “哼!苏三……” “别给我咬牙切齿的,你也好意思哼,人家一缺条腿的整天在山上忙这个忙那个的。你一跑过来白吃白住的,哪儿那么多怨言?!”我死命白他一眼,以此表现我的立场。 沐青云好像有些恼了,握着钓竿转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头头来,眯着一双眼睛甚幽怨的说道:“云云,你是不是变心啦?你不喜欢……沐清城了?” 我随口道:“您老人家就别操这个心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姐都二十八了,再过两年都三十了,姐的青春就埋葬在黑风寨这群男人堆里了。” “那,你恨清城么?”我说的小心翼翼,好像唯恐从我嘴巴里吐出来什么惊天的回答一般。 “沐青云,你今儿怎么了,怎么娘们儿叽叽的,我恨啊,我怎么不恨!”我嗤笑一声,转头看他,可说道后面一句,我的语调明显上扬尖锐,带着明显的不甘。 我心里咯噔一沉,有什么堵着似地难受不堪,我吸了下鼻子,“沐清云,你可能不相信,我现在多么希望当初上山的不是你那个弟弟而是你,至少我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看着我,桃花眼中闪过淡淡忧伤,明灭不定的眸中是我无法探究的心情,“他……他其实……” “其实?!哼!”我转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瞪大了眼睛又转过来,“没有什么可其实的。我是个男人婆,心思没有木槿那般细腻,不会女红也不会在等待中默默忍受那么多煎熬。可是我也有心,你说,你说沐清城他妈的当初对我那么好,回头我爹一死他就霸了寨主的位置,他妈的,他还是个人么?” “云云……” “别吵!我原先想,他要寨主的位子就算了,反正我一女人也当不了那么大的家!可是回头,他竟然接了个女的上山来。呵,沐清城,你说你们沐家的男人究竟是痴情呢?还是绝情呢?听说你爹当初在外面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回头你娘就跳湖死了,再回头你爹为了你娘坚决不肯立那个女人做正房太太,再再回头,连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他都能不顾面子送上山头来做土匪。你说,你们沐家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啊?”我越说越激动,声音颤抖根本不能自如的吐出半个字出来。 沐清云看着我的眼中带着怜惜,他轻轻拍我的背,将我靠在他肩膀上,“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了。” 我原先强忍着泪,现下他这么一说,我所有的防备全部都没有了,只埋在他的肩头揪着他领口哇哇大哭出来。边哭边骂:“沐清城,你个王八蛋你个孬种,你生儿子没□……!” 沐清云身上不知是用了什么香,淡淡的像是石榴花的味道又好像比那个要好闻许多,我边哭边吸,边吸边哭,最后哭得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低头在理肩头擦了下鼻涕,又就着他的袖口擦了把眼泪水,然后抬头问他:“你身上用的什么香,怎么那么好闻。” 他眸子一闪,“是女尊的一种香,名曰韶流。” 我又将他腰间的带子提上来,擦了下鼻涕道:“你个大男人,抹什么香啊?” 他呵呵一笑,“男人就不能抹香了,你还不是提着刀到处打劫!” 我哼一声,就着脚边的流水洗了把脸,刚刚抬头却突然闻到一股子皂角水的味道。 “云云,‘生儿子没□’这句话你哪里学来的?” 我唰的站起来,转头看见他一身青衣立在身后,靴子上满是泥土。皱眉,“哎,你哪里搞那么脏?敢情衣服不用你洗,靴子不用你刷是么?” “可不就是!”他眯着眼睛呵呵的笑,一点都不觉得脸红。 我暗骂一句,想起三个多月前我和苏三定的那一年之约,一年之内我为他洗衣服,他便将他所知道的医药种植方面的知识全部教给寨子里的人。 我上前几步抬腿踢了他一脚:“少给姐贫嘴!” 他也不躲,就看着我那一脚不重不轻的踹上去,“云云,你再踹重一点,打是亲骂是爱!” 操!我那历经二十八年依旧傲立不倒沧桑不变的小心肝狠狠颤动了一把。 打~是亲? 骂~是爱? 我耳根子刷的就红了,“你!”身后却有个阴阳怪气的声调跑出来:“哼!这算哪门子的打是亲骂是爱?!” 回头,身后沐清云一身鼻涕眼泪的坐在那里,模样很淡定,脸色却很阴沉。 苏三万年如一日的表情又跑了出来,他对着沐清云优雅一笑,眉头微微耸动,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他侧开身子,一手牵着我一手拿着拐杖,边往前走边对我说道:“云云,今天没有鱼汤,回头就可以省一碗米饭了!” 我僵着嘴笑了下,瞥眼瞧见沐清云咬着牙齿握着手中的竹竿微微颤抖,我低声凑到他耳边道:“苏三,你也太狠了,寨主他哥哥你都敢饿着!” 苏三毫无顾忌,反而大笑一声:“怕什么,惹毛了哥,哥叫他们这个月全部吃红薯!” 我怎么听着怎么觉得苏三的话耳熟,最后才想到,敢情他盗用姐的称谓! 哼,剽窃!对!这叫剽窃! 作者有话要说:回头从分割线看起,没存文,以后写多少发多少,一章两更,记得不要重复打分哦。。。 故人 姐生命中拢共出现过三朵桃花,一朵是沐清城,早凋谢了;一朵是苏三,正当开放时;一朵是我家川流,我对它的喜爱若用苏三的话来说,那便是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当我和苏三双双握着筷子捧着碗叼着青菜夹着肉时,门口出现的那紫杉华服手捧汤盆的男子,陡然间让姐有种桃花再来之感。 难道,我命定中的第四朵桃花就是此刻站在门口的沐清云?? 呸呸,当我没想过,当我没想过!! 沐清云端着汤稳步走进来,脸上笑意盈盈道:“云云,你看,我给你熬了鱼汤。” 我冲那盆汤瞥了眼,转眼偷偷瞧见苏三冷脸放下筷子,“沐公子!真是有劳了!” 沐清云厚脸皮挨着我坐下,没皮没脸道:“客气客气,没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反正也不是做给你吃的。” 苏三鼻息里冷哼一声,我赶忙打圆场,拿起勺子端起苏三的碗道:“好了好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苏三对那盆鱼汤一脸不屑样,可看着我递给他那碗鱼汤却是一脸暖暖笑意,眼神也柔和许多。 可谁知沐清云冷哼一声一把夺过苏三手里还未端稳的汤,“说了不是给你吃的!” “那是我用的碗!” “你用的碗怎么了?这是苏州清窑出的碗瓷,这种雕着梅花的碗天下拢共不过二十六副,当初从一个苏商那里弄来的,为了换这副碗那次可是破例没有对过山的那队苏商打劫!!那是……”他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住了嘴转头看我。 “你哪里听来的?”我看着他,心里却涌起阵阵涟漪。 “我,我听二弟说的。”沐清云声音有点梗塞。 “沐清城?哼!”我站起来,提了步子往外走,眼泪却唰唰的往外涌。我用袖子狠狠地擦,略微能够感觉到粗糙的布料刮着脸时那种细微的疼痛。 可是再疼,也没有心里疼。 那是九年前的事情,那时我跟沐清城成亲刚刚半月,心里满满的都是他,不知日夜白昼,不知饱饥冷暖,只知道一天到晚围着沐清城转,想方设法地去了解他的喜好了解他的脾性。年幼无知的结果,往往就是不计后果。有次一对苏商路过,满车满车的都是丝绸和布料,兄弟们红了眼,个个如狼似虎。可我却听说苏州出的碗瓷是沐清城的最爱,便立即下令放了人,用满车的财富换了那套珍贵的瓷器。 我还记得当初他拿到那套瓷器时抱着我在空中转圈子的情景,多么温馨多么柔情,可是现在想想,那真是一种讽刺。那套碗瓷他一次都没有用过,后来搬出了飞流阁,我便将那套碗瓷收拾出来当成一般的碗具用,并无任何珍视之意。 现在从他哥哥口中说出,却是一脸的柔情蜜意。 呵,沐清城,这就是你当初说过那句话吧。 “我哥哥他人很好,比我好,他会好好待你的!” 我泪流不止,哭不动了就流着鼻涕走,有力气了就坐在地上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后等我终于没有力气了,身后那人才跟了上来。 “云云。” “哦”我嗓子哑了,发出难听的音调。 他将袖子伸过来,轻轻在我脸颊上摩擦:“不哭了啊,不哭,我们回家!” 我隔着一层水雾看他,看他一张俊秀的脸一双清亮的眸子,然后我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哇……” “哎。”他叹气,轻轻楼过我,将我靠在他肩膀上。 我还是哭不停地哭,好像要将这二十多年没有哭过的岁月全部都补回来。 我又哭了半个时辰,这次是彻底说不出话了,脸眼泪都没有了,只干干的靠在他肩膀上耸动肩膀。 “好了好了……” 好你个头。我说不出话,只能抬手打他一下。 他呵呵一笑,叹息一口,带着我往回走。 “你说你一半男半女的家伙,哭起来怎么比个女人还厉害。啊!” 你才半男半女!我死命锤他一下。 “好好,你是女人,纯女人!哭得跟个乳牛挤奶水似地……啊!” (╰_╯)!!拿我跟乳牛比?!姐我踹死你!! “好啦好啦,我错了错了。哎,怎么当初黑风寨那么招摇的要嫁女儿的时候我就没来呢?” “十年前,十年前我在干嘛?!哦,我想起来了,十年前我在扬州,我好像那个时候只有十三岁!” 我顿了步子,惊恐的看着他。 操!你丫今年才23!你丫竟然比姐小五岁! 苏三没有停步子,搂着我低头看着鞋面继续走,“我后悔了,当初听到黑风寨要嫁女儿的时候我即该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快驴加鞭吧,小弟弟?!我脑中突然闪现出苏三拿着鞭子坐在小黑背上抽打,然后小黑撒着四只蹄子狂奔的样子。 “早知道现在喜欢的是你,当初就该早早娶回家,这机会成本也太高了!!” 鸡会成笨?!(⊙o⊙) 苏三就这样一路唠叨一路带着我往前走,最后到达飞流阁时,他竟双手搂着我的肩,一脸深情。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深情的话,便立即站稳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立直了耳朵听。 却听得他道:“云云,我喜欢扬州的织锦,特别是那种料子上绣了琼花的……啊!” 我恨恨踩他一脚,恨恨的往回走。臭苏三!气死老娘了! @@@@@@我是“苏三,你太可爱了”的分割线@@@@@@@@ “此路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文武说得大义凌然,拿着大刀的样子很有一种杀猪的豪迈。 我撑在最近一颗树下,嘴里叼了根草慢慢地嚼。 “放放放放……放…你你你你……你个屁!”那位被拦住的仁兄双手张开,如母鸡护着小鸡仔一般的挡在身后一众人的面前。 “放放放放……放…你你你你……你个屁!”文武学着他的样子道,“小爷我没工夫和你在这里瞎折腾,赶快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然后给小爷我滚蛋!!不知道天这么冷兄弟们都等着回家吃饭么?” “不不不……不可能,我我我我我……我不会……把把把东西……交出来的!”他昂着头挺着胸一脸大气凛然。 文武没了耐心,冲身后的猴子瞥了一眼,猴子心领神会立马拿着刀窜出来。 那结巴大喝一声:“住住住住住……” 我翻了个白眼,身侧沐清云将水递给我,“啧啧,没想到文武办事越来越利索越来越土匪气了!” “那是!也不看看谁带的人!”我喝了口水,全然没听出这话里有什么不对。 那厢里突然冒出一声大喝:“滚开!操!打劫打到姐头上来了?” 我一口水猛的喷出,抬眼一看,一身火红装束的女子手插着腰很嫌弃的瞪了那结巴一口。 结巴此刻却不结巴了:“夫人!” “夫你妈个头!”女子怒气冲天,然后回头抬手指着文武的鼻尖道:“妈的,老娘在道上混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别给老娘我装男人!文武你个骚包相,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心里猛一跳,看见文武缩成个团子抱头蹲在地上。 哈哈,原来遇到故人了。 “赛可姐!”我冲那红衣女子挥手,她转过头来,看到是我,娇媚又彪悍的一笑。(咳咳,话说这个赛可我本来想叫赛寇的,这个名字源自一个读者的名字,咳咳,可是,话说赛寇实在是太难听了,所以……) 我冷汗直冒,恍然间想起对年前爹对赛可的称赞——丫真是个又悍又骚的女人! 她扭着腰肢一路走过来,几步之外停下冲沐清云看了眼,抬手挑我下巴,傲慢道:“啧啧,小丫头长得可比小时候好看多了,那小样长的,跟个黑炭似的。大晚上的看见就跟没头的人似地!” 我甩开赛可的手:“你丫还是那么又悍又骚!” “哈哈,”赛可扬声长笑“老寨主对我的赞美多少年没听到了,真是即亲切又怀念!” “哎,你男人?”我扬下巴指那结巴。 “那是!”赛可又将下巴抬高了几寸,“除了是个结巴,简直完美无缺!” 我点头,“你们去哪里?” “国都,在哪里有笔生意,而且我儿子在那里读书,得过去陪他。” 我又点头,冲她身后的兄弟挥手,他们立即收起手上的武器。 “好吧,不送你,一路顺风。” “嗯。”她转身往后走,几步开外又突然停住:“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千万别找我!” “知道了,罗嗦!”我不耐烦的挥挥手。 她一笑,转身要走,我却突然叫住她:“你那里可有绣着琼花的织锦?” 她顿住:“有!” “给我几匹,我养的那匹马最近闹脾气,拿回去给他擦蹄子!” 赛可嫣然一笑,眼里满是精明的光,她吩咐了个小丫头拿过来,递给我时偷偷道:“那马是匹种马吧?啧啧,不好对付啊!” 我脸腾地就红了,面上却装做什么都没听懂:“姐你一路走好,姐你一帆风顺!” 赛可带着她那结巴男人绝尘而去,临了还不忘甩着鞭子回头冲文武吼了句:“文武你个骚包,看你那样现在八成还是个断袖的处吧?!” O(╯□╰)o,文武,姐对不起你,姐就不该让你来打这次的劫。 一直没有说话的沐清云却道:“她就是赛可?” 我点头,但总觉得他这话有哪里不太对,可是细细想想却没有任何的差错。 赛可是爹当初的手下,爹走的前两年赛可就离开了寨子,说是要找个男人嫁了过安生日子,爹念她一个女人不容易,便答应了。 然后她一走,便是十多年。 再遇到,没有激动没有惊喜,只有安慰。她过得很好,有钱用有饭吃,还有个老实男人读书的儿子伺候的丫头。犹记得十多年前她离去时我抱着她脖子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她狠狠甩开我的手,冷眼说:“你是寨主的女儿,应该会提着刀打劫杀人的!怎么现在却是个娇滴滴的小公主?” 我哭,她漠然的转身离开。 然后,便是十多年,到现在,到刚才。 文武嘟囔着走过来:“老大,赛可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我笑了下,“收工!”然后理都不理他回身往山上走。 赛可,你高兴么?你开心么?我再不是爹怀里娇滴滴的小公主了,我是黑风寨的二当家,会提刀会打劫了! 我变成了和你一样的女人! 其实就是这个样子,有些故人,只要你知道她过得好,便行了。激动地拥抱,恋恋不舍那不是我们的风格,黑风寨的女人只有让自己强大,才能面对逆境才能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赛可,一路好走! 平淡生活 我将绣着琼花的料子扔给苏三的时候,他那扭捏作态样实在是让人恶心的慌。 “你说你一大老爷们儿要个绣花的料子做什么?”我揣着暖手的炉子缩成个团子。 他眯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将料子放起来。 “山里种的粮食差不多了,一年之内没有问题了。”他却突然提到粮食的问题。 “一年?不是过个冬就可以了么?你到底种了多少?!” “一年才够。”苏三从柜子里露出头来,“对了,山上的水源在哪里?!” “啊?”我想了想道:“在珠峰山上。” “派人守着,一刻都不许离人!”他继续收拾,脑袋又钻了回去。 我瞪腿站起来,刚想扔了暖手的家伙,想想还是缩了回去,我走过去道:“苏三,你说清楚。一会儿是种粮食,一会儿又是水的,究竟出什么事了?难道……”难道沐清城要有什么动作了? 苏三回过身子,背靠在柜子边上:“云云,你信我,近一年会有大变动,粮食和水是必需品!” 我看着苏三的眸子,清澈没有任何波动,认真得有点不像我认识的他,“好吧,我去吩咐。” “哦,还有,那个沐清云,我总觉得他有问题。” “你也感觉到了?!” 苏三刚想在说什么,门口冒出的各人影突然没把我吓死,“二当家,寨主说今日的议事他不去了,小公子身子不舒服。”沐永道。 我瞪他一眼,他却突地眼风冲我身后闪了下,我没大在意,“知道了。” “对了,那小兔崽子出什么事了?”我还是很关心的问了一句。 “着凉了。”他说完抱了个拳转身就走。 我在他背后腹诽一句,“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样的狗腿子。” 苏三一咳,“云云,咳咳……” “你怎么了?” “没什么,风寒风寒……” 木槿还是很争气的,至少她那肚子很争气,两个月前便给沐清城添了个大胖小子,取名沐筝。 沐清城很高兴,日日抱着他那大胖小子转,逮个人就傻呵呵的说:“嘿,这是我儿子!”所以今日,当沐永来报说他不去议事房的时候,我一点都未曾觉得惊讶,只替他欣慰。 苏三曾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可我觉得,生了儿子的沐清云那智商简直就是负的! 哦,智商就是说一个人聪明到何种程度,负的就是比零还小的数字。 我将暖手的东西交给他,“我去议事房,你等会儿就别出去了。”苏三腿脚不便,过冬之后行走特别不利,有次去巡山,他跌在山沟里面过了大半夜,我找到他时他那条仅剩的腿已经冻得完全麻木了。 “好!” 今日议事房的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各个寨主均表现出自信和乐,却唯有平日里不动声色的白叔叔脸色颇为不好。 各个寨主将苏三称赞一番,外加恭喜我什么罪都没受却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后便退了。 烛火摇曳,白叔叔一张脸印在烛光下显得很惨淡,我问道:“白叔叔,出什么事了?!” 白叔叔紧皱着眉头看我一眼:“西北那边出了个贪污的案子。” “哦。”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略微记得白叔叔似乎有个朋友在西北当官的。 “贪污案连年有,上头睁只眼闭只眼的一向都是混得过去的。”白叔叔又道。 “哦?” “只是,”他眼中利芒一闪,“此次的贪污案,赵昌国查得很严,涉及到的官员大大小小有很多,其中有一个,乃是戍守在边疆的一品大将军。” “司马炎?” “嗯,对!” “赵昌出事了?” “目前没有,但是就是太安静了,反而让人不安。” “和沐家有关系么?” “不知道。没有查到任何消息,那边说还在查。” 我点头,心里空空的抓不住任何东西。唯一想到的却是早上苏三说的话,他说一年之内定有大的变动,我不知道他说的话究竟何西北那件贪污案有没有联系,可隐约间觉得胸闷透不出气。 “云云?” “啊?”我慌忙抬头。 “出什么事了么?”白叔叔一脸探究。 “没没什么,”我干笑一下,“就是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白捡来的儿子。” ………………我是“作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分割线………… 苏三凭着自己的手段,没有搭上我任何功夫便号召者寨子里一帮的兄弟将粮食全部储存进了地窖,我又挑了几个功夫好又耐得住寂寞的上了珠峰上看水源去了。 文武走的时候很不甘心,嗅着鼻子,耷拉着脑袋嘟囔:“不公平,凭什么叫我去看水?什么叫做耐得住寂寞?我也是个男人好吧?!” 我用力拍了他脑袋一下,“少废话,让你去就去。” 文武揉脑袋瓜子,一脸嫉恶如仇相:“哼,肯定是为了苏三才支开我的!见色忘义!” 我噗嗤一笑,然后冷了脸走近几步,他连忙后退几步与我拉开距离:“别,老大,我错了还不成么?!” “文武啊,别怪姐姐没提醒你,你以为自己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么?”我挑眉冲那黑猴子看了眼:“金屋藏娇是吧?啊?” 文武一抖:“老大!” “好啦,”我拉拉他的领子,帮他束了下腰带,“什么寂寞不寂寞,别给我整这套,猴子不是也在山上么?寂寞的时候就找他。那句话怎么说来的……”我想了想:“哦,对,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 文武脑袋垂得更下面了:“老大我知道了。我会很老实的!” 我点头,目送一人一猴离去。 “呵呵。”他靠在树杈子边上笑,“杀人越货必备良品?又是那苏瘸子告诉你听的吧?!” “嗯。”我老实点头,然后不经意间退开一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看到沐清云就有一种很熟悉又恨怕的感觉。 他上前一步,“云云,你叫人守着水源是在防沐清城么?”他说得自然好像他口中的沐清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白他一眼。 “我只是关心你,如果你觉得沐清城会下毒就不应该只是防着他而已。” “难道你要我把他儿子抢过来,然后威胁他,说他要是敢乱来我就把他儿子的小弟弟减了不成?”我阴沉着脸,他噗嗤笑出声来。 “云云。”他喊我,声音坚定低沉。 “呃?” “我要走了。” “你自便。” “可能要半年左右。” “大哥你一路走好。” “不过我会回来的。” “随便。呃?”我惊得看他。 “嗯。”他回望我,眼神愈发深邃“在我回来之前,你可千万不要跟苏三跑掉,要是叫我知道你跟着他跑掉了,我一定将他另外一条腿也给打断了!” 我倒吸凉气,他却依旧说得云淡风气,“听清楚了么?” 我背后冷汗直冒,越来越觉得眼前的沐清云深不可测,“你?!” 他又呵呵一笑,呵气如兰,“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把他怎样。” ……………………我是“沐清云的代表”分割线……………………………… 沐清云走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可我却时常梦见沐清云那天和我说话的样子,坚定地,还带着淡淡不忍与残酷。那之后我还时常梦到沐清城,他们兄弟两的影子影影绰绰交相辉映,然后重叠成十年前我刚刚遇到的沐清城的样子,年轻的,俊秀的。 小沐筝过了百岁的生日,木槿抱过来给我看过几次,小兔崽子依依呀呀的冲我笑,样子讨喜得很。 然后便是第二年的四月,万物正当复苏时。 沐清城去议事房的几率越发少,有时干脆一周都去不到三次,越发有姐当初的风范。 我不疑有他,专注的打劫,专注的和苏三聊天,专注的给他刷衣服。 可是那年四月的月初,空气中渐渐弥散开紧张的气氛,那边报了消息出来,赵昌国主答优薨,传位于年仅三岁的独子答几,其母佳人太后垂帘。 我问苏三:“你早就知道赵昌国要出事了么?” 苏三捏着棋子皱着眉头,“这怎么能预料?!” 当月中旬,那边又传来消息,沐太尉沐子白病倒床榻之上,长子暂袭其位,代为料理朝中事物。 我又问苏三:“沐清云早就料到了吧?!” 苏三拿着刷子正给川流洗涮,听到我问便抬头看了我一眼,“跟这个问题比起来,我更关心小黑什么时候生个骡子出来。” “……” 次月,也就是同年五月,女尊与赵昌边疆起事,原戍守边疆的一品大将军司马炎却在这个时候被三道密令召回,缘由却是之前白叔叔说的西北贪污案。 同月,沐家老三沐清风被调边疆。 又是同月,江南权归纷纷出手供应粮食物品。 我还是问苏三:“你说江南那边的权贵男子被驴踢了吧?富商接济军队这种事向来是能避开就避开的,合适这些人都争着出手,显大方是吧?” 苏三没有回话,却将衣服递给我,冷着脸道:“缝错了,这个是袖口,不是撕裂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更得很少,汗,今日五一,偶去逛街了,所以。。。。明日一定更新。。 欺骗 沐清城已好久没来议事房了,按理说再见他该是副满脸富态吃饱喝足像,可当他黑着一张脸明显瘦削了一圈的身子往我面前一立的时候,我还真是吃惊不少。 “你……”我试探道。 他冲我摇摇手,什么都没有说,坐了过去。 此刻议事房里并没有很多人,加上沐清城,加上白叔叔,拢共也不过三个罢了。 白叔叔面色平静,只手里揣着个书信,慢慢放到桌子上道:“你们都看看。” 我愣了下,冲沐清城看看,他却捏紧双手坐在那里低头一言不发。 白叔叔突然轻笑出声:“沐公子,你也看看罢。” 我又是一愣,不知白叔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慢慢移过去,慢慢拿起那封信,拆开然后轻轻一甩,油墨香味扑面而来。 其上道:“沐家有三子,长子清云,次子清城,三子清风。云、风乃沐子白小妾郑氏所处,城乃正夫人答鱼所出。” 我心里咯噔一跳,怎么可能?沐清城的沐清不是侧夫人郑氏么?我瞥沐清城一言,他依旧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我继续看,“沐清城六岁拜蒲航道人为师,从小研习易容之术。十六岁学成。好易容,常扮身边人,他人不知其模样。” 我心里愈发糊涂,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却强忍着继续向下看:“城二十岁扮兄长模样上黑风寨,同年娶黑云云为妻。” “城二十二岁下黑风寨,再无出现。” “城三十岁上黑风寨。” 我没有往下看,手中的信纸飘落在地,晃着夸张的弧度好似在嘲笑什么,我心中有什么碎了,然后扎着我生生的疼。 我以为这种感觉八年前有过一次以后便都不会再有了,可现在才知道,不痛只是因为伤得还不够深。 我站定步子,稳住身形,冲椅子上的人平静道:“沐公子,你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么?” 面前的人过了许久才站起来,声音有略微的波澜,“你知道了罢?!没想到,我等这天等了八年!” “是啊。”我冲他点头微笑,眼泪顺着脸颊淌出来:“大哥!” 他瞥过头去,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神却很坚定了,他道:“二弟他猜的不错,你们培养了自己的眼线,迟早会查出来的!” 我笑,眼泪继续留。 二弟?他猜得不错??哈哈?我想起“沐清云”那张绝色的脸,魅惑的绝世的,那是你原先的样子么?还是仅仅是一张易容过的脸? 原来,我心目中的夫君不过是一张人皮面具罢了。 我与他处了十年,两年是本人,八年是他哥哥。 哥哥!哥哥?哈哈?! “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不离开黑风寨,他不会动手的。”沐清云道。 我上前一步抓住他的领子问道:“不会动手?什么意思?” “他在黑风寨周边安排了人,只要你们下山,除了你,其他人都会死。”他面色平静,好像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然后呢?” “等,等他处理好朝堂上的事情他就自然会来了。他不会断你粮草断你的水。” 我大笑几声,眼泪却没有了,只觉得眼珠子深深地疼。 沐清城?沐清云? “云云,刚才的话都是清城要我说的,下面的话是我自己想对你说的。沐清城要反天,精力都在朝堂和边疆上,可是他多花了精力在黑风寨上你就该知道了,他舍不得放你走……” “放屁!”我大吼出声,声音尖锐刺耳。 “你听我继续说完。他舍不得你的原因我并不知道,爱你,或者还有其他目的。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该清楚,黑风寨这几千口的人命都在你手上,你要他们活就活,要他们死就死!” “还有那个苏三,清城做事一向小心,他将我安排上山便是为了看住你,可是那个苏三在他眼皮子地下和你打情骂俏的他却什么都不做。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问题出在这个苏三身上!” 我红了眼斜视他,眼中满是愤恨。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在寨子里的八年!” 我深吸几口气,身侧白叔叔终于开口了,“云云,冷静点。” 我点头,呼出几口浊气,却牵扯着心拉着深深地痛。 沐清城三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剑,将我刺得满身血窟窿之后再将我血肉剥离,直叫我痛得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他还叫你说什么?”白叔叔问道。 沐清云摇头:“没有了。” 我跌坐在椅子上什么都没有再说,沐清云走后,白叔叔简单安慰了我几句,我抬着干干的眼睛看他道:“地道挖得怎么样了?!” “半年前好的。粮食水都没有问题。” 我点头,“您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 是夜,我独自在议事房坐了个通宵。 我想沐清云,想沐清城,想苏三,想所有我能想到的事情。 我想到沐清城,十年前他微笑的模样,举手投足间的气势,还有他时时刻刻都打动我的温暖和笑容。 可是原来,他不过是一张披着人皮面具的陌生人罢了。 我想沐清云,想他陪伴在我身边的八年,没有温言软语没有关心照顾,特别是他刚来寨子的那两年,对我简直就是个陌生人。 我那时伤心,现在想来,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的对个陌生人发愁罢了。 还有苏三,他的出现从头到尾都是下了一场彩虹雨,滋润心房不说,也叫我看见那如同彩虹般灿烂的未来。 可是,我现在却怀疑他。 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飘过,我想不清楚想不明白…… 半夜的时候山上下了场大雨,哗啦啦的打在树叶上敲得人心里烦躁。 门被打开的时候他一身白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包裹着健硕的身体。 他关门进来,慢慢跳过来,我不想说话,斜看他一眼继续想。 他呵呵一笑,甩了把脸上的雨水,“云云,天冷,怎么一个人坐着发呆。” 我抬头无焦距的看他,雨水顺着他的身子滑落,沿着矫健的身体曲线一路下来,我看得有点呆,他找了把椅子在我身旁坐下。 “云云,你没事吧?” 我转头继续看他,那张俊秀的脸,我看了大半年,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此刻被雨水一浸,在烛火的微光下透着愈发俊朗,还有那双唇,薄薄的抿着,两三滴雨珠挂在上面。 我看他张嘴,慢慢吐出几个字,我没有听到是什么音节,只迅速的拉过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凉凉的,薄薄的。嗯,味道很好。 (Xxoo无数字)一吻罢,我放开他,转头不理他。 他好像傻了,好半天都没发出任何声响,半天之后才从我身后轻轻拽着我的袖子小声道:“你亲都亲过了,你要负责。” 我却笑不出来,转身又吻了吻他,然后埋头在他脖颈处,“苏三,你告诉我,你和沐清城有没有什么关系?” 他身子一抖,搂着我紧了又紧,“没有!” 我点头,又在他脖子上蹭了蹭,“苏三,如果我们出去了,你说我们要做些什么?” “我们先去女尊,那里女人地位高,我们先去那里把你地位弄高点,增加点你的自信再说。” 我噗嗤笑出声,他也咯咯咯的笑。 苏三,你千万不要背叛我,你那么好,如果你都背叛我,我拿什么勇气去好好活着? 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7 同年六月,沐清风大败女尊,班师回朝,太后恐沐家地位,想收回沐清风手中的兵权,无果。 六月末,新皇偶感风寒,罢早朝。 七月中旬,沐清城帅小队人马抵达黑风寨。我躲在房间里,和苏三下棋。 踏竹和飞雪一直都守在门口,我跟她们说谁来都不见,结果,我跟苏三那盘棋下得才落了三个子,那厢里门便被推开了。 他一身织锦的墨绿袍子披在身上,腰间是宽宽的空云带,而他那张清秀的脸,和沐清云有两分想象外其他都是我陌生的。 我看他一眼,转头拍了苏三一下,“落子!” 苏三落了子,我继续守,和他下棋永远都是这样,赢也赢不了,只能死守着,能杀多久杀多久。 那身墨绿袍子很有耐心,在我身边站了许久未曾说话,最后等我要再落子的时候,他却突然上前抓住我的手,将我手中的棋子往角落里引:“这样便活了。”他冲我笑,路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我挥了衣袖将棋盘上的棋子扫落在地,“不下了!” 他站在原地,苏三伸手在我肩膀上安抚一下,扶着拐杖走出去。 落在地上的棋子哗啦啦城零散一堆,我踩在脚底下,搁着生生的疼,可是再疼却还是没有心里疼。 “沐公子很闲?不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跑来我这个鸟不拉屎的寨子做什么?” “来接你。”他望着我,眼中一片柔情蜜意。 我被那目光刺痛了眼,赶忙道:“沐公子客气了,我不过是黑风寨里一朵末日黄花罢了,山下什么姑娘没有,公子何必和我开这个玩笑。” “我不和你开玩笑。云云,你记得的。你肯定记得,你说过你会一辈子陪着我的。” “沐公子,”我笑:“作为你妻子的黑云云那一辈子早过了,现在的黑云云不是你的妻,只是黑风寨的二当家。” 他轻笑出声,话里带着笃定,“云云,你还喜欢我的,你不会离开我。” 我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如抽丝一般痛,沐清城,就是凭着这个,就是凭着我对你的喜欢,你才放任八年不管我,到头来却能笃定的说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离开你? 沐清城,究竟是你太自信,还是我太贱? 疼痛从指间穿过四肢百骸,那种抽拉着的痛在八年前也有过一次,那是灯火阑珊下的夜晚,他站在人群中,笃定而又自信。 我敢肯定那就是他,那种朝气和自信,那种眼神不是那陪我八年的“沐清城”会有的。原来那时他还没有下山,原来是他亲手接管的黑风寨,亲手毁去我们那么多美好的曾经! 沐清城,是啊,我那么喜欢你,过了八年我都那么喜欢你,就算知道你利用我就算知道这八年你都没有在我身边,我还是那么喜欢你,我等了半个月,我一直等一直等,等你回来等你说道歉的话,等你说对不起。 其实,我真的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八年算什么?你一句对不起,便可以通通抹去,可是你却说我一定不会离开你! 离开?在你说这话之前,我真的没有想过离开,可是现在,我看着你华服着身看着你春风得意,我突然就明白了,沐清城,你喜欢过谁?又在意过谁? 如果你一招君王,是否,我便要先做你成功路上的踏脚石,再做你成功之后的见证者? 沐清城,燕过且留痕,你骗了我八年,何故还能如此笃定地说我不会离开你? 看来,真的是我太贱了! 逃亡 “告诉寨子里的兄弟,最近这段时间不要乱走动,理由你自己想。” “将文武招回来,还有那个猴子。” …… 我将各个事物安排下去,那群分寨主鱼贯而出后,我回身问白叔叔,“什么时候走?” “半月之后。” 我点头,白叔叔又道:“寨子里的兄弟不可能全部都走,我安排了一下。” 我瞪大眼睛看他,“那些都是山上的兄弟……” “你放心,沐清城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他现在缺人手,指不定我们一走他就会拉拢人心!” 我依旧很犹豫,十年前我就没摸清沐清城的脾性,现在更是搞不清楚,如果我一走,他便打开杀戒,那寨子里的兄弟?! “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怕只怕到时候跟本逃不出去。你的黑玉呢?” “在身上。” “带好了,沐清城的目的不简单,他要做皇帝,拉拢了江南的权贵却并不代表他拉拢到了那些权贵的钱。” “你是说?” “嗯。” “苏三他?” “带不带上他你自己看着办。”白叔叔不是很坚定,“苏三的底细那边一直没有查到,你知道的,查不到不代表他对我们就没有威胁,很有可能是他的关系太大了!” 我点头,白叔叔他说的不错。 我一直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加上每日白叔叔都会在我耳边念一堆,我现在直感觉那根绷着的弦要裂开了。 “这是老母鸡汤,这是野菌老母鸡汤,这是加了益母草的野菌老母鸡汤。”苏三将三大碗汤摆在我面前,抱着肩膀让我挑。 我用筷子挑了挑,“苏三,你最近好像很闲。” “是呀。沐清城罢了我的职位,现在我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他罢你什么职位了?” “种田啊!他竟让不让我种田!”他一脸愤恨,尤让我想到被官吏抢了天地的农民。 “你又不是农夫!” “可是在山上除了种田我没有其他事可以干呀!” “苏三,出了寨子我们去女尊吧?”我将话题转回来。 他看着我,许久后才道:“你们挖了地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脸惊愕。 “这不难,古代劳动人民最喜欢干这个事了。你打算带我走?” “可不是,你可是我的二房小妾,我不带着你带着谁?!” 他眸中那道光闪了许久,最后才灭掉,“云云,或许我们跟本走不掉!沐清城不会放我们走的。” “笑话,我们偷偷走谁都不要告诉!” 他叹息一口,最后摇摇头,“云云你放心,有我护着你,他不会怎样。” “苏三,你可是在提醒我的背景有多大?” 苏三摇头,唇角上扬,“我是在提醒你,有必要将我这个二房的位置往上提一提,我想做长房!!”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那天就到了,文武带了猴子和一堆的寨主去议事房闹事,白叔叔也去了,我带着踏竹飞雪还有苏三朝着飞流阁的马棚跑。 到得那里的时候小黑和川流已经不在了。 “你不要告诉你那地道大的连川流都进得去?” 我想了想,回身冲他点了点头,“挖了八年了,每年挖每年改动,想不大都很难。” 苏三低头冲我拱手,“服了你们了!把洞口弄在马棚里。” “少废话!那你以为在哪里?” “我以为应该在什么悬崖峭壁上!” “有病吧?那还逃怎么命啊?” 我将盖在洞口的那堆草移开,娶出头发上的那跟簪子将那有花纹的一段镶在了门板上的一块凹槽中。 然后洞门轰然打开。 飞雪踏竹先进去,苏三腿脚不方便我扶着她慢慢挪进了洞口,他眼风突然冲我身后一扫,“你确定就只有你们几个知道这地道。” 我愣了下,迅速转身往后看,却瞧见沐清云一人立在马棚门口,堵在了那里。 我干干一咳嗽,然后又快速的转身用力推了苏三一把,他大叫一声跌了进去。 我转头堵住沐清云撇想洞口的实现,“沐大公子。” 他走进来,眼中和表情换变,“文武带着人去闹事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你今日要走。” “你怎么知道这个洞口的?” 他开口想说什么,却预言又止,最后只道:“我只是来跟你道别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了。” 我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似乎还想对我说些其他什么。可我并不想问,自从知道他真是身份之后,我对他的几乎不再理睬了。 “你来是为了提醒我,沐清城他早知道这个地道了么?” “不。他不知道。” “那你来做什么?” “来和你道别。” 我望着他那双眼睛,真诚到无边,不似说的假话。 “沐清云,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便说吧。”我回望他,相信他没有任何企图。 他却笑着摇摇头,指指我身后的洞口,“快走吧。文武撑不了多久的。” 我看他一眼,然后转身跳入洞口,可眼前突然一花,臂膀一紧,沐清云欺身逼近眼前。 他抓着我的胳膊,单腿跪在地上,低头直视着我,声音有点梗:“云云,出了地道好好跟着苏三,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他,他能护你周全。” “你……” 他又靠近几分,声音和鼻息都喷在我耳朵上,“云云,我喜欢你,可是我已经有木槿了。” 然后胳膊一空,他将我轻轻一推,掉下地道时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却只感觉一滴水轻轻落在我脸颊,那么轻,那么伤。 我大脑有几刻的停滞,待我反应过来的身下却是一片柔软。 飞雪踏竹面露难为难色,我身下却突然有人开口道:“云云,快起来快起来,压死我了。” 飞雪踏竹将我扶起来,苏三自己扶着腰站了起来,嘴里嘟嘟囔着,“英雄救美果然不是人人能做的。” 这个地道只多年前白叔叔带我来过一次,飞雪踏竹均没有来过,苏三更不用说。我打着灯笼,带着他们沿着潮湿的墙壁一步步的上前,地道中很阴湿,我走了没多久鞋子就全湿了,可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继续向前。 我走在最前面,飞雪踏竹垫后,苏三夹在中间,一开始我还能听到身后紧紧跟着的拐杖触碰地面的声音,可没多久那声音就越来越低、越来越远了。 我急忙回头,却看到飞雪踏竹扶着烛光下脸色苍白的苏三。 “怎么了?”我赶忙上前。 “不要紧。就是有些累了。”苏三说得很轻松,可我却觉得他那模样好似在忍受极度的疼痛一般。 飞雪踏竹相视一眼,我冲她们扫一眼:“你们先走,一直走最右面的地道。” 她们点头没有任何犹豫迅速离开。 我扶着苏三靠着墙壁上,“你到底怎么了?” 他睁开眼睛,额头有细细的汗渗出来,“你让飞雪踏竹先走,可是怕沐清城追过来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我点头,拿着灯笼弯下身子将他的下摆撩开,去查看它那条断掉的腿。 他这个时候却依旧不忘调笑我:“云云,男女有别!” “闭嘴!” 那条断腿的根部是一个裤腿打起来的活结,死死地顶在那里,我将烛火又靠近了几分,隐约中看见大腿根部白色的布料上一丝血红。 我倒吸口气站起来,“可是刚才我摔下来的时候弄的?” 我冲我笑,“你不知道你有多重,刚压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头猪!” 我用力捶他,“滚!” “不用担心,因为腿上有伤口,再加上地道里湿气太重我那边的骨头就有点痛,出了地道就好了。”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印了下,我赶忙抽出手。 然后剩下的大断路途,我便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扶着苏三,慢慢的一步步往前走。 这段路若是正常人走,顶多一个时辰便到了,可眼下苏三的状况不是很好,刚开始他还能勉强支撑着往前走,到后来他却只能伏在墙壁上喘气了。 我们大概也走了有两个时辰了,可如今才走了一半的路,烛火越来越弱我担心我们今天若是走不出去,以后可能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里了。我一咬牙,扶住苏三将他的胳膊带到我肩膀上,“快,我背你走。” 苏三在我身后连喘气声都没有了,过了许久他才将两外一只胳膊也给你,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将他背在背上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打着灯笼一步步往前走。 果不其然,缺一条腿的苏三很轻。 我走了许久苏三都没有开口说半句话,我以为他疼的晕过去了,却总感觉后脑勺被个灼热的目光盯着。 “苏三,你睡着了么?” “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 他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才道:“云云,我生来便缺条腿,可我从来没有觉得那有什么不好的。” “嗯。” “可是刚才,我突然觉得原来缺条腿,真的很让人难受!” 我知他指的什么,便没有继续接话,只想法设法的将话往旁的地方引。 “苏三,给我讲个故事吧。”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灰姑娘的故事。” “那个早讲过了!” “我还想听一遍。” “我给你将人鱼公主的故事吧。” “人鱼是什么?” “别插嘴,听我讲。” 苏三的气息很轻,洒在我脖子上凉凉的,有些痒。 “大海的城堡里住着六位美丽而善良的人鱼公主。她们每天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日子过得十分快乐。长得最漂亮的公主年纪最小,快满十五岁了。父王规定,公主们只有满十五岁才可以到海上游玩。小人鱼公主日夜盼着这一天的到来……”(这个是百度上百来的……) 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最近考试撒,国际贸易,呃,所以,写的比较少。。。。 苏三讲完的时候我依旧沉浸在人鱼公主凄美的爱情故事中。 “那个公主真傻……”我嗓子有点梗塞。 “她确实傻。” “啊?” “云云,如果是你,你是选择做灰姑娘,还是人鱼公主?” 我想了下,答到:“如果是我,我哪个都不选,我还是做黑风寨上的土匪好了!” 苏三笑出声,“没见过你这么不解风情的女人。” 我哼一声,将他往他提了提。 “云云,答应我以后不要做土匪也不要做人鱼公主,你要做灰姑娘,你要穿着漂亮的衣服踩着水晶鞋在半夜与王子跳舞。” “还要坐着南瓜车!” “呵呵,对,南瓜车,你要等着王子骑着白马来娶你,你要做最美的皇后。不要做人鱼公主!” 我呵呵一笑,想到苏三给我讲的西游记:“苏三,你要知道,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 苏三一愣,旋即趴在我肩膀上呵呵的笑,我也笑,突然就觉得这一刻比之十年前在黑风寨上遇到沐清城的那一刻还要美好。 “云云,还有多久?” “最多半个时辰。” “快到洞口的时候放我下来。” “为什么,你的腿……” “没有为什么,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你要做灰姑娘,你要拥有南瓜车水晶鞋还有王子……”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其实我觉得我不像灰姑娘。” “那你像什么?”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我觉得我像那伏着唐僧的白龙马!” “噗……你是说我是唐僧?”苏三用力敲我的脑袋。 “可不是!” ………………我是“苏三你真好”的分割线…………………… 快到门口的时候我放下了苏三,苏三整了整衣服拿着拐杖甩开我的手独自往前走。 “呦呵,长本事了?”我追上去,讽刺一句。 他没有停下步子,而是侧头提醒我:“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你要做灰姑娘,你要有水晶鞋和南瓜车,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着王子来找你!” “哦!” 出得洞口的时候光线有些刺眼,我闭着眼睛眯了好久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可谁知,不睁还好,一睁开却是满山头乌压压的一片人。 我心里咯噔一跳,迅速冲四周看了看,川流小黑不在,看来飞雪踏竹已经逃掉了。 嘘一口气,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好受了许多。 那群人我都认识,均是平日里寨子里混迹的兄弟,看来他们临阵倒戈成功,沐清城果然有手段! 那群人将我和苏三包围着,但很快让我条道路出来,人流中便走出一个晃眼的袍子。 他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眼光深不可测:“云云,你是在玩捉迷藏么?” 我看他一张俊秀的脸立刻就明白过来,他不是沐清云,他是沐清城! 寨子里的人又都被他骗了! 我冷笑出声,怒吼道:“我带着男人私奔怎么啦?不行么?你沐清城算个屁啊!不过是我当初绑上山头做的个压寨相公罢了!” 他愕然望着我,眼中狂风暴雨迅速席卷而来,他冲身后的人挥挥手,那群人均全部转身离去,只剩下沐永在他身边。 沐清城上前一步,死死抓着我的胳膊道:“你便是恨我,就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我仰头直视他:“报复?沐清城,我玩得过你么?报复?呵……” “云云,跟我回去吧,乖……”他开始怀柔,八年前他就喜欢对我用这招,我不听他的话或者生气的时候他就会这么说。 我甩开他的胳膊,瞪他:“沐清城,别碰我,给我滚开!” 他压制住怒火,冲我身后的苏三瞥了眼,“云云,”他又指着身后苏三道:“云云,你走的时候为何要带着苏三呢?” 他突然眉头松展开来,我心里揪成一个团,不安慢慢席卷过来,我想到沐清云之前和我说的话,他说,苏三能护你周全。 “你知道他是谁么?”他紧逼一步,我后退两步,转头想看苏三却被沐清城挡住了视线。 “让我来告诉你吧,”他扯出个在我看来比鬼还要难看的笑:“他是江南平青城万户侯苏康的三儿子,苏城!” 我心里咯噔一跳,苏康?竟然是苏康! “苏康你知道是谁么?”他步步紧逼。 “这次我拉拢的江南权贵中,苏康就是这里面的头儿!” “所以,云云,如果你要逃,你就该一个人逃!” 我已经没了退路,身后是一堵岩石峭壁。 沐清城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转身对苏三笑道:“苏三公子,我说的可对?” 苏三呵呵一笑,“沐王谬赞了,在下不过一介普通百姓,何来沐王开口称赞?” 原来,他已然自封为王! “那不知苏公子带着我家云云要往何处去?” “哈哈!”苏三言语间尽是豪放不羁,却没有回答沐清城的话“不知沐王可知最近江南运往边疆的粮草出了些问题?” 沐清城一顿,迅速移步抽出手中的剑,剑身反射的白光反射在我脸上,我大叫一声“苏三快让开!” 可已然来不及了,沐清城的剑飞速刺向苏三,苏三却不躲,站在原地面露微笑。他身侧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那人影抽出手中的剑挡在苏三身前,沐清城来不及收手,手中长剑刺在那挡着的剑身上反弹开来。 沐清城后退几步收住手上的剑,我定睛一看,那挡剑之人竟是沐永! 沐永收剑跪于地上:“公子。” 苏三点头,“苏永你先退开!” 我倒吸口气,沐永竟是苏家人!原来他叫苏永! 苏永站起来然后一个空跳落在我身前,他抱拳:“三夫人。” “咳……”啥?三夫人? 苏三呵呵一笑,冲我微笑点头,我一张老脸唰的就脸红了! 我这可是公然红杏出墙! 事态的发展想来并不在沐清城的预料之中,他回头瞪苏永一眼,咬牙道:“原来苏老爷子宝刀未老丫!” “家父今年也有六十多了,宝刀也早就钝了,苏永不过是我那个武痴二哥的安排罢了!” “武痴?呵,二公子可真是好本事呀!” “客气,我二哥最近忙着在终南山偷武功练,没怎么管家里的事,家父又老了,所以有时候还是小心点的好呀!” “苏城,你究竟想怎样?”沐清城没了耐心,言语间竟显暴躁。 “我不要怎么样,我要她!”苏三指着我。 “哼。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沐王割舍的下。”苏三一笑,瞥眼看了苏永一眼,苏永将一封信拿了出来教给沐清城。 沐清城抖开迅速的浏览一遍,苏三道:“只要这封信发出去,江南那边的粮草就没有问题,总共三千万担,如何?” 沐清城将信揉成个团仍开,“不换!” 苏三不恼,微笑的看他,苏永将另外一张薄织锦递上去,沐清城展开,身型一顿,苏三开口:“这是江西那带的铁矿山,苏家总共三座,我全数奉上!” 沐清城没有说话,抬头直视苏三并将手里的织锦死死捏在手中。 风在脸颊上吹了一遭又一遭,日头慢慢落在西方的悬崖上,我远眺这些个山头,熟悉的,不熟悉的,知道的,不知道的,恍然间便觉得来世间走一遭真不容易,算计,被算计,圈人,被圈住,也不过就是这般来来往往罢了。 我吸了几口气,等那个我想听到的答案。 远处乌鸦嘎嘎乱加几声,打破了寂静的悬崖,我转头看了苏永的背景一眼。 果然! 苏永便是文武身旁的那个猴子! 沐清城算计我,我虽被圈在其中,却不甘这般的沦陷,我假装不知道猴子的身份,让文武告诉了苏永那个密道。那个时候,我还不知沐清城其实是沐清云。后来知道了,便将计就计。只是,这场算计背后却只有苏三是最无辜的。 白叔叔没有查到苏三的身份,我便秘密叫飞雪踏竹查了江南苏家的情况。 果然,江南苏家出三子,第三子苏城身残! 我知道沐清城想要什么,我小的时候黑风寨上曾风风火火的闹过一次,那次是因为江湖传言黑风寨上有无人探寻过的宝藏!来寻宝的人无数,却从未有人探寻道任何蛛丝马迹。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可我却知道,那个镶嵌宝石美玉的,池水中飘着无数放着金条的莲叶的地方,究竟在何处! 那不是世人的痴梦,却是真实存在的地方。 沐清城,你也知道了吧,那确是个真实的地方,世人都想去的地方。 你也想去那里吧? 可我却不能让你如愿。 我只能逼得苏三现出自己的身份,护我周全,护黑风寨周全! 沐清城,当初你利用我的喜爱,如今我利用苏三的宠爱,原来,我们才是一类的人! 风过回转,燕子回窝,我也想回家,可是已然回不去了,回不去十年前初遇沐清城的时候,回不去一年前初遇苏三的时候。 我等了许久,等那个字,最终沐清城没有辜负我的期望,那个字吐出来的时候,我深吸口气,滑坐在满是石子的地上。 终究,我们谁都回不去了。 那个“好”字,那么轻,亦是那么伤。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最近考试撒,国际贸易,呃,所以,写的比较少。。。。 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不NP。。。 江南的天气比之黑风寨真是好得不知道多少,走几步便是花草山水,随便在哪里晃都能看到俏丽俊秀的小姐公子。我信步在苏家的后花园里晃了又晃,这里是重金打造的花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小丫头们看到我欠身作揖笑着离开。 “少夫人。”身后柳絮提醒我一声,“三公子该回来了。” 我点个头,转个方向往回走。 这里是江南苏家,苏三的家。 地道口那件事之后,苏三没了千万担的粮食外加三座铁矿山,我则平白无故捡了个夫人做做,每日里在这花园里喂喂鱼浇浇花,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少夫人,少爷被老爷叫过去了,他让你等他吃饭。”柳絮道。 我点头,挥了手叫她出去,自己搬了把椅子又顺带抓了把瓜子歪头看那落在西方的日头,唔,和一个月前真的毫无差别,只是此刻看的心情却是大不相同。 在苏家的日子过的飞快,每天早上起来先是围着花园转一圈,吃了早饭回头睡个回笼觉,醒来的时便直接吃午饭,吃了午饭磕磕瓜子听苏三说些做生意的门道。下午他出去,我便继续逛花园,逛了花园回来便等苏三一起吃饭,晚上继续睡。 有人将自己比做潮水,唰一下上来,唰一下又下去,可是我却不这么看,日子不是潮水,只是一个旋转的圈,人人都被套在里面围着这个不知名的圈转,左一圈右一圈,兜兜转转这么多年。 这是我兜了这么多年,得到的唯一结论。 有开门的声音和脚步声,我没有回头,只依旧闲得看窗外风景。 “今日可找到什么好玩的了?”他从后面抱住我,头在我脖颈间蹭了蹭。 我摇头,转身抱住他。 苏三无奈的叹息一口,将我怀中又搂了搂。 “你都一个多月没说过半句话了,再这么小去就真成哑巴了。” 我摇头,苏三不再勉强,只随意问道:“今日爹可有找你?” 我摇头,苏三沉吟一声,“那便好,你别踩他,回头他要是找你你便直接甩胳膊走人。他不敢拿你怎样。” 我躺在他怀里咯咯咯地笑,满足的像个小女人。 是的,我一个多月没有说过半句话了,我用千万担的粮食和三座铁矿山换了自己的自由,暗地里将苏三推进了火坑!我做了苏家的三少夫人,回头沐清城亦是不会放过我放过苏家,他要称王他要宝藏他什么都要! 苏三回来之后便整日来各个商会见走动,沐清城称了王,可是当初支持他的那些个江南权归们却不满意了,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当初想要的那些东西。苏老爷子年纪大了就什么东西都不管了,大儿子好文乐,整日里呼朋引伴的作诗赏画,二儿子是个武痴,说是到现在还呆在终南山上偷学武功,唯有苏三还能叫老爷子放个心,可是偏这个三儿子有主见的要死,不肯呆在家里面亦是不肯接家业,每每老爷子逼得急了苏三都往寺庙的方向跑。老爷子吃了鳖就不再逼了,只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每日里在家传宗接代,后来年纪大了便没精力,那群当初娶来的女人各个等着分家业,老爷子又没办法了,回头便将那群女人打发走了,损了大把的银子。 柳絮将饭菜端上来,摆上碗筷调羹便欠身出去。 苏三给我夹了道东坡肉,“你最爱吃的东坡肉。”我拾起筷子吃了一口,却猛然闻道一股子油腥味,直冲着喉咙。我急忙扔了筷子捂着口,苏三扶住我拍拍我的背道:“今日怎么了?怎么连你最爱吃的东坡肉都开始忌口了?” 我摇头,不经意间推开苏三坐直了身子,却暗地里掐算起月信的日子来。 八天,过了八天了都没有来。 苏三又给我夹了口青菜,我勉强吃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苏三一个劲的闹,手就没有停过。我推开下面他从上面来,我推开上面他又从下面闹,实在是被逼得急了,才勉强答应了。 苏三在房事上一直很专制,我稍稍不专心他便发现,然后用尽各种手段逼得我不得不专心。可今日他却很温柔,拉着我予取予求一点都不粗暴。 我一下子便想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满身湿漉漉的雨水,衣服紧紧包裹着身体,他俊秀的脸庞,还有那个火辣辣的吻…… 我还记得,是我主动去亲吻他的。 一想便一发不可收拾,身体渐渐滚烫,反应也越来越明显。 苏三感觉到了我的变化,一双眸子满是晶亮的光……(省略的内容大家自己想,意淫啊意淫……) 事后苏三搂着我静静的喘息,我只捂着肚子躺在他怀里。 “老爷子给我找了门亲事,是苏家的一位远方表妹。”声音从头顶传来“说是那个女子怎么怎么怎么的好,家住在国都里,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 我没动,等这他继续说。他却不再言语了,过了会儿才叹息一口慢慢道:“我都要娶小妾了,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她虽然是个小妾,可怎么说都是个女人,回头看你这个正房不说半句话不给她半分颜色的,肯定趁我不在的时候暗地里使磕打绊的要将你这个正房除了!” 我噗嗤一声轻笑出身,他将我往上搂,抬起我的下巴直视他:“老婆,你怎么都不吃醋呢?你吃个醋好不好么?来,吃个醋给我看看。” 我瞧着他那搅着眉头耍赖的样儿,无语间觉得自己前世究竟修来的多少的福分,今生才会遇到苏三? 将头埋在他脖颈间,我使劲夹着指头在他腹肌上捏了几下,他吃痛叫喊,却笑嘻嘻的说道:“云云,再来几下,再来几次啊!”我顺势又掐了他几下,一下比一下重,他不喊痛依旧让我掐着。 最后我掐得累了收了手,他却捏着我的爪子嘻嘻哈哈道,“云云这双手真是妙哉!” 门外却突然传来咯吱一声,我一惊苏三冲我嘘了一口,低声在我耳畔道:“老爷子的人,别怕!”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对父子啊?明面上我孝敬你你欢喜我的,暗地里却是你防着我我防着你的。 我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苏三将我拥得紧紧地,夜更深,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似是睡着了。 我捂着肚子睡不着,我知道苏老爷子如何都不会放过我,我爹留给我的那个宝藏足以比掉苏三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而苏三再是宠爱我,最终依旧不能护我周全。 唯一的路子,便是逃! 可是没有办法逃! 我敢肯定园子里那些时常在我眼前晃的,至少有一半是沐清城的人。苏三不傻,定是安排了不少人在园子里护着。可我始终不能安生,贴身的黑玉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黑云云不能呆在这里! 第二日日头升起的时候苏三已经不在了,柳絮端水进来给我,看到我的刹那有丝的怔忡,而后给我梳头的时候看着我的手亦是在出神。 吃早饭的时候柳絮和往常一般和我搭话,说的尽是些府里的琐碎事务。比如哪个姨娘又怎么怎么了,哪个表少爷的又怎么怎么了,哪个婢女偷了果子,哪个小厮偷了蔬菜,如此一般我听得倒也是津津乐道,最后她却说道:“国都里的苏小姐今天应该会到了吧。就是那个苏小小,老爷子要给三少爷娶的那房姨太太。” 我知柳絮是在试探我,可转思间又觉得不对,柳絮若真是老爷子安排来的话,那我真得好好打探一番这个老爷子可否痴呆了?我虽今日才发现柳絮的异样,可她早上表现得也忒明显了些罢!? 柳絮继续道:“过几日就是府里三月一次的家宴,虽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人人都需参加,老爷子也只宠着三少爷他才能年年都不回来,今年可巧,都全了!” 她后面再说什么我并未太在意,我只担心这个苏小小,老爷子安排她来,不会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这个问题罢?! 到了下午的时候,我依旧去逛园子,百无聊赖间却见一穿着鹅黄衫子的女子独自一人在园子里晃悠。神情很是落寞,没有任何欢愉。 柳絮见我看她,狗腿地问道:“那位妹妹是哪个园子的?这园子可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女子一惊,神情慌乱,急忙垂首作揖,“我是刚来的苏小小。” 这次便轮到我惊了,柳絮与我对视一眼,急忙上前:“苏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位苏小姐看着甚是柔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柔弱地将我瞧着,道:“我与三哥约了时辰见面,可是三哥不理我,我想去他住的院子,可看门的说没有三哥的允许谁也进不了那院子。” 柳絮侧头看了我下,旋即拉着苏小姐的手道:“小姐还是回去吧,回头跟老爷子说说,你也知道三少爷一直都这样的,规矩在他身上就跟没有一样。” 苏小姐听完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更加水汪汪了,她抬眸看我一眼,极小心地问道:“冒昧打搅,不知这位是?” 我心里苦味,不经意的眯了柳絮一眼,柳絮立马道:“这位是园子里的夫人,小姐还是快请回吧,这里不比其他地方,不能随意乱走的。” 也不知这位苏小姐是真的很天真还是装得很天真,总之她听完柳絮的话后便急匆匆地拎着裙摆一溜烟地跑了。 我望着那位苏小姐鹅黄色的背影怔忡许久,柳絮在我耳边轻轻道:“少夫人无需紧张,看这位苏小姐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我点了头,下了长廊,湖中水波涟漪,莲叶翠绿。 那一抹青衫的影子恍如眼帘,毫无征兆。 他隔着湖水冲我点点头,面色平静。 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柳絮面色倒是平静得很,只稍稍诧异了翻,便在我耳边道:“奴婢去那边等着,夫人若是有什么便叫奴婢!”说完便提着裙摆往假山的方向去。 我心里的滋味百种难辨,苦的涩的辣的呛鼻的,却惟独没有甜的。 沐清城一抹青色长衫很随意,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贴着却也显得精神万分。 他当然精神,他做了国师又自称为王了,得了江南权贵的信任回头又得了天下人定国安邦的赞扬,他什么都有了,怎么不精神? 我顺着湖面一步步地走过去,没有很慢却也不急。 他静静立在那里,瞧着我一步步的走过去,眼神却是闪烁不定的。 待我到了他面前,“云云。”他也只说了这两个字。 我望着他,想起这张我看了十年的脸,欺骗和隐瞒的事实蜂拥扑来,扼着我的喉咙叫我呼吸不畅。 他还是静静立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一个多月不说话,便是因为觉得对不起苏三么?” 我心里有根弦扯得紧紧地,此刻哗啦一声断开了。 沐清城,原来我套的圈子不过是个小的,你的那个才是大的,将所有人都套在里面,兜兜转转带着玩? 我冷笑出声,“我当然觉得对不起他,”一个多月没有说话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干干瑟瑟,很难听。 “他那么在意我,可我回头却利用他,我自觉对不起他,与他说半句话都会觉得内疚无奈。你以为我是你,框了所有人十年,回头还指望别人原谅不成?” 他愕然立在那里,怕是没有想到我会说出此番话来。 “云云,我……” “沐公子难道忘记了?那日在山崖上,是你,轻手将我送给了苏三!不是我自己过去的,不是他强迫的,是你将我推过去的!”沐清城,你便是这样狠的人,我是你的妻,最后也不过是你用来换取权利地位的工具罢了? 可笑当初牛头山上,我一眼便倾心与你,可笑我痴恋你十年,到头来还指望着你回心转意。 他冷了脸,一双眸子狠狠搅着我,“云云,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回头不要求着我放过苏家!” 我亦是冷笑,毫不客气地回他:“苏家?哼?我哪里管什么苏家?”只要苏三没事,便行了。 他轻挑眉,没有说话,却自顾形成巨大的气场,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一步步的靠近,我一步步的后退,到了池边退无可退的时候,他才慢悠悠道:“那我便拿苏三开刀,索性苏老爷子也有三个儿子,少了个残废的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晚上的时候苏三并没有回来吃饭,我独自端了碗吃着。素日里苏三要是晚上有宴请,我独自一人吃饭的时候柳絮便会找点清酒过来,今日亦是如此。 她端了乘清酒的杯盏过来,为我倒了一杯,我恹恹地端了,洋装毫无兴致的样子,只喝了一口便放了。 “夫人不喝么?今日没有兴致么?” 我摇摇头,柳絮识趣地将杯盏移开了。 我又吃了几口,碍于刚刚那恹恹的气质,便没再动筷子,所幸冲柳絮挥挥手,柳絮答应一声将桌子上的物什都撤了。 我眼角不甘心的瞄了一眼,心里却相当愤恨,可叹苏老爷子将这么个细致的人物放在我身边,我时时刻刻都给那么防着,为了不让苏老爷子察觉到我肚子里这个,以防他拿孩子威胁苏三,我便只能装着没兴致喝酒,既然是没有兴致,便也只能连带着饭也不能吃了。 哎…… 待苏三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退了衣衫躺在床上了,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急忙坐起来。 他红着张脸,跳一下晃两圈的过来,嘴巴微张着,竟还流着口水。 “云云。”他嗝出口酒气,我隔着老远就闻见了。 我依旧没有开口,他摸索着跳过来在床边坐下,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然后灿烂一笑,“嘿嘿,摸到了!”口水还粘在唇边,我用袖口替他拂去,还未伸回来,便被他紧紧攥住。 “云云,嗝,我今天在翠红居和那个方老板谈生意,嗝,他为人倒是爽快的很,就是有一点不好,喜欢在窑子里做生意。不过你放心,那里的姑娘虽然个个都很漂亮个个都很温柔,但是我还是一个指头都未曾碰她们。云云,你看我听话吧,所以你今天……”他说着便往我身上靠,酒气扑面而来,我急忙挪开,他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我低头看去,他此刻却不只是红着一张脸了,连一双原本清澈的眸子都红彤彤的。 我心里咯噔一跳,想起下午与沐清城的对话。 “云云,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呢?” “是个无意中闯入你生活的过客?” “还是你借来渡河的东风?” 他抬眼望着我,满脸苦涩,伸手抚我的脸颊,“云云,即便只是你的东风,我也认了,可是,你休想过得了那河!” 最后那句他狠狠说出来,然后瞬间抬身向我压过来,粗暴地扯我的衣服啃噬我的脖子和唇。 东风?河岸? 心里有什么钻着,一阵阵的疼,我闭了眼任由苏三予取予求,只小心的护着肚子,然后极力放松自己,苏三在房事上的专制不仅仅在专心上,有时候,我只要有一点点反抗的意思,他便会比刚才还要粗暴! 其实我知道,我能够回报给苏三的真的很少了。 我一放面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肚子里有个孩子,一方面又得想方设法出去。 若我不走,沐清城迟早要了苏三的命,甚至是整个苏家。苏家也许早就警惕了,可苏三傻得可以,放任我在苏家安安心心做他的夫人。 可是苏三,你那么宠爱我,我怎么忍心将你往火坑里推? 突地被进入,苏三每个动作都很粗暴,带着他往日里从未流露出的感觉。我死死抱着他的脊背,希望他早点结束,却也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出来。 苏三,难道你只是我的东风么?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苏三已经不在了,我腰肢酸疼,无奈只得继续躺在床上休息,快到午时的时候柳絮来敲门,我咳了一声,她推门走进来。 隔着帘子,我似是看见有下人搬了沐浴用的水桶过来。 “少夫人,少爷叫我午时帮您洗个澡。” 那两个下人关门走出去,柳絮掀了帘子进来,“夫人可还好?” 我皱了眉点点头,柳絮却道:“今日晚上老爷子摆宴,说是为那位苏小姐接风洗尘。老爷子说您务必得去。” 腰依旧很酸,柳絮扶着我为我宽了衣裳。 水温刚刚好,我就这么百无聊赖地泡着,柳絮拿着手巾帮我洗。 “其实,夫人尚可放宽心,我看那位苏小姐也就是个胆小的小丫头,闹不出什么事的。少爷一向宠爱您,那位苏小姐一定闹不出什么事情出来的。” “而且啊,我听说,那位苏小姐以前在国都里的名声不太好,似是跟哪家的少爷走得很近,后来那家的少爷娶了夫人,那事才算平息了。哎,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竟然叫了那家姑娘来做姨太太,也不知……” 我恼了,柳絮今日的话格外多,字字句句竟都不离那个苏小小,我本想好好梳理下情绪,却被她搞得一团乱麻。 于是我大喝一声:“够了!” 这是我初次开口和她说话,可笑我们处了这么久,她却只听得我说这两个字。 柳絮惊恐间闭了声,给我搓背的手抖了一下。 果然,晚上的时候,老爷子房里的人来请我过去。 柳絮给我找了件稍稍正式点的衣裳,却是件紫色的。 往日在寨子里,我便极度不待见紫色,倒不是它颜色不好,只是我肤色实在太黑,每次穿深颜色的衣服便显得脸更加的黑。 果不其然,今日将那件紫色的裙衫往身上一套,站在镜子前一照,又黑了一圈。 柳絮唇角一抖,哭丧着脸低着头搅帕子,似是在等我训斥。 我没踩她,自顾对着镜子整理衣衫,却透着镜子看见身后老爷子房里谴派来的人。 一脸鄙夷和不屑。 一路紧随其后,等我到了苏府前厅的时候,那里已坐满了人。比起我刚来的那天,简直多上数倍。 厅里一片人乌压压坐着,围着桌子喝酒谈心。看到我站在门口,均转了脸过来,好奇地将我瞧着。 苏老爷子扯着胡须冲我笑笑,“云云来了?快进来坐。” 我昂首挺胸走进去,柳絮跟在我身后,快到苏老爷子那个桌子的时候,却听得一人压着声音小声道:“怎么这么黑呀!” 声音虽小,荡在整个花厅里,却也分外刺耳响亮。 众人哄的一声便炸开了,柳絮小心跟在我身后,却也慌乱间踩上我裙摆一角。我一个趔趄就要倒下,忽的被一双手扶住。 “夫人还请小心!”沐清城一双绚烂的眸子闪动几下,英俊的脸庞印在我的眸中。 我从他手中抽回臂膀,继续走过去,恰要拐弯的看见了苏三,他端着酒杯阴沉着一张脸,身旁坐着的正是昨日里在花园遇到的苏小姐。 苏小姐好奇的将我看着,见我看他,小心地冲我一笑。 我在主桌上寻着了自己的位置,老爷子对面,苏小小身旁空着的那个便是。 老爷子一直呵呵乐着,似是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我往他右手边看去,他右手坐着位儒雅的白衫男子,白衫男子身旁坐着体态彪悍的玄色袍子的男子。 我想了想,那两位想必就是苏平和苏青了吧。 老爷子道:“好了好了,人全了,大家便开始吃饭吧!” 人群一哄,便都继续开始喝酒吃肉。 有小婢女在我面前的酒盅里倒上酒,我轻轻一闻,心下却凉了一片,是杯女儿红! 可面色却不变,轻轻端起来冲老爷子敬了敬,便打算抬手饮掉。老爷子却道,“哎,今天是为小小接风的,自然是该敬小小一杯了,我这个糟老头子算什么!” 我只得无奈地转个身冲苏小小又敬了敬,苏小小眼神一阵地慌乱,双手垂在桌子底下,下巴微微低着,“姐姐,我不会喝酒。” 我摇摇头,便准备仰头饮了。 却见苏小小面前盛满酒的酒盅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给捏住,端起来冲我举了下。他面色柔和,眼神依旧清澈,却见不到底,他轻轻搂了搂苏小小,然后道:“小小不会喝酒,我便替她喝了。”说完便一饮而尽。 身旁传来声嘀咕,“都是自己家的女人,有什么好客气地?” 我装作没听见,掩唇一饮而尽。 女儿红特有的辣味传来,可不只为何,我已饮不出香味,品不出浓烈,只觉得,很苦,很涩…… 苏三,可你那杯酒究竟是什么味道的呢? 是很苦很涩?还是带着解脱后的悻然与怀搂新人的慰藉? 老爷子又呵呵一笑,“你倒是会疼小小。说吧,你想什么时候把婚事完了?我回头跟小小他爹娘也有个交代!” 小小低头害羞得浅笑,苏三仰着脖子又喝了一杯酒。 “听爹的,当然了,老爷子若想早点抱孙子,回头我不见意明天就做新郎官。”他捏着杯子浅浅笑。 “哟,我养了你二十多年,你今日倒是最听话的一回!” 厅里顿时一哄而笑,热闹非凡,却与我无关。 他搂着身旁的人舒展开眉眼亦是笑。 我想起苏三曾经写给我的一首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苏三,为何此刻我见你,似是带着层薄薄的雾气,远隔了千山?你在灯火阑珊处怀搂佳人而笑,我饮着苦酒浪迹天涯? 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已做好了独守空房的准备。脱了鞋子与外衣,将将躺在床上,门却开了。 我没有看他,只往床里面挤了挤。 他没有出声,关了门走过来,我又听到悉悉索索的脱鞋子和外袍的声音。 然后身侧一凉,他便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什么都没有说,他只轻轻搂过我,在我耳边低叹一声。 良久,才道:“你且放宽心,今日不过陪老爷子做场戏,斗斗法罢了!” 又过了许久,“但愿我没有自作多情。”长叹一声,似是自言自语。 我一直没有睡,只在黑暗中的睁着大大的眼。 又是良久,耳旁一声低语:“你若后悔了,想回沐清城那边,我不会拦着的。” 抓着被角的手一紧,有什么从眼睛里流出来落在枕巾上,浸湿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不NP。。。 休书与宝藏(土匪卷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我糊涂了,忘记宝藏那章已经完结了,特此将宝藏与休书放在一处。。。下卷为女尊卷,谢谢大家。。。 苏三常常和我说,人活着便要自寻乐趣,因为乐趣只会躲在角落里被发现,不会站在太阳光下被你看见。 所以现在,我时常对着角落发呆,一看便是一天,有时忘记吃饭,有时忘记喝水。 苏三和苏小小的喜事便在我那发呆的日子里过去了,苏府上下一片喜庆,其乐融融。我却看遍了任何一个角落,都未曾发现乐趣。 日子又是一天天的过,沐清城称王之后的第二月,国都皇宫里的太后病了。 第三月,小皇帝也病了。 而我的肚子,渐渐隆起,不明显,可穿着夏衫细微一看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于是我将那些个宽松的衣裳一件件地翻腾出来,挑了里面最宽松的几件拿出来穿。 柳絮有些不大高兴,似是勾起了她的回忆。因为那些衣裳无一不是紫色的,淡紫,深紫,绛紫…… 我不管她,照旧穿我的,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将我肚子遮起来。只要能将肚子遮起来,便是谁都发现不了我肚子里那个小家伙。 苏三也不能。 他自成婚后,便再未来与我同睡过。 而小皇帝病的那月,苏府中又呈现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甚至比上次更甚。 柳絮却冷着一张脸过来与我道:“是侧房里的那位怀上了。” 我手一抖,摇乱满枝桃花。 我想我是太一惊一乍了,谁都知道,苏小小进府后恩宠甚隆,今日东海的夜明珠,明日扬州的琉璃塔,再明日江西的五彩石……她不过怀个孕罢了,有何好稀奇的? 可我的手依旧在抖。 太后病的那个月,朝堂上平静得跟个死水一般,可小皇帝病的这个月,朝堂上却闹翻了天。 怕是谁都知道,太后病了还能撑上一撑,若是皇帝病了,那些个爱国的臣子们,便是有心也无力了。 而那个月末,我又见到了沐清城。 一身白色长衫,款款向我走来。 “云云,”他喊我,声音带着落寞和无边的寂寥。 我想起十年之前的沐清城,年轻俊朗博学,知道我不知道的,明白我不明白的。我一味的崇拜他喜爱他,看见他衣角翻飞都觉得是那般不同。 可是,现在我看见他,却觉得他连带着身上那件白衣都带着灰暗。 “云云,我做到了。”他凉薄的话透着午后闷热的气息浮在我耳旁。 我扯个唇勉强一笑。 转身欲走之时他突然伸手扯住我的臂膀,力道却很小。 “云云,”他在我耳侧道,声音有点梗塞,“你还记得十年前,我刚刚上山的时候,你绑了我扔在柴房里,后来你来看我,跟我说的话么?” “你说我要是不从了你,你便将我剥了扔到你床上,我那时想这是怎样的女子,竟说得出这般不要脸的话出来?!可是后来,我竟就这般和你相处了两年,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你习武练剑,样样不通却努力地去学。你小心讨好我,事事顺着我,为了我学女红,为了我下厨做饭,为了我做你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那时我又想,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能活得这般快活。” “我一直没有想通,云云,现在你告诉我吧,为什么你能活得这般快活?”他声音低低的,绕在我耳边,气息有许些不稳。 他又道:“后来我下了山,自以为该是解脱了,却时常想到你。想你做饭的样子,想你给我补衣服补得手指头上都是针戳的口子。也许你不信,每每想到你那些口子,我心中便像针戳得一般痛。” “云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声音一梗,竟落下泪来。 我不可思议间站立着,却觉得臂膀上的那股力气渐渐抽空。 “云云,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牛头山上看星星么?你说,要为我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你还记得么?” “沐清城,我不记得了!”我努力吐气,“我根本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天黑风寨上,你夺了寨主之位后刚刚在上的样子。我只记得那天地道口,你一个好字,将我推出去的样子!”我唰地抽出手,噔噔往前走。 你以为,你几句好话我便会回心转意么?你以为,你说你后悔了我便会信你了么?沐清城,你不过要我爹当初留下的宝藏,何苦演戏演得这般辛苦? 身后却没有任何响动,我走了几步觉得有些不对,沐清城若要演戏,何苦演到一半见我要走便半途而废? 我转头,却为曾见到沐清城,再一低头,却见他此刻黑了一张脸躺在地上。 我以为他在演戏,诓骗我过去救他,便站在原地没动,只冷冷道:“够了吧你,快起来,我知道你在演戏!” 他没有动,依旧躺在地上,风吹过他的衣角,扫起他额前的碎发,遮了眉眼,我竟一时看不真切。 “夫人?”身后柳絮叫我。“出什么事了?” 她跑过来,看到地上躺着的沐清城微微一愣,旋即跑过去查探一番,我心里有个鼓在不停地敲着,咚咚咚一下下,直敲得我心烦意乱。 “夫人,”柳絮冲我道:“他身上好像有伤。” 我一愣,有什么在心里划过,却安慰自己道,他定是在诓骗我,定是在诓骗我。 “夫人,应该怎么办?”柳絮征求我的意见。 我没有说话,心里那个鼓却一直在敲。 “他受得什么伤?”捏住手心,竟渗出一层密密的汗。 柳絮低头查看一番,“好像是剑伤,包扎过,不过伤口似乎腐烂有臭味,似乎有毒。” 我惊地后退一步,不可思议间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 他说,“云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我只觉得眼前有白花花的一片,闪过又闪过,牛头山上冲我抱拳的他,柴房中咬着牙齿恨恨不平的他,还有夺了寨主之位刚刚在上的他…… “发生什么事了?”苏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回头,傻傻站在原地瞪着眼睛看着地上的沐清城,似有什么迷蒙了眼睛。 柳絮道:“三少爷。” 苏三没有问我,直接从我身旁走过,看了看地上的沐清城略微一顿,而后直接道:“救他,不许告诉老爷子!”短短几个字,不是冲我。 我身后有人飞速走过,抬起沐清城便走。 我亦站在原地,傻傻的。 “姐姐不必难过,那位公子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身旁一个柔软的声音道。 苏三转过身来,眼神从我身上掠过,我抬起头,在泪水中看到他无视我,走到苏小小身旁道:“你怎么来了?小心身子。” 我彻底,麻木了。 苏小小一笑,伸手抓住苏三道:“无事,听说姐姐这里出事了,便过来了。” 苏三似是嘘了口气,一手搂着苏小小一手支着拐杖直接从我身旁走过,“以后不许随便出来,小心身子,要是着凉了该怎么办?”声音越来越远。 我依旧站在原地,柳絮担忧地推推我,“夫人,夫人。” 我没回他,许久之后,才轻轻一声道:“苏三。” 没有人回我,园子里静静的只有待在我身旁的柳絮发杂地看着我。 远处树枝上,一只鸟儿突然扑扇着翅膀飞出…… 我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任何回答,可却不死心,期望着能如当初在寨子里那般,等到苏三那声惊慌的云云,然后拢我入怀,呵斥我为何独自傻站着。 可直到金乌西沉月上柳梢,我都没有等到。 我慢慢坐在地上,捂着脸轻轻哭起来…… 苏三,这便是我们,最后的结局了么? 我在院子里坐了一夜,柳絮陪我站了一夜,第二日的时候苏老子的人来找我,叫我去前厅。 我整了整衣衫站起来,柳絮陪在我身后轻轻在我耳旁耳语道:“夫人切记不可妄动。” 我没说话,跟着苏老爷子的人往前厅走。 待进入前厅的时候,却被厅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乌压压站着一片人,均身着皮衣软甲,头戴钢盔,身上还有未清除的泥土,夹杂着血的味道充斥在整个大厅里。而主位上此刻正坐着满面笑意的苏老爷子及苏三。 我闻到那个味道突地就觉得胃里翻滚起来,捂住嘴轻轻呕了一下。 “夫人。”柳絮急忙问。 我挥挥手,只道:“给我倒杯水。” 厅中的人见我进来,均向我忘来。其中最前方有个青年眉清目秀,睁着大大的眼睛冲我望来,而后惊喜得上前一拱手道:“二嫂!” 我未说话,可见他那模样也猜到他是谁了。 他见我不说话先是愣了下,而后道:“我是沐清风。” 我点头,扫了厅中众人一眼,而后在客位上找了位子坐下,正是苏老爷子旁边。 柳絮给我倒了水,我抿了口道:“我知道。” 沐清风听我如实说,先是一喜而后一怔,而他身后的那些个将领却是齐刷刷跪了下来。 拱手低头,“嫂子!” 我坐在那里没有抬头也没有说什么,只摸了摸指甲。 大厅里静静的,我听到自己指尖摩挲指甲的声音。 “呵呵,”苏老爷子打破沉寂,“难得有这么多人来苏府,真是蓬荜生辉呀!” 跪着的众将领没有开口,只沐清风道:“打搅苏老爷子了!” 苏老爷子摇摇手:“没没,我年纪也大了看到这么多人也高兴,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哈哈。” 沐清风脸色有点黑:“苏老爷子,我想跟我二嫂单独谈谈。” 苏老爷子看了看苏三,而后道:“沐将军,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 “我们苏府里貌似并没有你们什么二嫂。” 沐清风一愣:“虽未有媒妁之言,却也是父母之命成的亲,未有休书,何故有苏老爷那一说。” 老爷子又一笑,“不信你问问她。” 沐清风转过我,拱了拱又要说话。 我却转眼瞥上苏老爷子腰间一快半个手掌大小的紫玉,慢慢道:“苏老爷子腰上那块玉是紫色的,唔,着实难见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想到此刻我还有闲工夫聊他那块玉,苏三挑眉冲我望来,苏老爷子道:“哦,多年之前的玉了,好多年了。也是位故人相赠的。” 我点头,“玉色圆润光滑,虽然年代久远,但是依旧紫色浓烈,想来老爷子很重视这玉。” 老爷子点头,“嗯,我当初发家的时候,若不是他,也未曾有今日。” 我道:“女尊的玉中以黑玉最为珍贵,紫玉其次,想来老爷子这位故人是女尊的?” 老爷子摸着胡须眯着眼睛将我瞧着,“不错。” 我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头到尾都未曾看苏三一眼。然后低头从袖子里扯出一块帕子与沐清风道:“这是休书,从今而后,我与沐家再无半点瓜葛。” 沐清风接着帕子的手一抖,那帕子便随即落在地上。 然后我转身,往回走。 身后沐清风的声音却响起,“他受人偷袭,受了伤又中了毒,本来要绕道去苏州找名医救治的,只一天就要到了,他昨日夜里却突然独自一人跑了过来。二嫂若还念着当初的情分,便不该在这个时候做这般不明智的事情。” 我顿了下,却没有停,身后柳絮依旧跟着。 我冲她挥手,“不必跟着了,回头跟你的主子说,我不管他使的什么计策,沐清城救治好后,我便一并给他们一个答复。” 柳絮顿住,在我身后喊道:“夫人。” 我摇头,“不要再喊我夫人了,你也瞧见了,你的主子娶了美妻也快有娇子了,我当不起夫人这个位子。” 她没再跟来,我转过弯,绕过花园往回走。 只余身后一阵的清风…… ********************************************* 正如当初苏三所希望的,我不该做人鱼公主我要做灰姑娘,我要有水晶鞋和南瓜车,然后半夜和我的白马王子跳舞。 我想此刻,我真做到了。 我休了沐清城,弃了苏三。 柳絮依旧每日里当值,只大多的时候都远远看着我,不上前来也不多询问。 中秋的时候我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休息,却听得屋外有人道:“老爷子请姑娘过去。” 我开了门,老爷子身旁经常伺候的那人又道:“姑娘收拾收拾,老爷子说姑娘一个人远客于他方,今日中秋,姑娘一个人呆着定会思念家乡,故派遣了小的来请姑娘去园子。” 我点点头,又收拾一番,便跟着那人去园子,柳絮依旧远远跟着。 园子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桌子椅子摆满了园子,上面放着月饼及各类的瓜果食物。 似是很热闹,不停传来嬉笑说话的声音。 我不甚在意,跟着那人继续行进在廊子里。 “我看呀,若是女孩子便叫苏蓉,若是男孩子呀,便叫苏华,富贵荣华么,你瞧多好!” “得,娶这么个庸俗的名字。也就二弟娶得出来,你以后自己娶了老婆生了孩子留着自己用吧,别在这儿害三弟了。” 然后一众人呵呵笑起来。 “依我看,若是女孩子便叫苏娴,若是男孩子便叫苏先,去‘仙’音,你们看如何?”苏三的声音传来。 我脚下一顿,众人立马道好。我心里凉凉的,有什么东西划过。 待我走带长廊尽头的时候,便见苏家众人围坐在园中。 那一派平和团聚的景象撞入眼中,心里微微一顿。 “黑姑娘来了,来来,过来坐。”苏老爷子没事人似的冲我呵呵笑。 我走过去,在他身旁一个位子上坐了。 众人均没再说话,我瞧见不远处沐清城斜靠在一棵树下,沐清风坐在他身旁,一脸担忧得将我看着。 我取了桌子上的清酒抿了一口,苏老爷子道:“不知姑娘近日在府中过得如何,下人们可有什么怠慢无理的地方?” 我道:“住的很好,谢谢老爷子关心。” 依旧没有人再说话,只苏老爷子道:“那便好那便好呀!来,吃月饼,你一个人在外头也不容易呀。” 我顿了下,取了桌上的月饼,心里却是空空的,黑风寨上我曾过过无数个中秋,美好的,凄凉的,顾忌的,可终究没有此刻心中这般凉薄。 吃了一口,是我最喜欢的莲蓉陷,再放下,嘴里却是苦的。 “苏老爷子果然是这江南首屈一指的人物,却也是最亲和的,我这么个土匪窝里出来的都能受老爷子如此抬爱。” 苏老爷子吃了口月饼,似是勾起了无限回忆,微微仰头道:“我当初曾遇着些事,遇着些人,若不是那些事那些人,又何来今日的我?每每想起他们,便如昨日一般,只可惜了昨日之事不可留,今日之事又多烦忧呀!”微微叹口气,似是无限感伤。 我心中冷笑,“苏老爷子可只当年黑风寨宝藏之说?” 众人的气息一顿,苏老爷子反应最快,“确有听说。” 我笑,“那苏老爷子觉得该是真的还是假的?” “姑娘说是真的,那便是真的,若姑娘说是假的,那便是假的。”苏老爷子摸着胡须高深一笑。 我亦笑,看如他深深地眼窝中,许久才道:“自然,是真的!” 庭院中寂静许久,没有任何声音了,我想起多年前来寻宝的那些人,疯狂的执着的带着不尽的嗜血。 就如此刻园中这些人一般,都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黄金珠宝,连那流淌着的水都是最最珍贵的琼浆液,荷叶上漂着无尽的钱财,树上长的不是果子,却是那如果子一般大小的宝石……” “那姑娘心中,可有何想法?”苏老爷子试探道。 我转头,瞥向那颗树下的人,他远远坐着,似是与此刻园中所有的一切格格不入,良久,我转过头道:“我想知道,若你们得了这宝藏该如何分?” 我似听到一声叹息从远处飘来,夹着一声淡淡的云云,却不知那声云云从哪方传来,树下的,还是美人在怀的右手方。 苏老爷子眯着眼睛冲树下人看了下,而后慢慢道:“当世女子,我只知女尊国主最为传奇,却不想姑娘只一土匪出生,却也能有如此气魄,不错不错。” “若姑娘真能寻得那宝藏,我定然能护得姑娘周全。” 我一笑,冲他道:“苏老爷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想知道那宝藏你和沐王,该如何分?” 有什么东西突然打翻在地,啪的一声惊吓一园子的人,我回头,看见右手方不远处苏三怀中的人羞恼低头,她抬头轻轻看我一眼,而后低头看着那一桌的酒渍道:“对不起,都打翻了。” 有下人过来收拾一番,而后苏老爷子才道:“我七他三。” 苏老爷子果然够狠,江南权贵定然没有将沐清城放在眼中。 我低着眉头想了想,而后道:“你三他七,否则我便不说。” 苏老爷子哈哈一笑,“姑娘的胆识我佩服,但是我想提醒姑娘,自不量力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为好,否则鱼死网破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我没说话,却又抿了口清酒,终于闻到股清香之味,“几日之后,苏老爷子也许便不会这般说了。” 也许苏府的中秋原本能过得很好,可却因为我,在一阵沉默接着沉默中度过了。 晚上的时候,我独自站在院子里,看天上滚圆的月亮,沐浴着清风,感受难得的平静。 当身后传来脚步声时,我才仰头道:“你七他三,你们苏老爷子果然不想要命了!” 他一声叹息,从身后抱住我,“云云,宝藏他们分就好了,我们走吧,找个人少的地方住下来,要不我们就去女尊,你不是一直想去的么?” 我摇头,“你知道那天沐清云对我说了什么么?他说,他喜欢我,可是他已经有木槿了。” 身后人没有说话,长久沉默后我道:“苏三,你已经有苏小小了!” 我拉着我的手臂将我转过来直视他,月光下的那双清澈的眸子夹着暗涌,想将我吞噬,“云云,我不是什么清高的道士,更不是佛祖,没有悯恤天下人的胸襟,我只想和你一起,什么苏家什么财富什么苏小小我全部可以不要!” 我摇头打断他:“所以,你便答应了苏老爷子娶了苏小小和着火来欺骗我?框我说出宝藏的秘密?” 他直视我,“对!只有你将宝藏的秘密说出来,他们才会放过你。” 我问他,“沐清城的伤是真的么?” 他一顿,良久后才道:“是真的。” “你看,他确实有悔改的心,”我自嘲道:“也许,天下宝藏和我,他一个都想要,顺带还有你们着些个江南权贵的狗命!?” “云云,你……”他复杂的将我望着,似是不认识眼前这个如此理智的我。 “苏三,人都会变的,我也会。三日后我们便出发去牛头山,宝藏就在那里。” 苏三依旧抱着我,可我却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岂止是两件薄薄的衣衫那般,我们早就隔了十万八千里,早在那日道口的时候,早在我利用苏三全身而退的时候。可是苏三,我终究不是狠毒的人,也许我保不了苏家,却能保住你。 三日后,苏府上下打点一番,秘密出发。同去的除了沐清城兄弟及那群将领,还有便是苏三和苏老爷子及一些下人。 我见那群下人沉默不语,可行走间却如清风扶地便知,他们确是不可多得的个中高手。 为了不招摇,我们假装成一对保镖的镖师,护着一车的东西往黑风寨的方向走。苏老爷子做镖头,其余人均做普通的镖师,穿着打扮均是镖师的样子。 我却没有换衣衫,依旧穿着我宽大的紫色裙衫。 上马车的时候苏三骑了马来找我,我想起了小黑,那只聪明懂人性的驴,他那时时常靠着小黑行走,模样有多怪异便有多怪异。 他将手伸给我:“上马。” 我摇摇头,指指马车,“我还是陪着苏老爷子好了,他年纪大了,万一一个人死在车里都没人知道。” 马车里隔着帘子传来呵呵的笑声,苏三扯嘴摇头,“好吧。” 车队一路西走,中途并没有遇到什么奇人怪事,苏老爷子坐在车上和我闲聊,要不就是下下棋看看书,几日下来,相处倒也和乐。 到黑风寨的那日下午,天气突然热了袭来,我一声紫袍湿漉漉的粘在身上很难受。 下车后苏三过来扶我下车,我就这他胳膊轻轻一跳,他皱眉道:“你身子不适么?怎么我瞧你好像很虚弱的样子。” 我摇头,“坐车坐的,腿麻了。” 苏三点头,转身过去扶苏家老爷子。 我仰头看着林中一草一木,竟还和我走时相差不多,一股子熟悉的味道传来,不是酒香肉味,却是这林间树木散发的气息,叫我闻着分外激动。 转头的时候正对上沐清城,我冲他释怀的笑笑,他亦冲我点点头。 我想,他在意的事情终究被我放下,无论宝藏或者感情。 因为快近夜晚,我便没有再领着他们往前走,只叫他们在这附近安营扎寨,过一个晚上。 第二日,我领着他们往牛头山的方向走,然后穿过牛头山的万丈森林,往那深处蜿蜒走去。 而那最深处,便是我爹的墓,亦是宝藏所在。 当年我爹的殉葬仪式虽大办了三日,却也是分外简单的,只一把火将所有要埋得东西烧成了一把灰,连同我爹的尸体。 所以,我从来不担心有人会盗墓。 墓周围长了厚厚高高的一层草,碑文上的字迹倒还是清晰,我拔了周围高高一层草,然后用帕子将碑文擦干净,最后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起身后,我看到沐清城正跪在地上,安安静静磕了三个头。 苏三眼看着便要断腿跪下去,我急忙扶住他,“不用了,你腿脚不便便不用磕了,我爹看着你磕肯定难受死了,恨不能立马跳出来给你磕头才算了事。” 苏三一笑,“是你说得夸张了,还是黑寨主的性子和当初一样不靠谱?” 我知他在拿我打趣,便扯个笑配合他一下,而后转头与苏老爷子道:“苏老爷子难道不磕个头么?” 苏老爷子一愣,他身后家丁亦是愤愤然将我扫视。 “死者为大,不说磕头,便是拜一拜也是要的。”说完便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直起身后于我道:“老夫之前与黑寨主并不认识,若认识,想必定能成为朋友。” 我点头,悠悠道:“嗯,一定能做朋友。老爷子你今日拜了三拜,保管之后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苏老爷子笑,声音夹杂着尴尬。 我转头扫视众人一圈,而后道:“苏三,我以前给你的簪子呢?” 他从怀里掏出那簪子,而后交给我。 我一把折了那簪子,而后从里面取出一支细细的针。 我道:“这个,便是钥匙。” **************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我已经将那根针插入碑文的侧身一个细细的洞口中,然后轻轻一转,那碑文慢慢缩进地里,碑文之后的一片土地慢慢松动,而后出现一大块的大理石板砖,光滑细腻,只余上面一层细细的泥土。 苏老爷子在身后感叹,“妙哉,妙哉。” 沐清风取了火把给我,我摇摇头,走过去,取出怀里的黑玉,背对着他们将黑玉镶嵌入哪花纹凹槽中,大理石轰然打开,笔直的阶梯一直通下地底。 我收好黑玉,暗暗放入怀中。 “好了。”我道。 侧开身,洞门显入众人眼中。 苏三眼神复杂得看着洞门,慢慢走过来,而后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后带。 “苏城!” “逆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暗藏杀机,一个怒其不争。 有家丁迅速挡在我身前,苏三拉着我道:“今日宝藏已开,你们想要的也要到了,从今往后便不要再来打搅我们。” “老三!胡闹!你今日带走她,难道真以为会过安心日子?若不想害她,便立马放了她,别说今日你们走不了,就算跑掉了,他日也会被抓回来,你难道想叫她跟着你过亡命天涯的日子?你……” 苏老爷子还未劝说完,我挣开擒着我的那个胳膊一个巴掌便甩了下去,清脆响亮,在万里晴空中犹如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击得我心中粉碎彻底。 我道:“别闹了,苏三。” 苏三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探究中夹杂着苦涩,“云云。” 我大步前走,“我们跑不掉的,几万金兵包围着黑风寨,你以为就凭你那几个死士能护着我多久?” 我直视沐清城,冷笑一声,“装得挺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沐清城冷着一张脸,上前道:“我说过,天下与你,我都要!” 我嗤笑,转身往下走。 瞬间阶梯两旁的灯案上灯火通明,我眼角瞥见斜上方那抹蓝色的衣角,心中如刀刮过一般,血淋淋的一层。 这条路还是十年之前走过,之后便没来过了。可记忆如昨天一般,崭新崭新的,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 我带着一行人左转右走的,避过机关埋伏,终于在一面雕刻着古树大鹰的峭壁千停住。 我道:“这里便是。”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我侧开身看他们,愈发觉得可笑至极。世人的贪念太多,要权利的还想要地位,要地位的还想要钱财,要钱财的却觉得权利最重要。 我独醒间撞上苏三的眸子,清幽的却见不到底,呼出一口气,我想,只有他才能看清这些。 我走到苏老爷子面前,他眯着眼睛正仔细打量着那面古树雕鹰的大墙,神情莫测。 “苏老爷子觉得这墙壁上的古树大鹰雕刻得如何?”我笑问。 老爷子探究中夹杂着隐忍,“妙哉,妙哉!” 我笑,一把扯过他腰间的紫玉,摊开手道:“还有更妙的。” 我走过去,将那紫玉嵌入大鹰的眼中,顿时脚下摇晃不定,洞门轰然倒塌,古树不在,大鹰粉碎。 撞入眼帘的,却是如仙境一般闪着金光翠绿的世界。 桥头上挂着珠宝相连,河中流淌着琼浆蜜液,树上结着石榴一般大小的珍珠宝石,璀璨夺目的光辉照亮所有人的眼。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苏三。 我转过头来,笑眯眯道:“这,岂不是更妙!?” 沐清城身后的人冲入洞中,不可思议的摸着那些宝石金砖,还有人用水舀起河中的琼浆倒入口中,“真的,这些都是真的!” 沐清城和苏老爷子这才纷纷走进去,均眯着眼睛打量这一切,眼中透露着不可思议。 苏三却走过来轻轻道:“那紫玉是怎么回事?” 我望着远处一棵石榴大的宝石,轻轻道:“苏老子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跟他人分了大半呢?自己只得了小头,这会儿恐怕在心里偷偷哭呢吧?!” 苏三皱眉,我则踱步过了那小桥,脚下踩着抱着黄金还有圆滚滚的珍珠,我走得分外小心。 有何宝藏,比的上我肚子里这个? 过了桥,我转头与他们道:“还有呢。别着急。” 他们跟着我往前走,绕过那颗最大的参天大树,眼前便显出四个洞天。 我指着第一个道:“黄金万万两,凭这个,十年可不必再征收赋税。” 第二个:“铁器万万件,凭这个,十年征战不必再造兵器。” 第三个:“书册万万本,凭这个,十年之内国家必将强大。” 第四个:“药品万万担,凭这个,恐怕就不必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他们均不可思议得看着我,沐清风还很年轻,清秀的脸上满是惊喜,毫不掩饰。 他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洞门,刚刚开了条隙缝,便见哗啦啦一堆的黄金流了出来。 “二哥,是真的,都是真的,我们……”他却突然闭了口。 沐清城扫他一眼,望着我,眼里有动容,“云云,告诉我,你将这个秘密说出来,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回望他,呵呵一笑,“清城,那你是不是该关心下,我将这个秘密说出来,自己又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摇头,一步步走过来,“好,那你告诉我,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我悠然一笑,慢慢后退,看着他一步步过来,当抵到墙壁的时候我才道:“我付出的,是我的青春。我十八岁道二十八岁的青春。” “云云,我还可以再给你一个十年。”他继续往前走。 我摇头,“不可能了,沐清城,你骗了我十年,以为一句‘我错了’便能将所有一切都一笔勾销么?” “云云,我可以罢黜后宫,就我们两个过一辈子。” 我摇头,他依旧一步步走过来。 沐清城身后,沐清风及手下挡住了苏三等人的路,两方僵持。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说完这句的时候他已经逼到我眼前。 我扫了他身后一眼,他急忙又上前一步挡住我的视线,“云云!” 我抓住他的衣领,攀上他,像十年前一样抱着他,依赖他:“清城,答应我一件事。” “不要杀苏三,不要动苏家!” 他挑眉,突然笑了:“你的代价,难道就是苏三?” 我摇头,“你说过你什么都会答应我的。” “云云,你知道这有点难,苏家在江南的势力不是我能够忽视的。”他抱住我,我将腰往后移了移。 “你也知道苏家的势力庞大,你要么动不了,动了,便也会付出代价。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控制苏家。” 他眼中什么一闪,看着我的脸色变幻莫测:“云云,你在帮我,你从一开始就在帮我?” 我点头,心却碎了一地,原来在他心里,我便是这般被感情冲昏了头一无是处的女子,“我帮你杀了苏老爷子,但是,你答应我,不动苏家,不动苏三!” 我扯嘴竟笑出来,“好!” 我也笑,却带着无边的苦涩,苏三,我的代价,便是抛却你的爱,永远离开你,让你恨我! 沐清城放开我,我冲苏老爷子道,“老爷子不想知道些心里的疑惑?” 他幽幽忘了我一眼,而后突然笑了,抬头望了望这满满一山洞的宝藏,“哈哈哈哈,康此生足矣!” 我望了沐清城一眼,他后退几丈之外,苏老爷子走过来,微笑着将我望着,低低道:“答康要见信物!” 我点头,从怀里取出黑玉。 老爷子看到那块玉便推手叫我收起来,而后对着我微微拜了一拜,低声道:“答康不识小主身份。” 我点头,低声道:“家父生前时常念叨你。” 他眼睛一红喉咙一梗,竟似要哭出来,“老朽对不起王爷。” 我摇头,轻轻道:“你做的很好,你不但没有暴露身份,还做了江南权贵!” 他点头,问道:“小主叫我可有事?” 他眼中精光一片,似是看透一切,“有,我要保苏家,我要保苏三!” 他笑了笑,眼中掠过久经世事对一切都了然的精光,从怀中默默抽出一把短刀,“我知道了,小主亲自动手,还是我自己来?” 我接过来,自嘲般笑了笑,“苏老爷子,这一刀下去,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苏三也解脱了!” 他点头,了然的笑:“老三能得小主真情,三世修来的福分!” 我没有再笑,冷然间将刀一把捅入了他腹部,有血沿着刀身流出来,苏老爷子最后看了我一眼,便颓然倒下。 我抽出手中的刀,血水沿着手和刀身慢慢往下流。 “爹!”我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喊,然后便是乒乒乓乓兵器交接的声音。 苏三…… 抬眼看沐清城,他却一脸冷笑望着地上的苏老爷子,我亦笑,沐清城,你怎么又知道,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呢? 我扔了手中的刀,用袖摆擦了擦,身前有苏三凄厉的怒吼,“云云,告诉我,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笑,“苏三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么?不过是计中计罢了。”转眼对上沐清城,他冲我点点头。 其实,我并不相信沐清城会放过苏三,可现在苏老爷子一死,苏家便没有掌权的人,沐清城控制不了江南权贵,便只能依靠苏三,唯苏三以中用。 我这张脸黑了这么多年,如今唱起黑脸的角色来果然得心应手,唱的很成功。 苏三双目通红看着我,眼中有不信和凄凉,我慌忙转开眼,却忽的看到地上刺目的红色。 苏三,我早已不是当初你在黑风寨上看到那个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却什么都计较的女子了,你还是那么清澈,如一汪清泉,可我却怕自己污了你的眼…… 苏三,苏三,苏三…… 两方僵持间最后的结果定然是有一方拜下阵来,而此刻那白下阵来的一方,便是沐清风等人。 沐清城见苏三杀出条血路来,抽身刚想冲过来,苏三提着血剑已欺身而来,他将剑横在我脖子上,“告诉我原因!” 我摇头,“没有原因,相信你看见的一切!” 他将剑压低,有凉凉的感觉透着血液传过来,“云云!” 我笑了,苏三,你已经相信了! 我将他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捏住,冰冷的触感沿着指尖传来,他指尖微微颤动,我将他手覆在我腹部。 那里孕育着个小生命,是你的。 我不顾脖子上横着剑,微微前倾低声道:“苏三,我怀了沐清城的孩子,可是他却不要!”我苦笑一声,有什么从眼睛里流出来,“那我该怎么办?我只能帮他,得到他想要的,可是现在他还是不要我。” 苏三手中剑又是一动,脖颈处伤口更深了。 我呵呵呵的笑,苏三,现在你更加相信了吧? 我放开他的手,后背抵着墙壁,手里摸到墙壁处的一个细小的凹槽。 苏三一脸漠然将我望着,最后放下了手中的剑,然后慢慢后退几步,“云云,我那么爱你……” 他并未说完,只慢慢从地上捡起拐杖,苏家的死士过来搬走苏老爷子的尸身然后跟着苏三一步步往回走…… 我看着苏三一瘸一拐的背影,紧紧地死死地,我要记住这个背影,也许以后便再不会看到了。 沐清城走过来,轻轻拥着我的肩膀,“云云,我们回去吧。”他眼中有胜利者的骄傲光明,遮蔽着眼已然看不到其他。 我笑着摇摇头,推开他,“我觉得这里很好,有钱有书还有酒喝,我呢,”笑容更深“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呢!” 他瞳孔突地放大,我在他眼中看到自己,及背后突然打开的那道门。 我还看到,自己在他眼中飞翔,衣角翻飞,越落越低…… 我突然就想到苏三给我讲的那个故事,人鱼公主的故事。 人鱼公主为了成全王子的幸福,最后变成的细微的泡沫。 苏三说,云云,你要做灰姑娘,你要等着骑着白马的王子来找你。 可我,终究没有做成灰姑娘,我没了水晶鞋没了南瓜车,最后连王子也没有了。可是,我却成全了王子的幸福。 所以我觉得,即便是泡沫,我也是个最幸福的泡沫…… 苏三,你便是,那个王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糊涂了,忘记宝藏那章已经完结了,特此将宝藏与休书放在一处。。。下卷为女尊卷,谢谢大家。。。 女王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马甲,黑云云的种田温馨文,不像忘川水的基调了。。也没有女王了,地址见上。。。 这是六年后冬日的夜晚。 女尊国都内祁王府里呈现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歌声嬉笑声调笑声酒杯碰撞声,夹杂在阵阵丝竹之内,显得尤为突兀。 门口当值的小侍从见了忍不住的往里面探头,伸长的脖子都快比得上饭桌上那盆子鸭脖子了,却也只看见旮旯一角内照得亮堂堂的灯笼。 心道,乖乖,这祁王府果然如传说中一般醉生梦死,看来这祁王真是如他人口中那般,不过是个顶着头衔吃喝玩乐的女王罢了! 还想伸长了脖子再看,却突地脑门上鼓起个大大的包,他慌忙捂了脑袋转身后看,却见一人吊着双大大的桃花眼斜眼看他,手中的扇子啪嗒啪嗒敲在手心上,似是漫不经心。 他赶忙退开一步:“二爷。” 那人撩了撩脖子上的长发,手指绕着扇子在他脑袋上又敲了敲,表情很淡然道:“若是无事便去休息吧,里面也该结束了!” 小侍从看着他一张脸愣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到:“可是女王还在里面。” 他上前一步望着屋子里,此刻整张脸都显在光线中,即便那烛火再弱,那当值的小侍从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双吊吊的桃花眼下一颗淡淡的泪痔,仿若一朵绽放的桃花,摇曳见闪现着微弱的魅惑,似乎要将什么都勾走一般。 小侍从看得慌了神,心里似什么东西被勾走一般,他慌忙道:“知道了,二爷。” 转身便走,却又忍不住往回看了眼,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何府内二三十房的男宠,唯有二爷能说得上去话了。 那双眼睛,那颗泪痣,即便只看一眼,也会被勾去了魂魄,叫人不知东西南北。 二爷,二爷,二爷叫什么来着?小侍从想了想,哦,对的,似乎叫做慕苏。 思慕的慕,苏?哪个苏?哎,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个苏了,即便知道也不会写。 小侍从摇摇脑袋,自顾自往回走,二爷啊二爷,那就像是天边的浮云,看得见,摸不着…… …………………………………………………………………… 我看见慕苏进来的时候微微愣了下,须知他这位二爷可是从来都不愿往我这个醉生梦死的温柔乡跑的,今日是怎么了来了?我仔细想了想,啪一声手中杯子掉在地上。 莫不是,莫不是祁子先那臭小子又耍什么花样了吧? 我手里出了层细细密密的汗,很担心眼前这位穿着紫砂绒长衫的二爷会将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甩在我面前。 我略微冲身后人看了看,她急忙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呵呵笑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大家也累了都回去歇着吧!祁王说了,此等销魂梦死的时刻定然是春宵苦短的,大家回去该干啥就去干啥吧。” 底下有嬉笑的声音,却也略微停止了什么大的动静,我赶忙扶额,另一手在袍袖下捏了自己大腿一下,露出一脸深邃的愁容道:“呀,本王今日身体欠佳的很,喝了几杯便不行了呀!真是老了老了,岁月不饶人呀!” 底下立马有人跟风也有人感叹,“是呀是呀,岁月催人老呀!” “哎呀,女王殿下才34岁,正是春华正茂如狼似虎的年纪,怎么回说自己老呢!?” …… 娘的!都给我滚!其实我心里是这么说的,可是不能说也不敢说。 只扶着脑袋看下面那一拨的人又热闹了一番,陆续便有人离开了。 而身前那身明晃晃的紫袍子却还在眼前晃啊晃的。 飞雪给我倒了被水递过来,我急忙推了:“都喝了一坛子水了,再喝我就成水牛了!” 飞雪撇撇嘴,不屑道:“当初三坛子烈酒都没问题,怎么现在一坛子水就不行了,装蒜!” 我面上一抽,顾及到眼前那身紫袍子的男人才没有说出口,其实我很想说,飞雪,没来女尊之前你要多温柔便有多温柔,我说东你绝不说西,我要吃醋拌的黄瓜你绝对不会给我搞个沾盐的,怎么到了女尊之后你那小婢女的地位明显拔高了呢?眼见着就要超过我这个女王了?! 我咳一声,这才转向一直站立在我眼前的紫色袍子,“那个,慕苏,你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么?” 慕苏脸色阴晴不定变幻莫测,一双桃花眼睁得大大的似是要喷出火来,半晌后,唰的从袖子里抽出个画轴扔在我面前,然后甩袖袍背于身后。 那画轴掉在桌上顺着卷轴呼啦啦半敞开,我定眼看了下,急忙扑上去用袖子挡住。 一颗心肝抖得都快冒出水来,面上却要强装着女王的威严来。 “呃,其实,子先他还小,你这个做先生的自然要多担待着点!” 慕苏转过头来,阴测测看了我一眼,眼角下那颗泪痔看着愈发妖艳,他慢幽幽:“是呀,他还小,该认识的字都认识了,该读的书都读了好多了,他真的还小,武侠奇传的书看了也就罢了,禁书黄书之类的看了就当是府里的下人采购书籍的时候没有注意。” 我咽了口吐沫,心里骂了句,祁子先你个小兔崽子! “可是,”他眼光往我袖子下一扫,“这春宫图,不会是因为他觉得里面的女子长得美丽漂亮,便买回来挂墙上瞻仰的吧?” 我傻呵呵笑,觉得自己这个女王做得忒窝囊,随便什么人都能骑我头上,一个两个的都能拿脸色瞧我:“那个,春宫图,春宫图……” 祁子先你个王八羔子,老娘十八岁的时候才看过一张春宫图,还不是油彩的!你才六岁,哦不,五岁半你就看春宫了,你不是找抽是什么? 我无言以对,实在不知道对自己那宝贝儿子该说什么。当初让慕苏做子先的夫子只是觉得慕苏一身才华在府里做个悠闲晃膀子的男宠实在是太浪费了,索性他那冰冰冷冷的性子和子先那八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的性子还很像。可之后我便有些后悔了,两个沉默的男人一天到晚无言相对着的确是会发生点事情出来的。 第一个月还好,子先小公子只是偶尔写两个黄段子。 慕苏忍了,我没忍住,抽着鞭子甩了他两下。 第二个月子先小公子老实多了,不写黄段子了,偷着功夫带着府里的家丁出门买了些不干不净的书回来…… 苏幕忍了,我默默无言捏着鞭子也忍了,因为我小的时候也干过这事,就因为好奇! 第三个月,也就是这个月,我想子先小公子可能真的感受到春日的到来了,竟然不知从哪里找了画工那般高超的春宫图来…… 我这个做娘的汗颜了…… 想当初,我翻遍了整个黑风寨也不过从文武那堆臭袜子里刨到半张罢了! 我咳了下,那场女王的威严道:“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明日还要进宫见女帝!” 慕苏居高临下的看我,一双桃花眼满是不屑,“是。” 慕苏走后,我去了趟朝明阁,此刻朝明阁内已经黑灯瞎火的看不见任何人影了,只两排竹子在风里萧瑟荡漾,看着颇为凄凉。 我推开门,黑暗中摸索着到了床边,掀开帘子望了望床上躺着的那个黑影道:“醒着吧?醒着就不要装睡。” 影子蠕动了一下,被窝的缝隙里便冒出点微光来,子先手中拿着颗硕大的夜明珠懒洋洋的坐了起来,“慕苏跟你去告状了吧?我就知道那个妖孽男不会那么安分!” 透着夜明珠的幽光,子先脸上稚气的模样与他干练的表情显得愈发矛盾冲突,我心里哀叹声怎么自己就生了这么个妖孽娃! 我拍拍他的脑袋:“祁子先,我得跟你谈谈!” 子先不耐烦的皱了皱小眉头,甩甩膀子道:“说吧,祁莲女王。” 我痛惜道:“其实,我真的觉着,你要是想看春宫图,没必要当着慕苏的面看。” 子先翻个白眼,“祁莲女王我想你得先搞清楚一件事情,你不够聪明,并不代表你生出的儿子也跟你似的!我没那么傻,我当然是躲在角落里偷偷看!” 我点头,摸摸他的脑袋,“这就对了!”压压被子,我道“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他缩着脑袋滑下床去,将手里的夜明珠放到枕头底下。 我走到门口,透着月光望了望院子里一排小竹子哀叹一声道:“既然你这么闲,连看春宫图的功夫都有,看来真的有必要再请个教画画的师父了!” 说完便带上门出去,房内突地踹来声闷哼,我扯嘴一笑,心道,要不知道怎么治你当初就不会生你了! 第二日,日头依旧很好。 我坐在院子里喝茶,身前是一排排的腊梅花,飞雪拿着玉牒在我身后轻轻读着,每读完一个便将那玉牒放下来,叮叮叮发出清脆的声响。 “功红九在云南的商队遇到了云国军队,现情况不明。” “韶子风最近忙着建自己的地窖,没有任何动静。” “女帝昨日得男宠一名,留在未央宫。” “……” “等一下。”我转了转茶壶盖子,转头问道,“男宠?女帝昨日何时得的男宠?” 飞雪将最后一块玉牒拽在手中,低着眉睫想了想道:“昨日在南城的时候,本来只是去狩猎的,后来遇到只猛虎,惊了女帝的马,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杀出个男人,救了女帝,然后……” 我点头,示意飞雪继续读。 然后,能有什么然后,然后肯定就是我们亲爱的女帝祁纯陛下看见那位救他的男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时动了春心了,便直接叫他手下人绑了送进宫了呗! 啧啧,很有姐当年的风范! 我趁着出神的功夫想了想自己的当年,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未曾听见飞雪读玉牒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却见飞雪盯着手上的玉牒看着正出神,“飞雪?” “啊?”飞雪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闪着慌乱。 “读玉牒!”我皱眉。 “是。”飞雪低了头,捏着玉牒的双手白骨清晰,“小姐,你还是自己看把。”突地抬头,她将那玉牒塞到我手中。 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传来,我将那玉牒翻了个个儿,细细读道:“云国商使已至码头,不日进宫,商船挂云旗,船身印苏字。” 苏字,苏字。 我扯嘴笑了下,手上的玉牒拿着分外沉重冰凉,“两国通商是好事,是好事……” 而后又道:“对了,那进宫的男宠叫什么?” 飞雪道:“好像叫什么阿永,我听宫里管事的公公说,女帝叫他阿永。” 阿永?我心里咯噔一跳,立即觉得这个名字与某事挂着些联系。 “你去查查着阿永的来历,对了,踏竹最近如何?”玉牒在我手中翻了个个儿,指尖的冰凉微微有些麻木。 “人接到了,在船上,不过遇着苏家的船,所以没敢张扬,估计要等明日才能上岸。” 我点头,心中有个空空的一方一直来回飘荡着某个声响,那声响如同一张大大的网将我网在其中。 苏家苏家苏家……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马甲,黑云云的种田温馨文,不像忘川水的基调了。。也没有女王了,地址见上。。。 念如 我扶了扶额头,示意飞雪先下去。 飞雪走之后我独自在院子里又坐了一会儿,女帝的旨意便到了。 是接子先进宫的旨意。 我虽让慕苏在府里教着子先,可女帝一直不怎么放心,就觉着让子先待在王府里是让他这个祁家唯一的血脉收了莫大的委屈,每半个月都得招进宫住几日,跟着那些个夫子先生的学学四书五经。 我时常想,子先小公子虽然只有五岁半可那牛鼻子瞪天的脾气难道真是我一人贯出来的? 事实显然不是。 宫里头那位显然脱不了干系。 子先原先穿着见青蓝色的褂子,此刻听了入宫的旨意显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脱着褂子换上件紫色的衫子撇着嘴巴道:“女帝不会是看上我,也想让我进宫伺候她吧?我三天前刚入宫回来的!” 我替他理了理衣服,“少废话!你以为你是个男的你姨娘就看得上你!” 子先不情愿的自己套上靴子,“我听说她这次弄了个人回来,不会这次叫我进宫是让我替她看看能不能主政后宫的吧?其实我还小,真的做不了主的,你回头跟姨娘说说,我真不想看见她——那张脸!” 我嘴角一抽,恨不能一耳光子扇过去! 女帝最近迷上了打猎,时常带着宫中的护卫大臣绕着雪狼山来回的跑,一跑就是半个多月,我想雪狼山那地方可能人杰地灵了点,我半月没见女王,子先亦是半月没见女王,回头我领着子先进宫见驾时,突见女帝那张黑黝黝的脸蛋差点没从那百来十级的阶梯上滚下去!而子先见着女帝回来后什么也没说,第二日慕苏才告诉我,子先学丹青时愣将一个个硕大的夜明珠画成一只只黑黝黝的柿饼! 再后来,子先道,姨娘那张脸看着他十分想撞墙。 本王不动声色,拿着筷子夹了块豆腐,心中愤愤然,你阿娘我当初那张脸比她还黑! 我笑道:“别,女帝向来宠爱你,要是叫她知道你心里不待见她那张脸,回头不还得伤心死。” 子先套上鞋在地上踩了两脚,抬头看着我想了想道:“与见她那张柿饼脸比起来,我另可撞墙!” 我攥着拳头忍了许久,身后却突的有人道:“轿子在外等了许久了!” 我回头,慕苏一声紫色袍子立于门前,表情淡漠,只眼下那可泪痣闪着夺目无比,整个人都显得妖艳起来。 我冲子先挥挥手,“还不快点,叫那么多人等你一个!” 子先背着手一晃一晃得往外走,肩上披散的头发说不出的调皮,软软的好像会随时跳起来一般,我看着有些出神,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我们先进宫。” 我抬头看了看慕苏,想了想才道:“嗯,她今日回府。” 慕苏什么都没说,行了礼往外走,一只脚跨出门外时才幽幽道:“叫她回宫吧,我不想见到她。” 我没有回话,慕苏似是也并未想等任何回答,只是在陈述一般,说完便离开了。 我瞧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六年前地宫里那道背影,亦是同样决绝与孤寂,却亦是下了番狠心。 我想,如果苏三与慕苏一样,那我便放心了,便真的放心了…… 下午我端了杯茶躲在院子里看书,看的是本女尊坊间流传的话本小册子,叫做《洛神传》,唔,写得真不怎么样,晦涩难懂预言不通畅,是一个师傅外加一个子弟顺带还有两个炮灰的故事,故事的最后女弟子跳了炼火崖,真正成了一抹灰。 我看着最后的大结局无限唏嘘,突然觉着买这书花的那二两银子很不值,我花钱买书看本就图的个消遣和精神娱乐,回头来看了结局之后却觉得心中无比郁闷,怎么就跳悬崖了呢?怎么就跳悬崖勒呢?那女徒弟也忒傻了点,皇帝不要他师傅不要她,只有个天山下来的武林人士要她,那她索性就跟了人家呗! 啧啧啧,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哎…… 我正端了画本子唏嘘着,那厢里飞雪在我身后轻声道,“人都回来了,在后厅里候着呢!” 我依旧沉静在最后女徒弟跳崖的悲情中不能自拔,索性与飞雪道:“让他们来后院吧。我在这里等着。” 飞雪答是,迅速离开,我则抹了抹眼角的水迹哀叹一声,仰着脖子抒发情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咚”,身后有个声响,我急忙回头,靠着椅背只看见摸紫色的衣角。回过头来时,却见那身紫色已经站在身后不远处了。 我道:“你不是在皇宫的么?” 慕苏脸色不太好,见着我时微微拱了拱手道:“小世子在宫里遇到点麻烦,特遣我回来。” 我点头,想到宫里那个阿永,岔开话题道:“你今日见着那个阿永了?” 慕苏一愣,回道:“是。” “长得如何?” 慕苏抬头看了我掩,垂下眸子漠然道:“一般般。” 我回想了下苏永在黑风寨的那几年,貌似我从来未曾过多留意过这个人,更别提他长相如何了,如今过去六年,再叫我回想他的模样究竟如何是否如慕苏口中的那个一般般却是有些为难我了。 我将子先小世子的话题扯回来,“子先他在宫里又闹了什么事了?”突地想到昨日里的春宫图,猛坐起来,“那个混账东西不会拉了宫里的小侍女要给人家画春宫吧?” 慕苏脸皮一扯,一张脸黑了半边,“不是,是女帝硬要小世子叫她娘亲。” 我坐回去,“然后呢?” “小世子不答应。” “他一定是说不想要块黑炭做的娘吧?”我将话本放回身侧的茶几上。 “是!” 这个时候长廊上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我冲慕苏看了一眼,他刚好收回望向长廊处的视线,冲我一点头,他回身藏入几步开外的一棵大槐树下。 视线出现的那抹鹅黄略微刺痛了我的眼,好似多年前苏府中那抹身影从未曾变过,恍惚间好似回到了江南苏家重金打造的后花园中,她慌忙错乱的看向我。又好像那个月圆的中秋,她慌乱间打翻桌上酒杯时的不安与无措。 而如今时过境迁,我回到女尊,她亦回到女尊,而那个在我心中久久铭记的人亦是来到了女尊。 果然,人生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又转回来了。 她在我身前站起,跪下去头埋在石板上,“参见女王。” 我低头瞧了瞧她,转眼瞥了下那颗大槐树,我道:“起来吧,苏小小。” 鹅黄的身影站起来,抬起下巴看了看我勾起抹嘲讽的笑意道:“女王就不要嘲笑我了,还是叫我念如吧。” 我笑起来,“念如,许久不见了。” 念如福了福身,“念如一介小民,不敢劳女王挂念。” 我点头,指指身侧那个空着的椅子道:“你应该有许多要与我说的吧?” 念如眼神有些恍惚,看了眼那空空的椅子道:“刚刚,我看到了人影,难道是……” 我打断她,“你看错了,刚刚只有本王坐在这里,没有旁人。” 念如从善如流,“是,念如看错了!” 当年白叔叔逃回女尊便是请了女帝帮忙救我,这才安插了这么个眼线在苏府里,也便是今日站在我眼前的念如。她六年前便到了女尊,期间是如何混迹如苏家做了小姐的我并不知晓,只知道当日她胡乱闯入花园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还有一块偷偷塞给我的的玉佩。 “这么多年辛苦了。”我嘴中嚼着抹酸味,说出去的时候并不自知。 踏竹掩嘴轻轻咳了一下,我才惊觉,从椅子上坐起来道:“你可有何打算?” 念如想了想,抬起眼帘定定望着我,“我要见他。” 我摇摇头道:“起初在苏府你完全可以趁着苏老爷子办丧那会子逃出来,现在来说想见他,念如,你要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没有谁永远站在原地等谁。” 念如将我的话细细嚼了嚼,扯嘴冲我干苦一笑,“没有谁永远站在原地等谁……”抬眸望着我,“女王也是这样的吧?永远不会等谁吧?” 我一愣,心中一顿一塞,身旁飞雪怒道:“放肆!” 念如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在院子里荡得分外清晰。 我苦笑一声,“你如今回了女尊了,也不忘记挖苦我一番,” 念如低着头,声音闷闷地,“念如不敢,念如只是想说,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今非昔比了!” 我低头看她,“所以你才下了决心回来?” 跪着的念如身形一顿,我瞥眼往大槐树的方向望去,那里有紫色翻飞的一个衣角,看着无限落寞。 女尊早在六年前就将各种眼线轮番撤出了云国,就是为了不给云帝任何借口攻打女尊,如今六年已过,她留苏府六年,却从未曾想过回来! 念如,我们眼光如此相像,看上同一个男人。 可是,又是什么叫你在六年之后下了回来的决心呢?你当初抛夫弃子,为的不就是留在他身旁么? 我对身旁杵着的偷偷打了好几个呵欠的踏竹道:“你带着她先去婷月湖那处住着。” 踏竹点头,跪在地上的念如却突然抬头,无限凄楚落寞得望着我道:“我能不能,能不能先去……” 我摇头,“苏家船上载来的恐怕不只苏家老三吧?你先去婷月湖那处住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念如垂下眸子,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而后给我磕了个头道:“念如谢女王六年的恩情。” 我点头,她起身跟着踏竹离开。 &&&&&&&&&&&&&&&&&&&&&&&&&&&&&&&& 飞雪给案几上的小炉子添了点火,看到旁边放着的那本洛神传道:“小姐你就在这种狗血又没情趣的话本子里腻味死吧!” 我仰头看她:“哎,啧啧,长本事了哈,就知道一天到晚得瑟我了?” 飞雪冲大槐树那处瞥了眼,“没呀,我去换湖茶,大冷天的呢喝什么菊花茶呀!”说完便拎着茶壶走开了。 那抹紫色从槐树后跨出来,我望着他道:“你打算如何?” 慕苏冷冷看了长廊一眼,“六年前便不再有月烋了!” 我点头,坊间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今我这边都有些处理不来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又何来工夫管他们呢? “走吧,陪我进宫吧。”我从椅子上起来,准备拿了话本起身回房换件进宫的紫杉。 慕苏伸膀子叫住我,“你……” 我回头,隔了些距离瞧他,唔,真的很俊美,看得有些痴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慕苏一张脸红红白白黑黑轮番了好几回。 我急忙道:“你想说什么?” 慕苏一咳,一张脸唰就红了,“咳,女帝吩咐,若你进宫,便走玄武门,不要走时常进出的那个朱雀门。” “哦,”我点头,卷了话本子往屋里走。 女帝此番安排我自是明白得很透彻,她着实用心良苦。 当初知道我这个唯一的血亲妹妹还活着的时候,便叫她老人家十分开心,安排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救我,却愣是被苏家及沐王的两班人马全数撂倒,若不是我后来献上爹留下的那些宝藏,女帝姐姐估计现在还在皇宫中愁着呢! 女尊皇室向来血脉单一,女帝她娘就只她一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而先女帝还有个妹妹,便是当初嫁到赵昌和亲的莲周女王。偏我娘一根筋,当初在半路上游玩的时候无意间遇着我爹,便在她老人家心中埋下了非卿不嫁的念头,自此走上了弃国私奔之路。 而莲周女王弃国私奔之路的最后,便是产下了我这么个愁人的女娃娃! 刚回女尊那会子,女帝见着我那张黑漆麻乌的脸便时常担忧的说道:“你这张脸,真愁人!” 后来我的脸不黑了,子先也平安长大了,女帝却时常瞧着我们母子两个唉声叹气,“你们母女两真愁人!” 我很窘迫,只能赔笑安慰她老人家,“叫姐姐你操心了!” 其实,我十分想不明白,子先小世子性子从小就很怪,愁人不愁人的府里宫里众人是有目共睹的;而我,堂堂女尊的女王,除了时常在府里搞些花天酒地迷惑外人的酒宴外,哪里愁人了?哦,不对,我还时常逛逛青楼楚馆的来迷惑外人。可是那也是形势所迫不是么? 我边想边换衣衫,换得十分慢,一件进宫见驾的紫袍我穿了半根香的时间。临走时还叫飞雪给我梳了个踏云髻,再贴了片紫红紫红的云山花,又抹了点酥油香,瞧着镜子里的人觉着还是少了点什么,又让飞雪将倾香楼里珍藏的胭脂拿出来抹了一点。 再瞧镜子里的人,我来来回回前前后后看了看,默默道:“嗯,够了,够了!” 飞雪盖上胭脂盖子,抖抖嘴道:“是够了,相亲也够本了!” 我瞪飞雪一眼,飞雪吐吐舌头,指了指镜子里的人道:“本来的么,你瞧瞧,怎么看怎么像是去红楼馆里相亲的小姑娘!” 我回头看了看镜子里的人,一身紫袍,一片云山花,两抹眼红,一双杏仁眼。 嗯嗯,是很像呢。 我遮掩道:“这不是要进宫见驾的么?”说完便后悔了,往日进宫别说梳个踏云髻了,连紫袍都不乐意穿,如今这般折腾是为的个什么,我不说飞雪不提,却也是明明白白放在门面上的缘由了。 我干咳一声,“咳,这身衣服瞧着够累的,给我换了吧,还有那云山花,瞧着够俗的,戴着就跟花楼里卖唱的姑娘似的。” 飞雪道:“别,花楼里的姑娘哪儿戴的起云山花?你还是就这么穿着吧,别提你那司马昭之心了,就算是为了门口等着的慕苏你也不能再换了!” 我看了看外边的天,“该进宫了!” 往日里带着子先进宫走得都是最东边的朱雀门,一方面因为近另一方面也因为那朱雀门是专给如本王这般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走的,旁人几乎走不来。 先帝和我娘早升天了,而莲家血脉单一,莲氏这脉只剩了我和女帝,女帝住宫里面出宫的次数并不多,难得能有机会走趟朱雀门,所以那门便时常关着。后来我回了女尊,进宫的次数何其多,那朱雀门便也时常开了。 子先小世子曾评价过,作为一个门,作为一个皇宫中地位最最高贵的门,朱雀门不时常被人走动,它着实很凄凉也很失败。 我当时牵着子先的小手,就着夕阳散射的阳光看他一脸严肃认真像,突然便很痛心。 子先这性子,着实很愁人! 带着慕苏进宫,左晃过个长廊右晃过个长廊,最后在朝阳宫的门前停住。 三天未进宫,宫中并未发生任何变化,花依旧开着,水依旧淌着,连着宫里假山上一处我闲来无事摆放的石子都依旧静静立在那处。 女帝身边当差最得宠的紫颜守在门口,看见我来,迈着步子过来道:“参见女王,女帝正在见贵客!” 我冲她笑笑,“子先呢?” “也在里面!” “哦,那我先去偏厅坐坐!”我道。 紫颜何其乖巧,也不问我不进去的缘由便直接领着我与慕苏进了偏厅,又给我倒了被茶这才低头垂眸走出去。 看着她乖巧的模样顿时想到我身边的踏竹飞雪,再想到往日里时不时给我些脸色看看的慕苏,我深深羡慕起女帝来。 要知道,培养一个心腹事多么的不容易! 培养一个不给脸色看又听话又乖巧的心腹又是何其难! 这时身后站着的慕苏道:“世子也在里面!” 我拿茶杯的手一抖,两滴茶水顺着杯沿地出来,转头瞪着眼睛看他,“你说什么?” 慕苏低头看我,“世子陪着女帝正在见客!” 我默默转过头去,喝了口茶水,端着杯子道:“你刚刚在府里说,女帝要子先叫她娘?” “是!”慕苏道。 我点头,又喝了口茶道,可一颗心肝都快抖出水来了! 女帝十三岁便掌管朝堂,十五岁上沙场,即便是如今的云国中人,听见女帝的名号都会忍不住伸出拇指来夸赞一番的。而女帝对我这个表亲的姐妹如何,朝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说什么要月亮要太阳,但凡我开过口的东西现如今无一不是安安静静躺在我王府的宅子里的。 可现如今,她拽着子先坐在朝阳殿内,我便突然觉着,有些事情,不是我这个做皇妹的能够知晓的了。 女帝,她究竟要做什么? 此刻慕苏又开口道:“女帝比三日前又黑了许多。” 我将杯子往身旁案几上一放,走到对面墙上一处画着飞天女仙的笔画前,然后用手轻轻推了推她那双眼珠子。 顿时,有个清楚地女声传了过来。 “苏公子,喝茶喝茶!” 我忍不住扯嘴,女帝每每觉着一个人不好对付时,喝茶吃饭便会成为她最好的托辞。看来此番,她定是觉得苏三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了! 我就着那两个眼珠子往外看去,便见前方不远处一身白衣就坐于椅子上,头发高高簪起,用白布条扎着,腰间一抹黑带。 我心中一痛,想起念如。 想起一月前传入我府中的玉牒。 苏城与苏小小结发六载,苏小小葬于□山,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辞,只是简单陈述了一件事情,可那日我拿着玉牒看着满庭纷飞的白雪时,突然便想到苏三孤单落寞的背影,淹没在漫天的白纸素搞中。 突然便后悔起女王以这样的方式召回念如。 可再转头一想,分离六年,爱恨情仇,如苏三那般的人究竟会记得几分呢? 爱也罢恨也好,我六年之前,便以一种决绝的方式放开了王子的手。 收回神思,越过那身白衫便见女帝抱着子先坐在御塌上。 女帝一手揽着子先,一手扶在塌案上,低着眉睫似在想些什么。子先手中抓着几颗核桃,却并没有吃,亦是低着眉头安静的坐在那里。 这个场景,突然叫我觉得很诡异。 我想到慕苏的话,“女帝比三日前又黑了许多。” 如今女帝这一身紫衫趁着皮肤,我稍稍抚了抚额头,真的比我当初黑的那个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还有垂眸时的那个眉眼嘴鼻,不说完全像,却也能有七八分的神似了。 我心中刺痛一下,女帝,她这是…… 再看子先,他很小的时候女帝便抱他,可他从来都不是乖巧的小孩子,只我抱着才能安安静静的说会儿话,女帝想抱着他说会子话或者是逗弄一翻,往往会遭到他无数多个白眼。可如今他这般安静的坐在她皇姨娘怀中,着实让我怀疑女帝她可是用了什么点穴迷药之类的法子。 要不然,就是子先他傻了! 可是,为何傻了?他…… 我猛的转头,顺手轻轻合上壁画上那双眼睛,直视慕苏,我道:“女帝跟世子说了些什么?” 慕苏平视我,扯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道:“女王已经猜出来了。何须问我?” 我冲只隔着一堵墙的朝阳殿的方向望了望,平静道:“月烋(xiao),这回你可真得帮我了!” 没有任何回答,过了许久才有个声音道:“月烋已死。” 我对慕苏笑了笑,而后了然道:“可慕苏还在!” 慕苏没有看我,只冲着那幅飞天女仙的壁画看了看:“女王的意思也许不明确,却也是为了子先。他三岁便能读诗,五岁时对一些事物的判断及了解便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了。” 我道:“但愿不是又一个月烋。” 慕苏摇头,眼下那颗泪痣妖艳无比:“或者更甚月烋。” 我其实很不希望子先在哪些方面有过人的长处,权谋钱势,于他来说本就是手边的一盅茶杯,只要他随意伸个手,便能拿到了。可是那些原本就虚浮的东西,有了或许比没有好,可我现如今处在女王这个位子上便明白一些往日里在黑风寨上不了解的东西。 离权越近,离幸福越远。 我只希望子先是个女尊国中一无是处的小世子罢了。 我在厅中又等了等,想苏三与女王说完话离开时再进朝阳殿,可一直等到金乌西沉,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只紫颜跑来送了些垫肚子的吃食。 我吃了一两口便没有任何味道了,索性靠在椅子上撑着额头打起瞌睡来。 这一觉睡得倒是出奇的安稳,还做了个梦,梦见的乃是今日午时我在府内读的那本话本子。 话本子里有这么一段,说的乃是那桃夭用剑刺她师妹的那件令人郁闷的事情。 本王好死不死的,梦见自己做了那个劳什子的师妹。 然后一路浑浑噩噩的做梦做下去,先是那师妹如何拜了洛神做徒弟,然后是我这冒牌的师妹如何与桃夭这个正牌的女主之间争夺师傅宠爱的,再然后便是桃夭拿剑刺我那段了。 那梦做得有些奇怪,我起先还好好的坐在洛神殿的大殿里和师傅说话,回头就见身旁层层暮霭青烟萦绕。 我叫了两声师傅没人回答,再转身时便见一把亮堂堂的宝剑泛着银白的光冲我刺来。 我愕然愣在那处,等反应过来想逃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剑已经沾着我胸口的血水直直刺进去。 我抬头,却见桃夭苍白着一张脸不可思议的将我望着。 我亦惊奇的看着她。 因为我看到,桃夭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皮。 然后我一惊,便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洛神传锁了,原因是修文。。哀叹。。 再遇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更文。。。今日三更,嗷嗷,人品大爆发。。。 醒来时后背一层冷汗,迷糊着眼睛看到慕苏站在我身侧,低着眼帘默默将我望着。 我扯嘴一笑,“做了个梦,呃,我没流口水吧?”我顺手抬起袖口揩了揩嘴角。 慕苏摇头,吊吊的桃花眼下一颗妖艳的泪痣,“没有。” 我放下袖子舒了口气,我在黑风寨黑头土脸的生活了28个年头,回头当了女王依旧无法改去浑身的土匪气。 就连抠脚丫的毛病都没改了。 女王曾让我在宫中住了半年,每日里让慕苏教导我作为一个正统的皇室血脉的女王该有的规矩。我一开始总学不会,女王火了亲子训斥教导我却依旧不得法,后来不知女王从哪里学得了一招,或者是听信了哪个小人的谗言,竟然每次训斥我之前都吃上半碗的泡醋蒜头! 可苦了我这个正统的皇室血脉女王了,自此之后每每见着女王开口我都有个下意识抬臂掩鼻的小动作。 刚刚沉浸在自己不堪回首的岁月里,那厢慕苏朗朗声响回荡在整个偏厅之内。 他道:“女王你说梦话了!” 我愣了许久,回想刚刚梦中的情景,我只记得那把冷剑直穿我胸口的情景,却不记得自己开口说过什么话呀! 我干干咳了咳,道:“那本王说什么了?” 慕苏脸色一闪,桃花眼一吊扯嘴笑道:“您说‘苏三救我’!” 我一口气没吐出来,咳在嗓子眼里许久,干干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话说,其实往日里我都竟可能避免和慕苏说话的。 话说,其实慕苏原先并不叫慕苏的。 慕苏只是我六年前初到女尊时给当时还在地牢中囚着的他随意取的一个名字。 慕苏原先叫做月烋,是女帝手下最最聪明的一名门客。 女尊势力微薄,却能旷日持久的和赵昌国打一场维持七年的战争而叫赵昌寻不得半点甜头的缘由,一部分是女帝不容置喙的英勇善战,另一部分便是月烋的功劳。 又等了一会儿,便见紫颜踩着细细的步子跨了进来,她道:“女帝请您过去。” 我点头,对慕苏道:“你在这里等下,等会儿子先出来你好好看着他,千万别叫他乱跑!” 慕苏点头,我转身往朝阳殿走去。 朝阳殿内已经挂上了一排半人高的琉璃灯笼,上面画着不同形色的侍女男官图,趁着殿内的紫砖愈发显得奢侈。 我到得殿中央,望着殿上坐着的眉眼与我有七分相像的紫袍女子躬身拜道:“见过女帝。” 殿上女子道:“起来吧。” 我直起身,抬眼见到她旁边坐着的子先正冷着一张笑脸严肃的将我望着。 我挤出个笑,冲女帝望道:“慕苏在外面,可否叫子先先出去透透气?” 女帝点头笑,拍拍身边的子先:“听你阿娘的,先出去透透气。” 子先依旧冰着一张脸转头瞥了女帝一眼,然后从塌上跳下来,而后看都未看我一眼便从我身边走了出去。 本王看小世子那张脸,顿觉脸面无存,他这可是赤、裸裸的无视他娘亲我呀! 我抬头看了看女帝,干干一笑,“都是皇姐你贯出来的!” 女帝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望着我,黑色的皮肤在烛火的衬托下如一抹墨汁,而后突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月白色的牙齿。 我惊地一跳,手心按在胸口,“皇姐你!” 女帝眯着眼睛咧着唇看我,“你刚在偏厅睡着了吧?” 我急忙道皇姐英明,女帝却连连摆手,“英明个屁!我刚抱着子先坐在塌上,听见你突然叫了一声差点没把你宝贝儿子扔出去!” 我干干笑:“皇宫的墙冒死该修整一番了。” 女帝换了个手撑身子,“得了吧,我这朝阳殿年年返修,别说是个人叫了,就是个产仔的母猪叫唤都未必能传过来。” 我手心冒汗,心里忙不迭的嘘气,女帝这是拿我跟母猪比呢?还是暗中惊叹我嗓门之大连产仔的母猪叫声都比不上? 思来想去,我觉得,应该是前者。 女帝却道:“我可没框你,这殿里听到你叫唤的可不只我一个。” 我听得此话心中一紧,莫不是真如女帝所说,我那梦话都传到殿内来了。 那我叫唤的那句话岂不是…… 女帝又道:“行了,你也别乱想了,我便直接告诉你,那苏三可是半星半点都不记得你了,我刚刚抱着你儿子顶着你那张面皮跟他说话说了半日,也未见他神色有任何动容的。” 我忙躬身道:“叫皇姐操心了。” 女帝挥挥手,从塌上站起来,背手与我道:“当年你在赵昌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点,苏三如何那做了皇帝的沐清城如何我都不是很清楚,你究竟喜欢哪个爱恋哪个说不定连你自己都糊涂。可如今我与你说个明白话。”女帝一步步走下阶梯:“赵昌已不在,埋了宝藏的黑风寨也被我夷为平地了,苏府如今也不再仅仅是江南一个小小权贵了。沐清城做了皇帝,苏三掌控云国的命脉,你此刻又是女尊的女王。” 女帝一步步往前走,说的话亦是步步紧逼,那声响敲着我耳膜似是奔腾而过的千军万马,踏得我尸骨无存。 我笑道:“臣妹……” 女帝却突然打断我:“其实你当初,并未想过要回来做女王吧?” 扯嘴一笑,我抬头撞上她幽深的眸子,“女王英明。” 她继续道:“我知道你当初的想法,不过想在女尊找个地方将子先生下埋头过日子罢了。若不是我拿那姓白的逼迫你,恐怕你如何都不愿意做这女王吧?!”嘴角一弯,她自嘲道:“我若能生养,便也不会逼你回来了!” 我急忙道:“女帝!” 她冲我摇摇头,“随性而活是人人都想过的日子,可是你不能,我也不能!我十三岁便登基,可之前甚至连玉牒究竟用来干嘛的都不知道,更别说跟朝里那些掌权的老家伙斗了!我也想嫁个好丈夫生一群孩子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可是我不能。你也不能,有些东西早就注定了。前二十八年你是黑风寨上的黑云云,可是后二十八年或者更久,你也许只能做女王!” 我静静看着女王,胸口有什么东西似要澎湃而出,右手死死捏着袍袖躬身道:“祁莲明白!” 女帝舒口气,点点头道:“你也只能是祁莲了,黑云云早就埋葬在黑风寨的万枯山崖了。” 我捏着袍袖的手慢慢松开,心中的澎湃愈发汹涌,其实好多年前我便明白这些了,或者更早,也许在我将那把剑刺入苏老爷子腹部的时候,也许在宝藏口,也许在苏家…… 我默默吸了口气,“那子先?” 女帝笑道:“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我刚刚给他喝了些东西。不过他性子就是太倔了,回头你可得想办法好好治治他。” 我苦笑:“治?臣妹觉得世子的架子可比我这女王的大!” 女帝哈哈大笑,拍拍我的肩膀,“你怀子先的时候恐怕不只怀了十个月吧?” 我道:“臣妹也怀疑,可是算算日子又没什么问题。” 女帝继续笑:“妖孽啊,真的是个妖孽!” 我陪着笑脸,回想了一番子先刚刚那漠然无视我的表情,确是除了有些赌气外并未有太多的表情。暗自舒了口气,想想子先也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哪来那么多心思呢?! 唉唉……做娘的真不容易啊! 与女帝又寒暄了几句顺带说了说朝堂里的事情,我便以天色为由告别了女帝。 临走一只脚还未跨出殿门,女帝的浑厚的声响回荡在殿内,“当年你将宝藏的秘密说出来,究竟是为了苏家老三,还是为了沐清城,你真的好好想过么?” 我一顿,跨出的那只脚顿在半空,收回来,没有转头,我道:“那已经不重要了,黑云云已死!”说完便跨出步子,投进冬日的黑夜。 出得朱雀门的时候,慕苏领着子先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远远地看见那一长一短两件紫色长衫,突地心中生出无数个念头,比如子先的性子,比如慕苏与念如。 跑上前去,慕苏正拉着子先的小手,冲我道:“世子喝的那药貌似药效并未过。” 我瞪他一眼,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竟还诓骗我,我蹲下、身:“阿娘带你回府。” 子先冷着一张脸时不时就冲慕苏牵着他的那只手瞥去,见我与他说话便猛的将头一转,措开脸,无视我,嘴里还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 我抬手捏捏他粉嘟嘟的脸颊,“怎么着,无视本女王是吧?” 子先喉咙一动,又哼了一声。 我一巴掌就要冲他脑门上拍下去,却突见子先盯着某处一愣,喉咙又动了一下。 我愕然一下,收回手慢慢转过头去。 突然便想到很多年前黑风寨牛头山顶的那种罂粟花,妖艳美丽,亦可入药食用,少量可以治病,多了却能叫人上瘾。 那个白影从光圈之外的黑暗中慢慢移到我视线能及的光线内,孑然傲立于朱雀门处,隔得有些远我看不真切,并不知他的实现投在何处,是我还是子先还是慕苏,还是某个遥远的方向。 那拐杖触碰地面的声响回荡在此刻安静的朱雀门外,咚咚咚,一声一声击打着我的心。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似乎都能感觉到他那袍子下空空的一条裤管随着走动一摇一摆…… 又近了,我索性站了起来。 冲他的方向走去,想到女帝的话,心中苦笑一番,脸上却是春风得意,“苏公子,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呀?” 说完我便后悔了,云国苏家的人与女尊的女王何时认识? “不打自招”这四个字本王理解得果然很透彻。 六年未见他并无许多变化,依旧是干净的脸庞清澈的眼,只看着我的表情有些淡漠。 走近之后才发现,他刚刚确是没有看我,只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见我冲他说话才淡淡扫我一眼,回头又冲某个方向看去,他道:“我与这位夫人认识么?” 我心中一紧,刚忙将手缩进袖口内死死捏住,从云云到夫人的过渡我还没有适应。 干干一笑我刚想开口,却突听得身后一声怒喝,虽然声线细弱,却也能显出几分威严来。 出声的正是子先,我赶忙回头,却见子先已挣脱开了慕苏的手,冷脸看着苏三。 我心中哀怨一声,很想默默抚额,然后将他塞回肚子里! 子先这个小兔崽子竟然跟他老子道:“放肆!” 我干干一笑,冲有些愕然的苏三道:“小孩子不懂事,小孩子不懂事。” 苏三又是冷冷瞥我一眼,而后直接往前走去。 我越过他的背影朝前望了望,便见不远处一高头大马车,再细细一看,那从车上跳下来的不正是近日忙着修酒窖的韶子风么? 韶子风下了车,摇摇冲这出看来,见到苏三便微微一笑拱了拱手算是打个招呼,而后眼风一转,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惊愕,却也冲我拱了拱手。 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心中却想到,这韶子风近日被盯得这般紧,却也有胆子和云国的商船接头,看来他真是嫌自己脖子上那颗脑袋留着太多事了。 还有苏三,竟也一点都不知道避闲么? 苏三苏三,那两字似是万斤重的大石头,压在心上喘不过气。无暇再多管,上前抱了子便放上了车,冲身后慕苏道:“回府。” 慕苏什么都没说,默默爬了上来。 我想如果一辈子都不再遇到苏三,叫我一个人带着子先过日子都没有任何问题,可现在问题是,苏三来了,见到了子先,遇到了我,原先所有种种恩怨情仇都不是我能说抛弃都抛弃的了。 马车一路狂奔回府,子先撅着张嘴巴不说话慢慢便睡着了,到了府中我抱了他回房间,出房门时遇到在外守着的慕苏。 月光洒在他一头长发上闪着墨绿色的光,抬头望向我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流动叫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我道:“还有事么?” 慕苏点头,道:“韵子风刚刚叫人送来的帖子。” “帖子?”我接过来,心里却是很觉得很奇怪,韵子风是女尊国中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家中世世代代都做生意的,我来女尊不过六年,与他照面的机会微乎其微,更别说什么请帖吃酒的事情了。他今日拜帖子来,还是这么晚的,便更加奇怪了。 拆了帖子细细读了读,果然是吃酒的帖子。 我道:“是吃酒的帖子。” 慕苏点头,“韵子风是商人,他送来的帖子只可能是吃酒的帖子。” 我又道:“时间是后日,地点么,”我向慕苏一笑,“乃是楚韵楼,要劳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慕苏眼角那颗泪痣一闪,撇撇嘴道:“知道了!” 我呵呵笑:“劳烦了,劳烦了。” 第二日,我叫飞雪给我整理出一套衣服供我明日去赴宴用,飞雪听了吩咐瞪大了眼睛望我,“楚韵楼?你去楚韵楼?”说完便露出极度失望痛惜的神情。 那楚韵楼,其实就是个花楼,只女尊的花楼与别处不大一样,乃是个女妓与男倌混搭的地方。 男人能去找女人,女人能去找男人,咳咳,当然了,男人也能去找男人。 我干咳一声,“韵子风拜来的帖子,不去恐怕不行。”他是女尊第一的商贾巨富,若是拒了他的帖子便是我这女王瞧不起他们这些个商人。 飞雪奇道:“韵子风?他不是最近忙着修地窖么?” 我道:“恐怕地窖修了一半觉得无聊了,找些人出来喝喝酒吧。” 飞雪继续问:“那也不对呀,怎么请了小姐你了?” 我道:“恐怕是昨日晚上吧,将好出了皇宫遇着他了。” 飞雪将柜子里一件紫杉拿出来,抖了抖:“他也在宫里?” 我想到昨日他似是去见苏三的,便没多说个中缘由,只道:“不是,在路上遇到的。” 飞雪一撇嘴巴,“哦。”将紫杉递给我,“要不就穿这件吧,反正小姐你想在也很白了!” 我看了看那件绣着飞鹤的紫袍,摇摇头,“我又不是进宫,穿什么紫杉,挑件白色的。” 飞雪埋头去柜子里继续翻,我看着手中搭着那套紫袍,便想到当我年在苏家时穿紫色衣衫闹过的笑话,那时我还很黑,顶着一张黑脸穿着紫色在园子里晃悠便失常受苏府中下人的嘲笑。 哎……往事便都是云烟了! 飞雪找了件绣金线长边的白衫,我看着甚好,在身上比了比道:“就这件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更文。。。今日三更,嗷嗷,人品大爆发。。。 酒宴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 镜子承诺,本文要是坑,作者掉茅坑! 挑好了衣衫,我朝院子里走,边走边问道:“子先呢?” 飞雪道:“慕苏陪着吧,最近公子好像迷上了武侠话本子,陶管家都是一箩筐一箩筐往回带书。” 我急忙回头,“话本子?他都看的什么话本子?” 飞雪一笑,替我拍拍胸口:“小姐你放心吧,陶管家买回来之前就挑了一遍了,回头慕苏还得再挑一便!” 我嘘口气,“那他都看什么了?” 飞雪道:“这就不知了。” “哦,”我点头,冲她指指厨房的方向,“弄点吃的东西,我去趟聊书斋。” 飞雪点头,我转身往书斋处走。 到了书斋,透过大敞开的窗户便看到子先一人端坐在桌案边,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本书,慕苏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手中亦是一本书。 我呵呵一笑,声音似是有些大了,房中坐着慕苏抬头冲窗外望来,见我站在廊子里笑,便放下书轻轻抬步往外走。 见他出来,我笑道:“子先在看什么书呢?” 慕苏转头冲子先看了眼,“前几日看的三国志,这几日么……” 他表情有些犹豫,我心中一堵,赶忙问:“他今日看什么书了?” 慕苏抬头道:“你别着急,就是些普通的话本子。” 这才松口气,抬步子往房内走去。 子先看书看得颇为认真,都未曾发现我进来,依旧埋头看着。 我走至桌前,轻轻拍了拍桌案,他这才抬头闪着一双亮灿灿的眸子看我,“阿娘。” 我点头,将他抱起来,自己做到椅子上,将他放到腿上,抽出那书问道:“看的什么?” 手腕一翻,便见蓝面上三个草书大字:“斗阑珊。” 低头问道:“这‘斗阑珊’讲的什么?” 子先抬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望我,简洁明了得回答:“一个女人两个男人!” 啥? 我抬头看慕苏,他一脸无奈的表情立在桌案对面。 我猜想,慕苏这个表情是在告诉我,子先口中的“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与我理解的“一个女人两个男人”是一个意思吧? 本王突然感到很绝望,子先呀,他才六岁,不不不,他才五岁半,怎么就一天到晚看些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看的东西捏? 我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也许只是陶管家与慕苏挑书时出了些纰漏。 我冲案桌上一扫,指着桌上那一堆堆书中随意的□:“那这本写的什么?” 那是本小册子,上书“楼兰传”三个楷书。 子先先是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而后撑着下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有个妓院叫‘楼兰’的,里面那个佳人的名字不记得了,只知道那个书生最后考取了功名,背弃了那个佳人。” “那这个呢?”本王实在不甘心,指着另外□。 子先又伸长脖子看,这次倒是没有任何犹豫了,直接开口道:“哦,那是将军与王妃野史!” “这个呢?”本王气血有些不稳了。 “那个是才子配佳人!”这次连脖子都没有伸了,直接道,说完又加了句:“不过最后两个人还是没有在一起。” 我一颗心肝抖快抖出水来了! 我啪一声将手上的书扔了出去,捏起子先的下巴道:“你阿娘我请了这么举世无双绝世聪明的先生来教你读书,你就这么糟蹋我一番好意的?” 子先圆圆的脸蛋被我捏得有些变了形,瞪着一双眼冲慕苏站的方向瞥去:“夫只,夫只已看!” 我捏着子先的下巴回头冲慕苏瞪过去:“你看的什么?” 慕苏一张俊脸憋笑憋得很痛苦,见我问他抬手干咳一声,表情甚是洒脱道:“哦,我看的是皇帝与将军。” 本王一颗心肝连滴血的勇气都没有了! 晚间时候,踏竹奔过来问我:“听说世子犯错,小姐你不给他饭吃?” 我正端着老母鸡汤呼气,见他问我这个,头都没抬:“哦。” 踏竹急了,“世子才六岁!小孩子怎么能饿肚子?” 我咕咚喝了口老母鸡汤,挪开碗时看到桌上放的那盘子莲藕肉丝,我与飞雪道:“等会子传话给世子,就说今晚有他最爱的莲藕肉丝。” 飞雪答是,踏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拉住。 飞雪掩唇与踏竹咬着耳朵道:“别劝了,被罚的可不只世子,还有慕苏!” 踏竹一愣,贝齿咬着红唇犹豫了翻乖乖站到一边。 她也知道,我若连慕苏都罚,那问题便有些严重了。 第二日日头很好,万里晴空竟然连一片云朵都没有,本王领着饿了一夜的慕苏出王府,愈发觉得空气清新艳阳高照。 “好日头,真是好日头!”本王感叹道。 慕苏一声不吭的跟在身后,脸色又些萎靡。 我转头看他,赶忙加上一句:“人人都说‘书籍乃是精神粮食’,你看了那些个什么皇帝与将军的,怎么就没看出个容光焕发起来?” 慕苏呵呵一笑,拱手道:“不知这‘书籍乃是精神粮食’是哪个‘人人’说出来的?” 我如喉头被鱼刺扎了翻,噎了下,急忙转身往前走,“全德居的早点应该做好吧?许久没吃过了,也不知那老板可曾为我留着那间本王时常去的包厢。” 其实说那句话的便是苏三。 许久未来,全德居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了,以前一个两层的小楼如今竟有三层高了。 我跨了步子往内走,里面满满的都是人,几个店小儿跑来跑去招呼着很是热闹。全德居的掌柜抬头见是我,急忙跑过来拱手低声道,“女王!” 我点点头,视线绕回来与他道:“我那间常去的小房间还留着么?我看你这会儿生意正好,不会被占了吧?” 张全德急忙道:“不不不,一直留着呢。” 我道:“刚好!” 抬步就想往上走,却听到身后有个闷闷地声音道:“三楼不是刚建的么?去三楼看看吧。” 我回身,见慕苏扯嘴冲我笑,面上泛着点点桃花色,一双眼睛闪着魅惑的光。 如此一来,他不笑还好,一笑我便有些不知道东西南北了,站在那里腿都有些软。 咳咳,我自认为本王与很清高很淡雅还是能扯得上点关系的,可是慕苏他确实很俊也很美,所以一时被迷惑了心志还是情有可原的。 我急忙道:“三楼么?张老板近日生意越来越好了,连第三层都建起来了!” 张德全笑得一张脸皮连带着肚子一起抖,“女王客气了,小本生意小本生意。” 说完便领了我们往楼上走,到得二层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道:“还是去第三层吧,有位子么?张老板?” 张老板冲我身后的慕苏看了看,“有!当然有!” 第三层的风景果然比第二层的好,我找了个包间与慕苏走了进去,又点了些时常吃的早点。 慕苏吃了些早点,脸色舒缓了许多。 我放下筷子与他道:“你刚刚见到什么人了?” 慕苏又吃了口茶饼酥,揩了揩嘴角道:“这号人物,我在女尊只见过一人。今日倒是又叫我见着第二个了!” 我皱眉问道:“何人?” 慕苏想了想,“你爹当年带着你做土匪本就是个大错,后来无故将你嫁给了沐清城便是错上加错!” 我听了“无故”二字,顿有种挫败感,我岔开道:“我只问你刚才看到什么人了?”我从认识慕苏起,他便从来没对我那般笑过,所以刚刚他那倾国倾城的一笑,恍惚中便让我觉着——他不是对我那个那个啥了吧? 慕苏喝了口茶,云淡风清的往窗外看去,慢慢道:“真龙天子罢了!” 啥?真龙天子?真龙天子! 罢了!!?? 我瞪眼瞧他,捏着杯子的手一紧:“谁?云国的真龙天子?” 慕苏抬手撑下巴没有回头看我而是继续瞧着窗外:“应该是。他那种面相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不过也不能保证。” 我点点头,“但愿不要是他,否则,可真乱套了。” 慕苏噗嗤一笑,收回眼冲我看了看:“可不是,真得乱了!” 我咦了一声顺着他的眼光望外望去,街两旁摆小摊的、路人甲乙丙、行车赶路的、还有走走停停巡视的衙役,一切在正常不过,再沿着街道巡视一番,不刻便见到那一身雪白颀长的身影。 那身影拄着拐杖,一步步往前移,时不时停下来拿些随手的小玩意,然后放下,继续往前走。 我咽了口吐沫,“真的乱了!” 慕苏从腰间抽出扇子,啪嗒一声打在手心,勾着桃花眼随意往我身上一瞥:“我们来猜猜,苏城要去哪里。” 我眼光一直跟随着苏三的背影,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道:“他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慕苏将扇子打开,抚着扇面道:“我猜他去楚韵楼。” 我心中咯噔一跳,面上装得倒是挺好,“哦。” 慕苏将扇子又合上,“而且我猜,他是受了韵子风的邀请。” 我心肝噗噗噗继续跳,“啊。” 慕苏又将扇子打开:“恐怕那韵子风还知道些前程往事。” 我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嗯。” 慕苏唰一声又将扇子合上,身子微微前倾,“那你说,那韵子风又是什么目的?” 我干干道:“我怎么知道。” 慕苏手上那柄扇子啪嗒一声被打在手心,他冲我一笑,窗外景色都有些失了颜色,“去了,不就知道了!” 楚韵楼是女尊国内少有的胭脂气味少却高雅脱俗的地方,里面的姑娘小倌几乎个顶个的都是红牌,却从来都不顶架子,招人喜爱惹人疼爱,即便清流如本网,也是有个时间便时常跑来找找人说说话的。 这个人,便是楚韵楼中一位年纪稍微大些的清倌,名约照流。 照流年纪与我相仿,也是三十出头,早年是赵昌国一名教书先生,后来云国初建的时候跑来了女尊,没有出路,便做了楚韵楼里一名清倌。 我以前来楚韵楼的时候大多一个人来,跑到某个不知名的小亭子里和照流说说话喝喝酒,日子过得也是很愉快。我两遭遇差个十万八千里,可是也许性子相同,便也能时常说些话,后来只要我在府里呆着觉得闷,便会跑来和他说说话聊聊天。 可是今日,我见着照流那张越来越容光焕发的脸,突然觉得很愁人。 我们坐在楚韵楼一间包厢内,轻纱的曼联后一个曼妙的女子正挥动纤纤玉指弹着琴,乐声透过纱帘飘了出来,我对面坐着风流倜傥大冷天依旧扇着扇子怀抱佳人的韵子风。 而我旁边的位子上却是坐着一脸淡然的苏三,他旁边的女子时不时喂他些东西,他倒也不拒绝,张开口吃了。 而本王,身旁一左一右分别坐了照流和慕苏。 其实我说愁,愁的并不是他两同时坐在我身旁,而是此刻慕苏端着杯子,照流拿着糕点,均一脸期望的将我望看着。 本王就愁了,究竟先吃哪个? 按着往日,若是遇着这种情况,我最多便是喝口茶再吃口糕点了,可是今日对面坐了看笑话的韵子风旁边坐了毫无表情的苏三,我突然便觉得,接哪个手里的东西吃都不好了! 皱了皱眉头,我干干笑道:“本王不饿也不渴,都放下吧,放下吧!” 他们二人还都给我面子,也不勉强,都放下了。 对面怀抱佳人的韵子风将扇子一合,啪嗒放在桌上,歉意道:“还真对不住了,我原想找时常伺候女王的照流来,也好帮衬着照应照应,可不想女王竟自己带了人过来,对不住了,真是对不住了!” 我摇摇手,“无妨无妨,也是今日闲来无聊,便带慕苏到茶楼里吃了些早点。” 韵子风点头,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二爷的名字叫慕苏,我一直都知道祁王府里有位最最得宠的二爷,却不知名号,原来叫慕苏!” 不知为何,我见着他那表情便觉着他下句话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却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 韵子风接着问道:“不知是哪个苏哪个慕?” 他这问题问得真好,其实我也很想问他,“你为何要将苏放在前头?” 我还没开口,慕苏却自己开口道:“思慕的慕,苏城的苏。” 恰好纱曼后的音乐戛然而止,那声苏城两个字荡在房间内绕梁不绝。 我对面的韵子风愣住了,斜眼偷偷看了下苏三,他怔在那里亦是愣住了。 本王突然想,这房里要是有个洞,本王就该进去了! 我干干说道,“呃,不知今日叫我来,有何事?” 韵子风笑了下道:“哦,我今日来,乃是为了我韵家那处矿山而来的。” 我想了下,此次与云国的通商,说到底,便是铁器与铜器的互换。 韵子风家那几处矿山年年都出高产铁矿,女尊国内的供需全然足够,且每年都有剩余,这些剩余没有用处,那些铁矿放在那处便也锈掉了。 而恰好,我记得苏家那几处充了国库的矿山,便是出铜矿的。 我道:“你有什么便直说吧,我能帮上忙,便帮帮。” 慕苏放开怀中的女子,冲她看了眼,那女子立马心领神会走了出去,苏三身边的曼妙女子与照流很识脸色,亦是跟着出去了。 苏三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韵子风看了他一眼回头冲我道:“看来二爷不但得宠还很受女王信任。” 我笑道:“还好还好。” 韵子风接着道:“我刚刚进来时想着前日晚上在朱雀门口时见到女王与苏兄说话,我想两人恐怕认识,便没有介绍,不过现下看来,你们二人,似乎,并不认识。”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苏三,恰好见苏三转过头来看我,两人眼神撞上,迅速移开。 我道:“呃,以前见过。” 韵子风拿起桌上扇子往手心一敲,立马道:“那感情好呀!” “是这样的,我们这次两国的商通关系,说白了还是上头在控制,可是你也知道,做商人的永远不会在一颗树上吊死,所以我想,除了铁矿,可否再通行通行其他的买卖?” 我想了想,与他道:“你也知道我这个祁王整日好吃懒做歌舞生平的,不是个好做事的女王,你跟我说这些……” 韵子风立马道:“可人人都知道,女帝最疼女王了。” 我笑了下,“好吧,我回头跟女王提提。” 韵子风将身前的酒杯举起来,“那我就等女王的好消息了!” 我笑了下,意思意思喝了口酒,还没咽进去,就听到外面一声声吵杂喊叫,楚韵楼里年过45的老鸨捏着嗓子喊道:“哎呀喂,这是哪里来的小祖宗哦,竟然窥春,快快快,还不快把他抓住!哎呦!” 门外咚咚咚几声脚步声过去,我与肃穆对视一眼往门口的方向看去,韵子风呵呵乐道:“估计是哪家的小孩子捣蛋吧!吃酒吃酒!” 苏三此刻倒是开口了,语气有些不咸不淡,“就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儿了,窥春这种事可不是平民老百姓家的孩子做的出来的事情。” 不知他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听在我耳里却像是已有所指,我冲慕苏看了眼,他皱着眉头认真听着门外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冲我拱了拱手,“我出去看下,叫他们轻点,不要扰了女王的兴致。” 我点头,手心出了一层汗,我可还记得当初那张销魂的春宫图! 没过多久慕苏便回来了,关门的时候我见他手中提着的那紫色的团子倒吸了口冷气,唰一声站起来,椅子由于动作太大倒在地上,蹭蹭蹭走过去,我抓起那紫团子的领子就吼道:“你不好好在府里呆着跑这里做什么来了?” 那紫色团子扭动几下,见挣脱不开索性不动了,撅着嘴巴怒视我,“哼,哼,你一个人来见爹都不带我,臭祁莲!” 啥? 我抬头惊愕的冲慕苏看了眼,他亦惊愕的回望我,反应跟我完全相同。我吐出口气,“祁子先?你?” 他扭动一下,又试图挣脱开,“放手!放手!” 恐惧多于惊愕,我慢慢松开了手,子先整理下衣服屁颠屁颠就从我身旁跑过去,我回身,看到他跑到苏三身边,抬着眼睛冲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细声细气说道:“你,你就是我爹吧?” 本王突然觉得,要是来场大火,就干脆一把将我烧成抹渣算了! 苏三愕然盯着祁子先,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来:“你,你叫什么名字?” 子先眼睛一眯,呵呵笑起来,“我叫祁子先。” 我看他笑的那个狗腿样,突然想到他平日在我面前及他姨娘面前那作威作福的样子。 妈的,敢情看我们两个女人好欺负是吧? 苏三却突然笑了,眸子里闪着精光瞥了我眼,然后眼睛眯着细细的,简直跟子先一模一样,他将子先抱起来,放到腿上,从桌上拿起块糕点递给子先。 子先接过来,细细咬了口,皱起眉头道:“嗯,不好吃!” 子先那嘴巴是从小被他姨娘贯出来的,不好吃的东西他说不好吃,好吃的东西他要是心情不好了他还说不好吃。 苏三将那糕点拿起来,咬了口,亦皱了皱眉头,“是不好吃!”说完便将那糕点扔在桌上,“回头带金丝酥给你吃。” 子先攀在苏三胸口,又是甚狗腿地一笑,“好呀好呀!” 无语长叹扶额,我明明记得前日里子先那小兔崽子还跟苏三说放肆,今日怎么就叫上爹了。 无意间抬眼看到韵子风,他正扇着扇子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幅父子相认图,眼里的光彩立即让我有所警觉。 他似乎,毫不吃惊。 慕苏上前来与我而与道:“还是早些回去吧,事情有些不太对!” 我点头,走上前去,见子先一双奇光异彩的眸子看着他老爹便有些不忍,但还是将子先从苏三腿上抱起来,客套道:“家子叨扰各位了,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欲走,身后苏三唰一声站起来,似是碰倒了桌上的酒杯,“等下!” 我站住,苏三吞吞吐吐道:“我明日去王府拜会,不知……” 慕苏急忙上前笑道:“苏公子客气了,我们王府自然欢迎。” 苏三没有回话,我感觉背后一双火辣辣的眼神要将我烧个窟窿。 吐口气,我抱着子先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 镜子承诺,本文要是坑,作者掉茅坑! 疑惑(补更)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么努力更文,竟然还有人跟我说养肥了再看,筒子们,你们叫我情何以堪。。。。555555555555 回了王府,我遣了慕苏回放,自己抱着子先回他的院子,一路急走,待回了他房间将他放在床上,我自己喘了几口气才问道:“你今日怎么会跑到楚韵楼去?” 子先抱着腿将自己缩成个团子,嘟囔着嘴巴瞪我:“那你为什么一个去见爹?” 我气急,坐到床边,怒视他:“你今日遇到什么人了?是谁告诉你苏城是你爹的!” 子先狐狸眼一闪,扯着嘴皮动了动,“哦,原来他果真是我爹?” 我愣了下,心跳漏了一拍,“子先你框我?” 子先放开自己的腿,伸直了跳下床,负着手转身看我,“阿娘,我其实没框你,真有人跟我说做那房间里缺条腿的是我爹!” “谁告诉你的?”我疑惑更重,隐约间觉得有什么从脑子里划过。 子先笑了下,坐到床边的矮椅上开始脱靴子,边脱便说道:“我今日跟着你和夫子先去吃了顿早点,回头跟着你们就到了楚韵楼,本来不想进去的,可回头想想来都来了索性进去看看活春宫……” 我眼睛一眯,子先立马道:“不过没看成,那边突然有个男的就塞了个纸条子给我。” 纸条子?我问道:“那纸条子呢?” 子先抬眼看了我下,“塞纸条子给我的人拿回去了!” 拿回去了?我冲子先房中案几上的文房四宝看了眼,子先立马就心领神会了,撇撇嘴,赤着脚跑过去取了笔纸写了几个字然后那给我。 墨迹还未干,隐隐约约的飘来墨迹的香味,抖开纸,我冲纸上看了眼。 合上纸踹到怀里,给子先铺了被子与他道:“早些睡,明日还有功课!” 子先点点头,冲我怀里看了眼,张口道:“阿娘,那人你认识吧?” 我看着他,无声的叹口气,摸摸他的脑袋,“明日我会去趟皇宫,你若是念完功课了就不要乱跑!” 子先点点头,老老实实爬上了床,掀开被子盖上,只露着脖子问道:“阿娘,明天爹可能会来,你要是进宫了……?” 叹口气,我走到床前捏捏他的脸蛋,“祁子先,你才六岁,可不可以少知道点事情,少操点心?” 子先吐吐舌头,身子往下陷,只剩个脑门和眼睛露在外面了。 “谁叫你不聪明,我要不多懂点,回头你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祁子先?~! 第二日我一早就起来了,自己翻出进宫觐见的紫袍子套上,又梳了个头,飞雪端着脸盆子进来的时候,见我已经梳妆完毕了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起那么早?”将脸盆子放在梳洗台上,她道。 我笑了下,“都三十好几了,人老了,觉就没那么好睡了!” 飞雪翻了白眼,“小姐你那是未老先衰吧?说的什么丧气话?” 我勉强笑一下,想到昨日夜里子先写得那几个字,“你还记得沐清城的笔迹么?” 飞雪搅着帕子抬头看我,想了想,“记得啊。” 我将那纸从怀里拿出来,“帮我看看!” 飞雪甩甩手上的水,走过来,将帕子递给我,自己接了那纸看了眼,眉头一皱“九分像!” 我点头,就着帕子抹了把脸,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闭眼想了想,拿开脸上的帕子道:“那是子先写的。” “小少爷?”飞雪手一抖,“那人不会来女尊了吧?” 我点点头道:“应该是他,我本来还在想会不会是沐清云,可他定然不知道我怀孕的事情,更加不可能知道子先的爹是谁,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是沐清城了。” 飞雪沉吟一句,“不对啊,你当年怀孕的事情不是只有苏城知道么?而且你还跟他说孩子是沐清城的……难道……” 手上的帕子凉了,有些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传到心里,我道:“除非苏城跟沐清城说!” 这样,沐清城即使不与苏城说,但至少他心里也明白,孩子不是他的…… 回了神,我听见飞雪在喃喃自语,将帕子甩给她:“行了!别乱想了,准备点早点,我马上便进宫。” 飞雪答是,我又道:“哦,回头叫踏竹盯紧了念如!” 飞雪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 吃了早点我便准备进宫,掀开马车的帘子便见踏竹已经坐在里面了,她冲我点点头,我坐进去,马车吱呀一声动了。 踏竹挨着我坐着,将一沓纸交给我,轻声道:“苏小小当初生的孩子据说是早产,可是据线人报,当初给他接生的产婆并不是苏家的人,我们找到了那个稳婆,据她说,有个怀孕的女人当初给了她许多钱,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孩子是足月生的。” 我点头,踏竹继续道:“孩子早产活了半个月就夭折了,当初葬在霸陵的,是苏家祖坟……” 我噗嗤一笑,打趣道:“你们不会跑过去挖了苏家的祖坟吧?” 踏竹脸一红,“嗯。不过,那小孩子的坟是空的。” 我将那沓纸随意翻了翻,放回怀里道:“知道了。回头将她住的地方的人慢慢都撤了,不过你可得看紧她了!我倒要看看,这个连慕苏都看不明白的女人能给我耍什么花样!” 踏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我听说,那早夭的孩子,叫做苏子先,表字嗣允!” 我愣了下,苏子先?嗣允? 心里有个地方被揪了下,生疼。 嗣允? 扯嘴一笑,苏三,其实,是思云吧? 马车颠簸了一路终于颠到了朱雀门,中途的时候踏竹已经飞身出去了,所以我独自一人颠了一路,颠得屁股生疼。 娘的,究竟是哪个祖先奶奶规定进宫一定要坐马车的? 进了朱雀门,沿途都是长廊宫廷花园,绕过石桥穿过回廊,最后再进入一个拱门,便见到了女帝时常呆着的后花园。 女帝今日心情似乎颇好,正拿着帕子小心的擦一树芭蕉叶,我走进去,跪在地上倒:“皇妹祁莲叩见女帝!” 女帝道:“起来吧,就知道你今天会来!”命人上了茶,她往一处石栏上一靠。 我站起身来,见他一张脸白了许多,欣慰道:“梅山老人(大家爱还记得这人吧?第一章有提过。)的方子果然好,才几副药就见效了!” 女帝抬手摸了摸脸,抬头看我笑道:“他自然有本事,当初能用法子将你一张脸由白变黑再由黑变白的,当然能帮我护着这张老脸!” 我笑了笑,不自觉间抬手摸脸,是呀,我爹当年就是为了不叫人认出我来,才求梅山老人弄黑我这张脸。 我想起为何而进宫的,急忙道:“臣妹今日来,是想问女帝一件事情。” 女帝点头,摆弄了下芭蕉叶,“问吧。” 我吸了口气,问道:“云国君主来女尊这事,女帝你其实是知道的吧?” 女帝一双精明的眸子看了我下,瞥开眼看向他处,“那是自然。” 我又问道:“那我想知道,女帝又是用了什么办法引他来的?” 女帝噗嗤笑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能引他来的人,自然只有你!” 我抬眼看了女帝一下,迷惑重重。 女帝将手上的帕子随手一扔,拍拍手道:“你回女尊后我便一直很小心,不期望你这个祁王的画像流入云国,当初在赵昌时,你与你娘在那皇宫里受的苦,还有你在苏家受的逼迫和委屈,我是不想再见到第二遍了。可是两年前,我却遣了文官将你的画像敬献给了云国君主。” 两年前,两年前,正是女尊与云国停战的时候。 我心里微微苦涩起来,女帝站起来,往我这边走来,眸子盯着我有些空洞:“你知道么?我献了你的画像,沐清城便收兵了!” 我苦涩道:“女帝英明!” 她摇摇头,继续往我这边走:“沐清城这个男人有些奇怪,收了你的画像,却从来不问我要人,只叫我每半月画副你的画像送给他。” 我皱眉道:“他既然收了两年,为何现在会来?” 女帝已走到我面前了,她扯嘴略带嘲讽的笑了笑,“他是帝王,无后这件事,足够引起些轩然□了!” 我心中咯噔一跳,女帝却似看出什么,拍拍我的肩膀,“放心,你当初撒的慌他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你急于救苏家人,却最后伤了两个男人的心,有些可惜了。不过,你还是比我强,我绑个男人在我寝宫里日日闹着要自尽,你在女尊活得自由自在的却还是有两个男人挂心着。哎……人比人,果然气死人了!” 我噎了下,忙道:“那……” 女帝却转身,挥挥手,“回去吧,你且放宽心,我不会用你来换得女尊的平安的。” 有阵风过,吹起我额前的一点发,园子里各种叶子花儿的在风中摇曳着沙沙作响,我垂眸拱手,静静道:“臣妹告退。” 沿着原路从朱雀门出去,到得马车前掀开帘子,踏竹又坐在里面了。我吓了一跳,爬上车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踏竹歉意一笑,却立马正色道:“韵子风最近的动向有点奇怪。” 我道:“他不修酒窖么?” 踏竹摇头,“酒窖还建着,不过他最近总是往婷月湖跑。” 婷月湖?那不正是我安排念如住的地方么? 我道:“如果他们有见面不要拦着。” 踏竹心领神会,掀开帘子就准备飞出去,我急忙拉住他:“行了,这里是女尊,又不是在云国,那么小心翼翼做什么?陪我颠着回府!” 踏竹呵呵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我用肩膀推推他,“哎,最近你跟文武怎么样了?”文武也来了女尊,在一处小地方上做了个芝麻大点的县官。 往常我若是与踏竹八卦起文武,她大多时候都会低下头脸红做小女儿状,然后也用肩膀推我一下,可是今日我一提文武,他一张脸就白了,“哼,别给我提那个带把的不算男人的断袖!” 文武是断袖这事好多人都知道,可是他那个半吊子的短袖不是四年前就被掰正常了么? 我看了看踏竹的脸色,难道是小两口吵架? 踏竹见我看他,哼唧了一声,然后撇撇嘴巴道:“这不还是女帝宫里那个关着的么?就那个苏永,那个装猴子的苏永么!” 我点点头,女帝那宫里关着的却是是苏永。 “哼!自从文武那王八羔子知道他来了就没消停过,天天闹上闹下的,还有一次差点收拾了包袱要进宫!哼!” 我忙道:“他胆儿忒肥了!公然爬墙!” 踏竹又道:“这也就算了,可是你知道么?”她转头来焦急的将我望着,“他现在竟然打起苏城的注意了!” 恰在此刻马车颠了一下,我头一下子撞到了车顶上。 我的玉皇大帝啊,脚踩三条船并着男女通杀,他文武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我脑袋撞了下再加上马车颠簸着,便有些昏昏沉沉了,颠了一路回府,踏竹将我扶下车时我还有些不是很清醒。所以当陶管家拿着帖子说有位姓苏的爷拜见时,我还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踏竹将我送到门口边走了,我一个人扶着墙慢慢往里走,可到得大厅看到祁子先和苏三父子两正大眼对小眼时,我那还未清醒的脑门子便彻底清醒了。 而且分外清明! 我甚至隔了老远看清楚祁子先今日的里衣穿得有些歪掉了。 ******************************************* 本王突然想到,今日是谁给子先穿的衣裳,怎么连里衣都穿歪了? 子先先看到我,收回瞪得圆溜溜的眼睛跑来扑向我,“阿娘。” 我扶着她的肩膀,帮他把里衣收拾了收拾,“今日谁帮你穿的衣裳?怎么连里衣都穿歪了?” 子先低头看了看衣服,扭动了一下,一脸嫌弃道:“你一早就进宫了,飞雪忙东忙西的,踏竹又是一大早就不在……” 我噎了下,不会吧,难道是慕苏? “我过了早课时间都没将衣服穿好,夫子来看我,然后就给我穿衣服了!” 然后又更加嫌弃的加了一句:“还是个大男人呢?连个衣服都不会穿!” 我弯腰给他整理下衣服,拍拍他的脑门子,“行了吧,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难道他不是?”哎,这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的会享福,谁比谁强啊? 我直起身来,牵着子先往里走去,“我虽知道你今日要来,可是并不知道会这么早,有所怠慢之处还望……”望什么?苏公子?苏三?苏老爷?苏大爷? 苏三站起来,脸上春风得意的笑,“云云,你回来了?” 云云?好多年没听到这两个字了,陡然听到还真有种白驹过隙之感。我呵呵笑了笑,自己都感觉是皮笑肉不笑,“啊,是呀是呀。” 今日天气很好,可依旧吹着呼呼的冷风,可为何本王突然觉得很热很热呢? 干干咳嗽一声,我走到主位坐下。府里伶俐的小丫头送来杯热茶,我将子先安排在旁边的位子上坐了,端了茶水捂了捂手。 其实趁着这个功夫,我一直在想,究竟我该说些什么? 还没想道呢那厢身旁一个稚嫩的声音道:“爹,你什么时候搬进王府?” 我手一抖,刚出锅的一杯滚烫的开水顺着杯沿流了一滴下来,我轻轻啊了一声,准备放到桌上的茶杯被一双修长的手夺了过去,然后我的手便被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了。 本王又突然想了,我早上真该找个人算算今日是否宜见客了? 那人将我被烫的及未被烫的手抓到唇边吹了吹,“你看你,还是这么不小心!” 我抖了抖,转头看到子先一脸笑意看着我们却亦是跟着抖了抖。 我干干笑了声,想抽回手却不得,“无事无事!” 苏三抓着我的手不放,反而捏得更紧了,“你瞧瞧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我继续干笑,“怎么会,没有得事没有得事。” 子先偷偷笑了笑,抓住他爹的一只胳膊道:“爹,我带你逛逛后院吧,阿娘收藏了许多许多美人的!” 我突然想扶额长叹,这兔崽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爹终于放开我的爪子了,转头看了看子先又挑眉回头看了看我,“哦?美——人——?” 我挥挥长袖,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乱说话!” 子先却插嘴道:“我没有乱说话,阿娘藏了二三十个呢?!个个都长得很好看,比如那个二爷慕苏,他虽然长得很好看却不是里面最最好看的!” 苏三来了兴致,将子先抱到怀里,若有似无的看了我一眼:“哦,二三十个?” 我将有些冷的茶杯端起来,举到唇边沾了口,“啊,我带你看看园子吧,我这园子还是云国一个好乐山水的大师建的。” 苏三呵呵一笑,垂下的长发软软的披在肩上散着墨绿色的光泽,“好呀!” 本王领着苏三看了看园子的亭台假山,又绕过亭台假山看了看小桥流水,最后走过小桥流水又看了看瀑布溪流,最后本王带着苏三抱着子先来到了本王最为得意之作——喷泉处。 我半年前接见过一位云国的悠闲散人,那散人据说在云国是位非常出名的风水大师,我本来只是请他来给我祁王府看看风水的,可谁知他进了我这祁王府就啧啧称赞,说我这王府中的风水真是出奇的好呀!有紫气冲天之气!然后又绕着祁王府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决定在我这祁王府最中央的地方建造一个喷泉! 喷泉?喷泉! 我一开始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后来建成了,我才知道,原来是个金鹤冲天吐水!啊呀呀,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瞧见水会往上流的? 很新奇,本王当时很欢喜! 所以当本王领着苏三到此处时,很有一种嚣张跋扈炫耀得瑟的心态! 苏三果然不叫我失望,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而后呵呵冲我笑道:“这个喷泉是谁造的?” 子先在我之前问出来:“爹你知道这个是喷泉?” 苏三继续笑,点点头:“是呀,我见过比这还要漂亮的喷泉,改明儿给你建个大的喷泉做澡堂子!” 子先拍手呵呵笑,“好呀好呀!” 金鹤喷出的水洋洋洒洒有些飘荡了我脸上,我抹了把脸,却突然闻到鼻尖下一点悠悠的香气。 香气?! 心里咯噔跳了下,暗道一声不好,抬腿便想带着苏三子先往回走,暗自责备了下自己粗心,怎么就忘记我那二三十房的美人都在那金鹤后的龚巢园里养着了? 可是,终究没能逃过,我拔腿的速度可没那那香气飘来的速度快。 那一身幽幽香气的墨绿眼见着就要扑了过来,我急忙一个回闪,那身影显然不是第一次扑倒未果,很有经验的一个回身又是一扑! 娘的,我暗骂一声,鼻尖下的想起渐渐浓烈起来。 再暗道一声不好,心神被荡了荡,突然一个略带温热的气息围绕了我将我往旁边一拉。 鼻尖下的香气终于消失了。 那个温热的气息立马消失,离开我三步远,冲我拱拱手道:“女王没是吧?” 抬眼便看到他眼下的那颗泪痔,闪着烈焰的光,哦,原来是慕苏啊! 转身,看到那一身墨色的颀长身影。 朗朗乾坤,我见他那一身墨绿似是还挥发着某种幽幽的香气。 抚了抚额头,没敢看苏三,但是我相信他的表情一定比想象中的还要五光十色。 那墨色的身影发着呜呜的声响,扭捏几下,“女王女王,我是墨玉啊?你不记得么?我是那个在孔雀台上和着你的乐声跳了曲合欢舞的墨玉啊!” 我想说,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我幼年时候在赵昌的皇宫里学了点小曲子,回头为了配合自己那女王的身份,便在那日的烤火节上谈了曲合欢,谁知道那日擅舞的墨玉刚好在,来了兴致就在孔雀台上跳了曲合欢舞。可谁知,回头他就被洗涮洗涮包裹着扔在了我祁王府女王的床上了。 墨玉又扭捏了几下,还没开口呢,我耳朵尖尖就听到那边子先掩着唇与苏三道:“那是墨玉,女帝赏的,爹你闻到什么香味么?就他身上的!” 墨玉斜着眼睛瞥了苏三一眼,看他空荡荡的袍子下摆,哼了一声翻个白眼,回头又冲我露出了一脸可怜像。 然后,他惊世骇俗的冒出了那么一句,“女王,你都半年没到过我房里宠信过我了!” 慕苏掩着唇一咳,嘴角不自然的一扯,苏三一张原本笑意冉冉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我就想啊,人倒霉的时候果然做什么事都是不顺的。 墨玉杵在那处显然不是很想离开,可是我却十分想遁了,我道:“墨玉啊,那位是云国来的商人苏城,我正带着他逛园子呢,你若无事,便先回去吧!” 墨玉嘴角一扯,脸色一落,眼睛有意无意往苏三身上瞥:“不是吧,您大大小小都有二三十房了!怎么女帝还想赏赐了,还是个商人!?” 我刚想开口说话,那厢苏三呵呵笑了声,将子先往怀里搂了搂,“女帝要不要将我赏赐了我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子先是我儿子!” 墨玉一张白嫩嫩脸色瞬间就黑了,他抖手指着子先道:“儿子?小少爷是你儿子?” 苏三很大度的一笑,点点头,甚贤惠的笑着对子先道:“乖儿子,叫声爹!” 子先的表情继续狗腿,很乖巧的抱着他爹仅有的那条腿,抬头看着他爹细声细气喊道:“爹!” 他爹很高兴,点点头,摸了摸子先脑袋。 墨竹已经完全风化在当场了,一直默默无语当自己是根柱子的慕苏终于开口了,他道:“苏爷说笑了!我家小公子最近书看多了,见着俊秀的男子就当爹叫!” 子先瞪了眼睛刚想反驳,慕苏回视他一眼传达了某种无声的讯息,子先小世子便老实了。 我冲墨竹道,“你先回吧,回头叫人给你送把琴,你不是最最喜欢云国的云琴的么?” 墨竹点点头,乖巧的有些不像个样子,好似二房三四五六房的姨太太见到了掌权恶毒又权势的长房。 墨竹退下了之后我掩唇与慕苏道:“你怎么做的?子先老实得跟个兔子似的?” 慕苏一双桃花眼一吊,冲子先瞧了眼,回道:“我是夫子,做学生的有把柄在老师手上很正常。” 我点头,决心等苏三走了之后好好问问慕苏,回头也好治治祁子先。 带着子先与苏三又在园子里晃了一会儿,本以为他过不了多久就会走了,可是等到金乌西沉的时候,却见苏三毫无要走的迹象,我突然就想,他不会,真想在王府里做长房吧。 突然便觉得有些冷了,枝桠上结了层薄薄的冰珠子,我开口道:“啊,时辰不早了呀!” 苏三停下来,看了看远处的夕阳,“嗯,时候是不早了!” 子先聪明得有些过头了,立马接道:“所以爹就不要走了,留在王府里吃晚饭吧!” 有树鸦嘎嘎叫了两声,似是在提醒我作为一个女王我有多么的失败,而作为一个母亲我是多么的成功,竟然生出这么个聪明的儿子! 竟然子先都开口了,我总不能劝他回去吃吧?于是我道:“那留下来吃饭吧。”也不知是因为嘴快了还是什么原因,竟加了句:“有你最爱的核桃酥!” 空庭里那棵树枝上的树鸦又嘎嘎叫了两声,这次不用想了,一定是在嘲笑我了! 子先拍了两声手,声音激荡在寂静的园子里,敲在我心上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府里的下人陆陆续续的过来掌灯,琉璃灯色照亮了一树又一树的流光,我侧头,瞧见苏三正认真看着那些琉璃灯,说不出的安静祥和。心一下子就软了,想到许多年前,苏府的后花园里他抱着我看星星,还一颗一颗数给我听;还有我背着苏三逃跑的那日,他趴在我肩上,与我说,云云,你要做灰姑娘,你要有水晶鞋南瓜车,你要等着你的王子来接你。 而这一刻,我突然想到,苏三,灰姑娘有了水晶鞋也有了南瓜车了,还为王子生了儿子,那么王子还会骑着白马手拿宝剑来接灰姑娘么?会么? 苏三突然回了头,一眼对上我的眸子,深邃的叫我寻不着出路,而此刻有个声音突然在心底慢慢响起。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 我钻紧了手,捏得有些疼,望进他的眸子,真的会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么努力更文,竟然还有人跟我说养肥了再看,筒子们,你们叫我情何以堪。。。。555555555555 厨子 厨子 晚饭时是肯定没有核桃酥的。 其实一开始来女尊的时候一切都还好,我安心养胎,生了子先后就一直操心如何将他养成和他爹一样的极品男人,可是这几年愈发不行了,只要见着一些东西就会想起一些事一些人,心态也变得越来越不平静,又是甚至会发些小火。 所以核桃酥这三个字,王府里的人连提都不敢提。 所以,当我拉着裙摆走进厨房,很认真的跟掌勺的师傅说我想他做盒核桃酥的时候,他操着滴油的勺子突然就泪流满面的跪了下来。 声音嘶哑凄厉,带着无尽冤屈,“女王,我很老实的,打我进了王府就没做过缺德的事情,我就是欺负过一只花猫,还偷偷喝过王府酒窖里的酒,可是我真的除了这些就没做过啥其他事了!” 我赶忙道:“其实……” 他咚一声磕了头,脚下的地似乎颤了颤:“女王饶命饶命啊,我其实还调戏过飞雪姑娘,不不不,那其实不算调戏,我只是喝醉了酒,无意间看到飞雪姑娘在洗澡……” 啥? 他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其实,其实不算是我调戏,是飞雪姑娘将我压在床上的……” 啥? 我揪住他的衣领,“再说一遍!” “小姐!”却在此刻飞雪冲了进来,拉住我的胳膊,然后伸出一脚将那厨子踹飞了出去,“小姐,你没事吧?” 我侧头越过她想冲那厨子看,飞雪却立马挡住我视线,“哎呦,小姐,核桃酥是吧,我知道了,你快去照应姑爷吧,这里我看着你放心好了!” 我虽然疑惑重重,但苏三在厅里等着我也不能一去就不复返了,遂转身往外走,“这事回头再说!” 飞雪使劲点头,脸上的笑扯着一层皮都快下来了。 我回了厅,见苏三与子先在说话便无甚在意,神游间找了凳子坐下来。 那厨子刚刚似乎跟我说,他无意间碰在飞雪在洗澡…… 那厨子似乎还说,是飞雪将他压在床上…… 什么乱七八糟?! 子先与他爹说的什么话我倒是没听清楚,心里满打满算的就是刚刚厨房里那一段,再摸着下巴一想,其实,按着飞雪的性子,将那厨子推到在床然后压倒,貌似,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然后又细细回想了下那厨子的样貌,浓眉大眼体格健硕,确实也是她好的那一口…… 再想想那厨子的话,还有他那慌张跪在地上磕头的形容,性格么,有点小懦弱,不大气却很老实,确又是飞雪的偏好…… 思来想去一番,我突然便能拍桌子敲定了,定是飞雪看上了人家厨子,人家性格老实搞不好还家中有妻不愿再娶,于是飞雪便趁着人家喝醉酒的时候洗澡勾引厨子,偏那厨子性格老实,愣是喝醉了也保持着清明的大脑没有占了飞雪什么便宜。 所以,飞雪怒从胆边声,直接推了压倒了…… 我的神啊…… 我简直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摊着巴掌摸着脑门子狠狠叹了口气。 身边子先拉着我的袖口,用软绵绵的声音问道:“阿娘,你怎么了?” 子先小兔崽子最近不做狡猾的兔崽子了,见了他爹后一个回身就变成了绵羊,还是毛最软最乖巧的那种。 我摸了摸他脑袋,揪着张老脸痛心疾首道:“没什么,阿娘就是在想一厨子。” 子先愣了下,一张小脸迅速看向苏三:“爹,阿娘这是思春的征兆啊!” 我捏住他软绵绵的嘴巴,揉了揉,怒视道:“乱说什么!大冬天的!” 回头却瞧见苏三手中拽着块玉细细摸着,抬眼若有所以的瞧了我一眼:“哦?厨子?” 女尊的冬天本来是不怎么冷的,我往常与子先吃饭都是开着大门吃的,可今日我身后那道门开始不知怎么的,竟呼呼吹着阵冷风,冻得我脖子都僵了。 我讪笑两声,鬼使神差间回了句:“哦,我是去看看那核桃酥好了没!” 苏三一张脸旋即春花灿烂,眼睛都眯成一条成缝了:“哦~~!” 我此刻很想抽自己一大嘴巴,乱说什么话!越描越黑了。虽然,我确实是去厨房吩咐核桃酥的事情。 丫头们陆陆续续上了菜,子先年纪小,我为了配合他的身体,便也就常年吃那些山珍菇野萝卜等有营养的东西,反而那些个大鱼大肉的都慢慢戒了。 所以当桌子上摆满了平日里吃的菜却没一样是大鱼大肉的时候,我很歉意的冲苏三笑了下,“子先还小,不能总吃那些没营养的肉啊鱼的。” 苏三扯了下嘴,目光灼灼的看了眼我,又看向子先道:“你平日就吃这些?” 子先点头,小绵羊的性子又出来了,很乖巧的点头:“嗯嗯,我吃那些肉,就觉得油腻。” 苏三呵呵笑了下,摸了摸子先的头发,眼睛似是瞥向我又看着不像,不过那眼中幽深的光定是没有错的,他道:“子先,王府的日子过得很拮据么?” 本王愣在那处成了个石头,迅速挥发成几抹灰渣渣…… 我这王府原先是太白湖旁一个藩王在都城中的庄园,后来先皇平定了各藩王势力,见此处景色颇好,便将那园子收做了行宫,专门用作避暑用的。 后来女帝继位,我又回了女尊,她便赏了我这出园子做府邸。 虽不说金碧辉煌但也景色颇好吧?虽不说浑厚大气却也独成一景吧? 怎么到了他苏三口中就成了拮据了……? 子先向来聪明,虽然在他爹面前装得很小绵羊向,可再怎么说也是在王府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点感情底子还是有的。 子先撇嘴,很仗义的回道:“才不是!!王府的日子自然很好过,锦衣玉食自是不成问题的!”似是为了证明,他加了句:“光是上次赏赐给慕苏的银子就够再建个王府了!”还不忘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我,转身瞧着我道:“是吧,娘?” 我一脸淡定的扯扯他嘴巴,想哭的心都有了。 是!怎么不是! 不过,我的小祖宗,这个“上次”貌似是五年前吧?! 这事不过与他提了下,他怎么就愣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我面前的碗已被苏三左一筷子右一筷子的菜堆成做山了,可他还在夹菜。 我急忙拦住,“够了够了,哪儿吃得了那么多?” ^^^^^^^^^^^^^^^^^^^^^^^^^^^^^^^^^^^^^^^^^^^ 晚上睡得晚了,第二日自然就起得晚了,这是千古定律,世人皆明。 所以当我被鼻息下一阵瘙痒弄醒的时候,那种隐忍在嘴角下的怒气叫我很想咆哮。 娘的,这是谁的爪子给我拿开! 等我细细看清站在床沿上一脸笑意的深望我的男人时,我却好似看到了碗刚出锅的汤圆,虽然很想吃,但是很烫口。 我慢慢爬起来,咳嗽一声,整了整嗓子道:“谁让你进来的?” 男人眼睛一眯,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上,伸手揩了揩我嘴边的口水,“嗯,还是老样子。” 我脸一红,拍掉他的手,怒发冲冠的道:“我问你谁叫你进来的?!”虽然一觉醒来身边坐了个俊男是件令人身心均愉悦的事情。 苏三也不恼,睁着眼睛将我细细看了看,“嗯,好像还有些胖了,不错不错。” 我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就要起床,可见他站在床边毫无要走的意思便有些无趣道:“我要起床了。” 他嗯了一身,倒还算老实,慢慢挪了步子往外走。 我穿好了衣服想唤飞雪,可叫了几声却根本没有人回,过了一会儿倒是苏三探头与我道:“她在大厅呢!” 大厅?我整了整衣服打开门,“大厅?”她怎么去大厅了?往常这个时间不是该来送热水的么? 我咦了一声,苏三却笑嘻嘻道:“你昨日晚上说看上个厨子,子先今日就将那厨子领到大厅了,问他可愿意做你那几十房小妾中的一个。” 啥?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问道:“厨子,什么厨子?” 苏三继续笑眯眯,眼睛都快没了,“厨子,就是指厨子呀!” 厨子?我将昨晚的事情细细想了翻,这才突然想起那被调戏的厨子,心中哀怨一声提着裙摆就往大厅里跑。 到得大厅的事后果见昨日那个厨子跪在地上,埋着头缩在领子里甚没气势。 我干咳一声走进去,子先见了我跳下椅子,“阿娘。” 我拍拍他脑门子往地上缩着的那人瞥了眼道:“你没事做训什么厨子?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子先揉揉脑袋,也往地上的那人看了眼,“可是,爹说要让阿娘开心就要顺着阿娘的意思,如果阿娘要厨子做小妾,子先就得先帮阿娘将人收了房!” 我顿有种无力回天之感,抚抚脑门子,将他抱到我怀里往椅子上一坐,道:“那你收了没?” 子先小脸顿时露出遗憾的神色,无奈的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我拿出一个做娘亲的无私而又伟大的耐心。 “因为,”他又往地上那人看了眼,“飞雪跑过来,硬说地上的人是她的。” 我松了口气,抬眼便见苏三走进来,默默坐到了角落里端了杯子喝茶。 子先却露出迷惑的神色又道:“然后,飞雪就开始和这个厨子讨论,他们究竟是谁调戏了谁。” 那种无力回天之感重新荡漾回来,苍天啊,我这府里到底养了些什么人呀? 子先又道:“飞雪姐姐好像很生气,然后跑走了,这个厨子就怪老实的跪在地上。” 了解了来去脉,我便打发子先去慕苏那里上课,“先去慕苏那里上早课,谁叫你今日不去的?” 子先撇撇嘴巴,嘟囔了句什么就往外,回头还冲我吐吐舌头再看看他爹。 我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转头对跪在地上老实巴交的男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抬头甚小心的看了我一眼,又哆哆嗦嗦的低下头道:“小的,小的,叫黎明!” 我听到不远处一声噗嗤声,抬头看了眼,苏三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我皱了下眉头,“你把事情跟我说清楚了,飞雪和你之间是个什么关系?”将桌上放着的一杯凉了半截的茶杯端起来,“你也知道飞雪是我身边的人,当然,若是此事是她的错,我也不会责怪你什么,你依旧可以在我府里做厨子。” 黎明原本就长得猿臂蜂腰的,此刻往地上这么一跪也愣是没有让我觉得弱小。 他抬起头来,默默看了我一眼,清朗的五官变开始打结,“女王,我,我实在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事啊?” 我一口凉茶咽在喉咙里差点喷出来,抹抹嘴巴:“本王是问你,你和飞雪是个什么关系。” 黎明抬起大手揉了揉头发,想了想才开始说。 我放下杯子默默听着,心里却突然想到,我貌似,刚刚,没有洗漱。 黎明嘎巴嘎巴开始说,先从他是如何排除万难当起了王府的掌勺的厨子开始,再到他与飞雪是如何如何认识的,最后到她与飞雪之间种种纠结…… 我听得那是一个荡气回肠,激情澎湃…… 完毕,我突然想到,这个厨子,这个在我王府厨房里呆了六年的厨子,他能完整无缺的活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啊…… 那厨子说完了便用一种很心酸的眼神瞧着我,瞧得我心中一愣一愣,一颗心肝扑腾扑腾的。 抬抬手,“你先下去吧。” 叫黎明的厨子退下去,角落里一直默默喝茶的人才开口道:“你们王府里,做厨子的……都是那么不简单。” 我点头,不简单,是不简单,在飞雪如此辣手摧花的手段下他竟然还能够完整无缺的在我王府里晃悠着做厨子,确实不简单。 过来会儿,苏三又道:“飞雪好像很喜欢那个厨子。” 我点头,没有说话。 苏三继续道:“那厨子其实也很喜欢飞雪吧。” 我还是点头。 “既然他们相互喜欢,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我抬头,撞上他深邃的眸子。 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步步紧逼,毫不退缩,一双眼睛满是认真:“相互喜欢,不能在一起,不过他们至少能天天见面不是么?” 他原来…… 我扯嘴笑了下,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我还没有洗漱,先回房了。” 他忽的站起来,“我们七年前认识,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不过一年,可是现在我们站在一起有算个什么关系?你是女尊的祁王,子先是女尊的世子,我却是云国的商人!云云,你告诉我,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关系? 我唰的回头,“苏城,我们七年前便没有任何关系!” 他愣了愣,袍子穿在身上竟让我有种苍凉感,苦笑一声,“不过至少,你是我儿子的娘亲……” 我也笑,“对,至少,你是我儿子的爹。” 所以,我不能让我儿子没有爹,也无法忍受一辈子孤零零的做个高贵女王。 所以,苏城,我要我们在一起…… 宴请(补完) 作者有话要说:哎。。刚刚在校内上看了个婆媳之间的东西,郁闷伤心。。。。趁着这个低迷的心情,加紧写篇番外。。。 离别太久,年纪又大了,有些所谓的情话或者类似情话的表白便也就说不出口了,仿佛是一张宣纸上浓厚的墨迹,即便那墨迹再黑再厚,那些显在宣纸上的字迹经过岁月的敲打也变得苍白无力了。 苏三吃了早茶便回了译馆,据说今日女帝在朝华园摆了酒宴又请了文武百官,算是正式给他接风。 他走的时候说是还想再看看子先,我想了想,老子看儿子也是天经地义的,没什么不妥,索性带着他往书斋走。 隔着条宽宽的走廊,我指着书斋内案桌旁坐着的小人道,“子先早上要上一个半时辰的早课,慕苏教他。” 苏三远远望着,眼里透出几分做为人父的慈祥来,我站在一旁看着竟突然多出中无法言明的甜蜜来。 苏三望着房内道:“那个慕苏不是你府里的……咳,怎么做了子先的夫子了?” 我道:“他原先并不是我府里的人,二爷这名号也不过是旁人给取的,他就是我给子先找的夫子,有他教着子先,我也放心些。” 苏三点了点头,又道:“能让你如此信任的人,看来他学识很不一般。” 我十分想将这个话题岔开,虽然苏三只站在廊子里远远看着,可我相信坐在屋子里的两个比狐狸还要精明的人肯定早就发现了。子先坐不坐得住暂且不管他,可慕苏的心结有没有解开还是个问题,毕竟自己女人在别国做奸细做出了感情这事,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 我望着走廊的尽头道:“女帝的宴会时几时?” 苏三一愣,转头略带吃惊的望着我:“女帝没有请去你么?” 我摇头,女帝做事向来不怎么注重形式,如果宴请,一般不会下旨,要么遣了宫里的人过来说一声,要么等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再火急火燎的弄个飞鸽传书来。 清楚的记得有次我拉肚子,茅坑里蹲着呢那厢飞雪手里捧着个鸽子跑过来说女帝在宫里宴请,我当时吓得差点失禁,急忙提了裤子往外奔。 我道“不用请,到了时候便自然知道了!” 晚间的时候果然有宫里的人过来说女帝宴请,宣我进宫。 挑了件还算过得去的衣衫,安顿了子先,便领着慕苏往皇宫赶。 其实大多时候我并不愿带着慕苏,可人人都知女尊祁王乃是个喜好美色□熏心的主儿,我要不走哪儿都带着慕苏,便会引起些人的怀疑。 无奈无奈,纯属无奈。 抬头看了看斜对面的尚太尉那副瞪着眼睛口水都快流下的表情,我甚无奈的对身旁一脸无所谓的慕苏道,“你好歹也动一动,你要是一直这么不动下去,我担心尚太尉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会当场暴毙在宴会上。” 慕苏眼睛一瞥,拿起桌上的杯子饮了口酒,算是动了动。 尚太尉总算回过神来了,眼睛滴溜溜冲周围看了看,自己掩唇咳了一下。 我心里苦笑,慕苏这张桃花脸可不是一般的会惹事。 再一转眼,看到对面坐着的两人,我心中那番苦笑便更加苦味了。 话说,谁来告诉我,苏三旁边坐的那人,他到底是谁? 沐清云?还是——沐清城? 明明是与六年前一模一样的脸,可我却如何都分辨不出来隐藏在衣冠之下的那股子气质,那样淡漠的眉眼那样独自饮酒不问身旁事的表情,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当初在黑风寨上做了六年寨主的沐清云。 可是,有谁会相信他是沐清云呢? 移开眼准备看向女帝,苏三突然抬眸看来,我转眼平静的移开。 女帝今日的心情看着可不怎么样,下面歌舞升平管乐绕耳,可她全当没有看到没有听到,独自端了杯酒饮着,愈发有酗酒消愁的趋势。 我冲女帝身旁的紫苏看了眼,紫苏很乖巧,端着酒壶就过来给我倒了杯,然后弯腰在我耳旁细细道:“宫里那位公子爷闹腾的。” 我点头,端了杯子饮了一口,眼睛冲苏三瞥了下。 那乐声依旧在耳旁绕着,我却突然觉得有些烦躁——苏府的人进了皇宫,且还能影响女帝的心情…… 慕苏又给我倒了杯,然后轻轻在我耳边道:“我最近夜观星相,女帝的那颗紫薇星星光微弱,且紫薇双星环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捏着杯子的手一紧,他继续道:“对面那人,乃是帝王相。” 手一抖,酒滴沿着杯沿流了下来。 一群人喝到最后都醉得差不多了,七七八八躺了一地皆是个个酒饱饭足相,唯有对面桌上的人保持着清醒。 转头看了看女帝,似乎也有些醉了。 太阳穴突突跳了跳,看来有些大梁还是要我这个祁王来挑的。 咳嗽一声,站起来冲着下面一干醉酒的人道:“今日就都到这里吧!” 都是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人了,喝得再醉也还是懂礼数的,磕了头谢了恩便都退下了。 又走到女帝旁轻轻问道:“皇姐,皇姐?” 女帝抬起惺忪的醉眼看了看我,然后又转头看了看下面桌子上的两人,笑意有些邪,“你,你,你惨了,两个,两个男人……” 我苦笑一声,女帝倒没有继续说下去,咯噔一声趴回了桌上。 我太阳穴又开始跳,吩咐了宫人将女帝抬回去。 君臣都不在了,歌舞完尽之后的园子显得有些冷清,转身看了看剩下的两人,“两位若是无事也早些回去吧!” &&&&&&&&&&&&&&&&&&&&&&&&&&&&&&&&& 风划过寂静的夜空,传来冬日里略微干燥的味道。 斜下方的两人均站了起来,苏三什么话也没说,隔着不远的距离冲我点点了,那人却没有看我,带着一身孤寂转身离去。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为何那背影里有如此寂寞的伤在流淌,一点一点,侵入心肺。 抬头望了望苍穹,也许自己真的老了吧。 慕苏上得前来,脸色淡淡问道:“女王,这就回府么?” 我看看天色,扯嘴道:“不回府能去哪儿?” 慕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拱手道:“我想去一趟婷月湖。” 婷月湖?难道真是旧情难忘么? 我道:“今日天色晚了,要去就改日吧!”说完便想抬步想走。 慕苏上前拦住我:“等不了了,今日必须去。” 我望着他深邃的眸子,里面似是沉寂往年的寒潭,幽深且藏着波澜,印着我略微模糊的轮廓,再摇头,“本王说不行,便是不行!” 可是,说了又有何用? 有时真觉得自己太放纵慕苏了,明明说明白了的话他都跟没听到一样,甚至就直接当我放了个屁! 入夜的时候我没有睡,而是拉了飞雪往婷月湖的方向奔。 冬日的晚上呼呼刮着阵冷风,飞雪将马车上的帘子压了压,回身坐过来道:“二爷是从侧门偷偷溜出去的。” 我点头,将暖炉往袖子里揣了揣,“他有带什么东西么?” 飞雪摇头,“没有。” 不是私奔便好,若是他肥了胆子敢带着念如私奔,即便我是三头六臂估计也救不了他。 女帝那边,不好交代。 叹口气,脖子往狐裘里缩了缩。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年的月烋与念如情谊那般,如今过了六七年,恐怕也不是能说忘记便忘记的吧。 可他今日连夜赶去婷月湖,难道真是旧情复燃了想带着人私奔么? 倒不是不信他慕苏有这个本事,只是他当年一个死囚犯,若不是我保了他,他恐怕现在躺在那土堆里坟头都长满草了。 而慕苏,我还是知道的些的,不声不响的逃走,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马车一路狂奔至婷月湖,下了车,便见一简约大气的竹林小屋,透过门缝隐约看见院子里面冒出的点点烛光。 飞雪转头问道:“可要进去?” 我冲周围看了看,“不用,就在门口等着。” 话刚说完,那竹屋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背着光从里面走出个修长的人影。 那人影看到我也不吃惊,安静的背过身去关上门,再慢慢踱步走来,“女王。” 我点头,靠在马车旁,抬头看了看月色,“聊得如何?” 人影站直了,似是雪地里傲然挺立的高松,声音荡在月色下却有些迷蒙,“聊得不怎么样,她什么不肯说。” 我叹口气,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还是不服气吧,想知道原因,想问问她为什么抛弃你?” 我也是女人,自然懂得女人做事有时全凭感觉,不管身边人的感受,一意孤行,而最后下场却是惨烈。 而六年前,我便做过这种一意孤行以为是万全之策的傻事。 慕苏眸色有些闪动,静静立在那处没有说话,月光打在他身上度了曾银光,淡淡的,好似仙人下凡。 许久,他才道:“女王以为,我今日连夜赶来是想带着她私奔?还是我顾念着六年前的情意,想问个明白?”语气略有嘲讽,却不知嘲的是我,还是讽的自己。 我刚想开口,他却道:“不是的,不是这个样子的,”脸色一闪,掠过我往我身后的空旷望去,“月烋肯改名字叫慕苏便也是抛却前程往事了,今日来,是为的其他事情。” 抛却前尘往事? 我道:“其他事情?” 不知是否是入夜太深了还是什么,我见着他身上那层银光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竟突然有一种他快要羽化登仙的感觉。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拉近了距离,低头看我,声音低迷:“我来问问,当年他在苏府怀的那个孩子,究竟是苏城的还是——沐清城的。” 我顿觉脚下有些不稳,踉跄两下,差点跌下去。 心中苦闷,一环又一环,计中计策中策,也许都是好计都是妙策,可为何在我看来,都是那般愚蠢的可笑。 站直了身子,我道:“那你问出来么?” 他眼中有伤痛闪过,突然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提了起来,飞雪在他身后惊呼便要出手阻拦,我越过慕苏肩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动,飞雪这才停了动作。 慕苏的力气很大,生生扯着我骨头都感觉要裂开一般,将我提到和他平视,他才慢慢道:“当年的事情也许很重要,祁连,你是聪明女人,应该知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最好的方法就是遗忘。” 我吐了几口浊气,回视他:“你是在暗示我,当年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好像突然就失了力气,他放开我,抬步就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哎。。刚刚在校内上看了个婆媳之间的东西,郁闷伤心。。。。趁着这个低迷的心情,加紧写篇番外。。。 番外——月烋(一) 作者有话要说:月烋啊。。。。。我是你后妈,我对不起你啊。。。。。。。。。。555555 番外(1) 月烋 他叫月烋,他本是赵昌国人,他的父亲乃是赵昌国内数一树二的宫廷乐师,他从小耳濡目染受教颇多,却天生不是那块料子,如何都学不会弹奏吹乐。 他有时,甚至很厌恶听那些管弦钟乐之音。 不过,他很喜欢隔着一堵墙听里面传来的丝竹声。 淡淡的轻轻地,带着无尽欢快和毫无忧愁之感,不像他父亲谈的那些曲月,总让他觉得无病呻吟。 他时常隔着那堵墙听,安静的好像草地上衔食的小鸟。 日子久了,这种爱好就变成了习惯,以至于一日不听便会空虚的慌。 不过,这种日子并未持续多久。 他的父亲是出名的月师,很受国人爱戴,品阶不高却是最最高崇的职位。 可是,那日,他看见满地的鲜血和皇帝的愤怒终于明白,什么是伴君如伴虎。 没有愤怒和不甘,伤心也只在心田里占据了小半的位置。 因为他比谁都明白皇帝杀他父亲那不可言喻的原因——他的父亲,与宫中得宠的妃子有染。 索性他留住了一条命,皇帝的哥哥当时的六王爷救了他一命,他被安排在六王府中一处偏僻的院落中住着,日子过得波澜不惊毫无生气。 不过突然一日,他又听到了那丝竹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手臂都掐花了才明白那是真的,他跑到院子里去看,看到那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看到那带着点点红色的梅花,看到天地间雪白处的那抹粉色…… 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那女孩子叫做答莲,乃是六王爷的独生女,生的天真烂漫乖巧懂事,他时常跑出院子听她唱歌听她吹月,他觉得日子过得很美好,比在宫中锦衣玉食过得都要好。 他有时想,要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 可是,天不随人愿的事情时常发生。 那年冬天刚过,春日还没有显出什么苗头,六王府便出事了,一拨拨的官兵包围了六王府,皇帝下了圣旨要抄家。 他还在恐慌中没有反应过来,便突然被一拨黑衣人掳走了。 他到了女尊,突然便成了女尊国女帝的门客后生。 所谓后生——便是在女尊的国学院中学习,以后长大了便直接做门客,给女帝出主意。 他对这样的变化没什么过大的反应,毕竟是冷漠贯了的人。只是每年冬日时候看着那白茫茫一片的雪白,便会突然想到那抹粉色。 心,突然便空了。 他学得很快,女帝的后生中他是最最出色的一个,所以理所当然的,女帝退位新皇登基后,他做了新女帝的第一门客。 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号——月烋。 战东都,安边疆,时时都有他的身影,刻刻都要他来定夺拿主意,他过得马不停蹄且风生水起。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只直到女帝赐给她的那名妾出了问题。 据说女帝有位血亲的妹妹,乃是当年和亲的先皇妹妹的女儿,一直住在赵昌。可是赵昌国内那位举事的太尉二子一直对她纠缠不清,女帝有心结,觉得自己的这位在赵昌过得不怎么样的妹妹要是跟那位太尉二子纠缠不清怕会出什么乱子,便叫他想个主意,好让那位在外流浪的女王早点认祖归宗。 他想了个主意,让自己身便那位妾去充当探子,一来暂时找不出适合的人,二来,他是有私心的,他瞧着女帝赏赐给他的这位年轻貌美的妾,确实——不怎么硬的起来,索性打发了。 那名妾倒是很乖巧,听到要她去赵昌做探子也不哭也不闹的。 之后的事情便是顺水推舟了,具体的他也不怎么清楚,一切都掌握在女帝的手掌心里。 可是一年以后,却出了问题。 女帝下旨意抄了他的家,将他打入了死牢。他浑浑噩噩间又经历了一次抄家,可这次却显然没有那次幸运,再也没有人来掳走他了。 有位处得好的同僚来探望他,唉声叹气间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原来,女帝传旨让那个做探子的妾回来,可那妾不知是到了春心荡漾的年纪还是怎么了,竟然不肯回来了!还在那边生了孩子! 好吧,他这次确实要死的不明不白了。 不过,阎王爷似乎并不想要他,那位认祖归宗的女王回来了,竟亲自跑来地牢里看他。他受宠若惊,跪在地上有些惶恐和不安,那女王的声音听着有些飘忽,隐隐间似乎还有那么点熟悉,但是他那时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能保住一条小命已算是谢天谢地了。 谢恩,抬头,看到那张乌黑的脸他突然怔住了,还有些哭笑不得,话说——这位女王真的跟女帝有血亲么?容不得他怀疑,接了旨,再起身,天下便再没有哪个跟在女帝身旁指点江山的月烋了。 作者有话要说:月烋啊。。。。。我是你后妈,我对不起你啊。。。。。。。。。。555555 番外——月烋(二) 说来可笑,他堂堂女尊国女帝手下的第一门客,为了个妾竟然流落成了女王府中一名以色取人的男宠。 男宠,男宠……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一个不动脑子,只要穿得花里胡哨往那里一站就能博人一笑的男宠。 即便留下了性命,他也觉得,这是个耻辱,莫大的耻辱。 他住进了祁王府,成了众人口中女王最最宠爱的二爷——至于他为什么是二爷不是大爷这个问题他也思索过很久,想开口询问却每每被自己要出口的问题堵了回去。 怎么问?难道要他杵在那里跟个木桩子一样傻里吧唧的问那黑面女王——为毛不是我不是大爷?而是个二? 算了算了,二爷就二爷吧,总比那些个被女王见了一面就带入府里整天嚎啕着要被宠信的那些家伙好吧? 住了些日子,他的生活便开始低迷。 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在王府里晃悠,今日找个戏班子来听听戏曲,明日再搭两个人去逛逛花楼,日子过得无聊又不耗精力。 又过了段时间,他开始做梦,那些不知从哪里飘荡来的情绪故事笼罩着他,叫他睡得极不安稳。 他觉得奇怪,每每做完梦睡醒便会坐在床头将那梦境仔仔细细思索一番。 第一次做那个梦是在一日晌午,他拿着本兵书看得百无聊赖,即便知道看了没有用他也不想就那么闲着,可等真正看起来却没了兴致,慢慢便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那一梦梦得好生奇怪,他梦见自己站在一处火光滔天的练火崖上,脚下便是万丈悬崖,他惊了一跳,却没有醒,依旧做着梦。梦中出现个穿着桃红色夹袄的女子,面上占着断了线的泪珠,眼里满是决绝的凄凉与死意,那女子似是没有看到他,只透过他望着他脚下一片的火光,然后突地拔腿冲过来…… 他吓了一跳,急忙喊——姑娘! 可是那女子似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心想了寻死。 然后,他便醒了。 与往常的梦不同,这一梦做下来,他满脸都是水渍。 呆坐在那里,回想那女子的面容,心里突地一下便受不住了。 此后他时常做梦,梦中所见都是那个女子——桃树下的,水池子里的,皇宫中的,雪地里的。 可是给他印象最深的,却还是那日她跳下练火崖时的情景。 他突然想到,也许这便是前世的因果种种。索性无事可做,他找了原先认识的一位颇有门路的同窗旧友,絮叨一番后他便表明了来意——他要写本话本子。 不是武侠,不是艳史,单单是那名女子。 同窗旧友听说他要写书也觉得很惊奇,知道前因后果后便将手中茶杯一放,“那你想好那话本子的名字么?”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女子似是时常喊洛神这两个字——那好吧,索性便叫做《洛神传》吧! 那本书刚开始写的时候还很顺畅,他每日写每日写,半个月便将写好的书稿拿到书局去,可后来却突然断开了。 他扶额长叹,他自己能有什么事呢?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手软,更何况他欠人家一条小命! 救他的那位黑面女王脸虽然黑但是性子还是风流豪放的,他不过闷在自己屋里写了两个多月的书,那厢里女王便平白无故的多了个儿子。多了儿子便也就多了儿子,可是那小屁孩为毛已经有好几个月大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刚出来的么! 他眼皮子一跳,抱着手里娃娃心有不甘——他那书还没写完呢,能让他写完了再来做奶娘么? 可那边女帝不答应啊,一道圣旨下来嘎嘣就碎了他半边的小心肝——什么叫做贤良淑德?什么叫做文武双全?这带孩子跟文武双全贤良淑德有个毛关系?(他当年做门客后生的时候什么都学了,包括接生奶孩子,不要问我为毛,赤壁里面那个拿扇子的谁谁谁不也给小马驹接生么?) 可是,天大地大女帝最大呀!!! 好吧,于是写《洛神传》的事情便就此搁浅。 从此,他这个隐姓埋名在祁王府里做着风流二爷的慕苏便开始了他奶孩子的巨大任务。 他奶啊奶,奶啊奶,终于将那圆溜溜的团子世子给奶得会说话的,他很高兴,简直要喜极而泣——可那团子世子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春宫! 依依呀呀的一声春宫如同一声电闪雷鸣间的闪电劈得他魂飞魄散。 黑面女王似是听明白了,瞪着眼睛杵在那里成了个铁打的桩子看着他愣了许久,一旁的女帝似是没听明白,上前边哄孩子边问他:“世子刚刚叫什么了?叫什么了?” 他呆愣间回过神来,看着女帝甚清楚的回了句,“出宫!” “出恭?”女帝掀起小世子屁股下垫的那块料子探着脑袋看了看道:“没有啊,没有尿么!” 他简直哭笑不得,冷汗间想起自己似乎时常带着小世子跑出府去见那些个狐朋狗友的,既然是狐朋狗友么,有时说话便没边没角了,时常这些那些没谱的话都溜出口。 他现在悔得肠子并着心肝脾肺肾都青了——妈的,那些家伙没事做干嘛老跟他提春宫? 小世子在他怀里动着胳膊依依呀呀又开始要说话的样子,他吓的急忙去捂那张小嘴,可小屁孩口里却突然冒出了声——慕苏! 那一刻,他呆住了,自己怀里那个小生命似是颗自己亲自种下的发芽破土而出的嫩草,他心中有什么就这么化了。 抬头,他看见那黑面女帝正眯着眼冲他笑着,他又是一愣,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出游 这几日天气异常的好,让我有种回暖迎春之感。小子先的状态也特别好,春宫不看了那些惹我劳心伤肺的话本子也丢一边了。我寻了个好日子,便带着他出府游玩。 子先从小便长在王府里,时不时又进宫住段时间,所以他长大的环境与那些世家子弟还是相差很大的,不能时常出门也不能玩那些普通老百姓玩的那些,俨然按着未来女尊国主的方式养着,叫我这个做娘亲也觉得很对不起他。 飞雪给他换了一声白色的纯绸缎子外袍,又戴了个小小的帽子,样子精神的跟什么似的, 没有坐马车,我带着他从侧门出去。 大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来来往往都是买东西卖东西的。 子先见着这个也稀奇,见着那个也想要,我按着他的意思个个都买了,然后再装起来交给身后跟着的慕苏。 慕苏撇撇嘴巴,很配合的接过去,然后就跟着我们母子两继续逛,俨然一副跑腿相。 不过像他这么俊秀帅气的跑腿的估计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他跟着我们走在路上,时不时的就有人回头冲他看。 子先不知什么缘由最近与他闹别扭闹的特别凶,根本理都不理他,我这个做娘亲的劝也劝不住,回头只能看着这两人闹。 逛了大半个上午,累也累了饿也饿了,本想找个茶馆子歇歇脚,不想那头子先又不干了,愣说还想逛,我哄了又哄,子先嘟着嘴巴都能挂水壶了,最后硬是被我拉进了茶馆子。 那茶馆子只是路边的一个小摊位,但是桌子椅子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看着也特变干净,子先和慕苏两个从来在这方面都很挑剔的人竟什么都没说就坐进去了。 小二麻利的招呼我们,“客官想要吃点什么?我们家的茶水很不错,客官想要点么?” 我给子先倒了杯水:“两壶好茶,再来点小点心,要你们这里最好的。” “好嘞!”小二一甩肩膀上的粗麻抹布,转身冲身后喊了句:“两壶好茶,招牌点心!” 慕苏与子先两人面对面坐着,可是谁都不看谁,谁都不理谁,俨然一副划清楚河汉界的样子。 我咳了声,“今日天气真不错啊!” 子先嘟着张脸端着杯子嗯了一身,慕苏也啊了一声,表情淡淡。 我干干笑了下,“你们两个这几天怎么了?跟仇人见面一样?” 子先没说话,慕苏瞥了我一眼也是没说话。 此时小二端着两壶茶水和几盘点心过来,“夫人您的茶水点心,慢用!” 我点头,给子先夹了块点心。 “你要是觉得慕苏一个人教你教不过来,我就另外给你再找个先生,也刚好这几天我有事情让慕苏去做,省得到时候拖了你的学业。”我提议,心里愤愤,小兔崽子,狼崽子,你就吃定了你老娘我不能拿你怎样是吧? 子先听了我说的话,后背猛的绷直了一下,然后又迅速耷拉下肩膀,切了一声,“要换就早点换,天天对着他一张脸我早就够了!” “哦,那行,改明儿我跟你姨娘说说,看看你皇姨娘怎么说,她倒是很早就希望你进宫跟着那些皇家子弟一起学了。” 慕苏握着杯子头微微侧转着没有说话,嘴角不自然的勾了勾。 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非常的暖和,道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映衬着一条街道分外热闹。 这种热闹是我曾经熟悉的,却也是现在最最陌生的。 早年在赵昌皇宫里的童年生活单纯美好,虽然日子清苦了些却也没什么忧愁。 后来出宫做了土匪,身份地位不再,天天在山头上奔跑玩耍被众人宠着却也是最最开心的日子。 再后来,女尊的女王的身份也是独一无二荣宠非常的,可是再没有所谓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朝堂上重臣得防着,奸臣得看着,各个都不让人省心。 又坐了一会儿吃了些点心,看了看日头觉得还是早些带子先回去为好,毕竟女帝十分宠他,磕了碰了的都会怪罪。 哎,可怜我儿才半大不小,就俨然一副十四五岁的少年性子,哎哎哎…… 长叹几口气,付了茶水糕点钱便准备回王府。 牵了子先的小手,踏出茶馆还没两步,那厢前方突然传来声马鸣掺杂着行人的尖叫。 子先甩开我的手,用手堵住耳朵。 我朝前方看了看,一拨人涌动着朝这边跑来。 赶忙抱了子先往后退两步,那边前方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瞬间整个街头热闹非常。 我抱着子先在茶馆子门口看着,那是一匹乌黑的高头大马,鬓毛很长,通身乌亮,奔跑间甩起长长的马尾。 那马后背上似乎还扶了个人,对,只是伏着,穿着黑色短袍,头发随意披着,静静的趴在马背上随着骏马的奔跑上下颠簸。 我只看了一眼,那马驮着那人便迅速从我眼前飞奔而过。 子先咦了一声,我低头看他,“怎么了?” 子先扬起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阿娘,那人我认得。” “认得?”我往那匹马狂奔的方向看了看,低头问道:“你怎么认得的?那人是谁?” 子先大大的眼睛忽闪两下,长长的睫毛留下片阴影,“就是上次在楚韵楼给我纸条子的人。” 我迅速回头冲慕苏看了眼,低声道:“那人好像受了伤。” 慕苏低头,“要弄进王府么?” “嗯,小心点。” 本来想直接回王府的,可那匹骏马从我们小世子眼前那么一晃,原本的计划就全被打破了。 子先吵着闹着要去骑马,还要去马市买匹小马驹。 我闹不过他,点点他头:“王府里不是有马么?而且你平时不是都喜欢跟川黑黑一起玩的么?”脸色一黑,“怎么,有了新欢就忘记就爱了?” 我身侧的慕苏腿一抖,上前几步好像要说什么,可最后又退了回去。 子先脸色有些黑“阿娘,川黑黑不是马好吧,那是骡子,骡子!!” “骡子怎么了?”我瞪他一眼,牵着他的手往前继续走:“就算是只骡子那也是高贵的骡子,川流正统的宝马血统加上小黑纯正的黑驴血统,怎么着,生个骡子出来那也是血统纯正的骡子。” “可是,骡子就是骡子,马就是马!”子先嘟着嘴委屈道,“我不要骡子,我要马!” 子先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遇到想要却不能得到的东西时还是会露出那种童真,我心里叹了叹,“那行啊,改天赤罗族敬奉的时候,让你姨娘给你挑匹健壮的小马驹!” 子先眼里兴奋一闪,脸上波澜不惊,“好。” 小崽子,装着世子的样子倒是装得很像么? 又在街上晃了一会儿,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再加上子先脸上明显的意兴阑珊,我便准备租辆轿子回王府。 此时身后的慕苏上前来在我耳边低声道:“人送进王府了,不过身上没有伤。” 我皱眉,“那怎么看着像是昏睡着?” 慕苏沉吟一下,似是在酝酿措辞,“中毒了。” “什么毒?”我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蛊毒!” “回府,立刻!” 蛊毒的毒性分好几种,最最严重的一种就是被种了毒之后人昏睡不醒,但是在别人看起来也不过是昏睡罢了。 中蛊者没有任何意识,但是长时间不醒就会慢慢在昏睡中死亡。 蛊毒向来没有解,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种蛊人。 以前也会带子先出来,玩的时间再久,晚上回去的时候也不回觉得回王府的那条路很长。 可是今天我抱着昏昏欲睡的子先坐在轿子里时,一地次觉得。 路好长…… 那种焦急感,恨不能自己插上翅膀飞回王府。 空 空白章节..跳过 旧人,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那位冒充作者的筒子,你有两点不是:一,你冒充作者,不幸被人指正,二,你发表评论,打了我个负三分................筒子,你让我桑心那................ (那啥.我写文果然间接性抽风...大家凑合着看吧,那堂兄啥的.看过的铜子赶快忘记...........全文我已写完..大家可以埋坑鸟....) 沐清城作为一代君王,胆儿肥得有够大的,公然在我女尊的地界上策马奔腾,本王想起那匹奔腾的骏马呀,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他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还好没被都城的守卫军抓上,也没被女帝的人盯上,否则真的很难说他能不能留着条小命回去了。 索性沐清城并未受多大伤,只是昏迷的迹象有些奇特,那蛊果然有些不同寻常的问题,慕苏博览群书的人都未曾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本王撂起砖头将自己拍成了胖子,充了一回太医。 沐清城在我女王府的暗房里睡得很安稳,看样子再舒坦一点,给他该个宫廷薄絮被他都能抱着流口水了,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看了看,稍稍搭了搭脉。 心里正嘀咕着呢,哪知道沐清城跟没睡一样刷拉拉翻开眼帘子直瞪瞪的冲我看着,我一个抬头刚好视线和他撞个满怀。得,被抓包了! “你醒了?”阿弥陀佛,这个接骨眼上本王纯洁的小心肝真的只想到了这么多。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嗓子眼里却干得沙哑什么音都发不出来,我冲慕苏使了个眼神,那家伙不太乐意得慢腾腾转身倒水去了。 沐清城喝了水,嗓子润透了,精神就来了,胳膊也有劲了,抓着本王的胳膊就不松手了,“云云。” 本王掩嘴咳了咳,“你在我府上休息好了,改明儿就早些回去吧。”本王真的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与他说的,当年情分早就尽了,该说明白的我没说明白也该做明白了,他是个聪明人,一点就能透的那种,当年我做的那般决绝,他该早明白了才是。 他望着我的眼睛,眼里好像有什么悸动了,要发不发,等我看他看得脖子都有点酸了的时候,他才仰起脖子闭目深吸了口气,“云云,你白了!” “……” “我就在你这里待几日,过些时候就走,给我找间客房吧,不用住这种房间,女王府如果都不安全,那女尊就没安全的地方可去了……” 我想了想,也是,如果当初是皇姐追杀的他,在我府上她的人也不敢乱动,如果不是,那应该更没人敢乱动了,这么想着,本王难免有些得瑟。 出了那间房便命慕苏去安排了房间打点了事宜,自己唱着小曲儿就着铺着圆石的小路往子先的房间走。 刚刚走进半圆的拱形门,便听见抄手游廊处的深院内传来嘻嘻哈哈的喊叫声,顺带夹杂着几声爹…… 好吧,有人不请自来,全不把咱王府的侍卫当个事儿了。 慢慢走进,绕过几丛树枝,便见子先的读书的院落里的石凳石桌已经被人撤下了,子先小崽子也脱了身上大半的衣裳捞着袖子半趴在地上不知玩弄着什么,他身侧不远处有许多发光发亮颜色不一的石子,而两米开外,小崽子他爹也扔了手杖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院子里本来有几个小丫头服侍着的,见我过来就要发声,被我瞪了都耷拉着脑袋走开了。 我说,这俩父子还真玩上了,一点都没发现我过来了。 只见小子先趴在地上,翘着手指头比划着自己眼前的一个红色小石头,然后中指一弹将那红色小石头弹打在不远处他爹身前的一颗黑色石头上,也不知道玩出个什么结果了,小崽子竟然半跪在地上哈哈开始乱叫:“爹,我打中咯,我打中咯……” 他爹显然也很开心,不过一点都不溺爱,很快指指自己身前有一个绿色的石头道:“看你爹我的!”然后眼睛一眯食指一弹就将那绿色的石子弹打开小崽子红色的石子上,那红色的石子摊开后又很快弹打在小崽子脚下的一颗白色石子上。 哦,搞军事演练呢? 看父子俩玩得开心,我也没打扰,自己坐在抄手游廊上歪着脖子看着,这样的场景太温馨了,温馨到我都不忍打破。还在我刚刚生下子先时,我就曾整夜整夜的幻想过,如果没有沐清城,如果没有黑风寨,如果我只是普通商人家的孩子嫁到了苏家,那么是否,我就能抱着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丈夫享受天伦之乐?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到后来很多年之后我才想开。其实,哪有那么多如果,如果都是没有发生或者不会发生的事情。 而现在,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子先还有苏三,满足了,真的满足了。 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女人,黑风寨上冲动没头脑的黑云云也好,女尊女王府里的养尊处优的祁莲也好,都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一个想有个丈夫想有个儿子的女人罢了。 父子俩玩得实在太乐了,我在一旁看着也乐,根本没注意时辰,这么看着看着就把慕苏看来了。 “女王?”慕苏在我身后小心喊我。 “啊?”我回头,慕苏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了。 “房间都安排好了。” “哦,行啊,哎,慕苏,你说他们父子俩往的什么?”我指指子先脚下有颜色的小石子。 慕苏伸长脖子看了看,对我的问题好像有些不屑,“那个不是石子,是玻璃,他们玩的那个,应该是玻璃球。” “哦。”玻璃球,改明儿也玩玩儿。 慕苏看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道:“你小时候没玩儿过?” 我笑:“这是什么洋玩意儿吧?我怎么可能玩过!”其实我是不怎么记得了,说实在的,小时候那点事谁在意啊,只记得那时候为了躲追兵一天到晚跟着我爹到处乱跑的,兵荒马乱的,最有印象的不是刀剑就是死人了。 “哦,”慕苏哦了一声没再有下文,过了会儿才道:“时辰不早了!” 我对慕苏的话没怎么在意,好半天之后才僵硬着脸皮对上慕苏的眸光,“那个今天,苏三有说要留下吃饭么?” 慕苏一双眼睛眨巴两下,特诚意的看着我,然后拉开嘴角笑得特别的欢,“姑爷说,今天不但留下吃饭,而且留下睡觉……!” 啊!!我心中一个小人默默抚额长叹,沐清城还住着呢,苏三要留下来吃饭,再加上个子先,要是飞雪踏竹还在,那岂不是乱套了…… 我急忙道:“飞雪踏竹呢?” 慕苏眼睛又眨巴一下,“踏竹盯着念如,飞雪去调戏良家妇男了,她们今天都说准时回府吃饭。” “那你等会儿让人端了饭菜去给沐清城……” “晚了。” “什么?” “人家已经坐在大厅了!” “……” 本王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我当初闲着没什么事大发善心救什么人呀! 作者有话要说:那位冒充作者的筒子,你有两点不是:一,你冒充作者,不幸被人指正,二,你发表评论,打了我个负三分................筒子,你让我桑心那................ (那啥.我写文果然间接性抽风...大家凑合着看吧,那堂兄啥的.看过的铜子赶快忘记...........全文我已写完..大家可以埋坑鸟....) 乱套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默默潜水的铜子,,该出来冒个泡了.........桑心 还有三章完结.已发表,但是锁了,明日解...顺便..偶的新文镜子的新文: 话说,这文的名字,反过来..挺影响河蟹的...嘎嘎 罢罢罢……好歹我如今堂堂女尊的女王,他们在闹腾还能闹到什么程度啊!! 可是等到吃饭了,我才知道,这个饭吃得可真闹腾啊!! 一张小圆桌做了四个人,我坐的主位,子先坐我对面,而沐清城和苏三各坐我一左一右,本来飞雪和踏竹一向是跟着我吃饭的,可是今天她俩死都不干,愣是要一左一右跟个门神一样站我旁边。而慕苏更绝,坐在子先的右后方,据说,这个安排是子先的意思,不是专门冲着今天,而是打算以后长期以往就这样坐着。 我默默为慕苏哀悼一翻,看来我家这小崽子跟他夫子耗上了,读书的时候要尊他一声夫子,下了学堂就玩命一样整他了。 子先却一点都不在意,撑着下巴默默看着沐清城,直看得连我都觉得有点发毛了,小崽子才问,“你是谁?” 咳,其实他这么问也没错。 沐清城笑了下,瞥了我一眼,“我是你娘的前夫。” “啊!”小子先立马做了然状,却又立马疑惑道:“可是我娘有许多前夫,你是第几个!” 沐清城嘴角扯得更大了,看了看苏三道:“我排你爹前面。” “哦!”小子先又立马圆了嘴巴。 我真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吃你的饭!有毛好问的! “你是我娘的大前夫!”子先的觉悟那时相当高超。 “噗……”飞雪和踏竹同时喷。 “闭嘴,吃饭!”本王发飙了。 “那你真的是皇帝?”子先继续问。 我立马冲慕苏瞪去,娘的,这都是谁告诉他的? 慕苏冲我耸肩,动了动口型,我知道那个意思——他自己猜的。 果然,沐清城上套了,还特真诚的点头,“真的,”眼睛冲子先手上的黄金小镯子看了眼,“比黄金还真!” 子先扬嘴笑,好笑的特神秘道:“我手上的镯子是假的,是我用来调戏宫女用的!” 本王要爆发了,这什么跟什么? “那什么。”本王扶额,“慕苏你抱子先下去,飞雪踏竹撤盘子,”看了看苏三和沐清城,“你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自己吃去,本王不陪了!” 我说完就撂摊子走人了,飞雪和踏竹很老实的收拾盘子,我心里憋着那口气,说出话来恨不得喷火了,造孽啊真的造孽,那时谁家的小孩儿啊,怎么那么妖孽?! @@@@ 苏三晚上睡在了子先那里,而沐清城也被安排在了客房中,我对慕苏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他跟了我这么多年,忙前忙后做着带孩子的奶妈子又做着管东管西的管家,实在不怎么容易,可是今夜,我翻遍了整个园子却都没有找到他。 冬日的晚上呼呼刮着阵冷风,飞雪将马车上的帘子压了压,回身坐过来道:“二爷是晚饭的时候出去的。” 我点头,将暖炉往袖子里揣了揣,“他有交代什么么?” 飞雪摇头,“只说出去下,马上回来,其他什么都没有说。” 叹口气,脖子往狐裘里缩了缩。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年的月烋与念如情谊那般,如今过了六七年,恐怕也不是能说忘记便忘记的吧。 可他今日连夜赶去婷月湖,难道真是旧情复燃了想带着人私奔么? 倒不是不幸他慕苏有这个本事,只是他当年一个死囚犯,若不是我保了他,他恐怕现在躺在那土堆里坟头都长满草了。 而慕苏,我还是知道的些的,不声不响的逃走,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马车一路狂奔至婷月湖,下了车,便见一简约大气的竹林小屋,透过门缝隐约看见院子里面冒出的点点烛光。 飞雪转头问道:“可要进去?” 我冲周围看了看,“不用,就在门口等着。” 话刚说完,那竹屋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背着光从里面走出个修长的人影。 那人影看到我也不吃惊,安静的背过身去关上门,再慢慢踱步走来,“女王。” 我点头,靠在马车旁,抬头看了看月色,“问出什么了么?” 人影站直了,声音荡在月色下有些迷蒙,“没有,她不肯说。” 我叹口气,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还是不服气吧,想知道原因,想问问她为什么抛弃你?” 我也是女人,自然懂得女人做事有时全凭感觉,不管身边人的感受,一意孤行,而最后下场却是惨烈。 而六年前,我便做过这种一意孤行以为是万全之策的傻事。 慕苏眸色有些闪动,静静立在那处没有说话,月光打在他身上度了曾银光,淡淡的,好似仙人下凡。 许久,他才道:“女王以为,我是顾念着六年前的情意?”语气略有嘲讽,却不知嘲的是我,还是讽的自己。 “不是的,不是这个样子的,”他颜色一闪,掠过我往我身后的空旷望去,“月烋肯改名字叫慕苏便也是抛却前程往事了,今日来,是为的其他事情。” 抛却前尘往事? 我道:“其他事情?” 不知是否是入夜太深了还是什么,我见着他身上那层银光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竟突然有一种他快要羽化登仙的感觉。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拉近了距离,低头看我,声音低迷:“我来问问,当年他在苏府怀的那个孩子,究竟是苏城的还是——沐清城的。” 我顿觉脚下有些不稳,踉跄两下,差点跌下去。 心中苦闷,一环又一环,计中计策中策,也许都是好计都是妙策,可为何在我看来,都是那般愚蠢的可笑。 站直了身子,我道:“那你问出来么?” 他眼中有伤痛闪过,突然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提了起来,飞雪在他身后惊呼便要出手阻拦,我越过慕苏肩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动,飞雪这才停了动作。 慕苏的力气很大,生生扯着我骨头都感觉要裂开一般,将我提到和他平视,他才慢慢道:“当年的事情也许很重要,祁连,你是聪明女人,应该知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最好的方法就是遗忘。” 我吐了几口浊气,回视他:“你是在暗示我,当年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好像突然就失了力气,他放开我,抬步就往外走去。 @@@@ 当年的事情如何,我其实都不想去管了,苏三也好,沐清城也罢,有些事情我认准了便不肯回头了。 沐清城在我这王府中住的相当惬意,我没说让他走他便动都不动,却也没见有什么人来找他,也对,苏三就是他手底下的商人,不就是他的人么? 可是我这几日瞧着,却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好比如说,救沐清城的那日小子先想要一匹骏马,回头就不肯骑黑川川了,吵着闹着要骑马,我被他吵得头都痛,这小破孩儿的执拗脾气哪里来的?竟然能不喝水不吃饭吵着闹着长达两个时辰之久,最后被我吼了一嗓子也没见消停。 他爹哄着劝着折腾了许久都不见效,最后却是沐清城牵了自己的白马过来了他才消停了。 然后小子先就开始跟着他娘的大前夫学骑马。 沐清城要为别人的儿子抛头颅洒热血我当然没意见,乐见其成,可是苏三好像很不高兴,憋足了一口气要把自己儿子抢回来。 然后我的祁王府,就开始出现一派鸡飞狗跳的情形。 上午子先跟着沐清城骑马,下午苏三就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什么万花筒。 然后第二天上午沐清城又不知从我王府哪个角落里掏出一把宝剑来要教子先武功,下午苏三又不知哪里搞来的奇闻意志的孤本卷轴。 小子先就这么屁颠屁颠的,早上跟着这个,下午就跟着那个,下午跟着那个,早上就跟着这个,这么左右来回的跑,跑得我俩眼睛都犯花。 回头我就问慕苏,“这唱的哪出啊?” 慕苏甚淡定的一语道破天机:“后爹亲爹抢娃记!”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默默潜水的铜子,,该出来冒个泡了.........桑心 还有三章完结.已发表,但是锁了,明日解...顺便..偶的新文镜子的新文: 话说,这文的名字,反过来..挺影响河蟹的...嘎嘎 念如 作者有话要说:冒泡冒泡..........看到坚强有一个收藏了,激动一下,上来解锁一章,挖卡卡... 我这祁王府这么闹腾着,我看着头疼却也不管,因为我需要些时间去弄清当年的事情。 那天晚上慕苏的话我还记得,可是我却很想知道念如当年生的孩子究竟是苏三的还是沐清城的。 沐清城来的时候究竟带了多少人我并未曾多在意过,但是念如那边却是被踏竹的人包围的水泄不通,恐怕沐清城想安插个人进去也不是多容易的。 所以归结一条,念如的小命就在我手里,无论沐清城还是苏三,即使有眼线,也不过探个消息罢了。 过了几日,我挑了个还不算太冷的晚上去了趟婷月湖。 看来念如在这里过得挺不错的,小模样越养越胖实了。 念如的房子一顺溜都是用青竹做的,竹子内塞上土还有稻草,住着是冬暖夏凉啊,我披着狐狸裘进去的时候就觉得特别暖和,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你说这么好的地方我不自己留着,我送旁人?我当初脑门子被驴踹了吧? 念如给我行礼,我干脆就没让她起来,踏竹办事利索,立马让人绑了念如。 “女王,你……”念如瞪大着眼睛看我,我突然想到苏三,以前他告诉我一个词,叫做虐囚,我现在看着眼前的念如,突然对这个意思了解得透彻了。 “来,来,来……踏竹你别客气,将当年学的那一套逼供的本领好好使一使。”看着踏竹将念如的手指头架到一块木板上,我在一旁添油加火道。 念如惊恐的瞪大的眼睛,不可思议般望着我,“女王,你做什么?” “没什么。”本王淡定道:“就是想问你些事情,你若答对了,踏竹也不动你,你若答错了,哝,看到踏竹手上的金丝线了么?我爹以前教过他一个本领,就是用那种线穿过人的皮肤在手指头上的筋处打个结,然后把筋慢慢拉出来,估计吧,挺痛的。” 念如已经被吓得梨花带泪了,我看着却觉得心里冷冷的,我好歹也是个三十出头的半老徐娘了,早就没了当年小女儿家爱怜的心思了,她这么哭着,只让我想到当年她在苏府过得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作者道:云云这里的小心思,已经有些扭曲变态鸟……) “好,现在我问你第一个问题。”我道:“当年你肚子的孩子,是苏城的,还是沐清城的?” 我看着念如的眸子,她那双眼睛很漂亮,大大的冲着眼角还微微上吊,再闷上一泡眼泪,如果我是男人我恐怕都得爱上他了。念如没说话,我冲踏竹挥了挥手,踏竹手上金线一动,我就听到念如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啊!!” 踏竹停了手,我冷冷问道:“你还可以继续不说,反正你身上的筋很多,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说得很慢,我知道自己的话听着很惊悚也很恐怖,可是没有办法了,当年的事情还有现在沐清城出现在女尊的事情让我联想到,也许女尊不久,就要丧国了。 念如倒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的好像就要死掉了一样,过了会儿,她才抬头,不过眼里再没了刚刚的柔弱了,恐怕是知道了踏竹手上金线的厉害,不想再装下去了,她笑道:“我说,我说。” 她是识时务的女人,却也是悲哀的女人,注定一生没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念如坐在地上,眼里有些空洞:“其实当初我刚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应该问我了,可是你却没问,我就侥幸了,再加上后来他们两个都来了,我就更加觉得,自己有救了。” 我没说话,可是他那自己有救了是什么意思? “当年我去苏府,确实是去救你的,女帝在我身上下了蛊,我也不得不按着她说得做,不过后来,我遇到了沐清城的手下,那个人以前在女尊呆过,一眼就看出我中了蛊,然后就替我解了毒。沐清城呀,呵,真是个好男人呀,哄着我逗着我不但得了我的人,还得了我的心,最后我就帮着他一起给苏家施加压力。你那时被苏三保护得多好呀,光暗卫就二十多个,整天围着你转,沐清城就拿我下手,我偷了苏老爷子和几家商户之间秘密交易的信件,还有好多苏家不为人知的秘密。沐清城拿到那么秘密就威胁苏家交出你,苏老爷子没办法,就让苏三放了你,然后娶我。呵,我那时也傻,还以为自己帮了沐清城他就会报答我,他就会娶我,不会眼见着我嫁给苏三,可哪里知道啊,他沐清城心里哪有我,除了江山社稷,他心里只有自己罢了!” “不过我也不傻,他利用我,我也不会让他如意,我暗中联系了救你的人,通知他们关于你的事情,然后么,你就该都知道了。”念如的声音一开始还很亢奋,可说到后来却没有多大力气了。 我道:“你的孩子呢?” 念如看我:“孩子?呵,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是云国皇帝的孩子,哪儿那么容易夭折?!他被女帝接回女尊了,就是用来威胁云国的工具!”她提到孩子,脸上的表情很落寞,我也是个母亲,我了解她的心情。 突然想到当初女帝跟我的对话,她曾说过,一个帝王无后,足够引起一个国家动乱的了。 我又问道:“女帝招你回来,就是为了引沐清城入女尊?” “对!” “那苏三来女尊做什么?韶子风怎么又和苏三认识?” “不知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命人找大夫来给念如看指头,然后又带着踏雪快马加鞭的回了王府,沐清城啊沐清城,我果然够傻,还放着你这么个白眼儿狼住在我自己府里! 作者有话要说:冒泡冒泡..........看到坚强有一个收藏了,激动一下,上来解锁一章,挖卡卡... 有些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有木有铜子看不太懂的,看不懂的记得敲我..我再改改写明白点.... 可一回王府,侍卫首领就急冲冲的冲过来禀报,说沐清城逃跑了,走之前打伤了小少爷和苏公子。 我愣了马上好久,才跌跌撞撞跳下马冲回府里,一时间府里鸡飞狗跳,我绕着回廊好不容易理清自己的思路,冲到子先房中的时候苏三已经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了。 “苏三!”我扑过去,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苏三气息奄奄,睁开眼睛冲我笑了笑,“我没……” “你别说话别说话,没事的没事的,我府里太医都是最好的,”我握住苏三的手放在脸颊旁,他手指冰凉,像刺一样扎在我心里,“没事的,真的没事……”眼泪已经沿着眼眶溢出来了,我却没有感觉到。 “小姐,小姐……”飞雪在我身后戳我。 “叫太医,还不快叫太医……!”我冲着身后大吼。 “小姐,他刚刚只是摔了一跤!没受伤!”飞雪陪着笑脸小心说道。 “……” “那这一滩血哪里来的?” 飞雪看了看那滩血,扯嘴在我耳边小声道:“死了个侍卫,刚刚苏城走过来的时候滑了一跤,还没来的急起来呢,小姐你就冲过来了。”飞雪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我看了看飞雪身后那片雪白的墙壁,很有一种想冲过去的冲动。 我立马放开苏三的手,用袖口擦掉眼泪水呵呵笑道:“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啊!” 苏三还躺在那堆血泊中,也不起来,就抬着头闪着眸光看着我,满眼笑意:“是啊,挺圆的!” 闹剧结束,后来我才搞清楚,晚上沐清城是来过子先房中,不过不是来杀人的,是来抓人的。 我没弄明白,苏三却告诉我,沐清城是来找念如的孩子的,他以为子先就是念如的孩子,所以才一直呆在祁王府不肯走。我听了之后什么都没说,只问苏三:“当年我来女尊,你是知道的吧?” 苏三愣了下,点点头,淡笑的样子让我想到多年前苏府里他对我的保护。是了,当年他一心护我,却最终被我反插了一刀,那一刀血淋淋的,没有插在他身上,却插在了他心上。苏三……当年你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看着我离开的? 沐清城逃走的时候竟没有瞒过女帝,她连夜就招我和子先入宫,我没敢拖沓,想到沐清城一开始身上的蛊毒,隐隐就感觉不妙了,那蛊毒,应该是他自己给自己下了之后来套我入圈套的,而六年前在苏府里念如的蛊他都能解,那说明他的人早就在女尊皇宫中潜伏多年了。 女尊,怕是要完了…… 祁王府内院一派灯火通明,侍卫的火把和女帝的诏书相映衬着,可从外面看上去却是一片平和。 去皇宫的马车没有走我常走的门,却走了西南的小角落,一路颠簸,子先早早就在我怀中睡下了,而苏三也闭着眼睛坐在马车另外一头,看上去似是睡着了。 我带上了苏三,和多年前在黑风寨上逃跑时的选择相同,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在最危险的时候这个男人才能让我心安。 女帝在西南角的安冲阁等我,那是一处冷宫,多年被人遗忘的角落。 她身上穿着的是最最正式的凤飞九天袍,头戴着的是金闪闪的凤凰鸟,可是冷宫到处都是残破的建筑,与她这一身的派头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 我心堵在嗓子眼里,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她招我进宫做什么了——沐清城,怕是要逼宫了。 我远远的抱着子先和苏三站在冷宫门口,昏黄的凤灯摇曳着灯芯,却噼里啪啦爆着烛心。 女帝远远望着我,冲我笑了笑,笑容里却没有悲伤,竟满是释然。 “来了!”女帝冲我道。 我没有行礼,将子先交给苏三,慢慢走近冷宫。 “你打算,投降?”我直接问道。 “呵,”女帝笑了笑,听我说投降二字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自古朝运衰败帝国更新之事总是有的,可是一国君王投降卖国之事,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不是投降,是统一。” “我继位的时候就发现了,女尊国运已到头了,国库常年亏空,可边疆要打仗,百姓又要吃饭,我一个人撑着这个国家,太多年了,我累了,想休息了。刚好赵昌灭了国,新建立的云国也是百业待兴,说实话,沐清城他不是个好男人好丈夫,却是个不错的君王,治理国家很有谋略,我将女尊交给他,我也放心了。” “皇姐!”我想插嘴,可女帝却伸手制止我,摇着手臂道:“别打断我,让我说完,时间不多了。” “当年沐清城的孩子我偷偷让人带回了女尊,其实我当初也没想过这个孩子会是他唯一的骨肉,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带回来身边养着,可是哪知道,他沐清城之后竟一个子嗣都没有。刚好,我就利用了这点,一直控制着沐清城。他安排在我宫里的人我早杀了,可他不傻,忍了这么久竟然部署好一切来了女尊!他找孩子,到处翻,最后就找到了你的府上。这个男人啊……真是心狠啊。” “皇妹,原谅我,当年你离开赵昌的时候我就该将你藏起来的,可是我有私心呀,我想着沐清城或许还爱你,或许为了你不会为难女尊……”女帝笑着看我,眼里是一片决绝。 “好了,你们走吧。” 这个时候却有侍卫突然禀报,说是有三千骑兵突然围困了皇宫。 女帝一定还有什么没说,我想跑过去问个明白,可女帝的近卫拦住我,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走吧,快走吧,月烋和飞雪踏竹已经在城外等着你们了,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女帝的声音远远的荡漾在空寂的冷宫中。 苏三拉住我,抱着子先就往外走,我甩开苏三:“你都知道对么?” 苏三看着我,眼神很坚定,“云云,你不懂的,她是帝王,她有她的命运,她已经决心将国家交出去了,可她却不能抛弃自己的国家!” …… 作者有话要说:有木有铜子看不太懂的,看不懂的记得敲我..我再改改写明白点.... 结局 月满霜河的夜晚,在二十暗卫的带领下,苏三带着我和子先沿着女尊皇宫的暗道走了出去。 我看着青砖的墙壁,突然想到那年我背着苏三逃出黑风寨时的情景,我目光有些呆滞,却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苏三拄着拐杖却一直没肯放开子先,一直抱着他往前走,暗卫首领想帮个忙,却被他严词挥开。我在旁边静静看着,突然觉得其实苏三是个好父亲,危险的时刻都不愿放开自己的儿子。 暗道挖得并不深,我们走一会儿就能听到上方的厮杀和尖叫声,每到这时子先憋着一张小脸就要哭,苏三好生安慰,他才能勉强趴在苏三肩膀上不说话。 进入暗道之后我一直没怎么说话,苏三也没和我搭话,只在中途的时候他问我:“你还记得当年你背着我逃出黑风寨时你说的话么?” 我点头。 他继续边走边说:“我当年说,你不能做美人鱼,你要做灰姑娘,你要等着王子来找你,你还记得么?” 我又点头。 他笑了下,将子先往上提了提,喘了口气:“云云,那你做到了?” 做到了么?当年我做到了,我杀了苏家老爷子保了苏三,我真的做了灰姑娘,可是现在呢?我不知道,我好像等来了王子,却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等他…… 暗道并不长,暗卫护着我们一直到洞口,暗卫首领带着手下十九人给我行礼就冲了回去。他们效忠的始终是女帝,那个女人,十多岁登基,门客心腹无数,最后,却只能为了大义抛却作为一个帝王的尊严。 慕苏飞雪踏竹真的在洞口等我们,看到我们出来的时候两个丫头眼睛都是红红的,我冲他们笑了笑,回头对慕苏道:“走吧。” 走吧,走吧,真的走吧……忘记那些烦乱的过往,投生去一个不同的生活吧。 @@@@ 那段在女尊的岁月真的就这么离我远去了,那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不愿意去回想那段岁月,只是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出现当初女帝对我说的话,还有念如的话。 一连窜的事情加起来,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我该知道却没有知道的事情。 先是沐清城利用念如威胁苏家放了我,然后是我说出宝藏的秘密逃入女尊,然后是女帝抱养了沐清城的孩子让沐清城对女尊收兵,再然后是沐清城来女尊找孩子,找不到就逼宫,而女帝刚好过了这么多年了就想将女尊交给沐清城。 一切似乎顺理成章,只是,只是为何女帝一定要让我离开?! 难道是怕沐清城再和我纠缠? 不是,一定不是。 我想了很久,吃饭想睡觉想洗澡想,想来想去,最后才得到了个让我心惊的答案——苏城! 苏三说当初他知道我去了女尊,苏三也知道子先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却一直都没来找过我,却在沐清城刚好来女尊的时候过来了,一切似乎太巧了。 等我出那么点头绪的时候,我们一行几人已经在云国西南的一个小角落落地生根了,据说这里是飞雪的心上人黎明的家乡,这个小乡村来往就一条小路,很破落的一个乡村,可是我们去的时候却能住上一间大大的府邸。 那府邸上写着白府二字,我以为是黎明亲戚家,却听到府里的下人站成一排躬着身子喊苏三老爷。 那一刻,所有不明白的都明白了,想不通的都想通了。 白府,白府……原来苏三早就为今天这一刻做了十足的打算了。 如今已是暖春了,没了冬日的寒冷,乡下的田里也早就种下了应季的蔬菜了,我在白府门口巨大的槐树下看着苏三和门口的管家交待事情,飞雪踏竹探着脑袋站在苏三身后,而慕苏牵着子先站在一边。 我抱着胳膊慢慢看着,这一刻,那些对我来说重要的想要明白的线索,真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男人,真的为了我们的将来早就打点着一切了,甚至,就连我府上的厨子都细细的安排了,我想笑,却被泪水模糊了眼。 这么多年,他究竟是怎么一步步安排过来的?在我看不到前面路的时候,我总是迷茫着就那么过着,而他呢?是否,就在那么无数个日夜中,想着最后的结果,次日起来,再慢慢为我们的将来铺设着一砖一瓦?傻,真傻,难道他都不知道通知一下我,让我也帮个手拿块砖头什么的么? 白府门口的家丁还有飞雪踏竹他们见我哭了,都诧异得看着我,苏三拄着拐杖过来,见我哭,也不敢碰我,只抬手擦了擦我的脸,问道:“你怎么啦?” 我吸了吸鼻子,冷脸道:“白府?谁主家呀?” “啊?”苏三想了想,靠着拐杖道:“我,我呀!” 我嘴巴一撇,“滚!有老娘在你还想当家!”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好歹最后一章了....从来没出现过的铜子..都出来吧!!!!!!!!!!!!!!!!!!!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