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围裙的萌汉》作者：徐丹瑛 文案： 月黑风高的晚上，谷洵下楼倒垃圾，一只野猫突然从树丛里跳出来对着她的头一顿乱抓。她瘫软在地直喊草泥马，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黑漆漆的树丛里冷不丁爬出一个男人来。 那个七尺大汉从她头上抓下猫抱在怀里哄着，表情甚是体贴温柔：喵喵喵，我们吃饭饭啦~ ………… 谷洵：除了卖萌哄猫你还能干啥？ 雷越：我还能暖床做饭做你的贴心小棉袄呀！ 谷洵：…… 围绕都市男女的三餐日常，看日常恐婚恐育职场女王如何拜倒在萌汉主厨的围裙之下！ 【看文提示】 1 呆萌壮汉大厨VS高冷精英女翻译 2 HE轻松向美食文 3 求收藏 求戳旧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职场 美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雷越，谷洵 ┃ 配角：曲智，金愈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御姐包养的日子 第一章 苏州进入了黄梅天气，闷湿潮热。雷越他老爸坐在店里摇着一把蒲扇，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穿着各种雨衣、打着各色雨伞的行人。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屋外的彩钢板聚流而下，闹中取静的店铺地理位置极适合养老。老大叔手速渐缓，下垂的眼皮也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上——他快睡着了。 “您有新的美 | 团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 身后柜台上的音响传来生意的同时，打印机也刺啦啦吐出一张外卖单子，下午两点，难得来客。 这位悠哉悠哉的雷广雷大叔每次都被这所谓高能的“人工智能”接单吓一跳，跟喊号子似的，那女的声音就算再怎么好听，也治不住他被打扰了瞌睡虫的臭脾气。 “雷越——雷越——” 老大叔稳如泰山纹丝不动，朝里屋扯了一嗓子，没多久出来一个少年。 少年是他儿子，雷却。 “哥出去送外卖了，找他干嘛？”语气爱答不理的，人却直直地站着，服服帖帖。 雷却刚满十五岁，初中二年级，最适合留遮脸斜刘海的青春时代——比起刘海，他耳垂一排新打的发炎的耳洞更能吸引他50岁老爸的目光。 在他老爸盯到他耳垂之际，他机敏地甩甩蓬松的卷发，刘海彻底遮了个死透，耳边的头发已经长到落肩。雷广每次看到小儿子这幅死样子，就想把他吊起来打一顿，那踏马是什么鬼马造型啊？还以为自己很帅？！ 唉，看在他全班第一的份上想想就算了。学霸班长也不一定要品学形象兼优，儿子只要不走啥弯路，杀马特就杀马特一点吧，中二之气要是没有发泄的地方，蹿不高个子。大儿子雷越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那这单谁送？”雷广其实就是在告诉小儿子，你去送。 雷却把单子撕下来看了一眼：“就咱们小区的，我不送。” 雷广：？？？ “我们小区的你都不送，你还愿意送哪儿的？” “等哥回来，我骑他的摩托车去送大学城。” 看小姐姐。 “嘿呦喂——”雷广没好气地瞥了儿子一眼：“行了你去学习吧，别老想着骑摩托车出去耍酷。” 说到那摩托车，雷广就气，本来打算买个合适的电驴送送外卖就得，结果小儿子非得缠着大儿子买摩托，还非要重机，帅的，贵的，得亏大儿子有钱呐，要是没钱，还不够中二病小儿子败的！这会儿还不知道大儿子在哪儿风驰电掣呢！ 雷广拿了外卖单进厨房，一笼鲜肉汤包，一碗荠菜馄饨，老师傅出马，十分钟搞定。 雷越顶着一件明黄色雨衣站在某居民楼的檐廊里，半身躲雨半身被淋，突然鼻痒痒，打了一连串大喷嚏。在苏州活了也快十四年了，他还是没适应南方的春夏秋冬。把手机往上衣上磨蹭擦去水渍，看了一眼时间，咋回事儿？五分钟了还不下来拿？ 耐心，要耐心，他跟他总是吓跑客人的老爸可不一样。 又站了两分钟，雷越忍不住打了个催促电话：“是谷女士吗？我已经等您五分钟了，请问您……” “你好，3666。” 谷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雷越身后，她戳了戳面前外卖大哥的背，沾了一指的雨水。 雷越一回头，对上了一张妆容冷艳精致的脸。由于是高一个头的俯视角度，显得她大眼睛格外灵气幽深。尖下巴下方是一道优雅的一字型锁骨，谷洵是穿着吊带睡衣下来的，因为匆忙，只套了个白衬衫作为外套。 真……好看啊。 “您……您的外卖……” 见到美女，身高一米九的标准级东北血统大汉雷越也会情不自禁腿软打磕巴。鉴于脸上有雨水，糊成一团没机会擦，谷洵看不到他紧紧追随的眼神，不然一定会骂他“臭流氓”。 谷洵拉了拉衣服，崩得好好的女王脸突然笑了，原因是雷越穿着的雨衣设计实在太丑，下巴一圈系带，把他的脸箍成一块圆圆的大饼。 “给我啊。”谷洵拉着他手里的外卖袋子，那袋子一直被护在雨衣里，干爽，还热乎。 雷越愣了愣：“哦，给给给。满意请给五星好评哦~” 谷洵无奈，笑着摇摇头上去了，吊带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紧致身材，双腿白长且直。雪纺衬衫被走路的风带起，摇曳生姿，这步相就像在走T台。 雷越被关在安全门外，看着谷洵消失在楼道尽头的电梯里，才舍得挪开脚步。 他问自己：多少年没碰见过这么理想的……御姐了？ 一个电话打过来，他老子在那头急得跳脚：“还不回来？家里爆单了你知道吗？！” 雷越挂了电话。笑笑。爆单也许是吹牛，但爆痘是真的，他摸摸脑门儿一颗新长出来的红痘痘，叹了一口气。不仅爆痘，他心还暴跳。 得，今晚跟死党的酒局又有谈资了，他们小区出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历代级美女。 …… 谷洵是昨晚连夜搬过来的，新的分公司在苏州市里开幕，作为合伙人之一，她有必要把主战场也转移到苏州这里来，外加，她也想家了，苏州就是她的故乡。房子找得急，说买就买，前前后后不超过一个月。主要看着价钱不贵，肯定跟上海没法比。上海的房买不起啊，动辄千万，总不能问家里要吧？一直忍着租房住了这么多年才下手，这套房，是第一个完全属于她的世界。 谷洵自大学起就是搞翻译的，和两个男同学共同出资，小公司原本开在上海，盈利不猛，对她这种不贪钱的人来说绰绰有余。这次开分公司，说得好听是分公司，其实是把骨干都调过来了，等上海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关门大吉。 她是一个视工作如命的女人，不是因为没钱，从小也没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在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人群中，成了一个工作狂。28岁，已经错过了女人一生中的黄金年龄段。两个合伙人也已经各自成家有了妻儿，剩下她，在边上看得难受。 搬家这几天，她破天荒请了一周年假，这是五年来都没有过的事。 坐在沙发上，一口一个小笼包，谷洵闲得蛋疼。这时候金愈佳打电话过来，说她已经到了楼下。 谷洵表情立刻明亮了许多，下去迎人，原本打算给自己的天仙闺蜜一个史诗级拥抱，但迎来了一大一小两个胖子，她看着并不好下手。 金愈佳的儿子三岁了，长得偏胖，能吃能喝，这不，一进门就抢了谷洵的午饭。 “看着我干什么？没见过胖子？”金愈佳强行忽略谷洵扫视的眼神，说：“别看了，生了孩子你还想兼顾身材？” 谷洵一瘪嘴，不敢贸然点头，只好坐下逗小胖丁：“胖丁胖丁，你快叫一声阿姨！” 胖丁吃得嘴角流油，有东西吃他啥都愿意干，立刻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 “阿姨美不美？” “美~” 谷洵高兴极了，摸摸他的小胖脑袋。 “你这儿收拾得不错啊？我以后来串门欢迎不？” 金愈佳开始抱着胸扫描屋子，做了房地产工作这么多年，看一眼就能大致估价。一圈下来，估摸着差不多得有200万，不得不感叹谷洵这些年在上海攒下来的实力。 “苦够了，该享福了。”谷洵释然，“工作不就是为了赚钱买房吗。” “没错，”金愈佳对谷洵现在的心态很满意，“你想通了就好，顺便找个男人，别一辈子吊死在工作上。” “对啊，得找啊，有没有小白脸，年纪大了，想吃嫩草了。” 金愈佳斜着眼打量莫名开窍的闺蜜：“哦？小白脸？” “怎么，不行？” “行啊！”金愈佳就差拍手叫好了，“现在最流行什么你知道吗？” 谷洵好奇：“什么？” 金愈佳捂住儿子的耳朵：“大龄熟女配小奶狗。” “噗——” 谷洵差点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感觉自己不行。可又忍不住问：“小奶狗……好找吗？” “好找啊！” 鉴于要谈成人话题，金愈佳把儿子支配到露天阳台上看盆栽去了，然后做贼似的来了句：“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要是往大学城里头找啊，有颜有力的男人能找到一堆！给点生活费，各取所需呗~” 谷洵心想，听起来有点石油大亨保养女大学生的意思，不过这种事儿，也忒见不得人了，离她遥远得很。 “不过你怎么这么精？”她逗金愈佳，“说，你包过多少个？” 金愈佳嘿嘿一声，故作神秘。谷洵猜她肯定八 | 九成是哪儿听来的，就没期待答案。结果金愈佳勾勾手指，伏在谷洵耳边说：“曲智，是我包来的。” 谷洵：？？？ 曲智？小胖丁他爸曲智？！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了。 第二章 金愈佳是谷洵最好的闺蜜，从幼儿园起就像牛皮糖黏在一起的两个人，一路走过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直到大学毕业，才为了工作生存各走各的路。工作最忙的两年基本上每天都是焦头烂额，谷洵并没有太多精力跟金愈佳八卦她的爱情故事，只慢慢知道她恋爱了，怀孕了，然后要结婚了。 谷洵回来给她做了伴娘，婚礼前一天晚上，她抱着金愈佳微挺的肚子哭得泪流满面。她懊恼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闺蜜，甚至连金愈佳和曲智是怎么认识的都不知道。 “你没跟我开玩笑？”谷洵的瞳孔差点地震。 金愈佳笑笑：“当然了。他不是比我小两岁么，大学学了艺术，烧钱，我就赞助了一点儿。” 她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了所谓“包养”的细节，把谷洵弄得一愣一愣的。 “大开眼界了啊金愈佳！”谷洵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差点没把她肩膀拍碎，“说，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也没什么，就是……”金愈佳露出某种迷离且花痴的眼神，格外怀念那段谈恋爱的日子：“跟年下男谈恋爱，是真甜呐~” 她的表情，惹得谷洵蠢蠢欲动：“唉，我也想谈恋爱了。” 金愈佳知道谷洵是什么德行，讽刺说：“你也就嘴上说，上次我说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不同意？你妈给你相亲你也不同意吧？你看看你弟弟都有女朋友了，你还单着，也不知道你家谁先结婚！” 谷洵听到她弟弟两个字，瞳孔瞬间放大：“谷策有女朋友了？！” “……” 金愈佳猝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拍了自己一嘴巴子，曲智明明提醒过她不要跟谷洵说的来着…… “诶诶儿子干嘛呢！不准摘花——” 自以为成功地糊弄过去，金愈佳借口儿子要去学前班上课，带着小胖丁一溜烟走得没影儿了，连谷洵塞的红包都没要。 谷洵愈发头疼，谷策这小子真行啊，马上升高三了，还敢谈对象？！ 去他大爷的！ 一个电话打到家里，是谷洵妈妈接的。她妈妈格外优雅地：“喂？是女儿呀？” “谷策呢？” “他？放暑假了出去玩了呀。” 谷洵妈妈总是那么淡定，一心只要儿子开心快乐就好。其实也是托了谷洵的福，她如果不是学霸，混得也一团糟，家里还不得把弟弟逼到房梁上去！总得有一个有出息的不是？！ “他要升高三了，还吊儿郎当不好好学习呐？您知道这个社会多可怕吗？大学生一抓一大把，没个985、211怎么出去跟人比啊，他年纪小不懂事，眼里只有现在，可妈你不能容着他享受啊。妈，我十年前高考的时候是怎么学习的，放了假也天天学到十几点，您还觉得我学得不够，现在轮到阿策身上，您怎么就……” 谷策觉得自己跟母亲的角色已经颠倒过来了，该唱黑脸的唱了白脸，而该唱白脸的她却被迫涂黑了八百遍。 “可，阿策成绩也不差呀……年级里头也能排个二百来名……” “妈，一个年级600个人，理科生有320个，您还觉得骄傲吗？” “……” 电话那头无话可说，谷洵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在对牛谈琴，她妈是不能指望了：“我爸呢？” “上班呢。洵洵，你房子收拾好了吗？要不要妈妈过来帮你打扫卫生？” 谷洵听到妈妈的声音软了下来，气也消了大半，心想着一定要找时间跟谷策和老爸好好谈谈，学习是人前半生最重要的事，马虎不得。 “不用了，都收拾好了，您在家歇着吧，我过两天就回去。” “好，好，那你早点休息，妈妈出去看京剧了啊。” 电话传来急促的盲音，谷洵一看时间，下午三点，休息个什么劲。 行吧，是她耽误她妈看戏了。 谷洵的家庭和其他人的没有任何不同。爸爸当兵专业在税务局干了近二十年，副局长的位子一坐就下不来；妈妈是个全职主妇，除了在两个孩子小时候带娃辛苦点儿，反正现在是享受的命。这个家里最让谷洵头疼的就是叛逆的弟弟，骂不得打不得还不能给脸色，一把他惹毛他就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发生过好多回，佛系的爸妈也不急，就慢慢等他回来。 真实奇了！谷洵想到当年爸妈对她严格的样子，还以为在做梦！同样都是孩子，这待遇差别大得不是一般多。 —————————————— 过了晚上九点，雷家的铺子打烊，雷越也收工回到公寓，打开电脑，朋友急着邀请他组队。 可雷越一点儿都不急，打游戏不是他晚上的主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累了一天了，用要先舒个压吧。比如——撸猫。 他有只猫，名叫累累，年龄不知道，反正捡来的时候是只小奶猫，迄今为止养了快两个月。小脑斧调皮捣蛋，伺候起来特别不容易，这就是她名字的来源。本来雷越也想根据她黑色鱼骨的花纹给她取名小鱼的，想想算了，家里一缸子热带鱼情何以堪。 累累拉的屎特别臭，以至于雷越每次给她铲屎都得戴着口罩，一边铲一边说：“累累啊，你今天到底吃了啥啊，怎么臭臭更臭了呢？我不该给你取名累累，应该给你取名臭臭……” 臭臭可高冷了，总是端庄地坐在一边看着雷越，橙黄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跟着铲子转，像是在说：“反正你要铲的，那我就不埋了。” 她只会往猫砂盆里拉，却从来没有精准地埋上过猫砂。每次一刨就是满地沙砾，雷越就瞅准时机，在她拉完就立刻把她抱出猫砂盆，还不如他来铲比较方便。养成习惯之后，她再也没埋过屎。 “看我干嘛？我长得帅吗？” 空空荡荡的家里，雷越喜欢跟累累对话，解闷儿。 累累看着他，烟灰色的尾巴甩啊甩的，一点想要靠近的意思都没有。雷越一伸手，累累就受惊似的跳到更远的一个沙发上匍匐着警惕着望着他。 养两个月都没养亲，说实话，雷越有点失望。不过他不会失去耐心的，在这个房子里，累累就是陪伴他的家人啊。 他捏着鼻子把垃圾袋收起来扔到门外，意外发现自己早上竟然忘了扔昨天的垃圾，门外墙角的那一堆，食物残渣混合着猫屎，在高温天气的蒸腾下散发出一股发酵的臭味儿。 真让人作呕。 雷越找了个更大的袋子把垃圾全塞到一起，带上门准备下楼，走到电梯口才发现累累也跟了出来。 他惊喜，把累累一只手抓起来搁在腰间，带上了电梯。 夜里也是一样的闷湿，雷越庆幸自己只是穿着人字拖就出来了，要是再换运动鞋，肯定得脚气。 累累在他怀里很不安，这是她第一次夜里从家里出来，对黑漆漆的小区很是好奇。但她轻易不叫唤，只是扭动，扭得雷越腾不出手摆正她的位置。还没走到垃圾站，累累秃噜一下就钻出去了——意料之中，猫跑了。 雷越撒腿就追，一边追一边喊：“累累，别跑啊！” 累累哪知道他在叫唤啥呀，只凭着本能往黑的地方钻，她选择了路边的灌木丛。钻进灌木底下的瞬间，雷越心想完了。一只灰猫跟黑夜融为了一体。 “累累——累累——” 在许多人已经睡了的夜里，雷越不敢大声喊，只能先扔了垃圾去灌木从里打着手电筒找。灌木从很大，是小区引以为傲的绿化，里头也丛生着许多香樟树。雷越踏进去的那一秒，他就觉得自己被一百只虫子咬了。 穿人字拖好啊，穿短裤好啊，好个屁啊。 “累累——累累——” 树丛里除了嗡嗡的蚊蝇和密布的蜘蛛在网上进食，其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突然间，累累从一棵树的枝丫跳了下来，跟兔子似的在草地蹦跶了两下，又爬上了另一棵树。 运动迅猛，不愧是小脑斧。 雷越被这一吓，慌了手脚，手电筒砸在地上，等他捡起手机，动静已经消失在绿化带的外缘。他闻声追出去，在一颗桂花树下站住了脚。 桂花树不香香樟，它的枝丫低且复杂，还好树叶不怎么密集，眼看着累累就那么闲适地端坐在树枝上对他虎视眈眈，双眼散射着幽幽的绿光。 “累累，你下来啊。你不下来我就打你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威胁，累累一甩头“蹭”地就跳了出去，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在这月黑风高夜，划破了这五星和谐小区的寂静。 谷洵本来在好好地倒垃圾，吃了夜宵心情也不错，哪知突然头上就掉下个什么东西，只觉得那玩意儿有爪子，穿过她的黑发的那爪子直往她头皮里抠。 “我艹什么鬼啊，去你妈的！！！” 谷洵扒拉着累累，雷越也从垃圾站边上的树丛里爬了出来，一身狼狈，像个潜伏在阴暗处的——痴汉。 感觉到雷越往这儿冲，谷洵的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最高，一边骂一边尖叫，最后把猫甩了出去，砸在雷越脸上。 围在谷洵身周不知所措的雷越停住，接到累累，他松了一口气，笑说： “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没人看吗？我在双开，好苦哦。 第三章 那男人，笑得真暖，浓眉之下的双眼眯成一条缝，抚摸着怀中的小野猫温柔地说：“累累乖，我们回去吃饭饭吧。” 谷洵看着眼前这一幕，直愣愣站在原地，都忘了去摸摸也许受了伤的头皮。我靠，先不问问人怎么样，倒先安抚起猫来了？ 累累窝在雷越怀里享受抚摸，避开谷洵的敌视而把脸埋进雷越的臂弯里去。 猫仗人势，招人生气的姿势。 “不好意思，我的猫冒犯你了，有没有哪里受伤？需要去医院吗？” 累累定了神，雷越便向这位头发蓬乱的女士道歉，定睛一看，熟悉的睡衣和长腿，原来是今天下午订餐的那位。不过看到的眼神却有不同，像是怒火中带着纠结。 谷洵生意场上走了许多年，早就养成了不吃亏的脾气，照理说，她应该据理力争甚至把法律搬出台面来指控这破猫的过激行为和主人的管理不当，然而看到雷越诚心实意的脸，她有什么话也骂不出来了。猫是动物，不能斤斤计较。 好吧，她就是吃软不吃硬。 或者说，懒得跟帅哥过不去。 “没……没什么。好好看着你的猫吧，没事儿放出来遛什么，多危险呐……” 谷洵随便数落了几句，摸了摸头发把打结的地方捋顺，又拢了拢真丝睡衣外套，见雷越不再发话，便背过身想上楼。 “唉，等等。” 雷越叫住她。 漂亮的姐姐，能加个好友吗？他想问。 “怎么了？” 谷洵侧过身斜站着，双手抱胸，先天冰冷的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啊……那个……”雷越尴尬地笑笑，话到嘴边又退了回去，“你……谢谢你今天给我五星好评。” “哦。” 谷洵当他客套，想都没想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踏上两步台阶才觉着不对，什么叫……给他五星好评？？ 她顿足回过头，雷越已经从反方向离开，高大的背影微佝偻着，脖子就差低到猫身上去了。这背影有点熟悉是真的，像谁呢？ 像……送外卖的！ 对了，今天中午那个外卖小哥，似乎也是这块头。难怪。没想到他也住附近呐，还有个猫，长得倒挺不错，像个老实憨厚的。 现在外卖小哥的颜值普遍增高啊，谷洵这么想着，上了楼。 雷越把累累带回家，把她放笼子里关了起来以示惩罚，累累“喵喵”直叫，叫得又软又萌，弄得雷越心里乱哄哄的。 他坐在电脑前，恹恹，想起什么来，打了个电话给死党狗子，问：“你觉得我怂吗？” 狗子没明白他在问啥，反正有得呛就呛：“怂啊，大怂包！” 雷越：“上次你怎么说的来着，怎么着才能问女生要联系方式啊？” 他依稀记得狗子给他罗列了许多招。 狗子：“什么？你要问谁要？谁？” 狗子是跟雷越十几年的兄弟了，虽然他是个散漫跳脱的骚气男人，但兄弟雷越却远远不是。他这十几年花草从中过，就没见过雷越主动靠近过哪个女孩儿，今天这话题倒新鲜。 雷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下午的时候，我家小区搬来一个特漂亮的小姐姐。” 狗子：“……” 雷越：“怎么的？我还不能问她要个电话啦？” 狗子略无语，觉着这大兄弟是脑子被驴踢了吗，说：“外卖单子留着了吗？” 雷越一拍大腿挂了电话，还是狗子最行，总能在他迷茫的时候给予他最实质性的帮助。 得得得，赶紧上店铺找找订单信息，历史订单都是保留着的，手机软件都能查，没过一分钟，找出来了。 谷洵女士，虞江花苑十栋402室，电话189＊＊＊＊4382。 抱着试试的心态，雷越打开微信，搜索这个号码。妈呀，久违的紧张，偏偏这会儿网络不行，3G网滴溜溜转了半分钟，把雷越吊得不行。结果出来了：诚然译制总经理谷洵。 ？？？？ 这年头还有人用真名做微信名，八成就是工作号。不过总经理这个级别，估计真像看上去那样，是个女强人啊。他上网站搜索了一下这个诚然译制，发现是一家规模中等的翻译公司，有少量总经理的个人信息挂在公司门面，原来谷洵28岁了。 有什么所谓。 雷越发了条验证信息过去，依葫芦画瓢：春雷小馆。 没错，春雷小馆就是他们家的小店，他爸，店主，一个老东北。 谷洵正在玩儿手机，所以很快就通过了验证，点进去一看朋友圈，不是吃的就是猫。 她还真不能说那只猫是野猫，仔细看能看出来，是只纯种美短虎斑猫。她虽然怕猫，但因为金愈佳养过，所以有点了解。 雷越：“你好，感谢您成为我们店铺的会员，以后点餐可以配送费五折哦~” 谷洵：“……谢谢。” 然后就没了下文，雷越觉得很尬。 他一边思考着跟这位女老总说些什么，一边翻看谷洵的朋友圈，基本上都是在给自己公司打广告，不然就是发布放假信息。没几条关于她自己的，更没有自拍。 那么美的一张脸，居然没自拍。连他都有自拍诶！想到这里，雷越赶紧去朋友圈大清理，把那些杂七杂八的转发全删了个干净。 谷洵看着雷越的朋友圈：晶莹剔透的蒸饺，金黄酥脆的榴莲酥，还有一看就鲜香汁浓的鲜肉月饼，得，完全是深夜放毒。 谷洵馋虫蠢蠢欲动：“你好，现在还配送吗？我想点外卖。” 雷越：“不好意思，本店已经打烊了。” 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秒速撤回，再来一条：“请问您要点什么？” 谷洵看了想笑，这到底是送不送？ “来个皮蛋瘦肉粥，再来个杂粮煎饼吧，多少钱？我直接微信转。” “15。我马上给您做。” 谷洵听着“马上给您做”，以为是“马上给您打包送出去”的意思，摸摸肚子洗澡去了，想着待会儿出来就能喝到热粥了吧？ 而那头，雷越刚把米倒锅里。 两把米慢慢熬，切了半皮蛋和30g肉丁备用。炖粥的时候绝不闲着，带了手套调面糊和馅料，他第一次在自己家做店里卖的东西，四舍五入用了将近40分钟。一时还没找到打包盒，只能用家用餐盒代替，棉布罩套在外面，长时间保温以免影响食物的口感。 整整一个小时，谷洵在家等得不耐烦，甚至饿过劲儿了有点想睡觉，这时候电话响了，对方有股子北方口音：“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下楼拿一下呗。” 谷洵迷迷糊糊：“我不吃了，我睡了，钱你收着吧。” 雷越话音一滞，有点委屈：“那咋办呀，我刚给您做好的，还热着呢。” 谷洵：“……” 又莫名心软了，开灯一看，深夜11点半。 她披了件衣服下楼，看到安全门外那个异常熟悉的高大身影。 那人对她灿烂地笑，举起双手：“您的外卖！” 谷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手里的双层家用保温盒，这……是外卖？ 雷越的眼神游弋在谷洵半湿润的发间，催促道：“您的外卖！” 谷洵接过：“啊……谢谢啊，这盒子送我的吗？” 雷越又是笑：“送给您也没关系，就当给您赔不是。” 谷洵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那……那个微信就是他喽？ 雷越好像挺开心的，笑得没心没肺。这年头，谁会像他一样熬夜工作的时候还这么高兴？也是难得。 谷洵点点头，谢过小哥，抱着微烫的饭盒转身。雷越又把她喊住：“姐姐，您……” 姐姐？？？ 她有那么老吗？就算不是妹妹，看着也跟那小伙子差不多大的，怎么就姐姐了？？ “干嘛？”她口气生硬。 雷越有些羞涩：“您以后微信点单的话，可以优先配送。” 谷洵：“哦。” 她觉得这个小哥怪得很，但又说不出哪里怪，扭了扭脖子上楼，背后凉嗖嗖的，仿佛他目送她很久。 上去打开餐盒一看，上层的杂粮煎饼上有一颗辣酱画成的爱心，收尾处花歪了，补了一道，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看着皮子还是脆的，谷洵没抱多少期待拿起来咬了一口，没想到简单的一个饼，竟和外形不同，酱香十足，有肉有菜，从此她食味大开。 下层的皮蛋瘦肉粥也熬得足够黏糊，作为土生土长的苏州人，谷洵对黏粥情有独钟。粥里肉蛋融为一体，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油香，菜汁味，那味道在引诱她：吃吧，吃吧，吃多少都不会胖。 过了25岁，谷洵对自己的饮食开始格外严格地控制，每天摄入的卡路里绝对不会超标，也从来不会在10点以后吃任何东西，但今天，她吃得很香。吃得饱饱地睡觉，让她有种释放所有压力的满足感。 这家店收藏了，春雷小馆。 作者有话要说：2号评论发红包，大家一起举个爪好不好？ 第四章 翌日一早，谷洵收拾东西回家探亲。上次回去还是年假，她妈每天跟她说结婚结婚的事儿，把她逼急了，没几天就回了上海。 这次回去，她已经做好了再被围着催婚的准备，没成想她老爸老妈破天荒的把注意力集中在谷策身上。 谷爸谷妈把谷策关在书房里问话，隔着一道门，谷洵听她爸严厉得很，嗓门只管扯，也顾不及楼上楼下。她没敢进去，没一会儿她妈出来了，就拉到一边小声问：“这回他犯了大事了？” 谷妈摇摇头，一脸有心无力：“跟你边叔叔家小闺女看对眼了，你爸训他呢。” “是吗？” 谷洵不咸不淡，在回来之前，她已经跟弟弟班主任曲智暗中确认过了。只不过没想到一向注意风声的谷策这回漏风漏得这么快。 “你快帮帮你弟弟。”谷妈无能为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大女儿身上。 谷洵没辙，只好故作不知地大喊：“爸！爸您在哪儿呢，我回来啦！” 谷爸在房里听到久违的女儿的呼唤，咳了一声，冲着儿子：“我等会儿再收拾你！” “爸爸，在书房干嘛呢？”谷洵把爸爸迎出来，一边使眼色让跟在后头的黑脸弟弟赶紧回房。 谷妈热络道：“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 “烧个鲫鱼汤，洵洵爱喝。” “哎！” 谷洵趁机拉着爸爸去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吹牛逼，她爸最关心的还是她的事业和财政状况，谷洵就说：“爸，您是不知道啊，现在市中心租个办公室没有几十万真的下不来，还好公司上半年盈利，勉强糊口饭吃。下半年争取把明年的房租赚出来……” 谷爸打断她：“我听说，丁宇诚退资了？” 谷洵：“……” 您小道消息真多。 本来开开心心好好的，提到这个人，谷洵的心情从悬崖跌落。丁宇诚，她的初恋，兼合伙人。创业初期谷洵向他告白过，但丁宇诚似乎把她当兄弟，后来对方找了个贤惠的姑娘，娶妻生子，人生赢家。 “退资也好，他孩子也好几岁了，该找个更稳定的工作养家糊口，省得在你眼前晃悠。”谷爸半安慰性地拍拍女儿的肩膀：“该找个对象啦！” “我不找对象可不是因为丁宇诚！”谷洵嘴硬，“我早就跟他纯事业伙伴关系了，我是什么人，您又不是不知道。” 谷爸点点头，对女儿的人品他是能肯定的，不过这跟找对象也没太大关系：“这回爸爸给你介绍一个老战友的儿子，怎么样？人家国防生出来的，品学兼优，哪儿哪儿都是这个！” 谷爸竖起大拇指在女儿面前晃悠。 然而对谷洵来说：优秀会看得上我吗？爸，您太不清楚您闺女几斤几两了。 谷洵扪心自问，她长得不丑，工作也不差，但性格，真的说不上好。工作上的圆滑是生活所迫，但从心底讲，她很抗拒认识新的朋友，新的男人。不想付出无谓的感情来获取相应的情感回报，因为费的心力太多，还不如用来赚钱。活了二十八年，能自给自足已经很不错，她就想拘泥于这个简单的朋友圈子，小点儿没事，反正都是精华。 说的难听点，就是自私自闭，不肯动真感情。 “爸，”谷洵亲昵地圈住爸爸的手臂，问，“如果我一辈子不结婚，你会怎么样？” “胡说！怎么能一辈子不结婚！” 她爸激烈的反应已经给了她答案。 但她不甘心：“反正有阿策，您不怕没孙子啊！” “孙子……”谷爸气不打一处来，“你跟你弟弟就是两个极端！” 可不是嘛，谷洵偷笑。 谷妈提着菜篮子出去买菜去了，谷洵来到弟弟房间，谷策坐在电脑桌上，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她想起上一次拔了弟弟电源插头的时候她亲弟想把她杀了的样子，今天没敢轻举妄动。 “干嘛呢老弟？”她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电脑桌上，一只手撑着，遮住了谷策游戏界面的进度条。 “烦不烦！” 谷策把老姐推开，戴上耳机。 谷洵突然想起网上某个段子：我戴的不是耳机，是寂寞；我戴的不是耳机，是另一个世界…… “你跟边潇潇是怎么回事儿啊？她才升高中诶，你现在都是高三的老腊肉啦，不觉得犯罪？！” 谷策甩了甩刘海，阴沉着脸对大姐白眼：“你情我愿管得着吗？” 谷洵刚想再说些什么，谷策就开了麦，对对方的态度不要太好哦：“我带你啊别害怕，等会儿我说一项你就做一项。” 他大概是只对一个人暖的暖男。谷洵心想。虽然早恋，但肯定不是坏人。 她有这个信心。 团圆饭桌，大家吹鼻子瞪眼各自沉默，谷妈给女儿夹了个狮子头，说：“难得回来一次，很久没吃手工狮子头了吧？” 啊？谷洵首先用力点点头。其实前几天才刚吃过，只不过是饭店里吃的。其实哪儿的饭菜都比家里好吃，她妈喜欢清淡，最讨厌各式各样的调味料，在谷家吃饭，基本吃不出什么滋味儿。 谷策没吃两口就饱了，放下筷子赶回房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打游戏似的。 谷洵观察自己老爸的神色——打雷下雨怕是朝夕之间的事。 好在看着女儿面子，谷爸放儿子一马，调整心态下午带谷洵逛集市去了，适逢农历十五，乡下地区还保留着赶集的习惯。 谷洵开着宝马车带老爸去的，天气热得很，下车之后一股股热浪直逼脑门儿。谷洵赶紧找了家杂货店买了两个遮光的凉帽，自己一个，老爸一个。 集市南北走向，东西各一排，从日常百货到衣帽服饰一应俱全，也有一些民族风情的店铺卖特产的，不过最吸引谷洵的是套圈游戏。一块钱五个竹圈，扔出去，套在地上摆的摆件上，扔中哪个，哪个就归她所有。 碰到这样的店，她就会迈不动腿，哪怕跟她一块玩儿的全是中小学生，那也得玩个十块八块钱才尽兴。谷洵手里抓着一大把竹圈，双眼紧密锁定在最远处的一个小猪佩奇储蓄罐上。 谷爸在一旁捣乱，时不时就捅捅女儿跃跃欲试的手，把竹圈抖落在地上作废来寻乐子。 “爸，你别动我，今天我一定要要得到它！小猪佩奇！” 谷爸不知道女儿的拗劲儿是从哪儿来的，都花了十块钱了，买个新的都值。 “中！” 一个圈飞出去，眼看着就要命中红心，结果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打飞了。 程咬金不仅打飞了她的圈，还稳稳落在小猪佩奇上，套住了储蓄罐的脑袋。 “哎呀！”谷洵泄气，朝着陈咬金出现的方向望去，两个大高个男人正热烈击掌庆祝。 “其实我想套个招财猫回去摆门面的，来个小猪佩奇也不错。”雷越跟狗子解释道，没有注意到来自谷洵的恶毒目光。 狗子推了推雷越的膀子：“嘿，有个美女盯着你看呢！” “美女？哪来的美女……”雷越一转头，“啊，美女……” 看到雷越的脸的时候，谷洵有点吃惊，虽说苏州城不大，但最近碰见的几率也太高了吧，在这种老年人才来的集市，他还抢走了她看中的储蓄罐！ “您好您好！”雷越主动过来打招呼，手里捏着储蓄罐，笑得人畜无害。 谷洵“嗯”了一声，挺失望，拉着爸爸要走。如果对方是陌生人，她可能还会问问“为什么要撞我的圈圈”！现在还是算了吧，这小兄弟生活也挺不容易的。 “谁啊？”谷爸八卦。 “没谁。”谷洵敷衍。 狗子眼里泛桃花，一个劲儿趴在雷越后颈问：“这姑娘谁啊，真漂亮！穿运动服都漂亮！” “是我的。” 雷越给他一个微笑，看着谷洵远去。 两天过后，谷洵再次点外卖，发现外卖袋子大了一圈，在雷越期待的眼神里，她打开包装，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小猪佩奇。 她愈发觉得这个男人挺有心的，送来的食物每次都是最热最新鲜不说，居然还记得她没套到储蓄罐的遗憾。 “上次看见你喜欢，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你用得开心。”里头的便签纸这么写道。 谷洵看了挑挑眉，这算是个礼物么？那送礼物的理由呢？因为她是春雷小馆超级会员？ 回到屋里打开外卖，又是个画了爱心的煎饼，这回一气呵成，首尾相连。 谷洵忍不住在微信上问：“外卖很好吃，不过店里给的附赠有点多了吧？” 雷越：“（憨笑）小姐姐开心就好。” 当时狗子坐在春雷小馆店里，看着刚回到店铺还没来得及摘头盔就看着手机傻笑的雷越，就凑上去瞄了两眼。看到聊天框里雷越做作的对话，不免愤愤不平：“你才应该叫狗子，狗腿子！” 第五章 趁着搬公司的机会休了几天假，谷洵回到公司，发现一切都使她耳目一新。办公室面积变大了，灯光也明亮许多。租的办公室在写字楼的25层，采光极好——办公室有落地窗，一直是她的梦想。 听说小语种组的单子最近很多，谷洵跟英语组组长开了个小会跟进工作；至于英语组那里有文定年负责。文定年也是三个创始人之一，现在的老总，谷洵唯一一个顶头上司。 这天，文定年来得特别晚，姗姗来迟的时候揣着一大兜子喜糖发给各位员工，说是二儿子今天凌晨出生了，六斤六两。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谷洵是要包红包的。 办公室一下子炸开了锅，没有一个人不说恭喜的。可恭喜来恭喜去，没多久问题就又绕到谷洵身上来。 员工甲：“谷总，文总都生二胎了，您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呀~” 员工乙：“是呀是呀谷总，我这儿红包都包好了，就准备往您那儿塞呢！” 员工丙：“别是有了男朋友搞秘密恋爱那一套吧？” 文定年也是这个想法，半开玩笑地对着谷洵：“当年说好给孩子定娃娃亲的，你这样的态度，我可跟丁宇诚定去了啊！” 催婚，催育，谷洵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直到丁宇诚的名字被搬出来，才真正地刺痛了她。 “别急，今年之内一定有好消息！”也许是自尊心作祟，谷洵想都没想便把话放了出来。 办公室里又闹腾了一阵，各归各位，谷洵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确认上周利润。助理芊芊端了杯茶进来，她总是那么体贴，知道谷洵年纪大了，上午就会想睡觉。 谷洵抬眼，本想点头示意就完了，然而无意中一瞥，见着芊芊满眼通红，红得不正常。 “怎么了芊芊？谁欺负你了？” 芊芊年纪轻，倔强地摇摇头，不说话。 谷洵猜到肯定有什么，便让芊芊坐下来，有话好好说。芊芊忍了半天，眼泪终于冒头，突然就泣不成声。 “自从小菲姐来了以后，阿伦哥就每天围着她转，我又不是不愿意他们打情骂俏玩暧昧，我就是……为什么每次要夸她的时候，非要踩着我的缺点呢……” “你喜欢阿伦？” 谷洵对员工们的关心没有到细致入微的程度，只能凭着直觉来猜测。 可是芊芊摇摇头，说不是：“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胖，腿也短，我默默难受就完了呗，可阿伦非要说小菲比我腿长一米，腰细半米，还吃不胖，为什么一定要那我跟别人比呢，拿我的缺点抬高别人，会很让我伤心的……” 谷洵这下明白了，阿伦就是个直男癌，不会说话，见着貌美如花的阿菲就找不着北了，哪还考虑到芊芊的情绪啊。 芊芊把事情说出来，心里舒服了不少，却突然生出罪恶感，她有点害怕：“谷姐，你别生气，我不是在打小报告……我就是，难受。” 谷洵感同身受，抚摸着芊芊的肩膀说：“我知道。” 芊芊长得不出挑，平凡中的平凡，本来就朴素的脸上还容易长痘，看上去比生理年龄老上几岁。她才23，大学毕业一年。 “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你这么优秀呢。”谷洵安慰她，“那个时候我体重70公斤，也许还有几个老员工见过。我被人说死肥婆的时候可比你被阿伦说的次数多了去了，可是你看我现在，要钱有钱，要美貌有美貌。你知道关键点是什么吗？” “是什么？”芊芊极力渴求一个能解救她的答案。 “是工作。”谷洵意味深长地说，“工作给我们阅历和财富。阅历美化气质，财富美化外表，你知道吗，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刚创业的我。所以，我觉得，你以后会比我更优秀。” 芊芊似乎被感动到了：“真的吗谷姐？” “当然是真的啦！哭鼻子多不好，快擦擦。”谷洵给芊芊递了纸巾，温柔地握住芊芊的手：“以后不要为这种事伤心啦，傻姑娘。我看你也不怎么化妆，来，这张卡你拿着，让专业皮肤管理人员帮你做一下脸。” 一张红卡，来自苏州有名的连锁内容机构，谷洵办理了好几年的会员，却没去过几次。减肥以后新陈代谢加快，皮肤变得水嫩光滑，28岁高龄剩女现在还是少女的样子。 芊芊感激不尽，又犹豫：“这个这么贵重，我能收吗？” “不是白送，让你体验的。以后对自己的身体管理也要上点心。女人，自己不爱护自己，当然会被别人挑剔了。” “嗯。” 芊芊还在吸鼻子，看得出她真的很脆弱。但谷洵是过来人，她经历过许多幼稚的无用的宣泄，所以知道其实生气和难过在人生中并没有用，而只有静水才能流深。所以这些年，她一直选择以冷静平和的面目示人，过去的消极伴随着随时可能滋长的女性柔情，都沉浸在她内心最深的角落。 “还有，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绪，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是一件多么难堪的事情了。” 芊芊千恩万谢地离开，谷洵却陷入了沉默。她差点忘记了自己那段最灰暗的时光。没有自信，恋爱失败，工作坎坷，整日整夜没法睡觉的日子里，撑着她的唯一希望，就是改变之后的大翻盘。 她成功了，毫无疑问的。 突如其来的成功让她的人生发生了360度改变，也许是形象变好，客户增多了，甚至有一段时间，丁宇诚也对她热络起来。不过，当然是晚了。 工作到12点，午饭成了另一个问题，搬过来没几天，还没熟悉附近的环境，谷洵打开外卖软件，按好评排序。拉了一圈，意外地又发现春雷小馆。距离5千米，配送时间50分钟。 要不就点一份？感觉那小伙子对她挺热络的，照顾照顾他的生意得了。 谷洵打开微信使用vip顾客的权利，问：“请问有新推出的菜品吗？” “今天新做的水晶绿豆糕和黄豆糕，配红豆薏仁粥可好？消暑去水肿呢。” 雷越几乎是秒回，并且附带了图片。 谷洵报上公司地址，买了八 | 九人份打算给办公室职员当点心吃。雷越一看订单，吃了一惊，问：“小姐姐胃口好大？” 谷洵笑笑：“给同事点的啦！” 雷越在那头招呼老爸准备外卖，心想，小姐姐也是挺谦虚的，明明自己是做老板的呢。 绿豆糕和黄豆糕是本来就做好放在冰箱里冷藏的，薏仁粥从锅里盛出来就是，一一打包好，外加配送，才花费了半小时。 接到电话，谷洵让犯了错的阿伦去拿外卖谢罪，阿伦只好去了，跟雷越面面相觑，雷越有些失望。 本来想见一眼小姐姐，问她储蓄罐好用不好用，得，白想了。 “满意请给五分好评。” 雷越病恹恹地骑上他的重击摩托一去不回头，留下一串尾气把阿伦呛得咳嗽。阿伦冲着空气揍了一拳：“什么态度你！” 谷洵拿到自己的那份，外面人已经吃开了，一边谢谢一边夸好吃，她还以为夸张，结果打开包装盒一看，妈呀，怎么绿豆糕还能做得这么精致呢？半透明的水晶皮子软糯清香，绿豆沙内馅清凉解腻，配上一口微凉的薏仁粥，咽下肚神清气爽，简直是消暑利器。 春雷小馆这次又给了她惊喜。 雷越想着就这么走不甘心，等红绿灯的时候给谷洵发了条微信，提醒说：“今天的点餐性寒，不能贪凉多吃。最好能喝一点姜糖水中和一下，以免体质受损。” 谷洵：“真的吗？可是很好吃诶，已经快吃完了。” 雷越：“小姐姐觉得好吃就好啦，记得多喝热水。” 谷洵噗嗤一声笑了，多喝热水，如此直男的建议，他说出来居然没什么违和感。 “好的，我会喝的。等会儿给你刷个好评。” 雷越屁颠屁颠回了家，笑容快咧到耳根了。他爸坐在门口守着糕点摊子，见了儿子的德行，问：“中彩票啦？” 雷越：“比中彩票更高兴。” 工作日的中午，弟弟雷却并不在家，雷越跑的单子也就增多，没有时间看手机，到了晚上手工，他打开微信一看，谷洵竟然问他名字！ 雷越激动地跳脚：“雷越。打雷的雷……” 谷洵打断他：“我看得见是怎么写的……” 雷越也发现了自己智障的行为，哈哈大笑起来。出于礼貌，他还是要确认一下谷洵的基本情况：“我叫您姐姐不失礼吧？” 谷洵：“你都一口一个您了，还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我90年生，28周岁。” 雷越高兴：“我94年生，24周岁！” 谷洵打了个惊讶的表情包，客气道：“真的？我看你也就比我小一两岁的样子。” 雷越：“其实我看着觉得咱俩差不多大，我比较显老。” 谷洵心想，这小伙子还挺会说话的，哪儿都不得罪。 雷越献殷勤：“下次点单的时候，如果我微信来不及回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送外卖，电话一直开着的。” 谷洵：“好的。” 这外卖小哥感觉上不是自由接单配送，而是常驻在春雷小馆的，谷洵随口问了一嘴：“你是春雷小馆的……” 雷越：“我其实是小馆的继承者啦……” 谷洵：“……” 第六章 雷越当然不止是春雷小馆的“继承人”这么简单，自从他18岁高中毕业，就走在一心成神的路上。七年过去，天赋与努力诠释了他的成功——没有成神，却足以上五星。 所谓天赋，可能是因为雷越自小在餐饮世家成长。他爸年轻的时候是东北有名的厨师，能一个人同时操办几十桌宴席。90年的时候，他热爱美食的母亲去东北旅游，遇见了年轻帅气的雷爸，从此结下姻缘。两人生下雷越后不久开了一家自己的东北菜馆，后来又开了一家苏式点心铺子，这就是春雷小馆的前身。 然而雷越9岁的时候，母亲怀了二胎，却在生雷却的过程中大出血，不幸离世。雷爸悲痛之余，无心照管两个店铺，导致生意日渐萧条，最后倒闭。直到后来雷却长到一岁，会喊了爸爸，才重新唤起雷爸的斗志。 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亡妻的故乡，投靠岳父岳母一起生活，没有钱，没有底气，却意外得到了岳父岳母的肯定。下定决心重新接触苏式甜点，系统地学习了两年之后，雷爸凭着本事在苏州一场点心大赛中拔得头筹，赢得了不少的奖金，于是春雷小馆重出江湖。 春雷小馆，父亲的手艺，是雷越从小就受到的熏陶。怀着一颗思念母亲的心，品尝过所有母亲生前爱吃的甜点，慢慢地，也就培养了对食材的敏锐和感触。雷越的手艺跟他父亲一样，不止是诱人的口感和滋味儿，还是一种遥远的情怀。 现在的雷越在苏州市中心一家五星级国际酒店做甜点区的主管，上任两年来领导团队开发了不少特色佳肴。虽然年纪轻，但手底下的员工都对他很信服。 外加英姿勃发，在整个酒店里人气不小。 上午九点，雷越准时开着拉风的重机轰进酒店的后门，停好车，甜甜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主厨，早上好呀~” 一回头是一张兔子脸——应该说是一个戴着兔耳朵的可爱lo娘。lo娘是酒店的学徒，刚来两个月，有点儿小手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会打扮。 “啊……哈哈，早上好。” 雷越有些尴尬，本能性地对这么可爱的“兔兔”敬而远之。他已经好奇很久了，穿得这么复杂，进了员工休息室还是得换工作服的，不麻烦吗？ Lo娘当然不这么觉得，摸着自己软软的兔耳朵，噘嘴说：“主厨今天不跟我在一个班上，好难过。” 雷越向她摆摆手：“明天就能见面啦。” 还好跑得快，还好今天负责的是自助餐。雷越摸了把额头的冷汗，虚惊一场。要是再像之前那样硬是让他吃她起早做的早点，那就……太暧昧了。他觉得不适合被女生倒追，也不想被女孩子们围着，总之，最好是低调。 可他那形象存在感这么强，低调有屁用啊！走在去厨房的路上，一边整理帽子，一边整理围裙，宽肩窄腰，风度极佳，赤 | 裸裸的模特样儿。也不愧是酒店的明星主厨，走到哪儿，都能吸引小女孩的目光，偏偏他酒店的女服务生还特别多。 “主厨好！” “主厨好帅！” “主厨吃饭了吗？” 雷越一一点头示意，快马加鞭来到岗位，检查今日自助餐厅的预备甜点。一排男糕点师站在自己的手笔面前，恭顺地把双手交合扣于前腹，等待雷越的品尝。 “今天的提拉米苏有点苦涩，可可粉放多了吧？” 第一个小厨师一抖：“我立刻准备新的。” “纸杯蛋糕用动物乳口感会比较好，今天，巧克力豆儿有点化了，没有提前放进冰箱冷藏？” 第二位小厨师也是一怔：“我马上换新的。” “羊角面包谁烤的？” “我……” 雷越微微一笑，拍拍第三位小厨师的肩膀：“起酥不错，有进步。” 这就是雷越的工作，提前一天定下菜单交给下属，第二天品尝成品，坚持宁缺毋滥的原则筛选上台的每一块点心，尽量代表酒店，做到使食客们满意。 当然，除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对徒弟们的劳动成果指手画脚，他也有需要亲自动手的活儿。火焰冰淇淋就是他的招牌，从十一点到十二点，他必须衣着整齐站在铁板面前给大家表演高超的炒冰技术，冰淇淋数量有限，因为到了十二点，他就要准时下班了。接着是四个小时午休，也就是回家脱了制服送外卖的时间。下午四点到七点，他又会回到酒店准备晚市。 看似忙碌的生活，但习惯以后并不觉得累，因为是自己喜欢的职业。 这天晚上，谷洵办公室里的小姑娘闹着让文定年请客庆祝。文定年虽然脱不开老婆孩子的身，得赶回医院，但留下了一张公司卡，让大家可劲儿消费。 大家一看，当然不用白不用啊，立刻预定了酒店自助餐的位置。谷洵当然也被拉去了，作为领导，她被安排在上座。 吃吃喝喝，酒肉半酣，酒店自助餐厅迎来了尖峰时刻——雷越推着餐车出场了，在一片轰鸣的掌声中。 这是谷洵第一次看到雷越的另一副样子。并且很震惊。 是他吗？外卖小哥？为什么这副打扮？ 雷越摸了摸袖口，向大家微笑，他的眼睛里似乎有燃烧的火光，指尖是充满了通达谙熟的跃跃欲试。谷洵看见了他胸口银色闪光的胸牌： 甜点总厨：雷越。 还没等谷洵疑惑，雷越就干脆利落地清理了台面，请出今天的主食材芒果，削皮去核一气呵成，一块块地被丢进冰淇淋和面包糠里。谷洵从来不知道，原来芒果这么好切。雷越嘴角噙着自信的微笑，微微勾起，异常动人。围绕着铁板台而坐的食客们都压制着呼吸，紧张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谷姐，他好帅！”芊芊少女心似乎快炸了，脸颊红红，缩在台面下的手时不时地拉着谷洵的蝴蝶袖。 谷洵不知为何心里头有种欣慰的感觉，像是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考上了状元。原来这个朴素的外卖小哥，有这么辉煌的简历啊，这个人设，她很喜欢。 倏忽间溢来白兰地酒香，接着伴随着无数少女的尖叫，铁板台上燃烧起一到人高的火焰。火焰背后雷越的脸被映得发红，却依然带着淡定地微笑。 谷洵被分到一小块火焰芒果冰淇淋，冰火两重天的刺激感过后唇齿留下了清香新鲜的芒果味儿，冰淇淋口感润滑，甜而不腻。 有一瞬间谷洵想跟他对视，并且点点头给他肯定，也幻想了一瞬间雷越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惊喜。但雷越并没有注意到她，在一片欢呼声中，他鞠躬退场。 今天中午和晚上，吃的都是他的手艺呢。这种滋味很妙，让谷洵心生笑意。 回到家，谷洵始终忘不了雷越挥舞着刀铲的样子，他成熟稳健，有掌控局势的威严。忍不住点进微信翻看她和他的聊天记录，一条新信息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小姐姐，火焰冰淇淋好吃吗？” 谷洵的手指停在键盘上，什么呀，原来他看到她了。还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雷越当然看到她了。谷洵是他最近最心心念念的小姐姐啊，人群再密集，他也能一眼认出这个出挑的女孩。 谷洵：“你可真行，看到我了也不说多给我一块冰淇淋。” 在雷越看来，这是撒娇的语气，于是开心地快要飞起来，在小馆里来来回回踱着，引得他老爸心烦。 “别生气嘛，人均限量，下次来我们餐厅可以单点哦，保证加量！” 谷洵生气：“你每次都这么说，不就是要忽悠我消费？” 雷越：“不不不，哪是忽悠你消费呢，我是……” 谷洵：“你是什么？” 我是……想跟你多联系啊。 这么肉麻的话，雷越可说不出口，于是乎：“这样吧，下次你点外卖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一张vip卡，亲属卡哦，9折优惠！” 谷洵拒绝：“亲属卡啊，我怎么能拿……” 雷越：“没事的，我家里人不喜欢来我的职场吃饭，多了卡也没用。你知道的，我家也是开点心铺子的呀。” 谷洵：“你这个双重身份真的有点吓到我了。我中午的时候要是跳起来喊你外卖小哥，你会不会下不来台？” 雷越无所谓，傻傻地开朗而自信：“我本来就是外卖小哥呀，只不过一般人的单子我不送。” 小男孩不愧是甜点师傅啊，连话都是蜜一样的。 雷越：“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送一般人的单子，却三番四次送你的呢？” “为什么呢？” 谷洵心里有答案，但不肯定，她想听他说。 “因为喜欢小姐姐！” 单纯而耿直的告白，雷越觉得很甜很幸福。 谷洵放下手机，窝在沙发里笑了，听到预料中的答案的她，却是预料之外的高兴。 第七章 雷越没打算这么早展开追求攻势，但狗子在一旁煽风点火，雷越就跟吃了士力架似的，来劲了。甭管谷洵有没有点外卖，每天都熬好粥送到谷洵家楼下。工作日的时候送的是夜宵，有几天加班晚了，雷越特地把多人份的晚餐送到谷洵的公司里去。经常套着头盔不让人看出来，心里暗暗想着也许谷洵并不喜欢，但他的热情并不消减。 六月的梅雨季节还没过去，有事儿没事儿就下雨，譬如今天，雷越在去给谷洵送夜宵的路上被淋了一身。 谷洵下楼拿外卖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雷越全身上下衣服湿了贴在身上的尴尬模样。额头的湿头发还在滴水，睁不开眼还笑着把粥捂在怀里。 这不是谷洵第一位追求者，但能坚持不懈把耐心用在细微处的，也就他了。雷越啊雷越，真是执着得可爱。 觉得可爱之外，当然还有老少女仅剩的微弱的感动和心疼。 “你怎么不穿雨衣？！” 雷越用一根手指把粥递过去，生怕谷洵身上沾了水似的，离得老远说：“穿雨衣就不酷了呀……” “你这孩子……”谷洵无语，打量他，“你……要不上来擦擦干，等雨停了再走？” “不了不了，还有其他客人的单子呢……” 雷越话说道一半突然想到，今天周六呀！弟弟在家守着，怕什么！ “那我就上去擦擦干。”他摸摸头傻笑。 谷洵领着雷越上了楼，电梯里安安静静的，只剩滴滴答答的水声。刚刚一阵暴雨太急，雷越全身没一处干的，每走一步鞋里都能挤出水来。 谷洵拧了拧他的衣摆，喃喃道：“你这是直接泡在水里了吧……” “没关系啦。” 到达楼层，打开房门，这个小区是一层一室的结构，谷洵的公寓和雷越的，结构上大差不差。所以雷越在进门时，除了闻到一股似有若无香气之外，竟对这间单身女人的公寓没有任何陌生感。 布置装修也类似，两室两厅，风格简约。谷洵蹲下身寻找一双大一点儿的男士拖鞋，露出了优美的腰线。她穿着一条针织贴身的睡裙，很显身材。 雷越看得有点痴了，谷洵喊他换鞋，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你先去卫生间，我看看有没有我弟弟的衣服给你换。” 弟弟？雷越疑惑，耷拉着一双小拖鞋进浴室脱光了身子。 这才叫女生的卫生间嘛，雷越感叹。洗手台上粉粉白白蓝蓝绿绿的化妆品护肤品罐子排列整齐，架子上有祛湿的香烛，兰花味儿的，有些异域风格的味道。 雷越眼花缭乱，找了半天才在柜子里找到暖黄色毛巾，心想着，自己是入侵了谷洵的私密空间啊……但美滋滋。 “咔嚓”一声，没落锁的卫生间门被打开，雷越下得一哆嗦，拿浴巾遮住了自己半个身子。 “啊抱歉！” 谷洵慌里慌张退出去，刚刚她干了什么？ “那个……雷越，我把衣服放门口好吗？” “哦，行。”雷越很乖，问，“我可以借淋雨间冲一下吗？身上有雨水的味道……” “可以可以。你慢慢用，我去热粥了。” 谷洵苍莽躲进厨房，把淋湿的外卖盒子拆开，白粥重新端进微波炉里。 没几分钟，雷越出来了，干净利落地现在厨房门外，说：“我好了。” “嗯，这么快啊。”谷洵脸上红晕还没褪去，逃避视线，忙于手上的摆盘。 食物被一一拿到餐桌，谷洵摘下围裙，说：“坐，你跟我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好。” 今天的夜宵是青菜蘑菇粥配五香蛋饼，外加一份新品甜点，紫薯黑米糕。粥清爽，糕点柔嫩，营养滋补。谷洵吃得很慢，她由于生理期喝了太多红糖水，口腔有点上火，溃疡了。 雷越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去看她素颜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的皮肤，无厘头地问：“姐姐是不是按时去健身房？” “不啊，怎么了？” “天天吃夜宵，也没有胖诶。” 谷洵指指阳台上的跑步机：“我就靠它。” “我家也有跑步机！”雷越像是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共同点，问：“那你一周跑几次？” “五次吧，看情况，我一天运动量不多，除了40分钟跑步，我就跟着电视机跳跳健身操什么的。” 雷越抿嘴笑，脑袋里自动勾勒出谷洵跳健身操的动感画面。 “我长期坐办公室对着电脑，其实身上毛病挺多的，腰部有点问题。” 雷越点点头：“干我这行的也有职业病，我都高低肩了。” 谷洵反正没看出什么高低肩来，只觉得自己弟弟的衣服太小，绷在雷越身上，看着有点儿……露骨。 “哦对了，我得给你打钱，今晚的外卖给多少呢……”谷洵估摸着，给雷越微信转了二十五。 这几天，她一直在干同样的事。 雷越挺难过的，分得那么清。不过想想也合理啊，他们也没有那么地熟。自己喜欢她又怎么样呢，也许她只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外卖员。 “干嘛这副表情，嫌少？” “没有没有没有。”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没有任何征兆表示雨之将止。吃过夜宵后，雷越忧心忡忡地站在阳台，望着窗外的狂风大作。 闪电劈过的时候天地大亮，他能看一公里以外自家那栋楼。 “喝这个吧。” 不知何时，谷洵往他手里塞了一杯亲手冲泡的乌龙白桃茶，暖暖的，正驱寒。 “姐，要不你借我一把伞，我现在回去吧。” 谷洵抬头看他的下巴：“急了？你妈喊你回家睡觉？” 那时谷洵还不知道雷越幼年丧母，也不知道随意开的玩笑会让他在一瞬间心情变得复杂。还好雷越体贴宽容，并不介怀。 “九点半了，累累见不到我，会害怕打雷的。” “累累？”谷洵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想起了那只霸占雷越朋友圈的美短。 “我的小猫，她才四五个月。” 雷越说这话的表情，就像刚生二胎想急着下班的文定年。 “你很喜欢她？” “嗯。”雷越眸子闪亮，“你不喜欢猫吗？” 谷洵喝了口茶看着窗外，一道惊雷炸响，她并无动摇，说：“不知道，总之没养过。” “猫很可爱的，也很好养，像我们一个人住啊，家里养个猫猫狗狗可以解闷。” “你一个人住？” “对啊，”雷越对于这件事还是挺骄傲的，“去年买的房。” “那很不错啊，像你这样刚毕业出来，有份稳定体面的工作，也有车有房，应该会很招女孩子喜欢吧？” 雷越没有关注到后半句重点，突然有点失落：“如果我说我没怎么念过书，你会觉得我不好吗？” “没怎么念过书，是什么意思？” “我高中就上厨师学校了，后来拜师学艺，去了法国一年，也是专门学厨的，所以在文化方面……” 他语气越来越轻，谷洵听得出里面的自卑。 “啊？你去过法国一年啊？真好。”谷洵若无其事地笑，“我也去过几次，都是因为工作去的，没几天就回来了，真羡慕你。” 雷越迟钝，这是，不介意的意思吗？ “我……”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谷洵拉上窗帘，坐回客厅沙发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像雷越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会有这种小白性格，原来是没怎么接触过复杂的社会。尤其是大学这个深不可测的小社会。 “过来坐吧，等雨停还有一会儿呢。” 雷越过来，在谷洵不远处坐下。他看得到谷洵面部的气场，谷洵不笑的时候都是这样，冷漠的表情让人害怕。 “姐，我这么追求你，是不是不自量力了？” “什么叫不自量力？你如果被我拒绝，回家大哭一场，才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 雷越心急，因为听不懂谷洵在说什么，也感受不到谷洵的暗示，真想打开手机求助狗子那个人中狗精。 “你不好奇我吗？”谷洵问。 “啊？我好奇啊！”雷越回答得急吼吼，“我不敢问……” “为什么？” “因为你有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很温柔，但更多时候，又很强势。” 嘴依然甜。谷洵摇摇头。 “那你不喜欢我强势？” 雷越那么大一个人，蜷在沙发里，摇头摇得跟拨浪鼓，说：“不不不，我喜欢。” 他骨子里就是喜欢独立强势，有控制欲的御姐。这点他从初恋开始就深信不疑。可惜初恋发达了，嫌弃他这个没文化的厨房汉，把他甩了去了美国发展。 谷洵靠在沙发上，凝着置物架上的储蓄罐出神，她揉揉太阳穴，深思熟虑过后，叹了一口气：“要跟我试试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我更得好慢 想打死自己 第八章 翌日周末，谷洵约金愈佳喝下午茶，在听闺蜜哔哔完大串小串的育儿琐事之后，她有意无意地顺了一嘴昨晚的事儿。 “你有男朋友了？你终于有男朋友了？！”金愈佳险些跳起来，腰部的赘肉扯得桌子一抖，杯子里的果茶泼出半分。 “激动什么！” 谷洵按下金愈佳，扫视了一圈说道：“你别搞得我这么大年纪了没谈过恋爱似的，丢不丢人……” “不是洵洵，我前几天问你的时候你还说周围没男人，怎么突然就有对象了呢？难不成……”金愈佳低下脖子：“one night stand ？” 谷洵失望地摇摇头：“我就那么逊？” 金愈佳：“那可不一定……还不老实交代？！”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家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小吃店，他就是那家的儿子。之前我点外卖都是他送的。” 金愈佳：“不是吧？外卖小哥？” 谷洵对金愈佳的口气不是很喜欢：“外卖小哥怎么了？” 金愈佳连忙摇头：“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说……” 谷洵知道她要问什么，补充说：“家里来店的，生意也不错，人在五星级酒店当总厨，25岁。” 金愈佳听了这些明显满意多了：“正好比你小三岁呐哈哈。还有呢？” 谷洵：“还有什么？没了。” 金愈佳：“家几辆车几套房你总要晓得的伐？” 谷洵低头抠着指甲：“没问。” 看着谷洵爱说不说的样子，金愈佳猜测对方可能是不太能拿得出手，只好说：“没事儿，只要对你好就行，其他方面的，两个人能中和，基本就没什么大问题。” 谷洵神游回来，点点头：“其实我没那么想谈恋爱，就感觉他挺真诚的，条件也还过得去，就谈着解解闷儿。” 金愈佳无语：“大姐，您都28了，还解闷呐？不冲着结婚谈的么？！” 说到结婚，谷洵再次觉得这两个字太虚无缥缈了，她离做好准备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谈恋爱能接受，结婚绝对不行。 她退一步说：“就算我要结婚，择偶标准也是完全不同的。现在我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应付希望我找对象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公司同事，初高中同学，我再也忍不了出席活动的时候独身的尴尬了。” 这个理由… 金愈佳睨她：“你这就有点不负责任了吧？这个男孩子要是对你动了真感情分不开了，你怎么说？” 谷洵坦荡荡：“昨天我已经跟他说好了。” 同一时间，到了休息的点儿，雷越和狗子在休息室打了一局□□飞车，狗子飞起的期间雷越吊儿郎当心不在焉，一局打完，人还云里雾里。 狗子姓苟名循，是自助餐饮区经理，留过学，刚过来工作不满一年，挺受好评，主要是因为长得像李荣浩，所以特别招女孩子喜欢。他跟雷越配合得相当默契，餐饮部的营业额只增不降，多年的好兄弟能在一起工作，用他的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狗子夺了雷越的手机，骂道：“干嘛呢？跟兄弟我一起玩不得劲是吧？” 雷越歪过头来，看着狗子的眼睛，问：“如果有一个女的跟你说，你符合她的标准，那她，是喜欢你吗？” 精明的狗子一眼就看出端倪来，勾着雷越的肩膀问：“怎么？你符合谁的标准了？” “小……小姐姐。” “成了？” “成了。” “哇靠！你行啊雷越！”狗子的单皮眼瞪得比杏仁还大，“没想到啊你下手这么快的，没跟哥们儿吹牛吧？” “嘿嘿，没有。”雷越笑得美滋滋的，“不过，她这话什么意思啊，她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啊？” “你这大老爷们儿矫情啥呢！”狗子给他一一分析：“她愿意跟你搞对象，那就是对你基本满意了，你说她要是对你不满意，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知道不？” 雷越想想也是：“可能是被我感动了吧。” 狗子要求他把追小姐姐的招数都供出来，雷越把这些天的事儿都说了，狗子听完，也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劲：“诶我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儿太容易了呢？” “是吧？我也觉得太容易了，我都做好持久战准备了！” 狗子托着下巴坐在地上想了许久，说：“她应该早就知道你对她有意思了，然后没什么表示，自从在酒店跟你偶遇过后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没多久就说破在一起了？这不科学啊……难道，她看上了你的钱？” “不不不，”雷越不赞同狗子这个猜想，小小地炫耀说：“她比我有钱，开公司的，开宝马X5。” “握草宝马X5？你这儿哪来的资源啊？要不我去你家当外卖员吧，哪天也给我遇着一个有颜有钱的小姐姐，那我岂不是可以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啦？！” “……” “说正经的，她要是没看上你的钱，你真得考虑考虑是为啥了。现在奔三的姑娘都精明得很，特别是女强人那种，多少年社会饭吃过来了，她愿意跟你在一起啊，要不然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雷越渴望的双眼：“要不然呢？” “要不然就是真爱呀，你说你长得也不好看，跟马似的！” 雷越想抡拳头打人：“好好说话！我还没说你长得像狗呢！” 狗子灵活一闪身，跳到另一个墙角坐下：“总之恭喜你，今晚得请吃饭了吧？二十五年没吃过你请的脱单饭，我要求不高，吃个日料就行，刺身管饱！” 下午的工作忙完，雷越本来想开溜，因为狗子和他下班时间不一致，哪知道狗子为了吃这顿饭特意请了一个小时假在他更衣室侯着，最后得逞，一顿饭吃了雷越三四千。 三四千不心疼，好歹雷越一个月也能赚两三万。心疼的是时间，本来想给谷洵送个晚饭的，等狗子吃完再去问她，她说已经点了其他外卖吃饱了。 这不是，让雷越泄气吗？ 他感觉他和谷洵的状态一点都不真实，明明谈了恋爱了，怎么还像店主和客人那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客气。 晚上回到店里，雷越心事重重，把所有的活儿都推到放周末的弟弟身上，雷却念初二，艺术学校。他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艺术刘海后阴郁的眼神，迈着阴郁的步伐在他眼前走来走去，不为所动。 “谈对象了儿子？”坐在摊子前的雷老头儿往店里柜台咳了一声。 雷越惊觉老爹的火眼金睛，他怎么知道？ “咳咳，还装。” 不，不是——他怎么知道的啊？ 雷越咬定不离口：“没有。” “那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干什么。” 雷越下意识摸摸脸，脸上干干爽爽，啥都没有。他老爹在逗他呢。 “哎呀爸！” 雷老爹笑了一声：“你想瞒我，道行还欠了些火候。” 儿子第一次恋爱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雷越会有什么习惯性的表情什么动作，做老爸的都刻在脑子里。 雷越盯着手机差点儿盯出花来，心想，都是女朋友了，她怎么就不发条微信呢？发了朋友圈也不点赞，问她一句她回一句，啥都不肯多说。 难道后悔了？ 不行，得问个清楚。 雷越主动出击：“我以后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谷洵？” 谷洵当时在洗澡，没回，出来看到手机半小时前有消息，湿着手随便回了个：“随便。” 随便？这两个字，意思可是很多的，让他怎么猜啊？ “你女朋友叫谷洵？”雷老头不知什么时候摇着蒲扇站到了雷越身后，把雷越吓得一抖。 雷越慌慌张张扣下手机：“爸，你怎么偷看啊！” “谁偷看？谁？”雷老头不高兴了，摇着蒲扇慢吞吞进厨房，“还不让人路过了！” 还好没看到别的，雷越想。举起手机，没有新的消息。 雷老头看得心急啊，什么叫能不能叫你名字？你想叫啥就直接叫呗！洵洵，老婆，宝贝，名字多的是，不都是小年轻吗。可什么不能叫，非要叫大名？这情商也不知道遗传了谁。 雷越调整心态，不能急，不能急：“谷洵，明天上班了，温度有些高，出门记得防晒避暑，要多喝开水，或者泡点降火的茶，有益身心健康。” 谷洵看到消息，发笑，她爸都不会这么跟她发消息。 她好奇地问：“养生青年？” 养生？是表扬吗？ 雷越开心了：“身体好才是真的好！” 谷洵：“好的，谢谢提醒。” 雷越不肯罢休：“那你家有没有适合泡茶的果干茶干？我去年亲自晾了一点菊花，很适合夏秋季节喝，你要喝吗？” 跟盈润饱满的健康外貌不同的是，其实谷洵是寒性体质，不容易上火，也不适合喝过于寒凉的茶水。她委婉拒绝：“不用了，我这有果干。” 雷越：“那，明天会加班吗？想吃些什么？我晚上给你做。” 谷洵：“明天再说吧，我刚洗完澡，累了，想睡觉。” 第九章 累累的生物钟被调整得太科学了，凌晨四点，雷越的闹钟还没响，她便抹黑趴到雷越的脖子上踩奶，一边踩奶一边呼噜，雷越毫无意外地醒过来，摸摸累累的毛发，喉咙有些发哑。 累累还在持续地呼噜着，雷越不想打扰她，就没动弹，脖子里毛绒绒的又温暖，除了她的小爪子长出来了有点尖锐，其他一切都很舒服。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可爱呀？ 踩了一会儿，累累恢复了平静，往雷越耳边的枕头上一趴。闭眼假寐。这时候雷越的闹钟响起，周一是他的休息日，也是采购日。 他有在周一凌晨逛批发市场的习惯，越早去越容易买到价廉物美的干货，店里用的家里吃的基本上都是他买的。刚醒的时候不喜欢屋里太亮，他打着手电筒摸黑起床，洗漱，给累累碗里添水添粮，五分钟装束整齐出门。 除了重机，雷家还有一辆拉货专用的面包车，开店没几年就买了，现在看来，也是辆古董。雷老爹自从把采购的活儿交给儿子，撒手不干，但还是不忘记叮嘱，雷越上车开火还没启动，老头儿就掐着点儿打电话过来。 “这回眼睛睁大点儿，红枣要皮薄肉多核小的；杏仁买之前多尝多比较，光苦不行，回味得甘香……” 照例报一遍店里的需求，才放儿子上路，其实雷越对这些心里有数，店里的事儿早就了如指掌了，只有他爸，还觉得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对了，这周酒店要开发新款甜点作为夏日巨献，自家小店也很久没有上新，是时候尝试一点儿新食材。虽然酒店专利甜品不能在自家用，但自家也不能落后啊，这些年传统的口碑在推陈出新中不断远扬，是以后春雷小馆得以传家的基础。 批发市场在城郊，天未亮，市场却亮如白昼，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几百米外可闻。许多同行都在这个时候出行，雷越瞅准机会一个摊子一个摊子抢过来，终于在天亮之前买到所有的食材。拎着满手的战利品出农贸市场的时候，他无意中看见一辆卡车在叫卖莲蓬。 这么早就有莲蓬了吗？ 莲蓬是七八月份盛产的消暑佳品，去年夏天的时候是酒店的主打，雷越顿足，考虑许久要不要买一点。 想到谷洵的时候，他笑着往卡车跑去。 “师傅，莲蓬怎么卖？” “这是早莲蓬，可遇不可求，你可别嫌价格贵，十块钱一个。” “那师傅，我挑十个。” 雷越挑了十个饱满个大的莲蓬满载而归，一路上都在想，做什么吃的好呢？刚刚师傅说莲蓬莲心分别拆开炖汤，要不炖汤吧？还是回去问问老爸？ 七点整，他回到春雷小馆开门，撑开店铺卷帘门的时候看见老爸扇着扇子晃晃悠悠踱过来，迎着初升的太阳跟街坊邻居打招呼的老爸今天看着格外亲切。 “爸，我买了莲蓬，怎么做啊？” “你小子，不会做还买？”他爸数落他，帮了把手把摊子摆出来：“本地的莲蓬？” “嗯。” “估计不太熟，拿来我看看。” 没有来得及看，店铺就迎来第一批客人。雷越去后面把刚出笼的小笼包端出来，一笼12个，6个一份，每日限量1 00份。春雷小馆的鲜肉小笼包配着对面的做的油饼豆浆，这是附近居民习以为常的早餐。 “一份小笼包再加个绿豆粥。” “好嘞——” 父子俩忙里忙外，忙过上班高峰期才坐下来吹空调，酷暑天的，也真难为了排队的顾客，有的没买着早餐光热了一身汗。 “爸，莲蓬怎么办？” 雷越抽了一支莲蓬过来，举在老爸面前。 雷老头稍微瞥了一眼莲蓬的成色，“啧”了一声：“买差了，你看看，剥出来有肉吗？” 雷越一看果然是，看似饱满的颗粒剥出来的莲子却只有黄豆大，还嫩得很，尚未成熟。 “那……那怎么办，我买了十个！” “你！”雷老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算了，你去菜场杀一只老鸭回来，炖汤！” 雷越得令去了，却买了两只。一只大的家里三个男人吃，另一只小的，他准备给谷洵送过去。 有了方针，接下来的活儿雷越好干多了，先把鸭和剥了芯的莲蓬清理切块焯水备用，然后端出两个砂锅，辅以本地黄酒，酒糟，三七，姜蒜葱段和几味火性柔和的香辛料，上锅大火炖鸭至沸腾改小火，再慢炖100分钟直至老鸭熟烂。 这段期间营养在汤中汩汩涌出，而雷越出门送外卖去了。 雷老头闻着香味，往后厨看了几次，感觉汤炖得还不错，就是这两个锅，也太明显了吧，做老爸的还不能总戳穿儿子…… 中午时分，雷越回来，滚锅下莲蓬，再炖20分钟直至莲蓬软嫩适口，加少许盐，闷三分钟关火。莲蓬炖老鸭便完成了。他用湿毛巾捂着首端起一口小锅往外跑。 一定要趁热送给谷洵吃！ 他开着面包车去了谷洵公司，还好提前打电话让她不要点外卖，到点儿就下楼来拿，雷越在公司楼下停完车，看到侧门口钻出来一抹优雅的身影。 “你在那儿等着！” 雷越大喊，他怕谷洵出来被大太阳晒着。 谷洵便在原地不动，眼看着雷越雄赳赳，气昂昂地端着一个砂锅尽力维持着平衡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短袖下的胳膊全是汗。 “要我给你送上去吗？挺沉的。” 谷洵客气：“不用啦，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接过锅，好沉…… “我能跟同事一起分享吗？这量有点多了吧？” “可以呀。”雷越巴不得呢，也许谷洵还会向同事秀一秀男友力？ 谷洵难得笑盈盈地上去了，纤瘦的背影摇摇摆摆，看得雷越心旌飘摇。 折返，回家的路上，雷越猛然想起，是不是忘了给饭？ 我去！忘了给饭呀！ 他赶忙靠边停车问谷洵：“吃得饱吗？我忘记给你带饭了，要不我赶紧给你送过去？” 谷洵在办公室里喝着鸭汤突然笑出来：“不用啦，我吃得饱。” 是真的吃得饱吗？ 雷越：“你别客气，我离你公司不远，你要是需要我真可以给你拿过去，就是你午休时间短不知道等不等得及……” 谷洵：“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不用送，我吃得饱，汤很好喝，也很特别。” 雷越心里放烟花：“凌晨去买的新鲜莲蓬，你喜欢就好。” 回到铺子，家里订单已经堆了一堆，雷老头催他去送。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其实觉得送送外卖也没什么，但谈了恋爱，一切都不一样了。 注意力不集中，时间不够用。 “爸，要不咱们跟随潮流，跟蜂鸟快送合作一下？” “……” 这个提议被全家二比一通过，雷却这个热爱安静的少年典型是支持哥哥的。雷老头拗不过，说什么普通外卖员会影响食物的品质，还会另外收钱增加顾客经济负担等等，被雷越一句话压住了： “爸，您两个儿子现在都有事做了。” 雷越最近在忙啥，老爹当然知道。 于是到了晚上，服务一开通，雷越就带着新做的好吃的无牵无挂来到谷洵家楼下。她家亮着灯，应该刚下班回来。 雷越按了安全门门铃，谷洵问：“哪位？” 雷越：“您的外卖到了。” 这次，谷洵直接放雷越上楼，又一次让雷越受宠若惊。 谷洵洗完了澡，换上家居服，举着一根香蕉给雷越开门，鼓着腮帮子说：“正好我饿了。” 雷越熟门熟路换鞋进去，把食物拎到厨房：“是因为中午吃得少了吧？” 当时怕耽误雷越时间，谷洵才说够，其实当然不够，人哪能喝汤就喝饱啊，又不是仙女。 她“嗯”了一声，探头过来看雷越正在拆什么。 谷洵个子中等，在188的雷越面前变成了一个小矮个儿，她一只手撑着流理台，一直手拨弄着雷越拿出来的保鲜袋：“这是五香蛋？真够香的。” 雷越发现，谷洵在对食物满意的时候，会露出非常清甜的平时少见的微笑。有句话说，食物会让人变得诚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五香蛋不是我做的，我爸做的，因为我弟弟喜欢吃。” 谷洵抬头：“你也有弟弟？” 褪去妆容的她脸蛋清透，眼神清澈，为了不陷进去，不能久看。 雷越拿盘子把餐点和粥猜出来，端上餐桌，笑哈哈：“我弟弟上初中，可内向了。” “我觉得你也挺内向的。” 谷洵坐下，看着他：“我可以开始了吗？饿了。” 她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带着点晦涩的委屈，听得雷越脊椎一麻：“嗯……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毕业了。这种幸福和遗憾交错的感情，还真不好受啊。 第十章 谷洵没那么多机会撩汉, 也不是出于刻意，只是成年女性的风姿太足, 雷越跟女人接触的机会又少, 一下子就中招了。 他有些害羞, 合着双手放在餐桌上，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谷洵：“你是吃了过来的？不再吃点吗？” 她撩了撩耳边微湿的头发, 抹去嘴角的蛋黄, 问。 雷越精神恍惚：“……啊？” 谷洵：“我说你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不跟我一起吃点吗？” 雷越：“不了，你吃吧, 刚刚我在家吃过了。对了, 我爸现在取消了自配送，以后会有专门的快递员上门取货, 我就不用再送外卖啦！” 谷洵：“真的啊……那你岂不是每天只要去酒店？上午，下午，加起来六个小时，我没算错吧？” 小年轻真幸福啊。不像她。 雷越点点头：“以后只给你一个人送。” 谷洵过了听到这种话就会非常感动的年纪，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 但还是接受了：“谢谢你。” 吃到一半，谷洵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就放在桌上，来信人丁宇诚：“下班了吗？我们这边有一批德国客户过来参展，需要陪同翻译，刚刚我给公司打电话没人接, 想问问你们那边能不能派个人过来，江湖救急！” 谷洵怔了片刻，丁宇诚明明知道公司里德语组就她一个人，这个弯子绕得…… 雷越也看到了这条短信，以为只是工作日常。但谷洵却搅动着粥，像是在苦恼着什么。 忽然她抬起头，问：“如果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你还会愿意跟她有往来吗？” “啊？” 雷越明白过来，那个来信人应该是谷洵的前男友吧。 不知怎么的，话就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当然不会了，不管公私，我都不会跟她再有牵扯了。” 听他有些赌气似的话，谷洵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你跟你前女友分得不太愉快。” 雷越：“那你呢？” 谷洵耸耸肩不回答，放下筷子，吃完了。 雷越主动起身收拾东西，谷洵累了一天，也就任由他去了，趁着他在厨房收拾，她去客厅剥了几个水果放在果盘里，补充维生素也助消化。 收拾完毕，雷越擦干净手过来，手长脚长的他走路动作特别大，无法不引人注意。谷洵啃着水蜜桃，注意到他的纤细洁白的手指，跟他的整体形象极具反差。 谷洵朝他招招手：“坐过来。” 雷越乖乖去了，任由谷洵拉过他的手。 谷洵的手是他想象中的细软，水一般的触感，有些微微发凉。她扣着他的手掌研究地相当仔细，雷越觉得手心痒痒下意识想缩，却又被扣住了。她摸着他的指尖问：“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嫩？厨师还会做手膜吗？” “啊？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大概是每天接触油水？” 谷洵震惊：“你这手保养得真不错，就像未成年小孩儿的手，弹钢琴的那种。” 两只杏眼在雷越面前眨巴眨巴，雷越再次失神，谷洵真好看呐，他女朋友真好看呐。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谷洵倏地甩开他的手，注意力回到电视机和手里的水蜜桃。 嗯，女朋友也很可怕。 雷越在女朋友旁边坐立难安，度日如年，实在放不开手脚，一起看电视应该是什么姿势？要主动搂着她吗？感觉会被打啊…… 他机智地决定问狗子：“狗子，我在跟小姐姐看电视。” 狗子：“卧槽，你带她回家啦？” 雷越：“不，我在她家。” 狗子：“卧槽，你去她家啦？那还看什么电视啊，赶紧回屋里啊！” 雷越：“回屋干嘛？” 狗子：“她都愿意让你去她家了，能干嘛啊？你个不争气的，四不四傻？！” 雷越：“……” 他根本想都不敢往那边想，小姐姐对他来说太美好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成了她的男友，怎么能随便觊觎呢！ 谷洵发现了他的分心：“干嘛呢？” 雷越举起手机打哈哈，微信上只有狗子一个对话框：“这是我兄弟，狗子。” “好好的人名字为什么叫狗子？” “因为他姓苟。” 谷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我有个姓苟的朋友，应该我也会叫他狗子。” 雷越：“哈哈哈。” 小姐姐真幽默。 电视看到八点半，雷越在精神紧张中终于想起了累累，问：“时间不早了，要不我回去吧？” 谷洵：“你想回去了？” 她的表情掺杂着些许惊讶。 雷越露出苦涩的笑容：“我家的猫，需要我喂饭。” 谷洵擦擦手起身：“那我送送你吧。” 雷越本想说不用了，但谷洵动作快，已经走到玄关换鞋披外套。他在后面跟着，挠挠鼻子，心怀歉疚，总觉得自己哪儿做得不对。 两人电梯下楼，站在安全门外，谷洵拢着衣服双手抱胸，说：“我看着你走。” 雷越觉得今天的待遇有些过了，太特别。 “我能抱抱你吗？”他想着想着，一张嘴想说再见的时候，忽然就问了出来。 “嗯？” “额……” 尴尬地对视……雷越真想时光倒流。 可是没想到谷洵并不介意，她抿抿唇，说：“我无所谓啊。” “啊？真的吗？” 雷越怕她后悔，立刻抱了上去，从上而下笼着她，怀抱中小小的身体，却温暖，柔软，又贴心，他的心也一下子软了，足足抱了半分钟才松手。 谷洵始终双手抱胸，被雷越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两个手臂抵着雷越坚硬的肌肉和骨骼抵得发疼，还好，那人很快松开了，让她得到了自由的呼吸。 不过体验似乎不差，这是一个相当有安全感的胸膛。 “谢谢你愿意吃我做的东西，还愿意让我来你家，愿意让我，做你的男朋友。” 这是雷越的真心话。 谷洵觉得雷越单纯得可爱：“谢什么，这是我们两个共同的选择，不是吗？” “啊，是，是。” “快回去吧。希望你下次来的时候，提前喂好猫。” “好，好。” 雷越觉得自己满载而归，开门回到家的瞬间，眼里的累累都变得无比娇顺可爱。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累累拉了很臭很臭的便便，臭到整个屋子都被熏臭了，并且猫砂盆里的猫砂很多都被扒拉到地上。雷越捏着鼻子铲屎的时候，累累居高临下地坐在一旁的柜子顶上，高傲地俯视着她的子民。 清理完垃圾，雷越给累累煮了点虾仁和鸡胸肉，想吃东西的时候累累算是乖了那么一点点，知道用脑袋拱一拱雷越的脚腕。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 雷越把湿粮倒进累累碗里，嘴上嫌弃心里还是喜欢的，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谷洵。 谷洵还没睡，正敷着面膜看新闻：“你的猫长大了一些。” 雷越对于谷洵的观察入微简直感到惊喜：“对啊！比上个月重了一斤呢！” 谷洵笑他：“成功的奶爸。” 聊着聊着，就聊起来了，狗子问雷越有没有成功，他也不想回，就专注于跟谷洵聊日常，从厨房聊到客厅，从客厅聊到卧室，甚至洗澡的时候来了信息，也得擦干净手回一句，再雷越看来，这才叫热恋啊，虽然对话是他挑起的，也是他一直在带动话题，但谷洵回应他了，不是吗？ 雷越：“我上学的时候，英语最差，每次考试都考个位数，高考也一塌糊涂。但后来我不是要准备出国吗？跟班学了一年法语居然考到了目标b2，你说神奇不神奇？” 谷洵：“没吹牛吧？我第一次听说零基础学欧洲需要的一年能达到b2，我大学学了四年德语外加工作两年，才混了个C1。” 对于他那个b2，他是有百分自信的，他拍了当时的成绩单给谷洵看，以证明自己的英雄事迹。 谷洵差点笑出声：“这是你几岁的时候啊，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啊？” 雷越点开大图一看，完了，照片也拍进去了。 那时候他二十岁，跟着韩流染了个最火热的金橙色，斜刘海被拍照人员撩起来。生硬的微笑，配着不适合他棱角分明的脸型的潮流发型，看起来有点像海贼王里的山治。 雷越知道覆水难收，只好说：“见丑了见丑了。” 谷洵：“你现在好看就行了。” 嗯？突然撒糖？ 雷越被甜到，口不择言：“你也有黑历史照片吗？” 谷洵：“抱歉，我一直这么美。” 黑历史么，多少是有的。那年她还是个又胖又黑的挫妹，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有今天的美貌，不想回忆。 就当做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美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的520也是一如既往的单身呢，今天发自拍嘻嘻。 第十一章 谷洵公司放假安排是正常休周六日, 而雷越则是休周一，两个人的假期合不上, 想要正儿八经约个会, 难度不小。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雷越特地跟同事打了招呼换了班，满心期待地想要约小姐姐一起去美食节培养感情, 谷洵本来是无所谓的, 直接答应了。可是不巧，临时出了一点生意上的事儿，她需要出差去上海一趟。 谷洵在家火急火燎地收拾行李, 没空管手机, 雷越还在不知疲倦地问着： “是什么事呢？”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我有时间的。” “我感觉你状态不太好，要不我开车带你去吧？” “谷洵, 工作虽然重要，但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呀，这个星期加班了好几天，我怕你吃不消。” 其实上海那边的事儿说大不大，就是急。派去参加展会外文解说的小翻译意外食物中毒被送进医院了, 展会在即，缺人就是违约, 会直接影响公司信誉。屋漏偏逢连夜雨，公司里其他的英语翻译都各自有事情脱不开身，只能她这个做老板的亲自救场。 连夜收拾东西去上海是必须的，更重要的是展会相关资料。小菲为了这次解说准备了将近一周时间的素材, 由于是没有接触过的医疗器械方面，难度比平常的交传要大很多。谷洵一边开车一边听小菲准备的录音，背单词，背简介，设想对话情景组织语句，车开在高速上，周六的傍晚如同她的心情，堵车堵得一塌糊涂。 小菲发了好多道歉信息过来：“老板，是我的错，我不该乱吃东西，这个单子如果有需要赔偿的地方，我一定会自己赔付的。希望老板原谅我……” 谷洵心烦，但总不能去责怪一个病人，草草敷衍道：“这个事情回来再说，你先好好休息。” 页面留在微信，她注意到雷越也来了不少消息，但她这个下午根本没有心思去回。点开大致读了一下，回了条语音：“我已经在去上海的路上了，食宿问题已经有安排，其他你不用担心，早睡吧。” 雷越：“那就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明天一天能结束工作吗？” 这个谷洵的确不知道，展会计划是一天，但老外签的交传人员却是两天，也许第二天还会有后续会议，如果没有，那她的工作将轻松一半。 谷洵：“不知道，你不用刻意等我，周一放假就自己好好休息。” 雷越看着手机，隐隐觉得谷洵对他客套而又疏远。他明明非常喜欢谷洵身上那股精干的女强人气息，但又觉得这样的人太过独立，会让他没有存在感。 雷越：“嗯，会想你的。” 谷洵拧着方向盘，紧锁的眉头舒展了片刻，心想，他真是小孩子。 第二天一早，谷洵从酒店出发赶往科技展会，八点钟的时候会展中心就已经挤了不少排队的人。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在UVA展区做现场解说员，参展的除了中国UVA爱好者之外，还有大批的投资商。这回甲方提出了明确要求，如果会展中心负责人带着有投资意向的vip顾客过来，谷洵有必要进行贴身跟翻。 谷洵在二十五岁之前，做过很多类似的活儿，当时她每天的学习时间很长，语言能力也处于巅峰期。现在穿着展会发的工作服，套着胸牌站在久违的展会T台上，她虽然面带微笑，但内心却感到恐慌和陌生。如果出错，那她这个翻译公司老板的脸往哪儿放？ 还好上午只需要按照小菲的introduction背稿子，没有太多老外来向她咨询更多细节性专业性的问题，谷洵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花瓶站在装满UVA的橱窗面前，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好不容易撑到中午，脚后跟都快断了。 离中午下班还剩五分钟，谷洵的体力消耗即达到峰值，虽然展室里开足了中央空调，但毕竟人多，每呼一口气都是热的。她额头起了汗，可想而知妆会花成什么样。 “诶，谷洵！” 耳侧的人群中传来了谷洵的名字，她侧过头找声音的来源，望过去黑压压一片人头。在人头中她找到了一双注视她的眼睛，那眼睛在笑：“谷洵！这儿！” 嗯？似曾相识的脸，浓眉大眼的，戴着一副圆框眼镜。 “时间到了，可以去休息了。”负责翻译人员的总务大姐过来拍拍谷洵的肩膀说，“辛苦了。” 谷洵笑着点点头，摘下耳麦，擦了擦额角的汗，钻过隔离带，来到这个男人面前。 “您好，请问您需要解说吗？可是我已经下班了。如果您只需要中文解说，可以去服务台问那里的女士。” 那人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喜，才不顾谷洵说什么，只是自顾自高兴：“真的太巧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我们有五年……哦不六年没有见过了吧？我刚刚差点没认出你，还好看了你的工作证，你……还记得我吗？” 谷洵打量着眼前的奇怪男人，她对他说话的口音和语气有点熟悉，但还是没能想起来是谁。 “我是苏齐啊，谷洵，你不记得我啦？” 苏齐？哪个苏齐？啊……丁宇诚的大学舍友，隔壁法语班的苏齐。 “你好你好，还真是巧了啊。”谷洵礼貌地伸出手，但说实话，她可不希望在这样的场合碰到任何认识的人。 “你跟我客气什么，当时我还追过你呢，你记得不？” “啊？”谷洵在记忆中搜寻了片刻，然后双眼定焦在苏齐胸口的单反相机上。 苏齐话锋一转：“哦，我是来看无人机的，我一直喜欢无人机，现在也有收集新型机的爱好，听说朋友有展会就来看看。你在这里做解说？” 目前的情况，谷洵真不太好解释，总之点点头：“英语翻译。” “我记得你是德语系的呀？”苏齐热情极了，见人多骚乱，就有意把谷洵约出去：“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叙叙旧？” 谷洵当机立断想拒绝，她穿着这身工作服的打扮根本不想去餐厅吃饭，本来就想跟着其他兼职生一起吃个盒饭的，忍忍一天就过去了。然而苏齐根本不放过她，直接她着她的手就去了场外的一家西餐厅。 正值饭点，餐厅充斥着各种各样前来参展的客人。谷洵觉得自己的打扮和饭店的情调格格不入，看到苏齐整齐得体的西装，这种感觉更强烈了。二人对坐，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没机会去休息室补个妆拿个包就这么过来，谷洵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也觉得面前这个苏齐，对女性的了解依旧为零。 和当年一样。 但他对她又很好，这点不容置疑。 “我记得你喜欢吃香煎鳕鱼和七分熟的菲力，就给你点了，要喝什么？点个解暑的吧？柠檬汁怎么样？” 谷洵低着头：“你定吧。” 不一会儿餐点就上来了，从上菜之前，苏齐就开始滔滔不绝：“我不是大三那年去了法国留学么，毕业典礼都没回来参加，我们院里好多人的联系方式都没了，你的也没了，你换手机号了是吗？还有□□，怎么都不用了呢？” 谷洵语塞：“嗯，用微信比较多。” 苏齐露出一口白牙，积极地说：“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谷洵：“不好意思啊，手机在休息室里……” 苏齐：“那你给我账号也行，手机号是吗？” 谷洵默默地报了手机号，苏齐给她发送了认证消息。 “你瘦了很多，又减肥了？” 一个“又”字唤起了她当年绝食断水的心酸史，谷洵胸口发涩，也许是出于自尊心，她昂起头，嘴硬说“没有”。 “那一定是工作辛苦了，多吃点。” 苏齐毕竟受过欧洲文化的熏陶，多年不见，标准的用餐礼仪给谷洵留下了新的印象，她感觉他变绅士了许多，眼神里也多了自信，举手投足游刃有余。 时光真能改变人的，把当年腼腆羞涩的内向小伙子都变成了开朗的健谈绅士，也把她从丑小鸭变成了女神。毕业五年，再相见都是对彼此的惊叹。 谷洵一直感激苏齐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喜欢过她，如果不是他，她早就掉进抑郁的深井里了。但太过仓促的重遇，会让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她试着找话题：“你现在在哪儿工作？上海吗？” 苏齐咽下食物回答：“投行，我去法国学的商科。你呢？当时听说你也要留学的，后来怎么样了？” 谷洵耸耸肩：“我是没留过学的国内派，毕业之后专职翻译。” 苏齐不太了解她的工作性质：“就像现在这样？” 谷洵摇摇头：“今天是例外，我开了翻译公司，和文定年一起。” “开公司了？”这个消息让苏齐有点喜出望外，“出息了啊，真棒。” “不过，怎么会和文定年一起开公司？我记得你不是喜欢丁宇诚的么？” 谷洵被他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噎到，急促地喝了口水，摇摇头。她不想提丁宇诚，反正他已经撤资，现在公司是她和文定年的。 “当时文定年因为绩点问题差点没能毕业，我帮了他。后来听说我要创业，他就又帮了我，出了很多资金，他不是富二代么。” 苏齐点点头：“那他现在呢？” 谷洵：“结婚了，刚生二胎。”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是中篇不长，剧情可能不会太丰满，不过下一章有惊喜，可以关注一下我微博啦：丹瑛一片。 第十二章 苏齐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跟文定年在一起了呢, 还好。” 谷洵：“怎么了？” 苏齐笑笑：“没什么，当年他风评不是不太好么。那你现在, 还……单身？” 谷洵听苏齐的口气, 像是对文定年有些质疑, 心里不免有些替文定年抱不平。在和文定年相处的这么些年里，他的确迷茫过, 却不至于堕落。家里给了他资金创业, 他没有辜负信任，事业一直进展得不错，也遇上了对的人, 恩爱有加, 小日子过得很幸福。她不明白苏齐对他有什么偏见或者误解，总之听了不舒服。 谷洵先是“嗯”了一声, 然后突然想起她已经不是单身了，她有了雷越，在上周。 不想再绕回来解释那么多，反正，萍水相逢。 苏齐很高兴：“我也是诶, 不知道咱们那届还有多少单身的，我猜大部分都结婚了。” “嗯。”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顿午饭的时间, 组长用对讲机呼叫谷洵，谷洵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连忙起身会展厅。苏齐本想送她回去，谷洵拒绝：“你去忙你的吧, 我得开始工作了。” 苏齐知道谷洵一贯都是这种性格，不想被外人打扰，愿意跟他吃饭已经算是破例，便说“保持联系”，随后独自离开。 谷洵站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被通知她的工作内容已经结束可以立刻回家，一瞬间仿佛得到了上天的恩赐。她赶回酒店退房，收拾行李，一脚油门从上海开回苏州，入夜之后踏进自己的家门。回顾一整天的奔波，她觉得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创业初期那种艰难，她不想再体会第三遍了。 泡了个热水澡，躺在浴缸里揉着肌肉紧绷酸痛的小腿，在几低缓的声呻 | 吟中，疲劳得到轻微的疏解。谷洵听着音乐昏昏欲睡，但这个时候，总有人打电话来打扰她。 金愈佳来找她挖八卦：“脱单之后的第一个周末过得美妙吗~” 谷洵有气无力：“美妙，累得动不了了。” 对面传来一阵贱兮兮的笑：“这么厉害呀，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谷洵龇牙：“知道还问，我困了，要睡了，晚安。” 金愈佳：“不会吧这才九点……” 嘟嘟嘟一阵忙音。 谷洵心想，难道女人当了妈以后都这样吗？总喜欢问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合眼没多久，电话又来了，谷洵擦干手按下接听键：“又干嘛？” “啊？”雷越一头雾水，“我想问你……下班了吗？” 谷洵听到雷越的声音，懊恼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下班了，已经到家了，在休息。” 雷越放心：“那就好，今天忙坏了吧，给你发微信也没回。” 谷洵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小抱怨，解释说：“今天没什么机会碰手机，刚刚又在开车，回来就洗澡了。你发了什么？我去看看。” “诶，别……” 谷洵挂了电话，认真地翻起雷越的微信，发现这小子，啰嗦的时候还真够啰嗦的。 “浦东昼夜温差大，出去工作一定要带外套，白天防晒晚上保暖。” “今天能回来吗？要不要我给你准备夜宵？” “算了算了，今天就算能结束工作也在上海多睡一晚吧，明天早上回来上班也来得及，休息好才能安全开车。” “我不是怀疑女司机的能力啊，我是希望你能保证自己的身体状态……” “啊，对了，我明天休假，你说你想吃什么，我做好了给你送公司去啊！” …… 虽然啰嗦，但谷洵还是觉得心里暖，她在雷越这里享受到了被当成世界中心的滋味。怪不得身边的女孩子都说，比起追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还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人。 谷洵回复：“想吃周黑鸭，好久没吃了。” 雷越单纯：“可那个我不会做诶，听说他们都有独门秘方的！” “哦，我傻了，我买过来给你吃吧？” 谷洵笑了，没有拒绝，迅速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吹头发。 雷越安顿好累累，骑着摩托导航到了附近的周黑鸭，买了一斤甜辣鸭脖和一盒鸭舌，不知道谷洵喜不喜欢喝奶茶，总之顺带了一杯。 九点半，雷越进门，手里拎得满满的。 谷洵迎他进来：“我本来想让你带个奶茶的，怕你绕路就没说，没想到你这么懂事儿。” 雷越挠挠后脑勺，傻笑：“是嘛……那个，我买的甜辣味的，你吃辣吗？” “吃啊，我喜欢这个味道。” 要不是去了上海一趟回来，体重轻了两斤，谷洵平时还不敢吃这么长肉的东西，尤其是入夜。她抱着鸭脖桶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坐下，给雷越开了一罐冰啤酒。 想起了什么，说：“我给你打生活费吧，每次都让你给我带吃的，我不好意思。” 雷越当然是果断拒绝：“那怎么行！给你买吃的是应该的，你是我……女朋友啊……” 谷洵还是坚持：“那也吃不消我每天使唤你啊，时间久了我脸皮会变厚的。给你多少好呢？一个月5000行吗？”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雷越猝然正色，眉毛弯成“八”字，严肃地说：“这都是我自愿的，我有心理准备，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你的钱，再说了，你觉得我经济实力不够给你买这点吃的吗？” “啊？”谷洵摸摸雷越的眉头，失笑：“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吗，你看你还生气了。” “我……”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谷洵还是给雷越转了五千，说：“但这钱你必须收着，我想花我的钱买我的口粮，可以吗？” 雷越很迷，看不懂谷洵的表情，也听不懂谷洵的意思，嘟囔着说：“这样一来我感觉我像被你包 | 养了似的。” “那可不一样，包 | 养关系里是不涉及感情的。”谷洵纠正他，“而我跟你，在谈恋爱。” 总而言之雷越在被迫收钱之后有些不开心，对着电视机一个人喝闷酒。旁边谷洵吃着鸭脖咯咯笑，两人坐在一起看似和谐，但雷越心情变化万千。 偏偏喜欢上了不受控的御姐，好难过。 “我吃完啦，我去刷个牙。” 谷洵扶着雷越的肩膀站起来，中长款棉质睡裙从他面前掠过，带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雷越一个激灵，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趁着谷洵在洗漱，雷越把食物垃圾收拾了，也找来了抹布把地上重新擦了一遍，谷洵出来，就看见雷越跪在地上擦拭她刚刚不小心沾染在地面的油渍。 她蹲下来，问：“干嘛呢？” 雷越被吓得滚到了一边：“诶呦，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儿啊？吓得我……” “哈哈哈，”谷洵捂着小腹开怀大笑，“你这么大个人，胆子还不如老鼠大。” 雷越拍拍惊魂未定的胸口，直起身说：“弄干净了，去哪里洗抹布？” 谷洵指指阳台：“那儿有拖把池。” 雷越循着她的指示过去，阳台灯没有开，踩着水渍的他差点摔了一跤。好不容易摸了大灯打开，发现眼前一片，简直是贴身衣裤的天堂——头顶好多谷洵的内衣裤和袜子，性感蕾丝成套的那种。谷洵晾衣服之前没有把衣服抖松的习惯，所以衣服干了之后，多半干成萝卜干状。 他回头看厅里，谷洵不见了。 这该怎么办？要帮她收一下吗……不管了，还是先洗抹布吧。低头把抹布洗好出来，谷洵正对着客厅的大镜子揉脸，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滚轮仪器，雷越在哪儿见过，那东西好像叫refa，不知道是美容仪还是瘦脸仪。 “收拾完了，那我走了，今天看你挺累的，早点休息吧。”他拍拍手上的灰，步幅向着玄关处。 谷洵关掉美容仪，喊住他：“你明天不是休息吗？” “是啊。” “那为什么要回家？不是说已经喂过猫了？” “啊？” “啊什么啊？”谷洵上前勾住他的T恤下摆，手指轻柔地扭动，“你还是小孩子吗？” 雷越不禁喉结下滑，身子里莫名涌上一股久违的燥热之气，谷洵，小姐姐……为什么眉眼会弯成如此诱惑的形状？ “那个……”他口舌打结，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只好往天花板盯着。 谷洵觉得雷越还挺有意思的，怎么表现得这么生涩呢。明明不知道有多喜欢。 “你过来，”谷洵压下他的肩膀，摆正他的脑袋，“看着我，你真的想回家吗？” 雷越脸色爆红：不……当然不想啊！ “那个，姐……”雷越苦着脸求饶，“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快啊？” 他还没有心理准备呢！虽然两罐酒下肚，生理已经准备好了…… “快吗，我觉得不快啊。”谷洵勾起一抹笑，把雷越牵回了卧室里。 （……） 作者有话要说：我上一章说什么来着？ 第十三章 昨晚, 是一个蓬勃着汗水的不眠之夜。雷越做着美梦咿咿呀呀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个白到发光的枕头, 只穿着一条内裤的他后背被空调吹得发僵, 一时动弹不得。 咦？小姐姐呢？ 卧室里空旷得很，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徒留小姐姐的香气…… 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切, 雷越脸“唰”红了，那是他的第一次——毫无章法的动作和狂热——和仙女般的小姐姐，想想就羞涩到窒息。 雷越坐起来揉揉眼睛, 依稀记得早些时候他好像醒过一次, 谷洵跟他说，她要上班去了。他赶紧抖床单找到手机一看, 已经12点半。 “我的妈呀！” 他拍了拍脑袋，心想，完了，错过做午饭的时间了，谷洵中午吃啥啊！ 赶紧打电话问, 结果对方“正在通话中”，雷越只好微信上找她：“今天中午吃了什么？非常抱歉我起晚了, 晚上一定给你准备好吃的！” 谷洵没多久打完电话收到信息，唇角不禁上扬，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客气啊，一股子傻劲。 “不用了, 晚上我有个约，你自己吃吧。对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把你的猫搬过来。” 雷越：？？？ 内心再次绽放烟花，这回他聪明了，听出了小姐姐邀请同居的意思，高兴得在谷洵的床上直打滚。 “不会给你添麻烦吧？”雷越故作矜持。 谷洵：“你看管着就好。先不说了，我有个午餐会议，忙去了。” 雷越说时迟那时快，立马起床草草洗漱骑摩托回了自己家，累累早就守候多时，挨着门边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精致的小可爱绕着雷越的脚拱着打呼噜，雷越一把将她抗在了肩头。 “累累我们搬家好不好呀，从哪儿开始搬呢~”还没走到客厅，雷越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恶臭，他放下猫：“累累你是不是又拉了……” 狗子在第一时间听说了这件事，发来贺电：“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不行，今晚你得请我吃饭。” 正巧谷洵也有饭局，雷越就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一想，谷洵有什么饭局？忘了问…… 雷越：“我感觉谷洵是真喜欢我，对我可好了，还愿意接纳累累。” 狗子：“那可不是吗？还给你生活费，白吃白住，不知道的以为你靠了什么富婆呢！” 雷越小得意：“过年的时候我去庙里烧香，就求了保我2018桃花大旺，你还记得那个解签的老和尚怎么说的吗？说我今年肯定得结婚，当时我还不信……” 狗子嫉妒：“你就这么肯定今年你俩能结婚？唉，要不我们再去一次寒山寺？” 雷越：“我现在生活幸福无欲无求，你自己去吧。” 狗子：“……” 整个下午雷越都在收拾行李，吃喝拉撒全收拾齐了，累累就坐在一边高冷地看着，偶尔打个滚吸引雷越注意，但他没有看她的时间。 忍了半天，雷老头终于打电话过来了，口气特别冲：“你知道店里头多忙吗？你老爸我一把老骨头，还要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你也不来帮我，还得我催！” 雷越语气恰恰相反地轻松：“爸，周一店里能多忙啊？我这儿收拾行李呢，没空去，你让雷却补习班回来帮你吧。” 雷老头坐在檐廊里翘动的二郎腿停止抖动：“你收拾什么行李？” 雷越顿了半晌：“爸，我女朋友需要我。” 雷老头扬声：“啥玩意儿？你在跟我说一遍？合着你现在外卖也不送，家也不回，货也不给我进，就往你女朋友那儿拱是吧？” 雷越这才想起来有进货这事儿，纠结起来：“哎呀爸，今天特殊情况我给忘了，下次我一定去！要不我明天起个早我回去……” 嘟—嘟—嘟—— 他爸又这样，挂他电话。 不过雷越知道，老头子不是真的气，也许还会偷着乐呢。 傍晚时分，雷越偷偷回了店里把货车开了出来，在老爸的骂声中把两个28寸行李箱和猫笼猫砂盆等一切行当搬上了谷洵的公寓，还好谷洵给他留了钥匙在脚垫底下，不然他这搬东西还得跟做贼似的。 晚上谷洵赴约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苏齐会突然从上海赶过来。 苏齐约了个西餐厅，就在谷洵公司附近，来的时候特意在她公司楼下守着，穿着熨帖西装的男人，开着一辆黑亮惹眼的路虎越野车。 谷洵上他的车的时候当然得到了一片哗然，在她公司职员的眼中，她就是一个工作狂，28岁都不近男色，忽然来了个这么金贵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引起绯闻。当然，这是在众人不知道雷越的存在的情况下。 苏齐对待谷洵比上次更熟络，切好了牛排端给她，自己接过她面前的一整块。 “我是看了推荐过来的，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你快尝尝。” 谷洵应付地微笑：“酱汁还不错。” 苏齐满意：“那就好，就怕初来乍到，在当地人面前班门弄斧了。” 谷洵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到请我吃饭？来苏州是因为工作吗？” “不，就是想来请你吃顿饭。” 苏齐看着谷洵微愣的眼睛，大悦：“哈哈哈，逗你呢，我是过来出差，正好下午都空着。公司本来想派另一个人来开市场调查会议，正好那个人身体不舒服，我就顶替他了。” 谷洵只会地点点头：“这样啊。托他的福，我能蹭你一顿饭。” 苏齐来找谷洵，当然是有目的的，一个男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约另一个女人吃饭。他研究着谷洵细枝末节的变化，试图找出些不同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谷洵脖间一小块青紫。 餐叉“哐当”一声落在盘子上，谷洵抬头，对上苏齐停留在她脖间的眼神。谷洵心想，到了下午遮瑕膏难道脱落了吗？ “你……” “哦，”苏齐回神，“不好意思，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神游了。” 谷洵尴尬地摸摸脖子，拉了拉衬衫的领子，说：“没事。” “对了，文定年生二胎了吧？本来想见见他的，但是感觉他很忙。” “是挺忙的，”谷洵解释说，“上班的时候焦头烂额，晚上回去还得当奶爸，最近瘦了不少。” “你们不是翻译公司吗？怎么会这么忙？” “这年头翻译公司也挺不好混的，最近一段时间不是打贸易战吗？英美国家跟中国的合作僵持不下，需要的会议翻译也就多了，其实我们公司接的大多是笔译的活儿，一方面笔译不需要人员移动，第二方面我们公司的口译人才也不怎么多。” 苏齐点点头：“但笔译价格低。” “嗯，所以拼命接单。就算我不急，员工们也急，都得靠着单子拿提成呢。” “别谦虚啊洵洵，你这公司也开了这么多年，业内有了口碑，听你这么一说可像是混不下去似的。” 听到“洵洵”这个昵称，熟悉的叫法，似乎拉扯着谷洵，让她回到了大学四年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人还是当年的两个人，但世事变化总让人感慨万千。 “我听说你交了一个英国女朋友？”谷洵装作八卦的样子问他。 苏齐剧烈否认：“等等，你是怎么听说这件事的？我没有交英国女朋友，呃，我是被追求，但没有答应她，而且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你别激动啊，我也就随口一问。”谷洵喝了口柠檬汁，发现这家店的柠檬汁酸得涩口，难喝得让她五官都差点扭曲了。 “怎么了洵洵？”苏齐试探着也喝了一口，“世界上怎么有这么难喝的柠檬汁……” “哈哈哈。” 两人对视而笑，就当做乐子，也不去追究了。 吃晚饭，八点多，谷洵本来想让苏齐送她回公司取车的，但苏齐坚持要把谷洵送回家，因为谷洵喝了几口红酒，而他只过了过舌。 车上，苏齐还在找话跟谷洵聊。 “本来以为物是人非，但我感觉咱们得感情好像没变。”他心情不错。 谷洵抿唇，其实对她来说，不然。她曾经拒绝过他，给过他伤害，也利用过所谓的“男闺蜜”来倾诉过一次又一次自己单恋丁宇诚的悲伤。在那段情感并不成熟的岁月里，她对他只剩下愧疚。 “大学毕业后，基本上都是各奔东西，不是同一个故乡的人如果还能保持联系，这就是缘分。”她只能这么笼统地应付过去。 “你是自己买的房？全款吗？” “嗯。” “真厉害，我在上海买的房，还有四百多万的贷款要还。” “嗯？”谷洵诧异，“你准备定居上海了？不回南京接手你爸的公司了么？” “不了，”苏齐面对人生的选择很坦然，“人各有志。”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预计十万字左右。基本存稿结束，修修改改，尽快发完。上一篇文欠大家一个完美的ending，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在此先谢过各路大神支持本站的小泡沫！！ 第十四章 不得不说雷越在家务劳动这些方面的确有一手, 明明拖家带口带了很多东西过来，但却好像无缝衔接融入了谷洵原本就不太空旷的家里。 谷洵进门的时候, 家里的一切井然有序, 唯一的违和就是沙发上她常坐的位置有一只胖胖的美短在注视着她。 累累还没有彻底熟悉新环境, 所以一直保持警惕，不吃东西也不喝水, 逛了一圈家里之后就待在沙发上寸步不离, 监视着雷越和那个陌生女人的一举一动。 “我把我东西放在次卧了。”雷越规规矩矩解释着，因为在他看来，主卧的一切都神圣不可侵犯。 “嗯, 随你。” 雷越跟在谷洵后面：“你晚上吃了什么？要不要我给你做夜宵？我从家里带了汤圆过来的。” 谷洵看了眼厨房多出来的几样锅具, 从冰箱取了酸奶出来：“我猜你肯定会带那些，回来一看你果然带了。” 雷越傻傻的笑：“嘿嘿, 用着顺手，做出来的东西也好吃。” 今天他搬过来两个箱子，一个箱子里是他的衣服日用品，另一个里面满满装着厨具。 “我喝完酸奶去洗澡，你洗了吗？” “哦我刚刚借用了一下你的跑步机, 跑了一会儿就洗了。” “你别客气，随便用。” 谷洵甩着马尾进了浴室, 雷越愣在卫生间外，跟累累对视。 “那是你妈~”他凑过去温柔地摸摸累累的小脑袋。 没多久，响起了门铃声，来自安全门。雷越确认了一下监视器, 发现有个小年轻在探头探脑。 “谷洵——” “干嘛——” “门铃响了，有人找——” “谁啊——” “不认识，是个男的——” 听见是个男的，谷洵急忙包了浴巾出来，露着大半雪白透红的肌肤，不过她也无所谓，看都看过了。心想着不会是苏齐还没走吧？这就有点…… 揉揉眼睛里的水气一看，居然是谷策！ 那小子怎么来了！还背着大包，跟离家出走似的！ 雷越撇开眼，红着脸问：“这男的谁啊？” “我弟。” “你弟？” “我亲弟。” “……” 门铃持续了两分钟，谷策还是没走，直接在安全门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谷洵通过监视器看到了他托着下巴的背影。 “怎么办？要让他进来吗？听说今晚有暴雨呢。” 谷洵想了想：“先让他进来吧，我去吹头发，等他上来了先坐。” “哦。” 谷策被放上楼，亲姐家门一打开，是一个高壮男人对他露着违和的笑容，以及一只猫，在不远处幽幽地看着他。 他退出去看了看门牌号，是他姐家没错。走错楼了？ “谷策是吧？你先进来。” 雷越接过他的大号旅行包，反手托了托，得有十几斤重。这小子干嘛来了，逃难？ “你是谁啊？”谷策机警地不肯进门，“这是我姐家。” “这的确是你姐家，你姐在洗手间。”雷越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只手把谷策拉进来，把楼道里看戏的大妈关在了门外。 卫生间的呜呜声停止，谷洵穿好衣服出来，弟弟谷策和累累端坐在沙发上，四只眼睛面面相觑，像是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你好了？”雷越从厨房端了两杯蜂蜜柚子茶出来，让谷洵坐，随手把弓着背的累累抱走了：“那你们聊。” 雷越进屋的那一秒，谷策瞪着他离去的方向：“这人谁啊？” “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谷策语气上扬，“姐你厉害了。” 谷洵喝了口热茶，觉得还是雷越做的茶有滋有味，比外面卖的好喝多了，问：“你离家出走了？” 谷策的回答是沉默。 “为什么？” 又是沉默。 “爸妈知道你来我这儿吗？” “当然不知道。” “那我能告诉他们吗？” “你说呢？” 谷洵不解地看着眼前跟她对质的小大人：“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收留你？你也看到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不收留，那就给我五千块钱，我自己找地方住去。” “呵，你这生意谈得可真行，哪儿都不亏啊。”谷洵抱胸，“你说吧，干了什么事，说出来我再考虑考虑。” 谷策甩了甩刘海：“我不会跟你说。” “你在家也是这幅态度？怪不得爸妈要把你赶出来。”谷洵起身，无所事事地打开了清扫机器人，“你明年就成年了，你知道吗谷策？你做的每一件事，都需要你去为它负责。” “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听你说教。” 谷洵失笑：“那你指望我怎么对你？今天如果你是来探亲的，可以，我好吃好喝伺候你，但你不是啊，你是来投靠我的，性质不一样。” “再见。” 不知哪句话刺激了谷策，他“腾”地站起来，阴着脸扛上包就往外走，头都不回一个，自以为是的硬气。 “你要去哪儿？你给我站住！” 砰一声，门被关上，雷越从屋里出来。 “怎么了，你弟弟呢？” 谷洵头痛得厉害：“你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雷越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追了出去，果然像预料的那样，外面开始下滂沱大雨，而谷策被困住了，在楼底下檐廊点了一根烟一口一口地抽着。 他听说谷洵的弟弟好像是17岁的高三声，没想多少就上前去把谷策的烟头掐了，拉住他：“先上去再说。” “你谁啊！”谷策暴躁地反手拍开雷越。 “我是你姐对象。” “屁！”谷策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姐什么时候交过你这种对象，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 雷越有点生气，这小孩儿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呢。但念在是谷洵弟弟份上，他忍了：“你先跟我上去，有话好好说，这么大雨你要去哪儿啊？” “你管我去哪儿！” 谷策势要走进雨里，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迈进水坑，就被雷越拽了回来。小伙子年轻气盛却没三两肉，雷越分分钟把他押电梯送上楼去了。 重新坐回沙发上，这次雷越也在。谷策见识过一回雷越的“四肢发达”，不敢轻举妄动。 “我刚刚给你夏令营老师打过电话了，交了钱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不想去就在家好好待着，出来搞什么幺蛾子？” 雷越戳戳谷洵的肩膀，小声提醒：“好好问嘛……” 谷策白眼：“我家里待不下去！” “是妈不给你做饭了还是爸不让你打游戏了，家里哪个不是把你当祖宗伺候，你跟我来一句家里待不下去？”谷洵真生气了，“我欠你什么了你来我这儿给我撒脾气？” “行啊，你们都没欠我，我自己作呗。”谷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随便他姐怎么办。 谷洵把手机扔到弟弟面前：“你亲自打电话跟爸妈说你来我这儿了，否则我没法收留你。” 谷策注视着手机，不为所动。 雷越见这姐弟两人的关系，想想也是真稀奇，他也有弟弟，就算雷却再怎么青春期，也没跟他作对啊。毕竟都是家里的孩子。 “你打不打？” “不打！” “你再说一遍！” “不打！” 谷洵站起来朝着弟弟吼：“你现在本事不小啊，我再问你一边，你打不打？！” “不打！” 谷策也恶狠狠地站起来，突然也扯开了嗓子：“我今天就是要来靠你，怎么着，还不准了？！他们天天说我没本事不努力不如你，以后准得靠你，我他妈就是听腻了不想听了！你不是整天嘚瑟着有本事养活一家人撑起家门的脸面，我现在就来靠着你不行吗？！” “你说什么？” 谷洵气得举着手指指着他，身子不住颤抖后退，雷越见状赶紧扶住她，并给双眼发红的谷策使眼色：“好好跟你姐说话！”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姐姐吗？” 雷越从来没有见过谷洵的眼泪，现在他见到了。谷洵委屈，心酸，失望，眼眶里的发散出来的咸涩水珠，渍得他心口一疼。 谷策刚要说什么，雷越就把他制住了：“你冷静点，如果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刺激你姐姐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谷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砰——” 雷越一只手，一个拳头，把谷策揍歪在了地上。 谷洵没什么反应，冷峻地看着谷策嘴角裂开血渍，她的确也想狠狠揍他一顿。 什么叫她嘚瑟着长了全家人的脸面？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努力地奋斗，光彩地活着，难道是一种错误吗？难道全家人希望他出人头地也是一种错误吗？ 她意识到弟弟的思想状态肯定在某处发生了变化，但还摸不清根源，也找不到合适的应对办法。 “行啊，你狠。” 谷策咬咬牙站起身，对着雷越身后的姐姐：“我会记得这一刻的。” 谷洵这次没有留他，任由弟弟冒着雨离开了，她只觉得心很痛，也憋得慌，有委屈却不知道该怎么诉说。 雷越回身给了她一个拥抱，安慰道：“小孩子嘛，不懂事。” 谷洵漠然地抽泣了片刻，手机响了，来自家里的座机。她擦擦眼泪推开雷越去接：“妈。” “洵洵，我们一天没见到你弟弟了，他有没有去找你啊？他这回好像把东西都带走了呐，我带电话给他那几个朋友，都说不知道呀洵洵……” 母亲急切的语音让谷洵心中闪过一丝悲哀，谷策永远不知道母亲对他有多么偏爱多么娇惯。 “他来了，我把他赶走了，这小孩儿不懂事，过来闹了一趟走的。” “啊呀你怎么不留他呀，这么大的雨，你让他去哪儿呀！” “妈，他这么大人了能出啥事儿啊！他哪回不是自己走了自己回来的，他没钱走不远。”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以后别惯着他，我明天上班，要休息了。” 谷洵仓促挂了电话，然后趴在茶几边上猛的吸了吸鼻子。 第十五章 突然来这一出, 雷越不知该怎么安慰谷洵，从小到大基本没安慰过女孩子, 只能愣在一旁手足无措。 “那个……谷洵……你还好吗？” 没想到谷洵立刻变了脸色站起来, 除了眼睛有点红, 其他镇静地一如往常。她顺了顺头发：“累累呢？我还没跟她打招呼呢。” 雷越懵了一下，谷洵, 调整心态的能力超出他想象的好。 “在屋里呢, 你去看吧。” 谷洵来到次卧，累累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听见动静, 竖起耳朵缓慢地朝谷洵望过来。 其实谷洵还是有点怕它的, 第一次碰见雷越的那天晚上，累累可是毫不客气地抓了她的头。 雷越迈大步过去把累累抱起来, 走到谷洵身边，势要把累累放到谷洵怀里，谷洵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但累累嗲嗲地“喵~”了一声之后，她心软了, 向她伸出了手。 累累顺利来到谷洵怀里，乖巧许多的小猫咪快速找到了舒服的位置, 把头搁在谷洵手肘处睡下了。 “天呐，她真乖！”谷洵充满了喜悦，“比上次乖多了。” 雷越从谷洵重新放出光彩的眸子里确认了她的状态，没伤心, 没生气就好。 “她心跳好快呀，”谷洵一下下地摸着累累的背，“还在甩尾巴。” “因为她高兴呀。” “是吗？”谷洵也高兴地看了雷越一眼，“我知道你为什么养猫了。” “嗯？” “因为软萌的小动物可以治愈一切呀~是不是累累~” 谷洵的声音也开始软萌起来，就像雷越，即使是大男人，在跟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说话的时候，也是又软又甜的。 累累被谷洵抱了一晚上，还破例吃了一包牛肉冻干作为零食奖励，入睡前，谷洵依依不舍地把她关在阳台上，因为阳台有雷越给她搭的窝。毕竟是别人家，满屋子乱窜总不好。 谷洵去卧室换了吊带睡衣，雷越热了鲜奶进来，让她喝一杯促进睡眠。谷洵暖暖地喝了大半杯说喝不下了，雷越便把剩下的一饮而尽。 “你睡次卧吗？” “我……都行啊。” 其实雷越做好了睡次卧的打算，同居归同居，但像谷洵这样的女人，应该更倾向于有各自的隐私空间吧。 “你可以过来跟我睡啊，不都是明天九点上班嘛。” “哦好！” 雷越一溜烟回厨房洗了杯子又折回次卧取了枕头过来，谷洵半卧在床上看手机。 “十点了快睡吧。”雷越伸手关灯，谷洵也放下手机。 一躺下，就是一个温柔如水的拥抱。 谷洵从侧面拥了上来，斜靠在雷越的肩头。雷越喉结滚动，分秒间考虑了各种下一步的可能，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开手把谷洵揽进怀里，让她睡得更舒服点。 雷越想说，他买了安全套。 而谷洵却说：“好困，晚安。” ………………………… 苏齐回上海去了，但还是跟谷洵保持着热络的联系。转天工作期间，谷洵收到他好多条微信，包括前一天晚上的，忙起来都没时间看。 谷洵不讨厌他，但不能否认的是，时间已经改变了两个人，苏齐变化那么大，她何尝不是。如果他的目的还是跟当年一样，那这回，谷洵依然会选择拒绝，彻底地。 耽误过一次的人怎么还能耽误第二次？谷洵渣过，但不能到这个地步。 不能明着问苏齐心底的小算盘，谷洵唯一能做的就是标明自己的立场，这天，她发了个朋友圈，配图是一张雷越做饭的侧影，文字： “脱单愉快。” 几乎是一瞬间，办公室炸开了锅。 外面那帮人已经快疯了，女孩子们抑制不住八卦的心，推举代表进办公室问话，到最后，被推进去的当然是谷洵的贴身助理芊芊。 芊芊敲门探了个头进来，文定年先抬头：“进！” “我是来找谷姐的……”芊芊有些唯唯诺诺，不好意思的样子：“谷姐……” 谷洵知道她的来意，放下手中的钢笔，微笑：“有什么事就说。” 芊芊立马拉了个凳子坐下，悄声问：“谷姐你朋友圈发的是真的吗？” “朋友圈？什么朋友圈？”文定年一直在忙，没时间看手机，打开一看吓了一跳：“谷洵你脱单了？” 不是惊喜，而是不可置信：“老剩女居然脱单了？！” 谷洵白了文定年一眼：“当着员工的面怎么说话呢……脱了怎么着，违法犯罪？” 文定年大鼓了三次掌：“好好好，举国同庆！！哦不，举公司同庆！” 芊芊感动得快要流泪了：“谷姐，您真的有对象了呀！” “嗯，出去宣布去吧，今晚我请吃饭，让大家一个都不要走。” “好嘞！” 芊芊乐颠颠出去了，文定年走过来，侧身往谷洵办工作一坐：“你之前说今年肯定有好消息，那时候就有苗头了吧？” 谷洵转着笔：“你猜。” “嘿我怎么猜呀，那男的是不是住你家去了？我看着照片儿，像是你家啊……”文定年把照片放大再放大：“看这男友臂，皮肤不错啊，年纪比你小吧？” “你再猜。” 祝贺的微信提示音不绝于耳，谷洵开了静音，做了个请的手势：“晚上再说好吗？现在先工作。” 文定年忍不住碎碎念，退回自己办工作：“还挺有神秘感，我倒要看看你这男朋友何方神圣，晚上喊他出来，我喝不倒他！” 另一头，雷越欢喜交杂着慌乱，兴奋得快崩溃了，把狗子拉到储物间疯狂倾诉喜悦：“我本来以为她只把我跟她当地下情！但她居然公开了！你说她是不是彻底认可我了？接下来干嘛？我是不是得去见家长了？天呐我不敢怎么办……” 狗子愣在团团转的雷越面前，面无表情：“你怎么知道她朋友圈不是只对你一个人可见？” 一盆冷水，哗啦啦浇在雷越头上。 “不……不会吧……”雷越心虚，“那她这样图什么呢？图我开心吗？” “没准儿呢，就嫖一下你。”狗子以过来人的身份分析，“女强人思维发达，没你想象得那么单纯，突然来这一出肯定是有问题的呀，你自己想想，她是不是商量都没跟你商量？” 雷越一想，是啊，前阵子两个人拍了自拍，他想发的时候谷洵还阻止他，说暂时别声张来着，怎么今天就…… 心跳到嗝屁的点儿上，微信来了，谷洵问他下班有没有空。 “我咋说？” “你照实说啊，看她找你干什么。” 谷洵：“今晚答应请员工们吃饭，愿意过来露个脸吗？” 狗子盯着雷越的手机屏幕：“如果她愿意让你去，那就是真公开了，去宣示主权吧孩子，别忘了先回家换身衣服。” 叹了一口气，狗子走了，心中遗憾万千：怎么就他妈雷越今年好事不断呢！ 雷越应得飞快：“好，哪里？给我时间地址吧，我下班赶过去。” 谷洵：“记得回去打扮一下，我让朋友给你送一套衣服，你去收发室拿一下。” 雷越心想怎么跟狗子说得一样，不过还是很高兴啦：“好嘞！” ………………………… 谷洵有个做服装设计的高中同学，坚持原创，开了个小店在市中心，她打电话给她，让她准备一套尺码190的男装送到公寓楼下，雷越回去的时候，在门卫收到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里面有一套男士休闲装，亚麻灰圆领短袖衬衫，配水洗蓝小脚牛仔裤，腰带是藤织的，整体呈现小清新田园风。 雷越平时穿衣服不挑剔，基本上就淘宝上搜潮牌男装搭配，看到好看的就买，他认为的好看有三个要点：一定要大，黑白灰，关键词是韩版。 谷洵给他挑的这套衣服，显然超出了雷越日常生活的范围。但他没有拒绝，洗了个澡，吹了个三七分，衣服上身，效果超常的好。 活脱脱是个嫩气的鲜肉美男啊！ 他根据衣服盒里的小纸条指示，穿了双潮牌低帮露脚踝板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差点被迷住了。 要不再涂个谷洵的素颜霜？完美。 谷洵那边晚餐已经开始了，她特意叮嘱雷越慢慢来，只要走个过场就行。但是她同事们急啊，尤其是家里有两个儿子的文定年。 着急起来，他什么话都敢说，举着酒杯：“我说谷洵啊，你不会是临时去租了一个吧？他怎么不守时啊？” 谷洵不紧不慢抿了一口红酒：“才六点半，他也得下班来得及啊。” 八卦的口舌肆起： “谷姐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谷姐他多大了？” “谷姐他一定是高富帅吧？不然哪能入得了你的眼啊……” 谷洵敷衍一笑：“别说了，他来了。” 第十六章 “租”来的男友惊艳四座的出场方式, 大概就是像雷越这样手捧鲜花，噙着微笑走来, 一双笔直的大长腿长达两米八。通往露天餐桌的红毯像是专门为他铺设那般, 霓虹灯串的四色光芒里, 他眼里只有谷洵一人。 女孩子们被眼前的绅士惊呆了，文定年也不住点头。机灵的芊芊干净腾出谷洵旁边的位置, 往空杯里倒上红酒。 年轻, 朝气，精力，品味, 该有的一切都能在雷越身上看到。 谷洵也忍不住漾出笑容, 向雷越招手：“这里。” 雷越把特意买的满天星献给谷洵，在欢呼声中落座的时候向大家自我介绍：“大家好, 我叫雷越。” “天呐谷姐！你男朋友也太帅了吧！”小菲忍不住犯花痴了。 文定年玩笑：“有我帅吗？没我帅吧？” 雷越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谷洵把他的红酒杯端到自己那儿：“你就别喝了，开我的车回家。” “好。” 一个长方形的餐桌，琳琅满目摆满了精致的西餐。这间餐厅雷越来过，适合偏正式的聚餐, 但此时此刻大家的吃相都相当随意。 他没法抛下职业病，拿起餐叉颇优雅地吃着牛排, 举手投足间透着贵公子气质。 芊芊探问：“谷姐，快介绍介绍你男朋友呀~” “啊，我自己来吧，”雷越拿餐巾抹了抹嘴, “我叫雷越，94年的，从事餐饮工作……嗯，我是一名五星级甜点师。” “天呐，原来甜点师啊，看着就甜~” “妈呀，五星级呐，厉害厉害~” “那我们谷姐可以不用减肥了，就在家养养胖吧，有得吃就吃个够啊！” 周围羡慕声一片，文定年锐眼在雷越身上扫视着，狐疑地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雷越思索片刻：“是吗？我可能不太记得了。” 文定年不放弃，钻着牛角尖想，忽然灵光乍现：“伯特利酒店的吧？我就知道肯定在哪儿见过你！” 这时候另一个眼尖的小姑娘也发现了：“对的！上次不是让我们刷公司卡去伯特利吃自助了吗？难道是那个火焰冰淇淋？” “没错没错……” “那里超好吃的诶！” 文定年一拍大腿：“我说呢，前阵子我接待几个老外也是在伯特利。小伙子行啊，据说那儿门槛非常高。” 雷越谦虚道：“还行吧。” 谷洵笑着在桌子底下抚了抚雷越的膝盖：“他们比较八卦。” 雷越摇摇头：“没事。” “我听说做厨师的基本上都有自己开店的想法，成家立业有了一半，我觉得你可以开个甜品铺子，以后我们去买啊，给打八折怎么样？” 文定年喝了点酒就喜欢瞎胡扯：“要不你俩合伙？我们谷洵也是喜欢投资的嘛~” 雷越刚想说自家有个甜品店，被谷洵按住了，她对着文定年：“你是不是醉了？完了，回家肯定要被嫂子揍了吧？” 四周笑声一片，所有人都知道文定年是怕老婆的。 文定年摸摸滚烫的脸，打开手机相机一照：“坏了！在变严重之前我得赶紧回家。” 说着话痨便勾着外套起身道别：“你们慢吃慢喝，今天我就不结账了啊！” 谷洵“切”了一声：“赶紧走吧你！” 其实在雷越来的时候，大家就差不多吃完了，这会儿整桌人托着下巴看雷越进食。谷洵喝着酒，也歪着脸看他，眼神那叫一个柔情蜜意。 办公室室草阿伦面对雷越，相当自愧不如，只能偷偷玩手机解闷儿，恨不得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雷越脸红了：“别看着我嘛……” 谷洵：“看你怎么了……” “谷姐，秀恩爱违法！”芊芊抱怨道。 “唉，钢铁女侠都掉进蜜里了，我们这些老剩女该怎么办哦……” “愁啊，怎么谷姐这么走运呢？” “那时因为谷姐长得好看啊！” “扎心了扎心了。” 一晚上，谷洵都被各种羡慕嫉妒恨包围着，甚至上车离开的瞬间，她都能感觉到那帮姑娘们送别她男朋友依依不舍的目光。 “我可能是越老越虚荣了吧，别人给我戴高帽子我就高兴。”谷洵在副驾驶，托下巴歪着头看雷越，“你满足了我所有的需要，知道吗？我这一个月积攒的压力今天一下子没了。” “所以我是合格的男朋友吗？”雷越问。 谷洵给他一个大拇指：“满分！” 可能是因为喝得比较多，谷洵今晚的情绪也比较复杂，她笑着笑着忽然却皱眉：“你看她们，也和我一样，到了年纪，找男朋友就成了一件不得不按期完成的任务。完不成就家里催，朋友催，同事催，各种催。催着催着，有的就崩溃了，干脆一辈子单身，有的人就随便找个对象应付了，也不管自己对对方有什么基本要求。” “嗯……” “所以遇见你还挺幸运的，你这么适合我，出去了大家都说我们登对。” “仅仅是适合吗？关键是我非常喜欢你呀。” “那很好……good！” 谷洵降下车窗吹风，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我弟弟去哪儿了，回家了没，我妈也不给我打电话。” 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雷越差不多摸清了谷洵的性子：表面温淡与世无争，内心实则非常重感情，只是不会表达，所以不熟悉的人会觉得她除了工作，对其他事没什么热情。包括她弟弟，因为谷洵疏忽了对他的情感表达，导致姐弟两人间的矛盾激化相当之深。 其实，这是一场深度谈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家人之间，有些事不用说，甚至一个眼神就能说明一切。 “我知道你很关心他的。”雷越说，“但他青春期不懂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更不要被伤心。一家人，以后都会好的。” “希望如此吧。” 谷洵回到家，回复了苏齐的微信。 “我们在一起一个月了，今天带他见了同事朋友们，目前很顺利，谢谢关心。” “看你开心就好了。”苏齐的失落情绪被刻意压制着，说：“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嗯，也祝你早日找到真爱啦！” 真爱？苏齐看着手机屏幕出神，这个年轻的男孩子，就是她的真爱吗…… 雷越给谷洵榨了综合果蔬汁解酒，谷洵喝了一口觉得芹菜的味道实在呛人就不再喝了，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出来之后发现累累跑出来了，雷越在满屋子追她。 “累累~累累——” 一个大男人追着只胳膊大的小猫跑得气喘吁吁的场面，说不搞笑吧，还真有点搞笑…… 猫不像狗，叫她永远叫不应。这会儿累累刚睡醒，正是玩得最嗨的时候。雷越还没来得及跟谷洵说，客厅角落一块墙纸被猫抓破了……他追累累是为了给她剪指甲。 小猫体积小又灵活，一下子钻进沙发底下不出来了，谷洵和雷越都愣在那儿。 谷洵指指沙发：“她不会卡进去吧？” 雷越急得挠头：“卡是不会卡，我就怕她躲里面不出来了。” “那没事，你先洗澡去吧，我逗逗她。” 谷洵拿着逗猫棒在沙发边缘挥舞，一边喊着：“累累呀，出来呀~” 然而小宝贝只是偶尔伸出小肉垫拍一拍逗猫棒，一点出来的意思都没有。然后没多久，她干脆躺里面睡觉了，眯着眼。 算了，不强迫她了。 谷洵把逗猫棒一扔，撩着头发回屋。 不知怎的，总觉得热，雷越洗完澡出来，更觉得热了。她把人叫过来，循着本能，勾上了人的脖子。 雷越后退，却一着不慎扭倒在床上：“等等，我先去看看累累……” 话没说完谷洵已经吻了上去，双腿也死死地缠着，浴衣带子解开，身子露出一大半。 雷越觉得血液直冲脑门儿，哪还顾得上猫啊，赶紧脱了自己的衣服狼扑上去，身下的人眯着眼哼哼：“快点越越……” “来了来了……” 两人滚在床上，一阵嬉笑打闹之后，雷越刚想取出抽屉的措施提枪上阵，一回身发现累累坐在床尾，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着二人。而谷洵，不知为啥扯过浴衣遮住了自己的身子。 “怎么办……” 她有种被捉 | 奸在床的慌张。 雷越扔了手里的东西，也扯了浴巾包住挺立的下半身，然后飞身抱起累累，一把把她扔了出去，地板太滑，累累滑了老远，还委屈地“喵”了一声。 “我去吓我一大跳！” 雷越惊魂未定折回来，谷洵单手支着脑袋笑他：“软了嘛？” “你才软了！硬给你看！” 第十七章 谷洵的出勤表做了变动, 原本周六日休假变成了周日周一休，这样一来, 两个人好歹一个星期有一天是能一起休息的。这个提议来自文定年。 然而谷洵实际上并无所谓, 有没有共同休息日, 并不影响她和雷越的小日子。一起休假能干嘛？约会？她已经老了，早就过了需要浪漫的时候。平时的周末也许会找闺蜜聊聊天儿, 可大多数时间, 她更愿意一个人待着，看看窗外，思考思考人生。 周一这天, 雷越第一次问谷洵见家长的事情。 “我爸想让我带你回去看看, 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雷越很纠结，“还是我得先去你家见你父母？是应该先去女方家才对吧？听说苏州的规矩是这样的……” 谷洵穿着睡衣蹲在阳台上撸猫, 抬起疑惑的眸子：“为什么要去？” 一句话把雷越问住了。 “你不愿意吗？”他尴尬。 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只要她说不愿意，他就会换个话题，谁都不会刺痛谁。然而…… 谷洵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猫毛：“我的意思是说，在那之前, 你得确认一件事啊雷越。” “什么事？” “说实话，”谷洵拍拍沙发让他过来坐, 语气平淡得出奇，“你想跟我结婚？” “想……想啊。”雷越脸红了，“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我们认识多久？” “45天。” “45天你就想跟我结婚？”谷洵无奈地笑了，“你考虑清楚了吗？” 看谷洵异于寻常女性的反应, 雷越明白过来了，狗子说的对，他是hold不住面前这个女人的。不过他必须尝试：“你都说了，咱俩很合适，为什么不能结婚？” “雷越，我觉得你还不明白婚姻是个什么东西，那不仅仅是两个人合适，喜欢，就能一起去做的。” 雷越愣在那里，谷洵说的，太片面，太笃定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明明是个温柔体贴，默契相投的女朋友啊。 “结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没考虑得这么细但是我是真诚的。” “OK，”谷洵点点头，“那你要不要先想想？” 她这么问，大概是真的不想跟他回去了，雷越有点失望。 “那我就自己先回去一趟，很久没去店里了，我爸盼着我去。” 拿上车钥匙出门，关门的瞬间雷越有种想哭的冲动，谷洵对于某些事的冷酷，太伤人。 谷洵坐在屋里，反思自己。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太了解自己，她是什么样的人，对婚姻有多少期待和要求，有着接近死亡的标准：她需要对方无条件信任她，陪伴她，顺从她，甚至伺候她一辈子。 她不想像金愈佳一样每天处理自己和婆婆小姑子之间的矛盾；也不会为了生孩子养孩子放弃工作；更不会为了婚姻和家庭牺牲自己的追求——她是自私的，严酷的自私。 因为雷越是一个好人，所以她不能答应他。甚至不想给他希望。 如果能继续维持现在的关系，她会感谢他，但如果谈及婚姻，雷越当然是受委屈的。 而且，她的父母对她配偶的标准，又是另外一套了。雷越不属于那一套。 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谷洵去阳台给累累喂了包零食，小猫乖顺，性格极像主人。 “你一定很爱你爸吧？” 但她这个女朋友却还不够。 昨天推了来自妈妈的相亲邀请，谷洵再次接到催促的电话。那天的朋友圈屏蔽了家人，所以老母亲现在还一无所知。 “这回这个保证没问题，爸妈是医生，他自己也在医院行政部工作的，朝九晚五，人长得还不错嘞！你也知道你阿姨平时有好的资源都留给你表妹，这回我好不容易问她拿了联系方式……” “妈，够了。”谷洵头疼，思考她和雷越发展问题已经够她烦的了，再加上她妈，还不如让她一辈子单身老死得了。 “妈知道你嫌烦，可你看看，你表妹下个月都要结婚了，你还一个人，到时候来酒席很尴尬的呀~” “我不来行吗？”谷洵欲挂电话，被她妈几十个“等等等等”留住了，“还有什么事？” “那个……”谷妈欲言又止，“你弟弟他……” “他又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这次回来，我们也教育过他了，要不你回来吃个晚饭，我让他给你道歉？”谷妈的口气接近讨好和求情。 “一家人道什么歉……”谷洵别扭极了，“他现在呢？还愿意去补课班吗？” 补课班当然是不会去的，正是爱玩儿的时候，谁会愿意认真学习啊，更别说有个可爱的小女朋友。 谷妈怕谷洵担心，敷衍道：“去的去的，钱都给了，至少一两节课要上的嘛……” 又啰嗦了几句家长里短，谷洵挂了电话，一阵阵酸涩感泛上心头。想起谷策上回说的那些话，还是会被刺痛到，因为那并不是信口胡诌的，而是事实。她必须承认她热衷于在家里显摆自己的丰功伟绩，自以为会给弟弟起引领和导向作用，但实则却带来了过分的对比伤害。 谷策一定很恨她吧，都是她的错。 下午谷洵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雷越还没有回家，累累也在沉睡。也许是热闹习惯了，每个角落都有过雷越来来去去的身影，她忽然觉得这间屋子，是这么的了无生气。 简单化了个妆，拿上包出门，从外卖软件确认春雷小馆的地址，没多久，她开车在小店不远处停下。 原来就在小区对面，隔了一条街，其实走过来也行的，步行十几分钟左右。 怪不得以前点外卖，雷越总是来得这么快。 谷洵迈着紧张的步子往胡同的拐角那儿走去，更接近一分，那小店的轮廓就越发清晰，这是一家三面玻璃墙铺子，下半部分磨砂，招牌底下的正门是推拉式，大敞着。最先入眼的是门口坐着的那个——一个打盹的中年男人，大概就是雷越的父亲了，五十岁左右。 老雷守在摊子前面歪着头闭着眼，两米宽的摊子上摆满了点心盒，各种花样，各种颜色，有些还挺眼熟的，花生酥杏仁酥之类，谷洵吃过。几个被拆了风叶的小吊扇甩着红布条儿马不停蹄地抖动，这是传统小店驱赶蚊蝇的方式。 悄然走近一看，店里别有洞天。 清凉甜润的气息扑面而来，谷洵灵异，如果说店铺外缘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糕饼铺子，那里头可以说是精致上档次的西点房，透明的橱柜里摆放着各种裱花蛋糕，纸杯慕斯，提拉米苏等等。两个不同风格不同领域的甜食文化在这间小小的店铺交汇，彰显着店主人独特的品味，以及掌控一切的能力。 “哎哟，”中年男人身子一倾，骤然睁开眼，看到面前的年轻女子：“姑娘，买点啥啊？” “您好。”谷洵礼貌地微笑，“您是雷伯伯吧？” “啊？”雷老头顿了一秒，好像认出了她，突然起身赔笑：“是张老师吧？我们家雷却今天没去上课，不是说放假的吗……” “……” 谷洵噎住，还没等她解释，雷老头就意识到了什么，勃然大怒，转来转去四处找扫把：“这狗崽子居然敢骗老子，雷却——” “干嘛！”二楼传来变声期的嘶哑男声。 “你给老子下来，你张老师来逮你了！” “不不不雷伯伯您听我说……”谷洵想拦着他，奈何不知从哪儿进去柜台，只能在外面喊：“我不是张老师，您认错人了！” 雷却下楼，看到眼前的一幕，无语地拉下脸，又上去了。 “啊？你不是张老师？” 谷洵尴尬得脸都红了：“我，我是——” 听到外面的骚动，雷越围着围裙从里屋走出来，双手举在胸前，手指沾满了湿润的面团。见到谷洵的那一刻，他笑得惊喜：“谷洵，你怎么来了？” 雷爸还在摸不着头脑，赶紧给儿子使眼色：这谁啊？ “哦，这是我女朋友，谷洵。”雷越打开另一侧的顾客通道放人进来，凑在谷洵耳边问：“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呀……” 听着是嗔怪，却不可言喻的高兴。 谷洵嘴角抽搐：“伯伯好，我是谷洵。” “哦，好，好。”雷爸点点头，扔了扫把。 “你要不进来坐吧，我给你尝尝刚出炉的曲奇？”雷越给谷洵端了个凳子，在放置蛋糕的玻璃橱窗边。 “对对，你先坐吧，我这，一时半会儿脑子犯糊涂了，你别见怪啊。” “您别客气，雷伯伯，我是来找雷越有点事情的。” 雷爸眼力神速：“行，你们说，我去看店。” 他又回到门口守着，眼神不住往这边瞄。 雷越问：“你找我有事儿？” “嗯，你先进去洗手吧，我们出去一趟。” 雷越没问什么事儿，只说哦，然后洗完手飞快出来了，摘了围裙，也洗了把脸。 谷洵拍拍他黑色T恤胸口的□□，看了看他的打扮，点点头：“走吧，我请你吃晚饭。” 虽然觉得谷洵突然这一出有点莫名奇妙，但在高兴之余，雷越没有多想，两人牵着手就走了，走的时候没忘记提醒老爸：“面团开始醒了，你看着点时间啊。” 老雷看着两人远去，不知为何，他在谷洵身上看出点雷越去世的老妈的影子，那个离开多年的女人，年轻时也是这样的美貌，看似温柔的性格里带着不为人知的刺。 第十八章 谷洵带雷越来见的, 是苏齐，他从上海因为工作问题过来, 再次“顺带”邀请她吃饭。也许是谷洵自作多情吧, 但为了保险起见, 她决定带着雷越，万一苏齐是想明里暗里确认些什么呢？ 苏齐看到雷越的那一眼, 发现和自己脑海里谷洵该有的另一半的形象对不上号。雷越有着一双太过清明的眼睛, 不谙世事，没洗过社会的铅华。 “嘿！”谷洵在苏齐面前挥挥手，打断他的出神, “这是雷越, 我男朋友。” 苏齐回神：“哦，你好, 我是谷洵的朋友，苏齐。请坐吧。” 三人坐下，一位穿着泰国服饰的阿姨前来倒茶，雷越礼貌地点点头：“请给女士热水。” “听说你是做餐饮行业的，但你看着还很年轻, 一定很有天赋吧？” “啊，是这样的, ”雷越耐心地解释，不吹牛却也不谦虚，“我从十几岁就开始接触这个行业，有幸遇到几个有经验的师傅带我, 所以正式入行就比较早。至于天赋么，拿过几个国际性的奖项，只能说和后天的努力参半。” “原来如此，洵洵有口福了。” 两个男人说话，谷洵不想插嘴，雷越知道她的性格，说起话来总是周到的。 “你跟谷洵是大学同学吧？听她前阵子提起过，你过来工作很忙，还愿意抽出时间请我们吃饭，真是太感谢了。” “没事儿，人活着总得吃饭嘛，我跟谷洵也挺久不见了，吃顿饭也就是叙叙旧的事儿，你可别多心啊。” “不敢不敢，谷洵有可靠的朋友，我应该放心的。” 雷越瞥了一眼谷洵的餐盘，发现她又把水果沙拉里的西红柿挑到了一边，便伸长叉子过去把她不要的部分叉过来：“你啊，这么不爱吃西红柿，怎么补充茄红素呢，我得好好研究研究，换个花样给你做，没准你就喜欢了。” 谷洵拒绝：“别，西红柿做成什么样我都不爱吃。” 苏齐也依稀记得这回事，只不过时间久了，这个小小的特征变得不太清晰。他遗憾成不了和谷洵交换餐盘的那个人，也没有身份和立场去提点她很多事。雷越的出现，那人对谷洵大胆的关切和明明白白的疼爱让苏齐感觉自己的爱在时间的变化里发展得更加的卑微。 “你们认识多久了？”一个逢朋友脱单必问的问题。 雷越坦诚地笑：“没多久，上个月才认识的。我也没怎么追，就……” “还没怎么追呐？就知道拿好吃的填我的嘴……”谷洵白他一眼，转眸苏齐：“这孩子太单纯了，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他。” “原来你是不好意思拒绝我才跟我在一起的呀？” “你才知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吸引了我，人格魅力吗？” 雷越听了，也不生气：“反正现在你后悔都来不及。” 苏齐看着两人一来一往，一颗心死了大半。果然，谷洵今天是有备而来的，既给他看到了他俩的希望，也让他绝望。 泰式料理香辛料重，主菜上来没吃几口，谷洵就开始连连咳嗽，苏齐见状赶忙抽纸，一转眼则发现雷越已经把自己的餐巾放到谷洵嘴边了。 “没事吧？呛着了吗？我给你倒水。”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雷越还是倒了一杯水给她：“别吃太急，小心些。” 苏齐默默攥紧了手中的纸巾，干笑了几声：“谷洵，吃饭当心点嘛，又没有人跟你抢……” 面对雷越，他再也叫不出“洵洵”两个字，本以为以朋友的身份可以喧宾夺主，今天显然是他想多了。 随意闲聊了一顿饭的时间，苏齐送雷越和谷洵到餐厅门口，雷越先去取车，苏齐和谷洵在台阶下闲话。 “他看着挺不错的，温驯，体贴。” “嗯，你也觉得适合我吗？” “一开始不觉得，本来认为你适合强强联合的爱情，但现在看来……” “如何？” 苏齐抿了抿唇：“有个人拿自己的一切对你好，你应该也挺幸福的。在那个人面前，你心情松懈，也没有防备，那才是真正的你。” 一阵凉风吹过来，吹得谷洵的白色裙摆飞扬而起，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苏齐笑起来，和大学时代一样的纯真而开怀。雷越上前，扣住谷洵：“那我们走吧？” “我们走了，苏齐，下次有机会再见。” “下次见。” 可是苏齐知道，没有下次了。 他这段悲且酸的初恋总算画上了休止符。他必须看得很明白，即使没有雷越，谷洵对他的态度也是一目了然的，她愿意让雷越出现在他面前，就已经意味着拒绝。 ……………… 狗子：“秀恩爱，分得快，我看你小子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雷越：“我呸！” 狗子：“你体谅体谅空巢青年的心好不好，每天跟我哔哔你跟你家洵洵的日常琐事，我他妈又不是替你过日子的，光给我扎心，你怎么不想着给我介绍个对象呢？！” 雷越：“别这样嘛，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的姻缘总会来的~” 狗子：“你再敷衍我一个试试？” 雷越：“……” 狗子：“你对象那儿，有没有优良资源？” 雷越：“有优良资源，那也是她的呀，又不是我的。” 狗子白眼：“你懂不懂得灵活运用啊，都是你对象了，她的当然就是你的！” 二人在微信上一来一往，谷洵洗完澡过来，靠在床边敷面膜，她按摩着脸凑过来问：“跟谁聊天这么开心？” 雷越轻快：“狗子呀，跟他秀个恩爱。” 谷洵掐他：“别欺负人单身狗。” 雷越缩着身子嬉笑：“别挠我痒痒……” “不过，有个事儿，想问问你……”他又露出无害的眼神，往谷洵这边拱过来，抱着她的手臂：“狗子想找对象了……” “嗯。想让我给他介绍？” “对呀对呀！” “有照片吗？狗子长什么样？” 雷越赶紧翻狗子朋友圈，找出一张大学毕业照，指着照片上模糊不清的一个貌似李荣浩的瘦高青年：“这就是狗子！” “他原来长这样啊……”谷洵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办公室的姑娘喜不喜欢这个款。” 雷越听出谷洵话里个中滋味，赶紧替狗子说好话：“他是我们酒店经理呢，赚得可多了，工作时间短，双休，家里好多车好多房！” “那他为什么找不到对象？” “……”雷越顿住：“因为……因为他喜欢与众不同的。” 谷洵来了兴趣：“怎么个与众不同法？要我替他找个杨丞琳那种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雷越笑得抱着肚子翻腾，一会儿爬起来，正色道：“他上一个女朋友，长得不好看，但是个模特，手特别特别长。” “你说的特别是指外貌上的？那我办公室里的姑娘可都很正常。” “不不不，他上上个女朋友也是外貌普通，但性格特别特别……内向，胆小，善良。” “你这个狗子，真让人看不透。” 谷洵就此得出总结。 “不然这样吧，照我的直觉，我觉得芊芊跟他挺合适的，芊芊有男朋友吗？” “你还记得芊芊？” 谷洵记得上次一起吃饭，也就见过一面。 “对啊，她右脸不是有一块小红痣吗？挺特别的！” “……” 谷洵无话可说，跟芊芊简单交代了两句，就把微信推给雷越去了。 “成不成可不管咱们的事儿，我们只是介绍他们认识而已。” “ok！” 隔天早上，狗子说他彻夜难眠。 雷越问他为啥，他感叹了一句他跟芊芊是天定的知己，然后没了下文。雷越还以为狗子决定跟芊芊做知己了，结果没几天，传来了狗子脱单的消息。 雷越那叫一个高兴呀，说要四个人一起吃饭。然而谷洵拒绝了。 跟自己的助理，一起跟一对好兄弟交往，这个感觉，说不出的奇怪。 而且她不得不担心，以后总有一天会跟雷越分手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可芊芊呢，那么善良传统的姑娘，如果真跟狗子走到最后，那岂不是四个人都尴尬。有一段时间，她开始后悔把芊芊介绍给狗子这个决定。 一天晚上，雷越做了块黑松露千层蛋糕给谷洵尝口味，谷洵闻到松露的味道，还没下口就跑去厕所吐了，出来直骂雷越：“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黑松露！” 雷越也无辜啊：“抱歉抱歉下次不做了。” 这块蛋糕后来到了狗子手里，狗子又把它送给了芊芊。接着谷洵就在朋友圈看到了芊芊秀恩爱： “感谢狗哥半夜给我送蛋糕！” 谷洵用脚趾戳了戳昏睡过去的雷越：“你们兄弟两个怎么追女孩儿的方式都一模一样的？” 雷越睡梦中嘟囔：“我教他的……” 第十九章 一个工作日, 谷洵早上脑袋发胀没能起床，竟破天荒地临时请了一天假说要在家休息。然而等雷越百般伺候千叮咛万嘱咐以后才放心上班去, 谷洵的头又不胀了。神清气爽, 精神倍加,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她觉得这是老天在提醒她，该回家看看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开车回了家。 一进家门, 三个半大的裤衩男孩赫然坐在自家沙发上打电动，娱乐模式大开，有说有笑的完全不看她一眼, 弄得她宛若空气。而父母二人则在厨房忙得团团转——就为了伺候三个小祖宗。 其中一个是她弟, 还有两个是她弟的死党，熟脸。 谷洵气不打一处来, 夺了爸爸手里的锅铲：“每回来都搞这么大阵仗，惯的他们！” “哎，难得难得！”谷爸爸又把锅铲夺回去，小心翼翼铲着锅里的牛排，“阿东和虎子好久都没来了, 要做的，要做的！” ？？？ 从亲爸身上洋溢出来的陌生气息, 让谷洵有点毛骨悚然，以前总骂儿子交狐朋狗友的人是谁？以前说儿子再不好好学习打游戏就打断腿的人是谁？ 好歹两个人之间有个人得恨铁不成钢吧，怎么爸也跟妈一样了…… 谷妈妈就当听不见，另开话题：“哎呀洵洵, 你回来都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跟你阿姨约个时间，把那个医生叫出来给你介绍一下啊！” “妈，我不都跟你说了我不想再相亲了吗？” 谷洵腻烦得很，一说到这个话题就想回避，便倒了水往客厅去，冷不丁，她弟似乎听见了什么，朝厨房喊了一嗓子：“妈，你就别操心啦，姐早就有对象啦！” 声调相当不怕死的愉悦。 谷洵炸了，端着水杯晃晃荡荡就想去踹弟弟的嘴，然而亲妈杀出来，一脸震惊：“啥？你说的是真的？” “那我肯定不会骗你啊，是吧姐。” “……” 谷洵的脸彻底阴了下来。她从她弟得意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一股子报复的气息。 “是不是啊闺女？”谷妈妈不停地追问。 “都住在一起了，还能不是吗？”谷策不怕死地补刀。 他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啊，憋了这么久，想象过多少次当着谷洵的面告诉父母这个炸雷的事实，父母会有什么表情，现在总算知道了。 那是大跌眼镜的表情。 谷爸关了油烟机，怀疑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追出来问：“洵洵，你弟弟说啥？” “……” 谷洵的脸拉得不能再长了，愤恨地望着弟弟，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家中气氛晴转雷暴雨。 “那个叔叔阿姨，我们就先走了啊，下回再来玩儿……” 阿东和虎子比谷策识趣，道了个谢便脚底抹油，剩下谷家一家人在客厅，一众人等即将爆发的样子。 所以，今天为啥要回来啊……中邪了？！ 谷妈妈的吃惊转为肃穆，坐下看着谷洵：“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还有什么好说的呀，谷策这臭小子不都说了吗？恨得谷洵牙痒痒，前阵子对他的歉疚早就化成了泡沫。 …… “他多大？什么学历？” “有房吗？有车吗？什么工作？家里干什么的？”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你就让他住家里去了？” “哎呀你倒是说话呀你想急死妈呀？” 谷洵慢吞吞地咀嚼着一块被老爸煎得又干又柴的牛排，不禁有了比较，还不如雷越随便一做的好吃。 “你吵不吵啊？”谷爸爸打断妻子，从另一个角度进攻，微笑着问：“闺女，什么时候带回来给爸爸看看呀？” 谷洵摇摇头：“你们别想太多，我没打算得那么深。” 说完，她怨气十足地瞄了一眼装聋作哑认真吃饭的弟弟。 “你……”谷妈妈气得打磕巴，“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没什么啊，就是没打算结婚而已。” “你不打算结婚你跟人家住一块儿，你怎么想的？”谷妈妈气得打哆嗦，放下筷子脸都青了：“我跟你说，洵洵，你现在年纪了不小了，别干什么说出去难听的事儿啊，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让谷策闭嘴就行，他不说没人知道。” 谷洵随便吃了几口，愈发觉得家里的饭没滋没味儿，回了家的心情也一样没滋没味儿，于是一下子动了开溜的念头。 谷妈妈着急的脸上挂上哀愁：“女儿大了，连人生大事也自有主张，老头子，要不咱们也别管家里的事儿了，移民出国吧，你看你姐和姐夫两个人逍遥日子过的，多舒坦，还不用整天在家羡慕街坊邻居带孩子……” 说着说着，谷妈妈那叫一个心酸呐，可怜巴巴的。 “移民出国？亏你想的出来！”谷爸忙不迭泼冷水：“你当咱俩富二代还是拆二代啊？我走了地税局也跟着搬走行不行？” “……那怎么办嘛！人家都有孙子带！就我还在盯着儿子高考！你说有劲没劲？！” 谷策在一旁，忍不住心虚：“妈我吃完了，我进屋了……” “装什么呀妈，说得好像咱们家楼底下有多少个小孩儿似的。” “哼，有一个是一个，反正没咱们家的。你也就是个白眼狼，都被我知道有对象了，也不说一声介绍，你眼里还有爸爸妈妈吗？” 眼看着亲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谷洵心乱如麻，只好说：“行了行了都告诉你，他叫雷越，比我小几岁，是个厨师，不穷不丑，为人还不错，行了吗？” “小几岁……小几岁呀？” “怎么是个厨师呀？不会是新东方出来的吧？” “现在厨师也赚不了几个钱呀……胖不胖？有肚子的你可别要！” “你还没说他家里干什么的呢？” 谷爸爸也像滔滔不绝的谷妈妈一样伸长了脖子等待着谷洵的答案，谷洵叹了口气，扬长而去。 “国庆再回来。” “……你把话说清楚呀！” “……” 啪，大门合上，谷洵重获自由。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进门是一顿丰盛的晚饭在等待她，比家里的好看，香气也更浓重。 趴在冰箱上俯视众生的累累“喵”了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换了一头睡，把肉乎乎的下巴朝着雷越，眼睛固定在锅里的食物上，热情地甩来甩去的尾巴暴露了她假装不想吃的馋嘴。 雷越系着条天蓝色木耳边围裙站在高度偏低的灶台，手里挥动着一个方头木铲。眼神随着虾仁游走，鼻子耳朵都是，雷越没有注意到谷洵已经进门。 她来到他身后，沿着系围裙的腰边伸进雷越的两手之间，抱紧。 忽如其来的温暖和柔软的力量让雷越身子一抖，他像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平和释然：“你回来啦？” “嗯，真累。” “去哪儿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吃饭了吗？我给你做个龙虾盖饭？”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好”字。 其实雷越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只是不适合她。 谷洵心里头对自己还是有数的，既然是个好男人，就不应该让他受罪。这也是后来谷洵不再继续追求初恋的理由。她天生是不适合结婚的，那种会折磨人的女人。 两个人静静地对坐，吃饭，雷越从谷洵沉闷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主动问：“去哪儿了？怎么心情不好？” “嗯。”谷洵突然问：“你这龙虾怎么做的？有股冬阴功的味道……” “见了谁？苏齐？” “不是他啦……” 为了防止苏齐背锅，她只能继续这个话题：“我回家了一趟。” 雷越会心地点点头：“跟弟弟的矛盾解决好了吗？” 解决？呵呵。还提什么解决，今天没有激化已经不错了。 “看来是调解地不太好，”雷越笑说：“别跟熊孩子一般见识。等他长大了就懂事了。” “嗯。” 谷洵这一天很乖，表现得像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大概离分手不远了。 所谓见光死。 晚上恩爱的时候，谷洵也没有争着要在上面，被雷越征服的感觉似乎也挺好的，这小男孩儿，在这方面总像个成熟很多年的大人——会给她很多很多安全感。一个多月，足够让男孩蜕变成大人。 结束以后谷洵去冲澡，雷越蹲在淋浴间外洗自己的衣服，洗到一半，他问：“万一怀孕怎么办？” 今晚开始地急，没有来得及做措施。 “你说什么——” 水声哗啦啦的淋浴间里，谷洵只听到了怎么办三个字。 “没事你继续洗吧，我去晾衣服了。” “帮我泡杯奶！” “好的！” 第二十章 九月份, 两个熊孩子重返学堂关禁闭去了，谷洵和雷越都轻松不少。雷越照旧关照自家的生意, 时不时会回家帮帮凑凑, 但他爸总会唠叨： “也就见她来过一次, 还不是正式的，没心谈就早点儿分手呗！看那丫头也老大不小了, 怎么连点礼貌的不懂……” 老头子刀子嘴豆腐心, 也不是说对谷洵不喜欢，主要还是盼着儿子早点成家。 雷越也没法子：“得我去她家拜访了父母才能正式带她回来见你吧？” “那你去啊！” “我……” 想到这一点，雷越手里就没了劲儿, 撂下漏勺搬个板凳守门去了, 雷老爸直直地看着儿子：“真要分了？” “分什么分，都没好多久呢！” “哼, 我看你这怂样儿，就知道你留不住女人！” “爸，有你这么瞧不起儿子的吗？” “那你说说，前几年那个姑娘，怎么就跟人跑了？” “爸！”别总翻旧账行不行！ 雷越气得干瞪眼, 没一会儿就失去了耐心，早高峰过去, 他自顾上班去了。 今儿个不巧，市里卫生部对他们酒店突击检查，发现消防措施不到位，需要立即整顿, 自助餐厅被迫暂时关闭。没有用武之地，雷越只好逛了一圈菜场，没精打采地回家。 买了条桂鱼和一斤河虾，谷洵最近爱吃虾，红焖的白蒸的醉的烤的都做过了，雷越琢磨着要不要今天创新一下做个炸虾丸子，正计算着热量，微信收到一笔转账。 520，后面多了个0。 这是从谷洵那儿收到的第三笔“买菜钱”。 确认收款之前雷越总是会犹豫好一会儿。他虽然不是什么富二代，但大几十万存款和现房都是有的，怎么还要收女人的钱！可另一方面他又得考虑，依着谷洵的性子，他要是不收，她就会过意不去；她过意不去，没准儿两个人的关系就此就能一刀两断。 这种感觉不是一天两天了，谷洵到底有多喜欢他？到底会不会说分手就分手？雷越每天活在岌岌可危里。 今晚，一定要问清楚。 谷洵很给面子，晚上没加班就回来了，回来以后先逗了会儿猫，然后来厨房逗了会儿雷越。在谷洵眼里，雷越身上有种狗性，忠诚的金毛犬性——雷越要是知道她这么想，估计得气的跳脚。 雷越感到奇怪，为什么谷洵忽然靠在流理台上冲着他傻笑，就别过脸，把爬满鸡皮疙瘩的背露给他。 “喵~” 累累凑了过来，她已经认可谷洵是她的女主人了，无聊的时候偶尔会放下高冷围着她腿边打转，希望谷洵能陪她玩一会儿。谷洵有时间当然不会拒绝，抱着猫去沙发上了。 雷越暗自感叹：女人，猫，世界上最难懂的两种动物，他都有了。 炸虾丸子这种考验技术的大菜在谷洵这套小公寓里做起来实在憋屈，没有可以快速控温的铁锅，也没有喷香的菜籽油花生油，雷越只能尽量做得家常。肉泥是手剁的，这样吃起来会比较弹牙，混合和胡萝卜丁和香芹碎，虾丸变得别有风味。 不一会儿，厨房传来噼里啪啦的溅油声，谷洵与猫同时向厨房探头过去：雷越面不改色地盯着油锅里虾丸的成色，不过分钟，虾丸便着色金黄，可以控油出锅了。 反正也动了油锅，雷越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原本想红蒸的桂鱼改了花刀，用鸡蛋打了面粉，裹上衣皮下锅整条炸，炸制过程中另一个锅做一个酸甜的酱汁浇头，今晚的第二道大菜便完成。 “洵洵！盛饭了！” 谷洵放下腿上的累累，拍拍毛，去厨房盛饭坐下，不过摆碗筷的功夫，雷越又准备了一个紫菜蛋花汤。 “趁着酥脆快尝尝吧。” 谷洵用筷子戳了一个虾丸塞进嘴里，咔嚓咔嚓的，连累累听了都流口水。 “好吃，”谷洵赞不绝口，“不过，天气这么热，做油炸的东西真辛苦你了……” 雷越这才注意到自己满头大汗，抬起膀子用衣袖擦了擦脸，发现不合适：“我还是去洗洗再来吃吧。你别等我，先动筷子。” “嗯。” 雷越来吃的时候，碗里的一半已经快被谷洵消灭了。最近他做的菜似乎格外合她的胃口，天天都不浪费。 他提醒谷洵：“多喝点汤化解油腻。” “嗯嗯。” 谷洵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累累猫生绝望，趴在冰箱上痴痴地望着饭桌。 “洵洵……” “嗯？” “下个月就别给生活费了吧？” “怎么了？买买菜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是挺好啊，”雷越为难，“可我自己有钱啊……要不我把我工资交给你，然后你再每个月给我发生活费？” 谷洵抬眼：“我怎么搞不懂你的逻辑？” “这有啥搞不懂的啊。”雷越眼看着有希望，便耐心解释，“你看啊，我把钱交给你，要用多少你就给我多少，多便于集中管理啊！” 谷洵点点头，这回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跟我结婚？” “……” 想是想的，可雷越哪敢直说，他在她面前，完全被动好么……不过她既然明白，那也省得他纠结了。 “是的，想结！”他重重地点点头。 谷洵动唇欲说什么，雷越把话抢在了前面：“我就是想结婚，喜欢你喜欢到想结婚，想立刻结婚的地步，一分钟都不想拖。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你有你的立场，但我都愿意把我的一切给你，承担你下半辈子的生活了，你在怕什么呢？” “……” 谷洵听完只想说一句话：我哪里是怕。 “上次我可能没跟你说清楚，我不是不愿意跟你结婚。” “啊？那是什么？”雷越眼中充满期待。 “我是不愿意结婚。”谷洵认真地说：“跟你无关，明白吗？” “哪有这样的！”雷越开始上头，“那你还不如一开始不要跟我在一起！你都跟我在一起了，也允许我跟你一起过日子了，结果你说你不要我！” 生气的脸上带着点委屈，搞得谷洵像个……没错，她就是渣女。 这一点她考虑过，金愈佳也跟她说过不要去动会玩着玩着就认真的男人，可她就是没忍住。当时雷越吸引着她，默契地填充着她每一项对男友的标准。 “我……” 谷洵扶额，行了，她无话可说。 “你要跟我结婚还是跟我分手？”雷越破釜沉舟。 “你别为难我，雷越。” “我没有为难你，是你在为难我。” 小狼狗以为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画面就此诞生——谷洵此时此刻是多么困扰多么头痛啊，她肯定不舍得的。 “那就先分开一段时间好吧？”谷洵起身，“正好公司有外勤找不到人出差，我先出去一阵，咱们各自想想？” “？？？” 她上次就是这么说的，逃避，用时间掩盖。 “不行。”雷越拒绝，“等你回来的这段时间，我将怎么度过，你没考虑过吗？” 胡思乱想，担心过头。 “那你说怎么办？”谷洵也躁了，拉开凳子重新坐下，对质。 她知道她和他的关系总会有一天演变成这样，不过也太快了。三个月，对方说不结婚就分手。 雷越是什么秉性，她摸得八 | 九不离十，如果她不把他逼急了，他就永远是一只温顺的金毛犬；如果逆着毛摸，再温顺也会变恶霸。他平日里对她样样服帖的，处处都会帮她照顾周到，他已经把她惯得习惯了，所以如果谷洵失去他，就代表着要失去三个月以来习以为常的后顾无忧的生活。 “我挺喜欢你的。”即使知道自己不对，谷洵也想做最后的挽留，“光谈恋爱不好吗？” “不好，”雷越是那么笃定，“喜欢就会想全部占有。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我，为什么不想成为我合法的伴侣呢？” “我们现在也不违法呀……”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现在我跟你说清楚，我非常想跟你结婚，如果你不跟我结婚，我就当你不喜欢我，那……自然没有继续谈恋爱的必要了。” “……” 谷洵咬着嘴唇，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陌生的雷越，她觉得他今天有点陌生。是因为他提出超出她能力以外的要求而感到陌生，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细枝末节的原因，她说不清。 事情演变成这样，不在雷越的计划之内，他痛恨自己的嘴啊！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还敢威胁！要是真分了，他能后悔死！ 他紧张地观察着谷洵阴晴不定的表情：“你……你觉得怎么样？” 谷洵沉沉地出了一口气：“行吧，先分吧。” 第二十一章 经过了一个背对背而眠的忐忑的夜晚, 雷越第二天起得很早。他在谷洵这里受挫，异常强烈的自尊心刺激着他, 灼烧着他小心翼翼的愤怒, 催促他拿出最后一点骨气赶紧走, 立刻就走。 枕边人还没醒。谷洵一如往常地睡得安稳极了，双眼平静地合着, 雷越看她一眼, 却乍然心生不舍。 “坏女人。”他嘀咕了一句。 谷洵“嗯”了一声，单身过去，把脸埋进被子里。 “……” 雷越起床出去了, 谷洵才从被子里出来, 对自己问：“我真的是个坏女人吗？” …… “当然是！” 金愈佳斩钉截铁地给了她答案。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人家跟你谈的是真感情，而你只在乎人家的肉|体！”金愈佳语气中带着点遗憾, “你们这种关系，谁动真感情谁就输了。他输在你手里。” “我没有只在乎人家的肉体啊。我以为我们在一起是达成共识的，谁知道他突然要提结婚……”谷洵的语气心虚般的弱了：“而且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啊，三个多月？” “要怪只能怪你遇到的这个男人太纯情。你想我跟曲智，默契到硬是两年没谈结婚, 要不是因为儿子……” “可你跟曲智是真爱啊！” “屁个真爱！”金愈佳翻了个白眼，“他对我好, 我才愿意将就的。” 谷洵斜着眼看面前这个心口不一的女人，新婚的时候明明很幸福来着，最近还在朋友圈秀恩爱，真是死鸭子嘴硬。 “雷越对我也挺好的, 不过太好也有负担……总感觉欠了他什么。” “那是必然的，双方付出不一致肯定会导致天平失衡，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坚持给钱啊，就是想弥补内心的亏欠，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自己好受。” “他不要啊，不仅不要，还跟我闹脾气，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金愈佳眯着眼，凑近她：“你这位……看来已经不满足金钱和肉 | 体了……” “那他想要什么？”谷洵目瞪口呆。 “结婚。”金愈佳微笑，“就是闹着要结婚呗。看来他还挺单纯的，不怕你骗财骗色。” “我能骗财骗色？呸！” “所以啊，你得好好考虑，我感觉这男的也挺可怜的，遇到你，白白交付了真心……” “……” 谷洵对这一局面无话可说。跟金愈佳短暂见面过后回到家，一脑袋混沌的她忽然发现家里好像经历了一场洗劫——顿时空了一大半。 雷越的速度也太快了吧？都不跟她告个别？ 谷洵打电话给他，雷越前脚刚走，正开着车在回家的路上。 “你东西全拿走了？” “拿走了，留在那里干什么？” “那我们这样，就算分手？” 雷越上一秒还觉得自己挺有骨气的，下一秒，萎了：“我没那么说啊……你不是说要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吗……” 吓谷洵一跳，她还真以为雷越狠狠心要跟她断绝关系了呢。 “那就等我们各自想想再谈吧，你回去好好陪陪你爸，我也出差一段时间，最近别联系了。” “诶诶……” 雷越心一急，刚想说什么，电话就断了。 他委屈：联系总得联系的吧。 谷洵心烦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工作。繁忙的工作能最大程度地转移她的注意力，所以是时，出差这种让人操心疲惫的事儿反而能让她解压。 整整五天，她都在开会坐车吃饭睡觉。而这五天里，她确实没有联系过雷越任何一次。雷越跟她较起劲来，她不理他，他干脆也不理她。 可又牵挂得紧。 当谷洵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的时候雷越已经耐不住性子蹲在谷洵门口等她了。 当时晚上九点，阴天，雨湿，雷越透过水汽看着她，僵着生闷气的脸上特别没脾气地立刻漾起了笑容，像个傻子。谷洵瞥了他一眼，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好像也是一个雨天，他跟她说：“满意请给五星好评。” 那天不远，却又不近。她跟雷越的确已经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我帮你拿行李。” 雷越屁颠屁颠地跟在谷洵身后，该问的不问，心急的也不问，光看着她光滑的头顶，心里的空旷就像被填满了一部分。 谷洵脸色不太好看，她困极了，虽然看到雷越的心情还不错，但终究抵不过想要睡觉的生理需求。 雷越分外体贴地给她放洗澡水，给她热牛奶，日子仿佛回到一周之前。 “明天我有话跟你说。” 谷洵睡下前这么说。 “那我今晚走不走？”雷越倚在床边问。 没有回答，谷洵呼吸沉沉，她已经累得睡着了。 雷越觉得自己脸皮又厚了一层，抱着谷洵做了一晚香甜的梦不说，早上早醒了还偷摸着占便宜，在她脸上亲亲蹭蹭。 “别动……” 谷洵迷糊中推开他。 可他又凑上来，在谷洵耳边轻轻慢慢地呼吸着：“洵洵，醒啦？” “没醒。” “呵呵呵……”雷越被怀中人逗笑，忍不住扣着她的腰挠她痒痒：“到底醒没醒？” “啪——” 谷洵一巴掌拍在雷越胸口。雷越猛得咳了一声，移开十公分，心想不对，他挨打了吗？ …… 于是又放任谷洵继续睡，这一觉从前一天晚上十点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整整14个小时，谷洵睡得像猪一样，对早上的事浑然不知。 她起来洗脸刷牙的时候还恍然如梦，雷越怎么在这里？哦，昨天他来了。 挺好的。 “你起来了？我在炖鱼汤，放了你最爱的杏鲍菇！” “嗯，好。” 然而坐在饭桌上的时候，谷洵看着她最爱的杏鲍菇鱼汤，她忍不住想吐。 “怎么了？快尝尝。”雷越把汤勺塞进谷洵手里。 谷洵木了木，忽然看向他，问：“你25岁了？” “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我怀孕了。” “啊？”雷越点点头，忽然大惊，“啊？！” “你怀孕了？！”他差点跳起来，也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惊喜，只是反复地问：“你怀孕了？你怀孕了！” 谷洵冷静地坐在桌前，目光淡然，仿佛怀孕像吃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那我要当爸爸了？谷洵，洵洵，太好了！” 雷越的惊喜来得有些滞后，他坐到谷洵那一侧，握住她的手深情地看着平坦的肚子，眼里盈满泪水：“谢谢你！” “……” 雷越的状态和她预料的不太一样，没有丝毫的苦恼，而是直接的、汹涌而来的喜悦。 “你怎么这幅表情？”雷越松开手，脸上的笑容泄下来：“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没有，没骗你。” “那你怎么……” “说实话，孩子对我来说来得突然。我根本没打算要过，它是个彻底的意外。” “嗯？”雷越皱眉，开始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还没有生理准备和思想准备。” “可我已经准备好了！”雷越激动，“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有什么歪念头！” 他已经感觉到谷洵的冷漠是什么意思了！ “你听我说。”雷越拿出自己最沉稳最成熟的一面，说，“你和孩子我都会负责，你只要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去想，好吗。” 谷洵呆呆地看着他，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去想。知道自己怀孕的这三天来她几乎没法好好整理下心情，金愈佳前些日子还提醒过她，如果不想拖泥带水，绝对不能怀孕，可现在偏偏怀上了。那怎么办？如果要生孩子，对孩子负责的话，结婚也是必要的。可她压根还没准备结婚生孩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能不能信我一次？” 雷越把谷洵拥进怀里：“我已经是孩子的爸爸了，以后我会更成熟更努力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好吗？” 谷洵不想应付他，也不想骗他：“我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身上也没有与生俱来的母爱。我一辈子都在致力于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经营一个家庭。”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就了现在的她，也许是曾经一段太漫长时间的爱而不得，让她对爱变得太吝啬。 “我来，都我来。” 雷越眼下顾不得什么，只知道好好安抚情绪不稳定的谷洵：“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我都给你做，只要你说。” 谷洵趴在雷越肩膀的眼眶红了，毕竟她一度认为，雷越他自己还是个孩子。然而雷越做得比她好，她本来想着，如果他有片刻的犹豫，那她就有理由立刻终结这个孩子。 可雷越没有。 第二十二章 “听说你是新东方出来的？” “干厨师一个月能有多少钱？” “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有贷款吗？” 谷爸和谷妈把雷越围在身前，犀利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当然这都是谷妈问的, 谷爸在家基本没什么话语权。 雷越观察着面前身姿优雅的女士, 目光如炬，神采飞扬。他总没法把她跟谷洵来之前跟他形容的市井粗妇联系在一起。没有市井粗妇那么夸张, 不过现实终归有些现实。 “伯母您误会了, 我不是新东方毕业的，我是拜了糕点大师曹刿为师，在他门堂里学了四年。”雷越从容地解释着, “工资不高, 扣税三万不到，房子全款买了个中套, 在二环。” 虽然谷妈从来没听过那个曹刿是谁，但她一听到雷越的收入水平，就能断定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是有真本事的，有没有在新东方念过书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对他的态度登时变了，忽然热情道：“哎呀哈密瓜！儿子, 刚切的哈密瓜怎么没端上来？” 谷策在沙发上窝得懒洋洋，催一催动一动, 他爬起来进了厨房，而谷洵则托着下巴手肘磕在膝盖上，装作不在意地听着他们对话的全过程。 “吃瓜吃瓜，我今天早上特意去挑的话, 甜的很。”谷爸热情得很，主动用牙签戳了一块，塞进雷越手里。 “谢谢伯伯。”他边吃瓜边等待，总觉得两位长辈还有什么要问的。 “对了小雷啊，我听我们家洵洵说，你家里也有个弟弟呀？多大了？” “15岁，上初三了。” “诶呦，我们家儿子上高三，正好大了三岁。”谷妈找着了个什么了不得的共同点，高兴得不得了，“学习好吧？” “还行，一直都是班长。” 谷妈给了儿子一个眼神：看，你未来姐夫的弟弟是班长。 谷策霎时间更讨厌这个莫名其妙的姐夫和姐姐了，要是这两人一成，以后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他动了动眉毛：“可是姐夫，这样一算你正儿八经没上过多少学啊？” 致命一击，直击到雷越软肋。 “你有没有礼貌！”谷洵看眼色立马把弟弟骂住，“你管好自己就行，该干嘛干嘛去！” 谷策巴不得该干嘛干嘛去，一溜烟儿回了房，他才不喜欢一家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气氛。 但是，此时的其乐融融被谷策的大实话弄得有些僵硬。 谷爸试图缓解尴尬：“没事儿，能赚钱就行，你看我们家阿策，书念了够多，以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那也……不一定的哈。”谷妈瞪了一眼老头子，眼神凌厉得像在放刀子：怎么说自家儿子呢？！ “诶诶，”谷洵打断他们，“人也看了，问题也问了，没事儿的话我们可走了啊？” “嗯？” “啊？” 谷爸谷妈和雷越皆是一惊，第一次上门见父母，说几句话就走？这合适吗？好歹也是带了礼来的呀。 “不行不行，你爸一大早去菜场要给小雷露一手的，吃晚饭再走吧？”谷妈拉着雷越的手挽留，“吃完饭，吃完饭。” 谷洵被那“露一手”逗乐了：“爸，就您这水平，别班门弄斧了吧？我们俩可都有事呢！” “你吃惯了别人家饭，嘴都挑了！”谷妈在女儿后背轻轻拍了一记作为教训，拍得谷洵和雷越都吃了一惊。 谷洵不想在家吃饭，就是因为不想露馅，每多待一分钟，她都会有暴露怀孕的风险。她一向是个优秀的乖乖女，未婚先孕这种事，暂时还没那个心里建设向父母坦诚。 “不不不，我哪能嫌弃家里饭呀，”谷洵为了临阵脱逃，嘴巴变甜了起来，“我跟雷越真的有事儿呢，要不就下次再回来吃吧？妈~” “这孩子，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啊，大周末的。” 雷越配合地摆出为难的神色，谷妈看了，无话可说，只好掏出红包往雷越怀里一塞：“随你们的便吧！” 来来回回互推了几回，谷洵成功把雷越连同红包一起带了出来，走在小区里的路上，自由的空气格外清新。 “我大概知道你说你不擅长应付家里的事是什么意思了……”雷越心领神会地笑：“不过你们家的气氛还是很和睦的，跟我家一样，很普通的家庭。” 谷洵点点头：“自从我一个人出去闯荡，就很少跟他们沟通过了。上学读书的时候要强，忙于做弟弟的榜样，疏忽了和父母兄弟之间的感情，好在他们还愿意亲近我。” “那是当然的啊，家人嘛。”雷越大大的个子牵着谷洵的手，对她说，“你是他们的亲人，再怎么样，他们都不会对你失望，这就是亲人的意义。” 谷洵颇有感慨地点了点头：“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 为了这次能体面的见家长，雷越特地买了辆新车，全款的奥迪q4，酷黑车型相当霸气。 他拉开车门邀谷洵入座：“请。” 谷洵对他的绅士风度很满意，对这辆车更满意，说：“这辆车大概能迈过我父母给你的门槛了。” “不是已经迈过了吗？” 谷洵轻笑，她早就想建议雷越买辆车，毕竟那辆摩托并不是一个适合全家人出行的交通工具。然而在她考虑好怎么跟他说之前，雷越就默默地做了，并且给足她面子。他总是这么周到。 “等会儿干什么去？”雷越问他。 “去医院啊。”谷洵摸摸肚子，“它还没有做过一次完整的检查。” 确定怀孕全靠不适的肠胃和两根验孕棒，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去医院看一下的。虽然那小东西在她肚子里，她还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 “啊！”雷越恍然大悟，“去去去，得去的！” 知道这件事已经快一周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光想着怎么变着法儿给她做吃的了！ 雷越谨慎又谨慎地把车开到医院，b超和验血下来，他全程跟个保姆似的伺候着。得知胎儿已经七周，抱着镜像图乐得像朵花儿一样的也是他。 “今天晚上吃什么？吃鸡？椒麻鸡？” 雷越兴奋极了，恨不得辞去酒店工作天天回来给她洗衣服做饭。 “想吃芋头糕。” 谷洵砸吧砸吧嘴：“昨天看到电视里有放广告，很好吃的样子。” “好嘞！” 说着两人便绕道一起去了超市，挑了两袋子又圆又大的芋头。雷越推着购物车把谷洵护在身侧，生怕哪个不长眼的把购物车撞到谷洵身上来。 谷洵在他侧后方默默跟着，看着他的宽阔肩背的时候回想，会不会生一个儿子，长大也像雷越一样，温顺的金毛犬似的，很有安全感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失笑，怎么能把儿子和狗比一起呢？ “笑什么？想吃西瓜了？不能吃西瓜。”雷越路过一个西瓜拍拍它的肚子，提醒谷洵，“性凉的水果少吃。” 谷洵感觉自己受了某种不能接受的特殊待遇，挽上雷越的手臂，仰起下巴，撒娇似的问：“我怀孕了变得很特别吗？” “特别啊，你是宝宝的妈啊。”雷越凑过来在谷洵的脸颊蹭了蹭，“特殊时期当然得特殊对待。小心点。” “我去！谷洵！” 金愈佳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杵在谷洵面前，身边跟着一个样貌清秀的男人——那是她老公，而手里牵着的小胖子，是她的儿子。 “啊……嗨……” 谷洵尴尬地撩了撩头发：“真巧啊，你们一家人，逛超市呐？” 曲智跟雷越握了握手，两个男人明明第一次见面，但莫名其妙的有种久别重逢的惺惺相惜感。 “小胖丁要吃啥，阿姨给你买！”谷洵弯下身摸摸小胖丁的小脸蛋，借此转移注意力。 然而金愈佳长了一双什么眼睛啊…… “孕妇营养奶粉！你喝的吗？”她指着雷越手推车里的铁罐子问。 “……”谷洵被问住了。答不出话只能弱弱地眨了眨眼睛。 曲智也才发现，伸过头来看，惊喜地笑着：“真的是诶。” “……” 雷越倒是挺好意思的，重重地点头：“嗯！” “……”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小胖丁不适时地问了一句：“谷阿姨有小宝宝了吗？” 金愈佳的表情一滞，捂住儿子的嘴，对谷洵挤出一抹微笑，说：“好久不见了，我们得约个时间见面聊聊近况，你说是吧洵洵？” “嗯……啊。” 两家人散去，谷洵做贼心虚地起了一身冷汗：“快走快走别回头。” 雷越不明所以：“你逃什么，她不是你闺蜜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两篇文都双更了啊！史无前例！路过不要错过！这本也快完结了。托我这该死的班的福，最近难得有空。 第二十三章 谷洵忙完业务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常常会思想放空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 肚子里有个孩子，即将有个丈夫, 一切的变化都让她无所适从。 但当文定年跟他晒娃晒老婆吐槽家中琐碎的时候, 她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这些事本来离她很远, 现实离她很近——她不得不接受，不得不强迫学习接下来需要面对的种种未知的难题。 “我老婆把月嫂赶走了, 家里的活儿都得我跟我丈母娘干, 丈母娘不怎么会做饭，早上晚上吃进嘴里的东西都是我在做。你看看我的手啊，我这大男人的手啊, 都快被洗洁精泡软了呀！” 文定年挤弄出一副疲劳又悲催的表情, 对着阳光仔细观察着自己发白起泡的手指。 “啊，那还好……”谷洵暗自庆幸, 雷越是做了半辈子饭的男人啊，定然不会有这方面的苦恼。 文定年猝然回头，狡黠的眼神在谷洵身上扫动着：“你说什么？还好？你在无视我的艰苦付出吗？你知道当一个合格的老公合格的老爸多难吗？”说着说着他都快声泪俱下了：“你这种没结婚的女人怎么能知道！下了班一秒钟都不能耽搁立刻回家伺候产妇和孩子不说，老婆还疑神疑鬼总是多事，我这男人当得可真他妈憋屈, 要是我真风流就算了！” 啊…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也不是那么好评判的。谷洵敷衍地安慰他：“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而文定年则是两眼发直的绝望：“以前是一个女人盯着我, 演变成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盯着我。” “额……”很有画面感。 听了他这一番倾诉，谷洵冷不丁开始反省自己，好像自己没有文定年老婆那么过分哈……不过也保不齐。一个女孩变成女人，再变成孩子妈, 中间经历的可不止十八变。比如金愈佳：她变成一个清汤寡水的管家肥婆之前，曾经也是个走在时尚前沿的时髦女郎。 “所以啊，”文定年仿佛看穿了人生那般，好心地规劝着谷洵说：“我觉得单身一族也挺好的，尤其是你这种衣食无忧不愁绵延子嗣的非独生女。” 谷洵附和他的时候总是忙不迭地“是啊，是啊。” 但过了一个月，等文定年发现了她凸得不能再穿职业短裙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给这位新妈妈吐的苦水提的建议有多傻逼了：“我去，你他娘的怀孕了？！” “啊呸呸，你怀孕了？”文定年捂着自己没有胎教的破嘴：“你怀孕了为什么不说？！” 文定年绝对是这个世界上得知谷洵怀孕之后最苦逼的人，这意味着他不仅要一个人撑着家庭，连公司也得他一个人撑着了！ “不不不，短时间我不会走的。”谷洵扶着肚子给丁宇诚吃定心丸：“八个月，八个月我再走……” “那有什么不同吗？！年终最忙的时候你要走，你还不如一刀剜了我罢！”文定年崩溃大哭，却流不出眼泪：“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我结婚的时候你给我包了多少喜钱？” “五千……” “五千是多少罐奶粉你知道吗？” “……” 对于做妈妈这件毫无经验的事，谷洵着实一无所知。所有的事都是雷越一人操持的。等到通知双方家人见面吃饭商量婚事的时候，她才有了一丝实实在在的恐慌——两家人突然要变成一家人了，需要她应付的家人亲友更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但雷越总是气定神闲地对她说：“我来，都我来。” 他把其他事都做完，只给她剩下唯一一件他无法亲力亲为的事情，那就是安心养胎。 雷越对她太好太好了，有闺蜜般的体贴，也有父亲般的温厚，好得让他恍恍惚惚甚至有时一梦醒来会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假的。直到摸到胖胖的肚子和枕边的胸膛，她才会感叹一句，和雷越的相遇也许是个奇迹，哦不，雷越本身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也许就是个奇迹。由意外一夜之间变成了奇迹。 金愈佳因为谷洵没有把怀孕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她而生了一段时间气之后，突然某一天两人又悄咪咪地恢复了之前的友好关系。并且金愈佳十分慷慨地把小胖丁以前穿过的小衣玩过的玩具都往谷洵家里搬过来，然后打着“二手货便宜出”的旗号在谷洵家混了一顿精致的晚饭作为辛苦的回报。 金愈佳的饭量比雷越还大得多，谷洵早就知道。但今天一看，她却产生了一种全新的震撼。面前的女人大口吃着肉，一边滔滔不绝讲着孩子的事，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婴儿用品都买男女通用的，床就算了，单独的床睡得再舒服也不如睡在你的奶边。你别嫌弃我们家小胖丁的旧衣服，下过水的比新买的软和，还有奶粉，坚持买进口的，产前营养补充也买进口的，要不要代购？我推给你两个？你们家有消毒机吗？我这儿也有链接……” 万年学霸到了这个时候就像个傻子一样木楞楞“哦”着，其实什么都没往脑子里去，谷洵正慌张想拿什么记录一下的时候，一转头却看见雷越在备忘录认真记着笔记。 金愈佳挑眉偷笑：“哦，看来你不用管了。” 晚饭过后雷越把金愈佳送到楼下并且道了谢：“有时间再来玩。” 金愈佳点点头，看来她总在谷洵面前说雷越好话是没错的。 雷越回到楼上收拾屋子的时候累累在房里蹿跳，秋天来了，眼看着累累也要发情了。谷洵正津津有味吃着雷越做的果干看电视，雷越忽然问她：“要不然给累累做个绝育吧？” “绝育？”谷洵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为什么要绝育？” “绝育之后会变温顺，不然她发了情窜来窜去把你绊倒怎么办？”雷越把累累抱起来，累累不悦地往空中踢着腿。 “我小心点就是了。你不能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 “洵洵……”雷越叫了她一声，把猫放下。 谷洵原以为雷越要过来跟她讲道理，结果雷越却露出某种万分感动的表情把脸枕在她肩头，内心汹涌的情绪喷薄而出：“谢谢你，洵洵。接纳我，接纳累累，接纳我们的孩子，接纳累累的孩子。” “累累的孩子？”谷洵缩了缩脖子：“那你要不去给她绝育吧。” “……” 两人讨论了个把小时，最后以“顺其自然”结束了话题。等雷越问她要不要把累累送回他爸那里养一段时间的时候，谷洵拒绝了。 她还是喜欢累累的存在的。累累就是一个小雷越呀。 晚上是雷越抱着谷洵睡，不是紧紧搂着，而是轻轻搭着，温暖的手合在谷洵的小腹。自从怀孕那天起他就这么睡了，相敬如宾毫不逾矩。其实他恨不得连谷洵翻身都去帮个忙，新人爸爸为了孩子就是这么忐忑，哪怕有一个瞬间掉以轻心他就觉得自己犯了某种死罪一样。 “雷越。” “嗯。” “我希望它是个男孩子。” “为什么？” “因为女儿会像我。” “都说女儿像爸爸，怎么会像你，更何况，像你多好。” 谷洵晃了晃脑袋：“不好。” 做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孩子，并不好。年轻的时候为了感情莽撞过，多愁善感过，年纪大了些又过于小心翼翼，久而久之就有了过于独立这个不必要的习惯。然后她露出锋芒，成为大龄剩女中的一员。所幸她遇到雷越，要是女儿遇不到呢？她不想要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 雷越无法体会谷洵这种敏感而又细碎的情绪，叹声道：“孩子们也是有自己的人生的，我们只要负责去爱就好。” “爱……” “你爱我吗？”雷越内心愈发好奇，好像谷洵从来没有跟他说过爱。 室内的空气滞了几秒，雷越在思考着到底是谷洵不爱他还是囊中羞涩难以启齿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其实好像没有那么在意她的回答了。没有必要跟自己较劲的，爱这个东西，不是靠说就能给出答案。 “那你爱我吗？”谷洵出乎意料地反问。 “爱，就像你爱我一样爱。” “嘁……” 谷洵拱进雷越怀里，笑了良久。然后在雷越即将幸福入梦的前一秒说： “那你一定是很爱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心情很急所以收尾会快一点。有机会的话会扩充一点。另，向暗夜流光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