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红了樱桃 作者:梨酒儿 文案: 时樱从小就在做一个梦。 梦里的男人,把她当做独一无二的宝贝。 放在心窝子里疼。 后来,她被家里安排,嫁给了这个男人。 新婚夜。 池以钦脸色冰冷,语气生疏:“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和我结婚,但你最好离我远点。” “毕竟我很讨厌你。” 时樱眼眶微红,咬着下唇,委屈的直掉眼泪。 可她还是抱住了他。 因为梦里的他对她很好。 *先婚后爱 *耳聋体弱.阴郁孤僻少爷vs善良可爱.恋爱脑大小姐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樱,池以钦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夜色暗沉,天边有乌云压下,沉闷燥热。 这是柏城近郊的一栋别墅,圈着偌大的花园,还未到秋日,花园里已经一片萧瑟落败。 落入视野里满目的漆黑,整栋别墅,只有二楼的一个房间亮着灯。 时樱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坐在化妆台前。 她刚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镜子前映着一张白皙的小脸,精致俏丽。 今天她结婚。 白天刚刚结束了盛大的婚礼,晚上回到婚房,就是这样一副寂冷的景象。 落差太大了。 时樱垂了垂眼,想她已经忍了这么多了,那现在也依旧能忍。 在一个月前,她还想着,要去爱尔兰办婚礼,然后请加拿大的一位设计师做高定婚纱,还有婚房,她要买海边的别墅。 可结婚对象不肯出国,甚至连出柏城都不肯,时间来不及,也没办法做高定,只能买了品牌现成的婚纱。 至于婚房……对方只住自己这栋鬼屋一样的别墅,其它哪儿都不去。 时樱全部都妥协了。 说起她的结婚对象,在婚礼举办之前,时樱只见过他一面。 还知道他叫池以钦,池家大少爷。 其它什么都不知道。 可就是这一面,让时樱确定了自己要嫁给他。 时樱进行完所有的护肤流程,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十点了。 她七点钟就到了这里,卸了妆,洗了澡,可在房间里待到现在,连池以钦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分明在别墅里,可就是不见人。 外面开始刮起了风,扑在窗户上,野兽嘶吼般呜呜的响,时樱往后缩了缩,有些害怕。 身后的床是大红色的,十分喜庆,可看起来就是一点人味都没有。 时樱掀开被子,侧身躺在床的一个小角落里。 打开微信,收到的全部都是祝福。 她一条条的回消息过去。 还有几个朋友和她调侃,春宵一刻,怎么还有时间和他们聊天。 时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今天累了一天,现在又在这样的环境,心理和身体双重的压力。 她渐渐地眼皮就重了起来,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 时樱被雷声震醒。 外面雷声大作,闪电划过,瞬间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时樱深喘了几口气,接着打开手机看了眼。 十一点多了了。 房间里灯没关,时樱看了一眼,依旧只有她一个人。 眼看今天就要过去了。 时樱咬咬牙,从床上爬起来。 她打开房门,想出去看看。 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偶尔闪电亮了一下,才能看一眼狭长的过道。 时樱不信鬼神,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难免还是会害怕。 时樱咬咬牙,决定还是去找找他。 她第一次来这里,对别墅的构造一点都不熟悉,只能拿手机打着灯,慢慢的往前走。 期间她找到好几个房间,敲了门都没人应。 到最角落的一个房间时,时樱继续敲门,黑暗中,依旧只有孤单的敲门声。 前面就没路了。 时樱正准备原路返回,突然想到,自己敲门,他不一定能够听见。 池以钦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后来病好之后,耳朵就听不见了。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治好。 时樱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眼前这扇门。 她用手挡住了手机上的灯光,等耳朵确定了周围环境没什么异样后,她才抬起手机照明。 首先看到的,是房间里一整面墙的柜子,里面摆着瓶瓶罐罐,像是各种药品。 左边是书柜,摞的满满的都是书。 时樱晃一眼过去,看到有人趴在书桌上。 呼吸浅缓,应该是睡着了。 她心里突的跳了一下,这时候看见他,心跳莫名加快,还有点紧张。 哪怕知道他耳朵听不见,时樱还是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到了他身边。 借着窗外一点微弱的光亮,时樱看见他的侧脸。 挺拔的鼻梁下,薄唇轻抿。 时樱看着他,目光渐渐凝住,眸中好奇却又喜悦,唇角弯起,带了笑意。 她俯身,凑近了些。 暗光下,他身形瘦弱,皮肤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搭在桌子上的一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泛着莹光似白玉一般。 时樱看着,朝着他,慢慢的伸手…… 就在指尖快要触到他脸颊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的一双眸子带着警惕,暗沉的似幽灵一般,席卷着鬼魅,一动不动的盯着时樱。 时樱有点被吓到了。 她的手就顿在原地,没敢再往前,也没有收回来。 看他目光生疏,时樱拿出手机打字,递到他面前给他看。 “我是时樱。” 池以钦似乎并不在意她是谁这个问题,也不说话,只是依旧盯着她,眸光越来越沉,漆黑不见底。 这目光像在警告她什么。 哪怕他这副模样,时樱也不觉得怕,她顿了下,又继续打了一行字。 “我们今天结婚,婚礼上,你见过我。” 时樱怕他不认识自己。 说起来,他们只在婚礼上真正的见过一面。 婚礼结束之后,他就回了别墅,而时樱是在招待完宾客后,晚上才过来的。 他只见过她一面,现在又这么黑…… 时樱还在想,他可能没认出来。 时樱指了指门外,又看向外面的大雨,下意识去握池以钦的手。 她的意思是,现在很冷,他就在这里这样睡了,会不会着凉。 可她还没碰到他的手,池以钦已经飞快的把手抽开。 “滚出去!”他声音低沉,带着一抹嘶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 池以钦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随后淡淡垂眼,冷声,每一个字都像踩在冰点上。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和我结婚,但你最好离我远点。” 他顿了下,那瞬间浑身阴郁,仿若魔鬼一般,语气沉重又可怕。 “因为我真的会弄死你。” 对于池以钦来说,这么多年,他一直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突然多一个人,他极度排斥。 前段时间,爸妈来和他说,看中了一个女孩子,希望他能和她结婚。 他们说,对方女孩是柏城时家的千金,相貌上佳,温柔善良,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也是柏城这一带有名的名媛。 当时听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认为,这样优秀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会愿意嫁给他。 嫁给一个……废人。 可她竟然真的答应了。 他想不到她的意图。 这个叫做时樱的,有家世有相貌也有学历,单纯为利益的话,她不必要。 她可以嫁给很好的人。 但她选择了和他结婚。 这让任何人都不得不去怀疑。 反正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和他结婚的是人也好,是鬼也好,都只算是完成池家的任务。 户口本上多页纸的事情。 只是多了这页纸,以后要是可以不用再看见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嫁是她自己要嫁,没人逼她,如果不想死的话,真的要离远点。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最清楚,惹到他了,就没有做不出来的。 “我再说最后一遍,滚。”他的声音又从黑暗中响起。 时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身体发抖,眼眶红红的,泪珠盈在眼眶里打转,听得直委屈。 这和她想象中的结婚不一样。 眼前的人,和她所认为的池以钦也不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的认知出现了错误,以至于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她永远都记得梦里的那个人,是把她当做怎样的宝贝来宠。 深重到让人无法承受的情意,却能给予她这世间最大的幸福和满足。 以至于她每每想起梦里的场景,嘴角都带着笑容。 明明……那个人就是他。 也明明……他不是这样的。 . 时樱还是回房间躺下了。 她回想池以钦刚才的态度,越想越难过,眼角湿润润的,抹不开眼泪来。 从十二岁开始,她的梦里就会频繁的出现一个男人。 在这长达十几年的梦境里,她知道了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一个哪怕抛弃了全世界,从荆棘丛上踩过,带着满身的伤口和鲜血,却依旧会来保护她的人。 就算在梦里,这样的情感也会让她痛的揪心。 于是渐渐的,她开始把梦里人真情实感当做自己的爱人。 这么多年,为他对自己的那份好而感动,去喜欢,然后也爱上他。 就在她以为这一切只是梦境的时候,她见到了家里人为她安排的结婚对象。 池以钦。 和她梦里的人一模一样。 不仅长得一样,就连他周身的气息,都让她觉得无比熟悉。 当时看见他第一眼,时樱就在想,肯定不会错的。 所以她听从了家里的安排。 嫁给他,义无反顾。 哪怕两人之前并不认识。 时樱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婚姻她不能做主,都要为家族考虑。 可在这样的前提下,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很幸福的事情。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时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雨滴啪嗒啪嗒落在窗台上,风刮的呜呜直响。 她躺在被子里都不禁有点冷。 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她在想池以钦待在那个阴冷潮湿的房间里,没有床也没有被子,会不会冷。 听说他身体不好,就这么待着肯定容易感冒。 时樱没办法不担心。 于是她从柜子里找了一床毯子,拿在手里,又去了刚才那个房间。 他趴在桌子上,依旧是刚才那个姿势。 呼吸声沉重了不少,听着像是已经睡熟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他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时樱知道,这里是他的书房也是工作室,在梦里,他就会待在这里配置药物。 久病成良医,在自己的耳朵长久无法治疗好之后,他开始自己研究。 希望能够治好自己。 时樱两手握在毛毯的两边还没有放开,她俯身再近一点,就可以抱住他。 哪怕他刚刚那样凶了她,时樱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他。 她从背后轻轻抱住他,脸颊挨着他的耳廓,只是一点点的碰上了。 唇瓣轻启,在他耳边呢喃。 “你现在好像有点讨厌我。” “但没关系,我们以后会一直都在一起。” 她相信梦里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 我想要做你的太阳啊。 时樱当然也委屈。 她期盼了那么久的婚礼,妥协了那么多,最后换来的,是他丝毫不带温度的恶言恶语,和这样一个冰冷的夜晚。 心里酸的直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时隔快一个月的新文终于来了,还是给好久没见面的你们发个红包,先到先得! 第2章 池以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他一整晚都趴在书桌上睡了。 房间里窗帘紧拉着,严密的不透一丝光亮。 池以钦睁开眼睛。 他早就习惯这个世界的安静和黑暗,当耳朵听不到声音后,他开始下意识封闭五官的功能。 眼眸里的淡然和阴沉,一直都浅浅弥漫着。 他直起身子,身上的毯子顺着往下滑落。 池以钦伸手拉住,转头去看。 他有时候看书看得太晚了,就会直接趴在这里睡了。 可昨天晚上睡觉前,他不记得自己身上有盖着这个毯子。 那应该是那个女人给他盖上的。 他听不见,就算再警惕,睡着之后,也很难防住别人。 把她骂走了还能跑过来……也不知道她这么故意献殷勤到底想干什么。 池以钦随手把毯子扔到一边,站起身来。 耳垂有湿湿的感觉,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可落在指尖里,什么都没有。 有点像是眼泪……已经干了…… 池以钦也没有多想。 他打开房门,外面就是长长的过道。 这样狭长的,几乎只能容下一个人的过道,会给他一种安全感。 出了过道,前面是主卧。 池以钦看了一眼,也没进去,准备下楼。 那个女人现在可能在卧室里,他不想看见她。 看见除自己以外的人出现,他都觉得烦。 刚走到楼梯边上,他往下看,突然看见一楼客厅里,坐了几个人。 这下不是一个讨厌的人了。 而是一堆。 池以钦脚步停下,目光顿住,静静地看着下面。 他们在说话,可他也听不到说的是什么。 . 时樱乖巧的坐在沙发上。 她面前的两个人,是池以钦的爸爸和妈妈。 “他昨晚在书房睡的?”池夫人挺着背坐着,说话声冷淡没有温度。 人看着严肃,不太好相处。 时樱之前见过池夫人几面,接触最多的还是在婚礼上了。 所以和她说话,也很疏离。 “嗯。”时樱想着,点了点头。 稍顿之后,她开口说:“我劝过他了,他不肯回房间。” 听到这里,池夫人叹了口气。 这个儿媳妇她是很满意的,门当户对,和以钦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 只是自家大儿子那脾气…… “他要是真欺负你了,你就来告诉我们,别自己瞒着不说。” 一旁的池文韬开口,语气也是冷冰冰的:“池以钦脾气不好,不要让你受委屈了。” 池夫人点头应道:“是啊,不止我们不放心,你爸妈也不放心。” 池文韬和时樱爸爸是生意场上的老朋友了,这婚姻,说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其实是两家人的事。 说到底为了利益。 这时候干坐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就她一个人这么面对他们两个,真的是尴尬又不知所措。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她也感觉到了,池以钦和他爸妈关系不好。 他们对待对方,就像是一点也不熟悉的陌生人。 她想,池以钦现在这个样子,和他的父母,应该也有很大的关系吧。 就在这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几人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池以钦穿着一件黑色的稠质睡衣,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来。哪怕现在客厅里照进明媚的阳光,他眼底依旧一片深渊。 在这光亮下,他的脸颊苍白的毫无血色。 池夫人看着他,打手语和他交流。 “昨晚睡得好吗?” 自从池以钦的耳朵听不见之后,池家人为了方便和他交流,基本上都学会了手语。 池以钦没有回答。 他看了眼时樱,目光扫过后,停在旁边的池夫人和池文韬身上。 “谁让你们不经我允许就进来了?”语气极其冷漠。 这句话是对池文韬夫妇说的。 池文韬的脸色当时就冷了下来。 池夫人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只是继续打着手语和他交流。 “我们担心时樱,过来看看。” 池以钦冷笑了一声。 他看向时樱,眸光锐利,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开口:“担心她,就让她和你们一起滚出去啊。” 他很不喜欢别人侵占自己的领地。 更何况是面前这两个他最讨厌的人。 看着就让人心烦。 暴躁。 “池以钦,你怎么说话的!”池文韬一生气,直接开口就朝着他凶了一句。 他脾气现在越来越古怪,对待父母都是恶言相向。 以前的时候,他们觉得亏欠了他,还会顺着他来,多少哄着一些。 可现在越来越过分。 已经结婚成家的人了,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有了责任,依旧我行我素。 池以钦看他的唇形,大概也看懂了点在说什么。 可他也只当自己听不懂。 “我是个聋子,我听不见。”他语气讽刺,脸上始终挂着冷冷的笑容。 这才是最憋屈最气人的。 池文韬手语学的不好,着急起来更加不知道要怎么说,毕竟池以钦是真的听不见。 他这个当父亲的,无论怎么骂他,怎么说他,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而池以钦说出来的话,却永远讽刺又冷漠。 “好了,你别生气。”池夫人赶紧拉住池文韬,拍了拍他的背,压低声音,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池文韬很生气,可还是在尽力的压制自己的怒火。 “时樱,等过两天我们再一起吃个饭,好不好?”池夫人转头和时樱笑着说话。 “有事记得联系。”池夫人说着,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时樱点点头,甜甜的应道:“好啊。” 这边说完,池夫人赶紧挽着池文韬的手往外走。 出了别墅大门之后,她才忍不住出声说他。 “以钦这孩子性格犟,你就别往他那劲上顶。” “我还不够顺着他?”池文韬想起这件事就气,自己的儿子,自己却管教不了,还一天天受他的气。 话说的那么难听,迟早要被他气死。 “你看他现在什么鬼样子,弄得跟我们欠他一样——” 池文韬冷哼一声,话没说完,池夫人已经冷硬了面色,停下脚步,打断他的话,怒道:“别说了。” 这个话题,是池家的禁忌。 大家都不愿意提起。 . 池家夫妇离开之后,池以钦也上楼了。 剩下时樱一个人在楼下。 她抿着唇,有点局促不安。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一点东西都没吃,现在又是这个时间,该吃早饭了。 时樱刚刚去厨房看了,只有几样很单调的食材。 她也不会做。 以前在家里,都有阿姨做饭,她不用在这方面操心的。 可现在看这个情况,这里也不像是会有阿姨的样子。 只有他们两个在。 池以钦似乎不喜欢别人进到这里。 这个“别人”,是除开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总不能饿死吧…… 于是时樱咬咬牙,打开冰箱,决定用仅有的这些食材,做一顿早餐。 她从来没有下过厨。 可她想,既然已经嫁人了,当了别人的妻子,那学会下厨,也是应该的事。 做饭给自己喜欢的人吃,会很幸福。 时樱回想了下以前看阿姨做饭的流程。 还是不太清楚。 于是她想,还是上网搜一下比较好。 手机放在楼上卧室了。 时樱上楼去拿。 她刚走到二楼,就听见过道角落的那间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接着“砰”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时樱一颗心下意识提了起来。 她循着声音往房间那边走,脚步越来越快。 到房间门口时,里面传来一阵惨叫。 “你别、别、别动。”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音色听起来说是男人,更应该是……少年。 “我错了我错了,你快放开!” 少年声音惊惧,尾音都在颤抖,是怕极了的样子。 时樱停在门口,想着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而且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一时间想不太起来。 于是时樱站在门口顿了会儿,就在努力的回想。 没过几秒,少年又惨叫一声,声音更加凄厉。 时樱吓得心一抖,顾不了那么多,马上就推开了门。 昏暗的房间里,时樱一眼就看到被池以钦踩在脚下的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刘海上沾着汗,贴在了额头上,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里,看不清他的脸。 可她接着目光往上,陡然一惊。 她看到池以钦的手里拿着一把刀,是很小的那种手术刀。 在暗色里闪着银光。 刀口往下,就朝着他脚下的少年。 少年抬头,看清了时樱,当时就大喊了一声:“嫂子救命!” 时樱这时候反应过来,是池以航! 他是池以钦的弟弟,之前时樱见过他几面。 池以钦这浑身阴戾的气势,好像真的一刀下去,就会要了池以航的命一样。 时樱也不知道还怎么办,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他眸色阴沉的令人发怵,周身十分压抑。 池以钦瞬间就一刀划在池以航的手臂上,鲜血顿时溢出。 “池以钦你放手。”时樱哪见过这阵仗,脸都吓白了。 他手指握的死紧,刀尖刺进池以航的肉里,已有毫分之深。 少年因为惊恐和疼痛,整个五官都挤到了一起。 池以钦抬头,看着面前的时樱。 他没有说话,只是眸子里一片幽深,冷冷盯着她。 时樱没害怕,反而握住他的手腕。 手指温柔,尽自己全力,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指。 池以钦力气很大,时樱完全拗不过他。 她眼眸湿漉漉的,一边摇头,一边乞求的看着池以钦。 再这样下去,时樱是真的怕池以航会出事。 可池以钦丝毫不动。 “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池以航看着情况不对,拼命的要解释,手臂上疼的厉害,可他也不敢动。 可他再怎么解释,池以钦也听不见。 第3章 刚刚池以钦不在书房,池以航他偷偷的溜了进来。 后面池以钦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站在柜子旁边,打着台灯,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他看得太认真了,以至于池以钦突然进来吓到了他,池以航一惊,碰到柜子上的瓶瓶罐罐,摔下来,碎了好几个。 看着一地的残渣,池以钦当时就阴沉了面色,直接一脚把人踢在地上。 手术刀就在桌子上摆着。 池以钦随手拿过,架在了他身上。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碰他东西。 他放在架子上的药品,全是很珍贵的东西。 现在被池以航打碎了。 眉眼之间,能看出他们的相似。 可池以航眼眸里盛着的,是朝气和活力。 这和阴郁的池以钦完全不同。 池以钦手上一紧,刀尖又深入了几分…… 时樱跟着他的目光过去,看到一地的玻璃碎屑,还有掉到地上的药丸和药粉之类,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肯定是池以航碰碎了这些,池以钦生气了。 时樱太着急了,于是尝试着打手语和池以钦交流。 知道池以钦的耳疾之后,时樱就开始学习手语。 现在学习还不到一个月,她只会一些基础的交流。 而且说的还很笨拙。 “我帮你收拾好。”时樱打手语说着,停了下,又思考自己下一句要说的话。 池以钦看见时樱打手语,怔了下,大概是没想到她还会这个。 “你替他。”池以钦启唇,淡淡吐出几个字。 冷漠的没有丝毫温度。 赔不赔的不重要,就是他今天想见血了。 那总得有个人来牺牲一下。 池以航的身体已经僵的开始发抖,他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出来,已经断断续续。 时樱目光就盯着刀尖,心尖发颤,片刻后,她把自己的手臂伸到了池以钦面前。 眼睛里是明明白白的害怕,可她没有退缩。 她眼睛里有光,是一种真真正正想亲近他的光。 一腔孤勇,撞南墙也不回头。 池以钦手腕往上,刀尖从池以航的血肉中缓缓离开,上面还挂着一滴鲜血。 时樱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要到来的疼痛。 心跳飞快,以至于在那一瞬间大脑变得空白。 她最怕疼了。 可疼痛迟迟没有到来,随之而来的,是刀被“哐当”扔在一边的声音。 时樱愣愣的睁眼,看见池以钦大步往前,进了前面一道小门。 不见了人影。 房间里瞬间没了动静,时樱反应过来,赶紧去扶池以航。 他手臂上伤口不大,可却很深,刀□□之后,不断地往外溢血。 她扶着池以航往房间外面走。 卧室里有药箱,时樱让池以航在沙发上坐下,赶紧就去找药箱。 池以航动了动手臂,疼的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事,嫂子。”池以航垂下手来,笑着摇了摇头。 一远离池以钦,他笑容立刻就明媚了,随口说道:“我从小被他打到大,习惯了。” 时樱愣住,回头,颇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时樱很怀疑其中真假。 池以航把自己衣袖撸起来,露出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略微一数,也有五六道。 刚刚被刺伤的地方,还在流血,浸湿了一大块。 “嫂子,你在新闻上看没看过,就是那种……” 池以航现在开始嘚嘚了起来,说道:“因为家里生了二胎,老大很不高兴,觉得他抢了父母的宠爱,然后使劲虐待。” “我就不一样了,我这都不是虐待,他想整死我。”池以航啧啧了两声,看着自己的伤口,不禁就直摇头。 “不可能。”时樱看了他一眼,出声反驳,笃定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证据确凿。”池以航伸着自己的手给她看,见时樱不相信自己,他还委屈上了。 “他耳朵听不见之后,爸妈正好就怀上了我,你说他不记恨我,记恨谁?” 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在那样孤独无助的时候,突然得知自己爸妈又有了一个孩子—— 他肯定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爸妈不要他了。 他也很容易就把自己不好的情绪转移到这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 这些池以航都没有说错。 确实如此。 从小到大,他和这个所谓的哥哥,一点都不对付。 当然池以航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哪怕池以钦总是这样对他,他大大咧咧的也不在乎。 还能一个劲往他跟前凑。 “那也是你惹到他了,他才会这样的。”时樱嘀咕了一句,看着他衣服上弥漫开血迹,红的惊心动魄。 可她也不想管他了。 真是皮死一孩子。 “嫂子,我们加个微信吧。”池以航还挺喜欢这个温温柔柔又漂亮的嫂子。 更何况她刚刚救了他。 他边拿出手机来,边说道:“要是我哥对你怎么样,你就马上联系我,我替你挨打。” “让他多打我消消气吧,我倒要看看,他打我多少次才能原谅我。” 明明是鲜血淋漓的事,池以航说出来却这么轻松。 “好了,你快回去吧。”时樱也不想和他多说,直接推他下楼。 她现在还很担心池以钦,得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 池以钦蹲在地上,拿着瓶子,慢慢的分拣药片。 药粉扫了一地不能要了,可是药片还能再收拾收拾。 时樱在他旁边蹲下,侧头过去,看见他手掌处有一道血痕。 时樱拍了拍他的背。 池以钦没有反应。 大概是并不想理她。 时樱手上握着一块棉花糖,伸到池以钦面前,摊开手,笑脸盈盈的。 池以钦看见棉花糖,神色顿了一下。 他小时候喜欢吃棉花糖,爸妈也总给他买。 可长大后再也没碰过。 他手上是血,他活着是罪孽,碰这些美好的回忆,只会让他想起来就恶心。 活在黑暗里的自己,把所有一切也都拉进了深渊。 时樱不管不顾,非把棉花糖塞到他的手里,然后指了指他另一只手上的伤口。 又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纱布来。 意思就是给他包扎伤口。 “别动我。”池以钦冷冷回了一句,接着把棉花糖扔进了垃圾桶。 “那我帮你。”时樱看他很抵触自己,也不强求,就低头帮他收拾地上的药片和碎玻璃。 池以钦不想管她,就随着她去。 他收拾好了一部分,拿着起身,重新往架子上摆。 地上有一块碎片,他穿着拖鞋,往前一步差点要踩到。 时樱一眼看到,伸手就去捡了碎片起来。 碎片边缘锋利,碰了下,当即划伤了她的手指。 时樱轻“啊”了一声。 池以钦感受自己脚上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去看。 正好看到时樱手指被划伤。 可能是感受到了池以钦的目光,时樱装作若无其事的把碎片丢进垃圾桶,同时偷偷往回收受伤的手指。 继续收拾,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池以钦还继续看着她。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她碍事,笨手笨脚,这流血脏了他的地方,还是得他来收拾。 时樱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眼眸明亮,含着他从未见过的明媚。 “我没事。”时樱笑盈盈的,朝池以钦摆了摆手,然后拿了块纱布出来,按在自己伤口上。 本来不想让他看到的。 记得在梦里,也有一回她被玻璃划伤,只是一个很小的口子。 可池以钦很生气,那天之后,他把家里所有的玻璃制品都换了。 时樱觉得不必要这样。 可他一味如此,劝也劝不住。 想到这儿,时樱无奈的摇了摇头。 地上收拾好了之后,池以钦也不理会时樱,自顾的坐在书桌面前,开始看书。 他这里所有的书都是医学相关。 时樱之前从他的爸爸妈妈那里了解过,池以钦自从六岁听力障碍之后,就没办法正常的上学,可聋哑人的学校,他又不愿意去。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更加不接受自己一辈子会是聋子这件事。 于是六岁的孩子,在那段时间,开始整日整日的哭,大喊。 可他发现,无论他发出多大的声音,甚至喉咙都肿痛了—— 他依旧一点点都听不见。 生活上翻天覆地的变化,和自我认识的巨大反差,让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在那段时间几乎陷入了孤独自闭的境地。 当他终于接受了这件事情之后,才愿意让爸妈请家教对他进行辅导。 那之后就一直没有去过学校。 十八岁那年参加高考,他考了非常好的成绩。 他想报考医学类专业,只是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 既然如此,他最后选择不去上大学,买了临床医学专业相关书籍,自己在家进行修读。 时樱知道,他不比任何一个正规学习的医学生差。 因为他聪明,学什么都快。 时樱想,大概是上天看他太完美了,就必须夺掉他一点什么。 时樱心里一阵酸酸的,在旁边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她还是准备下楼去,继续做饭。 手指上的伤口还有点疼,时樱握刀不稳,菜切的十分糟糕。 再加上她没有经验,油花四溅,烫到她的前臂上,起了好几个红红的小点。 这一阵慌乱下来,她勉强的把早饭给弄好了。 时樱看着饭菜,好歹是松了一口气。 池以钦的厨艺是不错的,梦里他亲力亲为,会为时樱准备好精致又整洁的三餐。 至于味道如何她不知道。 毕竟没有真的尝过,只是看着应该还行。 不过现在他肯定是不会为她做饭的。 这个坏蛋池以钦,简直太过分了,刚刚还把她的棉花糖给扔了。 分明是特地为他准备的,想让他开心一点。 时樱心里想着,不怎么开心。 又看着自己把早餐做成这样,怎么看都没有胃口…… 可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端起饭菜上楼了。 第4章 时樱写了张纸条放在餐盘上。 她端着餐盘到书房的时候,池以钦还在看书。 她把餐盘放下,指了指上面的纸条。 池以钦压根就不理她。 他做自己的事情,把时樱当做了空气。 时樱很不放心,想亲眼看着他把东西吃了。 可池以钦不吃,她总不能硬逼着他,塞他嘴里去。 在旁边待了会儿,她觉得手臂上火辣辣的疼,实在忍受不了,时樱就出了房间。 池以钦在实验本上写了几行字,翻页过来,目光刚好扫到放在一边的餐盘。 餐盘上放着一张纸条:“记得吃早餐!” 底下还画了个笑脸。 字写得挺好看,端正秀气,可下面的那个笑脸,画的歪歪扭扭。 莫名的丑。 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也当然自己做饭,从来都是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弄点吃的。 有时候一直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会一两天都忘了吃饭。 而现在……他确实有点饿了。 从昨天婚礼到现在,他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她给他端来的早餐是卷饼,里面包着芝士牛肉,是他以前经常会吃的。 只是别人弄的东西池以钦不想吃,他有极强的排斥感。 于是他起身,准备自己再去厨房弄点吃的。 厕所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哗哗冲水的声音,池以钦路过,就往里面看了一眼。 她右手衣袖挽起,雪白无暇的皮肤上,依稀能看见几个泛红的小点。 她把手伸在水龙头下,不断地冲着。 同时时樱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按下语音,在和什么人聊天。 “糖糖,为什么我做饭总是溅油出来?”时樱声音委屈,小声的和那边的人撒娇。 “我就煎了个饼,现在手上都快疼死了。” 池以钦目光凝住,仔细的观察时樱的唇形。 他外出时,和人交流,不会有太大的障碍。 毕竟这么长时间了,快二十年,他看人的唇形,就能大概明白在说什么。 当然他也看懂了时樱的意思。 知道她做饭伤到手了。 时樱小心翼翼去碰自己的手,猛然碰伤口处,实在是疼,当即眉头皱的老高,龇牙咧嘴的,就差跳脚起来了。 做饭按照步骤来,看着都挺简单,可真的上手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手忙脚乱的,差点能把厨房给烧了。 好不容易做出一点勉强能看的,她都给池以钦了。 自己早上吃的那个都焦了。 池以钦唇角抿了抿,眸光微动,脑中突然间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 他站着,顿了会,又转身回了书房。 看着桌上的卷饼,池以钦想,无缘无故来接近他的人,一定另有所图。 目的不纯。 池以钦随手捏了一块饼,咬了一口,面露异色。 毫不犹豫把自己手上的饼扔进了垃圾桶。 抬眼看着桌上这一盘,也看着不顺眼,池以钦拿起,干脆全部往垃圾桶里倒。 也太难吃了。 . 虽然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可一到晚上,时樱还是会觉得害怕。 特别是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后,每晚洗澡出来坐在化妆台前,都会觉得自己背后凉嗖嗖的。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黑压压的树影和呜呜刮着的风。 没有一刻停歇下来。 她心跳加快,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用怕,没关系的。 这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还有池以钦呢,他就在过道的那边,不到十米的地方。 他们隔得很近的。 有他在她就放心,就不会再怕了。 手机一直在振动,时樱点开看,是唐棠给她发来的消息。 【时樱你逗我玩呢?你一千金大小姐,你做什么饭?】 【池家是穷的请不起阿姨了还是你那么想当贤妻良母。】 之前时樱说做饭溅油,唐棠都觉得她在开玩笑,毕竟大小姐,不止这双手,那全身可都是上了保险的。 直到刚刚时樱给她发了她做饭的图片—— 唐棠才反应过来,时樱没有在开玩笑。 【关你什么事。】 时樱回了一句,语气弱弱的,接着又回她。 【给他做饭,我心里高兴。】 唐棠:【别给我说这一套,你是时樱,在家是公主,嫁了人就是女王 。】 唐棠:【别说做饭了,进厨房都不行。】 时樱看着唐棠发来的信息,捂了捂发凉的肩膀,又看着周围环境。 她想,要是让唐棠知道她这段时间都待在这样的地方,她非得气疯了不可。 说不定会直接就拉她去离婚了。 时樱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过去,接着退了微信出来。 这天这么凉,时樱想到池以钦那个工作室里,更加冷冰冰的不说,还有好几个大冰柜。 再加上他穿的也单薄。 可她过去了也没用啊,这么晚了,池以钦压根不会搭理她。 时樱想着,半倚在床边,渐渐地昏昏欲睡了起来。 半夜她突然醒来。 时樱一阵激灵,听着外面有什么声音“砰砰”直响,吓得她心脏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声音响了几下,然后又停了。 片刻的寂静之后,又有更加奇怪的声音传来。 时樱头皮发麻,冷汗一下就浸透了衣服。 她来这儿之后晚上就睡不好,两三个小时就要醒一次,总是不安稳。 但之前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啊…… 时樱下意识屏住呼吸,在僵住了很久之后,她鼓起勇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寂静的长廊,不断回想着“滋啦”的怪异声,恐惧从她的心底蔓延,每往前走一步,距离崩溃又多了一点。 她双手捏的紧紧的,指腹被掐出了一道红痕,也都没有丝毫的感觉。 工作室的房门没有关,风吹的“哐哐”响,大概是外面的窗户也没关。 时樱站在门缝边,目光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探。 月光下,男人的身影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扶着柜子的一角,模样极其难受。 他额头上浸着一层冷汗,薄唇紧抿,一手放在柜门上,摸索着去开门,想拿什么东西。 可摸索了半天,柜门也没被打开。 时樱在外面看着,脚步不由自主的僵住,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 突然,闷然传来“砰”的一声,惊的时樱意识回缓过来。 略带涣散的目光定住,她看见池以钦摔倒在地上。 当时顾不得那么多,她推门进去,跑到池以钦身边,俯身扶他。 一碰到他的手指,竟是刺骨的凉意。 月光下,他的手指细长苍白,手心紧紧的捏着有东西,指骨节处,也扣的死死的。 “放手。”池以钦看见时樱,眸子压得戾气十足,沉下一片幽深不见底,开口轻斥了一句,声音十分虚弱。 小时候那场大病落下的病根,入秋之后,天气渐凉,原本隐在身体里面的病,就慢慢被诱发了起来。 今天晚上睡觉前忘了关窗户,他待在这又没有被子,凉风往他身上刮了大半夜。 刚刚醒来,浑身上下噬骨的难受。 他想到柜子里拿点药,可没想到人一起来,竟然连打开柜子的力气都没有。 浑身像是被抽没了骨头。 “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时樱被他一喝,动作就停顿住了,反应过来,于是出声询问。 并没有听他的话就放开。 池以钦低着头,身体在发抖,根本不会知道时樱在说什么。 时樱慌了,动了动自己指尖,满是刚才冰冷的触感。 她停了片刻,然后突然站起来,转身就往外面跑。 没一会儿,她搬了床被子进来。 她想让池以钦起来,起码别在地上坐着,可他手扣的那么死,以她的力气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时樱在他身边蹲下,捏着被子的两角,快速的把他人给裹住。 现在隔得这么近,她才看清楚,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冷汗浸的细细密密。 因为使不上力气一直咬着下唇,他唇角甚至有一抹血痕。 时樱把被子又裹紧了一些,靠着他的身体,连她都能感觉到入骨的寒意。 她握住他的手。 池以钦手动了一下,想挣脱开。 可他没有力气了,竟然连一个女人的力气都敌不了。 时樱自己身上也不是太热乎,她只能捂着他的手呼热气,尽量把自己身上的热传导过去。 好一会儿之后,虽然比之前好了一点,可还是没有太大的起色。 时樱想到之前看到柜子里有电热毯子,于是慌忙的起身,准备去把毯子拿过来。 “你先等等,我去拿热毯子过来。”虽然知道他听不见,时樱还是和他说了。 时樱离开房间后,池以钦撑着力气站起来,走路虽然发软,可每一步都死命的撑着。 然后到门口,他把门关上,锁住。 他现在比刚才好一点了,至少站起来有力气。 只是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他这副废物样子。 这样虚弱的,病态的,会让别人觉得可怜的样子。 身体上的这些病,从来都不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不到一分钟,他看到门一直在动。 虽然听不见,但他知道,他一定在外面敲门。 池以钦缓了几口气,扶着桌子,慢慢在椅子上坐下。 他闭上了眼睛。 月光从窗户撒下,落在他的左侧脸颊上,衬出皮肤毫无血色的苍白,慢慢沉寂在黑暗里。 . 他艰难的熬过了整整一夜。 之前这里面准备了有药,可上次全被池以航打碎了。 他来不及再去准备。 池以钦额前黑发粘着汗水,一缕缕的贴在皮肤上,极致的虚弱之后,浑身的气息也变得格外压抑。 他喉头上下滚动,站起来,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虽然现在胃里犯恶心,吃不下东西,可他知道,必须要吃点什么。 池以钦走出房间。 他偏头,脚步一顿,就看见时樱靠墙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床毯子。 睡得正熟。 昨天晚上,她敲门好像敲了很久,而他一直没理。 后来没动静了,还以为她走了。 她在这里待了一晚上? 池以钦看着她,眸中情绪怪异。 片刻后,他抬腿往前走,可才走出一步,又停下。 犹豫了会儿,转身到她身边,蹲了下来。 他一手伸至颈后,另一手放在了她的腿窝处。 池以钦咬牙,抱着她起身来,实在吃力。 要是在之前,抱起她完全没问题,只是他现在虚弱的不得了。 表面看起来轻松,手臂使力已经到了极致。 第5章 时樱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在卧室的床上。 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昨天晚上,她只是去拿了个电热毯,不到两分钟,再回来门就锁上了。 她怎么敲门,怎么推他都不开。 当时时樱真的急哭了。 她想到池以钦难受成那个样子,心里就揪着疼,可她怎么都没办法进去。 她想起梦里的时候,池以钦疼过一次。 那次已经很轻微了,而他紧紧抱着她,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撒手。 他说,很疼的时候,抱抱她,就没有那么疼了。 所以时樱想进去啊。 就算帮不了他,可抱抱他,那也是好的。 她现在人躺在床上,被子还盖的好好的,时樱想,反正不是她自己回来的就是了。 时樱拿起床头的手机,看见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点进微信更可怕,未读消息99+。 所有的这些都来自于唐棠。 时樱大致的翻了一下她发来的消息。 也没什么重要的大事。 99+的微信消息,全都是唐棠在骂她。 远在美国的唐棠好像知道了什么事情,彻底炸火了。 现在在使劲的发泄。 她半年前去美国进修,一直都不在国内。 时樱这结婚结的急,从定下来到举办婚礼,全程就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赶上唐棠一个重要的比赛,必须进行,所以她没办法回国。 【时樱你脑子有坑吧!你怎么没跟我说那池家大少爷是个聋子?】 时樱之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说起池以钦,时樱字里行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她告诉唐棠,她喜欢这个人。 嫁给他,是很开心也很幸福的事情。 唐棠当时还夸她,说她勇气可嘉,遇见喜欢的人,就应该这样。 她一心想着赶快结束手头上的事情,这就算错过了婚礼,到时候赶回来,还能观摩一下她的新婚燕尔。 直到昨天晚上,知道时樱真的在做饭,她又气又急,才想着去查一查这池大少爷。 几番打听,她才知道,那池以钦是个怎样的人。 毕竟池大少爷太神秘,在整个柏城里,真正认识他的人少之又少。 有认识的朋友,说他之前和池家谈生意的时候,和池以钦打过交道。 他也是偶然才得知,池以钦不但是个聋子,而且性格阴晴不变,就像魔鬼。 时樱这样的女孩子,她适合嫁给更好的人。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池以钦这样。 时樱以后的生活,又怎么可能会幸福。 【我要早知道这些,我就是把你绑了也不能让你嫁!】 【你这是把一辈子都毁了!】 唐棠说的话大概就是这些。 骂时樱傻,已经完全傻的没脑子了。 时樱一条条的看下来,面色淡淡的,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片刻后,她的唇角渐渐抿了起来。 两手拿着手机,缓慢又认真的打字。 【我不准你这样说他。】 发完之后,时樱直接把唐棠拉黑了,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 想都不用想,接下来肯定又是唐棠的一番电话轰炸。 唐棠火气大,她生气的时候,时樱完全连话都插不上。 在她面前,她完全嘴笨的要死。 干脆先不理她,让她冷静冷静再说。 时樱低头拽着被角,想着唐棠说的那么多话,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心里很不舒服。 但这样的不舒服,更多的来源于唐棠评价池以钦的那些不好的话。 唐棠是她很好的朋友,她不希望她对池以钦有这样的偏见。 就在这时候,池以钦出现在门口。 他淡淡的看了时樱一眼,见她醒了,顿了下,才走进来。 时樱看见他的时候,眼睛就亮了,目光跟着他,又欣喜又担心,想问他怎么样了,可张了张口,又停下。 脑子里开始思考怎么打手语出来。 “没事吧?”时樱很笨拙的打手语问道。 池以钦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低头看着,只是瞄了一眼时樱,没有回答他的话。 “你有点发烧了。”池以钦递了一盒药给她,语气淡漠道:“这是退烧药,自己拿着吃了。” 时樱下意识伸手去探自己的额头。 摸了摸,温度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只是太着急担心池以钦了,没有察觉到。 时樱接过药,冲他笑了笑。 就是“谢谢”的意思了。 “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看看。”池以钦突然又说道:“你可以自己去,或者打电话让人来接你。” 大概是觉得她还有其它症状,需要去医院检查。 虽然她碍事,可作为医者,还是有最基本的仁心。 时樱点点头。 她伸手,想去拿手机,可手上突然间麻麻软软的,连把手臂抬起来都有点费劲。 刚刚手就有点麻了,但还有力气,现在完全使不上力。 时樱很急,她想拿手机拿不了,抬手想打手语告诉池以钦也连手都抬不起。 于是她张了张口又抿住,着急又难受的看着池以钦,不知道该怎么办。 池以钦似乎看懂了什么,看着她的嘴唇,说:“你可以说话,我看得懂。” “我手麻了,你能不能……帮我打一下?”时樱小心翼翼的开口。 她在怀疑,池以钦听不见的话,是怎么看懂的。 “手麻?”池以钦疑问了一句,随即想到什么,问她:“腿麻吗?” 时樱感受了下,腿确实也麻的厉害,于是点头。 池以钦目光扫过她的脸,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态。 她发高烧,睡着的时候一身汗,很可能电解质紊乱。 才会手脚发麻,提不起一点力气。 既然这样的话,更要去医院。 “密码。”池以钦说着,按亮了手机屏幕。 “951020。” 看到这串数字,池以钦手上动作顿了下,然后将密码输进去。 手机真的打开了。 这数字……是他的生日…… 池以钦还来不及想她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生日做密码,手机一打开,他接着就看到了出现在眼前的聊天页面。 一些不堪入目的话,和时樱聊天的人,说池以钦是聋子,是废人。 还说时樱嫁给他,简直就是把自己一辈子给毁了。 池以钦看着,嘴角泛起丝丝冷笑。 他心尖冰凉,看多了这样的话,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 反正说得都没错,确实是这样。 聋子,废人,毁人一生。 他就不该生出来祸害这个世界。 果然她之前看起来对他有一点的善意,也都是骗人的。 背地里还是会这样说他。 用粗鄙不堪的语言。 池以钦没有说什么,手指滑了下要退出页面,去找联系人。 聊天页面滑下的瞬间,他突然看到时樱最后的回复的那句话。 【我不准你这样说他。】 接着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池以钦猛然慌了一下,意想不到的一句回答,比之前看到那些难听的话还让人没法接受。 长这么大,很少有人为他说话。 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一样。 他看了时樱一眼,目光依旧幽沉,低头继续若无其事的翻找联系人。 “这个?”他点出一个备注为“妈妈”的号码,拿给时樱看。 看到时樱点头后,他拨打了电话。 把手机放在她面前摆着,同时开了免提。 电话迟迟都没有打通。 “不然……算了吧……”时樱看向池以钦,摇头道:“发烧不都是,捂着出汗就好了吗?” 她现在手脚发麻,让她一个人去医院,她也去不了。 一个人的话……多心酸啊…… 不如不去呢。 “而且不是有你在吗?”时樱一说到他,眼睛都亮了。 “你这么厉害,一定会让我好的,对不对?” 他听不见她的语气,可从她的神情中,却能看出她分外笃定。 “你不去就不去吧。” “反正你要是死了,也不关我的事。”池以钦声音冷淡。 他已经管过她了,接下来要如何,他管不到。 “池以钦。”他起身要离开,时樱眼神好奇的看着他,喊他的名字。 她喊了这一声,池以钦停下,目光就看了过来。 他好像真的光看嘴唇就能看得懂,时樱觉得很神奇。 她之前怕交流会很困难,还特地去学手语,可手语她都学得很费劲,到现在都只会一点点。 “你好厉害啊。”时樱忍不住夸赞。 “你妈妈之前就和我说你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时樱不禁连连感叹道:“你真的也太聪明了。” “少跟我提她。”捕捉到“妈妈”这个词,池以钦语气瞬间变了。 刚刚还心平气和,现在情绪又变化的天翻地覆,时樱怔怔看着他出门,很快没了踪影。 她呆怔了会儿,想去拿自己的手机,可一抬起手来,整只手都在发颤,又软又麻,握都握不起来。 太难受了……这种持续性弥漫在全身还缓和不了的感觉,让她连剁了自己手和脚的心都有。 时樱坐在床上,看着就在自己面前却拿不到的手机,又看往门口池以钦离开的方向。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管她了。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趾头,不知不觉的,想起梦里的那个池以钦来。 她肚子不舒服的时候,他整夜整夜不睡觉的陪在她身边,只要有一点微动,他就紧张的不行。 可紧接着想,其实也还好。 至少他愿意和她说话了。 时樱待着正难受,紧皱着眉头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池以钦端了一杯水,里面放了根吸管。 水面上有隐隐热气,应该是热的。 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水杯旁边放了几根香蕉。 “多喝水。”池以钦语气冷漠的说道:“等有力气剥香蕉了,就吃几根香蕉。” 失水过多就多喝点水,香蕉是补钾,也能让她缓和一下。 缓过来就没什么事了。 时樱虽然不太懂,可她很听话的点头:“好。” 没力气拿杯子,她只能凑头去咬吸管,身体歪着,很艰难才能吸上几口水。 看她这样子实在有点滑稽。 池以钦冷冷扫了一眼,退出房门,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第6章 休息了一晚之后,时樱感觉自己好多了。 就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水,后半夜总是起来上厕所,醒醒睡睡的,总是不安稳。 第二天早上起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时樱坐在化妆镜前,看着自己黑黑的眼圈,心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觉睡不着,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这张脸补救回来。 时樱拿手机过来打电话,想问一下品牌那边,上次定制的精华液到了没有。 楼下突然就传来了门铃声。 时樱放下手机,拿了件外套穿上,就赶紧往楼下走。 她开门,看见外面站着个男人。 三四十岁的样子,一身黑西装,手上提着一个袋子,板着脸,严肃的一本正经。 时樱觉得他有点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少夫人你好,我姓樊,是池董的助理。” 男人的声音跟机器人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跳,直直的站着,一动不动。 “今晚七点,在海江中心酒店,有池氏举办的晚宴,您和大少爷需要一起参加。” 樊助理两手拿着袋子,毕恭毕敬递过去,说:“这是为您准备的礼服。” 时樱点头,接过袋子。 “少爷不允许外人进来,所以下午一点左右,会有人接您去做妆发。” 樊助理把时间都安排的很好。 当然,要是池以钦愿意让人进来,直接在这里做妆发,会更方便。 “不用。”时樱想到什么,突然开口,说:“五点再过来吧,我到时候和他一起去。” “这……”樊助理顿了下,犹豫的问:“时间会不会太赶了?” “不会。”时樱摇头。 她想和池以钦一起过去,要是她先去做妆发的话,就不能一起了。 “那好吧。”樊助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了。 来之前池董和他说了,少夫人的话都要听,一切听她安排。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当然就听她的,这么做。 . 池以钦虽然和他爸妈关系不好,可作为池家大少爷,有该他出席的场合,他还是会出席的。 只不过次数很少。 外界鲜少有人知道池以钦身体的情况。 只是对他的传言,多在性格冷清,矜贵淡漠,不喜欢和人交流。 他仅有几次露面,基本都是在宴会上。 从来不开口说话,就算别人和他说,他也是神色冰冷,一言不发。 池大少爷不是个善茬。 这一点是公认的。 时樱身上穿着一件裸粉色的礼服,简单大方,是不会出错的款式。 听说是池夫人特地给她挑的,刚刚做妆发的时候时樱听樊助理这么说,还想着晚上要去谢谢池夫人。 池以钦一身正装,坐在车上,一路都闭着眼睛,侧脸沉在阴影中,隐晦不明。 他手指搭在腿侧,指尖微动,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车子里安静的可怕。 时樱托着下巴,偏头看他,眼里满是慕意。 他长得很好看,像是上帝精雕细琢出来的作品,一张脸上,五官挑不出半点错来。 以往肆冷的性格,却在此时化成了无比矜贵的气质。 时樱记得,他不怎么爱笑,可每次看往她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温柔的笑意。 是只对她一个人有的。 那样肆虐的宠溺,让人不可避免的沉沦。 她心里一跳一跳的,泛着甜意。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思真的就很简单。 比如只要看着他,就会觉得是高兴的。 时樱越看,目光越沉了进去,凝着视线,几乎就离不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 池以钦手指顿了下,睁开眼睛。 同时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右边。 和时樱一直没有离开的目光对上。 从刚刚在路上的时候,池以钦就感受到她的目光了,只是他不想动。 她这样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装深情吗? 他们才认识几天,有个屁的深情。 时樱惊了一下,心尖猛的一跳,片刻的停顿之后,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她稍显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小心拍了拍心口,垂着眼,不敢再看他。 脸颊微红,像受惊的小猫。 刚刚她看得太入神了。 而且隔得太近这么看了,她有点受不了。 车门已经打开,时樱提了提裙摆,有些慌张的下了车。 下车之后,她还往旁边站了站,怕自己会挡到池以钦了。 可后面池以钦下车,直接大步的往里面走。 等时樱反应过来,他已经快走到门口。 时樱拉了拉裙摆,也跟着他的脚步往里面走。 从大门进去,里面就是大厅,偶尔有人来往,但不多,所以比较安静。 时樱很勉强的才跟上了池以钦的脚步。 再过前面这道门,就是宴会的场所了。 时樱快走了两步,到池以钦面前,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异样的触感,池以钦下意识就要把手挣脱开。 “我们是夫妻。”时樱抬头看着他,认真的强调:“要有夫妻的样子。” 时樱说着,松开手指,直接挽了自己的手臂过去。 挽住了他的手。 池以钦低头看了一眼。 目光两人挽住的手上做了片刻停留。 这时候正好有人从后面过来,向池以钦和时樱打招呼。 池以钦欲挣脱的动作停下,眸光微闪,没有再动。 池家和时家,可以说是商业联姻,两家的和睦,或者说表面上的和睦,在这一步中至关重要。 他虽然不喜欢她,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有分寸。 时樱挽着池以钦往里面走。 宴会七点开始,时樱因为只留了两个小时做妆发,时间不够,就耽误了一会儿。 现在快七点半了,他们才到。 一进门,就有无数的目光向他们投来。 这是池氏举办的宴会,来的部分人员,都曾经参加过池以钦和时樱的婚礼。 先不提郎才女貌,这池家和时家联姻,就是实实在在的大事。 都说池大少爷性格冷漠,这大家都在等着看,看两个人这么生活下去,究竟能不能琴瑟和鸣。 现在两人新婚后首露面,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樊助理下午的时候和时樱说过,池氏举办这次晚宴,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位合作伙伴。 希卡即将推出全新的系列,面向欧美市场,做一次大胆的创新和尝试。 可打开这个市场的第一步,就是需要寻找一个本地的品牌进行合作。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出错。 其中的利弊,樊助理和时樱简单的说了一遍,她就懂了。 她也是从小就接触这些,毕竟是时家唯一的小姐,也是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 樊助理的意思是,池文韬和池夫人,正有意无意的要将这些事交给池以钦。 希望时樱可以暗地里帮帮他。 毕竟因为耳朵上的疾病,很多事情他都不太方便。 时樱虽然很费解,可还是答应了。 两人一进门,倒是有好几个人迎上来,和他们打招呼谈话。 池以钦目光冷冷的,始终没有吭声,不管是谁过来,他看都不多看一眼。 于是几人勉强和时樱说了几句话,也就讪讪的离开了。 反倒是时樱心情不错。 从挽上池以钦的手开始,她就时不时的往这里瞄,唇角笑意难掩。 和人打招呼都是笑脸盈盈的。 “你好,池先生。”迎面走来一名外国男子,说着一口蹩脚的中文。 看样子他大概得有四五十岁。 稍顿之后,男子朝着池以钦走过来。 池以钦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甚至连前面有人都没有看到。 时樱飞快的打量了他一眼,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大致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的手伸到后面,轻轻捏了下池以钦的手指。 池以钦正好下意识回头看她,时樱抬头,冲他甜甜的笑了笑。 这时候男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池先生,很高兴见到你。”男人开口,这时候说的是法语:“我叫Edwin。” 这位来自法国的Edwin先生,时樱听樊助理特别提过。 很重要。 他似乎对池以钦很有兴趣。 只是对于一个有耳疾的人来说,学习外文,几乎是困难到难以想象的事。 池以钦盯着他的唇形,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好意思,Edwin先生,我先生他不会法语,所以方便让我翻译吗?” 时樱笑容大方的询问道。 她高中上的是国际学校,除开中文和英文外,还修读了第三外语。 当时她选择的是法语。 她学的不错,和班上来自法国的同学进行交谈,也完全不是问题。 现在虽然很久没有说过了,可也差不到哪里去。 “当然可以,池太太。”Edwin看向旁边的时樱,笑着点头,很是热情。 时樱面色微滞,听见“池太太”这个称呼,眼底显而易见的小欣喜。 她喜欢别人这样叫她。 Edwin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和池以钦简单的聊了聊,最后要离开,才提了一句品牌合作的事。 他说,只有像池以钦这样的人,才能做出让他满意的成果。 而给出的理由,竟只是他有这种格外契合的气质。 说明白点,就是Edwin先生光看脸了。 第7章 时樱和池以钦在休息室稍作休息。 刚刚和Edwin先生谈话的时候,时樱一直很紧张。 她一方面要注意听着Edwin说了什么,不要翻译错了,另一方面还要向池以钦传递话语。 害怕他看不到,时樱特地往他这边侧了侧身子,语速都放慢了。 她更多的还是在照顾着池以钦。 所幸一切都顺利。 “运气好碰上是法国人,不然真的就完了。” 时樱松了口气,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 接着她倒了杯水,低头动作不紧不慢的,往水里加了什么东西。 “给。”时樱两手握着水杯,往池以钦面前递。 池以钦拿着手机正在和什么人聊天,抬眼看见时樱递过来的水,停了一下,随意的看了她一眼。 “你都一晚上没有喝水了。” 时樱硬把杯子放到了他手上,接着又笑着问:“你肚子饿不饿?外面有小蛋糕,我给你拿点过来。” “不用,我不吃。”池以钦拒绝的干脆果断。 他把水也放到了一边。 时樱看他一直在忙,无论她说多少句话,他一句都没有回答过。 虽然有点不太高兴,可也不能怪他。 毕竟她就算说的再多,声音再大,他只要不抬头看,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又静静地坐了会儿,时樱起身,准备去上厕所。 顺便补个妆。 刚出门没走两步,就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池夫人。 “以钦还在里面吗?”池夫人看向前面房间,问时樱道。 时樱点头,应道:“还在。” 刚刚Edwin和池以钦谈话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还是多亏了时樱。 池夫人真是越看这个儿媳妇她就越喜欢。 “那天他们兄弟两个之间打闹,吓到你了吧?” 池夫人的声音比之前要柔和了很多,而这种柔和,是在提到了池以航之后才有变化的。 “以航这孩子还小,总是爱闹。”池夫人笑了一声,似乎并不觉得他们兄弟之间存在什么大问题。 时樱听着她说话的语气,脸色却越来越冷,渐渐的看着,就不太对劲了。 “他们平时打打闹闹的,谁都不让谁,但毕竟是亲兄弟,你还是劝劝以钦,让他多让着点以航。” 池以钦性格古怪,平时和他们这两个做父母的都处不来,可这次看起来,和时樱还算和谐。 之前她就在想,结了婚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变化。 现在看来应该是这样。 而时樱凝着面色,想到很多次池以钦提到他爸妈时的反应,都极其的偏激。 就好像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所以她一直都很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会让池以钦和家人的关系走到这个地步。 “您真的觉得……池以航身上多出来那样的刀伤,就只是小打小闹?” 时樱声音沉下,声音缓缓的,盯着她问。 池以钦那一刀扎下去时的眼神,时樱到现在都记得,极其黑暗阴戾,让人想到就害怕。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就那样。 而且就算这次只是小矛盾,那也一定是之前很大的矛盾而引起的。 而今天听池夫人说的这些话,时樱总觉得隐隐明白了什么。 “什么伤?”池夫人的笑容凝住,心一下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时樱,不明白她的意思。 池以航那天回来,脸上一片青紫,她问他怎么了,就是不肯说。 后面问了好几次,才终于问出来,说是不小心弄坏了哥哥的东西,和哥哥闹了几下。 他说的很轻松,再三强调,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以航这孩子,从小就喜欢黏着他哥哥,喜欢和他一起玩。 哪怕池以钦总是不理他,他还是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 后面越长越大,池以航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依旧我行我素。 和池以钦不知道闹过多少次,每一次身上都得带点伤。 而以航给她看的,也往往都不是太严重。 所以池夫人才会说,让池以钦多让着点弟弟。 毕竟以航性格好,而以钦性格……不太好。 做父母的,总是要下意识偏向“容易受欺负”的这边。 可时樱刚刚提到什么“刀”……真的让池夫人心悸了一下。 两人闹得最严重的时候,也顶多就是擦破点皮,怎么会扯到“刀”上面去呢? “究竟怎么回事?”池夫人心口一边突突的跳着,一边疑惑的询问时樱。 时樱面色冷淡,看池夫人这一脸茫然的表情,突然发现,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您可以回去问以航。”他们之间具体有什么事,时樱不好评价,毕竟她也不了解。 时樱说完,正要转身,一脚踩出去,人又顿住。 她目光看向池夫人,抿了下唇角,在思考接下来的话她要不要说。 可好像也不差这一句。 于是她开口道:“夫人,您为什么因为池以航年纪小,就一定要让以钦让着他?” 时樱顿了顿,强调道:“这不公平。” 刚刚池夫人说的话里,只是在说池以航怎么样,说要让池以钦让着他。 可她一句没有问过池以钦有没有受伤。 一点点的关心都没有。 时樱收回目光,却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池以钦。 她提起裙角,小跑着过去,唇角弯弯,刚要开口,池以钦的声音已经先传了出来。 “多管闲事!”他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休息室。 . 晚宴还在继续。 重头戏马上就要来了,在场的人多多少少也都知道,池家会在这次晚宴上宣布品牌合作的事情。 放眼整个柏城,还有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池氏。 这两年发展迅猛,企业冲往国际市场,更加是不可阻挡之势。 而这几位大小姐凑在一起,偶尔的说笑上几句。 “上周 Valentino的新包发布会,竟然没有看到时大小姐。” 一个细细的女声笑了笑,接着说:“她这是结了婚,就准备窝在家里好好当她的少夫人了?” 像这些活动,以往时樱都会参加,千金尊贵的大小姐,从来不缺席这些。 可自从她结婚之后,这段时间,再也没见她露过面。 “说实话她这婚结的没用,我听说,池以航才是池家的继承人。”穿银白裙子的女生勾了勾唇角,话里满是不屑。 “陈宋伊,你要是想的话,再等个四五年,池小少爷到结婚年纪,你把他拿下呀。”有人出声打趣道。 穿银白裙的叫陈宋伊,家里开酒店的,她上头还有好几个哥哥姐姐,在家里不受重视,属于那种以后分不到什么家产的。 这一帮大小姐们的圈子,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挤进来的。 就是希望自己能多露露面,将来嫁个好人家,可以让她在陈家扬眉吐气。 时樱和她则完全不同,她是柏城第一名媛,一向都被被捧着宠着的大小姐。 陈宋伊承认,她一直都很羡慕她,也嫉妒过。 陈宋伊脸色变了变,想起那池以航的长相,同他哥哥一样俊美。 只是他还在读高中,比自己要小上六七岁,两人怎么也没有可能。 她们这样说,纯粹是在开她玩笑。 她紧抿着唇,面色极其糟糕,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 而旁边的人还继续在笑她,说让她真的可以去努力努力,以后池以航继承了家业,池家就是她的了。 几番说笑间,大家多少都插了一嘴,只有站在最旁边的徐蔓枝,一言不发。 她看着右边那道长长的走廊,目光凝重,面色沉下始终没有舒缓过。 走廊那边没有什么,只是在尽头处,有两间休息室。 “不过今天晚上怎么也没有看见时樱?” 说话间,有人觉得疑惑,转头四处去寻。 这一偏头,正好就看见门口一抹鲜艳的红色,张扬狂媚,踩着高跟鞋,大步的走了进来。 “就她那被驴踢了的脑子,最好还是不要出现了,不然我一定打断她的腿!” 女人声音掷地有声,一字字一句句都咬牙切齿的出来,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响。 原来谈论的高兴的几人,都不敢说话了。 唐棠出了名的暴脾气,□□桶,她生气的时候谁惹她一下,她能直接把房顶掀了盖人头上。 而她现在看来显然气得不轻。 她去美国已经半年,现在这突然回来,又气势汹汹,让旁人不禁有一种即将能看好戏的感觉。 唐棠和时樱的关系,一直成迷,大多传的都是两人是死对头,见面能打起来的那种。 也有鲜少人说,她们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闺蜜。 可就目前看来,她们的关系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多一点。 毕竟就唐棠这样的脾气,很少有人能和她成为朋友。 唐棠在人群里看了一圈,没看到时樱,于是抬腿,要继续去前面找。 走了两步,她突然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盯着这一群人。 “少在背后说些风凉话,时家大小姐怎么都比你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强,下次再让我听见谁说她半句不好——” “我弄死你们!” 唐大小姐向来又凶又狂,肆意成性。 几句话说的,一股黑势力女王的气势,当场真有人被她吓到了。 第8章 时樱待在休息室,坐太久了,有点要坐不住了。 可池以钦要待在这,她一个人出去的话也没意思。 池以钦不太愿意和别人说话交流,刚刚能和Edwin先生说那么多,已经是很难得了。 时樱低着头,看唐棠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心下不禁一阵忐忑。 自从上次把唐棠拉黑之后,她就没有再收到她的任何消息,电话打了几个,同样没接。 幸好她没有再坚持,这两天已经没有她的任何的消息。 时樱点开唐棠的朋友圈,发现她最新一条朋友圈的定位是在国内。 再仔细一看,就是半个小时前发的,地点离她现在所在的酒店十分近。 时樱惊了一下,当时唇角抿住,想着不太对。 她站起身,想出去看看,可才走到门口,就听见有高跟鞋的声音传来。 还有自己熟悉的声音。 时樱手停在门把上,没有再动,下意识屏住呼吸,转身就往里面跑。 跑了两步,她左右打量着休息室,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自己藏起来。 整个休息室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张沙发。 环视了一圈之后,时樱的目光锁定在池以钦面前的一张大桌子上。 桌子很大,上面铺了一张桌布。 脚步声越来越近。 时樱几乎是小跑着过来,一把抓住池以钦的手腕,着急的说:“帮我个忙。” 池以钦被她吓到,一抬头只看见她眉头紧皱,没看见她的唇形,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他正要把她的手甩开,时樱已经蹲了下来,掀开桌布,动作飞快的躲了进去。 幸好她今天穿的礼服款式简单,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还挺顺畅。 人刚刚蹲下去,休息室的门就打开了,时樱眼角余光瞄见一抹红色,下意识拉住了池以钦的裤腿,挤着身子尽力往里面躲。 “时樱,你给我滚出来!”唐棠的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响起。 她刚刚一路问过来,才问到人说时樱在休息室里,火急火燎的就过来了。 休息室不大,一览无余。 唐棠只看见一个男人坐在里面,其余就没有人了。 这男人气质矜贵清冷,静静坐在那儿,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唐棠怔了下,往池以钦那边看,皱眉,放缓了脚步走过来。 “时樱不在这里吗?”唐棠打量着男人,出声问道。 池以钦感觉到有人,抬头正好看见唐棠。 他眉头皱起,眸色瞬间暗沉。 显然不喜欢看见别人出现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 在桌子下面蹲着的时樱,紧紧挨着池以钦的腿,本来是一手拉着他的裤腿,可不太好借力,她一急,直接就握住了他的脚腕。 她的手心温软细腻,有隐隐的热气传来,屏息之下,身体每一处的感观都变得分外明显。 唐棠往前又走了两步。 她正疑惑,这是她找的最后一个休息室了,时樱怎么会不在呢。 “时樱,你现在躲我都躲精了是吧?”唐棠咬牙切齿的出声,放大了音量,说:“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 时樱吓得抖了一下,身体一动,当时指甲就不小心磕到了池以钦的脚踝。 他唇角微动,神色在那当头凝滞了片刻。 接着没反应过来,脚踝上又扑来两阵热气—— 像是哄摔倒了的小孩子一样,给轻轻呼着伤口,哄他没事。 池以钦身体僵了一下。 “请你出去。”池以钦按下手机屏幕,抬头看着唐棠,冷声说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隔近了些看这男人的脸,唐棠才觉得看清楚了,确认她以前没有见过他。 柏城里能来参加池家晚宴的公子爷,可真没有唐棠没见过的。 所以这位是…… “一个大概这么高,长得还凑合,看着就有点傻的女生——”唐棠一边比划一边认真的描述。 “真的没有见过吗?” “没有。”池以钦很确定的回答。 唐棠想,时樱脚底抹油跑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接下来就麻烦了,在这晚宴上逮不到时樱,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她问了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知道那池家大少爷究竟住在哪里。 好像完全隐匿了一样。 . 既然时樱不在,那唐棠没久留,很快就出去了。 时樱蹲在下面,具体外面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只是害怕唐棠会再回来或者还没走远,就多待了会儿。 直到池以钦往上抬了抬腿。 他的脚腕已经被她握的有些发热了。 时樱掀开桌布的一角,小心翼翼往外面看,环顾一周后,才松了口气。 她提着自己的裙角,小步小步的往外面挪。 蹲的有点久,她腿麻了。 于是她扶着桌子站起来,猛然一阵头晕,眼前天旋地转。 时樱脚一扭,身体往下倒,闷声一下,就坐在了池以钦的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 时樱一双大眼睛愣愣的眨巴了两下,看着池以钦目光幽深暗沉,马上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时樱道歉,脸颊泛着羞涩。 “和她有仇?”池以钦没计较她摔在他身上的事,开口反而问的是唐棠。 时樱连他都不怕,还能往他面前凑,刚刚看见那个女人,却怕成那样。 池以钦有点想知道她为什么怕。 “没有。”时樱怕他误会,赶紧摇头,解释道:“她是我闺蜜,很好的朋友。” 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不到一岁刚学会爬的时候就已经会互朝对上吐口水了,后面随着年龄的增长,吵架的次数也在日益增多。 这么多年相爱相杀,从来没有别人闺蜜之间的那种其乐融融,感天动地的感情。 “她不想让我结婚,所以最近在和我生气。”时樱并没有要瞒池以钦的,是什么就回答什么。 “所以暂时躲一躲她,等她气消了再说。” 唐棠发起火来,时樱能做的只有躲着。 “为什么?”池以钦又问。 他的目光看向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手心细腻柔嫩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的脚腕处。 他面色顿变,强迫自己压下刚刚那一瞬间的心思。 “因为她觉得我没有嫁给一个好的人。”时樱顺着他的话就回答了。 说完发觉不对,她赶紧解释,急道:“那是她误会了,她不了解你而已。” “误会?”池以钦嘴角轻撇,冷笑一声,说:“难道你就了解我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一个好的人?” “我——”时樱很想反驳,她想告诉池以钦,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也是她心底永远替代不了的存在。 可她不知道要怎样说,他才能相信。 池以钦目光淡淡的,面色没有太大的波动,沉默片刻后,说:“只有脑子真的有问题的才会觉得我是一个好人。” “所以时樱,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他这次不再是看着她的嘴巴,而是盯着她的眼睛问的。 每一句都是在质问,咄咄逼人,让人缓不过神,也喘不过气来。 目光也如利刃一般。 关于时樱为什么和他结婚,池以钦一直很想知道。 特别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态度,让他越来越怀疑。 她对他很好,是一种出乎意料之外,让人难以想象的好。 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就对另外一个人这么好。 她不仅对他好,还很了解他的喜好,连他小时候喜欢吃棉花糖都知道。 刚刚在他喝的水里,还加了蜂蜜。 水里带一点甜甜的香味,味道喝起来会让人留恋。 那是长久的苦涩里,他很久没有尝过的了。 他喜欢这些,恐怕连他爸妈都不记得了。 更加不会有人知道。 他确定他们素不相识,之前也没有任何认识的机会。 所以时樱怎么知道的这些,他无法得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别有所图。 这让池以钦很不解,却又对她越来越提防。 时樱摇头:“没有。” 她没有企图,她能有什么企图…… 不过接着她一喜,又道:“原来你知道我叫时樱啊?” “不说就算了。”池以钦面色微顿,淡淡垂眼,说:“你以后最好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来。” 顿了顿,他强调:“我不会手下留情。” 一个刚开始就被定位成别有所图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时樱还想说什么,可池以钦低下头不看她,显然就是不想再和她说话了。 她只好闭上了嘴巴。 低头抿了抿唇角,心尖上又泛起点点酸意来。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池以钦突然起身,大概是准备离开。 时樱听到声音,一惊也站了起来,跑过去,在池以钦要出门的时候拉住了他。 池以钦回过头,她才开口:“你帮我看看她还在不在,好不好?” 池以钦没有说话,只是往外抽自己的手。 时樱拉得很紧,也不肯放开,继续说:“你帮帮我,要是被她发现了,我就回不了家了。” 回家? 池以钦愣了下,在脑海里又过了遍她的唇形,才反应过来。 他那瞬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一圈,目光缓缓的扫过,寻找那抹极其惹眼的红色。 停顿片刻,他出声回答道:“不在。” 话音刚落,他抬腿就往外走。 时樱还是有点担心,但她顾不了那么多,跟着池以钦的脚步,就也出门了。 第9章 从晚宴回来的第二天,时樱一大早就出门了。 自从来到这里,时樱几乎没有出门过。 大概是因为位置太偏僻,一个人出门逛没意思,而且从这里开车到市中心繁华地带的话,得一个小时。 她早起做好了早餐,还不到八点,告知了池以钦一句,赶着收拾,马上出门了。 时樱开车一路往南,跨越了大半个柏城,她跟着导航走,路越来越偏 。 直到前面出现一条小路,车子开不进去。 于是时樱下了车。 按着手机上的导航,她又走了几百米,最后终于看到面前出现一座老宅。 时樱翻看照片,再三对比之后,确定就是这里。 她上去敲了敲门。 敲了好几下之后,时樱停了停,又继续敲。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时樱等了会儿,想自己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站着,于是往四周看了看,打算去周围问问。 她转身,刚走了没两步,后面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有屁放屁,有事说事,快点!”少年不甚耐烦的声音,听得出来,已经十分烦躁了。 时樱一喜,停下脚步往回看。 和站在门口的人目光对上。 两人同时愣住了。 “嫂子!” “池以航?” 池以航穿着一件白大褂,站在那儿,显得少年精神奕奕。 两人显然都惊讶了,池以航最先反应过来,问道:“嫂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在这?”时樱没回答,反而是问他。 “我——”池以航犹豫了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我来找甘老医生。”时樱开口说道。 在结婚之前,时樱就有向池夫人了解过,池以钦的耳疾,是由于菌细胞感染。 六岁那年,他生了一场大病,光是高烧发了整整三天,神志不清,几乎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后面人是救回来了,可耳朵却再听不见。 当时评定是一级听残。 那段时间,正是池家发展的关键时候,池文韬和池夫人工作都很忙,几乎顾不上家里,甚至在池以钦耳朵听不见快一个星期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件事情。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有积极的进行干预治疗,可成果不佳。 最后实在没办法,池夫人开始考虑人工耳蜗植入。 零几年的时候,人工耳蜗技术刚在中国起步发展,再加上池以钦自身原因,手术风险极高。 没有成功的话,他会永远丧失恢复听力的机会。 于是再三考虑之后,遵从他自己的意见,还是选择了保守治疗。 不到十岁的孩子在短时间内快速成长,到了旁人都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的情况,最好还是积极治疗原发病。 或许还能有治愈的机会。 这也是池以钦开始自己研究的原因。 他不信命。 如果可以,有一天他能够自己治好自己。 而前段日子时樱看到一则新闻,说是一位姓甘的老中医,治愈了一位失聪多年的中年男人。 而他失聪的原因,和池以钦一样。 当时时樱心中狂喜,觉得看到了希望,好不容易弄来了地址,一天都没有耽误,马上就赶了过来。 “嫂子你先进来吧。” 时樱虽然没说,但池以航好像知道了什么,往旁边站了站,示意时樱进来。 . 一进宅子,就是一股草药的清香,扑面而来。 时樱往四周打量。 “甘师傅今天不在。”池以航带着时樱往里面走,边走边说道:“不过他的大徒弟在。” 说完,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时樱,特别自豪的拍了拍胸脯,道:“大徒弟在这!” “你没骗我?”时樱不大相信的样子。 池以航就算穿着这身白大褂,也是一副小孩子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大有可信度。 池以航没说话,只是熟练的把桌子上东西收拾了,领着时樱坐下。 给她倒了杯水。 “嫂子,你来找甘医生,是因为我哥吗?” 看时樱不说话,池以航就当她默认了。 “希望不大。 ”池以航直接了当的说道:“新闻上的报道,有夸大成分。” “其实那个病人的耳疾不是很严重,去个好一点的医院照样可以治好。” “那你在这干什么?”时樱抬头看着他问道。 两个人都不说,却又好像自然而然明白对方的意图一样,几句话之间,已经要把事情挑明。 “我在这,当然是在做无用功了。”池以航叹了口气,说道:“可又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学点东西就学点东西,万一呢。” 万一就能治好哥的病呢。 他早就看到了那则新闻报道,早一个月前,已经找来这里。 好死赖活的,才让甘老医生答应收自己做徒弟。 池以航看着时樱,少年眸光无比清亮。 他辩人的能力很强,七窍玲珑心,不经事故,却能把人看得清楚。 他能看出来,时樱和他的目的,是一样的。 “我以后,要当大医生的人。”池以航信誓旦旦的说:“我要治好我哥的耳朵。” 对于哥哥的信念,是无论他们之间有过多少的鸿沟和误会,依旧可以跨越过去的。 “那甘医生什么时候回来?”既然已经来了,不管有没有用,时樱觉得,有一点点希望也要去试。 “他刚出去不久。”池以航看了眼时间,回答道:“估计还要一两个小时吧。” “不过嫂子,你对我哥这么好——”池以航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 缓过来后他继续说:“我哥肯定不领情吧。” “还好。”说起池以钦,时樱就禁不住笑了。 “什么还好……”池以航拱了拱鼻子,不屑道:“恶魔的程度就算轻一点,那他也还是恶魔。” “不过我们池家已经有我这个小天使了,那他恶魔一点就恶魔一点吧,没关系。” 池以航说话,总能拐个弯,一百八十度。 听起来吊儿郎当,讽刺不屑,可实际每一个字都是向着池以钦的。 接着池以航絮絮叨叨的和时樱说着,就说到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嫂子,我把你当一家人,才和你说这些的。” 他告诉时樱,池以钦当初之所以会生这么重的病,归根结底,原因在他爸妈身上。 那时候他身体不舒服,和爸妈说了之后,他们并没有很在意,只是随便给他拿了点感冒药。 后面发高烧,情况越来越不对。 送医院的时候,医生说,要是能早点把孩子送来,不会这么严重。 至少不会到耳疾到完全聋掉的地步。 也至少还能有挽回的机会。 “我爸妈对哥哥愧疚,觉得都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才会害他成这样。” “所以生下我之后,就想好好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从小到大,对我都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其实自那之后,爸妈不仅对池以航好,对池以钦也很好。 可对于一个残疾了的孩子来说,他的心理是不完整的。 他渴望的那些都没有得到—— 却看到了爸妈对弟弟百般的宠爱。 然后,自然而然的拿来和以前的自己做比较。 在儿童时期池以钦的认知里,他耳朵听不见了,成了废人,爸妈彻底的嫌弃和讨厌他了。 所以爸妈很快就生了弟弟,一个健康的,没有任何残缺的弟弟。 并且对这个弟弟特别特别的好。 他们看弟弟那欢喜和关心的样子,是池以钦以前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 他很羡慕,也很……嫉妒…… 这样的情况下,他难免就会胡思乱想,然后自己给自己下不好的定论。 在尚不成熟的心智里,他的思想在一天天的被扭曲,直到最后,完全定了型。 几近病态的思想。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很小的事,可就是这样一点点的细节,将他慢慢的击打溃败。 而现在,对于池以钦来说,关于爸妈喜不喜欢他的这些问题,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单纯的厌恶和憎恨他们。 这种情绪随着时间的增加,不会消退,只会越发深重。 魔鬼肆意的扭曲在黑暗里,却没有任何来将他拉回光明,他沉沦,毁灭,直到变得面目全非。 旁人不理解他,爸妈也不理解。 一家人都觉得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却像个白眼狼,脾气一天天更加古怪冷漠。 无理取闹。 但池以航说,他理解。 第10章 在回家路上,时樱不断的想起池以航和她说的话。 虽然他的描述很短,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懒懒散散的,就像在平淡叙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可他自己偏偏是参与其中的。 在他懂事了,知道哥哥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之后,他开始努力的寻找解决的办法。 池以钦学医,他也跟着学。 像时樱今天所看到的,不过是他这些年所做事情的九牛一毛。 哪怕只有一线机会,他都会去尝试,去努力。 就比如那天他偷偷溜进池以钦的书房,在里面动了他的药。 其实他是偷偷给他换药了,换了一种差不多却效果更好的药。 他知道直接给池以钦肯定不会要,才会偷偷做这些。 可没想到池以钦回来的太快,一下给他吓到了。 新药旧药全都洒了。 所有人都不会敢相信,池以航竟然会对这些药物了如指掌。 “我想要哥哥的耳朵再听见。” “如果真的是我的出生,偷走了属于他的幸福,让他变得不幸——” “那我一定要全部给他还回来。” 要不是时樱亲耳听着,确实是池以航说这些话,那她是真的不敢相信。 可同时,在了解了这些事之后,她又很心疼池以钦。 对于那时候自卑敏感的他来说,任何不起眼的小事都能成为致命打击。 他真的承受了很多,才能好好的活到今天。 也难怪他会那么讨厌他爸爸妈妈了…… 时樱想着,车子已经开进了大门。 她停车开门,走了下来。 地上铺着的落叶越来越多,踩在上面“沙沙”直响,时樱慢慢往前走,在上台阶的时候,她停下了。 在这里住了也有一段时间了,看着这满是落叶的院子,竟也有了一点点的喜欢。 她天天自己一个人待着,总是特别的无聊,偶尔出来走走,看见这满地的落叶,看久了,还会觉得亲切。 天快黑了,房间里面又是凉森森的,时樱不太想进去。 于是她在外面待了有好一会儿。 直到她的肚子已经在“咕咕”的直叫。 除开早上吃了个鸡蛋外,她今天一整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再加上开车耗时耗力,她现在饥肠辘辘。 回家也没有吃的,要吃得自己做。 重点是她自己做的一点都不好吃! 每次她辛辛苦苦的做出来,自己都不愿意多吃几口,然后还要厚着脸皮的把它们端给池以钦。 所以他连碰都不碰一下,好像也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 推门进来,时樱发现客厅亮着灯。 一楼平常没有人在,灯也总是关着的。 一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的十分可怕。 她疑惑起来,心一下就提起了,深吸了一口气后,试探着往里面走。 餐厅也亮着灯。 可听不见半点声音。 时樱脚步越放越轻,直到走到餐厅门口,她停了下来。 目光刚投向里面,就和池以钦抬眼间的视线对上。 时樱当时愣了几秒。 她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 池以钦坐在餐桌旁。 他穿着一身黑色家居服,头发柔顺的垂下,低头间敛去所有戾气,一时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桌子上摆着满满一桌的菜,琳琅满目,一走近,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而池以钦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又低头,顾自的继续吃着。 他这段时间没怎么吃东西,今天一整天时樱都不在,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待着舒服了,就下楼来做了饭。 时樱本来就饿了,又看见这些食物,不禁馋的咽了咽口水。 她走过去,犹豫了下之后,小心翼翼的在池以钦旁边坐下。 时樱知道,在池以钦不看她的时候,她就算说话也没有用。 于是她托着下巴,目光怔怔的,偏着头,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池以钦一直都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可他纹丝不动,在吃了半碗饭之后,才终于抬头。 吃饭的时候一直被人这么盯着,当然不太舒服。 “我饿了。”时樱眨巴了两下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看他怎么闷闷的样子,可吃起饭来却那么香呢? 时樱一直都很想尝尝他的手艺,在梦里看见过几次,之后就总惦记着。 现在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她真的很期待,想尝一尝。 池以钦没说话。 看他又要不理她,时樱着急的握住他手腕,巴巴盯着自己眼前的一碗排骨汤,没办法了,只能说:“这个排骨是我买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是她的东西,她饿了,想吃。 池以钦顿了一下。 以前他大概一两个星期才会出门一次,一次性就会买很多东西塞在冰箱里,也省的他总跑。 毕竟这里离超市远。 可婚礼之后,他原本的生活节奏完全被打乱。 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那你吃吧。”池以钦不甚在意,开口说道。 时樱一听,当时心中一喜,拿了碗筷过来,筷子正要往桌子上伸,池以钦就又说话了。 “排骨给你,其它不准动。” 池以钦说了这句话,就代表着接下来没有再可以商量的可能。 然后他把排骨汤往时樱这边推了推。 时樱虽然不怎么高兴只有一道菜,旁边还有那么多好吃的都和她无缘。 可是真的饿了,于是也管不了那么多,捧着碗吃,一点也没有大小姐风范了,比旁边池以钦吃得还快。 一整碗排骨,连着汤,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时樱连连点头夸赞:“好吃。” “我以前看着就觉得好吃,现在终于吃到了。”时樱盯着空碗,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以前?”池以钦看着她的口型,不太明显,当时微顿了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们以前……不认识吧……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时樱反应过来,赶紧摇头,笑道:“我以前听阿姨说的。” 对于池父池母,时樱早应该改口叫爸妈。 可池以钦不喜欢听到这两个字,时樱怕说了他会生气,就还是叫他们叔叔阿姨。 “她没吃过。”池以钦冷冷拆穿了她的话。 时樱面色讪讪,垂下眼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也不说话了。 “对了,我今天买了这个。”时樱突然想到什么,猛的一下站起身,就往外面跑。 没两分钟她又跑进来了。 她手上提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桌子上,兴致勃勃的打开它。 “这是个棉花糖做的蛋糕,特别好吃。”时樱打开包装,把小蛋糕往池以钦面前递,说道:“你尝尝,肯定会喜欢的。” “等我下次有时间,我要去学做这个蛋糕。 ” 时樱边说,兴致格外高涨,道:“我以后在家里就可以做给你吃。” “我在厨艺这方面的天赋其实还是不错的,我现在都学会好多东西了 。” 怕池以钦不相信,时樱还特地为自己解释。 池以钦目光渐渐沉下。 他是想到那天在晚宴上,听见别的人评价时樱。 说她是柏城的第一名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来都是高贵优雅,光站在那儿,就令人羡艳。 可她现在在这里,笑呵呵说自己的厨艺,吃着汤拌饭都挺开心,一点也看不出大小姐的样子。 池以钦低头的时候,时樱说了句话,他没看到。 再抬头的时候只看到了最后两个字。 说完之后,时樱抿住了唇角,笑意缓缓溢出。 像是说喜欢什么…… 所以究竟是什么?她刚刚说了什么? 池以钦眸光阴沉,伸手,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耳朵。 这一个对他来说就像是摆设的器官,好久没有碰过了,自己都觉得有点陌生。 完全的废物,一点用都没有。 他一直没动,时樱和他说话他也没理。 于是时樱把蛋糕留下,上楼去洗澡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而池以钦目光往下,慢慢的看向那个蛋糕。 漂亮又精美的蛋糕,带着棉花糖的香味,诱人,却又让人不敢靠近。 他静静看着,突然间反应过来—— 时樱说了什么,关他什么事。 第11章 之后的好几天,时樱每天早出晚归,很少再和池以钦打照面。 只是她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都会和池以钦说一声,哪怕池以钦并不搭理她。 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今天也依旧是这样。 池以钦昨晚睡得太晚,今天早上一醒来,已经十点了。 而以前时樱都会在早上八点和他说早安。 他起身之后,揉了揉太阳穴,人有点晕乎,总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打开门,门外面并没有放着早餐。 所以今天她并没有来过。 大概是觉得今天和之前有所不同,池以钦抬头往走廊那头的卧室看去。 卧室关着门,没有任何动静。 池以钦看了片刻,收回目光来,抬腿,缓慢的往前面走。 走到卧室门口,他直接要拧开门,可犹豫了下,还是抬起手,敲了敲门。 敲了好几下也不见有人开门。 于是池以钦直接就推门了。 卧室里没有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站在卧室门口,怔怔的看着里面。 这里之前是他的房间,原本通间黑白灰的颜色,窗户每天都是紧拉着,里面气氛永远很压抑。 可时樱住进来之后,房间里多了很多有意思的小摆件,衣柜里塞满她的衣服,桌子上满满的化妆品和护肤品。 特别是房间的窗帘,每天早上都会被拉开。 清晨的阳光洒进来,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房间里隐隐散发着一股香味,像是她身上的。 就在短短的时间里,不知不觉中,这里好像就染上了她的味道。 池以钦在房间里待了会儿,莫名的有点不想离开。 他想到结婚的那一天,在婚礼上,她冲着他笑,眼睛弯弯的幸福的样子,差点让人误以为,她真的嫁给了自己的一生所爱。 只有池以钦心里知道,看着她那样的笑容,实在是很可笑。 也正是因为那样的笑容,在她提出要住进他别墅的时候,他没有说出拒绝。 虽然后面有后悔过。 对于和他结婚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开心的呢? . 到晚上七点的时候,池以钦在书房里,突然感觉到什么。 他起身,拉开窗帘,垂眼往下面看。 是时樱回来了。 她停了车在楼下,开门下车的时候,一手挎着包,另一手拿着手机,在和人通电话。 从他的角度,看不出来她在说什么。 她脸上带着笑容,一边说话一边还在点头应和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落日半斜,洒在她的笑容上,只让人看见灼灼的光亮和无比的明媚。 池以钦看着,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他看着她脸上这样耀眼的阳光,却觉得格外的刺眼。 这几天,她早出晚归,每天心情都很好的样子,不用说,肯定是在外面玩得很开心。 果然,像她这样的人,天生不属于这里,怎么都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待得住。 这样一个荒凉、萧瑟的地方,和一个聋子待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无趣又让人厌弃的事。 没有谁能忍耐得住。 池以钦想着,看她低头间唇角弯起,甜甜的笑容,脚步不自觉间又轻快了不少。 他冷哼了一声,收了目光回来,伸手就直接把窗帘拉上。 看着她太开心了,他反倒不开心。 也不知道在和谁说什么,有什么高兴的事,能笑成那样。 池以钦想着,在椅子上坐下。 又过去了两小时,书房门动了两下。 池以钦警觉的抬头,从门的动静上,判断出是有人在敲门。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池以钦低下头来,没有理会。 过了会儿,他看见底下门缝塞进来一张纸条。 他看了眼,隔得远也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顿时好奇,于是起身来,走到门边。 俯身把纸条捡了起来。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纸条上的字清秀娟丽,工整的写了一排。 池以钦顿了下,伸手去开了门。 时樱就站在门口。 她刚刚在楼下还穿着大衣,现在却已经换了一身棉质的长衣长裤,应该是睡衣。 “什么事?”池以钦语气冰冷。 “进去说。”时樱指了指里面,趁池以钦不注意,往旁边一弯身体,人就已经在房间里了。 池以钦回过头,眼神极其不善,显然是不满她这样私闯的行为。 他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别人闯进自己的“领地”。 所以上次池以航跑进来,还弄坏了他的东西,他真的很生气。 他现在人还在这里,她就敢往里面跑,好像完全不把这里当一回事。 池以钦脸色沉沉的,抬眼间目光凌厉,压抑的似乎有利剑射出,使人不寒而栗。 时樱不怕,她想他要是真的也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那她就哭。 看谁捱的过谁。 而且总觉得池以钦也不会对她那样的。 这个世界上就算所有的人都会对她不利,但池以钦不会,他永远也不可能那样做。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可就是十分的笃定。 时樱朝他招了招手,喊道:“以钦,你快过来。” 她一口一句以钦,叫得熟练又亲热。 既然她已经进来了,总不能再把她撵出去。 于是池以钦把门关上,往回走。 “没什么事,就是想来陪陪你。”时樱生怕他会把自己赶出去,于是尽量的往里面柜子这边靠。 柜子这边放的都是他的药,他最看重的东西。 他肯定不会在这边做什么的,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把药都弄坏了。 时樱心惊胆战的看了他一会儿,实在是被他的目光渗的心慌。 于是她转过身去,开始观察柜子里放着的这些药。 这几天她早出晚归的,其实是在和池以航一起学习。 时樱了解到,这些年里,池以航收集了很多有关菌细胞感染致耳聋的资料,也学习了很多东西。 他是那种一旦得到任何的线索,就会亲自去学习的人,就像这段时间都待在甘医生那里。 而时樱也想帮池以钦,于是就想着,可以先从池以航这里了解一点。 看过了一圈之后,时樱思考着,问道:“以钦,你对中医有研究吗?” 现在社会上对于中医有很大的争论,无用论和有用论相持不下,时樱是不太懂,可这几天听池以航总说,也了解了一些。 她在想,无论怎样,试试总归是可以的,万一真的治好了呢。 “没有。”池以钦冷淡的回答。 他了解过,但了解的并不深入,当然他不想和时樱解释这些,就直接说没有了。 “哦。”时樱应了一声,看着柜子里的东西,觉得好奇,都想仔细看看。 她抿了抿唇,伸手过去,想摸摸那个瓶子。 手还没碰到,池以钦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就剁了你的手。” 时樱动作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讪讪的把手收了回来。 “我就看看,又不会弄坏。”时樱不大高兴的嘀咕了一句,背对着池以钦说的,他看不见,也不知道。 他这话说的太凶了吧。 她记忆中的池以钦,没有什么不愿意给她的,哪怕今天把他最喜欢的东西都摔碎在了这里,他也只是担心她有没有受伤。 还担心她摔这些东西,手腕会不会疼。 “那,给你。”时樱转过身,朝着他伸出手,道:“你先剁了吧。” 本来就只是吓唬她一下,没想到她委屈上了,来较真。 池以钦冷冷扫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没说话。 这意思就是默认让她在这待着了。 时樱顿了顿,收回来手,又转回了身去。 他书房里太暗了,哪怕开着灯还是暗,看东西都要靠近一点。 时樱在里面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已经觉得压抑难受。 她想池以钦天天待在这里面,是怎么能待下去的。 慢吞吞的看了一圈下来,房间里的东西都看遍了,时樱看起来也没有其它能做的了,好像找不出其它的借口再留在这里。 她磨磨蹭蹭的,都不愿意回头。 一回头池以钦肯定赶她走。 时樱想,不回头,不看他,他就没办法和她对话了。 “待够了就出去。”池以钦的声音紧接着传了出来。 他好像也没有想和她对话的意思,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时樱咬着下唇,心里犹豫又纠结。 其实她今天晚上过来,是想和他说,让他回卧室去睡觉。 毕竟他们结婚都快一个月了,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待在这书房里也不像话。 这样的话……哪里还像是夫妻啊…… 但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总显得不太矜持。 而且依照池以钦的性格,她就算是说了,他也会不听吧。 时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回头看着池以钦,飞快的说:“不然你还是回卧室去睡吧,这里冷,容易感冒了。” 池以钦怔了下,当时看着她,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所以她一直磨磨蹭蹭的待在这里,这么久时间,就是想说这个? 房间里陷入片刻的沉默中。 “出去。”池以钦说这话语气明显重了两分,可又和以往的强调不一样,总让人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如果不是灯光太昏暗,时樱能看见,池以钦的脸颊上,微微泛红。 时樱抿了抿唇角,低头,失望的往门口走。 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可还是很不高兴,池以钦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好了。 这时候,时樱伸手去拧门,拧了好几下,可门就跟卡住了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她眉头皱起,又用力往里面拉了几下,可除开门在“哐哐”响外,纹丝不动。 第12章 时樱咬牙,努力了好一会儿。 门跟中了邪一样,门把就是拧不动。 大概五分钟过去,时樱实在没办法了,回过头来,一脸无助的看着池以钦。 池以钦也正抬头看着她。 刚刚她在门口捣鼓的时候池以钦的视线就已经被吸引过来了,看她站在那里半天,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门好像坏了。”时樱指了指门把,无辜又难受。 池以钦是不大相信的,他当时看着就在想,她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样。 于是他站起了身,走到时樱旁边。 时樱往旁边站了站,给他让地方。 池以钦俯身拧下面的锁,接着再去拧门把,他本以为就是轻轻松松的事,可门把真的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好几下,还是同样的情况。 池以钦颇为疑惑的抬眼,就看见时樱一副“你看真的是这样,我没有骗你吧”的表情看着他。 这里面放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所以这扇门是池以钦特别定制的,光是门锁就有三道。 平时全部锁上的话,打开还会很麻烦。 只是锁从来都没有坏过,怎么突然间就…… 池以钦看着时樱,狐疑的目光中,眸色渐渐幽深起来。 时樱迅速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立马摇头,否定道:“不关我的事。” 她倒是想,但她没这个能力,也没机会。 池以钦往回想,门不会无缘无故就坏,所以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 突然间,他想到那天池以航有偷跑进来,在他进来之前,书房门应该是关上的。 池以钦唇角轻轻一撇,冷笑了一声。 有答案了。 还真是他的好弟弟啊。 这门质量怎么样,池以钦最清楚,他就算拿锤子过来砸它,也不一定把它砸开。 他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喊人过来。 在他还没按亮屏幕的时候,时樱就已经抢先一步拦住了他,说:“太晚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池以钦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点。 他完全可以叫人过来。 而且—— “我并不想一整晚和你待在一个房间里。” “可是我想啊。”时樱下意识的回答了她的话,紧接着她想到什么,立马又接自己的话。 “我真的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时樱指了指书桌上的电脑。 “看你邮箱。” 今天上午时樱收到池文韬发来的信息,说希卡这次的合作项目,他打算交给他们夫妻俩来完成。 他知道和池以钦沟通没有用,于是就先和时樱说了。 文件都发到了池以钦的邮箱里。 时樱自然的在他身边坐下,打开邮件。 关于其中一些法语资料的部分,时樱逐字逐句的为他解释,十分耐心。 她说话的时候,唇角带着温柔的浅笑,池以钦侧头看了她一眼,只从她的笑意中,就感受到丝丝的柔意。 那瞬间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声音是怎样的。 应该会很好听,他猜测,可能温柔的和她的笑容一样。 只是他听不见。 在一片寂静的世界里,他早已没有接收过任何的声音,哪怕顺着记忆回溯,也是模糊又遥远。 凝怔的片刻,时樱突然抬头,和他目光对上。 从他一闪而过的眼神里,时樱捕捉到了熟悉的感觉,那是在无数个时刻里,她为之心动的模样。 时樱面色顿住,静静看着他,心脏莫名的跳的快了起来,在那一瞬间,她觉得一切都变成了她想象中的样子。 眼神里太炙热的爱意,让池以钦根本没办法忽略。 时樱唇角微抿,唇瓣泛着粉嫩的桃色,心跳小鹿乱撞起来,眼睛就盯着他,慢慢的靠近。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可这么多年来,每一次有他的梦,醒来之后,都会有残余心跳加速的感觉。 就像是沉浸在软软的棉花糖里,只要一想到他,嘴角就有不自觉的笑容。 是恋爱的感觉。 两人的目光咫尺之距,时樱慢慢往前,真是一点也不害怕。 呼吸也滞住的当头,池以钦目光一沉,身体往后退了退。 他的脸在视线里远离,时樱愣住,心跳最后震荡了一下,弄得她脑袋都在“嗡嗡”的响。 她有点失落。 两人中间像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跨越,哪怕她怀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房间里依旧是无边的沉默。 时樱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的说道:“你要怎么才肯相信呢?” 池以钦看到了她的唇形,顿了下,目光下意识的收紧。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昨天吃饭的时候,她也和他说了喜欢。 时樱一直都坚信,自己心里想什么,有怎么样的情感,都一定要告诉那个人。 告诉他他才会知道。 可时樱这时候又想,以前唐棠也和她说,喜欢一个人不要把姿态放的太低,不能太卑微。 不然他会觉得这样的爱来得很简单,就不会珍惜。 要是唐棠没有和她生气的话,她还想问问她,她现在该怎么办? 好像不管什么办法,一到池以钦身上,就都不太好使了。 池以钦看到了她的唇形。 他面色凝怔,一向淡定自若,现在却升起莫名的慌张。 哪怕他听不见,可总有一种她的声音穿过千山万水,响起在他耳边的错觉。 “你要么在这里睡,要么去那里打地铺。”池以钦定了定心神,语气依旧疏离,冷意不减。 他指的在这里睡就是直接趴在桌子上,打地铺的话,柜子里有床垫和毯子。 本来书房是没有床垫毯子这些的,可上次池以钦在这里发病之后,就做了准备。 他不想让人多看自己的笑话。 “你去哪里我就在哪里。”时樱坐着没动,回答他道。 池以钦扫了她一眼,接着没再说话,就直接趴在桌子上了。 时樱看着他,想说什么话,凑头过去,又犹豫了。 然后她戳了戳池以钦。 他不理。 时樱又继续戳。 好几次之后,池以钦不耐烦的抬头,看着她,眸子里已经有怒意。 “这样睡,对颈椎不好。”时樱认真的劝道。 时樱都没办法想象,为什么要总是趴在桌子上睡觉,这样的话多难受啊。 而且不止颈椎,一直趴着,胃也会特别不舒服。 “那你以后在这里睡。”池以钦淡淡说着,顿了顿,又道:“把房间还给我。” 这么大的别墅,竟然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 。 但真的就是那样。 “我们的卧室啊。”时樱一脸理所当然,道:“我们一起睡。” 她这样步步紧逼的话语,反而让池以钦更加不敢相信,心生疑惑。 于是他继续趴下,没再理时樱。 . 这么趴着睡很难受。 时樱翻来覆去,往左躺着睡就左边身子发麻,往右躺着睡就右边发麻。 而且越往深夜里去,空气就越凉,冷的时樱胳膊和背上满是凉意。 时针指向零点,池以钦听到耳边浅浅的呼吸声,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趴在角落的时樱,身体在尽量的拢起,微微发抖,很冷的样子。 刚刚她一直翻来覆去,他都知道,毕竟他也是一直清醒着 。 池以钦停顿片刻,起身来。 他拉出一个床垫,然后过来抱起时樱,把她放在上面。 又随便拿了床毯子扔到她身上。 让她去那边睡,别打扰他休息。 池以钦正要转身,突然看见地上掉下个小本子,像是从时樱身上掉下来的。 他疑惑的皱眉,俯身捡了起来。 本子掉在地上是打开的,池以钦捡起的时候,正好看到上面写的字。 一些药品的名字和相关知识,池以钦扫了一眼,目光一沉,下意识又往前面翻。 前面也都是记的笔记,还有一些医生的电话号码和住址之类,后面有详细标注。 这些……好像都是和他的耳疾有关。 这些都是时樱写的? 池以钦一页页翻过去,看这几乎半本的笔记,目光紧凝住,眼里有意外也有震惊,心里分外复杂。 他慢慢看向面前已经睡熟了的人。 许久,池以钦把笔记本放下在时樱身边。 他拉开窗帘,看向外面一片漆黑,寂静的夜里,只有枯叶偶尔被风吹起。 残存在树上的几片叶子,翻来覆去的打转。 第13章 时樱从梦中陡然惊醒。 她缓了缓神,发觉自己并不是趴在桌子上。 底下有床垫。 怪不得昨天后半夜一直没有再醒来过,原来是换了睡的地方,没有那么难受了。 是池以钦弄她过来的? 毕竟总不能是她自己梦游在这里睡下了。 可房间里却只有她一个人,时樱坐起来,目光四周打量。 好像已经天亮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虚掩着只留有一条小小的缝。 时樱还来不及想池以钦去了哪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得她激灵了一下。 赶忙从口袋里掏手机出来。 一接通,那边的人咋咋呼呼。 “嫂子,我这里弄到一味好药材,你快过来看看。”池以航声音按捺不住的惊喜。 时樱一听,瞬间清醒了,询问道:“你现在在哪?” 池以航说了个地址。 时樱记下,点头,说马上就来。 她马上回卧室,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画了个淡妆,换衣服。 不到半小时就出门了。 时大小姐还从来没有一次这么迅速过。 她这边刚出门,池以钦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她从车库开车出来。 他眸光沉静冷漠,看不出半点情绪。 时樱出大门之后,池以钦拉上窗帘,转身下楼。 他刚刚下来,就有一辆车从后院开过来,停在了他的旁边。 池以钦打开车门,在后面坐下。 “跟着前面那辆车。”他出声,淡淡吩咐道。 驾驶座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是早上的时候池以钦打电话叫过来开门的。 他是池氏的员工。 池以钦让他先别走,在后院等着。 因为耳朵原因,他不能开车。 可他今天就是想看看,时樱到底想做什么? . 开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池以钦跟着时樱停在了一座老宅面前。 她进去了有好一会儿,不见出来。 池以钦就坐在车里,也没动,静静地等了会儿后,他拿出手机,搜索这个老宅的地址。 很快就搜出来一则新闻。 新闻上写,有名姓甘的老中医,在半年前,治好了一位因菌细胞感染致耳聋的患者。 而这名老中医就是住在这个老宅里。 他想起昨天晚上时樱问他,有没有了解过中医。 所以她是这个意思。 她想给他治病。 不知道为什么,池以钦觉得有些好笑。时樱她凭什么觉得,他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治好的病,她随便找几个人就可以做到。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从昨天晚上看到她的那些笔记开始,他看待时樱的心情,就有些怪异了。 原先他只是觉得她另有所图,才会对他很好,甚至对他这么了解,就显得她更有心机了。 可被认为有心机的时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做出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 甚至她露出的每一点蛛丝马迹,都是在帮他。 在他爸妈面前为他说话,到处求医问药。 池以钦抬头,看着老宅大门,手指慢慢摩挲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身气息渐渐阴冷了下来。 他唇角一抹薄凉,目光往下,又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柏城时樱”几个字。 网上有大幅描写关于她的新闻稿子。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她参加一些品牌活动的照片和报道。 池以钦点开看了几篇,大同小异没什么意思。 可他莫名的觉得有趣,眼底渐渐玩味了起来。 虽然无聊,但他一篇篇的看下去,不紧不慢的,竟然快把网上所有的新闻都看完了。 其实早在结婚之前,池以钦就调查过她了。 很干净的一个人,找不出任何有关不好的消息。 “我越来越好奇了。”池以钦轻笑了一声,关上手机屏幕,目光又投往前面老宅门口。 “她要是真的喜欢我,那她能看上我什么。”他低声,似嘲讽般说了一句。 看上他是个聋子,还是这个他继承不了的池家家业。 他一无是处,脾气还坏,为人冷血,和她比起来,哪哪都不是人。 光鲜亮丽,干净,闪闪发光站在太阳下的时樱。 他们没有交集,也没有过任何过往,在他过去单调又黑暗的二十四年里,都是自己熬过去的。 池以钦看了眼时间,他已经在车里坐了快一个小时。 他有点不耐烦了,修长的手指放在膝盖上,一下一下的点着。 这时候大门打开,时樱从里面走了出来。 池以钦的视线跟着她,淡淡开口,和前面坐在驾驶位的人说话。 “你找时间再来这问一问,看她都干些什么。” 前面人点了点头。 这边话音才落,大门口又有人走出来。 少年戴着鸭舌帽,穿着一身牛仔夹克,轻快的从门口跳出来,朝着时樱跑过去。 他脸上带着笑容,明媚无比。 可池以钦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他盯着少年,目光如同利刃,紧缩的瞳仁里,是凌厉到冰点的冷意。 看着他走近时樱,两人有说有笑。 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池以钦这一截手指本就冷白,而他掐住指尖,那一段更是苍白的可怕。 可他唇角却挂着冷漠的笑意。 所以她每天早出晚归的,都是来见他。 这个世界上他最憎恶的人……池以航。 他真不想承认和他有血缘之亲,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有无数次想拿起刀,弄死他的时候。 有了他的出现,他池以钦人生在每一个地方都成为了多余。 池以航真的能讨所有人的欢心,他不但是个健康的孩子,还乖巧听话。 可是池以航的存在,是把他推入地狱里,变成恶魔的最后一根稻草。 池以钦开门,走下了车。 他直接朝着时樱和池以航走过去。 时樱正在和池以航说新药的事,她也是刚学这些,不太了解,就在认真的听池以航解释。 两人说着,她突然看见前面有人走过来,看身影很像池以钦。 时樱脸上笑容渐渐凝住,眯了眯眼睛,仔细的往前面看。 好像真的是池以钦。 时樱第一时间没在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又笑了起来,朝他招手。 池以航察觉到不对,回头去看,看见池以钦的瞬间,他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的往后退。 池以钦在距离时樱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他笑意冷漠,看着时樱和池以航,轻飘飘的说:“看起来你们很熟。” 停了停,他又说道:“也对,你上次还要救他。” 池以航扯了扯嘴角,有点害怕,可还是小声喊了句:“哥。” 池以钦并没有搭理他。 “你和谁熟可以就去哪里,待在我那鬼地方,没意思。” 池以钦看着时樱,语气极其冷漠,甚至还带着嘲讽。 和池以航待在一起,能干什么好事。 池以钦说完这句话,直接转身,眸中浓厚的厌恶,不想再多看一眼。 脚步踏的又快又大步。 时樱慌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这个反应,只是赶紧就追上去。 她小跑了几步,追到了他身边。 “以钦。”时樱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没有丝毫的反应。 当然他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不会理她。 和池以航牵扯在一起的所有人,他都讨厌。 时樱咬了咬牙,跑到他前面,拦住他,抬头看着他,大声说:“以航在想办法帮你,我也是。” 池以钦被她拦住,脚步停下。 他垂着眼,可眼帘却收入她的唇形。 “不需要。”他冷淡开口,抬眼看着面前的时樱。 “不管你是因为怜悯,还是所谓的真的喜欢,或者其它的目的——” 池以钦顿了顿,强调道:“都不需要你们来帮我。” “你上次也看到了。”他唇角一抹冷笑,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带着寒意。 “如果这个世界上杀人不犯法的话,我一定第一个就杀死他。” “如果我早知道会有之后的这些,那在他刚出生的时候,我就会掐死他。” “他死了多好。” 池以钦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出来,冷冰冰的,冷血又无情。 丝毫不掩饰自己所有邪恶的想法。 而他抬眼看向时樱的时候,那眼神,竟然让她觉得周身发冷,有点害怕。 他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时樱却还是跟着在他的后面。 “你看看我是怎样的人。” 池以钦声音冷硬,停下脚步回头,语速极快极重 :“你和他关系这么好,哪一天我真的疯了,也会想害死你。” “你不会。”时樱反驳他,声音都在颤抖。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真的让人心惊胆战。 池以钦是真的生气了,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他这次的愤怒,是寒到了骨子里的。 “你觉得你有多了解我,还是和我结了婚就和我有什么关系了?” 池以钦知道自己又暴躁愤怒了起来,可在这样的情绪下,他竟然也清楚的知道,一部分的失控,来自于时樱。 明明也排斥她,也讨厌她,可看到她和池以航融洽的相处,让他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他心里很不舒服。 池以钦打开车门,坐下,几乎没有片刻的停留,直接吩咐:“回去。” 车子扬长而去,留下时樱在路边站着。 第14章 时樱和池以钦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关系,又在今天之后,完全降为了冰点。 池以航给时樱发微信,真挚道歉。 【嫂子,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他讨厌我我习惯了,可没想到还能恨屋及乌。】 【你跟他说,让他多打我几次,千万别跟你生气。】 池以钦发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好久没看到时樱的回复,池以钦守在手机屏幕前,又小心翼翼的发。 【嫂子……你还好吧?】 【没事。】 时樱看着聊天页面的表情包唰唰的跳出来,晃的她眼睛疼,就给池以航回了一句。 【我可是他老婆,他敢把我怎么样。】 说这话时樱心里都没底,明显听出是在开玩笑,只是不想让池以航觉得内疚。 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已经冰封了十八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融的。 池以航大概也知道现在时樱心情不好,自己不应该继续打扰她。 于是默默地发了个“拜拜”的表情,就退了微信。 而这之后的好几天,池以钦都没有和时樱说过一句话。 深秋之后,天气跨入寒冬,房间里不开上空调的话,就这么待着,还真的会很冷。 时樱唯一想到的,就是池以钦的病。 虽然不知道他那是什么病,可上一次他冻成那样,那么难受的样子,时樱到现在都记得。 他的书房里又格外的寒冷,为了保存好他的药,他甚至会开冷气而不会开暖气。 尽管自己的身体扛不住,可他真的是一意孤行。 时樱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 她慢慢的往下滑,眼睛虽然盯着屏幕,却心不在焉。 手机被她关了静音,在旁边一直震动,时樱出神的想着事情,一时竟没有察觉到。 直到她猛然间回过神来。 她赶紧伸手拿手机过来,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眉头不禁就皱了起来。 许煜? 他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她? 时樱想着,接通了电话。 “表哥。”时樱喊了一句,接着马上就道歉:“不好意思,手机静音了,没听见铃声。” “你下来开个门。”那边传来许煜的声音,依旧淡然沉稳。 时樱顿时从沙发上一惊而起。 “什么?”她握着手机,急匆匆的穿鞋,跑到窗户边,探头往下看。 还真看见了一辆车停在大门口,许煜就站在车的旁边。 拿着手机,正在和她通话。 时樱吓得咽了咽口水。 她决定接受家里安排,和池以钦结婚的时候,许煜是反对的最强烈的那一个。 他和时樱的关系从小就不错,虽然他是许家收养来的,可舅舅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养大。 时樱也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他当时很生气,说时樱绝对不能嫁给池以钦。 时樱是铁了心的要和池以钦结婚,于是当时和许煜吵了一架。 他一气之下跑去了澳洲,说是接了个项目,连时樱的婚礼都没有参加。 直到今天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 太突然了,时樱心惊胆战的片刻,快速背过身去,面露惊慌之色。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许煜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一向温柔儒雅的人,在那段时间,简直暴跳如雷。 “我、我、我不在家。”时樱结巴的回答了一句。 心虚的声音都弱了。 “我看见你了。”远处大门外的许煜抬头看向二楼窗户,在暗灰色的窗帘后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下来给我开门,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时樱想了想,小声的回答:“那你先等等。” 没有池以钦的允许,她不敢让别人随便进来。 书房门虚掩着,意外的,竟然没有关。 时樱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往门边挪,目光极其小心的探往房间里面。 池以钦果然还坐在他一贯待着的位置上。 眼角余光瞄到门口的一抹阴影,他耳朵动了动,目光一顿,却没有说话。 时樱把门又推开了一点。 池以钦不抬头,她说话也没有用。 于是她往他身边走,写纸条往他眼前递。 “我表哥来了,可以让他进来吗?” 池以钦哪怕不想看,可目光还是不自觉的瞄到了。 他面色冷寂,只有眸光波动片刻。 “就一会儿。”时樱见他不回答,也多半猜到了他的答案,就又写了几个字递过去。 池以钦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时樱的手机又在响,是许煜打电话在催她了。 她没办法,也不和池以钦再说下去了。 又接了电话,转身下楼,边走边说。 而她离开后,池以钦缓缓抬眼,看着面前时樱留下的纸条。 他手指捏的紧了紧,盯着那张纸条,心里情绪莫名复杂。 犹豫了片刻后,他打开电脑,本来是停留在邮箱的位置。 可停了停,他切换到了另一个页面。 页面上是实时监控的画面。 整整九个摄像头。 从院子外到一楼大厅,全方位,几乎没有死角。 . 许煜一直在催,时樱着急,身上穿着睡衣都来不及换。 于是她只能拿了一件外套给自己裹上,就匆匆忙忙的跑下楼,出了门。 许煜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朝自己跑过来。 他唇角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在眼底落入她笑容的瞬间,这样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时樱跑得有些气喘,到他面前,喊了声“表哥”后,停下脚步来。 一时说不出下一句话。 许煜看她额头上冒着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开口问道:“怎么这么久?” 他声音温润,似清泉缓缓流过。 他到这里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光是电话就打了五六个,之后终于打通了,却又等了快十分钟。 他平时很好脾气,也很有耐心,可在时樱和她的“丈夫”家门前,他突然不太沉得住气。 “没什么。”时樱含糊着回答,随即讪讪的笑了笑,赶紧提议说:“表哥,我们出去找家咖啡店聊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许煜看她今天的反应,就觉得十分奇怪。 现在又像怕被他发现什么一样,不想让他进这个大门。 要知道她原来连地址都不肯透露,她还是千辛万苦,才从姑姑那里问到了这个地方。 “没什么好坐的……”时樱拦在他面前,赶紧又说:“快中午了,你肯定还没吃饭吧。” “走,表哥,我们出去吃。” 许煜盯着她,越看越觉得奇怪。 时樱越不让他进去,他就越想去看看。 “你确定你现在这样,可以出门?” 许煜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一圈。 时樱里面穿着睡衣,脚下拖鞋,素面朝天。 “我们还是进去聊吧。” 说着,许煜绕过时樱,抬腿就往里面走。 时樱最终还是没能拦住他。 她没办法,只好跟在他后面,紧张的心都提了起来。 许煜走进大门,往四周打量了一圈,问道:“池以钦呢?不在家吗?” “他身体不舒服,在休息。”时樱小声的回答。 “表哥,你先坐吧,我给你去泡茶。”时樱赶紧示意许煜在沙发上坐下。 许煜目光狐疑,抬头,从楼梯看向二楼,停顿片刻。 而后他动作缓慢的在沙发上坐下。 时樱给许煜泡了茶,然后就在他旁边坐下。 许煜慢慢的喝茶,时樱等了好久,也没听到他要说什么。 许煜抬眼,就这么看着时樱,目光停在她身上,有些许沉重,直看得时樱心里发怵。 “时樱,你过得好吗?”许煜试探着询问。 “挺……挺好的。”时樱笑了笑回答。 “你不要骗我。”许煜就这么看着她,目光一直没有离开。 “我都听说了,婚礼那天,一结束他人就离开了,留下你一个人完全没有管。” 许煜之前本来在和时樱生气,可听说了这些之后,他在外面都待不住了。 马上赶了回来,弄到地址,几乎没有休息,就过来了。 “如果你过得不好,你可以回家来,姑姑和姑父不同意,那就来许家。” 许煜眼睛里满是心疼,轻叹了口气,道:“你没必要为了什么就委屈自己。” 时樱以前和池以钦并不认识,可她却态度坚决的要嫁给他,这只能让人觉得,她是为了家族着想。 毕竟她一直都很听话。 而这边池以钦坐在电脑前,看着大厅里监控的画面,脸色阴沉,一动未动。 他静静看着两人的嘴唇,即使不想,却还是清楚的知道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他把画面缩到屏幕的一半,打开百度,开始搜索“许煜”这个名字。 也搜不出来什么特别的。 看了好几页之后,池以钦面露烦躁,正准备关掉页面,突然看到一行小字。 “许煜,许家养子……” 这是一篇娱记报道的文章,池以钦点进去。 里面说,因为许家没有孩子,许煜十岁的时候被许家收养,和时家时樱的关系一直不错。 甚至怀疑他们是情侣。 新闻上列举了好几个疑似两人在一起的证据,还有一张他们在晚会上牵手的照片。 池以钦手指按在鼠标上,力气瞬间就紧了。 指骨节节分明,死色的苍白。 第15章 许煜很无奈。 而时樱坚持己见,一点都不愿意听他的话。 许煜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立场,没办法再说什么。 再多说几句,只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僵。 于是两人聊了不到十分钟,不欢而散。 时樱送他到门口。 她转过身去的时候,许煜坐在车 里,偏头往外看,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浓,其间有灼烈的情感。 他唇角弯起一抹弧度,明明看着人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却依旧不舍得把目光移开。 直到许久之后,才落寞的收了目光回来。 这样的目光,在外人看来,种种情绪都清楚的一眼明了。 虽然时樱并不知道。 可池以钦在摄像头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少了这个不速之客,别墅再次变得静谧起来。 监控画面里只剩下时樱一个人的身影。 池以钦烦躁的关掉监控画面,顿了下,连着电脑屏幕也一起关了。 他随意的把电脑往旁边一推,低头开始继续写笔记。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研究这本书,明明对他来说也不算困难,可就是成果不佳。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静不下心来。 他翻过一页,停顿了会儿后,正准备继续写,突然发现刚刚写的几行字全写错了。 池以钦面露燥色。 他还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 错了这么多,要改也不好改了,于是他干脆把一整页纸都撕了。 团成团扔在地上。 他现在书是真的看不进去了。 于是他起身,走出了书房。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正好和要上楼来的时樱遇见。 时樱抬头看见他,愣住,脚步也下意识的停下。 自从那天两人闹了不愉快之后,她一直没有见过他。 都已经好多天了。 池以钦一手握在扶梯上,额前长发垂下,有点挡了眼睛,逆着光,整个人都沉在阴影里。 两人一上一下,隔着七八个台阶的距离,目光相撞,有片刻平静的融合。 “你刚刚带人进来了?”池以钦语气平静,可时樱听着,分明有怒意。 他不喜欢别人进来,时樱是知道的。 可是许煜就在一楼大厅坐了一会儿,期间时樱还一直往楼上瞄确定池以钦没有出来。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顿时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心虚的别开目光,也不反驳,不做任何的解释。 “我说了,不喜欢别人进来。”池以钦语气淡淡的,问道:“你是听不懂话吗?” “不是的,那是我表哥,他才从澳洲……”时樱话没说完,已经被池以钦冷漠的打断。 “我管他是谁。” “谁都不准进。” 池以钦目光一沉,顿在时樱身上,随即他转身,不再和她进行任何的交流。 他管什么表哥不表哥的,又管他从哪里回来。 反正他进了他的地方—— 他很不高兴。 . 十月二十是池以钦的生日。 这个时间点时樱记得很熟悉。 因为在梦里的时候,她就听池以钦说过,他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是在六岁那年。 那一年的那一天,他满怀期待的等着生日蛋糕,等他的礼物,像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 可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自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这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遥远到无法触碰的词汇。 虽然时樱也不知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还是想为他过生日,她想让池以钦高兴。 生活也需要仪式感。 十月十九号的时候,时樱收到了池以航寄来的快递。 他说这是他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 怕自己连累到时樱,池以航都不敢再和她见面,连微信聊天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说。 送东西过来也选择了快递。 池以航知道,主动给,池以钦肯定不会要。 可他也不让时樱给池以钦,他说,让时樱收到快递之后,把东西放在卧室的柜子里就好了。 也算是他给到了哥哥手里。 时樱拆开箱子,一入眼就是大片的防震泡沫,厚厚的,一层又一层。 光是把这些泡沫给拆开,时樱就累得够呛。 里头一个小盒子,方方正正的,有带玻璃的一面,能看见盒子里面放了个玩具。 时樱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真的是个玩具。 看起来很旧了,都不像是近十年内会有的东西。 而且再凑近些仔细看,能明显看到玩具上有摔碎过后再粘好的痕迹。 有些地方摔的很碎了,可用胶水一点一点的粘,竟然也没有落下什么部件。 远看的话,真看不出来什么。 要是粘好这个,肯定得花很多心思。 时樱把盒子放在右边衣柜的空格里。 刚放好就接到了池以航打来的电话。 “嫂子,我哥不在吧?”他声音压的小小的,一开口就问这个。 “他不在。”时樱回答。 “不在就太好了。”池以航松了一口气,快速说道:“嫂子快递你收到了吧?” 时樱应了一声。 “你千万先收着,不要让我哥看见,他只要看见,就一定会知道是我给的。” 池以航再三强调道:“这要是再碎一次,拼回来要老命的。” 时樱本来还想再问多一点,可池以航心惊胆战的,生怕会被池以钦撞见,匆忙就挂了电话。 时樱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仔细的盯着,有点想拿出来看。 只是转而一想,池以航为了这个,肯定花了很多工夫,她还是不要乱拿了。 时樱把柜子门关好,人往沙发上坐。 沉默了会儿之后,她从自己包里掏出了两张电影票。 她今天顺便买的两张票,想明天和池以钦一起去看。 可她最近和池以钦的关系特别僵,比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还僵的厉害。 她要是直接说喊他一起去看电影,他绝对不可能去的。 时樱眉头皱起,托着下巴,努力的在脑子里搜刮—— 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法。 . 十月二十号,天气晴。 时樱早上六点多就起床了,看见外面的大太阳,心情好的不得了。 她一路走过去,把窗帘都拉开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原本昏暗的房间里现在,满是明媚的金色。 她系上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活。 上次说要去学烘焙,时樱真的就去了。 她学东西很快,尝试了没几次,已经能够做出个像模像样的小蛋糕了。 今天是池以钦的生日,时樱打算亲手为他准备一个蛋糕。 忙活了近三个小时,时樱小心翼翼提着自己的成品,放进了冰箱里面。 然后她回房间,化妆打扮。 又过了两个小时,她背着包从房间出来,出门下楼梯的时候,还四处看了看。 迅速的下楼,开车出门。 半个小时后,池以钦收到了时樱发来的微信。 【以钦,我肚子疼。】 【你今天能不能过来接我一下?】 后面还跟着有一个定位。 池以钦当时就看到了消息。 只是他扫了一眼之后,想不通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没有理会。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池以钦又拿起手机,发现时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依照他对时樱的了解,如果他没有理她的话,她肯定会再发消息过来。 可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 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像是不能自理的,再说了她朋友那么多,又是池以航又是表哥的,还不能帮她吗? 纵然他认定时樱不会有什么事,可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念头即将按下去的时候又缓缓升起。 万一呢? 想到这儿,池以钦起身,迅速拿过一件大衣披上,边套袖子边往楼下走。 脚步踏的又快又急。 第16章 时樱就坐在商场的餐厅里,拿着手机,紧张的往外打量。 这是她昨天想了很久之后想到的办法。 就是先把池以钦骗出来。 他可能不太喜欢看微信,所以时樱也给自己留了时间。 她想自己就等三个小时,要是三个小时后池以钦还没有出来,那她就回家。 回家的话,生日就只能换个方法过了。 时樱又看了眼手机。 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池以钦还是没有出现。 幸好她电影买了较晚场次的,就是事先想到了这个状况。 她托着下巴,肚子也空空的,正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手机就响了。 池以钦发来的微信。 【你在哪?】 时樱看见这短短三个字,笑了起来,赶紧起身就往外走。 边走边给池以钦回消息。 刚刚出了门,就看到池以钦往这边走过来,时樱站定,怕他看不到自己,垫着脚尖向他招手。 他比自己预想的要早那么久到,时樱莫名的开心。 他也不是完全不管她的嘛…… 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水貂绒外套,黑发柔顺的垂下,衬的小脸粉粉嫩嫩的,远远的看着,就能看到她一双亮亮的眸子里满是惊喜。 精心打扮之后的时樱,更加好看的亮眼。 她站在那里的时候,莫名让人想起了结婚那一天,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高挑又美丽。 当时池以钦并没有多注意,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几眼。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就开始闪现那天的画面。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他看她气色很好,脸上带着笑容,脚步轻快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出什么事。 “你骗我?”池以钦眉头皱起。 “刚刚很疼,但一看见你,就高兴的不疼了。”时樱摇头,一脸真挚的回答。 她说这话鬼才信。 不用多想都知道,她说肚子疼肯定是假的了,就是为了把他骗过来。 “浪费时间。”池以钦冷冷吐出几个字。 时樱看他要走,赶紧伸手拉住了他,说:“出都出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时樱掏出已经买好的电影票给他看。 “就快开场了。” 时樱话音刚落,手臂就自然而然挽上他的,咬咬牙,使力拽着人往前面走。 “走吧,难得出来一趟。” 池以钦看起来瘦弱,可怎么也是一个大男人,时樱这小胳膊小腿的,力气也不大,拽着他也拽不太动。 她小喘了两口气,眼巴巴的看着他,可怜兮兮的。 轻轻握住他的手指,拉了拉,小声道:“我真的很想看这个,一起去吧。” 商场里人还挺多,他们两个又长得好看,特别能引人注意。 拉扯了几次之后,来往的人都盯着他们看,还有几个小姑娘在偷偷拍照。 池以钦察觉到那边的摄像头,面色一沉,目光顿时就紧了紧。 时樱趁机拉他往前面走。 她走在他的前面,不经意间,帮他把那边的视线都挡住了。 可她低头,却偷偷的笑了。 因为池以钦终于肯跟着她走了。 池以钦垂下眼,却正好收入眼帘时樱的偷笑,看她眉眼弯弯,眼睛里亮的满是笑意。 好像他跟着她走,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 电影院就在商场里。 他们到的时候,距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时间正好。 时樱询问池以钦要不要买爆米花,要不要吃零食。 问了也没用,他并没有回答。 于是时樱就买了一份爆米花。 她随便买的电影票,听说是最近挺火的一部轻喜剧,场次排的多。 时樱本来想包场,可想想那样的话不太有氛围,就还是只买了两张票。 她拉着池以钦进去找座位坐下。 这一场人基本上都坐满了,时樱和池以钦坐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视野不错。 她把爆米花放在两人中间。 伸手过去拿的时候,总是要悄摸的看池以钦一眼。 “你认识这个演员吗?”主演出来的时候,时樱小声和池以钦说话。 她一边问,一边巴巴的看着他,好像等不到他回答,就要一直看着他一样。 池以钦摇了摇头。 “哦。”时樱又坐回来,过了会儿,她捏起爆米花往他面前递:“你吃。” 他不动,时樱就把爆米花继续往前面递,一直到碰到了他的嘴角。 池以钦目光一暗,往后躲了躲,压低声音道:“再动试试。” 他冷冷扫了眼她手上的爆米花,微怒。 时樱讪讪应了一声,就乖乖的在自己座位上坐好了。 她们前面坐着一对情侣,两人共吃一桶爆米花,喝一杯奶茶,吸管递过去的时候,两人甜甜的相视一笑。 时樱捏着自己的指尖,目光不自觉的被他们吸引过去。 看着就好羡慕。 再看看她。 婚都结了,可连手都没有牵过。 电影放到高|潮,里面主人公捏着声音念台词,逗的电影院里的人哈哈大笑。 可时樱看着,却有点疑惑,她和池以钦都没有被逗笑。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耳朵。 明明是她自己选的电影,可看到后来,她昏昏欲睡,靠在椅背上,眼睛在奋力的睁开,努力不要闭上了。 有东西从时樱的包里掉出来,往池以钦这边滚。 可时樱没有发觉。 池以钦目光一扫看见了,转头见时樱没有动静。 他低声的提醒了一句:“你东西掉了。” 时樱坐着,没有反应。 于是池以钦又把声音放大了一点,强调道:“东西掉了。” 时樱还是没有反应。 池以钦怕把控不好自己的音量,就没有再出声了。 他低头看了一圈,俯身下去,顺着刚刚东西掉落的轨迹去找,手一动,就把东西摸了回来。 东西落在手里顿了顿,他用指腹去触摸。 好像是只口红。 他转头,东西正要递过去,突然间看到什么,动作到一半停住。 池以钦眸子眯起,在黑暗中,他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是隐隐的一个白点,在视野里闪过。 实在看不清楚,于是他又靠近了一些。 时樱感觉到什么,抬起了头。 落入眼帘是池以钦近在咫尺的脸庞,时樱顿时滞住了呼吸,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怎……怎么了?”池以钦突然靠她这么近,时樱心里紧张,支支吾吾的问了一句。 “你东西掉了。”池以钦摊开手掌,露出手上刚刚捡起来的口红。 时樱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愣了一下,接过来,笑道:“谢谢。” 接着她把东西放进包里,坐正了身体,继续看电影。 好一会儿之后,池以钦偏头,再一次没忍住的看向刚刚的那个地方。 她一侧头发垂下,掩着耳廓,黑发下隐隐约约,挡住了并不能看清楚。 可池以钦心里却升起无比的好奇心。 在时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时不时的往旁边看,在黑色的长发和雪白的耳廓间—— 他很想把头发拨起。 只是他手指握了握,压制住自己心中所想,咬咬牙,冷笑一声,把手收了回来。 第17章 一场电影看下来,没什么意思。 网上说,全场观影无尿点,影院里笑声四起,一个个结束出来的时候,都笑容满面的,说拍的不错。 全程没有笑的就是时樱和池以钦了。 电影结局的时候,时樱看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当时她低头,琢磨着什么。 “他是男主角吗?”时樱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人,突然来了一句。 她看了两个小时,竟然不知道谁是男主角。 而且剧情她也不是太明白。 本来她下意识是压着声音说的,可一开口,声音却意外特别的大,几乎整个影院里的人都听见了。 大家都在认真的看结局,鸦雀无声,时樱突然来这么一句,打破寂静,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她这边看。 时樱愣了一下,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就看着这四周投来的目光,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刚刚声音很大吗? 可是这突然被这么多人围观,真的很丢脸,时樱慢慢的垂眼,面色懊悔,身体下意识的往池以钦这边倾。 丢死人了,实在是丢死人了! 出来之后,时樱起身,走得特别快。 一路低着头,生怕别人看到自己一样。 池以钦走在她后面,看她脚步匆匆,有种落荒而逃的样子。 莫名觉得好笑。 不知不觉间,他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走出商场,外面有一条长的过道,有几个少年在这里练习滑板。 时樱刚走出来,迎面一名少年从斜坡上冲下来,直冲着她。 而她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有看到。 池以钦在后面,看她没有避开,出声就喊道:“时樱,小心!” 他确定自己的声音很大,可时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样,没有丝毫的反应。 池以钦一着急,抬腿就朝她跑了过来。 只是他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就算是跑,也没有那边滑板滑下来的快。 眼睁睁看着它离时樱越来越近,几乎就要撞上。 那瞬间心都提了起来,瞳仁紧缩,就看着两人在直线的距离上,以飞快的速度越离越近。 时樱却一直低着头,还在往前走,像完全不知道一样。 幸好这时候,那少年及时刹车。 少年也吓到了,停下来之后,直给自己胸口顺气,脸色煞白。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一直喊人躲开,她就是没有反应。 少年拿起滑板,张口就说了句“对不起”。 接着他好奇,又问:“这位姐姐,你的耳朵……是听不见吗?” 而时樱看见面前有人,抬起头来,这才看见拿着滑板的少年。 她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好像不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 池以钦也跑到她身边。 他上下打量了下时樱,随即看向少年,声音极其冷淡的道歉:“不好意思。” 说完,他拉着时樱就往前面走。 一直到人少的地方,他才放开了手。 他扣着她手腕的力气一点都不小,简直就是在掐着她的骨头,一阵碎裂的疼痛,让时樱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 池以钦停下,站在时樱面前,目光移向她的耳侧。 时樱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慌。 一会儿后,他朝着时樱伸手。 他拨开她的头发,撩至耳后,眸子眯起,借着外面的光线,去看她的耳朵。 刚刚在电影院那样的黑暗环境中,他隐约看到她耳朵里有一个小白点,只是并不清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现在在外面,光线足,他确定里面真的有东西。 “这是什么?”池以钦冷声问道。 时樱反应过来,眉心跳了一下,马上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耳朵。 “没有什么。”她摇头,快速的回答。 “我看见了。”见她不承认,池以钦面色阴沉更甚,盯着她的耳朵,道:“拿出来。” 时樱继续捂着没动,同时抬眼,就静静地和他目光对上,期间忐忑,不愿意动。 每当池以钦不说话,就这么冷冷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神格外的瘆人,简直就是无形的压迫。 时樱抿了抿唇,极其缓慢的伸出手指,从耳朵里拿了个白色的小东西出来。 她两指捏着,顿了下,又去拿另一只耳朵的。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耳塞。 池以钦看着,总算是明白了。 难怪他说她今天这么不对劲,做什么事情反应都慢,刚刚在电影院里,控制不住自己说话的音量。 特别是在她后面喊那么大声她都听不见。 原来耳朵里弄了这个东西。 “怎么?你也想当个聋子?”池以钦笑意讽刺,从她手里拿过那两个耳塞,放到眼前,仔细的看。 “戴这个多麻烦,我那里有很多药,吃了都能听不见。” 池以钦说着,直接把耳塞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抬头看向时樱。 “你要吗?我可以给你。” “既然你也这么希望自己听不见的话。” 时樱看着耳塞落入垃圾桶,一着急差点就想去捡回来,听着池以钦讽刺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耳塞滚入垃圾堆里。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弄来的,隔音效果特别好。 现在才戴了不到一天,就被扔了…… 时樱看着心疼。 “当个聋子多好啊。”池以钦唇角弯起,露出一抹冷漠的笑意。 “不能开车不能考自己想要的专业,走在路上有危险了别人喊你都听不见,你还要努力的练习,让自己不要跟着成为一个哑巴。” 都说聋哑人聋哑人,聋了之后,对声音的敏感度下降甚至消失,当然随之说不了话了。 池以钦当初就害怕自己会这样,于是在年龄还那么小的时候,努力的练习说话。 他真的付出了很多,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池以钦嘴上这么说,可顺着时樱的目光看了眼垃圾桶,嘴角嘲讽渐渐收起。 当时那瞬间,他心里一闪而过,想着的却是,一个好好的人戴这个东西,对耳朵的伤害得有多大。 他对这方面有研究,他清楚。 时樱是一个正常人,她没必要弄这个东西,要是哪天不注意,真把自己耳朵弄残了。 “我只是想,能够走进你的世界里。”时樱吸了吸鼻子,知道他说的那些都是他经历过的,就觉得难受。 “就算真的对耳朵伤害很大,也没什么的。” 感受他所感受的,就能更好的理解他的心情。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你不喜欢我就不戴了。”时樱把目光收回来,不再去想被他扔掉的耳塞。 她眸光晶莹,闪着一滴泪水,有些害怕,却十分坚定。 “我保护好它,以后当你的耳朵。” 时樱两手摸着自己的耳朵,回想起今天这一天里都听不见声音的那种感觉,真的内心酸涩。 要很努力的去盯着的嘴巴和每一个动作,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还要装作淡定的回应。 有时候稍稍走神一点,就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且她戴的耳塞还能听见一点声音,池以钦的耳朵,却是完全听不见的。 那他平时生活得有多累。 生活对他不公平,让他活得这么辛苦,既然这样,那他脾气坏一点又怎么了。 当他的耳朵? 看到这句话,池以钦的心口陡然抽动了一下,面色有片刻的凝滞。 在他二十四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 这样的一句话,好像她在他的身边,和他是一体的,以后都能一起走下去。 莫名依恋这种感觉。 只是池以钦微定心神,不再去想这些。 像他这样的,真和别人在一起一辈子,那只能是害了人家。 “我们去吃饭吧。”时樱去拉他,想着还有惊喜要给他。 “不去。”池以钦回绝,直接就往前走,甚至不给时樱拉住他的机会。 时樱还没反应过来,视野里就只剩下了他的背影。 她不高兴的撅了撅嘴巴,低头揪了两下手指,只能跟上了他的脚步。 . 下午两人回家的时候,看见池文韬和池夫人等在门口。 池夫人一看见池以钦,神色莫名,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她手上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以钦,生日快乐。”池夫人把袋子递过去,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池夫人看着自家的大儿子,越看越觉得陌生。 上次时樱说受伤,她回去就问了池以航。 刚开始池以航并不肯说,可她再三追问,终于才看到了他的手臂。 他手臂上有好几道疤痕,还有一道甚至才刚刚结痂。 看得她触目惊心。 她只知道两兄弟之间爱闹,关系不是很好,可她从来都不知道,两人之间已经严峻到了这种地步。 不是时樱说那句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有意无意之间,总是偏向以航。 她总觉得以航年纪小,需要更多的照顾。 池夫人递出来东西,池以钦却并不接。 时樱见状,刚想要替他接过来,池以钦的声音就冷冷传了过来:“你今天拿了,你也不用进来了。” 时樱听了,动作停在原地,顿了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池以钦在对待他家人这一方面上态度一直很坚决,时樱是真的怕他不让自己进门了。 于是她面露歉意的朝池文韬和池夫人摇了摇头。 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第18章 (含入V通知) 时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被池以钦下意识的,划分到了“他的领地”里。 虽然她的存在,目前还只是能够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仅此而已。 进了房间之后,时樱还惦记着外面的池夫人,趁着池以钦没注意,偷偷的从窗户往下看。 正好看见他们夫妻俩离开的背影。 池夫人走两步,还忍不住回头看。 一向骄傲又高高在上夫人,眼神里有难掩的落寞和难过,明显回望的时候,十分不舍。 这么多年,她和儿子的关系越来越差,直到最近这几年,已经到了恶言相向的地步。 似乎无法挽回。 小时候对他不够上心,后面酿成大错,才知道要补救。 只是她在尽力的挽回,却没有半点用。 回到车上坐下,池夫人看着自己手中的礼品袋,许久后,轻叹了一口气。 “每年都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他从来没有收过。” 做母亲的,肯定心疼自己的孩子,当初刚知道池以钦耳朵听不见了的时候,她哭了好几天。 当然,她骨子里就是个坚强的人,在外人面前更加表现的淡然。 所以她偷偷的哭,从来没有让谁看见过。 更不敢在池以钦面前表现出任何异样。 怕他会多想。 他耳朵听不见了之后,心思比任何人都敏感,就好像对这个世界再次陌生了。 要花费很大的努力去再次适应。 就算平时工作忙,可她还是想做一个好母亲,只是第一次成为妈妈,还是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 谁知道就在那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本来应该是开心的一件事,可因为池以钦的病,他们夫妻俩陷入了愁云当中。 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再生一个孩子,肯定会让池以钦觉得,他们嫌弃他,抛弃了他。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把孩子打掉。 她想保护好这个已经受了太多伤害的儿子。 可最终还是没忍心。 肚子里的这个,也是她的骨肉,一个活生生孩子。 她开始学会无微不至的照顾孩子,无论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她都努力的对他们好。 这么多年,除开池以钦的性格越来越古怪之外,她一直都认为,他们兄弟间关系不错。 所以在他们两个之间,她不可避免的,会多倾向于小的那个。 直到—— 想到这儿,池夫人眼角泛着泪花,心口一阵酸意,吸了吸鼻子,差点要哭出来。 作为一个母亲,她太失败了。 没有照顾好以钦,也让以航受了那么多委屈。 那天看到他身上伤的时候,她真的感觉有刀在一刀一刀剜她的心。 “时樱这孩子真的不错。”车里长久的沉默之后,池文韬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妻子的心结他都知道,只是他一向不善表达自己的情感,对待两个孩子,只想着怎么把他们教育好。 他做的更不好。 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与其懊悔,更应该做的是补救。 “她很聪明很懂事,而且,以钦能接受她。”刚刚看池以钦和时樱说话,显然和对待其他人都不一样。 尽管他的态度还是很差。 当初他们第一眼看见时樱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和以钦很配。 无论是在哪一方面,都特别的相配。 所以他们夫妻俩亲自去的时家,和他们说这门婚事,并且当时就坦诚了。 告诉他们池以钦耳朵的情况。 时家的人说,听时樱自己的,只要她愿意,他们就没有意见。 让他们很意外,时樱竟然答应了。 池夫人低着头,听池文韬说着时樱的事,一言不发。 她只是在想,希望如此吧。 . 时樱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忙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停滞了下,抿住唇角,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池以钦。 然后她拿着往旁边走。 到楼梯那边,离池以钦远了之后,她才接通电话。 池以钦沿着过道往里走,转弯的时候,脚步顿了下。 没忍住,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看她的唇形,池以钦捕捉到了“表哥”这两个字。 原本就不怎么明朗的面色当即暗了暗,唇角渐渐起了一抹冷意。 反正他又听不见,接个电话而已,何必离他那么远。 池以钦这么想着,进了房门,手握在门把上,一推就把门关上了。 力气有点大,门“砰然”一声闷响,吓得时樱都惊了一跳。 她回头看,却只看见禁闭的房门。 当下还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樱接着轻舒了一口气,又继续和电话那边的许煜聊天。 许煜说有事情找她,要约个时间见面。 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也不说,只说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得当面谈。 于是时樱答应下来,也没再问了。 挂了电话之后,她就回自己房间了。 时樱洗了个澡。 涂完护肤品,又吹干头发,时樱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 时间正好。 于是时樱往楼下走,从冰箱里拿出蛋糕,还有今天在商场买的蜡烛。 不管怎么样,一年才一次的生日还是要过的,不仅现在要过,以后的每一年,她都要陪他一起。 这么想着,时樱双手捧着蛋糕,小心翼翼的往楼上走。 蛋糕在眼前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再加上它分量也挺足,时樱小细胳膊的,拿的都不是很稳。 她几乎整个心思都在上面。 毕竟是自己做了那么久才做出来的,当然要小心一点,万一磕到碰到的,第一个心疼的就是她自己。 走了一半,到楼梯的拐角处,时樱突然听见“砰”炸开一声,眼前强光一闪—— 整个视野黑了下来。 吓得时樱差点惊叫出声。 但她牢牢稳住手中的蛋糕,还是压下心中的惊慌来。 怎么回事? 时樱心跳的飞快,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停在原地,暂时没有任何动作。 整个别墅的灯都暗了下来,放眼望去,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光就这么睁着眼,她看不见一点光亮。 “以钦。”时樱试探着喊:“池以钦!” 料想中的,没有任何的回应。 那她只能靠自己了。 时樱想,刚刚闪那一下,可能是跳闸了。 只是她现在穿着睡衣,身上没带手机,又喊不应池以钦。 只能自己先这样上楼了。 时樱屏住呼吸,伸出一只脚,踩到上面一个阶梯,极其小心的试探着。 确认自己踩稳了之后,才敢走下一步。 就这么走了两三步,还算顺利。 时樱下一步又一脚踩上去,脚尖还没落下,突然又听见“砰”的一声,在黑暗寂静中陡然响起。 吓得她头皮都麻了一下,胸腔重重一震。 于是这一脚只落了脚尖下去,没踩稳,一只脚直接顺着台阶往下滑。 身体失去重心,那瞬间时樱下意识保护手中的蛋糕,紧紧的扣住。 连滑了两个台阶,时樱突然间脚踝一扭,这下彻底没稳住,蛋糕“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人也跟着倒下,踩着蛋糕滑的不行,于是人直接从楼梯上往下滚。 这一下来的太快太猛,根本没有给时樱反应的机会。 随着身体往下滚,时樱右脚小脚处被尖利的东西划过,顿时一阵剧痛传来。 而她人滚到了楼下。 头撞到了墙壁。 手上黏糊糊的,抓了一手的奶油。 时樱痛的整个五官都拧到了一起,倒吸着冷气,额头几乎是瞬间就浸出了冷汗。 脚上的伤口有剧烈的撕痛感,小腿皮肤温热,明显感觉到有鲜血在顺着往下流。 腿上疼,头也疼。 实在太疼了…… “以钦。”时樱声音带了哭腔,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在喊。 明知道他听不见,可是这个时候,除了喊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其它什么办法。 她爬不起来,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时樱抓住楼梯扶杆的下面,手指紧紧的握着,想让自己站起来。 可是没办法,太疼了,她真的不行。 “以钦,以钦。”时樱迷迷糊糊之际,嘴里还在不断呢喃着这个名字。 她撑着让自己不要睡过去,只是眼皮越来越沉重,脑袋里也是晕乎的一片,“嗡嗡”一直响个不停。 周身变得无比的寂静。 她似乎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她不想哭的。 可很疼,心里也难受,咬着下唇,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将于明日7.12入v了,届时三更掉落,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19章 (一) 池以钦本来正在用电脑, 可突然一下, 屏幕暗了。 整个房间都黑了下来。 停电了? 池以钦犹豫了下, 关上电脑。 这里停电的次数很少, 近几年来都没有过,不过最近几天雷雨天气多,突然断电也没什么奇怪的。 池以钦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多,可以先睡一觉。 睡醒之后说不定就来电了。 他躺下,闭上眼睛,那瞬间, 心里莫名的慌乱。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就是心慌不定,跳的越来越快,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概是突然停电了,他不适应。 心里这样想,池以钦还是尝试着要继续睡下去。 可一闭上眼睛,眼前有无数的画面闪过,乱糟糟的一片, 让人越来越清醒。 池以钦陡然睁眼。 他坐起身, 拉开窗帘往外面看。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更加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捂着心口处, 想尽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只是他越努力想平静,就越没有办法做到。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谁出事了的感觉。 整个别墅里, 除了他就只有时樱在。 可这只是停电了而已,她又不是小孩子,能出什么事情。 池以钦发现,自己这时候一想到时樱,心里就慌张的更加厉害,一同升起的恐慌,让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不对,一定不对。 于是他起身,大步的往外走。 首先去的就是卧室。 他还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动静后,他就自己推门了。 房间里也很黑,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池以钦点开了手机上的灯。 奇怪……时樱不在房间。 她这个时间点不在房间的话,难道在楼下? 池以钦虽然听不见,可他总感觉有声音在喊他,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冥冥之中就那么注定一样。 于是他转身往楼下跑。 刚跑到一半,脚上踩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池以钦顿住,手机灯光往下,收入眼中,是摔了一地的蛋糕。 蛋糕? 池以钦看见后,怔愣片刻,突然间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他从来不太在意这个日子,甚至今天一整天了,他现在才想起来生日这件事。 所以这个蛋糕……是时樱准备的? 紧接着池以钦心口一紧。 既然蛋糕摔在了这儿,那她人呢? 他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顾不了自己踩了一脚的蛋糕,沿着楼梯,匆匆就往下跑。 手机上的光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当即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楼梯旁边。 蛋糕的污渍几乎沾染在整个楼梯上,竖着下去七零八落,而最后就停在那个身影处。 她腿上糊着血污,洁白的小腿上清楚可见一道伤痕。 池以钦那瞬间脸色阴冷下来,心里极度的恐慌,差点将他的理智都湮灭。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光看这个样子,就足以让人血液冰冷。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池以钦几乎一步跨了过去,在她旁边蹲下,手指停在她的颈动脉处,耳朵则俯在她的鼻腔旁。 能感受到微弱呼吸扑来的热气,和动脉搏动。 他当即松了一口气。 时樱还在撑着力气,没有晕过去,只是她意识已经完全糊涂了。 她唇角微翕,很微弱的启合,可池以钦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是在喊他的名字。 她在喊“以钦”,不断地在喊。 意识到某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池以钦脸色苍白的可怕,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在乎人命的消逝。 可如果时樱今天真的出了什么事—— 他一颗心都被大手紧紧的握住,不给丝毫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她具体伤到了哪里,他不敢乱动,确定还有脉搏和呼吸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打120。 他自己肯定没办法把人送过去。 手机呢? 明明刚刚还一直在手里握着,现在这一下就不知道去哪了。 池以钦紧咬着牙,哪怕是在黑暗里,也能看到他眸子赤红。 他伸手四处摸索。 拿到手机之后,他拨打急救电话,手指点在屏幕上的时候,竟然在不停发抖。 他一直是个很镇静的人,面对什么事情都能很平静的处理。 在人生的那次巨大打击之后,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让他这么手足无措。 电话打通,池以钦率先开口。 “不要说话,我耳朵听不见,你听我说。” 他知道他们无法交流,所以他要确定自己的信息准确的传递过去。 停顿了一秒后,他继续道:“病人从楼梯摔下,现在已经昏迷,地址在上鞍区北柏路36号。” 他说完之后,大概五秒,那边挂掉了电话。 这样池以钦就知道,自己的信息应该是准确传达了。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拿起手机,开着手电,开始检查时樱身上究竟有什么伤。 手机上这一束光实在是太暗太弱,他仔细的看过去,表面上能看见的,只有脚上这一道。 时樱也感觉到什么,手指动了动,唇瓣一启一合,又在呢喃着什么。 她顺着就握住了池以钦的手指。 暗光下,她眉头紧皱,面色无比慌张恐惧,握住他的手指,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池以钦愣了下,感觉到她指尖微凉,随即反握住了。 他似乎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受她身上的温度。 “没事,救护车已经过来了。”池以钦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的温柔,这个时候,他也只想安慰好她。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看她的口型,像在说“疼”。 “哪里疼?”池以钦俯身靠近了些,尽量挨着她的耳朵,出声询问她道。 时樱唇瓣还在动,只是说的话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 池以钦很努力的盯着她的唇瓣,却是完全看不明白。 只是她眉头越皱越紧,明显特别的难受。 池以钦很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可是他听不见,一点都听不见。 他没办法知道。 看着她这么难受,或许他可以帮上忙,可他却因为听不见,所以无能为力。 池以钦担心害怕,自己身上的温度随之也越来越凉,他只能不断地在嘴里重复。 “没事的,没事的。” 他头一次这么的痛恨自己是个聋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就连打个电话,都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 看她躺在这里,他就只能看着。 他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池以钦的手指陡然间紧紧的捏住。 最令人绝望的,是他在想,时樱摔下来之后,在这里待了有多久。 算算停电的时间,也有半个多小时了。 她摔下来之后,肯定一直在喊他。 她一直在喊,到他发现她的时候,都还在念着他的名字。 那么久的时间里,她一个人躺在这里,明知道他听不见,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在喊他。 时樱应该很绝望吧。 . 时樱醒来的时候,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她躺在那里,在过了很久之后,听见了池以钦的声音。 原本她一直都在撑着,可在听见他的声音之后,整个人莫名的就放松了下来。 她相信有池以钦在,她肯定不会出事。 之后晕过去,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现在她人躺在医院病床上,整个病房里空荡荡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头很晕,稍微动一下,眼前就一片黑糊糊的,晕的有无数的星星在头顶打转。 还有腿上传来的疼痛。 口很渴,时樱想喝水。 床边的桌子上放着水杯,时樱撑着身体起来,想去拿水喝。 就在这时候,池以钦从外面进来了。 “别乱动。”池以钦出声,赶紧走过来,把她按下,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杯。 水杯里有吸管,他把吸管放到她嘴里,小心的让她喝着。 时樱渴的不行,连喝了几大口,才终于缓了过来。 池以钦正要扶她躺下,时樱却一把抱住了他。 尽管刚醒来没有力气,她还是两手圈的死死的,下巴搭在池以钦的肩膀上,眼泪一滑,顺着脸颊落在了他的脖颈。 她脸颊温热,眼泪落在皮肤上,却带着丝丝凉意。 池以钦的身体当时就僵住了。 时樱只是反应过来之后,心里的那股恐惧涌了上来。 想起一个人躺在黑暗里,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然后一点点的丧失希望。 她真的害怕到了极致。 而现在看见池以钦,这种害怕化成了委屈,就特别想抱抱他,让自己的心情缓和一点。 池以钦心尖化软,想推开她,可那瞬间停下所有的动作,感受着她像只小猫一样,可怜依偎在他的身上。 让人莫名的留恋和心疼。 时樱身体一抖一抖的,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可池以钦一个字都听不到。 他一只手轻轻的抬起,停在她的背上,掌心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却又顿住。 停了许久没有动。 他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下去。 时樱缓过头了,慢慢松开了手。 池以钦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她放开之后,扶着她往下躺。 这一趟,时樱头又痛的厉害,眉头皱起,几乎整个五官都扭了起来。 “头疼?”池以钦出声,声音有点嘶哑。 时樱点点头,声音虚弱,应道:“有点晕。” 她看他眼眸赤红,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看得人心里生怵。 “没事。”池以钦冷静的接话道:“你滚下楼梯的时候撞到了,没什么大碍。” 幸好没有脑震荡。 “还有腿上的伤,也没有伤到骨头,好好养的话,一个月左右就能好了。” “以钦,对不起。”时樱垂下眼,想到自己昨天从楼梯上摔下去这么笨的行为,就觉得特别愧疚。 她一定吓到他了。 而且他把她送到医院来,肯定花了很大力气。 要是她能够小心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还有……”时樱抿了抿唇,犹豫了下,还是说:“生日快乐。” 虽然是迟来的生日快乐。 池以钦没想到她一醒来就说这个。 想到那糊了一地的生日蛋糕,一路下去,到楼下的时候,还混着她腿上的血,触目惊心。 他心上明显的抖了一下。 接着别开眼,当做自己没有看到她说了什么。 “我去给你买早餐。”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面色也是淡淡的,没有太大反应。 直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二) 池以钦离开没多久,有护士进来给时樱换药。 “你醒了?”护士进门,脸上带着笑容,声音温柔。 她往周围扫了一圈,又问道:“你老公呢?不在吗?” 这个词语有点太过陌生和遥远,时樱当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池以钦。 “他去买早餐了。”时樱垂眼,不大好意思的回答。 别人和她用“老公”这样的词汇形容池以钦,时樱略微羞赧。 声音都小了很多。 “昨天晚上你昏迷,他真的急哭了,在这守了你一整个晚上没睡。” 护士冲她笑了一声,这时候说起来,眼睛里都满是羡艳。 昨天晚上她上夜班,才刚接班,急诊那边就把时樱送了过来。 那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身形挺拔,容貌俊朗,举手投足之间,完全掩盖不住身上的矜贵之气。 他说要单独一间的病房,和医生说明病情的时候,也不慌不忙,之后去做检查,一直都陪着她。 当时她就在想,这个男人在生活中也一定是个大人物,不然做事都这么条理清晰,井井有条。 可半夜她查房,敲门敲了好久都没人应,当时吓她一跳,于是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进去之后,她看见男人坐在床边的陪护床上,静静看着她,一动不动。 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捏的很紧,而目光停在时樱身上,眸子里,清晰可见闪着一滴泪珠。 他的手在抖,一直在抖没有停下。 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只是显然和之前镇定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当时走到他身后了他都不知道,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之后一整个晚上,她每隔一小时过来查一次房,几乎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景象。 没有变过,一直到天亮。 护士随意的和她说了几句,然后直起身来,朝她点点头:“好好休息。” 之后就离开了。 时樱躺在床上,神色微愣,想着她刚刚说的话。 难怪今天早上看池以钦的眼睛那么红,原来他一晚上都没睡…… 本来心里愧疚,可渐渐地想着,她唇角微微弯起,泛着一抹甜意,低头间,眼睛也弯了起来。 抑制不住的高兴。 突然觉得……摔这一跤,有点值得。 她努力的朝他迈出脚步,还是有用的。 . 池以钦很快买了早餐回来。 医生说她现在尽量清淡饮食,也就能喝点白粥什么的,而且还不能多吃。 吃多了不舒服,到时候还得吐出来。 时樱看他把粥碗拿起,放了勺子在里面,像是要把碗递给她。 于是时樱抢在他前面说:“你喂我。” 池以钦的动作停住。 他垂眼看向时樱,这个时候,除开眼睛里还有点红血丝,他整个人又变回了之前那样平淡冷漠的样子。 这让时樱怀疑,护士嘴里说的昨天晚上的那个样子,是不是真的。 “头晕,自己吃不了。”时樱小声的解释。 池以钦静静看着她,似乎在思考。 片刻后,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把粥碗端在了自己手里。 拿勺子轻轻的勺了几下,晾凉了一些,然后递到时樱嘴边。 时樱乖乖的张嘴。 全程他一口一口的给她喂,两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交流。 病房里安静的只剩下吞咽食物的声音。 时樱吃的特别认真,细嚼慢咽。 不过是一碗普通的白粥,她却像是在对待世间难得的山珍海味。 她吃得开心,眼睛亮亮的,整个人心情明朗了起来,都完全忘掉自己头疼和脚疼的事了。 “我要是想喝南瓜粥的话,可以吗?”时樱咽下最后一口,舔了舔唇角,似是回味无穷。 “可以。”池以钦点头。 “以钦你太好了。”时樱忍不住惊喜了一声。 “那你能给我煮吗?”她接着又问,眨了眨眼,满是期待。 池以钦又点头。 “那我明天就想吃。”时樱话刚说出来,突然又想到什么,赶紧摇头,道:“算了算了,回家再吃吧。” 她是想,让池以钦给她煮的话,要来来回回,太麻烦了。 毕竟家在近郊,离市中心的医院还挺远的。 池以钦就这么看着她,任着她说,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你累不累,先休息吧。”顿了会儿之后,时樱示意着旁边的陪护床,让池以钦先休息一会儿。 都是因为她,害他一晚上不睡觉,这样下去,谁的身体能熬的住啊。 “不需要。”池以钦坐下,却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他没办法在陌生的地方入眠。 因为耳朵听不见,每当他入睡之后,对外界的防备,就会降到很低。 这样低的防备,会让他心里十分的不安。 这也是昨天晚上他一直没有睡的原因。 更何况那时候时樱还昏迷不醒。 时樱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琢磨着,然后问道:“你是不是……在这里睡不着?” 池以钦看着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可时樱却知道答案了。 “那我出院。”时樱当即掀开被子,就要从床上起来。 她要是一直在这里住着,他就一直不能睡,既然这样的话,那他们回家。 回家以钦就能好好的休息了。 只是她人还没起来,池以钦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气陡然变紧,盯着她,声音严肃,道:“别动。” “你现在乱动,腿不想要了是吗?” 她腿上暂时不能用力走路,不然伤口裂开,到时候就麻烦了。 “我还死不了,用不到你来担心。”池以钦说着话,把她身上的被子又掩好了。 几天不睡也没什么,他以前不是没有过。 “你把你自己管好,别给我添麻烦就行。”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疏冷漠,可时樱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悄摸打量着他的神色。 趁他不注意,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我陪着你,你睡吧。” 时樱的手指慢慢的往他手指里伸,十指相握,看着他说:“有我帮你听着,不会有事的。” 她说过要当他的耳朵。 她当然是说到做到。 池以钦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 她手心温软,一点都不像昨晚那样冰凉不已。 他竟莫名留恋。 破天荒的,池以钦没有把她的手挣脱开,只当做不知道,任着她去了。 . 半个小时后。 池以钦没睡,反而是时樱先睡着了。 她头现在还晕,在床上静静的躺一会儿,就总想睡觉。 尽管她已经努力的在抑制,还是没控制住。 他睁开眼睛,看病床上睡得正熟的人。 想到昨天晚上,他也是这样看着她,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过去,从黑夜到天亮。 昨晚看着她一直昏迷不醒,那种绝望和恐惧的心情,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尽管时樱没有提任何有关她摔下去的事,可池以钦还是知道—— 他来晚了。 她喊了他很多声,她一直在喊。 他听不见,他真的一点都听不见。 “对不起。”许久之后,池以钦低低的出声,从喉咙里溢出这短短三个字。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人说这三个字。 是因为,他心里无比愧疚。 为他身体的缺陷和她说一句“对不起”。 这是他生而为人,最大的错误。 昨天但凡和时樱待在一起的是另外任何一个人,都不至于到现在这一步。 让她还昏迷了一晚上那么久。 时樱的手一直还是握着他的。 她突然动了一下,池以钦马上警觉,抬起眼来。 时樱闭着眼睛,嘴巴却一张一合的,像在做梦 ,正说梦话。 她做着梦本来在笑,可突然间眉头皱起,眼泪瞬间沿着脸颊滑下。 打湿了枕头。 池以钦看着,犹豫了下。 随即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指腹停在她的眼角。 轻轻揩去了一滴泪珠。 泪水揩去后,他的手指停住,莫名竟发现,他的手没办法离开了。 他发现自己左边的胸膛里,在疯狂的跳动着。 只要看着她,就停不下来。 就像昨天晚上一样。 看着昏迷的她,整个人跟疯了一样。 平生第一次体会这样的感觉,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又不太了解。 是他自己都看不明白的东西。 可这样的心思中,不断交织着她蜷缩在地上的画面,带着眼底鲜艳的红色,交缠扭曲,灼烧着一片热火滚滚。 池以钦闭上了眼睛。 第20章 时樱这一觉又睡了挺久。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 下了一整夜的雨现在停了, 照进病房里一片暖阳。 因为是单间的病房, 在走廊的尽头, 基本没人过来,房间里十分安静。 池以钦躺在陪护床上,也睡着了。 他的一只手还和时樱的手握着。 即使在睡梦中,时樱的力气也一直握的很紧,扣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而池以钦原本是睡不着的。 很奇怪,他想着时樱没再昏迷了,又看她睡得那么舒服, 困意渐渐袭来,躺在旁边就睡了过去。 外面有人在敲门。 时樱转头往外看,怕惊醒了池以钦,动作放的很轻很轻。 脖子都只敢小幅度的转动。 时樱看见门外池以航的脸。 他和时樱的目光对上,往前又凑了凑,扬着手臂冲她招手。 他后面似乎还有人。 时樱点了点头,然后又眼神示意旁边正睡着的池以钦,示意让池以航动静小一点。 池以航接收到时樱的讯息, 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自己推门进来了。 “我要待这。”池以航小声的说了一句,轻手轻脚的走过来, 绕过池以钦,站到了时樱这边。 他想要是池以钦突然醒来,看见他肯定又生气, 那他待时樱这,起码能给自己一个缓和的机会。 “嫂嫂,你没事吧?”池以航也担心她,眉头紧皱了起来。 扫过一眼,目光停在她的腿上。 “没事。”时樱摇摇头,回答道:“都怪我自己不小心,就是摔了一跤。” “腿受伤了,其它地方没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爸妈说的。”池以航指了指门外。 池以钦一直不太愿意和家里人有交流,池文韬就一直有让人注意着他的情况。 今天收到的消息,说昨晚池以钦叫了救护车,现在人还在医院里。 他们三个就一起赶过来了。 “那怎么不进来。”时樱能看见外面等着的两个人。 “没事没事。”池以航连连摇头,笑道:“我们就来看看。” 池家一家人都知道,很难得看见池以钦在离开了家之外的地方睡着。 要么就是他放下了心中的警惕,要么就是他真的很累了。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不想打扰他。 “那你也和叔叔阿姨说,告诉他们我没事,不要担心。”时樱声音轻轻的说。 池以航冲着时樱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又和时樱说了几句话,池以航准备离开,这时候,床上躺着的池以钦突然动了一下。 池以航呼吸滞住,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咽了咽口水,害怕的往那边看。 池以钦动了下,睁开了眼。 他虽然刚醒,可瞬间似乎有所察觉,直接看向了池以航这边。 池以航和他目光对上,心里一惊,垫着脚尖跳了一下,就赶紧往时樱这边躲。 “我、我只是来看看嫂子。”池以航身体尽量的往里面侧,抿了抿唇角,心惊胆战的站在时樱后面。 “嫂子,我——”光看着他的目光,利刃一般要将他凌迟,池以航心里直抖。 “嫂子。”池以航又小声的喊。 现在在他的眼里,时樱就是他的保护伞。 毕竟上次时樱还救了他一次。 “你赶紧回去。”时樱突然板了脸,给了池以航一个冷然的眼神。 示意他快走。 池以航看见她这眼神,怔了一下,当时还没反应过来。 可接着他就明白了时樱的意思。 这次还没被哥哥嫌弃,就已经先被嫂子赶人走了。 池以航抿了抿唇,有点委屈。 可他还是快步的跑了出去。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池以航知道池以钦不会对他做出什么,只是怕他会再迁怒时樱。 还是先走为上。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你醒了……”时樱看向池以钦,弯了弯唇角,十分僵硬的笑了笑。 “其实我和池以航,关系挺不好的。”时樱说着,心里打着小算盘,开始要把池以航卖了。 “他什么性格你也知道。”时樱不悦的噘嘴,顿了顿之后,委屈道:“他总欺负我。” 时樱想,先把池以航卖了,在池以钦这里博同情,等她把自己的事情都整明白了,再管池以航的事。 反正他们的关系坏到这个地步,也不能再坏了。 池以钦愣愣看着她,目光平淡,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 其实直到池以航出门,他都没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刚刚一直没有动静。 猛然间在陌生的地方醒过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双眸迷糊朦胧,泛着不甚清晰的意味。 他坐起身来,与此同时,手上也跟着牵扯了下。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时樱握着。 时樱手臂跟着一动,她顿了下,赶紧把手指握紧了。 她这是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池以钦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抬头冲着他笑,眼睛弯起,眸子里满是甜甜的笑意。 “有你陪着我,我睡的特别好。”时樱岔开话题,不再和他说池以航的事。 “还是我们家以钦最好了。”时樱低头笑了声,声音很甜。 这样蔓延在话语中的甜蜜,充斥在人的每一个感观中。 池以钦虽然听不到,可他却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她的语气。 轻快,活泼。 池以钦看着她,一直都没有说话。 只是眸底沉的幽深,是令人惧怕的黑暗。 他没有挣脱,时樱就已经觉得是很好的一件事了。 她心里暗自开心,心情雀跃,唇角禁不住的一直上扬。 她牵着池以钦的手在自己面前,垂眼,目光凝在上面,很认真的打量。 “我们以钦的手也好好看。”时樱顾自着说出声来。 她说话的时候略微低着头,池以钦看不见,于是他侧着头,目光停在她的唇瓣处。 看见了她在夸他。 他意识略微涣散。 他的脑海里,似乎只剩下了时樱说过的话。 每一个无声的字符,都在不停地打转。 而他喉咙微动,又渐渐把所有的心思都压了下去。 . 池以航从病房跑出来后,把爸妈先支了回去。 然后他自己返回来,悄悄的站在门口,偷听他们讲话。 里面挺安静的。 他站了五分钟,期间就听见时樱说了一句要喝水。 看起来两人应该没有吵。 池以航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有吵架就好。 确认之后,他准备离开。 刚刚走出科室,到电梯口,迎面碰上一个人,不紧不慢往上面走。 池以航根本没有注意,只是顾自往前走。 直到那人叫住了他。 “池小少爷。”女人的声音带着一抹温柔,似是惊喜的喊了一声,在池以航面前停掉了。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女人很惊喜的样子,一看到他,脸上就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池以航怔愣的看着她。 是个年轻女人,大概二十来岁,长得挺漂亮,穿着打扮也很精致。 乍看有点眼熟。 池以航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大概能想起来,她好像姓徐。 之前在一些宴会上见过。 至于是哪个徐家,那他就不清楚了。 太不出挑的人,他不可能每个都认识。 “是家里有人生病了吗?”女人挺自来熟的样子,张口询问池以航,眉头微皱,似是担心,话语间落落大方。 听起来就像是熟人间的问候一般。 池以航当然不傻。 明明就不认识她,可她开口装熟络,直接就这么问,任谁也会觉得奇怪。 池以航笑了笑,摇头回答:“这位小姐,你看起来……很希望我们家有人生病的样子……” “但是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池以航都根本不想和她多说。 “我们家人身体都很健康。” 他留下这句话,正好电梯门开了。 于是他绕过女人,走进了电梯。 看着池以航上了电梯离开,徐蔓枝笑意渐渐收起,她拿出手机,查看上面的照片。 照片上显示,昨天晚上,在池以钦的别墅那边,确实有救护车来过。 徐蔓枝站在门口,心里忐忑不安。 她还在犹豫着,可眼里满是担心,害怕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她一直往里面打量,踌躇不定。 很久之后,她还是走了过去。 走到护士站,她轻声向人询问,有没有一个叫做池以钦的病人,昨晚急诊入院。 护士帮她在电脑上查了下。 “没有这个病人。” 听到说没有这个病人,徐蔓枝当即就松了一口气。 她面色明显的轻松起来。 可那辆救护车是怎么回事? 徐蔓枝疑惑着,想了想之后,于是又问道:“那有没有叫做时樱的?” “有。”护士这边都没有看,直接回答道:“在最里面,49床。” 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女病人,老公一直陪在身边,夫妻俩颜值都格外的高。 而且还要了单独一间的病房。 这样的人很容易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听到这儿,徐蔓枝想,那应该是时樱出了事,池以钦打120送她来医院。 只要不是池以钦出事就好。 徐蔓枝本来想离开,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想过去看看。 传说中为人冷漠,不近女色的池以钦,在结了婚以后,是什么样子的。 她记得上次在晚宴上,远远的看见他们。 明显,十分生疏。 所以他们之间不过就是两家人的联姻而已。 都是为了家族利益,和他们自己无关。 徐蔓枝还是没有过去。 她在心里留有一抹希望,希望那个一直被自己所仰望崇拜的人,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个样子。 徐蔓枝低头,看着地板上的一条指引线,目光跟着过去,一直看向走廊的尽头。 她唇角出现一抹笑意。 而后她转身离开了。 第21章 在医院住了几天院, 时樱每天心情都很好。 从早到晚, 池以钦一直陪着她, 一日三餐也都在一起吃。 而且因为她腿伤没有好, 偶尔还头疼,作为一个病号,池以钦不得不迁就她。 只是有时候他一冷下脸来,看着生气了,就不愿意理时樱。 时樱小心翼翼的把腿往回缩,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圆溜溜的一双眼睛, 就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她再接着和池以钦搭话,他好歹会搭理她一句。 而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时樱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 她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腿上被什么东西划到,部分伤口挺深,大概有十五公分长。 缝了十几针。 这起码得过一个多星期才能拆线。 她侧着身子往右边睡,压到了这只受伤的腿,虽然有点累, 可她还是在尽力的撑着。 因为这样睡的话, 就能够看到池以钦久一点。 他现在待在病房里,能睡上两三个小时, 虽然还是不够休息的,但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他现在在睡梦中,闭着眼睛, 安安静静的样子,像是在平静岁月里,温柔了时光的美好少年。 他在入睡之后,眉间冰霜融化,一向薄凉的唇角,浅浅抿住,似乎泛着一股暖意。 时樱静静的看着,整个眸子里盛着都是他。 池以钦的身体好像在抖,时樱疑惑的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当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在想,现在虽然天气冷,可医院里面都有空调,还挺暖和。 她只盖一条薄薄的毯子就够了。 时樱想起那天晚上,他在书房里冷的瑟瑟发抖,整个人就像被冰块冻住了一样。 连指尖都是苍白到极致的颜色。 他身体有这个病,不能掉以轻心。 时樱一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她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吃力的往前挪了几下,伸手去握他的手。 真的是冰冷的。 这时候触碰到他,时樱才真切感受到,他一直在发抖,掩在暗色里的脸庞,已经苍白的不像话。 她不好乱动,挪到床边了也只能握到他的手。 于是时樱拽紧了,用力拉了几下,想把他喊醒。 池以钦是睡着觉,身体上的温度突然就一点点掉了下来。 他现在头脑并不清醒,只是身上最本能的反应,再让他用颤抖去抗击寒冷。 时樱知道,她必须喊醒他。 他意识迷迷糊糊的,只是偶尔睁一下眼,然后就又慢慢闭上了。 时樱握着他的手,明显他的温度已经把她手上的热度都渐渐驱散了。 时樱着急了。 她把自己身上的毯子扯下来,吃力的往池以钦身上盖,掖着毯子的边角,尽量把他包裹住。 池以钦好像有点清醒了。 “你不要乱动。”他声音沉沉的,喉咙里像压了什么东西,听着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尽管他努力的压着,但尾音也在抖。 池以钦自己知道,在医院这几天休息不好,加起来也没睡了几个小时。 身体机能很容易出现变化被破坏。 但没事,熬一熬就过去了。 时樱哪里会听他的,她伸手到处摸索,发现自己身下还垫着有一块毛毯。 于是费力也要扯出来。 池以钦抬眼,注意到她的动作,目光微闪,声音又冷了几分。 “我说让你别动。” 她腿上有伤,医生说了,在拆线之前,让她不要用力。 不然伤口愈合的会很慢。 见时樱还是不听,池以钦盯着她,目光愈冷,几乎是咬着牙道:“你就算拿几十条毯子盖我身上也没用,说了让你别管我你就别管。” 他这一句话说的挺凶,时樱一下被吓到了,动作停住,神色怔了一下。 然后她看着他,连连摇头,急得快哭了。 “不行,不能不管。” 他的面色本就显得病态,这全身冰冷的血液一走起来,嘴唇甚至都变得青紫。 “以钦,你现在是不是很冷?”时樱一着急,自己声音都在颤抖。 “叫医生过来吧。” 时樱突然想到,这里是在医院,让医生过来给他看看,说不定有办法。 “不用。”池以钦马上就出声拒绝了。 医生来看了也没用,那些应急的办法,池以钦自己都知道,只是不愿意用。 治标不治本,很多时候,还会给身体造成更多的后遗症。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时樱的手还握着他的,两人的指尖几乎是同样的冰冷,已经没有任何温度。 池以钦一点点的想要挣脱她的手。 时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她又往外移了移,半边身子都下了床,没有受伤的一条腿踩地,撑住自己。 然后人往池以钦陪护床上躺。 陪护床很小,池以钦人高马大已经占了大半,时樱睡上来之后,只占了小小的一角。 更何况她脚上还有伤,十分不方便。 可她还是伸手抱住池以钦的腰,紧紧往他身上挨,想尽量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 这是她现在能想到唯一的办法。 “我抱抱你,就不那么冷了。”时樱紧抿着唇,态度也很强硬,抬头看着他,笃定的说。 “我腿上的伤很疼,你动就会更疼,所以你不准动。” 时樱这么说,池以钦真的没动了。 他第一次这么听她的话。 . 她身上很温暖。 池以钦不太愿意让别人靠自己这么近,可他顾及她腿上的伤,又不敢用力。 而且她身上的温度,真的莫名让人留恋。 时樱刚碰到他的时候,也禁不住抖了一下。 上次他这样的情况时樱也知道,可这次的情况好像要更严重。 她轻轻贴上他的额头。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待着,不知过了多久,池以钦好像不像之前那样抖的那么厉害了。 “我要是说,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你肯定不相信我。” 一片寂静中,时樱突然开口,声音小小的,像是自己在和自己说话。 “其实我在梦里见过你。” “我梦见过你好多次,梦里的池以钦,对我特别好,他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有些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的,老天拉了一条线,让他们相遇,然后走到一起。 “所以我一直都相信,我们之间,是带着线有缘分的那一对。” 时樱说着,脸上带了幸福暖和的笑意。 “以钦,你相信有缘分这件事吗?” 时樱知道他听不见,所以也只是问一句。 又过了许久,时樱轻轻笑了一声,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道:“我相信……我们的未来,会很美好。” 说完这句话,就真的再也没有了声音。 病房里渐渐响起呼吸声,温和平缓,她头一次感受到他的怀抱,哪怕一点也不温暖—— 她也甘之如饴。 .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樱和池以钦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病房里空调温度本来就开得高,他们身上又盖了好几条毯子,池以钦温度正常之后,两个人这么紧紧被毯子裹着,不热出一身汗来才怪。 时樱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一身薄薄的病号服,已经湿的沾在了皮肤上。 隐约现了点胸前风光,时樱不自在。 她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腾出一只手来,把自己的衣服往上拉。 只是这么拉也拉不太动。 时樱不敢动的太厉害,怕把池以钦吵醒。 他昨晚很晚才睡的,时樱想他能再多休息会儿。 可衣服越拉不动,她人就越着急,反而给自己又急出一身汗。 果然把池以钦给弄醒了。 他睁开眼,眼底孤冷淡漠。 时樱和他的眼神对上,顿时停住了动作。 像做错事被老师抓住的学生,她手足无措起来,还拉着胸口衣服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唇角凝住,怔怔的看着他。 “我……我……” 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池以钦出声问她。 昨晚几乎是被折磨了一晚上,现在人没事了,可说话声却是干涩涩的。 “出了好多汗,难受。”时樱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顿了下,又道:“我想洗澡。” 在医院有几天了,因为脚上的伤不方便,时樱一直没有洗过澡。 只是会稍微的擦一下身体。 每次都是让池以钦先出去,然后她自己一个人慢慢擦。 毕竟她只是脚不能动而已,自己给自己擦一下,不是什么大问题。 “起来吧。”池以钦突然掀开毯子,从床上起来。 时樱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已经压下一片阴影,随即他俯身,把时樱抱了起来。 时樱一惊,马上圈住了他的脖子。 “干什么?”她惊恐的问了一句。 池以钦垂眼,目光扫过,刚醒来,眉间清冷慵懒。 “不是要洗澡吗?”声音缓和了一些,却依旧低沉嘶哑。 “我带你去。” 第22章 池以钦平时看起来瘦弱。 但他抱起她, 轻轻松松, 两手托着在她身上, 坚实有力。 时樱圈着他的脖子, 垂下眼来,突然间心跳如擂鼓,脸颊血液翻滚泛红,不再言语了。 池以钦抱着时樱进厕所,放她在凳子上坐下。 厕所架子上放着保鲜膜。 池以钦拿过保鲜膜,在时樱面前半蹲下,轻轻托起她的腿, 用保鲜膜帮她把腿上这一圈都包裹住。 然后他拿下喷头,帮她调水温。 一切都弄好之后,池以钦站起了身。 “好了,现在可以洗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自己小心点,不要摔倒了,要是真有事的话——” 池以钦本来想说,有事就喊他, 他在外面等着。 可忽然想到, 喊他也没用。 她受伤的时候,喊他喊了那么久, 他一点没有听见。 “那你在这等我。”时樱打断他的话,指了指前面的凳子,说道:“你坐这。” 话说完, 两个人神色凝怔,周身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时樱眨了两下眼,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不对。 听起来就好像……自己在邀请他做什么一样…… 时樱目光稍微避了避,咬了下嘴唇,尽量装作自然的解释:“我是说,你背对着我坐。” 这样她要是出事的话,他就可以马上知道了。 池以钦看起来就不像会答应的样子,时樱刚想要笑笑糊弄过去,没想到池以钦接着就点了点头。 “好。”他应了声,在凳子上坐下了。 时樱身上的病号服挺宽松,她十分容易就把衣服脱了下来。 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当时接触到凉意,她不禁轻轻的颤了一下。 池以钦就在她前面,不到一米的地方待着,两人处在这么一个小的空间里—— 时樱还□□,就觉得特别不自在。 花洒就在她的头顶,水流纷纷扬扬往下洒落,时樱第一次坐着洗澡,不太习惯。 但她为了不让池以钦等的太久,已经在尽量加快自己的速度。 洗完之后,时樱快速扯了毛巾过来,擦干自己身上的水。 突然她想到什么,动作顿了下,眼皮垂下,面露犹豫之色。 琢磨了会儿,时樱往前挪了挪,伸手,轻轻的戳了一下池以钦的背。 池以钦身体僵了下,微顿后,他转过了身。 落入眼帘里意想不到的画面,他脸颊意外的微微泛红,只扫了一眼之后,他又马上把身体转了回去。 “什么事?”池以钦压着声音问,音色明显听得有些怪异。 他自己也知道,他不回头看着,时樱说什么他也不知道。 “你先把衣服穿好。”池以钦又说。 语气不像以前那样冷淡了,是难得能从他这里听到的一抹慌张。 字节在跳,他捏着手指压下。 “我——”时樱脸红心跳,也十分羞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还有点着急。 片刻之后,她慢慢的伸手过去,拉住了池以钦的手。 他指尖微凉依旧,只是比起昨晚冰冻一样的温度,已经好很多了。 她握着他的手,平顺下他的手指,让他摊开手掌。 时樱伸出手指,在他的手心写字。 一笔一划,怕他弄不懂,写得很慢。 “衣服湿了,要换。”她写得简单明了。 她指尖温热,轻轻划在他的掌心,痒痒麻麻的,指尖划过的地方,似乎带了电流一般。 池以钦全身的意识都集中在了这上面。 片刻的失神,他才出声,唇瓣轻启,声音都有些心不在焉:“什么衣服?” 她现在身上穿的是病号服,再换病服的话他还得出去找人拿,可她要说的是其它衣服…… 池以钦也不知道她想穿什么。 “随便拿个睡衣。”时樱又在他的掌心写。 池以钦点点头,手掌往回一收,站起身,就快步的往回走。 有种想要赶快逃离的感觉。 很快他就回来了。 他背对着门,手拿着衣服往后面递。 因为要住院一段时间,这些衣服都是之前他从时樱衣柜里随便拿的。 刚刚去翻找,他找了一件摸起来最舒服的给她。 时樱也慌,她接了衣服过来,动作很快的就穿上了。 “好了。”她出声,小声的说道。 面前池以钦站着迟迟没有动静,于是时樱拉了拉他的袖子,等他看向自己,又再次说道:“我好了。” 她腿也动不了,就坐在那儿,抬头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抱自己起来。 池以钦表面看着淡漠,眸子一如既往的幽深,看不出情绪。 和她目光对上的片刻,似有软意。 他俯身又把她抱起,往外面走,什么都没有再说。 . 时樱身上穿的是一件低领的贴身睡裙。 她坐在床边,把干毛巾递给池以钦,说:“你帮我把头发擦一擦。” 没有吹风机在这,她头发又被洒湿了,不擦干的话不舒服。 池以钦看着毛巾,顿了下,伸手接过。 他从来没有给别人擦过头发,还是这样的一头长发,他怕自己把握不好力气。 反正就是不太会。 “你小心一点,只要不疼就好了。”时樱说完,乖乖的低下了头。 她想,如果现在这不是在医院的话,就真的很有家的感觉。 他拿着毛巾,轻轻给她擦头发的样子,和无数次她脑海中所闪过的场景一样。 而这样的场景成为了现实。 时樱低头,唇角温柔,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房间里原本一片安静被打破,时樱心惊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往门外看。 她这转头一动,池以钦动作一顿,也跟着转头。 这时候门被打开。 唐棠走进来,风风火火。 她面带怒色,气势强悍。 池以钦一眼扫过,只看见有人影闯进来,其余没有看太清楚。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拦在时樱面前,同时扯起一块毯子,直接扬起。 铺在时樱身上,裹紧。 “我说找不着人,敢情玩到医院来了,这还把自己腿弄断了……时大小姐最近真有情趣。” 唐棠嗤笑一声,说着话,走到病床前停下。 从那天宴会之后,她就一直在打听时樱的去向,可总找不到人,她心里日渐烦躁。 这她住进医院了,她消息来的慢,到现在才知道。 时樱在这已经待了好几天了。 话中虽然嘲讽,但她一看到时樱腿上包的纱布,脸色顿时就沉下来了。 目光片刻凌厉,随即转向旁边的池以钦。 唐棠看见人,怔了下,突然间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 再仔细一看,唐棠就记起来了。 上次在晚宴上,她最后在休息室见到的就是这个男人,他当时态度坚决,说并没有见过时樱。 所以现在为什么会和时樱在一起? 再看时樱这丫头,挪着身子往男人身后躲,看见她像看见洪水猛兽一样。 难道……他就是池以钦? 可是也不对呀…… 唐棠想,池以钦不是个聋子吗?可这人,上次还能和他正常交流。 “你是谁?”唐棠看向池以钦,试探的问了一句。 眼神中满是狐疑和试探。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池以钦和她见过一面,有印象,可刚刚她闯进来那一瞬间,他警惕性太强,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保持着这种状态。 他不像听不见的样子…… 唐棠眉头皱起,有念头在脑中一闪,她恍然大悟,指着时樱道:“你刚结婚,就找新的小白脸了?” 时樱这大小姐前二十多年脑袋没开窍,这一开窍直接完成结婚出轨两大步,动作也太快了吧。 “你说什么……”时樱从池以钦身后探出个头来,反驳道:“这是我老公。” 反正她在后面,说什么池以钦都听不见,她就怎么高兴怎么说。 唐棠更疑惑了。 她再次看向池以钦。 “腿怎么了?”唐棠弄不清楚,暂时也不想管了,转而看向时樱的腿。 声音很凶,可明显担心又着急。 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一贯这样的相处模式。 唐棠风风火火,脾气暴躁,时樱性格温和,每次被唐棠一凶,就像个小受气包。 “我自己摔到的。”时樱小声呢喃着回答。 她说话有点心虚,还有点怕自己的心虚被唐棠看出来。 “脑子不好怎么现在身体也不协调了。”唐棠轻声骂了一句,又问:“那医生怎么说的?” “没什么事,再过几天拆线了。” 池以钦按着时樱在床上躺下。 “以钦,我饿了。”时樱被唐棠的眼神吓得心里发颤,只能先避开。 低头想了想,就再把池以钦支开。 “你先去买早餐。” 池以钦从看见唐棠的那一刻起,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现在时樱明显又支开他,他心里隐隐不舒服。 没说话,直接转身出门。 第23章 池以钦离开后, 唐棠在床边坐下。 她唇角微弯, 一抹冷笑, 一手放在腿上, 手指轻轻的点着膝盖。 再转头看向时樱,一脸的云淡风轻。 “先瞒我,又拉黑,再躲我。”唐棠数着她的一桩桩罪状,脸上笑容不改:“你好好说说,究竟想怎么样。” “要是不能让我信服的话,你就完了。” “没想怎么样 。”时樱小声的反驳, 随即又道:“就让你冷静冷静。” “是我冷静还是你冷静啊。”唐棠说着,又看了眼她的腿,嗤笑道:“时大小姐,你冷静到腿都瘸了。” 时樱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也知道目前理亏,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又是这个闷样子。 唐棠看着,知道继续说她没什么意思, 再说她一百句, 她也不见得再回一句了。 于是干脆转移话题。 “刚刚的就是池家那个聋子?”唐棠说话一向不好听,都是直来直去:“他怎么好像能听见我说话。” “他叫池以钦。”时樱一提起这个, 就硬气起来了,纠正道:“不是什么聋子。” “他看得懂唇语。”时樱又解释了一句 唐棠皱眉,只觉得她说的什么唇语离自己有点遥远, 并不是她认知里能有的东西。 “所以呢?耳朵能治好吗?”唐棠稍顿之后,转而询问。 时樱怔了下,想着幸好她刚刚把池以钦支走了。 不然让他听到这话,肯定会心里不舒服。 “这不重要。”时樱语气坚定,道:“不管他耳朵会不会好,我们已经结婚了。” 既然结婚,那就是她许下的最大的承诺。 “结婚怎么了,再离不就行了。” 唐棠这话一说完,时樱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她抿着嘴唇,不大开心的看着唐棠,也就这么看着,一句话都不说。 唐棠避开她的目光,轻咳了两声,神色不大自然。 时樱一这样的表情,又不说话,基本上就代表她生气了。 之前一直以为那个池以钦是很不堪的人,唐棠才特别生气,可刚刚说了几句话,发现好像也不是太糟糕。 虽然是个聋子,可人看起来正常,对时樱似乎也不错。 时樱这么在乎他……她在她面前说那些话,是有点过了。 “行,不离,你说不离就不离。”唐棠在沉默片刻后,勉强的扯着嘴角点了点头。 时樱的脸色看着这才缓和了一些。 “我跟你讲,在以钦面前,你别说这些。”时樱咬着下唇,奶凶奶凶的,道:“不然真的和你绝交。” “见色忘友的家伙。”她这破胆,就算真的说绝交了,唐棠也不会答应。 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她的话有任何能威胁到她的地方。 “不过要过我这一关,还真没那么容易。” . 池以钦回到病房的时候,唐棠正在和时樱闹。 起因在于,刚刚唐棠和时樱说着话,突然发现她身上穿着一件性感小吊带。 一时好奇心起,就打趣了她几句,问她在医院住个院,怎么还穿成这样。 于是两人就闹起来了。 唐棠非要看她里面穿内衣了没有,时樱肯定不让,于是一个往前扑,一个就往后躲。 池以钦正好看到这画面。 他脸色阴沉,推门进来,快步的走到门边,把手上东西放下。 然后他拿起陪床上的一床毯子,往前跨了一步,拦在时樱和唐棠中间。 他一手把人拦过,看着唐棠,面色微怒:“她脚上有伤,没事不要乱动。” “听见没有?”时樱心里有小小的得意,朝着唐棠挑了下眉,重复池以钦的话,道:“让你不要乱动!” “我脚上还有伤。”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请你回去吧。”池以钦话语冷漠,淡淡收了目光回来,道:“这是医院,她需要静养。” 就这还护上了。 是真跟自己听到的那些不太一样,唐棠低头浅笑琢磨着,觉得自己可以再看看。 看看这池以钦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现在越来越好奇了。 “走就走。”唐棠收回心思,点点头,笑道:“反正我逮到人就行。” 逮到人就不怕她再跑不见人。 唐棠起身,突然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大小姐,过两天你生日,打算在哪过?” 时樱的生日,每年都大肆庆祝,大小姐最不能少的就是排面了。 “我——”时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不是唐棠今天说生日的事,她都快忘了。 她和池以钦的生日都是在冬天,相差不过半个月。 “我今年就在家里过。”时樱想了想之后说道。 “在家里办也行啊,你把地址告诉我。”唐棠以为她要在家里举办生日宴会。 “我和以钦过就好了。”时樱垂眼,小声说道:“你礼物送到,人可以不来。” “时樱你——”唐棠眼睛一瞪,没想到时樱会这么说。 真是把“见色忘友”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我认识的时樱……可不会这么委屈自己。”唐棠留下一句话,也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吃饭吧。”唐棠走了之后,池以钦才从时樱身前离开,去拿了早餐过来。 时樱依旧裹在被子里面,抬眼偷偷的看他,犹豫着想说什么,一直没有动。 “不饿吗?”池以钦见她不动,就又问了一句。 “你再拿件外套给我吧。”时樱抿住嘴唇,眼睛弯弯的笑道:“我可以回家再穿这个给你看。” 她身上衣服是池以钦拿的,然后她也穿上了,她就觉得,是池以钦希望她穿这个。 池以钦喉间微哽,顿了顿,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他把外套递给了她。 时樱从毯子里伸出手来接,一段洁白似藕的手腕,白的晃眼。 她从毯子里出来,伸手去穿外套的时候,池以钦慌忙移开眼睛,目光闪烁不定。 . 一个星期后,时樱该出院了。 早上医生来查房,说顺便给她拆线。 时樱害怕的往回躲,腿也禁不住的往后面收,紧张的直咽口水。 她拉住池以钦的手,心惊胆战,回头闭上眼睛,不敢看自己的腿那边。 越害怕起来,腿都在抖。 “下周一你生日?”池以钦站在她身边,突然出声问道。 时樱紧绷着的心弦松了一下,随即点头应道:“对。” “那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池以钦又问,声音中含着少有的温柔。 他要送给她礼物? 乍听到这句话,时樱愣住了,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池以钦说……要送给她礼物…… 时樱本来觉得,在医院这几天都像是在梦里一样,池以钦难得对她态度好一点,一切都显得格外不真实。 可现在他突然主动说,要送给她礼物。 时樱当然是惊喜又惊讶。 她正想再向池以钦确认一遍,然后再思考生日礼物的事,可话还没说出口,腿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其实也没有很疼,痒痒麻麻的,像是被蚂蚁咬了一样。 也可能是过去的太快,而她精神又不在这上面,才觉得不疼。 回头一看,脚上的线已经被拆了。 池以钦也跟着回头过去,扫了眼她的腿,见已经拆了线,刚才的柔意瞬间收了回来。 又变成那个淡漠的样子。 “好了。”池以钦声音也淡淡的,没有温度。 时樱却完全没从这一系列中回过神来。 好一会儿之后,医生都走了,时樱才恍然大悟。 他和她说礼物的事,就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所以……还是没有礼物…… 原本兴奋了一下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下来。 时樱看着池以钦去收拾东西,动作干净利索,一副着急要离开这里的样子。 时樱心情一下子失落,坐在床上,心不在焉。 本来这次住院就很突然,中途池以钦也只回去一次,拿了些衣服和生活必需品。 加起来总共也没有多少。 池以钦很快就收拾好了。 “可以走了。”池以钦回头看着时樱说道。 时樱坐在床上,等着池以钦过来。 这几天她要去哪里,要么就是池以钦抱着她,要么就是扶着她。 可池以钦站在原地没动。 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医生说了,你要多下床走走,不然容易血栓。”池以钦往床下扬了下头,声音冷然:“你应该可以自己走了。” 他的态度好像在一夜之间就转变了。 时樱觉得奇怪,明明昨天到今天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那他怎么突然就…… “以钦 。”时樱小声的喊了句他的名字。 池以钦侧着身子站着,没有看时樱,似乎并不知道她说了话。 “还不走吗?”片刻后他转过来问时樱。 “哦。”时樱默默应了一句,声音委屈。 第24章 他们回家已经有三天了。 这三天里, 时樱和池以钦相处下来, 和之前不同, 可又有点……不太对劲。 具体怎样, 她也说不上来。 下午池以航来看时樱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有水果有零食,大包小包的,真像是来探亲。 他来的时候,站在门口往上面看,停了一会儿之后, 才敲门。 时樱给他开的门。 开门之后,让他进来了。 全程都很顺利,池以钦就像不知道一样,并没有任何动静。 但其实时樱和池以航知道,池以航能够这样光明正大的进来,池以钦是默许了的。 他都知道,就是没有说什么而已。 “嫂子你腿怎么样了?”池以航在沙发上坐下,看着时樱走路, 腿好像还是不太利索。 “好多了。”时樱在他前面坐下, 轻声应了一句。 “我本该为嫂子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可是我实在不得已。” 池以航叹了口气,说的大义凛然。 接着一转口,他脸上笑容就起来了。 “所以我知道嫂子你马上要生日, 特地先来庆祝。”池以航往前凑了凑,小声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 时樱看着他,目光渐渐跳动起来,想着,点头道:“还真有。” “什么?”池以航一听,很兴奋。 时樱开口正要说,池以航又想到什么,抬了下手,制止了她要说的话。 “我们去楼上。”池以航指了指二楼卧室的位置,神秘兮兮的。 池以航是个人精,他能不知道这周围都是他哥密切监视着的。 唯一让池以钦监视不到的,就只有卧室了。 就算在自己家里,他也是君子,不会在卧室里放摄像头。 特别在时樱住进去之后,就更加不会了。 时樱皱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池以航现在也不好和她解释。 于是他站起身,直接拽起她的手臂,说道:“跟我来。” 时樱被他拉的趔趄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调整了自己的脚步,跟上了他。 两人上楼,进了卧室。 一进门,池以航就把门给关上。 之后里面再没有任何的动静。 而此时池以钦坐在书房,看着最后一个画面停止在他们进卧室的背影。 他眸子眯了眯,又切了几个视频,还是空白一片,什么人都没有。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大概有十分钟过去,门口没有任何动静。 池以钦猛然起身,抬腿往外走。 他走到了过道上,看往尽头处的卧室,不自觉的,又往前走了一步。 人已经到了门口。 那瞬间他侧身过去,用耳朵对着门口,那一时刻他的想法,竟然是想听一听里面在说什么。 随即他就意识到不对。 于是他站直身子,欲盖弥彰的往后退了几步。 低头抿了抿唇,面上显得有些尴尬。 确实,他对里面发生了什么有点好奇。 可同时又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应该好奇这些。 决定了不会再管,就不要再走近哪怕一步。 池以钦沉下心来,缓和了片刻,面色冷淡,转身往楼下走。 . 池以钦在楼下坐了快有半个小时。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书也就翻了不到两页。 显然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他眼帘垂下,眼角余光扫过,看见楼梯上有人影,往下走来。 于是池以钦抬起了头。 一眼就看见池以航一脸怒气,指着时樱,气愤道:“你看着吧,我迟早把你赶出池家!” 池以航说完这句话,一偏头看见池以钦,脸上表情当时就停顿住了。 他抿了抿唇,目光从时樱这里收回来,脚步轻快的一跳,匆匆往楼梯下走。 时樱身体小小的抖了一下,像是被池以航吓到了,背靠着栏杆,小小退后了两步。 直到池以航出了门,她看起来才缓过来了一些。 “你和他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池以钦抬头问道。 就是觉得他们关系好,刚刚池以航进来了,池以钦才没有拦。 虽然他不喜欢池以航,可他那个精怪像鬼的,总是不会让人太无聊。 “关系不好……”时樱小声的回答,一边摇头一边慢慢的往楼下走。 “我上次就说了,我和他不对付的,关系一点也不好。” 时樱话语恳切,眼神坚定,看着他,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池以钦相不相信她说的话。 毕竟之前池以钦针对池以航的时候,她还帮他的忙了,两人又多次私下见面。 说关系的话……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池以钦也不想多纠结在这上面。 他停顿了会儿。 而就在这时候,时樱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她低头,目光从楼梯扶手上瞄过。 现在的楼梯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是栏杆下面还沾染了一点血迹,太过显眼,怎么也去不掉。 可就是这么点血迹,好像在时刻提醒着人什么一样。 那天他们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楼梯这里一片狼藉。 蛋糕糊成一团,太久没有收拾,已经散发奇怪的味道,还有一路流淌下来的血迹,都完全凝固了。 那天晚上,别墅突然跳闸停电,时樱一脚踩空摔下,小腿被栏杆上的尖角划伤。 一切都只是意外。 尽管她现在已经快好了,可池以钦的心里依然过不去。 “对不起。”池以钦开口。 时樱一听他这么说,着急要反驳,只是池以钦接着往下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要是换成别的人,你应该不需要养伤这么久。”池以钦语气平淡,面色也极其淡然。 换成别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小孩子,也可以听见她的呼救。 可偏偏那天只有他池以钦一个人在。 “所以时樱,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好好想一想。” 时樱越听越不对。 从医院回来之后,池以钦就一直不太对劲,除开日常必须得交流,他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和时樱像是在刻意的疏离。 “以你的身份,就算离婚,也还是能嫁给一个很好的人。” 当初答应结婚的时候,池以钦心里毫无波澜,他不过觉得,有人非要往火坑里跳,那他也管不了。 可到现在他才觉得后悔。 早知道有今天,他一定会阻止她往这不见底的火坑里跳。 从她受伤开始,一直到今天,他都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现在,他觉得不能再拖了。 他心里有一点不舍,就好像亲手把自己生命里的阳光慢慢剥离抛弃,那种让自己一点点沉下去的感觉,真的一点也不好受。 可再不好受也没有办法,他只能这么做。 在一切还没有到不可挽回地步的时候。 “你和我在这耗,一点意思都没有。”池以钦语气降到冰点,一字一句,冷漠又生疏。 甚至能听出些嘲笑、讽刺的意思。 “我——”时樱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可他这样说,她心里突突的直慌,不知所措。 脑子在那一刻飞快的转动,时樱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岔开话题 ,缓缓道:“后天就是我生日了。 ” “我都没能陪你好好过完你的生日……那至少,你陪我过我的生日……” 时樱小心翼翼的说完这些。 她知道,池以钦已经说了的事情,就算再商量也没有用。 时樱现在只想着能拖一拖。 或许拖一段时间,他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见池以钦不说话,她慌的连眨了好几下眼,然后又开口。 “其它的事,过完生日再说。” 要是池以钦真的要做什么事,时樱肯定是没有办法的。 她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那一刻慌乱又害怕。 就好像在现在,就已经预料到了以后。 池以钦所说的那些。 她不希望会发生。 好一会儿,池以钦都没有说话。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我先回房间了。”他不说话,时樱默认他答应了。 她转身,慌张的往上面跑。 跑进卧室,她直接就把门关上。 背靠着门,双腿突然发软,时樱愣愣的站着,眼眶里慢慢闪现了泪花。 眼泪盈在眼眶,不停的打转。 前段时间在医院,池以钦对她那么好,她是真的以为,他们在一点一点的向彼此走近。 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她所期望的样子。 可才只是出现了苗头,又被更大的一盆凉水扑灭。 越想心里就越酸,特别是脑海里在不断地回响池以钦说的那两个字。 离婚。 所以她该怎么办? 时樱咬住下唇,心里越来越酸,在吸着鼻子忍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顺着门慢慢的蹲下,埋头进胳膊,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在躲着哭。 她不想哭,可又真的很难受。 比那天晚上一个人躺在黑暗里,等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还是难受。 现在除了哭,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缓和一点。 孤立无援,被他断了最后的路。 时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没有接,可铃声却一直在响,一直没有停下。 手机上衣口袋里,开了振动,不但铃声在响,还一直振个不停。 “嗡嗡”的声音像是有蚊子一直在耳边叫。 于是时樱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是唐棠给她打来的电话。 时樱知道,这个时候肯定不能接电话。 不然被唐棠知道,肯定又要生气了,而且她现在心情不好,连和人聊天都不怎么想。 只是唐棠的电话响个不停,还换着号码来。 有种不接电话就不罢休的意思。 时樱没办法,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下来一点后,按了接听。 怕唐棠听出什么来,她故意把自己的声音压的小小的。 “刚刚洗澡去了,没有听到铃声。 ” 唐棠在那边顿了下,一时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轻哼一声,声音传了过来。 “你撒谎还能瞒过我?” “就是不想接电话。” 第25章 很快到了时樱生日这天。 她一大早起来, 心情很好的样子, 在卧室里收拾了一通, 出来的时候, 脸上带着笑容。 她到书房敲门。 池以钦低着头正在看书,直到她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压下一片阴影,他才抬头。 “唐棠非要给我办party……”时樱笑着,没什么异样。 稍顿之后她提醒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总觉得池以钦会不记得,时樱才提醒的。 池以钦似乎点了下头。 只是他接着低头,却没有说话。 时樱在书桌旁边站了有好一会儿。 直到她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不用看也知道是唐棠发来催她的。 时樱犹豫了一小下, 然后抬手,手掌摊开,露出一张小卡片。 她稍微俯身扫了一眼,然后把卡片往池以钦眼前递。 “你……一定要来。”时樱试探着说出来,眸中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隐隐的预感,总觉得他不会来。 池以钦抬了抬眼皮。 粗略的扫过一眼,他看见卡片上写了一行字, 旁边还画了画。 时樱递了会儿, 见他不接,就把卡片放在了桌子上。 时樱很快就出去了。 池以钦的目光这才转到卡片上面, 看见那一行字是一排地址。 旁边的画是两个卡通人物,画得挺可爱。 看第一眼就让池以钦觉得这是他和时樱。 一封邀请函。 她请他今天去参加她的生日会。 . 晚上九点。 池以钦一整天都待在书房里,连饭都没有吃。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一直是监控画面, 池以钦一整天都紧盯着,确定没有任何动静。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她难道还不回来吗? 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担心,可一颗心还是压制不住的在跳。 他打开手机,翻看朋友圈的内容。 也什么都没有。 时间又往前走了一分钟,池以钦终于忍不住,拨了时樱的视频电话出去。 好一会儿之后,那边接通了。 接通之后,画面一片模糊,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然后视频被挂断。 当时池以钦心里咯噔一下。 上次的意外还历历在目,血糊一片的伤口,令人心悸。 他起身抓起手机,匆匆往下跑。 一楼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可眼前却隐隐有黑影在动。 他打开了大厅的灯。 灯一开,就看见大门敞开着,而时樱扒在门框上,要使劲的迈步往里面走。 可人看起来没太有力气。 脸颊也红扑扑的。 许是灯突然亮了,时樱没适应过来,一脚适应着往上面踩,动作慢吞吞的,眼看着就要踩空。 池以钦一脚跨过去,飞快的两步,就伸手扶住了她。 到她身边时,他闻见一股浓烈的酒味。 时樱喝酒了? 这个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 而时樱此时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那当头撑了一下没让自己摔倒。 她抬眼,眸子里一片雾蒙蒙的。 眼帘中落入池以钦的脸,和陡然到来的光亮一起,瞬间降落,有太过不真实的感觉。 时樱就这么睁着眼睛看他,看了有好一会儿。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间,她扁嘴,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抱抱你。”时樱伸出双臂,可怜兮兮的看着池以钦。 “你不要不开心了。”时樱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眼眸里盛入了星辰。 “你不开心的时候,那我抱抱你就好了。” 池以钦还来不及反应,时樱已经上前一步,揽住他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胸口。 他直立的站着,身材颀长挺拔,唇角微动后僵住,整个人都愣住了。 手指都忘了动,僵硬的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时樱小声的吸了吸鼻子,含糊又说了几句话。 只是她说什么池以钦也不知道。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会儿,时樱大概意识到和他说话要看着他,于是仰起了头来。 只是依旧没有松手。 “以钦,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时樱唇瓣一张一合,每一个字都清楚的传达给了池以钦。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在艰难的回转后,这句话的意思,也清晰明朗。 她双手可以圈着他的腰,依在他怀里的感觉,让人莫名留恋。 池以钦唇瓣动了动,有话到了喉咙口,呼之欲出,却又咽了回去。 看见她倒在地上,他情绪崩溃的瞬间,所有的枷锁都被冲破,铺天盖地的涌上。 他不愿意说出口的事,只是一直在逃避。 池以钦胸口一阵发酸,喉头也渐渐哽住,他这么看着时樱,一直都没有说话。 时樱歪头,好奇的打量。 她确实喝醉了,不太清醒。 其实今天没有什么party,就只有她一个人,从早上一直等到了晚上。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的人却始终没有来。 于是她一个人又回来了。 回来之前,喝了点酒。 她酒量还不错,可今晚只喝了一点,脸上红扑扑的,头也开始晕了。 “你不回答,就是承认了。” 时樱说着,傻傻笑了两声,又使劲往池以钦这边凑了凑,挨他更近。 “那我们就不要离婚了。”一提起这两个字,时樱心里直发酸。 “我永远陪着你啊。” 气氛里有片刻的沉默。 然后,池以钦双手自身侧慢慢的抬起,握住了时樱的手。 稍许停顿,他把她的手拿开。 池以钦虽然瘦,但毕竟力气大,他一用力起来,时樱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拿开之后,他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再看向时樱,面色已经完全是淡然无波。 眸色一片寂静。 “手续还是要尽快办,我会把一切的错都推到我身上。” 时樱和池以钦结婚,是备受外界瞩目的,婚礼之前,媒体就发过许多的新闻,大肆宣扬,说他们两个郎才女貌。 结婚那天更是新闻稿满天飞。 像他们这样的人,生来拥有了这些别人没有的,所以注定要接受大众的目光。 一举一动不止关乎自己,更关乎家族和公司。 不能任性。 “我不。”时樱语气坚定。 只是话音刚落,池以钦转身离开。 刚走了两步,他停下来,又转身往回看。 他转身的瞬间,时樱的眼睛明显亮了亮,紧紧盯着他,期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池以钦喉头动了动,看向时樱,声音沉下来不少。 “生日快乐。” 还记得那天在医院,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和他说生日快乐。 那他也应该回她一句。 这次说完,池以钦继续往前走,再没有片刻的犹豫和停顿。 “我都不怕,你为什么还要躲?”时樱清醒了一些,扯着嗓子喊他,声音放的很大,带了不甘和怒气。 时樱不傻,她知道池以钦这么明显的转变,肯定是因为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事。 他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可他心里自责。 把所有的错都推到自己身上。 这一点上,时樱最了解池以钦。 不管他表面如何,又做过怎样的事情,在外人看来,再凉薄残忍不已的一个人—— 内心依旧善良。 会自责,会害怕。 幸好她时樱不倒霉,只是伤了腿,没什么大问题。 要是真的很严重,那就是更进一步的把池以钦往深渊里推。 就像她记得梦里的时候他说过—— 她永远都好好的,才能够是他的希望。 只是她声音再大池以钦也没有反应。 他上楼往前走,根本就听不见。 . 时樱不见了。 池以钦早上捏着离婚协议出来的时候,找遍了整个别墅,都没有找到时樱。 卧室里她的东西都还在,一点没动。 就是人不见了。 于是池以钦回去调了监控。 监控上面显示,昨天晚上他上楼之后,时樱在楼下站了会儿,然后就出了门。 到了外面她也没有开车,一直都是走路,直到身影消失在所有的监控范围内。 她大半夜的,一个人出去了。 而且还喝了酒。 这边人烟稀少,她一个人这么走出去,是想去哪里? 池以钦眉心直跳。 他知道,这周围会很危险。 池以钦紧紧咬牙,双眸微眯,手上捏着那几张纸,手指扣的越来越紧。 低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十分烦躁。 他直接把纸捏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纸团还弹了一下,然后骨碌滚出好远。 池以钦想,她这是想直接一走了之了,就可以逃避现在的这些? 只是她究竟知不知道大晚上一个人出去有多危险,就她那样瘦弱单薄的大小姐,遇到什么意外都反抗不了。 他当然很生气。 又气又担心。 而且时樱她也不是莽撞的人,不至于这样突然的不见踪迹,连说都不说一声 。 向来冷静的一个人,当下怒火直烧,渐渐压制不住。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打了过去。 并没有人接。 没人接他就一直打,直到打了十多个,没有任何回应,他心里冒火。 这样下去不行。 池以钦打开手机翻看通讯录,一行行看下去,目光突然锁定在某个号码上。 他动作顿了下,稍许犹豫后,目光微定,拨了这个号码出去。 第26章 池以航接到池以钦电话的时候, 他还正在睡觉。 昨晚他做实验到三点才睡, 而现在不到七点, 又被铃声吵醒。 池以航困得不行, 睡眼惺忪。 一把抓起手机,猛然看到来电显示“哥哥”两个字。 池以航陡然一下清醒了。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盘着腿下意识坐直了,心里惊跳一下,拿着手机,手都有点发抖。 他很早之前就存了这个号码,只是这么多年来, 从来没有任何的交集。 现在突然打电话过来…… 池以航既觉得奇怪,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突如其来,让他竟然都会觉得,有点不好应对。 在愣了片刻后,池以航按了接听。 “哥?”池以航试探的喊了一声,当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话池以钦是听不见的。 “你有看见时樱吗?”真的是池以钦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池以航眸光一喜,还没来得及说话, 池以钦好像想到什么, 又开口了。 “加我微信,就是这个号码。” 说完池以钦就挂了电话。 接着两人加了微信, 又开了视频,直到这个时候,池以航还觉得有点云里雾里的。 “时樱不见了, 之前两天,只有你和她见过。” 池以航听着,完全是一脸懵,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啊,我不知道。” 大早上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嫂嫂在哪里。 一看见池以航这么说,池以钦当时就要挂视频。 池以航见状不对,眼眸倏地瞪大,急道:“等等等等,我也有可能知道。” 池以钦手指已经点到屏幕上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不太好说。”池以航眼珠子一转,弯着唇角笑了起来。 “你等等,我过来找你。” 话音落下,池以航就挂了视频。 . 十五分钟后,池以航出现在别墅门口。 从池家到这里,平常都得半个小时,而池以航开了摩托赶过来,速度出奇的快。 停车下车,往里面跑,一套动作下来,简直是行云流水。 他刚要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池以钦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之间头一次这么平静又和谐的站在一起。 “时家出事了。”池以航开口就这么说道。 池以钦皱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 只是他看起来显然不大相信。 “三个月前,时家其实就已经出问题了。” 池以航就站在门口,把事情的原委和池以钦说清楚了。 他说,早在三个月前,时家有一笔大单子出了问题,导致资金周转不灵。 而就在这个时候,池文韬和池夫人找到时家夫妻,说来给大儿子谈婚事。 两家联姻,那只要时家需要的,池家都会给予支持。 之后的结果也都知道了。 时家答应了联姻,两人匆匆结婚,从决定婚事到办婚礼,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之前他们都疑惑过,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池以钦好像明白了。 他眸光闪动,似有异样,回想着池以航刚刚说的话,心里沉的越来越厉害。 时家都让这唯一的女儿嫁给他这个聋子了,那肯定是出了很大的问题。 而他昨晚提出了离婚。 所以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我也是偷听到的……”池以航声音弱弱的解释:“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但我上次来找嫂嫂,听见她和家里人聊天,问题有点严重,不好解决。” “你没看最近嫂子一直都满面愁容的样子吗?”池以航火上浇油似的说了一句。 “所以这和她失踪有什么关系?”池以钦的手陡然握紧,盯着池以航,几乎是咬着每一个字在问他。 “我不知道呀。”池以航下意识摇头,说:“我也只是猜测。” 猜测时樱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才不见的。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难道……你惹她不高兴,所以她离家出走了?” 池以航说着话的时候,心里虚的不行,眼神躲闪,不敢看池以钦。 空气中有长久的沉默。 冬日的风挺大,他们两个又站在通风口的地方,冷风“呼呼”的一直在吹。 不仅后背凉,还冻脸。 终于,在寂静到了尽头的时候,池以钦的声音再次在寒风中响起。 “你能找到她吗?” “我——”池以航话到嘴边,却没继续,只是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哥哥难得会和他说这么多话,池以航觉得他们还能多聊会儿。 可他也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嫂嫂。 “上车。”池以航跨上摩托,递了个头盔给他,挑眉示意道:“我们可以去试试。” 池以钦低头,不大相信的看着这个摩托车。 他现在找到池以航,完全是无奈之举。 不然他不会愿意和他有接触。 只是对比之下,他更担心时樱。 池以钦一脸冷若冰霜的接过了头盔。 而池以航一直咧着嘴唇在笑,笑容洋溢着灿烂又阳光。 偏头看着池以钦坐了上来,他轻快的喊了句“出发”。 摩托车打了个转,几乎在瞬间没影。 池以航开车技术很不错。 只是他才十七岁,还不能考驾照,再加上又嫌自行车慢,所以每天都是骑着摩托车来回。 这和他乖乖少年的形象略微不符。 “哥,其实小的时候,你还载过我的,我都记得。”池以航在前面自言自语的说话。 他知道池以钦听不见,于是就自己和自己说,说的开心。 “家里那个玩具车你还记得吗?就两人座那个 。” 池以航问了一句,还停了一下,继续道:“你把我抱上车,说要带我一起玩,结果不小心把我摔了。” 那时候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僵,不到十岁的池以钦,偶尔还会觉得这个弟弟很可爱。 会愿意带他一起玩。 只是那时池以航年纪小,一个人在车上也坐不稳,一不小心,就摔了下来。 家里保姆临时下楼忙,一时半会儿没管上人。 而池以航摔下来之后,就在后面一直哭,身上疼,自己又爬不起来。 当然池以钦也不知道。 他只顾着往前面开,直到后面打转回来的时候,才看见弟弟摔倒了。 他急忙要下车。 只是动作还来不及,妈妈就回来了。 她看见池以钦坐在车上,池以航却趴在地上,使劲的用力也爬不起来,小手小腿上蹭破了皮,还挺严重。 当时池以钦被说了几句。 语气没有很凶,只是在告诉他,他是大哥哥了,要照顾好弟弟。 千万别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特别是,还提到一句,说以后不要再这样带弟弟玩了。 当时因为疼,池以航哭了一整个晚上。 光是看他撕心裂肺的表情,池以钦就特别内疚。 他站在外面看爸妈照顾弟弟,心里一个劲的在说“对不起”。 虽然那之后,谁看起来都没有责怪池以钦,可从爸妈的行为和语气重,他深切感受到了那种责备。 他们像是在照顾他的感受,自认为对他好的什么都没有说。 可殊不知这样把他小心翼翼放在一边,甚至感觉开始疏离的行为,才更加让人难受。 那一个家,就是在这样的一件件小事中,逐渐的和他远离了。 “那之后你就不带我玩了。”池以航说着,笑了声,唇角带有苦涩。 何止是不带他玩,连理都不怎么理他。 玩具车再也没骑过。 如果池以航那个时候年龄能再大一点,那他一定能够,早一点察觉出哥哥的异样。 就不用等到后来—— 再到后来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池以钦目光从摩托反光镜扫过,当时似乎看到什么,怔了一下。 只是他接着垂下眼来,没有说话。 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有些事情,在心里根深蒂固的久了,就很难把认知再扭转过来。 至少他们之间,裂缝已经越来越深。 深不见底。 . 时家。 池以钦和时樱虽然已经结了婚,可池以钦还从来没有到时家去过。 就连时樱的爸妈,他也只是在婚礼上见过一面。 当时时樱的爸爸牵着她走红毯,他站在上面,远远的看着。 那时候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扫了一眼,没有太在意。 以至于到现在都记不清楚了。 按理来说,结婚之后,他也应该和时樱回娘家。 只是时樱没有提过,池以钦当然也不可能主动。 “来这里干什么?”池以钦看着面前的庭院,一时没明白这是哪里。 “时家啊。”池以航把头盔放在车上,招了招手,示意池以钦和他往前走。 “嫂嫂突然不见了,那肯定回娘家了。” 池以航说着,目光往前面扫,突然看到什么,惊道:“那不是嫂嫂吗?” 时家庭院很大,种着树木花草,转过几个水池,就是正中的别墅。 池以钦跟着池以航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别墅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时樱。 这天气这么冷,风刮在人脸上跟刀子一样,而时樱站在那儿,仅穿着一件单薄的大衣。 看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站着已经很久了。 风再大一点,好像就能把她吹走。 池以钦目光一紧,当时抬腿,已经跨了一步出来。 只是他及时收住,咬牙,停顿住了动作。 看到她安全没事就好。 “我怎么觉得不对……”池以航抬头看着,一会儿后,回头看向池以钦。 “哥,我们现在是?”池以航试探着询问他的意见。 池以钦看着时樱的背影,没说话。 “不然,我们在这里等等看?”池以航又在说,只是池以钦完全没有理他。 因为没有看他,所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池以航没得到回应,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自己点头:“那就等等看。” 第27章 两人在外面站了快有十分钟。 池以钦突然转身往后走。 池以航只是怔了下, 身边刚刚站着的人就不见了。 他回头去找, 只见池以钦已经走出好远。 “哥。”池以航喊了声, 然后着急去追。 池以钦步子迈的又大又急, 池以航追着跑过去,顾不上那么多,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池以钦步子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不善。 眼神里的意思,是警告他放开。 “今天的事谢谢你。”池以钦挣脱开他的手,语气冷淡, 顿了顿之后又说:“你不要和时樱说我来过。” “为什么?”池以航也不在乎他的语气,反正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 他愿意和他说话,就已经很好了。 “可你明明很担心嫂子。”池以航疑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 他语气陡然变凶,吓得池以航小小的抖了一下。 他闭上嘴巴,也不敢说话了。 只是他唇瓣又张了张,一脸犹豫的样子,显然还有什么话没说。 在池以钦面前,他真的不敢造次。 只能缩着脖子, 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池以钦眼帘垂下, 眼角一抹厉光,唇角薄凉, 不带一丝暖意。 侧脸轮廓棱角分明。 门口那边,时樱突然跪了下来。 池以钦感觉到什么,脚步愣住, 抬头看过去。 看见时樱跪在地上,他想到什么,脸色当时就变了。 转身,直接朝着里面跑。 大门是虚掩着的没有关,池以钦一推就开了。 他这时候也来不及想太多,朝着时樱的方向,大步跑了过去。 时樱听见脚步声,回头去看。 眼帘收入池以钦身影的瞬间,还来不及惊讶,已经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手上用力,要拉她起来。 “你在干什么?”池以钦沉声问道。 刚刚她一直站在外面,池以钦就察觉到了不对。 再想到池以航之前说的时家出了问题,他很难不联想到一些东西。 只是刚刚他一直在想,时樱看起来那么开朗活泼的一个人,应该也有一个温馨的家庭。 才会养出来她这样善良的性格。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让池以钦不得不去猜想。 难道他们的离婚,会让她被家里为难? 所以今天她跪在这里? 时樱的手冰凉的可怕,指尖更是冻的像冰块一样,看她唇瓣毫无血色,甚至泛着青紫。 池以钦手指力气收的越来越紧。 “时樱,你给我起来。”他声音冷冽,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 好歹也是所谓的柏城名媛,就这样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以钦……”时樱面露压抑,开口声音十分虚弱。 这猛然被池以钦一拉,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她晃了几下,头晕眼花的。 池以钦见她站不稳,伸手过去,揽住了她的肩膀。 用力把她稳住,抱在了自己怀里。 “你大半夜的跑出去,就是为了在这里跪着?”池以钦看着她的眼睛,质问道:“天气这么冷,你就穿这么一点,是在自己找死吗?” 他语气有点凶,可分明心疼。 “我——”时樱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前面门被打开。 唐棠从里面跑了出来。 “你爸妈不松口,我劝也没用,不然今天先跟我回家吧。” 唐棠气喘吁吁,边走边说,走出来了,才看见眼前的池以钦和池以航。 唐棠目露惊色,可随即平静下来,冷然盯着池以钦。 “不就是个聋子吗,我们家时樱全心全意对你,一心就想嫁给你,你倒好,这才多久就提离婚。” 唐棠冷笑一声,道:“她可是堂堂时家小姐,而你,生生把她所有的骄傲和执着掐灭。” “所以今天还要来看笑话?” 唐棠的一番话,更加证实了池以钦的想法。 他心尖狠狠的一颤。 他没想到时樱和家里边是这样的情况。 和他离婚,让她回来,是为了她好。 可如果她在家里是这样的情况,那他做的这个决定有什么意义? “你爸妈为难你?”池以钦语气压的阴戾,在寒风中,让人更加战栗。 “没有。”时樱摇头否定,答道:“我们就是闹了一点矛盾。”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弱,眼睛垂下不敢看人。 时樱这个样子,多半就是说了谎话,所以心虚。 池以钦好像莫名的就能看懂了她的情绪,下意识间,更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手指微动,力气又紧了几分。 池以钦脑海里浮现出时樱刚刚跪下来的画面,一遍又一遍,无法抹去。 而她现在要靠着他的力气才能勉强站稳,整个人身上冷的快冰冻起来,却还在极力掩饰。 看着这样的时樱,他心里揪的一丝一丝的疼。 “算了,跟我回去。”池以钦拉着她,转身往回走。 时樱走不太稳,只转身迈了一小步,人就已经摇摇晃晃。 池以钦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时樱身上,把她紧紧裹住。 时樱身体有些发软,在寒冷的侵袭下,一直在发抖,才能抵御已经浸到骨子里的冷意。 “不回去。”她声音都在抖了,唇瓣几乎是一直在颤。 可即使这样,她要说的话还是准确传达到了池以钦的眼里。 “这里是我家。”时樱一字一句的说着,嘴唇的幅度已经越来越小。 时樱语气沉闷,低声道:“你说过我们要离婚的,离婚了我们就没有关系。” 这两个字,太过沉重,时樱她努力的想走近他,从来都没有把这两个字安排在他们的未来里。 可他轻轻松松的说出来,理由竟还只是她的一次受伤。 无论如何,他这样说,又这样做,她真的很难过。 心里泼了盆冷水,那再大的热情也会浇灭,就算剩着一点的火花,那也是在努力维持。 “外面太冷,别在这站着。”池以钦紧握着时樱的手腕,依旧没有放开。 “我当初要是在国内,就是把人直接带走也不会让她嫁给你。” 唐棠冷笑了一声,往前走一步,想过来拉时樱。 她握住时樱的另一只手。 “她跟我走就可以了,不劳烦你。”唐棠语气格外不友好。 怕自己用力会伤到她,唐棠只是握住了,不敢动。 “我以为让你回来是对你好。”池以钦看向时樱,眼眸发红,明显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但如果不是,那我可以抛弃我之前所有的原则和决定——” “时樱,跟我回家。” 像池以钦这样情感内敛的人,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他是这么想的,就这么说,从来没有想过隐瞒和迂回。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像随着风在飘荡,沉沉浮浮,最后轻轻落在了时樱的耳朵里。 是她已经意识渐渐模糊了。 她晕过去的时候,池以钦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哥,我已经叫司机过来了。”池以航原本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陡然间开口,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刚刚他们还在说话的时候,池以航就已经打了电话了。 现在人到了,应该在外面等着。 池以航拦在池以钦面前,警惕的盯着唐棠,不让她跟过来。 直到看着人出了大门,他才转身跟上去。 . 池以钦从卧室出来,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 外面天完全黑了下来,看着树叶落了冰霜,风也刮的越来越大,明显是天气越来越冷了。 池以钦才走到门口,猛然间在想卧室的窗户关了没有。 于是他返回房间,又去检查窗户。 卧室的床上,时樱睡得正熟。 她昨天晚上一晚没睡,今天又在寒风里站了那么久,早就是又累又困。 在床上用被子捂了一会儿,捂暖和之后,困意渐渐袭来,她就熟睡了过去。 楼下池以航还没走。 池以钦本来是想下去烧热水,突然看见池以航,他愣住,没反应过来。 刚刚一直顾着时樱,他都把他给忘了。 两兄弟目光对上,一时无言。 “哥,你提离婚了?”池以航哪壶不开提哪壶,笑起来问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离婚挺好的。”池以航说道:“给我换个嫂子,说不定能更好,更适合你。” 本来池以航是想问时樱怎么样了。 但他想起之前给自己的人设,他和时樱关系其实是不好的。 那当然说这样的话比较合理。 池以钦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垂眼间,目光凝在池以航的嘴唇。 在池以航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感觉到一抹凌厉的眼刀。 池以钦脚步踩得轻,带着周身气息阴郁。 “你怎么还不走?”池以钦声音沉的厉害,明显带着怒意。 他这里不欢迎他。 “马上!”池以航简短笃定的吐出两个字。 池以航说话,脚步一顿,转身就往外面跑。 刚跑了没两步,池以钦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等等。” “怎么了?”池以航动作立马停住,回过头来看着池以钦,一副乖巧的不行的样子。 眼睛都是亮亮的。 “你以后对时樱,放尊重一点。”池以钦警告道:“她是你嫂子。” “我知道啊,一个户口本上的人。”池以航点头,听他这么说,竟然有点开心。 “不过哥哥你喜欢谁,我就愿意认谁当我嫂子,你不喜欢的,也不重要。” 池以航这句说的是真心话。 “你想的话,我还可以帮忙赶走她。”池以航勾着唇角笑。 “不需要。”池以钦冷然拒绝。 “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沉默片刻后,池以钦眉心拧住,声音愈冷,道:“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池以航嘴角一撇,很爽快的点了点头。 他什么也没说,就直接离开了。 第28章 池以钦在厨房弄了点吃的, 就端着回了房间。 时樱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 池以钦推门的时候, 明显看见她的肩膀动了一下。 应该是醒了。 池以钦走到床边, 把饭菜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轻轻在床边坐下。 “现在饿的话就吃点东西。”池以钦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平铺直叙,没有任何的起伏。 只是时樱没有任何反应。 她明明醒着,可拧拗着,装作自己正睡着,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 “你转过来。”池以钦的声音越发沉了下去道:“你这样说话, 我听不见。” 时樱明明就没有说话,可池以钦这么说,就弄得好像是她故意欺负他听不见一样。 她咬了咬下唇,又停顿了会儿。 然后慢吞吞的在床上翻了个身。 可她低垂着眼睛,还是不看池以钦。 之前还站在家门口,可一醒来就是在卧室的床上了。 虽然这张床她睡的时间很短,可发现自己躺在上面,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池以钦见她转了过来, 目光凝在她面上, 大概有几秒。 时樱一直都没有说话。 于是他端起碗,准备让她起来先吃饭。 “我不饿。”时樱闷闷的开口。 之前冻了太久, 有点小感冒了,再加上太久没有说话,声音哑哑的。 “我不信。”池以钦端着碗也没有放下, 看着时樱继续说道:“你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他大概知道,时樱是不喜欢自己被饿着的,之前的时候,她每天一日三餐,都准时吃。 现在这么久没有吃东西,加上身体消耗大,不可能不饿。 “好吧,有点饿。”时樱抿了抿嘴唇,还是承认了。 “但我不想吃。”时樱实话实话,道:“不想吃你做的东西。” 她就是在耍小脾气。 昨天晚上她在后面一直和他说话,说的都哭了,可他直接上了楼,连头都没有回。 当时时樱真的很伤心。 她想到自己,先是生日过的凄凄惨惨,以往都那么多好朋友,特别热闹。 今天一个人等他,还没有等到。 于是她一个人在客厅里待了会儿,心里实在酸涩的不行。 气闷之下,就跑了出去。 大晚上的,外面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一路走出去,只有寒风呼啸,刮风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大,听得心里发凉。 幸好后来唐棠来接她了。 不然她可能真的要一晚上都露宿街头。 “时樱,我没什么好说的。”池以钦垂眼看着她,眼睛里渐渐流露出柔意,声音也一点点软了下来。 “你知道,我是个聋子,现在是,以后不一定会好。” “显然,我不能给你好的生活,也不想让那天那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时樱慢慢的抬了眼,小心翼翼的看向池以钦,认真听着他说话。 眼睛睁的愣愣的,一动不动。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家里——” 当看到她跪在那里的时候,他就在想,他要把她带回去,肯定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 那一刻他想的是,他希望自己可以保护她。 哪怕他也不够强大,可用他仅有的羽翼,还是能为她挡住风雨。 他能做多少的事,就做多少。 “所以,还是要离婚吗?”时樱听他尾音弱了下去,彻底没了声响。 没有等着他再说话,于是她出声问了一句。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目光闪烁,手指下意识揪紧了被子,显然是很紧张。 池以钦要做什么,决定了什么,她肯定是不可能再左右他的意见。 她清楚的知道,他是个头脑多么清晰的人。 长久的沉默之后,池以钦勺了饭往时樱嘴里送。 可也一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说了我不开心,不吃。”时樱说着,往后缩了缩。 像是怕池以钦会把饭菜硬塞进她嘴里一样,说完话之后,她赶紧就闭上了嘴巴。 只睁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一层雾蒙蒙。 “你吃完了,我就回答你。” 时樱喉咙动了动,眼珠子转着,在思考他刚刚说的话。 于是她点了点头,乖乖的张嘴。 池以钦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就是炖了个排骨汤。 上次他做菜的时候,只给时樱吃了这个,她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全部都吃光了。 所以今天才会又给她做。 就是想着她喜欢。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好像已经把她的喜欢一点点收在了自己的心里。 一碗饭不是很多,时樱小口小口的吃着,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看着碗空了以后,她张了张嘴,当时还在巴巴的看着。 看她这样子,是还想吃。 毕竟饿了这么久了,肚子里空空的,光是这么点,她也吃不饱。 时樱有快忘了刚才和他说的话,是只想着要再吃一点。 池以钦看她巴巴的眼神,竟然看懂了。 “我去厨房。”他留下几个字,起身往外走。 . 时樱把一锅的排骨都吃完了。 因为吃得太饱了,肚子也圆滚滚的,时樱怕积食,于是从床上起来。 正好池以钦从厨房收拾回来,两人面对站着,一时愣住无言。 “刚刚睡觉,你做梦了吗?”池以钦突然问她。 时樱没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没有。” 刚刚脑袋一片迷糊,就算做梦也不会记得。 “那在没有认识我之前,你做梦都梦到什么了?”池以钦目光收紧,看得时樱陡然紧张了起来。 她眸中惊慌,被他的问题吓到了。 她不知道池以钦在问什么,和她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如果是的话……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时樱支支吾吾,明明有很多的话,可都卡在了喉咙里。 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医院的那天晚上,我知道你说了做梦的事。”池以钦淡淡出声解释。 他发病的那天晚上,她抱着他给他取暖,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多话。 哪怕他那个时候冷的发抖,还是记住了她说的每一句话。 他看见她说,他们有缘分,在她的梦里,他对她特别好。 还说……他是她最喜欢的人。 那一刻心尖翻涌滚烫。 他竟是被这样荒唐的理由说服,接受了这个她喜欢他的理由。 他始终认为,不管一个人怎么去掩饰和改变,她的一双眼睛永远骗不了人。 时樱眼里的,是单纯到不掺一丝杂质的光亮。 让人情不自禁被吸引。 池以钦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收,时樱就被猛然拉了过来。 他一下使劲,让时樱反应不过来,惊慌之中抬头,和池以钦的目光对上。 他正静静的看着她。 两人这时候挨的很近。 时樱隐隐感觉到他的呼吸热热的。 “告诉我,在梦里都梦到我什么了?”池以钦声音嘶哑,缓缓发问。 时樱的脸却一下红了。 两个人离得这么近说话,他的力气还在隐隐的把她拉向他。 好像她只要一动,或者一说话,就会和他碰上。 再加上他还在问她做梦的事。 时樱紧张的咽了好几下口水,脸上滚烫更甚。 “没什么……我都记不得了……”时樱呢喃着回答。 她没说假话。 梦里闪过,往往都是一些模糊的画面,有时候又是断断续续的场景,一个一个片段的闪。 而且人头脑不清醒的时候,醒来会什么都记不得。 只有心里那种感觉,会一直都存在。 时樱心虚,眼睛逃离开池以钦的视线,眼神慢慢的往下看。 盯着自己的脚尖。 突然间,她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 一点细微的声响,可挨得近就能听得很清楚。 完了,当着他的面打嗝。 怎么能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 时樱惊了下,心里直跳,下意识就要离远一点,羞赧的低下头来,不敢抬起。 可她一动,池以钦手上力气也跟着猛然变大,把她往前一拉,两人身体不可避免挨到了一起。 时樱小小抖了两下,瞳仁惊颤,整个人都吓僵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听见他低声笑了一声。 这让时樱觉得更丢脸了。 “你会愿意嫁给我,是因为家里?”池以钦低头看了她很久之后,沉沉开口问道。 虽然不了解时家,更加不了解她的父母,可他们的目的,显然就是联姻。 借用池家来度过难关。 “我爸妈问了我意见的。”时樱低着头回答,声音越来越小:“我看见是你,所以我会答应。” 她连呼吸声都在尽力抑制,害怕自己胸口会有太大起伏。 “什么?”池以钦头往下倾了些,盯着她的嘴巴,疑问道:“你说什么,我看不到。” 她不肯抬头,这样说话他要很艰难才能知道她说的什么。 可时樱还是低着头不动。 池以钦一手揽上她的腰,直接抱着她在床头柜上坐着。 这下她正好和池以钦处在同样的高度。 “说吧。”池以钦唇瓣张了张。 时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觉得事情变化的有点快。 明明昨天还在说离婚的事,可今天到这个时候,就变成了池以钦在盘问她。 一切都来的莫名其妙。 “其实不管是联姻还是其它什么,都不重要,至于是我爸妈的意思还是我自己……” 时樱说的乱七八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以后有我在,我会保护你。”池以钦猛然打断她的话,握住她的手,声音诚恳而又坚定。 是他在这二十四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对别人做出这样的承诺。 时樱怔住,抬头愣愣的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听见他这么说,心里还是酸涩,在片刻的不真实感后,就有点手足无措。 第29章 时樱洗澡出来, 看见池以钦正在整理衣柜。 她有些不明所以, 走过去看了两眼, 疑问道:“你在干什么?” 衣柜里之前都是时樱的衣服, 塞的满满的,而现在他把一小半腾出来,放了自己的衣服进去。 之前他在书房睡,衣服都放在另外一个房间里。 时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他,问道:“你衣服没地方放了?” 她是真的以为池以钦多买了衣服,没地方放, 所以借用这个衣柜。 “其实我觉得这么多房间都空着,可以打通当衣帽间。” 时樱提议道:“不然就这一个柜子太小了。” 她之前在家里,连着卧室有一个很大的衣帽间。 “可以。”池以钦点点头,回头打量了一圈后,道:“那就把这两个房间都打通吧。” 她衣服真的挺多,就柜子里这一点,对她来说应该还只是九牛一毛。 把衣柜关上后,池以钦又去整理床头柜。 床头柜没放着什么东西, 池以钦打开, 一眼就看见里面摆着整整齐齐的红本本。 结婚证。 池以钦目光顿住,不禁愣了一下。 他们是在婚礼前一天去的民政局, 那应该是池以钦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和时樱见面。 他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他只记得拍照的时候,摄影师一直叫他笑 。 而池以钦看了那摄影师一眼后,就移开了目光, 之后他说什么,根本都没有再理。 他根本就不想去听。 所以照片上的他脸上冷若冰霜。 旁边的时樱却笑得很甜。 两人看起来简直是巨大反差。 时樱正好奇他究竟想做什么,目光一直跟着他走,然后就看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个红本本。 也放进了抽屉里。 这样一来,两个红本本就摆在了一起。 时樱看着他这个举动,再联想到之前衣柜这些,突然脑中一激灵,反应了过来。 池以钦把自己的东西都搬来了卧室,这也就是说……他以后要在这里住。 虽然之前她一直希望他可以住这里,明里暗里也提醒过很多次。 可他真正搬进来,时樱心里小鹿乱撞,止不住的紧张。 在池以钦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她眼神慌张四撞,转过了头,定住。 能感受到身后池以钦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她。 时樱咽了咽口水,在化妆台前坐下。 她慢吞吞的,就这么坐了半个多小时,护肤流程还没有结束。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是池以钦在洗澡。 时樱大脑空白,手上的动作都是不经大脑下意识的。 陡然间她想到什么,站起身来,掀开被子,飞快的钻了进去。 池以钦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时樱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小脸搭在被子外面,捂得红红的,闭着眼睛,浅浅呼吸。 平和静谧。 池以钦在她旁边躺下。 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睡这张床,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多一个人,总感觉怪怪的。 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只是池以钦唯一清楚知道的一点是—— 现在是冬天,天气很冷。 他身上越来越热,近乎滚烫。 对于经常犯寒病的他来说,这样的情况,真的十分少见。 天生体寒,很少有这样,身体里每一处的血液都在翻腾奔涌的时候。 几分钟后。 池以钦伸手,稍微抬起点时樱的头,然后把自己的手枕在了她脖子下面。 手往回一收,就让她躺进了自己怀里。 说好了要保护她,那只要他在的时候,随时随地,都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只要是他说过的,那一定做到。 . 时樱这一整个晚上都睡得很舒服。 之前晚上睡觉,总觉得冷,喜欢蜷着身子,往被子里缩。 好像人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就能够抵御寒冷一样。 她睁开眼,和池以钦的目光对上。 意识到自己躺在他怀里,时樱怔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早、早上好。” 时樱很紧张,可她表面上看起来还好。 因为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们是夫妻,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合法的。 所以,不需要紧张。 时樱的手机铃声在响。 她从他怀里爬出来,在床边坐着,伸手去拿手机。 来电显示是“池文韬”。 他怎么会一早上给她打电话。 时樱皱眉,疑惑的接了电话。 池文韬先是问了时樱最近好不好,上次受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还说这么早就打扰她实在不好意思。 时樱当然说没关系,然后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到最后聊的差不多了,池文韬才说,让她和池以钦今天来公司一趟。 说是开会。 时樱没敢当时就答应,只是和池文韬说,她要想和池以钦商量一下。 挂了电话之后,时樱眉头皱的更深了。 “要和我说什么?” 她还没开口,池以钦看向她,已经出声问了。 刚刚她和人打电话,池以钦虽然听不到那边人说了什么,可他从时樱说的话中,也能推测出一二。 电话那边的人多半是池文韬。 他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然后让时樱来劝他。 “叔叔说,让我们去公司开会。”时樱如实回答。 “这么多年也没见有我的事,这个时候,还能假惺惺开个会?”池以钦冷笑了一声。 家里不把他当继承人,一直都是在培养池以航,所以池以钦一向不太关注公司的事。 “叔叔说,还是希望你去。”时樱尝试着劝他,小心翼翼道:“还是去吧,毕竟都这么说了。 ” “要是不去……那不太好。” 池以钦没有说话。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来。 他身上穿着睡衣,松松附在身上,露出大片胸前的皮肤来。 时樱目光扫过,看到这画面的时候,顿了下,才慢慢收了目光回来,然后低下了头。 . 池氏大楼。 这还是时樱第一次来这。 一下车,池以钦就握住了时樱的手。 他动作看起来熟练顺畅,拉起时樱往里面走。 想起两人第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时候,是时樱主动去握他的手。 还和他说了好多,他才答应的。 刚进一楼大门,池以航风风火火跑了过来,朝着池以钦和时樱招手。 “哥,嫂子!” 池以航看样子挺高兴,垫着脚尖,轻松又愉快。 “走啊,一起上去。” 这次开会,还是关于希卡开拓欧美市场的事情。 希卡是池氏旗下最大的一个品牌,这么多年来,也为自己打出了一定的知名度。 只是有些东西一旦到达了一个高度,就会卡在瓶颈上,再也很难去突破。 所以这次就是很重要的转折。 上次和池以钦谈话谈的很愉快的Edwin先生,基本上敲定了和希卡的合作。 而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池以钦参与。 池文韬和池夫人都在。 看见池以钦过来,池夫人显然很高兴,当时眼睛亮了亮,有点激动。 她有话想和儿子说,想问问他最近好不好。 只是看他冷着一张脸,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过来这边坐。”池夫人笑着朝时樱招手。 时樱的手被池以钦拉着,她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于是她为难的看向池以钦。 池以钦也没说什么,大步跨过去,拉着时樱在另外的位置坐下。 离池夫人和池文韬比较远的位置。 时樱坐下后,抱歉的朝池夫人笑了笑。 池夫人大概早也想到会这样, 这个会开了有一个上午。 时樱一直和池以钦坐在一起,认真的听他们说话,偶尔交流不畅的时候,她偷偷的给他提醒。 她在桌子下握他的手,轻轻在他手心写字。 池以钦低头看她的时候,正好两人的目光对上。 时樱轻笑了一声,唇角弯起,眼睛里都是甜甜的笑意。 亮亮的眼睛里,盛的全部都是他。 那瞬间池以钦心尖似乎有电流流过。 突然间,听到旁边池以航咳嗽了两声。 他虽然一直没在听,可一回头看见这两个人目光沉了下来,忍不住出声提醒了。 他知道,哥哥听不见,只要稍微失神,就很容易错过很多。 时樱心里小小惊了一下,面色羞赧,赶紧就收了目光回来。 会议中途休息,时樱站起身,说要去一趟厕所。 她第一次来,池以钦怕她找不到地方,还说要找人陪她一起去。 时樱赶紧摇头。 从会议厅出来,时樱去往卫生间,一路上过去,遇见人都喊她少夫人。 虽然周围人都是收敛着自己打量的目光,可时樱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的探究。 时樱自然落落大方,点头回礼。 她大概知道这些目光的来源。 池以钦虽然是池家大少爷,可他基本上不怎么来池氏这边,估计公司的这些人,连他的面都从来没有见过。 那当然对他们两个好奇了。 时樱刚走到卫生间,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她:“时小姐。” 之前大家都喊她少夫人,这突然喊她时小姐,时樱也觉得奇怪。 于是她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而此时池以钦坐在会议室里,抬手又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时樱出去,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他转头往门那边看,一直没看见有人进来。 又过去五分钟,池以钦没忍住,站了起来,转身要往外走。 “你去哪?”池文韬看见他站了起来,顿时着急,目光紧紧跟随着他 。 池以钦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也从不听人的话,池文韬怕他乱来。 毕竟现在会议还没结束。 池以钦没有理他,直接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还是冷冷回了一句:“我去找时樱。” 第30章 池以钦出了会议厅, 往卫生间方向走 。 路上正好遇见一名员工, 看见池以钦, 就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在找少夫人。 然后给他指路。 她指的方向是茶餐厅, 这个时间点上,里面应该没什么人。 池以钦大步往那边走。 一眼看过去,茶餐厅里面空荡荡的,他扫了一圈,最后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时樱。 她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两人像是在说话。 气氛不太融洽的样子。 池以钦走过去,到时樱旁边,停下了脚步。 坐在她对面的女子, 看见池以钦过来,目光明显亮了亮,接着就这么盯着他。 哪怕她已经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目光,可当中灼灼的光亮,克制中还在隐隐翻滚。 “你认识她?”池以钦问时樱道。 时樱在池氏大楼里和人谈话,池以钦当然觉得有点奇怪。 所以开口就这么问她了。 “不认识。”时樱抬头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那走吧。”池以钦语气冷淡,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伸手去拉时樱的手, 就要带她走。 他对她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和这个人说话, 这些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只是来找时樱的。 既然找到她,那他就放心可以走了。 “池少爷。”那女人见他要走,一着急站了起来, 喊住他道:“有时间谈谈吗?” 她说话的时候,池以钦已经转过了身,完全不知道她有在说话。 时樱及时捏了捏他的手指,偏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意识是让他先停停。 池以钦看了下时樱的眼色,停下脚步。 “池少爷,我是徐蔓枝。”她开口第一句,就是自我介绍。 徐家在柏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说起来和时家还有点关系,两家地位相近。 只是池以钦并不认识她。 “她说,想要和池氏谈合作。”时樱把刚才她们谈话内容简单和池以钦说了。 刚刚她叫住她,表明身份,然后说有事情要和她说,希望能谈谈。 徐家徐蔓枝,时樱确实听说过,以前在一些宴会或者活动上,两人打过照面,有点印象。 只是并没有真正的认识过。 所以她跟她走了。 坐下后,徐蔓枝说祝她新婚快乐。 之后两人也只说了些日常寒暄的话,重点没说到,池以钦就过来了。 “这不关我的事。”池以钦声音冷淡,不太耐烦:“你要谈合作,和公司的人去谈。” 他话音落下,直接转身。 而徐曼枝张嘴,下一句话已经到嘴边,可来不及说出口,就看着他人走出老远。 只好又闭上了嘴巴。 走过这条过道,池以钦才出声道:“在外面不要乱走,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时樱被他拉着大步往前走,还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 只好尽量的加快自己的速度。 听见池以钦这么嘱咐,她眉头微皱,抬头看向他,一脸不解:“啊?” 为什么听他说话,像是在教育小孩子一样? “我是成年人,我方向感也好。” 时樱一边反驳,还要尽力凑到池以钦面前让他看见。 不然怕两个人交流不了。 “而且我有脑子,和陌生人说话也不会被骗走。” 时樱一本正经的解释。 “那也不要乱走。”池以钦低低的留下一句话,拉着时樱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时樱不明白,探着头到他面前,就想他给自己解释一下。 可池以钦眼睛就看着前面,没有再看时樱说话。 一路过去,直到进了会议厅,周围陡然安静下来,时樱才闭上了嘴巴。 . 他们离开之后,徐蔓枝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目光越来越冷。 刚刚和时樱谈话,虽然全程都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她已经把自己的意图表达的十分明显。 只要稍微多留一个心思的人,都能明白。 可时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也不知道是她的段位太深,还是没有听懂她说的话。 可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徐蔓枝都觉得自己能够应付过来。 反正时家和池家也是联姻,徐蔓枝有自信觉得,他们徐家不比池家差。 更何况,她不久之前,打听到池以钦在联系律师。 咨询离婚事宜。 徐蔓枝心里的火焰,陡然燃烧的旺盛起来。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池以钦,是在高考的时候。 他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可仅仅只是挂名在班里,高中三年,他从来没有来过学校。 而高考那天第一次见面,徐蔓枝远远看见他,映入眼帘是他的侧脸。 少年精致好看,身形纤瘦却挺拔,走在校园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言的孤寂,和周围人群格格不入。 那样的孤寂,让人很想能够陪在他身边。 徐蔓枝承认,她一眼心动。 于是在那之后,她就不断地想办法了解他,想接近他,希望自己能够和他有交集。 只是她付出了太多的努力,效果显微。 池以钦高考成绩很好,却没有读大学,家族企业发展的这么好,他也没有任何的参与。 甚至平常连他的踪迹都看不到。 这让徐蔓枝对他越来越好奇,开始疑惑,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人往往对未知的东西充满着期待。 这几年里,她想尽了所有自己能够用到的办法,怀抱着好奇和憧憬,然后一个一个去尝试。 只是她还没有获得成果,就收到消息,说池以钦要和时家的时樱结婚。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没有其它的想法。 最大的就是不甘。 直到现在她终于决定,她不能再自己一个人默默待在原地,至少要为自己搏一搏。 更何况他们真要是走到离婚这一步,就说明她有机会。 但凡有一点机会,她就不会放弃。 怎么都要为自己搏一搏。 徐蔓枝想着,翻开手上的策划案。 她精心准备的这个,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就是为了能让他看到。 只是现在看来,这一步有点难。 徐蔓枝低头看着,突然就在想,池以钦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具体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 就是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有意无意盯着她的嘴巴。 而她在后面说话,他那样子,像一点声音没有听见。 徐蔓枝思考了会儿,然后在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 池家大少爷回池氏开会的消息,在短时间内,几乎就传遍了整个柏城。 池以钦这人,向来神秘,连家族之事都很少参与。 外界都在说,池文韬喜欢小儿子,将来家业也是要传给他的,和大儿子基本上没什么关系。 不然池以钦也不会连池氏的股份都没有。 显然不被重视到了极点。 “小少爷,你这哥哥是打算崛起和你争家产了?” 会议结束后,周秘书不知死活的凑到池以航身边,笑着问了他一句。 “什么争?”池以航反驳道:“家产本来就是我哥哥的。” “他以后才是池氏继承人。” “这什么企业家产的,我不想掺和 ,也一点兴趣都没有。” 外面都在传池家以后是池以航的,他是继承人,但他一点也不喜欢听到别人说这样的话。 现在有机会,当然要澄清。 “不和你说了。”池以航眼睛盯着外面看,然后起身往外跑。 池以钦去厕所的时候,放开了时樱的手,趁着这机会,池以航一溜就跑到了她身边。 “嫂嫂,我出的主意是不是很棒?”池以航冲着时樱眨了眨眼,皮道:“说了和我这个讨厌鬼站在对立面就有用了 。”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道理,可确实百试不灵。 其实池以钦可能也不太信的,毕竟时樱和池以航之间,一直也没什么矛盾。 可就算不信,怀抱着那么一丁点的可能,他还是警告了他。 池以航笑道有点傻,露出脸上两个大大的酒窝,凑近时樱一些,小声道:“昨天我哥还警告我了,让我不要欺负你。” 池以航这打报告的样子,真是一脸正经。 “而且他还特地说了……”池以航故意放慢语速,拉长尾音:“你是我嫂嫂。” 时樱听他说着,唇角小小的弯起了弧度,眼睛眨了眨。 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上次池以航来家里找她,说给她支招,很简单,就是告诉池以钦他们两个关系一点也不好。 池以航说,人有什么心思,都是要这样试出来的,他哥哥尤其是。 果然,一得知池以航这个小魔头和她关系不好,立马就过来警告他了。 “说了,猜我哥哥想什么,我就没猜错过。” 池以航挑眉,格外得意。 “对了,还有一件事,嫂子你得帮我。”池以航想起正事来,压低声音,神情瞬间就严肃了。 池以航说的正事,多半就和他哥的病有关。 他这么多年来,唯一努力的正事也就这一个了。 两人还没说了几句话,这边池以钦从厕所里已经出来了。 他一看见池以航和时樱站在一起,脸色顿时不太好,加快了脚步朝他们走过来。 “这不对呀,我哥最近,怎么护的这么紧……”池以航在嘴里嘀咕,心想也真是奇怪。 不过他这么想着,还是赶紧退后了两步,勾起唇角,朝着池以钦笑。 “哥,晚上带嫂子一起出去玩啊。” 池以航提议完,又道:“上次嫂子生日,一点都没过,我觉得应该补上。” “今天晚上出去玩啊。” 池以钦冷冷扫了池以航一眼,下意识忽视掉他的话,并没有想理会。 只是又想起说补过生日,他脚步顿下,回头看向时樱,询问道:“你想去吗?” 时樱愣了下,看见后面池以航狂点头,她笑了笑,答应道:“想去。” 第31章 池氏在竹柯山下开发了一个度假村。 这个度假村现在已经初具雏形, 再经过测试和体验后, 就会对外开放。 作为池家的人, 他们是第一批以游客身份进入度假村的。 现在是冬天, 这个季节去竹柯山,最好看的就是雾凇了。 时樱一下车,就被这里景色吸引了。 她没想到柏城也有这么好看的地方。 “现在到这里,就得爬山上去了。”池以航在前面领着他们走,俨然像个小导游。 时樱挺愿意下来走走的。 他跟着池以航的脚步,一路往上爬,脚步轻快, 走出好远,也一点没觉得累。 “这里还有人住?”时樱看见半山腰那边有几户人家,不禁出声问了一句。 “得有一个村吧。”池以航也看了一眼,随意回答道:“能迁的都迁到山下的,不愿意迁的也没事,都是老人,祖祖辈辈在这,离不开了。” 时樱听着他的话, 边听边点头。 池以航看时樱挺喜欢这地方的, 开玩笑似的说道:“不然嫂子你占下这山头,以后就当山霸王好了。” “反正我们家也不缺这座山。” “好看的东西愿意多看看。”时樱笑着回答道:“真要是拥有了, 那就不有趣了。” “嗯,说的在理。”池以航赞同的点头。 前面再有几百米,就到住宿的地方。 只是偏偏这几百米的路不好走, 路滑又陡,还没有完全开发好。 这条路得要之后才能完善。 时樱平衡力不太好,走这样的小路,她脸色发白,有点害怕。 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旁边的池以钦。 池以钦没有转头过来,却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顺势握住她的手,手掌将她的手罩住。 “不用怕,有我在。”池以钦声音沉沉的,一开口就给人无比的安全感。 说完,他拉着她往前走。 他握着她,坚实有力,手臂上肌肉鼓起。 时樱深吸了一口气,抬腿跟着池以钦的脚步,有他撑着自己,整个人安心不少。 “你知不知道……”几人走在路上,原本只有鞋底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可突然间时樱看向池以钦,说了这么一句。 池以钦顿了下,没说话,只是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今天那位徐小姐,她明显就是来向我宣战的。” “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从她看你的眼神。” 她刚开始和时樱搭话,说的是谈合作,可一开口,有意无意都在打听她的婚姻。 后面池以钦出现,她的眼神更加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时樱不傻,她当然知道。 只是之前一直都没有说,刚刚突然想起来,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重要吗?”池以钦淡淡回了一句。 他其实也有隐隐的感觉,只是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这样的事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笑话。 不管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他,只要知道他是一个聋子之后,所有的喜欢都会消失殆尽。 这一点,他最清楚不过。 所以谁喜不喜欢他,这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时樱连连点头,认真的强调道:“看到有别的人喜欢你,我不开心。” 话音落下,到目的地了。 池以钦收回目光,避开时樱的眼神,没有再看她,只是拉着她继续往里面走。 全程没也有再说过话。 . 池以航给池以航和时樱安排了一间房。 房间在二楼,从阳台上往下看,整个山间的景色都收入眼底,树林之间依稀雾气弥漫,美的仿若仙境。 时樱站在阳台上,托着下巴往前面看,呆呆的看了许久,渐渐失神。 “不冷吗?”池以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淡淡问了一句。 他到她旁边,时樱也正好转过头去看他。 两人目光相撞,片刻停顿。 池以钦看她脸颊红扑扑的,头发被风吹得微乱,温热的掌心触上她的脸颊,感受到一点点的寒意。 时樱慢慢的抬头看他,眼睛眨了眨,就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她脸颊虽带着凉意,却依旧软嫩,触在掌心,让人不愿意把手放开。 时樱心尖颤了颤,下意识抿住唇角,不太好意思这么近看着他,但却舍不得移开目光。 “脸这么凉。”池以钦把手收回来,出声说道:“先进去吧。” “可我想再看看。”时樱笑意甜蜜,道:“我喜欢这里。” 时樱说喜欢的时候,整个眼里都盛着满足和欢喜,她这样的眼神,很容易让旁人也沉沦深陷。 池以钦顿了下,垂眼转身。 “那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他们是直接从公司来的这里,当然没有带换洗衣物,只是车上还放着一件外套,怕山上冷,上山的时候池以钦给时樱带着了。 池以钦回房间拿了衣服,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再到阳台的时候,看见时樱从扶手上猛然缩了手回来。 察觉到不对,池以钦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看见她大拇指上一道血痕。 他眉心皱起,心里陡然就紧张起来,也来不及问,直接拉着她进来,往厕所冲。 直接打开水龙头,握着她的手在流水下冲。 冲了几十秒,手上干净不见血水了,池以钦又拉着她往外面走。 “池以航。”池以钦在楼梯上大声喊,尽管压着声音,可紧张的怒意呼之欲出。 喊了一声没有应答,池以钦又喊:“池以航!” 声音凌厉了几分。 池以航本来在上厕所,猛然听见池以钦喊他的名字,差点以为自己幻听。 直到他喊第二遍,他才反应过来。 当时提了裤子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问:“哥,怎么了?” “这里有药箱吗?”池以钦问。 池以航愣了下,脑子很艰难的思考这个问题,被池以钦这焦急的态度逼着,他连脑子转动的速度都快了好几倍。 “有、有、有。”池以航连着应了三遍,然后冲过去找药箱。 找到之后给他送上来,全程花了不到三十秒。 池以钦接下药箱,打开,拿棉签沾了碘伏给她消毒,然后又拿纱布给她把伤口包扎好。 她手上像是被玻璃划伤,刀口不算太深,可有点长。 血流的也多,其它手指上也是红糊糊的一片。 乍一看真的被吓到。 全部都处理好了之后,池以钦握着她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他脸色阴沉,浑身气息格外压抑,看着她的手,连目光都沉的黑暗。 然后他一手拉着她,另一手提起药箱,大步进了房间。 留下在外面的池以航一脸懵逼。 刚刚那么着急的喊他,声音吼的整个山里的人都快听见,结果就是要他拿个药箱。 现在药箱拿了过来,他给时樱包扎完,话不和他说一句,就把他撂在外面。 池以航无奈的拱了拱鼻子。 . 时樱都没反应过来。 她刚刚在外面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把手给划伤了,当时就小小的痛了一下,血都没溢出来。 本来没当一回事。 但池以钦突然跑过来,却正好这时候,手上伤口的血也开始多了起来。 他很着急很生气的样子。 可直到她手上被包的严严实实了,还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有点疼而已,没什么的。 她还没有这么娇气。 “你说你……你好好待着怎么也能受伤?”池以钦声音压的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喉咙里挤出来。 还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意。 显然对于时樱突然划伤手这件事,他除了担心,还有愤怒。 “我……没事……”时樱被他这个浑身戾气的样子吓到,咽了咽口水,声音虚了不少。 大概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没事也是受伤了。”池以钦看了眼她的手指,声音冷然。 他承认,他确实生气。 他生气是因为,明明说好了要保护好她,可一转眼的工夫,人就受伤了。 从那次摔下楼梯开始,他就对她受伤这件事格外紧张。 哪怕并不严重,他也依旧是提心吊胆。 怕的要死,没办法缓和。 他怕因为自己听不见,会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 有些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如果再有第二次,没有谁能够承受得起。 “你现在好好在房里待着,不要再乱动了。” 池以钦按着她在床上坐下,然后把医药箱往旁边放好。 他依旧板着脸,心情没有半点缓和。 时樱的目光就跟随着他,直到他起身看向她,才好奇的问道:“以钦,你这么担心我,是不是其实你也喜欢我?” 他说他们不离婚,说会保护她,可从来没有说是因为喜欢她。 她喜欢他,那当然也同样期待他对于她的喜欢。 池以钦看着她的嘴型,愣了片刻,低下头来,没有回答。 时樱确定他看到了自己说什么。 于是她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沉默了会儿。 池以钦抬了抬眼皮,嘴角依旧停着戾气,冷冷道:“连我的家人都认为我是一个魔鬼。” “如果被一个魔鬼喜欢了,时樱,你会觉得是一件好事吗?” 他在嘲讽。 很多事情,他自己心里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不太愿意挑明说出来。 第32章 外面风刮得很大。 门窗明明都禁闭着, 可这风像是刮进了房间里, 围绕在池以钦的周围。 他浑身上下都是一片凉嗖嗖的。 让人能清楚感觉到他周身在不断下降的温度。 哪怕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可在他的内心的最深处, 依然有一份不甘和自卑。 这样的情绪, 一直深埋在人的心底,所以不愿意接受别人。 他猛然起身,正要离开,时樱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池以钦只要一动就能挣脱开。 可他没有挣脱。 手指却握成了拳,低垂的目光下显的异常狠厉。 时樱拉着他的手,稍微用力往回拉了拉, 示意他能看一看自己。 “我也是你的家人。”时樱歪头,睁着眼睛看他,一字一句的缓慢说道:“在我眼里,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时樱知道,池家的人其实并没有那样看待他,特别是池以航,他对哥哥特别好。 可有些看法形成了禁锢,就需要慢慢的去改变, 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 时樱现在唯一能够告诉他的, 就是自己的心意。 除此之外,她也做不了太多。 “你那么厉害, 还能自学医学,一点不比人家读大学的差,还有池氏的生意, 其实你一直管的很好,也处理的很好。” 池氏偶尔有些项目,池以钦会参与,也都很关心池氏的发展。 在他的心里,他姓池,依旧是池家人。 无论他和父母兄弟之间有多深的矛盾,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脱离这个家。 “还有……”时樱看着他,目光打量的极其认真,缓慢说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以钦你长得也好看。” 笑意真诚,带着微微羞涩。 她在那么认真的夸她。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之言,真诚恳切,让人能够清晰感觉到她的心意。 抬头满脸崇拜他的样子。 好像在她时樱的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眼睛亮亮的,闪着都是他身上的光芒。 “所以,如果被你喜欢,那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她话音落下,池以钦目光陡然收紧。 突然间,他伸手揽过时樱,一手把她揽入怀里,按住让她不动,顿了下,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 他耳朵里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是目光收入她的眼眸和脸庞,睫毛轻轻的颤了颤,眸中震惊。 时樱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池以钦也不太会,动作很生涩,可力道来的又急又重,不小心还咬了一下时樱的唇瓣。 他只是在尽力掩饰的情绪之下,终于没有控制住,爆发了。 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子,每次眼睛亮亮的说“喜欢他”的时候,他的心没有办法不跟着颤动。 一次又一次,铁打的心都会软。 更何况在他自己明白过来之前,就早已经是她的裙下之臣。 也许就像是时樱说的那样。 他们之间有缘。 池以钦停下,稍微离开了一点,看着时樱,没说话。 片刻后,他才开口,声音染上一层浓浓的欲:“到了我的手里,就跑不掉了。” “时樱,被我喜欢,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 ” “可现在不管好不好,你都必须承受。” 承受他的特殊性会带来的后果。 她太珍贵,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一个人,让他有这样想视之若珍宝的感觉。 所以才小心翼翼,一直不敢靠近。 甚至想过要推开她。 “嗯。”时樱怔怔的点头,小声的应下。 她眼眸垂下,不敢和池以钦的目光对上,只是觉得自己的嘴唇有点疼,轻轻的抿了下之后,不敢有太大动作。 她总感觉嘴上有点出血了。 时樱接着就一直没再说话,被他这么揽在怀里,两个人挨得很近,好像连他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这样的亲密,简直让她的脸红到爆炸。 那一瞬间,自己都不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是她喜欢的人,现在也喜欢她。 尽管他没有说,可从他的行为动作中,她能够感觉的到,也都能够明白。 欣喜又感动,五味陈杂。 一会儿后,时樱睫毛扇了扇,目光往下,努力的想看清什么。 只是她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反倒是眼珠子一直在转,显得整个人呆愣愣的。 “怎么了?”池以钦看她动作怪异,顺着她的目光下去,也没看到什么,于是就问道。 “啊?”时樱意识陡然被打断,眼皮抬起,犹豫着没继续说。 思考片刻,她开口,有点害怕又不大好意思的问道:“出血了吗?” 声音弱的如同蚊蚁一般。 “什么?”池以钦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于是反问了一句。 时樱唇瓣动了动,用手指指向下嘴唇的嘴角处,再次询问道:“这里没有出血吧?” 刚刚被池以钦咬了一下,她总感觉有点破皮了。 直到现在都还疼。 “我看看。”池以钦俯身,靠近她的嘴唇,仔细的观察。 看了会儿,他伸出手,指腹停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动了动。 “有点出血。” “那怎么办?”时樱一听着急了,当时连嘴唇都不敢有太大动作,一脸求助的看着池以钦。 池以钦低头笑了一声,眼眸含笑的看着她。 原本眸中一向的阴戾之气散去,取而代之是极少在他身上看到的和暖柔意,连笑意都是轻快的。 “那先消毒。”时樱想起他刚刚把医药箱提了回来,就要去找碘伏。 刚刚转身,池以钦手一用力,又把她拉了回来。 “骗你的,没事。”他的声音低低响起在她的耳边,随即又轻轻碰上她的唇。 逗她还有点好玩。 和时樱说什么她总是都相信,反正也不怀疑。 “没有破,很好看。”他说她的嘴唇好看。 只是接下来的声音,已经含糊消失在唇齿之间。 . 池以航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站在门口,愣了片刻,反应过来要退回去,可时樱听见声音,一惊,已经看了过来。 池以航一脚退了出去,另一只脚没动,抬头,尴尬的朝着时樱笑了笑。 “嫂子,晚上好。” 池以航说完,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额前一片发凉。 不用看都知道,他哥现在是怎样的眼神。 恨不得再拿刀扎死他。 “我、我就是来喊你们吃饭。”池以航低下头,小声的解释。 声音都有些发抖。 他五分钟前就在敲门,喊他们吃饭,可敲了好久,里面硬是没有动静。 于是他等了一会儿,又给时樱打了电话。 电话也没人接。 当时池以航有些着急了。 想起上次嫂子受伤的事,池以航也心有余悸,总担心会再发生什么。 所以没顾上那么多,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可万万没想到,里面会是这样的情况。 难怪没听到呢……就他们这样,能听到外界的什么声音才怪。 他这一进来,肯定打扰他们了。 池以航心里十分有自知之明,心中十分忐忑。 在池以钦的眼刀过来之前,他赶紧又后退了几步,留下一句“记得下楼吃饭”,就飞快的跑了下去。 瞬间不见了人影。 池以钦很淡定,把时樱的一缕头发挽至耳后,拉住她的手。 “走,去吃饭。” 时樱也没有说话,反正就任池以钦拉着他走,乖乖的样子,像个小布娃娃。 可爱又讨人喜。 她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还是薄,这是初吻,害羞也是应该的事。 同时时樱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们结了婚的,是夫妻,无论做什么,都是合法的,应该的。 所以,还是不要总脸红,不要总脸红…… 楼下池以航正一个人坐在桌子前。 这里有专门的厨师做饭,一日三餐包括甜点水果什么的,都会贴心的准备好。 他眼角余光瞄到池以钦和时樱下来了,赶紧把目光收回来,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池以钦一路拉着时樱下楼,握着她手的力气格外的小心翼翼,害怕碰到她刚刚的伤口。 然后两人在餐桌前坐下。 桌子上菜品挺多,都是刚刚热乎出锅的。 “哥,嫂子,这些是我特地为你们点的。”池以航抬起头来笑了笑,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还挺自豪。 “哥,是不是都是你喜欢的?”池以航说着,指了其中几道菜。 全部都是池以钦喜欢吃的。 “嫂子的口味我不太了解,但我觉得,既然是夫妻,那口味肯定也差不多。” 池以航的嘴巴跟抹了蜜一样,边说边在笑。 池以钦看着这些菜,愣了一下。 这些真的都是他喜欢吃的,小时候妈妈经常会做。 他没想到池以航会记得这些。 只是他虽然有讶异,也没说话,拿起筷子给时樱夹菜。 可时樱有点不好意思看见池以航。 一想到刚刚被他撞见的……时樱就抬不起头来。 而池以航看到池以钦并没有说他什么,已经开始平静的吃饭,池以航松了口气。 “吃鱼。 ”池以钦夹了块鱼肉,把鱼刺都挑了出来,然后再夹到时樱碗里。 时樱夹起尝了一口,然后连连点头,夸赞道:“鱼好吃。” “好吃就再多吃点。”池以钦看见她脸上笑容满满,唇角不自觉的也勾起一抹笑意,又拨了不少的鱼肉过去。 池以航一直都在低头吃饭,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打扰到他们。 明明刚刚来之前还没有这么腻乎,怎么嫂子就手上受个伤,整个人完全都不一样了? 也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看着不错。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哥哥身上看到这种柔暖有人气的样子了。 他希望以后每一天的池以钦,都能像现在这样。 第33章 晚上吃完饭之后, 时樱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个开心的表情, 然后配了九张图, 都是竹柯山的风景图。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上过微信, 一发这条朋友圈出来,留言点赞就“蹭蹭”的直往上冒。 大多数都是夸风景好看,问她这是在哪里。 时樱挑着回复了。 很快唐棠发了私聊过来。 【大小姐,心情不错啊。】 时樱给她回消息,字里行间语气都是轻快的。 【这里真的特别漂亮,下次带你一起来。】 【是吗,把山都送给我的那种?】 唐棠继续发。 【你要是把山送给我, 我能勉强过来参观一下。】 现在的人怎么一个两个就动不动买山送山。 唐棠也没有明着提时樱和池以钦的事,可从她说话语气以及回信息的速度来看,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你爸妈要知道我出这么个馊主意,那么抹黑他们形象,非得砍了我。】 唐棠话题一转,说到了上次在时家庭院的那件事。 她连连咋舌,自己也明白自己出的是个馊主意,可还是非要推着让时樱去做了。 当时时樱和她聊天, 说起池以钦提了要离婚的事, 一说时樱就忍不住哭。 唐棠和时樱多少年的朋友了,她只要语气一变, 唐棠就能猜到她下一句话想说什么。 于是唐棠给她出主意,说实在不行,就只能用“苦肉计”了。 这招绝对好使。 唐棠虽然不太喜欢池以钦, 觉得他配不上时樱,可谁让时樱喜欢呢。 谁也不喜欢,就只喜欢她。 小傻子一个人躲着哭,哭的泣不成声,喉咙都哑了。 唐棠看着真的心疼。 还怎么劝都没用。 还能怎么办,只能帮她。 于是那天半夜她去接她,接她回了时家,让她好好的休息了一晚上。 正好那几天时樱的爸妈都不在。 于是唐棠硬是推了时樱出去,要她在雪地里先受点苦。 她当时说,但凡池以钦心里对她有一点情意,也不会就这么看着她不管。 时樱不愿意这么骗他,可又觉得唐棠说的有道理。 她至少也要给自己创造一次机会。 【还是要坦诚,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他。】 时樱再三思考之后,发了这句出去。 骗他本来就很不对了,还一直都看着他,那更加不对。 【随你,爱怎么弄怎么弄。】唐棠反正不在意 。 她觉得,无论做什么事,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老娘今天被徐家那个徐蔓枝给怼了,心情不太好。】 过了会儿,唐棠又给她发消息过来,字里行间只剩下了愤怒。 【敢怼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徐蔓枝?你和她怎么了?】听见这个名字,时樱突然好奇了。 今天白天才和徐蔓枝见过,现在才过去多久,她又和唐棠闹矛盾,行动力还真挺强。 【没怎么。】唐棠不想解释了。 反正本来就没什么大事。 过了好一会儿没动静,时樱以为唐棠不会再说什么了,突然间又发了一大串过来。 【啊啊啊啊啊,老娘迟早弄死她。】 唐棠脾气爆,什么火气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急躁起来,谁和她说话都不管用。 于是时樱也没打算劝她了。 再多说几句,无异于火上浇油。 时樱正打算退出聊天界面,就在这时候,池以钦从浴室出来了。 她一慌张,手上速度极快的退了出去,放下手机,抬头看向池以钦。 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抱。”时樱朝他伸出手,笑容又甜甜了起来,唇角含着,简直甜的像蜂蜜一样。 她从小就愿意和人撒娇,特别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她完全不是外界所表现的那个样子。 特别是在池以钦面前。 他对于她,是很熟悉很熟悉的人,那些年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喜欢,全都深刻在骨子里。 所以喜欢亲近他,喜欢和他撒娇,喜欢一直和他在一起。 就算一开始会有点不习惯,可习惯之后,就变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时樱伸手揽上他的脖子,下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后看着他问道:“我刚刚洗了澡,现在身上是不是很香?” 问完,时樱就开始笑。 池以钦目光低垂,眸中有笑意,却显得厉然。 时樱很愿意抱他亲近他,才一个下午,就总往他怀里窝了。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很害羞。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抱着她,他心情很好。 感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样让人满心幸福的事情。 “刚刚和谁聊天?那么开心。” 时樱抱了会儿,松开手后,去拿旁边的手机。 池以钦想起刚刚出来时候她的动作,顺口就问了一句。 “啊?”时樱愣了下,答道:“唐棠。” 池以钦点点头,没有再问。 过了会儿,时樱小心翼翼的抬眼,打量了池以钦一眼后,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反复了两三次。 她这个样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池以钦突然抬起头,正视着她的目光,冷静道:“给你看。” 时樱往后缩了缩,看她的眼神,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她就快缩到床的那一边,池以钦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手臂收力,又把她拉了回来。 时樱皱着眉头,突然摇了摇头 ,一脸为难的看着池以钦。 低头,把头埋进了两腿间。 她其实在纠结。 刚刚还和唐棠说,要向池以钦坦白,可话到嘴边开始害怕,害怕池以钦生她的气。 于是在思考要不要选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池以钦看她把脸埋的不见了,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头,秀发落在腿边,黑亮又柔软。 看着挺可爱。 原本淡然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抹笑意。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手指停在她的耳边,突然想起,她之前说,以后要做他的耳朵。 那个时候听到这句话,就已经很感动了。 现在想起来,心里依旧和暖。 他池以钦要有多幸运,这辈子才能遇见一个这么好的时樱。 这时候他甚至在想,他耳朵之所以听不见,是为了有遇见时樱的契机。 那好像也不错。 . 第二天早上。 池以钦起的很早。 他醒来去洗漱的时候,时樱还睡得正熟,他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一点没有打扰到她。 然后他下楼,打算给她准备早餐。 厨房门开着,里面有人。 池以钦站在楼梯上,就看见里面有两个人影,于是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再继续。 他把身体稍微放低了一些,目光投向门内,看见站在外面的人,是池以航。 里面还有一个陌生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手上拿着锅铲。 好像是负责做饭的阿姨。 池以航手上拿着个小手电,对着阿姨的耳朵在看,看他手法娴熟,而且还是专业的检查手法。 池以钦看见后,目光不禁顿住。 池以航放下小手电,开始和阿姨说话,表情正经,又十分有耐心的在和她解释什么。 从池以钦的角度,偶尔能看见他说的几句话。 如果不是他看错了,那池以航好像是在说……专业术语。 就在这时候,池以航一抬眼,看到了现在外面的池以钦。 他当即一喜,朝着池以钦招手,欣喜道:“哥,你过来一下。” 池以钦面色冷漠,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他抬腿,不紧不慢的往下面走。 “哥,周阿姨说她耳朵里面疼,最近还有流脓耳鸣的情况。 ” 池以航一边说,一边在认真的思考。 “我觉得多半是中耳炎,可就怕是窦道问题……我也不能确定。” 池以航说着,很自然的把手上的小手电递给池以钦,说:“哥,你来看看。” 池以钦低头看了眼被硬塞到自己手上的手电,脑中回响起池以航刚刚说的话,心中微诧。 他好像对这方面了解颇深的样子。 “哥你快点啊,周阿姨还要做早餐呢。”池以航出声催了一句。 池以钦也没说话,只是打开手电,对着阿姨的左耳,检查她的耳朵情况。 “耳鸣严重吗?听我说话清楚吗?”池以钦简单的看了眼之后,询问她道。 周阿姨摇头:“还好,可以听清。” “就是说话的时候,脑子里嗡嗡在响,偶尔还会有被牵一下的感觉。” 周阿姨普通话不太好,说话蹩脚,但已经在很努力的形容了。 “头会痛吗?”池以钦又问。 周阿姨点了点头,回道:“有点。” “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就是中耳炎。” 池以钦收了手电筒扔给池以航,又对周阿姨说:“但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开药控制,不然会恶化。” “对,听我哥的,得重视,先去检查。”他话音一落,池以航就笑嘻嘻的接话,道:“我哥他医术很厉害的。” 说到这里,他眼里亮晶晶的,满都是崇拜。 哥哥当然也一直都是他钦佩的对象。 “谢谢两位少爷了。”周阿姨倒没想到,这两位大少爷,竟然还对这方面的问题这么了解。 她刚开始就随口提了一句,池小少爷就非要给他看看。 本来她自己是真没当一回事的,毕竟人老了以后毛病就多,没办法把每样都放在心上。 “不谢不谢。”池以航笑道:“我们也没做什么,就看了看。” 他们俩还在说话,池以钦已经一个人默默地准备起了食材。 早上吃清淡一点,就煮个粥,弄点蛋差不多了。 之前在别墅,时樱给他准备早餐,也大多准备的这些。 周阿姨见状,赶紧要去干活,可被池以钦拒绝了。 他动作熟练,煮好粥之后又打蛋开火,看得出来,是经常下厨房的。 很快早餐就好了。 池以钦准备端上楼。 池以航跟在他后面,隔着两步的距离,不多不少,就这么跟着走。 到房间门口时,池以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一脸漠然。 “干什么?”他回头问道 “就是中耳炎的用药问题呀,我有几个地方一直不明白。”池以航真的是在认真的疑问。 他凑上前去,眨了眨眼睛,请教道:“哥你能和我说说吗?” 池以钦目光颇为复杂的打量着他。 一向吊儿郎当的池以航,在他面前除了闹事玩闹,基本上不会做其它事情。 可就是这样的池以航,今天在和别人说着专业的医学知识。 “我不会。”池以钦淡淡回绝了他。 “哥你就是不愿意和我一起玩。” 池以航拱了拱鼻子,不大高兴的嘀咕道:“从小就是。” 他现在还在读高中,就已经努力的学习这些知识,除开以后想当医生,治哥哥的病—— 当然还有就是希望自己能多和他说上话。 池以钦顿了会儿,正要继续,可想到什么,问道:“从哪学的?” 池以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医学知识在哪学的。 “自学。”池以航颇为自豪的回答。 “初三就开始学了,都已经三年了。”池以航伸出三根手指。 “等回去再说。”池以钦留下这句话,转身进了房间。 关上了门。 池以航被关在门外,想着他刚刚说的那句话,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哥哥这是答应了。 池以钦很少对他有过点头应允的话语,要么是拒绝,要么是不予理会。 瞬间他差点高兴的跳起来。 简直太好了! . 吃完早餐后,池以钦给时樱重新包扎手上的伤口。 时樱乖乖的坐着,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静静看着他拆开,消毒,然后又重新包扎。 他动作十分温柔,轻轻的,一点不敢乱来,就怕碰到她的伤口。 “等下再休息会儿,就要准备下山了。” “不想回去……”时樱低头,小声的琢磨了一句。 她很喜欢这里,待的还不够。 “上次的会议还没结束,还要几场小的。”池以钦淡淡解释道:“必须回去了。” 在这小小的玩会儿就够了,不用待太久。 毕竟在山上什么都不方便。 “可是——”时樱想说什么,犹豫了下,没说出来。 又好一会儿,她才很为难的问道:“我怕回去了,你会不会就……” “又不理我……” 第34章 池以钦总是这样。 那次在医院, 他明明对她就很好, 悉心的照顾她, 态度温柔, 那让时樱差点就觉得,他们的关系开始变好了起来。 她甚至在想他们的未来。 未来的美好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可破灭也就在瞬间。 一出院,回到家,他的态度就完全不对。 开始不理她,又变得和陌生人一样。 而这一次,时樱也害怕。 害怕回家之后, 池以钦态度又会转变。 如果这次他再变的话……她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时樱小心翼翼的说着,抿着唇角,忐忑的不得了。 毕竟她拿池以钦,是真的没有半点办法。 她好像永远都是走在他后面的。 “我归你管。”池以钦看着她,开口说道。 “啊?”时樱歪头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可以写一份合同,我的一切都归你管——” “如果我反悔或者违约,任你处置。” 池以钦一脸正经的和她解释。 看他这架势, 马上就能拟一份合同出来。 时樱认真的听着, 有点惊奇池以钦会有这样的提议。 可认真的想想,他说的好像又很有保障性。 于是时樱点了点头。 她目光还是怔怔的, 静静看着池以钦,也没有再说话。 “我现在拟给你。”池以钦抽了一张纸出来,拿了笔, 准备手写合同。 时樱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他能写出什么来。 他按照合同的格式,写了甲方和乙方,然后一条条的规整下来,满满的一整页。 写完之后,池以钦把纸给了时樱。 “你看看吧,没问题可以签字。” 时樱接过,皱眉仔细的看,真的好奇上面写了什么。 足足十条。 写明了池以钦要听时樱的话,家里的事归时樱管,甚至包括财产管理什么的,也都写得清清楚楚。 最后还写了池以钦没有做到上述规定需要承担的后果。 时樱一条条的看完之后,面露讶异,没想到他能够方方面面都想的这么齐全。 “可合同不应该是一式两份吗?”时樱提出疑问,道:“你现在这里只有一份。” 顿了顿之后,她把纸张递过去,拾掇他说:“你再抄一份。” 池以钦抬头看向她,一时没有说话。 “我手有点疼,抄不了。”时樱目光软下来,一脸可怜的看着他,道:“你抄。” 池以钦顿了会儿。 可时樱就拿着这么递着,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于是池以钦接过纸来,又工工整整的抄了一份。 两人分别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给你。”时樱把其中一份递给了池以钦,然后把自己的这一份收好。 突然间她心情好了很多。 “以钦你的字写得也好看。”时樱目光又扫了一遍下来,突然抬头夸了他一句。 “我们回家以后,好好过日子。” 时樱低头轻笑,眼睛弯起来,小声呢喃着,像在自己和自己说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无论是生活还是他们。 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因为时樱的心里始终有这个信念,她相信自己所憧憬和期待的那些,都会在不久的将来,一样样成为事实。 “池先生,我们准备回家了。”时樱站起身来,朝着池以钦伸出手,笑道:“走吧。” 池以钦低头,看了眼之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 回家的前几天,池以钦有点忙。 希卡这次的合作项目,实在是半点都不能马虎,特别是初期,样样都要仔细。 池以钦几乎都亲力亲为。 平日里外界传言,池家大少爷一向低调,甚少参加家族企业的事情,几乎没有露过面。 外界对他有众多的猜测,其中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他能力不行,撑不起池家这么一个大家族。 所以池家才会培养年纪更小一些的池以航。 不然作为大少爷的池以钦,没有理由放着这么大一块的香馍馍不要。 相信谁都不会这么傻。 在外人看来,若他们是池家人,但凡有一点机会,都会牢牢抓住。 希卡作为池氏旗下最大的一个品牌,又把这次最重要的项目交给了池以钦。 外界都在关注着,看他能做成什么样。 大多数是抱着不看好的态度。 晚上池以钦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自从搬到这边来之后,他很少有这么晚回来的时候。 确切的说,是他根本都不会怎么出门。 但近段时间,他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时樱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池以钦性格还是太孤僻了,一直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对任何人都是抗拒的态度。 哪怕和人交谈时他尽量让自己和善,可冰冷到骨子里的眼眸,却总能让人不寒而栗。 池以钦推门的时候,时樱正站在镜子前。 她手上拿着东西,在一个一个的比划。 听见声音,她回头去看。 看见池以钦的瞬间,她眼睛亮的闪闪的,朝他招手,喊道:“快过来。” “我有好玩的东西要给你。” 时樱拿出两件白色的T恤,上面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还有两顶毛绒绒的帽子。 “你试试这个 。”时樱把T恤和帽子塞到他手里:“这一套是你的。” “本来还有裤子和鞋,但我想还是算了。”时樱笑道:“我觉得那双鞋要是买回来,你绝对不会穿。” 还有裤子,后面挂着一条长长的绒尾巴。 “这个我也不穿。”池以钦把T恤扔到一边,淡淡嫌弃了一句:“幼稚。” 他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 这些在他幼年时喜欢过的东西,在长大之后,逐渐成为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越多的去想,就会更加抵触。 那之后的他,更喜欢沉在黑暗里的东西。 像这些……不适合他。 “哪里幼稚,明明就很可爱。”时樱拿着T恤在他身上比了比,然后自我肯定。 “你穿上,然后我也穿上。”时樱说着,把自己的T恤也拿了出来。 “这是情侣装,我们以后可以穿上一起出去。”时樱特地强调了“情侣装”三个字。 时樱拉了拉他的手,小指轻轻勾了两下,撒娇道:“你就穿一下试试,说不定你会喜欢呢?” 池以钦依旧不为所动。 “人家上街情侣穿这样,你要是不穿的话,难道我找别人和我一起穿?” 时樱故意这么说。 话音才落,池以钦就一把拿起她手上的衣服。 他直接把衣服脱了,动作迅速,套了T恤进去。 “好看!”时樱猛点头。 她打量着面前的池以钦,目光怔怔的,眼里满是赞赏,抿着嘴唇,人都快跳起来了。 “真的太好看了,再知道我应该买一整套的。” 说到这,时樱突然想起什么。 她转身又抱了两件白色的大棉衣过来。 “再把这个穿上,正好就可以出门了。” “这个我也是买的一样的 。”时樱今天出去逛街,把家里东西全部换了一遍。 所有的东西都换成了双人情侣款式。 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特别高兴。 只是看着看着,时樱突然觉得,这件T恤好像和棉衣不太搭。 于是她想了想,又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新衣服。 “你把这个脱了,再试试这个。”二话不说,时樱直接来拽他的T恤。 她把他的T恤往上掀,露出大半个腰身,时樱也没察觉什么,只是继续掀着衣服往上。 直到她视线猛然收入他的胸前。 那瞬间反应过来不太对,时樱动作顿住,脸颊赤红一片。 她当即要放下,池以钦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这力气禁锢住她,几乎动弹不得。 “继续。”池以钦声音低沉,话语中带着强硬。 因为常年待在房间里,他皮肤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浑身肤色惨白,虽然瘦,却还是能看见身上的肌肉。 这些画面收入眼底,近在咫尺。 而池以钦还在握着她的手,用他的力气带着她的,把衣服往外脱。 他动作干净又利落。 衣服从头顶而过的瞬间,时樱被一股大力拉着往前,当时脚尖一顿,她就和池以钦近在咫尺的对上。 鼻尖碰到了他的鼻尖,还能感受到浅弱的呼吸。 时樱微慌的咽了咽口水。 她动了动手,还是想挣脱开。 可池以钦抓的死死的,完全不给她机会。 “我们已经结婚了。” 池以钦看着她,声音平淡。 “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第35章 理所当然。 这四个字, 时樱当然明白, 也从来没有排斥过, 只是会……不好意思。 池以钦低头看着她, 唇角渐渐地弯了起来。 时樱偶尔一下抬头看他,看了一眼之后又把目光收回来,目光闪烁着,自己还觉得挺隐蔽,池以钦肯定没有察觉。 他身上的火热传到她身上,皮肤上的感觉,有点异样。 这种异样, 主要来自于和之前的对比。 因为池以钦身上的病,他周围也一直笼罩着寒气,每次时樱靠他很亲密的时候,凉的皮肤都在抖。 从来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她越紧张,抬眼就更加频繁的看他,咽了咽口水,唇角几近僵住。 而她所有悄然间的表情,都被池以钦收入眼中。 他看着, 唇角没忍住, 也渐渐起了笑容。 眸子里溢出满满的宠溺。 “你,吃晚饭了没有?”许久之后, 时樱突然开口问他。 池以钦点头。 “那正好可以喝碗汤。”时樱突然想到什么,飞快的说出,然后后退一步, 转身往楼下跑。 一会儿后,她手上端了碗上来。 碗里不知道盛着什么,黑乎乎的,闻起来味道也怪,有点像药。 时樱两手小心翼翼的捧着,递到池以钦面前,笑道:“快喝。” 池以钦低头,略带狐疑的看了一眼。 接着他什么也没问,接过碗,一饮而尽。 时樱本来还从口袋里掏东西出来,可才刚刚拿出来,一抬头,看见碗里已经空了。 她愣了下,眨了眨眼,问道:“不苦吗?” 她之前有偷偷尝了几口,苦的不行,简直倒牙齿。 池以钦竟然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了。 “还好。”池以钦点点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我小时候喝过更多比这更苦的药,习惯了。”他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 那时候生病,除开听不见,身上还有很多病没好。 还那么小的年纪,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自己可以变成一个正常人。 像其他所有的人一样。 所以他努力的喝药,努力的治疗。 无论多苦多难喝的药,他吭都不吭一声就喝下去,甚至于,每天最期盼的事情就是喝药。 那是他所有的希望。 听见这句话,时樱心里难免心疼。 心尖泛着酸,只觉得苦涩。 “你都没问我,这是什么……”时樱声音小了很多,看了眼空碗,问道:“万一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呢?” “你给的,我吃。”池以钦垂眼,平淡的回了一句。 池以钦闻了闻碗里残余药渣的味道,大概闻出什么,心里有底。 “治病的?”池以钦皱眉,觉得味道熟悉,可再仔细的想想,又有哪里不对。 这是他之前喝过的治寒疾的中药,只是喝了很久都没有效果,于是他就没有再喝。 过了几年再喝这个,他依旧记得味道,只是绝对有哪里和之前不同。 “你从哪里来的?”池以钦问她。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时樱打马虎眼,反正也不说。 “你不是相信我吗?那你好好喝就是了。” “为了这个药,我今天在厨房熬了好久。”时樱转移话题,把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腕。 “手都被烫红了。” 煎这个药要一直守着,掌握好火候和时间,多一点少一点都不可以。 时樱在厨房待了四五个小时,没有离开过,就为了熬这一小碗药。 再加上她是第一次弄这些,很多地方不熟练,好几次被烫到。 但幸好烫的不是很严重,只是红了,用水冲一冲就没事。 “我看看。”池以钦一眼就看到她手腕上的红块,目光一紧,托起她的手,到眼前仔细观察。 没有破皮,有点红,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了。 “药不弄也没事。” 池以钦在旁边抽屉拿了支药膏,一边给她涂一边说:“你不要把自己弄伤最重要,反正这药喝了也不一定好。” “会好的。”时樱眼神坚定,笃定的点头道:“我相信配药方的人,他说这个药有用,就一定有用。” “所以你要坚持吃。” “一个月肯定会有变化。” 话音落下,池以钦突然看向她,犹豫片刻,缓缓问道:“谁配的药方?” 时樱能认识什么人,让她这么相信他。 池以钦好奇。 “你不认识。”时樱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回答了一句。 显然就是不想告诉池以钦的意思。 她不说就算了。 池以钦没有咄咄逼人到一定要知道。 大概是他知道,时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他好,所以不用去刨根问底。 只要是她说的,那他照着去做就是了。 . 凌晨两点多了,时樱躺在床上,还是没睡着。 她抿着下唇,像在思考什么,可就这么躺着,也没动。 不知道池以钦睡着了没有,怕自己乱动的话,会吵醒他。 虽然他们是夫妻,可相处起来 ,还是没有那么自然。 大概是还没有太亲密。 但再亲密一点,时樱也是愿意的。 就像他说的,他们领了证,结了婚,都好几个月了。 他们是合法夫妻。 时樱往床头柜那边移了移,打开抽屉,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像是一张纸。 她捏在手里,顿了一下之后,就慢慢把它撕碎了。 然后她往池以钦身边移。 他睡觉的时候一直很规矩很乖,保持着一个姿势几乎就不会再动,而且只要动静稍微大一点,他就会醒。 因为他的耳朵,会让他对外界格外敏感。 只是因为喝了那个药,他今晚睡得比之前熟些,连时樱从他怀里退出去他都不知道。 时樱一手撑在床上,支着自己身体,往前凑了凑,轻轻亲了亲池以钦的耳朵。 满是心疼的一吻。 她的唇瓣还没离开,面前就突然压下一个阴影,直接翻过来在她身上,一手紧紧按住她的手腕。 另一手伸到她的腰下,圈住。 这样子等于把她整个人收入了怀里。 “大晚上的你想干什么?”池以钦俯身,这时候还能感受到自己耳垂上一点点的温热。 刚刚睡醒,他声音格外嘶哑。 眼神也一片朦胧。 睡前他喝了时樱给的那碗药,当时特别困就睡着了,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意识。 直到刚刚她亲他的耳朵,他心尖抖动,鬼使神差醒了过来。 那种电流窜过的感觉,足以支配人的每一根神经。 “这个不要了。”时樱动了动被他扣着的手腕,小声说了一句。 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池以钦低头顺着去看。 看见她手上有东西。 “就是我们签的那个合同。”时樱解释:“我相信你,所以,不需要这个。” “我把它撕了,以后就没有了。” “也不需要再有。” “在这个时候,你说相信我,有点太早了。” 池以钦看着她,目光凝了许久。 时樱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松开她的手腕。 在她完全来不及收回来手的时候,他转而掰开她的手指,十指相握,紧紧压住。 瞬间碎纸落下,顺着床边飘飘荡荡。 落了一地。 “到了晚上,不要相信我。”池以钦声音越来越沉,看着时樱的眼神,宠溺的能化出了水来。 “时樱,我想做点该做的事。” 他这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又像是在通知。 时樱身体渐渐僵住,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一动没有再动。 直到感觉到他的手指也火热起来,点在她的腰上,有异样的灼热感。 “你说,可以吗?”池以钦又问。 “可、可以。”时樱磕磕巴巴,点头应下的时候,心尖像是被小小的捏了一下。 “可以什么?”池以钦故意反问她。 “随便什么……”时樱回答了他的话,声音却越来越小。 身体像麻痹起来了一样。 冬天房间里有暖气,原本盖着薄薄的一层被就很舒服,可平常因为池以钦怕冷一些,他们盖的被子都很厚。 可现在被子被撇到了地上,身上没有任何遮挡,她额头上却一层细汗。 有点热。 越来越热。 . 池以钦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的耳朵能听到声音。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在身体健康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往后退。 再加上他内心有对自己和对世界的一层阴暗面,他没有想过,有一天在自己身边,会睡着另外一个人。 这好像是离他很远的事情。 但现在这件事一点都不遥远。 他想听到她的声音。 只是哪怕听不见,他也能想象到,澎湃到能令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的声音,激燃着每一寸血液。 还有她咬着下唇,要努力隐忍却憋的脸颊发红的样子。 时樱的声音一定很好听。 她伏在他耳边轻轻说“我爱你”的时候,她温柔的声音,他好像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是这样的时樱,在一点点的向他走近。 这样美好的女孩子。 是他的妻子。 现在是,以后一辈子都是。 不会变。 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一切动静停下,归于平静。 “把暖气关了吧。”时樱出声说话,看向池以钦,拉了拉他的手,脸还红着,小声说:“很热。” “不能。”池以钦拿了两块湿巾过来,同时拒绝道:“关了会着凉。” “你现在不能着凉。” 他这话一出,时樱竟然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确实不能着凉,说会伤身体。 于是她抿了抿唇,把头埋进枕头里,不知不觉的,喘气声又重了起来。 “先给你擦一下,等下去洗个澡。”池以钦起身,拿湿巾给她擦汗,说:“稍微冲一下就好了。” 时樱只是埋着头,什么话都没说。 第36章 周六下午有一个聚餐。 每个月第三周的周六, 是柏城名媛小姐们默认俗成的聚餐时间。 以前这种场合, 时樱都会参加。 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 只是这样的行程, 在她的生活里,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 作为时家大小姐,这也是她必须做的事情。 当然,时樱一直做的很好,如鱼得水。 这次她本来不打算去的,在家待着,准备做甜点。 最近喜欢上了烘焙, 甜甜的东西更加是看着就可爱,她想着要自己做,做好了给以钦吃。 不然每天喝那个药太苦了,不加点另外什么,时樱都觉得喝不下去。 虽然池以钦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每次都是一饮而尽。 可一大早,唐棠就开车等在了外面,还带了新衣服新鞋子, 要拉时樱出门。 “时樱宝贝, 一起去玩。”唐棠朝时樱招手,大步走来, 笑容满面。 “给你带了礼物,你换上。”唐棠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催促她去换衣服。 “可是……”时樱犹豫, 不太想去的样子。 她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做好甜点之后,要带去公司给以钦,她答应了他的,今天中午给他送饭。 她不想食言。 “没有可是。”唐棠态度坚决,一把拉住她的手,笃定道:“你都已经几个月没有参加我们的活动了,这次我绑也要把你绑去。” “时樱你清醒一点,这不是说你结婚了就要待在家里当家庭主妇的。” “你还是我们柏城第一名媛,外面还有大好世界,你别把自己埋葬了。” 唐棠把脸一板,道:“快点,换衣服。” 论嘴皮子说话功夫这上面,时樱完全不是唐棠的对手。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只要多说上两句,然后再一板脸,时樱原本不答应的事,多半也就乖乖听话了。 “我给以钦发给信息。”时樱拿出手机,默默背到了一边去,编辑信息。 “最近婚姻生活还和谐吧?”坐在车上,唐棠偏头看了时樱一眼,笑着问道。 “池大少爷貌似身体不好,那能行吗?” 话音刚落,时樱抿唇,看过去,一个不太友好的眼神。 “他身体才没有不好……”时樱弱弱的反驳。 初次见面的人,都会觉得他苍白瘦弱,再加上整个人气息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活脱脱一病殃殃的弱少爷。 可实际上他并没有一身的病,也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瘦弱。 他只是身上温度有时候会低一点。 而且脱了衣服之后,身上腹肌块都有。 就是所谓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再说了……他真的很有力气折腾…… 这几个晚上,每天晚上都要到凌晨一两点才能睡,被他折腾完之后,时樱往往累的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这样的夫妻生活,和她想象中的,有点差别。 具体什么差别,也不好说。 就是……以池以钦的外表来说,不应该如此的…… 猛烈。 当然这些话时樱是不好意思和唐棠说的。 不然唐棠肯定会取笑她一整天。 “看你这表情,还挺和谐的……” 唐棠唇角玩味的弯起,动了动她的手,说:“你跟我说说。” 唐棠一向都玩得很开,她从高中开始就交男朋友,保持平均两个月换一次频率。 唐大小姐喜欢小鲜肉,去人家大学校园里猎新生这种事,她也干出来过。 毕竟她人长得好看,身材好,肤白貌美大长腿不说,还是富家小姐。 有钱有颜,在哪都能随便玩。 “少儿不宜。”时樱闭口不言,心里有很清楚的认识,绝对不和唐棠多说这些。 “虽然我今年十八,但我也成年了。”唐棠又拾掇她,笑道:“我怎么说也算功臣。” 要不是她想出来的办法,她今天哪里能过的这么滋润。 时樱还是不说。 就她这倔脾气,唐棠也不和她多说了。 “我还是问问我的小宝贝到哪里了。”唐棠说完,当即就拨了电话出去。 她在国外的那段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基本没有谈恋爱。 现在回国了,还不到两个月,已经火速陷入热恋当中。 听说对方刚二十岁,是个穷小子。 是真的很穷的那种,和唐棠再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唐棠给他钱,也乐意养着他,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心照不宣。 . 下午茶时间。 时樱和唐棠在靠栏杆的座位上坐下。 桌上的碟子里都放着甜点,有服务员过来给两人倒了咖啡。 虽然时樱有很长时间没有过来,但服务员还是喊出了一声“时小姐”。 有唐棠坐着震在这里,基本上就没人敢和她们过来搭话。 这时时樱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她急忙拿出来看。 两个小时前给池以钦发出去的微信,他现在才回。 【地址,我现在来找你。】 时樱唇角不自觉就弯了起来,眼睛里笑意十足,一脸幸福,把地址编辑发了过去。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 突然间,唐棠抬手扣了扣桌子。 “别玩手机了。”她小声警告了一句,侧过身来,眼神却朝着后面瞄。 “你家母上大人也在。” 时樱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高跟鞋的声音已经“噔噔”传了过来。 她回过头,看见自家母上正一脸带笑的看着她。 陶芙今年四十五岁,马上就过半百的年纪。 可她保养的好,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 和时樱一起出去,常常都有说他们是姐妹的。 时樱手腕一反,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身子下意识的一僵。 “时樱,人家古代都有三朝回门,怎么你到你这就变成了三过家门而不入 ?” 陶芙在时樱旁边坐下,笑着朝唐棠点头。 “还有你说的我们家陷入巨大财政危机又是怎么回事?是家里亏待你了吗?” 一旦陶女士一脸假笑,开始和颜悦色的正经说话,就应该知道事情不太对了。 “时樱,你最好都和我说清楚。”陶女士一脸逼供的表情。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到大放在心尖上宠,同时也努力的培养她。 仅仅希望她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将来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生。 所以当初她坚持要嫁给池以钦,他们就算不太同意,可也还是答应了。 因为她态度坚决,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这次从别人嘴里听说他们时家出大问题了,陶芙还真是一脸懵。 他们时家好好的,今天股价还涨了呢,怎么就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了。 “没有。”时樱心虚的摇头,声音越来越小:“妈,我还是很想你的。” 她眨了眨眼,眼睛里写满“我错了”三个字,一脸可怜的看着陶芙,不敢多说话。 时樱很清楚,在陶女士生气的事,任何道歉和撒娇都不管用,唯一就是保持沉默。 一路沉默下去,等陶女士气消。 于是几人坐在这里,谁都没有说话,一时僵持住了。 唐棠猛然一抬眼,突然又看到什么,目光一滞,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她一手扶额,深叹一口气,小声说了一句:“完了。” 前面池以钦从大门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一眼就看见了时樱,于是径直朝她走过来。 时樱抬头看着他,咬住唇角,当时在想,这局势也太不妙了。 哪一边都不太对的样子。 池以钦认得陶芙。 他知道这是时樱的妈妈。 婚礼之前和她见过,婚礼的时候也见过,母女俩长得有几分相像,他当然就记住了。 只是因为之前的事,池以钦对她并没有很好的印象。 “以钦,快叫妈。”时樱先站起来 ,拉了拉池以钦的手,朝着他笑,给他使眼色。 池以钦冷眼看着陶芙。 时樱悄悄捏了捏池以钦的手,小声的催他:“快喊。” “不用了。”陶芙也站起身,开口,淡淡说道:“还是叫我陶女士吧。” 说完,陶芙离开。 她走后,池以钦才反握住时樱的手,颇为紧张的问:“没事吧?” 让她在家门口跪那么久的父母亲,他当然下意识没什么好感。 “没事。”时樱摇摇头。 她拉着池以钦的手,带他往楼上走,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她踮起脚尖,亲了亲池以钦的唇。 “我和你说件事情,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时樱觉得这样说有点显得自己太无理取闹了,可到这个地步,该说的还是要说,不能再拖下去了。 时樱放下手来,只是小心翼翼勾住他的手指。 “其实我家里……没有出事……” 时樱垂着眼睛 ,不敢看池以钦。 然后她把那天晚上唐棠怎么接走她,她又怎么顺便和池以航通了个气……等等这些事,全都告诉了池以钦。 说完之后,她心里忐忑的快跳起来。 “我错了就是错了,肯定不辩驳,但你……你不要太生气好不好?” 就算不抬头,也明显感觉到池以钦身上的气息沉了下来,泛着冷意,她都有点害怕了。 “还有这也都怪你,要跟我离婚,所以我才……” 时樱想装的有气势一点,可到后面,话也说不下去了。 “时樱,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呢?” 池以钦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轻笑。 第37章 说完, 他直接转身。 时樱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已经走了两步出去, 她一着急, 站在原地喊:“池以钦!” 他听不见,时樱还喊,完全是忘了这一点了。 见他还继续往前走,于是时樱又喊:“池以钦,你站住!” 她声音带点哭腔,有点急哭了。 “你再不停下,我也和你生气了。”时樱很少耍脾气, 只有在池以钦面前,她一生气,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话音刚落,池以钦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来,看着时樱,稍顿之后,缓缓道:“夸你聪明呢……有说生你的气吗?” 时樱愣了下,表情怔住, 看着他, 好一会儿,疑惑道:“你、你刚刚听见我说话了?” 不然他为什么要说“生气”之类的话。 “没有。”池以钦摇头, 淡定道:“我听不见。” “我猜的。” “过来。”池以钦见时樱站在原地不动,朝她伸手,招了招, 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时樱怔怔看着他,上前挪了两步。 “我说过了,会好好保护你,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 池以钦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道:“那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 “无论是什么,都不会和你计较。” 要不是她骗了他,那他岂不是就错过这么好一个媳妇。 所以,他觉得,时樱反倒是做对了。 “那……你刚刚……”时樱明显感觉到,他刚刚生气了。 池以钦生气的时候,就完全浮于表面,能够让人看出来的那种。 他从来都不掩饰的。 而且他一生气,就真的很严重。 “我只是在想——”池以钦语气沉下,略显为难道:“我好像得罪了我的岳母。” 刚刚在陶女士面前,他态度很不好。 显然陶女士也感觉出来了。 在他和时樱结婚之后,他不仅没有正式去过时家,婚后的第一次见面,还弄得这么尴尬。 “我该怎么去道歉?”池以钦低头询问,征求时樱的意见。 时樱愣愣看着他,反应过来他竟然没有生气,赶紧回答道:“那……那有点难。” “我妈她不生气也就算了,可只要一生气,连我也不会理。” “我一般都是等着她气消了,其它也没办法。” “你爸妈今晚都在家吗?”池以钦问。 “八点之后的话……他们一般都回家了。”时樱回答道。 “那我们走吧。”池以钦点点头,也没说其它什么,拉起时樱就往楼下走。 看他应该是心里有打算。 时樱跟着他走,虽然好奇,可也什么都没有问。 而他们两个人离开后,里面房间门打开,徐蔓枝出现在门口。 她看向刚刚时樱和池以钦离开的方向,眉头皱起,全程只留意到了一句话。 时樱问池以钦,是不是听见了她说话。 然后池以钦回答“听不见”。 徐蔓枝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她总能观察到很多小的细节。 上次在池氏大楼,她就觉得疑惑,疑惑于池以钦有哪里和平常人不一样。 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难道他……耳朵有什么问题? 可看他和人交流,明明都很顺畅的样子,不像是有障碍。 这么想着,徐蔓枝心里五味陈杂,她在思考着所有的可能性,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她一直奉若神明,崇拜又喜欢的人,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 有点奇怪,又不太理解。 徐蔓枝也往楼下走,跟着他们的脚步,可看着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的走出了这里,她也不好再跟上去。 她必须得承认,她心里有浓浓的嫉妒。 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那么亲密的样子,那样的画面,很扎眼。 她一手握在栏杆上,手指越捏越紧,直到关节处已经泛了白色。 也一直都没有松开。 她想要的也不多,只是老天……从来都没有眷顾过她。 . 聚餐地点的旁边就是一个商场。 池以钦拉着时樱进了商场。 “你要买什么?”时樱还是跟着他走,打量了番周围,才出声问道。 池以钦没说话,只是带着时樱进了一家店,指着前面的衣服问她:“这个好看吗?” 时樱看了一眼,就是一件很简单的毛衣。 于是她点点头,应道:“还好。” “那你去试试?”池以钦把衣服拿了下来,递到时樱手里。 时樱接过,拿着衣服进试衣间了。 出来的时候,她看见池以钦还在挑衣服,他旁边已经放了一大叠。 看见时樱出来,他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目光停了许久,他没有说话。 然后他走过来,看着她,眼眸渐渐温柔。 “很漂亮。” 池以钦赞赏的点头,整个眼睛里都是喜欢和满意,声音也温柔的不得了。 被池以钦夸,时樱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她低头笑了笑,看这件原本还觉得一般的衣服,都加了滤镜一样,又好看不少。 “这些你喜欢吗?”池以钦看向他挑出来的那些,再次询问时樱。 时樱大致的看了一眼,也没看清楚什么,只是顺着点头。 反正看着还可以,就都行。 这家店也是她喜欢的牌子,平时衣柜里这个牌子的衣服居多,池以钦带她来这里,也不知道是特地的还是巧合。 “那都试试看。”池以钦提议。 时樱愣了下,目光扫过那些衣服,初步估计,也有十来件。 现在是冬天,身上衣服穿得多,穿脱起来,也不太方便。 “太麻烦了……”时樱摇头,为难道:“一件一件都试了的话,会很累。” 她不太喜欢试衣服啊,总要换来换去,真的好麻烦。 “那不然我进去帮你换?”池以钦俯身到时樱耳边,低声,轻笑着询问。 他像是在认真的问,可话里有一份戏谑,让时樱忍不住脸红心跳。 他可不是个好人,时樱知道的。 看见时樱脸红,池以钦又笑了一声。 他手掌放在她的脸颊上,感受到微微热意,收入眼底脸颊微红,他指尖轻轻动了动。 忍不住想亲一亲她。 可池以钦还是忍住了。 他直起身来,随手拿了一件衣服过来,拿到时樱面前,照着她比了比。 “我觉得,只要是你,穿什么都好看。”池以钦柔声说着,然后又换了一件衣服比。 “这些都买了吧。” “我还没有送过你礼物。”池以钦拉过她的手,略带歉意的说:“早上的时候路过商场,看到好看的,就都想给你。” 虽然是池家大少爷,他却从来没有像这样的买东西。 这一直和他自身的性格有关。 可他现在却知道了,因为一个人,就总想花钱是怎样的感觉。 他以后还会努力挣钱,全部都挣给时樱花。 “我喜欢的。”时樱笑着点点头,看着他,头歪了歪。 “谢谢以钦。” 买了衣服之后,池以钦带着她继续逛。 他陆陆续续又买了一些,在询问了时樱的意见之后,买了很多要送给陶芙的礼物。 带时樱来商场最大的原因,还是要买礼物跟陶芙道歉。 . 时家庭院。 这是池以钦第二次来这里,虽然依旧陌生,可和上次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样了。 看池以钦挺淡定的样子,反而是时樱有点害怕。 家里的灯亮着,这一看就知道,他们两口子在家呢。 “陶女士在生我的气,我不敢。”时樱往池以钦身后躲了躲,声音越来越弱。 怂的不行。 哪怕踏进自家大门了,再走几步就进去了,她却还是害怕。 “不然过两天,等我妈气消了再过来吧。” “没事。”池以钦摸了摸她的手,安慰道:“就说都是我的错,怪我,不怪你。” 没敢直接按密码开门,时樱按的门铃。 过了会儿,家里阿姨来开门。 “小姐回来了。”郑阿姨一看见时樱,脸上就浮现了笑容,往里招呼:“快进来。” “看太太今天回来心情不太好,这下看见小姐您,肯定就开心了。” “才不呢……”时樱嘀咕道:“她看见我更不开心。” 陶芙就坐在客厅,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她唇角含着冷笑,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拢了拢身上的围巾。 十足的贵太太范。 “知道我看见你会不开心,你还回来?”陶芙声音冷然,语气轻飘飘的,收了目光回来后,没再看时樱。 “因为你,我法令纹都多了几条。” “妈,这是我和以钦刚刚给你挑的礼物。” 一听陶芙说法令纹的事,时樱赶紧把刚刚买的护肤品拿了出来,放到陶芙面前。 “家里没钱,用不上这些好东西了。”陶芙看都没看,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时樱语塞,说不出话来。 “之前的态度,是我不对。”池以钦这时候开口,和陶芙道歉,十分诚恳。 “我误会您之前对时樱不好,所以才会……” “今天过来,是特地来赔罪的。” “你先上楼,把我房间的卫生打扫一下。”陶芙看向时樱,淡然道:“打扫好了,就不和你计较。” 话是这样说,可陶芙明显就是要支开时樱。 时樱略带担忧的看着池以钦。 池以钦朝她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时樱上楼后,陶芙才缓缓开口。 “我就这一个倒霉女儿,非要嫁给你,不嫁就跟我生气。”陶芙抬头看向池以钦,目光细细的打量。 “说实话,我还真好奇你是个怎样的人。” 婚结的仓促,结婚之前她就见过池以钦一面,连话都没有说过。 要知道,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身体残缺都不完整的人,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毕竟时樱是自家的宝贝疙瘩,还这么小年纪,一辈子不嫁她都觉得可以。 反正时家养得起。 可她说喜欢池以钦,一定要嫁。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一旦自己认定的事,别人就说劝她一百句一万句,那也没有用。 她死心眼,倔得很。 第38章 时樱一个人在楼上忐忑万分。 她倒不是怕其它的, 毕竟他们已经结婚了, 陶女士就算想棒打鸳鸯, 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最怕的, 是陶女士会说出一些不好的话。 比如……有关于池以钦耳朵的…… 陶女士一生起气来,有些话会说的很难听,她要是拿池以钦的耳朵说事,那时樱会很心疼。 毕竟池以钦不可能对陶芙说什么不好的话。 陶女士说什么,他都会听着忍着。 时樱拿着抹布,心不在焉的擦着家具,没过多久, 郑阿姨拿着拖把出现在门口。 “小姐,还是我来吧,您去休息。” “郑阿姨,外面在说什么?”时樱指着外面,小声的问道。 “这我哪知道。”郑阿姨笑了声,回答道:“太太和姑爷说着话呢,我总不能到旁边去听。” “还没说完吗……”时樱嘀咕了一句,张头往下面看。 她也没有心思打扫, 把抹布放下, 注意着楼下的情况。 没听见有什么动静,于是时樱就下楼了。 下楼的时候, 她看见陶女士和池以钦坐在一起,脸上还带着笑容。 “现在这个年纪把孩子要了正好,现在生对身体的负担也没那么大。” 陶芙的语气比之前柔和不少, 听她说什么生孩子的问题,时樱还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们要加油了,我等着抱外孙呢。” “妈 。”时樱这回听清楚了,皱眉喊了声,继续往下走。 “你在乱说什么。” “这么快就打扫好了?”陶芙回头看向时樱,也没接她的话,只是慢悠悠问了一句。 时樱点点头 。 “我刚刚让郑姨把你的房间也打扫了,今晚你们就住下吧。” 陶芙起身,说完看向池以钦,道:“有什么喜欢吃的就和我说,晚上我亲自下厨。” “谢谢妈。”池以钦点头,十分自然的喊了声“妈”。 倒是把时樱看得一脸懵。 她看着陶芙走向了厨房,才拉着池以钦,小声问道:“我妈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池以钦摇头,道:“只是让我对你好。” “就这样?”时樱皱眉,不大相信。 这么容易就搞定了陶女士,她当然不相信了,毕竟这位女士一旦生气,连她爸都要花好大的力气才能哄好。 可现在池以钦和她说话,还不到十五分钟。 “这个先不说。”池以钦小小的往前一步,手轻轻放在时樱的腰上,轻笑了声,说道:“我觉得你妈刚刚说的生孩子的事,很有道理。” 时樱今年二十三岁,正在一个好年纪上。 “不是我们池家必须,也不是什么任务。” 池以钦顿了顿,声音沉下,缓缓道:“只是时樱,我很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他在这世间长年的孤独感,让他格外的想拥有一个家。 他现在有了时樱这个妻子,那他还希望能有一个孩子,是他们的结晶,是他会捧在手心里最宝贝的存在。 他真的很渴望这些。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又响起了门铃声。 郑姨在上面打扫卫生,陶芙在厨房,时樱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示意让池以钦去开门。 池以钦点点头,就过去了。 . 门一开,看见外面的人,池以钦脸色就变了。 他在门口站着,也没有动,只是脸色沉下,目光冰冷的看着外面。 “请让开。”许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时樱听见,惊了片刻,赶紧跑了过去,果然看见许煜站在门口。 外面挺冷,光是在门口,就已经能感受到风在“呼呼”的刮。 更别提这风口处了。 “表哥,快进来。”时樱拉着池以钦到一边,笑着招呼许煜进来。 许煜冷冷看了池以钦一眼。 两人的目光同样冰冷,几乎不相上下,其中的敌意,显而易见。 时樱不是傻子,当时她就感觉到不对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握住池以钦的手,小心的拉了拉。 这是在让他不要 许煜也没说话,绕过池以钦,从旁边走了进来。 陶芙在厨房也听见了声音,洗了手出来,看见许煜,显然很高兴。 “姑姑。”许煜喊了声,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说道:“听说时樱今天回家,我路过,顺便来看看。” 他话中说的很清楚,是特地来看时樱的。 这虽然不是自己的亲侄儿,可从小看着他长大,就和亲的也差不多。 陶芙从来没有把他当外人看过。 “你就为了看你妹妹,一点不想我这个姑姑?” 陶芙开玩笑的说道。 “怎么能不想姑姑。”许煜笑了声,很自然的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了。 “当然也想。” “今天你来的巧,我下厨。”陶芙扬了扬手,笑道:“你姑姑我可是十多年没进过厨房了,不过手艺还在。” 年轻的时候,想当个贤妻娘母,给老公煮饭烧菜,就自己琢磨着学了点厨艺。 可后来发现,她不适合干这个。 她还是好好待着,当她的阔太太比较好。 于是再没有过要做饭的心思。 直到这段时间,心血来潮,又想露一手。 正好小辈们都在。 “时樱,我给你带了礼物。”许煜从袋子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时樱,笑容宠溺,道:“你看看。” 时樱犹豫的接过。 “你打开看看。”许煜眼神示意,只看着时樱,完全没有理旁边的池以钦。 时樱后背一阵发凉,低垂着眼,动作缓慢的把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放着小樱桃。 准确的来说,是一对樱桃耳环,鲜红欲滴的颜色,圆润滚红,勾着一条长长的链子,精致好看到不行。 “我上次看到,就觉得你会喜欢,颜色款式都特别衬你。” 许煜看着这对耳环,又看向时樱,提议说:“你带上看看。” 时樱看着手里这个耳环,确实是好看。 只是…… “谢谢表哥。”时樱抬头,看着许煜,礼貌的笑:“我还是回去再试吧。” 说着她把盒子关上,又收好了。 “对了,表哥,我还要跟你介绍一下。” 时樱把盒子放到一边,往池以钦身边一站,介绍道:“这是池以钦。” “以钦,这位是我表哥,许煜。” “你好。”许煜朝着池以钦点头,伸出了一只手。 池以钦低头看向他的这只手。 许久,他才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 “你好。”这一声招呼,打得格外沉重。 “你们的婚礼我没能参加,上次去找时樱,也没有看见你。” 许煜看着池以钦,话语冷冽,说道:“池大少爷看来是真的忙,就算在家里,也是自己忙自己的。” 如果时樱有一个好的归宿,许煜替她高兴,不会多说一个字。 可他对池以钦不满已久。 从一开始他的态度,许煜就知道,时樱和他结婚,不会有好日子过。 一个性格孤僻甚至阴暗的人,永远都都沉在黑暗里,这样的人,他也不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光明的。 “我不忙,闲人一个。”池以钦顺着他的话回答,声音同样冷冽:“就算有要忙的,那也是我老婆的事。” 主权宣示的很明显。 而这句话一出来,许煜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上次去他家里,明显两个人关系还不好,现在只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之间,又显然不一样了。 许煜心里莫名的慌张和不爽。 就算明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可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出不来。 他大概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又忍不住。 “下次表哥来,我一定好好招待。”池以钦话中有锋芒,看似客气,却一字一句都扎着许煜的心。 明白人之间说话,就算不说开,也都清晰明了。 一来二去,谁也不让谁。 “不用。”许煜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看到时樱过得好就行了。” “反正我澳洲那边的项目还没有结束,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暂时回不来。” 许煜说:“还有新婚礼物,我也补上。” 他手上确实拿了好些东西,除开给陶芙夫妇带的礼物,其余都是给时樱的。 他拿起递了过去。 “不用了,表哥。”时樱一看这么多东西,赶紧摇头拒绝。 收下一对耳环可以,但要她收这么多,她真的觉得不好意思。 “有这一个就好了,心意到了就行。” “心意应该到,可礼物也不能少。”许煜硬是把东西塞过去,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池以钦。 “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但凡你对她有一点不好,那我一定——” 许煜咬牙,眸里有万千情绪,可他不敢抬眼,只是一直低着头,唇角渐渐化开一丝笑容。 “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给她讨公道。”他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 “那你应该不会有这个机会。” 池以钦冷冷回了一句,然后直接就拉住了时樱的手。 没再理许煜。 “既然是在家里,那我们先上去换件舒服点的衣服。” 池以钦完全不顾许煜,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时樱往楼上走。 时樱也很乖,就听池以钦的,他说什么,她乖乖的点头。 也跟着他往楼上走。 第39章 时樱的房间就在楼梯右边。 她的房间是位置最好的地方, 站在窗户边就能看到整个庭院的景色。 只是太久没有回来, 房间里窗户禁闭, 泛着一股莫名的阴冷。 池以钦直接打开了门, 拉着时樱进去,刚进来,他又一手按上了门。 “砰”的一声,吓得时樱抖了一下。 池以钦压着时樱在门边,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就这么盯着她。 他身上的压迫气太重, 时樱连气都不敢大喘一声,屏住了呼吸,静静看着面前的池以钦。 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不是说……换衣服吗?”时樱终于忍不住了,小声的开口,尾音弱的已经听不见。 每当池以钦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其实她都比较害怕。 莫名来的心理。 “换什么衣服?”池以钦掐住她的手腕,死死的锁住,声音沉的有点压抑。 “脱了就不想给你穿上了。”他咬着她的耳朵说话。 池以钦的手在她身上摸索, 指尖温度冰凉, 哪怕她身上还穿着毛衣,都一阵寒颤。 然后池以钦摸到什么东西, 手上一顿,直接拿了出来。 是刚刚许煜给时樱的那个盒子。 池以钦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目光极其冷冽, 他冷笑一声,直接把盒子往外扔了。 不偏不倚,落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时樱,我不喜欢他送你东西。” 从许煜进来的那一刻,和她说话,又送她东西,池以钦心里的怒火就已经开始燃烧。 “也不想看你对他笑。” 许煜的心思,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在他的面前,他都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不就是仗着他们一起长大,而之前的那些时光,池以钦都没有参与。 他心里拧巴的很不开心。 “所以,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听得出来,他连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 时樱和许煜的关系其实也不算亲近,毕竟她也是长到七八岁了,两个人才认识的。 那时候舅舅家突然带回来一个孩子,让时樱喊表哥。 时樱是独生女,一直很羡慕别人有可以一起玩的兄弟姐妹,所以见到许煜之后,和他也相处的不错。 只是长大之后,要顾忌的东西多了些,相互之间疏远了,也是难免的事。 “他毕竟,是我表哥。”时樱还是不太明白,池以钦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而且与其说是生气,这看起来更像……吃醋。 “可他不觉得自己是表哥。”池以钦冷笑,往前一步,靠得时樱更近了。 “难道他对你有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吗?” “因为我是个聋子,眼神就特别好一些,我看得出来,他明明就……喜欢你。” 池以钦自嘲,每一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自卑。 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聋子这件事。 哪怕他和常人无异,别人可以做的他都可以,可他少了耳朵,就是实实在在的少了。 和别人比起来,这一点他永远都不足。 而这一点不足,是他无论多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 “可他喜欢归喜欢,我们才是夫妻。” 时樱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不大开心的说:“就算听不见,你也一点不比别人差。” 在时樱心里,他是天底下最好最优秀的人。 池以钦捏着她手的力气明显又重了不少。 他眼眸闪着一抹赤红,牙关紧闭,想着时樱刚刚说的话,升起的占有欲又浓烈了不少。 “你要离他远点。”池以钦抱住她,嘴唇在她的耳边,低低道:“光是看他对你好,我就不高兴。” “好。”时樱点头,答应下来。 许煜对她,确实要特别的好一点,时樱一直都能感觉到,只是从来没说过什么。 毕竟是表哥,以后经常都要见的,她隐隐知道也都当做不知道。 毕竟许煜也不是个会做出格事情的人。 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在,有些鸿沟,是怎么都跨越不了的。 可现在明显看池以钦吃醋了,时樱竟然有点高兴看到他这样。 她唇角弯起,带起一点浅浅的笑意,往池以钦这边倾了倾身体,小声的说:“那我以后不理他了。” “等回去之后,我再给你买很多礼物。”过了会儿,池以钦看了眼被他扔掉的盒子,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 “不用了,今天已经买很多了。”今天光是给她买衣服,就堆了满满一车,她也不是购物狂,用不着这样买。 “还有其它的,我都想给你买。”池以钦顿了顿,道:“只准要我买的。” 看得出来,时樱是喜欢那个耳环的。 他的手渐渐不安分起来了,时樱想往后退,但背后已经挨了墙,无处可退。 “我和你好好商量的,晚上好不好?”时樱小声的说着,头越低越下。 可她这样子说话,池以钦根本不可能听见。 依照之前几天的经验,池以钦一开始,没有两三个小时停不下来。 虽然他们是夫妻,是合法的,可在这个地方,又是白天的,怎么说都……不太好。 “以钦。”时樱把音量放大了一些,又喊他的名字。 她喊再大的声音,池以钦都不会听见。 反倒是身上的温度越来越火热。 时樱隐约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心里一害怕,踮脚飞快的咬了下池以钦的耳朵。 池以钦一吃痛,动作就停了下来。 他这才看向时樱。 “我不是故意的。”时樱弱弱的解释,然后指了指外面,说:“我们先出去。” 池以钦点头,放开了她。 时樱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她转身要出门,才走到门口,耳垂上传来一阵痛意,回头,池以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得咬回来。”他轻轻的说道。 到现在还和她计较这个。 时樱扁了扁嘴,什么都没说,推门出去了。 可低头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耳垂,眼底有了笑意。 说他幼稚……可她反而更喜欢这样的池以钦。 会显得他有生气,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 晚饭过后,池以钦待在时樱的房间里,看她小时候的照片。 刚刚那一顿饭吃的不是太愉快,池以钦和许煜明里暗里的,总在较劲。 这一点大概连陶芙也看出来了。 陶芙竟然是向着池以钦的,看见两个人不对付,周转了几句话,让许煜回去了。 “你是怎么让陶女士也向着你的?”时樱从浴室出来,好奇的询问。 “因为你。”池以钦看着相册里还是个小女孩的时樱,一直冰冷的唇角,带起了笑容。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她选择接受。” 陶芙就是这样和池以钦明说的。 包括他耳朵的事。 她告诉池以钦,当初要不是时樱那么坚持,义无反顾,他们怎么都不可能答应。 一个女孩子,为了一个甚至不认识的人,冒了那么大风险,甚至堵上自己的一生,选择了走向他。 陶芙说,她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时樱,会因为一件事情,如此的坚持。 她以前一直都很听家里人话的。 可这次不但不听话,还拿家里的事情说谎骗人。 有时候,真的到了没办法却又极其渴望的地步才会这样。 话音刚落,时樱从后面抱住池以钦的脖子,把整个重量压在他身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以钦啊。”时樱小声的呢喃着,知道她听不见,她也依旧往下说。 她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脖子,刚刚洗过的头发绒绒的,扫在他的脖颈处,让人心里也一阵痒痒麻麻。 池以钦怔住,喉结上下滚动。 “给你看个东西。”时樱说着,依旧趴在池以钦背上没起来,使劲往前凑了凑,去拉他面前的抽屉。 抽屉里有几个小本子。 时樱把本子拿出来,放到池以钦面前,翻开给他看。 本子上画了好多画,乍一看有点奇怪,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的。 画上的男人,沉默冷然,五官沉在阴影里,看得不明显。 能看出来画画的人很努力了。 可还是画的不怎么好。 “我以前做梦梦到,怕自己忘记,就都会画下来。”时樱一页一页的翻过去。 “有好多呢,我每做一次梦,就画一次。” “所以啊……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了你很多年。” 这样的事情,可能有人会不相信,但好在时樱她坚持下来了。 “你有一个这样的老婆,要好好珍惜。”时樱抿嘴,说:“很不容易的。” 说着话,池以钦没有了动静。 时樱皱眉,正疑惑,池以钦手突然一拉,把时樱拉到了他腿上坐着。 时樱一惊,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脖子。 池以钦手臂把她圈住,用了点力,把她往自己怀里揽。 把她抱的稳稳的。 时樱也怕自己摔下去,收着双腿往上,把自己整个人往池以钦怀里缩。 很不客气的把自己整个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对不起。”池以钦眼帘垂下,开口,满是愧疚。 他是在为自己一开始的态度道歉。 那时候,他确实认为时樱不怀好意,对她处处提防。 她满怀着期待,而他的态度却极其恶劣。 自己做过什么样的事,他自己都知道,连家人都受不了自己,何况是时樱这样一个原本陌生的人。 但她在他的身边,从没有离开过。 也从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退却。 可想而知,因为他,她受了多少的委屈。 “没有。”时樱摇头,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一点也不在意,道:“你跟我,永远不许说对不起。” “以前喜欢我,算我一厢情愿,但你能喜欢我,我很高兴。” 第40章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 柏城下了几场雪, 时间一点点临近, 就快到除夕了。 每到年底, 公司都是最忙的时候,希卡的项目提上日程,由池以钦全权负责,那段时间,时樱都很少看到他。 以往外界总是传言,池家继承人池以航,一般不看重池以钦这个大儿子, 池氏到以后,多半也没有他的份。 但现在经过这么一番,倒是让人更加猜疑池氏对于池以钦的态度。 不过外界的流言纷纷,也并不会影响到池以钦。 他只是在尽力的把项目做好。 今天外面雪下的格外大,池以钦担心时樱,中午没有让她出来送饭。 他回来的也早了很多。 才六点,司机开着车已经到了家门口。 池以钦一开门,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当时他眉头皱起, 已经察觉到不对。 他快步往前,朝着焦味传来的方向 。 是在厨房那边。 刚刚拐弯, 迎面冒出一股浓烟,池以钦心里一紧,面色顿时紧张起来, 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厨房门虚掩着,他跑过去,直接推开了。 里面烟不是太大,池以钦一眼就看见,时樱扶着旁边,似乎站不稳的样子。 他一时紧张,顾不上旁边的浓烟是怎么来的,俯身,挽过时樱的腿,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抱着她往外面走。 那瞬间他的心跳的飞快,手臂已经在发抖,死死紧着自己的力气,才没有让时樱摔倒。 不是没有力气,是怕她出事。 这种害怕,在他的心里已经到了一个顶点。 “没事吧?”他把时樱放在沙发上,询问了一声,连尾音都在抖。 问的同时,他又在查看她身上的状况。 表面看不出什么,只是脸有点黑,应该是被烟熏的。 时樱一直没回答,池以钦着急,心提到了嗓子眼来,又紧声问了一句:“没受伤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药。”时樱突然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要再往厨房里跑。 刚刚她在厨房给池以钦熬药,中途离开了一小会儿,结果再回来的时候,里面就烧起来了。 烟太浓,她一时没看清,被烟迷了眼睛,差点摔倒。 刚要起来,结果就被池以钦抱走了。 那药她熬了好久,就差一点点了,不能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时樱更着急了。 她挣脱开池以钦,站了起来。 池以钦见她这样子了还担心什么药,脸色一变,抬手用力,把她压住了。 “时樱,不准动。”池以钦声音沉下来,听着也凶了不少:“药烧了就烧了。” 他死死的压住她,力气极大,真的让她一动也动不了。 手背上都已经青筋鼓起。 别说药了,把整个厨房烧了都没事,只要她好好的。 “可我熬了五个小时了,药材都没有了。”想到药没了,时樱一吸鼻子,竟然差点哭出来。 就这么一件小事,她真的觉得很难受很难受了。 这药很有用,池以钦喝药的这一个月里,他几乎没有再犯过病。 “没有就算了。”池以钦一看见她哭,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给她擦了擦眼泪,满是心疼。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死心眼,非要顾着那药也不顾着自己。 “可这是以航昨天才配的方子,药材很难弄到的。”时樱一着急,就把担心的原因说了出来。 之前的药方很有效,只是吃的太久了,效力难免在降低。 于是池以航又重新调整了药方,其中的一味药材,十分难弄到,真的可以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所以时樱才会这么心疼。 她只是话音刚落,池以钦盯着她的嘴唇,当时就愣住了。 这是……池以航开的方子? 之前在竹柯山,他就知道了池以航在学医,对这方面有研究。 那时候他就很惊讶了。 可他竟然连中医都……有所涉猎? “你说……池以航?”池以钦艰难的问出这句话,怕自己听错了,才再次问道。 时樱愣了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双唇微启,怔怔看着池以钦,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和池以航说好了的,要瞒着池以钦,不然被他知道了,肯定就不会再喝药了。 “你不要生我们的气。”时樱小心的拉了拉他的手,张手就抱住他,先撒娇为敬。 “他的药有用,我也相信他……其实你都看到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对你很好的。” 池以钦垂着眼,没有看时樱。 时樱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突然间她想到什么。 起身往楼上跑,踩着小碎步蹭蹭的飞快,不到两分钟,手上抱着东西又下来了。 “你看这个。”时樱额头上是汗,脸颊又黑漆漆的,却带着笑容,献宝一样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池以钦。 她小心翼翼的拿着,一张脸上眼睛亮亮的,就这么看着池以钦。 是上次池以钦生日的时候,池以航送过来的礼物。 已经碎过一次的玩具,被仔细的粘好,还是原来的模样,却能看到上面裂痕满满。 池以钦没想到自己能再看见它。 这是他以前特别喜欢的一个玩具。 那时候爸妈工作忙,他常常一个人待在家里,身边就只有保姆陪着。 这个玩具是生日礼物,陪了他几年,他和它一起玩,会显得没有那么孤独。 所以他格外珍惜。 后来它被池以航打碎了。 碎片划到了池以航的手,他疼,一直在哭。 池文韬和池夫人看见鲜血横流,肯定着急,那时候也是无意,就说了池以钦一句,还把玩具碎片扔了垃圾桶。 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其实很小,小到每一对兄弟之间都会发生。 只是那时候的他太小,还没能为自己形成一个成熟的思考体系,才导致他们越行越远。 “都是活生生的肉,哥哥不理他,他的心也会疼的。” 时樱吸了吸鼻子,眼睛含泪。 在甘师傅那里学习的几天,时樱真的看到了池以航有多努力,努力到让人不相信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他也有自己的任性,可这样的任性发展成乖巧,让他在迅速变得成熟。 池以钦看着这个玩具,喉头微动,突然间有些哽咽。 莫名的情绪,他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只是…… “难看死了。”片刻,池以钦起身,轻轻给时樱揩了揩眼泪,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了。 “走,先去把脸洗了。”他说着,拉住时樱的手,就要带她走。 “可是——”时樱明显还有其它的话要说。 “不自己走让我抱你?”池以钦说着,已经作势把手伸了出来。 “哦,那我自己走。”时樱把玩具放在桌子上,乖乖牵住了池以钦的手,跟着他往楼上走。 . 时樱全部都收拾完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她从浴室出来,放轻了脚步,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池以钦站在窗边,眼神沉下,眸中一片漆黑,就一直这么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以钦。”时樱走到他背后了,他都没有察觉。 她顿了顿之后,伸手拍了下他的背。 “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时樱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说:“往年除夕的话,你都在哪里过?” “和谁一起?” “在这里,一个人。”池以钦伸手探了下时樱的额头。 好在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池夫人和我说,希望我今年和她一起过。” 时樱抿了下嘴唇,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你知道吧……新婚第一年,一定要一家人,大家团团圆圆,这样新人才能长长久久。” “有这个说法的……”时樱说的自己都不信,完全在乱说。 “所以我们今年……回家过吧。”时樱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所想的。 “真的?”池以钦看着时樱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一阵心酸,静静看了会儿,淡声反问。 “嗯。”时樱应了声,连连点头,强调道:“真的!” “正月里不能见血吧。” 池以钦冷笑一声,手指渐渐曲起,轻轻道:“我要是做出点什么,让你守寡,怎么办?” 他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时候,伤过池以航的。 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他自己都明白。 “时樱,为了不让你守寡——” “我不去。” 这话听着像在开玩笑,可又透露着血淋淋的事实。 他和家人之间的矛盾,太深了,哪怕双方都有意想化解,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双方都有错,也或许都没错,可事情造成了,就有一个裂缝在,之后,会很难再修补回来。 池以钦笑意愈冷。 “好了,你乖乖去休息。”池以钦指腹轻轻碰了碰时樱的脸,指尖凉意十足。 这冷意上带着的温柔,竟让人后背发凉。 显然,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下去。 第41章 除夕前两天, 希卡要开一个发布会。 本来是安排在年后的, 只是法国那边出了点问题, 要求提前。 没办法, 池氏只好忙活了起来。 有些事情需要当面交涉,池以钦不方便,就都是时樱代替他来的。 经过这些日子,时樱法语都好了不少,之前上学时候抛下的一些知识,现在通通捡了回来。 她觉得自己要是不当池太太,那还能去弄个翻译的工作玩玩。 相信自己也是可以胜任的。 在后台的时候, 时樱正在准备文件,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再过一遍,她脑袋正疼。 池以航嚷嚷着跑进来,嘴里喊着“嫂子”,咋咋呼呼的,在时樱旁边坐下。 时樱揉了揉耳朵,不禁长叹一口气。 “小声一点。”时樱声音疲倦,提醒道:“你吵的我头疼。” “嫂子, 我跟你讲, 大事。”池以航咽了咽口水,眼睛都惊讶的睁大了, 说:“我哥刚刚竟然主动和我说话。” “要知道,就他那死脾气,我就算主动和他说话他都不见得理我的。” 池以航连连咋舌, 回想起刚刚的场景,觉得十分玄妙。 自己听起来都不太相信的样子。 时樱听见他这话,愣了下,也觉得奇怪。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池以航,疑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烦,让我滚远点。”池以航说起来,还很自豪。 时樱顿时无话可说,抿了抿唇,思考了下,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我说了‘好’,就滚了呀……”池以航说着,笑起来,乐呵呵的。 真地主家的傻儿子。 时樱轻哼了一声,不想再和她说话。 池以航自顾自的,还在继续往下说。 “我今天在他面前总晃悠,不下五次,要是放在以前,他不然就是不理我,一旦理我,那肯定要动手的。” 池以钦的理念就是,能动手绝不说话。 对待池以航,向来最不需要人道。 “可今天他烦我了,竟然开口说让我‘滚远点’!” 池以航惊了一声,强调道:“是三个字,滚——远——点——” 不是简单的一个“滚”字。 时樱不想理他。 就任他一个人在那里说好了。 池以航自己真能跟自己开心,就算时樱不搭理他,他也自顾琢磨着,喋喋不休,跟鹦鹉有的一比。 时樱皱眉,看到不太清楚的地方,低头思考。 过了会儿,她问池以航:“以钦人呢?” 说是过几分钟就过来,可现在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看见他人影。 怎么去哪也不和她说一声。 “不知道啊。”池以航一边回答,一边起身往窗户那边走:“我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忙完了。” 池以航探头往下面看,目光探究,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扫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像也不在下面。” “我去找他。”池以航突然兴奋,笑着提议了一句,就要下楼。 “你站住。”时樱出声阻止,也站了起来:“不用你去,我自己去。” 正好她该做的事也做完了,去找找池以钦,看他在干什么。 自己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 时樱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池以钦。 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不回,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眼看着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时樱找不到人,有点着急。 今天这么多媒体在,先别说发布会池以钦必须要在,他人不见了,时樱当然担心他的安危。 于是她往外面找。 刚出大门,她就看见了人。 时樱要出声喊,可接着发现,他身边还走着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时樱虽然不熟悉,但她记得她是谁。 徐蔓枝。 今天的发布会,徐家确实有参加,可要不是现在看见徐蔓枝,时樱早就不记得这个人了。 时樱当时看见人之后,停在门口,一时没有再动。 她看见他们两个人也停下脚步,开始说话。 池以钦面色平和,徐蔓枝同样淡然。 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过了大概一分钟,池以钦抬头,看见了前面的时樱。 徐蔓枝还在说话,他已经直接没理,朝着时樱走了过来。 徐蔓枝话说到一半,当时像知道什么一样,闭上嘴巴,没再继续。 脸色却格外难看。 盯着池以钦的背影,目光阴沉。 片刻后,她的目光转向了时樱。 两人目光对上, “发布会开始了?”池以钦看了眼时间,显然也着急了。 这是他在池氏负责的第一个大项目,今天正好是关键时候,他不能出错。 就算他表面上看起来对这些不在乎,可实际上还是很在意的。 池家的发展,池家的未来。 与他息息相关。 时樱垂了垂眼,神色黯淡不少,回答道:“找不到你,还没开始。” “我马上过去。”池以钦这时候来不及和时樱解释,快步往里走。 时樱收了收目光,也跟着他一起走进去了。 才走了两步,后面徐蔓枝叫住了她。 “时樱。” 时樱脚步顿了一下,皱眉,下意识回头去看。 徐蔓枝只是喊了声她的名字,后面就没话了。 静静看着她,眼睛里有莫名奇怪的情绪。 “在今天之前,我都很羡慕你。”徐蔓枝笑起来,眼底有傲意,渐渐盛起。 “可现在不了。” 时樱看着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正想问的时候,池以航跑了过来,拉住时樱,就拉着她往前面走。 “嫂子,哥哥都回来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快点走了,不然时间都过了。” 池以航着急忙慌的,力气又大,直接拽住时樱,把人往里面拽。 时樱没办法,只好跟着他走了。 . 发布会现场。 池氏这次的大动作,外界还是有很多人盯着的,大多都是注意着池氏动向,明里暗里的观察。 当然想从池氏手里分一杯羹的人也多。 在展示了一系列的新品之后,池以钦上台讲话。 之后媒体提问。 时樱和池以航在台下坐着。 他们坐在第一排,离台上最近的位置。 一抬头,正好就能看见站在台上的池以钦。 他穿着一件黑色西装,每一粒扣子都扣的整整齐齐,玉身而立,身材清瘦颀长,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好看到不行的眼睛。 外人对池家兄弟最大的印象,就是相貌。 以前媒体的镜头里,池以航出现的多,几乎找不到有关池以钦的图片。 那时候谈论的多,说池家小少爷的脸,放到娱乐圈,活脱脱能成当红小鲜肉。 可直到后面池以钦露脸多了起来。 池家大少爷气质清冷,一双眼睛里盛不下半点情绪,媒体评价他,是清冷贵公子。 长相更是万里挑一。 时樱坐在台下,就这么抬头看着他说话,瞳孔倒映出他的身影,像是有光在他身上,闪闪发亮。 她都舍不得眨眼睛。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错过了什么。 池以航拿着手机在拍照。 他脸皮厚,当时就在感叹,说他们池家这颜值简直绝了。 他长得好看,哥哥和他一样好看。 后面有一位年轻的男记者站了起来。 “关于这次的新产品,我们了解的已经足够了,还有一些其它的问题,我很好奇,不知道池少爷能不能为我解答?” 男记者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格外清楚响亮。 池以钦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来之前了解到池氏的股权结构,池少爷您的名字并没有在其中,还有您在池氏也没有任何职位——” “那请问您是以什么身份参加这次项目的?” 记者提问,咄咄逼人。 池以钦确实在池氏没有股份。 之前池文韬有想把股权分给他,只是池以钦并没有同意,不肯签字。 于是这件事也就作罢了,池文韬没有再提。 “我是池家的人。”池以钦面色淡然,回答道:“这就是身份。” 他没有任何需要特别解释的,身为池家人,他可以参加任何项目,只要他想。 因为这是池氏,而不是其它地方。 就算有些表面上的东西他现在没有,那以后也会有的。 池以钦说话不卑不亢,有如此有底气,反倒让这个记者没法再说什么了。 停顿了会儿,他抬头看着池以钦,又继续问道:“可我听说……池少爷您在六岁的时候,生过一场病,之后耳朵就听不见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的话,池少爷隐瞒这件事,算不算欺骗合作对象?” 这话一说出来,现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瞬间真是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几秒之后,有人开始说话。 “池少爷耳朵听不见?可我看他好好的,也没什么问题。” “可能只是听力受损,戴了助听器就能听见了,这也没什么吧。” “那说不定池家就是因为他耳朵不行,才那么看重小少爷的。”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不敢相信。 “以池家的能力,都治不好的病,那应该很严重吧?” 那记者看见现场的情况,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还在继续说。 “据我了解,池少爷的耳朵,已经完全听不见。” “那不就是聋子吗?”台下有人大声的说了一句。 而此时台上,池以钦的脸色显而易见沉了下来。 眉目间夹杂了冰雪寒霜,冻到极致的寒冷,蔓延开来将周围人都冻结,目光顿住,瞳仁里火气和冰霜混合,一时竟是难言的可怕。 这是他的伤疤。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伤疤被揭开,摆到所有人的面前。 这是骨子里深深的自卑,这么多年一点点刻下,不能被动。 第42章 “谁TM的再说一句话, 老子割了他的舌头!” 时樱一着急, 正要站起来的时候, 池以航猛然间站了起来。 这一站起来, 顺带还把时樱按了下去。 他面带怒色,牙关咬的紧紧的,一声喝出来,难言的厉色。 青筋暴起,简直凶神恶煞到了极点。 他这一喊,所有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特别是在他身边近一点的人,陡然间吓得耳膜一震, 闭上嘴巴,不敢出声了。 池以航往台上走,拿过话筒,直接就说道:“我哥哥耳朵听不听得见,关你们什么事?” “有这闲工夫,多管管自己的嘴巴。” 池以航毕竟年纪还小,第一反应就是要保护自己哥哥,至于现场场面什么的, 根本不会再管。 先怼了再说。 池以钦的情绪明显也有些失控了。 他气息越来越低沉, 手指紧握,就看着台下那么多人, 嘴巴不停地在动,偶尔传来几句他看懂了的话,却在一点一点冲击着人的血液。 池以航还在前面说, 少年挡在身前,哪怕面对着那么多人,却丝毫没有退却和畏惧。 池以钦的指甲都快掐到了肉里。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该庆幸的是,这是在外面,他身上并没有带刀。 就在这时候,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时樱很紧张,唇角止不住的轻轻在抖,慢慢握住池以钦的手,也只是握住,一句话都没有说。 周围有无数的灯光摄像头,还有数不尽糟心的人,但这时候时樱看着池以钦,眼睛里就只有他。 她的手握住他之后,池以钦紧握着的力气明显松了一些。 可时樱还是一点都不敢松懈。 她轻轻往回拉了拉他的手。 这是在示意池以钦跟她下去。 大概有那么十几秒的静默,池以钦还是没有动。 时樱只好又拉了拉,同时往旁边迈了一步。 她走这一步,离池以钦远了一点。 池以钦的步子跟着移了一下,随即一顿,他迈开大步,拉着时樱往台下走。 那一刻他突然在想,让时樱这么在摄像头下面站着,明天的报道,肯定又有很多中伤她的。 他要保护时樱。 这瞬间时樱都没反应过来,猛然被他拉着走,惊了一下,才不那么稳的跟了上去。 . 不到一个小时,网上报道纷纷扬扬就出来了。 大多都是在说:池家大少爷池以钦耳朵听不见,是个聋子。 对于当今的网友们来说,要“扒”点什么东西出来,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一旦一件事成为了热点,它就会成为人们密切关注的对象。 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谣言和诋毁。 以池家的影响力,相关新闻,已经升到了热度排行榜前三。 因为池以钦的颜值,当初照片爆出来,那几天池家股份都涨了不少。 这样的精致贵公子,简直就是书里走出来的人,更加没法用语言来形容。 应该是一个完美的人。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被大众认为完美的人,竟然从小耳朵就听不见。 说起来,就是个残疾人。 这样的人,往往都是会被人怜悯的。 很多人都在讨论,说他可怜。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失望。 失望他和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形象不一样。 纷纷惋惜。 不过相比网上的这些谣言,实质性来的更大的,就是池氏股价在一小时内暴跌。 这么重要的发布会被搞砸,后面还有人盯着搞鬼。 股价不降才怪。 尽管池氏在后续紧急发动了处理措施,公关也都在积极工作,可这事来的太突然,处理起来没那么容易。 时樱坐在沙发上,翻着最新的一些报道,咬着下唇,面色越来越凝重。 她看得心里一揪一揪的,每一个字都十分难受。 时不时的往楼上看一眼,反正一直没听到有动静。 池以钦回家后就进了书房,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回来的路上,他也一言不发。 时樱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加不敢乱说,于是也只好沉默。 但她能知道,池以钦的情绪很不好。 虽然之前也见到过很多次他生气,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他全身的生气都消了下去。 整个人死气沉沉。 当然,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时樱又继续翻了页面下去,视线虽然在屏幕上,可心不在焉,几乎没怎么看进去。 这时候门外传来动静。 一点点细微的声音,时樱当时就听见了,警觉起来,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 门被慢慢的打开。 池以航小心翼翼的探头,往里面看了一圈,和时樱目光对上。 他面色紧张,手上动作朝着时樱比划了几下 。 在打手语,意思是问池以钦现在怎么样了。 时樱也打手语回答他:他在楼上。 池以航看见后,愣了下,抬腿轻轻的走了进来。 他垫着脚尖,像个做贼的。 明明刚刚时樱说了池以钦在楼上,而且他也听不见声音,池以航就是一副要轻手轻脚走路的样子。 直到走到沙发旁边了,池以航才停了下来,小心在时樱旁边坐下。 “嫂嫂,你还好吧?”虽然更担心池以钦,可现在看见时樱在这里也不高兴,池以航同样忧心。 他抿了抿唇,问了一句后,眉头皱的越来越高。 “我没事。”时樱笑了笑,摇头。 她和池以航一样,在担心池以钦而已。 “公司的事,嫂子你不用担心。”池以航说这话的时候,难得老成,声音沉下来不少。 “我爸妈会解决的。”池以航出声安慰。 “反正我池氏家大业大,就算这一个项目黄了都没什么。” “没在怕的。” 少年信誓旦旦,一脸认真的样子,反而让时樱更加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后点头。 池以航说着,往楼上看了看,脚步蠢蠢欲动,想上去看看。 可再□□复下,他还是没有再动。 “算了,我不打扰哥哥了。”最终池以航轻叹了一口气,停下动作,还是决定在这里坐下来等。 池以航当然明白,于是接着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周围陷入一死沉的寂静。 . 一直到晚上七点多。 时樱看了眼时间,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这么久过去了。 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去给你做晚饭吧。”时樱说着,站起身来,要往厨房走。 池以航肯定也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时樱想着还是做点饭,等下上楼去看看,要让池以钦也吃饭才行。 可她刚刚站起,突然一阵头晕,趔趄了一下,没站稳差点摔倒。 池以航眼疾手快,当时看见时樱往下倒,马上站了起来,伸手去扶她。 少年力气挺大,一只手臂稳稳的把她扶住了。 时樱眼前像冒着星星,头顶一片晕乎乎的,那瞬间模糊到眼睛都看不太清楚。 要不是池以航扶住了她,她真的就倒下去了。 应该是坐太久了,所以一站起来就头晕。 时樱缓过来一些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嫂嫂你脸色不好。”池以航没有放手,观察了下时樱的面色,不禁着急了起来。 稍顿片刻,他手指搭在了时樱的手腕上。 凝神下来,像在思考。 时樱缓了一口呼吸,停顿住没动,等着看池以航的反应。 池以航眉头皱的更厉害,像感觉到什么,又不敢确定,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越来越犹豫。 “嫂嫂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吗?”池以航出声询问。 “还好。”时樱摇摇头,回答:“就是容易累。” 她一直都把身体养的不错,基本没什么病,只是最近几天容易疲乏,总想睡觉。 这是唯一反常的地方。 “这个……我也说不好……” 池以航跟着中医的老师学了不过半年,而且大多数都学的耳朵相关,至于其它的……他也是半桶子水。 反正知道一点,不敢乱说。 “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池以航斟酌着提议。 时樱一愣,听他说的话,疑惑问:“很严重吗?” 池以航能治好池以钦的病,他在时樱心里,是有一定实力的,医术这方面,他并不差。 所以他说的话,时樱相信,也都听。 “不严重。”池以航摇了摇头,低垂着还在继续思考。 “嫂嫂,没事的。”突然间他抬头,看着时樱,弯唇笑了起来。 “还是先吃晚饭吧,我打电话让人送点饭菜过来,你好好休息,别累到了。” 池以航说着,按着时樱在沙发上坐下。 坐下之后,他拿出手机打电话。 应该是给助理打了电话,说让他送饭过来。 “嫂子,今晚我就在这里睡好不好?” 池以航打完电话,抬头对时樱说道:“我睡沙发,保证让自己透明存在,不打扰你们。” 不是他睡不睡沙发的问题,是家里本来就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除了楼上那间外,其余任何地方都睡不了。 再说了,别说是池以航,就连时樱今晚可能也要睡沙发了。 池以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樱想让他静一静,等他自己出来,不想打扰他。 “我先稍微眯一会儿。”时樱侧躺在沙发上,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本来就乏力,今天一累,身体更撑不住。 早就困了想睡了。 果然,不到五分钟,她已经进入睡眠。 呼吸声浅短,蜷着身体,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池以航手指点着膝盖,还在懵懵的想刚才自己摸到的脉象,不断回想甘师傅和他说过的那几句话。 好像能对上,又好像不太对。 接着,他目光渐渐移开,停在了时樱的小腹处。 第43章 饭菜送来的时候, 时樱已经睡得很熟了。 池以航把饭菜放到桌子上, 想了下, 还是没有喊醒时樱。 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还是让她多休息休息。 接着他送了一份饭菜到楼上。 楼上房门紧闭,一直没有任何动静,透不出任何光亮,像是没有人在一样。 但池以钦确实在里面。 池以航把饭菜放在门口,然后写了一张小纸条,从门下面塞了下去。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池以航下楼的时候, 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的,就盯着房门看。 可一直到他下楼了,房门也没有开。 于是池以航坐到餐桌前吃饭,拿起筷子的时候,轻叹了一口气。 显然是心情低落。 虽然菜有很多,也很丰盛,送的及时, 到现在都还是热的。 但池以航吃了几口, 就实在吃不下去了。 没有胃口。 还是放下了筷子。 夜已经深了,偌大的别墅里, 只有厨房这边开着一盏小灯,其余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透着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只是偶尔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时樱在沙发上睡,池以航怕自己过去会打扰她, 于是没动,找了个桌子,自己趴下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浅的声音。 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没有开灯,在一片漆黑中,只能看到他一双和黑暗沉到底的眼眸,夹杂着阴郁和戾气。 这是很久都没有在他身上看到的东西了。 脚踩上最后一块楼梯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目光环顾周围,在黑暗里摸索着打量。 依靠着一点点小小的光亮,他眸子微微的眯起,依稀看到沙发上有一个蜷着的身影。 他直接走了过去。 俯身,一手伸到她的脖颈下面,另一只手挽住腿弯,起身用力,动作却很轻,想要把她抱起来。 时樱本来正在熟睡中,突然有人动自己,她稍微动了几下,从梦中渐渐清醒。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她提起一店的心放下来,又慢慢闭上眼睛。 即使意识还不太清醒,时樱还是圈住了他的脖子。 搭着下巴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她哼唧了两声,只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抬脸碰了碰他的耳廓。 这是她下意识的安慰。 嘴里嘟囔了两声,反正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池以钦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只是抱着时樱往楼上走。 这么黑的地方,他还抱着一个人,走路却十分的稳,像是白天走在平地上一样。 晃都没有晃一下,更别提磕到碰到了。 在上楼梯转弯的时候,他侧过身子,自己对着扶手有棱角的这边。 怕磕到她。 然后进了房间,把人放在床上,好好的躺着。 同时把被子也盖好了。 时樱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脸上也贴了几缕乱糟糟的 。 他顿了一下,帮她把头发挽至而后。 露出一张白皙的脸蛋。 他的手指轻轻碰了下她的脸。 收入眼帘,时樱眼睛闭着,十分静谧。 他直起身子,眼眸依旧是淡淡的垂下,自始至终,整个人都没有太大的感情变化。 全身上下散发的疏离,始终没有散去。 时樱手指勾住了他的手指,一点点小小的力气,轻轻的晃荡。 温温软软的手指,想努力的抓住他。 他反手接住她的手,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又很有耐心的把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把被角一一掩好。 动作很轻柔,却没有一抹留恋,身上死沉的气息萦绕,无法散开。 然后他转身,走出房间,轻轻把房门关上。 . 时樱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从床上坐起,只觉得头昏昏沉沉,一时脑袋糊涂,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才慢慢的想起,自己昨天明明在沙发上睡着了。 而且既然她在房间里的话,那池以钦在哪里? 时樱往四周看了一圈。 房间里整洁干净,一点被人动过的迹象都没有,除开这张床,其它完全都没有人存在的痕迹。 时樱觉得头又有点晕了,只好扶着一边,慢慢的从床上起来。 她走到房门口,刚打开门,就看见外面探头探脑一个身影。 时樱吓了一跳,心中惊跳,往后倒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嫂子嫂子,你小心。”池以航面色紧张起来,因为隔得还远,一时不方便去扶,看得他心惊胆战。 看见时樱也只是晃了一下,没什么事,池以航才松了一口气。 “以钦他——”时樱往外面看,话还没说完,池以航就指了指书房的位置。 时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愣了一下,当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嫂子,走吧。”池以航说着,朝她招了招手。 时樱皱眉,不太明白:“去哪里?” “医院啊。”池以航回答。 “我没事。”时樱摇头,还是不太愿意,小声的说:“我就想在家里待着,不想出门。” 也没什么大事,还弄到要去医院检查,大小题大做了。 反正时樱觉得没有必要。 “我哥他不关自己几天出不来。” 池以航进了房间,示意时樱先去洗漱,紧接着又说:“嫂子,我们先去医院检查,别把自己身体搞坏了。” 池以航很耐心的劝她。 虽然他没有明说什么,但从他的语气里,时樱听出来,还是要重视。 于是她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应道:“好。” “你等我一下。” . 书房里窗帘紧紧拉着,严丝合缝,不透过一点点的光亮。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居服,坐在桌子前。 而桌子上放着一排满满的东西。 正中间的是一堆药渣,黑乎乎的,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 而旁边还放着很多其它的药。 池以钦手指捏起药渣,放到鼻尖处,闻了一下,又去拿旁边另外的药,再闻。 他一手拿着一样,似乎是在对比。 片刻后,他瞳仁一缩,手指陡然捏紧,然后把两种药都扔进了垃圾桶。 情绪又沉了不少。 以前在这个房间待着,他手指脚趾都是冰凉的没有知觉,静静坐着的时候,会感觉连血液也是凝固的。 但现在真的好很多了。 至少能感觉自己是有温度的。 但这样的温度却让人觉得违和。 如果感觉不到什么,还会让人好受一点。 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原本会有安心的感觉,会觉得心里舒服。 可这一次待了这么久,又和之前不太相同。 池以钦手指紧紧的扣住,几乎已经快捏进了肉里,一截白玉般的手指,指尖却带着点药渣的黑色。 他起身来,往架子旁边走。 抬头的时候,他唇角弯起一抹笑容。 可这笑容却冰冷的不行。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想,自己这样活下去,究竟有什么用。 他拥有比其他人都要好的一切,本该也有一个更好的人生,而在他耳朵听不见之后,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那段时间他在努力锻炼自己各方面的能力,却渐渐与外界脱节。 很多事情,都变得和之前不一样。 而在他发现待在黑暗里会让他舒服一点后,就习惯了这样待着。 其实他也想改变,也想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人生。 特别是在遇见时樱之后,努力的想让她过的更好。 那些他心里的坎,外界的坎,他在努力一点点的跨越。 身后突然照进一抹光。 听不到声音,可池以钦也知道有人进来了。 门没有锁,只是关上了。 他原本一个人在家会锁上,锁紧了心里才舒服,可现在想到还有时樱在,他锁紧了,有事她就找不到自己。 所以他没有锁。 身后人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 一只手慢慢的伸过来,试探着往前,手指微微弯着,稍顿之后,抱住了他的腰。 手指轻轻揪住了他的衣服。 她另一只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也伸了过来,然后塞到了池以钦手里。 这边太黑,池以钦接过,也看不清这是什么。 只是能感觉到是一张纸。 于是他拿起到眼前。 外面门开着,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亮,池以钦眼睛眯起,仔细看着上面。 这是一张医院的B超检查结果单。 一路看下去,在最下面写着:超声孕周约6+。 孕周? 这两个字从他脑海闪过,突然间激灵了一下,瞬间敲打他整个意识,重重的震了一下。 他伸手开灯,乍一下房间里明亮起来,闪了眼睛,他还有点不太习惯。 可即使眼睛难受,他还是死死的盯着检查单上。 有足足一分钟的时间,他没有动。 就看着单子上面黑乎乎的一团超声影像,也看不出什么,但池以钦的眼眸渐渐变得赤红,眼眶里闪着有泪水。 那几个字在他的眼睛里,闪过无数遍,而他反应不过来,在一遍一遍的确认之后,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的时樱。 她穿着一件卫衣,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唇角弯起,有笑容。 池以钦低头,目光停在她的小腹处。 他伸手,动作缓慢,朝着她的小腹,一点点过去。 可就在手指快要碰到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又把手收了回来。 还是没有继续。 在害怕,在不确定,也有难以言说的喜悦。 每一样都融合在了一起。 池以钦收回目光,看向时樱。 那时候他在想,这个他生命里的至宝,又为他带来了另一个宝贝。 好像太过遥远,现在偏偏又在眼前。 池以钦直接两手揽过,紧紧把她抱进了怀里。 就在这一瞬间,他觉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重要了。 他人生的矛盾点,在这一刻下降变化,生命里迎来了新的东西,是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奇妙。 第44章 抱了很久, 池以钦都没有撒手。 时樱渐渐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只感觉自己被勒的越来越紧, 呼吸渐渐困难。 可她也没没说什么, 只是轻轻的捏了下池以钦的手臂。 池以钦明白她的意思,松开一些,却还是抱着她没有放开。 “太不真实。”池以钦开口,声音嘶哑,一时间竟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从昨天到现在,他都是一个人待着,一句话没有说过, 所以一开口,喉咙都不习惯。 时樱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那让你感受一下。”时樱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 他指尖触上,碰到一片温软。 腹部很平坦,什么感觉都没有,完全让人想不到,现在就在这里, 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池以钦的指尖在颤抖, 停不下来。 时樱特地往后小小的退了一步,看着池以钦, 笑道:“我也觉得不真实。” 池以航带她到医院的时候,才告诉她,昨天晚上摸到她的脉象, 像是怀孕了。 当时听见他的话,时樱整个人都懵住了。 后面一直到躺到床上做检查,拿了结果医生和她说话,她都处于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 出来医院,外面阳光正好,照射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温暖,突然心脏快速跳动了起来。 她真的真的很开心。 这一个来的很突然的孩子,却让人充满幸福。 她迫不及待的想让池以钦知道。 他知道了,肯定会开心的。 只要看到他开心,那时樱会更开心。 “以后我们就是三个人了。”时樱笑了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东西,塞到池以钦手里。 “给你的礼物。”时樱笑道:“祝贺你,马上要升级成为一个爸爸。” 池以钦张开手,看见是两颗棉花糖。 以前时樱也送过,只是他没吃,给扔了。 那时候觉得她特别好笑。 “可我没有礼物送给你。”池以钦笑了下,有点喜欢这个礼物。 也有点歉疚。 “没关系。”时樱摇头,道:“只要有以钦在的每一天,都是礼物。” 池以钦心尖上暖流涌过,慢慢握着她的手,到嘴边,轻轻吻了吻她的手指。 他唇瓣温热,停住,就不愿意再动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虽然我知道不该提,但之前发布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了。” 时樱笑着看他,笑容收了收,心里沉沉顿了一下,说道:“也不要不开心。” 她不想说的,说了肯定让池以钦不高兴。 可问题在这,也不能不解决,总要面对。 “没有不开心。”池以钦嘴角淡淡的抿住,轻轻启唇,声音轻描淡写,泛着冷意。 “只是和自己生气。” 生气自己依旧不能做到很好,不能不在乎自己耳朵的事。 不能像之前答应时樱的那样,要和她一起,好好的生活。 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和自己生气。 时樱一直这么站着,池以钦都怕她站累了或者难受,话音刚落,就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他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握住她的手,俯身下来,两眼目光和她的对上。 “我怎么说,也是池家的人。” 他冷笑一声,眼睛里满是笃定和自信,声音轻轻的,却十分有分量。 “以我池家在柏城的地位,轮不到外人来说三道四。” 他耳朵的事,池家一直瞒的很好,这么多年,他偶尔出入那些场所,遇见的人,也都对他毕恭毕敬。 人家都知道,他是池家大少爷。 就算没有股份,没有职位,他依旧是池家的人。 所以在他的心底里,也有那份尊贵和傲气在。 这是池家从小就给他的东西,无论之后再经历什么,这样一份气量永远都在。 “说那些话,和做那些事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池以钦摩挲着她的手指,握在自己手里,都不愿意放开。 “他们应该知道,得罪我,会是什么下场。” 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锋芒,时樱看着他,心里发瘆。 “谁?”时樱小声的问他。 “姓徐的。 ”池以钦没有要瞒她的意思。 那天发布会,徐蔓枝突然找他,说有事情要和他说。 池以钦本来没有理她,可徐蔓枝之后却问他,耳朵是不是听不见。 她说出去谈,十分钟就好。 池以钦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他完全不理的话,就怕她又去烦时樱,所以干脆把所有矛盾都转到他身上。 徐蔓枝说的话都很奇怪。 她在说以前的事。 她描述的那些,池以钦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很明确的表示,让徐蔓枝不要再来打扰他。 池以钦这个人,本来就对外人十分排斥。 连说话的态度都不会太好。 最后回来,在门口,也就是时樱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 徐蔓枝说了一句“再见”。 之后关于那个记者,池以钦让人去查了。 果然,和徐蔓枝有关系。 “先回去休息。”池以钦说着 ,俯身要抱她起来。 “我可以走路。”时樱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后躲了下。 她又不是残废了,不用走路还要人抱着走。 但池以钦明显没听她的,只是继续要抱她起来。 于是时樱也不躲了,反而抱住他的脖子,让他把自己抱了起来。 看他往卧室的方向走,时樱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什么。 “还有一件事……”时樱小声的提醒他:“今天是除夕,我们……” 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夜,阖家团圆的时候。 时樱只是觉得,一年才有一次的日子,又意义重大,还是不应该,太随便就过了。 要和家人一起过。 “你不答应我,我不开心了……”时樱唇瓣抿起,可怜巴巴看着池以钦,脸上笑容渐渐凝住。 “我都那样说了,你还要去?”池以钦淡淡询问。 “不许你说。”时樱脸色一变,瞪着他,生气道:“你现在敢让我当寡妇?” 他之前说的要守寡的话,时樱当然都记得。 很不喜欢听到那样的话。 “不敢。”池以钦摇了摇头,把时樱放到床边坐下,然后去衣帽间找衣服。 “外面太冷了,你多穿一件衣服。” 池以钦拿了件毛衣和棉袄出来,都是厚实又暖和的。 她现在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他刚刚抱她的时候,都能明显感受到衣服有多薄。 时樱当时就明白过来,池以钦说这话的意思,是他答应了。 她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于是她乖乖的张开手,坐着不动,看着池以钦说:“那你给我换。” 虽然外面不是太冷,她也不喜欢把自己团成团像个毛球。 可她开心,让她直接把自己团成来用滚的都行。 “还是以钦最好了。”时樱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月牙,歪头,满是喜欢的看着他。 “时樱,你要是这样,我就出不了门了。”她一这么笑起来,池以钦就没办法招架。 “我坐着,乖乖的。”时樱收回动作,说完之后就坐好,也不再说话了。 . 池夫人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家里的阿姨都让放假回去,现在除夕夜,就她和池文韬两个人在。 以航那小子,说了晚上回来,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池夫人擦了擦手,正想出来再给池以航打个电话。 就在这时候,门被打开。 她停下动作,下意识往门口看去。 意想不到的人。 池夫人愣在原地,看着池以钦和时樱牵手走进来,也就怔怔的看着,没有动作。 向来优雅得体的贵夫人,像失了魂一样,想开口说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自从十八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家过年。 他是成年人了,要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所以池夫人也从来没有干预过。 更加没有说,会去劝他让他回来。 “夫人好。”时樱先开口喊的人。 池以钦没有喊妈妈,时樱跟着他也一直都没有喊。 她这一出声,池夫人才反应过来。 “先坐,我在准备吃的。”池夫人反应过来,赶紧示意池以钦和时樱过来坐。 池以钦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询问时樱。 “冷不冷,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穿这么多衣服了,摸着手还是有点冷。 话音刚落,池以航就从后面跳了出来。 “我来我来。”池以航格外积极,笑呵呵的,直接就去倒水了。 既然他要做,那池以钦当然不会和他抢。 “夫人厨艺看起来很好的样子。”时樱坐下之后,不停往厨房那边看,只看见池夫人动作娴熟,完全像一个家庭主妇。 和她之前带给人的形象有太大偏差。 而且看这架势,厨艺肯定比她妈妈好多了。 “她厨艺好。”池以钦难得在这个话题上接了她的话,可下一句,话锋急转。 “厨艺再好,也没见她做过几次饭 。” 第45章 池家是白手起家, 池以钦出生的时候, 正是池家最关键的时候。 每一个人都很忙, 包括池夫人。 以前在他们那个小县城里, 池夫人是出了名的贤惠,做得一手好菜,几乎什么都会。 在池以钦很小的时候,她会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 虽然时间过去有点远,可有些事情和画面,到现在也还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后来池夫人做的就很少了。 一直到现在,一年她都不见得下一次厨房。 有时候忙起来, 人在国外,除夕夜都不一定在家里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停车的声音。 不用想也知道,是池文韬回来了。 果然,两分钟后,大门打开,池文韬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池以钦和时樱。 当时他愣了一下,走过来, 很平淡的笑了笑, 说:“回来了?” 就好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池以钦当然没有反应。 时樱站起来,应了一声, 然后朝着池文韬点头,笑着打招呼:“叔叔好。” 池文韬还是很喜欢时樱的,这姑娘大方得体, 还有着让池以钦改变的本事。 这样的姑娘,他很欣赏。 当然她是跟着池以钦一起不喊“爸妈”的,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也没特地说什么。 有些事情只是时间没有到,池文韬不会特地强求什么。 “哥,玩游戏吗?”池以航拿着个游戏机,打开电视屏幕,把另一个手柄递给了池以钦。 池以钦没理。 于是池以航转而递给时樱,笑说:“那嫂子我们一起打呗。” 时樱也不拒绝,从他手里接过手柄,往前坐了一点,和池以航开了一局游戏。 时樱不太会打游戏的,操作又慢又笨,而且池以航年纪小胜负欲强,从来不会让着人。 玩了三把,时樱把把都输。 最后一把还输的特别惨,几乎是一进游戏,就“game over”了。 时樱自己掌控不好,拿着手柄一点都不顺手,再加上输的丢脸,下唇都紧紧咬住了。 有点不开心。 她本来想说,再来一局。 可就在这时候,自己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时樱回头去看,池以钦已经在她后面坐下,两手分别握着她的手,看了眼池以航,冷声道:“再开一局。” 池以钦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边,池以航也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触到他眼底冒着的火气。 池以航心里一惊,赶紧收了目光回来。 他点头,连连答应,又开了新的一局。 池以钦就握着时樱的手,控制她,再操控手柄。 他动作很熟练,就算握着时樱的手在玩,也没有半点别扭和不舒服。 一开局直接上,一秒赢。 速度快的时樱都没有看清楚。 她还没从刚刚那一局中缓过神,池以钦的声音又响起在耳边:“再来。” 接着再开一局,池以钦倒是没有像之前那么快,可完全是吊着池以航在打,让他跟着他的节奏来。 给人牵着鼻子走。 池以航气得牙痒痒,使劲的按键,想再尽最后的努力,看能不能扳回这一局。 可在池以钦面前,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最后还是输了。 “哥你以前就很厉害了,现在怎么还能更厉害呢?” 池以航拿着手柄,闷闷说了一句,实在是不开心。 他还小的时候,经常看池以钦在打游戏,那个时候他也不会,就光坐着看,觉得哥哥特别厉害。 后来这么多年,家里这台游戏机一直没换过,池以航有事没事,就会自己来打上一局。 自认技术已经很好了,可没想到池以钦会更厉害。 “我不服,再来。”池以航的胜负欲彻底被激了起来,往前坐了坐,背都挺直了,主动开了一局。 结果依然和之前一样。 这下轮到池以航耷拉着头 ,彻底蔫了。 “说了,不要欺负我老婆。”池以钦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满是警告。 说完,他收了目光回来。 池以航张了张嘴,有话想说,可到了嘴边,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出来。 又想了下,大概是觉得自己还是要说,于是回头,一脸渴求的看着池以钦。 “哥……不然……你教教我?” 这一点上,池以航是真的很佩服池以钦,也想和他达到一样的水平。 虽然输了,但还是要虚心求教。 “来,我教你。”听到池以钦这句话,池以航眼睛顿时就亮了,转过身来,朝着池以钦。 却看到池以钦握住了时樱的手腕。 低着头,在和她说话。 “游戏规则都不知道,你说你能赢吗?”池以钦一边轻轻的和时樱说,一边给她做示范。 “对手那么菜都打不赢,这是在丢我的脸。” 他语气轻描淡写,甚至能听出其中的不屑来。 “我什么时候——” 池以航起身,脸上表情明显是急了。 他哪里就欺负嫂子了,打了几局游戏而已,而且就算真的说起来,那也是池以钦虐他比较多吧。 池以航当然有点生气,可接着想到自己什么办法都没有,只好又坐了下来。 算了,他一点也不生气。 这客厅里声音热闹,池夫人小心翼翼的探头往外看,还朝着池文韬招手,喊他过来。 “很久没看他们兄弟俩这样在一起过了。”池夫人轻笑着感叹了一句。 之前他们交流不算太多,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池以航主动。 那时候池夫人没有太过于关注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只觉得男孩子之间,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不用加以干预。 有时候家长插手多了,反而不好。 可自从知道他们关系很不好之后,池夫人依旧没有插手,只是暗地里观察。 最近明显好了很多。 大概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 “咱们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家里人口本来就不多,所有人却又都整日整日的不在,好不容易能有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 房子都看起来有生气太多了。 池夫人在厨房门口往外看,目光不知不觉就停到池以钦身上。 她想起他还很小的时候,特别爱笑,见到谁都是乐呵呵的,扬着小手,想跟别人玩。 就连生病去医院挂水,针打进来的时候都冲着护士笑,后面知道疼了,才会哭上几声。 哭完那几下就没事,再呵呵的傻乐。 好像疼过一下就过去了,傻孩子只知道笑。 偏偏以前这么一个爱笑的人,生生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池夫人心酸,可有些事情,不是弥补就能做到的了。 她心里清楚的明白,还很远。 但至少每一步都在踏出,在一点点的变好。 . 池家过除夕夜,有自己的习惯。 一般都是十点左右开始吃饭,到十二点结束。 也不用守夜,各自回房间睡觉。 吃饭的时候,池以航兴奋的简直上了头,在很努力的活跃气氛。 “爸妈,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快吃完的时候,池以航放下筷子,喝了口水,一脸神秘。 时樱听见这句话,低头,心惊跳了一下。 池以钦当时就察觉到她的异样。 他的手伸下去,在桌子下握住了时樱的手,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指,让她不用害怕。 池以钦和家人关系不好,时樱夹在中间,只能尽力的缓和一点。 调和她是做不到的。 而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有点害怕,总觉得怀孕的事,还是先不要和他们说。 这边池以航话到嘴边,以后呼之欲出,突然间看到,旁边池以钦瞪了他一眼。 池以航嘴巴闭上,当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什么?”见他不说了,池夫人就好奇的问了一句。 “就是……”池以航笑得勉强,一边想着怎么瞒过去,另一边心里还要想理由。 “妈您做的菜比之前又好吃了。”池以航呵呵笑了两声,自己都觉得尴尬。 “哥和嫂子也喜欢。”池以航又加了一句,道:“所以妈你以后要常做。” “过年给自己放个长假,只要你们在家,天天想吃几顿都可以。” 说完这话,池夫人看向了一旁的池以钦。 眸子里有万千心酸,积淀的久远又深重。 第46章 吃完饭之后, 各自回了房间。 池以钦的房间很久没有住人了, 可里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甚至一点灰尘都没有。 只是没有一点生活的气息。 时樱一进门, 就很好奇。 她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相框,小跑着进去,仰起头来,很认真的打量。 这些全都是池以钦的照片。 小时候的照片多一些,之后的照片虽然也不少,可他站在那儿,冰冷着脸, 渐渐都没有笑容了。 时樱就看着六七岁的小男孩,手上拿着玩具,抬头看镜头,笑得十分开心。 小时候的池以钦同样眉眼精致,能隐隐看出他现在的模样来。 “以钦,这是你几岁?”时樱指着那张照片问池以钦。 “六岁。”池以钦看了一眼,几乎瞬间就回答了出来。 那张照片是他生病之前照的,那一天他生日, 所以很开心。 那样的笑容, 连他自己都很多年没有看到了。 “你小时候也太可爱了,笑起来更可爱。”时樱看着照片, 眼睛都亮亮的。 接着她又遗憾:“为什么不能是从小就认识你?” 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她没有参与,觉得很遗憾。 池以钦没有说话, 目光被桌子上的东西吸引了,朝着那边,慢慢的走过去。 而时樱还在看照片。 她看着池以钦年龄更小时候的照片,突然在想,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后生出来,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 那肯定很可爱。 “这张是才出生的时候吧……”时樱看到照片里小小的婴儿,简直萌的心都化了。 她一路看过去,说着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人回她的话搭理她。 时樱好奇,转过身去看。 只见池以钦坐在桌子前翻看什么东西,聚精会神,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存在。 时樱皱眉,往前走了几步。 背着光,她看不清他手里的是什么。 离人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她就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的探头,想悄悄看池以钦在看什么。 可她才探头出来,池以钦就把东西收起,站了起来。 时樱一惊,当时停住动作就站定了,看样子,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一脸无辜的看着池以钦。 池以钦沉着脸色,朝她走了一小步。 他低着头,面容沉在暗光里,看不太清晰。 可眼睛里似乎冒了泪光,有点红红的。 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点异样的情绪。 时樱这时候也没办法想这些,当时一颗心顿时紧张的提起,抿了抿唇角,眼珠子慌乱的无处安放。 可池以钦只是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触着她的指尖,感受到微微冰凉,眉心不禁皱了起来。 “坐下。”他拉着时樱到床边,按着她坐下。 时樱也都听他的。 让她坐下之后,池以钦就转身进了浴室。 不到两分钟他出来,手上端了一盆热水,走过来,放在时樱脚边。 时樱穿着一双家居拖鞋,毛绒绒的,还挺幼稚。 池以钦蹲在旁边,把她的鞋子袜子都脱了,两手轻轻捧着,放到热水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轻轻的为她按摩。 脚底有很多穴位,池以钦都很清楚它们的位置和效用,手指屈起有力,耐心的为她按摩。 他这么按着,暖暖麻麻的,时樱坐着,很享受。 她脸上带着笑容,看着面前的池以钦,幸福的简直掉进了蜜罐里。 今天是很好的一天。 在这一天里,她感受到每一分每一秒流淌过去,都是跳动着喜悦和欢欣。 时间走到零点,又是新的一年。 “谢谢老公。”池以钦为时樱擦了脚,起身的时候,时樱歪头看着他,声音甜甜的。 池以钦目光一紧,下意识握住时樱的手,手指往回收。 他按住她的头,俯身落下一吻。 他的气息霸道又强势,紧紧的把人按住,居高临下,把所有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 他心里的喜悦,难以言说。 大概是这么多年以来,终于有了自己的希望。 “谢谢你,时樱。”他轻轻咬着她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压的又低又沉 。 有满带疲倦之后的松懈感。 “我们之间,以后都不说谢谢了。”时樱抬头看着他,轻轻笑着,说道:“好不好?” 他们是夫妻,是一体的,无论是做对还是做错,都不用说“谢谢”。 还有“对不起”。 这样的话会显得人之间生疏。 “都听你的。”池以钦点头应下,声音温柔不少。 时间跨过零点,到了新的一年。 外面一片灯火通明,整个城市都是喜悦的迎接新年的气息。 时樱窝在池以钦的怀里,周身环抱着他身上的温暖。 沉沉睡了过去。 . 时樱怀孕到三个月的时候,开始有孕吐了。 她之前还觉得没什么感觉,肚子里真真实实有一个孩子在,她却感受不到哪怕一点点。 每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没受什么影响。 她那天晚上和唐棠聊天还在说,自己这个孕怀的很舒服。 可刚刚说完,到第二天,她一闻见鱼汤的味道,就从胃里冒酸水的泛恶心。 然后趴在厕所吐了好久,也没吐出什么来。 吐完之后,胃里嘴里都很不舒服,她饿了,想吃东西,偏偏又没有胃口。 池以钦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待着,突然觉得伤心,心里一阵委屈。 有时候伤心的感觉就是来的莫名其妙,明明也没有什么,眼眶不自觉就是红了。 唐棠又给她发消息过来:【你男人太帅了!】 接着她发过来几张截图。 前两张新闻截图,都是一些徐蔓枝的黑料,大概就是说她大小姐脾气,做过很多不好的事。 小打小闹的营销号新闻,也没什么,毕竟她真的是大小姐,就算做的过分了,别人说她什么,也影响不到她。 只是徐家在这个转型的关节眼上,铺天盖地这些新闻,难免对他们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男人nb啊,直接把他们徐家这几个生意都给截了,现在徐氏股价大跌,惨的不行。】 池氏在两个月前进行了股权变更,池以钦成为了池氏第二大股东,同时也在池氏安排了职位。 目前任职旗下品牌希卡的CEO。 主要负责新品牌进军国外的大小事宜。 在池家大少爷没有真正上任之前,谁也不知道,沉寂了这么多年的池以钦,在生意场上,会是如此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 他做任何事情,都能保持绝对的理性,从不手软。 这样的人,在短短时间里,就让外人快速对他改观。 先不说他耳聋这件事是真是假,但要真的是一个聋子,还能做到这个地步,才真的让人惊叹和敬佩。 而且在稳定了希卡发布会上的事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对徐氏下手。 就他那力度,活就像徐氏上辈子和他有仇一样。 【太解气了,我早看不惯那徐蔓枝了。】 唐棠连发了几个感叹号,足以看出她现在的心情到底有多激动。 这几个晚上连着有几个晚宴,唐棠都没看见徐蔓枝,要知道,以前这种场合,她非来不可的。 看来现在也是事情缠身,离都离不开。 【你不是要去冰岛玩吗?什么时候走?】 耐心的等着唐棠感叹完,时樱才想着问她一句。 早半个月前,唐棠就在喊着要和自己的小男友去冰岛玩。 出去旅行一趟才能知道这个人和自己到底合不合适,唐棠就是这么和时樱说的。 虽然外人都说唐大小姐又养了一个小鲜肉,玩玩就腻了,可这次唐棠好像真的是奔着结婚去的。 唐棠自己说的,等走过这一趟回来,她就要开始筹备结婚的事。 【再过段时间。】唐棠回复她:【还有件重要的事。】 【什么?】 时樱想不通唐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现在要保密!】唐棠守口如瓶,时樱问也不说。 【不过肯定是好事。】 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朋友,有什么事几乎都没有瞒过对方,时樱虽然好奇,可也不是刨根到底一定要知道的人。 . “大少爷,徐小姐想要见你。” 门外助理推门进来,看了眼门外,说:“她说有事要和你说。” 助理明显也很为难,他主要看今天池以钦心情好像不太好,可外面那么大小姐也态度强势,一副今天见不到人就不走的架势。 “赶出去。”池以钦冷冷回了一句。 他话音刚落,时樱就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池以钦当即接通了。 屏幕里时樱抽抽搭搭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小声的嘟囔了什么,池以钦没看见,也不知道。 只看见她可怜巴巴的缩在沙发上。 “以钦,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时樱忍住自己要抽泣的声音,抬眼看着他,声音始终都是小小的:“我想你了。” 他早上八点出的门,到现在才过去了五个小时,可时樱那样子,像是五年没有见他一样。 池以钦也没多问什么,柔声安慰她,说他马上就回来。 接着挂掉视频,直接站起了身。 “等下把这些文件整理一下,送到我家里来,还有今天有什么事都不要找我,实在很重要的,给我发信息。” 池以钦说完,已经提起外套,出了办公室的门。 外面徐蔓枝一直在等着,终于看见他出来,马上就走了上去。 “池以钦,上次我们徐氏——”徐蔓枝开口直奔主题,也不说些拐弯的话。 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在后面说话池以钦不会听到,于是她小跑了几步,拦到了池以钦面前。 池以钦这几下走的太快了,她跑着差点摔倒没追上。 可她还没开口,池以钦目光一计冷刀投过来,语气冰冷到谷底,带着极大的怒意。 “滚!”他喝了一声,直接绕开徐蔓枝。 第47章 三十分钟后, 池以钦就赶到了家里。 时樱一个人窝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手机, 正在慢慢的翻看着。 “时樱, 怎么了?”池以钦跑过来,紧张的询问。 时樱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明显还闪着泪光。 她朝着池以钦伸手。 池以钦在沙发旁坐下,让她抱住了他。 时樱揽住他的脖子,然后人往他怀里缩,肩膀抽动了两下,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更难过了。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情。 抱了一会儿之后,时樱缓和下来了,放开了手。 “刚刚做了个噩梦。”时樱解释道:“一醒来看不见你,很害怕。” 大概人在这个时候真的会矫情又脆弱。 以前做个噩梦就做个噩梦,醒来的时候虽然会害怕,会心有余悸,可过段时间就好了。 这次醒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就自己一个人, 越想越难受,难受的竟然哭了起来。 以前的她真的不是这样子的。 知道池以钦在工作, 她不应该打扰他。 只是越伤心就越想他,于是忍不住给他打了视频。 “好了,没事了, 我在。”池以钦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低头看她眼眶红红的样子,只能柔声安慰。 池以钦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任职希卡,时樱怀孕了,他想在家里好好照顾她。 时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以前在池以钦面前很能独立又能抗,没有一点大小姐的架子。 怀孕之后,这些脾气就都出来了。 就是仗着有人宠,就可以不用掩饰自己,不用去改变,和原本的自己越来越像。 可时樱劝他,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为池家做一点事情,管理好池氏,是池以钦一直都想做的。 他很有野心。 “我以后在家里陪你。”池以钦指腹轻触在她的眼角,看她这个样子,实在不忍心。 时樱听着,摇摇头,反对说:“不用,你才刚刚上任,要好好工作。” “我以后会很乖,不让你担心了。” “工作也放到家里来。”池以钦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坚持道:“能在家里解决就在家里解决,不能的话,大不了不做了。” “不行。”时樱不想看到他为自己放弃这些,想了想,小心提议道:“不然以后白天可以让以航过来……” 池以航是个开心鬼,逗闷子最厉害,有他在,气压都不会低。 话一说完,池以钦的脸色就变了。 “他今年高考。”池以钦冷冷的说了一句。 “哦……”时樱状似明白的应了一声,可接着又嘀咕道:“可他没在学习啊,连学校都不去。” 池以航继承了池家优良的智商,这一点上比池以钦有过之而无不及,高三之后,几乎没怎么去上过课。 天天自个研究自己感兴趣的。 譬如中医什么的。 最近学上了针灸,找人就想来练手。 年纪轻轻的,偏偏要往成为一名老中医的路上走。 即使这样他成绩依旧稳坐年级前三。 偶尔发挥失常,能考个第一来玩玩。 “他太吵了。”池以钦嫌弃。 话多,又吵又闹。 都说胎教很重要,他不想孩子还在肚子里,就被他带坏了。 反正无论如何,这个提议池以钦不可能答应。 “那好吧。”时樱不太开心的点头。 “今天还是吃不下东西?”池以钦看桌上的饭菜都没怎么动,就知道她又没有胃口。 “想吃你做的菜,可就是吃不下。”时樱也很委屈,这样吐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连酸水都吐出来了,光打干呕。 反正就是难受。 “等他出来了,我再好好收拾他。”池以钦看向时樱的小腹,既生气又无奈。 两人正说着话,池以钦的手机开始响。 是池夫人打来的电话。 很久没有显示过的名字,看得池以钦都怔住了,顿在那里,没有动。 反应过来后,他准备挂掉电话。 可时樱眼疾手快,已经拿了手机过来,按了接通。 明知道池以钦耳朵听不见还给他打电话过来,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时樱是这样想的。 接通电话后,时樱还来不及开口,那边就是一通说。 时樱认真的记着,听了两句,神色紧张起来,点点头,应了好几声“好”。 还让池夫人不要担心。 她这反应,让池以钦的心也提了起来。 “怎么了?”电话一挂,他就问道。 “以航不见了。”时樱被池夫人紧张的语气也弄得着急起来,说:“说是昨晚没回家,今天也不见人,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他爱玩也不会不回家,就算真的有什么事,都会告诉家里人一声。 说完时樱拨通了池以航的电话。 一直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就他事多。”池以钦脸色冷下,骂了一句。 可骂完就站了起来。 “他能跑去哪里?”池以钦问时樱。 时樱哪里能知道,池以航总是行踪不定,一天到晚就知道到处乱跑。 她摇头,回答:“不知道。” “找到他,他就死定了。”池以钦嘴里在骂,可还是准备去找。 “我和你一起去。”时樱也站了起来。 她当然也担心池以航。 而且要是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她会更急,还不如和池以钦一起。 池以钦也没说什么。 “加件衣服。”他随手拿了旁边的外套给时樱穿上。 . 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最近倒春寒,外面温度和寒冬差不多。 一出门冷的人直打哆嗦。 时樱想起来,说去甘师傅那里看看,毕竟之前池以航总待在那里。 她之前和池以航一起在这里学习了几天,认识甘师傅,也说过几句话。 他们到的时候甘师傅正准备关门休息。 时樱问他这两天有没有看见过池以航。 甘师傅说他昨天还在这,和一个山上来的农民聊天,提到了什么药,聊完天之后人就不见了。 他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能来往甘师傅这里的农民,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果然,甘师傅说,那个人住在山上,平时去地里干活什么的,要爬过大半座山,经常会发现一些珍稀药材。 每次都会带来卖给甘师傅。 甘师傅说,好像有听池以航说要找什么药。 “哪座山?在哪里?”池以钦直接就问。 他显然着急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池以航多半去山里了。 天越来越黑,风刮得也越来越大,刚刚天气预报还在提示,说晚上会有雪。 城里下雪,山上那就是暴风雪,如果池以航真的去山上了,那恐怕…… 池以钦又气又急,他想要是现在能看见池以航,一定要揪住他打一顿。 在这个时候乱跑,还不和人说一声,真的要让人担心死。 那座山离这里也不远,从高速开车过去,半个小时,可以在当地的村镇下高速,然后往前再开个十几公里就到了。 很不巧,他们还在高速上的时候,雪就已经下起来了。 乡下比城里天黑的还要早,再加上刮风下雪,外面几乎没什么人。 不确定什么情况,他们不敢贸然上山,至少就池以钦和时樱两个人的话,上山绝对不可能。 于是他们随便找了个山脚的旅馆。 旅馆老板是对三十多岁的夫妇,都准备关门了,没想到还能在这个时候看见有人来。 时樱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们,今天有没有看见一个少年上山。 “上山的路那么多条,再说了,山上住着一个村的人呢,天天谁上山我又不盯着,这哪里知道。” 老板娘笑着回答时樱的问题,接着又劝他们:“你们今天别上山了,太危险。” “是啊。”旁边的老板接话,道:“那刘叔家就在半山腰,天天走着这山路的,可他今天下来了也不敢回去,还是在我们这里住下了。” “我已经打电话给叔叔了,他们赶过来了。”时樱拉住池以钦的手,怕他冲动。 “叔叔带了专业的救援队,肯定没事的。” 再说现在也不确定池以航是不是在山上。 池以钦一手垂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看着山那边的方向,牙关咬住,一直没有说话。 他那么会抖机灵一个人,下着雪往山上跑,池以钦现在要看见人,真想打断他的腿,拿刀剁了腿才好。 一天到晚,就他会闹事情。 又过了半个小时,池夫人和池文韬也赶到了。 救援队有十来号人,设备齐全,当即池文韬就组织队伍准备上山。 “我和你去。”池以钦声音冷冷的,可显然也着急了,恨不得马上就上山。 “以钦,你别去,我和你爸去就好。”池夫人拦住池以钦。 天黑又下雪,池以钦他耳朵听不见,容易出事。 已经有一个儿子在那么危险的境地了,可不能再来一个,不然他会疯的。 “我去。”池以钦态度坚决,不容反驳。 “你和时樱在这里休息。”这句话,池以钦是对池夫人说的。 顿了顿,他神色凝重,又道:“时樱怀孕了,你照顾好她,别乱跑,不准她出门。” 池夫人担心儿子,本来急得火上浇油,猛然听池以钦说这么一句,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一脸懵,看了看池以钦,又看向时樱,没反应过来。 时樱怀孕了? 池夫人眼神疑虑,和时樱对视上几秒。 时樱点了点头。 “你小心一点。”时樱担心的看着池以钦,也不阻拦他,抿了抿唇,说:“我等你回来。” “没事。”池以钦握了握时樱的手,声音温柔,安抚道:“你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就在了。” “好。”时樱乖乖的点头应下。 哪怕她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但她不想让池以钦担心。 第48章 已经凌晨五点了。 时樱在房间里睡不着, 坐在床边往山那头看, 紧张的心一直快速的跳着, 几乎停不下来。 池夫人在外面敲门。 “时樱, 我能进来吗?”池夫人试探着询问,声音还放的很小,大概是怕时樱睡了,自己会吵醒她。 时樱应了一声,起身来给她开门。 这小旅馆设施什么的都比较破了,一打开门,寒风从过道上涌进来, 顿时吹的人浑身发寒。 时樱下意识抖了一下,身体上莫名的传来一阵战栗。 她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朝她笑了笑,请池夫人进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池夫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问,轻叹道:“这天太冷了。” 房间里寒气十足,还没有暖气,人就这么静静待着,一会儿就得手脚冰凉。 池夫人过来握时樱的手。 两人的手都不是太热, 指尖带着冰凉, 甚至有点失去知觉了。 “还是在被子里捂一捂。”池夫人拉着时樱在床边坐下,拉起被子, 把她的手和大腿都盖住了。 女孩子最不能就是受凉了,更何况时樱现在这个情况,更加什么事都要小心。 这要是前两天得知这个消息, 池夫人肯定高兴坏了。 她马上就可以抱孙子了,那当然高兴。 另外更加是替池以钦高兴。 他有了孩子,会变得越来越好。 会愿意走出来,和他们交流,和这个世界有更多的联系。 “外面天都快亮了。”池夫人看向外面,一片蒙蒙亮,算着时间,都七八个小时过去了。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幸好雪下了一会儿就停了,没有整夜的下下去,不然山里路又黑又不好走,更危险了。 池夫人看时樱一脸倦色,大概也猜到她一晚上没睡。 两人都一样,谁睡得着。 “万一池以航只是自己闹着玩,没在山上呢。” 不过一晚上,池夫人整个人憔悴不少,看着一点精神都没有,就连说话都提不起力气来。 时樱出声安慰她。 池夫人垂眼想着什么,嘴角苦涩,一时没有说话。 许久,她抬头看向时樱。 “你一定也觉得,我这个母亲当的很失败吧?”池夫人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时樱听着,愣了下,没有说话。 池夫人心酸的笑了笑,继续往下说。 “其实这段日子,我自己想想,很多地方,确实委屈了以钦。” 总觉得自己做得够好,可当局者迷,不反过头来看自己做过的事,永远也看不出对错来。 “第一次当妈妈,不娴熟,所以第二天当妈妈的时候,希望弥补。” 只是这种弥补,反而在另一个方面,伤害了别人。 在她眼里,一直都是最优秀最棒的池以钦。 这么多年,把他捧在心上,无论两个人距离的多远,关系多生疏,他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 这是她自始至终都坚定的。 “我马上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时樱看池夫人万分自责,忍不住开口,道:“做的肯定还不会有夫人您好,还要多向您请教。” 谁都有谁的不容易。 时樱理解。 她知道,其实池以钦也明白,上次他在自己房间,看见几张小纸条,沉默很久。 眼眶里红红的,泪水打转,时樱都注意到了。 只是她没有说出来。 那几张小纸条上也没有什么,都是池夫人留下的,有说饭菜在厨房,有说让他今天出门多穿件衣服。 都是一些关心的话。 很简单,就像每一个平常的母亲那样。 做着最平凡不过的小事。 可就是这样的小事,在经历了长久的岁月之后,终于再被人想起,心里难免有升起异样的涟漪。 勾起更多的往事。 池夫人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一会儿后,她看向时樱,开口道:“你的温暖,能感染很多人。” 她说了这句话,就没有再说。 但她的意思是,一个本身就温暖又向上的人,不管做的多差,都一定是比别人好的。 池夫人看向窗外马路上的那一盏灯,独自亮在寒夜里。 她心里在暗自祈祷,如果能让两个儿子都平平安安的回来,那她愿意折寿十年。 . 又过了半个小时。 外面传来隐隐嘈杂的声音,时樱本来正和池夫人说着话,突然听见,猛一下就站了起来。 “好像回来了。”时樱仔细听,似乎听到了池文韬的声音。 他声音一向洪亮有中气。 于是她下床,穿了鞋子,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往外面跑。 池夫人虽然也着急,可走在时樱后面,还记着要扶着她,别让她绊倒或者摔倒了。 外面救援队的人都回来了,池文韬在队伍最前面,一身狼狈,脸上也阴沉的可怕。 “以钦。”时樱站在门口,目光扫了一圈,没看见池以钦,于是她下意识喊他的名字。 反应过来不会有人应之后,她往前又走了几步,喊:“池以航。” 也没有人应。 池文韬看着时樱,往左边指了指。 大概是示意她池以钦还在那边。 然后他走过来,看着池夫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看他这样子,哪怕没有说明白,也能知道,没有找到池以航。 时樱也看明白了。 她心口滞了下,那瞬间隐隐头晕。 缓和了下之后,她朝着池文韬指的左边的方向走过去。 一眼就看见池以钦坐在一个小木凳上,前面就是水池,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放到水里正在洗。 半边脸都沉在黑暗里,隐晦不明。 只是他指骨节紧紧的捏起,握着手里的东西,力气也越来越大。 整整一个晚上,几乎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没有找到人。 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本来要是这样的话,他们还能想,指不定池以航就没有上山。 可是他们刚刚下山的时候,遇见山脚下一户人家的老大爷,说是昨天下午,看见一男孩子上山了。 那大爷也不好描述,只是说这男孩子和池以钦长得像。 这几乎是最后压倒人绝望的一击。 池以航他真的上山了。 时樱远远的看着,不敢再往前走。 没有能够安慰他的话,因为找不到池以航,她自己心里也很难受。 一天一夜了,这么冷的天,池以航一个人在山上,而且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他。 很难说没有发生点什么。 有很多种可能,每一样都是让人无法承受的。 就这么停顿了有十分钟。 池以钦突然站起身来,拿起旁边的手电筒,大步往外走。 时樱追上去,着急喊道:“你去哪儿?” 池以钦看到有人影闪过,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时樱。 时樱继续往前走,又问了一句。 “你要去哪儿?” “上山。 ”池以钦开口回答,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他语气听着冷淡,可夹杂着的急迫和担心,一点没少。 “我再去一趟,能找到他。” 刚刚他坐在那儿回想,总觉得还有几个地方他没有去过。 越想越不对,于是要回去再看一看。 “要去也不能一个人去。 ”时樱反对,拦住他,说:“等天亮了,我们一起。” 她说完,池以钦瞳仁一紧,猛然间抬头盯着她。 吓了时樱一跳。 他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里边拉了一点,刚拉人进去,飞快松手。 就那么两秒的停顿,时樱还是感受到了,他手上完全没有温度的寒冷。 像冰块一样。 时樱顿了下,马上去拉他的手,可还没碰到,池以钦已经缩了回来。 “你不要碰我。”池以钦的手还往回收了收,淡淡道:“会凉到你。” 时樱眉间一片心疼,看着他,有想说的话,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找了一晚上,衣服裤子湿了大半,脸上疲倦又憔悴,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而且他肯定会自责。 因为耳朵听不见,自己找人也增加了难度,他自己会想,是不是因为他,有错过了什么。 只是时樱一点都不想看到池以钦这样。 “我没事。”时樱猛然听见池以航的声音,愣了一下,转头往回看。 这是在旅馆的一角了,回头看到的是墙,时樱又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会儿。 好像真的是池以航在说话。 “我好像听见以航的声音了。”时樱说话的尾音抖了一下,说完还愣愣看着池以钦,自己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过来。”池以钦想去拉时樱的手,可顿了顿又把手缩回来。 于是只是招了招手,示意时樱跟着他。 两人一拐过去,就看见旅馆门口,池夫人紧紧抱着池以航,止不住眼泪的哭。 反倒是池以航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爸妈。 而且另外还有这么多人。 他正一脸懵,突然又看见池以钦出现在前面。 池以航眼睛一亮,朝着他招手,喊道:“哥。” 池以钦走过来。 他打量了池以航一圈,目光冰冷的比这山里的温度还可怕。 两人目光对上,池以航惊了一下,下意识的要躲闪开,心虚的脸都白了。 池以航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只是鞋子上被雨水打的有点湿了,整个人精神很好,神采奕奕的。 池以钦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还是盯着他没有离开,许久之后,他绕过池以航,直接往前走。 刚走两步,池以航一把拽住他手臂,又喊了一声:“哥。” “哥,我错了,我下次出来,肯定和你们说一声。”池以航急着承认错误,态度诚恳,看起来快哭了。 他最清楚,池以钦生气的状态。 像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已经气到了极点。 池以钦冷冷扫了他一眼。 只是池以航的手他也没有撇开,片刻后,开口道:“当初我想的没错,你一出生就该掐死你。” 这句话说的难听,但听着又不是厌恶。 而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紧张担忧的心情在慢慢化开。 池以航明白过来中间的情绪,突然笑了声,伸手就抱住了池以钦。 “哥,你最好了!” 第49章 池以航确实上山了。 他上山的时候是上午, 那时候天气还好, 他没想那么多, 直接就去了。 而且上山的时候他还是坐的车, 走的大路,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到山顶了。 后面他想找药材,一路从山顶找下来。 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的药材,池以航都托人找好久了也没个音讯。 那天和那人聊天,池以航就说起这药的事,还给人看了图片。 结果他说好像在山上见过。 只是当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走过去了,也没太在意。 池以航一听,当时眼睛都亮了。 他马上找人要了地址,飞快赶过来。 后面下午的时候,风突然刮大了,还开始下雪。 池以航也不傻,他就有兴趣,过来找个药, 没必要把自己的命搭上, 这多危险。 所以他当时找了个近的人家,和人好生好气说了几句话, 给了点钱,在山上的房子里住了一晚。 山上没有信号,消息发不了, 电话打不了,他被困在那,哪也不能去,还不是只能等着。 那破地方他也睡不安稳,晚上风雪那么大,人冷都冷死了。 于是他早上一看雪停了,就赶紧下山来,想着早点回家,快点暖和暖和。 当然还有一点也是怕家人担心。 “回来就好。”池夫人抹了把眼泪,声音瞬间哽咽,她看着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心里十分感慨。 昨天晚上她真的担心怕了,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可能性,却又自己一个个的否定。 直到现在,看见他们安然无恙。 这样和谐的场面,好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池夫人一颗心落地,可喉头还是一阵心酸,她往前走了两步,想抱抱他们。 想把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抱在怀里。 就像小时候那样,害怕了,哭了,让妈妈来哄一哄,就全都好了。 小孩子最依赖的就是妈妈。 她多希望一辈子都是那样,永远都不要改变。 她伸出手来,双臂张开,要抱住人的时候,动作又顿住。 最后两手轻轻落下,一手停在池以钦的肩膀上,一手停在池以航的肩膀。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有凝滞。 外面风还在刮,吹在门口呼呼的响,头发也被弄得一片乱糟糟的,而他们一家人,却静静地站在这里,没有冷战和争吵。 只有无声的哭泣和眼泪。 这样的画面,在这么多年的时光里,显得如此难得。 所有的嫌隙和误会,都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候能够化为乌有。 剩下的,是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我错了,我真错了。”池以航一听救援队都用上了,爸爸哥哥找他一晚上,他瞬间愧疚的不行。 连连道歉,看这样子,简直要直接跪下来。 他扑通一下要往下跪,只是人还没下去,池以钦手臂一用力,已经拦住了他。 “跪什么跪!”池以钦语气冷冽,直接把人提了起来:“先进去。” “对,先进房间,洗个热水澡。”池夫人接话,眉心皱起满是心疼。 “外面这么冷,别再感冒了。” 几人一起进的房间。 旅馆里房间不是很多,有像样的浴室的还只有一间。 池夫人走在两个儿子后边,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直紧张的唇角松懈下来,似乎有一抹浅浅的笑意。 “你最不能受凉,不然身体的病又要犯了,好不容易好一点。” 池夫人下意识拉住池以钦的手,往浴室那边示意,说:“现在水正热乎,你先进去洗。” 池以钦在山里找人找了一整个晚上,都快冻成冰块了,池夫人担心他的身体,毕竟他和别人不一样。 池以钦顿了一下,缓缓的低头,看向池夫人正抓着他的手…… 有种异样的感觉,却又让人缓不过神来,一时间他的目光就这么顿住在她手上,一动没动。 池夫人在说完之后,察觉到空气流动的越来越缓慢,顺着池以钦的目光往下看,才猛然意识到。 她松开手,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说:“你进去吧。” 池以钦却没动,手还顿在半空中。 片刻后,他点头,竟然应了一声“嗯”。 然后他进了浴室。 剩下池夫人在外面,表情几乎凝固住,怔怔看着已经关上的浴室门,脑子里在回想池以钦刚刚说的话。 他点头了,还说了一句“嗯”。 这是第一次她说什么话,他有很平和的回应。 不然像以前,他不是不搭理,就是再怼回来。 母子之间,不仅生疏,反而像是仇人。 心尖上一股热流涌起,在瞬间就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突然间很激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流出来。 只是一个点头而已,让她心情波动成这样。 还是……太难得了…… . 尼格酒店今天有一场宴会。 池家小少爷池以航十八岁生日,是大日子,池家当然要大办。 柏城这圈子里大半的人都来了。 当然池以航对这些没有兴趣,他应付着见了一些人,接下来就自己待在里面房间,不愿意出来了。 他正琢磨这药的事。 上次在山上弄的那药,下来之后他也没和别人提过,就自己一个人拿着,想研究点什么出来。 上次甘师傅真治好了那人的耳疾,可是拿同样的办法到池以钦身上,却又不管用。 所以他在想这当中有什么共同点,又有什么不同点。 太复杂了,难搞。 同时一边在研究一边在试验,只希望自己能快点有成果。 而旁边房间,时樱和唐棠正聚在一起。 唐棠剪了短发,人显得精神不少,再加上妆容浓艳,活脱脱一勾人夺魂的小妖精。 “我妈能同意才怪,她眼里能瞧上的人,整个柏城都超不过五个。” 唐棠正和时樱抱怨她妈。 “我家秦楷在她眼里就是个贫民窟的,我要是嫁给他,那就等于主动走向底层劳动人民,还当什么唐家大小姐。” 唐棠上次就提了句结婚的事,差点没被骂死,说要是敢结婚,就滚出唐家。 还把户口本给藏起来了,生怕唐棠干出点什么来。 “对了,她还说你家池以钦了,说你眼光好,知道嫁给池家大少爷。” 唐棠啧啧了两声,说:“之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还说你傻呢,这么好条件,嫁给一个聋子。” 现在一看见池以钦能做出这成就,她就改了说法。 “我回她说也行,反正池家还有一个,需不需要我再等几年。” 唐棠嗤笑一声,心里憋了这么久的闷气终于吐出来了。 “不需要。”池以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很嫌弃的回了一句。 “放心,我也真没这想法。”唐棠扯了下嘴角,往沙发里面坐了坐,顿时觉得无奈。 “我是吃嫩草,但也不会愿意以后喊她时樱嫂子。” “那多可怕。” “嫂子。”池以航才不理唐棠,他把门关上,走过来,在时樱旁边坐下。 他还特地往她身边凑了凑,酝酿了下,小声道:“你说我要是往我哥身上扎几针,这事现实吗?” “不现实。”时樱直接了当的回答。 他们兄弟俩的关系现在算是缓和了,好好的说话交流,在同一个房间待半个小时以上,也能不产生任何的语言和肢体冲突。 可池以航要想肆无忌惮的来,那也是不想要命了。 “嫂子你不诚恳。”池以航看了眼她的肚子,顿了下,又说:“你要有一个积极的态度,再不行把我侄儿祭出来。” “治疗这件事,家属得配合,知道吧?”池以航苦口婆心的像个老婆子。 “行,你让他/她配合一个。”时樱指了下自己肚子,好遐以待看着池以航。 “这等以后,小叔我一定好好教,但现在,物尽其用,小小的利用一下我们小宝贝,也不不是不可以。” 两人这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几声敲门声。 敲了三下之后,又停了三秒,门被拧开。 是池以钦。 “今天你生日,快点回自己场子去,外面还等着小池总你发言呢。” 时樱一惊,感觉去推池以航,想让他赶紧出去。 “我——”池以航话没说完,就又被时樱赶,委屈的扁了扁嘴。 话还是没说完。 “妈在找你。”池以钦看了眼池以航,冷冷抛下一句话,目光就转到了时樱这边。 一看向时樱,目光变得格外温柔。 “肚子饿不饿?”池以钦在她身边坐下,声音简直柔的不行,说:“要是实在吃不下东西,我就去给你做点甜糕吃。” 时樱喜欢吃甜的东西,虽然胃口总不好,但甜甜的,她能吃下去一点。 “今天还好。”时樱回答,眨了下眼,一副很骄傲的样子:“我刚刚吃了两个小蛋糕。” “那我下次学着做给你吃。” 池以钦和时樱已经说了几句话,一回头看见池以航还在,他眉头一皱,问:“怎么还不走?” “哥,我——”池以航跃跃欲试的样子。 “快点走。”池以钦又冷声说了一句。 “哦。”池以航抿住嘴巴,眼睛耷拉下来,不情愿的退出了房间。 前面宴会才正式开始,池以航作为主人公,肯定是要去露面说几句话的。 这是该有的环节,不能少。 时樱喝了口水,看着时间,说:“我们也出去吧。” 池以航的生日会,还是要给他面子,到现场给他祝福。 作为哥哥和嫂子,肯定要去。 . 宴会厅里十分热闹。 池以钦和时樱站在最角落的地方,看着台上的池以航,穿着正装,正说着一些道貌岸然的话。 还是公司策划部经理给他写得稿子。 每一个字都细细斟酌,几乎挑不出错误来。 “你们长得真的像。”时樱看着池以航,不禁就发出一声感叹。 “不过少年就是有朝气,你看以航,只要站在那,就像阳光 。” 时樱下意识说的话,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看着台上的池以航,没有移开。 “我只比他大六岁。”池以钦突然开口,离时樱耳朵近,声音猛然增大,吓了她一跳。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往下,捏住了她的指尖,当时猛然用力。 疼的时樱抖了一下。 “干什么?”时樱不太开心,只是不喜欢池以钦突然又这个态度。 这些天把她惯的太过了,稍微一点不顺心心里就不舒服。 习惯了被宠着捧着。 “我知道大六岁。”时樱嘀咕了一句,接着又说:“那我还比他大五岁呢,我也承认,没他年轻,确实不如。” 时樱话音才落,池以钦拉着她的手,一把把人拉过来,收在自己怀里,飞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时樱明显感觉自己下唇被人咬了一下。 瞬间像触电一样,人激灵一抖。 这还是在宴会上呢,周围这么多人 ,时樱被他这一下,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血液流动的迅速起来,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她真害怕被人看到,大庭广众的…… 于是时樱低着头,脸颊红红的,没有说话。 大概过了几十秒。 “时樱永远最年轻,最好看。”池以钦看着她的眼睛,小声又坚定的说:“就他池以航,没资格和你比。” “当然,也没资格和我比。” 第50章 池以航在台上正说着话, 突然打了个喷嚏。 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好大一声, 给在场一些人都吓到了。 池以航揉了揉鼻子, 觉得不对劲。 他感觉有人在骂他。 于是他目光下意识在台下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池以钦身上,愣了一下。 他看见池以钦弯唇,朝着他笑了笑。 笑容温和,却总让人觉得带有敌意,看得他浑身一激灵。 他慢慢的把心里这股异样压下去。 “接下来呢,我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宣布 。” 池以航正经起来, 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说:“这个月二十六号,我们池家,会在爱尔兰举办婚礼。” “到时候会给各位发请柬,希望你们都能赏脸到场。” 池以航说还没说完,底下就一片哗然。 池家举办婚礼,谁? 池家就三男的, 两个已经结婚了, 剩一个池以航,今天才满十八, 没到那个年纪。 时樱也很疑惑。 池以航在自己生日宴会上说举办婚礼的事,重点是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候,旁边池以钦突然跪了下来。 时樱吓了一跳, 目光顺着他看下去的时候,旁边的人也都看了过来。 一时无数的目光就聚集在他们身上。 “没有给你一个好好的,完美的婚礼,是我最遗憾的事情。” 早在很久之前池以钦就在想,如果他早知道会有后面这些,那他们当初结婚,他就不会那么冷漠。 可已经过去的事,不能挽回,只能想办法弥补。 “所以时樱,我们去爱尔兰,你不是一直都想在那里举办婚礼吗?” “所有欠你的,我都补给你。” 这些事情,池以钦是从时樱妈妈那里知道的。 后面他了解到,在爱尔兰结婚,有永远在一起,不会离婚的寓意。 至少是对未来的期盼和向往。 男人面貌俊朗,单膝跪地,手上拿着戒指,背还是挺得直直的,眼神就凝在时樱身上,几乎一动不动。 他的整个世界里,好像就剩下了这一个人。 看着她,期盼着,心也只因此而跳动。 时樱这才反应过来。 池以航说的婚礼,是指她和池以钦的。 时樱心口一阵泛酸。 她想起婚礼那一天,她和池以钦一直到挽手上台的时候,才见到了面。 他态度很冷漠,冷漠到好像这场婚礼完全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那时候她想去爱尔兰办婚礼,想请加拿大一位自己喜欢的设计师,想住海边的别墅。 她对婚姻和未来有广阔的憧憬,可最后为了池以钦,她全部都妥协了。 所有她喜欢的,都可以不要。 她只要池以钦。 时樱看着跪在地上的池以钦,嘴角已经笑了起来,可她闭着嘴巴,又把笑容拼命的往下压。 “那还有吗?”她歪头,看着他问。 “还有惊喜。”池以钦还没回答,池以航已经先开口。 他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边上去,拍拍手,没两秒,身后的帘子就缓缓升了起来。 帘子升起之后,出现大家视野里的是的一件婚纱。 它立在橱柜里,雪白,美丽,惊艳。 在场有女性惊叹,盯着那一件婚纱,目光都移不开。 女孩子,谁都喜欢漂亮的婚纱。 “这是加拿大设计师Kingston的最新作品。”池以航身子侧了侧,展示着这件婚纱,说:“也是我哥,送给嫂子的礼物。” 她之前想的一切,都在现在这一刻,实现了。 哪怕当初有过遗憾,可至少现在,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时樱,嫁给我。”池以钦再次开口,看着时樱,等待着她的回答。 时樱也看着他。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起来,唇角弯起一个微微的弧度,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池以钦,点头,声音甜甜的应道:“好啊。” 她伸出一只手来。 上面已经戴着有戒指了。 “已经有一个了,所以要戴哪里?”时樱笑得灿烂,眉头皱了皱,还笑着在问他。 时樱扬了扬自己的手指,又往池以钦面前伸了伸。 她手上这个是结婚的钻戒,是时樱自己挑的,池以钦完全没有参与。 可即使这样,对她来说,手上戴着的这个,还依旧是意义非凡。 “一个手指上可以戴两个 。”时樱笑道:“我手指长,再戴五六个都可以。” “戴吧。”时樱用眼神示意池以钦。 于是池以钦把戒指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于是一根手指上有两个戒指。 虽然求婚的时候戒指可以戴在中指上,可时樱就是要把它们戴在一起。 这样她看着开心,她乐意。 戒指刚戴上去,池以钦还没站起来,话筒里已经传来一阵欢呼。 池以航高兴得跳了起来,看他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求婚成功了。 接着唐棠的声音也从人群中响起来,笑着喊:“恭喜啊,时大小姐。” “伴娘都替你准备好了。” 唐棠之前聊天的时候和时樱说的,她在柏城还有事情,所以先不去旅游。 是因为池以钦提前告诉她了。 希望唐棠能够留下来,当伴娘。 当初结婚的时候唐棠不在,也一直是时樱心里的遗憾。 掌声响起来,再多的声音,也都一点点被淹没了。 只剩下欢快和喜悦。 . 宴会一直到很晚才结束。 池以航这小子,喝了两杯酒,人晕乎乎的,不怎么清醒。 他走在路上摇摇晃晃,人没有办法走直线,但好在还有点意识,只能自己尽量的保持平稳。 “哥,你看我多可爱呀,我连自己的生日宴会都让出来了。” 池以航傻傻的笑着,自己摸了摸红通通的脸蛋,顿时笑道更傻了。 他一把揽住池以钦的肩膀,就跟抱住大兄弟一样,小身板还装的十分豪爽。 “我跟你说,我的针灸加药绝对有用。” 顿了顿,他又不好意思的扯了下嘴角,说:“也可能没用,但肯定一点点是用的。” 池以航用手指比出一个“小”的手势,这时候说话,像个小老头:“池以钦同学,你不要抗拒,不要不听话,你要好好治疗。” 也果然是喝醉了他才敢对池以钦说出这样的话。 池夫人从后面匆匆追上来,一手扶住池以航的手臂,另一只手用力,要把他从池以钦身边拉过来。 池以航本来就不太稳,池夫人一拉就动。 可他偏偏还不愿意走。 “你听话,知道了吗?”池以航语气又凶了不少,好像大人在训小孩子一样。 “以航。”池夫人无奈,拉了拉他,他完全不为所动。 “太晚了,先回去。”池夫人劝他:“你这样子被你爸看到了,你就惨了。” “我才不怕。”池以航大手一挥,嚣张道:“今天我生日,再说了……我还是功臣。” “他要是敢对我这么样,那池文韬,就是不仁不义!” 完了,是真醉了。 这已经开始池文韬池文韬的喊了。 要知道平时,在池文韬面前,他池以航屁都不敢放一个,缩的跟个乌龟一样。 “你快跟妈回去吧。”时樱拍了下池以航的手,嫌弃道:“大功臣,回去好好休息,回回脑子。” 时樱是跟着池以钦一起改口的。 有时候家人之间的默契,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仪式,或者要一个特定的日子。 只是在某一天,心情平静下来之后,自然而然的喊了一声“妈”。 很突然却很平静,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之间。 他们的关系,也在这样相互一点点的退步和理解中,开始缓和起来。 “对,保护好我聪明的脑袋。”池以航说着,马上就捂住了头。 人也安静不少。 池夫人这才把他拉出去了。 池以航被带走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 时樱走在池以钦身边,他拉着她的右手。 从这里一路走过去,她都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一看。 真好看。 时樱觉得,池以钦给她挑的戒指,比起上次她自己挑的那个……要好看。 . 池以钦带时樱去看婚纱。 刚刚只是隔得远远的看,她就喜欢的不得了,现在隔得这么近,时樱整个眼睛里都是星星。 太令人心动了。 Kingston真的是她最喜欢的设计师,之前去看他的展,时樱就在想,以后结婚,一定要让他设计婚纱。 “未婚夫,我喜欢。”时樱回过头 ,抱住池以钦的脖子,踮起脚对上他的目光,声音甜甜的。 池以钦眉头一皱,顿了下,疑问道:“未婚夫?” “你刚刚才向我求婚。”时樱笃定,理直气壮:“那当然是未婚夫。” “我告诉你,接下来,你千万不要惹我生气。”时樱故意板下脸,说:“惹我生气了,小心不和你结婚。” 现在主动权在她手里,她想怎样就怎样,当然要嚣张一点。 要知道,当初池以钦对待她,可“嚣张”了。 池以钦一把把时樱抱进怀里,紧紧抱着,唇瓣压在她耳廓处,低低道:“你敢就试试。” 时樱眼睛里盛满笑意,稍稍一偏头,靠他耳朵很近,小小呼了口热气。 池以钦在极力克制,可身体明显轻颤了一下。 时樱感觉到了,禁不住的笑。 “不敢。”时樱小声的在他耳边说:“谁叫我喜欢你。” 她刚刚挑拨那一下,池以钦浑身的血流都火热了起来,左手垂在身侧,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他张口,声音嘶哑不少:“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喜欢。” “不用谢。”时樱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松手往后退了一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池以钦。 她眼底先是震惊,和铺天盖地的难以置信,站在那愣愣的看着池以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池以钦笑,问道:“还是要谢谢的,毕竟——” “我也喜欢时樱。” 他笑起来的时候,时樱眼泪夺眶而出,那瞬间所有的震惊和疑虑化为巨大的喜悦,明明是高兴的,可她突然哭了起来。 转而继续抱住他,嘴角明明是上扬的,可人就是止不住的想哭。 听见了,他刚刚真的听见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一直都在积极的治疗,不仅有去医院做治疗,做训练,池以航也一直在努力。 只是努力了这么多,却没有成果。 本来时樱在查资料,准备出国做一个治疗。 反正,绝不放弃。 她知道耳朵一直是池以钦的心结,所以希望他好。 这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时樱对这件事更迫切。 也只有她,会在这个时候,哭的像个小傻子。 因为她真的知道,他有多不容易。 “哭什么。”池以钦看她哭,也心疼,轻轻替她抹了抹眼泪。 两天前他自己发现的,靠的很近的时候,他才能听见一点点微弱的声音。 每一个字音都很模糊,他还需要靠猜。 再远一点,就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以前他渴望听见这个世界,可现在,他最满心期盼的希望的,只是能够听见时樱的声音。 时樱的声音,真的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好听。 以后,还要听见他的孩子喊爸爸。 对别人来说很平常的说,对他来说,却是天大的幸福。 “以钦,太好了……”时樱还在哭,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流,哭的越来越厉害。 她紧紧的抱住他,不肯放手。 “好了,不哭了。”池以钦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柔声道:“再哭,宝宝还以为我欺负你。” 时樱吸了吸鼻子,肩膀还一抖一抖的,看着池以钦,接着又哭又笑的,去蹭他的脸,蹭了他一脸眼泪。 现在是最幸福的时候。 他们有孩子,办婚礼,以钦的耳朵在好转。 而他们的未来,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