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烂的爱》作者:Anima丶 文案 陌都初曦13区发生连环杀人案,惩诫官苏沐冰在调查案件时,逐渐被卷入了一场腥风血雨…… 《若无所示》之《糜烂的爱》篇 内容标签: 现代架空 悬疑推理 复仇虐渣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决 ┃ 配角:苏沐冰 ┃ 其它:冷若尘,流千柔,初夏 一句话简介:生活于恐惧,将彰显人类的原罪 立意:如果没有阳光,是否便没有影子;如果没有阳光,那么黑暗便是你的影子。 第1章 少女 麻烦,好麻烦,可真是无聊的人生啊。 昏暗的房间内,苏沐冰坐在落有灰尘的地面上,语气显得低落无力,随后拨弄了下纤长的发丝,撇眼看着不大的客厅。因地处一楼,受潮影响墙纸的一些地方均可见脱落或发霉的迹象,而室内陈设简单,仅有一张小型单人沙发及玻璃茶几。 “麻烦?”站在苏沐冰面前的女人名为初夏,望着坐于地上无神的苏沐冰,不解的问道:“我们身为惩诫员不正是处理这些事吗。” 目光遥向客厅地面上的尸体痕迹固定线,苏沐冰长叹口气,“是啊,是在处理麻烦,但这座名为‘陌都’的城市由一道禁忌墙分割为三六九等,本身便是一种麻烦,陌都府不作为,各区的惩诫局又涣散,滋生的罪恶随处可见,却又视若无睹,我们身为守护治安的惩诫员,却为了处理自身的麻烦而存在。“ 见苏沐冰情绪消极,初夏也不知该怎样去安慰。 “陌都划分为三等,初曦、寒川、缦回,分别又为上等人、乡下人、低劣人,寒川山峦险峻,发展困难,贫瘠之地被人看不起,而缦回则被一道高约二十米的禁忌墙完全隔绝,如同圈养的牲畜,没有任何法律及治安,谁人都有处决谁的权利,也只有我们初曦人,才是高贵的,但就是如此高贵,也划分了13个街区,数字越大离禁忌墙越近,越近,所标号的街区就越像缦回。”抬目望向初夏,苏沐冰漠然道:“这个月已经是我们13区第几次杀人案了?” 抿了抿嘴唇,虽不愿承认,但初夏还是说了出来:“第七次。” “七次啊。”苏沐冰不禁叹笑一声,“是我的幸运数字啊。”随即苏沐冰起身,撇眼又望向地上的两处尸体痕迹固定线,“花季少女被养父玷污,在美好的年纪承受罪恶,最终忍受不了杀了养父,却又因自身愧疚而自杀。”咧开嘴角的微弧,苏沐冰摇了摇头,“真是无聊的人生啊……” “那,你想怎样?案子已经结了,子安的家庭也没有了其他人。”初夏所说的子安,便是这间房间的主人,也是这件起案件的罪犯,“她已经杀了她的养父沈易言,也了结的她的痛苦,我们惩诫员所能做的,也只有调查事情的真相,现在真相已经出现,我们还能怎样做?你17岁就作了惩诫员,现在都十年了,这种事,习惯,就好了~” 啪! “就是他妈习惯不了才做的惩诫员!”苏沐冰抑制不住情绪怒吼道,侧腿踢翻了沙发。 翻倒的单人沙发跌倒在地,而沙发底座处,却有一被胶带紧贴的笔记本。而见此情景,苏沐冰也冷静下了情绪,随后撕开胶带,翻开了这本略有褶皱的黑色笔记本。 初夏也好奇的凑上前去。 白色的页面内,充斥着扭曲的文字,散发出强烈的憎恨气息。 沈易言去死! 沈易言去死! 沈易言去死! …… …… 而一张约十五公分长,七公分宽的铜版纸卡牌从笔记本内跌在了地上。待苏沐冰拾起后,看到其为哥特风画作,为一恶魔蹲坐在地,双臂交叉卧在胸前,而尖锐的指甲则刺入胳臂,溢出红色的血液。 反转卡牌,为灰色打底,背面则刻有一朵黑色的蔷薇花,脱落的花瓣朝下飘荡。 而当苏沐冰看着这朵蔷薇时,内心深处久被冰封的记忆,出现了名为恐惧的裂痕。 “黯蔷薇。” 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苏沐冰别头再次望向地上的尸体痕迹固定线,似乎从子安的杀人与自杀中,明白了什么。 初曦13区内坐落着一栋私人二层民宅,于一条未命名小巷的末尾,而周边的民宅大都经过翻修,貌似只有这里还保持着原样。黑色的铁栏门正对前方民宅的后门,中间则为一条冗长的青石地面。 正值秋末,干燥的枯叶拥满于所能窥见的青石裂缝。 民宅的院内摆放了些许繁茂的花草,而院外的墙壁则贴着一花边形花池,其内纷乱的观音草与院内产生鲜明的对比。 一楼为两室一厅一卫一厨,二楼同样如此,家内陈设简单,客厅仅摆放老旧的沙发,围于一新入的玻璃茶几,一台收音机放置于上。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多的家具。 “凌决,看了这么久,你看到了什么?” 已至深夜,桃李年华的冷若尘站在二楼客厅处的阳台前,望向比自己年长七岁的凌决,随后透过那亮着灯的窗,看到其内的一户人家。 屋内一对年轻的情侣倾身拥抱,女子轻抚着男子的脸庞,温柔的眼眸随之化为一道曦美的月牙,遥目望去,彼此非常的相爱。正当女子准备亲吻男子时,貌似注意到了凌决二人,伸手拉下窗帘,而昏黄的灯光,也随之熄灭。 可一旁的凌决,仍在望着那漆黑的窗子,接着抿了口杯中的水,似是在叹息,“我看到了悲伤。” “他们很幸福,为什么会悲伤?”冷若尘望向正下楼的凌决。 回头撇了一眼,凌决轻淡,却又像是在惋惜,“我说的是结局。” “那你又怎么知道结局是悲伤?” “就像你说的,他们太过幸福。” 顿下脚步,冷若尘望着凌决黑色的背影,也没再言语。转身轻推开卧室的门,看到熄灯的房间内,一位11岁的小女孩躺在床上酣然入睡,那是冷若尘的妹妹,幼名为童谣。待闭门后,便踱步走下楼去。 一楼客厅内,凌决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香烟,看到冷若尘走来后,便说道:“这几天准备下,如果下次见面他提出要求的话,我便准备执行洗礼,你的任务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冷若尘撇眼看到茶几上的报纸,日期拒现在已过一月之久,头条刊登着一则新闻,《少女弑父案》,随即点头应声道:“知道了。” “怎么,怕了吗?” 长叹口气,冷若尘平静的说道:“和你生活在初曦也有七年的时间了,虽然两个区被一道高耸的狩猎墙所阻挡,但相比较起来的话,这里和缦回并没有什么差别。” “初曦有陌都府管理,有惩诫局治安,有良好的交通,也有繁华的街市,而缦回,却是无主之地,杀人,抢掠,帮派,没有过硬的依靠,还是很难生存,怎么会没有差别。”凌决淡声道。 “仅仅是表面而已,在我看来是一样的混乱,不过是这里的人们披着光鲜的毛皮罢了。” 嘴角咧开一抹微弧,凌决好像感受到了一丝愉悦,淡声问道:“那么,你恐惧吗?” 漠然的眼眸俯视着坐在沙发处的凌决,冷若尘显得有些不屑,“那是你的认为。”说罢,便回身走向了二楼。 待冷若尘上楼后,一楼临靠厨房的卧室内走出一女子,约二十五岁的模样,名为Anima,身着一黑色连衣裹臀裙,同冷若尘一般,均为黑色短发,只不过冷若尘发梢自然弯曲落至肩处,Anima则笔直齐肩。 “凌决大人,已准备好了,明天便可以执行。”Anima清冷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浮动。 点燃一根香烟,凌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黑色的夜空被乌云所掩盖,雨水追随着啸风浸湿了整座陌都,冰冷的感觉恍若已舍弃深秋,步入寒冬。 街边昏黄的路灯照耀着一条冗长的街道,已至深夜,初曦13区内陷入沉睡。 洁净的衣衫没能逃过这场突来的大雨,苏沐冰双手撑着外套举过头顶,快步从湿漉的街道跳过台阶,立于一打烊的商铺屋檐下。 刚从惩诫局加班回来,苏沐冰探头望向街道的尽头,离家还有约一公里的距离,可倾泄的雨水,似乎并不给逃离的机会。 轰!——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瞬间的光亮与巨大的雷鸣惊动了苏沐冰的神经,而透过闪烁的视野,苏沐冰看到了罪恶。 斜对面昏暗的小巷内,两名带着面具的男人持刀正抢劫一位少女。 四目相对。 少女惊恐的眼眸仿佛抓住了希望。 “救我!救救我!” 随之便听到清脆的掌掴声。 苏沐冰扔掉外衣,从腰间抽出□□,大声喝道:“放开她!” 见无人回应,苏沐冰双手托枪小心挪步朝前。 漆黑的夜空阻碍了视线,而巨大的雨声也听不清其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轰!—— 闪电掠过,雷鸣响彻,此刻的苏沐冰,看到少女瘫倒在地,身躯不停的颤抖,而充满恐惧的眼眸,也望向了苏沐冰。 两名歹徒已不知去向。 身着苏沐冰宽松的浴衣,少女手持毛巾擦拭着头发,从浴室内走了出来,随即便看到苏沐冰站在厨房做着面条。不觉环顾周围,家并不大,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客厅处摆放一矮脚玻璃茶几,灰色的沙发则贴于墙面,而透过半掩的书房门,看到其中放置着画架,画板处则是未完成的风景水彩画。 而见少女走了出来,苏沐冰忙端起一杯热水递上去,关心的问道:“还好吗,身体没事吧。” 轻抿了抿嘴唇,少女坐在沙发处点了点头,接过水杯后双手握着杯子轻吹着热气,随之抬眸望向苏沐冰,“谢谢你,今天晚上多亏你了。” “没关系,倒是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不觉垂下头,少女披肩的发丝也顺势遮蔽了侧脸,接着喃喃说道:“我没有家,因为没有安全卡,所以一直没找到工作,今天晚上被房东发现,就被赶了出来。” “安全卡是丢失了吗?有联系过你父母吗?” 安全卡,是为陌都府办理的身份证明,初曦与寒川民众享受,同样也是为了区别缦回人,防止越界。 别过头,少女不情愿的说道:“我是缦回人,没有家人,是跑出来的。”而看到玄关处的衣架处挂着惩诫官制服,女子的音色带着哭腔,“你是惩诫官吧,我知道缦回人私自越界是要被流放的,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明天一早,就把我送进惩诫局吧。” “呃……”听到少女的话,苏沐冰也一时不知怎样说,随后起身将厨房内做好的面条放置于茶几处,“我一个人住,平时对吃也不讲究,希望你别介意。” 将头发捋过耳后,少女怔怔的望着苏沐冰,哽咽着喉咙,迟滞的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苏沐冰显得有些疑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少女的双眸泛起泪花,抿了抿嘴唇忍着哭泣,“我是缦回人,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将你送入惩诫局。”说着苏沐冰站起身走向书房,随后指了指卧室,“今晚你先睡我卧室,我睡书房,卧室门的钥匙就在锁上,可以反锁。”说罢,苏沐冰便走进书房,随后闭上了门。 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少女不禁舒展出一抹沁人的微笑。 …… …… …… …… 咚咚咚 逼仄的书房内苏沐冰躺在一单人床上,除此之外仅摆放一木质画架,而墙上则挂满了苏沐冰的画作。 听到门响,苏沐冰起身轻开了门,看到少女身着苏沐冰大号的白色浴衣,双手捂着宽松的领口。 “怎么了?”苏沐冰问道。 张了张口,少女似是鼓起很大勇气,“你……叫什么名字?你救了我,我……” “苏沐冰。” 听到苏沐冰轻和的语气,少女也放松不少,随即扬起笑容,“路小雨。” 第2章 重现的罪犯 轻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苏沐冰从床上醒来,看着窗外的天空已彻亮,便起身走出了书房,撇眼却望见路小雨在厨房做着早餐。 而见苏沐冰走来,路小雨忙加快速度,随后端着面包及煎蛋放置在了客厅的茶几处,双手拘束的放置于腹前,怯懦的说道:“我也不会做其他的。” 抓了抓留至脖颈纤长的发丝,苏沐冰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言语。 刚坐在沙发上,苏沐冰便听到滴滴的声响,随后从口袋内拿出通讯器(这种小型通讯器为惩诫员专用,由陌都府统一颁发,每台都有专用编号,无法通话,只适用于文字交流),待拿出后,看到是初夏发来的消息,又有新案件发生了。 待回复后,苏沐冰便放下面包,匆忙走进了卫生间洗漱。 穿好惩诫制服准备出发,苏沐冰看到路小雨仍站在原地,接着从钱包内拿出一百块钱递了过去,“今天你先待在家吧,我中午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如果没回来了的话你就买点吃的或者自己做点。” 怔怔的望着苏沐冰,路小雨轻抿了抿嘴唇,“嗯……那,那晚上你回来吗?” “看情况吧。”见路小雨没有拿钱,便上前塞进了路小雨的手里,而侧目间,看到她稍露的左肩臂处,落有一弧形刀疤,不禁惊动了神经,问道:“这伤疤怎么来的?” 摇了摇头,路小雨的声音依旧低柔,“不知道,从小就有。” 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表,苏沐冰微皱了皱眉,“我先走了,可以的话今天先尽量别外出,不然遇到惩诫员会很麻烦。”说罢,苏沐冰便走出了家。 轻抚着伤疤,路小雨踱步走到厨房窗口,看到楼下停着一辆惩诫轿车,随后苏沐冰快步坐在了副驾驶。 而直至轿车消失于视野内,路小雨才垂下眼眸。 “苏沐冰大人,原来是这样温柔啊。”路小雨喃喃的自语道。 初曦13区正光路一栋公寓楼下停放了几辆惩诫车,而楼门口则拉着警戒带,几位惩诫员把守着,待看到苏沐冰从驶来的惩诫车内走出来后,陆续向苏沐冰问好。 快步走进公寓二楼的房间内,苏沐冰看到初夏和一名惩诫员盘问着一位老妇人和一位年轻人,而地上,则趴着一位年轻男子,喉咙被割裂。 初夏向苏沐冰汇报初步情况,死者名为宋宇,25岁,寒川3区人,16岁便和发小江峰来到了初曦13区,做过很多工作,现为一名邮递员。死亡时间为昨晚午夜,而发现时间为今早7时,房东前来收租,敲门无人回应,以往宋宇都会按时准点开门交租,房东感觉情况不对,便打开了门。而家内无财务损失,也没有翻动迹象,初步可以判断为谋杀。 初夏身旁的老妇人便是房东,而一旁的年轻男子,便是死者宋宇的发小江峰。 “哎呦,我真是倒了血霉啊,好好的房子你看看,你看看,弄成这个样子,这以后还怎么租出去啊。”老妇人拍着腿埋怨道。 老妇人不停的在絮叨,而身旁的江峰则显得沉着冷静。 环视周围的一切,两位惩诫员采集着信息与拍照,苏沐冰则踱步走进卧室。 卧室内整洁干净,打开衣柜及床头柜也没能发现什么,随后苏沐冰重新回到了客厅。客厅内老旧的沙发与木质茶几多有损伤,但并不是昨夜所致。 “宋宇生前患有狂躁症吗?”苏沐冰觉得沙发与茶几的损伤有异,便问向江峰。 “没有。”江峰回答道,“这一两年我和他来往的也少。” “那既然来往的少,我们前脚来到现场,你为什么后脚就跟过来了?”初夏微皱着眉头,对江峰很是怀疑。 “他去年就借了我五百块钱,一直没还,我今天来找他要,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江峰哽了哽喉咙,显得很无所谓。 “你们不是发小吗?为什么他死了,你这么平静?”初夏又问道。 “这也不是我第一个朋友这样死的。”江峰摊了摊手,“就拿宋宇的父母来说,为什么当初会从寒川来到初曦,除了条件困难,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父母在他十五岁那年遭到入室抢劫,并被歹徒杀了,还好当时他在学校上着课,不然也跟着遭殃,之后惩诫局虽然立案,但迟迟没有进展,或者说根本没想管,再后来我们一起来到了初曦,本以为情况会好些,哈~”江峰冷笑一声,“都一个德行。” “你……”听到江峰的回答初夏的情绪有些激动。 “怎么,我说错了吗。”江峰抢过话说,“在来到初曦这几年里,我见过的死亡和犯罪实在太多了,今天和同事聊着天,明天或许就不见了,不过也难怪,毕竟这是13区,离缦回最近,人渣自然也就多,这城市表面光鲜,实际内心已经烂透了。 “我们和你说的那些惩诫员可不一样。”初夏反驳道。 “嘁~”江峰不屑道,“每个惩诫员都这么说,但一派的作风也就是收拾下现场,回去后撒手不管,有人出钱还好,像宋宇这种。”撇眼看着地上宋宇的尸体,江峰嗤笑道,“没钱没家庭没背景的人,谁又会去管他。”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苏沐冰拍了拍初夏示意停止,接着对江峰诚恳的说道:“令您对惩诫局丧失信心,实在对不起,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办理这桩案件的。” 而见苏沐冰放下身段,江峰努了努嘴也没再说什么。 忽然一位惩诫员小跑进来,告诉苏沐冰,清泽巷发生了一起命案。 而苏沐冰迅速安排完其他惩诫员工作后,便和初夏坐车赶往事发地。 清泽巷位于13区与寒川9区交界,区域大都为平房宅院,相对于犯罪事件较少。 到达目的地后,刚入巷子,便听到嘈杂的狗吠声,而巷内的一民房前,可以看到有惩诫员,一些民众则围在门口观望。 待走进后,看到两名惩诫员身着防护服手持木棍驱赶着狗,而约二十平方的院子内,竟有三十余条大大小小的流浪狗,大都身体消瘦,其中一些可以明显看到有皮肤病或残疾的现象。 苏沐冰踏入院子后,不知为何这些流浪狗竟静下了声,尾巴回缩呜咽着,但还是有两三条狗仍在吠叫。 见此情景,驱赶狗的一名惩诫员望向苏沐冰,不禁开玩笑说道:“苏哥,您是不是杀过人啊,我听说沾过血的人动物都害怕。” “别贫了小陈,去,都赶到里面去。”苏沐冰指了指院子后面,院子的三分之二被一条栅栏分割,随后惩诫员将流浪狗都赶进了栅栏,接着锁住了栅栏门。 待清理后,便看到剩下空地趴着一位妇人,衣服及皮肉等多处已被咬烂,混杂着粪便及腥臭不禁令人感到恶心。 一旁的初夏看到此番景象,捂住口鼻尽力去适应。 “给。”苏沐冰向初夏递了一小瓶麻油。 接过麻油涂抹后,初夏才长舒口气,看着地上的尸体,调侃说:“这不会是犬决吧。” 白了一眼,苏沐冰回身望向门口处围观的民众及惩诫员,“谁报的案。” “我。”忽然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伸手说道,“我报的案,今天早上我路过的时候,听到特别大的狗叫声还有惨叫声,然后我透过门缝就看到她被这些狗撕咬。”女子音色平静,指着地上的死者。 “活该啊,她总是不知道在哪儿找的这些流浪狗,都往家里带,扰民不说,就这屎尿都让我们这些邻居不敢开窗,有时跑出去几条狗,见人就咬。”一位老妇人泄愤的喊道。 “就是,找了她不知道多少次了,就是不听,还动手打我。”一位中年男人附和道,接着捋起衣袖指着手臂处的伤疤,“你看你看,就是前俩月,和她说她还急了,挠的我胳膊上都是血,唉……” 令惩诫员闭上大门后,苏沐冰上前蹲在尸体处,查看着伤口,虽然背部被啃烂,但仔细查看的话,还是能够发现一处巨大的刀伤,约三十公分长。 “先送回去作尸检报告。”苏沐冰朝一位惩诫员说道,随后便和初夏走进了房屋内。 房屋内,垃圾堆叠到处都是,墙壁及家具上都布满了污渍。 “这……这也太脏了吧,怎么调查啊。”初夏埋怨道。 而苏沐冰见此番景象,也不觉深叹口气。 “苏惩诫!苏惩诫!” 听到喊声,苏沐冰回头看到一位惩诫员跑来,说道,“蓝方街的胡同内,有起杀人案,计局长在场,现在要您马上过去。” 微皱着眉头,初夏显得有些疑惑,“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一上午三起命案。” “别埋怨了,快走吧。”说着苏沐冰拍了拍初夏,随后对一名与苏沐冰年龄稍小的男惩诫员,说道:“小陈,你先负责下这里,跟了我有两年,处理这些没问题吧。” 小陈点了点头,接着便走进了院内。 初夏开着车,沈易言坐在副驾驶,朝蓝方街的方向驶去。 已至中午2点,清冷的街道行人并不多,不知是阴沉的天空还是微凉的轻风,此刻经济较落后的13区显得有些失色黯淡。 别头望向苏沐冰,看到手肘搭窗托着脑袋,微皱着眉头似是有心事,随即初夏问道:“怎么了?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没休息好吗?” 点燃一根香烟,接着打开车窗,苏沐冰靠向椅背,“昨晚加班回来后,我遇见了一个女子被抢劫,然后救了她。” “嗯,你的一贯作风,接着呢?” “她无家可归,我就暂且让她住在了我家。” “我相信你的人品。”初夏撅起嘴尽力表现的无所谓。 …… …… 侧目再望向窗外,苏沐冰长吐口烟。 “她是缦回人。” 嗤!—— 突然一阵急刹车,苏沐冰险些撞到挡风玻璃前的平台,别头,苏沐冰看到初夏怔怔的望着自己。 滴!—— 身后的车辆发出鸣笛声,而初夏惊愕的面容未曾理会,随即双眼充满怨怒,“你明知道我非常恨缦回人,为什么总是这样!放走一些缦回人就算了!为什么这次还把她留在家里?!” 掐灭烟,苏沐冰也显得有些愠怒,“缦回人也是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平等看待。” “平等看待?”初夏情绪激动,“我的家人,我的爸妈都是被缦回人杀的!你叫我怎么平等看待!垃圾永远是垃圾!” 嗤了口气,苏沐冰没有言语。 “你是故意气我的吧,我做的什么不好你可以说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为什么要气你?你又不是我那……什么,况且这是我自己的事。”苏沐冰别过头,没好气的说道。 听到苏沐冰的话初夏的双眸瞬间充盈着泪水,随后发动车朝前继续行驶。 “哈~嗯,是,我是不是你那什么……”初夏的声音已有些哽咽,强忍着泪水,“你大可不必和我说啊,为什么要说呢,就藏在你那小屋不好吗,也没人知道,想干嘛干嘛。” “初夏你什么意思?”听到初夏的话苏沐冰提高了声调。 “没什么意思,和你一样,说说而已。” 白了一眼,苏沐冰侧身望向窗外,“懒得和你吵。” 而初夏擦了擦泪水,极力平静着情绪,没再说什么。 到达目的地后,初夏快步朝前走,故意与苏沐冰拉开距离,而苏沐冰对此也没在意。 蓝方街内的一条胡同口,同样被拉起了警戒线,一些民众也聚拢于胡同口观望着。 待走近后,看到一位约四十余岁的男人身着惩诫制服站在一旁,身材略显肥腯,是为13区惩诫局局长,名为计正辰。见苏沐冰过来后,悄声说道:“这起案件你要负责把它破了,光天化日杀人影响太过恶劣,这要是上报到1区总局,你我都免不了处分。” “我一定全力以赴。”苏沐冰微鞠躬道。 “嗯,你去吧,我先走了。”说罢,计局长便和两名惩诫员坐进停靠路边的车内。 待计局长离开后,苏沐冰快步走到现场。 说是胡同,其实是周边商铺违建,过大的屋顶与房与房之间的间隙造就的一条死路,其内光线昏暗,一些垃圾也堆叠于此处。 地上,趴着一位中年男人,躯体与头颅被分割,大片的血迹也污秽了地面。 接过惩一名诫员从死者身上拿来的安全卡和其他证件,判断出为是雕塑家,初曦13区,也算的上这类行业比较出名的人。 别头,两名年轻男子于胡同外,为目击者,蹲靠着墙壁。一名短发男子眼神惊恐飘忽不定,身体不停的颤抖,似乎对发生过的惨案有很大刺激。而另一名长直发垂肩男子,却显得很冷静,侧目低头,额前的发丝遮蔽了半边脸颊,身着黑色皮夹克。 初夏见状,迅速上前和另一名惩诫员手持纸笔与目击者了解情况。 “白,白色的面具……”其中一名短发年轻人哽咽的说道:“他……他戴着白色的面具……拿着一把刀,说了句话,就……就砍了他……” “说的什么话?你听清了吗?”苏沐冰上前问道。 “吾乃陶醉的审判者——崩云,将审判你所犯下的罪恶。”另一名长发男子平静的说道。 “什么意思?”苏沐冰缓缓抬手放置于腰间的□□处,感到这名长发男子有些异常。 微抬头望向苏沐冰,此刻长发男子的眼神变得异常犀利,橙黄色诡异的眼眸似乎在告知咫尺的危险。嘴角咧开一抹微弧,长发男子突然从衣内抽一把□□,箭步飞现于作笔录的惩诫员身后,接着反手砍下了这名惩诫员的头颅。 一旁的苏沐冰抽出□□上膛准备射击,不想便被袭来的长发男子抬腿撩倒在地,手中的枪也被抢过。 抬眸转瞬间,长发男子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已立于胡同顶端违建的屋顶处,距地面约五米左右。 在外围观的群众及另一名目击者见状早已慌忙逃散,此刻的蓝方街,已空无一人。 而与此同时,包括苏沐冰与初夏在场的四名惩诫员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硕。 苏沐冰从地上爬起,与众人抬头望向站立于屋顶的长发男子,此刻他脚踩着被杀惩诫员的头颅,左手持□□,右手则持着从苏沐冰手中夺过的□□。 一名惩诫员情绪波动,掏出枪准备射杀长发男子。 砰! 惩诫员被长发男子异常迅速的枪法击中眉心,随即瘫倒在地。 哽咽着喉咙,苏沐冰及初夏还有另一名惩诫员站立于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吾乃陶醉的审判者——崩云。”嘴角咧开一抹微弧,男子持枪指着苏沐冰,左手则将□□放回衣内,接着拿出一张惨白色的面具,戴于面上,面具处,两道黑色的泪痕贯穿至下,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息,“汝等若执迷于陶醉,必若天上的崩云般,悉数碎尽。”说罢,男子开枪射杀了另一名惩诫员,接着回身弃枪逃离。 见长发男子逃跑,苏沐冰回身迅速跑回车上拿起车载电话,“呼叫13区总部!呼叫13区总部!蓝方街发现一名罪犯!朝西南方向红枫路逃离!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待总部回话后,苏沐冰望向仍站立于原地的初夏,她依旧抬头盯望着崩云离开的方向,凝滞的眼眸似乎不能从刚刚事件中清醒。 “初夏,初夏,你没事吧。”苏沐冰上前晃了晃初夏的肩膀。 别头,望向苏沐冰,此刻初夏的双眸已被泪水所充盈,哽咽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泪水淌过脸颊,“……他就是杀死我父母的□□者……” …… …… 瘫坐在地,初夏浑身不停的颤抖,“但……但我连拿起枪的勇气都没有。”忽然张臂紧紧拥抱着苏沐冰,初夏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轻抚着初夏,苏沐冰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怎样去安慰。 灰色的乌云遮蔽了天空,微风吹荡着散落的枯叶,留落于凄广无人的街道,惩诫车闪烁着不安灯光,似乎在预示着危险的来临,地上的残坑凹槽,被血液所沾染污秽,抬目望向天空,此刻的苏沐冰已隐约感受到,不久的13区,将被名为恐惧力量所震慑。 而那名自称崩云的男人,似乎仅仅是一个开端。 第3章 流逝的记忆 陌都13区内的一座私人二层民宅,于一条未命名小巷的末尾。 民宅内,冷若尘坐在二楼卧室梳妆镜前,整理着自己的亚麻色长发假发,抹好红唇后,望了一眼浓妆的自己,便踏着高跟鞋走下楼去。 刚下楼,便看到27岁的凌决坐在沙发处抽着烟,稀疏的青皮胡显现出几分沧桑,见冷若尘下来,便指着门旁一副裱好的十六开油画,说道:“今天你可以早些回来,但还是注意不要暴露。” 轻咬了咬嘴唇,冷若尘迟迟了会儿,问说:“还需要多久?” 目光遥向窗外,凌决淡声道:“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哽咽着喉咙,冷若尘显得有些焦虑,“这次会很多死人吗?花这么长时间。” 没有回答冷若尘的话,凌决起身朝卧室走去,待经过冷若尘身边时落下脚步,轻抚着她的脸颊,“已经忍受不了吗?想退出的话随时都可以。” 长呼口气,冷若尘平静下心:“没有。”回眸望向冰色的凌决,“我只想知道,你所说的新世界,究竟是什么?” “一昧的沉浸于过去,如若身陷深渊般,这样的你,怎么能看得见光亮,看得见新世界。”凌决淡言道。 “如果我逃不出深渊呢?” “那我会将这深渊化成白色。” “哈~”冷若尘忽然冷笑一声,“依你的作风不是要摧毁深渊吗?” “你以为深渊才是地狱?”伸手捋过冷若尘纤长的发丝,“深渊外,才是真正的地狱。” “凌决。”冷若尘喊住了正朝卧室走的凌决,轻咬着嘴唇,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你承诺给我的,究竟是什么?” “自由与选择。”说罢,凌决回身走进了卧室。 嗤笑一声,冷若尘随后拿起门口的那副画,便朝屋外走去。 似乎与凌决从缦回来到初曦的这七年时间里,冷若尘一直在听从凌决的指示,做着许多匪夷所思的事,譬如接近未曾见过的陌生人;介入陌生人的生活进行阻碍使之堕落;隐藏于高校,监视着某人。 每次都用新的身份,每次,也都不知其目的究竟为何? 七年时间里,从7区到13区间,换过许多住所,虽有在努力习惯初曦人的生活,却不知为何,总是在有意无意的排斥,或许,诞生于缦回这种事情,本就是与生俱来的劣根。 而面对凌决,依然不能了解他究竟是谁。 他的出现,他的人生,他的一切,都是谜团。 唯一能够知晓的,是安全感,只要在他身边,仿佛面对的所有,都无所畏惧。 而现在冷若尘将要去的地方,是陌都13区的一所美术大学,与一位学生相会。 男子名为于扬,是一名大三的美术学生,性格暴戾,在学校的声誉也较差,可艺术天分却很高。 早在半年前来到13区这里,凌决便给了冷若尘这项工作,直至现在还依旧记得那晚的情景—— 「一楼的客厅内,冷若尘坐在沙发处无心听着广播,11岁的香雪则翻看着一本童话书,Anima双手放置于膝处,端坐于童谣身旁。 抬眼看了看时间,刚过晚上九点钟,窗外的天空仍漆黑一片,随后便听到铁栏门的吱呀声,接着凌决走了进来。 “童谣,先上楼吧,我和姐姐有话要说。”说着凌决便坐在了靠门旁的独立沙发处,而童谣点了点头便上了楼。 “现在有份工作需要你,你愿意吗?”凌决说着点了根烟。 “是什么?” 长呼一口烟,凌决别头望向冷若尘,“美术学院的模特。” 听到凌决的话冷若尘并没有显得惊慌,平静问说:“然后呢?” “放心,只是暂时的,几天时间就可以结束了,不过是要你借此机会接近一个叫‘于扬’的男生,如果不想接受,我可以安排Anima去。” 一旁端坐的Anima平视着前方,没有言语,犹若一座雕像。 “知道了,那什么时候去。”冷若尘点头问道。 见冷若尘如此冷静,凌决显得饶有兴趣,“怎么,这次不问是什么原因吗。” “反正你也不会说,我只做我应该做的就好了。”轻咬了咬嘴唇,冷若尘问道:“那如果他拒绝我呢?” 淡笑一声,凌决嗤笑道:“如此美丽的你,没有谁能够拒绝。”」 而之后冷若尘便听从了凌决的安排,在一个阴霾天气的下午,化着浓妆与性格不匹配的暴露衣装,前往了美术学院。根据凌决提供的信息,也很快找到了那个名叫“于扬”的男生,接近后,便辞掉这份模特工作,再听从凌决安排的时间与对话,与于扬保持忽远忽近的距离。 冷若尘自然明白,凌决是想利用自己激发于扬内心深处的欲望,他性格暴戾,对待周边的人和事物都是持冷漠的态度。而也了解到,这与他的家庭有很大关系,母亲在于扬幼时便因病逝世,父亲却没有伤悲,反而在四十余岁的年纪,娶了十八岁的少女共同生活,对于扬漠不关心。 少女性格放荡,早年便引诱于扬,发生关系,而于扬事后也并未拒绝,反而抓住了其内心,从父亲手里骗取钱财,以供玩乐。 渐渐家庭的放纵与性格的缺陷,造就了于扬暴戾的性格。 走出屋外,冷若尘踏过小巷,外面是一座小游园。因秋末的缘故,游园内的草坪已枯黄一片,而那些黄杨筑成的围墙,却依旧青翠。草坪被一条河流分割成两块,由一座木质的小桥互通,除此之外,只有一座小凉亭与白色的长椅屹立于这里。 黄杨的一处被踏平,临近一个丁字岔口。 岔口旁的人行道伫立着一棵粗壮的枫树,而落尽的枫叶也在前些日子被扫地工清除干净,只剩下萧条的树枝。 不觉于枫树下轻落脚步,冷若尘倚靠着树干,平静的呼吸微凉的空气。 好像,炽热的内心不知何时,早已冷漠萧瑟,似是很久没有过体会过开怀大笑,很久也没有过痛哭流涕,一样的面容顶着不变的情绪,始终在这座喧嚣的城市中缓慢游荡。 仅仅停留在原地,守望着凌决所传达的世界。 闭眼聆听掠过的微风,时间尚早,空隙间,享受此刻的宁静。 而在无扰的思绪中,看到了幼时的自己—— 「“若尘,今天就要走了,害怕吗?”一位约五岁的小女孩对趴在窗口的冷若尘说道。 缦回与寒川交界处一所福利院的教室内,零零散散坐着二三十个小孩,幼稚的脸颊,都呈现出不一样紧张恐惧的面容。 根据陌都法,每年7月6日,为维护两大区社会平衡,初曦与寒川民众可向陌都府提交领养申请,并于缦回公立福利院领养孩子,每年数量不一,但多为缦回与寒川人领养。 而成为寒川人所领养的孩子,自然成为了每个孩子的期望,因为或许,这是他们这一生中唯一能够置换缦回人身份的机会。 摇了摇头,幼小的冷若尘低声回答说:“不害怕……” “听老师说,接你的大人以前也和我们一样,没有爸爸妈妈。”小女孩背着手,同冷若尘望向窗口,等待领养的人。 “也是在□□中没有了爸爸妈妈吗?”冷若尘依旧望着窗外。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毕竟他们都那么——大了。”小女孩延长话音的说。 “也对哦。” “冷若尘,快过来。” 忽听到有人叫自己,冷若尘回头看到老师站在教室门口,而身旁,则站立着一对年轻夫妇,面容慈祥的望着这边。 “快去吧若尘。”小女孩推了一把羞涩的冷若尘。 “快来快来,认识下新的爸爸妈妈。”老师敞着笑容,显得很开心。 回眸望向小女孩,冷若尘似是舍不得离开,轻咬着嘴唇,迟迟了会儿,怯声对小女孩说:“颜清,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当然会啊。”被称为颜清的小女孩背着手张开无邪的笑容。 听到颜清的回答,冷若尘如释负重般扬起微笑,却在迈步时,被颜清喊住。 背着的手缓缓伸过冷若尘面前,待张开手掌后,盛放着一枚精致的玻璃项链,“送给你,以后看到它就能想起我。” 冷若尘显得有些讶异,“这不是你爸爸妈妈留给你的吗?” 摇了摇头,颜清将项链塞进冷若尘的手里,“没事的。” 双眼泛起红晕,冷若尘张开双臂拥抱着颜清,而望着在阳光下闪耀的项链,仿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可却在转眸见,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掌夺过,摔在了墙上,化为无情的零碎。 此时已十岁的冷若尘,站在家内厨房的盥洗池前,垂头埋目,随即脸颊感受到灼热的疼痛,被喝醉的养父扇了一巴掌。 “都几点了饭还没做好!” 轻咬着嘴唇,冷若尘一言不发。 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冷若尘下意识的朝卧室方向望去,随即养父又扇了冷若尘的脑袋骂道:“还不快去!” 紧咬着嘴唇,冷若尘极力忍住泪水,接着小跑进去。 床上,一位襁褓婴儿放声哭泣,随后冷若尘检查了翻,没有拉撒,便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婴儿,而抬眸间,看到地上粉碎的项链,终究抑制不住情感落下了泪水。」 回过神,冷若尘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随后挥手拦下驶来的出租车。 “还好吗?”13区惩诫局内,苏沐冰端着一杯热咖啡放置于初夏的办公桌上,关切的问道。 点了点头,初夏勉强扬起笑容,随后从办公桌上拿出几张现场照片,接着说道:“根据这几天的调查,8号所发生的三起案件,我想可以并案。”说着初夏摆开照片,其中是三名死者的尸体,“你看,正光路案这名死者虽然被割喉,但从法医鉴定结果来看,伤口是45度朝下劈,也就是说,死者被杀的时候,是仰着头,而另一名死者虽然伤口被狗咬烂,但肋骨和脊椎处却有一处致命刀伤,再加之蓝方街的杀人案,死者被腰斩,而从死者倒地的姿态可以判断出,三名死者都是先跪于地再被杀害,这样再与那名自称崩云的男人相互联系,我认为这并不是谋杀,而是处决。” “处决?”苏沐冰显得有些震惊。 “对,是处决。”初夏接着说道:“而且,我们的从蓝方街死者家中还找到了一名女人。” “女人?她是做什么的?” “她自称是死者的合作人,但从衣着打扮来看,并不像是,很可疑,现在她在审讯室,也是刚刚才带过来。” 而见苏沐冰转身准备去审讯室,初夏平静的问道:“那女孩还在你家吗?” 回眸望向初夏,苏沐冰抓了抓并不痒的头发,“呃……嗯,对。” 听到苏沐冰的回答,初夏没有言语,继续做着手头的工作。 “我也在想办法,看……能不能将她送回去,我只是不忍心……” “我想你应该先调查清楚这个女孩的身份。”初夏抬眼望向苏沐冰,接着将桌上的一份档案递向苏沐冰。 接过档案打开后,苏沐冰看到是路小雨的档案信息,为初曦2区人,20岁,但所有的信息却被巨大的“虚假”水印所覆盖。 而恍惚间,苏沐冰回想起前几天下雨的夜晚遇见路小雨的情景。 两名歹徒均戴白色面具,与昨天蓝方街那名杀人犯所戴的面具十分相似。 如此一来,似乎路小雨与这起案件有某种联系。 见苏沐冰凝着眉,初夏问道:“我都查过了,她的确是初曦2区人,但居住地,所毕业学校连同父母,都是虚假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内部的人修改过,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孩的身份不一般。” 见苏沐冰有些讶异,初夏淡言道:“你还是小心点吧。” “谢谢啦。”说罢,苏沐冰便踱步朝审讯室走去。 审讯室内,两名惩诫员坐在椅处,一名手持纸笔记录,一名则问话,而桌子对面则是一名身着朱砂色裹身裙的女人,拥有妩媚的面容,而金色的波浪卷发也为其增添迷人的气质,翘腿坐在椅处。 “呦,这不有帅哥嘛,早来不就好了,早来我就说了,何必让这几个歪瓜裂枣在我面前,看着就没心情。”女人轻佻的说道。 “你说话注意点,什么歪瓜裂枣!”手持纸笔的惩诫员小陈站起身指着女人说道。 撇了小陈一眼,女人没有搭理。 “我来吧。”说着苏沐冰让另一名惩诫员起身,而惩诫员和苏沐冰问好后,便离开了审讯室。 “你叫什么名字?” “有烟吗?”身体前倾靠近桌子,女人托着下巴扬起微笑,微眯起双眼看着苏沐冰。 苏沐冰从口袋内拿出烟递向女人,女人接过点燃后,吹于苏沐冰的面部,轻声说道:“温绮烟。”说着女人手指轻点着桌面,缓慢朝苏沐冰靠近。 “年龄。”苏沐冰身体靠向椅背,与温绮烟保持距离。 见苏沐冰没有意思,温绮烟白了一眼,说道:“快点,捡重要的说,我还有事呢,别耽误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嫌疑人,还有事,你有什么事!”小陈厉声道。 而温绮烟见状也没再辩嘴,没好气的说道:“我都说了,我和王岩飞是合作关系。” “合作什么?”苏沐冰问说。 “王岩飞他是雕塑家,一直在找心仪的模特来创作完美的作品,而我刚好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我便住在他家,他为我提供报酬,还有相应的宴会。“ “宴会?什么宴会?” 撇开一抹微笑,温绮烟打趣道,“当然是上层人士的聚会,王岩飞他在雕塑界赫赫有名,自然认识一些高层人士,可以参加许多宴会,而我需要的,就是和各类人士相识。” “等有比王岩飞更好的猎物,便会迅速离开吗?”苏沐冰说道。 摊了摊手,温绮烟扬起笑容没有否认,“这是我的追求。”随即冷下脸,“我和他的死没有关系,出事的时候我在我自己家,而且有邻居可以作证。” “他死了,你好像并不在意。”小陈对温绮烟抱有怀疑。 “我说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不过是各求所需罢了,并没有什么感情,不过说起来,他的财产我能继承吗?”温绮烟饶有兴趣的说道。 而随后,苏沐冰与小陈询问了其他事情,也没有调查出什么,看表现似乎这位名叫温绮烟的女人若她所说一般,仅仅是“合作关系”。 审讯完毕后,也暂时将温绮烟封禁于13区惩诫局不远处一家宾馆内。 夜晚,13区某处天桥上,冷若尘与于扬趴着护栏处,俯瞰着城市的夜景。 手持着冷若尘所送的画,于扬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能感觉到,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每次与你见面,你都像是被迫的,总是突然出现,又总是突然消失,距上次见面,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吧。” 见冷若尘没有言语,于扬继续说道:“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你做什么工作,就连在学校兼职模特的名字都是假的,更不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但和我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侧目望向冷若尘,于扬压低声音:“我很讨厌别人随意玩弄感情,如果你是抱着这种目的,那么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是嘛,如果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呢,你又会怎么做。”冷若尘平静的说道。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想在下个周末去你家,共度一晚。”说着于扬咧开笑容,“这是证明的最好方式。” “我拒绝。” “我就知道,你……”听到冷若尘的话于扬显得有些愠怒。 “我是说不可以在我家。”冷若尘音色未变。 “这样啊,哈哈哈。”随即侧目望向冷若尘,于扬的说道:“你一直在隐瞒你的一切,难道你是缦回人吗?你到底有没有安全卡?” “如果我是缦回人的话会怎样?”冷若尘俯瞰着城市,情绪并未有半点波动。 “我会杀了你。”抬头望向天空,于扬咧开笑容,“越过禁忌墙的缦回狗已经触犯了陌都法律,即使杀了惩诫员也不会在意,况且我本就对缦回狗没什么好感,不过……”上下打量了一番冷若尘,“怎么看你,都不像是缦回人。” “看来缦回人是你的底线。” “不,缦回狗只是我讨厌的一类,欺骗,才是我的底线,我讨厌欺骗,讨厌任何人欺骗我。”说着于扬挪步贴靠冷若尘,轻抚着脸颊,“突来的接近,毫无预兆的向我示好,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有目的性,你从我这里,想得到什么?钱吗?” “为了钱我会接近一个学生吗?”冷若尘淡言道。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今天就这样吧,我得走了。”转身,冷若尘朝天桥下走去。 “下个星期!”于扬喊道,“下个星期!让我看到你的证明!” 并没有回应,冷若尘快步消失于于扬的视线中。 孤身行走于清冷的街道,夜晚的13区似乎并不太平,酒吧夜店门口霓虹闪烁着光亮,街道或胡同内,随处可以看到闲置张狂的各类人拥簇于一起,警示着危险的信号。但冷若尘并没有因此感到不安,因为知道,这样的夜晚,会有凌决所派的人暗中保护。 凉风吹拂着发丝,长呼口气,冷若尘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一个词语。 证明。 “证明啊。”冷若尘自语道,不禁回想起以前在缦回的事情。 那时离开福利院后,纯真的冷若尘本以为幸福正摆手欢迎,却不想这才是噩梦的开始,宛若一个佣人,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自然而然也成为他们的情绪垃圾桶。 养父养母的感情并不好,而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养母没有生育能力,虽接冷若尘回来,却不能拿出感情来对待,而冷若尘也曾试着鼓起勇气问养父,却不想得到的是谩骂与殴打,所幸的是,养母还是很爱自己的。 或许是因为被领养的身份特殊,遭到周围人的冷言冷语与嘲讽,使得脆弱的心变得更加卑微。 养母每日都在工作,偿还冷若尘来到这个家两年的时间里,养父所欠下的巨额债务,可养父却终日酗酒无所事事,常常会看到养母独自一人抹泪,也试着去安慰,试着要养母离开,可养母却始终没有同意,她说—— “等再过些年,他老了,玩不动了,也就不再找别的女人了,也就不再去赌博,那时候,他自然会回来的,况且,在这缦回的地界,找个强壮的男人,会安全很多。” 当这个回答传入冷若尘的耳内时,已然明白,地狱是不会收留无罪的人,从而也不再对这个家和亲情抱有希望。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便是一位少年吧,他比冷若尘大七岁,虽不知他来自于哪里,但他时常会在父母离开之时与自己相伴,也会送一些吃的和日用品。而闲暇的时候,冷若尘总是和他在一起,聆听他在缦回遇到的趣事,和吹着子虚乌有的英雄故事,总是能咧开嘴角的微笑,也总是能够放下不安的心。 在那几年里,时间仿佛永远在循环,日常的做饭,日常的打扫家务,日常受着父亲的打骂,日常遭到同龄人的挑衅与讽刺。 直到有一天,若奇迹般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而冷若尘望着她娇小的身躯,不知是庆幸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是悲伤她降临于这个家。 新的生命?新的开始?新的生活? 单纯的幻想总是被无情的现实摧毁,自从生完孩子后,养母的身体一直很虚弱,而养父早已另寻他欢,似是已放弃这里,也曾试着问过养母要养父回来,可养母却说她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他的,为了生计,她和很多男人有染,而冷若尘,也彻底放弃这渺茫的希望。 人啊,为什么要活着。 蹲坐在墙角望着窗外,冷若尘总是会想起这个问题。 凌乱的家,卧病的养母,新生的婴儿,似乎本该成年人承受的压力,全被自己所肩负。 “那么,死了是不是会好受些?”坐在门外,冷若尘问着身旁的少年。 连忙摇了摇头,少年否认道:“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可是……”托着脑袋看着衣衫褴褛的自己,冷若尘似乎说话都显得无力,“我很累啊,为什么要这么累呢,回报什么的,我根本看不到,所以死了是不是就会很轻松。” “是很累啊。”少年握着冷若尘的双手,哽咽的说道:“但如果你离开,我会哭的,我最讨厌哭了。” 别头望着双眼泛起泪花的少年,一时间,冷若尘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那是种,被他人无理由的需要,陪伴的温暖,使得冰凉的心,变得炽热,变得不再留恋阴冷的世界,刹那间,禁不住落下了两行泪水,冷若尘张开久未出现的笑容,“我也是,最讨厌男孩子哭了,尤其是你,苏沐冰。” 第4章 人格培育计划 手持文件包踱步行走于公寓内的楼梯上,于三楼东侧房门前停下脚步,随后苏沐冰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刚踏进玄关,便看到路小雨端坐在厨房旁的餐桌前,桌上放置着做好的饭菜。 而见苏沐冰回来,路小雨忙起身快步走到苏沐冰面前,帮忙把苏沐冰的外套放置于衣架处,接着关切的问道:“今天您回来的蛮早的啊,工作不是很忙吗。” “还好吧。”苏沐冰应声道,而看路小雨双手交叉于腹前,仍很拘束,随即问说:“对了,你来我家几天了?” 微垂着头,路小雨回答说:“第五天。” “哦。”苏沐冰应了一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处,将手上的文件包放置于茶几上,接着点燃一根香烟,平静的问道:“那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行动?” “行动?您在说什么啊?”路小雨勉强扬起笑容,不解道。 长吐口烟,苏沐冰将别在腰间的□□放置于茶几处,抬眼望向路小雨,冷言道:“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见苏沐冰拿出枪,路小雨不禁倒退两步,惊恐的看着苏沐冰,“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突然苏沐冰拿起枪指向路小雨,“我已经失去了三位同伴,我不能再让你们得逞,说,你和崩云是什么关系!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路小雨抿着嘴唇,极力忍着哭泣。 “别让我再说第二次。”说着苏沐冰给枪上了膛。 忽然路小雨跪坐在地,拉下衣领露出左肩处的弧形伤疤,呜咽道:“我是千柔,苏沐冰大人,我只是想见您一面……” “千……千柔?”愕然的苏沐冰迟滞的念着这个名字。 “是我再三恳求凌决大人,让他放我一条生路,才接近您的,您别杀我,苏沐冰大人……”泪水趟过脸颊,路小雨很是惊慌。 “凌决?” 呢喃的念着这个名字,苏沐冰内心深处久被封存的记忆,也被那道弧形伤疤所打开—— 「“苏少爷,请为我手中的孩子命名。”一名约七岁的男孩,衣着褴褛,怀抱一哭泣的婴儿。男孩的胳臂及身上布满许多伤痕,站立于尸体堆叠的顶端,前额的长发遮蔽了双眼,但却能强烈的感受到男孩所散发出的死亡气息,仰头俯视着站在地上的苏沐冰。 此时七岁的苏沐冰怀中同样抱着一个婴儿,而身后及周围,则有众多装有绿色液体的巨大透明培养罐,其内置放着人体,像是在进行某项实验,而整个房屋,都像是一个巨型实验室。 怔怔的望着怀中的婴儿,苏沐冰的脸上已满是泪痕,“为什么……” 啼哭的婴儿似是在警示这场罪恶,刺耳的哭喊声令苏沐冰无法思考。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这样做的目到底是什么!——”苏沐冰嘶吼着,质问面前的男孩。 “苏少爷,请为我手中的孩子命名。”男孩提高了声调,随即捋开额前的发丝,空洞且冰冷的双眸盯望着苏沐冰。 “不,我不会做的,她的妈妈已经被你杀死了,我不能再伤害她!”苏沐冰胆怯的朝后挪步,抗拒着眼前的一切。 “可她的母亲,是被你所杀害的。”男孩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音色不掺杂任何情感。 听着男孩的话,苏沐冰回想起病房的情景,一位虚弱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而苏沐冰托着脑袋欣喜着望着这位母亲身旁的婴儿。 忽然,那位男孩走进了病房,将一支药剂递给了苏沐冰。 “叶羽大人要你将这剂针剂给她打上,医生现在忙,也刚好可以试下你的打针水平,看看你学得怎么样。” “可是……” “您还要再违抗叶羽的大人的命令吗?”男孩语气中带着威胁。 从回忆中挣脱开,此刻站立于巨型实验室的苏沐冰吼道:“不!那不是我杀的!是你!要不是你要我打针,她也不会死的!” “那是你的疏忽,是你选择了相信我,没有进行确认便打了针剂,是你的判断,令她死亡。”说着,男孩从耳后摸出一枚刀片。 “你……你要做什么!”见男孩将刀片置于婴儿的胳臂处,苏沐冰吼道。 “苏少爷,请为我怀中的婴儿命名,请不要违抗叶羽大人的命令。”男孩再次提高声调。 “你放下刀!放下!” 见苏沐冰情绪爆发,男孩并未理睬,随即将手中的刀片轻划于婴儿的胳臂,而婴儿的哭声,也变得更加凄厉。 “千柔!——流千柔!——” “哈~”男孩嗤笑一声,“看来你早就想好了名字。”放下手中的刀片,男孩的嘴角,勾勒出一抹鬼魅般的笑容,“那么现在,我们怀中的婴儿,就是我们彼此间的筹码,您可以为我怀中的婴儿作出选择,家庭,环境,以及朋友,您都可以优先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凌决你为什么要这样!——”被愤怒充盈的苏沐冰怒吼道。」 “千柔?你真的是千柔吗?”从回忆中醒来,苏沐冰望着面前落泪的路小雨。 “是我,真的是我,苏沐冰大人……”千柔站起身,扑向了苏沐冰的怀中,放声哭了出来。 卸掉妆容与假发,随后轻推开门看到童谣已熟睡,便走下了楼,见凌决坐在一楼客厅的独立沙发处听着广播,接着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回来的时候他没跟踪吧。”凌决淡声问道。 点了点头,冷若尘回答说:“没有,不过我想接下来他会有这方面行动。” “和你摊牌了吗?” “对,下次和他见面可能……” “啊,那就行。”凌决截过话说,“同意他的要求吧,下次见完面后,你的工作也就到此结束了。” 长呼口气,冷若尘轻咬了咬嘴唇,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问说:“前几天发生的几桩杀人案,是你做的吗?” 见凌决沉默没有否认,冷若尘不禁问道:“为什么?难道这也是为了新世界吗? “这是必要的牺牲,需要利用他们的死亡来向世人警示,况且,他们本身便有罪孽。”凌决冷言道。 “十三罪吗?” 听到冷若尘的话,凌决淡笑一声,“从判罪牌中得知的吗?” 点了点头,冷若尘说道:“虽然你一直在刻意让我远离你的事情,但和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一些事情还是能够明白的。”别头望向凌决,“恐惧、贪婪、懒惰、傲慢、怜悯、憎恨、陶醉、虚伪、愤怒、嫉妒、虚荣、□□、漠视,你是想用这十三项罪孽惩治世人,来创造新的世界,对吗?” 嘴角咧开一抹微弧,凌决回答道:“对,但并不完全是。” “那些暗中保护我,还有合作的面具人,也都是你的手下吧。” “是我的手下,同样也是十三罪的审判者。” …… …… 沉默片刻,冷若尘抬眼望向一旁的凌决,“那Anima呢?”说着冷若尘从口袋内拿出一张照片,放置于茶几处,而凌决看到照片也显得有些惊讶,“Anima也是审判者吗?” “从238年初次遇见你和Anima到现在,已有七年的时光,童谣就不用说了,无论是你还是我,还是路小雨,我们的面容,身体,多多少少会发生一些生长的变化……”长呼口气,冷若尘平静下情绪,“前段时间你和Anima离开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我在打扫家的时候,无意中从Anima枕头下发现了这张照片……”说着冷若尘将茶几处的照片推向凌决—— 照片内,Anima背靠着一座石桥,身后则是公园,手指交叉放置于腹前,洋溢着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而一旁,则是一位约九岁的小孩,背向镜头,而从侧脸的轮廓可以看出与此刻的凌决十分相似,右下角水印日期则显示,陌都历227年。 抬眼看着身旁漠然的凌决,似乎已经从他的神情中,得到了模糊的答案,“以前我就很奇怪,为什么Anima一直保持着初见时的模样,虽然每天的饭菜是她做的,但饭桌上,从未见过她的身影,总是一句不饿,减肥敷衍了之,有时我深夜醒来,也会见到她躺在床上没有入睡,同样房间内没有任何私人用品,并不像我们所接触过的平常人。” 此刻的凌决已有些愠怒。 指了指照片上的小孩,冷若尘小心的问道:“这个小孩,就是你吧,从227年到现在235年,已有18年的时光,为什么……”冷若尘哽了哽喉咙,“……Anima还是和当初一个模样……” “实验体。” 凌决别过头,点燃一根香烟。 “实……实验体?”虽然冥冥之中有预感,但当亲耳听到凌决的回答后,冷若尘还是很震惊,“那……那Anima和拿着面具人……” 长吐口烟,凌决没有言语。 忽然听到大门的吱吖声,冷若尘透过窗看到Anima走了进来,随后凌决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之后,冷若尘也只是听到Anima对凌决的问候声,随即,便看到凌决走出了大门外。 刚进门,Anima便看到茶几上的照片,接着望着冷若尘怔怔了会儿。 “对不起Anima,我……” “不是您的错,是Anima的疏忽。”说着Anima拾起茶几上的照片。 此刻的Anima情绪很是低落,而冷若尘见状,愧疚之心也不禁涌现心头,似乎这是第一次见Anima这个样子,不禁为自己刚刚所做的事感到后悔,轻咬了咬嘴唇,冷若尘说道:“凌决什么都没对我说,他……” “凌决大人曾要我摧毁这张照片。”Anima截过话,语气显得很是卑微,“是Anima保留了私心,触犯了凌决大人的威严,Anima不应该这样做的。”说罢,Anima便准备撕碎手中的照片。 而冷若尘见状忙抓住Anima的手制止,“撕掉它是一种方法,但……保护好它也是一种方法。”冷若尘安慰道,“如果凌决真的生气的话,那么刚才他就会撕掉,所以,他也是给你留下了台阶。” 听到冷若尘的话,Anima扬起嘴角的微弧,出现了久违的微笑,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人格培育计划。 当流千柔亲口说出这个名字时,苏沐冰才彻底相信她所说的是真的。 坐在餐桌前,苏沐冰望着对面的流千柔,问道:“关于人格培育计划知道多少?” “一月前,晚上我在家的时候,被人绑架,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牢房里。“顿了顿,流千柔的情绪不太稳定,接着讲诉牢房内所发生了事情—— 「公寓一楼的阳台处,流千柔托着脑袋望向窗外的夜色,空荡的家熄着灯,月光轻洒于卧室,映衬着黑白钢琴琴键,散发着醉美的光芒。 “嘘——安静——” 忽然一声低沉的声色传入耳内,接着一双强有力的手扼住流千柔的脖颈,随之一张沾有浓重药味的湿巾捂住口鼻,视野便开始逐渐模糊,随之强烈的睡意也占据了意识。 当醒来的时,看到的,是封闭的房间。光滑的瓷砖墙阻碍着视线,宛若牢笼般,唯一的出口便是面前的铁门,而透过铁窗微弱的光亮,流千柔看到自身裸露着身躯,但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用来掩盖自己。 不禁呼喊着救命,可听到的,却是自己回声与微弱的嘈杂声。 好像,还有其他人。 哽咽着喉咙,恐惧似乎正在腐蚀脆弱的心,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也惊扰着紧绷的神经,一切的未知,都在预示着危险的降临。 牢房内昏暗无比,只能通过铁门上的窗口看到外面的走廊,待上前观望,映入视野的,是冗长的走廊,还有与自己同样的牢门。 无法了解准确的时间,所以自然不知道过了多久,待恐惧变得麻木后,窗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停于门前。 蜷缩着身子躲在墙角,随着吱吖的铁门声传入耳内,流千柔看到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随后微弱的光亮映照于男人面庞时,却是凌决。 而冰冷的眼眸,未曾有任何浮动。 “凌决哥哥!是你啊!这究竟怎么了?快放我出去!凌决哥哥!快放我出去。”流千柔急切的喊道。 “这里将是你重生与死亡的巢穴,而你虚假的人生,也会迎来崭新的世界,□□全身,便是要你面对真实的自己,至于能否破茧成蝶,就要看你多久能够接受了。” “什……什么?凌决哥哥……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我……” 忽然铁门被关闭,巨大声响惊了流千柔一颤,铁门上的窗口也于闭门后被封锁。 霎时间,黑暗占据了全部,如若坠入冰冷的深渊。 可随之,却被突来光芒所伤到双眼,待忍受后,流千柔看到凌决背靠着墙壁,漠然的眼眸注视着自己,接着他平静的说道:“你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一切,全部是我创造的,你的家庭,你的人格,你的朋友,你所拥有的一切,全部是虚假的。” 依旧蜷缩于墙角,流千柔掩饰着羞耻,勉强挺起微笑,“凌决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你所谓的父母,是我的追随者,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便掌握在我的手中。”顿了顿,凌决继续说道:“限制你的自由,在开放的世界中构筑理想的环境与适当的情感,以此长期的实验来证明是否可以达到创造者的期望。” “期,期望?” “完美人格的期望。”撇眼望向路小雨,凌决的音色依旧平静,“创造一个完美的生命体,这项实验到目前为止已秘密进行了20年,参与实验的有上百人,可惜的是,你是其中寥寥的几个失败品之一。” 似乎一时间路小雨接受不了,怔怔的望着凌决,再回顾以往的记忆,好像冥冥之中受到了很多暗示与引导。 冰冷的家庭,总是不在家的父母,每当有朋友的时候总是被一些无形的事物所阻碍,所做的任何事情,好像都在接受着某种引导,而孤独空旷的内心世界,好像正如凌决所诉般,几乎未曾有过自己主观上的决定。 “应,应该不会吧,毕竟,毕竟他们是我的父母啊,怎么……” “那只是你认为。”凌决截断话,提高了声调,“你所谓的父母,只是我的追随者,你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像培育的白鼠一般,没有任何情感价值。” “怎么会呢……”路小雨勉强扬起微笑,“从记事的时候就是爸爸妈妈啊,而且……” “所以说你的一切都充满着虚假。”凌决冰冷的语气似是在一步一步证实他所说的话,“虚假的身份,虚假的家庭以及虚假的情感,你的人生,除了这副身体以外,没有任何真实的东西。” “你所踏过的草地,接触过的对象,以及家中的状态全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利用适当的的言行与暗示,逐渐使你走向我所制造的轨迹,本以为你会一步一步踏向成功,但可惜的是,你却在心灵中筑起了隔绝他人的围墙,始终在自我的内心世界中独自徘徊,彻底沦落为一个失败品。” “那,可以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做?”轻抿着嘴唇,流千柔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为了新世界,这项实验的成功,会将这个肮脏的世界变的美好,人格培育计划,正是因此而生。”撇眼望向路小雨,凌决的眼眸似乎闪过一丝愉悦,“不过我也承认你的失败有我的一部分原因,毕竟,你当初是苏沐冰所选出来的,他为了保护你想要逃离这场计划,却被我要挟,你左肩的伤疤,便是我的杰作。” 轻抚着左肩的弧形伤疤,流千柔哽咽着喉咙,随即抬眸望向凌决:“那……那可以让我见苏沐冰一面吗?” 漠然的眼眸望着流千柔,忽然凌决嘴角上扬,“也好,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没有安全卡,没有身份,如此悲惨的你,该怎样在这个世界中存活下去”说着,凌决便打开了铁门,“流千柔,这是苏沐冰给你的名字,也是你唯一的东西。”话毕,铁门也随之关闭。」 “后来,我就被凌决安排的那次抢劫,故意让你撞见……我……我真的没有想要陷害你啊苏沐冰大人……”流千柔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递过纸巾,苏沐冰安慰着流千柔,随后问说:“那,他有没有和你提其他的事情。” 摇了摇头,流千柔抽泣道:“没有,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再提起过。” “那你以前就和凌决认识吗。” 稳定下情绪,流千柔回答道:“对,从我记事起,凌决就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虽然有时两三个月才见一次……”哽咽着喉咙,流千柔哭泣道:“还是接受不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项实验。”忽然抓住苏沐冰放置在桌上的手,流千柔急切的问道:“苏沐冰大人您和凌决哥哥很早就认识,一定知道吧,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所有的一切吗?” 挣脱开流千柔的手,苏沐冰不觉垂下头,“抱歉,我不能说,我早已退出他们,只要不伤及无辜,我也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关系。” “他们?” “好了,先去睡觉吧,虽然你的身份被凌决销毁,但我会想办法恢复的。”说着苏沐冰站起身,走到跟前拍了拍流千柔。 踱步朝卧室走去,流千柔回头望向苏沐冰:“苏沐冰大人,凌……凌决哥哥他会不会找过来,伤害到您?” 扬起笑容,苏沐冰安抚道:“没事的,他伤害不到我。” “哦。”流千柔应了一声,坐在了床上,接着问道:“苏沐冰大人您是怎么从缦回来到初曦,还做了惩诫员的?” “好了好了,这些以后会和你讲的。”苏沐冰微笑道,正当退步闭门时,苏沐冰好像想到了什么,“对了,那你认识冷若尘吗?” 点了点头,流千柔说道:“认识,好像,好像七年前的时候,她突然在凌决身边,我也有问过,但凌决始终没有回答过,难道她也是人格培育计划里的实验品吗?” “嗯,知道了,赶紧睡吧。”苏沐冰没有回答,随即闭上了卧室门。 坐在客厅的沙发处,苏沐冰点燃一根香烟,似乎流千柔的出现,令苏沐冰回想起了很多往事。 “凌决,你真的要重拾叶羽的夙愿吗。”苏沐冰喃喃的自语道。 …… …… “呼——”长吐口烟,“真是麻烦啊——” 躺在床上,冷若尘轻抚着身旁的童谣,而童谣缓缓张开双眼,看着冷若尘迟迟了会儿,问道:“姐姐,你很不开心吗?” 冷若尘淡笑一声,“没有啊,只要看到童谣你我就很开心。” “那姐姐你觉得孤单吗?” “怎么会呢,每天都有你陪伴,姐姐怎么会孤单。” “那哥哥呢?凌决哥哥是不是觉得很孤单?” 轻咬了咬嘴唇,冷若尘勉强扬起微笑,接着捏了捏童谣的脸蛋,“别瞎想了,赶紧睡吧,明天还得去学校呢。” 点了点头,童谣闭上了双眼。 望着熄灯的房间,不知为何,冷若尘此刻的心中竟有些许难过,或许是因为童谣刚刚所说的话缘故,隐约间,好像看到了凌决的内心世界。 雨,城市,还有漆黑的天空。 貌似,只看到了这些,而这些,却被急来的巨大阴霾所遮蔽。 忽然听到敲门声,冷若尘起身开门后,看到是凌决。 “能陪我出去走走吗?”凌决侧目望向别处,冷峻的面容似乎在抗拒自身的邀请。 而见凌决有有几分羞涩,冷若尘也不禁张开了笑容。 并行漫步于巷外的游园内,看到迎面走来一对情侣,他们正是凌决家对面的那对情侣,彼此挽手看上去十分的相爱。而那对情侣见到凌决时,加快了脚步,随后男人从衣服口袋内拿出一张请帖,递向了凌决。 接过后,是为结婚请帖。 “我们正准备登门拜访。”男人说道。 “嗯,对,十天后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女人洋溢的笑容,接着说道:“我们也没什么朋友,不知道该邀请谁,您是我们的房东,人也很好,所以想邀请你们过来参加。” “这条巷子也没有其他人,都是空房子,不过我们也不打算办的太过隆重。”男人抱着女人的肩,很是开心。 “也感谢您给我们免了一个月房租。”女人望着凌决,脸上的笑容未曾停止。 摆了摆手,凌决表示无所谓,“没关系,新婚嘛,就当是我的祝福。” 而冷若尘别头望向凌决,很是疑惑。 “嗯嗯,好,那我们就先回家了,到时候记得来啊。”女人摆了摆手,随后便和男人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 “你什么时候成房东了?”待那对情侣走远后,冷若尘问道。 看着手中精致的请帖,凌决没有言语。 而望着沉默的凌决,冷若尘似乎从他锋利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憧憬。 忽然将请帖递给了冷若尘,凌决也恢复于以往冰冷的面容,“今天晚上,我会将所有的一切告诉你。” 听到凌决话冷若尘尤为震惊。 “黯蔷薇,新世界,虚荣国度,人格培育计划,原罪审判者,你所想知道的一切——”别头望向冷若尘,“都会告诉你。” 第5章 万象 清晨,天刚蒙蒙亮,苏沐冰便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从书房内走了出来,开门后,看到是初夏。 “你怎么回事啊,给你通讯器发消息一直不回!家里也不装个有线电话!”初夏站在门口火急火燎的说道。 “多贵啊,局里又不给报销,装一个顶我俩月工资。”苏沐冰看着初夏身着惩诫制服,随即问道:“怎么了?这一大早的。” “赶紧走吧,那个叫温绮烟的女人在宾馆里被杀了。” 听到初夏的话苏沐冰瞬间清醒了很多,随即赶忙穿好外衣,准备出发。 “怎么了这是?”忽然卧室的门半掩开,流千柔身着苏沐冰宽松的浴衣探出头,看到苏沐冰和初夏站在门口。 而初夏望着流千柔,也明白她正是前几日苏沐冰所救的女子,眉宇微皱,随即冷下了脸,“我先下楼了,你快点。”说罢,初夏便快步走了下去。 匆忙和流千柔道别后,苏沐冰也赶忙追上初夏。 待苏沐冰离开后,流千柔换上自己的衣服从卧室内走了出来,随后打开了家门,而回头环视整洁安静的家,不觉长叹一息,“结束了吗。”说罢,便闭门离开了这里。 初夏开着车,苏沐冰坐在副驾驶,赶往事发地的宾馆。 别头望向沉默的初夏,苏沐冰隐约间也明白因为刚刚见到流千柔在缘故,初夏已显得有些愠怒。顿了顿,苏沐冰说道:“大概再过几天,我会将她送走,这样一直住在我家也不是长久之计。” “哦,是嘛。”初夏敷衍的应了一声。 …… …… 见初夏没有言语,苏沐冰也变的沉默,不知该怎样去缓和冰冷的空气。 到达目的地后,苏沐冰和初夏便快步走进宾馆。宾馆位于13区惩诫局约三公里的街道旁,总共12层,因修建时间较久远,装潢及设施也未翻新,价格相对于便宜很多,自然也成为惩诫局临时□□嫌疑人的良好选择。 走进一楼,大厅内西侧的前台站立了几名服务员,而东侧则是自走梯,自走梯旁是一铁栅栏升降电梯。服务员见惩诫员进来,便告知案发现场的位置,随后初夏和苏沐冰便乘着电梯直达五楼。 刚进五楼的走廊,便见北侧走廊尽头的房门前站立着一位惩诫员,随后加快了脚步。 待进入房间后,已有两名惩诫员开始搜寻线索。 走过客厅,苏沐冰看到木质的茶几处摆放了半瓶红酒,还有一支高脚杯,一旁的烟灰缸则有几根烟头,似乎是昨夜温绮烟消遣后留下的。 客厅内的家具摆放规整,未曾有翻动或打斗的痕迹。 而刚踏进卧室,苏沐冰和初夏便被眼前的场景所震硕—— 身着红色裹身裙的温绮烟双手交合,被一巨大铁钉穿透,嵌在床头上方的墙壁处,身上留有两道致命刀伤,从锁骨处由上至下插入体内,血液侵染了全身,也染红脚下洁净的床褥。 “苏哥,我发现了这个。”卧室内勘察现场的小陈朝苏沐冰走来,随后将一枚卡牌递了过去。 接过卡牌,看到其中是一女子身着华丽的服饰,双臂撑开,左手纤细的手指戴着宝石戒指,右手则握着权杖,两只小恶魔分别坐在肩膀两侧,附耳低吟。 待翻过卡背,为灰色打底,背面刻有一朵黑色的蔷薇花,脱落的花瓣朝下飘荡。 “这是……”初夏侧目望向身旁的苏沐冰。 “黯蔷薇,和一月前我们调查的《少女弑父案》一样。”苏沐冰应声道,而刹那间,似是想起了什么,“初夏,小陈,还有你!跟我走。”苏沐冰指了指小陈和另一名惩诫员,随后便朝外走去,而小陈和其他两名惩诫员安排工作后,便和初夏忙走下楼去。 小陈开着车,初夏则和一名惩诫员坐在后排,苏沐冰则坐在副驾驶,准备赶往前两天三桩案件的事发地,而现在首先去清泽巷,老妇人收养流浪狗的现场。 路上,苏沐冰抽着烟一言不发,凝着眉神情很重。 别头看了看苏沐冰,小陈咧嘴憨笑两声,怯声问道:“苏,苏哥,您是不是觉得……这几次案件都和黯蔷薇有关系啊?” “哦?你也这么觉得吗?”见小陈提起,苏沐冰反问道。 “初夏姐应该也有察觉吧。” “嗯。”初夏点了点头,“上个月调查《少女弑父案》时也发现死者子安的家里有类似的卡牌。” “难免,毕竟初夏姐的父母是被黯蔷薇……”意识到自己话说太过,小陈忙转回话题,“前两天在蓝方街那名自称‘崩云’的犯人说他是陶醉的审判者,而经过我们这两天调查,发现那名雕塑家对雕塑确实很陶醉。” “这不废话,雕塑家对雕塑不感兴趣叫雕塑家吗。”坐在后排的惩诫员打趣道。 笑了笑,小陈回答说:“与其说陶醉,倒不如说疯狂,在他的家里,发现至少有七座雕塑,是用人的尸体所做的……” 别头望向小陈,苏沐冰很是惊愕,“有这回事?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晚上,我睡不着就独自去现场又看了看。”见苏沐冰没系安全带,小陈便提醒,待苏沐冰系好后,小陈从口袋里拿出两枚卡牌,递向苏沐冰,“这两张卡牌分别是雕塑家那里和正光路邮递员家里找到的,卡牌风格,样式等,都和今天所发现的一样,并且,从中不难发现,一张代表着陶醉,一张代表着嫉妒。” 顿了顿,小陈继续说道:“调查死者邮递员宋宇的朋友江峰后,也知晓,虽然他们两人一起从寒川来到的初曦,但不同的是,江峰的家庭较好,并且江峰的女朋友也是宋宇从小暗恋的对象,宋宇嫉妒江峰,嫉妒出生于同样地方他,有着完美的家庭,有着漂亮的女友,有着体面的工作,后来几乎成病态,而且在医院也调查出他曾被诊断过有狂躁症,当时我们看到宋宇家茶几上的刀痕和破烂的沙发,应该就是他发泄的工具。” 拍了拍小陈的肩,苏沐冰欣慰道:“辛苦了小陈,没想到这几天你查到了这么多。” “都是跟苏哥学的。”小陈谦虚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清泽巷那位妇人的死因是……” “怜悯。” 初夏和另一名惩诫员异口同声说道。 “所以结合卡牌,那子安的死应该是仇恨。”初夏补充道。 “对,就是这样。”小陈点了点头。 车辆穿过街道,上到一条跨江大桥,这条桥所通往的方向,则是11区,总长约两公里,两旁的江流湍急宽阔,巨型的大桥则犹如城市的巨人,心生敬畏。 而苏沐冰见小陈不断加速行驶,问道:“小陈,走错方向了吧,过去就是11区了,我们是要去清泽巷。” 小陈平视着前方没有理会,仍旧在加速。 “停车停车!你这开的太快了!”初夏起身拍打着小陈喊道。 小陈依旧沉默。 而霎时间,看着两侧的风景被疾驰的速度所模糊,反常的小陈此刻也像变了一个人,气氛瞬间达到了冰点。 余光望见副驾驶的苏沐冰准备拔枪,小陈忽然望向苏沐冰,咧开一抹诡异的微笑,“苏少爷,您应该感谢凌决大人的恩惠,使您免遭一死。” 说罢,小陈突然将手刹拉起,而车轮瞬间的停止,也令轿车侧翻,撞于大桥的护栏,引擎盖着地,摩擦溅起的火花给地上留下一道深色的印迹,直至滑行数十米远才缓慢停止。 而宽阔的桥上,不知为何,前后方已无任何车辆。 好像,是刻意的在避开这起事件。 …… …… 嘭! 翻斗的车辆斜靠于桥侧的护栏,引擎冒着滚滚浓烟,随之已变形的车门突然被一股蛮力踢开,飞落于江中。随后驾驶位内,小陈从中爬了出来,可他的身上,除了划破的衣服,竟无任何伤口。 随即踱步走到副驾驶,小陈以惊人的臂力将扭曲的车门拽开,俯视着满身伤痕的苏沐冰。 伸手轻抠于下巴处,小陈将脸上的□□揭开,接着褪去外衣,其内为黑色皮质紧身衣,背后放置着子母刀,而面具下,是一张冷峻的面容,“吾乃怜悯的审判者——照灼,隶属于黯蔷薇麾下。”俯身望向意识模糊的苏沐冰,接着拿过苏沐冰腰间的□□,而嘴角也扬起一抹微笑,“感谢两年来苏沐冰大人的悉心教诲,今天,是该作出诀别的时刻了。” 说罢,照灼扯开后车门,将已昏迷的初夏拖出来抗在了肩上,接着回眸望向了苏沐冰,“苏少爷,这是凌决大人的庇护,不过,他貌似就没那么幸运了。”说着照灼抬脚踩住后座艰难爬出来的惩诫员,随之握紧□□朝头部连开数枪。 透过后视镜看着眼前的惨景,苏沐冰心中的愤怒骤然加深,却抵不过身体虚弱,而在逐渐黑暗的视野内,看到了初夏。 她微弱的目光极力盯望着苏沐冰,从中,似乎感受到了强烈的情绪。 那是憎恨。 对苏沐冰强烈的憎恨。 …… …… 落日的余晖映于平静的河面,忽然一片落叶荡入其中,泛起的阵阵涟漪惊撤了河内的游鱼,逃至更远的地方。而火色的天空像是带有某种哀伤,低落了微风。游园内不见素人,唯有凌决与冷若尘坐在凉亭外的长椅处,望着渐逝的日暮,享受此刻的宁静。 “黄昏会使我们感到短暂的温柔,却也拉长了我们的身影。”望着天边的日暮,凌决平静的说道。 “而之后的黑夜,也会将我们的影子所埋没。”冷若尘别头望向凌决。 “所以离开,便能拥抱白昼。” …… …… 沉默片刻,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六点了,凌决站起身,“那么,就在这里分别吧。” “这次,要离开很久吗?”冷若尘轻咬着嘴唇。 “啊,对。”凌决点头应了一声。 “那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下次啊。”凌决仰目望向天空,不觉长叹口气,而此刻冰冷的眼眸,似是也被温热的霞光所感化,变得宁静,变得清澈,“也许会很久,也许会很快……”回眸望向冷若尘,凌决咧开一抹沁人的微笑,“也许根本没有下次。” 忍不住湿润了眼眶,冷若尘极力平静着情绪,“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够成为你的追随者吗?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只要陪伴在你身边就够了……” “病态,病态。”听到冷若尘的话凌决显得异常沉着,“我们都是病态的存在,有着病态的躯体,有着病态的奢求,但这一切,不过是从他人的视角来决定,相反以我们的角度去观察,他们才是病态。”长叹一息,“所以当所有人都疯了的时候,我们只能停留在原地,而当我们变成恶魔的时候,他们却会自诩为天使,其实我们不过是保持清醒的头脑站立于他们之上,但却被这些伪善的天使们当作宿敌,当作危险的存在。”扬起嘴角的微弧,“天使啊,不是只有支配者才能得到的称谓吗。” 侧身微躬,凌决伸手托起冷若尘的下巴,看着她清怜的面容,眉宇间,竟流落出一抹浅淡的哀伤,“肮脏的世界总得有人肃清,残败的躯体也总得有人拯救,我即是天生的恶棍,也是迷津道路的求者,舍弃对我来说本就是无垠的奢望,但谁又能放下故人的夙愿?而宿命,也本就是我存在的条件。” “看来你的心,只能容下叶羽一个人。” “是自由与选择,是我唯一能够给你的。” “那我选择和你离开,可以吗?” 怔怔的望着冷若尘,凌决忽然轻笑一声,“唯独这个我不能给你选择。” …… …… “那,可以吻我一次吗。” 此刻冷若尘格外的平静,可清澈的眼眸中,却看不到任何期望,仿佛,她越过了山峦与丘壑,最终到达了顶峰,可视野中的一切,却不如所奢求的那般华丽,没有欣喜,没有沦落,唯一能够做的,仅仅是在原地等待,等待会有一个人出现于身边,为她遮挡刺骨的寒风。 而所等待的那个人,正是近在咫尺的他,但他却没有勇气拥抱自己。 “就一次,一次就可以了。”哽咽着喉咙,冷若尘的目光未移。 轻闭上双眸,冷若尘强忍着泪水,极力克制不安的心。 忽然感受到脖颈处泛起一阵冰凉,随后唇间的湿热若流水般贯彻于全身,而眼角的泪水,不禁淌过脸颊,压抑已久的心也在同一瞬间被释放,无意识的想要此刻的时光就此驻留,永恒于没有黑暗与潮流的纬度中,即使只有短暂的一刻,也愿牺牲所有的一切,哪怕帷幕落满藤蔓荆棘,也永不悔过。 颈处的冰凉已消散许久,可冷若尘依旧畏惧张开视野,生怕会看不到他的身影,却,又无法忍受闭眸的黑暗,待白光世界展现于眼前时,冷若尘终究还是哭了出来。 似乎这一别,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够重逢,不知他孤独的背影多久才会与她人重叠,不知日后的他多久才可将往日的乐章重奏。 此时的冷若尘忽然想起曾经路小雨说过的一句话—— 那些年的梦与希望,不过像烟花般在天空中灿烂的闪耀过一瞬间,最终,留下一抹零碎的哀伤。 “虽然不知道你是有什么目的,但我还是很高兴。”宾馆的房间内,于扬裹着浴巾从浴室内走了出来,望着裸身坐在床上的冷若尘。 “那,你能为了我放弃一切吗?”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冷若尘问道。 “你是说陈美佳吗?”于扬擦拭着湿漉的头发,而陈美佳正是他的继母,“那个老女人根本不值得一提。” “那你要怎么证明?” “证明?现在该我来证明?”于扬嗤笑一声,随后将冷若尘轻推于床上,“马上证明给你看。” “可以关下灯吗?” 正要亲吻的于扬愣了愣神,但也没再说话,随即关掉了一旁的台灯。 望着漆黑的房间,冷若尘闭上了双眼,回想起那若噩梦般的一天—— 「因为养母的身体原因,一直卧病在床,养父则早已不知所踪,有时回来,也只是拿走家中仅剩的钱财,也曾试着阻止过,可换来的却是拳打脚踢。 而已十三岁的冷若尘,则独自承担起了这个家。 身体瘦弱没有寻常男孩子般的气力,4岁的童谣和虚弱的养母也需要充足的食物与药物,自然走入了缦回内较有名的“天乐坊”,以服侍旁人来换取不多的酬劳。 而苏沐冰,也有很久未见。自两年前缦回发生□□后,他便像突然消失了一般,什么都没能留下。 每当来到天乐坊时,冷若尘总会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感,霓虹的灯光充斥于这条肮脏的街道,路边的行人也总是开怀大笑,或垂目感伤,偶尔见到路边的尸骸,也会于次日被扫除。 初曦人似乎对这里情有独钟,冷若尘也愿意被老鸨介绍初曦人,虽然他们并不温柔,可相应会给予较多的酬劳。 抱着干硬的面包与果子,冷若尘迈着发软的双腿朝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接近黄昏,夜幕的降临伴随着罪恶,会使整个缦回区陷入一片混乱,孤身的冷若尘无法抵御危险,所能做的,只有避开危险。 熬药,做饭,打扫,照顾刚4岁的香雪,习以为常的事并没有使冷若尘感到不适,或者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理会这种不适,如若没有灵魂的傀儡,机械般重复着一件又一件事。 在余晖离开前,赶到了家,却不想在开门的一瞬间,冷若尘被眼前的场景所震硕。 四五个男人站在养母的卧室门前,而养父也在其中,接着冷若尘踮着脚尖踱步走过,看到养母平静的躺在床上,只是下半身被血液所浸染。 “妈的,这么容易就玩儿坏了。”养父谩骂一声,随即撇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冷若尘,接着一把将其抓起,扒掉了衣服。 忽听到童谣放肆的哭声,接着一个男人将童谣关在了房间内锁上门后,便朝冷若尘这边走来。 撕裂般的痛苦令冷若尘落泪都显得辛苦,无神的目光望着身周的男人,狰狞的面容,已然烙印于心。 “人啊,为什么要活着。”虚弱的冷若尘怀抱熟睡的童谣,蹲坐在家内的墙角,下半身同养母一般,被血液所浸染。 望着凌乱肮脏的家,凝滞的眸中,已被黑暗所占据。 忽然一只手跃现于眼前,接着听到了陌生的音色。 “愿意追随我吗?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新的世界。” 冷若尘缓缓抬眸,看到了一位少年,他身着黑色风衣,戴一惨白色面具。待揭开面具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峻的面容,而那冰寒的眼眸散发着令人生畏的寂冷,却不知为何,竟从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随后,一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女子手持染血的匕首,将一个头颅扔了进来,而那头颅,正是自己的养父。 “你们是谁?”冷若尘无神的眼眸望着面前的少年。 “凌决。” “Anima。”那位女人收回匕首,平静的说道。 “凌决……Anima……”迟滞的念着这两个名字,“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们都是一样,都是肮脏的存在。”握住冷若尘伤痕的手指,凌决咧开一抹微笑。 “人,为什么要活着?”轻咬着嘴唇,冷若尘问道。 “为了给这个世界留下存在的证明,所以才活着。” “那……证明又有什么用呢?” “这只有在你以后的路途中,才能找到。” …… …… 忽然张开笑容,冷若尘握紧了凌决的手掌。」 漆黑的房间内,视野已完全被阻碍,听到的,是耳旁酣然入睡的于扬与窗外的雨声。 “一切,都结束了吗。”喃喃的自语道,随后冷若尘穿好衣服,轻声走出了房间。 滂沱的大雨似是在倾诉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而蜡黄的路灯在这条街道中显得失色黯淡,周围的商铺早已打烊,人行道伫立的梧桐落尽了枯叶,地上的凹坑雨水,倒映着黑色的天空,凄广昏沉的街道,似乎只剩冷若尘孤身一人,而这座熟悉且陌生的城市,好似在曾经的某时某刻,见过它伪善的容貌。 在岔口的枫树下止落脚步,轻闭双眸,背靠向树干,平静的呼吸微凉的空气,感受着冰冷的雨水。 此刻的初曦,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塑,看到的,并不是他华丽的模样,而是空寂的内心。 我已经找到了我存在的证明。 但却像落于掌间的光斑,即使于手心,也握不住他。 医院内,苏沐冰戴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之上,门外的走廊则站立着几位不安的惩诫员。 “还好苏惩诫官没什么大碍。”坐在走廊休息椅上的一位惩诫员说道。 “可小王遇害了,初夏和小陈也失踪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走廊内一位男惩诫员很是不安。 摇了摇头,另一位惩诫员长叹一息。 湿漉了全身,打开了家门,看到童谣独自一人站在客厅,被泪水充盈的双眸望着冷若尘,“姐姐,凌决哥哥和A姐姐走了。” 勉强扬起笑容,冷若尘墩身抱住了童谣,极力忍着哭泣:“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还会有一个新家的。” 将童谣安置睡着后,冷若尘踏进了浴室。 温热的淋浴贯彻于全身,冷若尘双手将头发朝后捋过,终究还是在闭眸的刹那,泪水从眼角涌了出来。 “是否真的能如你所说,将这深渊,化为白色。”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静逸的光芒,与远处高楼密麻的橱窗形成鲜明的对比,漆色的天空下,空荡的街道无见人影,唯有雨声在耳边嘈杂。 纤细的手指持着黑色的雨伞,流千柔踮脚站于路沿石上,似乎长时间的等待已令平静的心变得不安。 忽然一辆轿车停于面前,随后车窗下拉,流千柔看到了Anima。 点头示意后,流千柔便坐在了副驾驶位。 将一张支票及一把钥匙递向身旁的流千柔,Anima淡声说道:“这是凌决大人赐予你的,请收好。” 接过支票及钥匙,流千柔抿了抿嘴唇,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今晚,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嗯。”Anima点了点头,“我会将你送往邻边城市凡城,在那里,你会有全新的身份,也会有新的家,新的生活,至此以后,陌都的一切,便再与你无关。” 长呼口气,流千柔勉强扬起笑容,别头望向清冷的Anima,正欲讲话时,不想Anima先声说道:“这是凌决大人最后的温柔,请您不要拒绝。” 点了点头,流千柔说道:“我知道,我会听从凌决哥哥的安排,但我还有最后一个小小的要求,姐姐您能……”说着流千柔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帮我把这个转交给苏沐冰大人吗?”见Anima迟疑,流千柔忙解释道:“我只是在信里写到对苏沐冰大人的感谢,一些事情,我想还是需要和苏沐冰大人解释明白。” “Anima需要验证。”Anima说道。 “嗯,没关系。” 将信封收回口袋内,随后Anima便驱车前往目的地。 …… …… 沉默许久,别头再次望向Anima,流千柔鼓起勇气问道:“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凌决哥哥了?” “待新世界降临后,一定会见到。” “嗯。”流千柔洋溢出开心的面容。 漆黑的房间内,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缓缓张开双眼,黑暗阻碍着初夏的视野,随之便感受到强烈的酸痛及麻木感,撕裂的痛苦也令自身扭曲了面容。所感受到的,是自己被绳子绑住了手脚,踮起脚尖才能触碰到冰凉的地面,稍向外移,却触摸不到任何东西,像是悬在空中。同样湿冷的潮气也在侵蚀着全身,四周压抑般的寂静,不知此刻是在哪里。 而早已麻木的手腕也被割裂出伤口,炽热的血液顺着肩臂流淌而下,滴落于水泥地面,轻盈的声响也变的异常刺耳。 呼喊着救命,可巨大的回音却弥漫于耳边,若在空旷的仓库内。 “我最钟爱的——依然是恐惧。” 忽然低沉且阴冷的声音回荡于身周,如若地狱的挽歌,一点一点侵蚀着初夏脆弱的神经。 「“如果世人都是伪善的天使,那么我便是天使中的恶魔;如果你们也想化身为恶魔,那么必先清洗自身的羽翼,毕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撕裂。” 年仅七岁的苏沐冰,抬目望向面前的女人,她身着医用白大褂,清冷的面容俯视着自身,而深色的眼眸,也散发着令人生畏的锋芒,如若炽热的余烬,目及所处,皆为灰烬。 “虚荣国度已被摧毁,新世界,也即将诞生,如果你们两个没有赴死的觉悟,那么,将会成为我忠实的傀儡。”抬手拍打在一旁的培养罐上,其内装满绿色的液体,几根输管插于一名沉睡的孩童体内。 而这样的培养罐在这座巨型实验室内,有约上百个。 实验室内灯光昏暗,分割为两个区域,东侧为众多化学器皿及桌台等研究工具,而西侧,则为培养罐。 “我愿成为叶羽大人的继承者。” 站于培养罐之间,苏沐冰别头望着身旁满是疤痕的凌决,他目光坚毅,面对女人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哽咽着喉咙,苏沐冰怯声问道:“为什么要成为恶魔?” “恶魔不过是支配者的代名词,成为他,你才能支配起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新的世界。”凌决别头望向苏沐冰,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着超越同龄人般的成熟。 “可……”低头垂目,苏沐冰神情凝重,“……我并不想成为恶魔……”随之望向叶羽,“但更不愿承受断翅的痛苦。” “这就是你的答案?”叶羽对苏沐冰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 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的答案,我想……”苏沐冰噘嘴说道:“……我可以先试着成为你们口中的世人。” “你是在恐惧吗?”凌决低声讥讽着苏沐冰。 “难道你不恐惧吗?” “苏少爷,我和你不一样,我生于地狱,恐惧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杀人的兵器。”轻抚胸口间的疤痕,凌决咧开一抹鬼魅般的微笑:“在这肮脏的世界中,没有谁能够抗拒死亡的威严,你不必为了恐惧而感到羞耻,毕竟你所面对的,是死亡的代理人。”」 缓缓张开眼眸,苏沐冰从梦境中醒来,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随之感到身体一阵疼痛,微挺起腰,看到自身躺在医院的单人病房内,身着病号服,腿部和胸口及额头被绷带所缠绕,床头边的桌子处则摆放了一束鲜花,而窗外的天空,则灰蒙蒙一片。 双手托床坐靠向墙,在拿掉枕头垫起时,摸到了一张信封。 待打开后,看到是流千柔写的信—— 亲爱的苏沐冰大人: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千柔已经离开了陌都,在和苏沐冰大人相处的这几天里,千柔感到非常的幸福。 虽然千柔的记忆中缺失了您的存在,但当凌决哥哥告诉您是千柔的救命恩人时,千柔还是很激动,因为没想到除了凌决哥哥以外,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千柔身边。 也很抱歉向您撒了谎,千柔并没有恨凌决哥哥,反而当知道千柔是人格培育计划的实验品时,感到很庆幸。 毕竟没有这项实验,千柔也不会和凌决哥哥相识。 而跟随着黑色的文字,苏沐冰看到了真实的流千柔———— 第6章 糜烂的爱 夜幕下的陌都总是令人感到莫名的孤寂,空荡的街道失去素人的身影,宛若是一座空城,而也就是这样,路小雨常常把握没有目标的船舵,在城市之中缓慢游荡。 或许是不愿承受一个人的寂寞,虽然家中有钢琴可以陪伴,可每当触碰琴键的时候,都不觉回想起凌决的面容,难以适从寂静的时间。即使记忆中他的微笑寥若晨星,可不知为何,仍会扬起嘴角的微弧。 大概是他从一开始便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黑色的背影,总是令人叹止,无法追逐他的脚步。 好像无限延伸的平行线,永远保持着距离,没有相会的交点。 缓步走在公园内,于一长椅落下脚步,路小雨抬目望向星辰,似乎,从一开始,便被孤独伴随于左右。 大概是从七岁的时候,每天练完琴后,路小雨都会倚靠岔口处的那棵枫树,享受静默的一段时间。并不是惧怕家中的钢琴,而是忍受不了无人的寂寞,父母常年在外,即使偶尔回来,也仅仅是留下一笔生活费,便匆忙离去。 于是便与枫树相伴,会向它倾诉,也会拥抱它冰凉的躯干,有时会被自身孤僻的言语所自我感动,但它却会落下枫叶来掩饰泪痕的脸颊。 即使于学校,也没能找到心仪的朋友,而他们貌似对路小雨有某种偏见,总是被无端的挑起矛盾,即便不是自己的错,也会默默的承受。 而这种软弱的性格,引来的,自然是更多的暴戾与隔阂。 也就是那时,毫无征兆的遇见了比自己年长的凌决。 宛若命运的眷顾,为自身扫除一切的障碍。 也曾试着问过为何要守护自己,可得到的,却是他的冷漠与弃嫌。 枫树下和凌决的偶尔同行与接送或许并不能成为长久的依赖,却使空虚的心得到了满足。 可始终被无形的沟壑拦住想要接近的欲望,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不知道他是否有家人,不知道他常常消失的原因,更不知道他冷寂的眸中,隐藏着什么。 既然无法去了解,那么便试着保护,留守住这段情感倾尽全力抵御遭害。 黑色的背影出现于眼前,倚靠着他的脊背感受稀薄的温热,脚踏车所经过的轨迹像是掠过的时光,随着辐条的闪动渐隐渐逝,即使平静的像没有波澜的水面,但清楚的知道,那是记忆中,最美好的一页。 而这种关系常常被旁人所误解,因此也被父母所斥责,但毫不在意,反而喜欢着这种感觉,幸运的是,他也不为所动。 树叶的沙沙声仿佛是最美的音符,伴随着秋风缓缓吹过脸颊,留存的余温令人舒适,可那醒目的伤痕,却若沙粒般划破唯美,附着着疑问传入凌决的耳中,而回答,自然想知。 Anima,是与凌决常在一起的女人,但从未有过言语的交流,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可总觉得,有很多共同之处。 譬如冷寂的眼眸,没有感情的音色以及散发出来的寒潮。 好似,凌决的身上总有很多秘密,像是绽放的烟花,只可远观,触不可及。 也没再去多问,若从前一般,默默享受彼此的时光。 而在十三岁那年,终究还是看到了凌决暴戾的一面。 及其娴熟的持刀手法与高大的身躯令歹徒心生畏惧,凌厉的语气与深渊般的眼眸,震慑所能目及的一切,因而在那时,恐惧的王冠被凌决所加冕,宛若翱翔的苍鹰,蔑视世间的尘埃。 直至后来才知晓,是凌决一位很重要的人,因病逝世了。 但无法理解的是,凌决从未落过半滴眼泪,就连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情绪也没有任何浮动,像是冰冷的雕像,可更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 “你觉得肮脏的是世界,还是人心?” “……人心吧。” “那你觉得改变人心是否便是改变世界?” “……我不知道。” “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是希望改变,还是摧毁?” “……为什么要改变?现在的初曦不是很好吗?” “啊,是很好,可光鲜的花朵总有幼虫在孵化。” 这是凌决第一次对路小雨袒露心声时所说的话,而当时懵懂的路小雨并不知道其所表达的含义。 直至现在才了解到,凌决是真的想要改变。 小学毕业后,常常不见凌决的踪影,直至知道凌决要外出很久时,思念之情便与日俱增。 因而遵守他离开前的约定,苦心研读,学习各项知识,为的,就是能在约定达成后,他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十七岁的那年,凌决搬到了岔口附近的巷内,但枫树下,却多了一个身影,替代了自己的位置,那脚踏车的后座,也不再是自己。 冷若尘,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路小雨便被她的美丽所打动。 而本就脆弱的心,也因此出现名为嫉妒的裂痕。 起身,路小雨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朝公园外缓步走去,寥寥的行人似乎都有人作伴,拥簇于友情或爱情的幸福中。 脚掌微落,侧目望向左前方,为一栋烂尾楼,外旁的铁皮栏阻挡着视线,而一条土路以接近百分之二十的坡度延伸到地基处,下方的垃圾混凝土和石砖随处可见,地基距离路小雨所处的位置有约十余米高,一些拾荒者都住在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晾干的衣服,随着风任意摇摆,而此时,可以看到其中有火光。 这栋烂尾楼已有六七年的时光,直至现在路小雨还依稀记得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常走到这里独自徘徊。 “又在回忆吗。” 熟悉的声音出现于耳边,回眸望去,不知何时凌决已站在身边,而漠然的面容,依旧如往日般冰冷。 “哈~凌决哥哥怎么会在这儿?”路小雨不觉舒笑一声。 “来帮助你完成实验。”说罢,凌决从怀里拿出一张惨白的面具,一道黑色的泪痕于左眼贯通上下,右脸颊,则是一朵将近衰败的黑色蔷薇。 “呃……什么意……” 忽然凌决又拿出一张黑色的布条,蒙住路小雨的双眼。 “要,要做什么啊。”路小雨显得有些紧张,但未曾反抗。 “嘘——安静。”说罢,凌决又将一枚白色的药粒放入路小雨的口中,接着在耳旁轻声的说道,“别担心,很快的。” 视野随着凌决的言语逐渐模糊,强烈的睡意也占据了路小雨的意识,当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封闭的房间,光滑的瓷砖墙阻碍着视线,宛若牢笼般,被一铁门挡住出路,而裸露的身躯,也无法找寻其他东西来掩盖自己。 不禁呼喊着救命,可听到的,却是回声与微弱的嘈杂声。 好像,还有其他人。 哽咽着喉咙,叫着凌决的名字,却迟迟不见回应。 恐惧似乎正在腐蚀着脆弱的心,不自觉的颤抖惊扰着紧绷的神经,一切的未知,都在警示着自己。 牢房内昏暗无比,只有通过铁门上的窗口看到外面的走廊,可映入视野的,是冗长的走廊,还有与自己同样的牢门。 无法了解准确的时间,所以自然不知道过了多久,待恐惧变得麻木后,窗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停于门前。 蜷缩着身子躲在墙角,随着吱吖的铁门声传入耳内,路小雨看到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随后微弱的光亮映照于男人面庞时,却是凌决。 而冰冷的眼眸,未曾有任何浮动。 “凌决哥哥!这究竟怎么了?快放我出去!凌决哥哥!快放我出去。”路小雨急切的喊道。 “这里将是你重生与死亡的巢穴,而你虚假的人生,也会迎来崭新的世界,□□全身,便是要你面对真实的自己,至于能否破茧成蝶,就要看你多久能够接受了。” “什……什么?凌决哥哥……你……你在说什么啊?小雨怎么听不懂,小雨……” 忽然铁门被关闭,巨大声响惊了路小雨一颤,铁门上的窗口也于闭门后被封锁。 霎时间,黑暗占据了全部,如若坠入冰冷的深渊。 可随之,却被突来光芒所伤到双眼,待忍受后,路小雨看到凌决背靠着墙壁,漠然的眼眸注视着自己,接着他平静的说道:“你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一切,全部是我创造的,你的家庭,你的人格,你的朋友,你所拥有的一切,全部是虚假的。” 依旧蜷缩于墙角,路小雨掩饰着羞耻,勉强挺起微笑,“凌决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你所谓的父母,是我的追随者,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便掌握在我的手中。”顿了顿,凌决继续说道:“限制你的自由,在开放的世界中构筑理想的环境与适当的情感,以此长期的实验来证明是否可以达到创造者的期望。” “期,期望?” “完美人格的期望。”撇眼望向路小雨,凌决的音色依旧平静,“创造一个完美的生命体,这项实验到目前为止已秘密进行了20年,参与实验的有上百人,可惜的是,你是其中寥寥的几个失败品之一。” 似乎一时间路小雨接受不了,怔怔的望着凌决,再回顾以往的记忆,好像冥冥之中受到了很多暗示与引导。 冰冷的家庭,总是不在家的父母,每当有朋友的时候总是被一些无形的事物所阻碍,所做的任何事情,好像都在接受着某种引导,而孤独空旷的内心世界,好像正如凌决所诉般,几乎未曾有过自己主观上的决定。 “应,应该不会吧,毕竟,毕竟他们是小雨的父母啊,怎么……” “那只是你认为。”凌决截断话,提高了声调,“我刚刚已经说过,是所谓的父母,他们是我的追随者,你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像培育的白鼠一般,没有任何情感价值。” “怎么会呢……”路小雨勉强扬起微笑,“从记事的时候就是爸爸妈妈啊,而且……” “所以说你的一切都充满着虚假。”凌决冰冷的语气似是在一步一步证实他所说的话,“虚假的身份,虚假的家庭以及虚假的情感,你的人生,除了这副身体以外,没有任何真实的东西。” “你所踏过的草地,接触过的对象,以及家中的状态全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利用适当的的言行与暗示,逐渐使你走向我所制造的轨迹,本以为你会一步一步踏向成功,但可惜的是,你却在心灵中筑起了隔绝他人的围墙,始终在自我的内心世界中独自徘徊,彻底沦落为一个失败品。” “那,可以告诉小雨是为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做?”轻抿着嘴唇,路小雨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为了新世界,这项实验的成功,会将这个肮脏的世界变的美好,人格培育计划,正是因此而生。”撇眼望向路小雨,凌决的眼眸似乎闪过一丝愉悦。 …… …… “太好了~”忽然路小雨叹笑一声,抬目望向凌决,“如果是凌决哥哥的话真的是太好了~” 听到路小雨的话凌决显得有些惊愕,不知路小雨为何说出这种话,而望着她的面容,竟从中,未曾感受到悲伤或愤恨的情绪。 “其实,小雨很早以前就能感觉到,爸爸妈妈对小雨的情感不像别人家那样温馨,虽然现在知道了真相,但小雨还是很欣慰,毕竟他们还是给予了小雨一定的爱,凌决哥哥不是也说了吗,他们并不怎么情愿,说明对小雨还是有一定的爱的,可小雨更庆幸的是,是小雨的世界,有凌决哥哥的存在。”纯真的微笑似乎并不含有一丝悲伤,“很感谢凌决哥哥,真的很感谢,即使小雨度过着凌决哥哥创造虚假的人生,可却是凌决将我留在了这个世上,并且还陪伴着小雨。” “那不是陪伴,是监视与引导。”凌决微皱着眉头,已有些愠怒。 “这些都无所谓。”路小雨摇了摇头,微笑仍未消逝,“小雨感受到的,是凌决哥哥的温柔与安全感,即使是为了实验把接近小雨的人全部疏散,但是凌决哥哥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小雨。”望向凌决,路小雨说道:“况且,赋予小雨这种虚假人生的,应该不止小雨一个吧。” 沉默的望着路小雨,凌决没有言语。 “所以啊,小雨已经很满足了。”顿了顿,“小雨在想,其他人应该没有凌决哥哥陪伴,即使不知道凌决哥哥为什么会选择小雨,但小雨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有凌决哥哥自己的原因,可能也和小雨一样,都是很孤独的,都是……” “别用你可笑的思想来评测我!”此刻的凌决显得有些愠怒。 愣了愣神,忽然路小雨轻笑一声,“小雨并不觉得凌决哥哥像自己口中说的那么残忍。”轻抿了抿嘴唇,“反而,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只不过也和小雨一样,筑起了心灵的堡垒,不愿任何人踏进,可能凌决哥哥的经历与小雨相差甚远,所以无法去感同身受,但这并不能证明凌决哥哥是一个冷漠的人,就像冷若尘的出现,凌决哥哥已经为她打开了一扇窗吧。” “我不会接受任何人,我也不曾感到孤单,所以不要用你的角度来看待我。”凌决平静的说道。 “可是,凌决哥哥还是有喜欢的人吧。”望着凌决,他的神情之中,流露出一丝柔情,“即使凌决哥哥只说过一次,可小雨却能够感受得到,凌决哥哥始终喜欢的,是曾经所说的那个因病逝世的人,或许正是因为她,将凌决哥哥的心填满,无法再容纳下任何人。” 撇眼望向路小雨,凌决的眸中竟闪过泪光。 “不过无论怎样,小雨还是很感谢,是凌决哥哥你给予了小雨生命,给予了家庭,还给予小雨道路遇见了钢琴。”拭去眼角的泪水,路小雨仍张开甜美的笑容,“小雨一直在想谱一首曲子送给凌决哥哥,但总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如果凌决哥哥不着急的话,可以多给我点时间吗?小雨一定……” “我不需要。”凌决回身打开门便朝外走去。 “凌决哥哥。”路小雨忽然喊道。 背对着路小雨,凌决未曾回目。 “如果能够出去的话……”极力掩饰着哽咽的喉咙,可泪水终究还是淌过路小雨微笑的脸颊,“……小雨还是会在枫树下等待凌决哥哥,还有冷若尘,小雨想我们还是会一起同行的,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小雨还想再让凌决哥哥骑着脚踏车,载小雨一次,凌决哥哥的后背……真的……真的令小雨感到很温暖……” 重新戴上面具,凌决没留下任何言语,随即迈步消失于路小雨的视线中。 黑暗重新占据了牢房,可满是泪痕的脸颊未曾有过悲伤,仍挺着微笑,闭上了双眼,“明天……一定还是很美好……” …… …… …… …… …… …… 未成熟的枫叶随着微风浮动摇摆,沙沙的声响似是在告示夏季的热情,旭日从城市的尽头缓缓升起,伴随着曙光照亮整片大地,若薄纱般披上朦胧的色彩。枝处的鸟儿鸣叫欣啼,道路的行人流露出欢洋的微笑,迎接崭新的一天,而温馨的画面像未干透的水彩画般,令人期待。 倚靠着枫树,路小雨轻抚着胳臂处的弧形伤痕,上扬的嘴角,不曾落下,清澈的眼眸同样被希望所充盈,回目望向游园,期待那个身影,能够出现。 无论凌决哥哥你走向哪里,小雨会一直在这里,等待你的归来。 即使将小雨遗忘也无关系,因为这份糜烂的爱,已然寄托于枫叶之中,来年,仍会撒向大地。 病房内,苏沐冰合上手中的信,此刻已然明白,流千柔的出现,不过是为了引开自身的注意力,其真实的目的,是令她的存在,让初夏对自身产生偏见。 可不解的是,为什么要掳走初夏? 或许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 逼迫自己,重新回到黯蔷薇。 褪去病号服,从床底翻出惩诫制服,虽身体还有些不适,但情况紧急,不能再拖延。 已至下午,轻打开房门,看到走廊的休息椅处,坐着两名惩诫员,而房门的声响,也将惩诫员吵醒。 “苏惩诫,您醒了。”看到苏沐冰站在门口,一名女惩诫员说道。 “嗯。”苏沐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我在这儿躺了几天?” “两天。”另一名男惩诫员回答道。 “两天啊……”苏沐冰神情凝重,“现在案情有进展吗?” “呃……”女惩诫员微皱着眉头,似乎难以启齿。 见两人不对劲,苏沐冰似乎已察觉到了什么,“说啊,怎么了?” “呃……实不相瞒苏惩诫……”女惩诫员抓了抓并不痒的头发,“……计局长已经下令,暂时革除您的职位,您现在……已经被定为嫌疑人,我们两个就是负责看守您的。” 虽有些预感,可当亲耳听到时,苏沐冰还是很震惊,而回顾这几天所发生的事,也理解局长为何会这样决定。在办理蓝方街案件时,自称崩云的犯罪人连杀三名惩诫员,而前几日又在跨江大桥一名惩诫员被射杀,两起犯罪事件自己和初夏都在场,却没有受到伤害,如今初夏又失踪,难免会被定为嫌疑人。 “那……初夏人找到了吗?” …… …… 见两人闭口不谈,眼神飘忽不定,苏沐冰显得有些急躁,“什么都不肯说吗?” 努了努嘴,女惩诫员也放弃了原则,“苏惩诫,这两年您待我也很好,我们都相信您,实话和您说,我们已经锁定犯罪人的居住地点了,初夏也在那里。” 忍着身体的疼痛,苏沐冰从女惩诫员手里拿过车钥匙,开着车急速穿梭于街道中。 怒视着前方,苏沐冰不断重复着刚刚在医院时女惩诫员所说的话。 “前天我们重新审问了正光路案件死者的朋友江峰,经过审问后得知,死者宋宇是被一伙叫‘original sin’的人所处决的,而之前,他们与江峰有过交流,宋宇一直对江峰有怨言,嫉妒宋宇安定的生活,最终判定宋宇犯下嫉妒罪,从而处决了宋宇。在此之前江峰从来没有接触过original sin,后来他们交谈后,江峰有过跟踪,最终他们走进红枫路岔口游园内的无名小巷,宋宇被杀死后,江峰出于害怕一直不敢说出实情。” “并且,original sin所戴的面具,和蓝方街所见到面具人崩云一致,昨天我们的侦查员经过调查,也确定了位置,现在,歼灭队已赶往目的地,而初夏……也在歼灭名单中……” 被愤怒充斥的苏沐冰似乎将要丧失理智,禁不住咆哮道:“凌决!!!” (歼灭队,为陌都府麾下的部队,主指责为镇压□□或处理极大犯罪事件,一般由惩诫局上报陌都府,根据情况判定是否派遣,惩诫局无权管理歼灭队。) 灰色的巨云遮蔽了天空,虽不见太阳,可渗透下来的微光,却觉得耀眼。轻风抚过,伴随着枯叶落于巷内的青石地面上,随即脚掌微落,枯叶被碾碎,而平常细小的声音竟在此刻格外的刺耳。 巷内,有约十名歼灭员手持自动□□沿着墙边缓步行走,另四五名歼灭员则挪步行走于民房的屋顶,警惕着周围。 危险,似乎近在咫尺。 将车停靠于路边,苏沐冰下车后,看到红枫路岔口的游园已被封锁,六七名歼灭员把手着出入口,而枫树下,则是13区惩诫局局长计正辰和歼灭队队长。 计正辰见苏沐冰到来,很是惊讶,正要上前询问时,不想苏沐冰先声说道:“计局长!初夏为什么在歼灭名单里!” “我们的人已经调查到,初夏和original sin同为一伙。”计正辰回答道。 “怎么可能!初夏他这两年来一直……” “已经看到她同这伙人劫持了一对男女!”计正辰提高声调截过话,“我已经没有理由去相信她,还有你,苏沐冰。” “计局长!相信我!您先让我进去!我一定会救出初夏的!”苏沐冰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 …… 沉默片刻,计正辰别头望向身旁的歼灭队队长,而队长点了点头,似乎与苏沐冰早已相识,随即计正辰不禁长叹一息,“你从十七岁就成为了我的手下,我自然是了解你,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也是迫不得已,你本该好好的待在医院,可……”哽了哽喉咙,计正辰摆了摆手,“进去吧。” 而歼灭队队长见苏沐冰踏进游园,随即摆手要两名歼灭员跟随。 两名歼灭员为一组,分别到巷内的门口,轻敲着门,而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人居住,其内也没有任何家具,可却意外的整洁。 而探查过后,也只有巷尾最后一间民房。 苏沐冰紧随于一名分队长身后,和其他两名歼灭员挪步移至凌决家的房门口。 黑色的铁栏门敞开,院中盆栽花草也沾着新鲜的水滴,可房门紧闭,窗户也被厚重的帘子所遮挡。 咚咚咚 靠于房门旁,一名歼灭员轻敲着门。 昏暗的房间内,冷若尘和童谣坐在沙发处,听到敲门声,随即起身迈步朝前走去。 附耳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歼灭员不禁朝后挪步,将手中的枪持平。 “是你啊。”开门后,冷若尘看到是Anima。 “很抱歉,让您在这里等了一天,令您劳累了。”说着Anima走进房间,将两包行李拿上,“,我们就趁今天早上出发吧。”说罢,Anima朝走出房间,而走廊内的布局,很明显为宾馆内。 砰! 门锁刚开,惩诫员便一脚踹开,而开门的男人也被撞倒在地,口部被胶带封锁,见到惩诫员,忙双手抬起,示意自己为人质。 而男子的身后,则坐着一位女人,高挺的马尾沾有灰尘,身着黑色的打底衫与打底裤,已破烂不堪,而从破口处,能够看到愈合不久的伤口,血迹污秽衣衫,白皙的脖颈处,也有一道刀痕。 女人翘腿坐在一独立沙发处,右手持枪对准停在门口的歼灭员,左手则持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停留于身旁的一位虚弱女子,女子头靠墙壁,身体满是伤口,刘海遮蔽了眼眸,可从中,却能够察觉到绝望的气息。 而这对男女,正是凌决家对面的那对情侣。 别头,女人望向歼灭员身后的苏沐冰,不禁扬起一抹病态的笑容,“苏惩诫……你终于来了……” 迈步朝前,苏沐冰看到了女人的面容,那是—— 初夏 “初夏!你怎么……” “你留下,叫他们出去。”初夏平静的说道。 “你到底怎么了!初夏!是我啊!我……” “出去!”初夏提高声调,而左手的匕首,则跟进女子的脖颈。 回头望向歼灭员,苏沐冰低声说道,“可以给我十分钟吗,就十分钟。” 歼灭员望着分队长,而分队长短暂沉默后,点头答应,随后将倒地的男子拉起,退步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闭,黑暗占据了房间,只有透过窗帘缝隙的微光,看到初夏的面容。 第7章 黯蔷薇 “当我们面对巨大的恐惧时,总会不自觉褪去虚伪的面具,表露出真实的面容来挽救不可扭转的事实——” 昏暗的房间内,初夏手中的枪仍对准房间门口处的苏沐冰。而初夏身旁的女子,低头垂眸,已无力抗拒所面对的一切。 随即初夏带着沙哑且崩溃的音喉继续说道:“——因而被未能摘掉面具的旁人看到其丑恶的仪容,故将这副景象烙入心中,埋没曾经与之所有的记忆。”持刀的左手,仍贴于身旁女子的脖颈处,而初夏的目光,也变得坚毅且锋凌,盯望着惊恐的苏沐冰—— “——其后产生排拒,衍生仇恨,纵容愤怒,恶浊的情绪缠绕思绪,侵蚀灵魂,最终抬步迈向深渊,亲手将彼此之间的大门关闭,时隔多日,当这处深渊的大门再次敞开时,彼此不再怀念——” 持刀的左手轻划于少女的脖颈,留下一道细微的裂痕,随之红色的血液悄然溢出,可不知是伤口太浅,还是林婷已失去希望,面对疼痛与威胁,伤痕的身体无动于衷。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口的间隙,跟随赤色的火烧云一同染红了半个房间,而站立于门口处苏沐冰, 望着眼前的情景,不知该作出怎样的抉择。 初夏的精神似乎极其不稳定,温热的泪水涌出眼眶,眸中的高光随着自身的言语逐渐失色,“——那么,究竟是恐惧使我们退怯,还是虚伪的面具令我们难以适从?或亦——”别头望向身旁的女子,初夏似问非问道,“恐惧的本源,便是我们的劣根。” 屋外。 男子刚揭开口部的封条,便冲着身旁的歼灭员大吼,“你们怎么不进去杀了她!” “里面还有人质。”一名歼灭员说道。 “你说林婷?她是个什么狗屁人质!她是是缦回人!” “林婷?你是说那名人质吗?” 吐了口唾沫,男子的情绪异常不稳定,“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本来今天是我和林婷的结婚日,可谁知道昨天晚上突然被那女的绑架,和疯了一样,一直在折磨她,后来就把我和林婷关在了这里,之后林婷哭着和我说她是缦回人。”目光怒视着屋子,男子愤愤道:“骗了我整整一年,不然今天真的跟她结婚了!” “那她为什么要绑架你们?” “谁他妈知道!我还想问!我根本不认识她!”男子怒吼道。 而歼灭员看着身体毫发无伤的男子,也没再说什么。 屋内。 刀背托着下颚,初夏轻抬起林婷的头,而肌肉的拉扯也使得脖颈处的伤口被撕裂,血液侵染至锁骨。 而站于门口的苏沐冰,大喘着粗气,低声劝阻道:“不,初夏,不要这样……” 而无畏的林婷却无动于衷,扬起嘴角的微弧,漠然的眼眸望向身旁的初夏,“我是个错误的存在,但我却逃离了错误的世界,相识了错误的人,如今错误的人不愿接受错误的我,而我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也不再对这个错误的世界,留恋什么。”嘴角的微弧更加灿烂,林婷的眼角淌过两行泪水,“所以,请你杀了我吧。” “哈~”初夏讥讽道:“死亡的恐惧令你卸掉伪装,又令你看到了所谓的真相,现在,你却不再恐惧死亡,所以说,恐惧才是你本该拥有的面纱?”别头望向苏沐冰,初夏问道:“那么你呢?你在恐惧什么?恐惧我会杀了她,还是恐惧我变成这副模样,还是……恐惧你会忍不住杀了我?” 惊恐的双眸望着面前的情景,此刻的苏沐冰仿佛被关入漆黑的牢穴,无人依靠无法求助,渐逝的日暮也使黑暗驱逐仅有的光亮,恍若孤独的飞蛾,面对即将熄灭的烛火无能为力。 “现在,作出你的抉择,是杀了我救她,还是在我杀了她之后再杀你?”初夏冰冷的声音仿佛地狱的挽歌,逼至着苏沐冰无法呼吸。 “初夏,我不想伤害你,也请你别伤害她……”颤抖的音喉,出卖着苏沐冰内心的胆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突然初夏大笑道:“你总是这样,披着一张圣人的皮来伪装你所真实的一切,不愿面对,一昧的逃避,认为长久的时间会消磨掉你所不期望的一切,可当事实再次降临后,你仍然在逃避,逃避你本该承受的一切,不是吗?黯蔷薇的苏少爷。” 怔怔的望着初夏,苏沐冰魂惊魄惕,不知初夏为何会知道自己曾经的事。 “恐惧,是凌决大人赐予我生命中最好的礼物,而份礼物,我将赠予你,你就在恐惧与悔恨中度过一辈子吧,不要奢求能够得到我的原谅!”说罢,初夏将手中的刀甩向苏沐冰,而苏沐冰紧忙侧头躲过,锋利的刀尖插入身后的墙壁之上。 砰! 待苏沐冰回过头,看到初夏瘫靠于椅背处,太阳穴处留下一处枪口,而血液,也映红了身旁林婷的脸颊。 怔怔的望着倒地的初夏,苏沐冰失色的面容,已停滞了神经。 忽然一双布满伤痕的手指艰难的夺过初夏手中的枪。 “不,不要这样!不要!” 持着初夏的□□,林婷缓缓抬起胳臂,枪口对准自己的头颅,而嘴角,仍洋溢着微笑。 “不要!”苏沐冰箭步上前企图挽救林婷。 砰! 剧烈的枪声在苏沐冰面前响彻,嗡嗡的耳鸣暂时失去了听觉,眼眸被血液所侵染,望着已自杀的林婷,苏沐冰仿佛已坠落无底的深渊。 握着手中的枪,失神的苏沐冰回身打开门,却见外面的歼灭员持枪瞄向屋顶,而抬眼望去,看到周边民宅的屋顶站立了十二名身着黑色风衣的人,面戴惨白色面具,手持横刀、樟刀、子母刀、顺刀等各类冷兵器。 夕阳西斜,落日的余晖染红整片天际。 哽咽着喉咙,歼灭员瞄准这十二个人,等待着队长的指令。 游园外,看守出入口的惩诫员与岔口枫树下的计正辰与歼灭队队长,都已瘫倒在地,血液从身体的刀伤内溢出,污秽了地面。 “吾乃憎恨的审判者——凋零。”巷内,站立于屋顶手持樟刀面具人说道,“将在此,终结各位的生命。”说罢,自称凋零的男人飞速从屋顶跳下,而其他面具人也都朝歼灭员袭来。 巨大的枪声,惊彻了整个巷子。 怔怔的望着眼前的情景,苏沐冰看到歼灭员在转瞬间被利刃所击杀,而这些面具人犹如鬼影,以超脱常人的身手避开子弹,无一受伤。 黑夜降临,掠过的轻风伴随着血腥味闯入鼻息间,苏沐冰哽咽着喉咙,空洞的眼眸望着面前的众多面具人,崩溃的神经似是已无法再受到任何刺激。 而那名从屋内逃脱的男子,则跪坐在地,巨大的恐惧令身体不停的颤抖,“能……能放过我吗?……我……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随即其中一名面具人踱步走到男子面前,手持直刀,淡声说道:“吾乃傲慢的审判者——祸乱,将审判你的罪孽。”说罢,这名面具人挥刀而下,斩断了男子的头颅。 两行泪水从失去高光的眼眸中流淌而下,极致的崩溃已令苏沐冰似乎已脱离了整个世界。 忽然一名手持匕首的面具人走到苏沐冰面前,“吾乃虚伪的审判者——薄暮。”说着卸下了面具,而其面容,正是Anima,“请您跟随着着我们苏沐冰大人,凌决大人已等您很久了。” 抬目望向天空,苏沐冰不禁嗤笑一声。 其实自十七岁我来到初曦,便从未想过往后的生活,也从未考虑过我能够得到任何人的眷恋,我恨这个世界,也恨自己的出生和存在,但我却找不到死去的理由,如同找不到活着的理由,所以自然而然对我的死亡,没有任何期待,也对我的存在,没有任何幻想。 藏匿于温暖的世界,无视着疯狂的爱,游荡于肮脏的世界,追逐着糜烂的爱,灵魂似乎也尚且能够伤害。 现在,初夏已逝,我想,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在灵魂摧毁前,留守住这份糜烂的爱,希望随着时间的侵蚀逐渐掩埋,也许能够化作一抹尘埃,随着渐逝的微风逐步消散。 落于何方,无人知晓,沉于而地,便为归宿,若有幸偶遇绿树,愿随它,长青永恒,至此,无关寒冬,不惧风雨,逃离世界,漠视尘俗。 而此刻,重新回想起这番虚伪的言语,苏沐冰已然明白不过是来掩盖真实的自己,暂时满足于平静的生活,从而忘记恐惧的存在,以为长久的时间能够磨灭一切,殊不知,平静,才是滋生恐惧的巢穴。 第8章 新世界 “这位善良的妈妈拿着爱子的日记本已有十多分钟,细腻而白皙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如果没猜错的话,日记中应该有什么令她震怒的事情。” 烂尾楼的七层处,一位戴惨白面具的男人腰间佩戴一把顺刀,戏谑的说着。身旁则坐着失神的苏沐冰,同靠着柱子的凌决,望向对面公寓七楼处的窗户,其中一位女人正拿着日记本,而戴面具的男人,则是愤怒的审判者——屠弑。 屠弑跟随着女人的举止解说着,好像一切的行动,都在屠弑所传达的言语中。 “哦,原来是爱子抛弃了自己,现在恶浊的文字都印在白纸上。”屠弑的语气十分轻蔑,“现在日记放回了抽屉,又上拉衬衫,快速捋顺头发,抬头,深呼吸,这是典型的紧张表现,那么——是谁进来了?”屠弑别头望向双眼空洞的苏沐冰,随即咧开一抹微笑,“哦,是爱子回来了。” 遥目望去,对面公寓窗户内的女人与走进来的男生开始争吵,而那男生,正是于扬。 “哇——好可怕,爱子竟然打了妈妈一个耳光,现在爱子离开,婆婆紧跟着进来,苏少爷,你猜,接下来这位善良的妈妈会对没有好感的婆婆做什么?”再次望向神情呆滞的苏沐冰。 而苏沐冰仍旧没有言语。 透过窗,看到女人将婆婆推到在地,接着拿起桌上的书一通乱砸。 抬头看了看黑色的夜空,屠弑说道:“现在,友好的父亲回来,审判,也即将降临。” 屋子内,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昏迷的婆婆,又望向惊慌的女人,随即男人冲了上去。 突然,整个公寓失去了光亮,路灯及窗内的灯光全部熄灭。 “怎么回事?停电了?”此刻站在于扬卧室的中年男人自语道,而被打倒在地上的女人仍在哭泣。 屋子内昏暗一片,只有透过微弱的月光稍能看清,窗外及旁边的公寓,同样漆黑一片。 “还记得黯蔷薇吗——” 忽然一阵低沉的声音传入中年男人的耳内,而黯蔷薇这个久未出现名字,也令男人回想起曾经的往事,伴随着恐惧,停滞了神经。 “——曾经的牺牲者于强。” 回身,被称为于强的男人透过月光看到一个身影,身着黑色皮质紧身衣,戴着惨白色面具,头发绑成马尾,随后从腰间抽出一把苗刀,踏着若幽魂般的步伐,便于强缓步走来。 不禁倒退两步,却踩到女人跌倒在地,而女人和于强望着面前戴着面具的女人,大喘着出气,不敢言语。 “吾乃贪婪的审判者——暗沙。”说着暗沙逐步朝于强逼近,而于强忙起身躲在了墙角,面对深知的恐惧,已丧失反抗能力。 “放心,我并不会杀了你,这是凌决大人的恩赐。”暗沙冰冷的音喉淡声说道。 “凌……凌决……”于强迟滞着念着这个名字。 “不过……”暗沙嗤笑一声,“她们两个就没那么幸运了。”说罢,暗沙挥刀斩断了地上的婆婆及女人的头颅,而血液,也飞溅到于强的脸上。 看着身亡的妻子以及母亲,于强终于忍不住失声愤怒,抄起一旁烟灰便缸冲上前去,而暗沙则撤步后退,消失于黑暗的视野中。 清风吹拂着窗帘,整个屋子压抑般的寂静,墙上的壁表发出嘀嗒声,压抑的空气似乎逼迫着心脏,不断的加速。 哽咽着喉咙,漆黑的房间内,于强看不到暗沙逃去了哪里。 忽然一道刀刃的寒芒闯入眼角,待回身准备袭击时,于强的双臂瞬间被斩断。 “啊!——”于强跌倒在地,痛苦的哀嚎着,此刻,望着面前俯视自己的暗沙,恐惧已然烙印于心。 “凌决大人仅仅说留你的性命,所以我想,失去两条手臂,也无关要紧吧。”说罢,暗沙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随后跳出了窗外,消失在于强的视野内。 于扬行走于小区内,忽然看到一个女子经过,而看女子的衣着相貌,与冷若尘几近相仿,正要喊时,才醒悟直至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随即喊了声喂。 女子顿下脚步,突然朝不远处的游园跑去,而于扬见状也忙追了过去。 秋末的游园空无一人,寂冷的寒风吹拂于脸庞,令人不适,看着冷若尘逃入游园中,于扬的心中也窜起一股怒火。 踱步行走于游园的小道中,仅有三人宽,而两旁密集的竹林虽已落叶,可仍旧阻挡着视线。月光被乌云所遮蔽,黑色的天空与黑色的游园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忽然感觉身后有人经过,猛然回头,于扬看到一位身着黑色裹臀裙的女子闪过视线,接着回身追了过去,但却在转弯后寻找不见,不知去往了哪里。 似乎听到了嬉笑声,于扬回身又看到一位身着裹臀裙的女子朝游园深处走去,不禁上前抓住了她。 “你干嘛!” 女子惊叫一声,而于扬这才看到是陌生女子的面容,与在楼下所见的冷若尘一般,饰着哥特妆容,哽了哽喉咙,于扬忙说声对不起,随后继续朝前走去。 路过一长椅处,看到另一位女子翘腿抽着烟,抬目望着经过的于扬,与先才的女子同样的妆容,同样的长发,同样的衣着,却是另一张陌生的脸。 嬉笑声似乎越来越强烈,这次清晰的能够听到是游园深处传来的,于扬垂下头不禁加快了脚步。 待到游园中心的时候,于扬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游园的中心是一片圆形场地,中间为一棵粗壮的槐树,被环形石椅所围绕,而椅子处,则有十位女子坐在一起说笑着,她们都是黑色的长发,黑色的裹臀裙,每个人戴着惨白色面具,若鬼魅般发生阵阵笑声。 周围被柳树所笼罩,在暗夜下,似乎找不到出口的存在,而脚下的灰色大理石地板映衬着微弱的月光,突现出几分诡异的气息。 一旁站立着一位西装革面的男人,他同样戴着惨白色面具。撇眼看到站立的于扬,随后踱步走来,友好的问说,“请问,您是找人吗?” 哽咽着喉咙,于扬擦了擦脸颊处的冷汗点了点头。 手臂轻搭在于扬的肩处,面具男人指着女人们说,“是在这其中吗。” 女人们的目光全都止向于扬,而于扬的身子不禁颤颤发抖,支吾的回答说,“我,我找……。” 面具男人歪头看着于扬,显得很是疑惑,而于扬望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禁猛推一把,“你有病啊!大晚上戴什么面具!” 没有在意于扬,随即面具男人拿出一张照片,黑白的照片内则是冷若尘,问道:“是在找她吗?” 点了点头,于扬擦了擦额头处的冷汗。 “就在其中。”面具男人绅士般迎手鞠躬。 哽咽着喉咙,于扬踱步走过,石椅上的女人们宛若雕塑,一动不动,诡异的情景令于扬恍惚以为在梦中。 待走近后,女人们纷纷揭开了面具,而她们,饰着一样的哥特妆容。 细眼观察,其中没有冷若尘的身影。 “您知道她的名字吗?”面具男人又伸手搭在于扬的肩膀处,此刻,于扬似乎已被莫名的恐惧所震慑。 “不,不知道。”于扬摇了摇头。 “那她家在哪儿?”面具男人温和的又问道。 “不知道。”于扬的声音已有些颤抖。 “她年龄呢?” “不知道。” “工作单位?” “不知道。” “哦,这样啊。”面具男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是她在学校作着模特,你在画画,当天下着雨,放课后她站在教学楼门口,没有带伞,这个时候,你给了她自己的雨伞,之后第二天,她还伞的时候便与你接触,模特的工作也没有再做,对吗?”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于扬的神经似乎备受压迫。 “之后在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她总是忽隐忽现,有时会突然消失一个月,有时却每天都能见面,你对她一无所知,她却对你了如指掌。”面具男人轻拍着于扬的肩膀,“那么,是否可以认为,这个女人是你臆想出来的,仅仅是为了逃避你那病态的家庭?” “不,不可能。”于扬大喘着粗气,无法相信。 “那为什么她在与你接触后就不做模特这个工作?难道仅仅是为接触你吗?”面具男人干笑两声,“怎么想也不可能,她现在消失就是最好的证明,你所认识的女人,不过是幻想出来的一个人物,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前,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我记得清清楚楚!”于扬反驳道。 撇眼望向临近崩溃的于扬,面具男人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黑白照片,呈现在于扬面前,而照片中,则是一具女尸躺在地上,身上沾满了血渍,一旁则放置着一把染血的水果刀,而女尸的面容,正是冷若尘,“这就是她,她早已不在人世,你所认识的女人,不过是被恐惧占据了头脑,希望有人能够陪伴,因而具象化,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是一个人,她,仅仅是你年幼时所看到的一桩杀人事件。”面具男人说着拍了拍于扬的口袋,而于扬也感到有异物,待拿出后,竟是一把水果刀,与照片中的刀为一致。 “你瞧,刀一直在你的身上,那起案件,你正是凶手。”面具男人温柔的声音仿佛正证实他所说的一切。 “不,我没有,我没有杀人……”于扬强挺着笑容,可泪水已充盈于眼眶,“……你到底是谁?” “我?”面具男人伸手揭开了面具,而面具之下,则是一张没有双眼的面容,“我就是她的游魂……” “啊!——”撕裂的尖叫声惊彻了整片天空,而面具男人依旧站在原地,肆意的笑声若鬼魅般令人生畏。 回身,石椅处的女人们此刻如面具男人一般,没有双眼!一样发出凄厉的笑声。 “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徘徊于耳边,恐惧则充斥于整个心脏,枯槁苍白的面容席卷着于扬脆弱的神经,下意识的迈开步伐,逃离这恐惧的巢穴。 冲进公寓,快步跑进了家,于扬却被眼前的一幕所彻底癫狂。 妈妈与奶奶倒在血泊中,而父亲,则被削去了双臂,昏倒于墙角。 “这种事,究竟能给你带来什么。”坐靠在烂尾楼内的石柱处,苏沐冰已目睹所发生的惨景,被血丝充盈的双眼望向面前的凌决,质问道。 “当然是新世界。”凌决平静的说道。 此刻空荡的烂尾楼内,只剩凌决与苏沐冰两人。 “新世界……哈~”苏沐冰冷笑一声,“人格培育计划和他们又有什么关联!” “苏少爷。”凌决背手望着下方,此刻,已有救护车赶来,而月光映照于凌决的眼眸,变得更加凛冽锋利,“你离开的太久,也太久没有了解黯蔷薇,人格培育计划,早已是失败的产物,不可能创造出新世界,新世界,将由恐惧来创造。” “所以……你也是审判者……” “不,是支配者。”瞥眼望向苏沐冰,凌决淡声道:“恐惧的支配者——终焉。”随即凌决继续望向天空,“在这肮脏的世界中,没有谁能够抗拒死亡的威严,而恐惧,会使所有的罪孽埋葬,恐惧将剥夺人类无耻的幻想,当恐惧蔓延整个陌都时,新世界便会诞生,消除一切的隔阂,狩猎墙同样也会崩塌,这是叶羽大人最终的期望,而这夙愿,也理应将你我二人共同完成。” “贪婪、懒惰、傲慢、怜悯、憎恨、陶醉、虚伪、愤怒、嫉妒、虚荣、□□、漠视,这些罪孽都会被恐惧所震慑,恐惧会令世人胆怯,生活于恐惧,则会彰显世人的罪孽,而黯蔷薇麾下的监视者所能做的,便是寻找罪孽,世人因生怕遭到的审判并压抑罪恶,每当有人收到判罪牌时,便会因此失去生命,就这样不断的警示,不断的审判,罪孽最终会消散于整个世界。” “极度的恐惧会爆发出最强烈的愤怒,你所谓的新世界,怎么会因恐惧而诞生。”苏沐冰咬牙质问道。 “我所传达的恐惧,会令人们失去反抗的勇气,会将人们脆弱的希望,扼杀在温暖的摇篮里,保持恐惧,敬畏死亡,求生,是人类最基本的本性。”忽然凌决轻笑一声,“可笑的是,在我看来,生命并不是什么可贵的产物,只不过人类太过畏惧死亡。” “既然是这样,那他们?他们又有什么罪孽!”苏沐冰指向下方救护车崩溃发疯的于扬,“还有子安,子安又有什么罪!” “苏少爷,你不会真的这么迟钝吧。”看着苏沐冰不知情的面容,凌决嗤笑一声,“沈易言,于强,这两人当初可都是黯蔷薇的牺牲者,若不是段良歌带领着他们反叛,当年的变革又怎么会失败?不是他们的话叶羽大人的病情也不会加重!” 迟滞的望着凌决,苏沐冰没有言语。 “直至叶羽大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希望再见你一面,可你怎么会如此狠心,苏沐冰少爷,她可以你唯一的亲人啊。” “我没有这样的母亲,在我看来,你和她一样,不过是拿着新世界作为幌子,满足你们畸形的兴趣,是纯粹的杀戮者,没有……” 砰! 凌决抬脚将苏沐冰踢倒在地,冷言道:“苏少爷,请注意你的言辞,若不是你是叶羽大人唯一的孩子,我真的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啊!”苏沐冰怒视着凌决。 蹲在倒地的苏沐冰面前,凌决淡声道:“我不会杀了你,同时现在也不会邀请你来到黯蔷薇,因为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只有毁灭,才能得到重生,当你真正抛弃你所有的一切时,我自然会找到你。” 点燃一根香烟,凌决蔑视道:“235年你离开了黯蔷薇,你想用你的方法去改变这个世界,如今十年已过,你用你方法,又改变了什么?只是在做你的惩诫员?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虚伪始终是你的面具,你说我拿着新世界作为幌子满足杀人的乐趣,但在我看来你才是,你戴着虚伪的面具来到初曦,满足于平静的生活,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总是一句麻烦挂在嘴边,十年来你办案无数,可是否有一起案件,是你真正为他人考虑,为你所谓的改变世界而考虑?就像你面对已知晓一切的初夏,你明知道她会杀了那个女人,而你也有足够的能力去解救,但你觉得你愧对初夏,是当年黯蔷薇的变革杀了她的父母,可是,你却从不认为有你的错,你认为现在的你已经和黯蔷薇没有任何瓜葛,但可惜,你出生于黯蔷薇,也是当年那场变革的参与者,更是杀害初夏父母的凶手,但你没有勇气去承认,你的虚伪,已经成为你真实的面容。” “别跟我谈初夏!”苏沐冰起身挥拳正欲袭击凌决,不想被凌决膝撞于腹部,再次倒在了地上。 “苏少爷,你和我打,有过胜绩吗?”凌决俯视着倒地的苏沐冰。 忽然听到警笛声,烂尾楼下,已有十几辆惩诫车堵住出口,瞥眼望向苏沐冰,苏沐冰手持通讯器说道:“惩诫员已经赶到,你逃不了了,凌决,我还是无法认同你们所谓的新世界。”说着苏沐冰站起身,望着面前漠然的凌决,“天生的恶棍,我记得这是叶羽对你的评价,我敬佩你的胆识和能力,即使我们是同龄人,但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由衷的对你感到恐惧,七岁,七岁你就已经在虚荣国度杀人无数,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更恶心你的双手,你浑身上下散发着血腥味,即使你得到叶羽的赏识,现在继承了黯蔷薇,可那又怎样,我还是唾弃你,你仍是我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别头望向天空,凌决长叹一息,喃喃的自语道:“原来……我是你最不想见到的人啊……” “放弃抵抗了吗?”苏沐冰见凌决朝楼下踱步走去,质问道。 “三次。”凌决平静的说道:“三次你的在场,都有惩诫员牺牲,而这三次,惩诫局会将所有的嫌疑转移到你的身上,我们就此别过,如果你还有杀了我的念头,就在此刻逃跑吧,展开你的伪装,像一条蛇一样,窥探于这个肮脏的世界,等变得足够强壮,足够与我抗衡,再一击将我吞噬。“ 迈步走向楼边,苏沐冰看到楼下的惩诫员,此刻已全部被杀,而那些戴着面具的审判者,则站立于血泊之中。 怔怔的望着眼前的情景,苏沐冰停滞了神经。 “你为你自己的无能感到痛苦吗?”楼宇间,凌决的声音在回荡,“如果痛苦的话,那你便追随我的脚步,用尽你所剩的余力,将我变成你脑海中的惨景,成为你脚下的傀儡,支配起你想要拥有的一切。” ——《糜烂的爱》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