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策划大大在线飙戏 作者：三只鱼 文案： 他这辈子只想做游戏，不想做个人，后来出现了一个人，让他想做人造人 ——打住。 “这写的什么东西？”安铖科技里最大的游戏工作室负责人方衍不敢置信的翻阅着这届校招简历附上来的作品。 “游戏策划案是这么写的？”那份足有十页纸厚的文档连着皮一起飞进了碎纸机，成了一摊渣。 方衍脾气差他承认，但他有脾气差的资本，一只手占着公司营收的半壁江山，另一只手拎着公司股权的50%，这样的人，有才又有钱，一切好像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这样的人，故作镇定的把自己的策划案交到心爱的小女人手上，问：“怎么样？” 被她评价：“傻逼策划。” 生气吗？不能。毕竟是他倾家荡产才找来的老婆。 【自然系慢热女主】X【事业型戏精男主】 1V1HE PS：①全文纯属虚构 ②部分专业性内容（比如全息）都是胡说八道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职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非鸟，方衍 ┃ 配角：孔亦锡，李麒允 ┃ 其它： ================== 第1章 序章 M市市郊。 安铖科技—— 会议室里人声嘈杂，不少人头靠在一起窃窃私语，吵的让人完全看不出是高层会议，特意装修过的大型会议室用在这场会议身上显得有些拥挤。 除了应列席的人之外，几个上了年纪的董事都带了自家秘书，秘书们开着录音笔的同时在电子屏上奋笔疾书，生怕漏下一点内容，常年积累下来的经验用不上了，什么该记，什么不该记的工作准则在这场会议中似乎行不通。 他们每记一点，就抬头看看坐在中央偏后位置上——唯一一个只带了一只笔的男人。 男人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与他年纪相仿，气质却完全相反，低垂着的眼眸不动声色的巡视全场，把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都收入眼中。 “方衍，你在听吗？”刚说完话的执行官齐沐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反应，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提醒既是全场焦点，又不知道在看什么的男人。 “嗯？”男人抬起头来，眼神不善，虽然只应了一声，却让齐沐不寒而栗。 “《穿越河宙》公测的计划，公司希望暂停。”齐沐重复了一遍。 “凭什么？” “投资退出了。”齐沐说，“你在公司这么多年，这代表什么不用我解释吧，《穿越河宙》是风险极高的端游，贸然上市将会给公司背上巨大的压力，经过讨论，我们一致做出了这项决定。” 听完他说的话，男人终于有了点反应——直挺的背脊慢慢的向后靠在了椅子上，手上捏着的笔竖起点在桌边，好看的眉毛深深皱起，目光如炬，吐出了四个字： “我，不，同，意。” 齐沐吞了口口水。 他的表情显示他并不意外，事实上他早就清楚方衍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虽然会前演练了无数遍对白，搬到实际场景中来后，他还是感觉到方衍给他带来的巨大压迫，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宣布一项决议，而是在请求什么事。 会议室不知在他们说到哪句话时陷入了沉默，假装在看材料的、举着杯子喝了十几分钟水的、一脸此事与我无关表情的，齐沐扫视了一圈，心里暗暗骂了一声。 开会前和他说的好听，只要按照准备好的台本和方衍说下去，即使他不接受也没资格拒绝，决议都是公司做的，他的权力没那么大，这点方衍心里也有数。 心里有数？ 这是心里有数的样子吗？ 齐沐对上方衍的眼神，对方那双因为连续熬夜而通红的眼睛几乎不像是人类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种目光下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僵硬的伸出手把眼前的文件往后翻了一页，他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从喉咙口流出来： “这项决定你不同意的话也没关系，我们还准备了两种方案，第二种，把《穿越河宙》卖出去运营，保留著作权，这样穿宙可以上市，第三工作室的辛苦也没白费，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同，意。” 他听见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四个字，头开始剧烈的痛起来。 “这样也不行？你对投资一向不管不问，对收益更是不在乎，那么把《穿越河宙》卖出去又怎么样？它会和玩家见面，也会继续开发，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 “游戏是我的，卖不卖，轮不到安铖管。” “你……”齐沐几乎要疯了，他的？安铖的？究竟他是安铖的员工，还是安铖是他的员工？ “方衍。”坐在会议桌正面靠近主席位置上的人替齐沐接了话，他看上去有些年纪，神情严肃，说话时一脸威严：“不要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太高，轮不到安铖管？这说的是什么话？安铖是现今游戏公司的领头羊，七大工作室鼎立，实力和财力都处于行业的顶峰，你手上只握着一个第三工作室，在公司里的编制也只是个主策划，怎么能说出这么放肆的话？” 他的话说完，停顿了一会儿，给齐沐使了个眼色，齐沐马上领会。 “刘老言重了，言重了。”齐沐连声说道，“方衍年纪轻，说话没轻没重的，大家不要太介意，我们这是在商量事情，意见不同是难免的，好好说就好，好好说就好……” 他一连把好好说就好重复了好几遍，也不知道想提醒方衍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坐在方衍旁边的男人勾了勾嘴角，有些幸灾乐祸的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逃不掉了。” “你废话那么多？”方衍回了他一句。 方衍没像他说话声那么低，齐沐以为在指自己，登时又顿住了。 李麒允慢慢的坐回去，驾着腿，饶有兴致的继续看戏。 “还有第三个方案。”齐沐等了一会儿，见方衍没继续说下去，便装作没听到，这第三个方案是所有方案中最短，也最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照着纸上念。 “公司会支持《穿越河宙》上线，也会继续投入研发和运营，只有一个条件。”他把后面那句话反复看了三遍，“前提是你在穿宙上线之后，卸任第三工作室负责人的位置，在公司通知你继续来上班之前，不再负责第三工作室的一切项目。” 齐沐的话说完，会议室里人还没反应过来，李麒允弯了下腰，轻声说：“这个狠。” 方衍瞪了他一眼。 屋子里死一般的沉默，连之前说过话的刘老也一脸我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看着齐沐，齐沐耸耸肩，心想都看我做什么，给我的稿子就是这么写着的，我只不过把它念出来而已。 要方衍离开第三工作室？ 这消息如同无声炸弹把在座所有人心里的弯弯绕绕都炸了出来，这怎么可能？第三工作室是方衍一手带出来的，也是七大工作室中实力最强的一个，游戏产量虽然没有安鹭、安幕多，质量却极其精良，几乎款款都是爆品，占了安铖总营收的一半以上，总负责人方衍年仅二十九岁就坐到了负责人的位置，几乎和安铖科技的副总裁平起平坐，虽然编制上没有正式确认，他在安铖人的心里的地位早已不言而喻，让这样的人退出第三工作室，公司是什么用意？ 齐沐的话让原本还只是单纯的听着他们对话的几个总监和部门负责人坐不住了，显然这消息屋子里一大半的人都没听说过，原以为只是像平常一样给方衍施施压，消一消他的嚣张气焰，可这一管子药下去，还不知道把安铖治成什么样。 李麒允不动声色的按住他另一侧想要站起来说话的财务部总监，示意他不要妄动，一切听方衍的。 “说话算话？”方衍问。 方衍这句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过来，再一齐又射向齐沐，杀伤力让齐沐差点心率失调。 “当然。”齐沐的声音是抖着的。 “我同意。”方衍说，“就这么办吧。” 李麒允斜睨了他一眼，听见他说给自己听的下一句。 “不能再拖了。” *** 一个月后。 女孩拖着行李箱从出站口走出来，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地铁和出租车的指示标写在一张牌子上，挂在左手边的石柱中央，她低头再次检查了下自己的行李，重新朝左侧迈开脚。 火车站的地铁站台十分宽敞，四面八方都有入口，但过了安检进了站后，多条线便逐渐汇聚成了一条，通往上车的站台。 站台很长，等车的人也很多，每一个伸缩门前都有一排排的人和行李，陆非鸟选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站在了队尾的位置。 离她不远处有个小孩正站在自动售货机前大声喊着“妈妈”，像是想买里面的什么东西，陆非鸟顺势移过目光，第一眼便看到自动售货机旁边摆了两台带滚动屏的新设备，暑假放假回家的时候，地铁站里还没有这东西。 设备更新了么？ 陆非鸟站的远，看不清屏幕上滚动的字，但屏幕下方，接近地面的位置上有个英文字母的记号“An”，比什么都快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个标志她认识。 《穿越河宙》的母公司，安铖科技。 趁地铁还没来，她走过去，想凑近一点看看那究竟是什么，手要按上那屏幕，滚动屏的顶上突然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侧面的手也立起来，对着快贴到它的陆非鸟嚷嚷起来：“站内不要拥挤，站内不要拥挤。” 原来是台机器人！ “不拥挤，不拥挤。”她下意识的抬高手，但灰脑袋的机器人对着她不依不饶。 “站的太近了，站的太近了。” 陆非鸟被它逼的连连后退，机器人时不时左右晃动一下面向，最终仍是朝着她：“车站内跑动危险，车站内跑动危险。” 什么情况？她被它追着绕了站台一圈。 机器人的声音说大不大，刚好覆盖了附近几米的范围，地下又有回声，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一幕，她看到有人举起手机，对准她和那坚持不懈的机器人。 是在拍录像吗？她窘的耳根发红，又无处可去。 难道今晚要出现在微博段子上？ 这个想法深深地刺激到了她不想丢人的内心，就在她准备跑上电梯，彻底甩掉这粘人的机器人时，一个男人走到了她面前、机器人背后的位置。 他的声音低沉，有一点哑，他叫住那机器人：“小安。” 听到这个声音，“小安”转过身，几乎是瞬间答了他的话：“老大来啦，老大来啦。” “归位，回去把你今天的数据传到内网，让他们找人看看。” 小安踌躇着摇着脑袋左晃右晃，似乎在纠结他的指令。 “小安。” 他又喊了一声，语气里有了威胁的味道。 “听老大的，听老大的。”像听懂他话中话似的，小安陡然加速，一下子朝自动售货机的角落滑过去。 陆非鸟瞧着那迅速远去的机器人——它竟然还可以跑的这么快。 周围对名为“小安”的机器人感兴趣的人渐渐聚集过去，面前只剩了他，男人把脸上的口罩正了正，帽檐拉低。 “抱歉。”他对她说。 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眉毛往中间皱着，似乎不太高兴。 “没关系。”她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毕竟是救命恩人，礼貌，要有的。 两人无言，她正欲开口，对面站台的地铁驶进来，一个“你”卡在喉咙里。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也没有看那些在他和小安之间视线流连的人们，长腿一迈，几步走上了车。 你是安铖科技的人吗？ 她望着疾驰而去的一节节车厢。 她的地铁也进站了。 第2章 如果时光倒流，一个月，只要倒回一个月，陆非鸟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一个月后，心甘情愿、心虔志诚地坐在电脑前，打开了她人生的第一款网游。 这款游戏的名字叫《穿越河宙》。 当然不是因为喜欢才来玩的。 她控制着深蓝色衣服的小人站定在沙土和不明黑色物体附着的土地上，周围飘着颗粒状似灰尘又似星沙的粉末，动了动腿—— 往左走了两步。 没一会儿，又换了个方向，朝右走了两步。 然后再一个转身，回头退了两步，停在出生点。 “你……”孟晓渔在陆非鸟背后想说点什么，张口却怕打击了某人的积极性，沉思了一番，啧啧两声： “我还是等会儿再来看你吧。” 陆非鸟转头看着自己的室友踩着比脚大了好几圈的绒毛拖鞋踱回自己的位置，又把视线投向屏幕。 桌面上的小人揉了揉腰，蹲下来半坐着进入待机动作，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和正控制着她的主人——陆非鸟简直一模一样。 人生历程二十二年几乎没有沾染过任何游戏的她在刚刚建好角色后，带着顶着“闭嘴绣花”四个字的小女孩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到达了第一个任务的NPC面前。 说实话，现在市面上火爆的游戏不少，但火到在大学生活里出淤泥而不染的陆非鸟都知道名字的游戏，那就不多了。 应该不超过十根手指吧。 穿宙，刚出来那会儿并没在网络上锣鼓喧天广告漫天，孟晓渔这个死忠粉，甚至不知道它出来的具体日期，但是它忽然的出现在社交平台，然后越传越疯，直到有一天大家发现，游戏登陆界面上加了安铖科技的Logo，并且，安铖最厉害的游戏工作室某位制作人在微博向大家公布，穿越河宙，出自于这里。 一时间王者安铖又成了热话题。 陆非鸟想去实习的那家公司，最近刚刚中了安铖的标，内容，就是《穿越河宙》。 不远处的出生点闪过一道灰白色的光，走出来一个人。 《穿越河宙》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出生点不固定，专门研究这款游戏的玩家建了上千个号逐个尝试过来之后发表了一篇全长一万多字的出生点攻略，包含了穿越河宙所有的出生点和出生任务设定及介绍，里面光是出生点的数量，就有大约一百二十多个。 再算上上百条的线路，能在同一个出生点相遇的几率并不怎么高。 当然陆非鸟并没有研究过这些，她搞明白人物行走方向及速度与WASD和鼠标的关系之后，手上动作才渐渐快了起来。 交了任务走向下一个NPC，小女孩升到了5级，身上衣服换成了一套满是口袋的粗布衫，背上背起了忘记了是第几个任务送的树枝背包。 这包能装东西么？陆非鸟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闭嘴绣花”把NPC给的不明石头扔进包里，顺着满是缝隙的树杈包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人。 很凑巧的出现在同一个出生点，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尽管他的降生比“闭嘴绣花”晚了那么几分钟，现在已经追到了脸贴着她的背包的地步。 “林森淼”在NPC面前停下来，“闭嘴绣花”走向下一个任务点。 她原本以为自己走的越来越慢只是她的错觉，可在装下那块石头之后，女孩伸脚的速度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慢了下去，再加上身后“林森淼”健步如飞的对照，不信也得信了。 还不懂得穿越河宙里有负重这项数值的“闭嘴绣花”满头雾水。 “林森淼”背上背着同款背包，没走两步，从包里摸出那块黑色石头，随手一扔，石头滚落在沿途的路边，然后花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插在了闭嘴绣花与NPC之间。 这、这人干嘛？ 插队？ “小鱼，怎么跟游戏里的人说话？”陆非鸟控制着“闭嘴绣花”艰难的稳住自己的位置，眼神透过林森淼盯住第十六项任务NPC的大名。 “和谁说话？私信么？还是直接在当前频道说话？” “哪个简单？” “肯定是频道啊，你按一下回车，就能在对话框里打字了，再按一下回车，就能把话发出去，频道默认是附近，要换的话直接下拉菜单里选就行了。” 陆非鸟按照孟晓渔说的方案按了一下回车，又按了一下回车，“闭嘴绣花”的脑袋上升起四个大字。 “请别插队。” 这块区域仅有他们二人，这句话一出去，“林森淼”的动作停了。 “闭嘴绣花”点击了NPC，顺利交接了任务。 她当然不知道林森淼和NPC对话，实际上并不会影响到自己和NPC的对话。 “林森淼”动了起来。 “林森淼”紧接着小跑起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消失在了“闭嘴绣花”的视野中。 “游戏里的人物还能跑？”陆非鸟一脸惊讶的转向孟晓渔。 孟晓渔正举着杯子喝早上没喝完的豆浆，闻言差点呛住。 “跑？人有腿当然能跑，穿宙里人不但能跑，还能跳能飞，还能做空间穿越，你可长点知识吧。” 再看不到“林森淼”的身影，陆非鸟暗自地想，他难道为自己的插队行为感到羞愧了？两手搭在键盘上，看着下一个任务：“我才玩第一天，你又不是不知道。” “唉，”孟晓渔又喝了口豆浆，“我想找个风骚的，犀利的大腿来和我一起玩穿宙，怎么偏偏只叫动了你。” “对不起，我不是你叫动的，”陆非鸟说：“我是为了我的实习。” “是是是，实习最大，优秀毕业生陆非鸟同学，祝你实习面试成功。” 陆非鸟选择性无视唉声叹气中的孟晓渔，继续控制着“闭嘴绣花”在桌面上动起来，她的出生点是一个叫西比沙城的地方，四面环沙，每过一段时间屏幕上就会扬起一阵沙尘挡住她的视线，等到她把西比沙城的任务做的差不多了，身上也沾满了沙子，接下最后一个任务，陆非鸟扫了眼任务描述。 【沙无意无形，穿越西比，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你需要找一个得力好友，与他/她组队协力离开西比。】 组队？走出这张地图还要组队？ 据孟晓渔说，今天国际电子竞技队NewCox的官方网站上有个现役选手正在直播穿宙，登陆页面上就挂了广告，NewCox是个水平顶尖却异常低调的战队，会这样大张旗鼓的直播实属罕见，不管是穿宙的粉丝还是NewCox的粉丝，双方都早早的在直播间刷起了人气，连带着游戏里的人也像被风吹起来的沙子似的，层层叠叠，遮天蔽日。 不过这份热闹并没有传递到西比沙城来。 说来也是神了，那么多人，就没几个是像陆非鸟一样新建角色来玩的，单就看这出生点的人数和在线人数的对比，足以证明穿越河宙的注册覆盖率有多么可怕。 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的“闭嘴绣花”一边往传送点走一边发着组队邀请，在被接连拒绝了N次之后彻底放弃了尊严，连对方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都不看了是个人就组，可等她走到传送点附近时队伍还是空的。 眼尖的陆非鸟发现传送点正前方的位置站着一个人，想都没想就丢了组队过去。 系统：请等待... 这次的组队邀请没有像之前一样立马被拒绝，陆非鸟等了一会儿不见反应，往系统消息一瞥： 系统：您邀请“林森淼”加入队伍。 系统：请等待... 闭嘴绣花：？！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西比沙城漫天飞沙，可林森淼一身完好，穿越河宙把外装系统和装备系统合二为一，还加入了与环境及玩家的交互，使得衣服就像现实生活一样会穿脏、会消耗，可以洗涤也可以保护，闭嘴绣花的大腿舍友早先承诺会送自己一套外装，让她不用管初始装备的好坏，此时的她和林森淼站在一起简直像乞丐与流浪狗。 是的，乞丐与流浪狗，林森淼虽一身干净，粗布衫终究是粗布衫，穿不出贵族少爷的既视感。 闭嘴绣花就直接下降了一级生物档次了。 发出去的组队邀请还是没有消息，陆非鸟心里“咯噔”了一下。 任务做了一大半之后，又遇到了很多人，她也终于搞明白不同的角色任务线并不会互相打扰，毫无“插队”之说，还好之后再也没遇到林森淼，否则真是要尴尬死她了。 谁知道会在这儿遇到他？ 系统消息往下跳了一行： 对方拒绝加入队伍，附加消息：不插队。 闭嘴绣花：…… 林森淼，很记仇。 第3章 对初次玩游戏的陆非鸟来说，游戏与现实，待人接物的界限还不清晰，在这种情况下，郑重其事的编辑了道歉消息发过去，是她不假思索做出的事。 林森淼不动，也不说话，紧张的沉默四十八秒之后，一个组队邀请丢了过来。 闭嘴绣花欣喜接受。 随之的问题也跟来。 队伍组上了，可他们除了脚下往沙子里陷得更深了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闭嘴绣花怀疑，林森淼是和她遇到了同样的问题，照着任务来到了西比沙城的传送点，队也组了，结果卡在这儿了。 他似乎是个新手，还是个很懒的新手，闭嘴绣花围着传送点转了好几圈寻找任务线索的时间里，林森淼纹丝不动，不但没有做任务的样子，还对闭嘴绣花的动作熟视无睹。 她忍不住想打字，问问林森淼那里有没有什么提示之类的东西时，队伍频道中赫然出现了他发来的消息： 林森淼：别动。 什么？ 闭嘴绣花还没来得及问，耳机里猛然传来一阵飞沙走石的声响，西比沙城东面升起一条冲天沙暴，飞速向传送点袭来，那道沙暴顶着地图的顶端，在闭嘴绣花和林森淼的视角看来有几十米高，行进速度飞快，猝不及防就到了他们面前，陆非鸟瞪大眼睛看着闭嘴绣花和林森淼同时被卷进这道沙暴中，顺着风沙旋转了好几圈，紧接着沙暴将林森淼抛向中央高处，又开始扔闭嘴绣花。 林森淼一下子就消失了，而闭嘴绣花却不知为何，被沙暴扔了好几下都没扔的上去，一分钟之后，沙暴骤然消失，闭嘴绣花仰面躺在沙暴席卷过的土地上，一半身子被埋在了沙子下面，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 什么情况？ 陆非鸟脑中与她的游戏经历一样空白。 被游戏里的沙尘暴袭击了，然后队友不知所踪，而她半死不活的，孤零零被丢在原地。 她没来得及把这段悲惨故事继续拓展，屏幕上跳出一行大字： 您的队友顺利穿越西比沙城到达了泊里斯中城，邀请您一并前往，请确认是否跟随？ 陆非鸟呆了下，林森淼这是走出去了？ 脑子里还是乱乱的，手上反应很迅速，同意，白光一闪开始读条，屏幕再次亮起来之后，她已经到达了泊里斯中城。 林森淼站在她旁边，衣服被沙暴卷的满是窟窿，背上的背包也不见了，看到闭嘴绣花顺利的穿越了过来，抚了抚衣服上的沙子说：“到了。” 到了？到哪了？ 任务栏中的任务已经自动提交，奖励发了下来，闭嘴绣花握着一张奇怪的申请书和一个护目镜环视四周，花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两座城市是同一个游戏里的事实，泊里斯中城，这、这才是大城市啊！ 泊里斯中城是这个名叫河宙的星球上为数不多的主城之一，公会管理处、商会、服务中心配备齐全，俩人的正前方开着一家服装店，门口站着个招揽生意的人偶，对他们一下一下的挥着手。 闭嘴绣花：“你怎么过来的？” 相对于立马去城市里逛一圈，陆非鸟对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感兴趣。 中城街上车水马龙，NewCox的队员直播给穿宙带来的影响在这里就可见一斑了，林森淼被人群挤的不得不面朝闭嘴绣花，脑袋几乎凑到她的脸上，那姿势像极了要说什么祖传秘诀似的，陆非鸟紧盯屏幕，结果等来一句—— “不知道。” 林森淼说。 嗯…… 行吧，看在他在出生地图任务纠结了比她还多几分钟的份上，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林森淼被沙暴按摩了一圈，已经衣不蔽体，又被人群推来推去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陆非鸟看他这幅样子，往在西比沙城还是灰着的邮箱按钮看过去，小邮筒的图标已经亮了。 她连忙把衣服取出来。 “小鱼，你有没有没用的男装？” 自己换好了衣服，陆非鸟不忍心放任林森淼穿着“洞布衫”继续任务，又找孟晓渔要了件男女都能穿的简易套装，按孟晓渔说的方法，右键点林森淼交易。 “这个给你吧，我朋友说不用的。” “你游戏里有朋友？”林森淼穿上衣服后问了一句。 “嗯。”她简单一答。 他也没追问。 林森淼穿着简易套装，背包、道具一样没有，两手空空的站在穿着连环套装的闭嘴绣花身边，所谓的连环套装，就是在收集齐足够的材料之后可以继承衣服原本的样貌对装备效果进行提升，连环等级越高的衣服可提升的空间越大，也越是珍贵，孟晓渔比陆非鸟早玩这款游戏并不代表她有多么大的本事，送她的这套连换套装的可提升次数只有1，并且固执的认为陆非鸟这种带着不良目的进行游戏的新手，这么一套遮丑的衣服完全足够了。 林森淼对身上的简易套装，似乎就像陆非鸟对孟晓渔送的连环套装，一点也不感激。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两秒，林森淼往外走了两步，她以为他准备就这样走了，但他又停了下来。 “你朋友不陪你玩？”他问。 “嗯。” “第一次玩穿越河宙？” “嗯，也是第一次玩游戏。” 她等着他继续发问，但接下来的消息并没有出现在对话框里，而是出现在屏幕的正中央。 系统：林森淼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她点了确认。 系统：好友“林森淼”添加成功。 陆非鸟点开好友列表，灰色的框框里挂着林森淼的名字和头像，旁边还写着两人之间的距离：＜5米。 陆非鸟不玩游戏，通讯软件也不加陌生人，这应该能算她二十二年来第一个网友了，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下面你有什么计划吗？”林森淼没回她，她只有主动问过去。 “林森淼”沉默了。 周围的人太多，地图和附近频道的刷屏速度像水龙头里的水，闭嘴绣花以为林森淼没看到，又发了一遍。 闭嘴绣花：“你有什么计划吗？刚刚任务给的申请书好像是公会的，要去公会管理处看看吗？” 林森淼还是没反应。 闭嘴绣花转身朝他站着的方向看过去，可那里哪还有什么林森淼，连他之前踩过的土都已经被人群踏散了。 闭嘴绣花懵了。 陆非鸟再一次拉开好友列表，林森淼三个字灰了，距离显示：未知。 他、他下线了？！ 第4章 “小鱼，孟晓渔，臭鱼，快醒醒！！” 陆非鸟一早起来，洗脸刷牙穿好衣服，直到她全部打扮完成，孟晓渔还是没能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 M市的十一月已是初冬，宿舍里跟往常相比冷了不是一点半点，陆非鸟见孟晓渔还是磨磨蹭蹭的不愿动弹，只得把空调打开，等到屋子里稍微暖和了一些以后，孟晓渔的脑袋才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别睡啦，快起床，再不起来宣讲会都结束了。” “唉。”孟晓渔长叹一声，扶着腰坐起来，一脸哀怨。 “我一个出国留学学校都定下来的人，为什么非要陪你去看宣讲会，这天寒地冻的，还没走到教学楼，我可能都已经冻死了。” “不是你说要和我一起去长长见识的吗？这批招聘的公司里有安铖科技呢。” 安铖科技四个字一念出来，孟晓渔总算有了点干劲，“是哦，要是没有安铖的话，我才懒得去呢。” “别废话啦，快起床。” 陆非鸟和孟晓渔住的是C大为数不多的双人间，早先年校内改建时修建的，后来觉得过于奢侈只建了这么两栋，并且准备在她们这届毕业之后就改成研究生宿舍。 “你简历准备好了吗？”孟晓渔搞定自己，从抽屉里拿了盒牛奶，叼着两片面包站在门口问。 “好了，出发吧。” 阴云已经散开了些，阳光照在C大的校园里，给周围增加了一些暖意，这一次办校招宣讲会的教学楼离她们的宿舍有一段距离，陆非鸟和孟晓渔一路小跑过去，离的老远就看到了教学楼门口挂着条横幅。 安铖科技 鎏金色的Logo“An”顺着阳光的角度反着光，有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行啊，够骚。”孟晓渔用力咬了口面包，十分满意的说：“不愧是我想进的公司。” “你想进有什么用，你又不准备进。”陆非鸟哭笑不得，“早上是谁喊着自己都要出国了还得来参加宣讲会？” “这不都是为了你吗，来长点见识，回国以后好办事啊。”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楼下，孟晓渔把喝完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就听见楼里不知道哪个教室传来一阵欢呼的声音。 “这么嗨？”孟晓渔说。 “这是今年最后一批来学校的公司了，”陆非鸟说，“错过了这一批就要再等春招，又是小半年的时间。” 孟晓渔踏上进门的台阶，不怎么在意的说：“那又怎么样，你不是已经有……” “嘘嘘嘘。”陆非鸟连忙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八字还没一撇呢，别说出来坏我的风水。” 孟晓渔：“……” 中央大厅的摆着的宣传板标注了所有公司的名字和位置，粗略浏览一遍，两人已经看到三四个熟悉的Logo，陆非鸟盯着“MutyCrazy”眼睛发亮，步子不由慢了下来。 “先去安铖。”孟晓渔推了她一把，“别忘了我牺牲大早上的美好时光是为了什么啊。” 陆非鸟犹豫了一下，又看了宣传板上的位置，说：“安铖在楼上，我想先去MutyCrazy看看。” “MutyCrazy？” 陆非鸟一说，孟晓渔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国内最大的传媒发行商就在自己身后。 MutyCrazy创办已有五十余年，手里杂志、音像、书籍甚至电视剧电影发行都有涉及，最为出名的就是两套月刊杂志，不仅在国内，国外也有不少人买，陆非鸟和孟晓渔就有一门选修课的老师是MutyCrazy旗下《轻声》的忠实粉丝，上课时拿它举了不少例子。 作为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在陆非鸟的心里，MutyCrazy远比安铖地位要高，倒不是说安铖不如MutyCrazy，只是因为领域不同，虽说孟晓渔很喜欢安铖科技，但若是让她说自己进了安铖能做什么，恐怕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难道去检查代码有没有拼写错误么？ 孟晓渔见陆非鸟坚持，便也不纠结：“那你给我几张你的简历，我帮你也交一些，鱼啊要多撒网才能丰收。” 陆非鸟点头，从包里取出几张递给孟晓渔。 踏进MutyCrazy的教室，宣讲会似乎早已结束的样子，门口有工作人员向她收了简历，没一会儿就喊她进小隔间，陆非鸟这时才发现，里面竟然在考试。 先是笔试，卷子是全英文的，然后马不停蹄的面试，还是全英文的，陆非鸟刚刚还在和孟晓渔悠哉讨论先去哪家的问题，冷不丁被来了这么一套，顿时就有点懵，在脑子里挤了一圈自己的全部词汇，出门的时候，冷汗都出来了。 孟晓渔还没到集合地点，陆非鸟有了MutyCrazy的经验教训，再不敢掉以轻心，又走了几家公司的教室，时间已经飘向了中午。 刚到中厅，孟晓渔就凑了上来：“怎么样？” 陆非鸟见她一脸兴奋的样子，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好事，便先问她：“你进展不错？” 这一个问题问下去，孟晓渔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我和你说啊，今天安铖来的不是人事部诶，他们之前在计算机类职位专门的招聘会时来过一次了，我竟然不知道！不过知道了估计也没什么用，我又不会编程。” “今天来的是七大工作室之一的安席，安席，安席你知道吗？“ 陆非鸟摇头，她连安铖有七大工作室都不太清楚。 “安席是主做手游的啊，他们出的游戏你没玩过？好吧算了，你还真没玩过，你除了电脑上装了《穿越河宙》以外，对游戏一无所知。” 孟晓渔说着说着，开始吐槽起陆非鸟来。 “安席怎么了？”为了避免自己继续被唠叨，陆非鸟适时的把话题移回安铖科技身上。 “安席介绍了一下他们工作室的划分，还有目前在研发的游戏，我去试玩了下，真带感。” “你是去玩游戏的？”陆非鸟问。 “当然不是啦，我看完他们的互动就知道自己不够格了，我们学校里竟然有人带着自己做的Demo去现场，有个长的高高帅帅的貌似是安席高层的小哥哥还一个一个评价了过来，我全程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于是交了简历就完事了，已经到极限了。“孟晓渔有点垂头丧气，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你是没看到现场的那个火热程度，我交简历的时候几次被挤出队伍，有个漂亮的小姐姐看我在一群男生队伍里东倒西歪的，特意过来收了我的简历，不然我可能已经被踩死了。” 孟晓渔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又一阵感叹，问陆非鸟：“你呢？情况如何？” “就一般吧。”陆非鸟想了想早上去的几家公司，“感觉他们都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有几家公司当场给我做了面试，说之后会通知结果，但我感觉没什么希望。” “学校里的招聘会就是这样啊。”孟晓渔安慰她说，“我们学校不是他们的第一站，也不是最后一站，除了多撒网之外，盯住本地的几家公司才是王道，比如说安铖科技之类的。” 张口闭口都是安铖科技，陆非鸟在孟晓渔腰上捏了一把：“你玩游戏魔怔了吧，安铖科技可不想招你这种上班脑子里只想着打游戏的。” “那可不一定。”孟晓渔双手捂住腰，“时代在发展，没有什么不可能，你也别太担心了，你不是还有新海文化吗？那个比这什么宣讲会靠谱多了。” 一提新海文化的名字，陆非鸟沉默了。 新海文化是学院的辅导员给她推荐的实习单位，据说辅导员和新海文化的副总是同级生，也都是C大的学生，有这层关系在，确实是最靠谱的。 说起新海文化，也是M市这两年突飞猛进的新型公司，做的是和MutyCrazy类似的文化传媒方向，专业对口，待遇也很不错，陆非鸟一直非常重视。 她之所以会去玩《穿越河宙》，就是因为新海文化。 只要把新海文化四个字输入浏览器，搜出来的结果无一例外的是新海文化将与安铖科技合作发行一套轻剧本、漫画和动漫的消息，这套衍生作品很可能作为新海两年内的重要卖点，倾注所有人的心血。 这项计划的合作方说是安铖太广泛了点，实际上就是《穿越河宙》。 陆非鸟了解到这里后，考虑很久，终于决定去试一下舍友孟晓渔几番推荐都没能让她成功入坑的《穿越河宙》。 “话说你也玩了几天了，感觉怎么样？”孟晓渔的嘴一刻都停不下来，见陆非鸟没说话，又换了个话题继续问。 陆非鸟想了想，说：”挺好的。“ 挺好的是她玩的情况，单要说穿越河宙这款游戏的话，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表达了。 宙历200年，无端落入河宙的人类为了生存，已经建立了数十座城市，公会、土地、人口体系都趋于完备，在这座星球上，唯一匮乏的东西就是资源。 河宙是一个穿越口，所谓穿越口，就是可以自由往来周边星球的桥梁，在河宙上有一个名叫科里漠大壶口的地方，通过挑战不同等级和难度的试炼，可以空间穿越到其他星球获取资源，再带回来建设家园。挑战基本是以20人的公会为单位开启的，也因此以公会的形式聚居。公会可以建立自己的据点、房屋，据点周边也可以通过生活技能等手段实现部分资源的自给自足，总的来说是一款生存类的游戏，又穿插着不一样的PVE与公会PVP玩法。 但陆非鸟对玩法并没有太深的感触，毕竟这是她接触的第一款大型网游，做不到对比，让她感到震撼和赞叹的，还是游戏的画面和交互。 河宙是坐落在星际的星球，当你仰望天空，看到的星河宇宙。 昼夜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制造出来的，所以白天是深蓝色，夜晚是黑色，这两种主色调都将宇宙映衬的宏伟而又开阔，画面的真实感，让陆非鸟有时觉得自己人入其境。 而所谓的交互，小到闭嘴绣花在西比沙城时身上沾的沙子，大到带着最早一批人类不幸坠落在河宙的人工智能母体飞船莫莉号与玩家的随意对话，一切设计都让陆非鸟觉得惊喜，她从来没有想过一款游戏也可以做到这样的有生活感。 也难怪孟晓渔这么疯狂了。 “挺好的？就只挺好的吗？”孟晓渔把冰凉的手插进陆非鸟的衣服口袋，“你知道我第一次玩穿宙是啥样的吗？我坐在宿舍里给我的人物换脸换衣服，结果一个没注意熄灯了，网一断，我啥也没保存。” 陆非鸟被她的冰手冻的吸了口气，心想这挺符合她的风格。 “还有件事哦。”孟晓渔说，“下午你有时间吗？” “下午？下午我要去打工。” “啊？”孟晓渔一歪头，“对哦，今天是周二，你要去打工，我都忘了。” “有什么事？” “嘿嘿，不是很急的事，明天办也行，就是……你知道的，这两天在市里图书大厦有个穿宙的签售会。” 陆非鸟一瞪眼睛：“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没事呀，这不是就知道了嘛？非鸟非鸟，陪我去一趟呗？这次是制作人Nickey的签售，刀山火海我也要弄到一份。” 陆非鸟：“……” 第5章 打工的地方离学校有点距离，必须乘地铁过去，陆非鸟到地铁站时恰好驶来一部车，扫了一眼方向没错之后便走了上去。 这份工作已经做了两年多，普通的大学生，坚持两年做同一份工作的人已经相当少了，更何况这份工作，也并不怎么体面。 陆非鸟的工作地点在裕苑。 裕苑是M市东南角边的一个小区的名字。 说是“小”区委屈它了，裕苑是一处别墅住宅区。 这些房子出售都是明码标价，陆非鸟以前在网上搜过这里的房价，足以让一介普通大学生窒息。 她这份工作，就是帮里面的一户房主打扫房子。 内容等同于家政服务工吧，不过她管的这套房子有一点不同，两年来，这套房子一直是空着的。 买了这么大一套房子，不住进去，也不出租，就那么闲置着，还要花钱雇人来打扫，不光是陆非鸟，连家里条件不错的孟晓渔都不太能理解。 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有时候在外面玩的晚了超过了宿舍的门禁，孟晓渔就会怂恿陆非鸟带她到裕苑来住，并坚称自己会好好负责，只希望能圆一个别墅梦，不过至今还未得逞过。 其实这里还没达到能住人的状态。 门牌号C-192这套房子里，所有家具例如沙发床垫椅子什么的，连外面的塑料包装都还没拆，如果想用的话还得逐个拆了，这可是个大工程。 房主的要求很高，明明是没人住的房子，却要求每周二、周四、周六都要来打扫，就算是没事做也要来看一眼，陆非鸟虽然奇怪仍是照做了，两年来没偷过一次懒。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开始实习，还能不能有时间过来。 熟门熟路的输入房门密码，陆非鸟轻手轻脚的踏进屋子里，刚关好门一转身，她僵住了。 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空气中浮着一股淡淡的香，陆非鸟虽然不用也能闻出那是香水的味道，还是种男士香水，正对着大门的沙发不知道被谁拆了塑料包装丢在一旁，沙发前不远的地方原本的电视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个挂在墙上的超大屏幕，门边她的脚下左边是好几个装满垃圾的垃圾袋，右边还有封着的箱子，客厅明明没人，温度却比外面高了起码十几度——连地暖都开起来了。 M市是南方的城市，按道理是没有暖气这种东西的，在陆非鸟今天踏进这间屋子之前，她也不知道裕苑的房子里竟然还配了地暖。 她进门的声响吵醒了某个正在睡觉的人。 方衍脸上带着倦意，揉了揉太阳穴从书房的电脑前抬起头来，窗帘拉了他坐着的那一半稍有些昏暗，他眯着眼睛看了眼前的景象一会儿，才回忆起自己已经不在安铖的宿舍里了。 撑着凳子站起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方衍皱着眉拉开书房的门，背后阳光从没被拉起的另一半窗帘穿透过来，把客厅也照亮了一半。 陆非鸟几乎是惊吓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衬衫外面披着一件灰色的长衫，衣服因为在桌子上趴久了有些褶皱，但腰间依然被皮带束的完好，展现出一副高挑细瘦的身材，一张英俊的脸写着冷漠疏离，黑色眼睛里带着危险的光芒打量着她。 陆非鸟的脑海中一瞬间涌起千万个问题，全都堵在了喉咙口，脚下一步也不敢动，僵硬的站在门口。 “你是？”方衍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关好书房的门，朝她迈了几步。 “我是……陆非鸟。”随着他的靠近，那股香味变的更加清晰，陆非鸟努力让自己的脑子不要一片空白，补出了下一句：“我是来打工的……” “打工？”听到这两个字，方衍停下身子，眉头锁的更深，盯着陆非鸟的脸开始思考起来，面部表情依然冰冷，让陆非鸟只得拎着东西无助的站在门口。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方衍自己也不太确定，毕竟裕苑是七年前就买好装修好的，房产证不属于他，大小事情他也懒得管，但他依稀记得李麒允什么时候和他说过有这么件事，具体是什么时候，他完全没印象了。 “学生么？”方衍见陆非鸟一直不动弹，缓和了下脸色，随便找了句话说，然后介绍了一下自己：“我昨天刚搬回来，以后要长期住在这里，今后多关照了，你来的正巧，我事情还没做完，你和我一起？” 按方衍的性子，不把东西全都整理好他是连觉都睡不着的，可昨天收拾到一半被Nickey哭天抢地连着打了他四五个电话，不得已只能坐进书房，收拾他留下来的烂摊子。 不知不觉就又通宵，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陆非鸟由于过度的吃惊，仍然没有动。 方衍见她还是没有反应，顿时就不太高兴，他最不喜欢重复自己说过的话了，刚要开口，陆非鸟像察觉到了危险的动物，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我今年大四……我来帮你。” 陆非鸟发现自己从本能上就很害怕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是因为他浑身肃杀的气息，还包括他的性别。 打扫了两年的空房子里突然长出来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战斗力不知道比她高了多少倍的男人，一见面就说以后自己要长住这里请多关照之类的东西，换作普通女生都要吓跑了吧？这孤男寡女的……实在太危险了。 但方衍看起来对自己丝毫没有兴趣，至少眼下看起来是这样——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陆非鸟脚边的箱箱袋袋里，随手一指：“你把白色的袋子拆开来帮我放进二楼的卧室，箱子就不要动了，太沉，我自己来。” 方衍使唤起陆非鸟来毫不手软，在他的工作室里，性别这种差距是不存在的。 陆非鸟弯下身拆开离她最近的袋子，里面装的都是书和绘本，陆非鸟猛一抬头，这还不重？ 只见方衍随手搬起一个比她这袋子大了三倍左右的箱子到书房门口，剪开胶带，露出里面清一色的文档纸，纸装的箱子里一个角都没留下，方衍脸上一点吃力的表情都没有。 此情此景，陆非鸟默默扛起袋子，涨红了脸往楼上搬。 虽然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机会能睡在床上吧，方衍搬回来以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卧室，陆非鸟推门进来的时候，小小羡慕了一把。 二楼的主卧是这栋房子里所有房间中面积最大的，除了床之外，正对着床的墙壁上也放了和客厅类似的液晶屏幕，上面还有卷起来的投影屏，一排小沙发、书柜、衣柜、桌子，足足比她和孟晓渔住的双人宿舍还大了一倍多，配套设施就更不用提了。 陆非鸟正要把东西往书柜里摆，方衍的声音从后面悠悠传来：“你不用摆上去了，帮我都搬过来就行，搬好了就去做你的本职工作吧，今天应该会比平常更花时间。” 陆非鸟一回头，以为方衍终于良心发现，亦或是想起来让一个女生进他的卧室实在不妥，还没来得及看到方衍的脸，就见他一闪身，说：“我怕你摆好我就再也找不到了。” 陆非鸟：“……” 无语。 在陆非鸟的心里，她好歹也是那种条理分明到令人发指的人啊。 方衍并不是比她更严明、更发指，只是跟穿越河宙里各种各样怪物一样，不想做个人。 论打扫这间屋子，陆非鸟得心应手，她比方衍对屋子里的一切都要熟悉，有时方衍想拿点什么来捣鼓他那一堆箱子，她总能比方衍先一步找到，一来二去之后，方衍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变得古怪起来。 “你在这里做了多久了？”收拾的差不多了以后，方衍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问陆非鸟。 “两年多了。”陆非鸟说，她大二开始这份工作，现在已经是老手了。 “工资有好好付给你吗？”方衍又问。 陆非鸟懵了，他是房子的主人，钱不是他付给她的吗？ “有，每个月都准时。”陆非鸟说。 她的工资有点像定时汇款，总是在那一天的那一个时间到账，遇到休息日还会提前一天，从来没有缺席。 “嗯。”方衍应了一声，侧过头来，脸色比初见时温和了不少：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方衍，暂时在这里住下来，顺便说一声，我不是这房子的主人。” 第6章 从裕苑回来后，房东发来了消息，对没提前通知她里面住人的事道了个歉，并把每周需要她去的次数减少到了两次。 其实陆非鸟想的是，既然住了人，让他来管这些事儿不就行了吗，何必再花钱雇人？ 这也和她之前想过的问题不谋而合。 时不时是时候辞掉这份工作了。 毕业在即，实习就在眼前，虽然这份工作不占用太多时间，但来回路上的交通也挺麻烦的，况且凭空冒出来一个住在里面的男人，多多少少带来了不便。 陆非鸟有些苦恼。 第二天一早，孟晓渔仔仔细细的打扮了一番，义无反顾准备去赶图书大厦签售会的场子，在用尽手段的半逼半贿赂之下，终于把陆非鸟拖出了宿舍。 陆非鸟对安铖和其他公司联合发行的印刷产品还是有些兴趣的。 图书大厦坐落在M市中央偏北一点的位置，周围连着图书馆、文化中心和几个大型商场形成了一个商圈，整栋楼十五层高，里面的书非常齐全，基本上只要你能念得出名字，就一定能在这里买到。 陆非鸟和孟晓渔到达之后，都不用找地方，一层西北门门口大排长龙的阵势，已经宣告了她们的目的地。 孟晓渔一看就是早有计划了，拉着陆非鸟占住签售桌前队伍的最后位置，自己则钻进书架之间，没一会儿就抱满了两人要买的所有书回来。 “这么多？”陆非鸟看到孟晓渔踉踉跄跄的姿势后急忙从她手上分了一半到自己这边，数了数书的数量：“我们带的回去吗。” “带的回去带的回去。”孟晓渔歪头扫视了一遍所有书目，咧嘴一笑：“一共八本，往宿舍里一摆，那可太帅了。” “我们明年就要毕业了！宿舍里的东西都不能全带回家，你还给自己加行李？“陆非鸟说。 此话一出，孟晓渔愣了一下，她还没考虑过毕业以后这些东西往哪放的问题，倒不是嫌书太多太重，而是家里有一位陆非鸟和她都了解的人物——她的老爸。 孟晓渔此生酷爱游戏，从小玩到大，几乎什么种类都接触过，也很凑巧的，她还有一个此生恨透游戏，觉得玩游戏就是不务正业的老爸在家里坐镇，坚决不让孟晓渔在他眼皮底下碰任何游戏。 以她对游戏的丰厚阅历，安然无恙的活到22岁，也算是个奇迹。 孟晓渔脑子转的很快，她随手翻起最上面的那本，飞速浏览一番，舒了口气说：“没事，这些书里没写到穿越河宙是个游戏，我就跟我爸说是普通的画册。” “这样能行？” “能行。“孟晓渔对着陆非鸟挤了挤眉毛：“我能活到今天，也跟我爸的智商有关，他最多就认识个俄罗斯方块，不是我在说穿宙不好啊，穿宙离火爆到连我爸都认识，还差点火候。” 陆非鸟：“……” 总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陆非鸟还在将信将疑，队伍的最前方人群里猛然传来一阵骚动，签售会的主持人举着话筒高声说道：“啊！这位玩家表白成功，我们的制作人Nickey答应和他们一起合影了，来，有请我们的摄像师傅！” “今天会场的所有照片后续都会公布在穿越河宙的官方网站上，大家之后可以去下载或者留言，也欢迎大家上传自己认为精彩的会场照片哦。” 听见Nickey这个名字，孟晓渔的注意力立马转移，脚一踮看过去，一队穿着统一标着“MMM”字符衣服的五个人站在摄像头的正前方，Nickey起身走到他们中间的位置，两只手一左一右搭在旁边人的肩膀上，孟晓渔认识“MMM”这个标志，那是游戏里排名前十的公会之一。 3M公会来的五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身强体壮的，Nickey站在他们中间不失风度，依仗着身高和颜值优势，让这五个人都成了绿叶。 孟晓渔已经激动的有点跳脚了，队伍前面仰着头看Nickey的人太多，她不得不拼命调整自己的位置，陆非鸟从缝隙中瞥到鹤立鸡群的Nickey，头发很有型的向后束着，眼睛亮亮的，面带笑容对着一众尖叫着的玩家游刃有余的眨了下眼睛。 孟晓渔一脸痴迷的对陆非鸟说：“Nickey真的是我玩过这么多的游戏里长得最帅也是最年轻的制作人了，你看他笑起来，简直像个小天使。” 陆非鸟问：“他多大了？” “三十二。” “比你大十岁呢。” “你懂啥？”孟晓渔用胳膊肘碰了碰陆非鸟的侧腰，“虽然生理年龄是三十二，心理年轻只有二十三，这是以前游戏里一个权威小测试鉴定出来的结果。” “你去测了么？” “测了。” “几岁？” “四十五。” 陆非鸟笑成咸鱼状。 这故事她能笑一年。 孟晓渔几次瞪她都不管用，合影完毕，签名继续进行，邀请Nickey合影的玩家越来越多，队伍的行进速度也明显的慢了下来。 陆非鸟等的有些无聊，她们的位置已经能正面欣赏到Nickey签字和拍照的模样，陆非鸟承认他长的确实不错，假如没有出现裕苑的那个意外的话，以她的低标准，她可以给Nickey打满分。 问题就出在这个意外身上。 他比Nickey还要高，五官精致，眼睛不像Nickey似的弯弯带笑却很深邃，□□质就甩了Nickey几条街。 他说：“我叫方衍。” 陆非鸟心跳了一下，连忙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来到签名桌的最后一道拦截线，前面的玩家说了句什么，Nickey笑着回了句：“谢谢。” 陆非鸟也紧张起来了。 孟晓渔捧着手上的四本书，踏着沉重的步子向Nickey走去，放上桌之后，又从陆非鸟手里接过另外的四本书，继续堆在桌上的小山丘上。 主持人连忙拿起其中一本，翻到扉页递给Nickey，一边递一边说：“看来又是一位热情的粉丝呀，一次性买了这么多书，N大要好好款待一下了哦，那么，想让我们的Nickey签什么呢？” 孟晓渔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紧张过了头，没有回话，直勾勾的盯着Nickey，眼神像要吃人一样。 Nickey手上的笔抖了一下。 “额……这位同学，你的游戏ID是什么？”Nickey问。 孟晓渔还是没说话，陆非鸟从背后捅了她一下，接过话说：“她叫晨鱼摞盐。” “沉、鱼、落、雁？”这四个字显然不是说一遍就能听懂的，Nickey听后一脸茫然，陆非鸟把每个字拆开说明了一遍，Nickey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个名字很有特色啊，那你叫什么？” “闭嘴绣花。”陆非鸟有点尴尬的说。 Nickey：“……” “咳咳，那么你们希望写点什么呢？晨鱼摞盐、闭嘴绣花，局局掉稀有？天天能上榜？” Nickey已经在最下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抚着笔继续追问，他不是没见过过分激动的玩家，但像眼前这位站着一动不动让他唱独角戏的，在他的签售生涯里还没出现过。 “随、随便吧？就、就那么写……”陆非鸟说，“闭嘴绣花就不用了……晨鱼摞盐就好。” 主持人站在一旁汗颜，Nickey皱了皱眉，正要下笔，僵尸般的孟晓渔突然伸手挡在画册前面：“等等！” “怎么了？”Nickey吓了一跳。 “不能那么写，”孟晓渔严肃的说，“被我爸看见要打断腿的。” Nickey：“……那写什么？” 孟晓渔脱口而出：“祝贺孟晓渔同学期末考试取得优异成绩，继续努力！” 她看了一下Nickey已经签好的名字，继续说：“剩下的签名麻烦帮我写成各科老师啊！” Nickey：“？？” 陆非鸟默默的侧过头，不忍卒视。 接下来的几本画集，孟晓渔说一句，Nickey写一句，纵是驰骋沙场身经百战的Nickey，也没遇到过像她一般的人物，报了方衍的名字才从工作室秘书那里取来的签字笔在他手上微微颤抖，Nickey突然明白为什么出发前秘书会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说：“你还嫩的很。” 他是还嫩的很，在上帝面前。 看着他写完“文学院中文系辅导员“几个字之后，孟晓渔把书合上，咬了下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对Nickey说：“你可以跟我合个影吗？” Nickey抬起头，神色复杂，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 孟晓渔一脸欣喜，看着Nickey从位置上走到她旁边，整理了一下衣服，小鸟依人般站在高高的Nickey身旁。 Nickey脸色比刚才还要白，而陆非鸟则悄悄的走出镜头，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直接走出这个场子。 终于办完最后一道工序，Nickey如释重负，主持人帮忙把书摆回两人的手上，孟晓渔仿佛被加了buff，步履轻盈的飘出图书大厦的大门，还不断催着陆非鸟。 “非鸟，快点呀。” 陆非鸟抱着书站定在门外，看着好像已经恢复正常的孟晓渔，有点想问问她刚才是不是犯病了。 孟晓渔哼着轻快的小调，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迈着大步子往地铁站走。 陆非鸟想了想还是算了，正准备跟上前面的小鱼，主持人的大嗓门就在此时透过麦克风传到了会场外面。 “今天会场的所有照片后续都会公布在穿越河宙的官方网站上，大家之后可以去下载或者留言，也欢迎大家上传自己认为精彩的会场照片哦！！” 孟晓渔的脚猛然刹住，陆非鸟差点撞上去，只见她用光速把手上的四本书“砰”的扔到自己的手臂上，撒开脚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 “把我的照片删了！！别让我爸看见！！” 陆非鸟：“……” （主持人、Nickey：……） 第7章 有些日子没上线，河宙一如往日热闹，出了个小小的意外就是，闭嘴绣花再次登录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的衣服竟然不见了！ 还好留着新手任务发的粗布衫，闭嘴绣花找了个角落把衣服套上，问孟晓渔：“我的衣服怎么没了？” 孟晓渔一下子想了起来：“啊，穿宙有个设定是除非走交易行交易的物品，其他方式交易的装备类道具都会自动转成限时物品，你衣服……大概到期了吧。” 闭嘴绣花身上套了破破烂烂的粗布衫，看起来十分狼狈，还好她下线的地方离新手传送点不远，周围有很多没比她好到哪里去的人，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你早点没想起来，这下白白浪费一套衣服。” 半晌，闭嘴绣花回忆起了什么，又说：“两套衣服。” 还有林森淼的！ 她是把粗布衫留了下来，但那天到了泊里斯中城之后，她亲眼看见林森淼把他的那套丢进了垃圾桶，穿宙里销毁东西会有特效动作，她对那个初次看到的场景记忆深刻。 按照孟晓渔的解释，装备每经过一次转手就会缩短一次使用时长，林森淼的那件套装经她交易两次，好几天前就该过期了。 这么说他现在是在裸奔了？ 闭嘴绣花看了眼好友列表，林森淼的名字竟然亮着。 “还有衣服吗？”她问。 “没有了，我很穷的，那套连环套装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可惜啊……” 陆非鸟当然不会信她。 就冲她一次性买了八本画集眼睛都没眨一下的样子，那件可提升次数只有1的连环套装也不会是她最值钱的东西，八成是做装备时候的失败品。 她明白晨鱼摞盐是靠不住的，找她哀嚎不如自己动手来的更快一些。 走到服装店附近的装备制作点，研究了一番图纸，定下了一个最简单的目标。 粗布衫的进化版——布衫。 纤维*5，黑木石*3，水细料*2，树液*1，靠野外砍树就能凑齐。 闭嘴绣花开始往郊外赶，自己目前衣不蔽体，寸步难行，还不到纠结装备属性、外观的时候。 网上有很多材料的获取方式，不过实地取材比那些介绍更为有趣，比如搜索结果第一条的攻略里写着水细料要在生长在河流周边的树干里取，泊里斯中城靠沙漠很近，郊外只有一条巴掌宽的小溪，根本没有什么生长在河流周围的树，她把地图走了好几遍，才发现这里的水细料生长在小溪的水草中间，产量也很少，而游戏过程中用到低级材料的地方很少，攻略也介绍的不全面，穿越河宙作为代表性的生存游戏，最忌讳玩家把所有资源获取方式摸清摸透，配合天气循环和地貌变化，硕大的河宙上每一个角落，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 闭嘴绣花还在取黑木石的时候发现了一颗西比沙城的NPC给过她的那种石头，一样的个头小，重量十足，石头丢进仓库，负重刚好到达一半。 血条剩了三分之二，横冲直撞的过程中闭嘴绣花被树杈划伤了不少地方，起初发现被树枝划到也会伤血时她十分惊讶，还一度谨慎起来，直到发现低级郊外的树枝杀伤力还不足以把她弄死，才放下心来。 回到城里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后，身上的伤口就全部恢复了正常。 穿上布衫之后，闭嘴绣花总算有了回归人类的感觉。 随身仓库沉沉的，今后收集东西还需要不少负重，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能力还不够升级仓库，只能去交易区看看有没有东西能卖，比如说那两颗占了大部分负重的石头，她记得林森淼就随手扔了，如果真的没用，她也扔了算了。 交易区聚集着泊里斯中城里大部分的人，叫卖声、吆喝声，以及不断刷屏的广告配合着特有的游戏音效，让闭嘴绣花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菜市场，里面的人穿着千奇百怪，泊里斯出产的衣服偏重遮挡风沙，弥城出产的衣服轻便透气，而经常往返于科里漠大壶口的公会骨干们更看重衣服的数值，都是一身混搭，这样的人混杂在一起，倒真的很有多邦交易市场的感觉。 闭嘴绣花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不断往交易区深处走，游戏里自发形成了一片片的小区域，分别交易不同类别的东西，她不知道那石头属于什么类别，也没看到有人收售。 快走到这条街的尽头，闭嘴绣花发现不远处聚集着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半圆，中间夹着什么东西，外面的人头上飞快的冒着对话框。 “小哥，我这个最便宜！弥城前十的公会出产的狩猎套装，专门用来猎兽，横扫目前已开发的狩猎地图没有任何问题！” “这位小哥一看就不像喜欢猎兽的人，考虑一下我这套连环套装？可提升次数高达5次，看你还没有公会的样子，打造好这套衣服，随便进个公会就能直接升到骨干。” “小哥会在乎这些虚名？依我看他还没加公会肯定是想独来独往，那自然会喜欢我这套轻便装，能帮随身仓库增加50的负重值，抵得上十分之一个公会仓库了！” 人群你一句我一句的，闭嘴绣花用尽全力也只看清这么几句，脚步不由自主的朝那里迈了过去，想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挤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处地方，闭嘴绣花睁大眼睛往中间一看，险些没站稳又被推出去。 浑身上下只挡着一块遮羞布的少年双手插在胸前，坐在绿化带上一动不动，身边摆着块河宙里最大面额的交易货币——金宙石，不动声色的看着吵闹不休的商贩们，丝毫不被自己的羞耻造型影响，而商家们也选择性的忽略了他乱糟糟的头发、带着伤的身体和几天没洗过的脸，仿佛他和他手边的金宙石一样美丽，什么好听的词都用出来了。 少年头上顶着大大的三个字： 林森淼。 闭嘴绣花顿时觉得自己被什么击中了。 林森淼气定神闲，早已把周围的一切尽收眼中，在她意识到是他的一瞬间，他也发现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他做出了这群人努力了快半个小时也没成功的一件事—— 收起金宙石，站起身子，走到闭嘴绣花面前。 他走过的地方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人群自动让开，闭嘴绣花都没来得及反应。 见他光着身子缓缓停在面前，尴尬和羞耻感直冲大脑，汇聚成一个字：跑。 恰巧林森淼和她的想法想同，收到她发来的消息不到一秒，便跟上闭嘴绣花逃亡的方向，把身后还在看着他们的人甩在了原地。 一直到近郊的地图边缘，闭嘴绣花才停了下来，林森淼一步快一步慢的跟在她后面，见她不再动弹，找了块大石头一坐，沙漠里的石头温度很高，他身上什么都没穿，一坐下立马被烫掉了三分之一血线，闭嘴绣花看着从他和石头交界处升起的青烟，觉得她刚刚有一瞬间认为他可能是个大佬的想法绝对是错误的。 “衣服过期了？”闭嘴绣花问。 “嗯。” 果然是这样。 “那你怎么不去做一套，能遮一遮就行，像我这种。”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布衫。 “没属性，没必要。”林森淼说。 闭嘴绣花：“……那也比你这样上大街强……” 林森淼这回没接话。 她又接着问：“看到你有金宙石呢，也可以直接买一套啊，一块金宙石够卖好多件带属性的衣服，那么多人想卖给你，没一个看中的？” 闭嘴绣花说到他手上的金宙石，林森淼想起了什么，把金宙石举到胸口的位置，说：“这是我借的，花不了。” “借的？和朋友么？” “算是吧。”林森淼说，动了两下，天上俯冲下来一只机械鸽，下一秒他手上的金宙石就消失了，机械鸽是寄信时的特效。 “还回去了。”林森淼又说。 闭嘴绣花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说：“朋友借你肯定是同意你花的，你如果不花，又问他借干嘛？” 她实在是搞不清，他这波操作到底是在干什么了。 林森淼仿佛被问住了，过了许久才说：“我偷偷借的，没告诉他。” 闭嘴绣花：“？？？” 大概是自知自己的说辞太缺乏说服力，林森淼适时的转移了一下话题： “你怎么这么久没上线。” “我在上学，时间不多的。” “哦，是吗。”林森淼应了一声，紧接着就没了声音。 闭嘴绣花犹豫了一下：“你不是有朋友吗？不和他们一起？” “你不是也有朋友？”林森淼反问到。 她被堵住。 也许他也是那种不怎么喜欢依赖朋友的人吧。 “好吧。”她看着坐在石头上的林森淼，好似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她开口说：“我帮你做一件衣服吧，你这样，实在……” “嗯。” 他这回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闭嘴绣花呆了下，随即高兴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需要她做的东西了。 打开随身仓库，其他材料都还有剩，只有水细料因为稀少，她之前也没采集太多，“那跟我一起去挖点材料吧？”她对林森淼说。 无人回应。 闭嘴绣花抬起头，对面原本坐着人的那块石头上空空荡荡，连影子都没有了，系统消息比她打开仓库前多了一行字。 您的好友【林森淼】下线了。 第8章 十秒后，林森淼重新爬了上来，保持着下线前的姿势和动作：“刚才掉线了。” 闭嘴绣花“哦”了一声。 取水细料的时候，林森淼乖乖地跟在她后面，看到她一只脚踏进水里，停住，自己便也停住，往后退了两步，找了个地方盘腿一坐，欣赏起闭嘴绣花弯腰在水里东摸摸西摸摸的模样。 河宙里的衣服是可以添加铸造人的名字的，除了属性页上会有铸造人显示外，外观上也可以展示，闭嘴绣花做自己的那件布衫时没有勾选“外观显示铸造人”，而做林森淼的这件，她特意把这个选项打了勾。 河宙是第三人称视角，玩家可以看到自己控制的人物的全部身体，而不是透过角色的眼睛看东西，所以即便“闭嘴绣花”四个字恰好印在了这件布衫的背面，也没能逃过林森淼的眼睛。 林森淼十分的不高兴。 “不好看。”他说。 闭嘴绣花瞪了他一眼：“你没权利挑三拣四。” 闭嘴绣花把剩下的材料往包里一收，准备带着林森淼一起去公会管理处看看，河宙上以公会聚居，据点、房屋、资源产品以及更高级的装备制作图纸，都需要通过公会科技实现，个人玩家几乎寸步难行，仅有少数人靠着能单挑科里漠大壶口的本事，用收集到的东西和多个公会进行贸易，或接点公会发布的委托任务，不加入任何公会，也混的小有名气。 在科里漠大壶口更高级的挑战一点一点被突破的过程中，这类玩家也有上升的趋势，但闭嘴绣花对此并无兴趣，她来玩穿越河宙的目的是想熟悉这款游戏，既然如此，便不能不体验最主流的公会生活，而且还要自己找到自己的公会，为此她拒绝了晨鱼摞盐的邀请。 拖着林森淼往泊里斯中城的方向走，一直话很少的林森淼穿上布衫之后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聊天频道几乎被他刷屏。 “为什么你的衣服上不加名字？” “当时做的时候没注意有这个功能。” “那不重做一件？。” “下次换新的再加不就行了。” “还有下次？” “当然有下次了，这破布衫能穿多久。” 林森淼沉默了下，问：“为什么不从商城里买，你不喜欢？” 闭嘴绣花没好气的说：“你喜欢就自己买好了。” 林森淼摇摇头：“我买，没有意义。你买。” 孟晓渔正要去阳台后面收衣服，路过陆非鸟的身后时恰好看到这一句，饶有兴致的说：“你不来我们公会，在这儿和个ID都是系统随机生成的家伙扯什么呢？这种刚玩游戏就让人帮他买东西的新手有个统一的称号叫‘爷新’，我看你骨骼清奇，运气极佳呀，可惜他找错人了，你们俩凑到一起只能菜鸡互啄，哈哈哈哈……” 孟晓渔说完话，立马溜到阳台上关了门，生怕陆非鸟进来挠自己小肚子。 闭嘴绣花也确实运气极佳，才能遇到林森淼这么个家伙。 “你，过来。”闭嘴绣花索性也不赶路了，转过身来用手指了指附近的石头让林森淼坐上去，自己占住更高更大的一块，从地上捡了跟小树枝当教棍，“啪啪”两下拍在石头上。 “先跟你说好啊，我就是个学生，没什么钱，不可能大手笔在游戏里花钱，更不可能帮你买东西，如果你是想找个土豪朋友的话，就别考虑我了。” “我舍友她就是，特别喜欢在游戏里花钱，然后被人骗了，都找不到人哭。” “你要是单纯的嫌弃身上这件布衫太丑，那我和你说声抱歉，眼下我只有这个水平，等以后加了公会有了资源，我可以先给你做更好看更厉害的装备，你自己也可以做。” “如果你实在不喜欢，也可以自己去买件更好的，我不会不开心的。” 她大义凛然的说完，缩了缩鼻子，没敢看林森淼的方向。 不会不开心？也不是非常不开心。 只是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像自那场招聘会回来之后的全无音信一样，一切都没有超出预想，却让人不开心。 孟晓渔从小教育闭嘴绣花，玩游戏和生活不一样，有不开心就趁早解决，免得伤神伤心。 林森淼的系统脸和印着字的布衫衰到极点，坐在石头上的姿势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长久没说话，倒是毫不避讳的望着闭嘴绣花。 被他盯着盯着，忽然间就泄气了，一抹心虚悄悄浮上心头。 陆非鸟的性子并不强硬，相反的还有一点内向，放在日常生活里和沉默不语的林森淼有些相似，但游戏不同于现实，闭嘴绣花相较于陆非鸟，行动力与决断力都在稳步提升中。 不过，在游戏世界用有色眼镜看人，是不是先入观太强了些啊。 没一会儿，林森淼打出四个字：“你误会了。” 此时刚好到切换待机动作的时间，他换了个姿势缓缓的说：“我说话一向不好听，所以我尽量少说，但并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 “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河宙里，没有我不喜欢的。” 林森淼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起来，走到闭嘴绣花面前：“走吧，不是要去找公会？” 闭嘴绣花愣了下，对他没按照剧本发展甩手离开或者反骂回来有些惊讶，仔细想想，林森淼从来没做过什么正常人会做的事，要是自己在游戏里被人这样误会，连她也不会不生气的吧。 “那衣服？” “就这样吧。”林森淼没有表情变化，闭嘴绣花也看不出他的无奈，“以后再换。” “快点。”林森淼催她，“游戏社交太累人了，你刚才那段话如果不是随便说说，就赶紧过来。” “来了。”闭嘴绣花忙走过去，她当然不是随便说说。 “还有最后一点，”林森淼说，“以后不要在游戏里跟别人说现实中的事情，你也就是遇到了我林森淼，否则，穷学生一个也能被人整到绝望。” 闭嘴绣花：“……” 哦。 公会的申请页面是公开的，除了申请人的名字，申请人的等级、击杀boss次数、挑战成功次数都一一反应在了上面，因为条件太差，闭嘴绣花连很多公会的申请门槛都没达到，胡乱把所有亮着的申请加入都点了一遍，让林森淼也依葫芦画瓢，跟着她的申请申请了一遍。 林森淼，等级：47，击杀boss,：0，科里漠副本挑战成功：0，生活技能：无，仓库负重：无，…… 他的数据比闭嘴绣花还要惨，唯一能超过她的，大概就是在线时间了。 “我们能过吗？”闭嘴绣花这么问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系统：您申请加入【西比豪门】公会的申请没有通过。 系统：您申请加入【仇富者脸萌】公会的申请没有通过。 系统：…… 系统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印证了她的猜测。 “穿宙的公会设置是小型公会，人数限制二十人，刚好是科里漠炼狱级本允许进入的最大人数，维持运转还需要成本，除非是新手建的公会，否则不会放我们这样的人进的。”闭嘴绣花正在沮丧，林森淼一边翻着提示一边说，他显的镇定自若，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太不友好了。”闭嘴绣花心有不甘，“要不我们去科里漠看看？我越玩越觉得得心应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通过个最简单的试炼。” 她说的是真心话，从最开始连主线任务都不明白的小白到今天不看键盘就知道什么时候该按什么键的闭嘴绣花，在游戏上似乎真的有些天赋，连孟晓渔都对此啧啧称奇，说陆非鸟是她带过最聪明的徒弟，稍不注意就有些飘了。 “科里漠，那是找打。”林森淼说，“那里是多人试炼你应该知道吧，地图随机匹配，几个出名的独行侠都需要多开号通过特定机关，你一个人，怎么过？“ “一个人？不是还有你么。” “我用脑子玩游戏，不用手。”林森淼说，“别算上我。” 闭嘴绣花：“……” “那现在还能做什么呢。”她有点迷茫的问。 林森淼思索了一下，在队伍地图里点了一个点，问：“你知道随机boss么？” “随机boss？” “不定时出现在各大地图上，血薄，掉落多，很容易击杀，差不多发现就能拿到归属的boss，大一点的公会都有人专门负责寻找和猎杀这些boss。” “随机、不定时、有人抢，听着就很有难度……” “去不去？不去下线了。” …… “去，你知道刷新点？” 林森淼沉思片刻：“不知道。” 不知道你装什么啊！ 第9章 安铖科技。 第三工作室在安铖园区一号楼三楼，整整一层都是他们的地盘，会议室、研发区、保密区，还有功能区、放映室等等，是七大工作室里配套最齐全的一个。 第三工作室在安铖初建之时就已存在，而当年的第一和第二工作室在长时间的运营中由于缺乏资金都已解散，只留下了第三工作室一个独苗，后来才慢慢培育出安席、安鹭、安博等六个工作室，除了安席也在一号楼以外，其余几个都在后建的大楼里，平时与第三工作室鲜有来往。 二楼是行政部、财务部，四楼客服部，五楼安席工作室，一号楼几乎都是第三工作室一派的人。 原本公司里对第三工作室的态度一边倒，自从发生了撤资事件，方衍又和董事会产生了矛盾，安铖内部的情况就有些微妙，方衍名义上已经不再来公司上班，一号楼众人却统一无视下发的撤职报告，面对强权依旧我行我素，即使方衍不合时宜的现身在一号楼，也没人觉得有任何问题。 比如这种时候。 方衍难得又来公司，他来时并不低调，公司高层明知他的行踪，却没人愿意主动出头，做那只被枪打的出头鸟去招惹他。 “老大，今天还是来测试？”Nickey半瘫在自己的位置上，挣扎着端着姿势和方衍打招呼，M市的签售会只是第一场，结束了之后他又去临近的几个城市转了一圈，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像散了架似的，动哪哪使不上力。 “嗯，起来，干活了。”方衍停在Nickey桌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高度让坐在凳子上的Nickey只看到两条修长的腿，闻到老大身上特有的味道，Nickey像打了鸡血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进来，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第三工作室对方衍用的香水熟悉到了快分析出成分的地步，做游戏的地方，熬夜、加班、挺尸无时不在发生，只要这个味道一出现，所有人都像瞬间被治愈了一般，精神抖擞，干劲十足，恨不得手脚并用，让老板看到自己工作有多么的认真。 搞的Nickey一度怀疑那香水是不是有特殊功效。 “我收集了点素材，带到保密区去实验，你一个人跟我过来就行，等我和你说完，再给下面的人开一次会，说一下现在的进展和困难。”方衍一边布置任务一边朝保密区走，Nickey把他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默默在心里感叹老大只要不发火，还是很像一个人的。 保密区是一个密闭的房间，四面墙壁都是黑色，墙上挂着无数的投影设备、多媒体设备，以及一些Nickey至今也没记住的工具，中央区域是一个大型的3D投影区，由周围无数根线构画形成，两边还放着特殊的椅子、体感设备和音响，样样都价值不菲。 方衍把东西塞进一个黑色的小机器里，河宙的样子缓缓的浮现在了中央投影区里，全部投像成功以后，Nickey惊讶的喊了一声。 “老大，你去游戏里取的材？” “嗯，我在家，玩了下穿宙。”方衍调试了一下机器，让图像变的更写实了一些，转动了一下视角，两人的眼前出现了西比沙城一望无际的沙漠。 “带上。”方衍把准备好的眼镜递给Nickey，那不是普通的眼镜，通体黑色，约有半张脸那么大，带上完全遮盖住了Nickey的眼睛和眉毛，还压到了他的刘海，将它们死死的按在了额头上。 方衍取出另外一套眼镜，固定在自己的右眼之上，这套眼镜只有半只，大小也比Nickey带着的小一些，是方衍专门用来对比镜像和模型时用的，Nickey以前也试过方衍的这副，但带了没几分钟就晕了，他实在受不了左右眼同时看两种不同的成像。 西比沙城的出生点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方衍把角色名的显示关了，所以Nickey看不到他的名字，少年一路顺着主线任务走到离开西比的传送点，方衍问了一句：“西比的任务是谁设计的？” “Pie。”Nickey说。 Pie是第三工作室的秘书，负责行政、财务申报以及后勤等工作，不过第三工作室的人，只满足于本职工作是混不下去的，Pie跟着方衍学了几年之后，也会写些游戏方案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游戏里的设定太多太难，想偷下懒的人就会拿Pie的方案来用，不但讨得了Pie的欢心，还能省下不少事。 “谁通过的？”方衍又问。 Pie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但没人审批，Pie的设计就不可能实装，归根结底还是得有其他人负责。 “我……”Nickey带着眼镜，看不到外面的方衍，说这话的时候不是一般的恐慌，看不到老大的表情，就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巧舌如簧的Nickey也会语塞，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触动老大身上的机关。 方衍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大沙暴卷来的方向：“把东西丢给队友减轻负重，被沙暴卷出西比城，再拉队友过来的这种任务设定，除了Pie也没人想的出了。” “要改？”Nickey敏锐的察觉到方衍话里有话，假如他对这个设计真的满意，一般是只字不提，挥挥手就算过掉了，才不会一步一步说的这么清楚。 “前面半段创意可以，后面不符合逻辑，生存星河宙不能存在瞬间从一座城穿越另一座城的可能，所有的空间穿越只发生在大壶口，否则，后期设定就是笑话。“ “改，马上改。”Nickey没等方衍话音落地就接上了嘴，他脑子里并没有想好要怎么改，但老大说的事情，就是熬到明天早上也得弄个方案出来，还得把Pie也拖上。 Pie一心想做公司里最靓的秘书，对加班从不说不。 第三工作室成立初她就在，那时候办公室里多是年轻刚毕业的小伙子，大伙都还没习惯用英文名，而她已有了个响亮的名字叫Apple，不过随着时代更替，她很快发现Apple这个词太缺乏特色，便在前面加了个pine变成Pineapple，再到后来，工作室里的人已经不能自己决定自己叫什么，毕竟名字是别人喊的，有些名字一旦被喊出来想改就难了，Pie就在那个时候从Pineapple变成了Pie。 虽百般不愿，但她的一己之力已抵不过第三工作室的百来张嘴巴，唯一安慰的就是方衍喊她时仍用的是中文名，让她在日复一日的“Pie姐中午帮我们点个派呗”的煎熬中感觉到老板人性的光辉。 直到方衍也忘了她叫啥。 “别拖着Pie。”方衍对Nickey心里的小算盘一清二楚，“办公室里一共就几个女孩子，还总想着让人家加班，不怕人都跑光？到时候又到我跟前哭天抢地说没有妹子，是我的问题么？” “我的问题。”Nickey垂头丧气的说。 他跟第三工作室里的直男们一样没有什么撩妹细胞，跟办公室里女孩子们“工作时间以外”的相处就是“加班”，可惜很少有人领受他这份不想分开的情，除了Pie以外，还没有第二个女性生物在第三工作室里工作超过一年的，其中离开的一半以上都去了楼下行政部。 “看这里。”方衍训斥完毕，提醒Nickey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图像上，画面一转，不知名的少年已经来到泊里斯中城，同屏中出现的角色一下子增加十几倍，画面顿时有些不稳，摇晃了两下，除了主角少年之外，其他人的身上开始出现线性的波纹，直到半数的人都被虚化之后，才重新恢复了稳定。 “同屏人像还是不容乐观啊。”Nickey看到这个景象，脸上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多个精细的人物形象同时出现在一个视觉范围里，并且能够交互、实时变动一直是摆在他和方衍面前的一个大难题，保密室里的这个项目几乎花去了第三工作室游戏收入的半数以上，仍然连能够测试的水平都达不到，方衍次次来公司都是为了这个项目的进展，结果却总和期待相去甚远，连Nickey都看着揪心了，把剩下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嗯。”方衍保持着冷静，越是这种时刻他越不能着急，尤其在目前多方施压的情况下，只有他保持镇定，才能将P项目进行下去，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考虑。 “这是个长期问题，”方衍说，“还有别的东西要测试，你去那边的椅子坐坐，试试传感器效果调试的怎么样。” “传感器？这个你也取材了？传感器只支持椅子和人体接触的部分，刺激还要大才行，你取的什么材？” “你坐过去就知道了。”方衍表情丝毫不变，把场景转移到泊里斯中城郊外的沙漠里，待Nickey带好所有设备之后，把人物快进到准备好的地方，按下开始。 “啊！！”Nickey尖叫了一声，立马想跳起来，奈何他往椅子上坐的时候没收拾捆在上面的绳绳线线，无论屁股怎么扭动也没能从上面挣扎下来，方衍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效果了，把传感器的连接切断，Nickey软软的躺了回去。 “老大……” 你有病吧？ Nickey真的很想这么骂他。 画面里的少年一屁股坐在高温暴晒下的石块上，血条骤减三分之一，而那种灼热的感觉顺着传感器一点不含糊的加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和真实感觉相比还有些差距，方衍还加了点针刺的效果在里面，好让传感器传过来的感觉和游戏里一样能让人产生条件反射，唯一没计算好的就是Nickey自己把自己给扯住了没能反射的出来，结实的把那种感觉吃了个遍。 不过这个样子…… 方衍看了眼Nickey几乎想谋杀上级的眼神，实装时还得调低点效果。 第10章 捂着屁股从椅子上站起来，Nickey很快忘记了疼。 他完全没想到方衍已经把传感器改良到这个份上，印象里依稀记得就在那场公司会议召开的时候，他们还连选哪家公司作为供应商都没决定，回家住了几天，方衍就把东西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让他匪夷所思。 Nickey不得不如实向方衍说：“效果很好，就是普及问题……” “我试着玩玩的，”方衍转向控制器，“传感器推出起码也要后期，现在谈还太早了。” 那你测试个什么劲呢？Nickey差点脱口而出，他觉得这辈子最难搞的两种人，一种是玩家，另一种就是方衍，前者还有可爱的地方，后者就什么都没了。 他脸憋红了也没敢说真话。 “恰好想到了，顺手记了数据。”方衍让画面里的少年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身上穿的衣服因为刚才的虚化还有些模糊，他把外观增强功能打开，控制着少年走到他和Nickey中间的位置。 少年正对方衍，背对Nickey，站定的那一刻，Nickey发现他背上有四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字—— 闭嘴绣花。 这四个字让Nickey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好歹也是穿越河宙的主制作人，虽然性格有点缺陷，智商和记忆不容怀疑，Nickey稍微回想了一下，就想起前两天本市的签售会上遇见的那两个女孩，晨鱼摞盐——他今年都不会忘记的蠢货，以及和跟她一起来的朋友，ID闭嘴绣花。 “你怎么穿玩家做的衣服？”Nickey指着林森淼背上的字问方衍，“我记得前两天刚给你发了一锭金子，七万还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你真的只要一锭金子，不是要买装备？” “用来做别的了，你傻么？要装备我自己不会敲？犯得着特意到市场去买？” 金宙石是穿越河宙里最大的货币，同价值的金宙石比同价值的银碎石负重轻很多，所以一般来说会比同等银碎石稍贵一些，1块金宙石等于1010银碎石这样，但也不是一直固定。 金宙石多了以后，自然而然就会降价，变到银碎石等价的地步。 Nickey一听，觉得方衍说的很对，但不是方衍认为的那种对。 只要方衍一声令下，就算是指定属性、外观的装备他手下的那些策划们也会赴汤蹈火把东西发到他的号上，但策划不是程序，对代码这种东西不像专家似的那么在行，方衍自己10分钟能解决的问题，在公司里周周转转弄好起码要二小时，而程序组比策划组更惧怕方衍，为了办好他交代的事能检查个大半天。 Nickey在第三工作室里除了Pie对他不屑一顾外也算是很有威信的人物，可到了方衍面前却总说傻话，这种病被大家称为方衍综合征，他不是第一个得的，也不是最后一个。 林森淼身上的衣服不断变化，方衍让Nickey把一些要修改的细节全都记录了下来，林森淼最终换回那件在背上加了“水印”的布衫，Nickey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前两天我见过这个闭嘴绣花一面。” 方衍目光移向Nickey：“在哪里？” “签售会啊，她和她朋友一起来的，我可是印象深刻。”Nickey砸了咂舌等着方衍的反应。 依稀记得陆非鸟和自己提过去了签售会的事，方衍却没想到Nickey会对她留有印象，要知道Nickey记忆力虽好但也是有局限的，比如在女性生物方面，一般只记得两种，要么脸好，要么身材好。 眉毛一挑，方衍语气带点戏谑：“什么地方让你记住了？” “她奇葩的朋友。”Nickey很认真的答。 答的不明所以，方衍瞥了Nickey一眼，见他正亮着眼睛摆着一副很希望他追问下去的表情，方衍抬手关了控制器，说：“叫人过来，开会。” Nickey：“……” 小会议室里，几个项目经理依次汇报了手下游戏的运营情况，方衍挑了几个点评，之后的时间全部留给了穿越河宙，Nickey介绍了后续半年内的策划规划，运营组总结了刚刚结束的签售会并介绍了下一步要开展的线下活动。 “IP改编谈的怎么样了？”说起线下活动，方衍走之前批了一项方衍，运营组当时非常希望把穿越河宙做成一个独立的IP，特地申请了资金来做这方面的活动，到现在也有个把月了，方衍却没见他们进一步汇报。 “已经谈好合作商了。”Pie接过方衍的话。 运营组找人合作没少找人脉宽广的Pie来帮忙，她本就想趁着今天的会议和方衍报告一下这事。 “合作商是近两年M市发展正盛的年轻公司，名字叫新海文化，对方提出了小说、漫画、动漫三个步骤的IP推进方案，运营和他们几次碰面下来觉得发行不是问题，在内容上还没有达成共识。” “剧情内容？”方衍问。 “是。对方给过几套初步的文案，但拿去给策划组审核之后总觉得和游戏现有剧情的差距太大，说穿宙一直营造的是宏伟壮观、波澜壮阔的背景设定，但人家给的方案都是小家子气的个人剧情，不符合游戏的层次。” “游戏是游戏，故事是故事，”方衍听出Pie话中的意有所指，瞥了Nickey一眼，“一种行业一种模式，小说漫画既然是人家的专长就多听人家的意见，运营组自己决定就好了，不用给策划组审核，话说回来我们的策划连个任务设定都抓破头皮了，还有空指导别人写小说呢。” 在看到Pie开始说话的那个瞬间给他递过来的眼色之后，Nickey心里就暗叫不妙，听到最后果然又是他来背锅，他露出一脸“我一无所知”的夸张表情想告诉方衍这件事他从没听说过，方衍却不买账。 Nickey沉默了，第三工作室，编制上写着的主策划是方衍，策划组后面的最终boss也是方衍，怎么偏偏谁都觉得策划组都是他的手下了？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会议室里大家一时都无言，方衍问道：“都汇报完了？” Pie低头看了看会议记录，点点头说：“都结束了。” “那我来说点。”方衍摆正了一下坐姿，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巡视了一圈坐在会议室里的人，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 半晌，他仍然把视线转回到Nickey身上，问：“河宙最近的玩家密集度你们心里有数？” “快要超负荷了。”方衍一开口又是一个老大难问题，Nickey简直想一头撞死。 “有什么计划？” “暂时还在讨论……” “这还用讨论？”方衍脸一黑，“等你们讨论完还来得及？” “额，这个……”Nickey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欲言又止的表情对上方衍的脸，他听见Pie夸张的咳嗽了一声，好像在说不想死的话就老实交代。 “之前齐沐来过，”Nickye说，“他带着安鹭的几个人，一起过来讨论这个问题，齐沐说之后游戏方案要么给他审批，要么让安鹭的人参与设计，之后策划组的好多方案都压箱底了，没交的上去。” “齐沐？”方衍听罢，黑色的瞳仁里结出一层冰，“他都有本事跑到这里来撒野了？” “他毕竟是执行官，面子多少要给点，我也不敢得罪他……”Nickey唯唯诺诺的说。 大意就是你不在我不敢和他作对，只能放他进来了。 方衍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起来，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态度是强硬，所幸没捞到什么好处，第三工作室是属于方衍的，齐沐想插手穿越河宙的事务，还想让安鹭接手穿越河宙后续的研发，不管是谁授意他这么做，都显的天真可笑了些。 方衍不管公司的其他地方，但整栋一号楼，不管他如何被针对，只要他没离开安铖一天，就不可能轻易放手。 深吸一口气，方衍开口说道：“我在家，手伸不到那么长，但事情不能没人管，Nickey，今后你就直接代替我的位置，游戏里的事情到你这里就是审批的最后一步，其他事情可以交给Pie，不要让自以为是的人觉得我不在，第三工作室就运转不起来了。” “我不清楚你们是怎么计划的，但密集度过高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眼下先扩大公会容纳人数，加一些指导低评分玩家的奖励，越快越好，之前NewCox直播带来的一批玩家还没消化掉，之后的几次活动效果都不是太好。” Nickey眼睛一亮，这件事他总算和方衍想到一块去了，他手上还有一份方案详尽的描述了具体的实施步骤，正想跟方衍说，一转头却看见一会议室的人都盯着他看，Nickey愣了两秒，脑子里自动倒了个带，回放了一遍方衍的上一句话。 “Nickey，今后你就直接代替我的位置。” 替代我的位置。 我的位置。 位置。 …… 老大，你说什么？ 第11章 Pie听说了Nickey上次在签售会上遇到的事，因为答应了人家不把照片挂在网站上，她特意洗了张照片放在Nickey的桌上，照片里孟晓渔笑的一半自然一半僵硬，Nickey虽然看起来游刃有余，眼里的一丝窘迫还是瞒不过Pie，才得到了如此礼物。 Nickey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看到这张照片，心里就更乱了，想起方衍说的话，顿时感觉肩膀上有千斤重。 方衍有能力有威望有人脉，还有是个人都吃不消的脾气，更可恨的是连气质和颜值都甩他好几条街，随口一说就把这难办的事丢给自己，也不问问他Nickey愿不愿意。 Nickey愿意么？ 他会不愿意么？ Nickey想了一会儿，笑容就不自觉的爬上了脸。 管他呢，谁不听话就扁谁，跟着方衍这么多年，依葫芦画瓢的本事可没少学。 所以当Nickey看到Pie摆在他桌上的照片时，都觉得照片上的女孩子比以前可爱多了。 照片的右下角是另一个女孩，不似站在他身边的女孩一头银灰色的直发，她头发不长，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小的揪，额头上的空气刘海因为她快步行走的动作往两边偏了些，身上穿着白色的羽绒背心，底下是浅粉色的毛衣。 对了，这个女孩，Nickey一下子想起来，正是方衍那个号身上穿着的布衫印着的名字——闭嘴绣花。 长相，在Nickey的分类里是属于有前景的类型，不似和她同来的女孩那么甜美，看着却很机灵。 起码不会临场失控，让自己尬成老母鸭。 Nickey的心情实在太好了，他回头张望了一下，见方衍正往门外走，他的位置就在去大门路上转角不远的地方，在方衍的脚迈出大门之前，他把人拦了下来。 “老大，这个必须得给你看，”正巧Pie也跟在方衍后面，Nickey递了个得意的眼神过去，指了指照片上的陆非鸟，对方衍说：“闭嘴绣花。” 方衍还在想着心事，余光瞥了一眼Nickey递过来的东西，眉头一皱，说：“谁？” “闭嘴绣花。”Nickey说。 Pie死死的瞪着Nickey，照片是她为了整Nickey印出来的，还想着他敢扔掉她就再印，扔掉她就再印，一定不能让他忘了自己在签售会上像听写课文一样签了整整八本书，还是和游戏没半点关系的八封表扬信，这件事会载入Nickey签售史的史册。 Pie和Nickey都等着方衍的反应，他的脸先是浮起一层不易察觉的波澜，然后消失，又看了那照片许久，最后半失声的说：“巧了。” 方衍把照片塞回Nickey手里，脸上再看不出半点异常，打量了他一番，说：“干你的活去。” Pie在他背后得意的看着Nickey。 方衍的话跟上后半句：“Pie，不要跟过来，我不回去了，去楼下行政部一趟。” Pie只得说：“好。” 方衍不紧不慢的脚步在出了门之后，突然快了起来，电梯此时停在5楼，方衍等都没等，直接走了楼梯。 又去找行政总监鬼混了，这是Nickey和Pie两人没有说出来，却不约而同浮现在心中的共同想法。 行政部在二楼内侧，前面有财务部挡着，不仔细看的话很难找到，和外面财务部的喧嚣相比，安安静静的行政部就像不合群的小狼，表面上人畜无害孤立无援，逼急了还是能张开嘴巴咬你一口。 跟他们的boss李麒允几乎一模一样。 方衍和李麒允是大学舍友，同年进的安铖，方衍负责开发游戏，李麒允负责除了开发游戏以外的一切事务，安铖壮大以后各部门才开始明确边界，李麒允在众多部门中选择了行政部，财务部则交给了他们两人都很放心的老吴，他们三个人，不仅是一号楼的铁三角，更是当年安铖成立最大功劳的铁三角，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安铖手握的资源和项目远超出了三个人可以掌控的范围，现在全国各地加起来的总人数过万的安铖，早已脱胎换骨，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行政部清一色都是女员工，偶尔有几株万花丛中一点绿的男孩子，也得不到传说中被诸多妹子宠爱的快感，李麒允样貌出众，经常来找他的方衍更是气宇不凡，行政部的红花们见这两人见的多了，对一般男性根本毫无兴趣。 方衍往李麒允的办公室走时，能明显察觉到沉静的办公室里照在他身上的火辣视线，他加快脚步走到李麒允的办公室前，门也不敲，闪身钻了进去。 李麒允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叼着烟，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外面的风景，听见门响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方衍，伸手把烟取下来想说什么，想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无言。 方衍走到他身边，往窗外看了看，说：“每次来都不的不感叹一下你真会挑地方，一号楼，风景最好的也就是这里了吧，别人都说行政部被放在一号楼犄角旮旯的地方，他们要来过才知道是最好的地方被你选走了。” 李麒允掐了烟，不置可否，三四五楼同样的位置都没有办公室，更没有落地窗，他把行政部放在这里，一半是因为风景好，另一半则是真的只想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混混日子。 “事情办完了？”李麒允问方衍。 “办完了，怎么，你知道我过来了？”方衍说。 “你一过来，整个安铖都地震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别那么夸张，”方衍失笑，“地震什么的，一号楼一点感觉都没有。” “三号楼快震塌了。”李麒允说。 三号楼是总裁和董事会呆的地方，还有安鹭工作室也在三号楼，是安铖职能性最强，也是消息最快的一个地方。 “你消息倒是灵通。”方衍默默的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李麒允的可怕，“恐怕三号楼都不知道你知道他们快塌了。” 李麒允轻笑了下，脸上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露出了只有方衍、老吴三个人见过的温和神色，手一指沙发，问方衍：“坐下说？” “不坐了。”方衍挥挥手，“就问你个问题，问完就走。” “说。” “裕苑房子里打扫的小姑娘，你了解她多少？” 这个问题一说完，李麒允微微有点诧异，他知道方衍这个人要求多又麻烦，上次已经和陆非鸟打过招呼，让她在方衍住在那的期间一切听他的即可，这还没过多久，惹的方衍亲自过来问她的事，这是犯了多大的罪？ “也不是很清楚，裕苑最早是我同乡的老婆婆负责清扫的，后来她年纪大了，就转给自己的孙女来做事，孙女工作之后又交给了现在的小姑娘，别的不确定，她们都是C大的学生就是了。” C大？ 方衍脸上的神色一瞬复杂了下，但没有追问，也没有补充，他看了李麒允一会儿，最终还是坐到了李麒允对面。 方衍叹了口气，对李麒允说：“小姑娘，在玩穿宙，还被我在游戏里遇见了。” “你跟她说了你是谁？” “那倒没有，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玩家，可没想到原来离的这么近。” “挺有意思的。”李麒允琢磨了一下说：“你不想让她知道你是谁，换个号不就行了，至于跑到我这儿调查人口么。” “懒的换。”方衍说：“P项目的测试不是一个号能完成的，我又不能找手下的那帮家伙帮忙——公司拿我没办法，不代表拿他们没办法，背地里帮我做测试的话，警告可能都是轻的。” 李麒允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对，不是所有人都是方衍，都敢和公司较劲，第三工作室的普通员工，领导是方衍，但工资和编制还是公司给的，这是最根本、也是最无法动摇的基本，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顾虑，方衍根本不可能签下那张纸。 不过这应当不是最关键的。 “你不想让安铖有任何关于P项目的资料？”李麒允问。 “还是瞒不过你。”方衍被他看出内心所想，一点都不恼火，反而笑了出来：“如你所想，这是我最后的一张牌，到时就依此见分晓。” 李麒允瞥了一眼方衍，露出了颇为无奈的表情：“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不过就是家里人吵个架，弄的跟商战似的。” “那是我的底线。”方衍正色道。 李麒允不再说话，稍微思考了下，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下面的柜子，翻了一会儿后从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纸，塞到方衍手里。 方衍低头一看，“个人简历”四字标题醒目的印在A4纸的正上方，纸上还贴了照片，虽已过了两个年头，整张纸还是完好无缺。 陆非鸟，年龄20，大二，就读于C大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 趁着方衍看东西的功夫，李麒允又点起一根烟，看见方衍难得的认真表情，摇了摇头。 第12章 冰晶沙漠地处西比沙城和泊里斯中城中间，一半是沙漠，一半是河宙上被称为湖晶的东西，湖晶长的和水晶差不多，但只有在高温状态下才会凝固，一旦出了这片区域，很容易就会化成水，所以是泊里斯地域特有的一种物质。 冰晶沙漠里有著名的随机BOSS——湖晶巨兽。 闭嘴绣花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湖晶巨兽，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只怪的攻击范围很宽，几乎在闭嘴绣花发现它的瞬间，湖晶巨兽就抡着他水晶般的拳头朝闭嘴绣花砸过来，这一下立马抡掉闭嘴绣花半管血。 她赶忙给林森淼发消息让他小心，可字才刚打出去，就见林森淼不慌不忙的站在湖晶巨兽面前，从随身仓库里开始往外掏东西，并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势把那东西朝湖晶巨兽身上砸，东西碰到湖晶巨兽的身体，发出“噔、噔”的声音，然后全部掉到了地上。 闭嘴绣花的面前顿时洒满了金宙石。 陆非鸟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是做了场梦。 那天她和林森淼找随机Boss的结局很简单，掘了泊里斯地域三尺，也只找到一只湖晶巨兽的尸体。 之后她就总是做关于找Boss的梦，而且每次都会梦到林森淼。 闹钟响起，打断了陆非鸟沉思的思绪，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早上7点，学校里还是静悄悄的。 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翻下来，陆非鸟开始做出门的准备工作，今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让她不得不起的这么早，听见动静的孟晓渔嘟囔了两声，朝里翻了个身，很快又睡了过去。 在食堂吃过早饭，又回宿舍一楼的盥洗室照了一下大全身镜，确认仪容仪表都没有任何问题之后，陆非鸟开始往学院楼走。 此时临近8点，低年级有课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匆匆的去教学楼赶第一节课，陆非鸟走的虽没他们那么快，心却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学院楼出现在视野里之后，她几乎有些不敢走了。 上星期五，辅导员通知她，新海文化的实习面试定在今天，原本1:1的面试因为其他几个辅导员的强烈要求变成了差额面试，竞争比一下跳到了10:1，所以她必须重新做心理准备，虽然辅导员和新海的副总关系不一般，她也不敢保证陆非鸟能被百分百实习录用，更何况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她自己也多推荐了一个学生，新闻系的，名叫章雪滟。 刘楹和章雪滟站在学院楼门口等陆非鸟，看到她们二人时陆非鸟一怔，她不认识章雪滟，也能猜到现在站在刘楹旁边的正是这位横空出世的新闻系学霸，来不及再紧张和纠结，陆非鸟换成小跑的步子，飞奔到了两人身旁。 刘楹看了看表，露出和蔼的笑：“你们两个都来的挺早，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先去今天的面试地点吧。” 陆非鸟扯出一个礼貌的笑，跟在了刘楹后面，如果实习能按到达顺序排名的话，她不介意半夜里就过来排队。 与她内心的惴惴不安相比，一旁的章雪滟淡定许多，陆非鸟走在外侧，章雪滟就在她左边迈着同样频率的步伐，陆非鸟正犹豫要不要和她打个招呼，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这一撞，力度可不小，陆非鸟立马感觉到左半边肩膀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然后才是疼痛，她捂着胳膊朝章雪滟看过去，正对上她那双嘲讽的眼睛。 章雪滟似笑非笑的看着陆非鸟，因为刘楹走在前面，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陆非鸟从章雪滟不善的眼神中看出五个字。 她是故意的。 简直莫名其妙。 陆非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受她如此礼遇，她确定她之前从未和这个叫章雪滟的人打过交道，她却一副早就盯上她的样子。 就因为一夜之间变成了实习的竞争对手？ 陆非鸟还不至于小气到你撞我一下我也要撞你一下的程度，她向外绕了一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章雪滟似乎希望她发火或者恼羞成怒似的，她退多开就跟多远，几乎把陆非鸟挤到车道上。 “你好，我叫章雪滟。”她突然开口。 章雪滟对陆非鸟说话，注意力却摆在前方的刘楹身上，果不其然，刘楹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回过身来，一脸还好你提醒我了的表情。 “哎呀，雪滟不说话我都忘记让你们两个自我介绍一下了，非鸟，这是新闻系的雪滟，你们两个专业来往不多，都是第一次见面吧？看我把这都忘了，趁这个机会，大家多多了解一下，交个朋友不比面试差到哪儿去。” 章雪滟早就准备好了台词，笑意直染到眉毛上：“老师，你就别管我们了，我们两个能处理好。” “呵呵，也是，现在的孩子们个个都是天生的自来熟，今年大一的新生来学校的第一天我去宿舍看她们，这帮孩子缠着我到十二点才放我走，看到他们这么精神我也挺开心的，那你们多聊聊，我往前走走，不用怕我听到。”刘楹说着，真的加快脚步往前去了一段，给陆非鸟和章雪滟空出一段安全距离。 刘楹是文学院年纪最轻、也是最好说话的辅导员，和其他几个文绉绉的老教授相比，陆非鸟觉得她最善解人意，刘楹也很喜欢陆非鸟，当新海文化有实习机会的时候立马给陆非鸟打了电话询问她的意向，可眼下，她一番好意，却让陆非鸟觉得一颗心提了起来。 果然，没了刘楹这个顾忌，章雪滟立马转变了态度，语气突兀地质问陆非鸟：“中文系的学生都这么没有礼貌的么？听到别人做自我介绍，连个声都不吭？” 说她就算了，还要扯到中文系身上，文学院里各系别素来没有互相较劲的说法，陆非鸟转头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说：“陆非鸟。” 然后加快脚步，追到刘楹的身后。 章雪滟不屑的哼了一声。 新海的面试在一楼最中间的大厅，在她们到达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几个学生，刘楹张望了下，很快在新海的人里发现了熟人，和陆非鸟章雪滟打了个招呼就去了那边。 陆非鸟悄悄的数了一下，等待的人中，正好十人，一个都没有少。 实习之路半路被人修成了十字路口，她实在没什么好心情面对，一旁的章雪滟像只觅食的狮子死死盯着她，让她觉得腹背受敌，目光无处安放，她无视另八个人，也无视章雪滟，把视线转移到了正跟刘楹说话的男人身上。 那人穿着黑色的西装，高了刘楹一个头，两手环绕在胸前，背倚着墙壁，礼貌的看着正在说话的刘楹，新海的其他人刻意为他们两个留了点位置出来，想来，那就是刘楹说过的新海副总裁了。 陆非鸟没想到新海副总会特意过来，看他的装扮会是今天的几个面试官之一，当下心里的阴霾更重一层，今天真是什么不顺都凑到一起了。 人已经到齐，新海很快宣布面试开始，抽签过后，章雪滟第3位，而她第7位。 第一和第二个面试好出来的学生脸色都不怎么样，轮到章雪滟的时候，陆非鸟抬头看了她一眼，恰好和她回看陆非鸟的目光打了个照面，章雪滟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换上不卑不亢的神情走进了教室。 她用的时间比第一和第二个学生要长的多，陆非鸟等的有些焦躁。 刘楹等在教室门口，又过了一会儿，章雪滟满面春风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刘楹先是和她说了两句，然后抬手招呼陆非鸟，让她来到两人面前。 “非鸟啊，虽然对雪滟挺不好意思的，但老师还是希望学生能得到越多的信息约好，你们两个有其他学生没有的天生优势，更要互相帮助才行，雪滟把考题带出来了，你拿着先看看。” 刘楹的话音落地，陆非鸟马上被震惊席卷，她本以为联系上新海的副总裁已经是很大的优势了，可没想到刘楹会做到这一步，余光向新海站在门口的监考官看过去，却发现他在和自己对上的瞬间转移了视线，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刘楹带着歉意笑了笑：“老师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无奈之举，实习原本就是你们的，如果不是其他辅导员插了道，也不用做这么没品的事……” 和刘楹的无奈相比，章雪滟则一脸自然，像早就料到陆非鸟有这种反应，把纸条强硬的塞进了她的手中，纸上还沾着屋内空调的温暖，陆非鸟捏着哆嗦了下，手心里温度开始升高。 刘楹怕她不肯看，拉着陆非鸟走到一旁的角落里，示意她把纸条拿出来，章雪滟在她的默许下讲起了每一道考题的流程，陆非鸟的心砰砰跳着，听着，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说到最后几行的时候背后的监考官咳嗽了几声，陆非鸟嘴唇白了下，听着章雪滟迅速把纸条的说明结束。 “别介意，”章雪滟凑在她耳边说，“要是你抽在我前面，也会做一样的事的，不用太放在心上。” 第13章 一瞬间，陆非鸟脑子里一片空白。 三个人挤在一起过于醒目，刘楹在章雪滟讲到中途时离开了两人，站在了朝向她们这个方位的死角之上，挡住了其他考生的视线。 “记住了么？”章雪滟讲述完毕，瞥了一眼教室门口的监考官。 陆非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男人直勾勾的瞧着这边。 “别紧张。”章雪滟嘲弄似的笑了声，“那是自己人。” 第五个学生面试结束，进入中场休息。 教室里的面试官走了出来，让所有面试过的学生尽快离开考场，章雪滟跟在从教室出来的新海副总一行人之后，消失在了陆非鸟的视线中。 刘楹远远的向陆非鸟指了指门口，然后追了上去。 考场门口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面试官伸着懒腰轻声的搭着话，还有人围在副总身前讨论着什么，新海年轻的副总裁保持着温和谦逊的笑容，只是听，不说话，陆非鸟神色紧张而又惊恐的看着他，之前看过的新海专访上对这位副总的评价在眼前浮现出来—— 正派有为。 陆非鸟如入冰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也就是十分钟左右的休息，陆非鸟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她把纸条丢进垃圾桶里，苦涩的自嘲一笑。 这两个人，根本没给她留其他选择。 第六个考生面试的很快，进去五分钟不到就走了出来，表情似梦游一般，从哪个门进来的，又从哪个门退了出去。 “下一位，陆非鸟。”门里传来喊人的声音，监考官和陆非鸟确认了一番学生证和照片，接着打开教室的门，让她走了进去。 教室里的桌子被摆成了正方形，中间空着，主座位上坐了三个监考官，其余的人围坐在两侧的位置，好几道视线同时落在陆非鸟身上，她极力保持着的镇定随时都有崩塌的趋势，摇摇晃晃的坐在面试者的位置上，手指微微颤抖。 那些目光早已识破她似的。 “陆非鸟。”主考官喊了她的名字，“面试开始之前，我们要和你确认一件事。”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在面试前，是否知道此次考试的考题？”主考官面色肃穆，声音穿透了整间教室。 陆非鸟心脏仿佛裂了一半，几乎要崩溃似的，进门以后一直垂着的头此时抬了起来，竟和主考官对视了起来。 “是。”她轻轻地说。 主考官皱起了眉，询问的看向一旁的孔亦锡。 孔亦锡坐在一个一直看着电脑的男人身边，电脑屏上不断重复着走廊上的监控录像，听到这声回答，他把目光完全落到陆非鸟身上。 陆非鸟的魂似丢了，僵硬的看着教室前方的黑板，丝毫没注意这道带着深意的视线。 孔亦锡冲主考官摆摆手。 主考官得令，面部表情立马缓和：“我想里面有些误会，我们的题目并不是固定的，关于这件事之后我们会自行调查，那么你现在，是否能开始这场面试？” 陆非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教室里的人都在等着她的回应，陆非鸟缓过神来。 嘴巴张了张，发出了模糊的声响，她喉咙口有点哽咽，憋了太久，几乎带着哭腔。 “可、可以。” “鉴于情况特殊，我们决定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陆非鸟深深地点了下头。 坐在主面试官右侧一直没吭声的女性清了清嗓子，抓了抓自己的脸，半思索着问陆非鸟：“你知道新海文化目前刚刚接手，预计在明年正式启动的项目么？” 陆非鸟眼里闪过微光，她在说，穿越河宙。 新海与安铖达成合作协议的时候，本市的各大新闻媒体狂轰乱炸般把关于这事的报道塞进了自己的版面将近一周，电视台也对新海做了采访，各种评论分析弄的就像陆非鸟考试时做阅读理解那般，看似大道理满篇，甚至上升到了民族企业合作发展的高度，实而营养不良，过段时间把两篇相似的内容摆在作者面前，本人都认不出哪一篇才是他写的。 “《穿越河宙》。”陆非鸟回答道。 “对，就是和《穿越河宙》的开发商——安铖科技合作的项目。”女面试官拿着事先写好的问题草稿，富有感情的朗读起来。 “我们的计划按小说、漫画、动漫三步骤的顺序，先推小说，再上漫画，最后出动漫，你对这样的顺序怎么看？如果是你的话，能否安排出更合理的方案？” 问题落地，一教室的人顿悟，这是个开放式的问题。 有关于这个问题，新海的副总和总裁便是典型的各执一词。 孔亦锡坚持的是同步推行的方案，但总裁认为目前新海人手不足，且希望将这段合约利用到最大化，尽可能的拖长蹭上穿越河宙热度的时间，同步为新海的将来打算。 孔亦锡坚持觉得为合作方创造最大的价值才能垫下将来与大型公司继续合作的基础。 最后的会议上还是通过了总裁批准的那套方案。 面试官暗暗的想，这个小姑娘如果恰好答了副总的方案，说不定孔亦锡会给她加分也说不定。 陆非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带着这个问题，把“穿越河宙”四个字在脑海里滚了一遍又一遍，第一个浮起的画面不是新海，也不是刘楹和章雪滟，而是河宙深蓝的底色和林森淼与她一起在冰晶沙漠穿行的系统脸。 她是冲着了解新海在营项目的理由去玩穿宙的，假如她落选了，她还会再上穿宙吗？如果她还会再上，她又为什么要上呢。 林森淼是个挺奇怪的家伙，看似什么忙都帮不上，但包里总有奇奇怪怪的东西，下线之前，他翻出一份泊里斯地域的大地图，指着边界与默克城交界的地方和闭嘴绣花说：“下次去这里找。” 地图在穿宙里的设定是本人在系统里只能看到自己去过的地方，而世界的总地图或者区域地图，要么靠双脚走全永久保存在角色身上，要么就花点小钱买玩家出售的地图或者找公会的人共享，闭嘴绣花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她也不想思考林森淼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否则早晚累死。 “那么远？泊里斯我们还没摸透呢，半途而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闭嘴绣花说。 “你不是想加公会？”林森淼欲把地图收回包里，对上闭嘴绣花的脸时犹豫了一下，“默克城是高级一点的公会聚居地，周边地图的随机boss等级也比这里高，难度变大，找的人会少很多，对我们更合适。” 更合适？哪里合适？闭嘴绣花看着林森淼人物名字前鲜亮的“49”和地图上的“推荐等级：60，推荐配置：灵敏、攻击”怀疑林森淼是不是不认识字。 “这个给你。”林森淼还是把地图递给了闭嘴绣花，万般不情愿的说：“你的时间固定，我时间不固定，假如有空可以先去看看，地图不值钱，给你就给你吧。” 他说话的感觉让陆非鸟觉得自己好像占了他什么了不起的便宜似的。 “下了。”林森淼说，“下一次，默克见。” 第14章 “我觉得，这三种题材各有不同，能迎合不同人的喜好，所以顺序在方案方面的重要度并不是绝对的。” “我体验过穿越河宙，对这款游戏有一点了解……”陆非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羞耻了一下的，面试么，她总不能说真的是一“点”的了解，只不过一众考官都神色如常，并没有特殊的表示，看来并不在意这个。 “河宙是个造型很美的星球，”陆非鸟继续说，“沙漠、城市、景观和普通游戏最大的差别就是真实感和互动感，河宙上的一切都像有生命一样，你会被树枝刮伤，被石头烫伤，沉沦于黄昏的美景或爱上探索未知地域的激动，对我个人来说，我喜欢游戏里梦境一般的画面、布景和宽阔壮观的地图，而我的舍友喜欢和公会里的朋友们一起聊天、副本和建设家园的感觉。” “小说、漫画、动漫中并没有一项能完整的表达出穿越河宙里所有被玩家喜欢的内容，也许这三样东西用的是同一套剧情文案，按我的看法，小说更适合描绘玩家个人在游戏里进步、探索的过程，漫画可以用公会做背景讲述穿宙社交方面的感人故事，而动漫是唯一能勾画穿宙壮美画风和图像的东西，是不是可以引进一些游戏原画的设计，把这一点展现出来……” “总的来说，我认为以小说、漫画、动漫的顺序来操作没有问题，但注重内容要有所偏差，三位一体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也不会让人觉得一样的东西从小说出到动漫毫无意义。” 陆非鸟壮着胆子把自己的所想所感毫无保留的倒了出来，她并没有多少自信，声音也还沉浸在之前的事件中微微颤着，紧张的两手不断捏着手指，额头热热的像是有汗渗了出来。 在场的考官在她说完之后再次不约而同朝孔亦锡的方向看了过去。 新海文化在上个月敲定了这项方案，敲定方案之后，孔亦锡依然多次强调要把小说和漫画互换位置，目前漫画是以连载的形式出现，小说可以出版，动漫更新也需要时间，这两样东西在进度上本就比小说慢很多了，动漫制作难度比漫画大很多可以不谈，漫画的缓慢本就会把很多读者引回到小说身上，如果让连载形式的漫画在小说之后推出的话，它的意义就变的很小了。 总裁和他来了一次促膝长谈。 新海文化以新闻宣发出身，内部员工80%是文职，加10%的技术人员，能够在漫画和动漫领域发挥作用的人不到10%，当初和第三工作室谈方案的时候就曾约好进度推到动漫开发的阶段，新海将会派人进驻到第三工作室，也就是说新海还需要借助第三工作室的美术组和运营组才能完成全部的工作，专业人员短缺是新海面临的一大难题，尽管已在紧罗密布的招聘美术人才，入职、入组、了解项目，新入职的员工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在第一项计划的时间内很好的上手。 这项合作对新海文化来说非常重要，总裁希望能用最好的人做出最好的东西，这一点孔亦锡可以理解，他指出的内容是，如果项目这样完成之后，让安铖仍然愿意和新海文化合作的理由又在哪里呢？大家很清楚穿越河宙之前曾和MutyCrazy有过合作，而这么大的公司却没能得到下一次机会，安铖心中想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他的问题很重要、很关键、很值得深思，但没有人能解答。 陆非鸟的意见，不能不说是解决新海现在所面临问题的一种设想。 只要再稍加修改的话。 孔亦锡点头。 陆非鸟作答完毕，面试结束。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怎么想的，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教学楼正面门口，刘楹和章雪滟在阴凉的树荫下等着她。 “感觉怎么样？”刘楹这么问了，表情却不怎么关心。 “尽力了。”陆非鸟说，视线撇过刘楹的脸，她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又看向章雪滟。 章雪滟脸上有看穿一切的笑。 她突然懂了些什么。 三人回到学院之后，刘楹又和她们聊了一会儿，说了很多关于孔亦锡的故事，例如他大二的时候是怎么创办了文学院的院刊、又是怎么做了另外几个学院的院刊，最后文学院出的院刊反而打败了生食学院和机械学院自己做的东西，当时还在学校里引起过一阵骚动，有人觉得他的手伸得太长，有人觉得他是个创业天才，褒贬不一孔亦锡都没放在心上，照旧按他的想法做事，毕业以后加入新海文化的建设团队，很快把它做成了M市首屈一指的本地公司。 这些故事陆非鸟从前都没听过，C大百年历史，优秀人才不尽其数，学校更多的会宣传一些学术领域杰出的人士，对企业家的重视程度在这之下，所以她不知道也算正常。 从学院回到宿舍，孟晓渔已经饿着肚子等了她好几个小时，陆非鸟推开宿舍大门，扑鼻的香气马上拿着小锤子在她的脑神经上狠狠敲了一下。 “你买什么了？” “鱼。”孟晓渔说，“四拼鱼，清汤、番茄、酸菜、香辣。” 循着味道望过去，宿舍中央摆起了折叠的小桌子，桌上放着一大盆鱼，巨大的碗被分隔成了四份，每一份中的汤底颜色都不一样，味道混杂在一起，居然汇集成了一种陆非鸟无法抗拒的香味。 孟晓渔在陆非鸟进门的那一刻很自觉的坐上了桌子，陆非鸟放下包包洗了个手，接过孟晓渔递来的筷子，先撩起一块番茄鱼肉吃下才开口问：“怎么忽然点这个。” “庆祝你面试归来呀。”孟晓渔夹鱼肉的速度就比陆非鸟要快许多了，转眼已经三块下肚，趁着嘴里有空回答完又追问，“稳了不？有没有把其他人都虐到？” “有点麻烦，”陆非鸟叹口气，“遇到了挺多莫名其妙的事。” “嗯？比如？” “比如横空出世一个叫章雪滟的，态度很差，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得罪过她。” “章雪滟？”孟晓渔眼睛一瞪，伸向鱼肉的筷子夹了个空，“她也去面试？她对你做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逞了些嘴上功夫，让我云里雾里的，”陆非鸟没说实话，话题一转问：“你认识她？” “认识。”孟晓渔说，“原来你还不知道她啊，我疏忽了！忘记让你连她也要提防一下！” “什么情况？” “她是田律的女朋友。” 田律，这个名字猛然被提起，陆非鸟不由的思考了一阵。 那是她们去年刚解决掉的一段过节。 孟晓渔一直都是重度游戏患者，大二时她玩的是一款机战类游戏，不太热门，具体名字陆非鸟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因为游戏受众较小，孟晓渔说她翻遍了C大，也只找到一个和她一样在玩这款游戏的学生。 那人就是田律。 从大二玩到大三，这两人的革命友谊在孟晓渔单方面看起来相当深厚，田律有她所有账号的密码和密保，也把自己的给过孟晓渔，只不过她从来不上，也就没有刻意记住。 大三对孟晓渔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一年，申请国外的大学就看这一年，所以为了学习、准备和咨询，她的游戏时间不断减少，直到后来彻底不再上线。 这期间她已经把账号的绑定信息更换成了田律的。 大概是运气好，到了申请阶段，通常要被拒挺多次的申请到了孟晓渔这里出乎意料的顺利，只花了两个月时间就确定下了她毕业后留学的学校，着实省了不少事情，兴头上的孟晓渔兴奋了两天之后，做出的第一项伟大决定就是回游戏再战三年。 可密码输了无数遍都不对，手机不是她的，也不能验证码登陆，孟晓渔试着联系田律，结果他像人间蒸发一样完全失去了消息，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孟晓渔和他的交流多在游戏和通讯软件上，学校里碰见的次数并不算多，这一下还为难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孟晓渔用身份证把号上东西改了个彻底。 欲再一睹机战女壮士“晨鱼摞盐”劣质油漆附体的雄伟身姿的孟晓渔，上线以后收到的第一条消息是： “有你这么恶心的人么？卖号了还找回的？” 第15章 卖号？找回？ 突然被扣上这么一大顶帽子的晨鱼摞盐怀疑对方是个碰瓷的，或者找错人了，只不过…… 她手中机甲战士的名字已被修改过，“晨鱼摞盐”不复存在，号上的一切都显得陌生又熟悉，似乎在她离开游戏的期间，确实发生了什么事。 冷静下来和对方好好聊了一下，一个事实的浮出水面—— 田律把她的号卖了。 声称忘记了身份证，所以价格较低，孟晓渔的号也显示从未转手过，买号的人纠结了几天过后选择了相信田律，用私下交易的方式付了钱，拿到了号，在孟晓渔还没回来的那段日子玩的风生水起。 买号的人态度十分坚决，一定要她把号还回来，付了真金白银买回来又玩过一段时间的号，退款或加价回购的解决方案他一个都没提，可想而知是有多喜欢孟晓渔这个账号了。 孟晓渔又何尝不喜欢呢。 金色面具是周年庆时买的，银灰战脚是田律和她一起刷了无数遍副本掉落的，荣誉腰带是游戏里的PVP大神朋友上她的号帮忙打下来的，她身上每一样东西，都无法再次重现。 在拒绝和接受买家的要求之间，孟晓渔经历了一轮相当痛苦的挣扎，最终还是决定把号让给她，没加任何条件，孟晓渔个性善良，实在做不出无视对方自己还能开心的玩下去的这种事。 之后，就是去找田律算账了。 孟晓渔带上壮胆用的陆非鸟堵在了田律宿舍楼的门口，逮到了下课回来的田律，彼时他两手插在口袋里，书夹在胳膊和腰中间，衣着光鲜，面目清秀，很难想象是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你号不是不用了？不用了留着干什么？” 田律从看到她们的那刻起态度就很差，站在一旁等他的舍友大概误会了什么，发出一团起哄的声音，田律一挥手，把他们赶回了宿舍。 “不用了，也跟你没关系啊，你凭什么把我的号卖了？”孟晓渔被他的态度惹的火上加火。 “你要回去玩？” “我现在有空了，为什么不能玩？” “你要玩重新建一个号好了，不止你的，我自己的号我也卖了，来找我也没什么用，实在想要你以前的号，你就去做找回，我已经不玩那个游戏了。” 田律三言两语，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孟晓渔做梦也没想到游戏里温和谦逊的田律现实中会是这样一个不要脸的人种，脸涨的通红，嘴角抖着，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他。 “你卖号的钱呢？”陆非鸟见孟晓渔身体颤抖却不说话，猜到她老毛病犯了，连忙接过话帮她问道：“号不是你的，卖号的钱也不是你的，事情无法挽回，至少你该把那部分钱还给小鱼。” 田律把视线移到说话的陆非鸟身上，表情似笑似嘲：“您是？” “陆非鸟。” “陆非鸟小姐，孟晓渔在玩游戏的过程中让我做了无数次代练，在她放弃游戏时也说的是不会再回来，她走后我帮她的号又做了两个月的代练，如果你去了解一下这个机战游戏的市场的话会发现这款游戏的代练价格是很高的，而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有收过她一分费用，如果你要和我算钱的话，我也想一起结一下这部分钱。” 陆非鸟一怔，她没听孟晓渔提起过自己和田律在游戏里的事，眼下孟晓渔说不出话，她作为第三者更不知道如何反驳，支吾了两声没有办法，只能拼命朝孟晓渔使眼色。 奈何孟晓渔光是板着脸，什么动作也没有，田律见两人都被自己说住了嘴，轻笑了一声，回身几步便进了宿舍大门。 “你这什么毛病？”灰溜溜拖着小鱼回了宿舍的陆非鸟忍不住埋怨起她来，“你演讲、比赛，面对几千人的大场面也没出过这种问题，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犯病。” “我激动啊。”孟晓渔无奈的叹口气，“可能是遗传？我出去演讲、比赛，我很淡定啊，淡定就自然不会出问题，现在我已经很少有这种情况了，可那个田律，实在欺人太甚，我被他气的火气直冲脑门，一下子受不了了。” 孟晓渔一提到田律的名字，气的牙齿吱吱作响：“他不知道说的什么鬼话，代练？太不要脸了，我是不喜欢做任务，但他每次帮我任务，我又不是不感恩，他号上的金面具、机甲装饰，只要是必须花钱买的几乎都是我送给他的，他怎么不说把这部分算一算呢，说那种要算账的话，想想我就忍不了。” “把你当提款机了吧。”陆非鸟半倒在地上的瑜伽垫里，“再去找他一次？” 孟晓渔听到这句，沉默了下，最终长长叹息了一口：“算了，几个小钱，游戏不红，号也卖不值多少，最多千百块，就当打发叫乞丐了。” “你能咽下这口气？”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几个渣男。” “……” 陆非鸟心里清楚，是田律那番话让孟晓渔想起了游戏里曾经有过的那段友情，虽然灰飞烟灭的很迅速，她还是狠不下心。 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渣男田律事件，最终在孟晓渔的自我了断式放弃下告一段落，但两人之间的恩怨就此结下，学院不同，彼此之间接触的机会少的可怜，游戏却要继续，孟晓渔的习惯是网游都用同一个ID，也给田律在游戏里一眼认出她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孟晓渔才懒得因为他改掉自己多年习惯，操作虽不极他，气势和游戏里的朋友也能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关于田律有一个文院的女朋友这件事，孟晓渔也有过担心，后来一切风平浪静，想来他也没理由和女朋友扯和学校的其他女生在游戏里的恩恩怨怨，孟晓渔想着专人专事，没把章雪滟算在黑名单里，也忘了告诉陆非鸟。 以现在的状况看来，她确实是想法太天真了。 “先吃鱼吧。”孟晓渔心里装了事，竟不自觉把桌上的外卖盒往陆非鸟的方向推了推，陆非鸟抬头望见她心事重重的脸，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五根指头，试图唤回她游走的魂。 “别担心，我可不像你那么好欺负。 ” “我不是担心你的人。” “那你是担心什么？” “担心你的实习啊，这两人做事都不直来直去，我怕他们在看不见的地方给你找麻烦。” 孟晓渔的担心不无道理。 陆非鸟想了想：“学校不是他们的游乐场，我还有辅导员在呢，你不用想太多啦。”陆非鸟没把刘楹的异常一并告诉孟晓渔，否则她真的可能要内疚到地底去了。 两人各怀心事，鱼吃的干干净净，下午出去逛了逛街，晚上重振旗鼓，一起开了电脑玩穿越河宙。 闭嘴绣花下线前来过一次公会管理处，仍是没什么进展，便把号停在了这里，她再次登录游戏时，公会管理处的金属招牌和NPC被一众人群围的水泄不通，屏幕上净是乌压压的身体，闭嘴绣花身形娇小，没两下就被挤到了人群最外层。 什么情况？ 闭嘴绣花揉着肩膀目瞪口呆的看着人数还在不断上升的队伍，心里的疑问就像西比沙城突然卷起的沙暴又大又晕。 为了保证自己的健康和财产安全，闭嘴绣花往远处退了N大步，退到附近的长椅位置时，瞥见椅子上坐着个无所事事的男性角色，两只腿盘在一起，倚着靠背，顶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系统脸淡定的看着公会管理处快要被踏破的大门。 “你干嘛呢？” 闭嘴绣花走到林森淼身前，挡在了公会管理处和他的系统脸之间，林森淼眼睛往上一抬，见是闭嘴绣花，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凳子，示意她也坐下来。 “干嘛？” 闭嘴绣花狐疑的看了他两秒，没有多想，听话的往他身旁一坐，从这个位置往公会管理处看，能很清楚的看到最前面一排人的动作。 公会管理处设有两个NPC，一个服务公会，一个服务玩家，已有公会的公会管理者可以通过公会管理处升级公会、打开或关闭招人选项等，没有公会的玩家则可以通过另一个NPC申请加入自己想要加入的公会，闭嘴绣花上一次来时找的就是右边的那个NPC，从她现在坐着的位置看过去，闭嘴绣花发现左边那个一般只有已有公会的人可以点选的NPC，也被挤的变了形。 “怎么回事？” 在她问出第三个问题之后，林森淼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一把翻出随身仓库，扯出一张灰白色底纹的方形纸，递到闭嘴绣花手上，一指纸上最大最醒目的一处标题，说：“你没看到？” 闭嘴绣花看着那张纸正上方黑色的“河宙日报”四个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把接收日报的选项关了。” 河宙日报是有河宙居民委员会发行的官方报纸，上面印有河宙的日常变化（也就是更新公告），还有玩家的动态（科里漠大壶口通关、稀有材料的获取）以及玩家付费要求刊登的一些内容（比如情人节告白等），是一种综合了世界频道和官方新闻的新型传播载体，比聊天频道里的世界频道上的内容有价值许多，虽说是日报，实际上是实时更新变化的，表现形式就是一张存在于玩家随身仓库中的纸，可以自由选择接受更新，或不接受，如果选择了不接收更新，那么河宙日报会定格在更新前的页面，有些时候也能成为具有纪念价值的东西。 闭嘴绣花把报纸还给林森淼，打开自己的日报更新按钮，纸上的文字飞速变化，最终定格在今早刚刚发布的更新日志。 公会扩容，科里漠大壶口公会挑战本人数上限增加，新增亚级副本 第16章 “公会扩容？” 闭嘴绣花看完全篇公告后一脸茫然，林森淼从她搞不清状况的表情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大概根本不知道原本的公会人数上限是多少。 “现在一个公会最高能收100个人，比以前提高了5倍，副本最大容量也提高到了40人，只要收人稍微注意一下，可以很轻松的同时组出两个团，和以前20比20的比例做了很大的让步。”林森淼解释说。 闭嘴绣花琢磨了一下他的话，总算恍然大悟。 以前一个公会必须保证能出一个团挑战科里漠大壶口，这样就必须考虑每个人的能力、时间，虽然副本不是必须20个人进，但少一个人就是少一份战力，对高难度的副本来说就少了一分通关的可能。 “他们怎么不早点改？”闭嘴绣花嘟囔道：“那现在是不是意味着副本也变相削弱了？” 林森淼怡然看着公会管理处，肯定道：“你反应的倒是挺快。” “这很容易想到嘛，话说，现在公会是不是比以前好进了，我们也能进了？” 林森淼默默在队伍频道敲字。 “以前一个公会只能组一个团本，所以把收人看的很重，现在的公会人数可以满足同时组出两组队伍，受益最大的应该是中间层级的中等公会，原本就只能组出一个实力团，人数上限增加让他们有了更多的选择，而对于头部公会来说，竞争反而更加激烈，也就是更难进。” 闭嘴绣花把这段话读了几遍，拍了拍身子站起来对林森淼说：“别坐着了，我们也去申请公会吧？好不容易的机会，要是被他们全抢了就不好了。” 林森淼轻哼一声：“公会是扩容了，你的面板又没扩容，还是在玩家排行的最底层，怎么进？” 闭嘴绣花眨了眨眼，被他一提醒，才想起上次说去打随机BOSS，结果颗粒无收，他们身上没加到任何分数，纯粹白忙活一阵。 “对了，不是说去默克么？”闭嘴绣花猛然想起林森淼先前和她约好的事，眼下两人仍然身处泊里斯中城，半个步子都没迈出去。 “不去了。”林森淼没好气的说。 闭嘴绣花从他的话里察觉到一丝小脾气的味道。 该不会，自己因为实习的事好长时间没上线，让他等的不耐烦了吧？ 约下默克城后，她便为各种琐事纠结挣扎了很久没上，眼下过去了好多天，林森淼没去默克，浑身上下看起来也没什么提升，难道……他真的一直在等自己？ “你怎么了？” “没。” “你好像生气了？” “没有。” “没有的话那我们去默克城？” “不去。” “……” 闭嘴绣花断定，他一定生气了。 她站着瞧着坐在长椅上纹丝不动的林森淼，思考了一阵后，从包里拿出一套材质柔软的衣服，塞在林森淼手里。 “这个给你，没有属性，但样子很好看，你不喜欢布衫，换上这套衣服好了。” 林森淼顺着闭嘴绣花的话低头去看那件衣服，看到肩膀上标着的小星球Logo时微微一惊，那是一件通体浅粉色的长衣，颜色很淡但很清新，材质有点像弥城的弥丝却又不完全相同，整片河宙几乎找不到这样的布料，只有一个地方会有这种类型的衣服—— 商城。 林森淼一皱眉，刚才那点小事即刻烟消云散，他举着衣服问正一脸期待看着他的闭嘴绣花：“你买的？” “嗯嗯。”闭嘴绣花点了好几下头。 林森淼拿着衣服，不知该说什么，假如在好多天以前，他大概毫无犹豫的就往身上套了，可后来出了那么多事，尤其是在小姑娘的身份明朗之后，他发现他有点不会处理有关于她的事了。 打工——拿到工资，充值——交给安铖，假如有一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会不会有想砍死他的冲动呢。 林森淼把情况套在自己身上想了想，“方衍”大概活不过明天吧。 嘴角抽搐了下，林森淼把衣服放回闭嘴绣花手中，慢吞吞的说：“你穿吧，颜色更适合你。” “你不喜欢浅粉？”闭嘴绣花端详着那衣服的颜色，眼睛亮亮的说：“我挑衣服的时候选了很久，黑色棕色深紫色的衣服虽然霸气一点，但我觉得不怎么适合你，你天生穿淡色系会好看些。” “为什么？”林森淼听到她的话颇为无奈，他顶着系统脸，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系统衣服，她是怎么看出自己适合“淡色”系衣服的？ “因为你的名字啊。”闭嘴绣花一指他头顶三个字，“林森淼林森淼，又是木头又是水，听起来就文文弱弱的，穿深色的衣服多不配啊。” 闭嘴绣花话发出去，林森淼抬眼扫了衣服和她一眼，说：“既然你这么有心，那我还是穿吧。” 还欲说什么解释下去的闭嘴绣花听到这话立马盯住他，拿着衣服的手不由自主往后藏了些，犹犹豫豫的说道：“真的？” “嗯，给我。” “你不再想想？” 林森淼打量着她欲拒还迎，手不对嘴的动作，眯起眼睛。 明明就不是真心买给他的，还连着他的名字当借口数落了一遍。 毫不客气的说：“自己喜欢就直说，我又不会跟你抢，特地拿出来逗我？” “不是啊……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让你给了……” “我不喜欢粉色。” 听到林森淼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的衣服之后，闭嘴绣花松了口气，上次被林森淼嫌弃后她便研究了一遍商城，不得不说花钱的和免费真的不一样，琳琅满目的衣服之间，她一个没忍住买了这件下来，盯着衣服看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对林森淼说过的话。 她穷，她没钱，她会先给林森淼做衣服。 包里的衣服好像在啪啪的打着她的脸。 其实粉色……林森淼应该也能穿吧，毕竟是男女同款的衣服。 于是就有了之前那幕。 如果他真的喜欢，那我也愿意送给他的，穿上新衣服的闭嘴绣花走在林森淼后面，一路上脑袋里还想着这件事。 默克城在河宙的另一面，为了方便出行者，泊里斯中城边界设有骆驼站点，可耻的是骆驼站点属于公会同盟，有公会的人乘坐免费，而像林森淼和闭嘴绣花这种无籍人士免不了的要破费一番。 “你以前去过默克城吗？”坐在骆驼车上，闭嘴绣花问林森淼。 “没有。”林森淼说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 闭嘴绣花很想问，那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去打默克城的随机Boss的。 骆驼看起来走的虽慢，可没一会儿就到了默克城的地域，林森淼挑选下车的地点的时候没有选择默克城的城区，所以骆驼把他们两个放在了野外的一处河边。 这张地图名叫百树河，一条大河贯穿整张地图，河水深不见底，图里正正好好一百颗古树，树木参天，从玩家的角度向上仰视完全看不到树的顶端，虽然植物花草在这张地图上生长的都很完好，还是免不了有一丝荒凉诡异的味道。 毕竟是在河宙。 “这里有什么？”闭嘴绣花问林森淼，她手上的地图在骆驼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失去了作用，眼下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又刚好赶上百树河的夜晚，四周漆黑一片，更加让人摸不清头脑。 “百树精。” 百树精是百树河图里随机Boss的名字。 “来的算巧，百树精晚上刷新，体型较小，不容易发现，攻击和敏捷很高，但防御很差，能跟它磨一阵的话还是能把它弄死的。” “一起走还是分开来找？”林森淼问闭嘴绣花。 “分开吧……”既然百树精有这种特质，那分头行动会更好一些，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闭嘴绣花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林森淼四处望了一下，没说话，算是默认。 闭嘴绣花一个人朝西面走，夜里的百树河时不时传来各种动物的鸣叫声，这跟泊里斯地域的静谧完全是两个极端，她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种声音，继续往深处走。 越往里，奇怪的叫声就越少一些，仿佛那些动物也都是蛰伏于百树的外侧，这简直就是在告诉旅行者里面有什么东西，闭嘴绣花一路上没遇到任何怪物，胆子也随着脚步的深入大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来到西面树木的中心。 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右前方忽然黄光一闪，一个只有闭嘴绣花一半身高，长着眼睛嘴巴的袖珍版小型古树猛然出现在地面上，闭嘴绣花一惊，朝小东西的方向仔细一看，“百树精”三个字飘在袖珍小树的头顶，一人一树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Boss刷脸，这种事闭嘴绣花只听说过，还从来没遇到过。 百树精也是个很有个性的Boss，和湖晶巨兽的反应不同，它发现闭嘴绣花后，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别跑！”闭嘴绣花发现百树精撒开丫子就往外跑的动作后立马朝它的方向追了过去，跑了两步想起和林森淼分别时他说过的话： “遇到百树精，无论什么情况，先攻击它一下拿到归属，之后再慢慢的和它玩。” 闭嘴绣花抽出包里的小刀，用尽全力朝百树精方向一扔，小刀命中百树精的背部，闭嘴绣花扔刀的手绕起一圈白光，那是百树精暂时归属的证明。 第17章 百树精被刺了一刀，露出不满的神色，停下脚步朝闭嘴绣花的方向扔了几颗圆溜溜的种子样的东西，接着继续往前跑，那种子落到闭嘴绣花的脚边，立刻发出一声巨响，被炸飞的泥土卷着树皮溅了闭嘴绣花一身——那是百树精的技能之一 ——百树弹。 眼前扬起一片尘土，看不清来去的路，闭嘴绣花不得不放慢脚步等沙尘散开，待到一切又恢复清明的时候她发现，那些炸弹在不知不觉间炸掉她一半的血。 百树精攻击高、敏捷高，如果遇到，千万小心。林森淼的话浮上心头。 再被扔一次炸弹就要命丧于此了。 趁着看不清的功夫，她给林森淼发了消息，通知他百树精的位置。 被几颗炸弹搅了局，屏幕上百树精的影子完全消失，周围又归于黑暗，闭嘴绣花往胳膊上一看，那处归属证明的白光一明一暗，拉出一道极其不明显的细线，延伸到西南边的混沌之中。 归属是个好东西，闭嘴绣花立马明白了这条线的意思。 和林森淼组了队，他能通过地图看到自己的实时方位，闭嘴绣花又催了一次后，继续追赶。 百树精是个年轻的怪，在脱离闭嘴绣花的视野之后，自以为安全了，竟悠闲的在河边喝起了水。 闭嘴绣花这次学乖了，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摸出一把身上攻击力最高的小刀，对准百树精的手臂扔了过去。 小刀命中，百树精掉了几滴血。 闭嘴绣花眼见它又摆出要跑的架势，忙一股脑把身上所有的小刀都丢了过去，说来也巧，慌乱中的闭嘴绣花命中率出乎意料的高，除了两把刀扔偏了以外，其他都精准的对百树精造成了伤害。 血线下降到70%的位置，百树精触发了正面对敌模式。 小刀是来之前，闭嘴绣花在泊里斯中城打造的，河宙上的武器千奇百怪花样繁多，仅有做小刀免费，相对的，也仅有小刀属于一次性武器，还占负重，闭嘴绣花带了一半，剩下一半，顶着林森淼嫌弃不已的表情塞进了他包里。 百树精在对敌模式下，不再逃跑，一脸愤怒的朝闭嘴绣花冲了过来，刚刚把小刀扔完，身上没了其他武器，闭嘴绣花开始在树林里打转，眼下只有挨百树精打的份。 “快来啊！”闭嘴绣花急的在队伍频道里狂喊林森淼，好不容易见到传说中的随机Boss，不趁着没人赶紧打死，复活了再跑过来可能连尸体都见不到了。 百树精的模式切换不影响它的轻巧和敏捷，百树弹、树藤爆破，连招的技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触发一次，闭嘴绣花拖着只有半管血的身子躲闪着它的攻击，不了解百树精的技能机制，还没吃完一套攻击，她只剩了条血皮。 她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林森淼离这里不远，走过来花不了多少时间，可这时间对她来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她最后的一点血皮耗尽之前林森淼如果还没到，那就彻底玩完。 百树精血条69%，抬手又是一个树藤爆破，大地震颤了下，土里伸出无数跳树藤，往闭嘴绣花身上拍，闭嘴绣花向后一跳，原以为顺利躲掉了，哪知这暴怒的小怪物突然往她身后丢了几颗百树弹，顿时腹背受敌，大限将至。 闭嘴绣花还没来得及哀叹，左边树丛里传来武器上膛的声音——尖啸着的子弹穿过树藤的缝隙，对准百树精的脑袋冲了过去，百树精引爆百树弹的动作被攻击打断，被击退了几米远，目标也从闭嘴绣花转移到了攻击它的人身上。 林森淼？ 夜色的笼罩下，来人的身影显得模模糊糊，闭嘴绣花扫了一遍他头顶的ID，意识到来人并不是林森淼。 那个用枪的家伙居高临下，吸引了百树精的注意力后并不急着动手，在看到闭嘴绣花和百树精之间的细线之后，抬手给了百树精一记眩晕弹，朝闭嘴绣花的方向走了过来。 干嘛？ 闭嘴绣花看着他不断接近，“雪寒光”几个字也越来越清晰，很快反应过来他想要做什么。 杀人，换归属。 闭嘴绣花立马直起身子对向那人。 “雪寒光”穿着连环套装，手上是带着树叶标记的□□，装备和配置上强了闭嘴绣花一大截，再加上他的满血和闭嘴绣花摇摇欲坠的血线，不用开始就能猜到结局。 闭嘴绣花心里涌起大大的失望，跟被怪杀死比起来，被人杀死虽然更有脸面一些，但也更令人绝望。 她都不用复活再过来，因为百树精肯定不在了。 雪寒光没有立刻动手，百树精眩晕弹的效果过去之后，他又补了一颗，径直站在闭嘴绣花面前，在附近频道发了一句闭嘴绣花意想不到的话。 “谢谢带路。” 闭嘴绣花肩膀一凉，子弹打散了她最后的血皮，身体往地上倒去，被他的话惊住，闭嘴绣花对突如其来的死亡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雪寒光莞尔一笑，他知道河宙上人死后只要不选择复活，就还能看到周围的文字和画面。 “百树精血线70%以下才会触发正面对敌，否则就是无限逃跑，而且还有一个变态的设定，只有身材体型差不多的萝莉才能伤到它，所以我只能等到现在。” 躺在地上的闭嘴绣花一动不动，她听懂了，她就说刚还在想，为什么在刷随机Boss的地图里走了那么久，却一个人都没遇到。 雪寒光很得意。 察觉到他对自己强烈的敌意，闭嘴绣花微微不解，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接下来，雪寒光对百树精，一边倒的局面，树叶标记是河宙第五大公会万木堂的会徽，基本上前二十名公会的成员就有单挑随机Boss的本事了，更不用说排在前六的万木堂。 闭嘴绣花既恼火又无奈，这雪寒光做人实在不咋样，可她又着实技不如人，即使满血和他对上，也不过早死晚死的问题。 雪寒光搞定百树精之后，蹲在尸体的位置摸起了东西，闭嘴绣花的视角对着天空，看不到百树精都掉了些什么，再次压下心底的不忿，正欲点击复活按钮，斜对面的树上闪出一道箭角的光芒，她动作一滞。 树上站着个人。 那身形，那衣服，闭嘴绣花再熟悉不过了。 “你站在那干什么？”闭嘴绣花收回要点复活的手，啪啪在队伍频道打起字来，“来了不早点帮我，看什么热闹呢？” 林森淼瞅了躺在地上的闭嘴绣花的尸体一眼，说：“嘘，别说话。” 闭嘴绣花：“……” 她打字打的再大声，也不会被人听见好么？ 自从玩了穿越河宙这个游戏，她感觉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原来能顶一年份的气，到这游戏里几个小时就能生完。 “你不动，boss都被人抢走了，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闭嘴绣花刚被人虐了一把，心情正不咋样，又看到林森淼气定神闲的扒在树上无动于衷，只觉得肚子里有股火要烧上头了。 “Boss没掉什么好东西。”林森淼依然面不改色，他看着雪寒光把所有东西装进包里，准备从树上下来，翻身下来前又想起了什么，继续在队伍频道里说：“全当送给他了。” 按下回车，系统消息回复他： 您当前没有队伍，请选择正确的频道。 林森淼：？ 再一细看，闭嘴绣花原本躺尸的地方干干净净，连带着他的队友图标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森淼：…… 林森淼失笑，这小姑娘，看着挺软的，游戏还没玩多久，脾气先养起来了。 因为离默克城较近，复活后的闭嘴绣花直接进了默克城内，默克城的复活点设在中央广场上，出来就要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默克城总共就那么点大，又是大型公会的聚居地，里面几乎人人相识，所以当无名小卒闭嘴绣花出现在这个强者专属的复活点时，还是让正巧经过这里的几个人意外了一把。 和泊里斯中城不同，夜晚中的默克显得寂静苍凉，夜里散步的NPC们嘴里吐着奇怪的字句，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闭嘴绣花心里正不舒服，没顾上观察周围的景色，大概确定了自己的方位之后，就开始往城外走，她脑袋一热，把队伍退了，把林森淼一个人丢在百树河深处，这种行为，和他抛下自己一个人钻到树上看风景没什么两样。 想想就还是很气，自己被人抢了怪，拿了人头，队友一杆事不关己的大旗高高挂起，她不确定林森淼是什么时候到的，但看他的架势，肯定在她死之前就已经在那了。 闭嘴绣花牙齿咔咔作响。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不想再回去找他。 话是这么说…… 闭嘴绣花点开好友列表，有点担心林森淼会直接下线，又是一次颗粒无收，兴许他压根没看出来自己对他很不满，非常不满，以为没什么事就溜了。 林森淼三个字还亮着。 她舒了口气。 双击他的头像点开对话框，闭嘴绣花捂着脑袋开始思考该给他发点什么，还没理出点头绪，对话框忽然自己动了起来。 林森淼：1 林森淼：（284,110） 林森淼：闭嘴，过来。 …… 林森淼：我是说，闭嘴你，过来。 林森淼：……绣花，过来。 …… 林森淼：…………闭嘴绣花，你，过来 Kao，这是什么天杀的ID？ 第18章 “干嘛？”闭嘴绣花站在林森淼发过来的284,110坐标点上，忍着笑看着一脸沧桑的林森淼问：“你让谁闭嘴呢。” “我。”林森淼说，“你的ID，不考虑换一换？” “换ID干嘛，太麻烦了，有的用就行了呗，再说，你的ID也不怎么样啊。”闭嘴绣花说。 “我是随机的。” “我是故意的。” “哦。”林森淼一屁股坐下来，放弃了挣扎。 你开心就好，他心里想。 “所以你有什么事？”闭嘴绣花在过来的路上重新接受了林森淼的组队邀请，这会儿已经把刚才的事忘的差不多了。 林森淼是少年体型，按理不比闭嘴绣花的萝莉高出多少，但可能是他早熟吧，闭嘴绣花总觉得他比一般的少年要高，眼下坐在她面前，自己一米的身高还得仰视他。 “我跟了雪寒光一路。”林森淼突然说，“你们不认识？” “不认识啊。”闭嘴绣花懵了下，雪寒光这个人，自己绝对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他……算了。”林森淼斟酌了下，决定还是不说为好，“他这个人有点问题，还是不要多接触了。” 闭嘴绣花以为他是在为自己辩解，立马跟上一句：“那你也不能抛下我不管啊？不是队友么？” 林森淼愣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她生气的原因是以为自己站在树上不想和雪寒光动手。 林森淼内心无奈了下，他怎么能和boss动手？ 去年封测区随机Boss刚刚上线，负责这事的策划和Nickey好说歹说把自己劝上了游戏，跟他们比谁杀的boss多，没什么拘谨的方衍从北到南一个一个打了过来，最后的排行榜上，一共12只boss，他杀了8只，Nickey杀了1只，主程杀了1只，Pie蹭着当时办公室里仅剩的一个妹子的后援团拿下1只boss，还有只boss因为时间不合适没刷新出来，明明没人和他透露过随机Boss的技能、特点和刷新规律，他却一点一点凭着对地图的记忆摸出了boss的设计理念，再次蔑视了第三工作人众人一把。 以前有人说，方衍玩自家游戏时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玩人，从策划玩到程序，每一个人都翻不出他的手心。 试想一个玩家，一边躲开boss的技能一边说“我就知道这boss这次会放这个技能”不算什么，而方衍，一边躲开boss的技能一边嗤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们就会这么两套。” 或者是“我闭着眼睛都清楚这boss为什么一打就卡”。 还有“加班一礼拜，就做出这么一破玩意？”。 一开始只有第三工作室一家，后来所有打着安铖Logo的游戏都禁止方衍登录。 除了他强烈的嘲讽技能之外，还有一个第三工作室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方衍除了做游戏以外，打游戏也是个王者。 林森淼无言的沉默了一会儿，见闭嘴绣花并没有当这事没发生过的想法，抖了抖手，打出了极不情愿的五个字： “我打不过他。” “噗……”闭嘴绣花发了一个狂笑的表情。 “好了，我懂了，你不用说了。” 你懂什么？林森淼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如此被动，若是真的打不过雪寒光也就算了，但那家伙不过如此而已。 就是满血的闭嘴绣花，他也能在10秒钟之内解决，就算是穿着这么差的装备，而雪寒光，磨磨蹭蹭了半天。 真不知道那家伙爆棚的自信感是从哪儿来的，杀了这薄皮小姑娘？ 不光是闭嘴绣花不爽，其实方衍也挺不爽的，是谁给他的勇气？ 这笔账以后再算。 林森淼摸准闭嘴绣花笑完的时间，丝毫没有被自己打出的字影响，问道：“去不去科里漠？” 闭嘴绣花大笑的动作立马停止，像个雕像似的站着：“你说什么？” “科里漠。”林森淼重复了一遍以证明自己没在开玩笑。 “……”你被打击傻了吧？闭嘴绣花想问。 “公告看了吧？亚级副本。” 公告？亚级副本？ 闭嘴绣花的思绪在天上飘了一会儿，回忆起她左眼进右眼出的更新公告，好像，上面是有个叫这个名字的东西。 关键是，有又如何？以他们俩现在的状态，去哪都是垫底的份，难不成要去新出副本这种听起来就很难的地方找虐？ “你的黑宙石拿出来。”林森淼紧接着说。 黑宙石？闭嘴绣花一时没懂他在说什么。 “黑色的石头，负重35，很小一颗。”林森淼补充道。 闭嘴绣花恍然大悟，就是她当时想拿去卖的破石头，那时候偶遇林森淼，她就把这事忘了，之后跟林森淼提过一次，当时他还表示自己不清楚这石头的用途。 “怎么了？”闭嘴绣花把两颗黑宙石拿出来，林森淼说：“给我一颗，另外的自己拿着。” “黑宙石能破例开一次科里漠的任意副本，不管队伍是否组齐，等级是否达到，只要用黑宙石，就能打破任何规矩进本，一般被人用来刷排行榜，世面上是稀缺物品，除了新手任务会送一个绑定的体验之外，野外只有1%不到的机会能在采集材料时遇到。” 言下之意，你有两颗，是走了大运了。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么？”闭嘴绣花抓了个重点。 “我？”林森淼顿了下，“我今天认真看了更新公告。” “亚级副本介绍下面有行字，黑宙石适用。” 闭嘴绣花适时的闭了嘴，她真的不喜欢看公告。 “新手任务会送为什么还这么少，不能多建几个号互送？”她掂量着手上重力十足的石头，实在不懂就这么个破石头，也会是这么稀有的东西。 “新手任务送的那块是绑定的，又不能送人，有什么用？” 原来是这样。 陆非鸟最近才明白绑定道具与不绑定道具的区别。 林森淼手上的那块，正是她在黑木石群中找到的那一块。 至于林森淼为什么没有，她也不用再问了，这么些日子过去了，盖在上面的沙子都埋了好几米吧。 远处传来电力四轮车压过树枝的声音，闭嘴绣花循声望去，一辆印着默克城城徽的车子正晃晃悠悠的往他们面前赶，因为是夜里，速度不比白天，花了好一会儿才停在两人身边。 林森淼叫她来的地方，是电力四轮停靠的其中一个站点。 “这车往哪开？”闭嘴绣花等林森淼也上了车之后，一边新奇的看着两边的风景一边问他。 “科里漠。"林森淼的回答简洁又干脆。 “……” 他看来，是真的要玩真的。 默克城到科里漠，说不上远，也要费些功夫，陆非鸟趁角色还在车上，从快捷栏拉开网页，搜索了下“穿越河宙、亚级副本”。 所谓亚级副本，就是比正式副本难度略低，奖励和掉落却不逊色的副本，最少2人组队，最高能挑战到正式副本中级的难度，同公会的成员进本还有buff加成，实实在在的福利副本了。 但这福利副本有两大重要限制，一是等级限制，二是装备限制，还是逆限制，即最高不得超过多少级，最高不得穿什么装备。 穿宙里的装备因为没有评分等能判断挑战者装备好坏的直接依据，所以亚级副本的装备限制被简单粗暴的设置成了禁止穿套装进入。 闭嘴绣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穿了快大半个月的布衫，心里五味陈杂。商城买的衣服只是个皮肤，实际不改变装备的属性，对副本也没什么用。 好几次想要问林森淼，他们就穿成这样进副本？是不是心太大了些。 电力车停在科里漠大壶口最外圈的驿站，闭嘴绣花下车后立马被周围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惊住了，壶口外侧是一片枯地，地上寸草不生，一直绵延到地图尽头，地上每隔几步就能看到一个人的影子，由于人多，原本应该荒凉不已的地界活生生被玩成了菜市场。 荒地的中心地带还有几家推着车的服装店、杂货店和打造装备和药物的工作台。 今天来这里的人，多半都是冲着亚级副本来的。 即使是亚级副本，能够拿到首杀也是非常长脸的一件事，装备限制？换套衣服就是，等级限制？多组几个小号拉低一下平均等级即可，围在副本引领官面前的人个个意气风发，大有拿不到首杀不罢休的架势。 当然，在亚级副本占用公会挑战次数的情况下，多数高级公会选择暂时观望。 林森淼和闭嘴绣花落地以后，闭嘴绣花身上商城出产的外观为她的布衫打了掩护，而林森淼就不一样了，装备、等级以及公会名处空荡荡的缺口暴露在众多视线之下，闭嘴绣花看到附近频道飞快的闪过几条信息。 【也真是什么人都敢来啊。】 【太可笑了，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连主城都不敢出。】 【那车是从默克过来的吧？连公会都没有就去默克观光了？】 【死过去的吧？】 【眼瞎了，50级不到就敢来科里漠了，不知道科里漠的最低限制是60级？】 闭嘴绣花朝林森淼看了一眼，只见他的目光一直朝着副本引领官的方向，哪怕那些对话框就刷在他旁边，也没有丝毫混乱。 半晌，他一偏头，对闭嘴绣花说： “过来，人多，别走丢，别退队。” 第19章 在百树河时，闭嘴绣花只顾着追逐百树精，完全没想过在高级地图收集材料这种事，所以当林森淼领着她走到工作台附近，掏出湖木枝、精铁、简冰等东西时，她才明白林森淼确实不是去当混子的。 材料丢进工作台的收纳口，跳出一把冰色长弓，通体透明，材质似冰又不是冰。 闭嘴绣花早就发现，林森淼对弓箭类的武器情有独钟。 穿宙没有职业一说，用什么武器都是自己说了算，一般情况下大家首选效果最好的那一件，但林森淼偏不，他不但自己要用弓，还拖着闭嘴绣花也用弓，河宙的科技早就到了高射炮、电子火炮一应俱全的地步，他却还总配备的像个史前人种。 闭嘴绣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块遮羞布。 “拿着。”林森淼把弓交易给闭嘴绣花，“临时做的，属性一般，不过对付亚级本足够了。” 他说的信誓旦旦，要不是亚级副本今天是第一次上线，她差点就信了。 但那把弓，真的很精巧。 河宙的规矩，同样的武器、属性，可以有很多种打造方法，但做出来的样子不尽相同，排行榜前面的人追求极限数值，也会追求武器的外观，拥有一把河宙上独一无二的武器，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到底还有多少种武器外观没有被开发出来，连设计者可能都算不清楚了。 至少这把冰色的弓，闭嘴绣花就从来没见过。 当然，她没见过的武器可太多了。 先前那些吐槽了两句就不再关注林森淼的人在看到冰色长弓之后，目光又重新聚焦了过来，怕引起再一轮的群嘲，闭嘴绣花迅速把弓收进了仓库，免得被群起而攻之。 “走吧？”她问林森淼：“排队去？” “嗯。”林森淼点点头。 副本指引官门口长长的队伍让人窒息，虽然科里漠大壶口的副本有容纳上限，但也极少出现这种情况，今天算是特例了，闭嘴绣花第一次踏上科里漠大壶口的土，就有了法定节假日堵在高速公路上的错觉，让她简直怀疑外面那些传说的真实性。 炼狱般的科里漠大壶口，从门口，怎么都感觉不出来。 “没事的别来这里捣乱，行么？”闭嘴绣花正数着自己前面还有多少人时，附近频道冷不定跳出一句话，她扫了一眼，没搭理。 “说你们呢，怎么不动？【林森淼】【闭嘴绣花】。” 直到他们的ID被贴了出来，她才如梦初醒，说话的人已经贴近了二人身边，衣服上刻着树叶标记，是万木堂的人。 “亚级副本的最低等级是60级，看介绍了吗？来捣乱的吧？”那人手上拎着巨大的斧子，直挺挺立在一旁，气势颇凶，让一直没停过的附近频道都暂时消停了下来，等着在看好戏。 万木堂是前十名公会中最高调、总把自己当世界拯救者的公会，河宙上哪里最热闹，哪里就有他们的影子，游戏里评价毁誉参半，有说他们匡扶正义的，也有说他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 闭嘴绣花绝对是后者。 “49级，不行？”林森淼空站着，一言不发，连面向都没换过，闭嘴绣花不指望他跳出来说话，自己和来人刚上了。 万木堂，万木堂，为什么捣乱的总是这公会的人。 “嘁……”那人听了天大的笑话，“听不听的懂人话啊？60级才能打，等级不够，门都不会让你进的知不知道？” “就是就是，有点见识行不行。”排在闭嘴绣花后面的人也开了口，他早就想提醒前面这两个不懂规矩的人了，就是有点不敢，怕他们背后有大号什么的，眼下屁事精万木堂冲在了前面，他便见缝插针附和上了。 闭嘴绣花不擅长和人沟通，但也不愿示弱，她知道林森淼和自己手上都有黑宙石，不用担心所谓的等级限制之类，她不想说出来，那显得她认同了这多管闲事家伙的做法一样。 “我们有办法，不用你们管。” “有办法？什么办法？”拿斧子的家伙一个挥斧子的动作，“说来听听，否则你们有办法，我们也有办法。” 闭嘴绣花看懂了他的动作，游戏里吹吹牛可以，真要跟人动手，她可没什么把握，话都说出去了，要是被人打趴在地上，那就真的彻底没脸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说黑宙石的事，一直没动的林森淼忽然长腿一迈，离开了队伍，队伍频道赫然出现他发过来的两个字：跟着。 “不好意思，我忘了。”林森淼在附近频道说，“你们排吧。” 斧头家伙看看林森淼，又看看呆站着没动的闭嘴绣花，嘴里嘲笑的语气更重：“你老公都开口了，还不动弹？赶紧的赶紧的，别耽误别人时间。” 他说什么？ 谁老公？ 闭嘴绣花不可思议的看过去，林森淼说完话就转了方向，此时背对着队伍，背上“闭嘴绣花”四个字被周围人尽收眼底。 “再不走我真动手了啊。”斧头家伙还在催。 闭嘴绣花走出来，既懵圈，又不知所措，一来她不知道林森淼到底打算做什么，二来被老公二字打乱了节奏。 谁是谁老公？ “别理他，别说话。”林森淼在队伍频道说，顺便把斧头家伙的ID发了一遍，看了三秒左右。 以前Nickey给他讲过好几个和别家游戏公司老板出去吃饭时听来的笑话，张三去游戏里体察民情，结果因为穿的太漂亮被人踩在复活点不让动，李四号上有好些游戏开服起就存着的宝贝材料，一不小心被人砍了掉了一样，之后就走到哪里被追到哪里，活生生连条裤子都没能留下，他当成笑话听，没成想自己也会有这么一次。 这人要是第三工作室的，方衍有一百种办法帮他灭灭气。 不生气，要理智，要淡定，林森淼看了看紧贴着他的闭嘴绣花。 斧头家伙示意林森淼和闭嘴绣花往外走，但林森淼根本不管他，径直带着闭嘴绣花朝副本指引官走过去，在斧头家伙“诶、诶”的叫声中，从口袋里摸出黑宙石在手里玩起了杂耍。 【附近】林森淼：“我忘了黑宙石不用排队了。” 【附近】斧头家伙：“？” 【附近】排在后面的人：“？？” 【附近】斧头家伙：“黑宙石？你有黑宙石？我K……黑宙石不占副本次数，还是不绑定的？你们哪来的？” 【附近】林森淼：“我老婆捡的。” 他一边打字一边点选NPC，动作快的闭嘴绣花还没看清他发的是什么，屏幕上画面一黑—— 【匹配中……】 【匹配成功，亚级，难度：中】 【传送中……】 【传送成功】 屏幕上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她和林森淼已经到达了一片苍绿的小岛上，小岛不大，没几步就是水面，水面再过去一点又是一座岛，就这样隔一点一座岛，构成了科里漠大壶口中级难度的挑战之一——阴转群岛。 闭嘴绣花和林森淼刷新在了最中间的那个岛。 林森淼对这张图再熟悉不过了。 方衍这人，打游戏有一个致命缺点，运气不好。 科里漠大壶口的挑战本，可能会匹配到boss，也可能会匹配到其他队伍，但同时有人又有boss的，每种难度也就一个，偏偏让他给撞上了。 闭嘴绣花一进来第一句话：“你刚才说了什么话？” “笑话。”林森淼不解释。 闭嘴绣花：“……” 算了，形势所迫，不和他一般见识。 右边屏幕上大大的印着“队伍积分”、“怪物存活数”，这里一共有4支队伍，他们被编号为了3队。 “一股没什么好事的味道。”闭嘴绣花看清副本规则之后幽幽的开口。 林森淼踏进这张图之后没说几句话，不过从他们到了科里漠大壶口起，闭嘴绣花就觉得他有点变了。 变的比以前认真了。 刚刚如果她记得没错，还是他第一次在公共频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话。 如此沉默寡言却又能活到今天，他似乎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沉默了一会儿接受了现实的林森淼动了起来，转向了岛上最高的那处山丘：“走吧，先躲一躲，又要防怪，还要防人，露脸是下下策。” 闭嘴绣花丝毫没有经验，只能听他的。 脚边葱郁，那人造的山丘却光秃秃的，闭嘴绣花勉强挑了个能挤进她的小山洞，而林森淼则趴在了视野最好的高处。 左前方的岛上传来枪声，夹杂着几声怪物的尖叫，boss群开始刷新，首先出现在了那里。 “我们躲着，不用去打怪物么？”闭嘴绣花发消息问林森淼，按副本规则来说，击杀掉的怪物会转换成队伍积分，积分越高排名越前，只有杀完全部二十波怪，同时又排名第一的队伍才算是通过了这个本。 “先让他们打一会儿。”林森淼回复。 双性质本的最大特点，队伍之间可以互相击杀，被击杀的一方将被夺走所有积分，同时直接判定失败，而二十波怪物会在半小时之内刷新完成，人少的话，限定时间内有可能打不掉所有的怪，所以阴转群岛这个本，到底是先杀人还是先杀怪，一直是网上争论不休的话题。 所幸这只是亚级本，不是正式本，怪物强度调低了十级，数量也有所减少，不算太难。 趁着空下来的功夫，闭嘴绣花又搜了搜攻略，把每一种怪的特点和注意事项看了三遍，再回头看屏幕上的提示，怪物已经刷新到第五波。 “怎么这么快？”闭嘴绣花哑然，按网上写的，杀一波怪最少要5分钟，就算4只队伍一齐上，这么一会儿也最多只能解决4波，可他们没动，还有一只队伍也不见踪影，怪物竟被清到了第五波，除非有一队特别强大，不断杀光岛上的怪逼得系统持续刷新，否则就是bug了。 “不是bug，”林森淼说，“今天走运，你往左上角看。” 闭嘴绣花朝他说的方向一看，左边小岛的边界，有一个人引着大批怪群，一边开着枪一边背对着朝中央岛退，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则正面对着中央岛，警戒着其他队伍的突然出现。 这两人的枪上很巧的，都印着树叶标记。 第20章 “又是万木堂？”闭嘴绣花傻眼了，他们这是什么样的狗屎运，跟这个公会扯不清了。 “别打字，好好看。” 林森淼话发出来的瞬间，万木堂那个编着“2”号队伍里负责警戒的人突然开了枪，从这个距离过来的枪声已经很清晰了，闭嘴绣花感觉到他开枪的对象并不是自己和林森淼，视角转向右边，视野里赫然出现了另一支队伍。 4号队。 “发现的挺快啊。”地图频道里有人出了声。 和万木堂的队伍相比，4号队没有几只怪物纠缠，分数拿的也不多，此时故意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下，看来是冲着杀人的分数来的。 怪物刷新也看缘分，像这座中央岛，自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一只怪物，否则闭嘴绣花和林森淼也藏不了那么久。 没有怪物就没有积分，4号队察觉到淘汰的危险，选择主动出击，故意靠近黏在怪堆里的万木堂。 而另外一队，3号队的数字已经在队伍积分榜上灰了下去，看样子是被4号队拿掉了，因为没杀几只怪，即使被杀也没怎么影响队伍积分。 两队有欲在中央岛碰头的意思，闭嘴绣花紧张起来，他们的位置适合侦查，不适合防守，这光头山空有地理位置，假如刻意观察，还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别急，还能藏一会儿。”林森淼发来消息，“待会儿出去时目标明确。” 闭嘴绣花领会。 “杀万木堂。” 闭嘴绣花对游戏的感悟在这几日突飞猛进，黑话也听会了不少，被孟晓渔称为神一般的进展，还一度被担心是不是因为章雪滟的事迟迟放不下所以沉迷游戏之中。 其实也没有什么吧，只是开始喜欢这款游戏了。 喜欢一样东西，比喜欢一个人简单多了。 “你不会让我自己上吧？”闭嘴绣花知道林森淼只做了一把冰色长弓，就在自己身上，自己什么也没带。 “嗯。”林森淼点头。 “我会教你的。”他补充道。 教什么啊？怎么教？闭嘴绣花没来得及反驳，万木堂已经和4号队正面相逢，4号队用的武器凑巧也是弓，远距离才有优势，到现在这个位置，枪的杀伤力已经成倍上涨。 束着小辫子的男人往旁边一滚，躲掉万木堂射出的子弹，拉满弓一箭过去，被偏头一躲，射在了跟在万木堂身后的最后一只怪物身上。 怪物哀嚎一声，倒地，所有限制万木堂手脚的怪物全部击杀。 形势不利啊……闭嘴绣花为小辫子担心起来。 从私心上来说，她还是希望4号队能淘汰掉万木堂，让她做一次黄雀。 不管怎样，万木堂毕竟是排行第六的公会。 小辫子一队并不慌张，万木堂解决怪物时身上挂了些彩，总体还是从容不迫，这两队没有立刻火拼，万木堂秉着世界拯救者的公会教义，率先在地图频道里打起了嘴炮。 【地图】菠菜水手：这看着标志，是一会之长大驾光临啊？怎么就带两把弓？重机枪火炮还没研发出来吗？ 被他一说，闭嘴绣花才注意到小辫子的公会名字后面打了个“☆”号，是会长的象征符号。 【地图】柏拉兔：对付你们用重机枪？太浪费了。 【地图】菠菜水手：对你们来说是太浪费了，一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产一架重机枪呢，要不要来我们公会？重机枪随便玩，只要跟我们会长打声招呼。 【地图】鸭梨山大象：来我们公会吧，拿东西不用跟会长打招呼。 【地图】柏拉兔：？ 【地图】柏拉兔：你拿什么了？ 【地图】鸭梨山大象：……没什么。 【地图】菠菜水手：喂喂，你们两个有话就队里聊，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菠菜水手愤然开了一枪，子弹贴着柏拉兔的脸蛋边界飞了出去，没命中。 【地图】柏拉兔：靠，你这人什么毛病，谁打情骂俏？早就听说万木堂喜欢棒打鸳鸯，但我们两个大男人也能YY段子出来？我要吐了，你们是见到两人一队的就浮想联翩，饥渴到这程度了？ 【地图】鸭梨山大象：可能跟名字也有关系。 【地图】柏拉兔：你给我闭嘴！！非要学我起名字！！什么亚历山大象！能不能有点文化？ 【地图】鸭梨山大象：柏拉兔很有文化吗？ 【地图】菠菜水手：……还说不是一对？妈的，末天，砸了这两个死不承认的家伙。 战斗在一片混乱中打响了，闭嘴绣花看着对话懵圈，这就能掐起来了？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队伍】林森淼：别发呆了，看看他们怎么放箭的。 【队伍】闭嘴绣花：哦……好。 柏拉兔和鸭梨山大象是用箭的行家了，敏捷度比万木堂高了两倍，矫健的走位勉强跟得上手枪的发射频率，而万木堂一边，数值集中在速度、攻击两块，中了柏拉兔两箭，暂时还无大碍。 4号队丝毫不敢放松，手枪的杀伤力在弓箭十倍以上，一旦中弹，形势就一边倒了。 【队伍】闭嘴绣花：他们好像很危险，要不要去帮忙？ 【队伍】林森淼：后面。 【队伍】闭嘴绣花：？ 伴着林森淼的话，山丘背后突然一震，几声怪物的声音咻然钻进闭嘴绣花的耳朵—— 怪物刷在中央岛的背面了。 按照设定，怪物会往有人的方向缓慢靠近，而且走的是直线，照这样发展，她和林森淼会成为第一个靶子。 闭嘴绣花吓了一跳，连忙问林森淼：“要跑吗？” “还有点时间，先别急，你看一看他们怎么用箭的。” 闭嘴绣花把视线转回柏拉兔的身上，只见他向后滚了两圈，拉开一些距离后用最快的速度搭起弓放出两箭，箭尖呼啸着飞向正在瞄准的菠菜水手，逼的他不得不放弃开枪，往一边躲闪了下。 “看清了吗？”林森淼问。 闭嘴绣花收回目光，有点不明白林森淼想让她看什么。 “他后滚了两圈，最后才放两箭，很容易让人看出他的意图，两箭走的是一条线，稍微有点经验的人就知道怎么躲。” “那、那该怎么做？” 怪物已经在爬山了，闭嘴绣花一边回头看了看怪物的方位一边问林森淼，她能感觉到林森淼是在教她用箭，可眼下的情况，他能淡定，自己可镇定不下来，马上就要被怪物拍上肩膀了。 “你站这里，先往左后方滚，再转向往右后方滚，转向和停下的空隙中各放一箭，双向同目标的箭很难躲开，而且弓箭和手枪的特性相反，距离越远威力越大，这样可以额外给箭加一些速度及弧度，如果能命中弱点，可以伤血大半。” “你、你说什么？” “快动手。”林森淼命令的语气越来越强。 “可是我不会啊？”闭嘴绣花急的快乱了。 “再让你看一次，转过来，看好。”林森淼从包里摸出一把弓，土黄色的材质透露出那是简易弯弓，弓上搭了支箭，整体大小比闭嘴绣花的冰色长弓小了一倍，在林森淼手里像个玩具，但当他把弓拉起来的时候，闭嘴绣花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场变了。 他没有对准万木堂，也没有对准身后的怪物，箭尖指向天空，弹指一放，那一箭以约45度角的方位射了出去，几乎要触到地图顶端的时候方向一转，以俯冲的姿势直直插|进了走在最前面的怪物的身体。 怪物离他们没有多远，两人来不及移动，林森淼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加强那一箭的威力，在天上弯了一段的箭不容小视，命中怪物的瞬间就带走了它全部的血线。 闭嘴绣花简直惊呆了。 “会了吗？到你了。”林森淼说。 闭嘴绣花只觉得自己急的要喷火了，游戏游戏，光让别人看角色动作有什么用？难道看的不应该是真人操作吗？她一时有无数吐槽堵在胸口，想吐又没时间让她说了。 “别犹豫了，记好我说的，失败了也没事，就当观光。” 林森淼射死第一只怪的时被锁定了目标，怪群加速朝他聚拢过来，一股巨大的压力顶在闭嘴绣花的头顶，再一看4队和万木堂，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正在往山丘张望。 是个好机会。 闭嘴绣花摸起弓，手都有点抖，林森淼为了不影响她，自己将怪群朝南边带了去，还顺便让无处安放的万木堂和4队2人的目光定格在了他身上，菠菜水手看到他身上的装备愣了一下，这架势，被这么多怪看上，不是招呼都来不及打就歇菜了么？ 闭嘴绣花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对准菠菜水手，左后一滚，一箭射出，迅速转向，右后滚再放一箭，2秒内完成了全部动作，菠菜水手还来不及反应，一左一右两箭夹击，顿时不知道该往哪躲，两箭均命中。 第3秒，右射的箭恰巧击中了弱点，菠菜水手的血条空了。 第21章 “外挂？？”死之前，菠菜水手喊了一声。 事出突然，万木堂的人惊了，4队也惊了，开服起就玩弓的柏拉兔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人三箭就射死一个人的。 说实话林森淼也没想到。 闭嘴绣花手还抖着，击杀提示跳在很显眼的位置，但她顾不上去看，立马又望向林森淼，一团怪杀一个人不需要几秒，更何况林森淼并不想反抗，在菠菜水手死后没几秒，林森淼也光荣牺牲。 这还是方衍第一次死在怪物手下。 “你……”他字打了一半，角色死后是不能说话的，私聊也不行，他发了个单字出来，让闭嘴绣花一下子揪起了心。 他想说，你先走。 林森淼死了，怪物没死，仇恨很快会转移到闭嘴绣花身上，以她的水平对付二十来只怪，死了是小事，别留下心理阴影才好。 击杀提示跳出的瞬间，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她了。 穿越河宙里的武器很有讲究，方衍心里清楚，比如拉弓的力度，角度，他体会一遍就能大概摸出其中的数值，可陆非鸟不行，她靠的纯粹是眼睛，林森淼把弓拉到多少的宽度，柏拉兔后滚翻时的四肢动作，她用眼睛记下来，然后尽力模仿。 方衍死的一点脾气也没有。 甚至觉得有些爽。 可惜刚刚射了惊天一箭的主人公——闭嘴绣花没什么自觉，看着林森淼倒下的身体有些哽，她太弱了。 见她不动，方衍担心闭嘴绣花会因为看到自己死了而错过逃离这群怪的最佳时间。 闭嘴绣花骨子里的朋友意识很强，游戏心理也不重，差一点就想找这帮怪拼命，只不过脑子里猛然跳出一个傻子站在树上不紧不慢欣赏她尸体的画面，思考了几秒，对着林森淼的尸体比划了个安息的动作，冲山下飞奔而去。 方衍：…… 他教的好。 抢得时机，柏拉兔和鸭梨山大象趁此机会二对一一通乱射，解决掉了万木堂剩下的ID“末天”的家伙，转向跑着下山的闭嘴绣花，弓一收，打起了字。 【地图】柏拉兔：你是MM，还是GG？ 【地图】柏拉兔：不说话？是小姐姐吧！我直觉很准的！ 【地图】鸭梨山大象：你吓人也很准的。 【地图】柏拉兔：你给我闭嘴！ 闭嘴绣花欲找个地方躲一躲视角，根本不理他们，柏拉兔没办法，只能说的更直白些： 【地图】柏拉兔：小姐姐，别躲了，我们不杀你。 【地图】柏拉兔：我们一不杀妹子，二不杀用弓高手，你两样都占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比碰巧匹配到同一个副本里更进一步。 【地图】柏拉兔：尼玛，狗象，没看有怪追小姐姐呢吗？眼瞎啊快干掉啊！ 【地图】鸭梨山大象：…… 【地图】柏拉兔：我呸！ 这两人话说的起劲，手下动作也没放松，三两下接住追在闭嘴绣花身后怪的仇恨，没一会儿就把这一波怪灭了团。 【地图】柏拉兔：小姐姐，看到我们的诚意了吗？真的！交个朋友吧！ 闭嘴绣花犹豫了下，林森淼现在说不了话，队里只剩她一个人，她不说话，也没人能帮的了她。 【地图】闭嘴绣花：要做什么？ 【地图】柏拉兔：啊啊小姐姐，你在山上放箭的姿势太帅了，看你的样子还没有公会吧？ 【地图】柏拉兔：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霜结之力？名字虽然不咋好听，里面的人都很棒，随时随地参观动物园没问题！ 闭嘴绣花本准备在副本里再挣扎一下，冷不丁被柏拉兔这么一说，立马想起他们来打副本的初衷。 【地图】闭嘴绣花：霜结之力？ 【地图】柏拉兔：嗯嗯没错，本来准备起个更霸气或者更萌一点的名字的，不过小狸花他们都说ID已经够丑了，公会名字不能再丑了我才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个名字，感觉用掉了我最后的文艺细胞……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忍一忍吧，过段时间据说有公会改名的活动…… 额…… 柏拉兔的废话中，闭嘴绣花翻了翻排行榜，前100中都没有霜结之力这个名字，转念一想也对，如果是万木堂、3M那种程度的公会，又怎么会主动邀请她这种无名小卒？ 【地图】柏拉兔：小姐姐，怎么不说话？要不我们坐下来慢慢商量？你过来一点？放心，我们说好不动手，你掉一根头发，我立马把大象杀了祭天…… 【地图】鸭梨山大象：？ 【地图】鸭梨山大象：重女轻男？性别歧视？小姐姐，你考虑清楚，你要是个人妖什么的，就跟我比划个手势，我们一起烤了这只兔子。 【地图】柏拉兔：小兔叽那么口爱肿么能七兔叽？ …… 坐在电脑面前的陆非鸟笑了笑，这个公会，感觉不一样，至少，比万木堂那种宜居一些。 【地图】闭嘴绣花：有一点我要解释一下，我不是用弓的高手，你们要是以为错了，还是再考虑一下…… 【地图】柏拉兔：考虑？不用考虑。就你刚刚放箭的姿势、弧度，在我们公会能排第二吧，当然，第一还是我了。 【地图】柏拉兔：哎，小姐姐，放心吧，我们收人没那么多规矩的，主要是不编点理由出来显得像人贩子团伙你知道吧？ 【地图】柏拉兔：没有公会能拒绝一个风骚帅气的小姐姐，傻的除外。 【地图】柏拉兔：真的，小姐姐，你还感受不到我诚挚的内心吗！！！我就差掏出来给你看了！！！ 【地图】闭嘴绣花：……好，好，你别激动，我还有个问题。 【地图】柏拉兔：请讲。 【地图】闭嘴绣花：山上躺着的是我队友，能带着他一起入会吗？ 柏拉兔和鸭梨山大象停顿了下，一齐把视线转移到快要变成干尸的林森淼身上。 【地图】闭嘴绣花：要是不能的话就算了，我想找一个能收我们两个人的公会。 【地图】柏拉兔：我哭了。 【地图】柏拉兔：我感动的哭了。 【地图】柏拉兔：你们俩打包？我准了。不过事先问下，那位不是你男朋友吧？情报我要先掌握一下，否则回家不好交代。 【地图】闭嘴绣花：……不是。 【地图】柏拉兔：稳了，很稳，出门我就拉你们，不过现在…… 副本里不能对社交状态进行任何调整，这是穿宙的规矩，入会的事情说好了，三人还是得回来面对还没打完的副本这一事实。 【地图】闭嘴绣花：我退了吧，这把给你们好了。 【地图】柏拉兔：这怎么行？公平公平，你跟大象单挑一把，赢了我们退，输了……输了我们也能退。 闭嘴绣花摇摇头，既然目的达到，也没必要窝里斗，更何况她没做过穿越，不知道副本通关以后到了下一张图该做些什么，林森淼死了，她赢了也不能两人一齐穿过去，与其这样不如让懂行情的柏拉兔他们去了。 反正都是自己公会的人了。 林森淼，应该也没意见吧？ 闭嘴绣花解释了好一会儿才让柏拉兔放弃了自我了断的念头，趁他们去拉下一波怪的时间，自己又回到了小山丘上，脚底边碰着林森淼的尸体，心绪不由自主又回到他倒下前的那一幕。 穿天的箭毫无犹豫的从他的弓弦脱离的瞬间，好像有一只隐形的箭，击中了她心里某个位置。 “起来吧？我们出去了。”闭嘴绣花对林森淼说，都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电脑前面，闭嘴绣花正想着，林森淼的身影骤然消失——他复活了。 闭嘴绣花跟在他后面退出副本。 复活点和出口都在科里漠大壶口的背面，经过的人不少，但都行色匆匆，似乎不愿站在这里品味失败，来的快，走的更快。 林森淼往复活点外面走了两步，碰上赶过来的闭嘴绣花，略一转身子，等着她说话。 “刚才我答应了一个公会……” “嗯，看见了。”林森淼说。 “你去吗？”闭嘴绣花不太确定林森淼会不会答应，说来自己先前也没问过他想去什么样的公会，她隐约觉得，林森淼即使想进万木堂那种水准的公会也不是没有可能。 “去。”林森淼回答的很快，也很简单。 “我刚刚……”闭嘴绣花还想向他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柏拉兔的邀请，话说到一半，被他突然向前走的动作打断。 “走吧。”林森淼喊她。 “哦……”她跟过去。 半晌，林森淼又发过来一句话。 “刚刚很精彩。” 第22章 临近期末，大四楼里的学生越来越少，对即将毕业的他们来说，期末不期末早已不重要，在最后一门课的考试结束的那刻，他们已经站在学生时代的尽头。 考研的除外。 孟晓渔也除外。 新海迟迟没有动静，孟晓渔一边安慰陆非鸟一边哀叹起自己还要再读几年书的命运，语气像被老公娶了三妻四妾的正房太太，逼的陆非鸟没到时间就从宿舍里跑了出来。 面试那几天时间都花在准备上，裕苑也是挑早起的功夫去的，几乎没和方衍打过照面，陆非鸟已经越来越摸不清他的作息时间，她上午去，他还没起床情有可原，可她晚上去，他还是没起床，被她丢出去的外卖盒子上的时间也是千奇百怪，早上6点的，下午3点的，甚至还有凌晨4点的，时间越长，一个猜想也在她的心里越来越重——他似乎是个无业游民。 陆非鸟在C-192门前挥挥手，自带感应的密码盘亮起来，她输入密码，等着门开，可熟悉的咔擦声没有响起，反而变成了嘀嘀嘀。 愣了下，再输，还是嘀嘀嘀。 陆非鸟又输了三、四次，到第五次提示密码错误之后，密码盘的屏幕黑了下去，然后无论再怎么按也不亮了，就这样把她关在大门外。 在这里做了两年多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是密码换了么？陆非鸟摸出手机想找人问一下，翻了一会儿却又犯起了难，她好像并没有什么“人”可以联系。 房东的手机号码永远无人接听，而方衍，也并没有给她留过联系方式，她明明照顾了这房子这么久，却好像从没走进过他们的圈子一样。 陆非鸟低头看了看自己提着的小点心——亏她还想着方衍总吃外卖不好，学校里新开的甜品店买一送一，她吃了买一，孟晓渔在减肥拒绝送一，她就把送一带了过来想给方衍尝尝。 门上有个红色的小点，是装在门口的监视器，连着屋内的显示屏，从外面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陆非鸟明明知道，却鬼使神差的朝它凑了过去。 就在她的脸快要伸到小红旁边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幅度不大，可她靠的太近，一下子被门板撞了脑袋，发出了“砰”的一声，她立马捂住额头“啊”了一下。 门不动了，方衍的身子从另一侧走出，满脸疑惑的看着揉着自己额角的陆非鸟。 他应该是刚醒，陆非鸟想，胸前衣服的扣子漏了几颗，露着半截胸膛，眼底染着一圈黑，袖子上压出了几条皱，细长的手指就从那里伸出来，抵在门框的另一侧，身上的香水味道已淡的不可闻，取而代之的是他书房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方衍皱着眉，一只手扶住门，盯住瞧着他的陆非鸟，见她不说话，眉心一动，伸出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拍掉她额头上的手，大拇指按了上去：“没撞坏吧？” 他手上没轻没重的，比亲上陆非鸟脑袋的门力度还大，脑门受了二次冲击，陆非鸟瞬间醒了，往后退开躲掉他的手：“没事……” 额头上烫烫的。 方衍的眼睛红红的，有些骇人，他把门撑大了些，说：“进来吧。” 陆非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家里一如她上次离开的那样，地垫、沙发套、椅套，东西全都摆放整齐，也没多什么污渍，唯一变化的就是书房里的碎纸机，有段日子没清理了，碎纸屑像要飘出来似的。 方衍从不让她动那台碎纸机。 整理了一下自己，方衍脸上的疲态少了许多，他从卫生间走出来，衣服已穿戴整齐，纽扣也都系好，他换了套衣服，米黄色的针织衫套在外面，宽松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却更衬托身材了。 方衍给自己磨了杯咖啡，倚在餐桌的一角，陆非鸟局促了一下，开口问他：“门锁密码是不是换了？” 方衍循声回过身来，刚刚那股带点迷茫和憔悴的样子已完全消失，他点点头：“嗯。” “门锁密码，一个月换一次，前天刚换，自己算好时间，来之前提前找我，输错五次，就会像刚才那样，报警到我手机上。” 他这样一说，陆非鸟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凑巧的去开门，原来是自己把他吵醒了。 有些尴尬，陆非鸟看了看他的脸色，现在再让他去睡觉好像有点晚了，更何况这个点，回笼觉也不是，午觉也不是，她开口提这事，并不怎么妥当。 思绪飘了一会儿，她看到茶几上的甜点盒，眼睛一睁，对方衍说：“你要尝尝这个吗？我从学校带过来的，我买……” 一送一的。 方衍像没听到她说话，抿掉最后一口咖啡，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了屏幕翻了两下，动作顿了顿，紧接着又划开，走到她面前，把屏幕朝向她： “我的手机号，自己记好。” 陆非鸟呆了下，回过神来，从左往右数了三遍，“谢谢，”她说，“我记下了。”然后才拿出自己的手机，一个一个数字的把方衍的号码记进去。 “你背下了？”方衍把她的动作一步不差的收入眼中，问道。 “嗯。好了。”陆非鸟按下保存，对方衍笑了笑。 余光扫到她手机上的号码，一位不差。 方衍不着痕迹的勾了下嘴角。 陆非鸟又坐了会儿，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忙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忘了，我现在去干活……” “不急。”方衍打断她，“家里很干净，不用做什么，你过来，今天换个任务。” “嗯？” “过来陪我聊聊。”方衍坐上了另外一侧的沙发，手臂架在沙发背上，“好久没出门了，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朝代了？” 陆非鸟：“……” 然后，陆非鸟真的陪他聊了一个小时。 陆非鸟第一次知道，这人是如此的话多。 几次想要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话节目，均被方衍阻止，“现在是工作时间，你的工作任务听我的，老板没和你说过？” 老板还真和她说过。 方衍审视着她，目光炯炯，透着不能言喻的威压，陆非鸟被他看的有些胆怯，只能接着他的话。 “快毕业了？“ “嗯，大四了，再几个月就毕业了。” “毕业了准备做什么？考研？” “不考研，准备出去找工作。” 陆非鸟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方衍察觉到她的语气中的沮丧和异样，追问了下去。 “找什么工作？有目标吗？” “我这专业……能做的都行。” “你学什么专业？” “汉语言文学。” “文院？C大的精品学院。” “你知道？”陆非鸟惊讶了下。 C大文学院是M市的精品学院，这在前些年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随着移动互联时代的步步推进，计算机、经济学院的毕业生在外取得的振奋成绩，早就把文院那些轻飘飘的纸压在了箱底，文学人也低调，不争不抢，谁拿一次奖也比不上哪位校友创立的公司上一次热搜火，久而久之就很少有人记得这件事了，本校学生都不一定知道。 “我不能知道？”方衍不自觉的摆了一下手臂，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哦，可以。”陆非鸟被他反问，语塞。 话题进行到这里，方衍觉得有点烦躁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陆非鸟好几遍，她和游戏里明显不一样，她谨慎、胆小、没有自信，说完一句话总要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或是地板，局促的动作几乎让他想发火，而游戏里的她，虽然也不张扬，起码敢说、敢做、敢一本正经的对着他说教，他几乎不敢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 “声音大一点，”方衍说，“别像个鹌鹑似的，你就这样去找工作，当初联系这栋房子的主人时也是？” “不是……”陆非鸟被他的厉声吓到了，嘴张了好几下没说的出话来，手脚更加无措，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陆非鸟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的毛衣，宽松款的，罩住了整个上身，几缕头发夹在了衣领里，她试着撩过几下，可她的碎发太多，没一会儿又有一些钻了进去。 她受到惊吓，反而和方衍对视上了。 “我没和他见到面，有一个介绍人，帮我办了所有的事情，我只和他发过几次短信……”她说。 方衍视线落在她的领子上，她说的也是，李麒允这个人，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亲自出马的。 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方衍咳嗽了两声，有些不自在，他实在不太清楚该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相处，可要拉她过来聊聊的偏偏是自己，他本来对游戏里那件粉色的衣服不怎么感冒，但看到此时的她，他脑海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是谁说过，不喜欢粉色？ 这还是他方衍吗。 第23章 陆非鸟从裕苑退出来，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刚好一小时，不多也不少，她纯粹来打了个酱油，连下班时间都提早了。 她找不到什么能说，后半程也保持着一问一答的谈话方式，方衍不知怎么回事，起初还像是在和她聊天，后面就越来越奇怪，弄的陆非鸟把怕他这回事忘的一干二净，走出他家以后，自己说了什么也全不记得。 “C大副校长的小儿子前两天离家出走了。”方衍说。 陆非鸟眼珠子瞪的老大：“我不知道……” “据说他给他爹留了张字条，声称自己有职业电竞选手的天赋，口袋里揣着他妈妈给他的一天伙食费五十块钱，拦了辆出租去投奔M市郊的电竞工厂了。” “不、不好吧，太仓促了，五十块钱，去市郊……” 不是回来的路费都没了么。 “万一你的老师问你怎么看这事呢。” “问我？”陆非鸟差点额头上都流下汗来，“怎么可能……” “没记错的话文院是个挺八卦的地方。” 这一点，方衍还真说准了。 文院女生多，老师教授里也是女多男少，有的时候坐在一起，聊着聊着就不自觉的说到最近听说的新鲜事儿了，说爱八卦也不至于……但确实是爱家长里短。 可是这事，方衍怎么会知道。 陆非鸟想问他，又没那个胆子，只得回头思考他的问题。 真是见了鬼了，是说这孩子很有想法呢，还是行为莽撞呢。 方衍的表情除了开始有过一丝波动之外，其余时间都静的像一盆搅不开的死水，陆非鸟摸不透，更不知道他要干嘛。 “他、他不对……家人还是最重要的，不管怎么说都要努力让家里人理解，不能不辞而别。”陆非鸟说，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尴尬。 “理由不够充分。”方衍点评道。 “那孩子今年才10岁，是非判断都没长全；M市也没有电竞俱乐部，市郊的电竞工厂，厂长是个现役选手的粉丝，名字唬人，实际上是做塑料加工的；他妈给他一天的伙食费，说明家里人连聚在一起吃个饭都做不到，十岁的孩子经历这些，做到这一步也不奇怪。” 方衍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手指点了两下，问：“是吧？” …… 陆非鸟一脸错愕，脑袋里一片空白，嘴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听着像是：“是。” 方衍看了她一眼，继续往下说：“前两天微博上有个关于M市的热搜，17岁的女孩子到总警队报案说自己被她三个孩子的爸爸骗了，说好生了孩子一人一半抚养权互不打扰，结果不巧生下来是个单数没能协商成功，男的恼羞成怒趁她不在领走了所有的孩子，她没办法才到这里求助民警，你觉得他们怎样？” 陆非鸟：“……” “案子下来举城震惊，根据她提供的犯案男子的多个特征，全城爱心接力终于找到了他的住处，一开门就见这男的满脸都是猫挠的，女孩子哭着扑向趴在暖垫里还没睁眼的猫仔身边喊妈妈来了，被跳过来的母猫当场一爪，然后被跟着来的公益组织当场拉黑。” “噗嗤”一声，陆非鸟实在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好笑么？”方衍还是那副无风无雨的表情。 “不好笑。”陆非鸟强撑着回答。 然后他突然不说了，也不让她再呆着，一脸不耐的把她赶了回去。 “门锁密码7#8294。”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陆非鸟走后，方衍在客厅了站了会儿，视线在屋顶扫视了好几圈，确定李麒允没在家里装摄像头，才放下心来。 这些被Nickey黏在耳边都腻了的段子能有从他嘴里出来的一天，若是Nickey知道，“大清亡了。“他一定说。 方衍也觉得快了。 什么毛病？她走后方衍更加烦躁，比他刚从公司搬出来那会儿还要烦，四处乱看了会儿发现了陆非鸟留下来的点心，拆了包装尝了一口，味道还行。 整个吃完，他才觉得稍微好点，大概是饿了，方衍把外包装丢进垃圾桶，在安铖的时候一到饭点总有人主动给他送吃的，现在这待遇没了，实在烦人。 晚上7点，闭嘴绣花准时上线。 她在霜结之力的公会据点。 只要加入公会，复活点和安全点默认转换为公会据点，人物的复息速度也自动有了加成，闭嘴绣花看了看小地图，标着林森淼三个字的小圆点正处外面的公会田里。 霜结之力的公会据点是用栗湖收集的栗木枝建造的，整体都是栗色，颜色偏暗，屋内一到晚上就伸手不见五指，闭嘴绣花刚过来的时候恰好有人在公会频道和柏拉兔吐槽这事。 “你行你上。”柏拉兔说，“栗湖是科里漠三级本玩笑园的通关穿越点，我就这个本打的最熟练，嗯？看不上木头房子？你是觉得不够环保么？” 【公会】西溪希：不是…… 【公会】柏拉兔：那就好，要是的话，我就无话可说了。 【公会】西溪希：…… 【公会】西溪希：现在是还来得及吗？ 【公会】柏拉兔：来不及了。 闭嘴绣花远远的望见林森淼，见他在一处空着的田里，手里抓着袋种子，在田边的控制井上动了一下，这块原本还是普通农田的地突然从各处涌出了水，很快漫过了所有的土，在农田边缘也全部被水没过之后才停了下来。 这块田变成了水田。 控制井上一共有八个选项，可以把田变为水田、冰田、沙田、支架田、大棚等，甚至还能变成渔池，全凭操控者的需要，用以种植各种种子。 这也是公会科技的一大奇妙之处。 林森淼播种的架势非常随意，他从袋子里抓了把种子，往那水田一丢，然后换去另外一侧，又是一把一丢，一袋种子被他四把抓完，丢进了田里的四个角。 “就这样？”闭嘴绣花瞠目结舌，她原本还以为仿真度这么高的生活科技，播种要求必定也很严格，起码人得下到田里吧，而林森淼别说全身，连裤脚都没沾上一点水花。 林森淼“嗯”了一声，“太简单了？” “太糊弄了……” “是有点。”他把空了种子袋放回控制井，过了一会儿里面又被塞上了新的种子。 “不知道是谁做的。”林森淼自言自语的说，他本还想再换几种田试试，若是这种简单的操作方式，似乎也没那个必要了。 他停了一会儿没动，也没说话，闭嘴绣花猜测他可能离开电脑去干什么了，正准备去其他人种的田里望望，林森淼又活了，叫住她： “你不去那边的会议室看看？” “会议室……？”闭嘴绣花以为他打错字了。 “嗯。兔子建的，开会的地方。” “那倒不是……”如果是柏拉兔取的名字的话，反而不奇怪了，按他的逻辑，公会里没有什么棋牌室、大浴场、小黑屋就不错了，聚会的地方是这么个正经名字可是谢天谢地了。 “还有棋牌室、大浴场、小黑屋，你没来之前我都去转了一圈。”林森淼补充说。 闭嘴绣花：“……” “他们在开会？有什么事吗？”她问林森淼。 “他们想去试试二级本。”林森淼淡淡的说。 二级本？听到这个消息，闭嘴绣花想起前两天一上线就能看到的公会公告： “大家最近多多努力，能提升装备的提升装备，能招亲朋好友来公会的都拖家带口搬进来，过段时间，兔哥带你们干大事！” 没过几个小时，不知道谁把兔哥改成了兔八哥，后来又变成兔八戒，等今天闭嘴绣花再上线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猪八戒带你们背媳妇！” 大事？就是要去打二级本？ 闭嘴绣花有了兴趣，抛下执着于农利事业的林森淼，凭本能摸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所谓的会议室不过是个小房间，公会据点可以使用公会收集到的材料搭建成大小、高度各不相同的建筑物，建筑物内部又被分为许多房间，大一些公会，比如说排行榜前二十名的公会，据点内部甚至有每个成员单独的房间，霜结之力显然还做不到这一点，据点里房间都是公用的，所幸河宙里也不需要人物真的找床睡觉，凑合一下，也是能过活的。 “嘿！神箭手，你来了。”闭嘴绣花一进去，耳机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结实的吓了她一大跳，系统公告上有一排小字提醒她： 您已经进入语音房间。 会议室是间语音房间，她总算明白了。 穿越河宙自带多人语音功能，除了虚拟的自建频道以外，也有这种按范围划定的语音房间，这种房间通常被用在娱乐上比较多，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它来开会的。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柏拉兔，他的声音语气感十足，说“嘿”的时候语调提的很高，“你来了”三个字还自带了抖动，跟他平时打字的感觉一点不差。 房间频带是用房间名列出来的，眼下就是【会议室】，她没开麦，在频道里打字回应柏拉兔。 【会议室】闭嘴绣花：我来旁听…… “说什么旁听呢？来了就是兄弟，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的新朋友，在亚级本一箭射死万木堂公会那个叫……叫什么来着的？”柏拉兔卡住了，没说的下去。 “菠菜水手。”耳机里传来一个平稳的，语调、节奏都控制的完全一样的声音，闭嘴绣花看了一眼，是“鸭梨山大象”。 “诶对，菠菜水手，名字太一般了，难怪我没记住，重新来，这位就是在亚级本一箭射死万木堂菠菜水手的光荣战士！我们有幸请到这样一位神射手加入我们的队伍，大家热烈鼓掌！” 房间频道里刷出一片拍手的表情，鸭梨山大象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光荣战士，光荣战士是昨天被four爱wow痛扁的家伙，杀掉菠菜水手的人叫闭嘴绣花。” 柏拉兔的麦里传来一阵丁铃当啷的响声，然后鸭梨山大象的麦也“砰”了一声，柏拉兔的声音远远的从鸭梨山大象那边传过来： “咋回事你？我不是说过我开会的时候少插 | 嘴的吗？尼玛，这不是我姐姐从内蒙古回来时给我寄的风干牛肉干么？怎么跑到你桌上了？” 一个叫夫斯鸡的人在频道发了一句： “大家稍安勿躁，男生宿舍内部纠纷，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第24章 约过了五分钟，柏拉兔气呼呼的回到位置上，麦克风里传来塑料袋落到桌子上的声音，大概是那袋牛肉干。 鸭梨山大象被禁麦了，只剩精神在线。 “嗯……闭嘴绣花？这名字，叫你什么好呢？花花？秀秀？秀儿？……”柏拉兔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问。 【会议室】鸭梨山大象：你再读一遍她的名字。 “干嘛？闭嘴绣花啊，怎么了？” 【会议室】鸭梨山大象：你读的是“闭嘴秀发“。 柏拉兔：“……” 柏拉兔：“过分了啊，口音歧视？我在吃东西啊？” 柏拉兔：“决定了，就叫花花，花花花发花发发发发……够清楚了吧？” 一屋子人笑的东倒西歪，满屏都是“哈哈哈哈哈”。 【会议室】闭嘴绣花：够了。 【会议室】闭嘴绣花：说正事。 “咳咳，正事？”柏拉兔对鸭梨山大象哪哪都不满，对公会里的其他人却很耐心，随手把弹幕关了，屏幕上清了屏，那些哈哈哈他全当没看见，“其实很简单啊，就是组人去二级本呢，现在队伍开起来了，离满编还差点人，哦对了对了，你来都来了，赶紧进组吧。” 他说着，丢给闭嘴绣花一个组队邀请。 “禁止拒绝啊。”柏拉兔说。 闭嘴绣花只得先点了接受。 队伍里已经有二十三人，满编是四十人，算上她还差十六个，除了柏拉兔和鸭梨山大象之外，夫斯鸡、我滴龟龟、食人猪这些公会招牌动物园选手早就组在了队里。 “我够要求吗？”闭嘴绣花一进组，就被系统按数据自动排在了队尾，“正式难度的科里漠我从来没打过……” 霜结之力迄今为止还没有成功通关过任何二级难度的本，科里漠大壶口的试炼分为五级：炼狱、困难下、困难上、普通、简单，所谓的二级本便是指的困难上，普通是三级，简单是四级，炼狱难度的副本被称之为零级，进去过的人都不愿回忆第二遍。 霜结之力的水平能通关三级本二十张地图的一半，而前100的公会基本都能过二级本的一两张图，前20则能通关一级本，各种难度的副本并不是固定不变的，除了三级及以下的难度有指定地图的资格之外，往上都是随机匹配，特性变化很大，只有进本后才知道配的是哪张图，所以多数公会做不到全通，就像柏拉兔最擅长栗湖地图，假如被匹配到了三级本的其他地图，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河宙上只有两个公会全通了一级本的十张地图，一个是陆非鸟在签售会上见过的3M，另一个则是制霸公会排行榜的六梦公会。 六梦公会行事低调，有传言说里面的人都是电竞俱乐部的训练生，不过很快就被大家否定了，穿越河宙既不是纯竞技类的游戏，又不办比赛，不可能聚集那么多的训练生，再说人也没那么闲。 这些事情游戏里呆的久了，自然有了耳闻，闭嘴绣花实在想不通霜结之力这么一个小小的公会，怎么会突然兴起去打二级本的念头的。 柏拉兔在公会频道又刷了半天，会议室门口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叹了口气，麦克风里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他拖着凳子坐直了。 “大家都知道上次我们去玩亚级本遇到万木堂的事吧，花发，你还是当事人，比他们都知道的多点。” “万木堂排行第六，按道理遇到他们我们是没有还手之力的，但那次走了狗屎运，怪物全刷在他们脚下，耗了他们不少精力，我们又恰好匹配到了花发，一箭弄死了菠菜开船的，结果那个本就被我们拿下了。” “一个公会一星期只有五次挑战科里漠大壶口的机会，双人的亚级本也算在里面，所以万木堂等于废了一次CD。” “据说那天他们公会有个妹子过生日，连环套装升级就差阴转群岛的海螺，阴转群岛这本不难，没必要组一个公会去，他们就派了俩人直接选了阴转岛，目标就是升级用的阴转海螺。” “我和大象哪知道啊，都选的随机，谁知道正好路过收拾了他们。” “最后妹子生日没过好，CD还废了，他们会长知道这事以后特生气，你们也知道的，万木堂这个公会就是B事多，当天就私聊我让我记着这笔账，不过必须的，我当场回他叫他滚。” “没想到他们真的小气，居然在科里漠派了人专门堵我们公会，上礼拜头一次去的时候吃了教训，进本的NPC都没摸到，我和大象半夜偷偷组队去摸亚级本也被两个忘了名字的公会灭了，一打听才知道，万木堂这狗在几大公会那儿都放了消息，让他们见我们就杀。” “小公会拿着杀我们的截图去，能换二级本的资源，大公会跟他们常有来往，杀我们这种级别的公会又轻松又赚人情，也乐呵呵的应了。” “我们这里，一周没进科里漠不算什么，可两周、三周下去，没有资源进账就不够支撑据点了，到时就麻烦了。” 柏拉兔越说越气愤，说到万木堂放消息给其他公会时闭嘴绣花都能听到他上下牙磨出的响声，那声音配着柏拉兔义愤填膺的话交织成了刺激的交响乐，原本热闹的聊天频道里，大家一齐噤了声。 【会议室】鸭梨山大象：三级以下的本是找指引官进的，绕不过NPC，二级有专门的入口，他们不会去那里堵。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难得鸭梨山大象说进柏拉兔心里了，他语气轻快了些：“所以我们就勇往直前吧！去他妈的三级本，去他妈的万木堂，我们也收了不少人，直接打进二级本，冲上前100的排行榜，走上霜结之力的巅峰！！” 【会议室】我滴龟龟：万木堂找了其他公会，万一在二级本门口遇到别的公会怎么办？ “二级本和一级本都是困难模式，入口连在一起，你说的这点一会之长兔哥我当然想过，早打听了，困难本门口禁止打架，这是六梦定下的规矩。” 【会议室】我滴龟龟：六梦？？是那个六梦吗？？ 【会议室】鸭梨山大象：河宙没有第二个六梦。 【会议室】我滴龟龟：…… 【会议室】我滴龟龟：大象，我以为你只怼会长呢。 【会议室】鸭梨山大象：我只是实话实说。 六梦，河宙上公会实力的巅峰，轻易无人敢惹的存在。 “有六梦的话放着，没人敢在那里堵我们。”柏拉兔显得信心十足。 这件事说来和闭嘴绣花脱不了关系，只不过她没想到游戏里的一点小事能惹出这么大的纠纷，这下她更没有不去的理由了。 她想了想没办法，给林森淼发了私聊，让他也过来帮忙。 林森淼姗姗来迟，在队伍勉强凑够三十人的时候申请入队，然后没有悬念的被系统排在了闭嘴绣花的后面。 公会仓库有积累的材料，先前想着空下来就去凑两套装备出来，结果混进霜结之力，日子过的安逸了，这事儿一拖再拖，直到这会儿才急起来。 闭嘴绣花趁柏拉兔还开着麦胡乱吹嘘的功夫带着林森淼钻进了公会的大房子，掀开仓库板，满满一屋子不知名的材料堆在一起，最多的就是栗木枝，其次是石料、布料，资质中等，都是三级本通关之后空间穿越搬回来的。 闭嘴绣花很想让林森淼再做一把冰色长弓，可武器打造有随机性，即使是同样的东西放进去，冰色长弓出来的可能也很小，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她不敢用掉太多材料，只能挑了把属性最好的弓递给林森淼，林森淼打量了一下手上的弓，反手收进背上。 “你想要什么类型的衣服？”闭嘴绣花问林森淼。 公会已经收集到的装备打造公式随便挑一个都比他们身上的强，闭嘴绣花选了速度和敏捷最大的小连环套，在给林森淼挑装备时为了难，不知道他更中意轻便的，还是杀伤力更大的。 “不带你名字的。”林森淼回答的很快。 “……” 认识了这么久，林森淼的说话方式她习惯了，她干脆找了连环套装最基础的几样材料丢给林森淼，让他放到制作台上，出来什么就是什么。 运气爆棚，那件连环套的可提升次数达到了三，仓库里正好有提升等级的材料，闭嘴绣花眼睛一亮，三两下把衣服升到了顶。 林森淼穿上的时候有点犹豫，四星的连环套达到二级本的门槛了，他穿着很显眼，但转念一想衣服又不是敲指令变出来的，最多打怪的时候装一装，不出什么力就是了。 林森淼的系统脸配上四星套装，帅谈不上，人模人样是有了，总算解决了一件大事，闭嘴绣花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感觉还不错吧？第一次穿这么厉害的衣服吧？”她绕着林森淼转了好几圈，像衣服穿在她身上似的。 “别转了，”林森淼拦下她，“会长十分钟前就喊集合了。” “嗯，没事，等他们到门口，找NPC改一下公会传送的目标，我们传过去就行了。”闭嘴绣花这两天学习进度突飞猛进，这些小知识摸得一清二楚。 林森淼点点头不说话了，柏拉兔领着先头部队离目的地还有些距离，他转了下方向看到闭嘴绣花又被仓库门口的一键整理帮助吸引了注意力。 毕竟是商城卖的衣服，她身上那件浅粉色的衣服在昏暗的房间里自带荧光效果，很容易辨认的出，她按照帮助上的介绍对着仓库玩了起来，动作时快时慢，兴致十足。 她不仅一步步在走进游戏世界，也一步步在走进他的世界。 第25章 柏拉兔的传送指令迟迟不来，世界频道却先一步爆炸了。 【世界】五行僧：我K，世界警察万木堂和一个不认识的公会在二级本门口打起来了，我天！ 【世界】氪科柯克呵：哪里？？？二级本门口？？？ 【世界】葫芦西施：二级本门口不是六梦的地盘吗，万木堂吃错药了吧。 【世界】不是鱼：万木堂最近一直在针对一个叫霜结之力的公会，我们会长让我们见到就杀，说不定六梦也帮他们呢。 【世界】六梦最梦：可去你的，六梦会帮那种垃圾公会？ 【世界】五行僧：嘿，跟他们打起来的就是霜结之力，三十个人不到，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世界】喜鹊心眼：能不能撑一会儿？让我赶个热闹。 【世界】葫芦西施：我也去，说不定一会惊动六梦了。 【世界】山里有座庙：六梦，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了，是时候出来主持正义了。 霜结之力的名字在世界频道一遍一遍的刷着，柏拉兔的豪言壮语还在闭嘴绣花耳边回响呢，这才过去没几分钟，现实立马无情的打了他的脸。 【公会】闭嘴绣花：没事吧？ 【公会】柏拉兔：别说了，快过来，他们人多，我们人分散了，赶紧过来集合锤爆他们丫的。 【公会】鸭梨山大象：过来时小心，他们有四十个人，也是去打本的，天时地利人和，会长挑时间很准。 【公会】柏拉兔：让你废话多，死了吧？赶紧复活过来，我在旁边设了临时复活点。 复活点和传送点设置只能二选一，有了复活点就不能再设传送点，闭嘴绣花和林森淼只得坐马车赶过去，二级本的入口在科里漠的中央地带，他们找到那里的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观光的人群，地图频道的刷屏速度肉眼根本追不上。 【地图】五行僧：什么仇什么怨啊？万木堂不是世界警察吗，咋跟这么小一公会打起来了，排行榜里都没有。 【地图】还我爷爷：万木堂的心思你不要猜，八成又是为了妹子。 【地图】九九三十六：我看也是。 眼前的景象不忍卒视了，万木堂四十个高度武装的副本战士对付霜结之力的小兵连一半的力都不用出，地上横着的尸体都是霜结之力的，战况完全一边倒。 踏进人圈的瞬间，有人朝他们开了一枪，子弹呼啸着飞过来，闭嘴绣花恰好站在林森淼的背后，那一枪打中了林森淼，没伤到她。 林森淼身上是四星连环套，枪手与他们之间也有些距离，这一枪没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开枪的人是雪寒光。 他正巧带着万木堂的一个团来打二级本。 雪寒光打量着站在闭嘴绣花身前的林森淼，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到了他这个程度，装备方面很难再有提升，他手上的游枪是一级本出产的材料打造出来的高级货，整个公会就这么一把，即使不看ID也不会认错。 闭嘴绣花认出了他，林森淼则没什么反应。 还没到一旁正大呼小叫的柏拉兔身边，这里的气温也降下来，闭嘴绣花凭着高敏捷躲开了他接下来的几枪，雪寒光并不着急，锁定了闭嘴绣花，接连又是几枪。 林森淼看了看雪寒光的名字，上一次在百树河时他还没有太大把握，可眼下混战中雪寒光依然像只看的见闭嘴绣花一个人一样，答案很明显——他是故意的。 闭嘴绣花和雪寒光实力差距过大，每一枪都躲的很辛苦，一分钟下来血条就掉了一半，方衍手指摩擦了下，他有点不爽。 “反击。”他对闭嘴绣花说，缝隙间有枪弹乱入，他随便晃了两下，完美闪避。 “他枪、开、的太快、了，我……顾、不、上啊。”闭嘴绣花打字一顿一顿的，显然□□乏术。 “能打字就能动手，子弹就一点大，别用全身去躲，枪和别的武器不一样，只能锁定头、胸、手、腿四个部位，看他开枪的方向判断瞄准的位置，然后再反击。” “……那能看的出来？” “能，你试着看看。”林森淼一歪头，又躲掉一颗不知来自谁的子弹，闭嘴绣花看他动作的间隙都没有，深呼吸了口气。 雪寒光一枪连着一枪，似乎从未改变准心，闭嘴绣花紧盯着枪管，子弹从里弹射而出时带出了一小片摩擦产生的烟雾，她的视角与那片烟幕平行——确认他一直在瞄准她的头。 “这、人有、病、吧？”闭嘴绣花有点上火。 “应该不轻。”林森淼说。 她撑起冰色长弓，憋着一胸口的气对准雪寒光，拉弓到放箭一秒间一气呵成，箭穿透了杂乱的人群，“叮”的一声蹭上了雪寒光的枪口。 林森淼余光扫过箭支命中的地方，差点想点个赞。 他们和雪寒光的距离过近，弓箭威力不足，弓比枪多出三个瞄准点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用处也不大，可闭嘴绣花没选择瞄准雪寒光，偏偏射向了他的枪，雪寒光的拿枪的手腕震颤了下，武器栏亮起了60秒的冷却时间。 武器虽没有血量，但可以被施加不同的状态，冷却时间就是其中的一种，一般被称为沉默。 雪寒光拿枪的手垂下来，有些错愕，他不确信的朝林森淼看了眼，两人都用箭，他似乎更想相信那一箭是林森淼放的。 林森淼没兴趣和他四目相对，给一旁的闭嘴绣花让了路。 【地图】五行僧：我好像看到有人把雪寒光沉默了。 【地图】还我爷爷：尼玛，别好像了，赶紧退远点，万木堂上重机枪了。 闭嘴绣花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这一箭的成果，人群里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万木堂的大部队挤开围观群众走了进来，队尾几人一人一把印着树叶的重机枪，枪口同时对准了她和林森淼。 【地图】葫芦西施：万木堂有病吧，这么点人也要出动一公会的人？这以前是得被霜结之力整的多惨啊。 【地图】九九三十六：和平守护者就是这样，什么都能输，气势绝不能输。 【地图】薄荷味汽水：你小心误伤。 枪声响起，倒下的不是闭嘴绣花和林森淼，而是已红了眼的柏拉兔，他从复活点爬回来好几遍了，这次还没走到混战区就被结果了。 【公会】柏拉兔：我靠，被重机枪打中原来是这种滋味。 【公会】鸭梨山大象：打不过，撤退吧。 【公会】柏拉兔：别怂啊，回！和这帮兔崽子拼了！ 【公会】鸭梨山大象：不送了。 【公会】柏拉兔：…… 霜结之力想赢万木堂，绝无可能。 闭嘴绣花被雪寒光缠上的时候，队伍里的队友已来来回回死了无数遍，万木堂似乎和雪寒光约好不动她，她才没察觉一旁的惨烈。 鸭梨山大象话说完已有人选择了回城，万木堂面前的顶着霜结之力名字的ID一共就那么些，此刻更显的人丁凋零。 【地图】木深：要走了么？ 【地图】柏拉兔：走你大爷！不就是个会长么？过来和你兔哥单挑！ 【地图】木深：那你得先问问我们家机枪的意见。 柏拉兔复活过来血还没坐满，站在万木堂会长木深身后的重机枪手送了他一个爆头，地上顿时多了只烤兔。 【地图】柏拉兔：靠！ 【地图】木深：光叫有什么用，你们不是喜欢杀人越货么，这会儿这么多人站着让你们杀，怎么都不动了呢？ 万木堂的人几乎全聚集在了这里，周围的人不敢离的太近，各自向后退了几米找了掩蔽的地方继续看戏，地图频道里虽只剩下柏拉兔和木深的对喷，潜水的人却比两家公会加起来的人还多好几倍。 闭嘴绣花和林森淼是场上唯一还没回过复活点的人，木深在两人身上扫了几眼，比划了个手势，一排重机枪立马对准过来连发了十几下，林森淼这次没躲，吃下全部的伤害后剩了个血皮。 闭嘴绣花没禁住两下就倒了。 【地图】木深：这都没死？一下都没暴击？呵呵，小伙子运气不错啊，这样吧，让你出一招再死，也算给你个面子。 他朝林森淼比划了个来的动作，林森淼眼神一扫，却没在他身上久留，随意瞥了一下之后朝他更后方的位置望了过去，沉默了两秒后抓起了弓。 【地图】梦里无踪：对谁出都可以？ 木深没看清说话的人，手一挥：“谁都可以。” 林森淼没动，万木堂的人群背后却传来一声巨响，一颗有铅球那么大的火炮从天而降，正中木深站着的地方，火炮是范围攻击，不但打穿了木深的血线，附近几个扛着重机枪的小弟也废了一半。 雪寒光是反应最快的，他瞬间转向攻击木深的人，可依旧没来得及，几把回旋匕首在半血的人身上转了一圈，残血的，全灭。 方衍看着梦里无踪的ID，深深皱起了眉。 雪寒光终于看清了来人，却迟疑着不敢动手了，梦里无踪的ID下面“六梦”二字清晰可见，还有一颗和他身上九星连环套特别搭配的星星。 第26章 六梦来了。 周围仿佛静止了一般，火炮落下的地方“滋滋”冒着白烟，梦里无踪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只有一人，却像带着千军万马。 九星连环套的光效被他关了，敌对状态，雪寒光没法查看他的装备数值，60秒沉默的时间早已过去，他的枪却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梦里无踪？”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躲在各种安全区、临时复活点的，早先直嚷嚷着六梦名字的八卦小记者们一起定了身，说来也怪，就是追星都会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敢不要命的去往爱豆身边挤，到了梦里无踪这里，不动好像成了人的本能。 梦里无踪没有再动，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饶有兴致的欣赏起下面的人瞧见他后畏手畏脚的样子。 “不是说只出一招吗。”有人忍不住了，在梦里无踪不可见的附近频道说起了话，“火炮加回旋匕首，这起码两招以上吧？” “梦里无踪出了名的手快，别人出一招的时间他能攻击七八次，要不是重火炮出手费点时间，我估计万木堂全都趴了。”又有人接了一句。 雪寒光站的最远，恰好在这段话的可见范围里，第二个人说的不错，梦里无踪换武器的速度比他眨眼还快，在火炮烟幕的掩护中，雪寒光甚至没能看清回旋匕首收在什么地方。 他手里的枪转了一圈，想警告一下树丛中的两人自己就站在这里，可人家只把他当透明人，还在嘀嘀咕咕讲着六梦的事迹。 从六梦出现的那刻起，大伙儿眼里就没有别人了。 雪寒光只得死死盯着梦里无踪。 如传言一样，六梦公会手速出奇，普通玩家很难有应对之力，所以才传出里面有电竞俱乐部训练生的说法，公会扩招之后，万木堂迅速把人收到了一百人的满员程度，排行榜上的其他公会也都如此，雪寒光还遇到入会不久的新人问他如果六梦也开始收人的话，他是否可以退会转六梦。 可事实让众人失望了，六梦安安静静的，一点扩员的想法都没有，一级公会科技可招收的最大人数是二十人，六梦就保持着建立之初二十人的队伍，从无名小卒一路升到了排行榜的榜首，粉丝团给他们这种坚持不扩张的做法取了个名——六梦精神。 闭嘴绣花第一次遇到这种阵势，呆愣了一下以后就往林森淼身上看，木深在梦里无踪的手下死的那么轻易，她下意识的就想叫林森淼快走，免得被这怪物盯上。 方衍脸色阴沉，也盯着梦里无踪，如果有人能看见他的眼神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目光就像准备揍孩子的爸爸一样严厉。 “早都说过这里不许打架，怎么，你们是不把六梦放在眼里么？”梦里无踪对现场低迷的气氛十分满意，望见柏拉兔一会儿朝向他手里的重火炮，一会儿又朝向地上的坑，索性在仓库里摸了下，拿出了更凶悍的镭射炮，手里掂了两下。 柏拉兔下巴差点掉了，六梦的第二个可怕之处，强悍，人又少，对其他公会来说犹如性命一般重要的资源在他们那里就是占仓库的，一级本里许多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的材料，对六梦来说还没烧火的炭好用。 交易？六梦不参与；扶贫？六梦不感冒；社交？六梦没兴趣；玩穿越河宙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场的人除了方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雪寒光别过头去，回身看了眼背后的公会成员们，起初见六梦只有一人，他还萌生过与梦里无踪拼拼看的想法，直到梦里无踪拿出镭射炮，他才被狠狠敲了一棍，六梦只来了一个人，但不代表在线的只有一个人，他可以不怕梦里无踪，但不能不怕六梦，穿越河宙是以公会为单位的生存游戏，他可以不要脸，不要命，万木堂却不能。 “回。”他在公会频道说。 雪寒光在后撤的路上停了会儿，给梦里无踪发了条消息，一直到科里漠再看不见万木堂一个人，闭嘴绣花舒了口气，紧张感却仍在持续。 梦里无踪看见了柏拉兔名字下面的星星。 “一个巴掌拍不响，”梦里无踪说，“打架是两个公会的事，万木堂和我认怂了，你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免的受皮肉之苦？” 他说的云淡风轻，柏拉兔顿时满头大汗，认怂？怎么个认法？如果是检讨书的话他有现成的，实在不行还有一网盘的模板可以套。 话听在林森淼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雪寒光私聊他就是不愿丢脸，这小兔崽子一点不给面子，前脚刚走后脚就炫耀出来，林森淼的视线穿透了武器屏障，把梦里无踪看了个光。 梦里无踪突然一阵恶寒。 他看到了林森淼。 换作别人，梦里无踪早就动手了，哪还高兴跟他在这里废话，但对于他们这一行的来说，危机时刻的第六感也是十分重要的，林森淼系统脸、四星套装，跟他玩了半天就弃游的师父有点像—— 越厉害的人越试图把自己包装的人畜无害。 方衍觉得该给他点教训，否则这么下去真的无法无天了。 他朝前迈了一步，在地图频道打了一句： “过来，我教教你火炮是怎么用的。” 此话一出，梦里无踪愣了，闭嘴绣花也愣了，柏拉兔傻了，在场群众懵了。 【地图】六梦最梦：？兄弟？你吓傻了？ 【地图】还我爷爷：你要教谁？ 【地图】喜鹊心眼：完了完了，又疯一个，这是被六梦逼疯的第几个了？ 按梦里无踪的脾气，早该一炮崩了这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傻大个，偏偏他说的话，今天下午他刚刚在师父那里听过一遍—— 储梦，过来，我教教你这把枪是怎么用的。 双手不受控制的摸上键盘，给林森淼发了条私聊消息。 “你谁？” 私聊和地图聊天就不一样了，面子都不用给，也不用装绅士，方衍回了一句： “你谁？储梦，你的礼貌呢？” 储梦一惊，脑子立马转了回来，穿越河宙里知道梦里无踪=储梦的人屈指可数，早先虽有六梦是俱乐部训练生的传闻，也被公关压了下去，自那以后自己和朋友就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连最常呆的一、二级副本门口都定了不准打架的规矩，就是怕他们自己也搅进去。 “请问您是？……” 林森淼：“作业写完了？” “你师父知道你还在玩穿宙么？” “周末该在NewCox的基地吧？” “胆子不小啊，不怕被彭俞捷发现？” 短短几句，聪明的储梦已猜到了他的身份。 “YU”是NewCox中国区战队的王牌，也是储梦的师父，大名彭俞捷，不过早被忘的差不多了，一是作为现役选手，“YU”这个名号比他本名更响，二是他师父不喜欢这个名字，敢这么叫他的都不是电竞圈内的人，再加上上来就问自己作业做完没有，一副把YU的徒弟当小学生看的样子，这世上除了方衍没有第二个人。 梦里无踪：“方叔叔……” 看到这个称呼，方衍呛了下。 想发作，又不该，从年纪上来说，储梦也没有错。 沉默良久，他回给储梦：“回去跟你师父说，十四岁了，该好好学学怎么说话了。” 这是一种默认。 储梦看完这条消息，彻底泄了气。 储梦是个孤儿，六岁被彭俞捷捡走，七扯八扯带到了十四岁，期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彭俞捷有父母，对他却不如对家里的狗，职业生涯里最初那段黑暗的时光，彭俞捷打着三份工供养他们兄妹，一度瘦到一百斤以下，储梦简直担心他会握不住鼠标，直到被方衍推荐给NewCox，他们的生活迎来巨变。 储梦性格不好，爱发脾气，彭俞捷总有办法治他，可方衍脾气也不好，彭俞捷却什么错都认，储梦喜欢穿越河宙，首测的时候把游戏环境搅得乌烟瘴气，把方衍气了个半死，可储梦不爱在基地里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练习，就喜欢去人多的游戏里找存在感，这是他心里的一块病。 彭俞捷也是懂他几分，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又惹到方衍了，他屁股开花能让师父不生气么？ 梦里无踪看了看雪寒光给他发来的道歉信，犹豫着是不是复制黏贴一下发给方衍会好一些。 【私聊】梦里无踪：方……哥哥，你能不告诉我师父么？ 【私聊】林森淼：那得看你表现了。 储梦年仅十四岁，经历如四十岁一般丰富，眼睛环绕着在场群众看了两圈，做了个重大决定。 被几百号人热烈注视着的梦里无踪，朝林森淼摆了个作揖的姿势，礼貌的说道： “请师父指导。” 全图人：“………………？？？” Nickey堵在M市中心的立交桥上，前面车祸，正烦着呢，手机不识好歹的响了，他抓起来瞧了眼，稀客。 “喂？” “Nickey叔叔……”对面是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 Nickey心化了一半，柔声问道：“怎么了？” “有事情想问问您。” 储筱把储梦的事简略说了下，怯生生的问：“方叔叔不会告诉我哥哥的师父吧？” Nickey笑的岔气：“这不正好么，让储梦吃个教训，我看方叔叔早就对六梦不爽了，什么第一公会，四个小屁孩每人五开二十个号随便就撂倒一游戏的玩家，站在做游戏的人身上想想，谁不觉得窝火呢？” “我哥哥没想做坏事的……” “好了好了没事，”Nickey怕储筱跟他哭，连声安慰，“方叔叔一把年纪了，怎么会跟十几岁的孩子一般见识，我看他就是住家里闲得慌，找点乐子罢了，让你哥哥少玩点乱七八糟的游戏，多练习练习比啥都强，别着急了啊，Nickey叔叔帮你搞定。” “真的吗，谢谢Nickey叔叔。” “嗯放心，交给叔叔，早点回家去吧，别在外头乱转悠了。”Nickey知道NewCox的训练严格，十几岁的训练生想打私人电话得偷偷溜到围栏外面，储筱没有储梦那么高的天赋，只是无处可去才留在了NewCox，虽然没人管着，可毕竟是个小女孩，一个人在外面更让人不放心。 挂了电话，前面的路正好通了，Nickey一脚油门出去，并不准备去找方衍，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找小孩子的麻烦，与其担心储梦会被他怎么样，不如担心一下下周周会自己作为代理负责人该怎么汇报才不会挨骂，彭俞捷那么温和一人，方衍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魔鬼。 第27章 圣诞前一个礼拜，考研像一场来势汹汹的大雪，抚平了大四生走过四年的路，风雪过后，狂欢降临，教室、宿舍、食堂门口亮起无数圣诞彩灯，把最好的圣诞礼物送到了陆非鸟的身边。 新海文化的面试结果，她排第一，章雪滟第二，新海最终决定录取两人，让她们在实习期里再分高低。 这个结果不可谓不意外，陆非鸟对新海的希望已经降到最低，早就做好了另外的打算，而如今面试时的插曲好似被遗忘，让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陆非鸟去找过刘楹，她的态度模棱两可，已不似从前了。 她想，想不通就不想了，珍惜这次机会就好。 去新海报道之前，孔亦锡先和她们见了一面。 见面地点在文化中心附近的小餐馆，新海被邀请参加圣诞趴的宣发活动，趁着午饭时间，孔亦锡简单和她们说了两句。 “不要紧张，不在公司，不用把我当领导，你们是新海的第一批总裁特招生，于情于理我都该和你们聊聊，否则也说不过去。” 他点了很多店里的招牌菜，老板给她们开了间多人包厢，四个人在旋转圆桌上面对面坐着，刘楹递了个眼神过来让两个学生敬酒，章雪滟当即站起来当着三人的面满上红酒，陆非鸟杯子里的雪碧剩了一半，添也不是，喝也不是，尴尬的捏住红酒杯轻轻的碰了碰孔亦锡的杯壁，章雪滟边敬酒边嘴里不停，让孔亦锡无瑕顾及到她。 “雪滟酒力不错啊。”孔亦锡被缠的无法，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章雪滟给自己倒的是红酒，倒在他杯子里的却是白酒，这么一杯下去他脸颊微微泛红，眼里既无奈又欣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只敢喝啤酒。” “敢喝是一回事，能喝又是另一回事，孔总这一大杯下去还能这么正常的说话，我还差的远呢。”章雪滟回以一笑。 “酒桌上的功夫没少下吧？”孔亦锡注意到她握着杯子的动作、放在面前的白开水壶，“是特意练的还是家里带出来的？” “家里带出来的，”章雪滟说，“爸妈都是新闻人，常带着我在外面跑，免不了要跟别人喝酒吃饭，我能喝一点也能减轻点爸妈的负担。” “原来是这样。”孔亦锡笑着点了点头，给自己也倒了杯水，“酒桌礼仪也是职场的加分项，我以前就是不懂这个，才吃了不少的亏。” 陆非鸟摆弄着碗里的虾仁，察觉到刘楹投射过来的火辣视线，他说的话她听到了，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她又不会喝酒！ 菜是孔亦锡点的，饮料是章雪滟选的，她不知道章雪滟打了什么主意，桌上根本没有低度数的啤酒或鸡尾酒的影子，让她怎么喝？ 公司还未进，气势先输一半，陆非鸟陪笑的脸都僵硬了，在章雪滟的进攻下仍没能让孔亦锡看她超过三秒，那天的事仿佛谁都忘了，天下只剩她陆非鸟还惦记着。 索性吃起来，一桌子的菜，她每样都夹了点，这家店是附近有名的网红小店，店里的菜又贵又少见，常年扎在学校食堂里的陆非鸟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顿，吃能解愁，吃着吃着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陆非鸟歪头看了一眼孔亦锡，发现之前内心狂喊了三万遍也没得反应的孔亦锡很随意的看了过来。 孔亦锡喝着，刘楹看着，章雪滟念叨个不停，四个人里有三个醉翁之意不在菜，旋转式的餐桌却一直转着，那盆清炒虾仁第六次转到孔亦锡面前时，他顺着那只搅动着饭桌风云的手望上了陆非鸟的脸，女孩对他的突然注视有些惊讶，不过依然没松开握着汤勺的手。 “非鸟，这家店不错吧？”刘楹生硬的问了一句，她早就发现陆非鸟话也不说，只闷头吃菜，碍于孔亦锡的面子没敢出言提醒，这会儿被他发现了，脸上有点挂不住。 “嗯，挺好的。”陆非鸟收敛了些，缩了缩手指，两手放回桌下，“太好吃了，差点忘了留了。” 孔亦锡失笑，虾仁两侧，糖醋排骨，桂花莲藕，盘子里菜摆的整整齐齐的，就是都少了一半，她一边吃一边配合着服务员收拾掉了所有的垃圾，要是遇到粗心的人，没准真误会这家店的分量就是如此。 “好吃就多吃点。”他伸手去拿菜单，“再加一点吧。” “不不不，不用了。”陆非鸟一把抓住他的手，脸上首度显出慌张的神色，“我吃饱了，吃够了……不、不用麻烦。” 她是真的吓了一跳，一个人吃她还能忍忍，吃到别人特意加菜的程度就过份了，尤其这人还是自己未来的老板，顾不上礼义廉耻，她用力拉住孔亦锡的袖子，逼着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章雪滟和刘楹脸色同时变了，孔亦锡再次失笑，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好，那不点了，想吃什么的话就说。” 陆非鸟这才醒过来，没敢看另外两人的表情，想想自己的动作心有余悸，这事如果回去跟孟晓渔说的话，大概会被她评为史上最衰的职场初聚会。 有了这一出，她不敢再多动一下，孔亦锡应付着章雪滟嘴里那些不知道已听过多少遍的客套话略显疲态，目光游离在秒切成僵尸模式的陆非鸟身上，突然回想起面试那天她说过的话，转头问陆非鸟：“你面试的时候，是不是说过在玩穿越河宙？” 陆非鸟乖乖的答：“是的。” “游戏里叫什么？”孔亦锡又问。 陆非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答：“闭嘴绣花。” 这名字不太文雅，她说出口的时候脸红了一下，孔亦锡“嗯”的一声拖了个长音，半晌说道：“没什么印象。” “我不太会玩。”陆非鸟低了头，“最近才加了公会，还是新手。” “这样。”孔亦锡笑了下，表示了然。 其实陆非鸟挺想找个人聊聊最近公会里发生的事的，身边玩穿宙的朋友只有孟晓渔一个人，在听她把同样的事重复了二十遍以后举了白旗，用挠她痒痒威胁陆非鸟不准再提这件事一个字，自那以后她就憋了很久，如果孔亦锡再多问两句，她很愿意把这件事和他分享一下，毕竟这实在是太震撼了。 她花了足足一个礼拜才消化。 可惜他没有接着问，如果他继续问下去，说不定还能发条顶上穿宙热搜榜第一的新闻，那时柏拉兔还没有下令禁止外传这条消息，但人有时就是这种动物，起了一时的兴致却没能做到底，白白错失了很多机会。 后来的对话挺无聊的，孔亦锡介绍了下新海创立的始末、构成和目前的编制情况，鼓励了两个女孩子一下，在圣诞趴下午场开场前三十分钟和她们道了别。 “陆非鸟。”他一走，刘楹就板起脸训起了人，“你怎么回事？都要工作的人了，待人接物还是一点长进没有，要不是雪滟今天撑着场子，人家不收你了都有可能。” 刘楹说的是事实，陆非鸟沉默着收了下训斥，只有一点她不怎么赞同，假如没有章雪滟的话，自己不一定会这样难堪。 她真的挺想和孔亦锡说说梦里无踪的事的。 三天后去新海报道，毫无意外的是和章雪滟一起，领了门禁卡、入职培训、了解了下新海各办公区域的职能之后，人事部的小姐姐带她们来到项目一部门口的接待室里。 新海文化坐落在M市创业园B栋二十七楼，占据了整整一层楼，背靠着巨大的奥林匹克中心，左手边是恢弘的国际会堂，经常举办漫展签售和演唱会等活动，右边是M市最大的购物中心，离文化中心也不算太远，除了交通方便，设施齐全之外，凭着约有百米的绝对高度，从这里俯视下去能将小半个M市尽收眼底。 “给你们分一下组，别太紧张，部门都是一样的。”小姐姐从办公室里喊出来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性，他上衣口袋别着一只万宝龙的钢笔，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透过厚厚的镜片细细观察着陆非鸟和章雪滟，头发略有凌乱，但不影响整体的干净和整洁，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率先发问道： “我听说你们两个中有一个在玩穿越河宙是不是？” 章雪滟斜眼瞥了一下陆非鸟，示意胡建树看她。 陆非鸟礼貌的点头，说：“是的，我在玩穿越河宙。” “呵呵，可别误会，”胡建树回以一笑，然后立即转头和章雪滟解释：“我们一部就是负责穿越河宙衍生项目的组，一听这名字就紧张，年纪大了，再怎么想融进年轻人的圈子里，跟不上就是跟不上，一直想找机会招几个懂游戏的年轻人进来，可算等着你们了。” 他话音落地，章雪滟并不领情，表情还是不屑一顾的样子，胡建树像举棋不定的钟摆在陆非鸟和章雪滟身上来回张望，踌躇了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问陆非鸟： “你愿不愿意留在一部？” 第28章 其实他不用问，陆非鸟不会不愿意。 孔亦锡的意思早就传达下来，不要把两个女孩子扎堆安排在一起，提到章雪滟的名字时，孔亦锡讳莫如深，似乎不愿多谈，胡建树猜测她的身份猜了很久，且一度怀疑会有人在她们进来之前交代自己一定留下她。 一部拿着穿越河宙的项目，占据了新海最好的资源，理应是新人争抢去的地方。 “你呢？你玩过这个游戏吗？”胡建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两人都问一遍比较好。 “看男朋友玩过。” 章雪滟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胡建树把面向着一脸期待的陆非鸟的身子一转，干干的问道：“玩的怎么样？” “还可以，他比较有游戏天赋，在排行第六的公会里是骨干，平常经常看他打副本带新人，如果我自己去玩的话，还不一定能了解这么多。” 这段话信手拈来，中间一丝犹豫都没有，且一听便意有所指，她早就准备好了。 “呵呵。”胡建树再次干笑两声，“有的时候是会这样，女孩子么，不爱玩游戏的很多，但也不见得懂的就少，真正上起场来一个顶俩的大有人在，前段时间公司正好办了场桌游比赛……” 他正欲继续往下说，一抬眼看见章雪滟皮笑肉不笑盯着他看，嘴巴一转结了句：“冠军就被个女孩子拿走了。” “这倒是的，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是不太适合做游戏方面的工作，从专业角度考虑，新闻组更适合我。”章雪滟说。 胡建树被她一句话噎住了，扯了半天她压根没有进他项目的意思，胡建树顿时觉得章雪滟在耍着他玩，有关她的风风雨雨小道消息先前他就略有耳闻，见了真人还以为就是个有钱人家小姐脾气谁都不放在眼里，指着进新海最好的部门，结果这一来一去，愣是把他也给搞糊涂了。 “新闻、新闻组也在收人的，就在走到底右转第二道门后面，小杏，你要不要带她去？”他磕磕巴巴的说。 庄杏便是最早带他们来的人事部员工，她比胡建树还知道章雪滟是个有背景的主，一直在旁边装聋作哑，这么着被胡建树点了名，装作一呆：“新闻组的顾老大今天出去采访了，这会儿不在办公室呢，您不是还没选好人么，还是已经商量好了？” 商量好了……吧？ 这还用商量么，是个人就不想把这尊菩萨收进自己的组，新闻组的老顾走了八辈子运气了被她点名指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家就是媒体那块有点东西，老顾能反手利用上来也说不定，胡建树这么想着偷偷看了陆非鸟一眼，意外的发现她的表情也不太对劲。 陆非鸟嘴唇白白的，脸颊染上了两块红晕，呼吸轻一下重一下，看看地板，又看看章雪滟，突然觉得很可笑。 男朋友？ 那不就是田律！ 排行第六的公会？ 那不就是万木堂！ 陆非鸟难以控制的咽了下口水，万木堂里有个总和自己过不去的男人，抢了她的怪，还爱盯着她杀，结合他是公会骨干这么个信息……她看见章雪滟小得意的朝她笑了下，是雪寒光！雪寒光就是田律。 没想到会是这样。 陆非鸟面上沉重起来。 如果是一个星期以前的陆非鸟，可能会对这个事实绝望，万木堂、雪寒光、田律，一个她那么喜欢的游戏里，针对她打压她的人早早的的把自己的底细摸了透彻，而自己还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一样以为这些都是游戏中的争端，这也太傻了。 章雪滟敢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是摸准了自己拿她没有办法。 陆非鸟瞧了她一下，眼睛一眨，可惜……她的消息有点过时了。 还是田律就没准备把这事告诉她。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还真分不出谁比较惨。 就在昨天晚上下线之前，她的小跟班还甜甜的喊了一声：“姐姐，明天见。” 震慑着全服的六梦公会会长梦里无踪，甜甜的对她说：“姐姐，明天见。” 陆非鸟想起来就乐。 再次看了章雪滟一眼，陆非鸟确定田律一定没和她说万木堂在科里漠被人整个收割，然后收割人头的人转头拜了林森淼为师的故事。 这事引起了一时的轰动，但没怎么发酵，自那以后梦里无踪就没再上过线，林森淼虽然每天都有人慰问，但人家关心的是梦里无踪，并不是他林森淼，他又贡献不出梦里无踪的任何信息，很快就被人遗忘。 梦里无踪消失了吗？ 当然没有。 他建了个小号，取名暴走的天之过客，加入了霜结之力。 说的准确一点，他和他认的师父一样，用系统随机创建的名字做了ID，在林森淼强烈的谴责之中混入了霜结之力。 他喊林森淼：叔叔。 他们原来是这种关系。 林森淼一切不同寻常的表现都有了解释。 虎侄无犬叔。 林森淼在踢不踢暴走的天之过客出公会这事上和柏拉兔争执了很久，霜结之力的几个老人都知道暴走的天之过客就是梦里无踪，踢他出公会？那不如直接把林森淼踢了，他们举双脚赞成。 事情的结局是林森淼和梦里无踪私下解决的，因为某一天闭嘴绣花上线的时候，就碰到甜甜的天之过客屁颠颠的跟在她后面，一口一个姐姐，说我叔叔让我以后跟着你混。 闭嘴绣花险些心脏休克。 不过她也到这时候才知道梦里无踪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自那以后她整个游戏的生活，包括霜结之力，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储梦赢了。 方衍也是疼爱这个从小磕磕碰碰长大的孩子，才容忍到这一步。 储梦和他说，你要是不同意我进你们公会，我就偷偷上我真正师父的微博大号，把安铖科技的方衍在游戏里欺负普通玩家暴走的天之过客的事昭告天下，到时候怎么收场就跟我无关了。 方衍气的差点冲到NewCox的基地现场教育这小子。 暴走的天之过客非常聪明，方衍玩游戏一向是怎么和人接触少怎么来，这次一反常态，加上储筱给方衍的工作号码打电话接起来的却是Nickey，储梦从彭俞捷那里稍一打听，便知道了他现在的境遇。 大公司的世界就是弯绕太多，储梦一边建新号一边感叹生活不像游戏可以打一顿就是了，不行就再打一顿，啥时候服帖了啥时候让从复活点爬起来。 他主动说出要来帮方衍的忙，方衍哑然，你能帮什么忙？ 能帮你测试P项目，储梦大言不惭。 这是一桩两全的买卖，储梦能公然在基地里玩跟比赛无关的游戏而不被彭俞捷骂，方衍能借到伪·职业选手的一臂之力。 虽然他并不需要。 三个人无话了一会儿，胡建树暖了个场：“目标明确是件好事，既然有别的追求我们项目一部也不能强求，老顾大概下午回来，在这之前你就跟你的同学一起，先在我们组里参观看看吧。” 章雪滟毫不客气，排在陆非鸟的前面，大方进了一部的门。 四面墙壁列着顶到天花板的书柜，墙角放着折叠的梯子，整间办公室被分成了六个列，入口和门平行，每一列约有5米的宽，中间摆着各种不同的装饰品，模型、花草、收纳架把宽敞的过道堆的有些拥挤，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书，翻开的、堆叠着的、摆成造型的，俨然一座小型的图书馆。 最里面用镂空的木制屏风分隔了一块小小的区域出来，放了冰箱、餐桌和几排靠窗的休闲椅，供员工午休时吃饭或者小憩一番。 三个卧室门那么大的入口后面藏着这么个气息强烈的办公室，陆非鸟一进去，嘴就没合上过。 胡建树最引以为豪的便是他们办公室的布局，这里原来是家建筑设计公司，大前年公司扩张之后，总裁想把整个二十七层租下来，当时创业园还有不少的空位，各家和物业一起商量了下，往上下两层分散了出去，装修新办公室的时候总裁没找别的装修公司，全部包给了原来的邻居。 章雪滟也觉得办公环境可圈可点，便问胡建树新闻组是否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差的多了。”胡建树说，“新闻组的老顾嘴一张开就停不下，老总最怕他这点，装修那会儿灰尘油漆满天飞，新办公室里全是甲醛和TOVC的味道，晾了半年老顾也不肯搬进去，没办法，老总就把自己的地方让了出来，去了新的办公室，所以现在的新闻组，就在副总的办公室边上。” “新是没我们这里新，不过位置好，东西特别全……” 胡建树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一个空着的桌子边上：“你以后就坐这里吧。”他指指陆非鸟。 章雪滟扫视了一遍桌子周围的绿植和未拆封的摆件，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怎么高兴的转个了身，往更深的地方迈了过去。 “你这同学，可真够呛。”终于送走了这尊菩萨，胡建树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虽然没出汗，“我在新海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走关系走的这么明目张胆的，还得捧着，这以后怎么一起工作？” “你同学家里什么情况？”他向陆非鸟打听，嘴上抱怨，表情里还是写着“好想知道”四个字。 “我也不清楚，我们不太熟。”陆非鸟摇摇头，恐怕章雪滟想让她知道也不会亲自出马，传言有时候比直说更加可怕，它会引起人的猜测、恐惧和游移不定，她有一半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哦，这样啊。”胡建树听后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希望你别染上这毛病，我们项目一部要的还是肯踏实干活的人。” “这我一定努力。”陆非鸟郑重的说：“我和您保证。” “你先收拾吧。”胡建树思考了下，迈开腿去追快走到项目经理位置上的章雪滟，“等她走了，下午一起开个会。” 第29章 元旦过后，除了圣诞树外，安铖园区里的装饰摆设都没拆，今年的春节比往年都早了些，一月中旬就要开始放假了，圣诞前迎了一波更新，又要赶在春节前再上一次更新，第三工作室忙的连年会都顾不上。 “要不，今年就不自己出节目了？找几个表演团队暖暖场，总不能不办吧？”Pie捧着一沓酒店的册子靠在Nickey凳子的扶手上，Nickey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把半张椅子的位置都空给了她。 “我不坐。”Pie没好气的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往你旁边一站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等会老大来了，你还想往哪躲？” “老大要来？”Nickey问。“不是明天开会？” “哦，忘了跟你说了，”Pie递出一个嘲弄的表情，“老大说会议改到今天。” “那你不早点通知我？？”Nickey急了，顾不上Pie还是apple，连忙在邮箱里翻找各组发来的月报。 Pie看着他邮箱里999+未读邮件的蓝色数字，啧啧了两声：“你怎么邮件比老大还多？” “你就别提这个了，”Nickey顺手点上一个标题名为“请假申请”的邮件，日期是上个月27号，“我能跟老大比？有人敢给他发这种邮件？说起来这事还要怪你，请假不是报到你这就行了？怎么我老是收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怪我？”Pie顺手拿起手上的资料夹在Nickey肩膀上锤了一把，“你忘了你刚接班的时候怎么跟我说的，Pie啊，我第一次上来，什么都不明白，以后千万记得大小事情都让我知道一下，免得被老大一问三不知，到时候死一个是不够的，咱俩都得死，哦，对了，老王二胎生了，回家休陪产假去了。” “哪个老王？隔壁的么？”Nickey在邮件海洋里翻滚着，“算了我一个单身狗不想知道这些，你知道你这样就跟我老妈似的，每天和我念叨谁家儿子生孩子了，谁家儿子的儿子都生孩子了。” “谁是你老妈？？”Pie怒了，一个托马斯回旋耳光子送上，“我要是你妈，你当初就直接上墙了。” Nickey手上动作停了，眼睛一瞪：“你也太邪恶了吧？？我还是个孩子呢？” “那不叫孩子，”Pie在Nickey打了发蜡的头发上用力一抚，“那叫童贞。” 方衍咳嗽了声。 看来这两人相处的还是挺不错。 Nickey涨红着脸和Pie集体起立。 “老大……”Nickey一脸憋屈，“他们都欺负我，你看见了吧？” “这事我帮不了你。”方衍说，“我只想知道你们帮我办的事怎么样了。” 会议在下午三点准时开始，与会人员仅有三个，方衍、Nickey、Pie。 P项目是方衍个人的项目，大多数员工都不知晓，按原本的计划，在谈好投资和研发合伙人之后，目前应该进行到全力输出的阶段，可自从安铖遭遇了撤资风波之后，方衍便不敢再把这个项目投到众目睽睽之下。 “Wanty那边态度不明朗，他们想要这个项目，又担心资金问题，P项目一旦开展，以第三工作室目前的营收状况等于是全盘下注，他们希望我们能代表安铖去谈，而不是以你的名义。”Nickey把这个月以来和Wanty所有的业务往来邮件的重点全都整理了出来，交到方衍手上，“他们的说辞每次都不一样，哪个真哪个假，老大你还得自己权衡一下。” “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换做别人，也会有一样的考虑。”方衍翻开装订好的纸张内页，粗略浏览了一下，Wanty用词十分谨慎，既不说好话，也不得罪人，回这样的邮件着实是件难事，他思考了一下，对Nickey说：“以后还是我来和他们谈。” “可是他们希望是安铖……” “为什么要配合他们？他们配合你了么？”方衍把册子合上，“这不是技术层面上的问题了，过两天，我出国一趟。” “还有Pie，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进展？” “我把所有的投资人都联系过一遍了。”Pie说，“在不过多透露项目实情的状况下，很难跟别人聊下去，他们留我，还都是给安铖面子，愿意全风险零信息支持P项目的，仍然只有嘉茂资本一家……” “他们不考虑。”方衍摆摆手，“资都撤了，覆水难收，找谁也不找他们。” “怎么不能收？”Nickey说，“拖把一拖，一挤，那不就回来了么？嘉茂资本可是……” “你闭嘴。”方衍说，“我说不找就不找。” Nickey：“……” Pie看看Nickey，再看看方衍，把一早准备好劝说老大洗心革面回去给嘉茂资本认错的稿子悄悄的收了起来。 方衍的烦躁爬上眉头，视线如针一般，Nickey被他看的差点供出自己这个月迟到十几次的事，过了一会儿，方衍从口袋里拿出了个巴掌大的小黑匣子，推到Nickey面前：“这是目前所有的数据代码，包括近阶段我在游戏里收集的信息和测试成果，往后你找几个合适的人，新组一个小组，专门负责P项目的研发工作，其他的事情我来办。” “要提日程了？”Nickey大吃一惊，“公司立项还没过呢，一上日程不得被他们连祖宗都挖出来？” “不立项，不走正规日程。”方衍冷笑一声，“纸包不住火，成立小组的事迟早被他们知道，到时候你就跟他们说，P项目将来不套安铖的名字。” “那大家的日子就都不好过了……”Pie忍不住说。 Nickey转头瞪她一眼，示意她看看方衍的样子，和离开公司时相比，方衍的精神状态明显差了许多，眼底的黑色和微微垂下的眼角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第三工作室步上正轨以来，方衍已经很少亲自出马研究技术，通常做做策划就结束，P项目涉及的领域太广，生物学、医学、通讯……在没有完整的计划之前，他甚至用自己做实验，大家的日子不好过？现在这个情况，方衍的日子又比谁好过？ Pie不说话了，那个小匣子里必然已完成了最深奥、最危险的部分，方衍虽然没少为难下属，但如果大家，包括自己和Nickey，没有被他从几年前为难到现在的话，又怎么从一个淹没在人群中的普通工薪人飞跃到同学会里人人艳羡的“大公司高层管理”。 会议室的温度骤降几度，Nickey见方衍气色不好，自己又没什么好消息能汇报，和Pie对视一下，换了个话题问道：“老大，那你那个游戏账号，要不要找人给你删了？你测试好了？速度够快啊。” “储梦这小子……”方衍眉头拧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不用删了，我还要用。” “还用？”Nickey再吃一惊，他说话其实就是顺口问问，方衍这些年的号一向都是用过就清，没留一个活口，假如他这回没有恰好问到，说不定方衍到家就发现“林森淼”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储筱给他打过电话之后，Nickey稍微注意了一下游戏里的事，很容易就知道了科里漠事件。 大概是太高调了，删掉就不自然了吧，Nickey想着要不跟方衍说先封掉，却被他先一步打断。 “帮我在储梦的号上设几个屏蔽。”方衍突然说。 “啊？”Nickey一懵，“什么屏蔽？” “敏感字，一提到就发不出去的那种。” “你怕他不小心把你说出去？你没警告他么？这么弄他不会不高兴吧？” “小孩子，健忘，他不打这些敏感字就一辈子不会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也不敢不高兴到哪去。”方衍的表情现出无奈。 这孩子最近和闭嘴绣花走的太近，太危险。 闭嘴绣花最近和自己走和太近，比储梦还危险，方衍默默想着，勾了下唇。 实在是太危险了。 出门撞见个不长眼的径直往他道上走，方衍看清来人，停下步子，挡在他身前不动，那人在二人相撞之前一个激灵，恼火的抬头。 “方衍？”齐沐没想到是他，脸上僵硬了下，很快调整回来。 “齐先生？”方衍学着他的语调回敬一声。 “你来干什么？”齐沐问。 “你来干什么？”方衍说。 齐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了指手上的东西：“我来送今天高层会议的决议案。” “辛苦您了，”方衍朝他伸手，“我收到了，您可以回去了。” 齐沐瞪着刻意拉近了两人距离，仗着身高优势悠然俯视着自己的方衍，拿着文件的手收紧了些，把脸沉下：“这点小事就不用帮忙了，大冷天的，你早点回去歇着吧，没事少往公司跑，伤身体。” 方衍不依不饶，手摸到文件的封皮上：“我地下车库直接上车就回去了，一点风都不用吹，倒是您，三号楼过来得走地面吧，地上雪还没化完呢，鞋子湿了？我们这没备用滑雪板，要不您上别家问问。” “方衍！”齐沐用力甩开他的手，“你别太过分了！想想你现在是谁！” 齐沐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他气的够呛，方衍不动了，盯着他看，想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上次穿宙的版本是你批的吧？”齐沐说，“第三工作室未经审批擅自更新版本，被撸了7个月的奖金，你要是真的为你部门好，就少插手这里的事！” 第30章 7个月奖金？ 方衍本来只是随便搓一搓齐沐的锐气，却没成想套出了这么一件事。 “说清楚。”他彻底不准备放齐沐进门了。 察觉到眼前的男人身上骤然放出的杀气，齐沐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嘴快，现场只有他一个人，他一个人，能说的过方衍么？ “第三工作室的编制开始往安鹭划了。”齐沐手摸上自己的衣领，害怕先被抓住，“先划的是穿宙项目组，编制在哪里就对哪里负责，版本这种事在你手下自由，在安鹭可不是，安鹭要求每一步审批，这是他们的规矩。” “规矩？”方衍怒极反笑，“当初要把穿宙卖掉的是你们，现在想牢牢抓在手里的也是你们，真当这游戏是个玩具可以玩来玩去的么，我劝你们想想清楚，我现在是没了嘉茂资本的现金流，但不代表我永远没有，你们现在的做法就是在告诉我，做人不留一线，日后不必相见了。” 齐沐最怕他这么说，早在一开始，同样的话就有人提起过，嘉茂资本和方衍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一个撤资就能彻底瓦解的，在执行他们的决议之前，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是和他比较亲近的老董事告诫他的，齐沐也知道自己是被推出来做了枪头鸟，可他若是不做，公司里哪还会有他的位置？ 那扣掉的七个月奖金，也并不会进他的口袋。 齐沐再三思考，仍是没有退却。 “你不明白么。”齐沐把手放下来，目光复杂的盯着方衍，“如果没有嘉茂示意，公司里谁会想动你？” “嘉茂早期投资安铖投的过于集中，稀释到今天仍然占了50%以上的股份，是公司名副其实的控制者，这对于现在的安铖来说不是件好事，股权集中风险也大，内部早就有了重新划分的想法，先前嘉茂一直不同意出售或者转换股份，除了这次——” 齐沐把文件拍在方衍身上。 “逼你退出，嘉茂就做重组。” “你好自为之吧，”齐沐叹了口气，“以你的角度来看，我有必要特地针对你吗？你见我有公司一毛钱股份了吗？我和你不一样，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被拿出来用的价值，而你不一样，你到哪里都是金子，如果真的为你一手创立的工作室和手下员工着想，你该好好理一下和嘉茂的关系了。” “一起风风雨雨走了7年，不该这样说翻就散。” 齐沐言尽于此，转身往回走去，电梯“叮”了一声，门上映出停在原地的方衍，修长的身子仍挺的笔直，乌黑深邃的眼眸正看着自己，齐沐没有停留，一步跨进门内。 方衍在第三工作室门口站了十五分钟，惊的屋里一众人等五十分钟啥也没干。 车在门口空位停好，方衍走到家门口，还没动手，大门忽然自己开了。 门里陆非鸟伸头望过来，一脸笑意：“你出门了？真稀奇。” 方衍把门带上：“我不能出门？” “能啊，就是难怪今天没出太阳。”陆非鸟说。 方衍打量她两眼，说来也怪，那几个笑话下去，前段时间还跟鹌鹑似的，现在竟然敢调侃他了，如果Nickey的笑话真的这么管用，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是单身？ “鹌鹑，过来帮个忙。”方衍说。 “别叫我鹌鹑。” 方衍把手机丢过去，上面一沓饭店的照片，都是Pie看上的年会举办地点，地方大的、自带表演队的、东西好吃的，五花八门，Pie挑的眼睛都花了，最后看到这些照片就想吐，又不相信直男Nickey的眼光，就把照片给方衍也发了一遍。 “挑一家你喜欢的。”方衍对陆非鸟说。 “你要请我吃饭？”陆非鸟惊讶。 “我只吃鹌鹑蛋，不吃鹌鹑肉。”方衍眉毛一横。 “哦。”陆非鸟笑吟吟的，并不生气，在照片上划了两下，又说：“你要定年夜饭？” “差不多吧。” “早点出去找个工作不是挺好的么，整天呆在家里，过两天我们公司也要办年会了。”陆非鸟说。 “你找到实习了？” “嗯！”陆非鸟说到这里来了劲，把放在屋子角落里的一箱水果拖了过来，“公司发的，元旦礼物，发了两箱，吃不完，我给你带了一箱。” 原来她乐的是这件事呢，方衍打量了下那箱水果，给他送水果，自己乐的藏都藏不住，鹌鹑原来是这种生物么？ “吃不完不会送同学？搬过来干嘛。” “因为……因为快过年了，给老板拜拜年是礼仪吧。”陆非鸟捋了捋头发。 哦，是么。 手上的塑料杯子捏出了响，方衍轻轻哼了一声，姓N的，三十多岁了，职场摸爬滚打快十年了，做人还没个没毕业的小姑娘的圆滑，难怪总当背锅侠。 陆非鸟见方衍顺手拿的塑料杯子阵亡，忙取了他常用的陶瓷杯，倒了点热水递过去，方衍看了她一眼，接过去。 “去了什么公司？” 他看出小姑娘一脸希冀，就是等着他问呢。 “新海文化！”陆非鸟说，一边说一边观察方衍的神色。 方衍神色如常，没察觉出来什么，就是好像，好像有点耳熟。 陆非鸟见他没反应，猜到他不认识，接着说：“所以说让你多出去转转，M市这么有名气的公司你不知道。” 方衍便问：“什么样的公司？” “最近拿了个大项目，和安铖科技合作的。”陆非鸟得意洋洋。 方衍停了下，再问：“什么项目？” “穿越河宙的衍生发行。” 方衍一口水呛住了，咳了好几下，顺手取了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又问了一遍：“什么项目？” “穿越河宙的衍生发行……你应该知道吧，穿越河宙是安铖出品的网游……” 方衍对陆非鸟说过他的兴趣爱好是打游戏，虽然没有提过具体的名字，但陆非鸟猜测，他不应该不知道这么有名的游戏才对。 “知道。”方衍说。 “新海文化就是和穿越河宙合作了，要出新的衍生产品。”陆非鸟想了下，没把要出什么告诉方衍。 方衍“哦”了一声。 然后就是沉默。 陆非鸟满腔热情撞上反应平淡的方衍，一下子醒悟过来，自己似乎太得意忘形，想当然的觉得方衍一定会有兴趣。 方衍一脸平静，内心已海浪滔天，这他妈的是什么缘分？ 他是不信命运的，命运安排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缘分的问题了，简直是恐怖片！ 这是在针对他！ 方衍心情复杂，不住喝水，直到杯子空了还保持着喝水的姿势，陆非鸟微微脸红，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挺不错的，令人羡慕。”他总结了下，吐出八个字。 陆非鸟看了他一会儿，最终笑了：“我也觉得。” 然后她便去干活了，方衍一直在沙发上坐着，心神微漾。 “你玩过穿宙？”陆非鸟走之前，方衍开口问了她一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从知道她在新海实习的那刻起，他隐约察觉，有什么东西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可他该怎么开口？ 上去握住她的手说你好我是开发穿越河宙的安铖第三工作室负责人兼NewCox中区战队队长彭俞捷的朋友他徒弟是储梦也就是梦里无踪兼林森淼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林森淼？ 这会吓跑她的吧。 “玩啊。”提到这个，陆非鸟小兴奋了下，不过这次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要不你也来玩？反正你喜欢游戏，错过穿宙绝对是一大遗憾。” “嗯，好。”方衍胡乱应着，起身过来送她，正思考下一句该说什么，陆非鸟的手机忽然响起，她看了看来电显示，一句“不好意思”，踏出了门。 “姐姐。”储梦的大嗓门在门背后听的一清二楚，“你什么时候回来上游戏啊？游戏里开资源争夺战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这熊孩子连手机号都问她要了？ 方衍险些开门夺她的手机。 “资源争夺战？那是什么。”陆非鸟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各公会用资源做赌注举办的比赛嘛，赢了就拿走对方的资源，输了就被对方拿走资源，只不过是混战的形式，要动脑子。”储梦继续扯着嗓子喊。 “哥，你声音小点。”储筱在一旁提醒他。 “我不啊，我可是有御赐金牌的，我就是能在基地里玩别的游戏，哈哈哈，我还能给游戏里的朋友打电话，怎么啦。”储梦气焰冲天，自从帮方衍办了事，感觉比赢了比赛还提身价，连他师父说他都比以前少了，快哉，实在快哉。 “我马上就回去了，再等一下。”陆非鸟说完，还等着储梦给回应，电话忽然中断了。 奇怪的看了看屏幕，是对面挂的，她等了会儿没见再拨过来，便加快脚步往地铁站赶。 彭俞捷从背后掐了储梦的电话，手捏在他的肩膀上一收力，储梦哀嚎一声，长时间坐着不动的人肩膀多少有些僵硬，彭俞捷有独创的按摩手艺，一下就能捏的储梦“欲/仙/欲/死”。 “方衍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帮他办的事全部结束了，让我转达谢意。” 彭俞捷的话里听着镇定，手上动作一点不含糊，储梦连声哀嚎：“师父我错了！我错了师父，我再也不乱玩游戏了，我加罚一礼拜……” 第31章 资源战其实没有储梦说的那么可怕，作为游戏里一个小型的PVP战场，除了六梦以外，其他各公会早就达成共识，不在这个活动里动刀动枪。 以目前河宙上各公会的进度，压根没有多余的资源浪费在窝里上，各大公会的互助大于互争，与其耗费精力思考怎么抢别人的东西，不如多动点脑子把科里漠进度推一推。 也就世界警察万木堂有那点闲工夫。 “不打架？真的不打架？”暴走的天之过客看着图里人来人往的红色ID，问了柏拉兔第三遍，“我以前都是看到谁抢谁。” “哥！我们能和你一样么。”柏拉兔说。 他不知道储梦的年纪，听他叫闭嘴绣花姐，以为他俩年纪差不多，不过年龄并不影响他对梦里无踪的称呼，他本来还想叫他大哥，后来实在觉得这么喊作为一会之长有辱身份，就减了一个字，自认为减了一半的疏远，大家的关系更进一步。 正如他所说，六梦也是个特例，资源争夺战从不手软。 一个大点的公会还要顾及下公会发展和人员管理，六梦怕什么？六梦一共就四个人，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根本没把发展公会放在心上，想打就打，拒绝假赛。 首次认识到外面的资源争夺战是这幅场景，暴走的天之过客很快失去了兴趣。 闭嘴绣花是第一次到丰饶之角这张图，图里能来的人都来了，她无事可做，便准备去地图深处溜达溜达。 走之前，柏拉兔提醒她当心图里的怪物。 丰饶之角是张方形的图，外面一圈由匹配进来的十个公会占据，中心则是本地boss的老巢。 “放心，有我呢。”暴走的天之过客紧贴在闭嘴绣花的身后，走到哪跟到哪，比502还要好使。 【公会】鸭梨山大象：这种情况一般称之为恋姐情结。 【公会】暴走的天之过客：你说我？？ 鸭梨山大象没了回音。 柏拉兔用身体力行现场阻止了他的作死。 丰饶之角的Boss没什么亮点，掉落也不稀有，只不过Boss周围有集中的草料产出，比单独寻找方便点，所以偶尔也会有人来这儿挖草，但都是一个人，这Boss的视线广，血又厚，一不小心拉上仇恨也挺麻烦。 “林森淼怎么没来？”闭嘴绣花边走边问天之过客，他都给自己打电话了，应该也给他叔叔打电话了吧。 “管他干嘛？”天之过客一点都不想提这个名字，拜方衍所赐，现在脖子上还隐隐作痛。 “你们关系不好？”闭嘴绣花问。 “我们没有关系。”天之过客答。 闭嘴绣花发了个笑咪咪的表情，没有关系还叫他叔叔？小孩子，总是口不对心，十四岁的年纪，差不多到叛逆期了，而天之过客已少年老成，一人独挑大梁的架势，不叛逆，也不任性，实在是让人既心疼又敬佩。 “他不来就不来吧。”闭嘴绣花说。 “姐姐。”天之顾客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叔叔。” “啊？”闭嘴绣花吃了一惊，“什么喜欢……” “每天我跟你在一块，得听你说他八百次，下次我数给你听吧，你这种情况，以我多年经验，要么是特别讨厌，要么就是特别喜欢。” 闭嘴绣花的表现和储梦队里的一个男孩特别像，那男孩喜欢储筱，嘴里一天到晚都是储筱，连带着喊储梦都能喊成储筱，直到被储梦揍了一顿才算老实，不过毛病还是没改正，储筱走到哪，目光就追到哪，要是没被储筱以“喜欢比自己大的男孩子”重重打击，大概还在做他的单相思梦。 “姐姐。”他又说，“你的回应和十四岁暗恋别人的初中生一模一样。” “你暗恋谁了？” 闭嘴绣花活了二十二年，怎能容忍自己栽在一个十四岁的小毛孩手上，他说的话有没有道理暂且不谈，就算有也不能承认啊？ “我没暗恋谁啊，非要说谁的话，大概只有姐姐你了。”天之过客满嘴火车，大言不惭。 “呵呵，截图发给你叔叔看。” “啊！我错了。姐姐！” 天之过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这个“叔叔”，当然也不是怕“叔叔”这个人，主要是怕他打小报告。 “姐姐……”他还想说什么，被闭嘴绣花无情打断。 “别说了，我不听！” “不是，我是想说……” 想说你拉到Boss仇恨了。 一声直冲云霄的巨响，传遍了丰饶之角整张地图，地面剧烈的摇晃起来，树皮、沙尘、碎草被强烈的风吹卷到天上，一下很难保持平衡，天之过客拉住闭嘴绣花的手，把她带到一块岩石之上，视线转移到震源的位置，眨了两下眼，若有所思。 “不是说这个Boss不厉害的么？”闭嘴绣花几次差点没稳住身体从岩石上滑下去。 “是不厉害，就是吓人。”暴走的天之过客往外走了几步，说：“拉都拉到了，我去解决它。” “啊？你可以吗？” “小意思。” 天之过客在仓库里摸了摸，想拿个大件出来一炮搞定，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一低头，一苦笑—— 他忘了自个儿开的是个小号，为了装逼连武器都没打造，包里只有免费的小飞刀。 “去你的！”天之过客一刀挥过去，正中Boss的弱点，眩晕1秒，回头朝闭嘴绣花喊：“姐姐，把弓给我！我没带武器！” 弓？ 闭嘴绣花只有那把冰色长弓，她看了看手中空空的天之过客，又从仓库里取了一沓箭，正要交给他，突然听他一喊： “这什么破弓？” 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只机械鸽，从空中俯冲而下，速度快的几乎捕捉不到，临近天之过客之时丢下一把木质弯弓，咕咕叫了两声，爬升回去，一溜烟没了影。 林森淼在一旁气定神闲的说：“给他用这个就够了。” 暴走的天之过客动作顿了下，大概是想打字骂他，不过Boss明显不准备给他这个时间，抬高巨大却又杀伤力不足的大脚在地上用力一踏，带来下一轮的地震。 天之过客深深的、幽怨的、不甘的看了林森淼一眼，举起他口中的破弓，迅速向后跳跃，拉开距离。 到了差不多的位置，他朝天上射了一箭，紧接着又向左跳了一步，又是一箭，两箭一先一后命中Boss的弱点，天之过客继续往左边跳，一边跳一边攻击着Boss，不过再没打到过弱点。 林森淼：“……” 闭嘴绣花不明所以，天之过客“嘿嘿”一笑，找了个石头当垫脚石，得意的说：“手感不好，叔叔见谅。” 那Boss顺着仇恨，一路追踪而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林森淼的面前。 闭嘴绣花这才看懂，哭笑不得，这孩子，太调皮了。 林森淼原本是坐着的，被他这么一闹，强行进了战，身子从石头上站起来，Boss几乎扑到了他的脸上。 以血厚著称的怪物果真皮厚，中了天之过客两箭只掉了5%的血，闭嘴绣花以为林森淼会用擅用的弓对付他，却见他摸了两把小刀，一左一右先后击中Boss的弱点，叠加效果晕了它3秒。 对了，他把弓给了天之过客，现在身上只剩下先前她打造的小刀。 正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弓借他，脱战的天之过客轻手轻脚的摸到了自己身边，附近频道打字道： “姐姐，别管他，他死不了。” “很危险啊？”闭嘴绣花不太放心，林森淼又不是强悍的梦里无踪，“一把年纪”了，她听说过连职业比赛的人都是年龄越大状态越差，别说普通人了，“他、他多大了啊？”她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啊？”天之过客愣了下，“没到三十吧……” “你别动，我去帮帮他。”闭嘴绣花充分践行了什么叫尊老爱幼。 “别急嘛。” 闭嘴绣花被天之过客结实的挡在了身后，从空隙中望过去，林森淼和Boss玩的正欢，他一刀、一刀的放，眩晕过后会有一段免疫期，林森淼用轻巧的步子带着Boss转着圈。 70%……60%……40%…… Boss的血下的比天之过客攻击时快多了。 “他做什么了？” “他都打在要害上了。”天之过客解释说，“打中要害伤血加倍，连续打中要害造成连击，伤害更加翻倍，即使是小刀，这么叠加下去也很可观，穿宙就是这种游戏啊。” 他被林森淼打怪的样子吸引，不由的凝神看了起来，闭嘴绣花察觉到，刚刚不怎么客气的天之过客，这会儿又对林森淼毫不吝啬了，“我叔叔可以吧？其实我觉得他配的上你。” “你说什么呢？”闭嘴绣花一没说话，他就把话题扯到了这上，那边的林森淼正聚精会神的和Boss玩着，应该是没听到他们的话。 “姐姐，老实一点嘛，你肯定喜欢我叔叔。”天之过客还在说。 聊天是在附近频道的，闭嘴绣花有些慌张，又想去帮林森淼，又想赶紧堵上天之过客的嘴，这么一纠结，那边林森淼已经把怪解决掉了。 “漂亮，Nice。”暴走的天之过客总结说。 林森淼瞅了他一眼，朝他挥了挥手，储梦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背后又是一记销魂揉肩。 “不是说关了么？”彭俞捷黑着脸拎上他的耳朵，“别捣乱方衍，他总给我打电话，很烦。” 第32章 “他去哪了？” 暴走的天之过客几乎是秒下线。 闭嘴绣花注视着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感叹这叔侄二人，在一声不吭玩失踪方面相当的有默契。 丰饶之角的Boss以抠门著称，实际也名不虚传，Boss死后，皲裂的地面开始复原，闭嘴绣花随着大地的移动向林森淼靠近，林森淼去Boss脚下的箱子摸了摸，一共拿出了三样东西，他什么也没收，都让闭嘴绣花装回了公会。 他手中空空，天之过客下线的时候没来得及把弓还给他，当然不是储梦有意不还，实在是事出突然，没顾的上这茬。 “你没事吧？”闭嘴绣花看着他，不知道该和他说啥。 林森淼答：“能有什么事？” 确实看起来没什么事的样子，闭嘴绣花沮丧了下，她又问错话了。 “空射练的怎么样？”林森淼没留意到她细微的心里变化，径直走过来检查他留的“作业”。 “啊……空射、空……”闭嘴绣花的思路瞬间混乱。 上一次分别前，林森淼给她布置了一个作业，练习空射，即不直接瞄准目标，而是通过天上，或者左右两侧障碍物的阻隔，有目的性的放出会拐弯的箭，提高箭的杀伤力，减少回避率，属于高级箭法中的一种。 “拿它试试。”林森淼指指地上。 Boss的尸体还未消失，倒在地上大大的一摊，作为靶子足够显眼，闭嘴绣花听话的抓起冰色长弓，集中精神，放出一箭。 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落在目标身上。 “再放，瞄准打中的地方。”林森淼又说。 闭嘴绣花的心怦怦跳起来，她本以为一箭就够了，但林森淼示意她继续。之前练习时，天之过客像只聒噪的知了，对她的作业不屑一顾，每次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打断—— “姐姐，这个不用你动手。”天之过客随手一刀，在俩人走进警戒范围之前杀掉了前方的怪。 “姐姐，这个不掉东西。”天之过客打了个响指，吓跑了特性是逃逸的怪。 “姐姐，这个我来帮你捡。”天之过客瞬间灭掉要找的怪，摸了她要的东西送过来。 闭嘴绣花：“……” 饶是大名鼎鼎的梦里无踪跟在身边，她也有些受不了了。 好在练习还有些收获，此时林森淼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闭嘴绣花屏住呼吸。 三箭齐发，三箭走了同样的路径，声音也并在一起，直冲向躺在地上的靶子。Boss的尸体在这冲击之下向后平移了一段距离，恰好时间到了，消失在了地表。 “我打中了吗？”闭嘴绣花茫然的问。 实在太巧，尸体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消失，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有没有打中，难道系统也看不下去了……这样残忍的对待一图之Boss。 “嗯。” 林森淼的眼睛里，Boss就像没走一样在他的视野里呆着，三箭准确无误的与第一箭造成的伤口合流，如果Boss先前没被他杀死，这四箭也够他受的了。 “不错。”他几步跳到闭嘴绣花身边，手指捏了下她手里弓的弓弦，“这把弓要换了。” “换弓？” “三箭不是你的极限。”林森淼说。 弓箭和小刀是偏低级的武器，但也是很灵活的武器，因为出手没有上限，只要能力达到，想同时放几箭都可以，林森淼和天之过客都用过三箭，再往上便没试过，方衍是因为没有必要，储梦则是因为会惹人怀疑。 五箭开始，绝对是职业选手的水平。 彭俞捷刚玩穿宙的时候放过七箭，自那以后储梦就拒绝用弓，因为他，玩不过。 “我不想换弓。”闭嘴绣花把冰色长弓收回包里，害怕林森淼当场就问她要，这把弓她是寄予了感情的，是他为她做的第一样东西。 林森淼看了她一眼：“买把新的不好？” “不好。”她摇摇头。 “不换弓是进步不了的。”林森淼虽不明白她为何不愿意，但也没勉强，“以后公会里的人都会慢慢超过你。” 闭嘴绣花抬头看他：“我本来就排在很后面了……” “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你有天赋。”林森淼说。 方衍回想起早年，也有数不清的人用“高天赋”来评价过他，但日子越往后过，愿意为他的天赋买单的人就越来越少，天赋究竟有什么价值？这个问题他也琢磨不清。 听到他夸自己，闭嘴绣花坚定的信念顿时动摇了，她想了会儿，开口说：“外面买的不知道适不适合我……” 林森淼回答的很快：“我帮你做。” *** 融入新海比陆非鸟想象中快的多，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办法，就是一个字——忙。 项目一部实在是太忙了。 她是个插班生，进公司当天，下午的小会议，她便掌握了目前穿宙衍生项目的所有进展。 衍生小说方面，书号、封面、版设都做好了，而最关键的小说内容竟然还没完成？！ 因此一、二、三审，校对都还遥遥无期，据说这是因为起初没和安铖在小说内容方面达成共识，之后又因为约好的作家一再脱稿解了合同，现在这部空有骨架的小说由内部作家自行撰稿，大约写了三分之一，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不到，要在这之前定稿并校对完毕，当大家都是神仙吗？！ 而这位作者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写书了，还出现了卡文、心态崩塌的情况，简直是计穷势蹙。 胡建树还是很乐意带新人的，毕竟回答新人的问题比填办公室里的黑洞简单多了，但大家并不准备让他逃了，陆非鸟在到新海第二天的下午，就独自开展起了工作。 章雪滟去了新闻组，陆非鸟自那之后便没见过她，据说新闻组是个长期在外奔波的组，一个礼拜不见人的情况也很常见，大家习以为常，且新闻不是主营收项目，关注度也没有那么高。 “新闻能扼住人的喉咙。”胡建树对陆非鸟说了这么一句。 好歹是学中文的，陆非鸟在文字措辞方面能给出不少建议，写稿的同事处在对自己极端不自信，写多少删多少的状态，陆非鸟的的毕业导师是C大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也是M市知名的学术骨干，他很关心陆非鸟的实习，希望她能以商业文和文学文为题做毕业论文，陆非鸟和他说起这位写稿的同事，他竟有所耳闻，这让整个人都埋进键盘却一个字都敲不出来的同事心里好受不少。 纯文学到商业文的转换需要一个过程，陆非鸟原话复述给她听，她面露菜色扯出一个笑，昏昏沉沉的就这么在电脑前睡了过去。 陆非鸟没打扰她，实习生要求的工作时间比正式员工少很多，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办公室里的人时常做着做着就忘记了时间，陆非鸟也是如此，她从没有这么真实的感受过上班族的忙碌和奔波，从学校赶到公司比上课还要早，晚上下班时已过了高峰，打着哈欠坐着地铁赶回学校，连食堂都关门了。 总裁为大家订了一个月的晚饭，自她开始实习起，就没再和孟晓渔一起吃过晚饭。 孟晓渔的事情少，过几天就准备回家了，回去前说要去周围的城市逛一逛，给家里的兄弟姐妹带最后一次来自M市的特产。 闲暇时公司允许玩穿越河宙，这是陆非鸟最开心的一点，不过白天，林森淼和暴走的天之过客一般都不在线，陆非鸟操作着闭嘴绣花百无聊赖的在河宙上晃悠，渐渐的也会遇到和她搭话的人了。 霜结之力在储梦的帮助下通关了二级副本，挤上了前一百名的排行榜，柏拉兔一时忘乎所以，张罗着要拉全公会去一级副本送死。 一级本过了，起码也是前二十名的水平，储梦怕方衍发飙，迟迟没有答应。 有方衍罩着，怎么也算半个内部人员了吧，据说NewCox中区的赞助有70%来自嘉茂，再往后的事，储梦不敢想了…… 闭嘴绣花和几个同事加了好友，发现公司里混的最好的，是一个叫顾臻的女孩子，以爱啃鸭脖著称，人称“顾骨头”，她的公会排行十七，身上穿着公会出品的五星连环套，惯用武器是长刀，外观是商城里售价最高的蒙罗星，不过是个徒有虚表的人型花瓶，连闭嘴绣花都打不过。 “你这么厉害啊？”顾骨头对陆非鸟的操作十万个佩服，“给你推荐一个好友，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她说着，推过一个好友名片来。 第33章 那人叫往昔。 问顾骨头他是谁，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笑。 好友申请很快通过。 往昔发了个表情过来：“是你啊。” “是副总啦。”顾骨头见陆非鸟准备发出去的话写了又擦，擦了又写，忍不住说了出来，“副总是我们公司少有的高手哦，你们有空可以切磋试试？” 陆非鸟一脸不可思议的再去看那三个字，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孔亦锡和顾骨头一样，都在排行十七的公会里，这座公会叫第一公会，名字很嚣张，会长也很嚣张，把公会利益看的高过一切，霜结之力只是百名榜里垫底的差生，对于这类公会大多只是略有耳闻，从未打过交道。 “加了副总，我上班时间还怎么玩……”陆非鸟小声和顾骨头嘀咕。 “哎呀这个没事啦，副总又不是总裁，正好在做这个游戏的项目，劳逸结合很正常啊，你不用担心，我24小时都挂着号，也没被骂过。”顾骨头说。 “你是正式员工，我是实习生，还是不好吧……” “唔、应该不要紧。”顾骨头迟疑了下，总裁特招生是今年刚刚启动的人才计划，没有可以借鉴的经历，据说还会有评比，真要往深处想的话，她确实不敢打包票。 “实在担心的话，要不你上班少玩点，或者把他删了？” 陆非鸟哭笑不得：“我怎么敢删他。” 顾骨头抓抓脑袋：“我没想那么多，算啦算啦，下午请你喝杯奶茶，副总这人很开明的，我是觉得你不用担心，说不定他一会儿自己就跟你说别在意这个了。” 顾骨头一语中的，话音落地还没两秒，往昔发了段话过来。 “游戏里不分职级，你也别在意我在线不在线，按自己想法玩就好，我也不在意被你们知道账号。” 顾臻乐呵的拍了她一下：“你看！我说的吧？” 陆非鸟强行笑了下，她与孔亦锡，远比顾骨头所了解的情况复杂。 关于衍生小说，审核和校对是滞后的，项目一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将一、二审提前进行，胡建树交代大家对这事一定要有耐心。 陆非鸟基本上下午才会有事做，上午被抽出来跟着胡建树到处开会。 小说出版之后下一步就到漫画，会议内容多是有关这方面的。 新海文化自己的月刊、周刊都不适合连载漫画，经过一系列的审核和筛选，最终选了三家纸质平台，八家线上平台，这十一个平台的流量合计占到总漫画流量的70%以上，覆盖面完全达标，只有一点令人头疼。 作为竞争对手，其中几家互相之间有过纠葛，撂下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狠话，虽然至今谁也没打倒谁，知道自己和对方都有穿宙这部热IP的连载版权，心里还是非常不爽的。 陆非鸟很想看看胡建树准备怎么和他们谈，但因为不是小事，孔亦锡也要亲自参与，这样陆非鸟就没资格去了，坐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个星期，等来了副总一个人全部搞定的消息。 胡建树沾沾自喜，好像谈判成功的是他一样。 “谈判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么？”他最近老是问这句话，陆非鸟听的耳朵都长茧了。 “人格魅力。”陆非鸟说。 “副总的人格魅力。”顾骨头补充道。 胡建树瞪了她一眼。 “非鸟，下面就到你了。”胡建树说，“整理一下穿宙每一张地图的故事背景及最适合人物出场的地点，我们的画师里有外聘的，不敢说对穿宙百分百了解，至少宏观上不能出问题，骨头和我说啦，你是个游戏强人，交给你我才放心。” 陆非鸟看了一眼顾骨头，她笑眯眯的眨了下眼。 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聊聊，再这么下去全公司都要知道“陆非鸟游戏玩的很好”这个伪命题了，明明是她被游戏玩的很好。 实习之后时间变得像流水，到了去裕苑的时间，陆非鸟提前把手上的工作结束，匆匆赶在晚高峰前坐上地铁，裕苑和创业园在M市的对角线上，路上要花更长的时间，陆非鸟带上了公司定的晚餐，但不是给自己的，是给方衍的。 她发现方衍特别习惯吃别人带去的东西，而且不挑口味，不管是辣的、不辣的，生的、熟的，咸到要配饭的、甜到齁喉咙的，在他嘴里好像是一个味道。 这简直是一种悲哀。 宅男方衍在陆非鸟眼中的可怜指数直线上升，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带点好吃的东西过去，指望着有一天方衍指着她带的东西说：“这是什么？这么难吃？” 但是没有。 一次都没有过。 他只会突然像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问：“这是什么？还不错。”陆非鸟下次再带过来后，他还是问：“这是什么？” 他的脑袋都用来干嘛了呢，陆非鸟不止一次的想。 方衍家门口，迎面撞上一个女人。 陆非鸟愣了，因为是别墅，门口的私家范围很大，户与户的间隔也很大，不可能出现邻居需要走方衍家门前路的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认错地方了，但那女人一脸烦躁，更像是刚受过什么气似的。 “翻脸就不认人，不把人当女人。”Pie愤愤的嘟囔。 她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不似小姑娘那样鲜活，也是楚楚动人，一袭长裙漫过膝盖，长发松着，慵懒的盖在肩上，在妆容的映衬下目若秋波，举手投足优雅大方，陆非鸟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时呆了，脚下步子不由停了。 Pie如果不说话，追求者应该是能组个足球队的。 她是开车来的，又被奚落了一番，举着手机给Nickey打电话，半天也没人接，她立马钻进车里，准备直接杀回公司去找天杀的Nickey算账。 陆非鸟的存在太过渺小，等Pie想起来哪里不对的时候，车已经走了一半。 推开方衍家的门，浴室里传来阵阵水声，陆非鸟心里狂跳起来，洗澡？这个点？再想想Pie说过的话，该不会…… 她脸红了。 方衍年纪也不小了，有女朋友也很正常，虽然宅了点，以他的长相，相信还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陆非鸟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开始跳画面。 方衍的手机放在茶几上，被陆非鸟放下的晚饭挡住，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弄清声音的来源。 等、等等？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陆非鸟背对着浴室门，手上拎着轻型拖把，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的脸红成猴屁股，半步都不敢挪。 方衍从另一侧绕到茶几边上，接起电话：“还知道有脸打过来？” 他套了件浴衣，全身都盖住了，陆非鸟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头发上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身上是没闻过的沐浴露的味道，肥大的浴衣也遮不住他修长的腿，好像有什么东西掐住了陆非鸟的喉咙。 “你就这么糊弄我？”方衍对电话那头吼着。 “为什么不派专业的人来？我出的钱是白给吗？” “哭？那不也是你害的？” “我没有喜欢的类型，不要再想在这方面动念头！” 方衍愤怒的挂了电话，手机甩在沙发上，滚进靠背与座椅之间的间隙，他双手叉腰平息了会儿怒气，正欲回屋穿上衣服，发现了一旁“奄奄一息”的陆非鸟。 陆非鸟听着他说的话，脑子里想的画面更不堪了。 女、女朋友都不是？ 她的红脸透着点粉，两手紧紧抓着拖把的杆子，人竖的笔直，躲闪着方衍的目光，他走近一步就抖一下，等方衍到面前的时候已经哆嗦的不成样子了。 “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方衍的心理调节很快，语气已完全恢复正常，话里带着对她表情的莫名奇妙，在她的拖把上撑了一把，阻止了连人带拖把一起倒下。 太、太多了。 陆非鸟想。 正面比背面露的太多了。 方衍低头看了自己敞开着的胸口，抬手把带子系好，目光落回颤抖着的陆非鸟身上，问：“害羞？” 陆非鸟不管三下五除二，使劲点了点头。 “看见我，害羞？” 点头。 “看见我什么害羞了？”方衍接着问。 点头。 方衍：“……” “干活去。”他摇了摇拖把，摇醒了沉浸在不可描述世界里的陆非鸟。 陆非鸟脸还红着，小心翼翼的喵了他一眼，说道：“给你带饭了，在茶几上，注、注意身体。” “哦。”方衍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反应过来想问她什么注意身体，陆非鸟已经跑到二楼去了。 方衍一皱眉，立马明白她误会什么了。 他可没现在的大学生那么空，他想把她叫过来解释一下，却收到了她从四面八方不时偷看他的眼神。 心里像被猫挠了一下。 方衍抓准机会假装和她的视线相碰了下，她果然慌慌张张的躲开了。 方衍一不小心，脑子里也不可描述了一下。 第34章 “过来。” 陆非鸟做完事情，终于无处可逃，被方衍叫到了身前。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也吹干了，恢复成一贯的冷峻风格，拆了陆非鸟带过来的晚饭，坐在餐桌旁边。 “你在门口遇到人了是不是？”方衍问。 陆非鸟，点头。 “她是来给我介绍工作的。” “啊？”陆非鸟不明白“介绍工作”是什么意思。 通常来说，找工作不是应该自己出门么，还会有人亲自登门的？那是什么工作？ “在家做的工作。”方衍说，“打游戏。” 陆非鸟看着他，脑子里开始搜索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玩游戏有关的工作，主播、职业选手……各自分拣了一下，好像只有游戏主播符合“在家”和“打游戏”。 方衍天生一副好皮囊，开个直播间的话粉丝应该会很多，陆非鸟问道：“你们谈好了么？” “不是游戏主播。”方衍像有超能力一样，看着她的脸就能读懂她的心，陆非鸟睁大眼睛。 “那是什么？” “游戏代练。”方衍面不改色道。 陆非鸟露出困惑的表情。 游戏代练，也是一种职业么？ 方衍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不太想解释什么是代练，又想摘开误会，又想为之后告诉她自己是谁做点铺垫，他没考虑“游戏代练”到“游戏工作室负责人”有多长的路，反正暂时能两全的解决他蹲在家里和游戏水平的问题。 陆非鸟不太确定的问：“收入……怎么样？” “你觉得呢？”方衍没料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一下，顺水推舟，“能负担的起我的房租吧。” 陆非鸟顿时柠檬上身。 他租的是裕苑，M市最大、最贵的别墅，上下二层的房子就住他一个人，不用想房租会是多少，以她现在的水平，绝对承受不住。 “游戏代练……要怎样才能做？”她犹犹豫豫的问。 方衍愣了下，脸上的笑意收了一些，说：“你打工的收入怎样？” “不不不。”陆非鸟忙挥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实习呢？” “实习没有工资。”陆非鸟红着脸低了头。 方衍皱眉。 “那补贴呢？交通？餐饮？” “交通还好，我用学校发的卡坐地铁，花不了多少钱，餐饮……最近公司经常加班，老板每天都请人送饭过来。” 方衍听完，神色凝重。 新海文化不是小公司，不会不懂实习生也要发工资的道理，这是原则问题，做这种事，不怕在M市混不下去？ “和你说理由了吗？”方衍问。 “嗯，因为是总裁特招生，所以没有实习工资，也就是破例录取的那种。” 总裁特招？方衍冷笑了声，忍住想问“你们总裁哪位？”的冲动，不想破坏新海文化在她心里的形象，低头猛地扒了两大口饭。 “陆非鸟。”他突然问，“这是你们公司订的还是你特意买的？” “公司的……”陆非鸟气若游丝的说，“但是菜挺好的，也很营养，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 公司食堂吃了这么多年，他对伙食一向不挑，眼下他关注的并不是这个。 “小鹌鹑。”他开口说。 “啊？哦……公司的。”陆非鸟以为他又嫌自己说话声音小，大声说了一遍。 方衍唇角微微勾起。 “鹌鹑，过来。” “嗯？” 陆非鸟走过去，方衍从凳子上站起来，她顿时感觉到一股威压从头上方传递过来，方衍也朝她靠近了一点，她仰着头，看到他细长睫毛下眸子里映出的自己，忐忑的等着他发话。 “以后你过来的日子，我的伙食就交给你了，费用会加在工资上。” 方衍细算了下。 “还有冰箱，我不想看到冰箱是空的；水果，我不会挑水果；所有要在网上买的东西，我，不会网购。” 陆非鸟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游戏代练，不会网购？骗谁呢？ “说错了，不会选店。”方衍改口。 “我、我一个月才来八次……” 陆非鸟第一反应：这人好烦。 陆非鸟第二反应：这人好懒。 陆非鸟第□□应：这人……加多少钱？ “八次够了，我又不是饭桶。”方衍深觉得自己挖了个绝世好坑，就等着陆非鸟往里跳，见陆非鸟有想拒绝的意思，直说：“反正你现在过来也是次次带东西。” 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陆非鸟想了下，自己本就是看不下去他无规律的生活才带点小东西来管管他，多数不值钱，每次见他一点不剩的把那些东西吃完，她还会涌起些成就感…… “那、那先试试？”陆非鸟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自己都没把自己管的很好……” “很好了。”方衍见她应下，自己的计谋得逞，一时心情大好，顺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柔软的细发触碰到他掌心的那刻，他的手滚烫起来。 “嗯……” 陆非鸟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方衍不喜欢她这幅样子，手滑下来在她脸上掐了下：“都工作了，大点声音，会被人欺负的。” “你干嘛？”他用的力不小，捏的她生疼，陆非鸟思绪一收，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老流氓！” “还放不认识的女人进屋，老流氓！” 方衍：“……” 他要是流氓，鹌鹑都下蛋了。 陆非鸟走后，方衍打了个电话给Nickey，响了四、五声才被接起，想来是接电话之前做了会儿心理准备。 “不是来骂你的。”方衍直入主题，“给你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去查一下新海文化，看看他们流程制度上有没有问题，最好能查到员工聘用制度，实习生之类的。” “越快越好，如果发现问题，立马通知我。” “惹我？没惹我，除了你以外还有人敢惹我？” Nickey把电话挂了。 *** 柏拉兔最近一直在准备开一次一级副本，天之过客虽没答应他，膨胀的自信心还是使他不见棺材不想落泪，趁天之过客不在的功夫，他拉着公会成员开了一场小会，大致说了下自己的宏图壮志，让大家帮忙收集一些定向的材料，综合提升一下公会的水平，下次去开本的时候，就“顺手”开成一级难度，他不信天之过客会顺着网线爬过来砍他。 【公会】柏拉兔：反正两个本入口在一起，说不定他都发现不了！ 【公会】鸭梨山大象：会这么傻的只有你了。 【系统】：鸭梨山大象已被【柏拉兔】禁言：剩余时间9999小时。 闭嘴绣花和林森淼被强烈要求不许提前告诉天之过客，否则就把他们“踢”出霜结之力，闭嘴绣花开始明白为什么鸭梨山大象总是吐槽柏拉兔，他们走了，暴走的天之过客还会留在这里么？这傻会长，威胁都不会？ 材料分散在野外，特殊任务里，河宙太大，大家两两分组，各自取了自己的目标，出发去做准备，闭嘴绣花之前是只能和林森淼组队，现在是不得不和他组队，他被默认成了闭嘴绣花的专属搭档，鲜少有人敢靠近。 林森淼什么都不干，就在闭嘴绣花后面看着她玩泥。 一跃成为霜结之力希望之星的两人被委以双壁悬崖的特殊任务，去那里会路过一张叫“魂沼”的图，图里有稀有的沼石，柏拉兔叫他们顺便挖点回来，这石头仓库里一点都不剩了。 魂沼靠着万木堂的公会据点。 科里漠一面之后，闭嘴绣花再没有遇到雪寒光，也没遇到其他万木堂的人，这个公会似乎在他们面前消失了一阵，当然，他们并没有在河宙上消失，世界各地依然流传着万木堂的传说。 刚进入魂沼，就遇到两个顶着万木堂名字的号，闭嘴绣花心里咯噔了一下，待会儿取石头，怕是会有人来捣乱了。 林森淼像没看到他们似的，径直朝最深的沼泽走，深沼中沼石分布最为密集，省去了四处奔波的时间，路上遇到的怪物和阻碍已经不能阻挡闭嘴绣花，不用林森淼出手，两人很快来到深沼边缘。 深沼缓慢、幽深的流动声下，雪寒光静静站着。 闭嘴绣花停下步子，没有贸然靠近。 林森淼也看见了这货，倒是不改线路，把他当成空气，几乎要贴上去。 闭嘴绣花拦住他，示意他别轻举妄动，林森淼很听话的照她的指示停下。 “他是我的校友。”闭嘴绣花对他说。“我们有点纠纷。” 林森淼无声了一会儿：“感情纠纷？” 闭嘴绣花：“……” “游戏纠纷！” 陆非鸟用最短的话解释了下她和田律的关系，包括她和章雪滟的那一层，过程中只是说到了她实习的公司，没有提公司的名字。 方衍了然，早先就觉得他不对劲，原来还真不是错觉。 “他要是和我们动手，我们能答应吗？”闭嘴绣花悄悄问林森淼，“要不要把梦里无踪叫来？” “他不会来的。”林森淼说，“他喜欢在人群面前炫耀他的技术，这儿就我们三个，他没兴趣。” 闭嘴绣花：“……” 第35章 雪寒光只是站着。 闭嘴绣花警惕的盯着他的动作。 原本以为他会是来妨碍他们的，可等了好久，也不见雪寒光有进一步的动向。 然后，有一股奇怪的气氛在雪寒光与林森淼之间缓缓升起。 林森淼看着聊天框跳出来的几句话。 【私聊】雪寒光：兄弟，要不要来我们万木堂。 【私聊】雪寒光：之前观察过你，操作在我们公会也是数一数二的，有这么好的条件，不到大一点的公会太可惜了。 【私聊】雪寒光：我身上这套连环套装，只要你加入万木堂，我能保证你拿到的不比我的差。 【私聊】雪寒光：另外再说一句实话，你这样一直跟在这个女的身边，难免不让人误会，我和她是同学，平日里见面不少，我劝你对她小心一点，这女的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雪寒光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林森淼抬手敲了下键盘： 【私聊】林森淼：1 闭嘴绣花站在他身边，不明所以的在两人之间轮番跳转视线。 【队伍】闭嘴绣花：他找你说话了吗？ 【队伍】林森淼：没有。 【队伍】闭嘴绣花：他也没找我诶，难道他在这里挂机？ 【队伍】林森淼：走，过去把他杀了。 【队伍】闭嘴绣花：…… 林森淼打完字，手里唰地出现了几把小刀，自打储梦借走了弓便再也没上过线，他并没准备新的武器。 这一次，他竟然走在了闭嘴绣花的前面。 来不及诧异他为何如此积极，闭嘴绣花也迈开步子追了过去。 看到雪寒光的那刻起，她就做好了可能会有恶战的准备，就在刚才，她还悄悄数了数自己包里的箭数够不够。 雪寒光像察觉到了危险，在二人走入他的攻击范围之前，转身退了回去。 闭嘴绣花：…… 这是什么操作？ “去采石头。”林森淼步子并没停，“他刚才站的那里，底下有很多沼石。” 闭嘴绣花：…… 他为什么能切换的如此自然！ 林森淼在八步范围内探查了一番，往树干上一靠，手里三把小刀挥出去，在地上刻了三个点。 “我帮你标好了。” 闭嘴绣花：！！！ 雪寒光为什么突然走了不得而知，但林森淼为什么脸皮这么厚，这是她更迫切想要了解的问题！ 闭嘴绣花发了个鄙视的表情，一脸愤愤。 和他出来，干活的总是她，这好像成了一个亘古不变的定律…… 如果梦里无踪在的话，他还能给林森淼找找麻烦，问题这个小孩，最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闭嘴绣花卖力地扒着泥地。 小刀下面的沼石，确实多的她一只手抓不下。 方衍仔细品味着田律的那段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眼里，闭嘴绣花半个身子陷在深沼里，行动艰难，衣服上蹭的泥消耗着装备的外观度，不过她并不介意。 她把捡出来的沼石分成了两摊摆在岸边的地上，一摊装进了自己仓库，另一摊让林森淼装进仓库。 林森淼照着她的安排做了。 这里面有她的小心思。 林森淼陷入沉思，沉思着就忘了他们俩接了双臂悬崖的特殊任务，昔日的故事重复着，闭嘴绣花默默的一个人又是攀岩又是走钢丝，重复了六、七遍才准确无误的爬到双臂悬崖的顶端，采了东西，顺着绳索滑翔到地面。 两人回到霜结之力的据点，林森淼立马被人围上。 “林哥，这么大的沼石，我这辈子还没见过！” “竟然有这么多！” “双壁悬崖的东西也拿到了？林哥好身手。” 闭嘴绣花绕过紧紧围住林森淼的人群，把她的那份倒进了公会仓库，朝林森淼递了个眼神，意思在说： 现在轮到你了。 柏拉兔见到林森淼手上的东西喜不自禁，当即在公会频道发出消息： 【公会】柏拉兔：各位亲人们！大家还没回公会的都回来吧！我数了下在线人数正好四十个人！这种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穿上最美的衣服！带上最炫的武器！进军一级本！ 这么快？ 闭嘴绣花刚准备进公会休息休息。 林森淼甩下还在惊叹的围观队伍，走到她身旁。 闭嘴绣花看了看他的手上：“你还没有弓，怎么办？” “用小刀。”林森淼估了一下包里小飞刀的数量，上次杀掉丰饶之角的Boss之后还余了一半，可见当初闭嘴绣花到底给他装了多少小刀了。 “小刀是不是太寒酸了。”闭嘴绣花问。 “要不你跟我切磋一把？”林森淼说。 闭嘴绣花闭了嘴。 这段时间，霜结之力的凝聚力与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提升，几乎全是梦里无踪的功劳，柏拉兔这一喊，队伍很快组齐，闭嘴绣花和林森淼由队尾跳到了队伍的前部，柏拉兔满意的看着这只“雄狮”，把队长甩给了林森淼。 “老林，你去开本吧。” 副本地图是随机的，开到什么就是什么，这事一般都交给最近公会里最走运的人，他这么一转，等于默认林森淼是这个人。 【公会】闭嘴绣花：？ 【公会】闭嘴绣花：为什么。 【公会】柏拉兔：收了梦里无踪做徒弟，这不是走了天大的运？ 【公会】闭嘴绣花：…… 那不是走运，是他们本来就认识好吧，说不定林森淼还因为有这么个不懂事的“侄子”感到痛苦呢。 林森淼倒不推辞，说了句好，起身先一步出发去科里漠，为了避免遇到和上次一样的事，其他人都忐忑的等在原地，等他开好传送点之后再一起过去。 “来吧。”没过一会儿，林森淼在公会频道说。 闭嘴绣花正要点传送，收到了林森淼发来的私聊：“好好表现。”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什么意思，就听开了语音的柏拉兔一声“卧槽”。 “这里是哪里？” 一级本和二级本入口相同，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可眼前的景象与那明显不是同一个地方，四周的光线昏暗，在分辨率低的屏幕上看就是一片黑色，隐约的微光下能看到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柏拉兔的语音里夹杂着巨大的雷鸣，公会频道里寂静无声，只有鸭梨山大象发出来的保命攻略—— 【公会】鸭梨山大象：关闭闪电效果-人物-设置-特效-场景特效-闪电。 顺着他发的步骤做完，闭嘴绣花才觉得好受了些，先前那些闪电一会儿就来一道，间隔还不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横劈一记，整个人都崩的跟看恐怖片似的。 “哥，你开成哪……啊？”柏拉兔的话还没说完，四十个人的屏幕上同时跳出5秒的倒计时。 系统：科里漠大壶口终极挑战——难度：炼狱。 系统：5、4、3、2、1…… 柏拉兔：？ “你开的零级？？” 随着他的吼声，四十个人身体一闪，脱离了恐怖片现场级的炼狱本门口，林森淼带着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地狱。 “林哥啊……”柏拉兔几乎要哭出来，“我们是打一级本啊，一级本，一级本还有希望拼一拼，你开个零级？是想让我们早点下线睡觉么。” 林森淼在最前方巍然不动，零级本可能匹配到的只有五张图，而其中又有三张图…… 他动了起来，朝着正前方。 闭嘴绣花仔细地想了想他发给她的那句话。 他一定是故意的。 第36章 右上角的小地图标注了这张地图的名字：冰堡。 系统没给柏拉兔多少数落林森淼的时间，也没给闭嘴绣花多少观察雪景的时间，随着一阵暴雪的呼啸声，队伍里的四十个人，一个一个消失在原地，闭嘴绣花眼前一片令人眩晕的反光效果后，再睁眼，已经脱离了队伍。 耳机里安静了，聊天频道也安静了，闭嘴绣花试着发消息，却被系统提示：您已进入冰堡，与外界失去联系…… 巨大的冰墙开始在她面前形成，每隔几秒，冰墙就升高一点，随着正前方的冰墙已经升到她够不到的地方，背后、两侧也产生了变化。 左右两边卷起了小山高的雪风暴，转速比最早在西比沙漠看到的沙尘暴快了不知道多少倍，背后的路上一只、一只的从雪里钻出怪物，很快占满了这条路，怪物们对着她虎视眈眈，并没有冲上来。 似乎所有的路都被封死了。 闭嘴绣花想钻进雪风暴里试试看能不能被吹出去，手刚碰到高速旋转着的雪风，血线就直线下降，吓的她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着前方的冰墙放了一箭，那墙把箭反弹了回来，又无情的带走她一小截红色生命线。 她转向后方，发现怪物们的位置似乎有了变化，离她更近了些。 这又不是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她本能的察觉到了什么，一回身，再回头，那帮看着她几乎要流出口水的怪物们真的又近了几步。 和她的目光对上，怪物们就不往前走了，烦躁的在原地左右踱步，等待下一轮的时机。 她不敢再看冰墙了。 视野所及之处，怪物有上百只，还不包括她没看到的，闭嘴绣花相信以炼狱难度著称的零级本，里面的怪物个个都能在外面当Boss，被这群怪物黏上必死无疑，。 焦急的思考着对策的闭嘴绣花，差点对系统发来的消息绝望。 系统：由于您消极迎战，入侵冰堡的敌人提高了士气！都柏特将军击毁了雪仪球，敌军行军限制解除 入侵冰堡？ 一行系统消息，总算让她了解到了一些副本设定。 既然是帮助友军抵挡入侵，为什么的背后的墙和雪风暴还会伤自己人的血？ 闭嘴绣花百思不得其解。 行军限制被解除之后，怪物大军的行动不再受守卫者闭嘴绣花的影响了，最前面的几只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咆哮了几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她冲了过来。 闭嘴绣花架起冰色长弓，咻咻的放出几箭，她起初不敢引到这帮怪物的仇恨，早知道最后还是逃不过互殴的局面，还不如一开始就跟他们拼了。 随着她的箭落在怪物身上，怪物大军的阵型变成了三角形，尖端直指孤身站着的闭嘴绣花，她预感到了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 怪物一人一脚，踩扁了她的身子，踏空了她的血线，撞开了坚硬的冰墙，闪避了旋转着的雪风暴。 闭嘴绣花到死也没弄明白这个本是怎么玩的。 起身复活后，聊天和语音重新开放，她听到柏拉兔磕着瓜子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见有人从复活点起来，打了声招呼，然后接着嗑—— “第三十六名，欢迎欢迎。” 三十五个人正坐在地上等她。 聊天频道里正绘声绘色的描绘着被怪物们按在地上摩擦的场景。 “有生之年来过一次零级本，值了！”一个男性角色说。 “值你个头啊。”柏拉兔吐了个瓜子壳，一巴掌拍在桌上，“林森淼这只手怎么回事，不行，我一定要找他算算账，否则咽不下这口气啊！他是谁叔叔都不行啊！” 又一道光亮起，鸭梨山大象接棒闭嘴绣花，成为第三十七名勇士。 “诶？林森淼还没来？”柏拉兔的余光一直关注着复活点的情况，他算是死的快的了，从十几名等到三十几名，一腔怨念都快等没了，还没等到林森淼复活过来。 “他干嘛去了？不会是大哥上的他的号吧？”柏拉兔喃喃自语道，“不会不会……他那号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我这号厉害呢，要用也是用我的号嘛。” 等到三十九人到齐，只剩下林森淼还未现身之时，柏拉兔终于感到一丝“恐慌”。 “林森淼，难道，要通关这个本？” “莫非真是大哥上线？大哥上线也不打声招呼，否则我肯定全力以赴啊！” 聊天频道被柏拉兔的有节奏的喊声带了节奏，升起一片不明所以的弹幕。 【公会】比可比：大哥是谁？林森淼？ 【公会】没雨季节：废话，林森淼是被梦里无踪拜过师的男人，叫老太爷都行。 【公会】比可比：那会长是精神分裂了？一会儿林森淼一会儿大哥的。 柏拉兔的麦里传来一阵咳嗽，鸭梨山大象制止了柏拉兔不顾围观群众的吐沫星子，公会里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梦里无踪潜伏进来了的事，柏拉兔一拍脑袋，噤了声。 公会频道安静了，世界频道却跳出来一个熟人。 【世界】木深：听说，霜结之力去打零级本了，我想问问，进展如何了？ 【世界】蚊子盛开的夏天：零级本？我没看错吧。 【世界】轻轻轻轻：不是听说，是真的，我这有朋友给我直播呢，现在死的差不多了。 柏拉兔看到这一句，顿时火气翻腾，大声质问了一句：“谁在给他们直播？” 复活了之后就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松松松松哆哆嗦嗦的说：“我……我朋友跟我一个宿舍，我电脑她都能看见……” “让她别在世界乱说话！” “好……” 柏拉兔堵住了一条传播源，却无论如何想不出木深是如何知道霜结之力进入到零级本的，要知道在进这个本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天要打零级本！ 世界频道是加好调料的麻辣底锅，稍一点火就立马沸腾，碍于万木堂在河宙上的影响，围绕着万木堂和霜结之力的话题被迫沉寂了一段时间，此时由木深主动提出来，效果不亚于只能烫几秒的新鲜毛肚，一桌人都举起了筷子。 【世界】东方的祝福：零级本？我看排行榜上霜结之力的最高通关还是二级本呢，木深哥，你有消息，你说说？。 【世界】木深：我也正等着他们的结果呢，到时候写份攻略，造福一下河宙啊，我这辈子还没进去过零级本。 【世界】柏拉兔：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世界】万木逢春：我们不打浪费CD还通不了关的本。 【世界】万木茄子：是啊，我们公会要资源的，不像你们可以拿CD随便玩。 【世界】柏拉兔：那不知道是谁在阴转群岛做了孙子。 【世界】菠菜水手：你说谁孙子？ 柏拉兔和他们吵了起来，万木堂早对霜结之力不满，输在六梦手下，他们心悦诚服，输在霜结之力手上，他们绝不能忍。 梦里无踪长时间不上线，万木堂的伤口愈合，长出了更新、更有力的臂膀，不报这一箭之仇，排行第六的名号纯属扯淡。 另外一边，其余的锅也热火朝天： 【世界】山里有座庙：别的不说，霜结之力都开了零级本了，应该不是一时兴起吧，河宙的公会排名要洗牌了？六梦都没有通关零级本的记录。 【世界】六梦最梦：六梦没打过而已。 【世界】不可思议的芭比：零级本的资源都没有过记录！依我看，他们肯定过不了。 【世界】河青青：不用你看，霜结之力团灭了。 柏拉兔开了度娘，按着“怎么骂人才能把对方气死”的检索结果一条一条的复制到世界上，吃到GM的在线执法。 系统：您已被【河宙执行官】禁言，剩余时间：24小时。 “你们能忍吗？”打字禁了，语音没禁，柏拉兔语调提高了八档，在公会频道嘶喊起来：“都加入战斗！不到禁言不罢休！” 【世界】木深：怎么不叫唤了呢？是不是被爸爸揍了？不好意思刚才我不小心点了举报，是不是被发了红牌退场了。 【世界】雪寒光：出来吧，都死光了，我在零级本门口，等你们。 柏拉兔牙磨得吱吱响。 【世界】荒原：看河宙日报。 有人花钱在日报上发了张截图，图上是零级本门口被雪寒光带领的队伍包围的场景，队伍人数和前些日子在二级本门口冲突相去甚远，但都是万木堂的核心人物，如果遇上，必是一场恶战。 【世界】雪寒光：诚心请教，不会逃避吧？ 雪寒光说话还是这个调调，闭嘴绣花看着就反胃，世界频道的喧嚣虽让她的心情沉重，她还是更担心不知所踪的林森淼。 【世界】木深：我声明，我没叫他们去，我也不会去的，不要扯上公会，这是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这要是私人恩怨，穿越河宙都能倒过来写。 【世界】六梦最梦：霜结之力！你们也别拖了，不行叫上无踪老大！ 【世界】蚊子盛开的夏天：等着呢，死都死了，过不了的，赶紧出来吧，躲在副本里太丢人了。 柏拉兔气的声音发抖，一句话说了三遍才说全：“等？还是出去？林森淼还没来，我们少了一个高战啊！” 犹豫的空档里，世界频道上叫战的消息一条一条刷了满屏，所有人都在等着霜结之力做决定。 “出来分享下经验也好啊！以前去过零级本的人连里面长啥样都不肯说，你们应该没他们那么小气吧？”有人说。 闭嘴绣花握紧了弓，如果柏拉兔下令说冲，她不会为了等林森淼一个人留下。 时间对霜结之力的众人来说几乎静止了，几番吸气抽气，“走”这个字正要从柏拉兔的喉咙口飞出，一条闪着黄光的大字公告骤然降临在所有人的屏幕上。 系统：【霜结之力】的【林森淼】经受住了难度【炼狱】-地图【冰堡】的考验，通关特殊剧情【冰堡亡魂】，获得了参观【冰堡地下城】的荣耀。 第37章 柏拉兔不知道是自己眼瞎了还是系统出了bug，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卧槽？” 【世界】山里有座庙：又是林森淼？ 【世界】六梦最梦：不愧是无踪老大认的师父！！ 【世界】河青青：零级本还有隐藏剧情？从来没听说过。 【世界】蚊子盛开的夏天：你当然没听说过了，连零级本门开在哪里都不知道吧。 【世界】没雨季节：什么情况？霜结之力能不能出来个人解释一下？ 解释一下？柏拉兔握着麦差点没上来气，还没人给他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呢，林森淼有两把刷子他是知道的，可他只知道这俩刷子刷起东西来效果特好，不知道刷子柄能够到那么高！ “老林？老林？你听得见吗？“ 剧情通关了，语音限制应该也一并解除了，他焦急的呼唤着林森淼，“在不在？在你就吱一声？” “在。” 公会频道跳出林森淼的名字，一样的大小和字体，看在柏拉兔眼里自带光效。 “在地下城，马上出来。” 闭嘴绣花、柏拉兔、鸭梨山大象等人出现在复活点的时候摆出了各种造型，被踩死的，被卷死的，还有被自己的武器反弹回来干掉自己的，无一不是狼狈的样子，而林森淼过来的时候，保持着进门时的从容，衣服被割出了大小不一的口子，脸上擦伤，外观值及耐久值都见了红，手上拎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用冰做的，还在冒着寒气。 “老林……” 柏拉兔这一声老林，包含了无数的感情，有谴责他不顾公会私自去开零级本的，有气愤他演了这么一出害得自己被万木堂点名在世界频道上嘲讽的，还有感慨他一身破烂怕是没少被怪物欺负的，最多的还是震惊他竟然干了件让【霜结之力】和【炼狱】的名字同时出现在河宙顶级公告的大事！ “这……”他一时语塞，不知道从哪说起，被万木堂惹的心潮澎湃的情绪没降下去，味道已经变了质，什么副本门口约战，什么来零级本找存在感，他们是来找存在感的么？ 他们是来打副本的！ 他仿佛听见木深被啪啪打脸的声音。 世界频道一片哗然。 林森淼没去找柏拉兔，拿着小盒子一步步朝闭嘴绣花靠近。 闭嘴绣花屏住呼吸，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好像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林森淼懒散、沉默，漫无目标却又游刃有余，走路从没像现在这样坚定又执着，他不爱抛头露面，明明懂得很多却总爱拉她到没人的角落讲她闻所未闻的小窍门，那样的林森淼会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世界公告上，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她一定不敢相信。 还不是一次。 零级本，即使是一个小小的隐藏剧情，对河宙也是大震动，世界频道爆炸了，各种消息夹杂在一起，什么都看不清。 林森淼把小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放到闭嘴绣花的手上时，屏幕上跳出第二条公告： 系统：冰堡百年，眷恋千年，冰魂花代表不变与永恒。【林森淼】将冰堡堡主栽培在地下城的至宝冰魂花赠与【闭嘴绣花】，河宙见证他的忠贞不渝，末日讴歌，这份心意将传遍大地。 几番冲击，柏拉兔甚至把脑袋横过来看了看屏幕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眼瞎。 告白？这是告白么？ “柏拉兔”这个角色在河宙上的宙龄怎么也有10岁了，他可以打十万个包票保证河宙上没人见过这种东西！ 穿越河宙的女玩家并不少，这要让玩家知道了，不早把什么冰堡地下城老窝都掏了么！ 冰堡地图挑战失败，四十个人全部转移到了复活点后，系统自动开始计时，柏拉兔眼睁睁的看着退出副本倒计时从30秒变为0，脑子里信息量过大临时歇业，“噗通”一声，从凳子上滑了下去。 副本门口，霜结之力与雪寒光正面相逢，四十人的队伍自动分成了三组，一组是凳子底下的柏拉兔，一组是作为当事公会也没搞明白多少的霜结之力众，最后一组则是被围在中间的林森淼和闭嘴绣花。 雪寒光的视线越过人群，停在了人民英雄林森淼身上。 周围原本有一些好事者，想一睹霜结之力没有了六梦会如何悲惨的倒在万木堂脚下，事出突然，还没等到两方人马全部到齐，就被另一波势力冲散了队伍。 这些人全部是来看林森淼的。 河宙沸腾了。 零级本的门口从未像今天这般热闹，漆黑的环境被各种不同的照明工具点亮，恍如白昼，凶残的闪电在天上划下的印记在白光的映衬下像个表情包，观众们的热情甚至让他们忘了万木堂是谁，雪寒光不断被人撞来撞去，回头一望，他带来的人马已被挤的四分五裂。 “别别别、别这样……”柏拉兔好不容易魂回了身，就被挤成了个粽子，他和林森淼遇到的差别待遇十分明显，人群自动给林森淼留了个半径一米的圆圈，他则连个放脚的位置都没有。 林森淼自传出副本起，便一步没挪过。 雪寒光被迫退到最外层，眼里寒意结冰，这场仗打的成打不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最初的目的——让闭嘴绣花从林森淼身边远离，甚至从霜结之力这个公会远离，万木堂和霜结之力之间有多少恩怨他根本不在乎，游戏里再大的恩怨下了游戏也就忘了，而那个被他卖掉的孟晓渔的账号，不知在他的梦里出现了多少遍，只要在游戏里看到“晨鱼摞盐”四个字，他就忍不住想用尽一切办法让它消失，包括闭嘴绣花，被他划入了同样的名单内。 林森淼的所作所为，仿佛在说请你也把我放进名单里好了。 他不想让他们接近，他偏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他编理由挑拨他们的关系，他却向整个河宙宣布，闭嘴绣花是他绑定的人。 握枪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低头看了看那把公会仅有一支的枪械，恨不得把它就地扔了 林森淼面对蜂拥而来的大军，结实体验了一把彭俞捷所说一旦输了比赛后的发布会“无处可逃”的感觉，心里苦笑了下，正式服就是这点不好，做什么都会引人注目，还有那个天杀的公告，以前他还没觉得醒目到这种程度，粗略数了下，持续时间至少10秒往上，等隐藏任务普及了之后，这种公告的力度和频率，不得又被喷傻逼策划？ 屏幕上的小女孩杵在林森淼身边，远处的雪寒光一脸灰暗，科里漠已被团团包围，他确认不会再有人来找麻烦，看了眼震动不停的手机，打开对话框。 【私聊】林森淼：我还有事，先下了。 说完就消失了。 柏拉兔震惊，闭嘴绣花也没想到，她还一句话都没说，他就这么跑了。 相比柏拉兔的震惊程度，闭嘴绣花的震惊指数更胜一层，只不过，她恢复的要快一点。 毕竟她早已见识过林氏失踪大法。 柏拉兔一脸痛并快乐着的表情，如果他长了尾巴，这会儿一定翘到天上，这场科里漠全服聚会最后发展成了摆摊盛宴，全场价格卖的最高的，叫“林森淼踩过的土”，当然，并没人买就是了。 方衍匆匆赶到安铖，一来就被Nickey安排到会议室里，Nickey盯着他那张人神共愤一脸无辜的帅脸，丝毫不知如何发作。 “你、你……”他你了好几声，也没想出教育老板的措辞。 “为什么要去开冰堡的隐藏？”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从原因问起，Nickey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只要老板理由充分，他就自己一个人把这事撸了。 “你说呢？”方衍喝着桌上准备好的茶，看这香气和摆放，应该是Pie泡的，自那次在家里被他骂过一次之后，他好久都没看到Pie了，不知是最近太忙，还是有了小情绪故意躲他。 “你要和妹子表白啊？”Nickey问。 “哪来的妹子？”方衍瞥了他一眼。 “嘿，老大，这你就有点不厚道了。”Nickey话匣子“啪”的一下打开，“冰魂花你送给了谁？我查过了，你这号从刚建到进炼狱本，几乎只有和这女孩子的聊天记录，两个号只要同时在线，99%位于同一张图，你的号上好友列表里只有她一个人，最关键的是，你身上装备武器配件都是出自这小姑娘之手，要不是知道你是谁，我差点怀疑你在游戏里被人包养了！” “整天都做什么呢？"方衍听到聊天记录四个字，脸色顿时不太好，“闲到去翻聊天记录？你比网络安全组职权还大啊。” Nickey说漏了嘴，气焰立马减了一半。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明明是方衍犯了事，谈着谈着就变成了他数落自己，看方衍两眼冒光的架势，看来是不准备轻易放过他。 “来，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方衍的小茶壶拍在桌上，正襟危坐，一下子抓回了主动权。 “其实也没看到啥……就是些你教她玩游戏的记录。”Nickey悄悄观察了下方衍的神色：“老大，你喜欢她吧。” “嗯？”方衍眉头一皱。 “就是这个！”Nickey一指方衍的脸，“你对我半点耐心也没有，可对人家小姑娘，耐心的我差点以为那不是你的号！” 方衍不说话了，狐疑的盯着如临大敌的Nickey，听着他继续叫唤：“我这辈子没这么柠檬过！” Nickey口若悬河，叽里呱啦吐槽了一大堆，方衍只听清了一半，问题最后又落回他为什么要开冰堡的隐藏这件事上，他是一时冲动？并不是，他在做这个决定之前，起码冷静的思考过三次。 “哦，对了，还有你拜托我调查的事，多数都是Pie出去打听来的，一会儿你出去见见她吧，我们工作室就这么一位女同志，请让她保留女人最后的温柔。”Nickey递给方衍一份白色的文件夹，里面印着新海文化的Logo。 第38章 Nickey哪敢对方衍说什么狠话，又闲扯了两句，旁敲侧击的请他对此次“事故”出个方案，方衍自知是自己的责任，并未推辞，一直在办公室里坐到深夜。 方衍的办公室在第三工作室的会议室边上，里面有一张半米宽的沙发，宿舍离一号楼不过5分钟的距离，一旦赶项目的时候，他也不回去，简单的在沙发上凑合着过夜，其余六大工作室的负责人里很少有像他这么拼的，一方面是性格差异，另一方面则是定位不同，第三工作室是自研自营的项目组，除了资金投入之外，其余的都要靠自己，可笑的是如今资金没了，他的身体对那张沙发仍留有记忆。 醒来的时候是早上6点，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方衍把一份调整隐藏任务难度设计方案和一份自罚七个月奖金的处罚单放在Nickey桌上，余光略过Pie桌上堆积着的文件，想起自己把她给忘了。 方衍对哄女人没什么经验，Pie也不是需要哄的人，可他突然来了兴致，去食堂买了份早饭丢在Pie桌上，为了彰显他“特别”的照顾，他只买了一份，其余几个老滑头们一概没有。 另一边，陆非鸟被孟晓渔严刑拷问了一晚上，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准备趁她睡醒之前，先溜为敬。 孟晓渔只知道田律在玩穿宙，至于他的ID，还是陆非鸟告诉她的，听清楚“雪寒光”三个字之时，她脸上露出“居然是他”的古怪表情，一肚子骂人的话强压在喉咙口，脸色变化差点凑出条彩虹。 晨鱼摞盐也没少受他“照顾”，她玩的早，朋友又多，当时雪寒光在万木堂还处在上升期，分不开多少精力关爱她，晨鱼摞盐甚至因为实在太菜，公会副本29=1时会长也拒绝带上，所以她平时不是窝在公会，就是出去和朋友看风景，一天横跨几十张地图是常有的事，要不怎么玩了这么久还穿着无名无姓的连环套，她爱去的地方都是河宙著名的约会圣地，雪寒光一去截杀，立马被套上“报复社会”、“心理畸形”、“变态单身狗”的名号，弄的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晨鱼摞盐所在的公会和万木堂的关系还不错，他也不好意思和会长提这段陈年纠纷，孟晓渔再怎么菜，起码是个妹子，妹子就是河宙广大单身男青年活下去的动力，让会长把妹子踢出公会不如把他踹了，他甚至能想到会长会这么说。 那天晚上，孟晓渔的心里全是另一个名字。 “林森淼，是谁？和你什么关系？”她把凳子搬到陆非鸟床铺下面，堵住了她上床的路，一脸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睡觉的凛然。 “游戏里认识的朋友，你不是见过……” 孟晓渔游戏里的朋友一堆，几乎不怎么管她交友的事，好巧不巧的是，两条公告双管齐下时晨鱼摞盐正好在线，第一条公告她倒不怎么感冒，反而是第二条公告上天了的时候，她差点从凳子上翻过去。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们在谈恋爱？”孟晓渔问的相当直白。 “没有。”陆非鸟摇头。 “没有他给你放什么、什么雪什么的？”孟晓渔不相信，接着说：“他人呢，撩过来，我要和他聊聊，检查一下人品。” “下线了。”陆非鸟说。 “啊？” 孟晓渔钻到陆非鸟电脑前，打开好友列表看了看，“林森淼”真的不在线了，距离公告还没过十分钟，他竟走的这么干脆。 “是我想的太多？”孟晓渔狐疑的挠了挠头，直到睡着，还嘟囔着这句。 避开早高峰，上班的路上空气都清新了，陆非鸟到达创业大厦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刚把门打开，冷风吹进大楼内部，他打了个哆嗦，冲陆非鸟打了声招呼：“小姑娘，上班来的这么早啊？” “嗯，您也早。”陆非鸟回了一声。 六部电梯悉数停在一楼，她走进去按下楼层，门正要关上，一只手伸了进来，古龙香水的味道飘进电梯里。 “等等。” 陆非鸟忙按下开门键，一抬头，孔亦锡走了进来。 “早啊。”孔亦锡见是她，颇为意外，礼貌一笑。 “副总早。”陆非鸟又开始紧张起来。 她站在孔亦锡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和脸，本以为会一路无言，电梯向上爬了几层，面前的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问她：“闭嘴绣花，是你的ID吧？” 陆非鸟大为窘迫，她都忘了现在公司里的同事也知道自己的ID，昨天游戏里出了那么大的新闻，她光顾着躲开孟晓渔，这么早到公司来，不一样是羊入虎口？ “是我……”她脸上开始烧。 “另外一个呢？”孔亦锡饶有兴致的问。 陆非鸟知道他指的是谁，“朋友。”她解释道。 “认识的朋友？” “不是，只是游戏里认识。”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们很熟。” “认识了三个月左右。” 陆非鸟默默算了下，从十月到一月，接近四个月的时间，此时一番回忆，才发现自西比沙城一面之缘过后竟已过了这么久，如果在现实世界里，这点时间足以确定一段恋爱关系了，可放在游戏世界里，一切都好像才发生不久。 “昨天的事情之后，还只是朋友吗？”孔亦锡接着问。 “嗯……” “哦？还真让我意外，女孩子不是一般都很喜欢游戏玩的好的男生？” 电梯到达二十七层，门缓缓打开，孔亦锡一只脚踏出去，又转头说道：“我是不是问的太多了？” “没有没有。”陆非鸟连忙摇头，走出电梯，中央空调不知已被谁打开了，前台的小姐姐还没到，空荡荡的走廊里两人说话都带了回音。 “他确实玩游戏很厉害。”陆非鸟说。 孔亦锡等了一会儿，陆非鸟没再说话，手上的车钥匙还沾着室外的冰凉，他把钥匙收进口袋，说道：“这样也好，作为领导，我应该是劝你别网恋才对的吧？” 陆非鸟抬头看他，孔亦锡眼里一明一暗，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泻出来：“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我也有过一个女朋友，游戏里的。” 她睁大眼睛。 “很惊讶？”孔亦锡笑了笑，“也没什么好惊讶的，都这个时代了，放在现在不是很正常？” “是。” “但几年前还不是。”他收了笑，自嘲的摸了摸鼻子，“我经历了毕业到创业，从线上走到线下，最后的结果和当时很多人说的一样，我们分手了。” 陆非鸟心揪了一下。 “游戏，有好处，也有坏处。” “游戏能让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二十四小时拴在一起，可生活不一样，人最终还是要走出来，在游戏外建立生活，那时候我们都想的太简单了，不见面的时候，即使开着游戏人不在电脑前面也觉得好像一直在一起，生活里如何做到？” “创业的人，时间都不是自己的，甚至自己也不是自己的，她喜欢我无论做什么都陪着她，可在游戏外面，我做不到。” “她把我想的太美好了。” 孔亦锡的声音越说越轻，仿佛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陆非鸟呆呆的站着，窗外的朝阳透过东面的窗户散在了孔亦锡的身上，他的眉目柔和，像在讲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对着陆非鸟的眼睛，他轻缓的说：“当时的她，和你差不多的年纪，操作犀利，总爱制造话题。” 他张了张嘴，还准备继续说什么，电梯突然“叮”的一声，又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副总？这么早？” 这声音正是陆非鸟的熟人——章雪滟。 孔亦锡的视线越过僵硬站着的陆非鸟，落在了精心打扮了一番的章雪滟身上，收敛了满身眷恋，恢复了一贯的口气：“嗯，早，今天不是要出去采访？” “有工具忘记带了，老大让我过来拿，我取了之后去北广场打车到现场，时间上来得及。” “嗯，那就抓紧时间，迟到是兵家大忌，等你们好消息。” “谢谢副总。”章雪滟瞥了一眼陆非鸟，口不对心的说了一句：“非鸟也早啊。” “早上好。”陆非鸟尴尬的和她打了个招呼，有孔亦锡在现场，两人都装的一脸和气。 章雪滟往新闻组的方向走去了，孔亦锡却没离开的意思，他又看了陆非鸟一会儿，问道：“我如果去你们公会，你觉得怎么样？” “啊？”陆非鸟被他这句话给问懵了，他对霜结之力有兴趣？放着好好的公会不带，来这问题公会凑什么热闹？ “我们公会比较差、没什么意思的……”她窘的要钻进地底下，这是底线！她隐约觉得孔亦锡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就算他没有非分之想，也不能让他到霜结之力来！ 梦里无踪、林森淼、万木堂、雪寒光，霜结之力已经够混乱的了，如果再来个他，她这游戏还要不要玩了。 没想到孔亦锡哈哈大笑：“我开玩笑的，一把年纪了，跟着小姑娘玩算怎么回事，你们公会活动应该挺多吧？我平时也忙，几乎参加不上，第一公会如果没有我的朋友，大概早被扫地出门了。” “应、应该不会。”陆非鸟想不到什么话来回复，只能硬着头皮扛着。 “我先走了，安铖的项目赶着，早上有个电话会议要开。” “副总走好，我也去工作了。” 孔亦锡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陆非鸟总算舒了口气，原本复杂不已的心情，被他一搅，似乎变得更复杂了…… 第39章 穿越河宙的衍生小说这周截了稿，陆非鸟把春节回家的票买在了下周，准备努力一把加几个班，把所有校对和逻辑审查做完，确保节后公司大家一进入轨道就能拿去印刷。 这一次的衍生作品穿越河宙的研发方表示不会主动宣传，这让陆非鸟颇为不解，IP的跨界转换是双方共赢的事，而据去安铖协商回来的同事八卦说，第三工作室的运营意兴阑珊，一再强调对他们的作品充满期待，却拿不出支持的实际行动，整场交涉里心不在焉，跟以往的表现大相径庭。 “你们也辛苦了。” 临走之前，运营的小伙子往他手里塞了河宙的策划大纲，“是影印本，用完不用还回来了，但也不要外泄，碎纸机碎了就行。” 同事把它交给顾骨头，顾骨头又拖到陆非鸟桌上。 作为办公室里唯二的两个游戏爱好者，陆非鸟和顾骨头一起被安排了逻辑审查和背景核对的任务，小说的故事写的是河宙文明诞生之前，人类意外的降落在这个星球上的始末，这一部分的内容在游戏里没有完整的叙述，只作为回忆分散在了几个NPC的对话里，了解起来有些难度。 那本策划大纲里有一件很酷炫的东西。 一个微型的河宙仪。 这个足球大小的仪器上面打着不同样式的数字记号，每一个记号可以在文字版的大纲找到对应的介绍，河宙的背景非常庞大，大到那个册子有英汉词典那么厚，里面不但有打印出的文字，还有人手写的痕迹，即使不知道被复印过多少遍了，字迹依然清晰。 陆非鸟一看到它就爱上了。 一本书里装着一个世界，收集书是学文的人越不过的一道坎，可惜她没有权力把这份策划带走，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看更多的内容。 故事从母体飞船坠落在河宙开始，陆非鸟和顾骨头顺着母体飞船坠毁的地点——万象坑逐一拓展开来，将线索全部连成线，完整的根据策划书绘制了一副故事轨迹。 全部做完临近21点，项目一组的办公室还是灯火通明，除了小说之外，漫画的日程也一步步提前，还有之后的宣传和推广，项目赶在这个节骨眼，简直让人没了过年的欲望，如果不是过年期间所有关联公司全部放假，说不定还真有人愿意留下来。 策划书的尾页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字迹潦草，想来是签字的人把草书练到了极致，陆非鸟盯着看了半天也只看出一个“方”字，还想继续看下去的时候，顾骨头过来拍了她一把： “还看呢？都几点了，再不走回去的地铁都没了。” “啊？”陆非鸟傻傻的抬头，在她的概念里，今天仿佛一闪而过，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就到了下班时间，策划书要交到下一组的手里，她抓着书的一角，还有点舍不得。 “九点了！还发呆呢！” 顾骨头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陆非鸟，九点？她匆忙拿出手机对了下时间，就在她的目光触及屏幕的那刻，数字由20:59跳成21:00，距离M市的地铁停运整一小时。 这下忘了大事了。 陆非鸟一个鲤鱼打挺从座位上窜起来，顾不上合起她爱不释手的策划书，双手捧起散落在桌上的私人物品，一股脑全塞进包里，一边塞一边问顾骨头：“公司附近的饭店都开到几点？” “十点吧？你饿了？要不我们一起吃点饭再回去？” “不了，我不饿。”陆非鸟拎起包就往门外冲，险些撞上一个刚从厕所回来的男同事，男同事扶了她一把，她道了个歉，无视顾骨头在身后“诶！”、“诶？”喊她的声音，满脑子都是去隔壁商业街的最近路线。 她忘了裕苑还有个宅男在嗷嗷待哺！ 答应做他的专属“外卖小姐”后，第二天就收到了新的转账，金额比她打工的三倍还多，让她一度怀疑方衍是要她养“人”还是养“猪”，方衍身高接近一米九，食量却不怎么多，否则也不会吃她的那份就够，主要还是偏瘦，她原本还想趁这个机会把他养养壮，现在可好，别说养壮了，晚上21点还没准备好晚饭，没养出胃病是她命好了。 不顺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也不知道今天走了什么运，居然撞上M市的环保日，环保日是M市特有的一个活动，隔三差五的就会办一次，凡是响应号召的店家都会被挂上报纸专版表扬一番，本来靠近春节，很多老板已经卷了铺盖关了门回老家去了，还营业的店面又在支持环保日，陆非鸟转了好几圈，没一家店愿意提供外卖。 “小姑娘，坐下来吃吧，环保日不提供外卖盒的，你又没有自带餐盒，干脆就别急了，吃好了回去，不是一样？” 陆非鸟欲哭无泪，她倒是不介意坐下来吃，可方衍还远在裕苑呢？地铁过去就要一小时，还没和他解释加班的事，脾气那么暴躁一人，谁知道正怎么不爽呢？ 考虑了半天想不到好办法，反正已经晚了，陆非鸟干脆去地下的超市买了点菜，挑剩了的菜看起来蔫蔫的卖相一般，总是比外卖干净健康，到地铁站的时候正好开进一班车，陆非鸟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摸出手机找度娘索要食谱。 进屋的时候漆黑一片，陆非鸟把门廊的灯按开，纳闷的在屋子里巡视一圈，方衍这么早就睡了她是绝对不信的，推断他的作息非常简单，凡是人类在某个时间该做的事，他一概不做就是了。 屋子里很暖和，不像是没人在的样子，陆非鸟往里走了几步，不经意的瞥了眼离门最近的茶几，上面有一封白色的文件，右下角打着蓝色的Logo，朝着她站的方向。 陆非鸟吃了一惊。 那是新海文化的Logo。 没怎么思考就走到茶几面前，陆非鸟拿起那叠薄薄的纸，纸外面套了个紫色的抽杆夹，没有密封，只要轻轻一翻，就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她重新看了下纸面上的Logo，蓝色的波浪形标记和她记忆中的新海不谋而合，正欲打开那个夹子，有人握住了她的胳膊。 陆非鸟太过专注，没注意到闭着眼倚在沙发上的方衍，灯亮起的那刻，方衍的眼睛一并亮起，看见她手上拎着的蔬菜和水果，皱了皱眉，坐着没动。 如果把时光倒流回那个时间点，他心里想的只有，自己都知道买早饭给闹情绪的Pie，而她竟然把他忘了，他活到这个年纪，连说的话布置下去的任务都不敢有人忘掉，她竟然把他这个人的存在忘了。 电话也没有，消息也没有，他饿着肚子坐在家里等她过来，体会到等人果然是件烦人的事，可他还是等着，等的连做其他事的心情都没了。 大概是饿的，他想。 她进门的时候，他本来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她就那么无视了自己的一张帅脸，被茶几上的文件吸引住了。 文件是他随手放在桌上的，从公司拿回来以后他又翻了几次，想从有限的信息里挖掘出更深层的东西，可惜搞阴谋、耍花样不是他方衍的特长，他盯着那莫名其妙的一行字读了好几遍，只觉得这公司是吃饱了撑的。 无论怎样，上面的东西都不能让她看见。 方衍捏住陆非鸟手的力气不小，一下弄疼了她的胳膊，陆非鸟的手松了下，文件从手心滑下去，被方衍用另一只接住。 “乱动别人的东西是不行的。”方衍冷冷的说。 调查新海就是为了她，方衍并没有为她的行为生气，只是还记着她无声无息无故“迟到”的事，心里一股气没掉下去，嘴里自然没什么好口气。 陆非鸟反应过来，脸迅速转成了和手臂一样的红色，方衍惊了下，慌忙送开她的手，被他捏住的地方明显的一圈印子，陆非鸟下意识的揉了揉。 方衍，败的非常快。 “怎么这么晚？”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表情有些不自在，没去看她的脸，他这只手这辈子没碰过几个女人，碰过的也都是Pie那种外表脆弱，实际上一个顶俩，Nickey都不一定打的过的女中豪杰，力道拿捏不准，让他有种负罪感。 “加了会儿班。”陆非鸟说。 方衍的脸色发白，第一句话说的严厉，严厉的也就只有气势了，他的样子唤起了陆非鸟的良知，虽然他的状态经常不好，但一顿迟到的晚饭也可能成为摧毁一切的□□，想到这里，陆非鸟就一阵胆寒。 “我买了菜和水果，你饿的话先吃点水果吧，我现在去做饭，可能还要再等等，今天外面不让外带，时间又晚……” 虽然她很想问问方衍那份文件是怎么回事，当务之急还是解决他这份晚饭，剩下的事情，就等他吃饭的时候再问好了。 方衍没说话，算是默认，倒也没什么表示，坐回沙发，用手捏了捏太阳穴，一指厨房的方向，示意她随便弄。 第40章 陆非鸟没怎么做过菜，依葫芦画瓢照着菜谱顺序清洗、下锅、翻炒，出品的东西意外的闻起来还不错。 外头天寒地冻，她来了以后方衍把室内的温度调的更高了些，加上热锅的熏陶，没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一层汗，陆非鸟用手抚了一把，欲把饭菜端上桌，一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被站在厨房门口的方衍吓了一跳。 “你杵在这干嘛？” 方衍表情古怪的看着她。 他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陆非鸟以为他没想到自己还会做饭。 其实她在家里都没给爸妈做过几顿饭，能在这个点“赴汤蹈火”给一个没什么关系的男人弄吃的，放在半年前她做梦都不可能梦到。 兼职、实习，自她一步步踏入“社会”这个苦闷的蒸笼以来，“钱”的重要性也在她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小时候偶尔还会觉得省着点，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等真正到了自己工作养活自己的时候，才发现开销里一半以上都不是主观意志能控制的，比如说房租、交通费，还有应酬、人情往来，她现在还是个半吊子的社畜，有宿舍能住，等真正毕业了，从一条河并入另一条河，掉进水里的主人公以为能得救了，实际上浪更大了，水更急了，希望离的近了，跨过去的难度却加倍了。 陆非鸟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忘了自己手上还端着菜，刚出锅的菜连着盘子端起来还感觉不到，放一会儿就烫手了，陆非鸟的指尖传来一片火辣的触感，她吸了口气，顾不上挡着门的方衍，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外面冲。 方衍在她路过的时候朝盘子伸了手，捏住离他近的一侧，稍微一用力，把盘子夺了过去，陆非鸟手上的钝痛感骤然消失，反射性的吹了吹手指，看着方衍急行两步把菜放在了餐桌上。 他的腿很长，两步顶她四五步的距离，陆非鸟看着他呆了两秒，心里的小九九烟消云散。 自己把画面想的很美好，可惜没美多久，画风立刻突变，方衍放下菜以后又转回来，把另外一盆菜也端了过去，接着倒了碗自来水，拽着她坐到位置上，拎着她的手腕把被烫到手指塞了进去。 “没、没那么夸张。” 陆非鸟被他一系列的动作弄的不好意思起来，手指在冷水的浸泡下很快消了红，方衍怕水太冷冻着她，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把碗放了回去。 经过厨房的时候，他咳嗽了几声。 陆非鸟闻着餐厅里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猛地想起一件事。 她忘记开油烟机了。 方衍被厨房里的烟雾熏的又想哭，又想笑，他在沙发上瘫的好好的，没一会儿就被油烟的味道洗了脑，他起身走到厨房准备提醒一声，却见这小姑娘非常来劲的看看手机又看看锅，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似乎更兴奋了，脸上表情都变了，像求食的小鸟眨着眼睛等着他的夸奖。 不对，是鹌鹑。 方衍再也忍不下了，抬手开了油烟机，调到最大功率，把弥漫的味道快速吸了一遍，总算觉得清爽了一些。 餐桌前坐着的陆非鸟，一秒认怂。 “不好意思……” 堂堂两年半的“家政服务生”，连烧个饭都能出这么多状况，陆非鸟低头看了看桌上毫无卖相的两盆菜，感觉下一秒就要被质疑专业性。 这份兼职说起来，过程也是很戏剧的，陆非鸟那时正好想找一份工作，在学生会的推荐下见了这套房子的上一任兼职生，别人找工作见面都是双向选择，互相谈话了解彼此是否符合心意，结果那个学姐上来就声泪俱下的请她务必要答应这份兼职，否则自己就要被追责了。 花了好一会陆非鸟才明白，这个学姐和房东签了三年的合同，前两年合作的很顺利，第三年她恰好毕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上了老家的银行，本来和房东协商的很好，对方也愿意提前结束这份合同，结果最初介绍她这份工作的中介突然冒了出来，控诉她不履行合约，当时签字的时候为了多加点钱，她答应房东做满三年，合同上白纸黑字写了两方谁要提前结束都必须支付一定的违约金，她本以为房东答应了就算过了，可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复杂…… 那几个中介不讲道理，嚷着除非她找人来顶替这第三年，否则不会轻易放过她，中介、房主，哪一方都比她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强势的多，给她发工资的房东出了国，留下的号码联系不上，她不得已只能在学校里物色人选，这家人的要求十分古怪，只认C大的学生，即使薪水丰厚、工作轻松，在一个别墅里给人打扫卫生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她联系了几个认识的女生都不愿意，眼看着距离中介定下的期限越来越近，她遇到了陆非鸟。 陆非鸟听她说是没人住的别墅，对方又诚心恳求，犹豫再三，还是不忍心拒绝为了这件事心力交瘁的学姐，签合同那天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手上拎的是已经署了名的纸，虽然房东本人没有现身，新拟的却是没有期限，可以随时终止的合同，陆非鸟心里退堂鼓打的老高，最终还是下了笔。 两年来，这份工作很轻松，从未出过什么幺蛾子，久而久之陆非鸟就把当初学姐遇到的事情忘了，以她的经历来看，房东是个谦逊又低调的人，很难想象会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她无心探案，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一做，就做到了现在。 方衍什么都没说，自顾自的取了筷子，吃起这顿迟到的晚饭。 闻着是香的，看着是丑的，吃着不知道是什么样，茶几上的文件已被方衍收了起来，陆非鸟被几件事轮番打岔，想好要在他吃饭时问的话，也一股脑忘了个干净。 等她处理好所有的琐事，又特意看了看靠近厨房的家具有没有沾上油烟，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地铁停运，宿舍门禁都过了。 她早料想到此，反而没有了一开始的慌乱，自研究生开始住进她们楼，所谓的“门禁”也越来越松，大家都是成年人，研究生的“成年”和她们的成年还不是同一类，宿管阿姨的管教越来越无力，批评她们晚归的话说的腻了，索性连登记都不记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该怎么回学校。 方衍吃饭花了好一会儿，陆非鸟本准备等他吃完把碗洗了，谁知他自觉的处理了用过的餐具，擦干了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和思考中的陆非鸟眼神相撞。 “要回去了？”方衍问道。 她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时间不对，裕苑到C大坐地铁是最快的，三十多公里的路即使是晚上，开车也要四十分钟左右，她进门的那刻就没准备坐地铁回去，方衍意识到这点，才故意慢斯条理的吃着饭，等她结束。 “嗯。” 陆非鸟应了声，打开打车软件，裕苑的位置偏了些，周围没有几辆车，但她的方向是往市中心，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开进深山荒地的事情，M市开发的很好，道路中的弯弯绕绕很少，从地图上的路线规划看来，这里到C大只要拐两个弯，其余直行即可。 方衍拿起外套，关了一半的灯，走到门廊位置，招呼傻站着一动不动的陆非鸟：“过来，我送你回去。” “啊？”陆非鸟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折返回来的方衍牵起胳膊拎出了门外。 “不走，你是想住在这里？” 屋外刮起了刀削似的风，夜幕让寒冷的冬天又降了几度，出了门之后方衍松开了陆非鸟，走到停车位上，先是发动了车，然后开了暖风。 陆非鸟不太懂车，只觉得他的车黑的发亮，车标上的英文隐约能读出“Porsche”，这种牌子的车M市也有不少，她能觉得这辆车略有不同，却说不上具体在哪里。 “上车。”方衍帮她把车门打开，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陆非鸟的身体十分自觉的钻了进去。 车里的味道，和他身上的味道很近。 陆非鸟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脸颊被热风吹的泛红，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方衍的侧脸轮廓精致，搭配着裕苑去C大路上昏暗的路灯显的有些疲倦，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上面，没开导航，这让陆非鸟有点意外。 M市很大，方衍又不出门，C大更不像他会常去的场合，他轻车熟路的行驶在夜间的高架上，哪个口出，哪个口进，不假思索。 陆非鸟心潮起伏，让他这么晚麻烦一趟很不好意思，她知道该说些感谢的话，可一去想该怎么遣词造句，一段文字就自带效果的在眼前升起： 【河宙见证他的忠贞不渝，末日讴歌，这份心意将传遍大地。】 第41章 好像在那一瞬间，方衍和林森淼有一秒的重合。 如果是林森淼的话，她想他不会拒绝送她回去，倒不如说林森淼在的话就好了，她便不用在这样的夜晚为了该怎么回学校担惊受怕，也不用麻烦并不太熟的方衍送她这一程了。 可惜，他不在。 孔亦锡的故事她想了好几遍，也试图给这个悲剧换个结局，可无论怎么修改，只要两个人不能互相理解，总是会走到那一步。 理解，用眼睛、用心，不是用文字或主观臆想。 她正想着，车子驶下高架，停在红灯面前，车身抖了一下，方衍开口问她：“过年回去多久？” “啊、半个月。” 他不说，她都忘了，她现在身兼学生、实习、兼职三个身份，过年回家除了新海要打个招呼之外，裕苑这里也有必要通知一声。 她说完后，绿灯亮起，车身一跃而出，方衍没有吭声。 “你呢？你过年也回家吗？”陆非鸟问他。 “我出一趟国。” “啊？你父母在国外？” “他们在M市。” “那……” 陆非鸟突然有种在和林森淼对话的感觉，越问，问题越多。 “我爸妈不喜欢我在做的事。”方衍解释说。 “游戏……代打吗？” “差不多吧。” 说起这件事，方衍就止不住的烦躁。 “你爸妈很赞成你进实习的公司？”他问。 “嗯。他们希望我留在M市，爸妈在网上搜了搜新海文化的介绍，觉得不错，叫我一定抓住机会。” “万一新海不留你呢？实习期六个月，结束刚好毕业，如果你转不了正，又错失了找其他工作的机会，你怎么办？” 陆非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实习期六个月？” 方衍一怔，随即说道：“我猜的，M市很多公司招应届毕业生，实习期都是六个月。” “这样？”陆非鸟不清楚这些事，他怎么说，也就信了，随即又去想他刚刚问她的那个问题。 “应该不至于吧，就算不要我，也不至于拖完最后一个月……”她没什么底气的说。 “是不至于。” 方衍把烟灭了，向后靠了靠，瞥了眼在黑暗里格外明亮的她的双眸，希望一切如她所说，新海文化不会犹豫太久。 陆非鸟进了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电脑。 被屏幕反射丨了满脸蓝光的孟晓渔像鬼魂一样盯着她熟练的打开游戏，输入密码，活动了下小萝莉的筋骨，幽幽的说：“觉都不睡，惦记你的小男朋友了？” “不，我要和他说清楚。”陆非鸟的态度首次如此坚决。 “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你都不要？”孟晓渔颇为意外，她昨天晚上还不是这么个表现，这才过了一天，就把这人生大事给想通了？ “我不准备网恋。”陆非鸟说。 这话把孟晓渔正欲滔滔不绝的嘴给堵住了。 林森淼不在线。 陆非鸟把号放着，去浴室洗了个澡，又换了套床单，再坐回电脑面前的时候，林森淼正站在她身旁。 “这么晚还没睡？”她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不也是。”林森淼回。 “我有话跟你说。” “嗯？” “关于上次的事，我想和你说的是，我不准备在游戏里谈恋爱。” 话编辑在输入框里，她每打一个字气势就弱一点，整句话打完之后两只手都在哆嗦，心里有个声音在质疑思考了这么久得出的答案是否正确，尽管如此，她还是用了最后的力气，把这段话发了出去。 林森淼收到后是长久的沉默。 她想的是，不管他的行动是误会还是真的，这句话她都要说。 可见到他沉默她心里的那块石头却比之前压的更深。 “不早了，该睡觉了。” 等到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提前祝，新年快乐。”林森淼说。 陆非鸟一连几天都没睡好。 又是加班、又是烦恼，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偏偏孟晓渔回家的机票就定在周末，还是上午，她想睡个懒觉都不行，孟晓渔点名要她十里相送。 “知道我为什么把票买在你前面？”孟晓渔推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小的架在大的上面，肩上还搭着两个小挎包，是最近特别流行的母子款，装不了多少东西，就是看起来特别可爱。 “免费劳动力，路人皆知啊。” 陆非鸟走在她后面，提溜着三四个巨大的收纳袋，背上背着比她的头还高的书包，气喘吁吁的张望着到值机口还有多远，用秒来记数她摆脱这些“礼物”的时间。 “你都叫来快递公司了，怎么不全部寄回去？这么多东西，上飞机也超重啊。” “剩下的都是路上不能颠簸的，我宁可多付托运费。” 孟晓渔带回家的特产是分开买回来的，放在宿舍里还不觉得什么，一全部收拢到一起，陆非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是真的想把M市带回去。 “我是为了陪你好不好！”孟晓渔对她的回答非常不满意，她不像陆非鸟要留下来实习，早在最后一门课考完后就可以回家了，之所以一直拖到陆非鸟车票的前几天，除了不想见家里那个特别严厉的老爸之外，想陪她的心情最少也占了10%吧。 陆非鸟倒是想反驳一下她，只是拎着的这堆东西实在太重，所有的话说出口气喘吁吁的，听着毫无威慑力。 “还有点时间，要不要先去坐坐？”孟晓渔一指不远处的一排椅子，“反正你今天不上班。” “那也把你的行李托运了先啊！”陆非鸟右手袋子一松，差点掉到地上。 “好嘛。”孟晓渔呲牙一笑，扶住摇摇欲坠的陆非鸟。 M市的机场，热闹不分早晚，值机台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处理好所有行李之后，登机时间也不远了。 最后一次从M市坐飞机回老家，孟晓渔的心里颇为感伤，下一次再站在这里，就要去往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学校，认识母语不同的朋友，上听讲都吃力的专业课，她大学四年，没住普通的四人间，也没正经谈过恋爱、参加过社团活动，数来数去交心的只有陆非鸟一个，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个给你。” 趁她纠结自己要不要现在就过安检的时间，陆非鸟往她手里塞了个盒子，大小和她身上的挎包差不多，本准备悄悄塞在包里让她带回去，陆非鸟又怕以孟晓渔马虎的性格，会压根就发现不了这“多余的”礼物。 “什么？”孟晓渔双手接住盒子，脸上的困惑一闪而过。 “我从公司带回来的。”陆非鸟说，一边说一边催促她打开包装。 盒子里装的是个小型的球体仪，个头不大，印着的东西却很清晰，孟晓渔低头细看了下，声音比刚才高了好几分贝：“河宙？” “嗯。”陆非鸟笑了。 孟晓渔对穿越河宙的喜爱程度不在她之下，交接工作的时候，同事见陆非鸟对那个小球依依不舍，不知从哪摸出个缩小好几倍的同款球体，大方的送给了她，办公室里大的那个起码还能再放半年，陆非鸟想着孟晓渔的老爸严格到禁止她在家里的一切游戏活动，便萌生了把这个小球送给她的念头。 孟晓渔和她预想的一样两眼放光。 “不愧是在关联公司工作的人啊。”孟晓渔赞叹不已，“这种周边我从来没见到过。” “兴许不是周边吧。”陆非鸟说，“上面什么商标都没有，周边的话，该是三无产品了。” “不重要，不重要。”孟晓渔一把把小球抱进怀里，“今晚的□□就选它了！” 陆非鸟伸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目送她进安检门后，陆非鸟把帽子扣回头上，路过贵宾候机室的时候，无意识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和大厅中的喧嚣相比，贵宾室里显的寂静许多，人和人之间礼貌的空着差不多的距离，有的拿着书，有的敲着Macbook，还有的在角落里小声的打着电话，外面的世界里焦急、烦躁、郁闷的等待着登机的人的表情，在这些人脸上完全看不到。 方衍坐在贵宾厅中的贵宾室里，头上一顶蓝灰的鸭舌帽，鼻梁驾着纯黑的墨镜，半边耳朵上挂着摘了一半的口罩，身边是一身正装的Nickey和另外几个送机的下属，Nickey把所有的人支开去买水或零食，只剩下他们两个，压低声音对方衍说：“老大，你就这样去见Wanty？” “你以为我想？”方衍把口罩扯下来，泄愤般的吸了一大口气又吐出来，“老家伙的朋友太多，我从停车库上来，至少有三个不认识的人来打招呼，再这么下去我还没出国门，消息已经传到他那里了。” Nickey知道他口中的“老家伙”不是指公司董事会或者总裁办的人，而是指嘉茂资本的董事长，也就是前不久把他们当弃子丢掉的幕后黑手。 为了躲这位高人的话，Nickey也无话可说了。 第42章 P项目在嘉茂不知情的情况下持续进行，出国这一举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去见同行里技术精进的Wanty，方衍避人耳目的理由充分，只是…… 他穿的一身简便，皮肤遗传了母亲，在安铖魔鬼七年的调丨教下也没退化太多，尤其退居幕后之后休息比先前还多了些，脸上、脖子直到锁骨都干干净净的，和Nickey早上没刮干净的胡须茬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方衍平时不怎么健身，却比一有空就往公司健身房跑的Nickey有腰有型，年过三十，Nickey胸部以下的部位已经不能称之为“腰”了，反观二十九岁的方衍，活的像个还在念书的大学生，一提起年龄就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当然，比较多的还是惊叹他三十不到，已经剑指安铖副总裁的椅子了。 正装出席的Nickey，站在伪装了以后显得更为年轻的方衍身旁，活像个保护着明星的保镖。 “你这次去多久？”Nickey默念认真你就输了三遍，把话题转移回正道上，他出国的时机恰逢国内春节，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总之他出去的时间长短，牵涉到整个第三工作室能过个怎样的年，该问清楚的还是要问。 “大约半个月吧。”方衍说，他有信心提前搞定Wanty，但一想到在国内就要被抓回家过年，干脆撑满最长的假算了。 “半个月？”Nickey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一阵窃喜，这是他进安铖以来首次“被放”这么久的假，旅游？宅家？无数个放假能做的事在他脑海中迅速窜起，点击打印能出本书。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方衍一眼看穿Nickey丰富的内心活动，轻蔑一笑：“等我回来，春季赛能上线了吧。” Nickey：“……” 春季赛！题目可是春季！ 就算过了正月十五，也还是二月份啊？？？ —— 送走了小鱼，很快就到了陆非鸟回家的日子，她买的是下午四点的车票，即便胡建树告诉她前一天就可以不用来了，回家的当天，她还是准点打了上班的卡。 顾骨头见到她直骂她蠢：“人都是可劲往家逃，你倒好，还白白把自己送上门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手上动作不停，顾臻作为正式员工，要一直上到小年夜才能回家，往年外地的员工都可以申请提前放假，今年情势所迫，连孔亦锡级别的人都在加班，她也只能克服一下。 年终奖的到账打散了不能回家的阴云，顾骨头喜滋滋的利用午休时间带陆非鸟去隔壁的商场吃了顿火锅，回来晚了半个小时，胡建树挥了挥手，不想废功夫在这种小事上。 尽管一再努力，顾骨头还是没能送陆非鸟去火车站。 回家的列车上已经有了春运的味道，坐在陆非鸟边上的女孩子打了一路的电话，语气里透露出和男朋友分隔两地，过年终于能见上一面的喜悦，往常陆非鸟喜欢塞上耳机，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渡过这一个半小时，而这次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旅客，无意识的把他们和林森淼串联在一起。 有个男生个子很高，顺手帮身边的阿姨把行李搬上了行李架；右前方位置上靠里的女生身体不舒服，让外侧近走道的男生起身让了好几次，每一次女孩和他道歉，他都笑脸相迎，还贴心的和她换了位置；后面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又吵又闹，还朝旁边的人乱扔垃圾，有个男生严肃的训斥了他一番，主动坐到他身边，小孩子立马变乖…… 陆非鸟的心噗通噗通的跳，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林森淼，每一个人又都不可能是林森淼。 车子到站，她怅然若失。 爸爸到车站接她回家，妈妈煮了饺子又蒸了包子，陆非鸟家是典型的小温家庭，父母对她的成长已经非常满意，也不幻想女儿能做富一代、麻雀变凤凰之类的事，但越是这样，越让陆非鸟觉得让父母失望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谨慎，不敢尝试，不敢挣脱，尽管她从来没有问过父母，潜意识里已经觉得他们一定不会赞成和游戏里认识的人谈恋爱，甚至结婚生子。 睡了两晚就是大年初一，白天把市区里的亲戚拜访了一遍，晚上一家人驱车回了位于城郊的老家看望奶奶，爸爸的兄弟姐妹人数不少，今年轮到三叔叔做团圆饭，三桌菜摆在小三层水泥房前的平台上，两桌大人，一桌小孩，陆非鸟和几个还在上学的姐妹坐在一起。 “非鸟姐，M市是不是工作很好找？” 说话的是小她一岁的堂妹，目前在读大三，学的是理工专业，在老家没什么用武之处，一心想往外地跑。 M市不是工业城市，比较多的还是互联网企业及小型创业公司，对理工科知之甚少的陆非鸟没法判断M市对这个方向的人才需求，只能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工作多，人也多，两边选择的空间都很大，所以也没有那么轻松。” “这样吗？”堂妹露出失望的神色，侧身接过新上桌的炒芹菜，对传菜的三婶婶说了句：“婶，菜够啦，别再烧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婶婶一路小跑回厨房，嘴里喊着：“快了、快了，还有两个菜。” 旁边桌上的大人爆发出一阵哄笑，也不知说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陆非鸟饭量小，没一会儿就吃不下了，上小学的弟弟和妹妹早早的下了桌，拿着收到的零花钱去路上的小卖部里卖鞭炮，妈妈递了个眼神过来，陆非鸟意会的领了被子和床单去屋里收拾床铺，给还没坐上来的叔叔婶婶让位置。 老家的房子三层高，房间是不饱和状态，陆非鸟一家也就过年时候回来住住，离这儿最近的大伯伯酷爱装修，且喜欢亲自上阵，每年回来这栋小楼都有些不一样，今年外墙刷了蓝色的漆，隐约还能闻到新油漆的涂料味道，好几个人劝大伯伯别再折腾了，再怎么装的好看，没人住又有什么意思。 陆非鸟打开屋子的前后两扇门通风，把晚上要用的水壶、茶杯一一归位，又抖了抖新晒的被子上的灰，床铺铺好，她先倒在了上面。 年三十开始她就没上过游戏，老家人多，能做的事却少，她特意把笔记本带了回来，此刻爸妈还在楼下陪着亲戚吃饭，晚上的烟火活动又没开始，她思考了一阵儿，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从包里摸出套着透明护套的电脑，蜷着腿按下了开机。 春节对于游戏的影响在端游里可见一斑，霜结之力只有不到平时一半的人在线，连最聒噪的柏拉兔都显示着离线17小时，闭嘴绣花在公会据点里和鸭梨山大象撞见，他塞了个小红包过来，随即说了句他要去吃饭了就下线了。 这么晚才吃饭么？闭嘴绣花想着看了下时间，19点刚过，也算不上太晚，家里有老人的团圆饭一般都开饭很早，像她老家，四点半左右主厨就开始招呼大家上桌，城郊的农村，能做的事很少，有的人家吃过饭看看电视，闲扯两句就上床睡觉了，春节如果带不回来远出的子女亲戚，不过是个普通日子。 陆非鸟把手移到折叠起来的好友列表，微微沉了下心，点击开启。 林森淼，离线七天。 自她和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再也没上过线。 鸭梨山大象没一会儿又爬了回来，说家里桌子太小，人太多没他坐的地方了，还得等第二摊，问闭嘴绣花要不要和他去打个新年本，新年本是纯粹的福利副本，没有难度，掉落丰厚，还能拿到今年专属的生肖家具，闭嘴绣花本想和林森淼一起去，眼下这局面—— 她打上：“好。” 十分钟解决战斗，Boss掉了个小橱柜，家具只能摆放在公会据点里，闭嘴绣花让鸭梨山大象带过去自己找地方放，没想到遭到了他的拒绝。 “今年兔子想给大家安排自己的房间。”鸭梨山大象说，“当作新年礼物。” “房间？”闭嘴绣花看了一遍他发的话，确实是“房间”。 “我们公会哪有那么大的地方？” “没有吗？”鸭梨山大象反问道。 爬上公会前100的名次之后，霜结之力的发展乘上了火箭，首当其冲的就是公会据点的建设，原本只有两层的木制建筑已改成了石造，且高度和占地都大了几圈，柏拉兔的爱好就是夜深人静顶着一脸幽光蹲在宿舍里造房子，仓库里的材料满的快要漫出来，他们公会的糟心孩子们又对打造装备和武器兴致一般，又当会长又当保姆的柏拉兔不得不想点办法刺激一下他们的竞技之心。 “人那么多，把据点全分了也不够吧？”闭嘴绣花半信半疑，类似3M这种能做到人手一间房的公会都不止一栋建筑，可能是几个小楼排在一起，也可能是在好几张图里都建了据点，总之规模都不是现在的霜结之力据点能够匹敌的，分房间这种事，她怎么想都不靠谱。 万一分的不好，还会惹一身骚。 “具体分法兔子会告诉大家的，”鸭梨山大象说，“不过你的我可以先告诉你，你和林森淼、暴走的天之过客住一间。” 闭嘴绣花：“……” 什么？她和一个成年男性，以及一个正直青春期的男孩住一间？ 就算是游戏柏拉兔也该考虑下影响吧？ 第43章 她正欲严辞拒绝，鸭梨山大象说了声叫他吃饭了，又匆匆下了线。 柏拉兔这个会长当的如此没有威严，她总算能理解个七八成了。 房间？林森淼？梦里无踪？ 梦里无踪比林森淼消失的还要早，陆非鸟本以为放了寒假他会有更多的时间上游戏，实际却是比不放假还难得见上一面，以前他呆在六梦的时候来去无踪，也没人知道他的作息，形象全由自带的神秘感加了N层滤镜，而现在陆非鸟重新思考他的事，怀疑是不是他妈妈给他多报了几个寒假补习班。 把他赶出去轻轻松松，陆非鸟想。 至于林森淼，他…… 还会再上线吗。 房门被人敲响，陆非鸟从屏幕上抬头，妈妈拿着一盒酸奶走了进来，嗔怪的说：“怎么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楼下要放烟花了，弟弟妹妹嚷着找你呢。” “哦，好。”陆非鸟关了电脑，跟着妈妈一起下了楼。 初五早上，陆非鸟被铃声吵醒，睁开半只眼睛打量了下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不情不愿的接起来，那头传来孟晓渔雀跃不已的声音：“非鸟，上游戏呀？我爸爸早上六点就被各种朋友包围，没空管我，你猜猜我在哪儿？” “网吧？” “嘿，你怎么猜的这么准？” “不然你还能在哪上游戏。” 陆非鸟这几天对游戏兴味索然，粘在床上并不想动，任凭孟晓渔千唤万唤，也只不过在床上翻了个身，最后小鱼撂下一句狠话：“今天你要是不起来陪我，我就把你的手机号码涂在这网吧男厕所的外墙上！” 陆非鸟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这玩笑足以体现她有多想叫她起床，她只得应了下来，简单洗漱了一番，抱着电脑坐进了书房。 晨鱼摞盐已经在游戏里等她，说来这俩名字本是一套，却鲜有凑在一起的时候，小鱼一连截了好几张图发过来，陆非鸟一一扫过去——只看，不说话。 “好像有点无聊啊？”晨鱼摞盐说。 闭嘴绣花明显不是个踩地图的好对象，一路上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晨鱼摞盐面对无数的沉默终于意兴阑珊，又过了三张图，她忍不住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你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嗯？我没事啊。”陆非鸟左手接着电话，右手还操控着闭嘴绣花往前走，无视了晨鱼摞盐发了三遍的停下指令。 “还说没事，你老实交代吧，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你现在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我的图里都画着呢。” 她发了张手机拍摄的屏幕照片过来，照片里晨鱼摞盐安静的站着，而闭嘴绣花则像个多动症孩子似的不停的窜，拍出来都是一段虚影，陆非鸟看着这张照片，把手松开键盘。 “有啥事和知心姐姐小鱼说说呀？难不成你爸妈催婚了？是不是有点早啊。” 陆非鸟轻笑了下，回嘴道：“催谁啊？催你？” “我要是等到我爸催我我就完了，我这回决定，要是出国读研还找不到男朋友的话，我就留级，留到找到男朋友为止再回来，否则我怕我一觉醒来床头柜上已经摆好结婚证了，我总觉得我爸有可能这么干。” “结婚证不是要本人去办？” “不好说啊，万一我爸在我睡着的时候把我抱过去呢？你也知道我睡着了就是一团任人宰割的肉球，或者直接强迫我去？万一民政局的人没看出来我不愿意呢？我们都没结过婚，谁知道那边的程序是咋样的？” 陆非鸟这回是真被她逗乐了：“你要是没底的话，去办一次试试不就知道了？” 孟晓渔没好气的回了句：“和谁办？和你啊？” “那我们要先换个国籍啊。” “呸。” 孟晓渔在电话那头骂了她几句，又把话题绕回到她身上：“怎么样？心情好点了？现在能跟姐姐说说为啥事不开心了？” 陆非鸟收下勾起的嘴角，低头玩了会儿毛衣上的线头，半晌，低不可闻的说了句：“林森淼，失联一个星期了。” 孟晓渔“啊”了两声，没接住话，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失联了？” “林森淼。” 陆非鸟这次回答的很快。 晨鱼摞盐和闭嘴绣花窝在怀清城的一座小村庄里，村里的建筑是黄白的椴木搭建而成，土壤和地貌与地球最为接近，她们蹲在村南巨树的树杈悬挂着的两座秋千上，这里鲜少有人经过，是个极适合坐下来好好思考事情的地方。 “林森淼，你不是和他说清楚了么？干嘛还要这么惦记？”孟晓渔从她的话里理出了些头绪，隐约能理解她在烦闷些什么了，尽管如此，她还是选择先无视这个念头。 “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上过线。”陆非鸟听起来像泄了气的皮球。 “那不好吗？你不怕见面会尴尬？” “本来是怕的，可等了这么多天没见到他，尴尬不尴尬好像也不重要了。” “那什么重要？” 陆非鸟结巴了下：“我不知道。” 午间时分，网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孟晓渔同排的位置陆续坐上了两个彪形大汉，套上耳麦，目光若有似无的瞟向她的方向，她也没心思一一瞪回去，抓着手机组织了下语言，半迟疑半抱怨的说：“非鸟，其实你喜欢他的吧。” 出人意料的，陆非鸟没有否定。 “我也想过，”她糯糯的说，“我其实……” 其实早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孟晓渔长叹一口：“你喜欢他，笨到发现自己喜欢他还故意在游戏里说那种话？你的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能不能。” “人也没见过，长什么样子也不清楚，他在什么城市，做什么工作，这些我都一无所知，这样的喜欢能算喜欢么？” “小鱼，这种喜欢……可以吗？” “你……”孟晓渔噎住了。 往现实里想一想，这种感情确实轻的像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孟晓渔眼睛一眨想起了什么，问陆非鸟：“你是不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陆非鸟没说话，她的沉默回答了她。 “这样么……”孟晓渔压下心头的话，脸皱成干橘子皮，“好像是太不靠谱了啊……起码你要了解下他年薪多少，长的够不够帅，值不值得你抛下M市的大好前程去找他，你说呢？” 她说的是反话，意在提醒陆非鸟眼前最重要的事，果然，陆非鸟听后说：“我不能走。” “所以很难过。” “难过是必然的啊。”孟晓渔很想冲到她面前拥抱下她给她最大的安慰，可惜两人相隔千里，距离回校也还有近十天的时间，陆非鸟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人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免不了脑子里浮现出乱七八糟的念头。 “很可惜啊，大学四年都没听你说喜欢过谁，结果这第一个‘喜欢’，就给了个游戏里还不能算认识的人，陆非鸟，你喜欢他什么呢？” 她喜欢他什么呢？ 外貌、家庭，她通通不是很在乎，只有一样感觉牢牢的占据了她整个心灵。 “他让我觉得很安心。” “哈？安心？” “嗯。” 这一声嗯，表达了她对他的信任。 孟晓渔揣测着她的话，对感情极度小心的陆非鸟会说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安心，这实在超过了她能够想象的范围，以她对陆非鸟多年的认识，她应该是最怕希望落空的那一型，是什么让她飘了？林森淼，她还真想见识一下。 可惜眼下她不能劝她冒进，对方提供的有效信息太少了，走错一步都会在她经验为零的心里留下阴影，孟晓渔谈感情的道理一大通，遇上这种情况，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小鱼，我下次见到他的话，该跟他说什么？” “啊？”孟晓渔翻涌的脑世界中插丨入陆非鸟的喃喃的低语，她“唔”了一声，说：“你问他在哪、职业以及现在情况。” “直接问？” “委婉点也可以。” 她还有很多可供选择的问题，比如有没有养宠物的打算、家里父母有没有养老保险、准备要几个小孩……这些相亲专用的问题里没几个适用于陆非鸟的，因为一是她算是自由恋爱，二是跟她说这些，她也不会听。 孟晓渔一直没搞清楚她的点究竟在哪里。 “我怕他以后不会上线了。” “会的，这就是你想太多了。”孟晓渔说，“要是真被你几句话说的不再上线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换号去撩别的小姐姐了，这年头还会有人把拒绝一次就‘抑郁’的男生当成情种么？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弱了。” “好吧，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 孟晓渔大言不惭的对陆非鸟打了包票，心里其实一万个没底，网络世界多少可信多少不可信，她要是摸透了当年就不会被田律骗走账号了。 第44章 晨鱼摞盐下线之后，闭嘴绣花重新梳理了下心情，这几天为了林森淼的事有些失态，她明知如此，却拔不出来。 回公会据点的路上，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很少明目张胆的在外走动，难得出来一趟，才发现自己也成了半个名人，托林森淼的福，外面的人称她为“大佬的家室”。 大佬，自然是林森淼。 大佬不上线的时机恰逢春节，合理又解释的通，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关注他是否“失踪”。 闭嘴绣花火速回到据点，研究起那间传说中的“房间”，欲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私聊图标闪动了一下，闭嘴绣花一愣，她早把私聊消息设置为拒收公会及好友之外的人的消息，公会里大家多用公会频道，也没什么人会主动私聊她，好友就更少了。 她把对话框打开，发现消息的来源是顾骨头。 “非鸟，救命啊。” “怎么了？” “你没看吗？说好放到初十，刚刚群里老胡说项目一组的最迟初八必须报道！” 听她这么一说，陆非鸟才想起和孟晓渔打电话的时候似乎是有几条消息提醒的声音，她的注意力全在电话上，挂了也没想起来去看。 群里一共三句话： 同志们，革命成功就差最后一步，项目一部过年放到初十的计划在各位收到这条消息时作废，最晚初八，所有人赶回来上班！ 老胡，你没被盗号吧？没喝醉酒吧？ 没有，我在办公室。 之后谁也没有回复。 如果不是顾骨头提醒，她可能就把这事忽略了。 实习生的假期比正式员工要长，胡建树没有提到她，按理她是可以休到约定的时间的，陆非鸟在家里呆着烦闷，干脆主动问他是否需要自己也提前到岗。 胡建树的回复意思很明显：没事的话，就回来吧。 顾骨头本来一个劲的吐槽胡建树男人嘴里没一句真话，听完陆非鸟毛遂自荐赶着往M市回的故事，顿时敌我不分连着她也一起吐槽起来。 回去的时候正值春运返程高峰，孟晓渔早在家里待不下去，但这几天去往M市的机票只剩下贵的离谱的头等舱，她实在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才放弃了跟陆非鸟一起回来的计划。 火车站出来的地铁先经过裕苑，然后才到C大，陆非鸟从家里带了些年货，还有奶奶家做的农家糕点，这些东西的保质期都不长，只能放在方衍家的冰箱里，她便先去了裕苑一趟。 方衍还没回来。 先前只知道他要出国，不知道他出去多长时间，陆非鸟把东西放进冰箱，取出她和孟晓渔刚好能吃完的两人份，对着冰箱拍了张照片，给方衍发了过去。 一直到她打扫完毕，消息都没有回音。 等到方衍看到这条消息，陆非鸟已经睡着了。 西八时区和国内差16个小时，方衍往脸上拍了把水，点了根Wanty留下的555，他住的地方是Wanty提前安排的，离他们的总部很远，想见他的时候，Wanty便会派人来酒店接他过去，其余时间则怎么叫都不回应，方衍对他们的手段颇为熟悉，只不过这次他时间充裕，也不急于一时。 Nickey帮他定的机票在五天后，方衍看到陆非鸟发来的照片，眼皮跳了下。 这小鹌鹑，竟然提前回来了。 手上的烟灭了，他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随意往身上一披便出了门，他不是第一次来加州，这里已经举办过好几次游戏开发者大会，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带着作品在游戏展上亮过相，Wanty过于在意安铖科技的名字，却对它的实际架构并不了解，否则，也不敢这样对待方衍。 方衍约了老朋友Robe，在一家露天咖啡馆里叙旧，Robe是加州的一家游戏公司的高层管理，早先他还在小游戏公司工作的时候，就国内游戏的发行问题请方衍帮过忙，两个根正苗红的游戏研发不约而同的为了发行和运营的问题不得不学习商务知识，两人一见如故，友谊很快脱离工作本身，转移到了生活当中。 Robe近年也发展的很好，当年那家小公司被他现在所在的公司收购，Robe做了项目组的负责人，很快又以出色的成绩征服了公司的董事会，直接掌控了公司的实权，说来和现在的方衍还有些相似。 而凑巧的是，Robe所控制的公司，正是Wanty在本土最大的竞争对手。 方衍和Robe避开了工作，单纯的聊了聊没见的几年里发生过的事，Robe对方衍还没有结婚感到非常惊讶，他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说两句就要从手机里翻张照片出来给他看，还是隔一会儿递一张，方衍看了五六张照片之后嘴角抽搐，在他又一次摸出照片之后把自己的手机挡在了他上面。 手机上是陆非鸟发给他的冰箱照。 “女朋友做的。”他用英语说。 Robe的眼睛瞪成铜铃，他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做饭特别难吃，难吃就算了，还坚持执掌厨房大权，即便被孩子和自家老公频频打击，依然锐气不减的一天三顿风雨无阻，同事里结婚后的男人多数吨位都上涨了小几十斤，Robe却瘦了，他越瘦老婆就越想把他喂胖，为了孩子的身体健康，Robe不得不每周变着花样用各种说辞带孩子们回奶奶家吃几顿。 看着Robe脸上羡慕的神情，方衍十分满意。 两人又聊了半个小时，Robe接了个公司打来的电话，毕竟是工作日，公司里还有大把的事情等着他做，他朝方衍比划了个抱歉的手势，“线上事故。”他说。 方衍挥挥手，表示理解。 Robe出门的同时，门外一位不断晃荡的墨镜男拿出手机说了点什么。 方衍脸冷下来，靠着自己的记忆，多拐了几个弯甩掉了他。 第二天，Wanty的邀约如预想般登门。 方衍在加长的车里打了个哈欠，加州的时差和他上班时的作息“不谋而合”，可他已经很久没上班了，久到时差都快倒过来了。 会面的办公室里是Wanty的老面孔，方衍好整以暇，礼貌的微笑，等着对方先行开口。 这一场谈判没有第二种结果。 新海文化—— “春季争霸赛？”陆非鸟一不小心喊了出来，顾骨头连忙比划了个“嘘”的手势，“淡定点，大家都在忙呢。” “抱歉。”陆非鸟捂了下嘴。 “小道消息，年后才会公布。”顾骨头颇有些得意，“这可是我从游戏公会里的高玩那里听来的消息，老胡知道后找安铖确认了，确有其事。” “这种事他们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们呢？” “告诉我们干嘛，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除了自己挖掘之外，难道还指望客户主动向你投诚？”顾骨头说。 “可是春季赛的时间和出版物上市的时间冲突的话不就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了么？”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是我们的事，之前不是说了？安铖不会在我们这里投入多少宣传，眼下他们的重点明显是春季赛，说白了，你觉得我们能为他带去多少玩家？我想就是因为他们对此期望不高，才会放弃Muty找到新海。” 陆非鸟从来没有主动思考过安铖为什么会和新海合作，她想的只有做出好的产品，扩大IP的影响力，吸引更多的人产生兴趣，简单点说，她一直是从游戏开发商的角度看待问题，把作品本身置于发扬游戏魅力的位置，而安铖、新海、第三工作室三方所关注的重点各不相同，她没有仔细琢磨过。 例如孔亦锡，非常在乎安铖对新海的评价，希望以此能带来更多和大企业合作的机会；而安铖，则注重这些衍生产品能带影响多大的人群，能带来多少实际的经济效益；第三工作室，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研发的IP涉足各种不同的领域，慢慢的将一时的风靡转变为长久的积累，这其中满足不了一方的愿景，工作就很难开展下去。 对方运营莫名的由全力支持转变为放养，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没人清楚，陆非鸟也深究不到，可春季赛和衍生小说的发行同时选在年后，这对新海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消息，这意味着即使借势，也不一定能能把势头借到自己这边。 但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个消息也不全是坏事，如果春季赛能适当的做一些衍生产品的引导，或者在获胜队伍的奖品中加入特制的衍生礼盒，说不定能成为更好的推动力。 “那我们准备怎么办？”陆非鸟问顾骨头。 “副总准备去安铖一趟，还要带几个主负责项目的人同去，估计是要去谈判了。”顾骨头说。 去安铖？ 陆非鸟眼睛一亮，孔亦锡一定想到了解决办法，安铖和新海同为M市的企业，当面沟通比邮件和电话效率高的多，安铖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最早第三工作室给了他们随意进出的“尚方宝剑”，才让他们能在这种时刻不用为了联系不到人而束手无策。 “你该不会是想去吧。”顾骨头看出她的跃跃欲试，侧头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去安铖，可不是去玩的！” 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两人惯性的朝门口一望，孔亦锡带着秘书风尘仆仆走了进来。 第45章 “给我两个人，一个对项目进展熟悉的，一个对安铖人员架构熟悉的，下午和我一起去安铖，带上整理好的策划书。” 孔亦锡人还没走到胡建树面前，深沉有力的声音已经穿透了办公室，大家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不约而同的朝他望去。 胡建树立马回复道：“李丛、顾臻两个人去。” “我？” 顾骨头听到自己的名字，嘴巴张成了“O”型，“我是属于对项目熟悉的，还是对安铖熟悉的？”心直口快的她也没等孔亦锡离开就问了出来。 胡建树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那眼神清楚的连陆非鸟都看懂了—— 自然是项目。 李丛是前期和安铖接洽队伍中的一员，也是和第三工作室运营组来往最密切的人，他做另一个人选毫无争议，项目一组处在小说收尾，漫画紧锣密鼓的等待接档的处境，核心员工忙的焦头烂额，相对于他们来说，校对审核工作都已告一段落的顾骨头是目前最合适的。 孔亦锡和顾臻游戏里认识，对她的名字也不陌生，游戏是游戏，工作是工作，他一脸沉着的看向正想要推脱的顾骨头，脸上的神情不容置疑，顾骨头要说的话话题一偏，张口变成了： “能不能把陆非鸟也带上？” 孔亦锡听罢皱了皱眉。 胡建树迟疑了下：“这个……” “可以。” 孔亦锡很快舒展眉头，打断胡建树的话，示意一旁的秘书把人加进名单，朝呆立在顾骨头身边的陆非鸟笑了笑：“去一趟，对你有好处。” 他这话是说给陆非鸟听的。 顾骨头大喜过望，连声说道：“谢谢副总！” 胡建树看看孔亦锡，又看看陆非鸟，脸上露出不可捉摸的神色。 “怎么样？开心吗？”等人都走了，顾骨头小声问陆非鸟，“我豁出性命帮你争取来的，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 “要什么表示？”陆非鸟脸还有点红，躲开办公室里两道看向她的目光，“你当着大家的面那么说，别惹得别人不高兴了……” “有什么不高兴的，又不是什么好差事。”顾骨头耸耸肩，“你以为是去什么好地方吗，别忘啦，我们是去见客户的，还是这么大一个客户，别看副总在公司里威风八面，等到了安铖，人家一个小小的员工他都得给人点头哈腰。” “真的？” “夸张手法，夸张手法啦。”顾骨头狡黠一笑：“不过我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痛快。” “嗯。”陆非鸟也觉得是。 “你们没什么不正当关系吧？”顾骨头把脸凑到陆非鸟跟前，“他看我的时候满脸威严，视线一转到你那，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新海真的是你们第一次见？” “别胡说，是第一次见。”陆非鸟说：“我只想好好的找个工作，你别这么说，让别人听见了……” “听见了误会你？这你就放心吧，我们副总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就开个玩笑。”顾骨头说，“学文的人，怎么修辞手法都看不出来？” “玩笑不叫修辞手法！” 下午有正事，陆非鸟和顾骨头扯了两句之后便开始整理要带的东西，策划书是胡建树安排老员工写的，陆非鸟原先只匆匆的浏览过一遍，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认真的翻阅一遍没法混的过去，安铖那边的人不提，单说在去的路上不小心被孔亦锡问住的话，都会给她的实习表现大打折扣，陆非鸟不求有功，只求能尽快脱离职场小白这个称号。 出发之前，陆非鸟给孟晓渔发了条消息，说了下自己要去安铖的事，果不其然收到她三个大感叹号的回复。 “多拍点照片啊！”孟晓渔告诉她。 一身正装的孔亦锡从她身边走过，坐进了驾驶席，陆非鸟收起手机，准备等回去再和小鱼好好聊。 新海到安铖和新海到裕苑的地铁同一个方向，陆非鸟还是第一次在地上欣赏M市的东南部，这地方靠近海边，天空比在市中心看起来更蓝，高楼不像市里一栋挨着一栋，周围一点呼吸的空间都不留，各种企业的园区略有间隔的一字排开，中间还夹着几个在建的项目，陆非鸟对郊区工厂的印象一直是直冲云霄的大烟囱和里面喷出的笼罩了整片天空的烟雾，而M市的东南，更像是一个静谧的神秘花园，让人震惊于它的美，却不敢轻易靠近。 安铖的园区距离地铁站三公里，新海有后期安排人手进驻安铖的计划，以这个距离来说，没有出行车辆的话会很不方便，陆非鸟算着车子的行驶距离，本以为这已经够远了，没想到过了门口保安的检查之后，又往里开了十五分钟，一行四人才在一栋大楼前停了下来。 这栋楼是普通的直方型，和远处奇形怪状一看就是出自设计师之手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面墙上有黑色的数字标着“1”。 “这是安铖的一号楼，研发《穿越河宙》的第三工作室就在这栋楼里。”孔亦锡下车后，先给顾骨头和陆非鸟做了介绍。 陆非鸟来的路上不怎么紧张，眼下真切的感受到安铖园区的巨大和壮观之后，才开始有了点反应，一号楼的外墙用了很多透明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眼，她没怎么敢抬头，就跟着孔亦锡进了门。 大厅内的前台小姐认识孔亦锡，露出一个礼仪笑，示意他们等一下，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号码。 “孔先生您好，Nickey刚开完会，他请您到三楼的会客厅等他一下，我来带你们上去。”前台小姐说着，从圆形的接待台中走了出来，“电梯在这边。”她示意了一下左边的方向。 “麻烦了。” 李丛的表情动摇了下，自言自语的嘀咕：“Nickey？怎么见这个级别的人？” 以往的接洽是由第三工作室的运营组进行的，李丛来安铖也有三四次了，还从来没见到过Nickey的影子，他不由的对着锃亮的电梯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装，陆非鸟看过他后和顾骨头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 陆非鸟对Nickey的印象很深。 说来还得感谢孟晓渔，如果没有那次签售会的经历，她不一定能了解Nickey这么多，三十二岁的首席制作人，名字虽没有像当下火红的流量明星那样经常出现在热搜里，游戏圈中却哪哪都少不了他，跟安铖有关的，跟安铖没关的，热闹的事情他总爱插一脚，而且人们还乐意让他管这“闲事”。 从玩家的角度，和从工作的角度见Nickey差别是巨大的，陆非鸟深知这一点，紧张的呼吸有些上不来。 电梯在五楼停了很久，约过了三分钟才缓缓降落到一楼，门一开，一个身穿印着游戏人物图案棉服的男人身后跟着个抱着两台主机的年轻人，陆非鸟往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让路，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年轻人侧头看了她一眼，愣了下，随即露出一口白牙。 “是学姐啊。” 陆非鸟循声望向他的脸，黑色镜框下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男生朝她挤出一个灿烂的笑，高挺的鼻尖上因为两台主机的重量渗出了几滴汗，陆非鸟看清的瞬间就想上去帮他一把，被黄宇浩闪身避开。 “学姐，你别动！我自己来就行。” 黄宇浩是C大大三的学生，陆非鸟曾与他在校学生会有过接触，大三下学期后她就再没去过位于C大正门主干道上和校党支部同属一栋楼的学生会办公室，大二那年她和黄宇浩排在一组，每周都要去那儿值班两次，其他人总喜欢以各种理由请假迟到，只有黄宇浩和她一样一次都没有缺勤，她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黄宇浩应该是学计算机的，他才大三，在安铖做什么？莫非大三就被安铖录取实习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穿着黑色棉服的男人朝还未登上电梯的他们扫了眼，目光略过孔亦锡时眼睛收紧了些，停顿了几秒说道：“是新海文化的孔总？” 孔亦锡并不认识他，只说：“是的。” “久闻大名了。”那男人笑了下，收回欲往前迈的步子，回身对黄宇浩说了句：“小黄，你把东西送过去吧，晚些时候我再派人去取。” “好的。”黄宇浩毕恭毕敬的朝他鞠了个躬，又看了陆非鸟一眼，用眼神告了别，往一号楼的门口走去。 前台小姐也朝那男人鞠了个躬，转身和新海的几位介绍说：“这位是安席工作室的负责人，高天祎，也可以叫他Evan。” 孔亦锡眸子动了动，朝Evan伸出手：“失礼了。” “哈哈，哪里。”高天祎穿着简单，文质彬彬，七大工作室里属他脾气最好，五官柔和，眉眼不算出众，放在一起却有种道不清的美感，他握住孔亦锡的手，轻轻的摇了几下，手分开后，又向李丛、顾臻和陆非鸟分别点了下头作为招呼。 顾骨头两眼放光，朝陆非鸟比划了个嘴型。 绅士，她说。 第46章 “是来谈穿宙项目的吧？”高天祎率先开口。 电梯门开了又关上，孔亦锡显然不准备放弃和他说话的机会，回答道：“是的，这次来拜访制作人Nickey，和他讨论周边发行宣传的问题。” “这样。”高天祎对第三工作室的情况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扬了下嘴角，说：“那你们还是快点为妙，过会儿他们老大回来，Nickey十有八九要去接机，在这里呆的时间不会很长。” “没关系，”孔亦锡客气的说，“我们在这儿等他也可以，先前在方针上有些分歧，能和第三工作室的负责人遇见的话最好不过了。” “哈哈哈。”高天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好像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相信我，你不会想见他第二次的。” 话锋一转，他又朝孔亦锡说：“凑巧遇见了，你们是行家，我正好有事想问，方不方便到五楼安席工作室谈谈？” “安席有个新闻发布会的计划。”他说。 一边是着急要走的Nickey，一边是客气相邀的高天祎，陆非鸟刚准备去看孔亦锡的脸色，就听见他说：“非鸟，你跟Evan去五楼，其余人跟我去三楼见人，Evan，我把我们这C大毕业的高材生留给你，你把要求告诉她，见完Nickey之后，我立刻去拜访。” “C大毕业的？”高天祎没在意他说的其他内容，倒是强调了一遍这五个字，饶有兴致的看着孔亦锡拍了拍陆非鸟的肩膀，略微思索了下说：“C大可是所厉害的学校。” “非鸟，可以吗？”孔亦锡问道。 “可以。”陆非鸟朝他点头后，目光和高天祎对上，这个安席工作室的负责人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多，虽然错失了和Nickey再一次面对面的机会，可不提她的紧张，万一被他当众认出签售会上的她，还不知该有多糗。 陆非鸟长的水灵又可爱，让她跟着自己上去，高天祎自然明白孔亦锡的意思，美女相伴，他想让他给他一点时间。 他正巧不忙，便给他这个面子，一行人上了电梯，孔亦锡带着李丛和顾骨头在三楼走了出去，电梯升到五楼，陆非鸟的心又咚咚跳了起来。 “找个地方坐吧。”他把陆非鸟带到办公室，并不和她聊发布会的话题，“在新海工作多久了？” “刚刚实习两个月。”陆非鸟挑了沙发最边角的位置坐下，后背离沙发老远，两手放在僵硬的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高天祎。 高天祎从桌上拿起一小罐茶叶晃了晃，问陆非鸟：“喝茶吗？” 陆非鸟看着他手上的茶叶包装，突然觉得在哪见过。 “喝吗？”高天祎见她不回话，又问了一遍：“别紧张，我是正经人。”他说着笑了笑。 “不喝。”陆非鸟忙说。 “你跟你们副总，关系怎么样？”高天祎把水烧上，没头没脸的来了一句。 “嗯？”陆非鸟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我见他还挺喜欢你的。”高天祎说。 陆非鸟的脸“蹭”的一下窜红，被他漫不经心的话呛了下，当即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哈哈，开个玩笑，别那么紧张。”高天祎眉毛一挑，示意她赶快坐下，“走上社会了，这么沉不住气可不行，不管被别人说什么，敌不动，我不动，你情绪表现的这么明显，很容易就被别人牵着走了。” 被调侃了两句又接上了说教，陆非鸟脸上一点面子也没有了，她热着脸低头坐下来，不敢再去看他。 “知道安席工作室在安铖负责什么吗？”高天祎问。 “手游？” “对，是手游，精品手游。”高天祎说：“三楼出精品端游，五楼出精品手游，整个安铖的口碑，一半以上靠一号楼。” 陆非鸟对安铖内部状况并不了解，只能专注的听着他说。 “公司里发生了点事，安席和第三工作室都不太舒服，三楼自顾不暇，我们也不能强迫他们帮助我们，下款游戏安席下了重笔，为了带来最好的效果，我们准备提前办一场发布会，制造些噱头，不管用什么营销手法，把市场上的期待值拉到顶，这就是目的。” “你觉得你们能做到吗？”高天祎一字一句的问。 陆非鸟呆了，她没想到高天祎会这么直接的问她。 原本她以为他会问些流程、合作方式以及注意事项上的问题，这些内容她有在入职培训的时候听过，新海往年的报告里也有类似的项目，孔亦锡就在楼下，他大可以等他上来再问这种她做不了主的问题，可他并没有只和她闲聊的打算。 高天祎的神色中没有恶意，但少了些刚见面时的柔和，一坐到这个办公室里，他就不再是高天祎，而是安席工作室的负责人Evan，他手中握着年流水几百亿的数十款游戏，他可以有选择的交朋友，可以凭喜好随意决定人的去留，但他不能拿安席工作室的前途开玩笑，他本没有选择新海的想法，只是第三工作室选择了它，不管是出于节约成本还是其他什么目的，他都有意和新海接触一下，但孔亦锡的决定让他很不开心，除非这个女孩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他等着她的回答。 “能。”陆非鸟说。 “为什么？” “跟我们公司合作，能让任何游戏和穿越河宙形成无形中的捆绑关系。”陆非鸟抬起头来看着他说。 从高天祎的遣词用句中，她已经发现了她一直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安铖七大工作室的关系，就像新海内部的不同部门一样，并不如表面那般和谐完美。 “最保守的办法就是在已经有一定影响力的项目里上筹码，比如我们正在做的穿越河宙，这是时下无可争辩的领头产品，虽然不能保证效果如何，可你也说了，既然要做噱头，就该套用能引起话题的噱头，穿宙是你们的兄弟产品，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陆非鸟说。 高天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兄弟产品，我又何必麻烦你们？第三工作室就在楼下，直接去找他们更快。” 陆非鸟咬了咬嘴唇，豁出去了：“当然是因为他们不愿意。” 高天祎反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连我们帮他们做的项目都不肯宣传。” 高天祎愣了下，他不太了解第三工作室和新海的合作程度，只听说最近楼下节流节的厉害，大概率调低了给新海的支持度，却不知他们会这样理解，看到眼前的小姑娘说起这事气鼓鼓的神情，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怎么你们了？”他把茶杯满上，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陆非鸟瞥见他的样子，自知是自己失言了，这种事情虽说不是机密，也不该由她开口，且告诉一个和第三工作室并无直接关联的人，面对高天祎的追问，她思考了一会儿，唯唯诺诺的说：“这个不能说。” 高天祎哈哈大笑起来，手上的杯子险些掉到地上，他用另一只手护住下方，调侃道：“说都说了，只说一半，你是在吊我的胃口？”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嗯……”陆非鸟想找些话来填上，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Evan，新海的孔总到了。”秘书在外面说。 “让他进来。”高天祎大声应道。 门被秘书推开，孔亦锡的脸出现在门后，他往里走了两步，先看了陆非鸟一眼，又转过头和高天祎打招呼：“Evan，久等了，我们的员工没说错什么话吧。” “大开眼界。”高天祎故意说，他起身把孔亦锡引到沙发旁，对陆非鸟说：“谢谢你，你的理论很有意思。” 陆非鸟再一次受不住的红了脸。 她从沙发上起身，询问式的看向孔亦锡。 孔亦锡说：“你先回去吧，我还要晚点，李丛和顾臻说要打车去地铁站，你现在追过去还能赶的上他们。” “路上小心。” 她出门的时候，高天祎还特意叮嘱了句。 陆非鸟走在外面的走廊里，捂着两片绯红的脸蛋，思考着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爱脸红的坏习惯，她的脸就像打雷前预告的闪电，真正的重点还没到来，别人已经提前预知了她的想法。 Nickey握着手机走进电梯，身后跟着幸灾乐祸的Pie，两人的重点都在时间上，丝毫没注意到窝在电梯角落里的陆非鸟。 “不是让你到点进来叫我的吗？这都过了半小时了，我就是开直升飞机去，也迟到了啊！”Nickey播着号码，电梯里没有信号，听筒里一片寂静，他不死心的没有挂断，等着出去后电话自动接通。 “你知道我没有叫你了？我又不是报时的闹钟，第一遍没听到还会给你报第二遍、第三遍，自己没看准时间还能怪别人？” “明知迟到不通知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说的好像你不去接机一样。” “老大还真没叫我接机。” “你……” Nickey气的头上冒烟，也顾不上和Pie犟嘴，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就窜了出去，Pie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故作淡定的跟在了他后面。 陆非鸟呆滞的看着门关上，重新按了“1”，电梯从地下二层向上爬升，她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第47章 驶离安铖的地铁先到达C大，陆非鸟和顾骨头道了别，往学校走的路上，还在想着电梯里遇见的两个人。 Nickey，在安铖见到并不奇怪，而另一个女人，那张脸和说话的语气她绝不会认错，她就是那天在方衍家门口遇到的女人，方衍说，她是来给他介绍工作的，难道他说代打的游戏，是安铖的游戏？ 宿舍楼里漆黑一片，只亮着两盏零星的灯，这个时间，无论是大四还是其他年级，所有人都还在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之中，若不是放假前交了留校申请，她还不一定能提前住回来。 陆非鸟把没结束的打扫工作收了尾，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床，这两天独自睡在阴森的楼里，她的睡眠变的特别的浅，半夜里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立马惊醒，加上白天连轴转的强度工作，她快有点神经衰弱了，好在孟晓渔这两天就要回来，让她多少有了点盼头。 半梦半醒间，方衍和那个不知名的女人不断在她眼前浮现，陆非鸟用被子把头一蒙，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翌日一早，陆非鸟到公司时，胡建树正巧被孔亦锡拉去开会，她刚结束手上的工作，没有新的任务下达，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便坐到吹着口香糖泡泡的顾骨头身旁，看她做连载漫画的校对。 “你说，这！都什么事？”顾骨头的泡泡吹了半天没吹出来，她哼了一声，重新嚼了回去。 “我在进公司前，绝对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和漫画打交道，我们是编辑吗？我记得我的职位前面有文案两个字！” “那你更喜欢他们那种咯？”陆非鸟一指远处正在给正稿加对白的同事。 “不，其实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顾骨头说。 陆非鸟小声说：“你喜欢啥也不用干。” 顾骨头瞪了她一眼：“有人不喜欢？” “你就知道调侃我，一会儿可有你受的。”顾骨头找到一处差错，实时给对方发了过去，再一看滑了好几页还纹丝不动的进度条，差点眼前一黑。 “什么事？”陆非鸟问她。 “安席的事呀！昨天老板和那边谈妥了，你不是知道吗？” “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今早我听老胡念叨让你来做产品分析呢。” “我？”陆非鸟一指自己，“我又不是做游戏的，分析什么……” “不算分析，可能就是收集数据什么的。”顾骨头看了她一眼，不怎么确定，“等会儿你听老胡怎么和你说吧。” 陆非鸟露出困惑的表情，门外走进来一名其他项目的同事，停在她面前：“会议室，副总和老胡喊你过去。” “你看，我说你逃不掉吧。”顾骨头吹出了个泡泡说。 陆非鸟带着笔记本和笔推门进了会议室，这间会议室的面积不大，还没有高天祎的私人办公室看着宽敞，不宽敞的房间中间摆着不宽敞的会议桌，围着的一圈人里刚好给她剩下了一个位置。 陆非鸟一眼望过去，见到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孔亦锡、胡建树，还有她们项目组的项目经理，另外一边，章雪滟、庄杏，以及章雪滟身边穿着靓丽造型盖过了在场所有人的三十多岁的男人——陆非鸟之前听说过的新闻组的老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隶属于人力资源组的庄杏也会加入这场会议，陆非鸟不吭声的坐到了仅剩的位置上。 “我们继续。”孔亦锡说了句，被她的加入打断的会议重新进行。 这场会议的节奏很快，陆非鸟摸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已经达成的一个共识：这个项目的主负责是新闻组，项目一组有和安铖打交道的经验，作为副手辅助开展，会场的筹备、创意的设计全由新闻组一手操办，其余的杂事则交给项目一部，例如说游戏亮点、研发经过、故事等，作为背景资料在一周内提交。 新闻组的主力选手是章雪滟，这在陆非鸟的意料之外。 出门的时候眼里带着迷茫，她还被胡建树训了一通。 “陆非鸟。”胡建树直呼她的名字，“两天内交一份新游戏所有报道和热点的报告上来，调查一下安席投放广告的渠道，务必把市场上的舆论点摸索清楚，一部现在人手短缺，你作为机动人员，尽快帮新闻组解决先期的问题。” 这是陆非鸟第一次见胡建树如此严肃，新闻组的老顾出门时有意抛了个眼色，胡建树的脸立马掉进了染缸，散会后孔亦锡跟在章雪滟身后往新闻组去了，没对他说一句话。 气氛有点紧绷，陆非鸟也不敢上前询问胡建树她没去之前会上都说了什么，只能认命的点点头，接下了这份差事。 下午她没了调戏顾骨头的功夫，安席和第三工作室的年代都能追溯到安铖创办初始的时候，早些年出品的游戏还保持在两年三部的频率，近年来作为手□□业领跑者的安席工作室，出游戏的速度越来越快，官网上挂着的待上线作品比运营中的作品还要多，陆非鸟在其中找到接手的《垩梦版图》图标都花了好一会儿。 《垩梦版图》是一个关于史前文明的游戏，与人类现行的历史无关，算是个架空的背景，但又不脱离人类社会的规则：生存、进化、繁衍。这跟《穿越河宙》有相似的地方。 《垩梦版图》和它的名字一样，有轻微的恐怖成分。 陆非鸟的胆子不算太大，又恰逢独栋宿舍的微妙时机，克服心里障碍稍稍花了点时间。 《垩梦版图》从立项到上线花了两年，两年里网上流传着各种花边新闻，一段时间变个花样，整理的陆非鸟目瞪口呆，简直怀疑自己是在研究游戏还是在研究娱乐圈。 “主美把自己吓进医院”、“xx场景取景源于安席办公区”、“二十一世纪令人谈虎色变的真实恐怖游戏”…… 众多新闻标题当中，不知道是在夸奖还是讽刺的几个尤为突出。 安席继承了第三工作室的优良作风，在游戏场景和特效方面下了非常大的功夫。 借着事先拉的小群，陆非鸟拿到了《垩梦版图》的安装包，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敢点开。 临近十一点，紧闭着的门被人轻轻敲响，陆非鸟从大段的文字资料中抬起头来，惊恐的看向被推开的大门。 孔亦锡手里端着两杯饮料，放了一杯在她桌前。 “不喝咖啡，喝点茶吧。”他说。 陆非鸟往杯口的标签上看，是最近挺火的奶茶店的四季春。 “现在还开门呢？”孔亦锡帮她打开装了吸管，不喝显得矫情，陆非鸟两手捂住杯子，感受手心里传来的温度。 “我让他们留的。” 临近的商场最迟十一点打烊，奶茶卖的飞快，一般撑不到这么晚，创业大厦几家公司都有加班的习惯，孔亦锡用电话订了最后的几杯，让他们特意送了过来。 “谢谢。”陆非鸟说。 孔亦锡喝了口自己的咖啡，拉了个椅子在陆非鸟身边坐下，清新的咖啡味道让已有些疲倦的陆非鸟瞬间清醒，他问道：“还没回去？” “没有……”陆非鸟摇头，想要关掉屏幕上高天祎的度娘百科，手上的动作比孔亦锡眼睛的速度慢了一拍，他眉头一皱。 “你在看他？” “唔……”陆非鸟有点脸红，“我想了解一下他。” “那天不是聊过了？”孔亦锡说着，把她的思绪带回第一次拜访安铖的下午。 “那天只说了事，我想看看他的经历……”陆非鸟说。 孔亦锡瞟过高天祎的个人项目经历，沉默了一会儿说：“安铖的老人了，无非是从这个组调到那个组，这个游戏做到那个游戏，他们做游戏的人，看着简单，认识起来也不复杂。” 他说完这句话笑了一下，好像很无奈似的。 陆非鸟对此倒是比较赞同，从网页上的内容来看，高天祎的人生里只有游戏一件事，以至于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在众多游戏大腕里色彩神秘。 安铖的一号楼是魔咒版的单身狗聚居地，这一点直到陆非鸟亲自加入了才幡然领悟。 “你的东西理的怎么样了？”孔亦锡换了个话题问。 “粗略整理了下，准备明天过来再加自己的看法。”陆非鸟把打印出来的几段标题递给他，察觉到她的任务并不是胡建树自己拍脑门定的，而是在会议上就有了计划。 “嗯。”孔亦锡简单翻看了下，把它们放回桌上。 见他没了动作，陆非鸟的手脚开始僵硬起来，自孔亦锡坐在她身边，她就一直保持着双腿并拢，手腕搁在桌沿上的听课姿势，她对孔亦锡的惧怕不仅仅停留下级面对上级的层面，还有面试时留下的无力感，希望实习通过的紧张感，以及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对她特别关注的慌张感，她也想不出用什么样的对话来调整两人之间不对等的感觉，只能任由他牵着鼻子走。 孔亦锡的视线停留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工作也不是这么拼的，现在都几点了，我记得之前就和你说过，新海没有晚加班文化。” 第48章 没有加班文化？ 再一次听到这句，陆非鸟心里苦笑了一下，她检查了电脑屏幕上贴着的便签，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便对孔亦锡说：“谢谢副总，我这就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孔亦锡也站起来，他站在办公桌的出入口，使得陆非鸟不得不停下动作等着他。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陆非鸟说。 “都这么晚了。”孔亦锡自言自语的说，似乎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陆非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孔亦锡坐着电梯下到了地下二层，他的座驾是辆白色的宝马，到了车旁，孔亦锡帮她开了车门，随后才坐进驾驶位。 “C大，对吧。” 陆非鸟：“嗯。” 孔亦锡开了导航，动作让陆非鸟想起方衍。 安全带许久没有人用过了，陆非鸟拽了两下才扯出来，直到把自己锁在座位上，孔亦锡才把车子启动。 去安铖时开的奥迪停在旁边的车位上。 “实习这么久了，感觉怎么样？”车子开出地库，孔亦锡问道。 陆非鸟怔了下，抬眼望向他的脸，孔亦锡直视着前方，瞥到她探究的目光，又加了句：“已经下班了，你就当是朋友之间聊聊。” 陆非鸟觉得很无奈。 “想留下来么？”他换了问法。 “想。”陆非鸟回答他。 “一直都想？” “一直都想。” 孔亦锡笑了下：“新海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吗？” 陆非鸟低下头想了会儿，最终摇摇头：“我呆的时间还太短了，还没有弄清楚。” “我还以为你会说有呢，像其他的实习生一样。” 陆非鸟想说“比如章雪滟吗？”，不过她不太认为孔亦锡能和她说到一块儿去。 创业大厦到C大比裕苑实际要近一些，陆非鸟只觉得坐如针毡，又不知道怎么接孔亦锡的话，便拿着手机不断的捣鼓，拨到一半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电显示是“方衍”，她眼睛一亮。 陆非鸟看了眼孔亦锡。 孔亦锡：“接吧，当我不存在好了。” 陆非鸟接起电话，听到熟悉的口吻：“小鹌鹑？” “不是让你……”陆非鸟正要反驳，犹豫了下又改了口：“嗯……是我。” “怎么了？”方衍立马察觉出她语气中的淡淡沮丧。 “没事。”陆非鸟不想和他说自己的处境，无意识的在膝盖上画着圈圈。 “我回来了。”方衍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给你带了礼物，挑个时间过来拿吧。” “礼物？”陆非鸟停下手指，“什么礼物。” “你过来就知道了。”方衍说。 “我……” 陆非鸟把手机拿下来翻看了下日历，这周她已经去过裕苑两次，按日常来看起码要等到下周，新海这两天的事情还很繁冗，她几乎抽不开身。 “后天吧。”她回复方衍，后天孟晓渔回校，她要去机场接机，如此的话干脆顺便去一趟裕苑。 “嗯，你不在学校？” 陆非鸟把手机捂得更紧了些，不想让他听到车窗外汽车的喇叭声：“我出来了一下，马上就回去了。” “回去方便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听到这话陆非鸟简直受宠若惊，孔亦锡把车速控制的正好，稳稳当当的行驶在M市笔直的马路上，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身边坐着的是方衍而不是孔亦锡，不过眼下这情况，她哪有麻烦他的资格。 “过一会儿就到了，不用了。” “你一个人？” 陆非鸟迟疑了下：“一个人。” “那到了给我发条消息，后天我在家里等你。”方衍说，然后又补了一句：“要不要我陪你把这个电话打到宿舍楼下？” 陆非鸟心里流出一股暖意，不由的露出了个傻傻的笑：“我没钱报销你的电话费，挂了吧。” “嗯。”方衍也不纠缠，先按下了结束。 陆非鸟把手机移下来，等着屏幕暗了下去，孔亦锡问道：“男朋友？” “不是。”陆非鸟回答的很干脆。 “林森淼？”孔亦锡又问。 陆非鸟一惊。 抬起头来瞄了一眼正前方的挡风玻璃，这个名字很久没被人提起了，“他……”她想告诉孔亦锡最近联系不上他的事，转念一想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他。”陆非鸟说。“一个朋友。” 孔亦锡见她不愿多说，也没追问下去，车子开到C大门口，保安意外的认识孔亦锡的车，竟调开了伸缩门放他进来。 宿舍楼区内禁止开车，两人停在入口的地方。 “谢谢副总。”陆非鸟从车上跳下来，没给他帮自己开门的机会，孔亦锡也从车上下来，手把在车门的侧面，打量着四周黑黢黢的楼。 就在陆非鸟怀疑他是不是在找当年自己住过的那栋楼时，他说了句：“辛苦了。” 这下又不知道该让陆非鸟说什么好。 “应该的。”她寒暄道。 快走出孔亦锡的视线，车子还没有传来发动的声音，陆非鸟回头看了一眼，孔亦锡迎上她疑问的目光，说：“我相信你会留在新海的。” *** 裕苑。 敲门前，屋里传来一阵人声，听起来又是方衍在打电话，许久没听到他的声音，陆非鸟没来由的觉得亲切，轻手轻脚的推开正门，本想吓唬他一下，方衍却直觉很准的一眼盯住了她。 一个春节没见，他穿了套冬天的运动装，身材被掩埋在宽松的衣服下，一手持着电话，一手插在口袋里，落地窗前晨起的阳光漫在他的肩膀上，给他的形象加了点清新的味道。 电话那头似乎是个外国人，方衍不断的用英语和他对着话，语速很快，其中不少专业名词，以陆非鸟的英语水平只能听懂他们在聊什么技术层面的话题，具体涉及不得而知。 茶几上有个正方形的盒子，用碎点的包装纸包装着，正中间打了个礼物结，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礼物”了，方衍三言两语结束了电话，在落地窗旁指指盒子，示意陆非鸟去拆。 摸到那个盒子，陆非鸟有点小小的紧张。 她犹豫过该不该拒绝他的礼物，中国人的春节讲究礼尚往来，她带来的东西上不了台面，严格来说方衍甚至为此付过费用，可她了解方衍的性子，如果义正言辞的不给他这个面子，没准会令他更为生气。 她拆开包装，盒子里是条手链。 陆非鸟紧张的去看装手链的盒子，上面并没有什么国际大牌的Logo，她再仔细去看手链的款式，发现正中间有一只鹌鹑。 陆非鸟：“……” 鹌鹑的翅膀上还特意刻了单词：quail。 陆非鸟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方衍终于笑出了声。 “不喜欢？”他一挑俊眉，“虽然不是牌子货，也是专门定制的。” 陆非鸟看了他一眼，手链通体是银，没有夹金镶钻的，价格该不是很高，只不过鹌鹑款式的首饰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该如他所说——是他特意定制的。 陆非鸟胸口两股上升气流冲击着她的脑袋，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表情回应他的心意。 “关键时刻带着能带来好运。”方衍又说。 见她不动，方衍走到她身边，躬身从盒子里取出手链，捏住她的手腕，拿着链子比了下。 他的十指细瘦修长，按在她的胳膊上有冰凉的触感，他一近身，身上那股成熟男人的味道和她已熟悉的香味混合着冲入了她的鼻尖，她忽然觉得大脑一晕，险些没站稳，方衍适时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方衍把目光从她的手移向她的脸，眉头微皱。 陆非鸟脸红红的，几下把链子带上，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 “我喜欢……” 她的回答驴头不对马嘴的。 方衍看了她一会儿，她直躲他的视线，两人分开了一段距离，他微勾唇角，似是了然。 “喜欢就好。” 陆非鸟小心翼翼的把手链取下来装回盒子里，开始了今天的打扫工作，方衍瞧了她一会儿后便进了书房，这一次旅途的收获不小，他眼下要做的事情比之前翻了几番，他已从Nickey的汇报中了解到春季赛的进展，这些事交给第三工作室，他组建的私人小组，年后正式开始和Wanty的对接。 孟晓渔的飞机选在了下午，大包小包的行李看起来就像把M市搬出去后又搬了回来，陆非鸟再一次做了苦力，不过这一次比上一次心甘情愿多了，毕竟小鱼是为了她而回来□□的，如果没有她，她还不知道要在阴森的宿舍楼里睡多少日子。 孟晓渔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你们公会报名春季赛了吗？” “你不上游戏，也知道的这么多？”陆非鸟说。 “不上游戏知道的才多。”孟晓渔把一个大袋子踢进桌子下面，“我在寒假里了解到的八卦可以写篇200万字的长篇小说。” “有我需要知道的吗？”陆非鸟打开她的衣柜，她回来收拾自己衣柜的时候顺便帮小鱼也擦了一遍，眼下衣服直接摆进去就行，孟晓渔高兴的亲了她一口。 “没有。”她一边亲一边说。 第49章 河宙世界里，公会已个个摩拳擦掌，意欲在春季赛中好好表现一番。 具体的细则还未公布，根据流传的小道消息，比赛中的公会科技将被重置，一切从零开始，无论是站在众神之巅的六梦还是未上榜的芝麻公会，都将有一脚踏入神级领域的机会。 公会的科技网十分复杂，在加速了的比赛专用服务器里，需要在一两个小时之内搭建起原本要用几个月或者更久的时间构架的网，每一步的选择就显得尤为重要，比赛还未开始，各大网站上已经出现了各种“深刻”、“全方位”分析，不过相对于普通玩家来说，那些分析冠军公会花落谁家的帖子，比教程贴有看头的多。 闭嘴绣花一上线就收到了公会的全员消息，呼吁大家顺着网址给霜结之力投票，她点开链接的瞬间，琳琅满目排列杂乱的公会名字弹在屏幕上，这投票贴竟还有弹幕功能，密密麻麻的公会名字中，偶尔能看到一闪而过的“霜结之力”。 她琢磨着大概都是柏拉兔自己刷的。 陆非鸟关掉窗口，想去她那个还未装修完成的房间看看，石质小门的入口，闭嘴绣花的脚步停住，不可思议的看着被阴影浸没了半个身子的林森淼。 半个月没见了。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朝她打招呼：“嗨。” 反应过来的闭嘴绣花干巴巴的回了一样的字：“嗨。” “我能进去看看么？”林森淼指了指挂着“谢绝入内”牌子的小屋，“谢绝入内”的牌子边上，林森淼、暴走的天之过客、闭嘴绣花三个人的名字整齐的列着，看起来十分的不和谐。 “当然可以。”闭嘴绣花惊异的看着不知道被谁在什么时间挂上的铭牌，尴尬感瞬间冲走了和林森淼重逢的怪异心情。 “这就是有房了的感觉？”林森淼站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两手一摊，一种养成游戏里系统送了超大面积住宅之后却发现没钱氪家具的既视感在闭嘴绣花眼前摊开，她侧头巡视了一遍这间屋子，要说的话也凝固了。 看的出来林森淼对这间屋子相当无语，因为他很少会有这样的反应——在屋里踱步一圈，回到门口挂牌子的地方，让“暴走的天之过客”几个字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闭嘴绣花：“……” 他一个动作，让陆非鸟脸上发红。 和孟晓渔谈过之后，她对自己的感情有所醒悟，她对林森淼确实产生了一种不应该产生的情愫，意识到这点之后他所有的行为在她眼里，都会下意识的朝某方面想。 林森淼一来就和柏拉兔送的房间刚上了，半点也没有解释自己无故消失半个月的意思，闭嘴绣花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扯到孟晓渔的建议上去，又见他表现的如此自然，只得困惑的站着。 “你准备用吗？这房间。”林森淼忽然问她。 “应该不吧。”闭嘴绣花说。 她曾几次把房间装饰过一番，然后又怎么装的怎么拆了下来，柏拉兔为了分出更多的小房间给公会的成员，强行在大房间里隔小房间，弄得这些屋子四面连个窗户都没有，看着就令人窒息，闭嘴绣花试图给屋子装上窗户，结果玻璃的两面是她和隔壁房间的人大眼瞪小眼的脸，她赶忙把窗户拆了，并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她跟林森淼说了这件事，得来他发的一个大笑的表情。 林森淼的心情似乎很不错，闭嘴绣花猜想他大概是过了个不错的春节，既然如此问他这些天都去哪了的问题就显得多余，他和她的关系也没有变得疏远，这就够了？ 她原本很怕之前的事会把他们两个带进一场僵局。 闭嘴绣花观察着从公会据点里走出来的林森淼，他的现身引起了公会里的一阵骚动，柏拉兔和亚历山大象恰巧都不在线，大家依次礼貌的和他打了招呼，有些人喊完“林哥”之后，顺带叫了闭嘴绣花一声嫂子。 林森淼照单全收。 “我们去哪儿？”快要走出据点，闭嘴绣花意识到林森淼似乎正带着她往什么地方去，打一级本时柏拉兔划给他的临时权限在“事故”之后变成了正式的，车夫赶着马车出现在两人面前，林森淼一跃而上，对她伸出一只手： “去了就知道了。” 狭窄的马车车厢里，林森淼仍穿着她做得那件连环套装，闭嘴绣花在春节时手一痒又买了件商城的新外观，买下来后她就后悔了，心想着等林森淼上线之后就把新衣服收起来不穿了，结果让他撞个正着。 回想刚认识时的豪言壮语，闭嘴绣花心想自己真的脸打的太痛了。 马车外出现一片雪色，闭嘴绣花的思绪被拉回来，不由自主的朝窗外看去，车夫拉着马穿过了冰晶沙漠，车轮下沙与冰的混合逐渐变为纯白色的雪，在被白雪覆盖着的路牌下，马车把两人放了下来。 闭嘴绣花环顾四周，觉得周围的景象就像那天的零级本一样。 林森淼在地上踩出几个脚印，问闭嘴绣花：“冰魂花带了么？” 闭嘴绣花一怔，手放在背包按键上，林森淼又说：“拿出来。” 她照着他的话做了。 冰魂花从包里出来的那刻带了点白气，林森淼朝她伸出手，闭嘴绣花迟疑了下。 “给我，我用一下。”林森淼见她犹豫，心里有些想笑：“不是要收回来。” 闭嘴绣花马上把花放在他的手上。 这一次没再跳什么系统公告，林森淼把玩了花两下，问她说：“把花用掉，带你看场电影，如何？” 听到“用掉”二字，闭嘴绣花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刚刚还是“借用”，眼下又变“用掉”，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林森淼说：“冰魂花是送给爱人的东西。” 闭嘴绣花：“……” 林森淼：“这里是冰堡的遗址。” 白雪皑皑的天地里，闭嘴绣花的小地图上并未显示这片区域的名字，地上的雪朝远处延绵成片，平坦的像一望无际的海，怎么也看不出城堡的影子，闭嘴绣花看看林森淼的脸，不知道这一次该不该相信他。 林森淼：“你都拒绝我了，还在乎这朵花？” 闭嘴绣花脱口而出：“我不是！” 陆非鸟心砰砰的跳起来，吊了她半个月的心事终于有了裂开的趋势，她看着冰魂花回到林森淼的手上，像被抽掉了一丝魂。 林森淼：“你不想知道冰魂花的故事？” 闭嘴绣花打了又删：“我想和你说下我的事。” 林森淼看了她一眼：“说。”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林森淼：“我刚才说过了，冰魂花，是送给爱人的东西，把它送给你，你觉得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吗？” 闭嘴绣花：“……” 陆非鸟揪了下自己的衣服。 她摸了摸手心的汗，如果这一次不告诉他的话，她一定会后悔的。 “我后来想了想……其实也可以。” 林森淼像没听懂似的：“什么可以？” “就是……那个。” “？” 闭嘴绣花羞愤难当，一抬头又撞见他正捏着那朵冰魂花，林森淼一脸正经的瞧着她，在她看来就像故意逼她把话说完。 也怪她先前做事太过草率，否则哪用到这一步。 变成了她先和他告白。 “我就是想说……我想收下你的冰魂花。” “你以前就收了啊。”林森淼发了个茫然的表情。 她这下确定他一定是故意的了。 “林森淼！！” “嗯？” 她咬牙切齿，“喜欢”两个字和孟晓渔聊天时说的轻易，面对他时就那么难打了，她又不能给打出来的字加马赛克或者涂鸦之类，一旦说出去，想收回来都没撤回功能。 她仅有的鼓励就是，从他的反应来看，这个故事不会是悲剧。 闭嘴绣花认命了。 “网恋也可以……” 她的字打的沮丧又郁闷。 林森淼把冰魂花收进自己的背包，收获她惊惧的注视一枚。 “我也想过了。”林森淼思考了一下说，“你说的很有道理，网恋确实不太靠谱，所以我反思了一下，觉得是不应该在游戏里说这些事，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该怎么……嗯，怎么转换一下我们的关系。” 闭嘴绣花不太理解的看着他。 “别误会，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花还有别的用处，我先收回。” 什么用处？她差点脱口而出，她对他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他把花收回去的，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之前跑歪的剧情理直，可他说的话令她茫然无措。 他是想，把关系发展到现实里？ 陆非鸟不知道林森淼是谁，也无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她没有跟谁表过白，也没有谈恋爱的经历，甚至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两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困惑的被林森淼拉会公会据点，脑子里还在回想他说过的话。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下线前，闭嘴绣花问了林森淼一句。 “大佬和大佬的家室。”林森淼复制了一条世界频道的消息。 第50章 三金四银，春节后又是一轮春招，章雪滟到达安铖的时候正遇到人事部与安席的部门秘书坐在一起挑选简历，手边还放着秋招时未筛选完毕的部分，章雪滟本想上前打个招呼，高天祎从办公室里出来，顾何炜火急火燎的领着新闻组一众人等迎了上去，章雪滟只得跟在后面。 “Evan。”顾何炜握住了他的手。 秘书见老板过来，起身走到了他身后，代替他与剩下的几个人一一握了手，章雪滟是队伍里唯一的女孩子，秘书对她和善的笑了笑。 “怎么没见上次那个女孩？”高天祎扫了章雪滟一眼。 老顾不明所以，章雪滟接上说：“她们组主要负责第三工作室的项目，所以不参与这次的事。” “哦，是这样。”高天祎点了下头，“那么具体的细节……” “我和您谈。”老顾说，随机又指了指背后的几人：“这都是我们新闻组最得力的干将，方便的话，允许他们在外面等待一会儿。” “说等就太见外了。”高天祎说：“Anna，你领着他们参观一下吧。” “好的。”Anna答，朝远处的人事助理比了个手势。 老顾与高天祎进了办公室。 等他们两个的身影完全消失，章雪滟贴在Anna身后问：“Anna姐，你们是在招什么重要职位么？怎么还需要您亲自看简历？” Anna笑了一下：“倒也不是真的重要，只是安铖太大了，工作内容又都相似，好的人选如果不先下手，不是被安排到其他工作室去了就是找到了别家公司，每年的招聘各工作室都会派人盯着人事部，你以为我想看呢，没人手进来最后头疼的还是我啊。” Anna把人事奚落一番，也没刻意避讳，远处的人事职员明显听到了她这番话，却只装作不知情。 章雪滟立马摸出了人事部与安席之间的地位差距，一动身子与Anna贴的更紧，装作好奇的问：“第三工作室也是这样招人的么？” “他们有好久没招过人了。”Anna说，“你对他们也有兴趣？” 章雪滟答：“都是我们公司的合作客户，说到我就正好问问，像我们这种还在实习的大学生，对招人这种事最敏感了。” Anna理解一笑：“第三工作室的老大性格古怪，工作室里的人很少是走招聘渠道招进来的，他们的人脉很广，多数是其他地方挖来或者主动跳槽的，性别比例严重失调，换作我可受不了。” “他们不参与春秋招吗？” “也不是不参与。”Anna指指她和人事用的电脑，“我们一号楼的人事系统是共享的，从我这里通过初筛整理出去的人会公布给一号楼的所有部门，他们也能从中挑选合适的人选，所以他们并不是不参与，只是少了我做的这一步。” Anna表情有点无奈，看得出她对这条不成文的流程颇有怨言。 “那这么说，有可能一个人同时被好几个部门看上？”章雪滟问。 “可能是有，但很少发生，毕竟现在已经很少出现那么优秀的人了。”Anna说：“除非……” 话说到这里，Anna顿住了。 章雪滟顺着她呆掉的目光看过去，安席工作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黑色的衬衣外面套着夹克，纽扣一个不差的系着，皮带紧束着的腰身下隐约能看出锻炼过的痕迹，冷峻的眉眼扫过Anna的时候，章雪滟注意到她抖了一下。 “不会吧……”Anna醒过来，自言自语的说。 她迎上去，笑容有点僵硬：“李总，什么事？” 李麒允打量了下安席办公室里出现的陌生脸孔，没多说什么，从手机里调出张图展示给Anna看，问道：“她的简历，在你们这？” Anna回想了下，上午似乎是有录到这么个人，她对李麒允说：“稍等，我去找找。” 李麒允拦住了她：“你们有客人？简历放在哪，我自己去吧。” Anna指了指坐在她位置上的人事：“那里，小王在整理。” 李麒允朝Anna口中的小王走过去，还没到她面前，小王“蹭”的一下窜起来：“李总，你坐……” “我不坐。”李麒允随口一答，视线落在摆的乱糟糟的简历堆里，他看了眼小王…… 三分钟后。 “这堆是已录好的，这堆是准备淘汰的，这堆是还没看的。”小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安铖的女员工是稀缺资源，无论哪个部门的优待都很明显，唯独行政部是个例外，年初做年会参与人员统计的时候她刚刚见识过娘子军大队的“威力”，而站在她们顶点的男人…… 小王偷偷的瞄了眼李麒允，行政部的人为什么怕他，她似乎能领教一厘了。 李麒允专注在了眼前的简历上，小王的冷汗止住，求助的视线投向Anna，Anna一偏头，回敬了个同版本的装作看不见。 “这位是……”章雪滟小声问道。 “行政部的总监。”Anna以更小的声音回答。 李麒允从大小、格式都不一样的简历堆里很快找到了想要的那张，拿在手里并未折叠，Anna从她的视角望过去，果不其然是个女孩子。 “今年行政部也要招人吗？”李麒允转身要走，Anna客套了句。 行政部的门槛比七大工作室低，也很少亲自挑人，一般来说，越大的公司要管的行政事务越复杂，安铖园区除了五栋大楼之外，高尔夫球场、国内最大的屋顶花园、小型停机坪、仅对员工开放的幼儿园……奢华的配置一应俱全，而这一切都由行政部一手操办，李麒允自然不可能事事躬亲，Anna一想到重任都扛在了行政秘书的肩膀之上，就觉得不止一口，二、三口气都上不来。 各部门的秘书工资不同，但无论给Anna开多高的价，她也断然不愿意转到行政岗去，和行政部秘书差不多的还有三楼的Pie，明明一介文科出身，已眼看着要被磨成改Bug的高手，据说Pie练就的是程序员的第七感，一指哪里，哪里就出bug，为此常和程序组的直男们争论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代码的问题，至今还没有得出结论…… “不招。”李麒允态度冷淡，并不想多说。 章雪滟眼里的明光一闪而过。 李麒允手上拿着的简历里有她熟悉的名字—— 陆非鸟。 “呀！这是我的同学，李总对她有兴趣么？” Anna本想上前送送这尊大佛，听到她这句话，李麒允的脚步骤然停住，Anna差点撞上他的背。 你想做什么？ Anna朝章雪滟打手语。 李麒允终于正视了这几个安席的办公室里的不属于安铖的人，视线锁住章雪滟，一瞥Anna，示意她解释。 “这是新海文化过来谈事的几位，就是和老大部门合作的那家。”Anna朝李麒允说道。 此时她口里的老大，指的是他们共同的老大，也就是一号楼心照不宣的领导者：方衍。 安席工作室的高天祎地位或许比李麒允在形式上尊贵一些，但遇到方衍，也只有排边站的程度，方衍在安铖意味着什么，Anna十分清楚。 李麒允作为和方衍同穿一条裤子的行政总监，实际地位远超高天祎，否则Anna也不用见到他怕成这样。 “李总好。”章雪滟毕恭毕敬的朝他说道，李麒允生的好看，这一声好是她真心叫的，原先只听过他的名字，却没想到虽只是总监职位，举止谈吐却比孔亦锡更为大气，安席的Anna对他尊敬有加，章雪滟以为这是表面上的，没看出Anna面对他时忐忑不安的心情，她的视线再次落在“陆非鸟”三个字上，李麒允的手指一缩。 “同学？”他把简历举到众人都能看清的地方，脸上神色明暗不定。 “对，她和我一样在新海实习，在穿越河宙的项目里，这次没能一起来。” “穿越河宙”四字一出，Anna和周围听的真切的几个人都是一愣。 李麒允却不怎么惊讶，他看着章雪滟仔细的观察着自己的表情，手放了下去，A4纸“哗”的响了一声。 “李总是不是认识她？”章雪滟见他并未说话，更加大胆的说：“还特意取了她的简历。” Anna左看看李麒允，右看看章雪滟，一脸不明所以。 章雪滟是下了狠心说的，她以为李麒允会表现的更生气一些，至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么暧昧的话，已经是不敬的头条了。 李麒允对于她明晃晃的暗示反应相当平淡，只简单说道：“认识，如果来了安铖大概能记住。” 章雪滟并不满意，还想往下暗示，一转视线看到Anna已伸手要捂住她的嘴了，只得悻悻的说：“她比起安铖，应该更喜欢新海吧。” 李麒允俊眉一挑，不再理她，大步一迈出了安席工作室的门。 “你什么情况？”Anna对章雪滟主动和李麒允搭话的行为非常不满，一激动就忘了她刚刚树立好的端庄形象，毕竟她入职时跟着Pie学习过半年，先前已是刻意控制了，半年后加入安席并没让她变回原样，反而有开启新世界大门的趋势…… “不好意思。”章雪滟对Anna道歉说：“看到同学的名字情不自禁……” Anna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刚刚她的话里明显有挑衅李麒允的成分，公司外的人不懂安铖内部情况情有可原，不把李麒允看在眼里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可第一天来就踩地雷自爆的人她还是头一次遇到，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第一次来安铖，无论见到谁都要装的礼貌一些…… 小王朝她挤眉弄眼的，Anna知道章雪滟在小王眼里已经是具尸体了，顿时没了带她参观下去的心情，她喊来另一个有空的同事，吩咐她带她去绕一圈，按着脑门开始思考要不要汇报一下高天祎—— 这家公司的新闻组可能有智商问题…… 第51章 方衍注意到烟灰缸里摆着几根抽了一半的烟，李麒允看起来心情相当不好，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糟蹋专人“进贡”的货，数量代表着不好的程度—— 他的心情很糟，但还不是非常糟。 “什么事非要叫我过来？” 李麒允在电话里让他过来面谈，这还是他“退休”以来第一次被他这样喊来，管理公司方面的事李麒允才是行家，方衍长期“放养”，如果不是嘉茂与他渊源太深，他相信李麒允面对嘉茂的撤资也能力挽狂澜。 “你的事。”李麒允把刚吸了一口的烟摁灭，丢进烟灰缸。 方衍：“？” 他接过李麒允递过来的纸。 方衍扫了几眼后抬头：“你查明白了？” 李麒允说：“都不用查，套几句就出来了。” 方衍问道：“那之前怎么那么久没消息？” “高估他们了。”李麒允说着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方衍注意到他似乎有些激动。 “说来听听。”方衍预感他一定遇到了“好事”。 “他们。”李麒允喉结动了下，看了眼方衍又偏过头去，隐忍着火说：“怀疑我包养女大学生。” 方衍难以置信道：“你？包养谁？” 李麒允的表情写着：这还用问？ 方衍瞧了瞧那张简历。 …… “是不是这行的想象力都比较丰富？”方衍被一种“他们怎么做到的”强烈冲击感席卷，先前准备取笑李麒允的心情都没了。 “不知道他们哪来的消息源，查到我的私人账户和她有定期来往。” “一个月一千多块钱，现在的女大学生包养起来这么便宜？” “卖消息的不专业，只拿到交易对象，拿不到具体数额。” 方衍想了一下：“还真是有口难辨。” “有什么难辨的？”李麒允手上青筋凸起：“理解他们想挖上市公司八卦的心情，可狗仔做的半吊子不成形状，我想插手都找不到地方。” “还有你，笑什么？”他深深的锁着眉头：“是你的女人和我扯上关系，按我的原则，这我本不必管。” “你比我更在乎名誉。”方衍收起玩味的脸，盯着烟灰缸里的烟头：“给我来一根。” 李麒允伸手递过去。 “他们接到消息是在小鹌鹑进公司之前，还是之后，这些你都摸清楚了？” “清楚，不清楚的很快也会清楚。” “无冤无仇的，他们不怕得罪安铖？” “小公司为了利益什么不能做，有这个胆量，背后一定有利益集团的支持，再说对我下手，也算不上得罪安铖吧。” “你不是安铖最恐怖的男人？” “那不是你？” “藏在黑暗里的才最恐怖，我这种类型的，其实最好骗了。”方衍把简历上的照片撕了下来。 李麒允看着他把照片塞进口袋：“没想到你还挺纯情。” “想多了。”方衍面无表情：“有这个能伪造不少东西。” “你下手，轻一点。”他走出行政总监办公室前，李麒允说：“大头留给我，我来陪他们玩。” 安席的发布会排期在穿越河宙的春季赛之后，避免被抢了风头。 章雪滟近来常常出入项目一部和胡建树交换情报，在陆非鸟的记忆里，胡建树原本十分看不上章雪滟，接手安席的项目之后，胡建树对她的印象似乎有所改观，两人常常能聊很久，胡建树不喜欢避人耳目，现在也学会在办公室里一个一个的叫人进去谈话。 整间办公室里没被叫进去过的只剩顾骨头和陆非鸟。 等到顾骨头也被胡建树喊走之后，她终于觉得有些不对。 “老胡和你说什么了？”顾骨头出来后，陆非鸟抱着没理好的文件坐到顾骨头身边一边理一边问。 “问我觉得今年的实习生怎么样。”顾骨头一脸梦游般的神情，人坐在椅子上，魂还没回来。 “啊？”陆非鸟有些错愕。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顾骨头说：“往年实习生的事都是人事管的，哪会问到我这种小喽啰的头上。” 陆非鸟只顾看顾骨头，手指抚上A4纸的边缘时被割了一刀，血很快没过了伤口。 “哎呀你什么情况？” 陆非鸟感觉到指尖一阵疼痛，顾骨头已经先一步抓起她的手：“纸都能伤你！” “你声音小点……”陆非鸟避开循声望过来的几道视线，把被顾骨头高高举起的手放下，“不小心划到了而已……” 顾骨头抽屉里的小药盒里有创口贴，陆非鸟在手指缠了一圈，有点泄气的说：“我说为什么不找我，原来是在商量实习生的事。” “大概遇到什么问题了吧。”顾骨头想了想说，“我早上来的时候见到老板了，他很少来公司的。” “老板？” “就是总裁啊，平常喊着副总副总，不会忘了还有个正总吧？” 陆非鸟愣了下：“我没见过他。” “别说你了，我也没怎么见过他。”顾骨头说：“公司的明面上的负责人是副总，但实际掌权的是老板，你们是第一年的总裁特招生，这点常识还是该有的吧？”她一脸嫌弃。 “他来公司做什么呢？”陆非鸟问。 “这谁知道呢，看架势为了实习生的事，你进来的晚，不知道总裁特招生是老板提出来的，副总和他关系不好，当时极力反对。” 顾骨头环顾四周一圈，把头压低对陆非鸟说：“这里面有个故事。” 胡建树闷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让顾骨头有机会把这个故事讲完。 新海文化的成功除了总裁、副总的领导与个人魅力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原因——投资。 公司在初具规模之时，遇到了所有创业者都会遇到的问题：资金短缺。当时新海进入天使轮融资的阶段，毫无悬念的成为了众多无人问津的小型创业公司之一，公司有流量媒体产品，虽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与同行相比，“还差了些火候。” 当时一位主动来新海参观的天使投资人这样说。 主流媒体的地位在大家的眼中无法撼动，新海只能借着主流媒体的裙带把产品向上推广，很多投资人在其中看不到价值，拒绝了总裁刘正旻的融资请求。 “后来是谁投的？”陆非鸟问。 资金链断了，公司就会死去，眼下新海已经成长为了业内的小巨人，说明在当时九死一生的情形下，有人救了新海。 “故事才讲到重点呢！”顾骨头说。 顾骨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一位不速之客，手里拿着一张单子闯进新海，问刘总做不做。” 顾骨头：“那是张写了大新闻的纸！！你知道有多大？大到所有的主流媒体都不敢报道，才辗转推到刘总面前。” 陆非鸟怔了下问：“是不好的新闻？” 顾骨头：“肯定是负/面/新/闻，这年头的正面新闻永远只能被人遗忘。” 她侃侃而谈道：“就是这条新闻，打了资本界当头一棒，扶正了新海的投资链，给我们创造了就业岗位。” 她又靠近了些陆非鸟：“我都说到这了，你应该能猜到是什么新闻了吧？” 陆非鸟犹豫了下：“可是我当时并不是在新海的网页上看到的那条新闻……” 顾骨头说：“因为消息刚发出去就被各大网站转载了呀！那帮没胆量的孙子，只敢转载不敢发文，你看到的肯定是别的地方转过去的新闻，没注意著者吧！” 陆非鸟想了想：“有可能。” “国内第一的天使投资人朝极洲投的二十七家公司里，二十家是用来黑钱的……结果没想到二十五家都创业成功，带回百倍报酬，本来都可以安度晚年了，在这当子上被人捅了一刀……” 顾骨头十分惋惜：“他还是M市的人呢，要是没有这档子事，说不定我们还能见见他。” “他好像当天就被带走调查了。”陆非鸟凭记忆说。 “后来自杀了，受不了那些折磨吧。”顾骨头说，“之后那个放消息的人再没给过素材，新海打了第一枪后的好多同行抢着跟，刘总不想卷进这么麻烦的事，主动退出，那人也似乎没有别的要求了，很快新海就拿到了第一笔投资款，来自峰曜基金的。” “峰曜基金？” C大的经院和文院共用一座学院楼，算是友好学院，两院常联合起来办活动，陆非鸟在校学生会的时候经常听她们讨论总部建在M市的两家顶尖金融企业—— 峰曜基金、嘉茂资本。 “我们的股东里还有这么大的人物？” 这还是陆非鸟第一次听说。 “当然啦，你平时也多关注下公司的事情好吧。”顾骨头一边指责陆非鸟的“无知”，一边又对她的反应十分得意。 陆非鸟脸露迷茫：“关注也关注不到吧……峰曜基金持股的公司和我们公司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官网上也没写这个啊？” “这你得到专门的网站上才能看到。”顾骨头说，“刘总不让我们谈这件事，官网上是不会挂的，大概是不想给峰曜丢人。” 新海一年的营业利润勉强上亿，而峰曜基金下面的公司几十亿起步，在峰曜控股的企业海里，新海连放脚的资格都没有。 “唉你说，鱼众、科文那些公司，靠着摸到朝极洲的小道消息起步，现在也是能和新海匹配的规模了，刘总当年干嘛不肯在这条新闻上做文章？否则我们现在工资起码翻一倍吧？” “踩着别人上位，你心里安心啊？”陆非鸟撇了她一眼，“新闻是会吃人的。” “你说话越来越有副总的味道了，当年就是因为这事他才和老板结下梁子的，他拒绝报道朝极洲的事。” 陆非鸟愣了下：“是么。” 第52章 星期天一早，忘记了设置闹钟的陆非鸟睁眼后慌慌张张的洗漱收拾上班，到公司比往常晚了近一小时，还好加班迟到只少记加班时长，否则陆非鸟实习全勤的记录在此终结。 拉开项目一部的门，陌生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办公室中央讲话，零星的分散开来的加班同事们很有默契的聚集在他身边，门一响，十几道目光齐刷刷的朝她看去。 顾骨头坐在人群的最外围，手里捏着过来时忘记放下的指甲钳，整张脸昏昏欲睡——在陆非鸟进门之前。 和陆非鸟视线触及的一霎，顾臻当头一盆冷水。 男人看着尴尬不已的陆非鸟，既没有招呼她进来，也没有批判的意思，上下打量了她两圈之后，说：“我就说这么多，接下来靠大家自身的努力了。” 陆非鸟在顾骨头的示意下低着头跑到自己的位置。 “你真是天灾体质。”顾骨头“啧啧”两声，“老板，总裁，你们的第一次会面，始于迟到，终于迟到。” 刘正旻不像孔亦锡那样和善可亲，也没有孔亦锡在员工之间的人气高，他深知这一点，对待员工都□□脸，如此一来几乎没人敢和他说话。 刘正旻已经结婚，他的家庭背景在公司里也是个谜。 自从顾骨头透露给陆非鸟新海初创期时的小插曲后，她听到的关于刘正旻的传闻越来越多，新海内部私下里称呼他为“秘总”，以讽刺他的秘密太多，和孔亦锡亲近的一帮员工又喊他“刘牛”，总觉得自己比孔亦锡牛了不是一点。 胡建树盘问项目一部员工关于实习生看法的事件过去半个多月，陆非鸟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之后也有几个其他学校的实习生被胡建树叫去谈话，她却一直没有人找。 以不变应万变，陆非鸟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 除了胡建树的脸变得高深莫测了些。 顾骨头认为那是过年吃胖的。 抓着年关尾巴的味道，穿宙IP的漫画开始了全网连载，孔亦锡的想法最终打动了第三工作室的运营组，春季赛将会把衍生周边纳入奖品的范围，漫画的画作者是很爱开玩笑的青年漫画家，笔名“boss”，连着三周的更新里都用了“宙民”这个词，于是乎“宙民”很快传播开来，被误认为是什么邪教组织的信徒称谓，一跃成为热词。 创业大厦楼底下的保安大叔一见到他们就拿着电击棍赶着他们把堆积在快递存放点的快递清空，boss不但画漫画，还经常直播画漫画，有一次被问起想给他寄土特产该往哪儿投的时候，他随口把这锅推给了新海。 顾骨头过起了痛并快乐的日子。 Boss是个吃货，粉丝们寄来的多是好吃又难存放的各地特色，顾骨头一边感受着舌头爆炸的快感，一边绕着办公室里的秤走路。 那个秤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刻度不是数字，而是猪的成熟度。 春季赛在两家公司严阵以待中开幕。 赛程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晋级赛，随输随淘汰；第二部分是积分赛，按照比赛积分决出名次，由于报名几乎没有限制，晋级赛简直成了全民狂欢的海洋，大号输了还有小号、小号输了还能借朋友的号……一时间关于春季赛是否公正的评论漫天飞舞，官方不得不宣布进入到积分赛的所有账号都将进行实人认证，以缓和公众的情绪。 一场以公会为单位开展的活动为了一两个参赛成员闹成这样，任谁都没有想到。 有人欢喜有人愁，要说谁会为了这条官方声明吐血而亡，全网也只有储梦了。 第一，他不可能为了一场小小的赛事去做认证；第二，六梦虽有20个号，背后的掌控者只有4个人……虽说用这4个人打赢比赛也不是不可能做到，但彭俞捷是坚决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晋级赛的最后一局，六梦大爆冷门输给了万木堂，围观群众大跌眼镜，纷纷要求“退票”，群情激愤，万木堂趁此机会找了水军在论坛大黑特黑，柏拉兔有苦难言…… 肇事者储梦操作着小号“暴走的天之过客”在据点闲逛，屁股后面追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柏拉兔，更远的地方则站着“鸭梨山大象”等一众元老。 “哥！你别走！” 柏拉兔用的是语音，虽然看起来远在天边，声音还是一字不差的传到了闭嘴绣花的耳中。 “你好烦啊。”天之过客说，“我心情不好，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储梦结束寒假的集训，好不容易回到国内，因为比赛的事先是被彭俞捷训了一通，又被官方打了一巴掌，小孩子脾气上来，连闭嘴绣花都爱理不理。 “只要你答应出战！我立马消失在你面前。”柏拉兔的声音传遍了公会的每一个角落。 “别做梦了，我不会去的。”天之过客没好气的说。 “为什么？”柏拉兔大喊，“输给万木堂，你明显放水！资源攒齐就应该升科技啊，你去捣鼓什么武器配方？成功几率只有28%，你愣是合了20次……” “做武器就算了，你倒是把装备做成一套啊，光捣鼓手上拿的东西，就算你有操控十件武器的手速，也没装备格子给你放啊……” 说起六梦的那场比赛，柏拉兔痛心疾首，六梦VS万木堂，本是给那帮不长记性的家伙一个终生无法磨灭的打击的绝好机会，结果给了柏拉兔一记终生无法磨灭的打击。 他忘不了网上是怎么说六梦的—— 小看电子竞技？梦里无踪那么长时间没上，还以为回来能继续称霸么？ 脸肿的叫上愚公才能搬的动了吧，狂妄自大就是这下场。 穿宙的耻辱！从排行榜上滚下来！ 明明这场比赛开始前还是这个调子—— 万木堂在晋级赛遇上六梦，看来气数已尽啊。 万木堂的高管在日报上放的狠话你们还记得吗？进不了积分赛发全服红包！大家包裹都清理一下，到时候抢不到不要怪我。 万木堂直接弃赛比较好吧，比赛里伤到六梦的地方，六梦粉会乘以万倍的讨回来啊！ 柏拉兔怎么也想不到，他尊敬崇拜瞻仰爱慕的大哥，会以这种姿态输掉。 还是输给万木堂！ 他差点两眼一翻过去了。 闭嘴绣花也没搞清楚整件事的始末，听林森淼的意思，储梦是故意让赛，只不过心有不甘，一直拖到积分赛前的最后一场，没想到对手会是万木堂，早知如此，还不如输给其他名不见经传的公会来的轻松。 储梦也看万木堂不爽，又不能替霜结之力出赛，心情憋屈的像过完年正满十五岁的孩子。 虽然他本来就是。 柏拉兔的收到的第二个噩耗是，林森淼也不参加积分赛。 因为闭嘴绣花和林森淼的活跃，霜结之力在晋级赛里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闭嘴绣花主战，林森淼作为公会吉祥物摇签，每一场比赛都不超过10分钟，导致网上连他们的视频回放都没有。 官方不录，柏拉兔就自己录，他连摄像小哥都准备好了，天之过客和林森淼一人一刀，整齐的插在他的两肋。 柏拉兔受到如此冲击还没崩溃，堪称当代大学生心理教育课本里的典范。 陆非鸟的实习忙的焦头烂额，对这场春季赛的观赏之意高过参加之意，林森淼和储梦都不准备参加，霜结之力的战斗力骤减一半，她便没好意思和柏拉兔开这个口。 她没选择退出的另一个原因，万木堂实在太过分了。 六梦长期无人打理，已经从排行榜第一掉到了第六，也就是原先万木堂所在的位置，3M登顶，万木堂不知许诺了什么，在比赛开始之前挖来了许多没有公会的自由人，让公会从第六升到了第三，只比排行第二的十色天下少了不到一百的积分，从此再无顾忌，展开了对霜结之力更为凶猛的狙杀，先前慕名而来的新成员都因为受不了各种针对退了会，霜结之力的成员列表里，只剩下长期不上线的尸体和鸭梨山大象这样的老人。 敌方队伍非常狡诈，面对林森淼、闭嘴绣花、暴走的天之过客等人，绝不主动引战，目标对准新人或是夫斯鸡、我滴龟龟这些说是元老，但又与鸭梨山大象不同，对柏拉兔没有绝对忠诚的骨干，柏拉兔不拦想走的任何人，却也没有收回属于他们的小房间，那些像集装箱房子一样夹在公会据点里的小屋子，闭嘴绣花第一次感觉到它们存在的意义。 就像小时候，一家人住在六十坪左右的房子里，麻雀虽小，爸爸把主卧、次卧、小书房、厨房、卫生间分的清清楚楚，它们不是想困住人，只是想记住人。 从豪华别墅里走出伟人叫X二代，从集装箱里走出伟人叫传奇。 柏拉兔想让霜结之力成为传奇的根据地。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就像那些“集装箱”里没有他自己的名字。 这是属于小公会的浪漫。 他没犯任何错误，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主动邀请闭嘴绣花加入公会这件事办的大错特错，否则他与万木堂的恩怨至少轻了七成。 闭嘴绣花最终还是做了认证，正式加入积分赛的队伍。 第53章 积分赛第一场，霜结之力对战波西克公会。 比赛由柏拉兔指挥，人数方面波西克占尽优势，刚开始就抢占了六个资源点，公会科技树率先升到三级，柏拉兔则不着急发展，派出闭嘴绣花、鸭梨山大象满地图寻找稀有矿点，在鸭梨山大象的活跃下，霜结之力以初速采集的速度采完了矿，掐住了波西克继续升级科技树的命脉，最终把波西克耗死。 万木堂以全员出战的方式，开局没多久就冲进对手公会的根据地，全灭敌人获胜。 3M则更像一个智者，以游击战的方式拖住了对方科技树的进度，敌方一边要收集资源，一边要警惕3M的偷袭，很快哪头都没有做好，被3M一举歼灭。 至此，还没有公会以占领胜利浮桥的方式获胜。 “胜利浮桥是什么？”随着比赛深入，这个词越来越多的出现在直播比赛的弹幕中，战略会上，闭嘴绣花向柏拉兔请教。 柏拉兔痛心疾首：“比赛都参加这么多场了！你还不知道胜利浮桥！” 闭嘴绣花的比赛规则就是听指挥，指哪走哪，胜利浮桥没出现在柏拉兔的语音中，她便不知道有这种存在。 “胜利浮桥有点像零级本，不讲道理，开局随机出现在地图中，踏上桥，会被传送到超高难度的副本中，通关副本，便能占领胜利浮桥，胜利浮桥一被占领，本场比赛当场结束。” “那我们怎么不去找？”闭嘴绣花怀疑的看着柏拉兔。 柏拉兔轻蔑的“哼”了一声：“我们能找到，但我们能过吗？我早就问过梦里无踪大哥了，胜利浮桥本不只设定上像零级本，难度也相似，晋级赛的录像没有全部放出来，但肯定主流的公会都试过！是什么促使他们在积分赛里对胜利浮桥兴致全无，只有一种可能！那座桥超过宙民的想象！” 闭嘴绣花听他说“宙民”，就像听他说“无踪大哥”一样尴尬。 被一口带着方言气息的“宙民”袭击，闭嘴绣花一时无言。 “随着比赛激烈，不排除他们重新启用挑战胜利浮桥的可能吧。”鸭梨山大象插了进来。 “唔……是有这种可能，你是什么意思，我们也要做准备？”柏拉兔甩了麦转过脸问鸭梨山大象。 “后面的比赛越来越难，敌方战术的运用也会多元化，科技、清人、胜利浮桥，这三种取胜方式必然都有准备，我们有必要分析一下对手的特质，准备几套不同的战略，当然万木堂这种就不用了，这种智障公会的脑子都是一根筋。”军师鸭梨山大象侃侃而谈。 看着一脸镇静的鸭梨山大象，闭嘴绣花回想起自己问柏拉兔为什么不让鸭梨山大象指挥，他只说了一个字：菜。 菜鸡鸭梨山大象虽然有个不一般的头脑，但这个头脑并不适合打游戏，在激情与速度、狂喜与暴怒碰撞的过程中，只会在一边淡定的泼冷水的鸭梨山大象注定淹死在口水中。 闭嘴绣花庆幸林森淼懒到冷水都不愿泼。 说到胜利浮桥就想到零级本，说到零级本就想到林森淼，说到林森淼就想到闭嘴绣花，说到闭嘴绣花…… 闭嘴绣花下线了。 陆非鸟取下耳麦仿佛还能听到柏拉兔的哀鸣。 胡建树这几天不断的联系安铖，希望Nickey能为新发行的衍生作品做一次签售，但Nickey还有春季赛的现场活动要参加，不得不将时间调整到积分赛的休息期。 整个积分赛共有二十个公会，随机PK三轮后淘汰十队，紧接着积分清零，通过最后的几轮比赛积分决出胜负。 十支公会出线之后有几天的恢复期，Nickey便在这段时间里带着新海出版的衍生作品在本市签售。 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参加签售，陆非鸟被胡建树安排的明明白白，母体飞船莫莉被做成了个真人大小的玩偶，套上了陆非鸟的脑袋，莫莉头重脚轻，布偶从头到腰呈几何形扩大，陆非鸟穿上后几乎寸步难行，只有两条腿孤零零的落在外面充当莫莉的支架，看着相当滑稽。 Nickey拥抱了一下莫莉，粉丝纷纷效仿。 工作结束之后，陆非鸟累成了只鹌鹑。 孟晓渔在场馆外面等到活动结束，拉着陆非鸟的手上了地铁，铁杆粉丝趁等人的功夫坐在肯德基里把小说一字不落的读完，连连赞叹书里的细节。 “神还原。”孟晓渔说：“我都不知道莫莉号还有这样的故事。” “编的啦，和真实情节有出入的。” 孟晓渔不怎么在意：“以前又没有人写过，看过的人多了不就成真的了么？游戏故事哪有什么绝对的真假。” “可能吧。”陆非鸟累的喘不上气，没有和她讲道理的余力。 孟晓渔出国的日子已经定下，公会也顺利输在了晋级赛，眼下正是无所事事还不想读圣贤书的倦怠期，C大开学后她找了家学校外面的饭店做兼职，以此机会练练做饭的本事，免得饿死他乡。 她的兼职比陆非鸟轻松多了，孟晓渔长得明媚张扬，往店里一站，就像吸铁石式的吸收着外面的客源。 老板根本不想让她待在后厨。 积分赛第二轮，霜结之力对上第一公会。 闭嘴绣花撞见顾骨头的刹那，柏拉兔给了她一个痛快，搞完严肃的对她说：“锅往我头上推。” 倒是没看到孔亦锡的影子。 安席的发布会临近，新海的高层行踪不明，胡建树的脸上蒙着阴影，陆非鸟的第六感告诉她公司遇到什么问题了。 可惜顾骨头也无法解答。 连续比赛的强度让陆非鸟有些吃不消，锁定了三轮胜局之后，霜结之力保住了前五的名次，这已是可以记入公会里程碑的重大事件，当代男子大学生柏拉兔的野心还未膨胀，不求取胜，只求击倒万木堂。 没了林森淼的神之彩票手，柏拉兔刚说完痛扁万木堂的豪言壮语，转手就抽到万木堂。 闭嘴绣花：…… 鸭梨山大象：…… 其他人：…… 万木堂是霜结之力在春季赛上遇到的第一个排行榜前十的强敌。 闭嘴绣花十分想念林森淼。 参加春季赛前，闭嘴绣花做出了游戏生涯里最成功的一套连环套装，比林森淼身上那件的可提升次数还多两次，堪称极品装备，装在身上，顿时光芒万丈—— 出自柏拉兔之口。 林森淼对装备的执念为零，依然是老一套配置，在线的话必然跟在闭嘴绣花身后寸步不离，像个人形BUFF。 林森淼的话不多，确定关系后依然话不多，闭嘴绣花还没适应这种相处模式，偶尔有了时间独处，也会陷入不知道该干嘛的尴尬境地，春季赛是个很好的平台，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下场，林森淼就会专注的看。 比赛有赢有输，输了后只要她依然开心，林森淼便不会说什么，如果她有一点沮丧或难过，他便会叫她搬着小板凳到小房间里开反思大会。 他开会的时候喜欢坐在闭嘴绣花的正对面，以一种缓慢又悠长的口吻诱导她主动开口，自己则当个友好的聆听者，一般开到最后，画面总会变成这样—— “那个偷袭的家伙！根本不敢正面找我，我应该多做两个陷阱！”by闭嘴绣花 “我和大象的位置反了！他比较适合对付对方的口水。”by闭嘴绣花 “兔子太蠢了！带着我也蠢了！”by闭嘴绣花 整场反思大会开下来，除了林森淼偶尔的“……”之外，她什么也没记住。 闭嘴绣花和林森淼的关系，在明眼人的口口相传下，成为了河宙上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陆非鸟在新海开周会、晨会时也总是不由自主的拿说话的胡建树甚至孔亦锡和林森淼对比。 总觉得比他少了点什么。 和万木堂对阵的前夜，柏拉兔整晚失眠，陆非鸟在赶一份剧情的策划案，宿舍楼里的研究生为了通宵赶论文与院领导协商成功，免去了这栋楼的晚熄灯，拖这条政策的福，陆非鸟有幸熬到两点才注意到时间。 脑子疯狂运转了几个小时，陆非鸟毫无睡意，看到小群里柏拉兔唉声叹气的身影，她上游戏看了看。 林森淼恰好在线。 他坐在公会据点附近的水洼旁钓鱼。 这种生活太日常了。 “还没睡？” 游戏不像现实世界里可以蹑手蹑手的靠近，闭嘴绣花刚出现在林森淼的视野范围内，就看到聊天栏里冒出这么一句，她看了看远处来回奔走的柏拉兔，找了个一样的借口。 “我睡不着。” “有事？”林森淼把鱼竿收起来。 “就是，万木堂的……” “那个校友？叫田律的。” 闭嘴绣花愣了下，又点点头。 她没想到他还记得。 林森淼心情复杂的沉默了会儿。 “别总想他，空的话不如想我。” 闭嘴绣花：“……” 闭嘴绣花：“想你干嘛？你、你不是就在这……” 林森淼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陆非鸟的脸烧起来，据点正好切换到夜间模式，周围的光线暗下来，把林森淼的身子掩了大半，他以为闭嘴绣花还在纠结和万木堂的比赛，侧着身子看了闭嘴绣花一会儿，说：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把语音开了。” 第54章 陆非鸟佯装镇定的带上耳麦。 凌晨两点的寂静中，耳机里传来的游戏音效异常清晰，水声、蝉声交杂着的背景音乐中，有林森淼收拾麦克风的声音，陆非鸟把音乐关了，看了眼熟睡中的孟晓渔，屏住呼吸，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好了。” 明明只是听自己喜欢的人说句话，弄得好像犯罪活动一样，陆非鸟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紧张的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麦克风的对面，男人轻笑了下，用低沉的嗓音说：“小鹌鹑，别那么紧张。” 有一瞬间，陆非鸟真的失去了出来的气。 “你说什么？”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嗓音，声音仍然有些怪异。 “我说，别紧张。”男人说，“给你讲个故事。” 这声音太过熟悉，仿佛夜中的梦里，陆非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时没有吭声。 “你在听吗？”方衍问。 陆非鸟打字说：“舍友睡了，不方便说话。” “那就听我说吧。”他说。 耳机里暂时静了下来，眼睛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陆非鸟连忙把麦闭了，抽出张纸贴在眼眶上，闭着眼听他的声音顺着线钻进耳朵。 “校长家有个小儿子，声称自己有职业电竞选手的天赋，口袋里揣着他妈妈给他的一天伙食费五十块钱，拦了辆出租去投奔市郊的电竞工厂。” 陆非鸟：“……” 方衍继续说：“小朋友去了那里才发现，那只不过是家狂热粉丝开的塑料加工厂。” 陆非鸟：“……” 方衍：“17岁的女孩子到总警队报案说自己被她三个孩子的爸爸骗了，说好生了孩子一人一半抚养权互不打扰，结果不巧生下来是个单数没能协商成功。” 陆非鸟：“好了，别说了。” 方衍：“？” 陆非鸟抽动着嘴角，忍不住问：“你是故意的吧？” 想不到方衍承认的很痛快：“对。” 他不可能说长久没有听到Nickey念叨，只会这么两个笑话。 陆非鸟把遮住眼眶的纸拿下来，无言的放在桌上。 她都做好准备接受更严重的心理冲击了，结果被他两句话终结。 她和方衍关系的改善，似乎也是从这两个笑话开始的。 她还能回忆起讲那段话时，他慵懒的坐姿和难得认真的面容。 方衍不说话了，似在等她的回应，陆非鸟回想了太久，再一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是被他的声音喊回来： “校长家有个小儿子，声称自己有职业电竞选手的天赋……” 陆非鸟：“闭嘴。” 方衍：“哦。” 方衍说：“小鹌鹑，是我。” 陆非鸟说：“你是谁？” 方衍：“大佬和大佬的家室。” 陆非鸟：“……” 陆非鸟：“那是闭嘴绣花和林森淼。” 方衍：“哦。”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陆非鸟猛的拿起手机，时间已经指向今天，屏幕上硕大的三个字：星期五。 正好是去裕苑的日子。 陆非鸟问：“你今天在家吗？” 方衍：“已经开始在了。” 陆非鸟：“我可以请假吗？” 本以为他会痛快的拒绝，方衍却想也没想的说：“如果你想的话。” 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可初一不躲的话，哪里还有十五？ 陆非鸟：“那我请假。” 方衍的呼吸低不可闻，沉默了下说：“好。” 闭嘴绣花下了线。 凌晨三点。 陆非鸟揪着被子辗转反侧，抛掉方衍讲的那些笑话，这件事实在是太！ 太令人震惊了！ 震惊到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不只一次想过，如果这段感情不是在游戏里，而是在现实世界中，哪怕是异地恋也好，怎么都会更有真实感一些，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里，甚至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范围里，反而更虚幻了！ 方衍无可挑剔的面容与身材出现在她的梦里。 陆非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来的时候远过了上班时间，昨天凌晨把做好的策划案发到了老胡的邮箱，她打开工作邮箱，老胡的邮件飘在最上方： 辛苦了，今天可以晚点过来。 陆非鸟松了口气。 看样子这份改了三次的案子终于过了。 孟晓渔啃着被子的一角，在对面幽怨的盯着她。 “怎么了？”陆非鸟问她。 “你……”孟晓渔顿了下，“你做噩梦了？” 陆非鸟：“没有啊。” 孟晓渔：“那方圆是谁？” 陆非鸟：“……” 方、方圆？ 孟晓渔：“你叫了一晚上这名字，害的我以为见鬼了。” 陆非鸟看了看时间：“也没有一晚上啊，我三点多才睡着，现在十点。” 孟晓渔：“你的重点是这个吗！” 孟晓渔：“老实交代！是不是个男的！” 陆非鸟连钥匙都忘了拿，慌慌张张从宿舍里冲出来。 到新海是午饭点，陆非鸟买了两份便当带进公司，准备投喂饥肠辘辘的顾骨头。 电梯门一开，前台小姐姐朝她瞥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一旁的沙发上放着两个一次性纸杯，想来她过来之前刚好有人在这说话。 陆非鸟踏进办公区，顾骨头牵着她的手躲到了窗边的餐桌上，寒暄了两句，拆开饭盒，没头没脑的来了句：“非鸟，你懂外派么。” “外派，不就是去别的地方上班？” “嗯，因为某些需要到合作公司上班或者去别家项目帮忙的。” “问这个干吗？” “你知道的吧？我们的衍生Project第三步，制作动漫，需要派人到安铖去。” 陆非鸟的筷子停下：“人员定了？” “定了，就在早上。” “是谁呢？” “这个人正好和你的名字一样，叫陆非鸟。”顾骨头眨巴着眼睛说。 陆非鸟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 “让我去？？” 顾骨头的脸纠成一团：“嗯，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副总批过的文件在老胡那儿，估计下午就会找你。” “不是，为什么是我？” “我哪知道啊，大概是没人愿意去吧。” 陆非鸟问：“为什么会没人愿意去？” “因为是短期外派啊！”顾骨头痛心疾首。 “你大概没有经历过，外派是很痛苦的，首先，你要离开自己的公司，加入另一个一无所知的团队，通勤方面来说可能就比原来多花一两个小时。” “外派到的团队不可能对你有多有友善，因为你是外人，即使他们的领导对你很客气，你也一定会被差不多等级的职员排除在一切活动之外。” “最后一点，你从外面工作一段时间回来以后，会发现对本来的公司产生了生疏感，领导会怀疑你的忠心，原来的工作已经被其他人取代，公司没了你依然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这已经很恐怖了！”顾骨头双手抱住脑袋，“以前也有类似的事，好多人觉得出去学习是个不错的机会，争相恐后的报名，结果他们的结局都是在回归之后两个月内离职！外派去的公司也没有收留他们的想法！” 陆非鸟：“……” 陆非鸟说：“我是实习生。” 顾骨头镇定下来：“你是实习生。” 去留本来就说不定。 “那……”顾骨头想了想，“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帮你盯着公司的动向。”她说的好像要准备后事似的。 陆非鸟莫名其妙：“你什么时候这么要事情了？” “不是我要事情！”顾骨头强烈否认：“是公司要出事情！” 陆非鸟很配合的说：“继续。” “前两天有个调查组上门采访，直奔新闻组，看的我眼睛都掉了。”顾骨头话题一转，人也切换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形态，拎着便当盒赠送的一次性小勺上下挥舞着。“新闻组被调查组采访，头一次听说吧？” 陆非鸟：“谁家的调查组？” 顾骨头：“哼哼，说出来吓死你，不！知！道！谁！家！的！” 陆非鸟：“……那也能进来？” 顾骨头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带队的人好像有些背景，老板赶来的时候都呆了，那人手上有个文件，给老板看了一眼，他不说话了。” 陆非鸟皱了皱眉。 顾骨头继续说：“那天新闻组出去做专访了，办公室里没几个人，那群人随便转了几圈出来，主要还是和老板谈了很久。” 顾骨头：“我装作去拿东西路过那群人身边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实习生。” “你胆子可真大。”陆非鸟评价道。 “就那天以后，天天都能看到老板来公司。”顾骨头指了指刘正旻办公室的方向，“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真实九九六，不出来，也不叫人进去，安静的可怕。” “老板来公司不是很正常么，现在大家都这么忙，他一直不来才不正常吧。”陆非鸟没觉得顾骨头的话里有什么问题。 “话是你这么说的没错，不过以我在公司这么多年的第六感，绝对有问题。” 顾骨头喵了周围一圈，朝陆非鸟凑了凑：“你说不会和当年那件事有关系吧？” 第55章 顾骨头总对不该管的事情念念不忘。 胡乱猜测了一番之后，发现陆非鸟对此并不感兴趣的顾骨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口风不紧，恐招来杀身之祸，朝她落下一句“别跟别人说哦”结束了这个话题。 下午快到下班时间，胡建树把陆非鸟叫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不止他一个人。 孔亦锡坐在胡建树的位置上，胡建树拖了把椅子坐在他边上，两人的阵势像欲给陆非鸟来场面试的面试官，神情端正。 她进门的那刻，二人停止了谈话。 胡建树先开口，说话内容大致和顾骨头提前告诉她的一样。 桌上有沓关于安铖科技的详细资料，里面的内容经过缩减，变成了二十页左右的小册子，其中包括本次外派需要完成的工作和注意事项，她一份，孔亦锡一份，陆非鸟注意到胡建树手上并没有这份东西。 胡建树的话说完后，和孔亦锡对视一眼，起身拍了拍陆非鸟的肩膀，走出了办公室。 屋子里剩下她和孔亦锡二人。 陆非鸟最不喜欢的—— 和孔亦锡独处。 他额前的头发隔出一道阴影，目光指向陆非鸟的方向，像是在看她，又像在看她身后的门，深邃的眼瞳里一丝失望闪过。 陆非鸟感觉到超级不自在。 她装模作样的翻起胡建树给她的小册子，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纸张翻动的声音惊醒了出神的孔亦锡，他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让你去安铖的事，你本人没什么问题吧？” 陆非鸟点头：“没问题。” “还有一件事情，你要提前做下准备。”孔亦锡把身子直起，两手放在桌上，认真的看着陆非鸟说：“在说这件事之前，我希望你有点心理准备。” “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面试时候的事。”孔亦锡说。 陆非鸟手不动了。 她当然记得！ 自从进了这家公司，她一次都没有忘记过这件事。 “考试作弊的严重性，你作为一个学生，应该非常清楚……” 陆非鸟注意着他话里的每一个词。 作弊？ 她等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却还是在说……作弊？ 她预感到，接下来他要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当时的主考官找过你的辅导员和章雪滟，她们两个都承认确实有这件事。” 孔亦锡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凝视着眼神骤然暗下去的陆非鸟，之前组织好的话，变的比他想象中更难启齿。 “有一点你可以放心，面试成绩是排除了一切干扰因素的，也就是你的面试成绩，确实比章雪滟好，并且你们的面试选题不一样。” “当时有监控录像，其实可以很简单的鉴定你们的行为，只不过情况有些复杂。 ” 孔亦锡皱起眉，眼神落在桌子上。 他叹了口气。 “按照最开始的计划，我们只准备收一个实习生，由你的辅导员直接举荐，1比1做个简单的了解，实习结束直接转正。” “可是变动接踵而至，先是我们的投资人另外推荐了一个学生，并且指明要用这个名额，又表示关于你，有些……” 孔亦锡试了几次，面对着她，还是无法说出口。 “你可以想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物？” 他只能这样说。 得罪过……人？ 陆非鸟盯着他，仅存的希望被心口涌上来的巨大委屈感瞬间淹没，眼睛有些酸涩，她不得不转了下头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 “别着急，我不是来劝退的，否则外派安铖的工作也不会交给你，你的情况特殊，我一直在为你争取，只可惜这次，你不能和她一起转正。”孔亦锡说。 “你知道的，原本总裁特招生，只能留一个。” “我更想知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陆非鸟觉得简直可笑，事情竟然是这样！ 为了让章雪滟进来，竟然有这么多人被安排在了这场戏里，作为戏里演技最出众的那个配角，她还一直傻傻期待着！ 孔亦锡说的话，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为她好一样，可他难道就没想过，如果真为她好，早知道是这种局面，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拦住她？ 她好想当场大喊出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继续留在这里？ 好想是她求着，恳请公司把她留下一样！ 她把头转回来，与孔亦锡四目相对，眼神里多了一份尖锐，她开始想，只要他再多说一句，她就把这句话说出来！ “陆非鸟，我问过你，是不是想留在新海，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她是怎么说的？ 她一怔。 她说的是：一直都想。 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说：一直都想。 所以这就是他“为她着想”的理由吗？ 孔亦锡没有催促她答话，也没有再说下去，两个人的思绪都回到他们独处的那个晚上，几乎就像刚刚发生过的晚上。 陆非鸟居然平静了下来。 她明白了，他是不会理解她的。 从她带着作弊嫌疑走进新海的那天开始，她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对进入这家公司抱有无限期待，甚至为此一直在忍辱负重的人。 新海文化的总裁特招生，多么光鲜的名字，她没有章雪滟的背景，也没有住的起裕苑的财力，她和当初刚毕业的孔亦锡一样，急需一个跳板，而新海文化正是这个跳板。 他把她的付出，她的努力，当做有所图谋的，为了证实给公司里所有人看的交换。 她承认，她起初，是有想过要好好表现一番，但那是正是为了告诉他，她不是这种人。 她所做的，和他所想的，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之中。 如今已经解不开了。 陆非鸟看着孔亦锡。 她曾想和他成为一路人。教科书上、励志故事里听到的创业成功人士不胜枚举，而他是第一个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的人，没有什么比这种激励更深入人心了，尤其在他和自己越走越近之后。 如今看来，这果然是一种奢望。 “如果我说我想走的话，是不是有什么坏事在等着我？”陆非鸟问孔亦锡。 他点点头。 “她在监控摄像下把纸条交给你，就是为了不让你走。” “一定要走的话，什么时候才会安全？” “六个月，实习结束，等你拿到毕业证，如果还要留你，就要签正式员工的合同。” “非鸟。”孔亦锡有些急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知道你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吗？去安铖！安铖与新海之前所有合作过的公司都不同，比你在这里再做一年都要好看，我今天和旻哥谈到这件事，连他都不反对，你如果放弃，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我没说我要放弃。”陆非鸟回答他。 既然不能走，暂时离开肯定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章雪滟会放着这个机会不管，但机会来了，她就不放弃。 “我能问问为什么会选择我吗？”陆非鸟问孔亦锡。 “你是我心目中的合适人选，很早之前我就这么想了，最近旻哥频繁出现在公司，章雪滟背靠的是他，我本以为这件事得争一下，但他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了，大概是疲于应付这两天找上门来的人，我对那些人和公司从前的事没什么兴趣，也没有细问。” 孔亦锡对她，倒是真的知无不言。 陆非鸟明白，他与那些想要看她笑话的人相比，已经好了成千上万倍了。 “谢谢副总。”她哑着声音说。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让你谢我。”孔亦锡苦笑了一下，“你和我很像，又很不像，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走这条最简单的路，因为另外一条路，实在太辛苦。” “我会好好完成这段实习的。”陆非鸟只说。 孔亦锡看了她许久，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随后，陆非鸟临时请了假，去隔壁商场买了很多平时买不起的小吃零食，赴一场她请了假的任。 第56章 陆非鸟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孔亦锡说过的话就像复读机在脑海中不断播放，她想自己是真的太蠢了，才会到今天才明白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幻想。为什么接了穿越河宙这么大的项目办公室里依然只有她和顾臻两个人在玩游戏，那是别人早就明白，不该争不该抢的，沾上了只会惹得一身腥臭。 一路上浑浑噩噩，差点坐过了站。 轻轻推开192室的门，客厅里空无一人，书房的拉门紧闭，陆非鸟把买来的东西放在门口，轻手轻脚的摸过去，一路上强忍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准备抬手敲门，想起昨晚和他说过的话，又把手收了回来。 当方衍从里面拉开那扇门的时候，她的视线模糊，只有他身上的味道清晰可辨。 “怎么了？”方衍看见她吓了一跳。 她哽咽地问他：“你昨晚，不是骗我的吧？” “怎么会？” 方衍一时间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他听到动静出来查看，一拉门，撞见的便是这只泪眼婆娑，眼神失去焦距的小鹌鹑。 还没等他追问下去，鹌鹑突然扑上来抱住了他。 她的动作太笨拙了，两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头也不敢贴上他的胸口，肩膀轻微的抖动着，像是在哭，脸藏在细软的头发下。 方衍的手鬼使神差的抚上她的侧脸，摸到了潮湿的触感，下一秒，他把她攥着他衣服的手拉开，完全拉进了自己怀里。 陆非鸟的肩膀停了一下，然后抖的更厉害了。 方衍任由她哭着，手臂将她牢牢圈住。 并不着急追问理由。 陆非鸟的鼻尖、嘴边、眼睛里，五感所及之处都是方衍的气息，他的怀里温暖，将她带进屋里的料峭春寒一点，一点的融化。 有一瞬间，她忽然想就这样永远的躲起来。 理智慢慢战胜感性，眼泪渐渐停了，陆非鸟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慌忙从他怀里退出来。 不敢抬头看他。 方衍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到沙发边上，按着她坐下，取了茶几上的纸巾，把她脸上的泪水擦干。 陆非鸟在他眼睛里看见倒影着的自己，开始往外冒热气。 “我自己来……” 她从他手里接过纸巾，又朝脸上抹了几下，该擦的地方他都帮她擦净了，她的举动显得多余。 “你怎么，不说话。” “在等你说。” 方衍抓住她乱晃的手，从她手掌心里夺过那张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等着她的下文。 “我……”陆非鸟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方衍凝视着她，说：“我来问？” 陆非鸟点点头。 方衍略一思考。 “你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公司。” “今天上班？” “嗯。” “没到下班时间，提前出来了？” “是……” 三个问题下去，方衍猜到了一半。“谁找你谈话了？” “我们副总……” “讲了些什么？说给我听听。” 陆非鸟低着头，把孔亦锡和她说过的话，以及这几个月在新海的所有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方衍静静的听着她讲完。 “我觉得我很傻。”陆非鸟懊恼地说。 “以前也有人说我很傻。”方衍回应她，又立马觉得不对，改口说：“我的一个朋友。” “嗯？”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给你讲讲他的故事。” “现在不行吗？”陆非鸟不明白。 方衍勾了一下嘴角：“改天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顿了一下，他又说：“其实你不用急着判断自己做的对不对，也不用思考自己在别人看来是什么样，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和其他人不一样，无论你怎么做，总会有人觉得你傻。” “你签了正式合同顺利的进了新海，会有人觉得你和动动嘴皮就能爬上去的同学相比很傻；你把到手的机会拱手让人，也会有人觉得你傻。” “人应该想的，是怎么让那些认为你愚蠢的人变成错误的人，而不是在他们的影响下觉得自己才是有问题的那一个，否则伟人怎么诞生？” “但人会犯错……” “有人相信你吗？” “有……我的舍友，还有一个同事……” “那你为什么为了一个只见过寥寥数面的人怀疑和你朝夕相处这么久的朋友？” “我……”陆非鸟被他问的语塞。 “我也觉得不是你的问题。” “真的？” “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方衍一本正经的说：“我只喜欢聪明人。” 他喜欢聪明人。 喜欢……？ 陆非鸟朝他看去，方衍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她的反应。 突然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她把身体往沙发边上挪了挪，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窘迫地朝方衍眨了眨眼睛。 “我该去干活了……” 她一站起来，就被方衍抓住了胳膊。 “用完知心哥哥，就准备这么走了？” “我不是故意的！” 陆非鸟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紧张的脸红到脖子根，手臂用力扯了扯，完全甩不掉他的手。 “坐下。”方衍把她拉回沙发，“请假说好就是请假。” “做什么？” 陆非鸟感觉自己好像从一个难题跃到了另一个难题。 “我们的事，你想了吗？”方衍问得爽快。“话，想好再说。” “我、我还能再想想吗？”陆非鸟问他。 方衍说：“你觉得还需要吗？” 如果没有接受他，她会主动钻进他的怀里吗？如果没有接受他，她为什么在受了委屈之后只想着往这里来。 “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答案。”陆非鸟说。 “问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闭嘴绣花的？” 方衍听完这个问题，视线停滞了一下。 他千算万算，竟然忘记给这个问题找一个完美的答案。 老练的方衍即使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该镇定还是镇定，他思考一番，把问题抛回去：“以前你告诉过我，不记得了？” “有吗？” 陆非鸟不记得有这件事，努力在脑海里翻找记忆片段。 “我回答完了。”方衍适时的打断她的思考。 “可是我不记得……” “你忘记了。”方衍替她说。 有……可能？陆非鸟困惑。 “我回答完了。”方衍再一次说，一边催促一边企图蒙混过关。 “好吧。” 她的ID虽然不怎么雅观，被很多人知道也是不争的事实，公司里的人，田律，有很多她没有主动接触过的人都知道闭嘴绣花就是她，更何况现在闭嘴绣花在游戏也算吸引过一些目光，也许是哪天她无意间说给方衍的也不一定。 “那你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就是林森淼？”陆非鸟想了又想，还是有一些不甘。 “不是只问一个问题？”方衍不满。 “再加一个。” “不行。”方衍严词拒绝道，“要回答这个问题，你必须履行之前的承诺。” 陆非鸟看着他好似耍起无赖的表情，没忍住，笑意爬上了唇角。 “那好吧，其实，我和你想的一样。” 方衍何其聪明，一听便懂得她的意思。 “就这样？” “还要怎样？” 罢了，小鹌鹑的脸皮薄，方衍只是想知道她的答案，并不想为难她。 他指指被她用泪水浸湿过的地方：“那好，以后，这里随时欢迎。” 陆非鸟顺着他的手看到衣服上的水渍，顿时羞的无地自容，问题也来不及问了，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脱下来，我帮你洗了。” 方衍饶有兴致的说：“在这里脱？” 陆非鸟赶忙头摇的似拨浪鼓。 “好了，不麻烦你。”方衍站起身揉揉她的碎发，“我自己来吧。” “什么时候去安铖？”他走进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问她，说话间披上了外套，预备送她回去。 “快了，我也还在等消息，我自己回去就可以。”陆非鸟也起身，拉住他外套的衣角。 方衍直接攥着她的手放进口袋：“我闲着没事。” 陆非鸟：“……” “我现在能为你做的也不多。”方衍说。 他看了看陆非鸟，从他们的关系确定下来开始，还是趁早刷一些友好度比较好。 第57章 方衍送完陆非鸟，回到裕苑，车停好，他并没急着下来。 他拨通了李麒允的电话。 电话接通，他连让对面打招呼的机会都没给，劈头盖脸问了过去。 “她要去安铖，你安排的？” 李麒允习惯了方衍直来直往的咄咄逼人，淡定的说：“一半是她自己争取的，我只是帮她扫掉了拦路的人。” “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李麒允反问：“你好像没说过必须通知你。” “从现在，马上，立刻开始，有关她的事一定要告诉我。”方衍毫不客气的宣誓着有关于她的所有权，“现在她是我的女朋友。” “恭喜。”李麒允认识他多年，怎会听不出他语气里的炫耀。“你是来叫我吃饭的吗。” 一号楼各层楼因为单身常年被嘲讽着的管理人员，每次找到女朋友都恨不得发一封邮件通告全公司，并且一定要请大家吃饭，方衍和李麒允都是吃了数不清顿数的老司机，几乎要形成条件反射。 “那就不必了，我现在身上没几个钱。”方衍说。 “有其他事？” “等她来了，你安排她进哪里？” “她来做穿越河宙的工作，当然应该去第三工作室。” “她如果去第三工作室，立马就会知道我是谁！” “这么怕她知道你是谁的话，最好现在就忘了她。”李麒允说。 一下子被他的话堵住，方衍一时想不到什么来反驳他。 半晌，方衍说：“我不想这么快……先天条件没把握住。” “你想让她去哪里？” “你那里吧。” “我这里？”李麒允重复了一遍，“你确定？” “什么意思？” “嘉茂送了我一个新年礼物。” “说是给你打手链剩下的材料，防止第一条链子出问题留下的配件，我如果没猜错，那条主手链，应该在陆非鸟身上吧。” 方衍：“……” “等峰曜发现我们两个都带着这条链子，我这包养女大学生的罪名在他们那就坐实了。” 方衍：“你不能不带？” “我对拒绝来自嘉茂的好意，不是特别擅长。” 方衍：“……” 这一点，他理解李麒允。 嘉茂那边，是一翻脸就跟他划的一干二净的性子，如他眼下的处境。 “我待会儿再打给你。”方衍把电话挂了。 犹豫了一下，他翻出已经有半年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电话被接起，方衍一共说了六个字： “是我。” “有事。” “没有。” 那头传来一声巨大的：“滚！” 通话被切断了。 方衍看了下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三秒。 不愧是业界著名的“三秒帝”，三秒就能判断一个案子值不值得投。 嘉茂对他的态度与对李麒允的态度天差地别，他有时候真的怀疑…… 怀疑…… 算了。 方衍给李麒允拨回去。 “误会就误会吧，峰曜那边你慢慢处理，新海文化是峰曜控股的公司，陆非鸟，放在你部门我才放心。” 头上多点绿，生活才能过的去。 等她到了安铖，能出面照顾她的也就只有李麒允了。 李麒允倒是不介意自己的形象受到影响，方衍拜托了，他便接受。 *** 陆非鸟近来的状态受到影响，游戏里也频频失误，二级本第一个被攻破防守点、随机BOSS发呆，每次都要方衍出面收场，划水大王林森淼突然划不了水了，柏拉兔等人都看出了变化。 兴致勃勃的安排好未来几天的计划，柏拉兔带着鸭梨山大象出门研究万木堂的情报去了。 方衍的声音顺着耳机线传进了陆非鸟的耳朵：“还在难受？” 陆非鸟说：“一悲一喜的，状态有点调整不过来。” 悲他倒是知道，“喜什么呢？” 陆非鸟说：“去安铖的日子定下来了，到时肯定能见到穿宙的制作人、策划啊之类的，这款游戏对我的影响那么大，不能高兴一下么。” 她这样一说，方衍觉得也有道理。 没有穿越河宙，就没有林森淼和闭嘴绣花，没有大佬和大佬的家室。 可是换一个层面想，他方衍还是会遇到陆非鸟，并且可能还少点中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如果没有穿越河宙，他可能不会被赶回家，那就遇不到这鹌鹑。 可是，嘉茂还是会提撤资。 方衍想着自己真的在家坐久了，一点事情也婆婆妈妈的想半天。 目光回到原地转着圈圈的闭嘴绣花身上，她看起来是真的纠结，上次下副本时衣服上沾的东西都没有清理，颜色快赶上鹌鹑了，林森淼拉了下她，示意她看衣服的外观值，闭嘴绣花才反应过来。 “方衍。”陆非鸟一边处理自己的衣服一边问道，“你以前应该也实习过的吧？你那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又为什么没留在那家公司？” “我的经历不具有参考价值。”方衍说。 “说说嘛。”陆非鸟反而有了兴趣。 方衍想了下：“说是可以，但对你没什么帮助。” “没关系，我想听。” 方衍“嗯”了一声。 “我从小对游戏比较敏感，七岁开始学习编程，比大多数想从事游戏行业的人幸运，家里人非常支持我。” “上大学前已经学过了所有计算机专业的课程，正好家里有人从事金融领域的工作，所以选了金融。” “实习的时候去的是一家只有七个人的小型游戏公司，实习结束，它也没了。” “关门了？”陆非鸟问。 “算是吧。”方衍答。 总不能说把整个公司都收进了他的工作室吧。 陆非鸟听完一阵无言。 大学前自学完所有计算机课程的天才，为什么时至今日沦为游戏代打？ “我说了对你没什么帮助。” “咳咳。”陆非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来圆这个场。 “比你惨吧？”方衍突然说。 “嗯嗯……”陆非鸟应着，考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安慰他。 方衍把麦闭了，觉得逗小鹌鹑着实是件有意思的事。 他的志愿是老爸填的，自然是金融了，他那个装满了游戏的脑袋，如果不是为了顺利毕业，大概也不会特意研究那些理论啊市场啊曲线之类。 作业都是抄的舍友李麒允的，方衍从小在父亲的影响中长大，也不得不承认，李麒允天生就是要在资本市场搅一波风雨的人。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李麒允放弃了国外诸多高校的橄榄枝，跟着他一起组建了最早的安铖。 有一天，他会离开的，方衍想。 陆非鸟见方衍没了声音，自以为让他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赶忙换了一个话题打破了这段沉默：“我最近要准备去安铖的东西，还要多玩会儿游戏找一下以前的手感，兔子和我说万木堂这一仗一定不能输，你和储梦都不上，压力有点大，我想请一段时间的假……” “一有事就想请我的假？”方衍问。“谁教你的？” 去问问第三工作室的人，这世界上有人敢找他请假？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比较好说话。”陆非鸟说。 方衍哑然。 他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被人这么夸。 “等到和万木堂的比赛结束，我肯定把少的次数补上。”陆非鸟信誓旦旦的说，“安铖科技离你家比新海近多了，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干活。” 方衍“嗯”了一声。 和万木堂的比赛结束，春季赛就正式进入最后阶段，到时他会比现在更忙，P项目的首次披露也要安排在近期了，他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分给她。 万幸的事，就算有腥风血雨，在安铖，不会有人敢动她一根毫毛。 第58章 新游发布争分夺秒，在一切准备齐全的情况下，晚一天就是给对手一次反超的机会，趁《穿越河宙》春季公会争霸赛进行的空档里，安席举行了发布会。 发布会当天，新海出动了一半的人，业内对安铖科技的动向非常关注，来会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他们全被拉去做现场管理，陆非鸟看着微信群里刷屏的照片，不由的在心里紧张起来。 “怎么，怕了啊？”顾骨头桌上两部手机一个平板，再加上外接画板和键盘，整张桌子上都没有她放手的位置，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歪头过来欣赏陆非鸟的手机屏幕，项目一部也去了好几个人，顾臻因有要务在身，被排除在了凑热闹的队伍之外。 “他们阵势好大啊。”陆非鸟咬了咬牙。 “安铖能和新海比么？这还只是一家工作室，你知道的，安铖有七……” “七大工作室。”陆非鸟打断了她。 顾骨头点头：“冰山一角，不足为惧。” 手机里又刷出一片消息到达的音效，陆非鸟正准备看，屏幕上突然跳成了一片黑色，正上方一串陌生的号码跳动着—— 有人给她打电话。 迟疑了一下，陆非鸟接起来。 “非鸟，在做什么？”孔亦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背后有嘈杂的响声，应该是在发布会的现场。 “在公司。”陆非鸟回答道。 那天谈完之后，孔亦锡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她有意避免了一切与他接触的机会，这个电话，还是他第一次打过来。 “放下手上的事，到发布会现场来。”孔亦锡用半命令的口吻说。 “我吗？”陆非鸟惊讶了下，早上胡建树挑选人手，特意没把她算上，她反而乐的清闲，去安铖的日子十根手指数的过来，她只希望掺和的事越少越好。 “有人要见你。”孔亦锡说，“你还记得吧？安席的老大，高天祎。” 他？ 陆非鸟回忆起那个面上温文尔雅的男人。 “记得，那我准备一下。” 陆非鸟知道孔亦锡主动打电话给她，多半是拒绝不掉对方的要求了，高天祎要见她？这次发布会的所有事情都是新闻组准备的，他要见章雪滟的可能都比见她大，难不成谁和他说了自己要外派到安铖的事？可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个工作室的负责人，和一个连自己的实习都弄的一塌糊涂的大学生，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两个人，就算在安铖，一年见不上一面也是有可能的。 “打车过来。”说完这句，孔亦锡挂了电话。 陆非鸟站起来，和顾骨头解释了一番，奔赴发布会的场地。 她到达的时候整场发布会已经结束，安席的运营在招待几个关系好的记者，孔亦锡和高天祎坐在会场后台，章雪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他们搭着话。 陆非鸟象征性的敲了敲身边的门。 高天祎的视线转过来，见到是她，率先站起来。 “陆非鸟。”他说着走到她面前，朝她手腕上看了看，眼里闪着耐人寻味的光：“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没戴这条手链。” 陆非鸟不明所以的朝自己的手看了看。 “这是朋友过年的时候送的……”她不明白高天祎一上来就看上了这条手链。 “介意让我看一下吗？”高天祎问。 陆非鸟把手链取下来，余光扫了一下另外两个人，孔亦锡站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她把手链递给了高天祎，章雪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正准备往这边凑。 “鹌鹑？还挺有创意的。”高天祎把链子拿在手里把玩了下，目光定格在凸起的鹌鹑造型上，食指在鹌鹑的脚部摩擦了两下，“咔”的一声，小鹌鹑竟然被掀了起来。 陆非鸟：“？” 她不由自主的靠了上去，这条手链她带了那么久，还不知道竟然是可以打开的！ “你不知道吗？”高天祎看到她惊讶的表情，把打开的小鹌鹑朝她的方向倾斜了些，正好背过了孔亦锡和章雪滟的视线。 陆非鸟摇头，去看鹌鹑下面的东西，四个方形图案，二黑二白，她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这下她困惑了，为什么方衍送她的手链里会藏着这个标志，难道是商标？ 章雪滟几乎要挤到两人中间的时候，高天祎“啪”的一声，把小鹌鹑合上，递回她手上。 “收好。”高天祎对她说。 陆非鸟把手链带回去，再抬头的时候，正对上章雪滟的白眼。 “都过来坐吧。”高天祎回到位置上对孔亦锡和陆非鸟说，又转头看了眼章雪滟，“你也别忙了，外面那帮人还要聊一会儿，我们也坐下说说话。” “您不出去说两句么。”孔亦锡客气的问，这一次出席安席发布会的媒体算是给足了面子，几个业内有名的老牌记者、游戏新闻圈的龙头齐齐到场，相比参会人员来说，主办方的新海反而显的落寞了。 “那些人交给我手下的人对付就行了，多给他们一些锻炼的机会，我又不是明星，脸不值钱。”高天祎笑着说，看着陆非鸟落座，问题也追了上来。 “刚才你说，手链是朋友送的，那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样的朋友？” 陆非鸟和高天祎中间隔着张凳子，上面坐着章雪滟，正好挡住了高天祎的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高天祎没说什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三个人都能看到他。 陆非鸟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条手链如此感兴趣，要说方衍是什么样的朋友—— “一个爱打游戏的朋友。”只能如此说了。 “爱打游戏的朋友。”高天祎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脸上浮起笑意：“是不是一个长的很帅，游戏也玩的很好的男性朋友？” 被他这么一说，陆非鸟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送女孩子手链，心思不单纯哦。”高天祎继续调侃道，他今早见过李麒允，也算是有备而来，在刚刚看到嘉茂的LOGO时，确信一定没错了。 孔亦锡的视线扫过来，落在陆非鸟迷茫的脸上。 “不贵的。”陆非鸟声音极小的说。 “那能说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高天祎看热闹不嫌事大，就他现在掌握的情报来看，眼前这个小姑娘，应该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手上戴着的东西出自哪里，他在安铖这么多年，除了嘉茂的董事长夫人以外，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子戴过。 “游戏里认识的。”陆非鸟低着头，高天祎问她，她又不敢不说。 “哦？什么游戏？” “《穿越河宙》。” 高天祎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在喝水，否则真的一口水喷出来。 方衍，也太会玩了吧？ 高天祎越想越觉得好笑，插不上话的章雪滟看到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聊着，脸色黑的吓人。 “游戏里认识的男朋友吧？”章雪滟找了个空档插嘴道。 高天祎和陆非鸟同时看向她。 “以前听同学说起过，非鸟，你是网恋了吧？手链，是你的网恋男朋友送的吧？” 章雪滟语出惊人，她有意让陆非鸟难堪，网恋，横竖都不算很有脸，送条手链又怎样？ 高天祎的视线在章雪滟和陆非鸟之间游走了一圈，看出点微妙的关系。 到这份上了，他不由得扫了眼默不作声的孔亦锡，两个下属的气氛闹的这么僵，孔亦锡不说话，他也不方便开口。 陆非鸟没接章雪滟的话，算是默认。 她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章雪滟不是第一个提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提的，她如果不勇敢面对，就等于承认了一个事实——她和方衍不光彩。 陆非鸟占了下风，高天祎等了一会儿等不下去了，假如她回家偶然和方衍提起今天遇到的事，那死的就不止章雪滟，还要带上他高天祎。 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安席稳坐在安铖手游精品工作室的位置上，方衍占了百分之六十的功劳。 因为方衍，没人敢抢安席的项目；因为方衍，没人敢在环节上卡安席的壳。这么多年下来，高天祎始终没把安席当成一个独立的工作室，而是附属于第三工作室的手游组。 公司发展壮大了，人就会思考自己在公司里究竟是什么层次，说话有多重的分量，半数以上的精力花在内斗和争夺中，利益开始比最初的梦想更重要。 高天祎相信，初心不负。 为了不负初心，他现在要想办法帮未来的“嫂子”找回场子。 “他在M市吗？。”高天祎问。 陆非鸟说：“在。” “那很好啊。”高天祎说，“说什么网恋不网恋，前两天家里帮我安排相亲，也都是先加个微信聊聊，觉得过得去才见面的，时代发展的这么快，我们在互联网行业里投入了这么多，还不能靠它找个对象么？说的这么难听，像我们的游戏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章雪滟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穿越河宙》是安铖的游戏，还是你们接的项目吧？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们这么看不上呢。” 高天祎进了状态，语气陡然降了调，听的孔亦锡都坐不住了，对着章雪滟皱了皱眉：“您误会了，《穿越河宙》这么优秀的游戏，我们怎么会看不上，刚来实习的孩子没参与这个项目，不会说话，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嗯。”高天祎应了声，找了个空档，对陆非鸟笑了笑。 陆非鸟：“？”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第59章 安席的发布会结束，重心又回到穿宙的春季赛上。 月份转进四月，陆非鸟换上长袖长裤，孟晓渔趁着大好天气办了张校外健身馆的卡，她所在的公会早被淘汰出局，所有人都关注着比赛后续进展的时候，孟晓渔哼哧哼哧的在跑步机上挥洒着汗水，声称赢了别人不如先赢自己。 离霜结之力对阵万木堂的日子还剩下一天，饶是已把自己置身事外的孟晓渔，也叮嘱陆非鸟千万不能输了这一仗。 这下压力比山大。 鸭梨山大象都没力气吐槽柏拉兔了。 之前好久没去见裕苑，没想到比赛的这天撞上周三，有了正事的请假申请反而被方衍无情拒绝，陆非鸟只得抱着电脑坐到方衍家里。 不管方衍在她来之前总会把家里收拾一遍，不管等她赶到时总是满屋清新，方衍一定要她坐满二个小时。 方衍最近变的很忙，书房里有一张可移动的桌子，每当陆非鸟过来，方衍就会把它移到客厅，倚着巨大的落地窗做事，电话响起来，他有时坐在位置上接，有时看着窗外的风景接，有时直接踱到陆非鸟的身边。 不管什么时候，他在做什么事，陆非鸟发现他——总是很好看。 他在家爱穿单色系的衣服，T恤或者是一些游戏的文化衫，那些衣服总是把他的身材掩盖在宽松的布料下面，只有他生起气，手不自觉插在腰上时，才会带出腰身，有时候他也穿贴身的衣服，此时他身上的慵懒风便一扫而空，透出干练、犀利和孤傲的气场，不管是哪一个方衍，都和陆非鸟遇到过的男生不同。 总之一句话，他穿什么都好看。 方衍任由她看。 天色昏暗下来，时针指向七点，陆非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就这样看了方衍两个小时，电脑抱在手上，耳机没带，也听不见游戏里柏拉兔撕心裂肺的呼喊，临到比赛倒计时十分钟，方衍朝她走过来，低头问道：“想什么呢？集合了。” 陆非鸟如梦初醒，摸上鼠标的手微微一晃，笔记本差点从腿上划下去。 方衍扶住歪了一半的笔记本，往她身边一坐：“你不会就这样去比赛吧？” 陆非鸟把笔记本从他手里摆正，不好意思的说：“我用一下你的茶几。”说着便准备往地上靠。 方衍拦住了她。 手臂横在她腰前，陆非鸟来不及反应的撞了上去，两人接触的瞬间她颤抖了下，被方衍轻而易举的拉回了沙发。 比她原来的位置离他更近——几乎贴到他胸口。 “你打算这么玩？也不怕输了甩锅给你。”方衍一把合上她的笔记本，起身把她拉起来，陆非鸟的心越跳越快，手臂被他拉着，身体极为听话的跟着他走，大战在即，她眼里却只看得见方衍的侧脸了！ 他的手握着她的胳膊，修长的手指看起来可以捏住她两个手腕，隔着一层衣料，她能感受到他手上的热量，屋顶的灯映出了他的影子，她深深的藏在那一片阴影中。 “用我的电脑吧。”方衍把她带到书房，反手摸了下墙上的开关，三盏灯同时亮起，陆非鸟眼前一亮。 这是他第一次让她进他的书房。 她曾想象过里面会是什么样子。 不让进，不让收拾，掩着门，大概会男生宿舍一样乱吧？ 陆非鸟抬眼环顾了一圈，虽说不上整洁——大量的文件、奇怪的设备零零散散的堆在几十平米的空间里，三台电脑横排在房间的中央，一面墙上挂着巨大的屏幕，另外三面都放了贴着房顶的书柜，至少陆非鸟是被震惊了。 方衍和书房和她意识中的书房，完全不是同一种东西。 “用这台吧。”方衍领着她坐到中间那台看起来最正常的电脑前，双曲面屏拼接在一起，“双屏看的过来么？”他问。 陆非鸟摇头。 “那就用一半好了。”他俯身在键盘上按了什么，游戏界面缩小到一面上，他把屏幕重新摆了下，陆非鸟还是得仰着看，方衍看了看陆非鸟，弯下身子到和她差不多的高度：“还不行么？” 陆非鸟红了脸：“可以的……” “可以什么，脖子伸的，脸都红了。” 我脸红可不是因为屏幕太高啊！陆非鸟想。 方衍专心的调整屏幕，高度却像钉住了纹丝不动，他皱了皱眉，手直接伸到背后的移动框上，这才把屏幕放了下来。 陆非鸟被他的手揽着，早就僵硬的不敢动弹，满目都是他英挺的鼻梁和下巴，他伸长手的时候几乎蹭到了她的脸，她一侧头就能亲到他的脸颊。 陆非鸟的脑袋里天旋地转，眼里看到的东西也花了，她从来没和男人离的这么近，心里却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就这样亲上去！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身子动了两下，细软的头发擦过方衍的脖子，他陡然挺直了身子。 陆非鸟看着他笔直的站着，竟有点小失望。 就好像，错过了发生点什么的机会似的。 方衍直勾勾的看着她，把她眼底的羞涩、懊恼、慌乱与失落一览无余。 他笑了一下。 陆非鸟还没来得及反应，额头就被他的唇触了下。 “你的表情，好像希望我这么做。”方衍直起身子，再看向她的眼，里面已是一团迷雾。 她眼里全是他靠近时无限放大的锁骨。 “你、干嘛？”她好像应该这么说。 方衍说：“亲你啊。” 他该死的竟然敢把话说的那么直白，陆非鸟几乎要热的冒烟了，支支吾吾的说：“我、又没、没有同意！” “哦。”方衍应了一声，接着说：“我还以为你是在邀请我。” “我哪有？” “是我错了。”方衍老实的承认，“你一点都不关注屏幕高度适不适合自己的样子太可爱，我一时没把持住。” 他话里藏话，把责任推到了她身上。 陆非鸟对他怒目而视，可惜她的眼神对方衍的杀伤力搞错了方向。 “以后没有我同意，你不能再做这种事。”陆非鸟把头偏开，她不能再看他了，越看越觉得浑身上下都不正常，心里也不知道扑通扑通跳个什么劲。 “好。”方衍答应。“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算了，没什么。” “那、那我打比赛了。” “好。”方衍勾了下嘴角，坐在了旁边一台电脑上。 他差点被她带笨了，以后要征求她的同意，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被他一搅，陆非鸟差点错过比赛时间，还好她早就把号登录上了，此刻已经随着队伍传入了场地。 柏拉兔：资源队、游击队，出击！ 两个公会入场后资源库里都有极少的一部分资源，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这笔资金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柏拉兔毫不犹豫的用它点亮了科技树的一条枝杈，闭嘴绣花心想万木堂也会是一样的操作。 万木堂有一上来就火拼的前科，为了顶住他们的猛攻，科技树的升级必不可少，装备差一点或者数值差一点都可以在稍后弥补，基地的稳健必须保障。 柏拉兔点的是防御线。 闭嘴绣花出门的前一秒，频道闪出一条消息。 庖丁大锤：发现矿点。 柏拉兔大喊：可以啊！趁他们还没发现，能偷多少偷多少！ 闭嘴绣花当即改变路线，找到庖丁大锤所在的位置。 稀有矿藏是很多高级物品的制作材料，是在资源不足的情况下翻身的王牌储物，霜结之力没有忘记和波西可的那一战正是靠着稀有矿赢下了比赛，眼下比赛刚开场三分钟就有了收获，可谓是个开门红。 然而不好的消息接踵而至。 龙虎精神病：发现第一个资源点，已经被万木堂占了！ 柏拉兔：什么鬼？离我们那么近的点都占，他们不想活了吗？游击队呢？ 鸭梨山大象：在标记二号点上，这里也有个资源点。 柏拉兔：分点人出去把他们干了，在我们家门口也想挖矿？ 鸭梨山大象：我去。 闭嘴绣花收起稀有矿，打字道：我也去。 两大主力赶到现场，万木堂并不反抗，直到死前眼里都只有地上的资源，闭嘴绣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一号点，资源剩余76% 万木堂的动作着实很快，以这个速度，他们的科技树该到一级半了。 鸭梨山大象：你守在这里，我回去二号点。 闭嘴绣花：好。 他们恪守着赛前柏拉兔的交代，主力队员不参与资源采集，眼观八方才是正路，赛场上瞬息万变，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进对方的陷阱。 柏拉兔：二号点剩余多少？ 鸭梨山大象：70% 柏拉兔：加把劲，科技树马上二级了。 一条消息横插在两人中间： 三号点发现万木堂。 柏拉兔：他们今天怎么这么喜欢抢我们的资源，路又远还容易死，这不是他们的风格啊？谁去把他们干了？ 闭嘴绣花：我去吧，一号点一切正常。 闭嘴绣花握上刚打造出来的短弓，从远处带走几个万木堂的杂兵，尸体倒下，她终于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闭嘴绣花：他们穿的都是加快采集速度的装备，没有防御力。 柏拉兔：？什么操作。 第60章 鸭梨山大象：一号点有人偷袭，穿的是高防御衣服，不打人，只偷资源。 柏拉兔：？？？ 柏拉兔：他们是想搬空离我们最近的三个资源点么？四五六号点，有没有人发现？ 今月夜色很美：四号点六号点没人，储藏量还是100%。 柏拉兔：采！ 随着他这一声喊，霜结之力的科技树升到二级，闭嘴绣花的敏捷和防御都有了大幅提升。 柏拉兔：绣花！你去找找他们的主力在哪里，这边算是主场，不用留那么多人。 闭嘴绣花：好。 从比赛开始到现在，木深已经露过好几次脸，闭嘴绣花却没见过雪寒光。 眼下情况发展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陆非鸟操作着闭嘴绣花走在地图里，偷偷喵了眼一旁的方衍。 他开着游戏，左半屏是林森淼，右半屏是不断在跑的数据。 方衍的视线在两个屏幕间不断流转，似乎并未关注到比赛中的陆非鸟。 陆非鸟有点失望，转头想回到比赛中，突然发现了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方衍的右手握着个圆形的不知名物体，左手在键盘上敲击着，随着他的动作，林森淼在游戏里行动起来，从行走、转向到使用武器，他始终一只手在操作！ 陆非鸟知道键盘也可以用来转向，可从来没见人用过，正常的人，谁会故意不碰鼠标？ 他操作下的林森淼没有一丝不流畅，甚至比她两只手操作的闭嘴绣花动作要快。 陆非鸟目瞪口呆。 方衍转头过来，看见盯着他手的那双眼睛，觉得有点好笑—— “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看我？” “啊？”陆非鸟醒悟过来，连忙回头：“我没看你。” 口不对心。 方衍挑了挑眉，不拆穿她。 “好好比赛，输了的话，有惩罚。” “哦。”陆非鸟也顾不上去问他惩罚是什么。 “那赢了的话，有奖励吗？”嗯？是谁还在说话？ “赢不是应该的吗？”方衍回复，“不过你想要，那就有吧。” “我不想要……” “不想要就不要，反正我也不太会准备奖……” “要。”陆非鸟打断他，低头说：“我要。” 方衍无声的笑了。 “专心比赛。”他正色道，“输了可真别说我影响你。” “不会的，你坐在这里，我很……” 很容易超常发挥。 闭嘴绣花做过预习，对资源点大致的位置有清晰的记忆，基本上围绕着两方公会的据点三近三远的分布，资源有限，以前也发生过六个点被一家公会全包的情况，万木堂实力上高过霜结之力一大截，他们想要取得优势，唯有绕着资源做文章。 眼下万木堂的套路，似乎根本不想给他们任何机会。 柏拉兔带人杀到了离万木堂较近的资源点，闭嘴绣花躲在一段距离之外的树边，赫然在镇守人员里看到了雪寒光。 雪寒光站在去往万木堂据点的必经之路上，手里抓着把弓，闭嘴绣花认识那把弓，是穿宙里射程最远的弓。 他改用弓？！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柏拉兔先挨了一箭。 雪寒光的身后跟着一批忠心的小弟，不但他选了弓，这帮小弟都带着弓！ 柏拉兔摸了摸脑袋，有点搞不清状况。 这帮最喜欢带着□□大炮招摇撞骗的崽子们，竟然集体转性玩起了技术流的弓箭！ 闭嘴绣花冷箭放出，击杀了万木堂队里一人。 无数箭矢顿时朝她袭来。 “嘿！”柏拉兔叫了一声，“他们的火力有点猛啊？” 弓箭的敏捷程度不是一般武器可以比的，万木堂里只有智障，没有手残，这么大批的箭不但拦住了柏拉兔，也拖住了闭嘴绣花的行动。 雪寒光的身后，有人在拼命的采着资源。 “他们怎么走了这个路子？”柏拉兔左右追寻上前的法子，可他能冲过去，其他人冲不过去。 万木堂和霜结之力的实力差距，体现在普通成员的手法之上，柏拉兔如果独自过去，脱离了队伍，也拿不到什么好处，万木堂的战略非常清楚了，一切为了资源。 “他他他、他们科技树几级了？”柏拉兔不知道在问谁。 “三级了。”闭嘴绣花答。 雪寒光的箭带了尾加速，那是三级科技树攻击枝杈的效果，比赛里资源寸土寸金，很少有人会点到这里，但是万木堂会点，他们一路走来都是强攻策略，闭嘴绣花早已学会从他们的武器效果反推科技树的等级。 “这也太快了吧？”柏拉兔急了，霜结之力花了大部分资源做防御，可防御提升速度如果低过万木堂攻击提升的速度，那便等于废物，毕竟，主动权掌握在攻击的一方手里。 “我去找稀有矿点。”闭嘴绣花当即转身，悬殊太明显了，如果死磕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就是赛点了。 万木堂完全改了以往的作风，比的很认真。 战胜一个比你强大的对手可能有很多办法，如果这个对手比你还认真、还要努力，除了奇迹出现以外只有甘拜下风、愿赌服输。 霜结之力只有闭嘴绣花、柏拉兔、鸭梨山大象几个懂得见机行事的人，万木堂则不一样，综合水平来看，每一个人都不比霜结之力的头三甲弱。 霜结之力的名单里，林森淼和暴走的天之过客撑起了半壁江山，万木堂，则像是一个都不能少。 这场比赛比想象中更艰难，闭嘴绣花闪身返程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赛前他们被万木堂的挑衅击晕了头脑，排行第三的公会，是靠念力就能赢的么？ “怎么搞？”柏拉兔和鸭梨山大象商量，“他们眼里只有资源了，骚扰我们，死守自己，科技树发展快过我们，我们又不可能学他们搞冲锋，这怎么搞？” 鸭梨山大象有点迷茫：“你不是指挥么？” “这时候还你指挥我指挥，谁有法子谁上啊！”柏拉兔喊道，“要不我们学上一盘，从一个资源点突破？” “他们带的是弓，机动性比上一盘的傻子大多了！我们开始是怎么设计的来着？” “他们来攻据点，就靠防御逼他们铩羽而归；他们挖资源，就派最高战力单点突破；他们既不攻据点也不挖资源，就躺赢……” “没有正常一点的攻略吗？”鸭梨山大象气的叫了起来。 “没把他们当正常人啊！我们公会能走正常攻略吗？早就被淘汰了！” “你压根没想过会输吧？” “有林森淼和梦里无踪，输字怎么写？” “公会是两个人的吗？他们没参加你不是很清楚吗？” “我……”柏拉兔语塞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斗嘴了，但鸭梨山大象是第一次这么生气。 他大概没想到这个时候了柏拉兔还在提这两个人。 被“点名”的林森淼走到陆非鸟身后：“进僵局了？” 陆非鸟把埋在屏幕里的脸抬起来：“不是僵局，根本一边倒。” “意料之中。”方衍说。 “他们在说你和储梦呢。”陆非鸟苦笑了下。 “我也帮不上太大的忙。”方衍说，“公会赛不是个人表演的舞台，人民币玩家都没办法。” “但你能周旋住一小队的人呢，杀不死跑不掉，能弥补我们团体实力的不足。” “如果你们还坚持要玩个人英雄主义的话，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去胜利浮桥。” “胜利浮桥？！” 陆非鸟点开地图。 “副本、通关、获胜。很简单。” 陆非鸟的屏幕被公会挑战赛的地图铺满，整个人静了下来。 “去试试吧。”方衍说，“这场是你们大意了，挑战赛不是在玩，没人会不认真对待，如果排行第三的公会能这么随意就输掉……” 那穿宙不就是个笑话？ 闭嘴绣花动起来。 “我去胜利浮桥。”她在频道里敲下一句，乱作一团的情况下很快被刷消失了踪影。 “加油。”方衍在她肩上按了按，被聚精会神的陆非鸟无视了动作。 方衍出去倒茶。 胜利浮桥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开了先例就会被之后的比赛无限防守。 这座桥有去无回。 第61章 闭嘴绣花在找稀有矿点时曾注意过这张图的水流走向。 胜利浮桥，既然是桥，大概多少会和水有些关系，虽然它的名字听起来还有可能会浮在空中，但穿宙不是仙侠类的游戏，这种可能不大。 把所有的水周围都搜了一遍，没有任何收获。 一群人，流落到贫瘠荒芜的河宙上，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在什么地方造出这座桥，闭嘴绣花思索着。 科技树升到三级之后可点的攻击加成便开辟的差不多了，万木堂在为总进攻做准备，柏拉兔带着全公会的人投入到采集资源上，早先发现的稀有矿帮上了点忙，扛住了万木堂试探性的两波攻击。 闭嘴绣花没有归队，柏拉兔的记忆还停留在她要去找稀有矿点中。 方衍靠着书架从背后看着努力保持着镇定的女孩。 胜利浮桥原本是他最早写的一个游戏中的彩蛋。 那款游戏是独立游戏，免费下载，聪明人玩起来半小时就能通关，发行也不是为了赚钱，没有官网，没有投放平台，现在在网上几乎搜不到了。 这款游戏有点像迷宫游戏，玩家要在弯弯绕绕的地图里寻找出口，地图有六个模块，每走出一个模块，不管是否走了正确的路线，原先的模块都会变动，即使错了也回不到原来的路线，通过的人多是靠着多次尝试记忆下来的错误结果总结出唯一的正确路线。 其实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式。 连接六个模块的通道连在一起是一座桥。 路基、桥台、桥墩、桥体、桥面，不是严格的桥体设计，但保证了这座臆想性浮桥有完整的形状，只要把它们拼在一起的话。 拆散开来装在地图的五个角，就没人发现了。 通过一座桥，要用怎样的顺序，走出这座迷宫，就要按什么顺序通过六个模块。 方衍当时在设计宏观游戏世界，为了减压随手捏的游戏，没想到有些创意还能用到今天。 闭嘴绣花没有找到胜利浮桥，但接连发现了好几个稀有矿点。 两个公会的争斗趋近白热化，霜结之力派不出那么多人来挖矿，闭嘴绣花只得做了记号继续往外走。 做到第三个记号，再加上他们找到的第一个稀有矿点，闭嘴绣花忽然发现这些矿点和资源点有很大的不同。 整张地图一共六个资源点，每个资源点资源存储量相等，外形也一样，而稀有矿点，资源量虽然相等，形状却很是诡异。 比如她发现的第二个点和眼前的这一片，一个是平铺长条的分布，一个是凸起朝天的形状，像是存心不让人好好开采。 陆非鸟回忆另外几个矿点的样子，猛的睁大了眼睛。 还有一处稀有矿点没有发现，以她看到的四个诡异矿藏，凑在一起已经能看出一座桥的轮廓。 她激动的握住小拳头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是胜利浮桥！就是这座桥！ 闭嘴绣花回想柏拉兔说过的比赛规则。 胜利浮桥，开局随机出现在地图中，踏上桥，会被传送到高难度的副本中，通过副本，就占领了这座桥，直接获得比赛的胜利。 踏上桥的话，就是桥面了！ 她马不停蹄的赶往那个长条矿点。 方衍看着她的屏幕上出现浮桥副本的传送点，这次她是有备而来。 情不自禁的靠近了些，看着她解开自己布下的谜题，感觉比看着储梦和彭俞捷解谜有意思多了，彭俞捷只要进到游戏里，不管经历什么都是一个表情，储梦则是舍我其谁的中二典型。 陆非鸟眼里闪着光，小心翼翼的敲着键盘，握着鼠标让闭嘴绣花往矿点中心走，这条长条形的矿必须从边缘开始开采，无法从中间下手，所以没人闲着没事跑到中央看风景。 画面跳出一个提示，是否确认进入“胜利浮桥”。 陆非鸟双手握拳，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方衍——她的潜意识知道方衍站在了边上，心理上还没反应过来，如果不是还要全力过一下副本，她可能会直接抱住他的腰。 她的抬头转瞬即逝，方衍只看到她满眼雀跃。 柏拉兔像是顶不住了，催促着全员回到大本营镇守，包括闭嘴绣花，他开麦喊了好几遍。 “别说话，我在胜利浮桥。”陆非鸟没空打字，直接开麦回，“我关语音了，你们再撑一下！” “什么？”柏拉兔停顿了下问：“你说你在哪？” 闭嘴绣花除了副本的音效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浮桥的副本难度虽然大，但对闭嘴绣花来说只是稍微具有挑战性，穿宙始祖带出来的徒弟，除了科里漠那种强制性的多人副本，其他本根本不在话下。 闭嘴绣花分秒必争，晚一秒就有可能先被万木堂打败，她的操作没有任何失误。 雪寒光带着大部队聚集在霜结之力据点门口，没看到闭嘴绣花有些不安，鸭梨山大象不像柏拉兔一般二愣子，听清了闭嘴绣花说的话，把最后的资源全部用在了防御上，雪寒光攻的心情极差。 霜结之力死撑着，界面突然跳出结算公告。 世界上的系统消息也放出了： 春季争霸四分之一决胜局：万木堂vs霜结之力，由霜结之力拿下‘胜利浮桥’，断送了万木堂后方储备，奇袭获胜！ 雪寒光：？？？ 柏拉兔：？？？ 陆非鸟开了语音，就听见柏拉兔变态了的扭曲声音：“绣花？绣花？你做了什么？” 闭嘴绣花：“赢啦！！” 结算界面显示30秒，全体战员传送出地图。 世界炸锅。 小日月：胜利浮桥？ 明天再吃土：卧槽，万木堂输了。 唧唧负吱吱：霜结之力有一手…… M7832：看来下一场要防他们这一手啊。 陆非鸟赢下比赛，终于情不自禁的抱住了方衍的腰：“赢啦！！” 她仰着脸，看着方衍双手举起，面无表情的摆出“投降”的姿势。 这个动作非常暧昧。 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的陆非鸟恍惚了下，连忙就要把手收回，方衍的动作比她更快，手心在她后脑抚了抚，把她整个人收进怀里。 “赢了，勉为其难给你抱一抱，奖励一下吧。” 陆非鸟被他箍的动弹不得。 她艰难的说：“这是奖励？！” 方衍说：“不行？” “我要这奖励干嘛啊……”陆非鸟嘟囔起来，那边的游戏还没关，耳麦里传来阵阵欢呼的声音，世界频道炸的更厉害了，两人都顾不上关注。 陆非鸟的世界里静的只能听见他的心跳。 手臂僵硬了一会儿，她从背后抓住了方衍的衣服。 也许是忍的太久，也许是突发奇想，也许是情难自已，也许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她觉得她好像等这个拥抱等很久了。 林森淼和方衍的界限也许早就消失了。 “我……”她闷着头说话，口齿有些不清，方衍却听的很清楚，“我快要去安铖了，也快要毕业了，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这份打工还能做多久，虽然你很照顾我，但有聚总有散，也许离分开的时候很近了……” 方衍回：“是吗？然后呢？” “我不想分开……”陆非鸟颤着声说。 方衍把她从怀里扶正。 “本来想给你准备个别的奖励的，现在看来你很贪心啊。” 方衍勾起嘴角，手指从她的脑后滑到脸颊上，重重捏了一把。 “疼！”陆非鸟“嘶”了一声，没说出下半句话，方衍突然蹲下来，覆上了她的唇。 陆非鸟瞪大眼睛，看着他突然放大的脸。 方衍移开，不怎么满意的看她：“闭眼睛，会不会？” 陆非鸟心跳的要从嘴里跳出来，不知道是听话还是害羞，她紧紧的闭上眼睛。 他的唇又覆上来。 “叫你闭眼睛，没叫你闭嘴啊。”方衍凑在她耳边说。 这回他怎么说都没用了。 一吻结束，陆非鸟像端坐在凳子上听老师讲课的小学生，心里已经蠢蠢欲动了姿势还是很完美。 方衍扶着椅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细长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睛轻轻颤动，脸上褪去了严肃和冷漠，只有温柔。 陆非鸟很想环住他的脖子，但没有这个机会——他开始说话了。 “你被解雇了。” “啊？”她傻傻的问。 “以后不用来打扫房子了，明白吗？” 她摇摇头，不明白。 “真是笨呐。”方衍假装不耐烦的说，“恋爱中的女孩智商只有零点五，是真的？” “嗯。”陆非鸟点点头。 她竟然还点头！ 方衍被逗乐了，想了想，又不舍得再说她笨，只得挥了白旗：“我是说，以后不用再用打工的理由来找我了，懂吗？” “那是不能来找你了吗？”陆非鸟问。 “你见过不让自己的女朋友来看自己的男人吗？” 陆非鸟认真想了下，回答：“没有。” 方衍看着她，她看着方衍，空气突然安静。 方衍起身要走，陆非鸟从背后扑上来抱住他：“我错了，我听懂了！别生气。” 方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被这么个小姑娘耍了：“放开我，我要退货。” “晚啦。”陆非鸟死死的拖住他，不让他动一下，“我舍友说，谈恋爱，一定要男生先主动的，不然长久不了……” “歪理。”方衍嘴里说着，身体放松下来，调整了下姿势，让陆非鸟不会脸朝地摔下去。 “我喜欢你。”她环着他，感觉他的身体变得有点烫。 “嗯。”他应了声，说：“我知道，这不算你主动？”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爱你。”他突然说。 “……” 其实他也有点小迷信。 第62章 有一个人知道怎么过胜利浮桥，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霜结之力和3M对上时，全服都知道了这个秘密。 3M目前身居排行榜第一，并且和第二名有非常牢固的差距，简直是第二个六梦，闭嘴绣花全程被盯的死死的，争斗一半在图里，一半在副本里，说争斗可能有点抬举了，霜结之力被3M压制的死死的。 浮桥本被3M把守住，资源点也被悉数占尽，霜结之力穷途末路，只得认了输，好在输给3M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三局比赛过后，3M捧起了春季公会争霸赛的冠军奖杯。 比赛结束，官方公布了一则重大消息。 NewCox中国区战队将与各公会的MVP选手进行一场友谊赛。 当然，参赛的都是非正式队员。 尽管如此，这消息依然在游戏里掀起了一波浪潮，前不久结束的世界联赛上，NewCox中国区拿下了三个项目的冠军，队长彭俞捷的微博被攻陷，底下全是带着感叹号的表白消息，真实的男女通杀。 安铖和NewCox，一个游戏开发商，一个电竞战队，关系一直比较暧昧，联系着这两家的唯一枢纽，便是商界的嘉茂资本。 嘉茂资本至今投资过上百家企业，行业布局广泛，没有明显的偏爱，安铖是嘉茂投的唯一一家互联网企业，NewCox则是嘉茂投的唯一一个电子竞技队伍。 方衍在这则通告里只看出五个字：储梦手痒了。 撇去各种复杂的人物关系，NewCox来穿宙做客，是对游戏有好处的，谁也没规定职业选手不能玩不办比赛的游戏…… 他如此安慰自己道。 打了个电话问小女朋友：“你参加吗？” “不参加呀，最近忙的游戏都没有时间上，哪有空天天比赛，你呢？你要不要去参加一下，打赢了他们的话会不会有机会加入战队呢？你一直做代打不太好吧？” 各大媒体被彭俞捷刷屏的那几天，他给小鹌鹑讲了些NewCox战队早先的故事，之后似乎就被误会了……小鹌鹑以为他很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他指指自己，又让她看看彭俞捷的照片，一个二十九，一个二十，“我疯了才跟这个年纪的人抢冠军吧？” “我们总编说，老年人的电竞梦题材最近比较火。” 方衍侧身过来：“你说谁老年人？” “反正不是说你。” 方衍：“你这个年纪，在电竞界也是半截入土了。” “我又不去打比赛，再说，老年人也有别的方式圆梦啊，领队，教练，老板之类的，你真的不考虑？” “为什么总想让我去搞电竞？” 听他这么问，陆非鸟的气焰弱下来，搅了搅手指头：“因为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做什么。” 方衍的心软下来：“我喜欢你啊。” “喜欢我有什么用，喜欢我又不能当饭吃……” 他哭笑不得：“那不喜欢你了。” “不行！” 电话那头陆非鸟还在嘟囔：“和兔子打个招呼的话，他肯定同意给你。” 一条消息划了进来，是彭俞捷发来的。 “好吧。”他答应下来。 “真的？比赛那天我过去找你！” “不比赛也可以来找我。”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方衍点开消息，果然—— 我不在国内，储梦如果乱来，帮我收拾他。 这真是够乱的。 3M出的是叫奈奈的严重“名”不副实的选手，万木堂出了雪寒光，霜结之力出了披着闭嘴绣花皮的方衍，余下的二个公会出的都是各自的种子选手，他们大概互相认识吧，方衍想着，在一号资源点开了自动采集。 六十人互殴换成五对五，进度竟然没比正式比赛慢多少。 纯娱乐赛，官方开了直播给到NewCox视角，3M和万木堂也相继在自己的直播间上播，方衍背后坐着忠实的观众陆非鸟。 那边有直播监控，储梦不会找来搭讪，闭嘴绣花的行动随心所欲。 “你怎么不跟着他们呢？”陆非鸟不解的问，这一次的指挥是冠军公会3M的奈奈，对霜结之力的比赛就是奈奈指挥的，夺冠的比赛也是奈奈指挥的，奈奈是3M的神级指挥，这一点毋庸置疑。 “指挥不说话了。” “为什么？” “因为有人不听他的话。” “为什么？” “因为他自信爆棚。”方衍指指从自动采集的闭嘴绣花身边路过的雪寒光，他残血，正仓皇往基地赶，看到闭嘴绣花，停了下脚步，又继续走了。 “他连我们都打不过，还不听奈奈的指挥？” “总有那么些人，自以为自己潜力无限，不见到棺材是不会掉泪的。”方衍淡淡的说。 “那你在干什么？” “采资源啊，你没看，我们这边的资源都是我采的，没有我，他们怎么出去和NewCox拼？” “……”陆非鸟撇了撇嘴，“我的绣花到了你手上，就只有这点用了吗。” “这样不是挺好，万一把绣花玩的太帅，我怕你以后被骚扰。” 听了他这句话，陆非鸟呆了一下。 “其实……” “嗯？” “其实我准备打完这场比赛就不再玩了的。” “为什么？”方衍皱了下眉，双手从键盘上撤下来看她。 “因为任务完成了，最早……我是想了解下这款游戏进新海文化的，后来，在游戏里遇到了你，我又想和你一起玩下去，到了现在，我觉得是时候走了。” 方衍看着她低下头，有点不敢看他。 “当然，我很喜欢穿宙，这是我玩的第一款游戏，也可能是最后一款游戏，其实说实话，来和去都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理由，如果你想要我继续玩的话，我也可以的，只是我不能把最好的时间分给它了。” “我现在要把我的时间分给我最喜欢的东西。”陆非鸟的脸红了。 方衍的眉头舒展开：“最喜欢的东西，包括我？” “你是个东西？”陆非鸟看向天花板，“你不是个东西？” 她想调侃一下方衍，却被他一把拉到腿上。 方衍的手臂绕过她的身子，像抱着猫，左右两边都封死了路，陆非鸟没想到他会下这个手，坐在他腿上如坐针毡。 “你干嘛？” “别乱动，你这样很影响我。”方衍在键盘上敲了下，闭嘴绣花停止了采集。 “……” 他这么说着，却全然没有放开陆非鸟的打算。 陆非鸟挣扎了一会儿，几次碰到他敲击键盘的手，看到闭嘴绣花七歪八扭的行进路线，终于放弃了，安静下来。 “走之前带绣花见见世面吧。”方衍说。 陆非鸟看向屏幕。 闭嘴绣花走到了NewCox据点附近的资源点。 资源点上站着个人，扛着长枪大炮做防御状，见到有人接近，枪口瞄准过来，看到来人的名字后顿了下。 是他了。 储梦。 两人僵着站了一会儿，又来了个人，他恢复了血量，换了支操作熟练的枪，见到正对着的闭嘴绣花和CHU，打字道：这是我的猎物，你滚远点。 CHU的名字下有星，他是NewCox队的队长。 这个田律，野心很大啊。 赢了出尽风头，输了也不丢人。 “你叫谁滚？”储梦不允许有人这么对他的姐姐说话，骂回去：“你这菜皮，不回家看着你们的基地，老是跟着我干嘛？” “闭嘴绣花”看着“CHU”，“CHU”看着“雪寒光”。 根据储梦的站位，方衍估算了下周边几个资源点和稀有矿点的布局。 NewCox的另外四个人去攻打他们的据点了，他们甚至不需要等科技树到三级，这场娱乐赛的参与人数太少，升级科技树的资源不如拿来武装自己比较划算，但是防守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所以他们最初就只有一条战略。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但必须有人防守胜利浮桥。 谁能一个人防五个人？ 储梦。 胜利浮桥在这附近。 闭嘴绣花想往外走，冷不丁被扫过来的炮弹打下了一截血。 CHU：额…… 雪寒光拿他当挡箭牌！ 正面挨CHU的攻击是不可能的，他操纵人物攻击的命中率比六梦的梦里无踪还要可怕，田律在心里想，准职业选手果然可怕。 他估算错误的是六梦的梦里无踪是同时操纵着5个号的储梦，NewCox的CHU是只开了一个号的，同时又集训了一个寒假，今年满十五岁的储梦。 只有拉闭嘴绣花垫背了，他在地图里躲避起来，有意识的把战线往闭嘴绣花身边拉，方衍操纵着闭嘴绣花怎么走都走不出CHU的枪林弹雨。 CHU：…… 储梦看出来了，如此淡定，如此脚步翩翩，如此战况下依然不为所动的，怎么可能是他可爱的小姐姐。 绝对是方衍那个大魔王！ CHU的动作停滞了，他要思考的不止是怎么赢下这盘比赛，还有在比赛结束之后怎么活下去。 方衍早看雪寒光不爽了，储梦教训他，他是绝没有意见的。 方衍找了个急弯，雪寒光从背后突过时他故意一晃，倒退回原来的方向。 CHU几炮放出，弯道无处可躲，雪寒光结实的吃下了。 储梦眼睛一亮，这是方衍给他释放的信号，这个货，随便虐！ 有的招数方衍能躲过，田律躲不过。 储梦专挑阴险邪恶的角度，遛狗一样溜田律。 官方直播间的两个解说面面相觑。 第63章 “现在我们看到NewCox的选手除了CHU以外都聚集到了对手据点的周围，要发起总进攻了，反观玩家组这边，奈奈奋起抵抗，另外的几个人……似乎还各有打算。”男解说说。 “CHU这边形成了二对一的局势，不过看起来即使是二对一，玩家组也处于劣势。”女解说说。 二对一，其实是CHU、闭嘴绣花VS雪寒光…… 田律要暴走了，利用闭嘴绣花不成，反被倒打一耙，方衍和储梦之间无形的默契渐渐形成，那边的奈奈还在催促他赶紧回来。 “雪寒光”被击杀！ “雪寒光”又被击杀！ “雪寒光”又双叒叕被击杀！ 奈奈忍不了了：“雪寒光！你过来守据点，人头还没送够吗？” 田律努力不让自己在比赛里发火：“我去帮闭嘴绣花，那边有CHU，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应付不来？”奈奈大叫：“从头到尾就看到你在死，你见她死过一次吗？我看是你在拖后腿吧？” “比赛场上！不听指挥？”奈奈的声音里透出威严，陆非鸟捏了把冷汗。 3M行事作风十分正派，除了实力登顶公会排行榜，口碑也没有一点瑕疵，跟千疮百孔的万木堂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他雪寒光，敢不听奈奈的话？还是在这样的比赛上。 田律用行动证明了自己。 闭嘴绣花引诱CHU做了一个范围攻击，看着像是两人间的正面较量，结果全打在了赶过来还没站稳脚跟的雪寒光身上。 田律怒了，他要跟CHU和闭嘴绣花拼了。 耳麦扔了，再也听不到奈奈的声音，雪寒光把剩余的资源全部用来加固了自己的武器，朝CHU开了一枪。 储梦故意接下这一弹，雪寒光顿时有了气焰，打出：“来啊！” 闭嘴绣花默默的看着他。 陆非鸟倒是很担心：“他把资源全用了，这场比赛不就完了？” “你真以为能赢啊？”方衍带着闭嘴绣花在一边看戏，目光飘向把脑袋搁在桌板上的陆非鸟，“虾兵蟹将，对面这位一个人就能收拾。” “你知道他？他不是非现役选手吗？”陆非鸟问。 方衍忍了下，终究没有说出储梦的身份。 场外热闹非凡，木深坐在电脑前直掉冷汗，这个雪寒光，到底吃了什么胆子？ 先是六梦，接下来是3M，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万木堂公会，难道要毁在这么个没脑子的人手上？ 舆论根本不用带，女解说一句话：“雪寒光拒绝了奈奈的回防命令，坚持要和CHU决一死战，看的出闭嘴绣花为了照顾这个一根筋的队友也付出了很多……” 世界频道顿时涌起咒骂雪寒光和万木堂的声音。 输了都怪这个人，和这个公会！ 和职业战队的预备选手比赛输了不可惜，但是命令不听，死送人头，丢人要丢到这份上吗？这丢的不是全体玩家的脸吗？ 木深吓的关了游戏和直播的弹幕。 这是全服公敌啊！ 雪寒光又一次死回复活点，方衍看了下据点的攻破进度，晃了两步，冲入胜利浮桥本。 “嘿！你这个人。”CHU跟在他后面进来，“不是打的好好的吗，怎么跑到这里面来，副本里空间小，怎么发挥拳脚？” 副本里有聊天保护，他们终于能方便的打起字而不被注意到。 “太碍事了。”闭嘴绣花说。 储梦领会了他的意思，竟有一丝紧张浮上心头。 “你要和我单挑？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跟进来继续捣乱。” “他压根不知道你为什么守在这里。” 两人等了一会儿，果然不见雪寒光进本。 CHU：“……” CHU：“我和一个智障打了这么久吗？” “热热身。”闭嘴绣花说着，起步一个突进，绕开CHU几米远，朝BOSS奔去。 “有我在你也别想这么轻松的过掉浮桥哦。”储梦紧追在后，放出两发火炮，地上燃起一层火焰，挡住了闭嘴绣花的行进路线。 闭嘴绣花回头，送了双发箭给他。 CHU轻松躲开。 闭嘴绣花又接上三箭、五箭、七箭…… CHU大惊失色：“你再打下去明天就上新闻了！” 胜利浮桥本里背景昏暗，镜头又都在CHU身上，方衍看准了这个机会，出手吓唬了一下这个小孩。 “七箭，你能躲开？”方衍问他，CHU的发言吸引了解说的注意，导播把画面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攻打据点的NewCox，一半是对峙中的CHU和闭嘴绣花。 “躲不开，但你敢开？”储梦说，“刚刚那是侥幸，你再开一次，明天你女朋友的账号就会被挂到网上，名字和住址全被扒出来，疯狂的宅男和粉丝堵的她出不了门，她永远不再属于你一个人！” 方衍手指动了下，在这段话里听出了点气。 好像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翩翩少年的游戏账号被挂到网上，被人扒，被人跟踪，被人蹲守……少年签了国际战队NewCox，少年再也不是一个人的英雄。 趁方衍发愣的功夫，CHU送了个钢炮请他吃。 炮弹正中红心，闭嘴绣花的血线掉了大半，男解说慷慨陈词：“果然狭窄的副本限制了闭嘴绣花的行动啊！这一弹吃下去，后期就很难翻身了，据点一点点被攻破，NewCox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了，那么现在的谜题就是到底是据点先被攻破，还是CHU先通关胜利浮桥呢？不得不佩服一下CHU的能力，在如此狭窄的地方也能灵活自如的攻击，真是未来可期啊！” 这小子，现在会的招数越来越多了。方衍感叹了下，并未生气。 三箭搭在弦上，只要机会找的好，三箭能发挥个五箭的效果，对CHU能起到威慑作用，赢是不可能了，还是要削削这小子的嚣张气焰。 CHU也做出攻击的姿势。 闭嘴绣花摸到黑暗的墙壁，一转身一突起，正欲放箭，忽然不动了。 CHU也在同时开炮，见到闭嘴绣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停下动作，想收回已不可能。 他的手速几乎超过反应。 闭嘴绣花又中了一炮！ 结结实实，她躲都没躲！ 血线见底，系统将她传回据点。 储梦摸了摸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方衍看着突然倒在自己左手上的陆非鸟，神色复杂。 这小鹌鹑，看个比赛还睡着了！ 睡着睡着把他的左手当成了靠枕，紧紧抱着，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NewCox赢了。 储梦的四个队友推掉了他们的据点，奈奈长叹一口，免不了遗憾。 方衍把左手放到键盘之外，陆非鸟顺着他的动作跟了过去。 看了眼时间，说晚不算晚，可以让她再睡一会儿，方衍对赛后的沸腾景象毫无兴趣，直接把游戏关了，打开了P项目的计划节点，准备再过一遍。 一小时后，大为窘迫的陆非鸟顾不上问比赛的细节，低着脑袋被方衍送回学校…… “陆非鸟！戒尺伺候！”孟晓渔握着把隔壁宿舍借来的尺子，把陆非鸟牢牢按在椅子上，目露凶光。 “上一次和万木堂打比赛时你就不在宿舍，这一次跟NewCox比，你又不在宿舍！不要以为我不参加春季赛就对它一点兴趣都没有了！NewCox！我跑签证跑证明跑银行也不会错过的！可是你，不！在！宿！舍！” “你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比赛什么的我都能理解，问题是，你到底去哪了？网吧？我本来准备去网吧找你，但我发现你的身份证就放在桌上！” “老实交代，你到底去哪了？不是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吧？你瞅瞅，都几点了？再晚一点宿舍都要关门了！” 这话从屡次带头领着陆非鸟无视宿舍门禁的孟晓渔嘴里说出来，有点怪怪的。 孟晓渔还有两个星期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陆非鸟看着她的凶狠眼神，没来由的一阵难过。 “我审问你呢，你怎么跟要哭了似的。”孟晓渔快有点装不下去了。 “小鱼，我有件事告诉你。” “什么事？说。” “我和林森淼、和他……和他谈恋爱了。”陆非鸟说。 孟晓渔眨眨眼睛：“哦，还行，可以接受，所以你躲开我，是为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跟他一起比赛么？问题是他也没参赛啊。” “然后林森淼其实，其实是我认识的人。” 孟晓渔：“……？你认识的……人？” “我认识，你不认识。” 孟晓渔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是谁？” “是我打工那家房子的人。”陆非鸟说，又补充道：“不过不是房主，只是他家的租客。” 孟晓渔成了雕塑。 “有点巧吧，我也觉得很巧，游戏里遇见的两个人，其实隔的那么近……我都没仔细想过，到底是现实世界里先遇见的还是游戏里先遇见的，不过好像也不是非常重要。”陆非鸟一字一句的说，“互相喜欢，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陆非鸟陆非鸟。”孟晓渔突然开始摇晃她的肩膀：“你没被骗吧？这两场比赛你都在他家打的？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年纪不小啊，他不会是那种变态男，知道你在玩这个游戏故意在游戏里对你下手，诓骗少女纯洁感情的职业骗子吧？” “你想的好夸张。”陆非鸟推开她，“他是个很好的人。” “好什么呀！”孟晓渔又凑上来，“你变了，你不乖了，你寒假在家还知道找我解答情感疑惑呢，结果开了学，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找我商量了，你翅膀硬了呀！你不知道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是负数么！我都要出国了，你给我放这么一个大招，你让我怎么安心走啊！” “走之前见他一面，怎么样？”陆非鸟说。 “……嗯？”孟晓渔的双手浮在了空中。 “他叫方衍。”陆非鸟咧嘴一笑。 第64章 周末的C大校门口，停着辆黑色保时捷。 陆非鸟远远的望见摇下的车窗里坐着的熟悉面容，当即就想小跑过去，被一边的孟晓渔按住。 “别着急啊，这还有我呢，你可别见色忘友啊。” 陆非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从孟晓渔的角度看过去，方衍的容貌不太真切，但是个帅哥的样子，路过他车子旁边的女生们以各种不经意的姿势朝车子里看。 胆子大的，几乎贴着他的车窗走过。 “啧啧啧。”孟晓渔砸了几下嘴，想不出用什么词形容眼前看到的景象。 “此人不简单。”她用五个字概括。 “干嘛非要让他在校门口等啊？他的车能开进来，保安认识他。”陆非鸟一边走一边说，“他不进来，多走路的不还是我们吗？” “校门口人杂，有意思的事情多啊，你看。”孟晓渔一指停在方衍车旁边的花哨女生，“宿舍楼下哪有这种人。” 那个女生缕了下头发，向前走了两步，敲了敲方衍的车窗。 方衍的脸从手机屏幕中抬起来，朝外看了一眼。 那个女生凑近和他说了什么。 陆非鸟瞠目结舌：“她干嘛呢？” 孟晓渔没说话，等着两人继续发展。 方衍来之前，找李麒允做了功课。 M市有什么饭店，好吃又不贵，既能显的大方又不露财，老板不能认识他，也不能认识嘉茂的人，档次不能太低，也不能是大学生常去的店。 方衍对吃饭毫无研究，需求倒是很会提，李麒允差点用扫把把他轰出办公室，末了找秘书给方衍发了封参考邮件。 这事交给行政部的小姐姐们准没错。 邮件标注了每家店的特色菜、价位、高峰时间，方衍觉得这封邮件写的非常好，如果Nickey和手下的崽子们也能这么写邮件，他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他的视线透过眼前花枝招展的蝴蝶精，精准定位到了远处正朝他走来的陆非鸟，和孟晓渔。 “你觉得怎么样？”蝴蝶精好像向他提议了什么事，或者发出了什么邀请，方衍开始关车窗。 “噗。”孟晓渔乐了，“他怎么不和人多聊两句？” 陆非鸟总算看明白发生了什么，摇摇头说：“他不是那种人。” “情人眼里出西施，待我一会儿试试他就知道了，有多少男人逃得过美女诱惑？”孟晓渔信誓旦旦。 两人正说着，对面突然惨叫一声。 目光齐刷刷的聚集过去，站在方衍车旁的女生被他的车门糊了脸，后退两步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方衍关了车窗后开了车门，全然没顾门口站着个刚把身子从他的窗户里撤出来的姑娘，车门碰上了她的鼻子，看着就好疼…… 方衍神色漠然，毫无上前关怀一下人家的打算，“行人走什么车道？”他丢下冷冷的七个字。 “额……”孟晓渔被他镇住了。 “他、他都不懂关爱女性的吗？”孟晓渔看向陆非鸟。 “额……”陆非鸟回看她。 “不懂。” 方衍长腿迈了几步就走到她们俩的面前。 离得近了，看的也清楚了，孟晓渔事先做足了的心理准备，还是被方衍的脸打碎的一塌糊涂。 眉毛扬着骄傲的弧度，细密的睫毛下望不到底的深邃眼睛，高挺的鼻梁，因些许烦躁紧紧抿着的嘴唇和浑身上下散发着修罗场的气息…… 孟晓渔瞅了眼“搭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女人，禁不住想，她是怎么有勇气主动凑上去的？ “这、那……”她伸出根手指头在陆非鸟和方衍之间来回指了几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嘿！”陆非鸟见孟晓渔什么都没说，还以为他的第一关过了，高兴的在马路这边招呼方衍。 方衍插在口袋里的两只手在站定在她们面前时拿了出来。 孟晓渔觉得自己的求生欲在逼着自己挺直腰板。 方衍送车门的那一下已经引人注目了，但和他亲自下车的吸睛程度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孟晓渔敏锐的感觉到周围人的脚步仿佛被按了0.5倍速。 陆非鸟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腰：“小鱼，小鱼？这是方衍，也就是林森淼，我男朋友。”她不好意思的去摸头发。 “你不是有问题要问他吗？” 我有问题也不敢问啊！孟晓渔内心哀嚎一声，你这男朋友的架势，何止卖了你，连我一并卖了都不稀奇！ 她的脸色开始风云变幻。 陆非鸟毕竟是和她住了四年的同学，看她这样子，立马猜到她的老毛病要犯了。 方衍看到孟晓渔哆哆嗦嗦的嘴，困惑的皱起了眉，他越皱眉，表情就越“严重”。 “你太严肃了！”陆非鸟上前戳戳方衍，“我同学胆子小，一激动就说不出话，你一来就把她吓着了。” 方衍难得睁大眼睛：“我有这么吓人？” 如果Nickey在场的话，大概会10086次点头，可惜这里没有Nickey，只有不知夫凶非鸟君。 坐上车，孟晓渔终于缓过了点气，陆非鸟陪她坐在后座上，一个劲的偷笑。 “别笑了。”孟晓渔面子上挂不住，凶神恶煞的说：“第一印象，不！合！格！” “给我打分么？”方衍开着车主动问道。 孟晓渔的话被接走，支支吾吾又说不出东西来。 陆非鸟笑的肚子疼，孟晓渔是不知道她第一次见方衍是什么样，否则她也不敢这么大方的嘲笑她。 方衍又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该讲点笑话的时候，陆非鸟问：“我们去吃什么？” “随便吃点。”方衍开车驶上了高速，他对M市错综复杂的交通路线总是驾轻就熟，只看了一眼餐厅的地址，也能准确无误的定位在脑海中。 陆非鸟当然不知道他准备了这么多。 “你、你是玩穿宙的吧？”孟晓渔在陆非鸟和方衍一来一去的语句中找回了点自我，察觉到自己似乎可以从这里下手。 “嗯。”方衍应道，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小鹌鹑，她的目光追随着说话的孟晓渔，显得久违的开心。 方衍看回前方的路。 “你为什么会玩穿宙？你觉得穿宙哪里好玩？你为什么要和非鸟一起玩？你有在游戏里找过别的女朋友吗？你……”找回意识的孟晓渔毫不客气的吐出了一大堆问题，陆非鸟还沉浸在浅浅幸福感里的心情顿时掉进地心，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你、你可以不用回答。”她慌慌张张的对方衍说。 “干嘛不回答！你知道我准备这些问题准备了多久吗！”孟晓渔抓着陆非鸟的手放下，气势逼人，仿佛刚才畏畏缩缩变成结巴的人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话能说的这么快，说明已经适应了方衍，陆非鸟一边为她在心里接纳了方衍开心，一边又为她的使命感叫苦不迭。 “先回答后面两个问题吧。”方衍并不纠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她的问题这项课题，原因显而易见，她的舍友是自己的女朋友。 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见过别人谈恋爱。 曾经有人，问题更多、更荒诞，每一个都用心回答，也不一定能得到好结果。 “除了她，没人和我玩和没有。”方衍的答案很简洁。 “这就夸张了吧……大名鼎鼎的林森淼，会没有人和你玩？”孟晓渔是不信的。 “你问问非鸟，我以前有人要么？” “嗯？”孟晓渔转头看陆非鸟，一刹那想起曾经的那个下午，她对陆非鸟说：“这种人有一个统一的外号，叫‘爷新’，你们两个就菜鸡互啄吧，哈哈哈……” 额…… 这个问题跳过。 “你真没有在游戏里找过女朋友？” “我为什么要在游戏里找女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在游戏找陆非鸟做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就在我身边为什么要说是游戏里的女朋友？” “你们不是在游戏里认识的吗？” “我们在游戏外认识的更早。”方衍说。 陆非鸟的脸爆红。 “你们能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吗……” 方衍耸耸肩，意思是我也不想的。 孟晓渔大喊：“我还有其他问题！” 前面一条隧道，方衍把车速放缓：“至于我为什么要玩穿宙，你能说出自己为什么要玩穿越河宙？” “当然能了，”孟晓渔来了劲：“画风好！玩法赞！公会重义气！你要让我说理由的话我能说三天三夜，你一个都说不出来？” 她还真把方衍给堵住了。 他可能是天生被这帮小丫头克制，方衍想。 谁知道孟晓渔说起来没完了：“游戏里的东西也超棒，我以前玩别的游戏充值都是为了变强，没想到在充值也不能变强的游戏里反而花的更多，那些外观和小东西，陆非鸟都忍不住要买，我怎么忍得住？” “外观、周边、活动光盘、道具，加起来有大几千了吧？被我爸知道一定打断我的腿，有人说喜欢一款游戏的最真切的表现就是愿意为了它花钱我敢打赌这车里没有人比我更喜欢穿宙了！”孟晓渔一口气说完，呼呼地喘起了气。 陆非鸟习惯她了，对她这番诚恳的告白不是很震惊，就是方衍在场，有点尴尬。 方衍则心情沉重了起来。 “你充了多少？” “大几千！” 他也顾不上是在开车了，掏出手里打开邮件，找到自己选的那家饭店，看了下人均消费： 200/位。 第65章 保时捷下了高架，在城市主干道上掉了个头。 “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孟晓渔盯着车窗外的一家药妆店，就在不久之前，她刚刚见过这家店，在陆非鸟那头的窗户外。 方衍没给解释。 车子很快到达目的地，方衍把车停在超过正门几米远的地方，只见门口的服务生一路小跑过来，帮陆非鸟开了车门。 “两位小姐，下车小心，先生，需要帮您把车停到车库去吗？”服务生弯着身子，鞠了一躬。 陆非鸟和孟晓渔对视一眼，齐齐抬头看这家酒店的名字。 Biscuit，拼写和饼干一样，被称为饼干城。 中国境内的Biscuit，仅M市一家。 她们两个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惊恐的情绪。 Biscuit的消费，哪里是孟晓渔豪言壮语喊出的“大几千”能搞定的，这里的一杯茶就能卖大几千！ 倒不是说那茶有多好喝，多珍贵，作为上层人士经常出入的饭店，一杯茶认识一个朋友，几千根本不算什么。 这家饭店根本就不是用来吃东西的啊！ 方衍停好车，走到两个女生背后：“怎么不进去？” “你确定在这里吃吗？”陆非鸟问他，她是想让方衍和孟晓渔认识一下，不是想让他破产啊！ 方衍也看了一眼饭店的招牌，说：“他家的东西不难吃。” 废话，是个人都知道他家的东西样样用的都是上等食材，可问题不在这里啊！ 陆非鸟还想说什么，方衍招呼了下自觉站在远处待命的服务员：“帮我们找个靠窗的位置。” “好的。”服务员被方衍使唤上，似乎还挺高兴的。 “靠窗，没问题吧？”方衍问站定在路上的两具雕像，“窗户靠的是中央花园，风景还不错，你们应该会喜欢。” “你经常来这里吗？”孟晓渔冷不丁问道。 方衍摇摇头：“来过一两次，比思上菜太慢，我受不了。” 孟晓渔：“……” 陆非鸟：“……” 上菜慢，为的就是让人多聊聊啊！看来此人并不解其中风情，孟晓渔默默地想。 她不可能会想到方衍来这，充当的都是被搭讪的角色。 被搭讪的人，当然嫌菜上的慢了！ 方衍让陆非鸟和孟晓渔点菜，菜单交到她们两个手上，小富婆孟晓渔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这里的菜价。 那上面的单位，都是用K结尾的，即便如此还布满了1234……各种各样的0，这哪里是吃饭，这顿饭把她们两个卖了都不够。 “你男朋友这么有钱？？”孟晓渔压低声音问陆非鸟，得来一个茫然无措的无辜眼神。 陆非鸟也被方衍整懵了。 方衍看她们两个对着菜单久久下不了手，隐约明白了她们的顾虑，他挥挥手，把服务生叫了过来。 “给我换一本不带菜价的菜单。” 服务生谨遵吩咐，3秒就把孟晓渔手里的菜单调换了过来。 “盲点？” “盲点。” “……” 孟晓渔要咆哮了，这是哪路的神仙啊！视察任务被他这一招，还视察个球啊！他不会吃到半路找借口溜走，把她和陆非鸟留下来抵债吧？相比于陆非鸟脑中的一片空白，孟晓渔的脑海戏上映的如火如荼。 “吃吧。”方衍在陆非鸟和孟晓渔一人挑了一个菜的基础上加了满满一桌，再三叮嘱菜快点上，没一会儿就覆盖了整张桌子，看来Biscuit想做，还是能做到的。 席间，方衍几次看向手机，好像在等时间一样。 孟晓渔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会真的想跑吧？ 时间转向八点，方衍起身，“我离开一下。”在孟晓渔和陆非鸟的目送下走出了这块区域。 “我去一下洗手间。”孟晓渔也起身，偷偷跟在了方衍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先后走向比斯的大门。 孟晓渔把门厅里巨大的顶着天花板的柱子作为掩体，探头观察方衍在做什么。 这一看，差点看出心脏病。 Nickey拎着两盒打包好的周边礼盒，毕恭毕敬的递到方衍手上：“老大，你在这里请客，送这么个破东西，太没面子了吧？要不要再买点别的？你家不是也有比斯的股份？找个专业点的人帮你挑？” “不必了。”方衍说，“小姑娘喜欢这个。” “小姑娘骗你的吧？就这两个盒子，连我都打发不了，你知道我是圈子里著名的好忽悠了。” “忽悠你浪费我时间。”方衍冷冷道，“进店前我就通知你了，怎么这么晚才到？” “这不是路上堵么，一接到你的消息我立马丢下P项目那堆事，马不停蹄的赶过来，”Nickey看了下时间，“一个半小时，不算太慢吧？” 听到P项目几个字，方衍锁了下眉：“P项目什么事？” “Wanty那帮不是东西的东西又开了条件，像配合我们吃了血亏似的，要我重新写一份计划书过去给他们，说他们的股东要看。” “我不是早就给过他们？” “你写的，和我写的能一样么。”Nickey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了出来，“你写的是给技术组的人看的，我写的是给股东看的，这两种写法写出来的东西天差地别。” 方衍把手插进口袋，眼睛眯了下：“只看股东利益Wanty能活到今天？他们是技术型公司。” “什么世道了，人不为财，天诛地灭啊，老大，你也别说你做游戏纯粹是因为好玩……” “就这样吧。”方衍打断了Nickey的话，视线撇向石柱后的一抹裙角。 “那、那我走了？”Nickey说，“你不请我也吃点东西？” 方衍递给他一张卡：“自己点，结账用这。” “密码多少？” “不用知道，他们不敢真的刷这张卡。” “我靠！”Nickey大呼：“方抠抠啊！带自己女朋友出来吃饭都挑不用付钱的店！” “话多？还我。” “不不不。”Nickey把卡塞进口袋，一溜烟找服务生问最贵的饭厅去了。 “出来。”方衍的脚步声停在石柱之前。 孟晓渔探出点头，确认方衍确实是在叫她。 两个人无言站了一会儿。 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 “额……那个。”孟晓渔喵了喵Nickey远去的方向，“真是Nickey？” “嗯。”玩穿宙的女孩子，见过Nickey十分正常，事实证明Nickey的存在还是很有价值的，起码打开了方衍和孟晓渔沉默的闸口。 “你跟他什么关系？我见他……好像对你很尊敬。”孟晓渔问。 方衍看了看她和自己先前所站地方的距离，反问：“你什么都没听到？” “听到些，但……是不很明白。”孟晓渔尽量让自己的想象力不要发散的太快，Nickey喊他老大！谁能做Nickey的老大？ 安铖科技的总裁？副总裁？董事长？孟晓渔把方衍从头看到脚，也太年轻了吧？ 英俊多金霸道总裁的戏码，不可能发生在安铖啊？她记得安铖的总裁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孟晓渔是陆非鸟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方衍过了半年拆东墙补西墙，为了瞒一件事要编十件来补漏的日子，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在她离开中国前再编下去了。 与其等着将来被揭穿，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战友，结婚先收买伴娘，此时老实一点才不会在未来被群起而攻之。 方衍沉吟片刻，伸出一只手：“安铖第三工作室的负责人，方衍。” 孟晓渔盯着他的手，狂吸一口气：“什么负责人？” 方衍说：“第三工作室。” 孟晓渔数着指头问：“负、负责人是什么级别？” 方衍说：“可以是副总裁级别，也可以是没级别的，比如我这种。” 原来是没级别的，孟晓渔松了口气，然而很快又觉得不对：“我听说过第三工作室的很多传闻……” 方衍挑眉：“比如？” “你姓方？那你、你真的……” 方衍猜到她要说什么，点头道：“如你所想。” 孟晓渔扶住石柱，预防自己随时跌倒：“你这种人，为什么会看上我们非鸟……” “你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方衍回答道，“是要我在这里当众告白么？” “不用不用。”孟晓渔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是很难接受眼前的人突然变成传闻中的那个人这件事，“非鸟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为什么要瞒她？” 方衍难得露出了困扰的表情：“我如果知道她会成为我的女朋友，我一定不会瞒着她。” “要我帮你也瞒着。” “是。”方衍把手里的东西举到孟晓渔面前，“一点心意。” “等等。”她挥手制止方衍，“我再确认一遍，你真的喜欢我们非鸟？” “不信？” “因为你们这类人，身边怎么会缺女人？” “上学的时候，老师没给你们讲过方嘉茂起家的故事？” “当然讲过。” “方嘉茂娶的是他的初恋。” “额……” “对，是我妈。”方衍说。 “可是你爸……和你谈恋爱又没多大关系。”孟晓渔顶着最后一丝气势说：“难不成他还不让你找名媛小姐么？” “对，没错。”方衍顺着她的话答道。 孟晓渔：“……” 真的么？ 当然是假的。 “要不要？”方衍又把两盒周边拿起来。 孟晓渔想起他递给Nickey的卡，看着他的人，心态终于迎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第66章 “我要加两个菜。” “嗯。” “刚才真的是Nickey吧？” “嗯。” “他看起来和签售会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嗯。” “Nickey有女朋友了吗？” “……” 方衍开始摸手机。 “过来一下。”他对着电话说。 Nickey嘴里还叼着有他半张脸大的虾壳，火急火燎的回到刚刚和方衍分别的地方：“脑大，和么事？” “照顾一下新朋友。”方衍丢下一句话，迈腿离开了现场。 孟晓渔：“……” Nickey惊恐的看着她：“撑鱼挪烟？” 方衍坐回桌前，陆非鸟问他：“小鱼呢？”问完又觉得自己问的不妥，小鱼说去上厕所，又不会和方衍上同一个厕所。 还好她没有追问下去，否则方衍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孟晓渔满脸通红的回来了。 “加菜！”她坐下就气势磅礴的喊了一声，吓了陆非鸟一跳。 “还加？”陆非鸟看着满桌的菜，忍不住为方衍的钱包担心起来，伸手捏住了孟晓渔的衣摆。 孟晓渔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不准备客气下去了。 “点吧。”方衍十分淡定。 三个人各怀心事吃完了这顿饭。 方衍把她们送回学校，陆非鸟下了车，想和他再说几句，被孟晓渔无情的拖离了现场。 “等我走了，你们有的是时间亲热！” 她这么说，陆非鸟反而不好意思了。 方衍在远处朝她挥挥手，目送她们转进了宿舍大门。 孟晓渔的飞机在五天后，有了方衍的人和车，陆非鸟终于不用再帮她搬比山高的行李了，方衍推着三辆手推车，陆非鸟怕他累着，扶着推车的侧边使劲。 方衍抓住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手心。 孟晓渔啃着狗粮，朝天翻了个白眼。 “方先生整天在家里坐着打游戏，没想到体力还是很足的哦。”孟晓渔说。 “谢谢夸奖。” “电梯里人太多了，要不要试试爬楼梯？”孟晓渔说。 “可以，我再叫个人来帮忙。”方衍说着，要拨Nickey的号码。 那顿饭的后半程，Nickey发了好几条消息问方衍：“这姑娘是不是有语言障碍症？为什么跟个哑巴似的一句话不说？” 孟晓渔被他抓住了弱点。 “哎呀，那多麻烦，等他就误机了，我们等下一趟电梯好了。”孟晓渔自救道。 陆非鸟看着一来一往的两个人，莫名其妙。 国际航站楼里人不是很多，三个人靠在玻璃边，孟晓渔回身眺望了下M市的景色，不再说话。 吵不吵闹不闹的几句话，好像把离别的情绪都冲淡了。 进安检前，孟晓渔附身在陆非鸟耳边说：“他挺好的。” “喜欢他的话，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哦！”孟晓渔提高了音调，朝方衍挤了个眼神。 “嗯、嗯。”陆非鸟夹杂着窘迫、羞涩、不舍一堆乱七八糟的情绪，朝孟晓渔挥手。 眼角有点湿润，直到孟晓渔的身影消失在了另一侧，陆非鸟依然站在原地。 方衍环住了她的腰，把她带进自己怀里。 “下个星期我也要出国一趟，你这样的话我得考虑不让你来送了。” “啊？”陆非鸟红着眼睛，傻傻的看他：“你又要出去么？” “我很快就回来。”方衍吻了下她的头发，“不想我走？” “也没有……” “可以和我一起去。” “不行，我下个星期要去安铖报道了。” 方衍顿了顿，笑着说：“祝你好运，下班了给我电话，给我讲讲你在那都遇到什么事了。” “你去哪里？没有时差吗？” “手机开机的话就是没睡。” “那好吧。”陆非鸟点点头，“等你醒了我再打给你也不晚啊。” “那不行，我醒了，你该睡了。” “没有我们都醒着的时候吗？” “有。”方衍说，“工作时间。” “唔……” “回来就能一起睡了，我去的时间不长，就一个星期吧。” “谁要和你一起睡！”陆非鸟伸手捏他，“别以为绕一圈我就听不出来了！” “鹌鹑聪明，鹌鹑威武，能放开我了吗？” “哼！” 这是陆非鸟第二次进安铖，半熟悉半陌生的一号楼，大厅里的前台小姐还记得她，一进门就把她拉到沙发上，态度比那天接待孔亦锡还要好。 陆非鸟受宠若惊的看着她打内线电话，心想自己哪来的这么大面子。 蓝蓝见到她，心情格外的好，总监早就吩咐过了，只要这个叫陆非鸟的女孩到安铖，直接打到他的办公室去。 作为行政部尾席的前台接待，一生能有几次机会直戳李麒允内线啊！ 不管有什么事，愿意上刀山下油锅直奔总监办公室通风报信的人数不胜数，蓝蓝永远是离的最远的那个。 李麒允接了电话，应了两声：“我有点事，你把她带上来吧。” “带到接待室吗？” “带到我办公室。” 蓝蓝内心又是一阵狂喜。 她看着陆非鸟，贵人，绝对是贵人。 “我不去第三工作室吗？”陆非鸟听蓝蓝介绍完目的地，不解的举手提问，“我是代表新海来做合作项目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先要去行政部走些程序吧。”蓝蓝说。 “哦……” 李麒允的办公室绕路特多，陆非鸟跟着蓝蓝在二楼转了几个弯，头晕眼花的发现如果没有蓝蓝带路，她可能根本找不到这里。 蓝蓝敲了敲门：“总监，陆小姐带到了。” “辛苦了，蓝蓝，让她进来吧。”李麒允在门内说。 蓝蓝的脸上现出幸福洋溢的表情，转身和陆非鸟说：“前台的内线8702，陆小姐，如果在行政部有什么事，请千万麻烦我！” 陆非鸟：“……” 李麒允的办公桌上横着牌子，陆非鸟把门带上，有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名字和声音十分熟悉。 她站在屋内，没有李麒允的允许，不敢动一步。 “不认识我？” “什么？” 李麒允静静的端详了她一阵，见她并没有露出特别惊讶或是恐惧的表情，猜到她应该是没认出来。 毕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有冰冷的金钱交易。 他在手机上点了两下。 “叮”的一声，陆非鸟的手机来了短信，她没动。 “短信。”李麒允提醒道。 “哦……”陆非鸟一边想着他不会觉得这样很没有礼貌吗，反正现在的短信，大多都是垃圾短信罢了，哪有必要实时去看，一边解锁手机。 那是一条银行转账的信息。 陆非鸟看了眼日期，对了……今天是打工发薪的日子，这笔钱总是很准时。 扫了眼到账的数额，不小心瞄到转账人的名字，陆非鸟猛地抬头，看李麒允桌上的牌子。 重、重名？ 可能很小啊，这名字不像是烂大街的那种。 陆非鸟看看手机，又看看李麒允，终于现出了李麒允想要的神情。 大吃一鲸。 “是你、你？老板？” “嗯。” 他走到她面前，对她伸出了手：“欢迎加入安铖，今天开始在行政部学习。” 蓝蓝没想到，她想要的麻烦这么快就来了。 李麒允想找个人带陆非鸟参观一下安铖，陆非鸟脱口喊了蓝蓝的名字。 安铖的园区太大了，整个走完得花一天，李麒允给陆非鸟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蓝蓝带着她走马观花似的在几栋楼里转了几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其实我对另外几号楼也不是很熟，不过你也不用了解的那么清楚，认准一号楼就行了。” “没事，反正我也记不住。”陆非鸟说，老实话，她连李麒允办公室的位置还没记清楚。 “我跟你说啊，我们一号楼有两个工作室，三个部门，安铖的大佬们，你只要记住这几个就行了。” “行政部总监李麒允，财务部总监吴科，客服部总监齐琪，安席工作室负责人高天祎，还有第三工作室的负责人——”蓝蓝的话顿住了，她差点忘了李麒允交代过的事，不要和新人提方衍的名字。 蓝蓝虽然不知道理由，但知道李麒允的话，一定要照办。 “我忘啦。”她冲陆非鸟吐了吐舌头。 …… 偏偏忘了她最应该知道的东西。 “反正他也不重要，他现在已经不在公司了，虽然公司还没派人来接管第三工作室，但现在的事情都是Nickey代理，你记住Nicyek就行了！”蓝蓝说了生平里说的话里最假的一句话，“Nickey！穿越河宙的制作人，你们合作这个项目，一定知道的吧！” 苍天啊，大地啊，老大啊，你一定要原谅我，锅全甩给Nickey大哥吧，蓝蓝在心里祈祷。 第67章 逛完街回来，陆非鸟想着总该让她找第三工作室的人见一下面了吧，谁知李麒允先前的话并不是说着玩的，他是真的要把她留在行政部。 陆非鸟给胡建树打电话，没接通，她又打顾骨头的电话，这回倒是接了，但骨头一句“在开会”就把她打发了。 这下好了，找“娘家人”帮忙都叫不到。 陆非鸟站在二楼中央空心圈的护栏边，一只手捏着手机，茫然无措。 蓝蓝在一楼，挥手朝她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吴科追着李麒允从财务部出来：“晚上去喝一杯？” “没空。” “忙什么哪？这整天忙来忙去的，小方走了以后我比以往清闲多了，这风没吹到你那儿？” “他走了之后，有人不老实了。” “谁这么大胆子？” “峰曜。” 吴科“嘿”了一声：“你不说他们我都快忘了，那帮兔崽子又动起歪脑筋了？公的还是私的？” “私的。” “啧啧，峰曜的实控人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学会多在对公方面动脑筋才能和气生财哪？老方不修理他？” “用不着麻烦他，我来处理。” “我看是你越来越有嘉茂接班人的架势了。”吴科欣慰道。 李麒允摇头：“说的过了。” “八九不离十。” 两人经过陆非鸟身边，李麒允突然停下步子：“这是今天来的新人，陆非鸟。” 吴科还在朝前迈腿，被他这一动作一激，下意识的就朝陆非鸟伸手：“你好，你好。” 等陆非鸟把手蜻蜓点水似的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吴科才察觉到不对。 “额……”吴科看着陆非鸟，“小姐贵姓？” 陆非鸟：“……” 李麒允又说了一遍：“陆非鸟。” 吴科听清楚了，又非常的不清楚，余光撇向李麒允，意思是这位何方神圣？ 李麒允收到他的视线，不答复，对陆非鸟说：“这是财务部的总监，吴科。” 陆非鸟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把吴科鞠的后退了三步。 “新同事，很懂礼貌啊。”他伸手捋了几下下巴上的胡子，虽然上面并没有胡子。 两人走后，陆非鸟惊魂未定。 朝楼下看了眼，发现蓝蓝对着她，双手握拳到胸前，向下一摆，口型是：加油！ 她还加什么油啊，她都快滑倒了。 吴科问李麒允：“前两天你们不是才把人事部给的人全拒了？怎么这个时候来新人？破格录取的？” 李麒允说：“算是吧，本来放到第三工作室的，我开了个后门调到我这了。” “你跟小方抢人？你胆子也忒大了。” “用词准确点。”李麒允眼神有点危险，“说话要负法律责任的。” “有内情？”吴科凑上来。 李麒允看他一眼：“老吴啊老吴，方叔叔总说你眼力见太差你还不承认，你跟小姑娘握手的时候，就没看到她手上带着的链子么？” “什么链子？” 李麒允直接关门，拒接跟他再沟通下去。 吴科再去原地，陆非鸟已经不在那里了。 于是这天下午，就看到财务部的总监吴科扒着行政部的大门，在一群莺莺燕燕里看来看去，面色凝重。 直到三天后，李麒允才接到吴科发来的消息：“我的妈，小姑娘手上带着嘉茂的链子，那链子不是只有嘉茂的高层才能带吗？我之前问老方讨，这抠门鬼说什么也不给我！这小姑娘刚进安铖就有这种待遇？老方为老不尊？？” 李麒允噎住，回了八个字：活该你被流放安铖。 每天早上，陆非鸟准备好每一集动漫的剧情、文案、困难点发到运营产品的邮箱，到了下班，运营产品又会把美术组给的素材和动态设计视频发还给陆非鸟，陆非鸟检查过后，没有问题就传给新海。 连面都没见上，但整个第三工作室的运营组，除了第一天让她等到后半夜去了以外，几乎天天不超过15点就能把东西发来，自己再加工一下，18点左右准时下班。 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毕竟互联网公司，加班才是常态。 即使是行政部，也没有在18点就空了办公室的说法。 第一个电话打给方衍的时候，她几乎在梦呓了，凌晨三点空荡荡的宿舍里，有人进来准把她当女鬼。 “还没睡？”方衍的声音倒是很精神，此时加州正好是上午，他在等Wanty的人开会，站在会议室外面，他一秒都没等便接起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又不由自主的皱眉头，“话都说不清楚了。” “今天下班太晚了，我打车回来的，走夜路好吓人。” “怎么加班了？” “等素材嘛，做游戏大概很忙吧，本来七点多我以为今天等不到了准备先回去，同办公室的人跟我说那些工作室都是昼伏夜出，不到半夜拿不出来的，我就看了会儿小说，12点的时候果然收到了东西……收拾收拾现在才回来。” 方衍沉着声问：“哪个组帮你们准备素材？” “运营组吧？好像还有美术组。” 方衍的脸马上黑了，这两个组，赶版本也轮不上他们通宵，绝对是早上起不来，混在程序组和策划组里中午才到，有事的话午夜再走，没事的话准点下班，反正住的都是公司宿舍。 Nickey非运营出身，对运营组缺少“关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本无伤大雅。 但是让他的小鹌鹑陪着加班，那就不能怪他要抓人小辫子了。 方衍不远千里给Pie发了条信息，这个月开始他要查考勤，每个组轮着来，运营组和美术组先上！ Pie把手机上的信息给一左一右两个人都看了一遍，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老大要查考勤！！ 消息在第三工作室扩散开来，陆非鸟再也没有加过班。 方衍在陆非鸟那儿旁敲侧击几次，总算确认出来，他们，效率是有的，就是纪律，真的不怎么样。 带着这么一帮人，脾气怎么能好。 Wanty的高层里有两个亚洲人，每次谈完事情都要拖着方衍去小酒吧喝两杯，加州不缺酒吧，街上总有一两家是他们常去的，方衍就在这短暂的小聚之中，摸出了他们的门道。 例如说眼前这个带着点高贵气质的地方，就是要接见客人时用的。 这个客人方衍也认识。 老相识了。 “方，NewCox国际竞技队的boss，你们是老熟人了！”方衍左边的男人激动的挥着双臂，帮他把见到Never的喜悦之情表达尽了。 方衍指指空着的凳子：“坐下说。” 好像是他主场似的。 其实这么说也没差，NewCox是一家跨国的电子竞技队伍，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投资人，中国区的主要投资来自嘉茂，美国区的主要投资也来自嘉茂，而总部设立在加州，Never到了方衍身边，Wanty二对一的形势即刻逆转。 看得出他们是真想聚聚，否则怎么会把Never叫来。 “Never”之所以叫“Never”，不是因为他名字的拼写叫“Never”，而是他的口头禅是“Never”。 电竞在很多国家还是早期阶段，半年里能参加一次比赛就不错了，别提盈利，为此很多地方的队伍被迫干起了打假赛的勾当，以一种最不堪入目的形式将市场提前商业化，比赛背后的金主开价让谁赢，谁就能赢，坐在赛场上光鲜亮丽的十几岁少年关注的不是今天发挥的如何，什么地方还需要多锻炼锻炼，而是今天演的怎么样，下一次能不能演的更好。 比赛逐渐国际化后，Never成了一脚踏破这条潜规则的男人。 他对于举办假赛的赛事只有一个词：Never。 管你是谁，管你有多少钱，管你在这道上吃了几年，Never说过Never的地方，NewCox都不会再来。 这在当时看来是个很一根筋的行为，因为微薄的奖金根本支撑不了NewCox庞大的输出，Never想带起世界范围内的电竞高\\潮，他的行动和梦想走在时代前面，莽撞和冲动没少让他被后浪排死在沙滩上。 一段时间过后，NewCox开始自己做宣传，自己发视频，自己邀请其他队伍打友谊赛，甚至自己为某些游戏举办赛事。 支撑他们的，是一只来自中国的资金——嘉茂资本。 NewCox赢了口碑，赢了人心，小青年们热血沸腾，借优质训练环境的储备，在安铖成立的前两年，拿下了全美的大满贯。 九年后的今天，NewCox美国队已经成为历史，新的篇章开始在世界各地翻开，Never不得不承认，如果亚洲区电子竞技的发展再早一些，他们是拿不到那一个，也是美国队生涯里唯一一个大满贯的。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的队员们已经过了那个慷慨激昂的年纪，庆幸或哀叹，都不如把接力棒郑重的交给下一代，NewCox各国战队的火爆场景，都是时代的见证。 “兄弟。”Never把手搭上方衍的肩，“以前就邀请过你来加州喝一杯，你迟到了九年啊。” 第68章 方衍抖了下他那只手，动口不动手：“喊我兄弟，那你喊我爸什么，Daddy？” Never的咸猪手换了一个地方拍：“喝酒时间，能不能不要提他？” 方嘉茂是Never最不想提的一个名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又吃又拿的怎么办，改姓方么？ 方嘉茂投资NewCox的理由很简单，全部拿来给我儿子练手！ 那时候国内还没有什么游戏孵化、大学生游戏设计大赛这种东西，方衍做出来的东西，一般人听到金融系出身五个字就over了。 方衍又不稀得报自己老爸的名字，再说那时候国内的游戏公司屈指可数。 只手遮天的方嘉茂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带着作品顾了三十个茅庐都没人搭理，当即一怒准备把NewCox买下来，我儿子做的游戏，不但要让人玩，还要让最会玩的人玩！ 如果不是Never据理力争NewCox的控制权，这家电子竞技俱乐部，可能早就黄了…… 方衍为NewCox做了第一代电子竞技选手的训练游戏，里面有几个小项目，至今还能在NewCox的基地里看见。 三个人各怀鬼胎，成就了三段不同的传说…… 投资界的传说：闭着眼投NewCox的方嘉茂。 电竞界的传说：自己把自己捧起来的Never。 游戏界的传说：创立了安铖却放弃了控制权的方衍。 传说之所以成为传说，一半是编的，一半死无对证。 所以NewCox美国区早就不赚钱了，Never已经半退休，方衍和安铖到底什么关系还在被人当毕业论文题目写。 Never几杯酒下肚，换了Wanty两个哥们的肩膀搭：“最近中国区的队伍成绩非常出色，我们准备在那里办一场晚宴，但是要找个当地企业当主办，否则万一有粉丝冲到会场外面的大马路上发疯，我会被拉进黑名单。” 方衍看着被子里七彩斑斓的液体，装着没听见。 “兄弟。”Never发现自己搂错了人，立马从另一边缠过来：“不用你费事，我会让中国区的人负责会场和准备的事宜。” “蹭我热度？”方衍问。 “不是蹭你热度，是蹭穿越河宙的热度。”Never纠正道。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的面色都正经起来，没人理他。 “得了吧！”Never一拍大腿，“你们还想瞒我？信不信我去你们的发布会现场喊Never？穿越河宙要做全息版本，这么大的事以为我不知道？” “你听谁说的？”Wanty的高层比方衍还紧张的追问。 “它从风中来。” 方衍：“……” 方衍看了看Never，他眼里的光不是假的，有点像九年前第一次在中国见面的时候，方衍在他眼睛里看到的东西，电竞选手的黄金年华也许只有那么几年，但他们的心永远不会老。 沉吟片刻，方衍懂了。 “你想做全息电竞。” “不是我想做，时代在发展，有些东西该来就是会来！我要见证这一刻！”Never说。 Wanty的两个人呆坐着，好像被他们的对话惊傻了。 如果不是以安铖一家的实力实在难以完成全息化的所有内容，也不至于为Wanty这家供应商跑加州这么多次，方衍把两人的反应收入眼中，递给一旁的Never一个眼神，Wanty的风控做的很紧，一方面是为企业发展，另外一方面则是害怕技术泄漏，按理说一家高科技公司不会为听到这点事就像老鼠见了猫，他们的举动很明显的告诉方衍，Wanty还是派了保守派的人来和他接触。 不过，他们的话会被一字不差的传达给另一派。 方衍在酒杯上轻轻一敲：“好，安铖来办。” “你说话还有用么？”Never打趣道。 “你可能小瞧了彭俞捷和我的关系，安铖里有人是眼馋的，也许都不用我出面。” “YU的魅力这么大了？这么说我找他就行了呗？你还有什么用？” “你知道就好。” Never知道方衍是在给他提主意，不过这也代表，他本人没有意愿参与。 “你不来帮我捧场？” “我老爸会去，半年没见了，还是不要见的好。”方衍嘴唇抿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弧度。 “冒昧问一句，你和他到底出什么问题了？我在国外也略有耳闻，听说你们这次闹的很大……可我的印象里方嘉茂明明是个儿子奴……” “你不会懂的。”方衍打断他，“别提这件事，别问，别想，别纠结。” “该不会这么多年他终于发现……你不是他亲生的？” “Never。”方衍发出警告，“你在美利坚说的每一句话，在中国依然合法有效。” Never举手投降：“当我什么都没说。” 假如被可怕的儿子奴方嘉茂知道自己在千里之外这么造他儿子的谣，他觉得他极有可能会把NewCox捣成浆糊，毕竟这是他的强项！ Never不敢再乱说了，又在吧台上点了瓶酒。 解决完了此行的目的，Never配合着方衍一唱一和，把全息电竞的未来畅想了一番，还编造了几款国内游戏，吹嘘了一下全息的完成度，暗示Wanty不在这时候果敢决断，或许错过是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以后被发现也没事，一边是酒后之言，一边的不在意假装的很认真，商场上的生意经，方衍被言传身教，Never则是吃一堑长一智。 就像Wanty以为Never会看在大家都是本土出身的份上站在他们一侧，而Never除了胸上的志有点大以外压根没有节操。 四个人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家，方衍在酒店里洗漱完毕，刚准备开电脑，陆非鸟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接起前扫了下时间，方衍把窗帘拉开一个角：“上班时间打私人电话？” “不工作的人就是没有日期观念，今天周六呀。” 这是方衍出国后的第一个周末，陆非鸟算准时差，特意在这个点打来。 “周六？”方衍有点意外，随即一想才明白过来，北京时间比加州快十五个小时，他这儿还是周五，陆非鸟那边已经转到周六了。 “你忘了时差？” “刚想起来。” “唔……你很不专业啊，看来也没有想过我，玩的太高兴了吧？” 陆非鸟听见听筒那边轻笑了一声。 “很想你，所以已经买了回去的机票。” “真的吗？哪天？” “大后天。” “啊……几点到？” “晚上才能到。” 陆非鸟松了口气：“那我能去接你！” “白天就不能了么？”方衍反问。 “额……白天也可以，就是要请个假，我还没弄清楚，现在我到底是要跟安铖请假，还是跟新海请假，安铖行政部的总监凶神恶煞的，我有点儿不敢问他，其他人又只会说：‘你去问李总吧。’好为难啊！！”陆非鸟回答。 “凶神恶煞？” 这还是方衍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李麒允，要知道上学那会儿，凶神恶煞这个词一般是安在他身上的，只要他一出现，周围的所有男生都能显得温文尔雅。 李麒允不可能对小鹌鹑说重话，方衍想了想，觉得一定是她知道了李麒允房子的事，房东是什么？房东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很凶，避还来不及。 没等他问，陆非鸟自己招了：“前两天是夜里，不好意思打扰你太久，就一直没跟你说，行政部的这个总监，竟然就是裕苑那套房子的主人，你的房东，我的老板！你之前也不知道他的职业吧？” 他敢说知道么？他，不敢。 “不知道。”方衍胡话说的面不改色。 “我也觉得很震惊！！”陆非鸟停了下，似乎是在平复心情，“双重主仆关系，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雇佣关系。”方衍纠正。 主仆？这个词听起来怪怪的。 又不是搞什么癖好。 “所以，我想问你，是不是没有告诉他我已经不做裕苑工作的事，我觉得他好像不知情……” “没有，我自己在做，工资打你卡上，也没什么问题吧？” 陆非鸟：“……” 问题太大了。 虽然工资打在她卡上，看起来很自然，可是问题太大了。 这不是骗人吗？ 有租客打扫房间反从房东那里收钱的吗？ 这、这职业道德也太差了吧。 “我、我觉得你还是跟他说，以后你包下裕苑房子里的工作，让他少收你点租金吧？你觉得呢？”陆非鸟友好的向他提出建议。 方衍那头静了下来，陆非鸟有些忐忑。 “这样的话我也能在他面前抬起点头，我老怕他突然问我最近做的怎么样，还适不适应云云的。”她补充说。 方衍：“……” 裕苑那套房子太复杂了，复杂到方衍没隐瞒身份，都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才好。 简单点来说就是房产证上是李麒允的名字，出资人却是方家，房产证至今还压在方嘉茂那儿，她以为他是他们的房东，实际上他是个欠钱不还的。 可便宜他了。 方衍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好。” 便宜李麒允了，害的他的小鹌鹑生活质量下降一个等级。 “你也别担心我啦，先前每个月发的都多，我留了些下来，毕业前不用租房子，还能用很久。” 方衍只得说：“好。” 那只有一种方式不让李麒允占这个便宜了。 “毕业后也不用租房子，搬来一起住吧，家里很大，其实现在也可以，裕苑离安铖近。” 第69章 天渐渐黑的晚了，陆非鸟掐着时间，18点一到就冲到了地下车库，方衍的飞机20点抵达，她一下午开着查询航班的网站，确认他乘的那架飞机准时起飞，简直无心工作。 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到地铁站，她拜托了蓝蓝开车送她过去，蓝蓝虽是前台，家里也是本地人，区区一辆车还是买的起的，她答应的十分痛快，正准备时来了个重要包裹，高天祎让她送到五楼，蓝蓝让陆非鸟先去车库等她。 陆非鸟刚在车子边上站稳，Pie踩着高跟鞋从电梯里下来，空荡荡的车库里回荡着鞋子踏着地面的声音，陆非鸟下意识的往后站了站，让车挡住了她的身形。 这个女人……她还记得。 方衍说和他的工作有关。 Pie的车就停在蓝蓝旁边，她钻进驾驶位，没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人。 车子驶出车库，陆非鸟等了会儿才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她不用躲，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她不是不相信方衍，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达到能主动介绍自己的地步。 既然她也在安铖工作，又和方衍的工作扯到关系，那作为她的女朋友，还是不要过分张扬吧。 车子“哔”了一声，蓝蓝小跑过来：“啊我应该先把钥匙给你的，让你在这里一直站着真不好意思啊。” “没事，是我麻烦你，我才不好意思。”陆非鸟在蓝蓝的示意下坐进副驾驶，瞬间忘了Pie出现过，每靠近机场一点，她脑子里的事就清空一些，很快全被方衍占领。 喜欢，像源源不断落在白纸上的墨水，一旦擦上就会一点一点，渐渐的晕染整片空间。 她忘了是怎么和蓝蓝道别的，只记得地铁开的特别慢，到达机场是19点30，“到达厅”三个字挂在眼前，她终于安心下来。 出来的通道正对面横着一排椅子，上面已经坐满了人，陆非鸟站在边缘的栏杆旁，一眨不眨的盯着出口。 20点20分，方衍信步走进通道，陆非鸟瞬间站直了身子。 椅子上的人一拥而上，方衍走在人群后排，高挑的个头十分显眼，他抬头注视了一下人群，目光定格在正努力奔向他的小小身影。 她看着他的眼神清亮，带着光，很容易的让他心头一震。 很想立马就抱抱她。 原来，已经这么喜欢她了。 她被人群挡住，步子慢了下来，离出口还有几步路，方衍不由加快脚步。 Pie一脚插在两人当中，横空拦截住了他。 方衍：“……” 再去看她，陆非鸟也是一脸惊吓。 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Pie气喘吁吁的，对着方衍念念有词：“每次开车过来都那么堵，在M市，买车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方衍问：“你来干什么？” Pie听完立马莫名：“我哪次不来？” “我好像没叫你。” Pie说：“你哪次叫我了，我不都是靠自觉？” 方衍：“……” 小鹌鹑的动作停下了，她不敢动。 她已经看见了。 方衍绕开Pie主动走到她面前，把她背上的包换到自己身上，从公司出来直奔机场，她还背着笔记本电脑，包看起来沉沉的，垂到腰边的位置。 Pie的视线没离开方衍，见到这一幕，脑门上仿佛中了一炮。 三人离的不远，方衍向陆非鸟解释：“给我介绍工作的，还记得吧？” 陆非鸟看看Pie，点点头。 Pie在枪林弹雨中思考着自己该说什么…… 方衍当着Pie的面自然的拉起陆非鸟的手：“我女朋友，嗯，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Pie在说话前，想先确认一下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了。 “我……我……我急着问你，去加州找……找到了么？” “我开玩笑的，NewCox那么大的战队，怎么会随便放我进？我是去别的地方逛一圈。”方衍说。 他刚帮Never一个忙，借他的名字用一用，应该不过分吧。 Pie的思绪极速变换，瞬间领悟了老板的意思。 “别这么轻易放弃，以你的水平，虽然年纪大了点，只要NewCox见识过你的操作，一定会给你一个机会的。” 方衍眯了下眼睛，他是想借一下NewCox的名字，但是Pie，似乎找了个更厉害的理由。 Pie继续说：“我认识你这么久了，对你一直很有信心，知道了你的航班就急着过来……嗯，虽然没那么顺利，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非鸟脸上露出有点明白过来的神情，抬头看了下方衍。 “怎么了？” “是那个NewCox吗？前两天穿宙比赛过的……” Pie抢在方衍之前回答：“哎呀你也知道穿宙啊，是呀没错的，我一直想推荐你男朋友去做职业选手，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天天闷在家里太可惜了……” 后半句话说完，陆非鸟丝毫没有奇怪的表情，Pie在心里暗自拍手，这个年代，这么有眼力见的秘书，真的太少见了。 Pie的全部注意力和好奇心都在陆非鸟身上，一旁方衍的眼神，很危险…… Pie毫不留情的被连人带车打发走，方衍牵着陆非鸟去挤地铁，从机场始发的地铁很空，稍微晃动一下，车厢里放着的行李箱就容易打滑，坐在他们两人对面的彪形大汉提了三个箱子，顾上这个顾不上那个，差点撞到陆非鸟的腿上，方衍手臂一伸，扶住了来势汹汹的行李箱一边，但是因为惯性，另一边仍然撞上了她的膝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汉子从位置上起来，弯着腰道歉，把箱子推回去横放了下去。 “没关系。”方衍没说话，陆非鸟礼貌地回复。 方衍伸出去的手掌落在她被撞的膝盖上：“没事吧？” 陆非鸟脸红红的，刚才那一撞偏偏很准……如果不是箱子挡住，她这个膝跳反射就尴尬了…… “有点麻。”她盖住方衍的手，怕他摸准被撞的地方，再来一个反射…… 方衍觉得她的脸色不对，有点迟疑，再次确认：“真的没事？” “回家说。”陆非鸟用力掰了掰他的手，然后动了下腿向他证明。 方衍眉头一扬。 他喜欢这三个字。 到了裕苑，刚进门，方衍便一把拉住往里走的陆非鸟：“到家了，说什么？” 陆非鸟把自己的包从他肩上取下来放到沙发上，方衍跟在她后面，她一转身，又差点撞进他的胸膛。 他堵住了走出去的路，陆非鸟只得坐上沙发。 “我发现，你还挺粘人的。”陆非鸟把手架在下巴上，仰头打量着方衍的脸。 方衍两手一摊：“多尝试，才能多发现。” 他坐到陆非鸟边上，有些懒散的靠在沙发背上，继续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还不说？” 陆非鸟挣扎了一下：“我再组织一下语言。” 方衍轻轻笑了声：“又不是领导谈话，还要组织语言吗？” “当然要的。” “那你组织好语言，叫我。” 他说完这一句，便没了动静。 陆非鸟朝他看去。 方衍两手交叉闭上了眼睛，端端正正的陷在沙发里，头微微歪了些，呼吸渐趋均匀。 她忍了会儿没忍住，往他那边凑了凑，随着她的动作，方衍的睫毛颤抖了下，陆非鸟连忙定住自己，直到他再不动了，才敢继续挪动。 如果你喜欢的人在你眼前睡着了，你会做些什么呢？ 陆非鸟想去拿毯子。 毯子不在沙发上，前两天收进了客厅的小柜子里，柜子离沙发几米远，她要站起来去拿才能拿到。 陆非鸟盯着柜子看了会儿，又看了看方衍。 他的眼底有一点青，呼吸也有些重，右手叠在最下面，距离她的手只有一点点距离。 他的手指修长好看，抓她的手不像别人似的十指交错，总是攥在手心里，温暖了整个手腕。 方衍睡熟了，身体有点不平衡，有向左边倒的趋势，陆非鸟赶忙把自己送过去，稳稳的接住了他靠过来的身子。 他身上的荷尔蒙气息直冲大脑，陆非鸟最后一次凝视柜子，毯子啊毯子，看来今天是用不了你了。 夜已经深了，没到夏天，外面静的连蝉鸣都没有，她有些支撑不住男人沉重的身子，只得任他一点一点的向下滑，最终靠上她的小腹。 陆非鸟满脸通红，天知道，他这么滑，到底滑过了什么地方！ 她现在抬手就能捏住他的鼻子，轻轻一捏，他就会醒来，她还要回学校呢！这个点了，外面的地铁都停运了，如果他不送她，她就只能随便约一辆车，再晚一些，她都不知道有没有回去的勇气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是鼓起叫醒他的勇气，还是鼓起深夜网约车的勇气。 陆非鸟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身体逐渐僵硬，感受着他传来的体温，她只觉得连血液都要凝固了。 真的太暖和了。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着的。 本来说，是想和他说自己还是住在学校，不住在他这里麻烦他了，毕竟他们的关系……这样感觉太快了。 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哪怕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第70章 晨光熹微中，他吻了她。 如果晚上发生的事是件意外，那么早上发生的事，只能说是人为了。 陆非鸟觉得脸上痒痒的，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就见到方衍放大了无数倍的脸在眼前，嘴唇上有点湿润，他轻啄着她的唇，动作轻柔像是在强忍着。 “醒了？”他撤回去，见到她瞪成铜铃的眼睛，一点也不羞耻的问。 “你、你你。”她想伸出跟手指来指责他，却发现她被他挤在沙发内侧，手脚都被压住了，动弹不得。 方衍没解释什么，又吻了上来。 陆非鸟“嗡”的一声就炸了。 这个吻与之前不同，他重重的咬上她的唇，惩罚似的流连了好几圈，直到她快窒息了，才不情不愿的放开她。 陆非鸟气喘吁吁的，也说不出话来攻击他。 方衍拍拍她的背：“体力太差了，鹌鹑。” “这和体力有关系吗？”陆非鸟奋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还没举起来就又被他拉住，塞回两人中间。 陆非鸟：“……” 陆非鸟说：“你先起来。” 方衍摇摇头。 陆非鸟：“我有话跟你说。” 方衍还是摇摇头。 陆非鸟：“你怎样才肯起来！！” 方衍勾起嘴角，指指自己的嘴唇：“你自己，亲上来。” 陆非鸟直接无视他的发言，用力背过了身去，沙发毕竟是沙发，不是床，这个大动作推的方衍半个身子滑到沙发外侧。 方衍揉了揉额角，认命的坐起来，清醒了一下脑子——其实他已经足够清醒，早在醒来时发现躺着的小鹌鹑时。 她那会儿睡的香甜，姿势很别扭，毕竟这里不是宽敞的大床，嘴唇撅着，眉毛和眼睛皱在一起——看来是相当不舒服了。 方衍是睡沙发的行家，不至于那么不适应，稍微回想一下，大概是昨晚他不小心睡着了，可是小鹌鹑，竟然会主动留下来，还和他睡在一块儿，想明白这件事，他忍不住心疼的碰了碰她的唇。 方嘉茂的独生子，安铖科技的创始人之一，女朋友第一次留宿，让她在沙发上过夜，这不正是方嘉茂评价的四个字？活该单身。 她的唇软软香香的，方衍自认为是个正常的男人，这么亲下去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洗漱完毕，陆非鸟还把脑袋埋在沙发里，方衍坐在边沿拍拍她：“起来了，再不起来上班迟到了。” 听到这几句话，陆非鸟“呼”一下坐起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时针刚摆过“7”。 她又把自己埋了回去。 “九点上班，这里过去只要十五分钟。” “车程十五分钟，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会送你？”方衍说。 “不要你送，我骑共享单车过去。”陆非鸟闷闷的说。 小鹌鹑生气了，方衍意识到，小鹌鹑是第一次谈恋爱，还没习惯这么亲密的事，可自己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啊，喜欢的人在你眼前睡着了，不亲上去，还等什么呢？ 他只得又拍了拍陆非鸟的胳膊：“别生气了，我错了，你起来想想怎么惩罚我。” 她的脚翘起来朝方衍的方向踢了下，一声不吭。 方衍找来毯子给她盖上，手指隔着毯子在她的肩膀上摩擦了下：“小鹌鹑，这么害羞的话，以后怎么办？” 他把两撮头发捋到她的耳后：“以后还要住到一起呢。” 陆非鸟抓住他的手，借了把力，从沙发上坐起来，脸色微红：“我还没答应你呢。” 方衍坐正了些：“现在可以答应了。” “我……”陆非鸟张了张嘴，没的话讲，她的说辞全是关于如何推辞掉他的邀请的，可当自己被他吻醒的那刻，她突然发现她的身体比心理诚实的多。 她就差伸手揽上他的脖子了。 太、太可耻了！ 方衍的刘海上还沾着水，湿成了几小撮，她思考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他时，脑海里冒出的只有两个字：性感！ 陆非鸟捂住了脸。 方衍当她还在害羞，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实在不习惯的话，多练练就习惯了。” 陆非鸟环住他的腰，感觉到他背上刹时收紧，恶作剧伸挠向他腰间的手被大手截住，方衍的气息有点乱：“装的不错。” 陆非鸟说：“才没有装，惩罚你，明天我再回复你。” 方衍“嗯”了一声，没动。 陆非鸟有点愁：“换洗衣服也没带，澡也没洗，我可怎么上班啊。” 方衍捏捏她的手：“你可以在这里洗。” “我拿什么换！” “我来想办法。” 方衍站起来，回应了一下陆非鸟不信任的目光：“不会让你穿我的衣服的。” 确实，让小鹌鹑穿着自己的衣服在公司里乱跑，他一眼也看不到，究竟便宜了谁？ “你说的哦。”陆非鸟将信将疑，时针还差半圈转向“8”，她没时间再和他挑三拣四了，他在这方面应该有分寸，不至于故意让她难堪。 她在二楼的客房浴室洗澡，隐约听见楼下有人按了门铃，等裹好浴巾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发现门口放着一身文化衫。 上面的图案她不认识，看着像是什么游戏款，上半身是浅蓝色的连帽衫，下半身是黑色长裤，男女都能穿的设计，简单朴素。 陆非鸟满意了。 下了楼，方衍已经换好衣服，手里拎着车钥匙，见她下来走到她身边：“早点去，家里没有早饭，你去公司吃点，下班时间有变化的话提前通知我，不然就准时去接你。” “服务这么周到？”陆非鸟看了眼他的领子，整整齐齐纤尘不染，丝毫不用她帮忙整理。 “服务不周到你怎么肯住过来？”方衍开了门，盛日阳光下把她拉到自己背后的阴影中，陆非鸟坐上车，发现里面清清凉凉的，并没有被烈日灼烧过的闷热感。 “你开过空调了？” “开了下，通通风。” “这个天其实不用开空调的。” “总不能比地铁服务差吧。” 陆非鸟靠在椅背上，方衍伸手帮她掀下遮阳盖，车开的稳稳当当，抵达安铖门口，正好十五分钟。 离大门还有一百多米，门竟然主动开了。 方衍没开进去，把车停在路边，陆非鸟从车上跳下来，方衍嘱咐道：“先去吃早饭。” “那你呢？” “我回家睡回笼觉。” 陆非鸟冲他做了个鬼脸，不用工作的人，就是舒服啊！ 陆非鸟和小跑着过来的保安擦身而过，她回头看了下，发现保安跑去的是方衍停车的位置，大概是嫌他乱停车了吧？她想。 保安看着方衍摇下车窗，有点紧张：“老板，你怎么不进去啊？要不要我帮你开进去？” “不用。”方衍目送陆非鸟消失在视野中，一转头看到瑟瑟发抖中的保安，头突然疼。 “跟你商量件事。”方衍说。 “您说、您说。”保安点头呵腰。 “从今天开始把我当成外人，不允许进园区的那种，我记得你们轮岗的几个都挺凶猛，你跟他们也说一声。” “我们哪敢啊！我们哥几个面试保安时您还在场，从那会儿起就对您凶不起来，您……您哪能是外人。” “哦？有吗。”方衍压根儿不记得这事，一瞥脸上十万分尊敬的保安同志，张口说：“你对你的工资满意吗？” “满意，满意。”保安犹豫了下，这是什么问题，他敢不满意吗？ “满意就不加了。” “不满意！”保安大叔火速改口，“我家都二胎了，吃住都多了一个人，这点工资哪够四口人开销啊？一直想找您谈谈的加工资的事，就是最近总不见您来……” 方衍点了点头：“刚才跟你说的还记得吧，等这事结了，你的加薪申请就批了。” 保安神色有点苦：“具体是怎么把您当外人，您给指点一下？” “越凶越好。”方衍简洁明了的说。 保安看看他，郑重的点头。 陆非鸟先去了趟办公室放包，食堂在另外一栋楼的一楼，虽然要走几步路，大家都把这段路当作工作之余散心的治愈小径。 小径的对面迎面走来一个人，手里拎着一杯豆浆和两个茶叶蛋，Nickey打了个哈欠，这是他这个月第一次吃早饭，再过不久他会明白，这也是他这个月最后一次吃早饭。 陆非鸟穿着文化衫，成功的吸引了Nickey的注意。 她身上穿着的是普通的文化衫么？不是。 是第三工作室去年团建时定做的衣服。 整个第三工作室他人人认识，Nickey很确定他们办公室里没有这号人物，更何况性别方面就不符，他们第三工作室，哪里有女人？ 《穿越河宙》的制作人Nickey盯着陆非鸟沉思了好一会儿，神色渐渐惊恐。 是她，她她她她，他该怎么跟她打招呼？ 陆非鸟比Nickey发现自己还先发现他，当即立正稍息立定停下往前走的步子，紧张的等着他靠近。 演吧，开始演吧，Nickey对自己说，谁叫你老板名字里有个yan字呢，没去当演员，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Nickey走到陆非鸟面前，一拍大腿：“你是那个ID叫晨鱼摞盐的女孩的朋友！你叫什么来着……” “闭嘴绣花。”陆非鸟说。 “啊对，闭嘴绣花。”Nickey喜滋滋的拉住陆非鸟的手：“走，公司食堂请你吃一顿。” 第71章 下班后陆非鸟借口有行李要收拾，硬是让方衍把她送回了学校。 好男儿志不在一时，方衍余光扫过有些心不在焉的小鹌鹑，默默的把车速放慢了下来。 “公司里遇到事情了？” “副总让我明天回新海一趟。” 提到这两个字，陆非鸟显得忧心忡忡的，方衍把她搅在一起的手指抓住：“怕什么？你又没做亏心事。” “上次那件事之后，我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也不知道公司里的人现在是怎么看我的。”隧道里的灯光一晃一晃的，照的陆非鸟的脸庞一明一暗。 “之前就和你说过，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的目光。” 车开到宿舍楼下，陆非鸟愁容满面不想下车，方衍揉了揉她的头发，凑在她耳边问：“你们宿舍，允许男人留宿么？” 陆非鸟“啪”的一声关了车门。 她走在前挡风玻璃的中央，愤然回头瞪着方衍，她正经的想着心事，他却只想着…… 方衍只觉得夕阳里她的眉眼点燃了他的心，让冰凉的身体热起来。 车开出C大，方衍想给方嘉茂打个电话，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和他炫耀，似乎还早了点。 他转头去了安铖。 保安已经交接班，受了上一班兄弟的交代，方衍一来，他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方衍：“……” 保安跟不认识他似的：“这位先生，这里是办公园区，不对外开放，您如果不是这里的员工，还是请回吧。” 方衍跟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不认识你。”保安坚持说，死守着伸缩门，寸步不让，好像他让一步，工资单里就飞走一百大洋。 方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眼看着火气要上来，他冲保安伸出手：“快递登记本拿过来，我给李麒允送快递的。” 保安现在不认识方衍，李麒允还是不敢不认的。 方衍在快递签收栏里写下李麒允的名字，快递物品：方衍。 保安收回登记本，登时没话讲。 李麒允的快递……他不能拒收。 超大型快件被送到了李麒允办公室门口。 为了防止流言四散，李麒允把那页纸撕了下来。 “你玩什么？”李麒允玩味儿十足的看着方衍，“恶趣味？” “保安归不归你管？”方衍问。 “保安和保洁都算在后勤的人头。” “这样。”他懒得跟李麒允解释了，“峰曜那边，你准备的怎么样？” “你放心，我从来不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这次给他们一个教训，压住他们半年的资金流转，这半年里有三十几家目标公司预备融资，够他们哭上一阵的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新海会受到影响，他们可能在半年结束后准备下一轮的融资，我不确定到时峰曜还有没有钱投他们。” “这是小事，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李麒允动了一下，眼里有股看不清的情绪：“我还是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他们。” “有人拜托我。”方衍说，“选发行商不是什么大的问题，我能帮则帮。” 李麒允攥紧了拳，在两人沉默的空档里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拳头徐徐松开，他点起一根烟。 “我发现你现在抽的越来越频繁了啊？”方衍皱眉，“我记得办公区域禁烟还是你定的规矩？” “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记得。” “不记得你就去提醒一下啊，不然招你来安铖是干什么的？”方衍把他手上的烟夺过来闻了闻，不是他喜欢的味道，按灭烟头，丢进烟灰缸里。 “你不怕你的小女朋友在新海遇到麻烦？”李麒允转向他，“她实习期还没过，人家在外受苦受罪，你在这里抢我的烟，当你方衍的女朋友也太可怜了。” “小麻烦她能解决，大麻烦我再出手。”方衍气定神闲，“我来这里就是告诉你一声，她要搬到裕苑来了。” 李麒允一顿：“找我秀？” “顺便告诉你，IP衍生的内容这两天就全部结束了，在你动手的阶段里，别让她回新海去。” “呵。” “我爸那边，先别告诉他。” “我没有和方叔叔八卦的兴趣爱好。” “你没有，他有，他每周都找你打听我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嘉茂资本没在我和Wanty的合作上使绊子，多半是从你嘴里挖到什么消息了。” 李麒允背过身，换了个话题：“今天早上，我看到Nickey和陆非鸟一起进了食堂。” “嗯？” “Nickey拉着她的胳膊，挺照顾她的。” 方衍：“……？” “她对食堂的早饭不太熟悉，Nickey每样都拿了点，我走之前他们还没吃完，看起来聊的挺开心的。” 方衍：“……” 李麒允又点起一根烟，方衍大步离开时的风吹的烟头火星闪烁了一下，这回没人管他了。 翌日一早，Nickey发现他很久没见的方衍出现在了第三工作室的办公室——他自己的座位上，眼神有点凶狠。 Nickey：“……？老大你干嘛？” 方衍眯起眼睛，大拇指按在下巴上审视着他。 “我让你在我不在的时候以我的名义办事，没叫你把手伸到我女朋友的胳膊上。” 陆非鸟刚想推开项目一部的门，身后的顾骨头冲上来叫住了她。 “非鸟！” “骨头？” 陆非鸟放下手，惊喜的转向来人，顾骨头毫不矜持，一把抱住她的胳膊说：“可想死我啦！” “我也很想你。”陆非鸟有点难过的说，这些天她没有主动联系过骨头，这次来也没提前告诉她，换作小鱼的话早就生气了，但顾臻似乎并不在意。 “是副总叫你来的吗？”顾骨头问她，陆非鸟被她从项目一部的门口拖走，一直拖到走道尽头的小沙发上。 “嗯，他让我回来一趟，说有点事。” “这样的话，你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他吧，我看见他一早先去了新闻组，这会儿应该回办公室了，项目一部那边，你就先别去了。”顾骨头抓了抓头发，一边说一边环顾了下四周，有点心虚的样子。 “怎么了？”陆非鸟开口问，随即又觉得自己问的太傻，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她和章雪滟之间的那些事，不知道被他们传成了什么样子，项目一组的人大概都不怎么想和一个有黑历史的实习生共事。 “嗯……你有接到实习通过的通知吗？”顾骨头问。 “当然没有。”陆非鸟看着她，从顾骨头的表情中看，她应该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事，否则也不会在她没有联系她的日子里没主动找过她，骨头并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啊。”顾骨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马难堪起来，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心直口快，快完之后还不知道如何收场，所以一直在项目一部里做着高不成低不就的事，也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员工，没有人想要整她，否则以她的“水平”，早就死一千遍一万遍了。 “章雪滟已经被正式聘用了是吗？”陆非鸟也不傻，顾骨头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她多少也明白。 “嗯……”顾骨头见她已经猜到了，又抓了抓头发。 “其实可以想象啦。” 整个项目还有三天就正式结束，期限已经远远超过安铖和新海签订的合同，想到自己哪边也不会留，陆非鸟心里涌上一阵心酸。 “额，那个，非鸟，要不你先去总裁办公室吧，等下班以后，我们出去吃顿饭，好好聊一下。”顾骨头感觉自己彻底失言，觉得理应承担起安慰陆非鸟的责任，便向她发出邀请。 “不用了。”陆非鸟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没事，“下午我还要去安铖，现在可是大忙人了，你要约我，得提前几天排队呢。”她语气里带着点调皮，脸上也露出笑意，多大点事儿呢，这么多天她都熬过来了，此刻在新海就触景伤情了么，其实她除了工作以外还有别的收获呀，至少摆脱了单身，她想如果让顾骨头在工作顺心和爱情如意里选一个，她会给爱情如意亮一百盏灯。 “唉。”顾骨头的千言万语浓缩在这一声叹息里，她又抱了抱陆非鸟。 “骨头，我问你一个问题。”走之前，陆非鸟轻声的问顾臻。 “嗯？” “你相信我会做那种事吗？” 顾骨头皱了下眉：“我可能是良心被狗吃了才会相信章雪滟那种人！你是不知道，她现在除了新闻组，项目一组的事也插手，好几个同事都在说将来指不定这两个组都被她收走，她不是有很厉害的背景关系？其实我们根本不信你能威胁到她，只有上头的人眼睛会故意瞎！” “嘘。”陆非鸟捂住了顾骨头的嘴，“你还在这里上班呢，多管管自己的嘴，我走了以后，别让她的火烧到你身上。”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我去了。”陆非鸟说。 “嗯，以后有事也别不联系我！” “知道了！”陆非鸟朝顾臻明媚一笑。 第72章 陆非鸟要进办公室，章雪滟要出办公室，门一开，章雪滟两只眼睛掉在她脸上，堆起满脸戏谑：“非鸟，你来了。” 听到这声，孔亦锡抬起头，章雪滟挡在了两人之间，他只看到一只细瘦的胳膊上带着条手链，有点无措的晃了两下。 “进来吧，非鸟。”他清了清嗓子说，本想让章雪滟带上门，谁知她一转身，又坐回了离他最近的那张椅子。 陆非鸟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孔亦锡瞧着她不卑不亢的坐下，心里一片阴霾。 “副总好，我回来了。” “嗯，这次叫你回来有两件事。”孔亦锡开门见山，“第一是安铖的工作要结束了，你等下去找胡建树做个汇报，把在安铖做的事情和情况梳理一下留个档，方便其他人观摩学习；第二是安席那边发来了一份晚宴的邀请，NewCox要在Biscuit举行一个见面会，安席希望我们能继续为他们做这次的宣传，鉴于你人在安铖，最为方便，我们决定把你安排在参加见面会的六个人的名单之内。” “NewCox？”这个名字如此熟悉，陆非鸟听完孔亦锡的话神情都变了。 “是那个NewCox。”孔亦锡没想到她这么高兴，竟亮着眼直勾勾的看向自己，睫毛下流光闪烁。 “晚宴……会来什么人？我可以带朋友去吗？”陆非鸟屏住呼吸问孔亦锡，她兴奋又紧张，不止是因为它是NewCox，也因为她知道方衍对NewCox也有兴趣！ 孔亦锡愣了下：“中国区的老板和队员都会在，你当然可以带朋友，一份请柬可以进两个人，超过两个人不可以……” “就两个人。”陆非鸟说。 孔亦锡沉默了会儿，最终微微一笑：“你想带谁都可以，只要他是合法公民。” 陆非鸟想这么久了，终于等来一件喜事！ “陆非鸟。”章雪滟开口打破了办公室里和谐的气氛，“你想带谁？不会是想带你那个网恋男朋友吧？据说……他在游戏里十分厉害，你们有见过面么？不是像网上写的八卦故事里那样的油腻大叔吧？” “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当职业选手的小学生？” 陆非鸟白了她一眼，她不知道网上那些人是怎么写林森淼，怎么写闭嘴绣花和他的故事的，她是有很多地方比不过章雪滟，可方衍和田律比还会输么？田律的名字，都不配和他摆在一起。 “我带男朋友去。”陆非鸟说，她对着孔亦锡说的这句话，并不是回答章雪滟。 孔亦锡的手僵住，然后不动声色的放下：“可以。” 陆非鸟完全没记住后来孔亦锡和章雪滟又说了什么，用光速结束了在胡建树那里的事情之后，她赶回安铖，进门的时候保安有点古怪，盯了她半晌，突然举手敬了个礼。 陆非鸟拿了几次手机又放下，想了想，还是当面和方衍说这件事，免得他不肯去，现在她手上，有一张王牌！ 她没想到方衍竟然会拒绝！ “为什么不去？”陆非鸟以为用参加NewCox的晚宴作为附加条件来答应方衍搬到他家里来是一个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一举两得的事，可那个当事人，最近开口闭口都是让她搬来的男人，竟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要去？”方衍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你去美国，不是也想见NewCox？机会这么难得！”陆非鸟着急了。 “那些是和我的工作伙伴客套的话，我即使想见NewCox的人，也有我自己的方法。” “你是不愿意被我带去？” “怎么会，我很想被你带去。” “那你干嘛不去？” “因为我要你心甘情愿住到我家里。”方衍十分严肃的说。 他到底是真严肃还是假严肃，陆非鸟一眼就能分辨，他不是生气，但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似乎真的……在惦记什么事。 “我是心甘情愿的。”陆非鸟解释说。 “那为什么要把让我去晚宴当作条件？”方衍反问。 陆非鸟顿时语塞。 这是条件吗？ 好吧，确实是条件…… 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条件！她以为他会欣然接受的，毕竟，这对他一点坏处都没有！ 怎么最后，好像是她犯了错误似的…… “这是个惊喜……” “你说的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 “不要扣字眼……” “这对我很重要，小鹌鹑，你住进来意味着可能会发生很多事……如果你不是自愿的话，还是再等等。”方衍把“自愿”两个字咬的很重。 “我……” 我真是有口难言。 他说到“意味着发生很多事”时她眼皮跳了下，大家都是成年人，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清楚……可她如果再说我是自愿的，好像就有哪里不对了。 像她赶着要“发生”一样。 她干瞪着方衍，内心在咆哮。 喂！ 方衍一脸无辜。 NewCox的晚宴他能去吗？能。 他敢去吗？不敢。 一是他的身份必定揭开；二是会遇到他老爸。 比起他身份揭开这件事，遇到方嘉茂更可怕。 随口编的借口，让他的小鹌鹑脸红到脖子根，方衍当即想把她抱到怀里顺顺毛，可他得忍着。 他，太难了。 陆非鸟憋了会儿，冒出一句：“送我回学校！” 峰曜基金手里三家公司的股份被冻结，在谈的两个重点项目搁置，峰曜不想放过这两个项目，可投资部被风控部发出严重警告，除了已被冻结的资金以外，部分海外投资也在接受调查，此时再采取激进的做法，不但对公司现状不利，还会让被投资人萌生想法。 朝极洲虽已不在，他产生的影响依然在M市上空盘旋。 方衍对峰曜落进如此严酷的境地感到意外，毕竟那是他老爸斗了好多年的对手，现在被李麒允几招就打成这样，到底是我方太强还是对手太弱？ “峰曜也在培养继承人，如果是前董事长，他不会给我这个机会。”李麒允拿着准备转交方嘉茂的报告书，随口向方衍解释。 方衍点点头，他对资本市场上的事没多大兴趣，李麒允说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他来找他，不过想问下小鹌鹑的情况。 那天从他家离开以后，她一礼拜没去见他。 想到这个数字，他就像吃了哑巴亏。 “新海呢？” “不好说，下半年他们也有融资计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峰曜应该是出资人之一，不过意外已经发生，他们大概乱了，以新海的重要程度来看，现在估计联系不上峰曜，要解释的公司太多，峰曜一定弃卒保车。” “别让她回去。” “我知道，新海那边也顾不上她，我找个理由就能把她留下，问题是，你到底想怎么办？留下她，让她进你的工作室？” “那么后面的事我怎么知道。”方衍话说的十分惆怅，“她让我去NewCox的晚宴，我拒绝了。” “哦？”方衍的烦恼就是李麒允的快乐，他的视线从报告书上挪开，落在窗边的挺拔身影之上，“实在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也会有喜欢的女孩？” “算是吧。” “记得大学时第一天见面时我让你发的誓么？” “不要在你的视线范围内谈恋爱。” “虽然这个要求是有点过分，但是你也不至于第二天就打破。” “我没有。” “没有？” “是三个月零七天。” “……反正都一样，我只是想说，当年我没有干涉你，现在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怎样？” “小鹌鹑一礼拜没理我了。” “所以？” “你去搞定我爸，让他不要来NewCox的晚宴凑热闹。” 李麒允：“……” 新海收到安席转交的请柬，章雪滟从刘正旻手里取过这六张精心装饰过的卡片，颇为赞叹的说了句：“做的还挺精致的。” “这宴会是NewCox总部申请的，他们那边比较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你把名字印上去，然后分发下去吧，我最近事情不少，没空管这些。” “安铖您都不给面子？”章雪滟没听懂他的意思。 刘正旻叹息了一声，看着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章雪滟，她家里的哥哥是峰曜派系的记者，大家都是自己人，能帮则帮，可这小姑娘明显不清楚自己的哥哥在做什么事，既帮不上忙还爱添乱，自她来了以后不但没能靠着当年的事情和峰曜联系的更紧密，反而越来越受到他们的威胁，没能从和她同期峰曜要求录取的陆非鸟身上拿到足够的线索，跟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找小孔谈面子吧。”刘正旻不耐烦的接起响个不停的电话，实在没什么话和她说。 “请柬上的名字我能改么？”章雪滟又问。 刘正旻只想让她赶快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挥手当作默认。 章雪滟识相的带上门，看了手里的请柬半晌，并没有去找孔亦锡。 把定好的人全部换了有些过分，换一个不成问题。 她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第73章 穿宙IP的动漫终于开播，陆非鸟在安铖的工作也告一段落。 对于即将回到新海这件事，她很难不忐忑，但这种担心似乎多余了。 胡建树发来了让她继续留在安铖的通知。 陆非鸟把通知确认了两三遍，又打了个电话回去，确认胡建树的手机没有被偷、没有喝醉、不是离职前恶意报复…… 李麒允的反应比她淡定的多。 男人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阅资料，面对眼前站着的陆非鸟，手臂一抬，示意她先说。 陆非鸟抱着装着她东西的小箱子，茫然的问他：“现在我还能做些什么？” “你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都可以，如果哪里有缺人的话……”只要不让她干坐着，从内到外的发霉。 “游戏公司永远有个流动性最大的部门，只要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 “下午我找人带你参观一下，之后再回来找我。” “啊？”陆非鸟脸上浮起问号，“不是要我去那里帮忙？” 李麒允的表情玩味十足：“留你在客服部的话恐怕不太方便，了解一下还是有必要的，后面的事不用担心，等你回来就告诉你。” 总得让一号楼的人都认识一下未来的老板娘。 也得让未来的老板娘认识一下自家公司的业务。 客服部是一号楼里最年轻的部门，不管什么样的人推开大门走进去，都能迅速感受到时代的切换。 从稳重、深沉，进入张扬、明媚的后现代…… “小陆，你想先从哪里看起？我们的组别很多，不光是客服组，像测试、运维的部分工作也有涉及，整个安铖有几十款游戏，想要一次了解清楚，这里是最方便的了。”客服部的秘书是个三十大几的姐姐，已婚已育，儿子上小学了，身上却看不出半点家庭妇女的影子，跟年轻人在一起人也变年轻了，陆非鸟走进她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她的桌面是当红电视剧男主角的照片，桌上还放着一排他代言的果汁瓶子…… 两人走到GM组的位置前，三列人里最小的刚满二十岁，染着银灰绿的发色，抢占了陆非鸟的所有注意力。 他按键盘的手，从容不破，屏幕上开着除了他自己外没人看得见的GM001，游戏里眼观八方，现实里也毫不逊色，见秘书姐姐走到附近，手臂朝天一伸，挥了两下目光落到陆非鸟身上，很郑重的问：“新人么？” “新人也不会加到你们组。”秘书姐姐一句话否定了他所有幻想。 然后是呼叫组、订单组、测试组…… 客服组的人预计有一号楼其他部门全加起来那么多，二楼三楼除了办公室外还加了很多其他房间，轮到四楼这一层，除了工位、还是工位，环状的排列看上去熙熙攘攘，如果没有墙上、天花板的另类装饰，走进来就有窒息感。 愚人节的布置还没收走，工位上的工牌正面用胶带挡住了一部分，换成了其他东西，比如001的牌子上就写着“绿箭侠”，经理改成了“保安”，秘书姐姐是“保洁阿姨”，呼叫组长的工号是“不告诉你”，质检组“投诉无门”…… 陆非鸟停在角落里的一排座位前，听到一个声音十分好听的小姐姐正在打电话。 “这个可能他们事先也没想到。” “脸疼。” “抽奖概率和下班时间挂钩？” “哈哈，傻逼策划……” 她、她骂谁？ 秘书姐姐适时地解释：“这边是大客户专员的位置，她们的自由度比较高，偶尔能听到类似的话……当然也不是每次都这样。” 说话间电话挂了，小姐姐长吁一口气：“终于打完了！”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两圈，问出和绿箭侠一样的话：“新人？” “新人”这个词，在客服部颇为常见，陆非鸟总算明白了李麒允的话，这次她没等秘书开口，自己先解释说：“不是，我是来参观学习的。” “来我们这？”樊珊珊得到意料之外的答复，睁大了好奇宝宝的眼睛看了下四周。 嗯……没有特意收拾过，自己也没有收到什么大人物要来的通知……秘书姐的表情很自然，陆非鸟看起来很谦逊……她得出结论——是其他部门新进的员工。 其实她猜的还算准。 “飞飞姐，我来带她参观吧。”她见陆非鸟对自己的电脑屏幕很感兴趣，干脆主动把这个活揽了下来，跟其他客服不同，大客户专员这个岗位，每天面对的都是熟悉的玩家，每个人有什么样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樊珊珊负责的游戏是一款枪战游戏，多是男性玩家，急需换换口味。 秘书走后，陆非鸟问：“刚才听到你，好像在骂谁？”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樊珊珊笑的很灿烂，“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是哪个部门的？” “部、部门？”她是哪个部门？她哪个部门都不是，她只是个路过的…… 陆非鸟说：“行政总监带我来的。” 樊珊珊了然：“不是哪个工作室的就行，否则明天就是我的死期。” “你看这个玩家。”她指指自己正在狂跳消息的电脑屏幕，“他很腼腆，刚开始和我说话文绉绉的，用词也很暧昧，我压根看不出他想说什么，你看现在，字打的比我都快，我一天得有半天和他在聊，简直像网上婚恋了……哪里是客服。” “你玩游戏吗？”樊珊珊问。 “玩。”陆非鸟答。 “玩游戏啊其实和客服接待玩家很像，想要和游戏里的好友搞好关系，送你四字箴言：傻逼策划。虽然骂人不好，但这四个字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共鸣，经过我多年的研讨，这句话是个开始，之后会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从策划骂到美工、运营、服务器……我们大客户的职责之一是维护好和部分玩家的关系，你可以问问其他人，真的没有比这四个字更好用的了……”樊珊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陆非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对这四个字也略有耳闻。 没过多久，李麒允亲自下来找她。 樊珊珊还在喋喋不休的嘴戛然而止，李麒允进门的那个瞬间，连呼叫组接电话的声音都自动减了好几分贝。 客服经理常年奔走在各个工作室讨论“某”一游戏的服务策略，一般都是他主动投靠，加上办公室里人声嘈杂，基本上见不到李麒允这个级别的人过来。 身份加上长相，他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部门秘书听到外面的动静，了然的从办公室里出来。 陆非鸟不确定他是不是来找自己，便没有主动走过去，李麒允在硕大的房间里找她花了点时间，秘书站在他身边，好像忘了自己是谁。 李麒允在公司的每个地方都拥有相当的人气。 陆非鸟突发奇想，如果方衍也在这里工作的话，会得到和他相当的待遇吗。 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方衍走进客服部，电话线路都要吓断线。 陆非鸟在很久很久之后，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好了吗？”李麒允看完陆非鸟，又看了看她呆着的地方——大客户组。 他对这个组的名字颇有印象。 樊珊珊屏幕上刚发出去的四个字——傻逼策划还没有被刷掉。 打出这四个字的人，接受了他的目光洗礼，突然开始后悔跟陆非鸟说了那么多话。 什么样的新员工能让行政总监亲自来接啊？ 陆非鸟跟在李麒允身后，冲樊珊珊摇了摇手，“谢谢。” 李麒允进来时面无表情，走出去时忍俊不禁。 陆非鸟总结了一下自己无所事事的第一天，还是有收获的。 下班后，方衍把她堵在安铖门口，陆非鸟远远的看见他的车，想绕道，可没有别的路，求助的看向保安大叔，保安大叔在两人之间巡视一圈，决定视而不见。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这桩婚是自己老板的，活腻了么！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么！ 她坐进车里后，保安大叔对方衍比划了个“耶”。 “晚上想吃什么？” “不想在你家吃饭。” “怎么了？不就是没有答应你去见面会，真的那么生气？”方衍拿她无奈了，好几天没见，他又是找李麒允打听了她走的时间，又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这辈子除了他爸，还没有谁让他这么认真对待过，结果这小鹌鹑和方嘉茂一模一样——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哼。”陆非鸟心想才不止这个，她是把被拒绝的痛和每天早起的痛，全部算在了方衍头上。 住进裕苑最大的魅力就是早上多睡的一个小时，经历过早高峰挤地铁的绝望，又享受过方衍亲自下场的接送服务，陆非鸟再说她不想搬进来，那绝对是假的。 什么矜持，什么自持，只要体会过上下班被挤成肉干的痛，就算要付房租她也想过来！！ 然而这个梦想，被方衍无情的打灭了。 连个台阶都没给她铺。 第74章 陆非鸟的眼下挂着方衍同款黑眼圈。 停好车，他像赶鹌鹑一样把陆非鸟赶进自己家门，门一开，鹌鹑的视线定格在摆的满满的餐桌上。 还有地上摆着的水果箱和零食箱。 从前她常给方衍准备吃的，因为他没有特别的喜好，这件事渐渐地就变成自己给自己买好吃的，方衍在这段时间里，把她的口味和爱吃的东西记了下来。 谁能和美食有仇？ 方衍在旁边好脾气的帮她夹菜、拆包装、抹嘴角，陆非鸟瞅了他好几次，最终还是认输。 心满意足的坐上沙发，她背靠着方衍的肩膀，喃喃道：“美食不可辜负。” 言下意思就是我可以辜负咯？方衍不满的晃晃肩，让她从肩膀滑到他腿上。 这个姿势……陆非鸟顿时来了似曾相似感。 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假装微愠：“你没吃饱吗？” 她这一叫，让方衍立马缴械投降，他两手举过头顶：“我认错，我认罪，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去参加NewCox的见面会吗？” “你改主意了？”陆非鸟一瞥，方衍的脸上无辜尽显，她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委屈的表情，想想自己好像是有很久没和他好好说话了，当下心软了下来。 她把他的胳膊收进怀里，换了个正常点的语气：“之前干嘛不答应我。” 方衍皱眉想了下：“你知道晚宴带伴意味着什么？” “什么？” “意味着向大家公布我们的关系，在你身上盖个章，写上：方衍的女朋友。” “是这样吗？”陆非鸟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聚会，知识面涉及不远，没想到这一层，“嗯……” “上次没答应你，因为我怕你嫌我们的关系不够好，没做好这个准备。”方衍说。 陆非鸟转了下头，困惑的看了他一眼，方衍一本正经，一点看不出在胡诌。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不够好吗？”陆非鸟红了脸，他都叫她住进他家了，关系还不够好！这是哪个世纪的人际关系，关系不好还主动住在一个屋檐下，是她上这么多年学上成书呆子了？没跟上时代的潮流？ “我想太多了。”方衍开始圆，“我第一次谈恋爱，对这个关系的把握，还不是很熟练。” 陆非鸟无言了。 说的好像谁不是第一次一样，这是常识吧，跟第几次关系似乎不大？ “那、那我们努力让关系变好一点。”她说。 “嗯。”方衍点头，“从我答应你参加宴会，你答应我搬进我家开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陆非鸟瞧了瞧如释重负的方衍，张开血盆大口，咬的他“嘶”了一声。 她的一半行李都在他家了，只差人来，晚饭后方衍说还有工作要做进了书房，陆非鸟在客厅抱着笔记本网上冲浪，主页上前三个搜索热词都跟安铖有关，一个是NewCox的宴会，一个是安席的新游，还有一个是第三工作室的神秘计划。 陆非鸟想也没想，直接点开第三个，顺着文章下的链接一个一个看了下去。 第三工作室，似乎在酝酿什么大事。 陆非鸟在安铖时也听到过行政部的人讨论。 上次见Nickey，吃饭真的只是吃饭，现在想一下，当时他的态度不错，并没有大公司的大制作大派头的感觉，有很多问题可以问他，比如第三工作室的计划、穿宙的下一步计划、还有方衍到底有没有希望加入NewCox等等。 她就那么吃完了全程。 当时是有点紧张了，害怕跟他找不到共同话题说，索性就不说话，而错过这一次，下一次的机会就远了。 陆非鸟有点明白命运这个东西了。 胡思乱想了一通，甚至臆想了一下如何在公司拦截Nickey，她不知道的是，即使鼓起勇气精心策划一场“偶遇”，Nickey也再没有那个胆子跟她坐在同一张餐桌上…… 一个小时前她在看第三工作室的新闻，一个小时后，方衍出来倒水，她还在看第三工作室的新闻。 “对这个这么有兴趣？”他往她身边一坐，琢磨着她在想什么。 “关心公司大事。”陆非鸟美名其曰。 方衍沉吟片刻，从书房里拿出一张打印好的纸递到陆非鸟面前：“看看这个。” 陆非鸟念了一遍上面的大字：“100%全息镜像游戏的三个阶段。” 她把纸竖起来问方衍：“这是什么？” “看完。” 陆非鸟继续读下去，慢慢的明白这是一份把PC游戏改编成全息网游的策划草案，全息化的游戏不是其他，正是穿越河宙…… “你从哪拿到的？” 她这个问题问的，都没有给方衍答是他写的的机会。 方衍无视她的疑问：“如果有一天穿宙全息了，你想要的星际和宇宙、机械和时空，全部在眼前触手可及了，你会是什么心情？” “你问真的？”他给的东西太像开玩笑，语气却十分坚定，陆非鸟不怎么好意思否定他，只得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嗯……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只要不太贵，应该会立马去玩吧。” 她说的十分诚恳。 有人第一次见到这个方案就开始分析全息化有多少不可能；有人隐晦的询问他进展到哪一步了，准备什么时候公开；有人什么都不说，心里打着不能透露的小算盘；而他的小鹌鹑，只说，她会玩。 非常硬核的玩家了。 方衍抬眉，眼里全是宠溺。 陆非鸟观察着他的表情，又问道：“你是不是想写小说？穿宙现在的衍生有版权的，你要写的话得换个游戏……” 方衍瞅了一眼她，他要写小说？ 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的策划案，在她眼里成小说了？ 方衍对自己的策划案毫不怀疑，只不过想从心爱的小女人嘴里听到句表扬，便随口一问：“你对这个策划怎么想？” 陆非鸟当然不会真的认为，这真的真的是他写的。 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樊珊珊的话毫无预兆的跳进了脑袋。 “傻逼策划。”她脱口而出。 方衍是玩家，她也是玩家，完美的再现了两个玩家之间的人际交往，这个场景太符合了，陆非鸟不禁为自己的活学活用感到骄傲。 她说完就去观察方衍的反应。 方衍一张俊脸，在听完她的话后瞬间黑了。 “谁教你的？”他的眉毛蜷起来，声音冰冷僵硬，有一点可怕。 “今天在……在公司学的。” 这什么情况，怎么不管用！陆非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方衍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似乎真的被她的话惹怒了，从她手里抽走那张纸，他起身要往书房走。 没走两步，右边的腿突然动弹不得，方衍低头一看，小鹌鹑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沙发上，抱住了他的大腿！ 求抱大腿这句话方衍没少听，但还是第一次被人真的抱住大腿。 陆非鸟一半身子悬在半空中，他再往前挪一步，她就要从沙发上掉下去，脸先着地的那种。 方衍被她这波操作搞懵了。 “你生气了？”这个姿势有点累人，陆非鸟喘着气说，她想也没想就要去拉方衍，无情的身高差距让她顺手就抱住了他的腿，刚才只是心理感受，她现在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身子僵硬成石头。 方衍第一时间弯下腰，反手捞起她的腰一把抱起来：“才住进来，就这么放肆了？” 陆非鸟再去看他，他脸上哪有什么火气。 “你没生气？”她还在确认。 方衍承认他一开始是有点生气的。 突然躺枪，他不用问就知道是在安铖学的。 好的不学学坏的，不管游戏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背锅最多的永远是策划。 怎么也是策划出身，他总不能乐呵呵的说：“是啊。” 对她的口不择言，必须要惩罚一下。 陆非鸟靠在他的臂弯里，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十分危急。 “放我下来。” 方衍眉毛一横：“为什么突然骂人？你在安铖都学了点什么？” “学习怎么和玩家搞好关系。”陆非鸟眨巴着眼睛说。 “……”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有变好吗？”陆非鸟紧张的看着地面，从这个高度下去，屁股绝对开花，除了羞耻以外，她也为她的人身安全深感担忧，方衍很瘦，瘦的胳膊和她差不多细，她对自己有多少斤两非常清楚，因此也紧张的环上了他的脖子，生怕被他摔下去，那就损失惨重了。 方衍把她抱在怀里，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发香钻进他的鼻子，陆非鸟不安的蠕动蹭的他心里痒痒的，“想和我搞好关系？”他的声音哑了，低头覆上她的唇。 她被自然而然的放倒在沙发。 又是沙发！ 她只来得及反应这一点，紧接着大脑一片空白。 他把她吻的几乎缺氧。 惩罚到位，方衍放开她，坐正冷静了一下，不再看沙发上气息紊乱的小鹌鹑。 “想要和我搞好关系不用那么复杂，现在学会了么？” 第75章 他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陆非鸟傻傻的说：“我不是说过那个……之前要征得我的同意吗？” 方衍只笑，却不答。 “对了。”陆非鸟也翻身坐起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陆非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如果有机会做电竞选手，会选择什么类型的游戏？” 方衍皱眉。 “认真回答。”陆非鸟强调。 “推理类的。”方衍说。 陆非鸟扫视着纸上写着的游戏名字，现在好像没有这类游戏的比赛啊？ “为什么是推理？” “君子动嘴小人动手，我只会动脑。”方衍答。 “你这是在夸自己吗？” “不算吧，我也夸了我的对手。” “方衍！”陆非鸟喊，“我叫你认真回答！” 方衍无辜极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陆非鸟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悲愤神情。 “那第二个问题。” “嗯。”方衍伸手把她圈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还是，如果有机会做电竞选手，你会想加入现有的哪只战队？” 方衍恰好把陆非鸟手里的纸条读完。 看着没完没了的问题题目，方衍说：“我想加入你家户口本。” 陆非鸟挣扎，但被他搂的动弹不得。 “君子不是不动手吗！” “我刚才就说了，我不是君子。” “方衍！” 方衍在她侧脸上轻啄了下：“我说的都是实话。” 伸手取下她手里的纸条：“这种东西不需要，见面会，我都准备好了。” “真的？” “真的。” 陆非鸟望向方衍意气风发的帅脸，这张脸上的这张嘴，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带着魔力。 见面会前一天，李麒允带着陆非鸟亲自检查了会场，把所有的流程都过了一遍，临走之前提醒陆非鸟：“明天你是嘉宾入场，记得拿上邀请函，否则门口不放人的。” 陆非鸟点头：“我的邀请函明天同事带过来。” 李麒允：“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兴许有麻烦也说不定。” “麻烦？”陆非鸟不解。 “明天你就知道了。” 原地站了会儿，她拿出手机，把公司群里的聊天记录从第一条未读开始拉到最下面，从里面的内容看来，新海的邀请函都保管在章雪滟身上。 是有些麻烦啊，她合上手机。 孔亦锡也在六人名单之中。 翌日中午，新海的六人小组在小会议室集合，由孔亦锡介绍一下此行的目的和所有参会嘉宾的大致情况，时钟指向12:30，房间里的情况让他心神不定起来。 屋子里一共六个人。 家属去掉，再去掉不参加这次会议的陆非鸟，应该只有五个人才对。 “把名单给我看一下。” 章雪滟把刘正旻答复过的邮件打印稿交给他过目。 “陆非鸟呢？” “她不在名单上。” “上次我说有她一份的时候你不是也在？” “刘总新批了一份名单，您没收到邮件吗？”章雪滟惊讶地问。 纸上印着的邮件里，抄送人赫然写着孔亦锡的名字。 他去看邮件的发送时间和回复时间，才发现这封邮件竟然是昨天发出的，他随刘正旻在外面开会，根本没有注意过邮箱，看时间，应该是秘书帮忙回复的。 章雪滟假意去看邮件，嘴上道着歉：“对不起副总，可能邮件发的有问题，您没收到，不过刘总已经回复了，回来之后我补发一份给您？” “请柬呢？” “印好了。” 章雪滟把请柬递给他，六个名字已经安静的躺在纸上，唯独不见陆非鸟。 孔亦锡知道，这是她故意的。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的不对味了。 孔亦锡察觉到这里，收住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 NewCox的见面会是大事，出门之前伤了自己人的气势是他不想看到的。 距离见面会正式开始还有两个小时，示意章雪滟回到座位之后，孔亦锡开始了这场会议。 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出发之前，孔亦锡给陆非鸟打了个电话，拨通过去却是忙音，他无奈，只得编辑了条消息给陆非鸟发过去。 新海的集合时间比开场早半个小时，陆非鸟在家里坐立不安，方衍便开车带她提前到了会场。 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方衍特地把车停在了负三层。 地下车库里信号不好，微信上的消息转啊转啊的刷不出来，陆非鸟把手机放回包里，推了推一旁并没有下车意思的方衍：“我们什么时候上去？” “再过会儿吧，还没到时间，去了也进不了场。” “嗯……我们的邀请函还在同事那边，要不我先上去看看他们到了没有？” 方衍问：“那我等你消息？” “好，我们可能还要布置点什么任务，你就先坐这吧，等我那边结束，我给你电话。” “嗯。”方衍下车，走到另一头帮陆非鸟打开车门，“电梯在那边。” “别乱走啊！你要是敢逃，我就搬回学校！”陆非鸟边走边叮嘱方衍。 为了这一天，她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因为方衍的临阵脱逃坏了“好事”，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方衍挥手，示意她好好看路。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方衍才觉得有一点紧张。 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么长时间的故事，在今晚总算要有个终结。 方衍实在定不下心，便掏出手机给李麒允打电话，按了两下没有反应，他往楼上去。 “你在哪？” “酒店的休息室。” “房间号报一下，我过来。” “你不跟你女朋友一起？” “她去和公司同事碰头了，我还有点事没问清楚，你等着我。” “方衍，”李麒允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我是今天的主办，不是你的爱情顾问。” “你跟不少人说了我今天会到场吧。” “是，怎么？” “不解决我的问题，我就让你在全场人面前失信。” 李麒允：“……” “0117，我十分钟后出发去接待客人。” “5分钟就够，等着。”方衍挂了电话。 他对地下车库通往酒店房间的路线驾轻就熟，没一会儿就到了直达电梯。 陆非鸟走到地上，门口的接待人员已经到位，她站到最外侧的角落，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孔亦锡的消息同时在屏幕上亮起。 陆非鸟忽然觉得世界静止了。 再一看，还是那几个字。 发送时间就在十几分钟前。 她不敢置信的读了又读，一共十七个字。 非鸟，新海的参会人员有变动，你不能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的，她拨通了孔亦锡的电话。 “非鸟？” “是我，副总，我收到你的消息了，那上面是什么意思？” “你在哪里？”孔亦锡反问道。 “在会场门口。” “我在开车，马上就到了，你在那儿等一下我们，见面说。” 陆非鸟还没答复，电话便被他挂了。 通话页面消失，屏幕又跳回那条信息。 陆非鸟感觉自己的头和脚都沉重起来。 第76章 孔亦锡的车出现在路面上时，她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它。 六个人站定在她面前，章雪滟开始给每一个人分发邀请函。 孔亦锡捏着章雪滟递给他的邀请函的一角，把陆非鸟拉到了一旁。 “非鸟，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是我大意了。”孔亦锡说，“最近新海遇到了棘手的事，我没怎么待在公司，见面会的名单定下来后，我没想到她还能找到机会改。” “她？” 他口中的“她”，从他把她拉到这边后，不断地装作不经意地瞥过来。 “是她。” 对于她的名字，他们两人心知肚明。 “非鸟。”孔亦锡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该不该说这句话，“如果你在安铖有认识的人，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带你进去。” “认识的人？”一直沉默着的陆非鸟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抬起了头。 “例如，说话会有分量的人。” 孔亦锡这两天和刘正旻接触了峰曜的人，关于她的一些小道消息，也传进了他的耳朵。 陆非鸟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或者，我可以带你进去，不过你的同伴就……” 见面会是允许携带随行人员的，新海来的六个人里有两人没带同伴，其中一个便是孔亦锡。 他的话让陆非鸟想起，方衍还在地下等她。 麻木的心突然更沉了。 “非鸟？”孔亦锡喊她。 看见她气色并不好，他又说：“实在不行的话，我和Lily商量一下，我带你进去，她带你的朋友进去。”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地，背后传来一声亲切的：“孔总！”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脖子上挂着三台相机的男人越走越近，离着几步路便张开了双臂，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章总。”孔亦锡握上他的手。 “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太巧了！你不知道，我遇上大麻烦了！” 被称为“章总”的人无视了站在孔亦锡背后的陆非鸟，自说自话开始吐槽起来。 “我早上赶了一个发布会，中午又回公司送了趟东西，想着今晚这场NewCox的发布会是肯定不能迟到的，匆忙出来到了这儿，才发现我的邀请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打电话回去叫他们帮我看看是不是掉在办公室了，我那秘书找了半个多小时都没看到，我寻思着，该是掉在早上的场子了。” 孔亦锡客气着问：“赶回去拿了吗？” “赶什么呀！”“章总”挥挥手，“早上那场子在隔壁市，从这里过去得开三个小时的车，怎么也来不及了啊，我想着我妹妹也有张邀请函，这不来找她带我进去了嘛，你看我才刚开口，她就给我说她带了人！” “章总”手指头一伸，对准了刚站定不久的田律。 陆非鸟几乎是在瞬间被他的眼神击中。 田律穿了一身正装，端正的站在章雪滟身边，阴森森的目光透过拥挤的人群，投在她的脸上。 “孔总啊，回去你可得帮我教育教育这小丫头，谈个恋爱，连她哥哥都不认了！”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章雪滟哥哥”，陆非鸟避开田律的视线看向他皮笑肉不笑的脸，已经意识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我妹妹说，孔总没有同伴？您看看帮我个忙，顺道带我进去吧，今天要是进不去，得误了大事了！” 章雪滟哥哥像此时才发现陆非鸟似的歪了下脑袋看她：“这位不是您的同伴吧？” 孔亦锡的视线扫向她，对上她的眼睛。 “不是。”他回答道。 “嘿！那一定没问题吧，这时候遇上您，我真是撞了大运了。” 章雪滟哥哥伸手搭上孔亦锡的肩膀：“一会儿顺便带你去见见我认识的几个哥们，都是在峰曜当大官的！最近新海的事我也听说了，说不定能帮上忙呢是不是？” “那可太感谢了。” 两人的脚步走远，陆非鸟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她笑了一下，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 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冰冰凉凉的，和眼前热热闹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抬脚，想往外走，又想不起来可以去哪，停车场上来的电梯源源不断的把人从地上搬运上来，忙碌地没有她的位置。 新海一行六人，跟在孔亦锡的身后去了入场的正门。 周围的喧嚣也随着他们一起走远了。 陆非鸟不是第一次失望了，但她还是没有习惯。 拿起手机又放下，对不起，她默默念了一句，再多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回家。 街对面有一家咖啡厅，店里有几个人安静地读着报纸，陆非鸟顺着人流的反方向踏出脚步。 见面会开场十分钟，方衍依然没有等到她的电话。 李麒允安顿好几个重要客人回到房间，给他出了个主意：“你出去看看？” 方衍来回按着手机的锁屏键：“他们话有这么多？” “友情提醒，我出去的时候，新海的几个人都入座了。”李麒允拎起衣架上的另一件西装准备换上。 屏幕彻底锁了，方衍说：“我出去看看。” 没过几分钟，他又冲回来，朝李麒允说：“帮我调门口的监控。” 陆非鸟出神的坐在两面都是墙的位置上，想往脑袋里塞点东西，可她看到的只有雪白的墙壁。 “小姐。”服务员走过来，“这里不消费是不能入座的哦，小姐？你没事吧？” 陆非鸟抹了下侧脸上掉下来的眼泪，随手一指桌上的菜单：“没事，帮我拿一杯这个。” “好的。”服务员走回头。 酒店门口的人也少了，等人都进去了就回去找方衍，她想，手机响了又响，她没力气接起来。 现在想来，一切都太可笑了。 方衍明明说过她不傻，若不是她傻，还能是谁傻呢？ 信誓旦旦的孔亦锡？目中无人的章雪滟？还是道貌岸然的田律？ 在这个故事里，只有她是个配角，所以只能是她做错了。 服务员端着咖啡过来，却没有走的意思。 陆非鸟带着鼻音说：“我真的没事。” “你哭了？” 不是服务员的声音。 陆非鸟轻轻颤抖了下，抬起头，看到那张世界上她最喜欢的脸。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的话，眼泪真的会止不住的。 方衍一路跑过来，呼吸还没缓下去，小心翼翼地坐到她旁边，问：“怎么了？” 陆非鸟摇摇头，说不出话。 “他们不让你进去，是不是？” 方衍看过监控，虽然没有声音，李麒允倒是找到了几张熟脸。 陆非鸟这次点头了。 虽然有点不厚道，方衍如释重负。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那就好办了。 他生怕在监控没拍到她的地方，是不是有人欺负了她。 “走吧，我带你进去。” 方衍抬起袖子帮她擦掉眼泪，捏住她冒着冷汗的手。 陆非鸟不解的看向他，眼神充满迷茫。 “我有邀请函。” 方衍把他那张与安铖Logo“An”同为鎏金色的邀请函放到她手上，拉着她从位置上站起来。 “再不走就晚了。” 陆非鸟读完那份邀请函，一路上迷迷糊糊被方衍牵到入场点，迎宾队伍已经全部进入会场里面，只剩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礼貌地朝方衍鞠了个躬：“方少。” “难听。”方衍朝他说。 “哥。”男孩笑笑，改了口。 “彭俞捷，NewCox的队长。”方衍给陆非鸟介绍。 “……” 她觉得她好像出现幻觉了。 第77章 彭俞捷走进会场正门，立马引起了一阵骚动，今年刚刚年满二十的他正是职业的黄金期，去年那一场国际赛上的零失误夺冠还在被人津津乐道，作为NewCox主场的见面会，他自然不会缺席。 只不过从正面入场，让那些早早准备好拍摄器材的记者们一齐搞错了方向。 方衍拉住陆非鸟，示意她从侧面过，免的被拍进彭俞捷的照片里。 彭俞捷暂时吸引了视线，陆非鸟不安的拉住方衍的袖子：“方衍？” “嗯？” “那是NewCox的队长？他刚才喊你什么？你们认识？还有，为什么你会有见面会的邀请函？” 方衍金灿灿的邀请函还在她手上，这张纸明显与发给新海的那几张不同，正文里写到了安铖，还写了方衍的名字。 “你帮安铖……打游戏？”陆非鸟对于这件事，只能这么解释了。 方衍猛的停住脚步，回身按住陆非鸟的肩膀，说：“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先冷静下来，关于我的所有事，之后我再详细告诉你，好吗？” 陆非鸟反射性的点了点头。 方衍拉紧了她的手。 他们走的是会场右侧，新海的位置也在右侧，方衍有意往他们坐的地方绕，这一桌里，除了新海的人和随行人员之外，“章总”也在其中。 他恰好面对着方衍，将他一步步的靠近看的清清楚楚，方衍是何人？即使没有正式见过面，章雪晖也将他的脸牢牢的刻在脑中。 方衍气宇非凡，一进入到众人的视野之内，所有人都噤了声，他没有刻意抬高姿态，但他的眼神，他的样貌，他的举止都在说着一件事：他不是一般人。 章雪滟被他惊住，正欲起身，被章雪晖一把按下。 “方少。”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朝方衍走了几步，挡住了两人行进的路线，孔亦锡在陆非鸟身上瞧了一会儿，目光停在她被方衍握住的手上。 这是方衍第一次与她十指相握。 其余的几人也注意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陆非鸟感到有点不自在。 方衍面无表情的看着章雪晖，她不便上前打扰。 “你谁？” 方衍的目标不是章雪晖，这一问不是装的，对于眼前这个贼眉鼠眼，一看就像专拍八卦新闻狗仔似的人物，若不是李麒允在监控里认出来，他压根就不会放进眼里。 “我叫章雪晖，是峰曜公关部的主管。”章雪晖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来。 “峰曜？”方衍听到这个名词，来了点兴趣：“今天的见面会请你了？” 俗话说，生意场上没有真正的敌人，峰曜基金与嘉茂资本交战多年，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做足了的，但是近年两家都在培养下一任的接班人，这两个接班人之间的感情却不咋样，NewCox和安铖科技都是嘉茂资本的控股公司，方衍心里清楚，以李麒允这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的性格，要请也只会请峰曜的大人物，像这种还要靠名片来让人记住的角色，绝不会在他的邀请名单之上。 “今天我是作为孔总的同伴入场的。”刚刚还在与孔亦锡侃侃而谈的章雪晖被问到这里，态度也骤然一变，客客气气的将孔亦锡推了出来。 有了章雪晖递名片的教训，孔亦锡只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新海文化的孔亦锡。”他转向章雪晖，“不知这位是？” 孔亦锡已从章雪晖的话里听出异常，按照他所说，这场见面会他压根不在邀请名单之上，从哪来的邀请函掉在其他地方一说？ 还没等章雪晖说话，方衍打断了他：“久仰孔总大名了，我女朋友承蒙您照顾。” 猛然被他提起，陆非鸟正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嘴张了一半，又被方衍拉回身后。 “不过我刚才在门外，怎么只看见她一个人？” 看出他兴师问罪打算的孔亦锡，也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 “这个……”他迟疑着思考解释，章雪滟先他一步抢答道：“我们公司来的人多，没办法全部进来，就让她在外面取点材，NewCox的见面会，外景也很有看点的，是吧，非鸟？” 陆非鸟看看她，没说话。 以陆非鸟多年经验，方衍语气不善的时候，说越多，越错。 果不其然，方衍还没说话，章雪晖已凶狠地训了过去：“你插什么嘴？” “方少，这是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介意，刚才您说女朋友，是……您身后这位？” 章雪滟不清楚方衍的身份，虽然她哥哥对这位表现的毕恭毕敬，她也只认为是哥哥的职业习惯，他提到女朋友，在座的人都自然的想到他牵着的陆非鸟，但章雪晖不一样，根据他挖出来的消息，这陆非鸟应该和李麒允有些纠缠才对，怎么可能是方嘉茂独生子的女朋友？业内的人都很清楚，方衍万年单身，怎么会一夜之间冒出来个女朋友？ 峰曜基金的蠢货们方衍已见怪不怪，他这样牵着她的手，不是她是谁？他方衍在外面的风评有这么差？ 见他不说话，章雪晖自知失言了。 “非鸟，这位是？” 孔亦锡见章雪晖神色尴尬，方衍又对他爱理不理，便想从陆非鸟这里下手，可惜他不知道的是，陆非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啊？他、他，他叫方衍。”陆非鸟从入场以来就不怎么清醒，对眼下这个状况更是迷惑，除了他叫方衍，她、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桌人揣摩着几个人之间的对话，章雪晖叫他“方少”，陆非鸟又说他叫方衍，这个男人对峰曜不屑一顾的态度，姓方的人里……有一个答案心中慢慢浮起，莫非，他是方嘉茂的儿子？ 也就是说，他正是第三工作室的创始人！穿越河宙的总负责！ 孔亦锡敏锐的感觉到，章家兄妹，这一次是踢到铁板了。 李麒允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戏，这里的气氛凝固，眼看是进行不下去了，便步伐矫健地走过来，把站在方衍面前的章雪晖挤到一旁，对着方衍极为尊敬地说：“老板，你在这里做什么？客人们等的着急了。” 他说完又对着陆非鸟弯了点腰：“嫂子。” 陆非鸟被李麒允这般动作吓的不轻，下意识就想伸手拦他，奈何她被方衍抓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方衍看着李麒允，他什么意思，他心里非常清楚。 这一下，又把一桌人惊住了。 猜测是一回事，猜测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章雪滟脸都绿了，自上次在安铖见过李麒允之后，她便被孔亦锡和刘正旻一人教训了一顿，回家好好做了有关李麒允的功课才明白，即使她想道歉，都不一定有再见到他的机会。 现在见是见到了，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 田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表情有些扭曲。 “各位是不是还互相不认识？”李麒允不等方衍理他，又自顾自得说了下去，“这位是我们安铖第三工作室的负责人，方衍，也是嘉茂资本创始人方嘉茂的独生子，第三工作室应该不用我介绍吧？新海接的穿宙项目就是出自于这里。” “老板，这位是孔亦锡，新海文化的副总裁，这边这个是……”他顿了下，像是想不起章雪晖的名字。 “章雪晖。”章雪晖白着脸说。 “是了。”李麒允没有重复，看向陆非鸟，“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我们嫂子。” 陆非鸟一下把手从方衍手里抽出来，朝大家看了一圈，露出一桌人同款的震惊神色。 “好了。”李麒允拍了拍手，“大家先慢慢聊，我带我们老板去主桌了。” Nickey收到信号，拍了拍他身边的储梦，一脸痴呆状的说：“小子，看见那边那个漂亮姐姐了不？那个就是游戏里的闭嘴绣花，你叔叔他女朋友，你可以去找她玩了。” Nickey震惊于李麒允的演技，他以前只知道自家老大能演，却没想到一向正经的行政部总监演起戏来也毫不含糊，差点连他都骗了。 安铖科技一号楼的这一对，真的是不好惹，不好惹，害得他差点忘了李麒允给自己布置的任务。 “真的？”储梦一听乐了，“我姐姐长的真漂亮！我叔叔眼光还是可以的嘛。” 他一边说一边朝陆非鸟跑，Nickey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子！辈分错了！别乱喊！留我一条命！” 储梦朝陆非鸟一扑，把方衍和陆非鸟隔离开来：“姐姐，是我！” 陆非鸟下意识地抱住这个个头已经快赶上她的小家伙，还好他长的嫩，否则又要起一场误会。 “你是？” “储梦啊！是我！CHU！” 陆非鸟恍然大悟：“是你。” 李麒允适时地给方衍递了个眼神，两人趁储梦缠上陆非鸟的功夫，一同朝会场中央去了。 储梦拉着陆非鸟往桌上空着的两张椅子上一坐：“姐姐，我听叔叔说，游戏里雪寒光那个废物是你同学？他今天来了吗？” “啊？” 陆非鸟朝“雪寒光”一看，“废物”的脸色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姐姐，春季赛最后那一场，是我打的，你知道吧？”储梦才不管周围的人正怎么看他，迫不及待的和陆非鸟说起来，“以前叔叔不让我说，但是我储梦就是储梦，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彭俞捷手下最强的徒弟！穿宙里最强的男人！” 储梦小小年纪技术高超，异于常人，再加上他并没有说过什么关于自己身份的话，现在这一介绍，和方衍对比起来，反而容易接受一些。 储梦并非现役选手，也没在赛事上取得过名次，他的名字对于这一桌的人还是陌生的，而“彭俞捷”就不一样了，带了这三个字，他的形象也立了起来。 只是这穿宙里最强的男人…… 有了春季赛血虐雪寒光、KO闭嘴绣花的事迹，他的说法似乎也没错。 CHU，可不是，穿宙里最强的男人么？ “哪个是雪寒光？”储梦见没人理他，继续嘟囔着刷存在感，“他不会没来吧？他要是没来，那就没机会见我了呀？” “真没来？”储梦环视一圈，“姐姐，下次你叫他来啊！让我见见，我还能教他几招呢！他那枪用的真是，暴遣天物啊！要让我师父看见了，肯定不会再说我是全队瞄准最差的了！” 田律“唰”地一声站起来，阴沉着脸说：“我去下洗手间。” “啊去吧。”储梦大大方方的说，“你们都没看过那场比赛吧？等你回来，我再给你们讲当时，我是怎么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 储梦穿着NewCox的队服，话说得再嚣张，也没人敢在这里搏他的面子。 “姐姐，吃菜。”储梦一边说一边往陆非鸟碗里夹菜，一样来一点，他明知道“闭嘴绣花”不是陆非鸟开的，依然乖巧的奉承道：“‘闭嘴绣花’就不一样了，我觉得，有实力与我一战……” 陆非鸟看着这小子油嘴滑舌的样子，哭笑不得…… 彭俞捷在台上讲完话，宣布晚宴正式开始，会场立马陷入一片混乱，方衍坐在主桌，不断地有人找他敬酒，从陆非鸟的角度看过去，他的杯子空了又被倒满，空了又被倒满，短短一会儿，已不知道下去了多少杯。 孔亦锡斟酌一番，对众人说：“我们先去敬Nickey。” 陆非鸟排在队尾，Nickey见状慌忙取下她手里的杯子：“心意有了就行，心意有了就行，酒不是好东西，女孩子少喝，少喝。” 随后又走到李麒允、高天祎的位置，他俩倒是没拦着。 陆非鸟连着喝了两杯白酒，脸色微微发红，李麒允轻声对储梦说了句什么，没一会儿，储梦拉来了彭俞捷。 “陆非鸟小姐？”彭俞捷微笑着朝她说，“感觉怎么样？楼上有我们准备好的房间，要不要先上去休息一会儿？等宴会结束，我们安排人送你回去。” 那方衍呢？ 陆非鸟朝他的方向扫过去，人群已把他堵得严严实实，她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她觉得，她是有必要好好消化一下。 方衍面对着蜂拥而来的人群神色不变，样子说不上从容，倒像是都没放在眼里。 第78章 上午八点，有人敲了敲比斯17层某一间房的门，屋内没有回应，九点，依然没有回应。 陆非鸟临近中午才醒来。 她虽没怎么喝过酒，进新海前与孔亦锡吃的那顿饭，被刘楹批评过后长了记性，应酬场合，轮到她该喝的，她不再推辞。 昨天两杯下去，当时看着没什么事，人一到房间，没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 那酒是好酒，过了一个晚上，她的头也是好疼。 陆非鸟睁开眼睛，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慢慢回忆起昨天的事，想摸手机看一下时间，一天一夜没充电，手机也喝醉了似的毫无反应。 彭俞捷说晚宴结束后送她回家，现在看来，应该是她在这儿睡了整整一晚。 陆非鸟爬起来，舒展了一下僵直的身子，摸下房卡，去往一楼的柜台询问情况，前台小姐礼貌的告诉她，房费已经结了，赠送的专车服务就绪，随时可以送她离开。 “车有定好目的地吗？” “按照约定，我们会把您送到安铖科技。”前台客气的说。 陆非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上车后问司机：“可以先送我去一趟裕苑吗？” “没问题。” 车子绕了一点路，停在方衍家门口。 陆非鸟进了门，家中一片寂静，书房、卧室都不见他的影子。 他昨晚也没回来。 洗了下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的酒味终于轻了些，陆非鸟坐回车里。 “师傅，帮我定车的人，你见到了吗？” “我哪里见到呀！我们这里的车都是酒店统一安排的！我只管把客人送到地方，其他的都不清楚呀！”师傅操着一口本地口音回答说。 车子行驶到安铖门口，保安往车里张望了下，一见到陆非鸟的脸，立马把门开了。 陆非鸟现在能理解了。 她在一号楼门口下了车，想给司机师傅塞点小费，感谢他绕了一圈路，他却说什么都不肯收。 “折寿呀！乱收钱要坏了公司的名声的呀！” 司机师傅一边说着，一边把车开远了，陆非鸟只得作罢。 一号楼的感应门一开，眼尖的蓝蓝立即发现了她，赶忙跑过来，一靠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蓝蓝虽然没有去晚宴，八卦消息听的一句不差，昨天方老大带了女朋友出现在会场里，整个公司都震了一震，想来方衍的事陆非鸟也该清楚了，蓝蓝从前没和她说实话，现在胆子小了，如果她生气了，她一个小小的前台，怎么惹的起这么大的人物？ “蓝蓝。”陆非鸟先开了口，蓝蓝连忙应了一声：“哎。” “你是不是以前就知道？”陆非鸟问。 蓝蓝挠挠脑袋：“我知道方衍是谁，也知道你是谁，但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是那种关系，我们总监叫我不要和你提老大的事，我就照做了。” 蓝蓝确实没说谎。 她现在只庆幸，除了听了李麒允的话外没做其他过分的事，否则惹上这两位，真的就吃不了兜着走。 “没关系，我不怪你。”陆非鸟说，“方衍，来公司了吗？” “来了，现在应该在他办公室里，要不要我带你过去？”蓝蓝问。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陆非鸟想，司机师傅把她送到公司，应该就是带她来见他，这是安排好的事。 “那、那你小心。”蓝蓝说，她预感，陆非鸟见到方衍，一定有一场腥风血雨。 陆非鸟上了电梯，想了一想，没按三楼，反而按了二楼。 在安铖待了一段时间，最大的成就大概是摸清了李麒允办公室的路线，陆非鸟走进行政部，一屋子人齐刷刷的看过来。 她敲了敲门，听见李麒允在里面说：“请进。” 她推门而入，一进来就把门关上了。 “怎么到我这里来？”李麒允略微有些惊讶，“他在楼上等你。” “我来上班。”陆非鸟说，“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李麒允抚了一圈杯子，把她从头打量到尾，觉得这句话，有点意思。 她却又不说了。 等待了一会儿，李麒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 “这是你的实习合同、实习证明，还有应得的实习工资。” 那袋子被封死，封口处盖了新海的公章。 “他让我安排人去新海取来了。” 这些天为了这件事，李麒允找了嘉茂的公关、法务一同与新海做了协商，新海的刘正旻见到来人，妥协的非常快，几乎没花什么力气。 方衍把这件事按了下来，刘正旻显然也不想闹大，这份材料转交到李麒允手里，便意味着陆非鸟与新海再无瓜葛。 “这一点，他做的没错。”李麒允对陆非鸟说，“新海招你的目的就不单纯，事情因我而起，即使你跟方衍没有关系，我也有责任摆平。” “如果你对他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可以转到我身上。” 陆非鸟盯住李麒允：“我在安铖对你有意见，有什么用吗？” “当然有用，你对我有意见，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李麒允面上波澜不惊，一副任由她做主的模样，陆非鸟视线向地上移，像在思考着什么。 “我想出差。”半晌，陆非鸟抬头说。 “出差？”李麒允微微皱了眉，“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行，最近安铖有没有去其他城市的工作？” “你想避开他？” “这个就不用猜了，还有，我会告诉方衍我搬回学校了，你不能跟他说我究竟去了哪。” “下定决心了？” “没错。”陆非鸟斩钉截铁的说。 李麒允细细打量了陆非鸟一番，她神色如常，语气也不激动，说话前虽然想了一会儿，说的话却不像一时兴起闹着玩。 她并没有真的生方衍的气，李麒允判断。 既然如此，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等我出差回来，我就来取这份东西，在那之前，麻烦李总监替我保管一下。” 李麒允点头，视线转向开着的电脑，把各部门的行程过目一遍，给外面的秘书打了个电话。 “等你回来，我们两清。” “好的。” 世上确实一物降一物，李麒允目送着她离开办公室，无奈又有趣的轻笑了声，开始思考自己该给方衍编个什么借口。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自作自受吧。 安鹭工作室办在L市的玩家座谈会在三天后，相关人员前一天便坐飞机去了当地，李麒允给陆非鸟买了今晚的机票，送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M市。 方衍的手机上，只有一条简短的短信。 “她来找过你？” 方衍去学校找陆非鸟无果，从蓝蓝那里知道了陆非鸟进公司直接见了李麒允的事，一早便来他办公室“兴师问罪”。 “你现在倒是积极，昨天干嘛去了？”李麒允见到他便开始挖苦，“早点等在酒店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你说的轻松。”方衍冷哼一声，“我爸没到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帮他喝了多少酒，喝的人样都没了，我怎么见她？” “不让你爸去的也是你，总的来说，还是自作自受。” “我爸如果去了，她还能全身而退？” “你们方家的事，我是管不了。” “你别废话，我问你，她真的是回学校了？我去了C大，并没见到她。”方衍看不到想见得人，异常烦躁，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反正她是这么跟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打电话去问。”李麒允毫无惧色。 “我要是打的通电话，还问你干什么！” 李麒允耸耸肩，意思，怪我咯。 “我爸培养你这么久，你也不帮我挡挡酒，一点忙帮不上，还把她看丢了，你说你还有什么用？”方衍脾气上来，嘴里全是无差别攻击。 “还有那帮小子，没事把我扛回公司做什么？当我真的这么喜欢公司？喝醉了还要住在公司？M市这么大，我方衍就离不开安铖了？” “这不能怪他们。”李麒允适时的说，“我可以做证，安铖没有第二个人比你更爱睡在公司。” “你别说话！”方衍恶狠狠的说，“我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有病才睡公司！” “那更不能怪他们了，我想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刚知道你有女朋友。” 方衍差点被李麒允气死。 第79章 到达L市已是深夜，接机的是安鹭的运营负责人，三十五、六岁的样子，除了和她确认过名字之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自己这个时间来凑这个热闹，陆非鸟想，他的心情应该不怎么美丽。 住宿的地方离机场不远，正好在海边，虽然M市也有海，但没有L市这么壮观，她的房间在酒店的三十七层，从窗户俯视下去，夜晚深邃的海水颜色像能吞噬整片陆地。 陆非鸟临时抱佛脚，半躺在床上搜起安鹭工作室的资料。 安鹭，是安铖成立最晚的工作室，专攻女性向，已上市的游戏风格多变，水准不一，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一款都能够上些台面。 这一次的座谈会举办的目的，便是为近期即将发布的一款游戏做最后的意见收集。 指定了时间，指定了地点，没有诱人的奖励，座谈会当天偏偏还下起了小雨，三千个邀请电话打出去，到场的不过二十来人。 陆非鸟帮着布置了两天会场，正式的座谈会，她被安排成了“玩家”。 游戏主创上台大谈特谈了一番游戏理念，台下的女孩子们昏昏欲睡，填完冗长的调查问卷，中场休息时，运营给每一个来场的人发了小蛋糕和零食。 “待会儿不会还是听讲吧？”坐在最前排的女孩丢完蛋糕杯，一脸意兴阑珊的询问离她最近的工作人员，她的声音不小，刚好让会场里的人听见，还没吃完东西的玩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一齐聚过来，等着听接下来的安排。 “不是了，后半场角色颠倒一下，各位以问答的形式提问我们的制作团队或阐述建议，争取对《第七个星期七》有个更深入的认识。”运营小姐姐解释说。 听完她这句，房间里沉闷的气氛瞬间活了过来，有几个女孩开始狂翻手机，似乎在找事前准备好的问题。 参与《第七个星期七》的测试需要预约资格，再抽签，竞争压力还不小，陆非鸟自然不可能玩过这个游戏，在安鹭运营组的帮助下，坐在这张位置的前一秒，她把剧情走完一半。 《第七个星期七》和传统的多角色攻略线设定游戏不同，从头到尾可攻略的男性角色只有一个，游戏里除了爱情线外，还有友情线及事业线，没有单纯的设置HE和BE，而是做了非常开放的结局。 此开放非彼开放。 安铖科技之所以在游戏行业纵横沙场，得益于高度成熟的技术水平和开发能力，传统的剧情式游戏，玩家体验到的结局基本相同，多玩几遍也不过是把不同的线打开，收集一下画册和台词之类，《第七个星期七》作为术业有专攻的安鹭的第十三个作品，融合了其余几个工作室的研发成果，加入了人工智能技术，涵盖了大量的语料库资料，作为出品方的安鹭工作室，也无法预料游戏里的这个男人下一句会说什么。 女性向+rouglike风格+人工智能，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游戏。 除了技术层面的原因之外，纯女性向游戏的框架是非常狭隘的，每一个画面、每一句重要台词都可能决定一个角色在玩家心目中的形象，玩家追求真实、美好、令人心情愉悦的游戏体验，而安鹭加的这两个新技术，恰恰就是达成这一点最大的威胁。 语句不通、剧情卡壳、跳脱出戏……几乎所有的问题都会在测试阶段里出现，这也是安鹭一直把测试名额卡的非常紧的一个原因。 令人欣慰的是，玩家对于执着创新、理想远大的游戏总是给与最大的宽容。 陆非鸟听说，《第七个星期七》里用到了方衍预备给穿宙用上的多转合技术，目前业内还没人能解释这种技术，名字也是他自己起的，为了这项技术，《第七个星期七》还在官方网站上对第三工作室予以了感谢。 不过…… 陆非鸟看向被刚冒出来的问题问懵的主创团队，安鹭在网站上放那封感谢信的时候一定没想到……穿越河宙会火爆到这种程度，并且，它属于男女通杀的那一类游戏…… “这个、我们还是希望，今天能和大家一起讨论一下《第七个星期七》存在的问题和大家对它的建议，其他的游戏可以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花别的时间来探讨。”主策划抓着话筒，额角开始冒汗。 “我不是想问《穿越河宙》这个游戏，我是想问《第七个星期七》在制作过程中是第三工作室也加入了吗？从穿宙转换到第七，这里面肯定要进行技术改造的吧？”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提问的女孩不依不饶，似乎就是想把《穿越河宙》和《第七个星期七》的关系弄个透彻。 “这是肯定的，多转合现在还是一项非常不成熟的技术，需要开发者不断的调试和修改，游戏研发过程中，确实得到了来自开发者巨大帮助，可以说，没有他，《第七个星期七》只能沦为三流作品。”安鹭工作室的负责人收到手下的求助的目光，主动夺下了主导权。 “那可以讲一下，为什么会在这个游戏里用这项技术吗？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多转合是用在全息镜像增加真实体验的一种技术，《第七个星期七》是未来有做全息游戏的打算吗？” 陆非鸟发现，这些女孩，如果遇到自己感兴趣的领域，问出的问题居然不比专业记者差多少。 熊广迪环视一圈，满屋子人的脸上都写着“有兴趣”。 他无奈的一笑：“大家是不是都玩过穿越河宙？确实，如果是我们安铖的粉丝，不可能不知道这款游戏，既然大家这么热情，我就花点时间讲一讲这个游戏的故事吧，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之后，我们再回来讨论《第七个星期七》。” 他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赞同。 穿越河宙的研发始末，还要追溯到方衍上大学的时候。 “嘉茂资本有一项公司福利，现在的很多公司也有，那就是公司旅游。有一年，第三工作室的创始人与嘉茂的员工一起，参与了一场与以往有些不同的‘旅游’。” “说到旅游，很多人会想到‘好玩’、‘有意思’，说到游戏，其实感受也差不多，年轻人旅游的目的地通常都是些好看好玩的地方，但那一年的旅游选点，却令人大跌眼镜。” 爱子狂魔方嘉茂为了支持儿子的电子游戏事业做过两件事，第一件是买下NewCox，让世界上最会玩游戏的人来玩他的游戏，第二件是带着员工做公益，让世界上最不能玩游戏的人来玩他的游戏。 第一件，他成功了；但第二件，他失败了。 嘉茂赞助过非常多的困难家庭，每年都会收到来自这些家庭的信，或是求助，或是感谢，方衍事业刚刚起步的那年，有一封特殊的信寄到了嘉茂，这封信来自一个深山里的特殊家庭，方嘉茂看了之后，决定带方衍见他们一面。 沙和尔是这个特殊家庭里唯一的孩子，也是写信的人，信上的字排列整齐，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天生没有四肢的孩子写出来的东西。 沙和尔没有手臂，方衍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用嘴咬着一支笔，晃着脑袋在纸上画着什么，他画的很慢，很艰难，但画的很坚定，也很快乐。 那张画是莫莉号母体飞船的初稿。 沙和尔告诉方衍，他小的时候村子里还没通网，因为他无法走到外面去，所以村子的小伙伴们都会到他家里来，他很不幸，也很幸运，因为他生在了一个没有歧视和漠然的地方。后来嘉茂资助了他们的村子，为他们建造了畅通无阻的大路、风驰电掣的网络，学校和通信基地同时拔地而起，村子里开始出现名叫手机的东西。 沙和尔非常开心，但也不开心，因为自那以后，来他家里的小伙伴们渐渐少了，即使他们并没有讨厌他、孤立他，即使他知道总会有一天，他们无法再一起玩耍，但那一天来临之时，他又百感交集。 沙和尔想参与到他们的游戏之中，所以他画了这艘飞船。 人工智能母体飞船莫莉号就是他的大脑，代替他飞往浩瀚宇宙，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即便是一个人，他也可以愉快的与他交谈，就像自己亲自到达了那个地方。 “所以穿越河宙从一开始，就是朝着全息方向去的，和现在的VR与全息3D投影不同，真正探究脑科学的一个游戏。”熊广迪说，“这些都源自于一个约定。” 方衍对沙和尔说，方嘉茂从你这里带走的东西，我来还给你。 体会世界无法用脚丈量的广阔，用手触摸这片璀璨星空闪耀着的小星球。 “第三工作室研发过很多款游戏，但《穿越河宙》的研发从来没停下过，为了追求全息的真实度放弃了很多已实现的技术，它注重的是人的交互，从某个角度来说它想实现的并不是人的娱乐，而是人的梦想。” 故事讲完以后，熊广迪微笑着问先前那个举手的女孩：“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女孩巡视了一遍鸦雀无声的会场，几乎不敢发出声来：“那个、穿宙，提前了？那个、PC版并没有全息……” 熊广迪收起笑容，缓缓的说：“半年前，沙和尔又寄来一封信，他被查出肝癌晚期，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 陆非鸟捂住了嘴。 “那、那他现在？” “也许莫莉号已经把他带到河宙上了。”熊广迪说。 有人红了眼眶。 “他签在大脑捐赠文件上的名字，是写的最漂亮的一次。”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说的也不过是平凡人生吧。 第80章 见面会的故事在玩家小群里不胫而走，原本还在为了见面会人数没能达到预期发愁的安鹭，当晚再次收到了几十个应募。 熊广迪当机立断，趁着一行人还没走，联系了当天未能到场的玩家，愉快地将活动延长了一天。 晚上的临时会议结束，他问陆非鸟：“你有别的安排吗？时间冲突的话可以先回去。” 陆非鸟摇头，她能有什么事。 熊广迪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默许。 有事的确实不是她。 方衍来安铖上了三天班了。 半年时间足够改变人的生活习惯，一号楼的人，心理上没有忘记方衍，身体却很诚实，所以Nickey在第三次发现方衍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早的坐在办公位上时，大脑向全身输送了的极度危险的信号。 他想问，又不敢问，陆非鸟如此明显的“失踪”让他敏感的鼻子闻出了不对。 忍到中午，果然，方衍一起身，往行政部去了。 第三工作室全体员工同时舒了一口气，照这两天的情况来看，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 李麒允想点烟，被方衍掐了，汇报任务的秘书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被方衍一句“放那儿吧”打发。 “你要是这么闲，就回去做你的事，和Wanty的事早一天敲定早一天安定，如果我没猜错，上一次NewCox的晚宴你出席后，嘉茂资本那边应该有松口吧。” “嘉茂的事，你不是比我清楚？”方衍来时随手在外面抽了本资料，此时正驾着腿在沙发上翻阅，看起来云淡风轻，一脸平静。 李麒允认识方衍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他内心的波涛翻涌。 “安铖的投资是你爸亲自负责的，除了财务记账以外没有任何审核材料和风险评估，我也清楚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就是那些事呗。” 方衍翻着这本“安铖通讯录”，鬼使神差的在上面找起了陆非鸟的名字，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陆非鸟根本不是安铖的员工，这书里不会有她的存在。 瞬间就对手上的东西腻味了。 李麒允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秘书进来后先确认了一下方衍的位置，随后才说：“安鹭那边的消息，活动延期一天，预计整场行程要推迟两天，我们过去接洽场地的人和酒店起了冲突，现在事情有点麻烦。” “什么原因？” “要租借的场地明天已经有了预约，对方来头不小，酒店两边都不好得罪，告知只能按照先来后到，但是许淼淼打听到对方客户的飞机晚了点，肯定赶不上事先约的时间，如果场地时间延长，又会拖累到排在后面的安鹭。” “所以想和他们商量提前？”李麒允不再看方衍，把视线转到秘书身上。 “是的，对方客户飞机起飞的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但安鹭这边的时间可控，她希望能先办安鹭的见面会，可是酒店不肯出面协商。” “这么小的事情她自己不能解决？” “许淼淼的性子您知道，要是酒店好好协商晚了也就晚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是不联系到对方不罢休了，刚才她来电话，想让您把对方客户的联系方式给她，她亲自去让客户找对方修改时间。” 李麒允的目光凌厉起来：“别人谈生意，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个……” “让她想想清楚再说话。” “对方是美游网络，安鹭和他们不对盘，可能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秘书解释说。 “美游？”李麒允语调提了一些，眼神晃动了下，问：“客户难道是SIN？” “就是他们。” 美游最近代理了一款SIN开发的galgame，巧的是安鹭曾经和他们争夺过这款游戏的代理权，层层对峙之后，SIN选择了主营游戏较少而能给这款游戏更多精力的美游，安鹭虽然在用户层上有优势，但也如SIN的代表所说，这款游戏作为SIN打开国内游戏市场的开山之作，他们重视宣传而不是收入，安鹭显然不可能为代理游戏花费过多。 即使安鹭和美游有过竞争，这在游戏行业里也只是小事，比这更过分的事千千万，犯不着这样就结下梁子。 “SIN？”方衍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这名字有点耳熟。” 李麒允和秘书一同朝他看去。 “每天就做点这些事，你们也是够无聊的啊。”方衍并不准备仔细思考自己是怎么听说过这家公司的名字的，随口吸引火力，然后直接嘲讽。 “你准备呆到什么时候？”李麒允问回来。 “随便坐坐啊，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别耽误了人家的见面会。” 怎么说也是同一个公司的，方衍对安鹭的行程还是了解的，这次带去的作品也钻研过，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李麒允若有所思的样子。 “方衍。” “嗯？” “我卖你一个情报，你去L市把这个摊子收了。” 方衍像听到什么笑话：“我去L市？你觉得我有心情出去旅游？” “也许你正好有这个心情了，或者为了解决兄弟工作室的麻烦出马，还可能是想亲自给玩家们讲讲自己的故事。”李麒允说。 熊广迪在玩家见面会上讲了什么，许淼淼早向他说的一清二楚。 “总之，你绝对不是去谈恋爱的。” 方衍脸上的表情僵住，他不笨，李麒允给了这样的暗示，那个念头电光石火间冲入了他的脑中。 “她在L市？” 李麒允不答，只回身对秘书说：“帮他定张去L市的机票。” “那淼淼那里呢？” “给她消息，明天的见面会，方衍到场。” 秘书不懂他的意思，李麒允却不解释，让她照做。 方衍看了看时间，瞬间没有了调侃他的心情，再不出发，夜里飞机就停飞了。 安鹭的事并没有麻烦到陆非鸟，所以整个晚上她都呆在房间里，想着熊广迪讲的故事，想着他口中的他和她心里的他。 方衍没怎么和她讲过他的事，她只能靠直觉去猜，直到他的身份公开之前，她还觉得她猜的不错。 现在想想，那些和他说过的话，真的好傻啊！ 陆非鸟狠狠蹬了蹬被子，L市比M市气温高了十几度，和M市的盛夏可以一拼，酒店的冷气开的很足，被子盖了热踢了冷，怎样都不舒服。 她躺了一会儿，猛的想起手链里的那个标志，手一抬，和手机里搜出来的图标一对，果然一模一样。 是嘉茂资本的Logo！ 懊恼的情绪无限蔓延，这条线索在她身上带了这么久，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转动了下手腕，她想把手链取下来，手指摸到链子卡着的地方，动作却又停了。 喜欢的东西，终究是舍不得的。 陆非鸟把脸埋进枕头里。 手机响了，方衍打来的，她无视掉，铃声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架势，第五个电话锲而不舍的在耳边嗡嗡作响，她再次看向手机屏幕，来电人不知什么时候从方衍变成了熊广迪。 “喂？”陆非鸟慌慌张张的接起来。 “是我。”电话那头赫然传来方衍的声音。 陆非鸟低头看了下来电显示，是熊广迪没错啊！ “下来，我在酒店大堂等你。”方衍说完这句，把手机还给熊广迪，陆非鸟听见又一个男声紧接着跟上。 “陆非鸟，听到了吗？刚刚那是……你照做，我们在一楼柜台的位置，他……你那一层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可能要换一层。” 什么情况？她还没搞清楚对面到底在说什么，电话断了。 现在可是晚上十二点啊？ 熊广迪满脸汗水，站在柜台小姐和一个男人之间，电脑被反向转给他，上面显示着目前酒店房间的局部和入住情况，看的出正在挑选房间。 他身后的男人不像他显得那样焦急，伸手取了前台的纸巾擦净了额头上的汗滴，目光随意的瞥向熊广迪指给他看的地方，轻声说了句什么，熊广迪的表情立马又变的皱巴。 L市太热了，进出的人带来阵阵热浪，隔得这么远陆非鸟也能感觉到外面汹涌的热气，方衍衣服都没换便上了飞机，落地后已被汗水湿了一遍，熊广迪像被他传染，大幅度的动作昭示了他内心的波动，陆非鸟觉得，自己的突然到访对熊广迪的打击，也许还没有方衍的十分之一。 她走近了，听清了前台小姐在和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先生，东区配备电脑的房间只有以上这些，满足您要求的房间西区还剩几间，西区在另外的楼，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派人接送的。” 熊广迪瞄了方衍一眼，后者像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他沉思时抿着唇，黑色眸子映出不知所措的前台小姐和大汗淋漓的熊广迪，他不开口，便是不同意。 折腾了二十分钟，熊广迪的脸都僵硬了，若是换作Nickey在这里，大概早就哭出来了。 陆非鸟有些同情起他来，于是不再走两人视野之外的路，方衍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她闯进他眼睛里的那刻，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另外二人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尤其是熊广迪，他从来没见过方衍这么夸张的行为。 “别走。” 他的话掷地有声，听在耳朵里像是命令。　 第81章 别走这两个字，听在熊广迪那里是不怎么习惯的，他一般只会从方衍嘴巴里，听到“你可以走了”五个字。 陆非鸟被方衍抓住手腕，没有挣扎，反而拖着他走回到柜台前面，问：“这栋楼里还有其他楼层有相邻的房间吗？” “有。”前台小姐勾出两个挨得很近的框，“三十二楼有公寓式的房间，卧室是独立的，客厅和厨房是公用的，但是没有配置电子设备。” 陆非鸟听完她的介绍，愕然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这里只剩这种房间了，L市的冬季才是旅游旺季，眼下每日艳阳高照，想来没有多少人挑这种时候长期度假，所以这些房间才会空下来。 方衍是给张沙发就能睡的人，但一定要干净的沙发，这些房间的卫生条件不如每日打扫的单间，熊广迪压根没纳入考虑范围。 熊广迪看看陆非鸟，陆非鸟看看方衍。 方衍听完前台小姐的介绍依然没有说话，但熊广迪怎么觉得，他那个眼神，似乎在说——听你的。 要住这里吗？陆非鸟犹豫着。 如果是知道他的身份以前，她应该不会想太多，人能住的地方他就能住，况且是她陪他一起呢。 从方衍攥紧她的手起，她就感觉到，他坚持要住在她的隔壁，却不敢自己找她商量，只能让熊广迪传传话，然后为难一下可怜的前台小姐。 他工作上的事情对她来说听懂都困难，心里的小九九却十分的好猜。 这么晚了，再开车去西区折腾一番，这里的四个人都不得安宁，陆非鸟想了想，放弃了换楼的打算。 “那个、”她晃了晃被方衍拉住的手臂，“我房间里有个沙发。” 熊广迪屏住呼吸，听她接下来的那句。 “要不你睡沙发吧，跟我的房间分开的，屋子里也很干净。”陆非鸟怕这两个人误会，解释着说。 熊广迪是知道沙发狂魔方衍的光荣事迹，但被人主动邀请住沙发，他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这辈子都不会信。 安铖每季度都会召开股东大会，几年前的年中会议上，方衍全程歪着脖子，被方嘉茂问起，他说：“沙发上睡的。” 方嘉茂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年中财报又不好看，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低气压冻了满身，走时他撂下一句：“不许让我儿子再睡沙发！” 一群人有苦难言，老方的意思挺好理解，不是真的让方衍“住沙发”，而是不想再看到类似的财报。 此后，方衍睡沙发这个梗，作为公司业绩的专门用语在高层里流传了开去。 方衍睡沙发=财报不合格、对赌失败、收入不及预期…… 很多种可能。 陆非鸟说出这句话是忐忑的，她想先把他安顿下来，之后再算以前的账，可是想房间的事，想着想着就想歪了，不想委屈他，又不想让他如愿以偿，然后这个想法就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给他一颗糖，但是得跪着接。 “好。”方衍答。 熊广迪脸上风云变化，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的出话来。 这两个人，他怎么觉得，有点像在耍着他玩？ 办好手续，熊广迪将两人送上电梯，忍不住又朝陆非鸟看了一眼，心里嘀咕着这两天听到的风言风语，忘记了按自己楼层的按钮。 三十七楼，他如梦初醒，圆场道：“你们早点休息，我就回去了。” 方衍不经意的瞥过来，熊广迪本能地察觉出了警告的意味，当下把头低回去，按下了关门键。 进了房间，方衍转身系上了防盗链，开口对陆非鸟说：“下一次，不要在外面说和我住一间屋子。” “嗯？”陆非鸟问，“怎么了？” “影响我的声誉。”方衍淡淡道。 陆非鸟：“……” 声、声誉？ 她还没觉得影响声誉呢？他倒先提起来？是啊，她怎么没想起来，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的邀请他住一间房，这、这好像不太对劲吧？ 陆非鸟有点反应过来，再看方衍，他随手把防盗链摆正了位置，似乎在说：晚了。 “你离我远点。” 陆非鸟后退几步，一只脚迈进卧室。 “沙发在那边。”她一指外面的陈设，“嫌小的话可以把两张拼起来。”说完“啪”的一声，关了房门。 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沙发拖动的声音，他真的去移沙发了！ 陆非鸟下楼前还残存的睡意烟消云散，穿着衣服躺到床上，想了一会儿，用手臂比划了一下这张床的宽度，好像…… 再睡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这个想法吓得她拍了两下脸。 搞什么！ 屋外安静了，门缝里的灯也灭了，他真的睡了？陆非鸟想着，竖起耳朵听起外面的动静来。 然而她什么都听不到。 方衍半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陆非鸟轻轻拉开房门，微弱的光线染白了客厅的一角，方衍睁开眼睛。 陆非鸟从房间里露出个脑袋，欲言又止的模样，见他睁眼看向她，才不太确定的问：“你不洗个澡吗？” 他穿着这身衣服从M市过来，想来一定很不舒服，浴室在她的卧室里，她不分三七二十一关了房门，好像……有点残忍。 她试探着说完这句，方衍并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就这么十几分钟，他真的睡了过去。 陆非鸟的气，一天一天的消散下去，心底潜藏着的纠结和不甘，也在看到他时化成了青烟。 他们本就是从游戏里相识，身份和地位，从决定要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不重要的东西。 她可以接受他是个无业游民，自然也可以接受他是第三工作室的创始人，这两者本来就与她喜欢他无关。 现在还剩下的，不过是他的解释和道歉。 方衍清醒回来，开口想说的“你关了门，我怎么洗？”在她缓缓把门开了动作里咽了回去。 她开好门就跑回去了，想想回床上不太妥当，搬着笔记本坐到桌前，假装查起了资料。 方衍站在门口看着她心不在焉的往搜索引擎里输了“穿越河宙”，从第一个检索结果开始往下点开，点到第三个时惊觉不对，又去搜“第七个星期七”。 嘴唇的弧度弯了起来，他移开视线。 这次来的太匆忙，幸亏安鹭给玩家准备的礼品里有游戏文化衫，他拎起熊广迪送来的衣服和裤子，翘起的唇角又沉了下去。 衣服上印着个美少年，穿的不怎么工整，脸颊透着红色，身边还有大堆粉红色泡泡。 方衍差点放弃洗澡这个念头。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陆非鸟的脑子适时地炸了，等他出来，她是不是睡着了会比较好？ 两个人都不尴尬，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要怎么睡？穿着衣服睡？会不会太假了？可她要换上睡衣吗？万一他突然出来怎么办？ 陆非鸟高速运转着的大脑在水声停下的那刻彻底宕机，她跳起来，往被窝里一钻，被子从脖子盖到脚，这样就看不出她穿的是什么了。 房间里弥漫了不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他出来了，陆非鸟闭紧眼睛。 “鹌鹑？”方衍喊了一声。 胳膊抖了起来，陆非鸟用另一手按住，听着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 她以为他试探完就会离开，但他的吻比她的反应更迅速的贴了上来。 额头，到鼻尖，最后落到唇瓣。 “真的睡着了？”他微笑着隔开一些距离。 陆非鸟不止那只手，浑身都抖了起来。 “抖成这样，太冷了？”方衍假装困惑的说，然后又亲了亲她的鼻尖。 “嗯，冷。”他自问自答道。 关了空调，他把酒店加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还帮她掖好了被角，巡视了一圈，满意地关了大灯。 “晚安。”他说。 他果然还是欠揍！ 陆非鸟对引狼入室悔到肠子都青了。 空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被子被她踢的七零八落，肩膀有点冰凉，她朝另外一边凑了凑，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把自己缩在里面，嗅到熟悉的味道，在那团热热的地方蹭了蹭，咂了下嘴。 又不知睡了多久，意识回到身体内，她终于发现正在散发着热量的是什么，是方衍的胸口！ 陆非鸟迅疾地伸出腿，预备给他来一脚，刚伸到一半，忽然被他抓住了脚脖子。 “你醒了？放、放开我。”她死命的收那条腿，这、这姿势不太对劲…… 方衍眼见她真的急了，便顺从地放她离开，用被子将她裹住，与他隔离开。 “你什么时候来的？”陆非鸟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一切如常，又和他隔了一条被子，稍稍安了心。 “晚上你喊我的时候。” “我晚上什么时候喊你了？” “我录了音，你要听吗？”方衍回答说，“你做梦了，喊了好久。” 不会吧？陆非鸟当头一棒。 他说的笃定，她不禁怀疑起自己，她昨晚确实梦到了方衍，而且还不止一次，梦里，她叫出声了？ 怀里的小鹌鹑没了动静，方衍把头靠过去，闻了闻她的发香，那软软的发丝蹭的他微微失神。 “别动。”陆非鸟欲挣扎，被他拦下。 “还早呢，再睡一会儿，我不会做什么的。”方衍说。 饶是他这么说，他手上的力气也没放松，陆非鸟扯了两下，没用，于是便放弃了。 他真的闭上了眼睛，她却死死的盯着他。 方衍无奈，问她：“不睡了？” “醒了！” “可是我还很困。” “你去沙发睡。” “你醒了不能起来？把床让给我。” “为什么！你的位置在沙发！昨天就跟你说好了。”陆非鸟凶巴巴道。 “我女朋友真狠心。”方衍委委屈屈的说。 陆非鸟被他一句戳中，默默地瞧了瞧他眼里的血丝，昨天晚上折腾到一点，她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他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不知道是真的没睡好，还是天生就长这样。 她心软下去，用被子拍了拍他：“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对了就放你睡觉。” “问吧。” “为什么瞒着我？你的工作。” “一开始觉得不适合让你知道，后来就收不住了。”方衍认真的说。 “仔细解释一下。” “我从安铖搬到裕苑，建了‘林森淼’这个角色，阴差阳错遇到你，又知道了‘闭嘴绣花’就是你，怎么能让你知道统领一大工作室的人如今沦落到在家待业呢？这是攸关面子的问题。” 陆非鸟点点头，他说的有点道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说真的？” 方衍举手投降：“再不说真的，你就真的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闭嘴绣花’的？上次问你，你糊弄过去了。” “你和孟晓渔在Nickey的签售会上拍了照片，他对你有印象。” 陆非鸟眨眨眼：“那Nickey也是骗我的？”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他做错了。”方衍诚恳道。 还不是你的错！ “那后来，你跟我……那个，之后为什么没告诉我？” “谁让你在新海实习的那么不顺利，我怕我突然给你开个上帝视角你会承受不住。”方衍再次认真的说。 “就这样？” “你还想听什么？” “嗯……不知道，总之听完你的解释，我不是很满意。”陆非鸟撇撇嘴。 “方衍，对之前所有编过的故事，向我家鹌鹑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不行。” “小贪心鬼。”他刮了刮她的鼻子。 “哼！” 方衍正了正身子，思绪飘回那个下午。 “我爸为了让我放弃穿宙的开发，威胁安铖的董事层，把第三工作室的资金扶持断了，并以嘉茂对所持安铖股份洗牌，将安铖的实控权交还作为条件，要求开除我在安铖的职位。” “穿宙已经投入了巨额资金，放弃会导致损失惨重，安铖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多方考虑后，用穿宙的上市作为条件，让我离开安铖。” “我搬回裕苑，准备继续穿宙的开发，然后林森淼遇到了你。” “起初见你对穿宙一知半解，我胜负心上来，一边收集游戏里的素材，一边想带你见见穿宙美好的地方，谁知……” “谁知什么？”陆非鸟问。 “谁知你喜欢上了穿宙，我也喜欢上了你。” 方衍把陆非鸟的手拉住，手指扣了上去。 “做游戏的人，自己的游戏就像自己的孩子，从吖吖学语到独当一面，其中的心情只有父母能理解，也不知怎么回事，你从怀疑我在游戏里插队到春季赛里的惊人表现，我看过一遍，就再也离不开了。” 他提起往事，陆非鸟也记起了那个下午。 “我又不是游戏……” “我想做的游戏，可能要花一辈子来完成，所以我喜欢的人，不想花一辈子来等。” “是全息的计划吗？沙和尔的故事……” “谁和你说的？”方衍问。 “安鹭的、熊广迪，他在见面会的时候说的，来的玩家都想听的穿宙的事……” “他真多嘴。”方衍皱皱眉，“这种事，随便就说了？” “唔……” “来都来了，下午我亲自去给他‘捧场’吧。” 陆非鸟：“……” “如果你见过沙和尔，就能知道作为一个正常人对生活该有怎样的向往，人生最难学的就是知足，他虽然生来就有缺陷，但他一直都很知足，我去见他的那年他向我背出了所有给他捐赠过的人的名字，不止是我，他给很多人写过回信，多数都因地址不详退了回来，但他第二年仍然会写，寄不出去的就保存在一个木箱子里，我陪了他半个月，最终觉得，他的梦想和我的梦想可以一起实现，这值得花一辈子的时间。” “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他。”陆非鸟喃喃的说。 方衍摸了摸她的头：“会有机会的，他在河宙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陆非鸟望着方衍出神的侧脸，觉得被子里实在太热，趁他没顾上管着她，先把脚把伸了出来，随后是手、半个身子…… 方衍只见一只八爪鱼慢慢的晃着、晃着，轻薄的衣服被晃的露了点白，她伸手重新拉好，再晃着、晃着，在他脸上点了一下。 “光天化日，调戏民夫？” 陆非鸟说：“是我夫。” 方衍挑眉：“不知罪？” 陆非鸟好像有了不详的预感。 她的脸还没移开，猛的被他整个人拉到身上，毫不客气的吻了起来。 他的吻一点不似昨晚那般轻柔，狠狠地几乎让她窒息，趁他放开她的空档，她撑着床面想脱离这个尴尬的姿势，然而方衍圈住了她，不让她轻易逃走。 “方衍……”她开始喊他的名字，她感觉他浑身都在发烫，比被子里还要热。 “别动。”方衍低沉着声音说。 她不听话，依然在挣扎，四肢乱摆，一下子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急刹车式的停住，保持了一个最怪异的姿势，她的脸爆红，声音颤了起来：“方、方衍？” “叫你别动。”方衍搂着她，十分难受的说，“你总是不听话。” 陆非鸟不知所措，心脏要跳出喉咙口。 “别紧张，一会儿就好了。”他拍了拍她的背，仿佛正在受苦的是她。 “你……不要紧吧。” “嗯，其实我，认床。”他说。 陆非鸟：“……” 第82章 那一天的见面会，场面热烈万分，穿越河宙的主策划方衍亲自到场，和玩家们展开了别开生面的互动，顺利的引导大家写下了对《第七个星期七》的一千零一个建议，看的安鹭的策划泪流满面。 SIN听说方衍在L市，还在美游预约的场地里，当即以飞机延误为由改了第二天的行程，让许淼淼完成了无伤。 晚上的“庆功宴”上，许淼淼给大家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SIN的前身是国内的Sindel，成立在方衍的大学期间，算是游戏行业的老前辈了，然而这个老前辈有天生的霉运，首款关卡游戏试玩发布会里，前脚宣称通关至少要花半个月的时间，后脚就随机抽到了方衍上台试玩，结果被他找到了bug，十分钟打到了结尾，“game”over。 后来公司老总痛定思痛，深切领悟了“高手在民间”这个道理，在百份实习申请名单里一眼挑出老冤家方衍，接收他来公司实习。那半年里，三款在研游戏都得到了飞跃性的突破，然而游戏上市之前，方衍拿到毕业证书，直接不干了，不但不干了，曾经和他共事的同事都像着魔似的跟着他一起组建了新的工作室，丢下老总一个人又是找关系又是卖游戏，总算没落得破产的下场。 Sindel的老板觉得国内可能和他八字不对盘，于是转战国外，把研发方向转到了女性向，憋着心里的怨气，花了最短的时间做出了第一款精品，然而发售第二天，竟然被一个国内的玩家发了张照片说游戏里的反派长的和她遇到的帅哥很像，那个“帅哥”好巧不巧的正是方衍，老板心想天下难道还有这种事吗，可护儿狂魔方嘉茂手下的最强法务部行动的比太阳升起的更快，三封律师函直接甩到了还没有成立法务组的Sindel面前，虽然结果证明确实没有这种事情，这件事还是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如果不是这个游戏因为嘉茂的介入吸引了大量注意力，销售份数一次又一次创造纪录，老板可能真的要和方衍拼了。 此后，Sindel改名为SIN，公司纲领，方衍这个人，绝对要避开。 方衍听的一愣一愣，也就实习的事他还有点印象，其他的，他早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回到安铖，陆非鸟从李麒允那里拿回了实习合同，去学院交了实习报告，刘楹正好不在。 她想了想，没有留下来等她。 新海永远的成为了过去式，既然过去，就没有必要再提了。 她打了个电话给顾臻，告诉她自己被安铖留了下来，让她不用担心。 打电话的时候被方衍抓住了小辫子：“你也学会骗人了？我什么时候说要留下你了。” 陆非鸟瞪他一眼：“我也没说要你留我。” “你想去哪里？” “再找找吧，应该不至于流落街头。”她有点愁。 “流落街头是不至于，找工作的时候来第三工作室帮我，作为报酬，我家免费让你住。” 她想义正言辞的拒绝，可惜被他的嘴堵得说不出话。 陆非鸟有了L市的经验教训，现在又和方衍住在一起，每天都在做心理准备，然而就是不知道，他说的认床，到底是哪张床？ 方衍开始公然带着陆非鸟上下班，第三工作室里，Nickey和Pie重新向她做了自我介绍，继方衍之后，两人又有了新的天敌，每次陆非鸟听到不懂的地方露出茫然无辜的表情，都能让Nickey和Pie从心底里回忆起自己曾经欺骗过这个纯真的姑娘，他们和方衍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有良知，会惭愧，而方衍，不会。 Wanty的技术入股条件极其苛刻，甚至要求方衍完成一些与P项目无关的事情，除了穿宙的运营、更新，在研P项目的任务之外，他还要额外帮Wanty做事，嘉茂那边的控制松了一些，如今的方衍，又回到了两点一线的日子。 陆非鸟对P项目一窍不通，正常的下班时间之后，除了拿点资料，买点晚饭，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李麒允也加入了带晚饭的行列，陆非鸟习惯性的把饭送到了方衍桌上，才想起自己应该先去二楼。 和方衍脸上写着工作二字相比，李麒允这里就轻松多了，陆非鸟给他送了饭，顺便在他办公室坐了一会儿。 “有事？”李麒允不习惯有人看着他吃饭，没有去动餐盒。 “有点问题问你。” “嗯，说吧。” “方衍找Wanty合作，是因为资金不到位，也就是嘉茂不肯出资？” 李麒允点头：“是。” “方嘉茂不是方衍的爸爸吗？为什么他会不支持自己的儿子，外面流传……方嘉茂是很宠爱自己的儿子的。”陆非鸟困惑的问。 “你不去问他？”李麒允说。 “他没和我说，我想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毕竟是他的家事，但我实在好奇。” 是什么样的事，能让方嘉茂狠下这么大的心？ “所以你就找我？你不知道我和嘉茂的关系吗。” 李麒允极有可能成为嘉茂的下一任继承人，这件事陆非鸟也有所耳闻，她不由自主的把这件事和方嘉茂态度的突然转变上想，但看方衍和李麒允的关系，又怎么都不像。 难道是方衍不肯继承家业，方嘉茂故意为之？ 应该也不是这样，方嘉茂早知道方衍要做游戏，早年还给了那么大的支持，若是一定要方衍继承嘉茂的事业，那从一开始就应该极力反对。 陆非鸟一头雾水。 “你欠我一个人情，上次去L市，是你出卖我。”陆非鸟指出。 李麒允不可置否，他漆黑的眸似乎在打量，思虑再三，他说：“这件事不该由我说，不过你说的对，我欠你一个人情，所以我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方嘉茂并不是要和方衍决裂，解决这件事的关键现在在你身上，你可以去劝劝方衍，让他不要再这么固执。” “我？”陆非鸟手指向自己。 “是你。”李麒允点头。 陆非鸟还想追问，但她显然做不了李麒允的天敌，内敛的危险往往比外在更不好招惹，她没坐一会儿，就被他的眼神赶了出来。 我？ 她走时还指着自己，她是想劝人，可是她也要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劝他啊。 夜里十二点，一号楼三四五楼都还亮着，四楼客服部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地方，三楼和五楼，近日也有赶超他们的架势。 陆非鸟轻手轻脚来到方衍的办公室门口，偷偷拉开一个小缝向里张望。 平时，十二点是极限时间，不管再忙，他一定会在十二点前带她回家，然而今天到了这个点，他依然没有动静。 方衍桌上的电脑挡住了他半个身子，陆非鸟只能看到他笔直的背脊，她敲了一下玻璃门，方衍没有反应。 陆非鸟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他竟然睡着了！ 左屏电脑还在滚着代码，右屏是她看不懂的数据资料，方衍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对她的闯入毫无反应。 方衍即使带她回家，也会在她睡了之后再次埋进书房，这么多天的劳累积累，会在办公桌前睡着，她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陆非鸟看着他，在胸前架起了胳膊。 如果这个时候叫他起来，他应该会立马开车和她回家，然后在家里继续工作。 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多睡一会儿。陆非鸟找到他办公室里的沙发，比家里的要小一些，但既然能容下方衍，容下她也不是什么问题。 沙发上有条毯子，陆非鸟拾起来，动作极轻的盖在了方衍身上。 转头把自己放倒在他最爱的沙发上，软软的不输给家里的床，难怪他能受的了呢，陆非鸟想，倦意很快席卷而来，睡着前她最后朝他的位置看了一眼，他还是那个姿势，没有改变。 两个小时后，有人摇了摇她。 陆非鸟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发现方衍正蹲在她身边。 “你醒了？”陆非鸟迷糊着坐起来，看着他呆了一会儿，“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下次，叫我起来。”方衍把毯子披在了她肩上，脸色有点黑。“起来，回家再睡。” 洗完澡，陆非鸟从二楼往书房的位置看了看，果然灯还亮着。 这个变态！ 陆非鸟不知怎么的，竟从心里涌出了一股委屈的感觉。 凌晨三点，她跑回客房换了身睡衣，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第83章 一片寂静中，屋内只有手指敲打在键盘上的声音，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方衍按下静音，接起来：“怎么了？” “你过来。”陆非鸟说，“到我房间来。” 书房的门有了动静，她迅速溜回房内，往床上一钻。 方衍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嗯。”她假装刚坐起来。 陆非鸟穿了件吊带式的睡衣，大半个肩膀露在外面，随着她的动作，左肩的带子掉在了胳膊上，伸手扯了回来，方衍一见如此，在门口没动。 他看了她一会儿，说：“快躺下，都几点了。” 你还知道几点了呢？陆非鸟默默的想，微微一笑，拍拍床边，示意他过来。 方衍迟疑了一下，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坐下。”陆非鸟说。 方衍照做：“怎么了？” “我有一个问题。” “嗯？” “你准备几点睡觉？” “……快了。”方衍看着凑到他脸前的陆非鸟，这种衣服的遮挡性本就不好，她这么一动，把他的眼睛和动作完全封死。 “快了是几点？” “现在去睡。” 他站起来，本能的察觉到今晚的她不好招惹，那眼神看着像是只要他说不睡就能立马吃了他。 “那我信你一次，千万别再骗我。”陆非鸟威胁道。 凌晨四点。 主卧的门锁着，门缝处看不出是月光还是方衍笔记本的亮光，陆非鸟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原地转了两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跑进方衍的书房，找到看管全家网络的路由器，两个指头灵活一动，C-192顿时失去了WIFI。 接着踱回主卧，站在门口守株待兔。 等了大约5分钟，门锁转动了一声，方衍抱着笔记本开了门，和正在等他的陆非鸟打了个照面。 她还是穿着那件吊带，双手插在腰上，虎视眈眈的望着他，方衍想原样把门带回去，陆非鸟已经一只脚踏进门内。 “方衍！”她的声音充满愤怒，让他竟胆颤了一下。 笔记本合起来丢到床头，他被她一步一步逼到床上。 “你冷静点。”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作为活了二十九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方衍，他本不该害怕这只鹌鹑的声势，但在她一脸不好惹的一只脚踏在床上一只手指着他的脸开始数落时，他突然想起来，惩罚他，她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只穿了睡衣，能清晰的感觉到凑上来吻他的她的柔软，方衍克制的推了推她：“我真的睡觉了。” “我跟你说过不要骗我！” “可是你这样，真的不要睡了。”他头痛起来，如果她想做什么，他完全愿意奉陪，只是现在这个情形，她明显是想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与其到时候再苦，不如现在直接拒绝。 他是这样想的，只是她一点也听不进他的说辞，两只不安分的小手对着他上下其手，牙齿咬上他的脖子。 “陆非鸟。”方衍叫她的名字，试图叫醒挂在他身上的鹌鹑。 “别太过分了，我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忍住的。”方衍声音哑了下去。 陆非鸟手上的动作停了，抬头看了看他，她感觉到了他的反应。 “来啊。”她挑衅着说。 方衍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早上十点。 方衍睁开眼睛。 昨晚的记忆还留着，坐在飘窗上玩着他笔记本的陆非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听到床上的动静，她朝着他狡黠一笑。 方衍回想了一下他是什么时候失去知觉的。 好像是她把他推倒在床上，用手脚把他压得死死的之后。 也难怪她敢笑的这么嚣张。 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后感觉到的是无边的疲惫，他被她摆了个睡觉的标准姿势，紧接着就支持不住了，她吻在他的眼睛上，迫使他闭上了眼睛，然后，睡着了。 如果他能再坚持一下，他有信心把她弄哭。 倒也不是想看她哭，只是绝对比现在这样好得多了。 “多睡会儿，我已经给Nickey打过电话了。”她笑意盈盈，一点也没有反思的意思。 “过来。”方衍喊她。 “嘿嘿，我又不傻。”陆非鸟笑的明媚又欠揍，“你不要轻举妄动哦！”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把她拖过来，重新教育一下。 隔日早上方衍才出现在第三工作室，表情像被谁欠了八百万，反观跟着他的陆非鸟，破天荒的带了副墨镜，一直到桌前才摘下来。 Nickey待会儿有个事要找方衍汇报，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蹭过去，一脸殷勤的问：“非鸟，老大生什么气呢？” “没生气呀。”陆非鸟说，“小事。” Nickey正欲接着问，方衍又从办公室里出来，点了她的名字。 “陆非鸟。” “在。” 寄人公司篱下，陆非鸟还是懂点分寸的，规规矩矩的应声。 “高天祎说有东西要给我，你去一趟五楼，把东西拿下来，问问他什么事。”方衍说，语气已趋于平静，惹的一旁Nickey“咦”了一声。 “好。” 陆非鸟把包放下，转身要去乘电梯，Nickey想想不对，跟了上去。 “非鸟啊，我陪你一起去，这Evan不送下来，估计是大件的东西呢，你一个人不好拿。” “是吗？”陆非鸟还在回味，刚刚那句话，是他这两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以我多年经验，老大刚才的样子，你这一趟差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陪你一起搞定，你待会儿得告诉我，他到底生什么气呢。”Nickey像个老狐狸算计着，“你惹他了？” 她惹了他了？ 陆非鸟对着Nickey摇摇头：“我怎么敢惹他？” “是吗……”Nickey狐疑着，“我认识他七年了，绝对不会看错才对……” 两人到达安席放东西的仓库，面面相觑了一会儿，Nickey满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上前提溜了下那三个大箱子。 “这可真不轻。” 高天祎要送下去的是第三工作室与安席同批采购的键鼠套装、耳机和办公用品，收货地址统一填的五楼，安席的秘书没在，送货小哥找人清点了数量签了字就离开了，一直到入库的时候才发现第三工作室的那份也混在了里面，恰巧Pie这两天不在公司，高天祎便直接打电话找了方衍。 陆非鸟试着抬了下其中一个箱子，没抱起半米就掉了回去，箱子歪着滑到地上，她没表露出半分悲愤，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好像能想象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了。 “非鸟，你没事吧？”Nickey被她的笑吓到，“我跟你说，我们老大就是这样的，从来不把女人当女人使，不过也不能怪他，我们这工作室，都多少年没有女性生物出现了，要不我们把他叫上来，让他自己来收这摊子？” “不用。”陆非鸟挥挥手，“我们用推车推下去就行了，这点小事，用不着麻烦他。” 把推车送来的是第一次见到高天祎时在他旁边站着的黄宇浩，依然是青涩的脸和眯成缝的眼睛，他一左一右推了一大一小两个手推车，见到陆非鸟，惊喜的打招呼道：“学姐。” “嗨。”陆非鸟对他回以一笑。 “你们认识？”Nickey问。 “一个学校的。”陆非鸟说。 黄宇浩认识Nickey的脸，恭敬的对他弯了弯腰，随后把推车停下，主动将三个箱子摞到上面，全部摆正位置后说：“我帮你们送下去吧。” “唉不用不用。”Nickey夺下放了两个箱子的大推车，“这个我来，你们回去吧，我送下去后再跑一趟就是了。” “那怎么行？”陆非鸟一票否决了他的提议，“你小心下去后被方衍看到，更加没好脸色。” Nickey一个激灵，她的话，好像，非常的有道理！ “那你们一起推这个吧。”Nickey指了指另一个小推车，“推的慢一点，表现的重一点，最好再气喘吁吁一点，我在前面给你们示范！” 黄宇浩摸上扶手的手又松开，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陆非鸟赶忙打了个圆场：“走吧，我们下去吧，谢谢学弟了。” 第三工作室的仓库几乎贴着方衍的办公室，一行三人走进来并没有见到方某人的身影，Nickey侧头听了听隔壁的动静，然后转头回来：“非鸟，我就送到这了，接下来你自己放进去摆摆好，别忘记刚刚答应我的事。” 说完，一溜烟跑进了正在等他的“待会儿要开会”组合中。 黄宇浩本来就没搞明白Nickey和陆非鸟到底在说什么事，见到Nickey把东西送到这个份上了，又不管不顾的跑走，脸上神色更加困惑。 仓库只剩了他和陆非鸟两人，毕竟是在安铖实习的学弟，将来有可能和Nickey共事，陆非鸟觉得还是和他解释一下好。 “那个，你别奇怪，其实我惹他老板生气了，所以才被派到楼上搬东西，Nickey是来帮我的，他人还是挺好的。” 黄宇浩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其实我在学校里听说过一些学姐的事，现在看来那些流言也不全是假的。” 陆非鸟还在想着接下来怎么继续跟他解释的事，冷不丁被他这么一说，脱口就问了出去：“学校里怎么说的？” “那个……”黄宇浩尴尬地说：“就是学姐和方、方老大的事。” “是什么？快说说。” 黄宇浩的话令她有一丝惊讶，她和方衍的事，若是从安铖内部流传出去她倒不觉得有问题，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方衍也从不在公司装低调，有些风言风语也属正常，可黄宇浩却说是从学校听到的，整个C大知道这件事的不过章雪滟、田律、小鱼几个人，流言却比安铖起的更快，这多少有些令人咂舌。 “就是、说方老大行事粗鲁，脾气暴躁，心高气傲，谁都看不起……”黄宇浩在陆非鸟的注视下艰难的说。 陆非鸟眨眨眼睛，细细想了一下。 好像、好像挺对的？ 第84章 “我还听说，他对女生也动手，用车门撞坏过一个女生的鼻子。” 陆非鸟：“……” “他们都说学姐为了呆在他身边不但每天帮他洗衣做饭、收拾家务，还一直忍受他的冷暴力，特别辛苦，而且据说方老大长的也是、也是不怎么样的那种……” 黄宇浩一看便是不经常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一张口整个人都涨红了，纸箱被他带着汗水的手心捏的变了形，在他怀里摇摇欲坠。 “学姐，要是他总是这么欺负你，你还是别留在这里了！” 黄宇浩把箱子往地上一放，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后，像是终于把什么该做的事做了，脸上表情如释重负，。 陆非鸟：“……” 她该，怎么和他解释比较好？ 先抛开这个问题，她问他：“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些的？” “学生会还有学校的论坛上，方老大性格差、长的凶神恶煞的本来就在安铖的实习生里有传闻，前段时间论坛上又有人发了张你拎着大包东西在某栋楼门前的照片，有人认出那是我们学院一个学姐做家政服务的地方，她毕业时找了好多人来接替她的工作，每次都会给他们看照片，正好是你去的那栋楼；还有当事人指证方老大在学校门口实施暴力，说他一个土肥圆中年谢顶大叔有点钱就一副了不起的德行……” 陆非鸟本来以为是有心人为了造谣故意放出的消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被人乱说到这个份上，只能是方衍自作自受啊。 而又是那么正巧的，自己被派到五楼搬箱子时撞上了黄宇浩，照这个架势，自己被“土肥圆中年谢顶大叔”虐待的故事不就坐实了？ 陆非鸟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黄宇浩还在等她的回应，仓库里间突然传来“咔擦”一声。 仓库是带锁的，只有特定的门卡能刷开，同时仓库里间还有一个需要更高级的门卡才能出入的房间——机房。 机房除了摆放着监控设备的主回线，还保存着服务器设备等，有专门的精密空调控制温度，门一开，一股冷气对着两人袭来。 方衍站在门边，一只胳膊顶着自动往回收的门，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陆非鸟本就被突然开启的门吓着的小心脏顿时“咯噔”一下。 “你在这里干嘛？”陆非鸟问他。 “机房有报警，我进来看看。”方衍把门带上，视线略过陆非鸟的头顶，定格在站在她背后的黄宇浩身上。 黄宇浩只觉得凌厉的目光席卷了他全身，与高天祎不同，方衍的气质里没有“儒雅”这两个字，他只要站着不动就能给人带来无法言喻的压力，而此时他看自己的神色明显带着危险的意味，两人之间的距离稍微缓和了些身高带来的劣势，黄宇浩依然被他看的寒毛直竖。 “机房……隔音好吗？”陆非鸟垂死挣扎的问道。 “你可以进去试试。”方衍转了一圈手指上的小圆卡。 “那你带我进去试试吧。”陆非鸟也管不上两天没理她的方衍就这么正常的开始和她对话了，一心只想赶紧把他支开，免得那些传言真的再也解释不清。 “你自己去。” 方衍把卡片放到她手上，欲朝黄宇浩走，被陆非鸟拦腰截下。 “里面太冷，我不敢去！” “那就别去。” 陆非鸟：“……” 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黄宇浩，东西放好你就可以主动离开了。 黄宇浩终于开口，然而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道别，他只说了两个字。 “您是？” 方衍像是等他这个问题很久了，一秒钟的思考都没有，动了下唇：“方、” “防故障的！！”陆非鸟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黄宇浩：“……” 这两个人，什么情况？ 她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再笨的人也能看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了，可黄宇浩完全没把眼前这个仪表不凡的男人和方衍联系在一起，以为自己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脸逐渐变白，嘴里的话也支吾起来。 “你们……很、很熟？” 陆非鸟的胳膊伸的有些抖，方衍抬手捏着她的手腕收回来，回答道：“还可以。” 事已至此，想瞒也瞒不住了，走到这一步只能怪你实习不够努力，少听点八卦多认点公司领导多好啊？陆非鸟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放弃了抵抗。 方衍移开陆非鸟走到黄宇浩面前，问：“C大的实习生？” “是。” “我是方衍。”他朝他伸出手。 方衍的办公室里，陆非鸟攒了两天的得意度一下被清了空，她看着坐在位置上敲着键盘的方衍，总觉得他敲的比往常要重…… 下午有三场会议，三个组的负责人加上Nickey出会议室的时候无一不是吃了大蒜的表情，Nickey特意绕到陆非鸟桌边，怀疑人生的问：“我怎么觉得老大生气比早上还要严重？？” 难得今天方衍不加班，陆非鸟跟着他进了电梯，刚想按负二的按钮，方衍先她一步把“1”按亮了。 “去食堂吃饭？”陆非鸟问他。 “嗯，顺便去五号楼转转。” “五号楼？去五号楼做什么？” “看看老朋友。” 安铖除了一号楼之外全是陆非鸟的知识盲区，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有点紧张。 “老朋友，和你认识很久的人吗？” “也没有多久，七年见了三面的程度。” 陆非鸟：“……” “老朋友”泡了茶，端来了点心，恭恭敬敬的供着这尊主动从一号楼前来的佛。 “方少难得光临我们人事部，是有什么事？” 人事总监施亮本来都把车启动了，还没开走就接到属下十万火急的电话，他连车锁没锁都忘了看就跑了回来。 施亮和方衍接触很少，一是因为第三工作室的人员比较稳定，二是因为方衍对行政人事之类的事情一向零参与，这次连个预告都没有就亲自过来，施亮预测可能是有什么大事。 比如，他要走离职流程了？ 人事部的茶是安铖一绝，用的是颇有来头的茶具和茶杯，一杯正好一口，陆非鸟喝完后朝茶壶看了一眼，方衍便抓起茶壶的把手帮她倒满。 “春招是不是结束了？”趁陆非鸟喝茶的功夫，方衍问施亮。 “是啊，安铖的春招年后就安排了，今年过年又早，都结束快两个月了。”施亮说。 “那人都招满了吗？”方衍又问。 “这肯定是没有的，每个部门都有不小的人员缺口，而且春招过去了一段时间，又出了新的岗位和需求，之前招来的实习生里也有不准备留在安铖的，这招人啊，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停不下来的。” “嗯。” 陆非鸟刚把杯子放下，方衍就又帮她满上。 陆非鸟：“……” “你把招的急的位置整理一份给我。” “这是？”施亮没听懂。 “我过两天准备开一场校招，帮我安排一下。”方衍解释说。 校招？陆非鸟端着杯子的手停下，他办校招干什么？ “您亲自去？”不止陆非鸟困惑，施亮也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打懵了，安铖成立至今一共七年，从来没有部门负责人主动出去招人的，更何况是方衍。 “嗯，我亲自去，就一天，也不用带什么人，你找个记性好的，对流程熟的人跟着我就行了，还有她。”方衍一指陆非鸟，“她也去。” “这个……”方衍都这么说了，施亮也不好拒绝，只得试探性问：“需要多大的排场？要提前宣传吗？” “不用刻意，就弄个遮阳顶棚摆几张凳子就行了，我要室外的，找个广场，宣传让学校在论坛、网站上挂挂就行了，就办在C大。”方衍说。 C、C大？？ 陆非鸟差点把茶喷在施亮的脸上。 “C大？那不是……”施亮想说什么，被方衍的眼神怼回去，改了口：“C大就简单了。” 简单什么？ 陆非鸟一口把茶灌了，举着杯子就想朝施亮喊“你别听他的”，可施亮看惯了方衍的动作，见她这么把杯子朝自己一伸，立马拎起茶壶，虔诚地为她续了杯。 “慢点喝，要是喜欢的话，走的时候带点回去，这茶叶除了我们人事部，哪怕是董事会办公室都喝不到。”施亮最喜欢爱喝人事部茶叶的人，谈话前先来一杯茶，万事自然休。 “那就带点回去吧。”方衍替她做了主。 陆非鸟：“……” 第85章 安铖的行动力向来很快，方衍也不是说着玩玩，选定的日子一早，迎接他们的队伍里，陆非鸟看到了校长、好几个学院的院长、副院长，其中还有方衍给她讲过的儿子带着五十块钱离家出走的C大副校长。 这么大排面？！ 方衍把车停在校长办公室楼下，走上去和各位老教授们一一打了招呼。 “小方越长越一表人才了。” “有这么个儿子真是天大的服气啊，想想我家里那个小的。”副校长一说起他的小儿子便痛心疾首，“上次还是小方替我劝过了才有点成效，小方，下次什么时候再去我家里作作客，我让你阿姨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啊。” “好，有机会我一定拜访。”方衍面对长辈，收起了一身锋芒，显的温顺又礼貌。 “呵呵，这位就是女朋友吧？我们也有所耳闻呢，是文院的孩子吧？”副校长笑吟吟的朝向站在方衍身侧，被这么多学校领导围着变得手脚都不协调的陆非鸟。 “是的，今年毕业，这四年多亏各位老师照顾了。”方衍微笑着答。 陆非鸟有些窘迫地看了看他。 这么久以来一直是在他的地盘，裕苑，以及安铖，每一个有他存在的地方焦点便只有他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这么近的靠近过她的世界，第一次正大光明的来到学校，虽然他的目的不怎么单纯，她还是想能好好的做一次主人，带他认识一下自己成长的地方。 目前这……出师不利。 几个院长眼都不眨的瞧着陆非鸟，末了一齐说道：“郎才女貌，般配，般配，带着见过老方了吗？” 方衍答：“还没有。” “那就早点带回去，老方是我们C大毕业的，又讨了个C大毕业的儿媳妇，他还能不满意？他不是早几年就在张罗你的婚事了吗？别让他等太久咯。” “嗯，我计划着呢。”方衍依旧不卑不亢的说道。 校长一行人各自还有工作，这次听到方衍要带着女朋友到C大来，便一早来看个热闹，招呼打了，寒暄也差不多了，都找了理由先行离开了，方衍毕竟不是方嘉茂，对C大的影响力有限，否则也不会出现被人恶意乱传的情况。 观光车上，方衍、陆非鸟、学生会主席和秘书前后坐了两排，跟着车逛起了校园。 校招的摊子开在下午，上午的时间正好用来带方衍在学校转转，陆非鸟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谁知学校弄出来一台观光车让他们用，虽说C大是大到用脚走不完的地步，但这么搞，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方衍却对这台车子十分满意，恨不得亲自坐到驾驶位上。 “那边是学校的图书馆，俄国的设计师设计的，分了小三栋，互相连通，里面有好多房间我也没去过。” 车子一启动，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图书馆，图书馆作为C大最高的建筑，通常都是参观的第一站，陆非鸟的话音刚落地，后排的学生会主席刷的一下打开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翻了几页，往上写了些什么。 陆非鸟还在学生会时的会长已经毕业，这一届的学生会长刚刚大三，和陆非鸟的见面次数不多，她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本想趁他对方衍自我介绍时偷听一下，结果方衍上来就是：“自我介绍就免了。” 太、太没礼貌了吧？ 和见校长时的方衍判若两人，而被无视的会长和秘书竟然平静的接受了，陆非鸟摸着无语凝噎的心脏想，他在C大被谣传，真的不能怪别人。 车子驶离图书馆，开始往人多的地方移动，方衍突然往陆非鸟的方向凑了凑，揽住她的肩膀问：“小鹌鹑，下面去哪？” 陆非鸟掰了掰他的手，纹丝不动。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移动的过程中，不断有人驻足朝车子上看，陆非鸟还看到有人从远处对焦过来，而方衍，一脸云淡风轻，甚至还用另一只手为她挡起侧面射过来的阳光。 陆非鸟：“……” 陆非鸟：“去国际交流中心！” 国际交流中心在C大的最西边，紧靠着留学生宿舍，是整个C大人最少的地方。 进入国际交流中心的大门，她对着他一脚下去：“到了，这里没人！” 四个人都下了车，方衍虽然没再紧贴着她，也依然护在她一米范围之内。 气氛短暂的沉默，被他在学校里招摇了一路，陆非鸟羞的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趁这个功夫，她把手机摸出来，想上学校的论坛看看他们两个被写成什么样子了，可打开页面，除了最上方挂着安铖科技第三工作室的负责人方衍下午在中央广场举报校招宣讲会的广告外，其余帖子的日期还停留在昨天。 会长看见了她开论坛的动作，当即开口：“非鸟学姐放心，学校论坛，封站一天，明天一早，学生会会准备好记录今天一天行程的帖子挂到上面供大家观赏。” 陆非鸟：“……” “话说这个国际交流中心啊。” 会长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能说话的地方，解释完论坛的事，直接扯向了下一个话题。 “由嘉茂资本出资设计于十二年前，完工于十年前，是M市的大学里目前聚集了最多国外留学生的地方。” 陆非鸟还没反应过来，方衍评价道：“记得不错。” 陆非鸟：“？？？” “国际交流中心，是嘉茂捐的？”她问方衍，“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有写在学校的入学手册上哦，学姐可能忘了吧，嘉茂资本每隔三年捐一次楼，现在的C大里一共有7栋建筑属于嘉茂资本的捐赠物，见证了方嘉茂先生毕业二十余年与C大不变的情谊。” 陆非鸟：“……” 方嘉茂捐楼给C大？ C大出过数不清的优秀科学家，企业家，收到的捐赠也无法计数，可C大里有七栋楼是嘉茂资本花钱盖的，这是她从来没听说过的事。 “学姐不记得的话，我可以把另外六栋也告诉你的，来之前我已经做过功课了，哦对了，最新的就是那栋双人宿舍，完工于四年前，正好是学姐住的那栋宿舍！” 陆非鸟：“……” 她眼前出现了很多小星星，伸手揉了揉脑袋，确实不是错觉。 看出她震惊又带点懵的内心，方衍打了个手势，示意别再说了。 陆非鸟张了张嘴：“你……” “是我爸做的。”方衍朝她靠近一步，“跟我没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都是一家人，这些怎么分得开？ “不过自从造好那栋宿舍楼，嘉茂也有四年没有动静了，以往都是两年左右就会联系学校的，现在好像停下了。”会长说完，本子一收，一脸任务完成的表情朝他们看过来。 “也不全是捐赠，这里原本就有嘉茂投资的项目，我爸的事业线布的广，教育投资也是一个方面。” 方衍见几个人都盯着他，解释起来：“方嘉茂，做的一切并不只是为了赚钱。他在想什么，不止他的竞争对手猜不透，投资伙伴也一样想不清，我已经习惯不去问他的目的，所以这些，我没有参与，也没有归到自己头上，只能说小鹌鹑太会选地方。” 他抓住她按着脑袋的手，换了自己的上去。 那还不是你害得！ 陆非鸟被他揉的晕乎乎，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她都忘了和他要保持距离。 非礼者务视，旁边两人自觉移开，陆非鸟就这么站了一会儿，总算缓了过来。 她的男朋友是方衍，是安铖的创始人，是方嘉茂的独子，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都不算稀奇。 “不说这些了，没什么计划的话，我们就去下午的场地等吧。”方衍说。 方嘉茂早年做的事他都清楚，但今天他的目的并不是来邀功请赏，学校领导也都知道方衍和方嘉茂的脾气不同，不提这些事，奈何这年纪轻轻的学生会长不知从哪学会了这套，数起这些事来，比数他自己做的事还清楚。 “嗯。”陆非鸟晕着，只能任他摆布了。 来到中央广场，太阳刚好爬升到头顶，摊子一摆起来，方衍就找了个理由让其他人都回去了，人事部来的几个人带来了快餐，方衍坐在陆非鸟旁边，时不时给她夹两口菜，也很轻松的吸引了早早来这里排队的人目光，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问你一个问题。”陆非鸟吃着他筷子上的，望着自己盒里的，好不容易咽下去点，推开他继续夹菜的手，开了口。 “嗯？” “刚刚那个学弟说，嘉茂三年会过来捐赠一次，我住的楼是四年前建的，为什么后来停了？” “你像被捐的质问捐款的人。”方衍回道。 “我不是！”陆非鸟连忙解释，“我只是想多知道一点……” 方嘉茂是方衍的爸爸，他为C大做的一切她身为C大的学生竟然一点都不清楚，如果今天是方嘉茂在场，她是不是已经被判不合格了？ “不是告诉你了？我爸这个人我也搞不清楚，你也不用知道太多，知道他叫方嘉茂就行了。” “C大的事，你也不知道吗？” 方衍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僵硬。 “嗯。” 他这样应了一声，陆非鸟没多想，信了他。 方衍和方嘉茂的这场战争，数来刚好是四年前开始的。 第86章 当时没人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知道方衍回了几趟家，嘉茂那边的态度就一次比一次差。 这是极其少有的事件，安铖联合董事会在四年里找嘉茂协商了无数次才换来现在的局面，而方衍这边，把周遭的变化都当作没看到一样，依然我行我素，把方嘉茂气得家都不让他回了。 方衍不愿和别人谈这件事。 一下午的成果，还真选出了几个有些意思的学生，方衍看人的标准和HR不同，不考虑那些有些没的，在凉棚底下以VP的身份和年轻人随便聊聊，比办公室门口排排坐等着叫号的方式两边都轻松。 让Pie送了几份面试报告回安铖，方衍直接带着陆非鸟回了裕苑。 结束了行程，陆非鸟发觉他的样子从被她问起方嘉茂的事以后一直怪怪的。 “今天没工作了吗？”她问。 “有。” “那你不做？” “突然没状态了。”他回答。 方衍站在落地窗前，客厅的灯光把他映在窗户上，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怎么了？”她朝他走过去。 方衍看见靠近的她，胳膊一伸把她揽到窗边，窗户上的人影变成了两个，他有些疲倦的把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陆非鸟感觉他浑身都是热的。 “你发烧了？”她回身要去摸他的额头。 “没有。”他稳住她，“老实呆着别动。” “……” 她不解，不过还是乖乖听话，两人这么一站就是十分钟。 他呼出的气吹在她耳朵上，痒痒的，十分钟一过，她有些受不了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去工作吧？别又弄的太晚了，不睡觉。” 方衍说：“还早。” “我晚上再去捉你哦？” 她这么一说，方衍立马直起身子，表情有点危险又有点蔑视：“你可以试试。” 她趁机逃离他的控制：“你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说‘认床’，认的肯定不是这间屋子里的床，你刚搬进来半年多，还想吓唬我？” 方衍对她一本正经分析的样子忍俊不禁：“很有自信？” “嗯……”陆非鸟的目光天南地北转了一圈。 “小鹌鹑。”他笑笑，松开她的手：“一男一女住在一起半个月，无事发生，你知道一般怎么称呼这男的？” “……” “柳下惠。” “……” “你知道一般怎么称呼这女的？” “……” “丑八怪。” “……” “所以这不是什么骄傲的事，知道吗？”方衍走到沙发边驻足，“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方衍！”陆非鸟喊了一声，却被他一秒转换的一本正经脸打断。 “我去工作了。” “……” 她好想冲进他的书房里，揪住他的领带，恶狠狠的问问他，到底说谁丑！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陆非鸟便听到门外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隐约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还想睡，但家里的宁静衬托了嘈杂，眼睛闭着，声音源源不断的传入她的耳朵，不得已，她缓慢的坐起来，拉开房门，像幽灵一般趴在了二楼的栏杆上朝下看。 方衍已穿戴整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接着电话，她迷茫的看着，好一会儿才看清他在整理的东西。 是一个行李箱！ 睡意立马消散，她看了看时间，早上五点。 “你去哪儿？” 她问出口，才反应过来他在接电话，不方便回答她的问题，但方衍听到了她的声音，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他在一楼望着她，衣冠楚楚，眉眼像天上的星辰似的在黑暗的房间里闪闪发光，陆非鸟本来就没怎么站稳的身子又往下软了一点。 他没答话，但是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她像喝醉酒似的扶着木质的栏杆，被他的手勾住了下巴。 他右手还拿着手机，听筒里隐约传来说话人的声音，她听不清，但能辨别那人在说英语，是外国人么？她迷迷糊糊的想，身上的睡衣七歪八扭的，他继续捏着她的下巴，朝对面那人说了句什么。 她没来得及用脑子翻译他说的话，他的唇覆上来，吞掉了她身上所有醒着的细胞。 不知怎么的，她就被他抱回了床上，放下她的动作太大，他也被她带倒在床上。 手机里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保持着接听的动作，陆非鸟被他压得呼吸不畅，不过没推开他。 他回答电话里的句子很简短，语气也越来越奇怪，直到身上传来酥酥的感觉，她才惊醒过来。 电话在继续，他的手也摸到了不得了的地方。 “方、方衍？”她绷紧了身子喊他的名字，但他只和电话里的人说着话，眼里的亮光混沌成一片。 她被他碰的呜咽一声，两人凑的太近，方衍立即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总、总算停下了。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又和对面聊了几句，电话挂断了。 两个人都安静着，陆非鸟感觉到自己鼓点般的心态和耳边他厚重的呼吸声，一动也不敢动。 “方衍？”她试着叫了他一声。 “嗯。”他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忍耐，又有一丝狂躁，在陡然沉静下去的房间里回响起来。 “你没事吧。”她敏感的感觉到他并不是在忍什么奇怪的东西。 陆非鸟的手握起来又放开，缓缓地抚上他的背。 方衍撑在床上的胳膊肘在她的动作下松开，整个人落到床上，体重一下子全部压了上来。 陆非鸟的声音被他的吻堵了回去。 他的味道实在太好闻了，她头晕眼花的感受着他温柔的吮着她的唇瓣，轻轻的挑逗。 随后，没有缠绵，没有久留，他立刻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手上捏了许久的手机收进口袋，半压抑着声音说：“鹌鹑，我去一躺加州。” “又要去？”她顾不得滚烫着的脸就要坐起来，胳膊还滑了一下。 “嗯，有点急，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方衍低下身子，把她的睡衣拉正，陆非鸟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早被他折腾的松了扣子，露出不少雪白。 她一边羞于自己的样子，又在意他要走的事，一阵纠结方衍已经走到房门口。 “具体等我到了加州再跟你说，这一次暂时不知道要去多久，有空了我会找你的。” “方衍！”陆非鸟喊道。 方衍回头，盯了她一会儿。 “下一次，下次一定带你去。”他说。 说完，房门被关上，脚步声从楼梯传到正门，然后是大门关起来的声音。 他走的匆匆忙忙，陆非鸟懵了一阵，睡意全部消退。 一天没有方衍的消息，这天不是工作日，挨到隔天早上，陆非鸟按时到达安铖，Nickey看到她，目光一转就准备招呼别人。 “哎呦，非鸟，早。”Nickey朝着挡在他正道上的陆非鸟说：“我就知道你要来问我，你这么聪明，还看不懂我为难着呢吗？” “方衍交代了不准告诉我他为什么去加州？”陆非鸟问。 “那倒没有，老大这次火烧到眉毛了，哪有空交代我？我是根据自己的判断，判断出这事儿啊，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你算不出，我早晚会知道？” “这个算到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不知道比较好。” “为什么？” Nickey苦笑了下：“非鸟啊，这个事情，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你帮不了老大，我也帮不了他，他只能自己解决。” 他这么一说，等于开了一个口子，陆非鸟简单“威胁”了下，Nickey便全盘托出。 事情出在前天夜里。 Wanty紧急召开了一次董事会，全票通过拒绝协助方衍的P项目，Wanty的高层一向是比较散漫的，董事会这种东西，由几大股东联手控制，却也不怎么干涉到业务，但这次突然齐齐投了反对票，背后原因必然不简单。 李麒允夜里追查了嘉茂资本进来的资金流动和方嘉茂的行踪发现，近来他和Wanty的联系突然多了起来，并且还被压在暗中，没有公布出来。往前追溯，差不多是方衍第一次去加州之前，两大公司就有过交流，近来更是频繁，而就在这个晚上，Wanty的三大股东公布了嘉茂资本即将收购他们手上的部分股份的通告。 Wanty的股票价格变化不太明显是因为它早就涨到了相当的高位，接手起来相当困难，尤其是上市股份的收购，手续复杂金额过大，虽然这次公布的数额没有达到超大规模，涉及面已足够说明嘉茂准备插手Wanty。 这是一个雷鸣般的新闻，即使Nickey不说，用不了多久，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因为，嘉茂根本没有投资过除了安铖之外的任何一家游戏公司！ 这一举动代表了什么？没有人敢解释，也没有人能解释。 收购还没有开始，Wanty已先开始否定P项目，当事人可以看得非常清楚，这是嘉茂资本对付方衍的新招式！ 陆非鸟从来没有想过，嘉茂资本竟然可以强到这种程度，仿佛整个行业、整个市场都潜伏着他们的手足，只要哪里出现了异类便能立刻消灭，旗下组织环环相扣，走到哪里都逃不过！ 方衍为了P项目的进展去加州，任谁看来都是杯水车薪，因为人人都清楚，方嘉茂的固执是出了名的，这世界上能让他收回所做决定的人屈指可数。 第87章 感觉到事态的严峻，陆非鸟没了和Nickey闲聊的心情。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许微妙，Nickey和Pie以及几个经理的每一个动作都有眼睛盯着。 下午，知道消息的人越来越多，整个第三工作室的进度都沉了下去。 陆非鸟想着要不要去找李麒允问问情况，但又想到他也不会闲着，便把这个念头推了后。 方嘉茂究竟想要方衍怎样呢？满屋子形定心不定的人的表情都在说着他们不知道。 陆非鸟干脆开了穿越河宙。 她的账号不太方便，陆非鸟在聊天记录里翻了翻，找到了孟晓渔发给她的账号和密码。 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小鱼还在不在玩，检查了一下在线情况，陆非鸟给她发了条消息，登陆了游戏。 一上线，满屏的消息让她震了一震，仔细一瞧，孟晓渔不知什么时候把号转进了霜结之力。 柏拉兔满带感叹号的消息首当其冲：小鱼！！！！你回来了！！！！？？？？ 小鱼？ 也不知他喊的是孟晓渔的“鱼”还是晨鱼摞盐的“鱼”。 小鱼把号停在了帮会据点，这个帮会据点陆非鸟花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水泥钢筋的墙面，耸上半空的高度，和她记忆里那个木质小屋大相径庭了。 【公会】晨鱼摞盐：我不是小鱼。 【公会】柏拉兔：你不是小鱼，你是谁？ 【公会】柏拉兔：你该不会又被卖号了吧？ 小鱼竟然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和他们说了。 【公会】晨鱼摞盐：不是，我是绣花…… 【公会】柏拉兔：…… 【公会】柏拉兔：绣花？？！！ 【公会】柏拉兔：小鱼不是说，你跑到安铖去实习了吗？你还能上游戏？ 陆非鸟：…… 看来，她虽然没有和这帮朋友联系，有人把她的行踪汇报的一清二楚。 【公会】晨鱼摞盐：嗯...实习结束了。 【公会】柏拉兔：那有没有转正？ 【公会】鸭梨山大象：你能不能不要像查户口一样盘问人家。 【公会】柏拉兔：我哪里是盘问？我是关心，关心！ 【公会】晨鱼摞盐：没有…… 【公会】柏拉兔：唉没事，绣花，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你看看我们帮会这些废柴，六梦、万木堂这些，头牌公会的名字都换了几轮了，我们不但没争上前五十、前三十、前十的排行，连前一百都掉出去了！气死我了！ 听他说完，陆非鸟打开公会排行榜浏览了一遍，眼熟的公会排名都有了变化，霜结之力，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其实……算是意料之中。 陆非鸟看着柏拉兔源源不断的吐槽和越围越多的人群，这些人，压根不知道以前是和什么人在一起玩游戏。 储梦那个小子，怎么也是准职业选手啊！ 【公会】我滴龟龟：绣花，你在安铖待过，知道穿宙要做全息的事吗？ 陆非鸟一惊。 【公会】晨鱼摞盐：你们怎么知道？ 【公会】柏拉兔：害，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现在不是已经开发不少了吗？到处都在传啊。 【公会】鸭梨山大象：自从知道这个消息，我们公会彻底散盘了。 【公会】晨鱼摞盐：额…… 方衍的P项目最早是机密，后来慢慢传了开去，现在没想到，连游戏里的玩家都知道了。 陆非鸟有点为难，从她的立场，她是不该和无关的人谈论这件事的，但霜结之力的人民群众热情高涨，里三层外三层把她围了个遍，她如果不说点什么，就只能原地下线，这样，不是反而变的欲盖弥彰了吗？ 【公会】鸭梨山大象：其实大家不是找你打听消息的意思。 【公会】柏拉兔：是啊，绣花，你别紧张，其实我们都知道！ 【公会】晨鱼摞盐：知道什么？ 【公会】柏拉兔：知道做全息很难啊！春季赛结束以后你就不上了，小鱼说你去了安铖，为什么去了安铖反而玩不了游戏了？那肯定是上班太忙了，上班为什么忙？肯定是为了开发游戏！ 【公会】晨鱼摞盐：…… 【公会】柏拉兔：我们都不是第一天玩游戏了，全息游戏这么多年还没实现，足以说明它难啊！你今天上来是为什么？是不是要工作？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们啊！现在游戏都需要玩家测试的，我看穿宙还没放出招募玩家测试的公告没法报名，我们霜结之力游戏水平虽然不是数一数二的，做个测试还是绰绰有余！有需要，一定要说啊！ 围在外面的人七嘴八舌的，“全息的测试需要设备吧？我家里正好有”“我参加过二十多个游戏的测试了”“穿宙的首测我就在”“等了这么久千万别客气”“我天天在家时间充裕”，聊天频道带起了一阵高丨潮，陆非鸟发的几句话，一下子就被淹没其中。 【公会】柏拉兔：哎哎，你们别吵了，都看不到绣花说啥了，安静点，安静点！ 【公会】柏拉兔：绣花，你看到了吧？这都是我们的真心啊！你不说点啥？ 陆非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说，心里一股暖流涌上来。 对于一个游戏制作人来说，最珍贵的除了游戏以外，玩家也是不能替代的宝贝，这些人里可能有可爱的、惹人厌的、忠厚的、爱爆粗口的，个体组成了游戏社会，游离于现实世界的另一种文化社会，何尝不是千辛万苦构建起来的东西。 【公会】晨鱼摞盐：谢谢大家，不过我没接触穿宙的全息项目，今天真的就是……上来看看的。 柏拉兔完全不相信的样子，连问了好几遍“真的？”。 碍于公会伙伴们的热情，陆非鸟陪他们聊到天黑才下线。 她想把大家的想法和方衍说说，可他的联系，依然没有来。 第三天，陆非鸟接到一个电话，邀请她去参加一个面试。 第四天，她接到学校的通知，毕业典礼的日子定了。 第五天，她忍不住了，跑到行政部转了一圈，却看到李麒允的办公室大门紧闭，秘书说，他这两天人在嘉茂。 第六天，Nickey带她进了保密室，她本以为是有什么测试需要帮忙，结果Nickey把灯一关，给她看起了全息效果。 “非鸟啊，不用愁眉苦脸的，你看看，这视觉，这传感，虽然我们老大现在是遇到了麻烦，但你看他做出来的这些东西，看完这些，你还能不相信他？”Nickey说。 陆非鸟想和他解释，自己并不全是担心他的工作，又说不出自己是想他了这种话。 Nickey见她勉强上扬的嘴角，还觉得自己功劳不小。 然后是不知道他离开的第几天。 她跑到安铖，正巧遇到准备去接机的Nickey和Pie，两个人看到她都愣了一下，Nickey先缓过来，用胳膊肘推了推Pie说：“你去。” “为什么我？” “我又不会……” “那我会？” “你比我会。” “……” 陆非鸟也不管他们你推我搡的，迎面问上去：“方衍回来了？” 她正面看着Pie，Pie没办法无视，轻轻的，小小的，点了点头。 “老大他，半夜的飞机，一个小时后到机场。” 陆非鸟让自己保持镇定，即便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手心还是冒出了汗。 这么多天，弄不清楚他的行踪，也不知道他的作息，她不敢直接给他打电话，结果连他回来的消息都要从别人嘴里听来。 违心，才说不委屈。 Nickey挠了挠头，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接他吧。” Pie踩了他一脚。 Pie说：“那个，非鸟，老大先找我们，可能是有什么工作上的急事，你不用想太多，老大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不过如果你要去的话也可以……” 陆非鸟打断她：“不用了，我不去。” 她怎样来的安铖，就怎样回的裕苑。 白天，第三工作室连着开了好几场会，工作群除了会议通知，其余时间都是静悄悄的，陆非鸟在家里等到过了晚饭点，才见到方衍回来。 他拖着行李箱，面色冷峻，见到陆非鸟，眼里的冰微微融动。 “方衍？”她犹疑的站在楼梯上，不确定此时该不该扑过去。 “小鹌鹑。”他定了一会儿，朝她招手。 她终于走过去。 “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他拉起她的手，让她停在离自己一段距离的地方，“连夜赶回来，忙了一天，我还没洗澡，虽然现在我很需要你的拥抱，不过，还是等一等。” 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滑着，陆非鸟低头看了一下：“吃饭了吗？那要不你先去洗澡，我去帮你买点吃的。” 方衍说：“这么急？” “不是！”陆非鸟反驳着，又想不出什么解释的话，因为她的第一反应，确实被他说中了。 方衍的手一动，她顺着惯性跌进他的怀里。 “无所谓了，脏了就洗洗，反正还有更糟的。” 他的语气里夹着深深的无奈，陆非鸟警觉的想把头抬起来，被他按回去。 “抱够了，再跟你说。” 第88章 “是Wanty那边毁约了吗？”她问他。 “嗯。” “是因为……你爸爸？”她又试探着问。 “你什么都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澜。 其实……想不知道也挺难的。 陆非鸟停下，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按我们的合同，Wanty违约，必须支付一笔数字不小的违约金，我这一次去加州，一是要弄清楚我爸爸给他们提了什么条件，让他们不惜触及信誉问题，二是利用这笔金额，说服他们放弃嘉茂资本。” 结果……也不是太难猜，他脸上被灯光略过的小半片阴霾，像挡在眼前的一小块黑暗。 陆非鸟没有选择跟着Nickey和Pie去机场接他，有一半原因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她人生里的小小失败经验，与他的处境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嗯……今天我上游戏了。”她换了一个话题。 “去做什么了？”他松开她，扬了眉表示惊讶。 “见见老朋友。”她说，没等他回复又说：“P项目有不少人知道了。” “安铖这么大，有人透露出去了，不奇怪。” 方衍回到安铖，只在头两个礼拜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之后他们得到P项目的进展动态图，此后都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 只要方嘉茂不拦着，安铖还是希望他把项目做下去的，全息领域是游戏行业不能中断的研究，而七大工作室，达到这个水平的寥寥无几。 于此于彼，互不干扰是最好的选择。 话题进行到这里好像又进行不下去了，陆非鸟干脆放开他，跑到冰箱里拿了啤酒，一排摆在了桌上。 “喝酒？”方衍对她的举动颇为意外，虽然这酒是她买来摆进冰箱的，但他从来没有被主动邀请过。 陆非鸟取了两个杯子，一边一个往两人面前放了，开了其中一瓶，倒酒的姿势不大熟练，一杯子里一半都是啤酒沫，等那泡沫散了，她把杯子举起来，朝方衍伸了过去，然后一饮而尽。 她喝的爽快，方衍自然不会落后，本来心里就不大痛快，酒，确实是眼下适合他的东西。 陆非鸟喝的猛，一瓶下去脸微微泛红，但依然坚持不懈的倒酒、开瓶，喝的方衍警觉的问：“你想做什么？” “你有没有突然很想说话的感觉？” 她没见过方衍喝醉的样子，上一次的晚宴，她临走时方衍还被围着，虽然没有实际见过，她听说，酒能消愁，更能让人打开话匣子，像方衍这种时而话多时而话少的人，多多少少也能发挥点作用才对。 “就是那种……一下子涌到喉咙口，拦都拦不住的……” 她断断续续形容了下那种表现，没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和她说的样子完全符合。 “小鹌鹑。”方衍喊她。 “嗯？” “我有事和你说。” 她立马端正了坐姿，把微晕的感觉压下去，这样，还真有效？ “先说好，你可以拒绝，这不是强求。” “嗯！” “帮我一个忙，跟我回家一趟。” 她不解，回家？回哪个家？难道是他真正的家？ 下一句，他果然说：“跟我一起见我爸妈一面。” 要见方嘉茂？ 这句话的效果，可就不是几瓶啤酒能相比的了，陆非鸟的脸色一下变了，差点碰翻一旁的酒瓶，好不容易平静下呼吸，他又说：“明天就去。” 她呆住了。 方衍花了好一会儿给她解释方嘉茂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人，可从她真正意义上的知道这个人以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令她有一种不是同一世界的感觉。 陆非鸟不想拒绝他，因为他说这是“帮他的忙”。 仔细算算，他从没对她说过这四个字。 “我要准备什么？”她从衣柜里找了几件衣服出来，拿到方衍面前，平时不怎么出去逛街，她的衣服都是适合学生的普通款，要见方嘉茂这样的人物，她苦恼，这些统统都不适合。 “这件吧。”他选了一套最普通的T恤、长裤，连在一起是只猫的造型，日系风格。 “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她愁眉苦脸道。 “见我爸，这些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她把衣服丢在沙发上，追着他粘了上去。 “……”方衍思考了一番，“要看你想和他聊什么方面。” “能帮到你的方面？” “人去了就行。”他说。 唉。 “那有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会起反作用的？” 这次他真的认真的思考了，得出的结论是：没有。 陆非鸟紧张的一晚上没睡好觉，方衍对他父亲的认识，她是怎么也适用不起来的。 开车到方家一个小时的路程，中间正好经过嘉茂大厦，陆非鸟趁等红灯的功夫，仔仔细细的观察了这栋楼一番。 楼面两三年前新刷了漆，方方正正的没设计什么造型，墙面凹凸不平，把照射上来的阳光集中反射到了几个点，点上铺了黑色的东西，有点像太阳能光学板。 听说，晚上的霓虹就是靠这里供应的。 车子很快到达目的地，陆非鸟等车停下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生怕方衍过来给她开门，后备箱里装了两箱从家里带来的水果，本来想买新的，方衍没让。 方家的样子呈现在眼前。 三层的小高楼，米黄色的楼体里住了两户人家，左边和右边分别有一段楼梯通到楼上，门口装着一人宽的铁栏栅门，两边密密麻麻的种了不少绿植，看着没有裕苑宽敞，但更温馨一些。 方衍按了门铃，对讲机里传来嘈杂的几声，然后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冒了出来：“哪位？” “爸，是我。”方衍答。 喇叭里又噗噗了两声，陆非鸟清了清嗓子，准备也打个招呼，但她还没开口，方嘉茂把声音掐了。 门口一下子又回归寂静。 陆非鸟看向方衍。 他再次按下门铃，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了两圈，无人回应，自动停下。 该不会，吃闭门羹吧？ 楼梯里传来走路的声音，一个身影在楼上徘徊了会儿，接着突然加速走了下来，方妈妈激动惊喜的声音冲进了两个人的耳朵：“儿子！” 她直接走到铁栏栅门边，开了门。 “回都回来了，还按什么门铃？”她一边理那挡在道上绿植里伸出的枝杈一边把门敞开，目光落在陆非鸟身上：“这是？” “我女朋友。”方衍直白地说。 方妈妈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没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你说……” “女朋友，妈。” 这下她听清了。 “啊，快进来快进来先。” 她想起自己还堵着路，侧身把两个人让进来，陆非鸟跟在方衍后面，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喊了一声：“阿姨。” “哎。”方妈妈糊糊涂涂答。 脚底下的路变成了鹅卵石，方衍自然的在陆非鸟腰上扶了下当作提醒，落下来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朝前面引了引。 猝不及防的，两人面前的楼梯上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干什么给他开门！他还有什么脸回来！” 这一声喊的极响，几乎就在陆非鸟的头顶炸开，她被惊到，下意识的朝方衍凑了凑，两个人一下子挨的极紧，缝隙被错位的站姿借掉，方嘉茂的角度看过来，几乎就是贴着。 驰骋资本界几十年的老江湖，前一秒还暴怒着谴责自己儿子的男人，一下子噤了声。 “爸。”方衍在底下喊道。 方嘉茂和妻子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那里看出了不可思议。 咳嗽了两声，方嘉茂似乎觉得自己就这么站在楼道里过于失礼，背着手朝回头的方向走。 方妈妈连忙催他们两个：“快进去，进去再说。” 方嘉茂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坐姿和方衍有几分相似，和同岁的妻子相比，脸上的沧桑痕迹明显，此时抿着嘴沉默不语，身上气势登时就出来了，震着了陆非鸟，方衍拍拍她的手，让她放松。 方嘉茂从他的动作看到陆非鸟的脸，神色逐渐松动。 方妈妈没他那么重的包袱，想问就直接问道：“小衍，你说这个姑娘是你的女朋友，是真的？” 方衍回：“您见我拿这事开过玩笑吗。” 陆非鸟对着二老深深一弯腰：“叔叔阿姨好，我叫陆非鸟。” 她这个自我介绍插在两人对话当中突兀，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让她说话，眼下谈到自己，再不张口就是没礼貌了，不得已，她加大了动作。 她起身慢，没看到方嘉茂一下子就想从沙发上站起来，是方衍看着他的眼神把他按了回去。 “坐，坐，别站着了，小衍这么久没回来，吃了饭再走吧？”方妈妈说。 自己家，不必推辞，方衍答应下来。 环形沙发面对面坐着的三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方衍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倒想是要和方嘉茂谈判的架势。 第89章 陆非鸟注意到，方嘉茂似对他这个久未回家的儿子没什么兴趣，反倒不断往自己这边瞅。 被他的目光盯的不安了，回忆了在家里拖着方衍练习时他叮嘱的几句话。 “学校里经常听说叔叔的故事。”她讪讪笑笑。 方嘉茂彻底不看方衍了，问她：“学校？” “我是C大的学生，马上毕业。” “大四的孩子，今年，二十二了吧？” “是。” “还年轻。”方嘉茂道。 “知道我是谁？”他问。 “以前就知道，来之前……又查了查。”她老实说。 “网上那些东西没事就不要看了，水分太重，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行了。” 说话间，方嘉茂的语气不经意的柔和许多，他打量着乖坐着丝毫不敢动弹的陆非鸟，周岁二十二，看上去倒像十几岁的小姑娘。 想来，又愁了。 “你们认识多久了？”他改问方衍。 方衍跟陆非鸟说过，到了他家里，第一件事，方嘉茂一定会把他们两个仔细盘问一遍。 “半年。” “半年前？那不是你被安铖刚赶出去那会儿。” “就是那时候。” 方嘉茂说的心安理得，一点也没有始作俑者的尴尬。 “身上一分子儿也没有，还能找女朋友？”方嘉茂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撑不下去，找个女孩子骗我？” 嘉茂资本的董事长，自觉看穿了儿子的把戏，态度随之一落千丈。 “我们学校出来的正值青春的孩子，凭什么看上你？” 他的逻辑，把陆非鸟理的一路畅通的思路冲乱了。 她凭什么看上方衍？ 不是方衍凭什么看上她？ “您可以问问李麒允。” “那小子跟你一个德行，不对，比你还强一点，起码谈过恋爱，分手也是不可抗拒因素。” “我比他差？” “别的方面不说，这方面，绝对的！” 方嘉茂的情绪被点燃了，指着方衍破口大骂：“你看看你，三十岁了，事业也不成，家也不成，早叫你乖乖找个姑娘结婚你不听，就钻在你那游戏里，跟你说过多少遍？这两者又不矛盾！成家是要你命？你别觉得你条件怎么好！再过几年四十岁了，你娶鬼啊？” “爸。”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儿子！你喜欢整那游戏，我让你整啊！好的不学学坏的，现在还学会骗我了？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有多可笑？我是这么容易上当的？做事动动脑子！从小长大带你见识过的还少？三十了还是这副德行！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爸……” “还叫？你叫谁？想跟我顶嘴了？” “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快把我媳妇儿吓哭了。” 此话一出，方嘉茂迟疑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吓哭？是要吓哭，骗人是好事？早点醒悟早点改正！” 陆非鸟闻言摸摸自己的右眼角，诶？没有啊。 方衍看似望着暴跳如雷的方嘉茂，其实一直在观察她。 她有心理准备……她有心理准备……陆非鸟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浑身还是难受起来。 方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老方！” 方衍替她“抹了抹”眼角，当着两人的面。 “爸。”他说，“既然家里不欢迎我，我取个东西就走，也不烦你们了。” “拿什么？” “户口本。” 他站起来，拉了陆非鸟的手包在手心里，一把把她拽出沙发，不太高兴。 方家的重要东西收在书房的保险箱里，密码定期更换，方衍知道位置但不知道怎么开。 “密码？” “你拿户口本干什么？” “小衍啊。”方妈妈听他们要走，急匆匆的奔过来：“别听你爸的，留下来吃饭，妈妈把菜都准备好了。” “等等。”方嘉茂想到了什么，示意她先别说：“你拿户口本干什么？” “爸，别问了，我还得去她家一趟，来回好几小时的路，再拖赶不上明天开门。” 这是什么鬼？事前排练，没有这一出啊？ 方衍回家拿户口本，然后去她家，回来再去赶什么东西的开门，这行程，听起来为什么怪怪的…… 方嘉茂神色惊疑不定，一低头，就看见陆非鸟被牵着的胳膊上挂着条手链。 这东西，他当然认识。 再一看自己儿子的打扮，穿的吊儿郎当的，一点正经样子都没有，脸青了，一点他：“你坐下！简直胡闹！” 方衍把陆非鸟从手里放出来，贴着她的手背，比了个“V”字型。 …… 方嘉茂这个人，变脸也是快，外面那些宠儿狂魔的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也许他对自己儿子，根本就没有真正生气过。 陆非鸟把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下，读的什么专业，家住哪里，和方衍是怎么认识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方嘉茂竟然还想听。 有点像揪着八卦消息的女生宿舍，一聊能聊一个晚上。 她真的说不出什么了，一瞥方衍，这家伙悠然自得的剥着花生，往她嘴里塞。 隔一会儿还喂她喝点水润润喉咙。 托这段对话的福，她终于把这对父子的情况搞清楚了。 方嘉茂总是挡在方衍的计划上，目的非常单纯，想把他从工作里逼出来，老老实实谈场恋爱，结个婚，之后再做什么他都不管。 方衍倒不是铁了心单身一辈子，没遇到喜欢的，方嘉茂又给他安排了几个姑娘认识，把瞧着不顺眼上升到退避三舍的程度，他不回家，电话也不接，这么打响了战争的第一枪。 父子两人的斗争，没有硝烟，却惊天动地。 形容陆非鸟的心情，是一个省略号。 …… 一言难尽。 方嘉茂让妻子把家里的储备全上了桌。 “这么说现在是在第三帮忙呢啊，太惭愧了，生出这么个儿子，就会压榨别人。”方嘉茂嘴上骂着方衍，眉眼全是藏不住的笑意，儿子对陆非鸟的一举一动说不上典范，已经比头两年好太多了。 “C大离安铖也不近啊，怎么上班？他有没有负责接送？” 陆非鸟尴尬，说：“有、有的。” 方衍却不避嫌，说：“爸，我们住在一起，裕苑那套房子。” 饭桌上沉默几秒，方嘉茂问：“住多久了？” “快两个月。” 陆非鸟发现，方嘉茂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往她的肚子上看。 桌下踢了方衍一脚，她脸爆红，筷子里夹着的菜掉进碗里。 “胡闹！”方嘉茂又是一遍，笑容里却看不出半点怒气，一个劲的数落：“怎么不早点跟家里说？裕苑那房子又不是咱们家的，乱住！” “还有你看看你今天这穿的，还要去见人家父母？丢我的脸！” 陆非鸟，一顿饭的功夫，被这一家人套路的有苦难言。 午饭结束，方嘉茂怎么也不肯让两人走，生怕方衍真的去了。 索性留下来住一晚。 傍晚时分，有个量尺寸的师傅上门，方嘉茂在一旁监督，硬生生逼着方衍定了八件衣服。 一折腾，他也累了，二楼的卧室外面是一片天台，喷了点驱蚊水，陆非鸟先躺上躺椅，方衍关了门，躺到她身边。 “我晚上住哪里？”陆非鸟问他。 “跟我住一间。” “……我要自己住。” “我妈没准备，要不，你自己跟她说。” 陆非鸟揣了他一脚：“你白天胡说八道了一天，现在又不肯说了？” “你倒说说，我哪里是胡说八道？” “拿户口本？” “我身份证过期了。”方衍把卡片拍在她腿上，陆非鸟摸起来看了，还真的过期了。 身份证是十年前办的，照片上的方衍头发不长，看着不苟言笑，倒是和现在没变。 陆非鸟看看他，拿起来对比了下，感觉是瘦了，要不年纪上的差距一眼就看出来了。 “信了？”他说。 “那去我家呢？” “去你户籍地办个护照，下次不是要和我一起去加州？” “现在可以异地办护照的。” “是吗？”他笑笑，“我办的早，那时候还不行。” 她抬起脚，落下，重重往他小腿上一搭，编的这么好，她都没办法反驳。 “明天赶什么开门？” “明天啊。”方衍想了下，“我忘了，明天周末，不开门。” “什么周末不开门？” “既然不开门，就不用知道了。”她的小腿儿在自个儿腿上滑着，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去，也来不及编那些个理由了，眼睛大睁着。 “呵呵。” 她呵他一句，从躺椅上坐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他：“还没和你算后面的那些呢。” 他眨眨眼：“句句属实。” 她真是被他打败了…… “非得和你睡一间吗。” “不是，你跟我妈说一声就行。” “干嘛非要我？” 他也坐起来，往她耳边一凑：“因为我想。” 他嘴里的热气吐在耳畔，比三楼外墙上运转着的空调外机更热。 她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声音有点颤抖。 “你说的认床，不会就是这里的床吧？” 方衍从她收回去的腿一路看上去：“你还记着呢？” “如果我说是呢？” 第90章 陆非鸟被他从天台抱回卧室，丢到床上，两只手撑在她头边，俯视她的眼睛里波光流转。 “你要……”她紧张。 回答她的是迎面而下的吻。 他从她的下唇啃到牙齿、舌尖，再深入，逗弄的她舌头发麻，她呼吸不过来，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也只让他的动作停顿了几秒。 好不容易退出来，他把头埋到她的颈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再往下，捏了她脸蛋一把。 这回，她终于知道反抗了。 小手握住他在她脸上肆意妄为的手，微恼：“疼。” “还有更疼的。”他说，“先适应适应。” “你爸妈在。” “我好不容易找到我的床。” “……” 她眉头锁着，严肃认真的思考着：“可是你爸妈在。” 方衍从她身上起来，躺到旁边：“那你再想想。” 陆非鸟转过头看向他，闭着眼，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乍一看像是睡着了。 “方衍，方衍。”她喊他，没动静。 “你不理我，那我睡了。”她又说。 他还是不动。 她于是真的背对着他把自己团成了一团。 安静下来的屋子里，手从衣服下摆伸进来，到脖子时远远超过了她的体温。 “我睡着……”一句话没说完，她像被捏住了开关，失了声。 “我也睡着了。”耳边响起他的声音。 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近，背贴上他的胸膛，因为侧着的姿势，更方便他操作。 她越团越紧，牙齿打颤，受不了翻身回去，眼睛里水汽氤氲：“他们会听到的……”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黑漆漆的夜里，眼睛全红了，因为她一句话，开了车，回到只有他们两个的住处。 他不是说他认床么？ “明早再回去。”他咬上她的耳垂，上衣不知所踪，手上力气大的出奇。 深深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她听见他开了抽屉，撕了包装。 什么时候买的？ 从她欺负他那晚，他一直在等机会教她。 什么叫不要引火烧身。 …… 整整一夜。 她恍惚的看了窗外一眼，天光微白，有气无力的坐在后排，开着车的男人抱她进了浴室，又洗了自己，觉也不睡了，匆匆往回赶。 她困的上眼皮和下眼皮黏在一起，早知道，她就不提那个认床的梗了。 现在看来，他根本是乱说的。 从离开方家里他的卧室开始，她好像脚都没沾过地，现在更是脚下虚浮，方衍掺着她的腰，问：“还走不了？” 他下车，开门，健步如飞，一气呵成，一点都不像流了那么多汗的人。 她瞥他一眼，说不出话来，头沾到枕头，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睡到中午，她悠悠转醒，窗帘还拉着，分不出是几点。 想起昨晚的小片段，她一摸自己，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睡衣，松松垮垮的，上衣直接长到膝盖，一件顶一套。 天台上有人响，她拉开窗帘，方衍靠在护栏边缘，手插在口袋里，见她出来，目光下移，落在睡衣挡不住的细腿上。 他是真喜欢她这双腿，如果不试，他还不知道能弯成那样。 陆非鸟小心翼翼的走到离他半米的位置：“衣服，你帮我换的？” 他笑：“还怕什么？” “不是，你怎么不给我穿裤子。”她把衣服往下拉了拉，肩膀上的衣料被带下去了些，一低头，才意识到自己内衣也没穿。 “你说热。” 正午的阳光下，他穿戴整齐，额角的汗微微反光，让她情不自禁就想起昨天晚上也是这张脸。 反身要逃，他一拉睡衣后摆，她的腿一软，跌进他怀里。 耳鬓厮磨一阵，他抱着她坐到自己左腿上，陆非鸟抓上他胸口的衣服：“太危险了。” “下面是草。”他的意思是，掉下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了他的话她反而更慌，胳膊从他胸口移到腰上，用了两只，紧紧扯住他，怕掉下去，更怕他掉下去。 他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别当真。 两个人有过亲密接触，就好像一堵墙开了，她潜意识里慢慢接受，即使这样光天化日如此举动，也不算失格。 反正也没人看见。 “饿不饿？”抱了一会儿，感受到她的依恋，方衍思考着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 “嗯。” “去吃饭吧。”他把她抱下来，鬓角碎发理到耳后，“你的衣服早上洗了，该烘干了，我去给你拿。” 她点点头，给他让路，发现他并没有立马站起来。 “妈。”方衍朝楼下喊，“我媳妇儿起来了，开饭吧。” 她低头，方妈妈拿着把大剪子，站在一楼的园子里对着棵树，盯着他们连刀都忘了动。 …… 昨天来时算是突然，今天上桌才发现一桌菜简直是阶级性的提升，陆非鸟提着筷子，不知道从哪下手才能不破坏这些艺术品的美感。 方嘉茂半路进厨房和妻子说了会儿话，出来时满面春光，没上主座，坐到了方衍旁边。 “儿子，你跟我儿媳妇准备住哪？我看裕苑那边实在不像话，你要有心仪的地方，记得跟老爸说一声。” 方嘉茂见陆非鸟没动筷子，示意方衍赶紧动手，桂鱼肚子上最嫩的一块肉被放到她碗里，陆非鸟假装低头吃着，听着那边的动静。 “等她定下工作，买在离她上班近的地方吧，她能睡。”方衍说。 “用不用老爸帮你？” “您别给我添乱就行。” 想到刚刚起床时间的“实锤”，陆非鸟头埋的更低，想解释都没脸开口。 方嘉茂看她窘的不像话，随口道：“你也得跟我儿媳妇学学，该睡就睡，这几年生活作息乱的一塌糊涂，你以为我不知道？” 方衍和她交换了个眼神：听见没？以后要一起睡。 陆非鸟不搭理他，继续吃饭。 “不过爸。”方衍见调戏她不成，又回到父子对话里：“我最近有点困难，恐怕还得等等。” “我知道。”方嘉茂说，“Wanty和安铖，我来收尾，你之前和Wanty的合同，废了就废了，本来就是给人家送钱的买卖，就当没这回事了。” 末了，拍拍儿子肩膀：“不能让我儿媳妇吃苦。” 陆非鸟夹起一粒米，这算是搞定了？ 可方衍需要的东西怎么办。 方嘉茂说：“关乎诚信，Wanty的股份收购和安铖的股份转让我不会停，这两笔交易对冲后会有一部分盈余，剩下的，你自己来计划吧。” “Wanty的那部分够不够调用他们的技术？” “大概不能，不过我会亲自去一趟，就当给你们两个的见面礼了。”方嘉茂谈起这方面的事就像出去跟人家见个面似的云淡风轻，说完他大概是想起方衍刚从加州回来，又问了一句：“这次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让人家认认你，以后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陆非鸟从方衍眼里读出来几个字，你才是最大的麻烦。 “不用了。”方衍拒绝道：“去了让别人以为我们在耍他。” “这有什么。”方嘉茂不以为然，“他们那里才是父子反目的原产地，见怪不怪了。” 流水上亿级别的大事，竟然一顿饭就搞定了。这个圈子里，有一些人的生意是做了完全的调查、分析才定下的，也有一些可能就是靠一顿饭，几次见面，一种人格魅力定下来的。 吃过了饭，方衍竟然带着方嘉茂玩起了游戏，安席在研的一款体感游戏，专门用来训练反应能力的，居家锻炼，最好不过。 方衍10:0击败他爸，一点水份都没掺。 被儿子这么狠狠教育了，方嘉茂还乐得够呛，没一会儿把陆非鸟拖过去，让她替他报仇。 第一局，方衍胜，方嘉茂蹬了他一眼。 第二局，方衍险胜，被踢了一脚。 第三局，方衍败，方嘉茂又笑起来。 第四局…… 第五局…… …… 最后方衍问她对方嘉茂是什么印象，她只说了一个字：怪。 方嘉茂雷厉风行，一个星期后来了安铖，按流程开了会，签了字，准备将股权转让。 Wanty那边因为涉及更多的规定，需要更长的时间。 关键的东西已经到了方衍手上，不得不说，走内部突破，比外部效率高了不是一点点。 穿越河宙的全息很快有了突破性进展，但这次方衍没有让任何人加班，每天都准时放大家回家，自己则带着陆非鸟到处溜达。 不溜达的日子，就早早回家做点爱做的事。 电话里，她和家里人交代了自己找了男朋友的事实，几句带过了他的家庭背景，依然把老两口吓了一跳。 所幸，爸爸说，主要是你喜欢，然后，尽早带回来让他们见见。 乍一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走上了不错的轨迹。 剩下的，只有她的工作问题了。 那天的面试，上午通知她下午就去了，不过人家也没问她太多行业内的问题，在校招里首先重要的是成绩、综合素质，其次是项目经历，经验是工作以后逐渐积累的东西，不会占比太大，从这几点上来说，她交出的答卷绝对不是差的。 她等着对方的答复，也等着方衍在自己梦想里落下最后一笔。 第91章 还是那片沙漠。 绵延了眼里所有能见的地方，层层叠叠，遮天蔽日。 左上角四个小字一闪而过：西比沙城。 深蓝色衣服的小人往地里踩了踩，竟然有点烫。 弯腰捡起一把沙子，让它们从指缝里落下去，细软的触感倒像是来到了海滨沙场。 他真的做到了。 组了队，打着旋的龙卷沙尘从天而降，视野里天旋地转，再一睁眼，那行小字换成了：泊里斯中城。 陆非鸟踉跄了下，扶住了手边的广告板才勉强站住，刚才那阵晕眩，不是她转了，而是画面转了，转的她分不清到底是游戏里控制的人在晕，还是带着眼镜，身上装了八片捕捉传感器的她在晕。 真实的感觉……她在广告板下面的槽里找到了粉笔，往上认认真真写了四个字：闭嘴绣花。 字，跟她写在纸上没什么区别。 一下子就有感动到。 是全息版本的内部测试。 坐在凳子上等了会儿，观察了一下太阳的角度，她顺着光线比划，地上出现了一只狗的头，手指动了两下，狗头也呲牙咧嘴，对着空气咬了两口。 狗头上长出了只老鹰。 狗头又张开嘴，意图往头顶上咬，奈何韧性有限，张着嘴，怎么也够不着。 老鹰飞起来，挥动了下翅膀，像在狗头上拍了几巴掌。 “孟晓渔，你幼不幼稚。”狗头说。 “陆非鸟，有本事你来打我呀。”老鹰说。 她回头，机甲女战士就站在道路正中央，嘴里还配音，对欺负这只狗乐此不疲。 “一只单身狗凭什么歧视别的狗。” 陆非鸟把她的影子遮了，伸手摸了摸她那件衣服的材质，还真的硬，弹了一下，嗡的一声。 “好好好，我单身狗，不如鹌鹑妹妹会挑。”孟晓渔把她的手掸下去，抚了抚被她弹过的地方，不忘赞叹那声响：“这真的是NB。” “鹌鹑，你从哪听来的？” “给我发测试账号的人。” 这个Nickey，难怪总是被训。 “今天不上课？”陆非鸟问她。 “逃了，这么重要的测试，一辈子才几次啊。” 她哭笑不得：“出国留学，一辈子又几次。” “那不一样，这个才一天，那个还不知道要多久呢，这里的毕业证书太难拿了，我怀疑我毕不了业。” 孟晓渔刚来到泊里斯中城不久，对一切还充满新奇，自动过滤了学习的话题：“你家那位，没一起来？” 陆非鸟摇摇头：“他要盯测试过程，抽不开身。” “那就是姐妹趴了？去不去截图？” 话出口，她觉得不对：“是截图？嗯………还是，拍照？诶？有没有这个功能？” 在一堆设置里找了片刻：“有！叫一弹指顷，怎么取个这么文艺的名字。” “我、我取的。”她不好意思的说。 “难怪这么文艺了。”孟晓渔大笑起来，过来挽住她的胳膊：“不得了了，都会设计游戏里的东西了，我什么时候能有这种待遇。” “你去找Nickey。”她给她指了条明路，Nickey的话，大概很乐意有人帮他思考素材。 “我跟他三观不合！” 小鱼是游戏里截图的老手，测试里的地图不全，路线也有变化，竟还真被她找了个看风景的好地方，城边上的一处高点，树干长成了两撇，凑成个圆，中间正好让人坐。 “跟你们家那位说说，把这棵树改成个爱心，以后就是约会圣地了。” 两个人从底下爬上来，用的是真人的体力，都喘着粗气，一看到这棵树，孟晓渔就说。 风拂过只剩了几片叶子的树枝，动了动，感觉里是没有的。 “真没想到他能做到。”孟晓渔话里的他，是在说他，此时两人心里共同钦佩的对象。 “还早呢。”她用他的原话回答。 “我是说，追上你。”孟晓渔皮：“两个万年老铁树，好不容易熬到开花。” “你惭愧了？” 几个月没见的姐妹，说不了两句就开始互相调侃，孟晓渔身上的醋味浓浓：“老前辈，我有兴趣请教一下，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我听说，我可能要准备份子钱了？” 她说的是从Nickey嘴里转述的，方嘉茂去安铖刷脸的故事，一排董事落席，掏笔的掏笔掏本子的掏本子，会议桌正中央的录音笔录下的第一句话，我儿子要结婚了。 一屋子人懵了，方嘉茂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又说了一遍，我儿子要结婚了。 想到这里，喜不自禁，我儿子要结婚了！ 于是这场会议回放的开场，三声我儿子要结婚了，一声比一声瘆人，一声比一声响。 陆非鸟一下想起那个她被所有人恭喜的早上，礼物摆了满满一桌，她甚至把方衍拖来解释，但是开玩笑，谁会听她的，不听方嘉茂的？ 然后又带他见了父母。 方嘉茂亲自把关，把他从到脚连一根头发的位置都用发胶固定了，她其实觉得方衍只要用最简单的样子就可以了，太刻意反而容易让人多想，但看到他从理发店里出来时的样子，又舍不得让他改了。 她的男朋友，那么帅。 气场征服了陆爸爸和陆妈妈，人格魅力素材自方嘉茂，起码她的认知范围里，还没有人能抵挡。 “一年内吧。” 他爸爸的心病就是想在儿子三十岁之前见到儿媳妇，要实现这个愿望，不能超过这个期限。 喜欢他，结婚变成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比如他埋头工作时突然把她叫进书房，擅自跳出的婚庆公司广告点大，问她这个布景，喜欢吗？ “那我是得开始存了。” “存一年？你准备给我包多大的。” “大不了，在美国生活多烧钱，我现在连牙膏都买不起，你知道我参加测试的报酬？洗护用品一箱。” “孟晓渔，你也太好骗了吧。” “你就不好骗？肯定什么都没，还不如我呢。” “不告诉你。” “嘁，说不出来了吧。” …… 测试期间24小时开放，过了下班时间，游戏里人明显少了，陆非鸟无视方衍的催促，和孟晓渔去城里的饭点饱了没有味道的口福。 像一起在宿舍里住时一样，分不清到底谁吃的更多。 “毕业快乐。”典礼就在这个礼拜，趁表演烟火升腾起来，孟晓渔对她说。 “你也是。”这是她们共同的日子。 “哎呀，你又让我想起我毕业的事儿了，这学校，真的烦。” “自己选的，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 空调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很快被另一只手盖住，扣住，十指交错。 自己选的，打碎了牙也要咽，因果轮回，这么快就到她身上。 她根本保持不了那个姿势，跌回床上，耳边全是他啃着她时说的：“谁允许你玩游戏玩那么晚的？” 双标。她从上面摸索着他掐下去，被他抓住作案的手，往下…… …… 毕业典礼前一个晚上，在C大的最后一个晚上。 因为第二天早上要赶早，怕从裕苑出发来不及，陆非鸟回了学校里。 大一到大三处在期末考试的阶段，宿舍楼作息严谨，不少人都跑到学校外面，KTV，或者烧烤店里，举着酒瓶，彻夜不眠。 Wanty的主管来了中国，方衍负责接待，今天大概率也是在外面通宵。 二楼窗口望出去的，正对着她的两栋宿舍搂，明明自己也没长高，看起来却没以前那么高了，她的视线仿佛跨过了屋顶，看到了实验楼、教学楼、球场、食堂…… 四年，差不多是把学校里的每一个房间都走一遍的时间。食堂里那家她和小鱼最喜欢的早餐窗口两年前就换人了，后来早起变得难了，她还逃了课。 明天开始，她要长大了，无论早饭再怎么难吃，也不是上班迟到的理由。 悄无声息的变化，其实一直没停过。 凌晨四点，陆非鸟被楼里吵闹的声音惊醒，集合时间在五点，女孩子们为了有张最好看的毕业照，提前一个小时梳洗打扮，走道里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和互相叫喊着起床的说话声简直回到了早上第一节有课的日子，她还躺在床上，门被敲响：“陆非鸟，醒了吗？” 昨晚怕自己早上睡过头，拜托了对面宿舍的陈丹丹走之前喊自己一声，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她一下子跳起来，拉开门：“要出发了？” “还有一会儿，我们先去找几个地方自己拍几张。”陈丹丹指指身上的学士服，外面还是黑色零散的星光，她和身后的几个姑娘整装待发。 “那我们先走啦！” 陆非鸟洗了脸，把衣服换上，统一领取的时候她不在学校，昨天才从班长手里拿过来，照片，肯定是没拍过的了。 找别人……有点不好意思。 要出宿舍门口，走在她前面说着话的两个女生陡然停住，她顺着位置停下，听到左边的对右边的说：“你看，那个男生。” 他穿着衬衫、西裤，袖子卷到胳膊肘，手里举着台单反，正从脸上移下来，在不断往外走动的人流是唯一的逆行者。 “有点眼熟？是学校请来的摄影师？” “我肯定在哪见过，这么帅的脸过目不忘的。” 她下意识的去看手机里的消息，他并没说，今天会来。 方衍再次举起相机，找了个角度，为她住了四年的宿舍楼按下快门。 检查照片的时候，他看到了什么，一抬头，橘黄色的光从云层中升起，天开始亮了。 第92章 “你怎么来了？” 他把那张照片给她看，身上混杂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应酬完直奔学校，前额的头发绕在一起。 角落里的她被拍的很小，和周围人穿一样的衣服，遮了一半侧脸，他还是一眼认出来。 相机隔开两人，他用左手把她学士帽上的流苏从左边拨到右边。 “我不来，你的帽子就要错到上台了。”他笑道。 “会有别人提醒我的。”她羞了一下，想起班长交代过的话，又把流苏朝中间移了移。 “怎么来的这么早？”她记得明明告诉他开场时间是八点。 “想起把你扣在安铖，都没放回来拍组照。” 毕业照从五月开始就能拍了，外面的摄影工作室推了各种套餐，供不应求，预约以后得等着排队。 她压根没想起来这事。 “所以你来给我拍？你确定你对你的摄影技术有自信？”她只有一个人，不是特别执念，还是有点遗憾。 他把相机挂回脖子：“摄影师不专业，但我们工作室的后期和美工是顶尖的，不会比你能约到的差。” “方衍！”她目露凶光。 “如果你想做3d的也可以。”他笑着说。 “不用，你来了就够了。” “嗯？”他没想到她的情绪转换的这么快，微微低下头看她，不断走过的人群里似乎终于有人想起他是谁了，谈论着的话题里慢慢的出现了方衍两个字。 怕引起骚动，陆非鸟把他拉到两栋宿舍楼形成的直角里，她在前面小跑着，后面跟着不紧不慢的他，像躲避巡查老师的大学情侣，方衍望着她帽子下压的整齐的细发，把手伸直一些，方便她拉住手腕。 “躲什么？又不怕人看见。” 她忘了把手松开。 “这种日子不会有人再藏的。”他继续说。 即将脱离学生的身份，天南地北行走八方，除了祝福以外，没有任何的话。 “不是躲，是有话想和你说。”她解释。 在那边说不是一样？方衍俯身下来，知道她是害羞，自觉的把自己送了过去。 “你待会儿，能不能遮一遮脸什么的？” 他哭笑不得：“不是跟你说了不用躲。” “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陆非鸟着急又严肃的说：“他们都是学校里的学生，你有别的身份，今天来的人员复杂，万一被别的家长拍到，说不定还要找人公关。” 最近穿宙全息的新闻铺天盖地，游戏记者们恨不得24小时跟拍他的行踪，如果不小心在她的毕业照片里被发现，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方嘉茂立业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事，关于方衍的报道却近乎于零，想来对曝光一定忌讳。 就像她以为穿越河宙项目里Nickey最大。 总感觉有一点担心。 方衍禁不住笑了，笑完，更清晰的察觉到，那个再高的PCU、留存率都没办法撼动的笑腺，她只要用一句话。 “你这么说，问过公关部的意见吗？” “问他们？”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些年我是靠躲来甩开那些报道的吧。” 地上慢慢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她面朝着东边，影子一点点的移动，方衍不动声色的站直了，帮她挡掉照在眼睛上的光。 她想了想：“难道是公关解决的？” “当然，不然设立这个部门干什么？” 看她瞪着困惑的小眼神：“说给老万听，他会以为你想端他的饭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 所以她不用担心，今天一整天，以及以后的每一天，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文学院庞大的队伍里，女孩子们笑逐颜开，总摄影师的身旁站了个端着相机的男人，很顺利的帮他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院领导在指挥所有人站到三角架子上的相机镜头里，他却只对准了一个人。 拍好照片，她从脚立架上跑下来：“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帽子？” 她叫他低调低调，他反而带上顶纯黑色的帽子，勾勒出他脸部的线条，让人陷进那双眼睛。 “方便你在台上看我。” 方衍把帽子拿下来，这个天气还是有点热。 “看你干吗？你看我就行了。”是她毕业好不好。 “我第一次作为家属参加毕业典礼，当然要让当事人看到。” 皮，再让你皮。她从他手里夺下那顶帽子扣在他脸上，被路过的女生捂嘴偷偷笑了。 她只好小幅度的挤着眉毛看他：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他笑，不说话，重新把帽子戴上，拉着她去广播响起的地方。 仪式，要开始了。 下午，宿舍彻底清了，方衍来的时候就拆了车后排的两个座椅，他的车子空间不大，带人刚好，搬东西就有点勉强，自己家的男人，用就用了，陆非鸟也没怎么不好意思。 朝远去的C大校园挥挥手，方衍说：“以后还要常来呢，陪我爸来，早晚陪到你永远也不想来。” 要不是看他辛苦，她真想把他踹下车。 回到安铖，方衍关了门去午休，陆非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条条回着消息，他的露面，让文院那些前段日子没亲眼见过他的同学也见了，不少人发话调侃，她的微信从不加乱七八糟的人，跟她说话的，她都要一一回复。 盛夏还没到高点，出门办事的人回来成了水人，Nickey和Pie吵吵嚷嚷的进了第三办公室的正门，陆非鸟发完手上这句，心想这两个人为什么总是能争起来。 既然如此，就不要一起出去啊。 “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度吗？车里又多少度？”Nickey直接抓起胸口的衣服擦脸，“走之前你怎么不说？” “我早上一来就说了，我发烧，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怪谁？” “你发烧我不是叫你不要出去了吗，回家休息，在公司还得分心照顾你。” “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大姐。”Nickey满脸是汗，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这么热的天气跑工商，你不开空调，走之前你告诉我，我绝对不跟去，刚启动也好啊？开到半路突然把空调关了，说你冷，你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 “你这不是还活着呢。” Pie把带回来装着文件的袋子顺手放到陆非鸟桌上，袋子外面有纹路，看不清里面的内容，陆非鸟仔细去瞧，好像是……什么什么执照。 “我差点烤熟了我！” “最多粉蒸肉。” Nickey又热又气，陆非鸟听到吃的，下意识的用他的脸去和粉蒸肉对比，再撒把葱，确实像。 “怎么了？” 陆非鸟岔开他们的对话，Pie把东西放给她，应该是有事要交代，她指指桌上的东西：“我能拆吗？” “拆吧，老大说他下午可能不会醒，让你先保管。” 她从袋子里拿出那张纸，没来由的觉得有点重，纸用的不是一般材质，摸上去比普通的厚许多。 营业……执照？ 再往下看，安演……科技？ “Surprise！非鸟！”Nickey拎起她拿剩的袋子，在手上挥舞到头顶：“我们改名啦！” “熬了这么久，终于改名了！”他朝她说完，又转身对着办公室里的其他员工喊：“我们第三工作室熬了这么久，终于有个像样名字了！” 名字是缠绕了第三工作室多年的怨念，方衍说留有留的好处，像现在安这安那的，放在外头一点都不显眼。 这是他突然间……想通了？ 迅速围上来的小伙伴们挨个确认了办公室的新名字，有人当场把门卡外面那层打印的名片撕了，碎纸片像雪花一样散落下来，保洁机器人嘟嘟嘟冲上来把他逮捕：“禁止乱扔垃圾，禁止乱扔垃圾。” 如果是改名字，为什么要办营业执照呢？ Nickey就这件事的缘由侃侃而来：“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安铖把我们老大逼的很惨！家里投了安铖那么多股份，公司里连个位置都没有，简直令人发指！” Nickey的手捂住心口，痛苦的表情浮到眉头，苦不堪言。 “连着我们也一起跟着倒霉！” 一向爱跟他唱反调的Pie都没有异议，陆非鸟心虚的抿了抿唇，头低到正好被纸挡住的位置。 安铖里知道这件事真相的，可能只有李麒允吧…… “这次嘉茂资本把所有的股份都清了！我知道有的人在担心，是不是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唯一的靠山靠不住了，过段时间就要完蛋……” “现在我告诉大家，通通不用害怕！0.01%都不用！老大要带我们去新的公司了！我们的大老大把这笔钱做了新公司的注册资本！” “自己当自己的主人！游戏收入100%兑现！哈哈哈哈哈哈……” Nickey说到最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游戏营收是多大的一笔钱，工作室里的每个人都有数，一想到这里，千言万语都被哈哈哈替代…… 陆非鸟坐了椅子的一半，方衍被吵醒，走出来毫不客气的占去了空着的另一半，坐下的时候揽住了她的脖子，往后。在外两天，他身上的香水消散了，留下的只有最原始的，属于他的味道，是每天晚上他洗完澡，回到床上抱住她的味道。 陆非鸟侧头想看他，唇瓣蹭到了他的脸，他竟然回了一个吻给她。 他懒洋洋的靠在她肩膀上，手臂引导着她要推自己的手，把那张纸摊给他看。 所有人都在听Nickey的激丨情演说，没有人注意到位置上的两人。 “所以我们的新名字是什么？”终于有人问到这个关键的问题，Pie按了下太阳穴，提前控制住无处安放的巴掌。 “安！衍！安铖的安，方衍的衍！怎么样？我取的！当时老大让我想个名字，我循着这些个工作室取名的规律，精准抽出这俩字，一次就让他满意！” 叫这个名字，多数是因为他懒了。 陆非鸟两手都被控制住，只能用背跟他较劲，方衍悄无声息的撤下一只手，按在她内衣扣子上，轻声说：别动。 她脸红耳赤地把那只手从身后拽回来，十指握住，再也不敢让他动一下。 不过…… 她小声地问他：“你名字里的衍，是演戏的演？” 她指指纸上：怎么这里写的是这个演。 前几个看过这张纸的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提醒道：“Nickey哥！刚刚我们看到的安演，好像是演戏的演，不是老大的衍。” “什么？” Nickey一转身，和拿着营业执照站起来的方衍四目相对。 Pie从他手里接过奔波了一天的成果，战战兢兢的同Nickey一起读过去。 这个错别字，无疑了。 …… 安演科技。 安演，安演安演安演…… 忍不住笑了，爱演，跟他挺配的。 他很久没有露出这种表情了，不是出离愤怒，而是一筐冰水从头灌到底的冰冷。 一不小心笑出了声，三个人一齐看她，她举双手投降：你们继续，继续…… 第93章 一个月后。 安铖园区里久未启用的新大楼在剪彩仪式里，敲响了第一声钟。 陆非鸟问方衍：为什么还是在安铖里？ 确切的说，不是在安铖里，是与安铖在同一片园区里。 他说他穷，找不起别的地方，暂且跟安铖租在一起。 又过了很久她才从别人那里听说，这块园区，也是方嘉茂花钱建的，里面的人，不过是租用而已。 …… 外面下起了小雨。 陆非鸟最喜欢的，就是从高处俯瞰城市的风景。 她当初也喜欢新海的办公室，尤其到了晚上，吃饱饭揉着肚子眺望雪覆盖下的世界，想着等它们全部融化，这座城市又要开始一年的变迁。 可惜春天才刚刚开始，故事就中断了。 八楼是全景式的环窗，方衍带着弟兄们巡场的第一天，美术组就说这里是个寻找灵感的好地方。 她拉着他沿着窗户慢慢地走，郊区没有特别高的建筑，虽然这里的楼层不高，视野里也没有碍眼的东西。 南边正在开发，高高矮矮一排起重机，因为雨天的影响，工人在起了一半的墙里躲雨，又见没有要停的意思，招呼着大家打起牌来。 “看得挺清楚。” 窗户是向外凸出的，护栏到她的腰，理论上玻璃的材质足够承受人的重量，算是双重保护，但眼里的人是她，他脑子里的那些科学道理都丢了，不牵着她，他不安心。 “你听说过下雨天人的视力会提高吗？”她拉那只扣着她手的袖子。 “没听过，不过我信。” “啊？真的？为什么？” 他凑近她一点反问：“你问的问题，怎么要我解释？” “……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她还不知道吗。 窗户上的人影贴在一起，他看的非常清楚，影子里面的人把她抓牢了。 非常非常的清楚。 北边是大片大片的空地和一条在建的铁路，陆非鸟第一次见到还没竣工的铁路，睁大眼睛瞧了好一会儿，问他：“往哪里开的？” “往国外。” “M市也能建这种线路？” 祖国最北最南有开往其他国家的火车她知道，当初学地理的时候考试还考过，M市临海，如果往内陆开，势必要经过其他省市，一条路大半段建在国内，实在是奇怪。 “海上观光线路，当然要从海边出发。” 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 人与人有时就像从一个国家飞进另一个国家心里，飞行的速度虽然快，却没有沿路的风景，于是没有了奔波的实感，没有了辨别旅途艰险的能力。 唯一可以计数的，就是时间。 她和他认识，还不到一年。 是人生里无数旅程的一小段。 但是，是最重要的那一段。 之前那些没有找到彼此的日子，都是为了认出而做的准备。 晚上说要开个庆祝Party，百来个人，容的下的地方，自然而然想到Biscuit。 高档餐厅背后的广场，搞来台音响，又从仓库搬出烧烤架子，夏风掀起新鲜的肉类混着木炭的味道，闻者没有不掉口水的。 烧烤的速度赶不上吃的速度，方衍被几个主管拖到不远处的篮球场上，要用进球决定下一盆烤菜的归属。 想吃什么？他用眼神问她。 她巡视了一遍整盘待烤的原材料，对他眨眨眼，先不急，保存体力。 重要的是那些肉。 为了吃，平常总闷在办公室里的人都疯了，有人把上衣拿在手里，站在桌子上为骂惯了的上司吆喝助威，既不可思议，又顺理成章。 羊肉串，羊肉串！ 她小小的身子被气氛高涨起来的队伍埋了一大半，情急之下，她把那条手链取下来，伸直手臂朝他挥舞。 “抢手货啊，五个吧，三分线外先进五个的赢。” 大家都同意。 羊肉串。 她的手腕挥的发麻，还在不停的挥。 因为为他加油的只有一个人，实在……太可怜了。 但这盆羊肉串都归他们两个的话…… …… 安演的这些人，说难听点叫“老弱病残”，公司里的健身房是象征意义，真正到了休息时间，想做的只有赶紧回家睡一觉。 他是怎么保持运动神经的呢？ 运动运动，运动…… 方衍坐在篮筐架子底座上看低头猛吃的她，怎么吃个羊肉串还脸红了…… 食材源源不断，只是烤的慢了点，吃到后期，所有人都只挑贵的拿，这种百年一遇的宰老板日子，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陆非鸟把位置让给聚在一起喝酒的人，陪方衍在球框下坐着。 “你不去陪他们喝两杯？”她把盘子里最好的那块肉塞到他嘴里，早知道还有烤全羊这种东西，她何必叫的那么起劲…… “他们喝他们的，又不是告别会。”她的嘴角沾了粒芝麻，傻傻的，他装作没看见。 也对哦。 未来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日子，比如说穿宙全息版的上线、新项目的落户、办公室的乔迁…… 还有他们的婚礼。 那是他写的最长的一份策划案了，而且改了二三十遍，他其实不知道她把每一版都看了，幻想了自己嫁给他一百多次。 后来他改一次她留一个档，这些都是价值百万的婚礼方案啊……他说删了就删了。 还有他那个求婚戒指，那叫求婚吗？ 科里漠大壶口的试炼是全息部分里难度最大的，河宙上最大规模的打架斗殴就是在这里了，第一张图完成之后，陆非鸟荣幸的作为免费测试工加入了战斗。 Boss不是很难缠的角色，但因为要测试所有可能出现的bug，他们把这张图推了两百遍。 掉落很正常，装备和药品什么的，大家轮流去摸。 轮到陆非鸟的时候，boss的宝物盒里空空如也，竟然什么都没有。 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游戏里本身是不会出现零掉落的，第一次遇到的时候，QA已经提了bug补改流程单。 她转身往回走，想着自己运气应该不会这么差，忽然被倒下的boss拽住了脚脖子。 游戏的触感是会传递到人身上的，那种冷不丁被人从脚底下摸到的感觉，让她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你的东西在这里。” 它把那个空的宝物盒拍碎，裂了一地的木渣里，缓缓升起一枚戒指。 “只有你能打开的东西，在我身体里。” 戒指套上她的手指。 游戏里的戒指作为装备之一，本来不怎么可疑，但那枚戒指滑到她手指根的感觉，是那么真实。 “属性怎么样？” 没人觉得这个设定有什么问题，也许是什么隐藏掉落也不一定，既然是隐藏的东西，比起怎么触发，大家更想知道东西怎么样，够不够资格让他们再刷两百遍。 戒指描述上写着：持此戒指者，将获得城主永生的守护，再入此地，游荡亡魂归土，迷风精灵臣服。 她把眼镜摘掉，看到方衍单膝跪在地上，吻上她戴着戒指的中指。 屋子里都是人，眼镜挂在脸上，耳机套在头上，没人能看到他虔诚的动作和她汹涌翻涌的泪意。 “这个戒指的意思好像是以后再来，就不用打了？这boss不就叫迷风精灵？Nickey哥，现在还有这么变态的掉落了？” “哇，这好像有点过分啊！不破坏游戏平衡？” 关于这枚戒指的讨论，四面八方传进她的耳朵。 “我印象里没有这种东西啊……”Nickey问Pie，“你知道不？” “哼。” 同样是女人，Pie已经猜到百分之八十了。 “还有这个城主，是哪个城的城主？迷风精灵不是经常骚扰周边城市的坏家伙吗，难道城主和他串通？” “非鸟，这戒指的名字是什么？我去查一查，是不是哪个蠢蛋搞错数据了。” …… “非鸟？”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读：我、们、结、婚、吧。 戒指的名字叫：我们结婚吧。 …… “好。” 一众人等整齐划一的掀开眼镜，发现他们的老大方衍正在房间里。 但是刚才非鸟，哦不不不，嫂子和他说什么？ 我们结婚吧？ 老大还说……好？ 方衍这个bug，已经发育到这种程度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收回去了。 “这不算！”她意图反抗。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一边说，一边又毫无顾忌的让她贴上自己滚烫的胸膛，听他如鼓擂般的心跳。 想到那天的事，她不由忿忿。 那就让他再多写几份好了，等他决定好，告诉他自己就要第一版。 忍不住为自己的坏主意乐得直笑。 他坐着，看这个傻姑娘为什么沾了这么多芝麻还笑？ 太丑了…… 忍不了了。 他把她的脑袋抬起来，凑上嘴，一个一个亲掉。 一张幕，一出戏，一个结局。 一个人，一颗心，一场爱情。 她是他要走向的目的地，是他拼命要策划的结尾。 这个故事，最美的不过她也喜欢。 第94章 尾声 全球直播的发布会，台下不同肤色的记者们彼此打了招呼，交换着情报，传译员坐在二楼的隔间里，为本国的观众输送实时翻译。 会场里最多的，是中国人。 包括台上的那五个。 左边第一个，是安演科技的负责人，接下来依次是制作人、主美、投资方、广告赞助商。 方衍本应该坐在最中间，走上台后，他把自己的铭牌移到边上，一声不吭的坐了下去。 然后，就这样了。 简短的开场白后，发布会进入正题，作为第一款不单单是影像，更深入的使用脑神经科学技术将人置于虚拟场内的全息游戏，《穿越河宙》全息版的发布，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方先生，听说贵公司有意把旗下所有游戏都做出全息版，对此您能说明一下吗？” 话筒传到方衍手里，会场静了两秒，他的声音传来，冷静，从容不迫。 “暂时没有这种计划，关于公司其他游戏的进展情况，请Nickey为大家说明。” …… “方先生，听闻这个项目前期筹备阶段出了很多岔子，Wanty一度不同意加入进来，关于这一部分，您是完全通过调动您父亲手下的资金达成协议的，还是通过其他的手段？” “涉及商业机密，不多谈。” “方先生，贵公司持有的技术是否也能惠及其他领域？” “自然。” “方先生，今后的计划？” “待定。” …… 方衍的回答过于简单，没什么能拓展的，在场的人慢慢摸透，这五个人里话最多的，还是游戏制作人Nickey。 Nickey出口成不了章，理一理还是可以登报的。 今天算是个大杂烩，除了游戏记者之外，娱乐和科技版的老江湖都出现了，老品牌MutyCrazy派了《轻声》人物专栏的记者和实习编辑，被主办方安排在左半场第三排，这个角度，和方衍在一条直线，正合适。 “实习编辑”带着顶黑色帽子，齐肩的头发一左一右扎了两个小揪，巴掌大的脸透着圆润，坐在队列的最外侧。 她听完Nickey的发言，从挂在椅子侧面的包里摸出笔，要往腿上的本子写东西，身旁的同事见了立马佛山无影手，作案工具没收。 台上看过去，她好像有点委屈。 方衍的食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着，Nickey转动眼珠瞄了眼那根手指，这个节奏，是不是越来越快了…… 他朝左边的男人努了努嘴。 李麒允放下话筒：“大意就是以上这些。” 会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嘉茂新一代的接班人，讲的话滴水不漏，明明跟方嘉茂的儿子一样没有重点，可怕就可怕在方衍是明着不想说，他不但不说，还要让人不得不为他鼓掌…… 黑西服的场务走到MutyCrazy的位置旁边：“下一个，你们可以提问了。” 费小露朝他欠了欠身，表示感谢。 话筒塞到还在纠结被她没收掉东西的女孩手里，费小露掩住嘴，凑近她说：“你的光荣时刻到了。” 女孩一听，不纠结了，转而雀跃地直起身子抬头寻找那个她要提问的人。 “方先生。”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棉花，因为身体原因显得气力不足，几乎没几个人听到，场里还在嘈杂。 手指在她说话的瞬间停止。 揽过话筒，咳嗽一声，方衍说：“请讲。” 注意力被他的刻意聚集，自然而然静了下去。 “方先生。” 又是一个找方衍的，大家朝提问的人看过去，还是个怀了孕的小姑娘。 “我有三个问题。” 来时，主编交代了三个任务。 “第一，完成穿宙的全息，给你最大帮助的是谁；第二，这么长的时间里，你最想感谢的人是谁；第三，未来，你还希望和什么样的人合作。” 嚯，一下子丢了三个雷。 熟悉方衍的记者都知道，他最不喜欢答这些煽情的问题，有段时间他甚至只回答是或不是的提问，今天说了这么多，已经很给面子了。 费小露也一度紧张不已，连知道身边姑娘肚子里的球是他造出来的都免不去这份担心。 按理，她应该一个人来。 广告组的文案鬼才是安演科技董事长方衍的老婆，这是在鬼才入职里半年以后无意间暴露的。 那天鬼才照往常按时打卡开工，还没走两步，突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吓的一公司人魂飞魄散，连忙送了医院。 谁知，惊吓一个接着一个，先是方衍，又是方嘉茂，活在网络百科里的人接二连三挤进巴掌大的病房，比睡在病床上的女主人公脸色还要可怕。 最后，低血糖，并且，怀孕了。 据留在医院结清费用的姣姣讲，方衍，太可怕一人了。 出发前，没忍住找鬼才打听诀窍，鬼才一听，小手拍在胸脯上，亲自出马替你搞定。 陆非鸟提问的时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手撑着腰的下摆维持身体的平衡。 “第一个，给我最大帮助的是我的父亲，不仅穿宙全息版，还有我整个人生，没有方嘉茂就不会有方衍。” 他说话的语调陡然变了，像配合陆非鸟有点虚弱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咬的很准。 四周静的一根针掉下都听得见，不少人下意识的打开了录音设备，不知道要做什么，脑子里只有四个字：要录下来…… 陆非鸟朝下拉了拉帽檐，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第二个，我要感谢的是安演的全体兄弟，感谢他们为项目付出了这么多，为安演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火炬。” 费小露在纸上唰唰的写着，方衍语速很快，所幸前两个问题和陆非鸟猜的相差不大，她只要在事前准备上加几笔。 只有第三个，她想不出来，本子上是空白。 “第三个。” 冷不丁的，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她一脚。 听到你爸爸的声音了？陆非鸟揉揉肚子，心虚地装着什么都没发生。 “未来。” 又是一脚。 “希望能和我还没出世的孩子合作，如果他妈妈愿意听话，不要到处乱跑。” 像回应爸爸的谆谆教诲，陆非鸟接下了第三脚。 “好、好的，孕妇是要照顾好自己，先恭喜您一声，谢谢方先生。”她觉得她笑得可能有点僵硬。 这真是一个重磅炸弹，方衍结婚一年，一直没什么消息，现在竟然主动说出要当爸爸了。 她好像又看到当年那张网上流传的结婚照在会场里飘荡。 戳戳费小露，陆非鸟指指肚子：“我觉得我要回去休息一下……” “快回吧。”费小露局势看得明明白白，不但是陆非鸟，她也应该尽快撤退。 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台上那双辨不出喜怒的眼睛，利的像箭一样…… …… 总感觉，今晚去找方爸爸讨鱼汤喝的计划要泡汤了。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写完以后....明明写了后记，结果发表以后失踪了…… 想想我好像写了几个点 1、关于方衍，简单来说就是霸总、富二代的人设，不过是霸总里的神经病，富二代里的战斗鸡，我是想给他加上点人味，不知道看在大家眼里是什么样子= =，游戏这种创造性的行业，没点个性怎么担当大任呢…… 2、关于陆非鸟，不管前面如何，反正已经被方衍带歪了，歪也是幸福的表现嘛，咳咳咳 3、关于李麒允，有些没交代的事会在姊妹篇《烟火绚烂时》写到，比如裕苑那套房子之类的，有兴趣的童鞋可以戳专栏 4、关于3M，我写到这个公会（MMM）的时候是完全没想起来这个牌子……最近时期特殊，个人代表无黑料榜首公会3M祝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