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劫之桃花缘》作者:萌狗君 文案: 他初见她,他送了她第一朵桃花,他也是她心上的第一朵桃花。 凡尘一世历劫,她为他险些送了命,他不知,亦追随她的脚步,险些送命。 他再见她时,她已然痴痴傻傻,却笑问他“我们是不是见过?” 彼时他只能一声苦笑“见过。” 究竟是天命姻缘还是情深缘浅,他与她皆不可知。 只知无论旦夕祸福,我与你生死相随。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青梅竹马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离忧等 ┃ 配角:凌云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山海经》天狗一族的辉煌到落没 立意:《山海经》祥瑞之兽天狗一族的辉煌到落没 前缘一 望月阁偏殿的窗户开了一丝缝隙,清风拂过,将兰花阵阵清幽的香气带进房中,这味道不浓烈不扰人,反倒让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的久久有了些许困意,她阖眼躺在床上,恍惚中,鼻尖萦绕的兰花香气却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桃花与竹子混合的清香,这味道久久觉得有些熟悉,也让她的心中泛起一丝嘀咕: 师兄的院中都是兰花,怎么会有桃花和竹子的香气?而且这味道……好像桃花源的味道。 久久并未睁眼,反倒贪恋地用鼻子吸了吸,香气顿时就萦绕在她的鼻尖之上,她打心眼里喜欢这股清香,觉得这味道让她烦闷的心情都好上了几分,嘴角自然也就浮起了久违的浅浅笑容,想继续沉溺在这香气之中,忽闻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磁性的声音。 “久久……” 那声音好似从她的身后传来,有些朦胧,有些不太真切,可久久还是应声抬起身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一丝阳光也晃入她的眼中,她本能地抬手遮挡,秀眉微微蹙了蹙,久久不大喜欢这种艳阳天气,她一直都觉得这样的天气过于刺眼,不如那种没有烈日的天青色的天儿显得诗情画意。 过了好一阵儿,久久才渐渐适应光亮,放下手来,却又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那是一棵白瓣粉蕊的桃花树,树旁还有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她,那一瞬,久久的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难以置信地紧盯着那个背影,许是久久迟迟没有回应,那个背影转过身来,对着久久微微一笑。 “久久。” 是了,就是那张脸,是久久永远最爱的面容,也是久久永远都忘不掉的面容,她任由脸上挂满泪水,凭借那一刻的本能起身冲进了男子的怀中,她有好多话想同眼前之人倾诉,但又不晓得该从何说起,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男子的名字被她说出了口,却又因为激动,让她原本干净清透的嗓音染了些许颤抖。 “离忧……” 离忧修长的手指轻轻将久久被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这触感如此真实,看来之前的那一切果真只是一场梦罢了,如今梦醒了就好了,心有余悸之余,久久再次紧紧地搂住离忧,闭着眼睛,喃喃道: “是啊,一场噩梦,不过已经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久久安抚着自己,方才的心有余悸也快要随之消散了,却在下一秒,头顶传来的清冷声音再次让久久的心提了起来。 “久儿做了什么噩梦,可愿与本座说说?” 这声音……不是离忧!久久登时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细长好看的凤眼,她识得那眼睛的主人,是当今的天帝陛下凌云,但她诚然不明白凌云怎么会突然出现,满眼流露着困惑不解,猛然松开手,向后倒退几步。 “你……你怎么在这里?” 凌云淡淡一笑。 “这是本座的云清宫,难道本座不该在这里?” “不可能,这里明明是桃……” 久久矢口否认,却在看向周围的同时,她愣在了原地,这哪里是她日思夜想的桃花源,果真是凌云的云清宫,久久的思绪极度混乱,她不知道究竟哪个是梦哪个是真实,她开始感到头痛至极,就好似有东西在里面拉扯一样,白玉般的嫩手也即刻环抱住她的脑袋,想要缓解头里的疼痛,却见凌云正步步向她逼近,如同初见那次,凌云笑谈着她的名字。 “久久,长长久久,当真是个好名字啊。” 久久并不想让凌云靠近她,步步向后退去,与此同时,就见周围的景色随着凌云逼近她的脚步而愈渐黑暗,忽地,她脚下一空,身子急速下坠,四周漆黑不见五指,仿佛一个无底洞一般,久久使不出法术也无法停止,只能任由她自己坠入那无尽的深渊。 梦境就此戛然而止,久久腾地从床上弹起,她惊出满身的冷汗,心脏有如打鼓般咚咚狂跳,呆愣许久,她的眼眸才渐渐恢复平静,才晓得这不过只是一场混乱的梦罢了,她还在望月阁,从未回去过桃花源,也没有回去过云清宫,久久顺手擦掉头上的冷汗,蓦然想起梦中凌云说的话。 “久久,长长久久,当真是个好名字啊。” 她不禁自嘲地笑笑,是啊,多么好的名字,当初爹娘给她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可以长长久久的拥有幸福,可如今看来,名字很好,寓意很好,不好的只是她配不上这样好的名字而已,久久有些后悔,想到若是她当初不那么贪玩,而是早些与离忧成婚继任君位,那这所有的事就都不会发生,她也不会处于今日这副光景了,一声长叹,思绪也在她的脑中蔓延开来。 此事开始于一百年前,彼时的久久和离忧自崆峒山学艺归来,因二人自小有着娃娃亲,原是应该完婚,继承天狗族的帝君与女君之位,但奈何久久道她才五千岁,大好时光怎可浪费在管理族事之上,况且,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上仙,就这么继任了女君之位,怕是不能服众,便是各种耍赖撒娇,将此事推脱了下去。 而云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因这丫头自一百岁那年起,就被送去崆峒山拜师学艺,常年不在他的身边呆着,云廷似觉得对这丫头是有亏欠的,是以他万分宠爱久久,也觉得她如此年轻就逼她担此大任,的确是为难她了,便许她再磨练磨练,成婚和继任君位之事也就先搁了下来。 回到阴山后的日子,那也真是快活得很,离忧与久久每天除了修练长生诀,便是到处吃喝玩乐了,然说是到处吃喝玩乐,那个所谓的到处,也不过是指将从小没有看过的阴山各处看了个遍而已,这六合之内,还有许多久久没有去过的地方,久久对此是很向往的,她索性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上面写着诸多她日后的游玩计划,并且,还将这清单给了离忧,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原本离忧以为久久的计划也就那么一丁点儿,哪知久久却给了他一摞将近一本书厚的清单,上面还只单单写了在凡间的赏玩计划,他翻看几张后也是哭笑不得,但他向来对久久百依百顺,虽说这计划多了些,可只要久久开心,离忧就一定会去做,既然久久一心想观赏凡间的大好河山,那他也就随着久久先从凡间开始玩起,就这样,临近翌日的午时,离忧敲着久久的房门。 “久久,起来了吗?” 屋内鸦雀无声,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按照离忧对久久的了解,他想她此时一定还蒙头大睡呢,便自行推门进去,眼前的场景也果然不出他所料,久久还真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觉,他顿感万分无奈,坐到床边,轻轻推了推久久的肩膀。 “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凡间玩吗?快起来啊。” 久久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道: “这么早就叫我,才什么时辰啊?” 看她这没有睡醒的模样,离忧就知道这小家伙定是因为昨晚精神振奋,导致失眠了,估计熬了很晚才彻底睡下的,其实离忧并不是很着急去凡间游玩,他倒希望久久可以一直睡到饱,可他也着实清楚久久的小暴脾气,若是让久久继续睡了回笼觉而耽误她的计划,那等久久清醒时分,必定会在他的耳边大吼大叫,说他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再因此气出个好歹的,那他一定会心疼死,权衡之下,离忧还是选择现在就得将久久叫醒。 “不早了,快起来吧,我这就亲自服侍姑奶奶您起床。” 他伸手将久久拽了起来,久久倒也没有反抗,顶着一头凌乱的秀发,脑袋向下沁着,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任由离忧给她穿上白袜白衣,又将洁白的小绣鞋套在她的脚上,继而,还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蛋,柔声道: “好了,去绾发吧,我去给你把洗脸水端来。” 被离忧这一番折腾,久久也逐渐没了睡意,索性听话地睁开眼睛,洗漱了一番,就和离忧一起去了凡间,此时的凡间是正午时分,也是盛夏时节,日头热得相当厉害,说是能把人给烤干都不为过,久久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又因一早没吃过东西,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便懒散地站在街角不愿走路,还无精打采地将手里的大荷叶举过头顶纳凉,小嘴也噘得老高,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兴致。 离忧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久久一旦做出这样的举动,那多半就是她肚子饿了,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个习惯,只要她一饿,心情就会变得极其不好,况且,久久靠的这个位置正是天香楼的外墙,她刚才就是无意扫见这块牌匾后,才又折返回来,死赖在这儿就是不肯挪步,意图都已经这么明显了,离忧又怎么忍心不满足她这点小小的愿望,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摸摸久久的小脑袋,贴心道: “我们去吃饭吧。” 此话一出,久久立即精神头十足,扔掉手里绿油油的大荷叶,拉着离忧的胳膊就向前走去,还欢实地同离忧说道: “那快走吧,我方才就瞧着这酒楼特别合我眼缘,我觉得里面的东西应该做得不错,咱们赶快进去尝尝。” 离忧没有说话,却眼含笑意,反握住久久柔嫩的小手,随着久久进到天香楼中,找了一个安静的靠窗位置坐了下来,店小二也殷勤地递上一卷竹制的菜单,笑问道: “二位客官,这是小店的菜单,您看看想要吃些什么?” 久久接过菜单,翻看着。 “嗯……这个红烧鱼,凉拌竹笋,辣子鸡丁,梅菜扣肉,龙井虾仁,牛肉羹,水晶蒸饺,再来四屉小笼包和一壶龙井茶。” 说了一连串的菜名,久久这才心满意足地合上菜单,却让那店小二惊得是目瞪口呆,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久久。 “这……” 久久闻声抬头,见店小二傻愣愣地看着她,她还以为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或是身上的衣服出了什么问题,低头打量了她自己一番,也没瞧出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便不明所以地看向那小二,困惑道: “怎么了?” 离忧明了一笑,赶在店小二说话之前,将菜单自久久的手里拿过,交还给店小二,并将他打发了下去。 “无事,就这些,去做吧。” 店小二只能转身离开,可还是一步三回头地打量着久久,仿佛就像看着一个饿死鬼来到酒楼一般,满眼都是惊讶的目光,也让离忧扑哧一笑,轻声道: “我说你点这么多,把人家都吓到了。” 久久一脸委屈。 “你嫌我点得多?你知不知道我一早就没吃饭,我醒的时候都已经快正午了,我这是早饭午饭一起吃,哪里吃得多了。” 离忧顺着她道: “行行行,不多,是我忘记了,你这肚子就是个灶坑,吃多少都不会多的。” 久久白了一眼并未回话,她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根本就无力和离忧争吵,恹恹地趴在桌子上等待着,直到菜被一一端了上来,她这才来了精神,至此吃吃喝喝嘴就没有停过,还将她尝过却不爱吃的全部夹给离忧,以着不能浪费粮食的理由,让离忧吃了下去。 前缘二 酒足饭饱后,久久是更为懒怠了,顶着圆鼓鼓的小肚子也不大想去玩了,可呆在天香楼又无事可做,二人便去到附近的一个茶楼里听戏,直到久久无意间瞥了一眼大街,才看见晚间的夜市比之白日里的集市,还要热闹许多,且河边还围着一群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都在笑盈盈地将手中的花灯放在河面上。 她看着新奇,叫来茶楼的小二一问才知道,今天是东紫国的乞缘节,放荷花灯就是这节日的一个习俗,因着天狗族都不过凡间这样的节日,所以久久从来没有放过花灯,她虽不对这节日为何而过感兴趣,却对那精致的小荷花灯十分喜欢,遂赶忙付了钱,拉着离忧就跑到了河边,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何为乞缘节,顾名思义,就是未出阁的姑娘们乞求姻缘的节日,但要说这节日最初的意义,却并非是为了女子索求美满姻缘而设,相反,它并不是一个节日,只是一个日常都可以做的习俗,因当地的凡人坚信天河与海相通,每一条水流最终又都会融入大海,由此便认为,将一个盛着愿望的器具放于水面,它就一定会漂到天河,若是有幸被神仙看到,那就可以实现愿望了,是以,凡人们都乞求能和某一位神仙结缘,让他能够看见自己许下的愿望,再帮助自己实现愿望,顾此才得名乞缘。 然巧合的是,因着有一年的五月初二,那夜去到河边的女子都巧合的用了荷花灯盏,又巧合的同许了能嫁个好人家的心愿,最后还都巧合的如愿以偿了,是以当地的女子就觉得,这个日子定是月下仙人喜欢去天河溜达的日子,在这个日子里乞求姻缘也定会心想事成,便都纷纷效仿,至此,乞缘这个习俗也就成了一个正正经经的节日,每年的五月初二,夜幕一旦降临后,那些未婚女子就都会挑一处自己心仪的小河,向河里投放一盏带有愿望的荷花灯,企盼自己日后可以嫁得一位合衬心意的如意郎君。 月白风清中,波光粼粼的河面载满了大大小小的荷花灯,明亮烛火的映衬下,每只花灯都被照得晶莹剔透,汇聚在一起漂浮于河面之上,又极为璀璨夺目,久久满眼透露着惊叹的目光,站立于河边的杨柳树旁,她都不晓得凡间竟还会有这样合她心意的景致,看来这趟凡间之旅果真是没有白来,心中窃喜她这运气超好,能碰上这样的盛景时,嘴角也就不自觉地浮起了开心的笑容。 这些表情变化诚然已经被一旁的离忧尽收眼底了,他见久久笑得一派灿烂,就知道她定是非常喜欢这灯,既然喜欢,那他就一定得为久久买来一只,谁让这是他最心爱的媳妇,自己的媳妇怎样都要宠着嘛,而且他也挺好奇凡人为何要过这节日,他可以在问哪里能买到灯的同时,顺道将这事也问个明白,若是寓意好的话,他再说与久久听,没准还能哄久久送他个香吻呢,便抬眼巡视一圈,发现离他们不远处的位置,还真有一个拿着花灯的姑娘,离忧登时收起手里的折扇,向那姑娘走去,客气地问道: “请问,你们将这灯放入水中是为何意啊?” 那姑娘闻声回过头,见离忧生得如此俊美,一时间竟晃了神,脸色绯红地看着离忧,随后,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这是我们当地的习俗,传说这乞缘节是求姻缘最灵的日子,将心愿写于纸上放在花灯内,再将花灯放入水中,花灯便会带着写了心愿的纸漂到天河中,这样月下仙人就能看到,便会赠与许愿的女子一段美满姻缘了。” 离忧不禁在心中笑道,这事怎么他这个名副其实的神仙竟都不晓得呢,若是这么简单就能实现愿望,那想必也不需要司命仙君来给凡人编写命数了,加之这女子口中的月下仙人,也让离忧心中止不住地狂笑,差点就连他本人都要笑出声来了。 毕竟这凡人平白无故给天界定了一个仙职,又将司命仙君的功劳加到一个莫须有的神仙身上,他能不笑嘛,他多想告诉眼前这女子,其实哪里有什么月下仙人,那应该是司命仙君,他才是掌管凡人命数的仙者,而这所谓的命数也正包括了,她们这些凡人女子心心念念想求的姻缘。 不过转念一想,他一个神仙殿下,何必同不明真相才犯傻的凡人较真呢,既来到凡间,那就应该入乡随俗,再说这莲花灯映着烛火放在水上,也的确是好看,他干嘛还要多管闲事说清楚这些,他明明是带久久来游玩的,博得久久开怀一笑方才是首要之事,这才止了心中嘲笑,再次开口问向那姑娘。 “原来是这样啊,那请问姑娘,这个花灯是在哪里买的?” “那边卖灯笼的小摊就有……哎呀!” 那姑娘边指着夜市边往前走去,竟没注意到,这河边草丛里藏有不少碎石,她脚下不小心绊在一块石头上,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倒在了离忧的怀里,还下意识地拽住了离忧的衣领。 离忧这身衣服可是久久新给他做的,他生怕被那女子拽坏,这才伸手扶了她一把,好让那女子能站稳脚,别再拽他宝贵的衣服了,然好巧不巧的是,他怀抱陌生女子这一幕,正被突然回头的久久看到了。 久久原本就被这眼前的美景给吸引住,她哪能注意到离忧此时并不在她身边,待她回头想与离忧撒娇也给她买一只时,却看见离忧竟和别的女子在搂搂抱抱,彼时,她那笑容灿烂的脸也即刻冷得如冰块一般,哼了一声,转头就离开了。 离忧顿感叫苦不迭,心想这么狗血的剧情,他向来只在戏本子里看过,哪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他的身上,此情此景,他根本顾不上怀中佳人是否安好,诚然他也不想顾,赶忙推开佳人,紧追其后。 “哎!久久,别走啊,你听我解释……” 离忧一路追回阴山,在久久的合霜殿门前拉住了她,而此时,闲来无事找他们聊天的凌风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可眼见着他二人的状态好像不是特别和谐,细看一看,倒像是在吵架,凌风便躲到暗处,想要听听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凌风也知晓偷听并不是什么君子行为,但他实在太清楚久久的脾气了,想当年,他们三人还在崆峒山学艺之时,他就领教过惹恼久久的后果,即便这惹恼久久之人并非是他,而是没脸没皮的离忧,可这事却让凌风始终铭记于心,以至后来不管他何时想起,这心里仍旧还是会感到后怕。 此事发生在久久三千岁的时候,那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离忧因一贯都爱黏着久久,可以说离开久久片刻他都会想的不得了,于是乎,在收拾完小厨房后,就带着白白净净的俊脸去久久房间聊天,结果回到他和凌风的房间时,脸上就新添了三道长长的抓痕,凌风急得很,忙指着离忧的脸问他。 “这是怎么回事? 离忧嬉皮笑脸地说道: “这个啊,因为我说久久以前瘦得尖嘴猴腮的,所以她就发火了。” 凌风满是担心地询问着。 “然后她就打你了?” 离忧毫不在意地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还非常自豪地对凌风说: “师兄你太小看我了,就这一句话怎么可能嘛,我还说了句希望她以后不要再进厨房了,她做的东西太难吃了,就连师兄你都很嫌弃,她这才对我动手的,然后我还没打过她,就被她给挠了。” 原本还一脸担忧的凌风,在听完离忧这一番说辞后,取而代之的便是一个白眼。 “呵,你就是活该。” 凌风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却忽略了久久那有仇必报的性格,又怎么会轻易不了了之,果不其然,凌风刚刚坐下准备继续看书,门就被“咣”的一声推开了,下一刻,广成子与久久的身影就出现在他和离忧的眼前,并伴随一阵铿锵有力地怒吼。 “离忧!你这臭小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离忧腾地起身躲在凌风身后,凌风也习惯性地挡在前面,并打量着眼前的场景,久久是梨花带雨,委屈巴巴地啜泣着,广成子则是满脸怒气死瞪着离忧,看这架势,凌风也能猜得出离忧这小子是要大祸临头了,出于作为大师兄有保护师弟师妹的责任,凌风上前一步,准备替离忧说说好话。 “师父,不知您为何如此动怒?可是离忧做了什么错事?若是的话,那徒儿必定会好好替师父教导他的,还请师父不要气坏了身子,夜深了,师父早些休息,徒儿这就好好管教师弟,可好?” 说来这三人还是小娃娃的时候,就一直被广成子带在身边教养,对于他们的脾气秉性,广成子了如指掌,再加上凌风这一套说辞也已经用了上千年了,广成子又怎会不知他究竟是为何意,不过是做和事佬,想保离忧这小子不挨打罢了。 可若说平时那些小错也就算了,但刚刚久久哭着来找广成子,说离忧辱骂她,还动手打了她,原本广成子还不肯相信,但当久久将袖子撸开,那白如凝脂的手臂上,五个巴掌印儿明晃晃地摆在广成子眼前时,广成子也不得不信了。 动了他最疼爱的小徒儿,那离忧就明显是欠收拾了,果真,广成子二话没说,领着还在哭泣的久久,吹胡子瞪眼地就来了离忧的房间,所以,凌风这一番说辞广成子根本就不会听了,反倒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哼,你这大师兄若真得那么称职,也不会管教出这等手欠的臭小子了,你看看他把你师妹都打成什么样了。” 广成子怜爱地将久久的衣服袖子提了上去,生怕碰疼了他这个小徒儿,而后,将久久手臂上的痕迹拿给凌风瞧,那五个巴掌印儿顿时显露在凌风的眼前,还真让凌风愣了一瞬,紧接着,满眼震惊地回头看向离忧。 “你干的?” 离忧登时摇摇头,慌乱地解释道: “我没有,我都没……” 这句“我都没碰过她”还没说完,广成子就厉声呵斥住离忧。 “你没什么没?证据确凿还想抵赖,今日,你也不用求你师兄替你解围,为师不会听他的,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你这个臭小子。” 广成子速度极快地越过凌风,走到离忧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拽住离忧的耳朵就向外走去,疼得离忧是哇哇乱叫。 “哎呀!疼疼疼……师父,轻点……” 凌风也劝和着。 “师父,您轻点,轻点。” 然就算如此说,广成子也丝毫没有手软,还更大力地将离忧拽出房间,狠狠甩到门外,松手瞬间,离忧赶忙揉着他那痛到发热的耳朵,乖乖地站到广成子面前,广成子也没有消气,极其严厉地剜了离忧一眼,继而,眼神变得十分疼惜地看向久久。 “小久,你说你想让你师兄怎么给你赔罪?罚他整晚练习剑术不许停,可好?” 久久皱眉摇摇头。 “不好,离忧他本来就剑术高超,练上一晚对他来说就是在精进剑术,他也没损失什么,那我不还是白挨打了嘛,这根本就算不上是惩罚,师父,您仔细想想我说得对不对?” 广成子思绪了一番,也觉久久说得的确不无道理。 “嗯,那你说你想怎么罚他?” 久久眼珠子一转,古灵精怪地笑看着离忧,嘴里却对广成子道: “我看就罚他扎一晚的马步不许动,天亮才可以动,师父觉得这样可好?” 离忧心里只感到万分扎心,这要是练一晚上的剑,好歹还能动一动,若是扎一晚的马步,那明早他的这两条腿可就彻底废了,不经意地脱口抱怨一句。 “久久,你也太毒了吧!” 久久并未接离忧的话,反倒用白嫩的小手捂住心口,身子还略往广成子身边靠了一靠,故作出受了威胁后的楚楚可怜之态。 “师父,您看师兄他吼我,他当着您的面就敢吼我,想必他一定会心生怨恨,到时候会再报复我的,那我的修为又不如师兄,师兄定会趁机将徒儿打回原形,搞不好徒儿年纪轻轻就身归天地,不能再侍奉师父您老人家了。” 久久向来都不会叫离忧为师兄,若叫了,那必定是后招不断地来整他,果然,为了让离忧彻底失去还手的余地,话尾之处,竟还真从眼里挤出几滴晶莹的泪珠,广成子自然心疼地给久久擦擦眼泪,慈爱地哄道: “不许胡说,有师父在,你怎么会身归天地,放心,他不敢对你怎么样,他若是再欺负你,我就欺负死他。” 说完,广成子回头瞪向离忧。 “蹲!” 语气严厉,离忧不敢不从,心不甘情不愿地微微蹲下,扎了个不走心的马步,可这又怎么会逃过广成子的法眼。 “再蹲!” 离忧再次微微下蹲,却也和刚刚的动作相差无几。 “为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蹲!” 这一句听着就比前两句严厉,想来这罚是逃不过了,离忧只能张开步子扎了个正宗的马步,与此同时,还被广成子施了个定身术,他顿时大惊失色,深感欲哭无泪。 “师父,我都已经认罚了,为什么还要给我施个定身术,我保证我今晚肯定不会动还不行吗?师父,把定身术解了吧。” 广成子并未理他,离忧只好求救地看向凌风,凌风会意,忙帮衬道: “师父,您若是不放心,徒儿愿替您看着他,不如就将这定身术解了吧。” 广成子严厉地说着。 “哼,为师就是太放心你们了,才纵容了你们这么些年,你这大师兄若真的每次都尽到了做大师兄的责任,他也不会这么混帐了,你一再给这臭小子求情,你是不是也想挨罚?” 识时务者为俊杰,凌风果断改了口。 “不是,徒儿知错了,徒儿今后一定会担负起作为大师兄的责任,师父您早些休息,徒儿定不会为离忧解开定身术的。” 广成子没再说什么,抬脚便离开了,而自广成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久久带着一脸得逞的笑容,围在离忧身边转来转去。 “啧啧啧,这马步扎得还真不错,一看就是个高手,真是够稳当啊。” 离忧敢怒不敢言地盯着久久,半晌,才面带求饶的表情,问道: “你你你……你胳膊上的印记到底怎么来的?我根本都没碰你一下。” 久久得意地笑了笑。 “我自己打的啊,多拍几下可不就有印记了,反正就是疼一阵而已,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胳膊又怎么能让你挨罚呢,你说是吧?” 挑衅地向离忧扬起小脸,嘴里哼着好听的小曲,迈着轻快的小步子,蹦蹦跳跳地回了房间,徒留离忧自己一人蹲在原地,求着凌风。 “师兄,你帮帮我,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啊,是好到都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啊!” 凌风叹了口气,拍了拍离忧的肩膀,脸上却带着看好戏的笑意,拒绝了离忧的求助。 “额……其实吧,你师兄我也不缺这一条裤子,我觉得还是腿重要些,你自己慢慢熬吧。” 凌风转头就往屋里走去,任凭离忧在他身后如何叫他,他都没有回头,还顺手把房门关上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凌风被一阵虚弱到极致的声音喊醒,他穿上衣服出来查看,发现离忧的定身术早就已经解开了,可他却仍然双腿打颤地蹲在原地,嘴里还不住地叫道: “师兄,快……快帮我,我动不了。” 凌风扑哧一笑。 “不就是扎一晚的马步嘛,至于吗?” 离忧气急败坏道: “你试试!快快快……快把我背回去。” 虽说嘴上打趣,但凌风还是很心疼他这个师弟的,没有多余废话,就将离忧背进了屋里,还温柔体贴地给他按摩一会儿,这脸上与腿上的双重伤势,可是疼了离忧不少时日才彻底好转起来,所以说,这也就是凌风为什么要偷听的原因了,把事情弄明白他还能替离忧说说好话,若是不管离忧,那想必久久日后定会将离忧给折腾死,就这样,听了半天方才搞清楚,原来是离忧去凡间游玩,惹上了桃花运的缘故。 前缘三 久久眼睛瞪得溜圆,清透软糯的声音吼着离忧。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什么那女人自己往你身上倒,你不跟人家抛媚眼,人家能跟你搭讪吗?不搭讪能往你怀里钻?” 离忧忙解释道: “我冤枉啊!我抛什么媚眼了,那不是因为我抛媚眼,她才和我说话的,那是因为我见你喜欢花灯,问她是在哪里买的,再说是她自己踩了石头撞在我怀里的好吗?我什么也没做啊。” 还未等久久再次开口骂离忧,二人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离忧啊,怪你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凭空惹了一堆风流债,还把小久气得火冒三丈,你也是厉害。” 二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是凌风笑着走了过来,离忧顿时委屈极了。 “你就火上浇油吧,你那师妹你也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还说风凉话,爷我可提醒你,呆会儿她火气更大,连你的青龙皮一起扒了,你信不信?” 凌风笑笑,又是帮忙解围。 “我信我信,这样吧,小久,你想去哪儿玩,师兄带你去,天涯海角任你选地方逍遥,师兄绝无怨言,只要你别再和离忧生气了,可好?” 凌风就是有这个本事,温润如玉的他也有着温柔的嗓音,让人听着就感觉如沐春风,舒服极了,久久的气也诚然消了大半,蹦跳到凌风身旁,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师兄,带我去天界玩玩呗,我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好,就去天宫,你开心就好。” 话毕,凌风回头看向离忧。 “走吧,离忧,小久要去天界,你还不赶快陪着?” 却见离忧轻松跳上桃花树,翘着二郎腿躺在树干上,万分悠闲道: “爷又不是没陪你去过,爷不去,爷的长生诀还有最后一重就练成了,你赶快带她玩去吧,趁这时间,爷要把长生诀练完。” “你爱去不去,师兄,咱们走,让这个混蛋自己呆着吧。” 久久冲着离忧哼了一声,拉着凌风就离开了。 说起这天界,久久曾在小的时候去过一次,也就是在到崆峒山拜师学艺的一个月后,彼时的她还是一个矮小的女娃娃,贪玩的性子也是比现在要重得多。 冷不丁地被送去学艺,导致玩的时间变少,她极其不适应,便央着凌风带她和离忧出去找乐子。 凌风在久久面前也是心软得厉害,仅几句央求,凌风就带着她与离忧来到天界,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乱逛,三人便去了太上老君的宫中。 因着这处清净少人,他们还顺手偷了不少仙丹,导致太上老君去向广成子告状,不过,演技高超的久久自然没有受罚,反倒将事情全部甩锅在离忧头上,还顺带不小心连累了凌风。 仅那次之后,久久便再也没有去过天界,也因着那次来去匆忙,她并未好好欣赏过,是以对这天界便也没有多大的深刻印象。 如今再度来到这九重天,久久自然看哪儿都是新鲜,好在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天狗族的公主,只是口头上称赞天界的宫殿如何尊贵,如何仙气缭绕,行动上还不至于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神仙似的,到处乱跑。 凌风便带久久回了望月阁,可越往望月阁走,人就越稀少,除了零星有几个仙侍路过外,就连天兵都没有,久久很是疑惑,问道: “师兄,你这处宫殿外怎么都没有天兵把守啊?” 凌风没有过多的情绪,反而轻描淡写地说着。 “凌云处处压制我,父帝与母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人躲都躲不及,又有谁敢来我望月阁处,不过如此也好,我素来不喜人多,这样清净也正合我意,只怕小久会嫌我这望月阁冷清啊。” 久久环视着这周围的景色,此时的她与凌风正置身于一个拱桥之上,桥下清透的河流上开着粉嫩的莲花,景色十分宜人。 微风拂过,白里透粉的莲瓣微微晃动,幽幽莲香也随风飘散出来,在久久的鼻尖处萦绕不去,淡淡的香气也让她的心情舒缓了几分。 久久向来喜欢清新雅致之物,而这样一处清幽的好地方,她自然不会嫌弃,莞尔一笑,开心地晃着小脑袋,诉说道: “这处地界这么好看,颇合我的心意,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而且,我本就不熟悉这九重天的规矩,人少一些也好,就算我不小心犯错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乐得自在。” 凌风宠溺地笑笑。 “你啊,古灵精怪的。” 目光却突然看见离久久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一小筐核桃向望月阁走来,凌风微微一笑,道: “你等我一下。” 久久点点头,却见凌风向一个身着嫩黄衣裙的女子走了过去,与那女子说了些话,便带着她一起过了来,是时,久久方才看清,这女子杏眼桃腮,柳眉樱唇,长相十分温婉可人,她一时觉得好奇得很,凌风向来不近女色,这女子能留在凌风身边,想来定是关系匪浅,便颇为好奇地问向凌风。 “师兄,这是?” 凌风没大看出久久的意思,反倒大方地介绍道: “她叫婉月,是我望月阁里唯一的仙侍,你在天界这段时日里,都由婉月来照顾你。” 婉月也乖巧地半蹲行礼。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久久扶起婉月。 “快起来吧。” 又笑看着凌风,打趣道: “师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身边还有如此温婉的美人呢?是忘记说了还是故意不说的?” 凌风适才明白,这丫头竟在这等着他呢,他轻咳一声,有些含糊。 “咳……对了,方才来的路上,你不是同我说你突然想吃桂花糖糕吗,婉月擅厨艺,你若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和她说,她都会做给你的。” 久久也是神经大条,她一见到美食,那是什么烦恼都能抛到九霄云外,闻听婉月擅厨艺,她就把八卦的心全都忘了,只拉着婉月的胳膊,颇为崇拜地说着。 “真的?我一向觉得擅厨艺的人好厉害,我就怎么学都学不会,就连师兄都嫌我做的东西难吃,你可以教教我吗?” 这番话让凌风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未等婉月回答,便紧张地抢先道: “小……小久,你来天界前,不是和离忧在凡间玩了很久吗?想必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师兄再带你去天界别处逛逛,可好?” 久久并未听出凌风背后的意思,反倒还庆幸,她有这么一个万事都替她着想周全的好师兄,一如往常般带着撒娇的语气,道: “那多谢师兄了。” “跟师兄客气什么,来,过了这桥就是我住的望月阁了。” 在凌风的引领下,久久来到了望月阁,自大门进去,她就有些目瞪口呆了,常听凌风说他在天界的住处是间陋室,可如今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相比起其他地方,虽说没有那么巍峨绚丽,可也是尊贵无比,就连瓦片都是极好的琉璃瓦,最主要的是凌风这处地界仙气极盛,养得院中的兰花个个都绿叶鲜亮,朵朵绽放,清幽至极。 久久心中不禁感叹着,看来凌风对陋室的概念有着极大的误会啊! 而推开偏殿的房门后,久久更是惊讶不已,这哪里是陋室,屋内的布置古色古香,全然没有刚刚见到的那些宫殿,装潢得那般扎眼,打开窗户,就能闻到微风拂过而吹进来的兰花幽香,久久十分满意这种淡雅的布置,夸赞道: “师兄,你这宫殿也太好了,才不是你嘴里说的陋室呢。” 凌风微微一笑。 “喜欢就好,那你先休息吧,有事就叫师兄。” 本来还不觉得累的久久,此时也感到有那么几分困倦了,那她也便不与凌风客气了,扑倒在软绵绵的锦被里,就酣然入梦了,凌风也为久久轻轻带上了房门,那之后,本来还是一脸和煦笑意的凌风,登时变成万分惊恐的模样,将婉月拉到院中的凉亭处,千叮咛万嘱咐道: “婉月,千万不要让小久下厨,不管她如何求你,你都不能松口,不然,这望月阁真的会变成陋室的。” 婉月疑惑万分,说实话,凌风除了幼年时对凌云有些害怕外,他还真没怕过什么,便问了句。 “为什么?” 凌风虽晓得背后说人很不好,只是他就这一个宫殿,而且这里有好多他和婉月幼年的回忆,他是不大舍得失去它的,是以,他只能将久久的老底揭发出来。 “因为……因为小久她做的东西真得难以下咽,而且她记性不好,有可能锅里烧着油的时候,她跑去洗菜或是怎样,就会把锅里有油的事忘掉,想当年,她就是这样炸掉了玉虚宫的厨房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是我的生辰,也是小久第一次下厨,起初,我也没想过做饭对于女子家来说有什么难的,可经历过那件事后,我才发现是我狭隘了,世间之大,什么事都能发生……” 凌风说的这事,是在他两千九百岁的时候,因着广成子避世许久,轻易是不收徒弟的,所以在他拜入师门前,玉虚宫也仅仅只有广成子和几个扫侍的小仙童罢了。 那时,初入玉虚宫的凌风还只是个百岁的小娃娃,天帝文昊甩手掌柜般的,就把这个不受宠的亲儿子扔在这玉虚宫里,广成子也就彻底从清修之中,踏入了这红尘之事。 时常担心凌风营养不足,以后不能长得一副健康的身躯,可因着清修,广成子平素也只是吃些果子,并不擅长厨艺,便硬是逼着那几个小仙童学会了做饭,只是做的与天宫的食物相差甚远罢了。 好在凌风自小就懂事,也不挑吃穿,为着广成子的一片好心,他硬是吃了小仙童那食不知味的饭菜足足一百年,直到他二百岁那年迎来了他的师弟师妹,也就是离忧和久久。 久久一来,那几个小仙童也就彻彻底底地解放了,而解放的原因竟是,因着久久嫌弃那些饭菜不好吃,可又不想让广成子为此愧疚,便每天吃得极少,久而久之,原本还肉乎乎的她也日渐消瘦了,然久久一瘦,离忧可心疼得紧,那是挽袖操刀,学起了下厨。 别看离忧当时小小的个子,却还真是可靠得很,可能是凭着天赋,做出的东西竟让久久都赞不绝口,时间长了,这下厨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了离忧。 本来这样的好日子是一直未曾变过的,只是在凌风生辰前几日,离忧被久久的老爹叫回了天狗族,说是近日醉心农活,种了些瓜果蔬菜,瞧着与吃着都不错,便让离忧给广成子带一些尝尝,这几日,凌风几人也就过了些味如嚼蜡的日子。 可眼下凌风的生辰将近,往年都是离忧做一桌美味佳肴来给凌风庆贺,现如今他却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久久生怕离忧来不及赶回来,便决定亲自下厨,也待离忧回来后,可以好好向他炫耀一番。 久久信心满满地进了厨房,准备先来练练手,便做了两盘看起来卖相就不怎么样的菜端了出去,却让广成子和凌风瞠目结舌,但看久久满眼期待的目光,也不好驳了她的兴致,只能夹一筷子放到嘴里,然那菜的味道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能以难吃到极致来说了。 广成子向来疼爱久久,可如今,却也无法用疼爱来迷惑他自己吃这个不知名的菜,只道他忽地想起,与他师弟太乙真人相约博弈棋局,这些时日就不在玉虚宫了,之后便腾云离开了。 而久久也没什么怀疑,只满眼期待地等着凌风的评价,凌风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可以不伤她心的同时,又能告诉她不适合下厨的时候。 “轰”的一声,极大的巨响,震得玉虚宫都动摇了几分,紧接着,几个小仙童吓得哇哇乱叫跑了进来,还道厨房炸了,彼时,久久也惊呼一声。 “我的菜!” 随之,撒腿就跑了出去,凌风也起身紧追其后,待赶到时,也亲眼瞧见了厨房不复往日的整洁,心中不禁为离忧叫苦连天。 果不其然,当三日后,离忧背着大包的瓜果蔬菜,推开厨房之门时,那是瞬间愣在原地,瓜果蔬菜也相继掉了一地,紧接着,离忧跑回房间,满面惊恐地问向凌风。 “厨房怎么了?遭天劫了?” 凌风看着眼前的书本,呵笑一声,才缓缓抬起头。 “可不是嘛,它一生最大的劫难就是小久。” “久……久久弄的?” “对。” 向来护短的凌风头一遭地没有护着久久,甚至还郑重地求着离忧,道: “离忧,师兄求你了,以后你若是长时间离开崆峒山的话,麻烦你备好吃食,这几日你师兄我都不想活了,就连师父都好几日不敢回来了,别再让小久下厨了,行吗?” 凌风如此说,离忧也明白了,这些时日,凌风定是被久久折磨得苦不堪言,虽说他十分同情凌风,可现在厨房乱糟糟一团,他自己收拾定会累得很,便趁火打劫地笑看着凌风。 “成,我会和她说的,只是……这厨房乱糟糟的,我一个人收拾也累,不如师兄帮我,然后我再给师兄做一顿大餐,如何?” 其实不吃凌风也不会怎么样,但想到离忧的厨艺他又难免有些嘴馋,权衡之下,凌风一句“成交”将此事落定了。 就是这么个事,让凌风长了大大的记性,也让婉月感到咋舌,只得点点头,应了下来。 前缘四 因着这偏殿的锦被柔软,兰花香气又清新怡人,这一觉睡得久久神清气爽,起身洗漱一番,打开了房门,与此同时,却见婉月也刚巧走到门外,并恭敬道: “奴婢已将早膳备好了,公主可以用膳了。” 这正中久久的意思,原本她就是因着饿了才要去找婉月,却不想,婉月早就已经准备好吃食了,她不禁觉得,她和婉月之间还挺心有灵犀的,笑说了句。 “好,正好我也饿了。” 便跟着婉月来到院中的凉亭里,坐到桌边准备吃早饭,可眼神找寻了一圈,都不见凌风的身影,便问向婉月。 “我师兄呢?他还没起吗?” 婉月回应道: “二殿下被天帝陛下召去议事了,您有什么事可以和奴婢说。” 要说先前,久久就总觉得有哪里别扭,但她一时又说不大清楚,直到刚刚,她才豁然开朗,方才晓得那别扭之处究竟是什么,那便是从昨日见到婉月起,她虽一直都是笑意盈盈,可却是谨言慎行,还总是奴婢奴婢地自称她自己。 久久听着不大习惯,毕竟自小生活的天狗族一向平等又自由,并无天族这般等级制度森严,族人也都是以你我相称,而在崆峒山时,她与凌风之间也都是这般随性自然,咬着手中香喷喷的肉包子,久久不经意地笑道: “月儿,这望月阁也没有外人,你不必那么拘束的,也无须再自称奴婢了,你就像我师兄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这么一说,婉月是张皇失措,随即跪下。 “奴婢不敢,公主乃云廷帝君的掌上明珠,奴婢怎敢以名字直呼公主?” 是时,久久怔了一怔,她都不晓得她随意的闲聊,竟让婉月吓成这样,心里也顿时觉得有些无奈,想着这天宫里的规矩还真是大得很啊!在称呼上都得分得明明白白的。 若说旁的小仙也就算了,但婉月可是凌风身边唯一的女子,她师兄可是正派得很,从不与旁的女子有暧昧之举,是以,能留在凌风身边,那必然是凌风心中之人。 如此一来,那婉月就是自己人,既是自己人,那就无需那么多客套,也不必那么生分,久久伸手扶起婉月,让婉月坐到她身旁,莞尔一笑道: “你快坐着,别说什么奴婢不奴婢了,我在天界除了师兄没有别的朋友,你就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别见外了,来,咱们一起吃饭。” 伸手挑拣了一个圆胖胖的包子,满脸笑意地递到婉月面前,这样的毫无架子且又随和,笑起来还那么好看,婉月不禁觉得这个公主可爱极了,便也温婉一笑,接过了久久手中的包子,陪着她吃饭。 然久久却蓦然想起,昨天她还打趣凌风来着,却被凌风给糊弄过去了,凌风还未正面回答过她的问题,不过不怕,凌风不说不是还有婉月嘛,向婉月投去一个八卦的笑容,询问着她和凌风的过去。 “月儿,你和我师兄是怎么认识的啊?” “奴婢……” 婉月习惯了唯唯诺诺,这突然改口还叫她有些不适应,但想着久久特意嘱咐过她,秉着听话的原则,婉月还是改了口,轻声道: “我本是下界修炼的一只赤狐,偶然搭救了去凡间游玩而差点遇害的二殿下,二殿下为了报恩,就将我带回天界做了他的仙侍。” 久久扑哧笑了一声。 “原来师兄还有过这等美救英雄的故事啊。”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嘟囔着。 “望月望月,婉月……” 婉月没有听清,便问: “小久你说什么?” 久久回过神来。 “没什么,对了月儿,师兄的宫里为什么叫望月阁啊?一直都是叫这个名字吗?” 婉月细说道: “不是的,这儿原本叫幽兰台,是后来二殿下搬过来后自己换的名字。” 如此一说,久久更加坚定了内心的猜想。 “月儿,你可真是个傻丫头啊,你想想望月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我师兄这可是在向你诉说爱意啊。” 婉月忽地脸色一红,结巴着。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婉月还不信,久久绘声绘色地解释道: “望月望月,你听听不像婉月吗?还有望月是什么意思,当然是望着月亮的意思,那天上的月亮万年不变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好看,他望得当然是你这会哭会笑的月亮啊。” 解释一番后,久久还不忘夸赞着凌风的细心。 “诶呀,没想到师兄还是挺细心,挺浪漫的嘛,带你回天界的时候还没有去崆峒山学艺,那时候,师兄应该也还不过百岁,想不到师兄情窦初开得那么早。” 婉月脸色绯红地辩解着。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久久一脸坚定道: “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问我师兄。” 久久不由分说地拉着婉月就跑了出去,可跑了几步她才想起,她对这天界并不熟悉,想问婉月大殿在哪儿,怕也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正想着找一个人来问问路时,赶巧来了一个模样乖乖巧巧的仙侍,久久便伸手拦住她,问道: “仙子,请问大殿怎么走?能否带个路,我找二殿下有事相商。” 那仙侍不认得久久,但见久久是上仙之躯,还是屈膝行礼回道: “是,上仙随我来吧。” 那仙侍恭敬地在前面引路,然婉月却想打退堂鼓,她拉住久久的手,神色颇为害羞道: “别问了,一定是你想错了。” 久久可不想就这么作罢,她师兄的终身大事,她可是操心得很,而婉月一看就是对凌风有意思,如此般配的才子佳人,怎能让他们错失掉大好姻缘,一句“放心”便带着婉月跟随仙侍去了大殿,直至大殿门外,仙侍停下脚步,行礼道: “二殿下就在里面了,上仙可在此等二殿下商议完政事,二殿下自然会出来的。” 那仙侍说完,便先行告退了。 第一次来到大殿,久久也着实有些好奇,婉月不敢抬眼直视,可她就不怕,如一个好奇宝宝般身贴门框,只稍稍侧头看向里面,就看到凌风与另外一个男子在大殿中央站着,与高高坐在宝座上的文昊商议着什么事情。 “儿臣以为,断然出兵会……” 凌风话还没说完,就见文昊摆摆手示意他停下,目光也越过凌风看向门外,正与久久的视线对个正着,久久唰的一下将头缩了回去,速度极快,文昊并未看清,只能道: “什么人?出来!” 凌风怔了怔,也回头看去,门外却空空如也,半晌,才有一个小脑袋再次从门框旁伸出来,对着凌风软软糯糯地叫了句。 “师兄。” 凌风有些诧异,快步走过去,却在走到门口处时,看见树后闪过一个黄色的身影,他没有拆穿,只轻声问向久久。 “你怎么来了?跟我进来。” 久久乖乖地跟着凌风进去,凌风也举止得体地向文昊说明情况。 “父帝,这是天狗族云廷帝君的公主,也是儿臣在崆峒山的师妹,昨日师妹心情不佳,儿臣便带她来天宫游玩一番,师妹从小就喜欢黏着儿臣,又因在天宫只认识儿臣,她自己有些无聊,所以,才来大殿找儿臣的,还请父帝不要怪罪。” 话毕,还带着略有些严肃的语气,向久久说道: “还不快向父帝和凌云殿下行礼。” 久久知道刚刚她打断了别人的谈话,很是失仪,如今凌风又为她说辞一番,怎么能辜负凌风的好心呢,便万分抱歉地行了礼,道: “小仙参见天帝陛下,刚刚是小仙无礼了,只因陛下长得与我师兄十分相似,小仙素来喜欢看好看的,所以小仙才斗胆多看了两眼,还请天帝陛下恕罪。” 文昊为人圆滑得很,他深知天狗族对于天族的重要性,况且,他也知晓久久不是故意的,而人家嘴巴又甜地夸赞他一番,那他又何必真的生气,于是淡然一笑,道: “无妨,公主别放在心上。” 文昊没有怪罪,久久心中是万分侥幸,回过头,又对着凌云行礼。 “大殿下万安。” 凌云却迟迟没有回话,刚刚文昊一声“出来”,凌云也随之看了过去,本以为文昊老眼昏花看错了,却未曾想不多时,一个小脑袋就自门外伸了出来。 离得远,凌云只大约看得皮肤白皙,闻听声音清透软糯,他觉得大概是个美人,而等久久走进来后,凌云的眼睛就没有从久久身上移开过。 肤如凝脂,青丝如墨,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一双美目顾盼生姿,这些词汇用在久久身上,诚然一点都不过分,凌云宫中美人无数,却从来没见过像久久这样清丽脱俗的美人,便看得呆了。 等了良久,久久这腿开始有些发酸,也有些不自觉地发抖,若不是她有着一身极好的武功底子,那恐怕现在早就瘫在地上起不来了,她微微抬眼看向凌云,发现凌云正盯着她走神,久久不解这是怎么了,心里嘀咕着: 这大殿下什么毛病?莫非是被人施了定身术? 可这话久久又不能直接问,只能在心中叫苦不迭,并带着求救的眼神瞧了瞧凌风。 起初,凌风也似觉奇怪得很,他不晓得凌云为何迟迟没有让久久起身,而当久久带着求救的意味看向他时,他便也看了看凌云,却见凌云呆愣地站在原地,眼里透着些许或惊讶或贪婪的目光。 凌风方才明白,凌云可能是被久久的美貌吸引了,凌风不经意地挡在久久面前,扶起久久,对着文昊行礼道: “父帝,若没有别的事,儿臣带师妹先回望月阁了。” 是时,凌云才回过神来,无声地掩饰着尴尬,余光却还在刻意地瞥向久久,而文昊也并未阻拦,只点点头。 “好,你兄长留下便可,你先退下吧,公主既来到天界,本座必当好生接待,有什么不适的就来同本座说。” 凌风微微一笑。 “儿臣替师妹谢父帝的美意了,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话毕,便带着久久转身离开了,出来大殿,经过殿外的那棵古树旁,凌风停住脚步,温柔又略有些宠溺地说了句。 “出来吧。” 话音刚落,婉月就自树后踱步出来,低着头不敢直视凌风,那模样分明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久久更是搞笑,她伸手比了比婉月的身材,又比了比那棵古树,一脸不敢置信地问向凌风。 “师兄,你怎么知道婉月在这树后的?按理来说,你应该看不到啊。” 凌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摘去婉月头上的落叶,道: “刚刚婉月跑到树后时,我就看见了,这主意大概是你这丫头想的吧?” 久久得意地扬了扬小脸。 “那是,本来就是因为我好奇偷看,才被天帝陛下发现的,况且月儿是被我带来的,于情于理都应该我顶着,我就叫月儿躲到树后,我自己一力承担了。” 凌风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大殿之内,叹息道: “只不知你这丫头的一力承担,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他抬脚向望月阁走去,久久却不明白凌风说得是何意,但也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只随凌风和婉月走向了望月阁。 其实,凌风这一句感慨也并未不对,若是他们能提前知晓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就会知道,这事本就是错的,久久来天宫是错的,这处于义气的一力承担更是错的,只可惜造化弄人,谁又能晓得一开始就是错呢。 途中,凌风忽地想起,久久说是因为有事情才来找他的,便问道: “你方才说有事找我,何事?” 凌风这么一问,久久才想起她去大殿的目的,刚刚还沉默无言的她瞬间一脸笑意,问向凌风。 “师兄,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月儿?你把幽兰台改成望月阁,是不是都因为月儿?望月望月,你望的根本不是天上的月亮,是婉月对不对?” 凌风被问得哑口无言,向来镇定自若的他也头一遭的万分窘迫,脸色也红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自顾自地向望月阁走去。 久久了解凌风,这些年与离忧厮混在一起,离忧的厚脸皮凌风没有染指十分,也有半分了,能让她这个向来端庄稳重的师兄,脸红得像那艳阳一般,那她的猜想肯定是对的了,久久拉住婉月的手,笑得一派灿烂。 “看,我说对了吧,月儿你开不开心?” 凌风没有否认,婉月自然是开心,可这种情况她又不好开口承认,那脸也没有比凌风少红半分,她不敢在凌风身边呆着,也不敢看凌风,只能快步地向望月阁走去,然久久又怎么会放过她,想将她拉回凌风的身边,婉月却娇羞地拒绝着,二人嬉笑玩闹着,就这样一路回了望月阁。 前缘五 久久躺在望月阁院中的藤椅上,一块块的莲花糕往嘴里送去,她有些烦闷,这天宫她呆了半月了,却没能完全逛完。 属实不是因着她懒,而是自上次,被文昊撞见后的第二日,文昊就秉着主雅客来勤的道理,要为她举办宴会,久久极力推脱,文昊却还道她太过客气。 久久心中也是无奈至极,她可不是客气,只是她自小就野惯了,这些个宴会,她若是去看看热闹还能玩得开,若是她为主客,那就能免则免吧。 毕竟要与那些个聒噪的老神仙,既不失礼貌又稳妥端庄地打哈哈,着实不是件易事。 可文昊他还挺固执且又不听劝,说什么久久来天宫玩,他一定要聊表心意,甚至还翻出了上古时期那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比如天狗族先祖替始祖天帝征战沙场,又与天帝三公主联姻之事,两族之间一向交好这些话。 久久都想不到,平日里看着庄严肃穆的天帝聊起家常来,竟也如她老娘和紫宁娘娘般絮叨得紧,久久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心想着也罢,左不过应付几个老神仙罢了。 这一场宴会,想来文昊必定会将她老爹老娘也请上天来,说来好久都没见过离忧了,久久倒也想得很,只不过因着面子她才没主动回去。 若是她爹娘都来了,那想必离忧也一定会来的,打定这个主意,久久也就由着天帝了。 果不其然,宴帖一下,她老爹老娘,她容怀爹爹和紫宁娘娘便成双成对地来赴约了,却唯独不见离忧的身影。 久久记着来天宫前,离忧曾说过他要将长生诀修完,想来是不是还没有成功,所以才没有来,便问向容怀道: “容怀爹爹,离忧为何没来?” 容怀也一脸疑惑,他向来是不管离忧去哪儿玩乐的,况且,离忧自小就住在云廷那方管辖之地,他又怎知这臭小子为何迟迟不来,便也转头问向云廷。 “诶,云廷,久丫头说得是,离忧呢?” 这一问不打紧,却引得这两个老顽固打起了嘴战。 “你问我?他是你儿子,你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 “嘿,你这死老头子,你这叫什么话?我儿子又怎么样?他可是自小就住在你那边的,我不问你我问谁?” 声音有些大,引得诸位来赴宴的仙家全都向这边看了看,浮梦赶忙拦住这两个老顽童,低声道: “好了,年轻时就吵,吵到现在也没个完,今日是天帝摆宴,你们就不能注意下形象吗?两个帝君又身为上神,跟个小孩子似的吵个不停,没得叫人笑话。” 话毕,还狠狠地白了云廷一眼,继而看向容怀道: “我临来时去房间看过忧儿了,那孩子还没起呢,我看他睡得熟就没叫他,左不过这宴会也就是天帝为了欢迎久丫头办的,也不是什么大宴,他不来就不来吧。” 但听离忧是因为没睡醒才没来,久久心中略有些不快,也没心情听他们说什么了,只坐在旁边,一副气鼓鼓地模样吃着桌子上的美食。 容怀正了正身子,略有些严肃道: “你就惯着那臭小子吧,总叫他没规没矩的,以后如何担当帝君之位?” 这话倒让浮梦觉得好笑。 “你这老头子怪得很,那上次你和宁儿来我家,久丫头一直未起,我说去叫她来给你们请安,你怎地拼命拦着?说什么久丫头平日劳累,叫她多歇歇什么的,怎的到了自己儿子这就是没规没矩了?你可是偏心得很啊!” 紫宁也掩面一笑。 “可不是?他啊,就因我没生出一个像久丫头这般容貌好的丫头,所以疼久丫头疼得紧,他自己还不觉得偏心,可叫我这做亲娘的有时都以为,久丫头才是我们的孩子呢。” 这话臊得容怀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才结巴着。 “你……你们这就是妇人之见,再说久丫头是个女娃娃,娇气些那都是应该的,多上心也是应该的,女娃娃金贵,那离忧一个男子若也金贵,那不是娘里娘气的叫人笑话吗?我看,就是浮梦你太惯着他了。” 浮梦没有搭话,但见容怀自圆其说倒觉得万分好笑,可云廷却来了话瘾子,指着容怀就吐槽道: “哟呦呦,来听听,堂堂天狗族帝君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初为了过自己的二人世界,把一个刚断奶没多久的小儿就扔在我们家,现在还说我们宠惯了离忧,容怀,我看你这脸皮是愈发得厚了。” 云廷一副嘲讽的模样使得容怀撸起袖子,一手恰着腰,一手指向云廷。 “我看你的脸皮才是厚,当年继位前是谁说的,帮你分担一半帝君之位,你就帮我看孩子,还搞出一套什么为了天狗族更加合理的继承君位,就应该比武选出有能力者担任君位的说辞,老子当年仗义,跟你在比武时演了场戏,打了个平手,不然你以为老子现在与你平分天狗族?老子早就云游四方过逍遥日子去了,你这个半点感恩之心都没有的糟老头子。” 一句糟老头子使得云廷吹胡子瞪眼,死盯着容怀,不经意却瞥见久久将她自己桌前的菜,都已经吃了大半了。 便赶忙将她手里的筷子夺了过来,教导着久久,可说是教导,却让人听不出半分训斥的语气,反倒十分宠溺。 云廷从袖中拿出丝帕,替久久擦着粘了油腻的嘴和手,轻声道: “哎呀!这宴席都没开始呢,你怎么都快吃完了?” 久久因着离忧不来,气鼓鼓的也并未回话,容怀却倒接了话来。 “她吃你就让她吃嘛,你管她作甚,久丫头吃,甭管这个不要脸的糟老头子。” “你……你这老不死的没规没矩,少来教坏我丫头。” 二人争吵愈来愈烈,浮梦与紫宁索性躲得远远的,免得连她们的脸面也都丢尽了。 而旁的小仙一开始只当这是个普通宴会,却未曾想能遇到上古神族的后人,他们几位又都是上神之躯,那些小仙便一个个都殷勤地来向他们打招呼,顺带目睹一下上神的风采。 是时,才让这两个老顽童停了嘴仗,端庄有礼地与众位仙家闲话客套。 不多时,文昊也携天后良卿与凌云凌风前来大殿了,虽说文昊贵为天族之首,但也是个讲究辈分的神仙。 这天狗族因战功赫赫,又与始祖天帝的三公主联姻,自上古时期就身份尊崇,又因他们族内繁衍甚少,到云廷这一代也仅仅才第三代。 而云廷是和文昊的亲爷爷为同辈的,所以,这辈分比文昊大得不是一星半点,文昊虽无须像其他小仙一样俯身行礼,却也得客客气气道: “几位帝君与女君能前来赴约,是本座的荣幸。” 这场宴会是文昊特意为久久而办,云廷自然要替久久客套一番。 “陛下说哪儿的话,陛下为小女赐宴,还是小女的荣幸啊,来,久丫头,快来谢过天帝陛下与天后娘娘的恩泽。” 久久因心中不快也不大愿意客套,但想着她代表着族内的颜面,不好因着她就将全族脸面丢尽,便还是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云廷身旁,屈膝行礼道: “小仙感谢天帝陛下与天后娘娘恩德。” 文昊倒是一脸和气地点点头,可良卿却显得有些不满,自刚才久久起身时,良卿就注意到她桌上的残羹冷炙。 又因一开始久久没有在此候着,而是云廷叫她,她才过来,良卿便觉得久久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便不大喜欢久久,言语间也带着不少责怪的口吻道: “方才见公主并未在此,本宫还以为公主未到大殿呢,却不知原来天狗族的公主身份尊贵,就连身在别处,这架子也是不小呢!” 良卿几句话,就让尴尬之气弥漫在几人之间,早就听闻这天后被天帝宠惯得蛮横无理,如今一见,的确如此。 不过,若说久久架子大,倒不如说良卿目无尊长,久久虽说年幼,但毕竟辈分在那,就连文昊也都要客气几分,良卿却如此暗责久久不懂规矩。 那云廷等人确实是要不开心的,脸色也随之冷了几分,这诚然也弄得文昊下不来台,干笑几声,挡在良卿面前,将话题转移开来。 “额……这是本座的两个儿子,凌云,凌风。” 与此同时,还向凌云与凌风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俯身行礼道: “凌云拜见帝君,女君。” “凌风拜见帝君,女君。” 云廷并未与良卿一般见识,微微颔首,敷衍地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反倒容怀不大满意,他向来是个急性子且又十分护短,良卿责怪久久,他心里就不大痛快,便也暗讽着。 “天帝陛下这两个儿子年纪轻轻就已为上神,当真是不错,听闻陛下当年登帝之前,才飞升上神,而天后却在嫁给陛下后,都一直未飞升上神,可见这飞升上神是多么需要天赋啊,足以见得,陛下两个儿子的资质要比你们二位好得多啊。” 容怀如此讽刺良卿资质不好,徒有其表,良卿自然是心中不悦,一双凤眼但见像要喷火一般,想要与容怀辩上一辩,文昊赶忙在那之前开口道: “帝君说得不错,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孩子有天分,我们做父母的也就欣慰了,帝君您说是吧?” 笑了几声,伸手做请的姿势。 “时辰也差不多了,帝君女君,咱们大家还是先入席吧。” 这一番客套后,几人都没再说什么,便都入席落座了,众仙也随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宴席开始,天庭舞姬伴着乐声悠扬,翩翩起舞,那薄如蝉翼的衣袖随着白臂飘扬在空中,与那阵阵仙气缠绕在一起。 众仙沉醉于这美景之中,也都不时地谈笑风生,然久久却无心观赏,一手拄在桌上托着脸颊,一手无聊地转着杯里早已凉透的清茶,身旁的凌风也晓得她为何如此心不在焉,带着明了的笑容,轻声道: “可是在想离忧?” 久久收了收表情,略有些尴尬地掩饰着。 “谁想他了?我可没有。” 凌风了解她,便淡淡一笑。 “你难道不就是因为离忧没来看你,你才闷闷不乐的吗?” 久久瞬间噘起小嘴,抱怨道: “我就知道这狗子一点良心都没有,想来他是巴不得我不要回去呢,本来还想着,今天他只要稍稍哄我一下,我就跟他回去,现在,呵,他就算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回去了。” 说这话的同时,久久竟还气愤地将桌子上的竹筷,咔嚓一声折成两段,凌风也忍俊不禁,觉得久久现在这副小模样着实可爱得很。 而同样如此觉得的可不止凌风一个,久久这怒中带娇的模样,让对面的凌云也是移不开眼。 可良卿却并不这样想,她一直注视着久久的一举一动,而刚刚那一幕,也不幸落入了她的眼中。 再加上,良卿发觉凌云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久久,似是对久久很喜欢的样子。 就连她与凌云说话都是叫了好几声,凌云才回过神来,在回答了她这个母亲的问题后,又依旧盯着久久出神。 良卿便更加觉得久久是个祸水,天生就是与她作对的,心中的偏见也是越来越多了。 然这席也的确无聊,久久不喜欢也呆不住,便在桌下拉着凌风的袖子,面带撒娇之色,无声地央着凌风带她离开,实在拗不过她,凌风只好顺势将久久搂在怀里,开口道: “父帝,师妹不胜酒力,已有些醉了,不若儿臣先带她回望月阁吧?” 久久也是聪明,凌风如此说,那演技高超的她又怎会不把握机会,顿时将头一歪,靠在凌风的肩膀上,眼神也迷离起来,嘴里模糊不清道: “师……师兄,来,我们……继续喝……” 演技如此逼真,文昊当真以为久久醉得厉害,也便没有阻拦。 “好,去吧。” 凌风扶起久久,微微俯身表示告退,而后带着脚下摇摇晃晃,演得甚是投入的久久出了大殿,直到走得远了,凌风才驻足,语气里颇为无奈和宠溺道: “好了,起来吧,还真当自己喝醉了?” 久久银铃般的笑声随之传来。 “哈哈,怎么,师兄这是怕月儿看见吃醋?” 凌风回以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是怕离忧吃醋。” 久久顿时撇撇嘴。 “别提他了,这个没良心的,走,师兄,我们回望月阁,我刚刚吃了那桌宴席着实腻得很,我们回去热壶清茶,与月儿聊聊天吧。” 话毕,她都不等凌风,迈着轻快的小步伐,颠颠地向望月阁走去了,凌风宠溺一笑,也跟着回去了。 就这样,当日去天宫赴宴的神仙,也都认识久久了,那些个见着久久美貌而心生爱慕的青年才俊,也都为了能和久久拉近距离,简直都要把望月阁的门槛踩破了。 没有办法,久久只好装病让凌风将那些追求者一概拒之门外,而她自己也遭了报应似的,憋在望月阁里出不去了。 前缘六 实在是无聊透顶,久久忽地想起,之前凌风说过,花神宫中有着大片的桃花林,还说等着得空就带她去看一看。 可因着这些时日,久久假装称病不出门,也就一直没有去看,久久偏过头,通过半开的窗户看向正殿的凌风。 这些时日,凌风也着实忙,不说别的,就说第一次见到文昊时,文昊还道凌云留下商议事情即可,凌风可以不用在那儿,然自从宴会之后,文昊就像转了性子一般,经常叫凌风参与政事。 看着凌风低着头,目不转睛地批着那些折子,连婉月倒的茶都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久久便不想让凌风更累。 反正也只是去看花而已,一个人去和三个人去都是一样的,这么想着,久久起身独自走出了望月阁。 花神宫,的确是个地界十分大的地方,从宫门进入的那一刻,万千繁花便映入眼帘之中,说是置身于广袤无垠的花海里,都是没有半分虚言的。 而那处桃花林更是光彩夺目,一棵棵桃花树长满了粉红色的桃花,犹如黄昏时分的粉霞一般,些许花瓣随风飘落在地上,地面也像是铺了一张粉红色的地毯一般,好看极了。 虽说不是久久特别喜欢的白桃花,可这一片粉桃林也正合久久的心意,如此放松惬意,久久随手变出桃灵剑,与着飘落的桃花作伴,练起了剑术。 殊不知,凌云此时也在此处,他忽见一白衣女子跑进桃林,先是看着桃花树开心地笑着,随后,拿出一柄桃花短剑舞起了剑。 凌云也看过不少女仙的剑术,只可惜好看归好看,却终究是一些绵软无力,中看不中用的花招子。 而久久却不一样,那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干脆利落,英姿飒爽,尽显一股潇洒之意,这场景看呆了凌云,也让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久久的身后。 许是天狗耳尖,久久听得身后有人正在靠近她,她下意识地快速转身,一剑指向身后之人,却发现那人正是凌云,久久赶忙收了桃灵剑,行礼道: “我不知道是大殿下,失礼了。” 凌云并未放在心上,淡然一笑,声音清冷道: “无妨,听闻公主近几日身体抱恙,如今可休养好了?” 久久客套地应着。 “额……好了,全都好了,多谢大殿下挂心。” “那便好,先前本神与公主虽有过数面之缘,却从未说上话,今日有幸再遇公主,敢问公主尊名是什么?” 久久不禁有些汗颜,好嘛!搞了半天,这大殿下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还道与她有缘,可人家问了也不好不答,便还是与了一个客气的微笑,回道: “我叫久久,长久的久。” 凌云笑谈着这名字的含义。 “嗯,久久,长长久久,当真是个好名字,那本神就唤你久儿吧。” 又从手上拿下一只红玉手串,递给久久。 “这红玉手串乃是我天族圣物,现在送给你了。” 无功不受禄,久久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况且她和凌云又不熟,怎好收他的礼物,便推辞道: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大殿下还是拿回去吧。” 凌云自顾自地将手串塞到久久手中。 “无妨,你拿着吧,本神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久儿日后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来云清宫找本神。” 他不给久久拒绝的机会,便独自离开了,而久久看了看凌云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红玉手串,晶莹剔透,水润光泽,果真是上好的红玉。 虽说久久不大喜欢这种艳丽之物,但这手串的模样倒也讨喜,没有多想这之外的含义,她便戴上了。 而后,又练了一会儿剑术,也回了望月阁,但见凌风还没忙完,便又回房间修练长生诀了,只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久久那灶坑般的小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如此一来,久久也没了心思练功,抬脚就出门向厨房走去,却刚巧被抬头眺望窗外的凌风看到了。 “小久,你要去哪儿啊?” 久久闻声跑到窗户边,手拄着窗沿,笑对着凌风道: “我肚子有些饿了,可师兄还在忙,月儿在随身伺候,不想打扰你们二人相处,所以,我想自己去弄些吃的。” 这话使得凌风登时心下一惊,刚刚还一派从容的模样也瞬间变得万分紧张,他起身将久久拉进屋内,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你饿了?那正好,我也饿了,那……那便让婉月去做饭吧,可好?你等在这里,你哪里都不要去。” 又赶忙背着久久,给身后的婉月使眼色。 “快去做饭。” 婉月会意凌风的意思,便赶忙去了小厨房,久久也颇为诧异地审视了凌风一番,不解地问道: “师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凌风干笑一声。 “我……我紧张了吗?没有啊,我就是……对,我就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 “什么事?额……什么事?啊!对了,我想问问,你和离忧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大婚?婚服做了吗?日子定了吗?” 说起离忧,久久心中就不大痛快,自行倒了杯清茶,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随后,“咚的”一声将茶杯放置在桌子上,气急败坏道: “谁要跟他举办大婚啊!那婚书我也不准备签了,谁爱签谁签吧。” 凌风目瞪口呆地看着久久,但见她不像开玩笑的模样,便赶忙问道: “你不是开玩笑吧?” 久久白了一眼。 “谁开玩笑了,这半个月我都想清楚了,既然他已经不爱搭理我了,那我何必委屈自己?” 又甚是难过地噘起小嘴。 “看看我老爹对我娘那是呵护备至,容怀爹爹对紫宁娘娘也是宠的不得了,再看看那死离忧,半个月了,这都半个月了,他连个影儿都没有,我想他定是烦腻我了,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我跟你说师兄,虽然我还没有继承女君之位,没钱没势的,但是骨气,我有!他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他了。” 久久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倒让凌风有些不知所措,刚要劝和两句,却见久久心情极差地往肚子里灌着茶水,似乎是真的与离忧生气了。 凌风也觉得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来谈及此事,想着待吃完饭,再与久久好好说说,便继续低头批阅折子,余光还顺带看着久久,只为防止她跑到厨房。 不多时,婉月便叫他二人吃饭,久久闻听有不少好吃的,这才转怒为喜,品尝美食去了。 吃饭期间,久久的袖口处,也不经意地露出了那只红玉手串,凌风也是眼尖得很,一把拽过久久的手腕,严肃道: “这是哪儿来的?” 看着凌风如此严肃,久久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将嘴里的饭菜咽下,才缓缓回复凌风。 “是凌云硬塞给我的,我说不要他还不听,非给我,然后就自己走了。” 凌风一脸肃穆地盯着那手串沉思着,一旁的婉月也同样收了笑容,道: “二殿下,这……” 但看他二人都是这般板着脸的神情,久久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便问了句。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凌风将手串从久久的手腕处拿下来,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这红玉手串乃是天族的定亲手串,这手串送给了谁,谁就是未来天后,这是凌云母后给凌云的,凌云这些年充实后宫却没有立过正妃,现如今把这手串给了你,怕是有要立你为正妃的意思。” 久久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竟是这等小事,她也不急不躁,反倒语气里颇多不屑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给他就好了,反正我又不知情,再说他要娶就娶啊,不还得我同意了才行。” 说罢,还将刚刚那些振振有词忘得一干二净,直提醒着。 “况且,师兄不是不知道,我已有婚约了,难道凌云想让这六合四海的芸芸众生,看到他强娶有夫之妇吗?” “凌云的手段毒辣,为人阴险,如果他没有正式开口,千万不要提及此事,待有机会再把这手串还给他,明日我将离忧叫来,再细细商量此事。” 凌风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一只木簪急速飞向久久,久久反应也够快,侧过身,单手接下木簪,随即一拍桌子,大喊道: “哪个不要脸的偷袭我?有种出来单挑!” 只听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进来一个白衣男子,那英俊潇洒的面容,高挑的身材,不用说也知道,此人正是离忧,一进屋子,离忧就靠在久久的身上,显得极其委屈。 “枉我辛苦做一只桃花簪送你当礼物,你却叫我不要脸的,这么久没见也没个什么甜蜜的拥抱,唉,爷我真是伤心啊!” 久久也并未管离忧赖在她身上不起来,只端详着簪子,柔声问道: “这真是你给我做的?” 离忧拿过簪子,插在久久的头发上。 “那可不,你一向不爱梳什么麻烦的发髻,我就做了一个木簪给你挽头发用的。” 话毕,还轻轻一吻在久久白净的额头上,久久也是好哄,这就将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了,满脸绽放着娇羞的笑容,小手不停地摆弄着离忧的头发。 如此浓情蜜意,凌风也晓得久久刚刚说的定然是气话,但还是咳了一声,打趣道: “咳,行了,不过半月不见而已,就搞得这么肉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多么神仙眷侣呢,一会儿不要再闹得鸡飞狗跳的才好。” 离忧没有反驳,反而顺势坐下拿起酒杯,取笑着凌风。 “呦,怎么?羡慕啊?羡慕找一个去。” 忽又看到凌风身旁站着婉月,他也同久久一样着实好奇得很,他这从不近女色的师兄,如今身边有这么一个如此秀气的女子,那便得赶紧八卦八卦了。 “这水灵的小仙侍是谁?还不给爷介绍介绍,爷好……” 还没等说完,久久一改之前娇羞的笑容,拽着离忧的衣服领子将他拽了起来,威胁道: “你给我自重一点,别到处惹桃花,否则别逼我弄死你。” 离忧一脸惊恐地拽下久久的手。 “好好,你先松开,别激动啊,有啥事都好说。” 久久适才松开手,还顺带剜了一眼,却将离忧吓得腿肚子发软,赶忙坐回到了椅子上。 又顺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酒,压了压他这脆弱的小心脏所受到的惊吓。 见他有所收敛,久久那穿着白绣鞋的小脚才轻轻踢了离忧一下,介绍道: “我跟你说,这是咱们师兄最心爱的女子,她叫婉月,你要是胆敢对兄嫂不敬,别怪我替师兄收拾你。” 话毕,久久还娇俏地轻哼一声,随后也露出八卦的笑容,与离忧分享着这些时日她所得知的消息。 “还有,这里以前叫幽兰台,师兄改成了望月阁,都是因为婉月的名字才改的,你说是不是很浪漫?” 联想凌风那几千年正人君子的做派,离忧不禁扑哧一笑。 “诶呦,还浪漫,千年老光棍还懂啥叫浪漫?” 离忧嘲笑着,不经意地抬头对上久久的视线,却发现久久正冷脸看着他,他登时态度大转变,笑脸相迎道: “对,你说什么都对,你说得都是对的,浪漫,师兄真浪漫。” 二人的打趣让凌风红着脸,再次轻咳了一声,掩饰着他的不知所措。 “好了,不要打趣我了,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一下,婉月,你出去看着,以防凌云在这儿安插眼线。” 婉月虽一直未回话,但那张小脸却也是红扑扑的,既然凌风开口了,那她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平复一下害羞的情绪了,迅速应了一声。 “是。” 便快步向门外走去,久久也紧随其后,表示并不想听他们谈话,也跟着婉月出去了,二人离开后,离忧还是不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问着凌风。 “怎么了?这么严肃,别告诉我是什么你对久久产生了感情,要和我公平竞争的这种,我们去凡间戏台看戏的烂俗桥段。” 凌风白了离忧一眼。 “你想什么呢?小久是我师妹,这些年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我凌风绝不做这种毁人姻缘之事,况且,我心中……” 看着凌风支支吾吾的样子,离忧也了然地淡笑一声,凌风也发现他不自觉地又提起心中怎样,又看看离忧明了的表情,适才刻意地将口中未说出的话咽了回去,只含糊道: “先不要谈我了,你看看这个。” 凌风将红玉手串放到离忧的面前,离忧拿起来瞧了瞧,又不屑地扔回到凌风面前,还顺口打趣几句。 “这不是你天族的定亲信物吗?都是给历代天后的,给我干吗?师兄你不会有什么怪癖好吧?爷我可是正经人,你可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凌风本正在喝着茶,然离忧这一番话差点让他被茶呛死。 “咳……你这个臭小子,你能不能正经点?谁对你有非分之想,这是凌云今日给小久的,我觉得,凌云怕是有想立小久为正妃的想法。” 离忧抬眼看了看凌风,眼神里满是信任。 “她不会的,我相信她。” “你俩自小心意相通,她自是对你没有二心,但凌云一向阴狠毒辣,从小到大,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任何手段对他来说,只要有用他都会用上的,所以,我认为你和小久不如尽早完婚比较妥当。” “这件事我会考虑的,师兄还是先别担心了,不如……” 说到这,离忧声音拉得老长,身子还凑到凌风面前,向凌风挑眉坏笑道: “你跟我说说,刚才你说你心中怎样啊?” 凌风就知道这个家伙一直想问这件事,他白了离忧一眼,结巴着。 “你……你这臭小子能不能正经一点,我心中……没怎样,你理解错了,不是那个意思。” 之后,就起身快步走出房间,没再搭理离忧,然离忧眼尖,还是看到了凌风脸上的微红,以及那稍有些不知所措的举动。 虽说他取笑归取笑,但他自然是不愿意凌风一直孤身一人的,便决定推波助澜一下。 前缘七 夜晚的月亮皎洁无暇,伴着阵阵清幽的兰花香气,离忧一曲清箫,倒趁得此情此景十分有意境。 久久也很长时间没有为离忧舞一曲了,随着他的箫声,久久翻着花指,为离忧月下一舞。 直到一曲终了,离忧向久久伸了伸手,久久也牵上那修长好看的手指,顺势坐在离忧的腿上,开口道: “离忧,我跟你说,凌云好像有想立我为正妃的意思,该怎么办啊?” 离忧宠溺一笑,轻吻了一下久久白嫩的小手。 “你不用担心,这些都交给我想,你就只管每天吃喝玩乐,享受生活就是了。” “可是我就是担心嘛,我看凌云那样子,总觉得不大好对付,若是真出事……” 这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久久的嘴就被离忧封住了,她也并未推开离忧,只任由离忧肆意地吻着她,过了许久,离忧才结束这柔情一吻,轻声道: “不许乱说,相信我,等帮完师兄这个终身大事的忙,我们就回阴山完婚。” 对于离忧,久久总是无条件的信任。 “好,可我们怎么帮师兄啊?” 离忧神秘一笑。 “这还不简单?凡人不常说酒后吐真言嘛,你就等着看吧。” 就这样,于第二日的夜晚,离忧拎着几瓶酒,敲开久久的房门,将她叫到院子里。 “快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看着离忧精细地布置桌上的酒菜,久久疑惑道: “你这是要和我拼酒?” “这可不是给你的,这是帮师兄的道具,今晚定会让师兄表白成功的,你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一会儿时机成熟我再叫你。” 说罢,对着久久抛了个自觉帅气的媚眼,转头就去找凌风了,久久也跑回了房间,隔门看着外面的动静,不多时,离忧就拉着凌风坐到院子中。 “师兄,今晚月色不错,咱们来个月下谈天,怎么样?” 凌风看看桌上的酒菜,又看看笑得如此殷勤的离忧,他总觉得不大对劲,便问向离忧。 “你又要搞什么花样?” 这话说得离忧登时委屈巴巴道: “我能搞什么花样?不是你说的找个机会切磋武功,月下谈天的吗?我这特意把上好的桃花仙酿带来,你不尝尝不是暴殄天物吗?再说我这不是为了感谢你照顾久久嘛,来吧,你快点喝。” 离忧不由分说地将酒整壶塞到凌风手中,凌风打开上面的木塞,狐疑地闻了闻。 “你这小子能有这么好心?你是不是在里面放什么东西了要故意整我啊?” 离忧实在没有耐心了,伸手将酒推向凌风的嘴边,道: “没有,你就放心,赶紧喝吧。” “好好,我自己喝,量你也不敢搞什么鬼。” 稍稍喝了一口,这味道……不错,等了片刻时间,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凌风这才放下心来,坐在石椅上与离忧举杯对饮。 看着凌风已没有任何戒备,离忧是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 “这就对了嘛,人生在世就应该对酒当歌,把酒言欢,神仙亦是如此。” 就这样,一壶一壶又一壶,不胜酒力的凌风渐渐开始醉了,胳膊抵着桌子,手扶着头,眼睛朦胧半睁着,嘟囔道: “我这眼前怎么都晃了?这酒怎么越喝越多啊?怎么都是我喝?你怎么不喝啊?” 离忧听不太清凌风的话,但觉着像是酒话,便一手拿着酒瓶,一手伸到凌风眼前晃晃。 “师兄,你还看得清我吗?” 凌风文不对题道: “能喝,怎么不能喝?我还能喝。” 这下离忧彻底放心了,都醉得答非所问了,该是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了。 离忧这才走向久久的房间,久久也因着一直在偷看离忧和凌风,所以见离忧来找她,她反倒自己从房间里出来了。 而离忧本来走到房门前,因着不放心,便回头查看凌风是否真的醉了,然这手却没停止动作,没想到那扣门的手一敲,正敲在久久伸出来的小脑袋上。 “啊!” 一小声惊呼再加上一声脆响,离忧适才回过头来,满眼歉意和心疼地揉着久久的脑门,小声道: “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久久摇摇头,离忧端着她的脸检查一番,这才放下心来,呼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向久久说道: “你快去把婉月叫来,就说师兄出事了。” “好。” 久久难得的听话,一路小跑跑到了仙侍宫,推门就进去了,满脸十万火急的模样,拉着婉月就往外跑,嘴里还焦急道: “月儿,不好了,你快跟我来。” 婉月原在做着刺绣,猛地被久久拽起来,她本能地回拉住久久,问道: “怎么了,什么事啊?” “就是……师兄出事了,快跟我来。” 闻听是凌风的事,婉月急忙跟久久跑了出去,边跑还边问。 “二殿下到底怎么了?” 婉月追问不止,可离忧并未交代久久,凌风到底出了什么事,久久想着,这万一她胡编乱造,到时和离忧的说法对不上,不是就露馅了嘛,便模棱两可地回应着。 “额……总之就是师兄出事了,你快跟我去,先不要问了。” 眼见着久久神色张皇,婉月也不再问什么,只急忙跟久久去了望月阁。 而到了望月阁外,为了想办法通知离忧,久久还特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婉月。 “月儿,一会儿你一定要镇定,千万不要哭,知道了吗?” 久久的演技极好,连婉月看来,也以为久久是在给她一些安慰。 她哪能想到,久久是故意用这些话来引出下面的话,只为了示意离忧准备好。 婉月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久久适才放下心来,随即语调稍稍增高道: “那……我们快进去吧!” 这一声信号也让院中的离忧会意了久久的意思,他施法将嘴角变出一丝血迹,像是被打伤了的样子,继而躺在地上,手捂着胸口,嘴里哼哼唧唧地喊个不停。 “哎呀……” 与此同时,久久也带着婉月跑了进来,然眼前的场景却登时就将久久吓了一跳,久久还以为离忧真的受伤了,她赶忙跑过去扶起离忧,刚刚演出来的担心也变成了真的担心。 “你怎么了?你被谁打伤了?刚才不是还……” “诶诶诶诶诶诶……” 离忧赶忙装作疼的样子叫唤起来,同时向久久挤眉弄眼示意这是装的,让久久配合他演戏。 “我和师兄刚刚在喝酒,突然冲出来个黑衣人打伤了我,还打了师兄,师兄受了重伤都不能动了,婉月,你快去看看我师兄。” 离忧气若游丝地胡编乱造着,婉月也是急的不得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久,离忧殿下,你们先照顾二殿下,我马上就去通知天兵搜查。” “诶诶诶,你别……” 离忧捂着胸口,万分艰难地站起身来。 “你别去,我去,你照顾师兄,我和久久去找人,我这是小伤,不打紧的。” “可是……” “别可是了,快。” 离忧将婉月推到凌风身边,回头看向久久。 “快点,我们抓刺客去,一定要抓住他给师兄报仇。” 久久方才反应过来。 “哦!好,快走。” 扶着离忧正准备出去,又突然回头小声对婉月道: “好好照顾。” 话毕,便带着一身假伤的离忧跑了出去,而后二人翻上墙,躲在暗处偷看着。 四下一片寂静,婉月看着躺倒在桌上的凌风,也只觉心急火燎的,但她又不敢乱动凌风,生怕碰到凌风的伤处导致更加严重了,便只好轻轻推推凌风的肩膀,急道: “二殿下,你怎么样了?你哪里受伤了?” 凌风迷迷糊糊中似觉得有人推他,抬头看了看,还真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他的眼前。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方才晓得那是婉月,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脸笑意地吐着酒气,嘟囔着。 “嗯……婉,婉月啊……” 他踉踉跄跄地站不稳,直往婉月的身上贴,而婉月并不知凌风是喝醉了,还以为他是受了重伤,导致他站立起来都很艰难,便用尽气力稳稳地抱住凌风的身子。 凌风温香软玉抱个满怀,颇为满足地摸摸婉月的后脑,顺势将婉月彻底抱入怀中,口齿不清地说着酒话。 “嗯……月儿,你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既然……来了,你就……就不要走了……” 婉月怔了怔,但闻着凌风身上的酒气,以及桌上还摆着七零八落的酒瓶,饶是婉月再笨,也清楚了刚刚离忧与久久的说辞都是假的了。 “二殿下,你……是不是喝多了?” 问完这句话,婉月心里就不停地骂着她自己是个笨蛋,凌风当然是喝多了,不然能是受伤了?若是受伤了,那便也不会死赖在她的身上,还一脸满足的样子了。 婉月脾气也好,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捉弄就生气,反而推开凌风,正了正他的身子,准备扶他回房间休息。 可此时的凌风哪还能那么理智,他只知道脱离了婉月的怀抱他不开心,他便挣开婉月扶住他胳膊的束缚,再次将婉月抱入怀中。 “没……没喝酒,我这幽兰台都是为了你……为你改的名字,可你不回应我,你一定……一定嫌弃我是个庶出,或者你是不是……因为我回来后,故意……故意与你保持距离,你生气了,所以才不给我回应,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想带给你麻烦,对……对不起……” 此刻的婉月真心不晓得该说什么,只能怔在原地,喃喃道: “二殿下……” 凌风修长的手指抚着婉月的秀发,继续说着。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这望月阁的含义是什么,天上的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我看的当然是你这个月亮。” 醉酒的凌风说得傻子都能看出来的本意,是指这天宫里,哪怕最笨的小仙侍都能看出来他一直爱着婉月,然这话落在墙外久久的耳朵里,她瞬间就一脸委屈地嘟囔道: “师兄什么意思吗?他说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在说我是傻子吗?” 离忧扑哧一笑,伸手摸了摸久久的小脑袋。 “他喝多了,你想多了,再说你本来就傻,嘘,别打扰这才子佳人的真心告白了。” 久久白了离忧一眼,继续欣赏着离忧口中的真心告白。 “你要嫌弃我什么,我改……我改还不行吗?我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子了,我有修为了,我可以保护你了,你别走就好,你是这天宫里唯一……唯一真心待我的……” 此时的婉月心里五味陈杂,一面高兴着这么多年,凌风终于将这些话说出口了,一面又心酸着凌风心里的委屈,婉月亦不想再压抑她的感情了,正准备回应,忽听见。 “大殿下驾到。” 这使得婉月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中,她慌里慌张地扶正凌风的身子,想着绝对不能让凌云抓住凌风的把柄,毕竟这醉酒的模样,难保凌云不会编出什么看似合理的罪过,强加到凌风身上。 但奈何凌风醉得厉害,身子瘫软着,硬是不愿意站起来,还紧紧地拥着婉月,搞得婉月瘦弱的身子又支撑不住凌风的重量,也歪歪斜斜地站不稳,与此同时,墙外的久久也大惊失色道: “快,快帮师兄。” 二人赶忙从墙上翻跳回院中,帮婉月扶着凌风,然凌风还醉醺醺地挣扎着,一点都不听话,嘴里也直说着胡话。 “别,别扶我,我还能喝。” 这一幕也诚然被凌云看到了,院子里乱作一团,凌风也烂醉如泥,凌云快步走进来,眉头紧蹙,凤眼怒视,仿佛很嫌弃凌风一般,嘴里还斥责道: “凌风!你这是做什么?天族二殿下醉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忽又看见离忧站在久久旁边,凌云心里莫名有种不痛快之感,便没好气地问了句。 “敢问尊驾何人?这天宫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离忧并不怒,反倒淡淡一笑,行了礼。 “小仙是天狗族容怀帝君的儿子,久久的未婚夫,第一次见面竟以这样的方式,让大殿下见笑了,只不过因着许久不见师兄就闲来聚聚,小酌几杯,没想到师兄酒量不好,还望大殿下恕罪。” 凌云只听得是久久的未婚夫便打量着离忧,但说是打量,可谁都瞧得出,凌云眼里迸发的不悦神情,他并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将那股莫名的邪火撒向婉月。 “真是殿前失仪,你当天宫是什么地方?一个卑微的仙侍竟敢当众和天界二殿下搂搂抱抱,传出去我天界颜面何在?来人,带走!” 话音刚落,听到命令的天兵想强行把婉月带走,凌风眼见有人来拉扯婉月,借着酒劲也急了。 “谁敢?婉月是本……本神的人,我看你们谁敢!” 凌风将婉月拽过至他的身后,一面伸手恐吓天兵,一面回头摸着婉月的脸庞,轻声细语地安抚婉月。 “别怕,我……我能保护你……” 凌风一向是温润公子,行为端庄,如今这孩子般的举动却弄得天兵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而凌云审视眼前这场景一番,心下也了然了,他登时心生一计,给凌风赔起了笑脸。 “原来是二弟的贴身仙侍,那是本神的不是了。” 继而,又转头对离忧客气道: “既是容怀帝君的殿下,又与本神二弟是师兄弟,当是自家人,刚才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还请殿下包涵,夜深了,二弟醉成这样,还是早点去休息吧,本神也先回去了。 临走时,凌云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凌风和婉月一眼,而后彻底离开了,久久并不理解凌云是何意,可隐约觉得不对劲,便问向离忧。 “离忧,凌云他什么意思啊?” 凌云的前后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离忧不了解凌云的为人,也不太清楚是什么原因,只能摇摇头,柔声道: “不知道,不过别担心了,先把师兄扶回去休息吧。” 前缘八 翌日,凌风也自朦胧中醒来,深感有些头痛,他起身揉着头,隐约记得昨晚好像和婉月发生些什么事,正在想,就被离忧的声音吓了一跳。 “师兄,醒了啊。” 凌风一个激灵,适才彻底睁眼看去,只见离忧慵懒地斜靠在床边,笑得好似还有点不怀好意的感觉。 凌风以为他这酒应该还没有清醒,许是看走了眼,便没在意,揉着眉心,应了一声。 “嗯。” 离忧打趣道: “你说有的人就是喜欢酒后吐真言,拉着人家姑娘就别走,我都是为了你什么的,诶,师兄,这酒后吐真言的感觉还不错吧?” 闻听这些话,凌风才晓得他刚刚并没有看错,离忧就是在不怀好意地笑话他,他回手去抽离忧,想给他一点教训,却被离忧轻轻松松闪身躲过。 这就导致凌风因没打着离忧而重心不稳,上身瞬间向地上倾斜过去,离忧眼疾手快扶住凌风,嘴里笑说道: “师兄,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悠着点儿吧。” 凌风尴尬地将胳膊从离忧手里抽了出来。 “你才老胳膊老腿,你这臭小子,你刚刚胡说什么啊?” 闻听凌风说他胡邹,离忧好笑地反驳着。 “哈,我胡说?不信把久久叫来,问问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别说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久久焦急的喊声自外面传来。 “师兄,师兄……” 二人对视一眼,以为久久出事了,一个快速地起身去打开门,一个慌张地将衣服穿上,紧随其后,然开门瞬间,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 久久浑身是血,背上背着婉月,而婉月则满头大汗,衣服有些破烂,身上也带着不少血迹,且还虚弱地喘着气。 凌风极度慌张地接过婉月,将她放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并问向久久。 “怎么回事?婉月为什么受伤了?还是你受伤了?这血都是你们谁的?” 背上的重量没有了,久久方才气喘吁吁道: “清……清晨之时,我去找月儿准备一起练功,可到了她房间才发现她根本不在,我去问了好几个仙侍才知道,月儿一早就被天帝陛下召去大殿了,我就去大殿找她,可大殿只有陛下和凌云在,我问了凌云月儿在哪儿,凌云说月儿意欲勾引二殿下,还死不悔改,要用雷刑将她的元神打碎,以警示天宫的仙侍们,我就赶忙去救月儿,可是我去的时候,月儿已经被劈了三四道天雷了,我打了行刑的天兵和追过来的凌云,就把月儿带回来了。” 听闻事情经过,凌风也诊查着婉月的脉象。 “没有伤到元神,性命无碍,只是折损了一些修为,背上的伤有些严重,你们先出去吧,我给她疗伤。” 离忧与久久也没敢再耽搁,只点点头,出去将门关了起来,二人走后,凌风也扶起婉月,让婉月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这背上的伤需要赶紧医治,我……冒犯了。” 身上的痛使得婉月的表情极度痛苦,她没有气力去回复凌风,只能微微颔首,表示她不介意。 得到婉月的许可,凌风适才将婉月的衣服褪了下来,那背上血淋淋的伤痕也登时显露出来,冲击着凌风的眼睛。 这伤凌风很熟悉,当年在崆峒山飞升上神时,他就受了六道天雷,那痛让他根本就忘不掉,就连离忧那么隐忍坚强的男子,都在挨完天雷后还哼唧了好几天。 可见这并非是一般的小痛,婉月这种弱女子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凌风不敢再耽误,施法为婉月疗伤,阵阵青色仙气融入婉月的血肉中,那些伤痕也渐渐愈合起来,婉月刚刚还毫无血色的脸庞,也逐渐恢复了几分气色。 结束后,凌风将婉月放躺在床上,轻声道: “婉月,你先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就会彻底好起来的。” 婉月点点头,虚弱地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二殿下,今日之事都是大殿下的阴谋。” 凌风顿时眉头紧蹙。 “什么意思?” “昨夜殿下醉酒,恰巧大殿下来了,看到了小久与离忧殿下,并知道了他们早已有婚约之事,当时他没有说什么,可我隐约感觉到大殿下似乎不太高兴,就在今早,大殿下召我过去云清宫,问我是否心仪二殿下,他可以让天帝陛下指婚我做二殿下的侧妃,但交换的条件就是,把小久骗到他的宫里,然后……” 说到这,婉月都觉得肮脏至极,平复下她嫌弃凌云的心情才继续道: “可是二殿下,小久是我来天宫后除了你以外,唯一一个不拿我当奴婢而真心待我的,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我感觉到小久是真心当我是姐妹,所以我不能背叛她,我拒绝了大殿下,大殿下便说我不知好歹,命令丞泽将我押到大殿,他跟陛下说我有意媚惑二殿下,让天族蒙羞,陛下一怒之际便定了我雷刑加身,要打碎我的元神以警示天宫仙侍。” 如此的处心积虑,还是如此下流的手段,凌风是愤恨不已。 “这种肮脏的手段他都用得出来,真是太过分了。” “大殿下说,想让另一个男人主动退出,这是最奏效的办法,只要是他想要的,不管手段如何,他就一定会做,可……我不能这么害小久,二殿下,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啊?” 婉月已然带着哭腔向凌风求救,可见她也是很担心久久的,凌风忙安慰道: “我会去找离忧商量的,你不用担心,好好养伤,不过,婉月……” 说到这,凌风忽地握住婉月的手。 “昨晚我所说,并无半句虚假,我不需要什么侧妃,你一人就好。” 凌风的再次表白让婉月红了眼眶。 “二殿下,婉月何德何能让二殿下钟情于我,我当年不过是下界一个平凡小妖而已,即便是现在,我也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仙侍啊。” 凌风眼里充满了深情。 “婉月,若不是当年你救我,恐怕我早就活不到今日了,我的命是你的,所以,你只要答我你是否心里有我,若只是我一厢情愿,那我便不再纠缠你,若你心里有我,我便生生世世唯你一人。” 凌风如此真心,婉月也着实感动,仿佛连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痛了,她杏眼一弯,嘴角挂着一丝浅笑,语气里也是柔情万分。 “是,二殿下,婉月心中早已钟情殿下了,只要殿下不嫌弃,婉月愿生生世世都陪在殿下身边。” 婉月接受他,凌风开心极了,笑得合不拢嘴,可行为却是慌里慌张的,修长的手不知道是握紧婉月的手好,还是摸摸她的脸蛋好,最后,还是定定心神,给婉月盖了盖被子。 “好,好,那你先休息,我会一直在的。” 婉月也被凌风这慌乱的举动逗得破愁为笑,毕竟在婉月的印象里,凌风向来都是端庄稳当的,还真没有过这般行为慌张的时候。 可她的身上诚然还有着不少疼痛,也着实有些累了,点点头,便阖了眼睛,而凌风也没有说谎,他果真待婉月睡着后,才去到离忧的房间,将凌云的阴谋说与离忧听。 “离忧,凌云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他定是因为小久长得貌美,便心中爱慕小久,又得知你与小久已有婚约,才心生怨恨的,我了解他,他想要的用什么手段都会得到的,我想他日后定还会用各种计谋来妄想得到小久。” 又看了看四周,发现久久不在,便问道: “小久呢?她可有受伤?” “没有,她去换衣服了,不过师兄,不如我先带久久回阴山完婚吧,我想完婚后,凌云碍于面子,也不会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凌风觉得离忧的话很有道理,诚然他的想法也与离忧一致,便微微颔首道: “对,尽快完婚,好让凌云无从下手,不过你们的大婚,师兄怕是参加不了了,我下界的话,凌云一定会起疑心的。” 离忧眼里替久久闪过一丝失落。 “久久若知道你不去参加她的大婚,怕是会很不开心的。” “我想她会理解的,师兄以后再亲自过去赔罪,事不宜迟,你赶快带小久回去吧。” “好。” 敲开久久的房门,与久久说明情况,二人便准备要离开,可惜还未等出门,仙倌就来传旨让凌风等人去到大殿。 这旨意中也有离忧和久久,那就不能不去了,三人只好随着仙倌来到大殿。 大殿之中,文昊坐在宝座上,凌云也坐在良卿身旁,而良卿则满眼怒火地瞪着三人,连文昊都还没开口说话,良卿就厉声道: “哼,公主真是好大的胆子,莫不是仗着天狗族的功绩,就胆敢在天宫胡作非为,竟还打伤我儿。” 久久听到良卿这不讲理的话,自是开心不起来的,她这个公主,虽说不爱摆什么架子,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对于良卿先后两次的无礼责怪,久久也不愿再忍,反驳道: “明明是大殿下诬陷月儿在先,天后娘娘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这良卿当年在蛟龙族,就是身份最尊贵的公主,而自嫁到天宫以来,那也是备受宠爱,众仙敬仰。 从来没人敢与她辩论对错,倒养得她一贯的蛮横无理,可偏偏久久就做了头一个顶撞她的人,良卿是一拍桌子,震怒至极。 “放肆!本宫竟不知,这天宫已是天狗族的地盘了吗?公主竟如此撒野,可是帝君与女君忘了教公主规矩?” “爹娘自是教了规矩的,况且我没有撒野,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们族内一向都是以理服人,从不会像天族一样不讲道理,连实话都不让人说。” “你……” 凌风自是知道良卿已经生气了,为了不让久久受到责罚,赶忙解释道: “母后,师妹并没有不尊之意,确是婉月被诬陷,师妹只是打抱不平而已。” 良卿说不过久久,只得将火撒到凌风身上。 “哼,凌风,本宫平日不找你麻烦,竟没教会你知恩图报,现如今,都敢这么帮着外人来指责本宫了?” 良卿的确是不讲理,可碍于他这身份卑微,凌风也只能忍着。 “儿臣不敢,只是昨日之事,兄长确有误会……” 凌风的话还没说完,良卿又是一拍桌子,打断他的话。 “如今对本宫不敬也就罢了,还要诬赖我儿吗?” 随即,她转头向文昊抱怨道: “陛下,公主将我们儿子打成这样,凌风又如此目无尊长,我看真真随了他那下贱的娘亲,陛下要为臣妾和咱们儿子做主啊!” 前缘九 在场之人,除了良卿与凌云,皆都十分气愤,虽说文昊当年也是因着良卿母家的势力,才得以当上天帝,对于良卿也是百般呵护。 可毕竟凌风的母妃也是文昊爱过的,况且,今日良卿之话也确实是难听了,就连文昊都微微蹙眉,有些不悦道: “好了,良卿,本座会为你做主的,你就不要咄咄逼人了。” 眼见文昊有些发怒,良卿这才闭了嘴巴,却还是在旁咬牙切齿,怒视着底下的三人,文昊也没心思理她,只道: “今日之事,不管凌云是否诬陷,毕竟是凌风行为不检在先,公主又出手将凌云和天兵打伤,于情于理,凌风与公主都是应该受罚的。” “儿臣领罚,只是儿臣恳请父帝,可否免了小久的刑罚,儿臣愿一人承担。” “这……” 文昊那么聪明圆滑,自然知道天狗族对于天族太重要了,他们的公主岂是他想罚就罚的所以,这些话就是说给凌风听的。 凌风倒也聪明,主动将罪责揽了下来,接下来,只要他稍稍表示迟疑,再找些借口同意就好了。 文昊心中是打好了如意算盘,可却忽略了良卿是何等骄纵,都不等文昊说下去,良卿就瞪着眼睛,断然拒绝了。 “不可,她打伤我儿,幸得我儿修为深厚才没有命丧于此,这种做法与刺杀上神等同无异,当以灭元神治罪。” 文昊自是明白良卿是想处死久久,可若是寻常小仙也就算了,偏还是天狗族的公主。 天狗族功绩显赫,为历代天帝驻守人间,又是上古神族,连他都得对那几位帝君女君敬让几分,若杀了他们的公主,怕不是要六界动荡了。 可又明白如若不责罚,良卿也不会罢休,依良卿的性格,难免以后不生事端,便开口调和道: “这……虽说公主打伤凌云,但毕竟实属无心之过,况且凌云又没什么大碍,实在无须灭元神治罪,然凌云也是为了维护天界秩序,公主出手伤人,终究还是要给天界一个说法的,这样吧,凌风和公主下界历一世劫数,如何?” 一直未说话的离忧又怎么能放心凌风与久久下凡历劫,他看得出良卿对凌风和久久都不大满意,也生怕良卿或凌云趁历劫期间捣乱,那仅凭他一人这上仙之力,想必也是无法对抗的。 但凌风是上神,是目前为止,他们三人里修为最高的了,眼下看来也只好保住凌风了,于是,离忧开口道: “陛下,不如小仙替师兄受罚如何?师兄终归是陛下的儿子,若让诸位仙家知道是因为受罚而去下凡历劫,难保天族的颜面,况且,师兄在崆峒山之时对我多加照拂,我理应报恩,昨日之事也是因我找师兄喝酒才引起的,所以我应当替师兄受罚,陛下,不知这样可行?” 文昊思绪一番,觉得离忧说得不无道理,不管凌风是否真的和仙侍有无不正当关系,传出去的话,丢的还是他的颜面,既有人出来顶罪还能保全颜面,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文昊客气又带着感激地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按殿下所说,本座也代儿子谢过殿下了。” 又对凌风严肃地说着。 “不过,本座也不会包庇凌风你的,从今日起,凌风禁足于望月阁,在殿下与公主下凡回来前不得出来。” 如此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三人只得领了旨来到天府宫,与司命仙君说明情况后,司命仙君倒也懂事,为离忧与久久封了仙气后,便先行离开,给三人道别的机会。 此时的凌风是万分抱歉。 “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你们下凡历劫的。” 离忧却不在意,拍拍凌风的肩膀,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等小事师兄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凡人一生于神仙不过是数月光阴,等着我们,不过数月咱们就可以再相见了,但话说回来,师兄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那就给爷多安排点桃花运,也不枉爷替你走这凡世一遭。” 此话让一旁的久久怒瞪双眼。 “你……” 离忧也是贼得很,还不等久久说完,忙笑着打混道: “啊哈哈……师兄,我先走了,再会。” 话毕,他赶忙飞身下去了,而久久则对着命轮台里喊着。 “你给我等着,等你回来咱们再算帐。” 又抬头看向凌风,怕他自责过多,久久还是故作轻松地玩笑道: “那师兄,我也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婉月,还有,这事千万不要让我爹娘知道,不然等我回去,我又要被唠叨很久了。” 又顺手拿下头上的发簪,放到凌风手里。 “这簪子就留给师兄替我保管吧,师兄若是想我就看看这簪子,等我回来再还给我。” 凌风虽是满心愧疚,可久久的话还是让凌风会心一笑。 “师兄知道了,快去吧,早去早回。” 久久点点头,便也飞身下去了,二人走后,凌风虽晓得他不过是一个挂名的天族二殿下,并无什么实权,但能为离忧和久久做的还是要尽量做到,便抬脚去找了司命仙君。 司命仙君也正犯愁编一个什么命数给离忧和久久,但见凌风前来,俯身行礼道: “小仙参见二殿下,二殿下可是为公主与殿下而来?” “正是,本神来是有一事相求,司命仙君可否给他们写一个一世平安的命数?” 司命仙君常年周旋在各个仙者之间,难免练得一副左右逢源,圆滑世故的性子,可总的来说,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凌风又从未得罪过司命仙君,况且,怎么说他也是天帝的亲儿子,那司命仙君又怎么会不卖他这个面子呢?便微微颔首,客气一笑。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既然二殿下开口了,那小仙便写个皇室子弟迎娶将军之女,一生荣华富贵,平安终老的命数,可好?” “那就有劳司命仙君了。” 凌风道了谢,因有着足禁不想多事,便离开了,而凌云眼见自己的计谋得逞,也准备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他独自来到天后宫中,因着从小的宠惯,凌云并没有那么多知礼的性子,一如往常般径直推门进去,也并未行礼,开门见山道: “母后,儿臣也要下凡。” 这句话让良卿吃惊得很。 “傻孩子,下凡有什么好的?你莫不是糊涂了?” “母后,儿臣喜欢久儿,现在终于可以摆脱离忧,儿臣可以下凡与久儿做一世夫妻,待回天宫后,儿臣与久儿也就可以成婚了。” 先前宴会之时,凌云就一副目不转睛,直勾勾盯着久久的模样。 再加上今日,他任由久久出手伤他却不还手,良卿心中就对此有诸多不满。 如今凌云开诚布公地说他喜欢久久,良卿更是气坏了,反问着凌云。 “你这孩子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你那么多侧妃,非要她一个干什么?况且,她将你伤成这样,我好不容易将她弄下凡历劫给你出气,你怎的还要和她纠缠不休?” “母后……” 凌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良卿打断了。 “好了,别再说了,你要多少侧妃母后都可以帮你,只这件事,母后是万万不会答应你的,母后非常不喜欢她,也断不会让她做本宫的儿媳妇的。” 良卿是第一次拒绝凌云的要求,哪怕他撒娇,良卿还是如此决绝,这让一直备受溺爱的凌云心中恨意四起,没再说什么,凌云转身回了云清宫,心里也暗自想着: 母后,从小到大,我想得到的你都会帮我,如今却不顾我的请求,看来你已经不能给我更多了,那本神为何不自己手握权利,反正你和父帝早晚都是要身归天地的,不如就早一点吧! 从小就被百般宠爱的凌云自然受不了有人忤逆他的意思,就算是他的亲生爹娘也不行,他心里越想越恨,便觉得还是他自己手握权力最好,谋反之心也在凌云的心里生根发芽。 可眼下他的势力并不多,凌云只能联合别族来增加他的势力,但势力庞大的上古神族除了天狗族,便是龙族,狐族和鸟族了,其他的部族虽也都有着自己的些许势力,可也是微不足道。 天帝文昊是正正经经的龙族,而天后良卿乃是蛟龙族后人,可自从文昊娶了良卿以后,蛟龙一族便归顺了龙族,所以,凌云断然不能去求龙族的帮助,眼下也只有从狐族和鸟族入手了。 然凌云和狐族一向没有什么交集,狐帝又不是喜爱权力之人,想来是不会与他联合起来的,且因着狐族的兵力也不大强劲,于凌云而言,狐族自然没什么利用价值。 但鸟族就不一样了,他们势力庞大,兵力强悍,加之百鸟之首的凤君元安野心大得很,十分喜爱权力,凌云便决定从元安入手,拉拢鸟族。 南方圣境,凌云独自来到凤宫,元安正品着那新得的上好茶叶,见凌云来此,还颇为好奇地问道: “稀客啊!不知大殿下来本君这里,有何要事?” 凌云并未客气,自行坐下,声音清冷道: “本神来此,自是有需要凤君相助的地方,但不知凤君可愿意帮本神?” 如此模棱两可的话语,元安可不敢随意应允。 “那大殿下说说,需要本君做何事?” “既然这样,本神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本神想要这天帝的位置,不知凤君可愿助本神拿到?” 元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狐疑地笑笑。 “天帝陛下是有什么让大殿下不满意的地方?竟会让大殿下想篡自己父亲的位置?” 凌云冷笑一声。 “呵,历代篡位不都是为了权力二字,本神也不例外,况且,凤君不也是喜爱这权力之人吗?” 元安自然无需掩饰,可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趟这趟浑水,而且,自凌云进到这里起,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反倒高傲得很,丝毫没有求人的态度,就好像这凤宫是他凌云的地盘一般,元安对此还是略有些不满的,语气里便也有些冷漠。 “本君早已坐稳了凤君这个位置,掌握鸟族的生死大权,本君还为何要趟这浑水去帮你呢?” 听得出元安满嘴的不屑,凌云也并未生气,只气定神闲道: “再大的权力不也是在您退位那日,将这权力拱手他人吗?”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神的意思是,如若凤君答应帮助本神,本神就承诺,您的女儿灵玉为未来天后,凤君清楚您的儿子不学无术,而鸟族的规矩便是公主不可继承君位,若您退位后,您觉得没了天帝天后的照拂,您那不学无术的儿子可能登上君位?” 凌云的话让元安顿时哑口无言,刚刚还有些能镇住场的气势也瞬间弱了下来。 “这……” 见元安有所动摇,凌云又继续乘胜追击。 “但如果您决定帮助本神,那本神登帝之后,便会立灵玉为天后,您就是我的岳父,一家人岂有不帮忙之理?待您退位那日,本神定助凤君的儿子登上君位,可好?” 元安思索一番也觉凌云的话不假,鸟族规矩,公主的确不可继任君位,然他的儿子又是那么不长进。 而这天命又不可揣测,若是不幸哪日他身归天地了,这权力的确会拱手他人,不如和凌云合作也好。 起码能帮他儿子坐稳凤君这个位置,也免得他再处心积虑去帮他儿子谋划了,心下打定了这个主意,元安就有了些讨好的模样。 “好,若大殿下能兑现承诺,本君定助大殿下夺下天帝之位。” 凌云微微一笑。 “那本神这就向父帝请旨,迎娶灵玉为侧妃,待事情成功后,本神便立灵玉为天后。” “那本君就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了。” 凌云一向擅长抓人软肋,几句话就引得元安走进他的陷阱里,他的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而后,起身离开了。 前缘十 这个灵玉是元安的女儿,真身是一只小彩凰,生得妩媚动人,身边自然是少不了鸟族世家子弟的追求的。 然她心中却对这些世家子弟根本不感兴趣,倒是十分喜欢元安的将军墨玦。 小的时候,灵玉不知道墨玦究竟为何那么吸引她的注意,她想着大概是因为墨玦的真身是一只火凤,刚好能与她的真身凑成一对,她便经常黏着墨玦陪她玩耍。 而当后来墨玦成年之后,虽称不上万分俊美,却也有着英挺的剑眉,蕴藏着锐利神情的漆黑眸子和一张好看的薄唇。 那时,灵玉便觉得,她大概是因为墨玦长得合她眼缘,所以,她才喜欢墨玦。 直到后来,墨玦年纪轻轻,仅六千岁之时就当上了将军,还被元安赐了府邸,让他住在念灵宫内。 彼时,灵玉才晓得,原来她喜欢墨玦是因为墨玦努力且又有实力,从不会空口说大话,所以,她欣赏墨玦也爱慕墨玦,更与墨玦有了多年的深厚感情。 不过说起来,墨玦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他有些性格也着实让灵玉头疼,比如没有情趣。 因着墨玦是个习武之人,情趣方面总是比常人要少了几分,他不擅在平日生活中去打理他的宫殿,好让念灵宫内看着就十分养眼,便只徒留一片空荡荡的院子放在那里。 而且,墨玦也以为,这院子打理不打理都是一样的,反正他并不爱好去饲养花草这些,空旷些也好,他练武时也更方便些。 然灵玉是个女子,她自然是更喜欢看着自家的院子漂漂亮亮的,毕竟她以后是要嫁给墨玦住在这里的,便总是嫌墨玦的念灵宫甚是不合心意。 可惜墨玦实在不晓得什么样的院子才算好看,然他又想讨灵玉的欢心,便让灵玉亲手画了一张图纸,之后,按照那张图纸的内容,在宫中添置了各种各样的配置。 譬如引了一条清澈的河流,上面建了一座拱桥,修了一个纳凉赏月的的凉亭,还与灵玉亲手种了一棵红艳似火的凤凰花树。 灵玉总是问墨玦何时上门提亲,可墨玦却总是逗着灵玉道还早,每次都把灵玉逗生气了,再去哄着说,等凤凰花都开了的时候,他就去上门提亲。 这不,有着这个承诺,灵玉每天都来找墨玦,顺便再看看花开没有,可虽说灵玉与墨玦每天浇水,但这花终究是没有开,灵玉气鼓鼓道: “怎么就是不开花啊?这树是不是死了?” 墨玦好笑地看着灵玉,略有些薄茧的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你就这么急着嫁给我啊?” 灵玉不好意思地娇嗔着。 “讨厌,谁着急嫁给你了?少臭美了。” “哦?不急着?那你为何每日跑来给它浇水啊?” “你……” 灵玉被羞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墨玦,墨玦也宠溺一笑,在背后环抱住灵玉。 “好了,我当时不过是开玩笑的,就算它不开花,我也会去上门提亲的。” 本就不是真生气的灵玉听到这个承诺,娇笑着转过身来。 “那你什么时候去?” “明日,明日我就去。” 墨玦极其认真,灵玉也就不再追问了,还带着一脸幸福的微笑,憧憬着婚后的甜蜜生活,翌日,墨玦也真的上门提亲了,凤宫内,墨玦跪下,郑重地请求道: “君上,属下与灵玉公主自小熟识,也早已生死相许,所以,属下想迎娶灵玉公主为妻,不知君上可否应允?” 这突如其来的提亲吓了元安一跳,随即他冷笑一声,满眼不屑地看向墨玦。 “哼,就凭你也想娶本君的女儿?本君告诉你,不可能。” 早就藏于凤宫的灵玉听到元安的断然拒绝,刚刚还一脸娇羞的神情瞬间就泛白了。 平日里她见元安极其看重墨玦,还经常大加赞赏,她便以为一切都没有阻碍,可以顺顺利利地与墨玦成婚。 却不想,今日的元安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他的眼里不再是欣赏,而是有上那么几分鄙夷不屑的神态。 灵玉不晓得元安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她心急如焚地跑出来,质问道: “父君,为什么?” 元安的眸子里登时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脸色冷了下来,语气里也有着些许动怒。 “不为什么,就凭本君是你的父君,本君不让你嫁,你就休想嫁。” 一直以来,墨玦也以为元安十分赏识他,他还以为他和灵玉之间会毫无阻碍,却从未想过会遭受到元安的拒绝。 然这件事,墨玦是断然不会放弃的,从小到大,他努力当上将军,就是为了可以配得上灵玉,如今他做到了,那他势必是要让灵玉成为他唯一的妻子的,便再次请求道: “君上,属下和灵玉自幼一起长大,是真心相爱的,还请君上成全。” 元安最讨厌有人忤逆他的意思,更何况还要他反复重述。 “你妄想!就凭你只是个小小的将军,就不要想娶灵玉,实话告诉你吧,天帝陛下的大殿下早已来提过亲了,本君早就决定将灵玉嫁与大殿下,大殿下也承诺日后一定会让灵玉成为天后,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你就死心吧!” 灵玉顿时怔在原地,原来元安早就背着她安排好了婚事,怪不得元安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是啊!天帝的儿子,那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墨玦自然无法与他相争。 灵玉已是有些六神无主,两行清泪也随之流了下来,却还是满口拒绝着,希望能打动元安。 “不,我不嫁,除了墨玦,我谁都不会嫁的。” 元安只觉得灵玉极其不懂事,粗厚的手指也有些发颤地指着灵玉。 “你若是不嫁,那你兄长该如何?你不是不知道咱们鸟族的规矩,鸟族虽以凤族为尊,却只会从中选有本事的人作为君主,你兄长如今不成气候,你非但不帮忙还如此不懂规矩,你要知道,你当上了天后才能帮你兄长坐稳这凤君的位置,不然,本君的宝座岂不是就要拱手他人了?你兄长不也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元安的一番话竟让灵玉傻傻地以为,元安只是怕她哥哥将来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灵玉硬是扯出一丝笑容,保证道: “父君大可放心,哥哥断然不会没有好日子的,想来这凤族除了父君以外,也就只有墨玦有实力坐上这个位置了,等到那个时候,墨玦自然可以庇护哥哥继续过着现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父君担心的事情是断然不会发生的,所以,求父君收回成命,让女儿嫁给墨玦好吗?” 元安冷哼一声,背过身子,说出的话却凉得伤人。 “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时你就是别人家的了,还与本君有何关系?这位置不还是让外人占了去?本君要的是本君的子孙世世代代承袭这位置,而不是让外人拿去。” 原本还带着期待神情的灵玉,瞬间呆愣在原地,半晌,才喃喃道: “我……我是外人?” “不然呢?你一个女子,难道还能不嫁人吗?这些都是父君深思熟虑过的,你就乖乖听话,等着大殿下来迎娶你吧。” 灵玉晓得元安重男轻女,可并未想过元安竟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灵玉顿时觉得这不是她的家,这里如此陌生,如此让人心寒,心中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一向温柔的她也吼了出来。 “父君,你难道为了权力就让我嫁给我不爱的人吗?你当我是你的女儿还是你得到权力的工具?” 灵玉从来没有和元安如此疾言厉色过,现在竟为了一个墨玦这样反抗他,元安气不过,转身给了灵玉一个耳光。 “你……放肆!这是你跟父君说话时应该有的态度吗?” 转头又对着外面的侍卫喊道: “来人,将公主带回房间,没有本君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灵玉从未被打过,如今元安却为了权力二字,逼迫她嫁给凌云又狠狠地打了她。 这一记响亮的耳光也打得灵玉失了神,迟迟不能反应过来,侍卫只好押着失神的灵玉走出凤宫,将她锁到房间里。 墨玦眼看着灵玉被带走,还想再次开口请求,就被元安连机会都不给地赶了回去。 而凌云回到天宫后,便向文昊要了十万天兵,说是愿亲自带兵出征,去讨伐要进攻天族的魔族,他这样积极地帮文昊处理政事还是头一遭,文昊与良卿都很高兴,觉得是凌云懂事了。 也是因着有了凌风这个前车之鉴,文昊思绪了一番,觉得凌风毕竟还是次子,侧妃所生的孩子,即便因着与天狗族关系匪浅,他有意给凌风个机会,让他帮忙审阅奏折,虽然凌风都批阅得不错,可一到这种大事上还是不稳重些,只会搞什么风花雪月,不如凌云一心为天族着想。 欣慰之余,文昊便将兵权交到凌云的手上,凌云也是不负众望,带兵打得魔族连连败退,文昊很高兴,也想赏些什么好的来奖励凌云,然凌云却什么都不要,只提了一个要求。 “父帝,儿臣与凤君的女儿灵玉情投意合,儿臣不求什么至尊宝物,只求父帝可以下旨让灵玉成为儿臣的侧妃,不知父帝可否应允?” 文昊微微一笑,这些都是小事而已,凌云的功劳那么大,那他又怎么会不满足凌云呢?便欣然同意了。 “我儿为天界立下大功,不过是想纳妃,着实不过分,既然你们都有这个心,那本座就下旨,让灵玉公主为你的侧妃。” “谢父帝。” 就这样,旨意到达了元安那里,元安要灵玉准备好,等着出嫁,不论灵玉如何苦苦哀求,元安都铁定不改心意,灵玉没有办法,只能趁着守卫不注意,独自逃到念灵宫中。 因着凤君的阻碍,墨玦也是许久没有见到灵玉了,久别重逢,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没有多余的废话,灵玉带着哭腔说道: “墨玦,带我走吧,我怎么求父君,父君都不答应,我们一起逃走吧。” 灵玉一个女子都如此坚定了,那墨玦又怎么能再畏畏缩缩,抚掉灵玉脸上的泪水,应了下来。 “好,我带你走。” 就这样,二人私逃了,而给灵玉送饭的侍卫眼见房间里没有公主,便赶忙去回禀元安灵玉公主出逃了,元安大怒,带兵火速追了过去,将还未出南方圣境的二人堵住了。 看着这个忤逆不孝的女儿,元安真想一掌打死她了事,可若出手打死她就没法向凌云交代了,便将心中怒火一并撒向了墨玦。 “你好大的胆子,敢拐走本君的公主,不想要命了吗?” 墨玦见已经被团团包围了,他二人若想要逃出去实在是难上加难,他只能再次请求道: “只求君上网开一面,放了属下和灵玉。” 可惜元安并不是那么深情的主,他也不会为他二人设身处地的去想,于他而言,权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自然不会心软。 “真是找死。” 元安从嘴里狠狠地挤出这句话,与此同时,挥起那粗厚的大手,下令鸟族大军攻击墨玦。 墨玦虽修为武功不低,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又要分心保护灵玉,还是被元安抓住了漏洞,一掌打了过去。 墨玦没有防备,登时就被这强劲的一掌打倒在地,同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随即,元安夺过旁边侍卫的剑,指向墨玦,欲将他杀死,却被灵玉跪下拦住,死死地抓住元安的手,声泪俱下地哭喊道: “父君,不要,求你……求你饶了墨玦吧!” 这悲拗的模样若是旁人看了,必定会感受到灵玉与墨玦之间是真心无比相爱的,想来也会因此而心软,可元安诚然不那么想,反倒恶狠狠地吼着灵玉,全然没有慈父的模样。 “那你嫁不嫁?” 灵玉痛哭着,嘴唇动了动,终是开了口。 “我嫁,只要父君放了墨玦,我嫁。” 元安适才甩开灵玉的手,将剑使劲插在地上,灵玉慌忙地扶起墨玦,擦拭墨玦口中的鲜血。 “墨玦,你怎么样?” 墨玦心如刀绞,只握着灵玉为他擦拭鲜血的手,苦苦哀求道: “灵玉,不要……不要嫁给别人。” 现如今,这样的请求只会让灵玉痛心不已,泪如雨下,可她却还是没有答应墨玦,也无法答应墨玦。 “对不起,墨玦,我……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元安是看不得这些为了什么所谓的爱情,就生离死别的场景,他只觉得矫情做作,大步跨到灵玉身边将她拖了起来,然灵玉却死死地抓着墨玦的手。 墨玦虽身负重伤躺在地上,却也用尽全身力气抓着灵玉的手不愿放开,只可惜,他二人无法抵抗元安强劲的力道,最终,手也渐渐分离了。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灵玉,墨玦的心也死了,若不是墨玦的手下苌歌将他带回念灵宫,恐怕墨玦也就死在那片冰冷的土地上了。 回了凤宫,出嫁那日,灵玉一袭嫁衣,光彩照人,脸上却全然没有出嫁的喜悦,她跪下拜别元安,其实在灵玉心中,多年的父女情分早已经土崩瓦解了,这一拜也不过是为了墨玦而已,灵玉面无表情道: “父君,如你所愿,我嫁给大殿下,还请父君不要忘了你的承诺,不要迁怒墨玦,让他继续做鸟族的将军。” 元安扶起灵玉,满脸都是让人反胃的笑意。 “好,父君不会食言的,听父君的话,好好和大殿下过日子,早日为殿下生个儿子,这女子还是要生儿子才能稳固丈夫的心。” “这就不需要父君操心了。” 灵玉有些嫌弃地推开元安的手,没有半分留恋,转头跟着迎亲的仙倌离开了。 历劫一 花轿缓缓而行,落定在凤云宫外已是傍晚时分,迎亲仙侍洛花的声音也自轿外响起。 “娘娘,凤云宫已到,请您下轿。” 灵玉抬步挪出花轿,站立在凤云宫门前,眼前发饰上的珠帘不少,却也能让她清楚地看到匾额上那三个大字“凤云宫”,牌匾很新,墙上的砖瓦也很新,可见做了不少表面功夫。 灵玉轻声问道: “这是大殿下下令所制的吧?” 洛花掩面一笑,弯弯的笑眼里颇多对灵玉的羡慕。 “是啊!娘娘真是好福气,大殿下的侧妃不少,但有此殊荣的娘娘还是头一个呢,大殿下说与娘娘感情甚好,牌匾的名字就是代表大殿下与娘娘,合在一起便是表明大殿下与娘娘之间十分恩爱。” 灵玉心中不禁冷笑一声: 呵,感情甚好,这大殿下的谎言可真是信手拈来,我与他都尚未碰过面,何谈感情甚好? 她颇有些厌恶地盯着那块牌匾,心中也难免万分痛恨凌云,然洛花的眼色就不那么好,她还以为灵玉着实被感动一番,而在心中感念凌云的恩德呢,她扶起灵玉的手臂,轻声道: “娘娘,奴婢扶您进去吧,大殿下已在殿内等候了。” 灵玉方才收了眼神,随着洛花进了寝殿之中,寝殿内,一身吉服的凌云坐在桌前,却喝得酩酊大醉,随着殿门的打开,凌云也偏过头来。 见灵玉已然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薄唇勾起一丝浅笑,而后踉跄起身,瞬间就吻住了灵玉的红唇,灵玉登时身形一震,本能地有些挣扎,动作却也不大明显。 一旁的洛花与先前就已在殿中的碧荷,也先是一愣,随后都不好意思地笑笑,识相地关门退下了。 没了旁人,灵玉适才奋力推开凌云,怒瞪着他,可眼角却已然涌上了泪水,她敢怒不敢言,最后只能偏过头去,暗自流泪。 而凌云再次踉跄地走回灵玉面前,单手捏住灵玉的下巴,灵玉有些挣扎,直到凌云的手指再次发力,她才吃痛地正脸看向凌云,低眸俯视着满脸泪水的灵玉,凌云并没有半分心疼,反倒戏谑道: “哭了?怎么?难道是因为本神吻你,你不满意?” 凌云的指腹摩擦过灵玉的唇瓣,好似在等着她的回答,但见灵玉一直毫无声响,凌云再次凑上前去想一吻芳泽,这才让灵玉开口求饶。 “殿下,您……可不可以放了我?我,额……” 话还没说完,凌云的手指再度发力,灵玉闷哼一声,两行清泪也因着疼痛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与此同时,凌云冷若冰霜的声音再次传来。 “放了你?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想让本神如何放了你?本神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说,你刚刚是不是不满意本神吻了你?” 灵玉自然是不满意的,不止不满意,她还很讨厌,然凌云的手指一再发力,另一只手又将灵玉的手反扣在背后,眼里颇多威胁的意味凝视着灵玉。 只要灵玉不说话,凌云的手指就会无限发力,疼痛感自口齿间传来,灵玉的眼泪扑簌掉落,最终迫于疼痛和凌云的威胁,开口道: “没……没有。” 得到满意的答案,凌云适才松开手,嘴角也浮起一丝满意的笑容,他挥手将桌上的烛火熄灭,蛮横地将灵玉甩到床上,继而俯身吻住灵玉的唇,将她压制在身子下面。 灵玉只感到万分屈辱,泪水不断从眼睛里掉落出来,可凌云却没有半分要放开她的意思,她只觉自己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没人会来救她,她只能委身于这黑暗之中。 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她无力反抗也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凌云侵略她的每一寸肌肤,却在这密密麻麻的亲吻之间,凌云半闭着凤眼,口中呢喃着。 “久儿……” 虽只有一句,但灵玉诚然听得十分清楚,心中也似被人狠狠拧着一般,眼神空洞地看着房顶,任由凌云摆弄。 直到深夜,凌云早已入睡了,灵玉方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体无完肤的模样,却不敢放声痛哭,只能咬着被角,无助又无声地哭泣着。 这便是她的新婚之夜,灵玉原以为会和墨玦缠绵一夜,却不想她坠入了一个地狱,那里只有屈辱和痛苦。 而她的丈夫也不再是墨玦,却是一个她连一面都没见过的男人,然这男人甚至连一杯合卺酒都不愿与她喝,就将她占为己有。 更可笑的是,她,不过是这个男人发泄欲望的工具,这个男人在与她圆房之际,却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久儿,如此好听的名字,想必是个让人难以忘怀的美人。 灵玉绝望了,不过倒不至于伤心,毕竟她根本不爱凌云,是或不是一个工具,对她而言没有差别,只要墨玦能活得好,那就可以了。 凡间东紫国,自离忧与久久进入命轮台后,离忧就成为了东紫国的二皇子,而久久则是一个弃婴。 东紫国的乔绍丰将军与乔夫人婚后一直无所出,久久就于这深夜,被遗弃在将军府的门前。 那是一个雪夜,冰冷的空气充斥着四周,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就连平日热闹的街上也都没有半个人影。 久久只被一层单薄的小被子包裹着,没了仙气护体的她自然抵御不了冬日的寒冷,她全身冰冰凉凉,唇色也有些微微发紫,身子不住地打着冷颤。 许是人类有着求生的本能,她小小的身体用尽气力哭喊着,仿佛在向府内之人求救,不多时,乔绍丰就与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将大门打了开来。 自刚刚起,乔绍丰就听得一阵婴儿哭声从门外传来,打开门就见台阶上真的有一个婴孩,他将这孩子抱了起来,在门外巡视了一圈也不见有其他旁人,便带着孩子进到堂屋,嘴里还兴奋道: “夫人,你快来看啊!咱们府前有一个被遗弃的婴孩。” 乔夫人闻声出来,但见着乔绍丰手里真的抱有一个婴孩,乔夫人也十分诧异。 “呦,还真是个没断奶的孩子,这是谁扔的?怎么忍心啊?” 她伸手接过那孩子,孩子似是哭得久了,嗓子也有了些许沙哑,包着一条不厚的小被子,软乎乎的身上也被冻得十分凉手。 乔夫人怜惜地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乔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但见这孩子长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白白软软的皮肤甚是可爱,这一下就将乔夫人的慈母之心激了出来,她看向乔绍丰,道: “老爷,咱们一直无所出,我也一直有愧于乔家的列祖列宗,而老爷为着我又不愿纳妾,不如咱们就收养了这个孩子,如何?” 看着乔夫人期待的眼神,乔绍丰连连点头赞同。 “是了,我刚刚也这么想的,但怕你多心才没有说,夫人若是不介意,那咱们就养了她吧。” 乔夫人自然不介意,她甚至觉得这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初为人母,她自然喜不自胜,连连道: “好,真好。” 而将军府的侍女也是心思细巧,说话间就有侍女拿来了上好的锦被,铺在桌子上。 “老爷,夫人,外面寒冷,这孩子身上的被子单薄,还是先换上暖和些的锦被暂时用着,明个奴婢就去买一些婴孩用的衣服。” 乔夫人满面笑容地将孩子放在桌上,打开那条单薄的小被子,孩子瞬间就赤身展露在二人面前。 “呦,老爷,是个女儿呢。” 许是突然被别人看光,那孩子柔嫩的小手竟还挡脸并咯咯地笑着,模样甚是可爱,惹得乔绍丰也慈爱一笑。 “你看这小家伙,还害羞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乔绍丰还是生怕冻着他这宝贵的女儿的,赶忙将孩子包裹在厚实的锦被之中,而后抱起孩子,问向乔夫人。 “夫人觉得,给咱们女儿起个什么名字好?” 乔夫人思绪半晌,开口道: “老爷,叫久久如何?忘却被抛弃的痛苦,以后可以长长久久的拥有幸福,如何?” 寓意极好,乔绍丰念叨一番。 “久久……乔久久,嗯,不错,以后咱们女儿就叫久久了。” 至此之后,乔家夫妇便将久久当作亲生女儿一样教养,甚至下令府中不许将小姐是弃婴的事说出去,还要求大家忘掉这件事,只记得小姐就是他们二人所出就可以了。 时光飞逝,久久也渐渐地长大了,乔家夫妇都是长相谈不上俊美的普通人,可久久却越长越漂亮,见过的人都说,那乔久久美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甚至还有那嫉妒之人道,这孩子定不是乔家亲生的。 乔绍丰也不恼,只说这孩子是夫人睡梦中神仙送来的,自然生得漂亮,传得久了,大家也都信以为真了,甚至当地家家都教育孩子要做一个像乔将军一样精忠报国,赤胆忠心之人,上天便会辟佑家族生出神仙样貌的孩子。 乔久久自小就活泼可爱,不似别家的大家闺秀一般每天坐在家里绣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似别的女子那般听从男尊女卑的那一套。 正相反,久久很讨厌这种说辞,经常听到她说自开天辟地以来,世上就同有男女,应该是相互平等,为什么男子就要大于女子呢,而平时,她更是经常上街去游玩,从不像别家小姐一般不敢出门,不敢与男子说话。 对于乔久久的这种行为,乔绍丰与乔夫人虽一开始觉得有些吃惊,可久而久之,也就觉得这个孩子说得似乎有那么些道理,便也不再去阻拦。 甚至还会在别人对乔久久指指点点,说她不懂规矩道德时,乔绍丰还会很气愤道,我家女儿说得没错,你们这纯属眼界下浅。 所以,久久在乔家夫妇的照顾下,一直生活得锦衣玉食,快快乐乐,直到她十八岁那年。 历劫二 如往常一样,久久吃过早饭后,觉得无聊,便去跟乔绍丰说她要出去玩,晚饭前便会回来,乔绍丰也一如常态答应了。 “去吧去吧,一会儿爹也要出去送礼,今晚和你娘就不在家吃饭了,晚饭你若不想回来吃,就自己在外面解决,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爹。” 给了乔绍丰一个大大的拥抱,久久便出了将军府,在街上是东逛逛西逛逛,玩得不亦乐乎,中午饿了,便来到一家饭馆,吃了些东西。 可不多时,就发现外面的人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就连馆中许多人也都交头接耳一番,付了钱,朝那个方向跑去了,久久感到很奇怪,便叫住店小二,问道: “这些人怎么都朝着那个方向跑去了?是有什么大事吗?” 店小二殷勤地笑笑。 “客官您有所不知,今日是长公主下嫁丞相府的日子,丞相府开仓放粮,听说还有银子可以拿呢!好像还可以进去丞相府观礼。” “真的?这么大方?” “嗨,公主身娇肉贵的,又是下嫁丞相府,这丞相府自然是不能小气的,况且也是图个吉利嘛,客官您不去看看吗?” 这个热闹久久自然是不能错过,付了钱,便也随着人群赶了过去,到了丞相府门前才发现,果然,大门外已经人山人海了,久久兴致勃勃地挤了过去,想一睹公主的风姿,却被下人拦了下来。 “哪里来的小姑娘?去去去,丞相府也是你能随便进的?” 久久忽闪着满是疑惑的大眼睛,道: “不是说可以随意观礼吗?” “有请柬的可以随意观礼,没有被邀请的只能领些银两和粮食,敢问姑娘有请柬吗?” 久久摇摇头,下人立马又变了脸色。 “没有请柬就赶快走,别在这儿捣乱,扰了公主,有你好看的。” 说罢,竟还动手将久久推走了,久久被推下台阶,气鼓鼓地自言自语道: “不让进就不让进,推什么人啊!” 不过,她可是个古灵精,眼珠一转,就想出一个办法,久久绕过人群,来到丞相府后院,见无人看守,便踩着旁边的砖头石块就上了墙,平稳落地,久久拍拍粘在白衣上的灰尘,得意地是摇头晃脑,语气里也充满了自豪感。 “哈哈,这点小事还能难住本小姐?本小姐还不是顺利进来了。” 正沾沾自喜之时,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磁性的声音。 “你这是?”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久久瞬间回过头去,背部也下意识地紧紧贴在墙上,但见一个男子正满脸笑意地盯着她看,久久瞬间愣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与那男子对视半天,方才结巴道: “你……你是哪位啊?” 那男子淡笑一声。 “姑娘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 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久久一番。 “姑娘这是……偷溜进来的?” 见被识破,久久心里是咚咚打鼓,可还是选择镇定自若地与那男子对视着,毕竟气势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有气势,就算被人拎着衣领扔出去,那几分气势也是一种气质。 “是又怎样?大不了本小姐走就是了,你不要告诉丞相大人,我没有偷东西,就是想看看热闹,我这就走,你不要喊啊。” 回头瞬间又突然转过头来,强调道: “你千万不要喊啊!” 如此,才转身想彻底逃走,却被男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这么紧张干吗?实话告诉你,我也是偷溜进来的,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 久久本想挣脱,但闻这人也是偷溜进来的,她还以为是丞相府的人呢,适才拍了拍心口,吐了口气。 “不早说,害我差点吓死。” 又装模作样道: “既然如此,本小姐就发发善心,带你一起玩玩,跟着姐姐保证让你不虚此行。” 男子也不恼,反倒轻笑一声,透着几分潇洒。 “好啊,那就有劳姐姐了。” 久久很满意这个称呼,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看了看那男子,便大摇大摆地背着手,走向前去,男子紧随其后,走路间,二人无意闲聊着。 “你叫什么名字?” “离忧,不知姐姐叫什么?可否告知在下?” 想着她是偷溜进丞相府的,还是不要给乔绍丰丢人了,久久便打混道: “不是说了嘛,叫姐姐,你就叫我姐姐就好了。” 离忧对这个女子越来越好奇了,不似别家小姐那般与男子说话就会脸红,这个女子倒大方得很,会翻墙,古灵精怪的,还有那么几分小俏皮,甚是可爱,长相嘛,也着实好看,可称得上是绝世佳人。 二人就这么并肩走着,忽见前面两个婢女边走过来边说着话,久久是偷溜进来的,自然不敢明目张胆,拽着离忧就躲到旁边的大树后,想等着婢女走后再出来,却听其中一个婢女道: “你看到没有?今日来送公主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真是好俊俏啊!” 另一个婢女也十分激动。 “可不是,真真是风流倜傥,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但我觉得大皇子还是太严肃了,还是二皇子更好看一些,而且人也很亲和,不知以后,哪家的小姐能有幸嫁给二皇子?” “哈哈,反正肯定不是你就对了,好了,咱们就别想着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公主让我们叫二皇子过去,咱们赶快去找二皇子吧。”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也从暗处出来,笑道: “离忧,听到没?这两个皇子里,二皇子好像更受欢迎,都把他夸成花了,他是有多好看能让人这么发花痴,我看别是这两个小丫头没见过什么男子,就觉得他是绝色,待本小姐见到他,定要好好看看他到底配不配得上绝色二字。” 眼见久久一脸不相信的神情,离忧觉得甚是可爱,想着要是告诉这小家伙他的真实身份,这小家伙会不会被吓到,可刚才也听见了婢女说长姐找他,只好等一会儿了,便笑笑道: “姐姐,不然你先去宴厅看看吧,也许会看见这个二皇子,到时候,姐姐再好好判断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绝色,如何?” 久久觉得这话有道理,点点头。 “嗯,说得是,那咱们赶快去。” 离忧却突然捂着肚子,表情极其痛苦,就连精致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哎呀,我肚子有点疼,先方便一下,姐姐先去,我随后就到。” 这么重要的时刻偏偏就掉链子,久久白了离忧一眼,语气里带着无奈,摆摆手,道: “好吧,去吧去吧,那你快点,记住别让人发现了。” 离忧点点头,迅速跑开了,久久只好一个人转到了堂厅之中,却登时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先前送银送粮的,久久就觉得这丞相府十分阔气,如今看着这堂厅之中的布置皆是不常见的奇珍异宝,就连成婚用的缎带都是上好的锦缎,可见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久久正穿梭在人群中感叹奢华之际,谁知不经意地撞到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回过身来,竟是丞相温煦。 久久虽没见过温煦,可眼前之人一身暗红色的华服,不用想也知道,那定然是温煦温丞相了,久久转身便想溜走,却被温煦拦了下来。 “姑娘留步,姑娘眼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跟随何人而来?可有请柬?” 温煦狐疑地打量着久久,久久顿时觉得心中万马奔腾,心想要完蛋了,却在此时,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温丞相,这位是我的朋友。” 温煦看向久久身后之人,怀疑的神情也马上转为笑脸相迎,甚至还俯身行了礼。 “原来是二皇子的朋友,招待不周,还望二皇子与姑娘见谅。” 二皇子轻声一笑。 “温丞相不必客气,您去忙吧,不用理会我们。” “是,那臣就先去招待其他贵客了。” 温煦离开后,久久站在原地,头也不敢回,心想她并不认识这个二皇子,怕不是认错人了,如果真的认错人了,那她这一回头不就全露馅了。 久久动也不敢动,直觉得背脊发冷,想着有什么办法可解这燃眉之急时,却听二皇子在背后笑道: “姐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好好看看二皇子配不配得上绝色二字吗?怎的现在连看都不看了?” 这声音……不正是离忧嘛!怪不得自刚才就觉得那么耳熟,久久回过头,惊地连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你你……你就是二皇子?” 离忧挑眉一笑。 “正是,现在姐姐可否告知在下,我,到底算不算得上是绝色?” 久久忙是一脸的讨好道: “那是自然,二皇子当然配得上绝色二字。” 见她回答得如此干脆,离忧好笑地看着久久。 “姐姐说得可是真心的?我看着怎么像是敷衍我呢?” 久久马上摇摇头。 “怎么会?二皇子真的长得很好看,我说得都是真的,想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二皇子真得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其实久久也并未撒谎,虽说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可是离忧这张脸,却也诚然可以称之为绝色,身材又十分高大挺拔,就连那一双手都骨节分明,好看的不得了。 不确定久久是真心还是敷衍,但赞美嘛,再多都不算多,甭管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是赞美,那离忧就都不要脸地都收下了,他满意一笑,带着那磁性的声音俯身靠近久久耳边。 “既然姐姐承认本皇子是绝色,不知本皇子是否有幸,能娶到姐姐这个绝色?” 这有些轻佻的话让久久的心砰砰乱跳,饶是她再大方也是个女子家,脸色顿时红到了极点,还顺脚倒退一步,干笑几声,道: “啊哈哈……二皇子不要开玩笑了,让别人听见是要误会的。” 与初遇时的嚣张大方截然不同,现在的久久显得那么娇羞,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也甚是可爱,离忧适才恢复那爽朗又带着几分潇洒的笑容,道: “哈哈,不逗你了,来,咱们入席吧。” 久久方才呼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却无意间看见乔家夫妇也在人群之中,久久登时僵在原地,还顺手拉住离忧。 “等等……” 离忧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怎么了?” “那个……” 久久的眼神不住地瞄着乔家夫妇的方向,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离忧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不知她在怕什么,便问道: “什么人让你这么紧张?” 久久只好如实回答了。 “我爹和我娘也来了,我看见他们了,要是我入席的话,我爹娘一定会知道我偷溜进来这件事的。” 离忧倒也随和,没有强迫久久。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不入席了,我带你出去吃怎么样?” “这怎么行?你可是二皇子,怎么能提前离席?” 离忧不在意地淡然一笑。 “反正我已经把长姐送到了,无妨,咱们走吧。” 他拉着久久的手就跑出了丞相府,找了一家饭馆,点了几道上好的菜。 天色已晚,疯了一天,久久自然是饿了,也不管规矩礼仪了,狼吞虎咽地吃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离忧似乎不饿,只在旁给她夹着菜,声音中略带着些宠溺,道: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久久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今天真是饿坏我了,不过,和二皇子玩得很开心,今天这顿饭就本小姐请吧,当作报答二皇子替我解围的事。” 离忧笑笑。 “这点钱爷还是拿得起的,姐姐既然想报答我,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久久想了想,也罢,既然离忧都已经坦诚相见了,那她还藏着掖着干嘛,将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道: “好吧,我姓乔,叫久久。” 闻听这个名字,又联想到久久今日说过,她爹娘也在宴席之上,而今日参宴的多是朝中重臣,离忧便略有些惊讶地问了句。 “乔久久?你是乔将军的女儿?” “正是。” 离忧打量着久久。 “可我看乔将军与乔夫人并不是容貌俊美之人,怎么生的女儿竟像天仙一样好看?” “我娘说当年怀我的时候有神仙入梦,说是我爹赤胆忠心,一身正气,又做了许多好事,所以,上天送个漂亮女儿来奖励爹娘的。” “这倒是奇闻,不过,乔将军确实是个好人,上天给乔将军些奖励也是应该的。” 离忧没有过多的狐疑让久久觉得很轻松,酒足饭饱后,离忧便送久久回家,二人投缘得很,一路聊到将军府前,还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久久才面带微笑指了指府内。 “那……我先进去了,二皇子你自己回宫小心点。” “好,我等你进去后再走。” 久久没再说什么,转身准备进去,却在刚要进门之时,离忧突然叫住她。 “等等……” 久久回过头。 “怎么了?” 此时的离忧显得有些紧张。 “额……” 久久也没有不耐烦,一直等着,半晌,离忧才道: “我们相遇时,你与我之间还都是叫着名字,可自你知道我是二皇子后,就没再叫过我的名字,我觉得这样太……太生分了,我……其实挺喜欢同你玩笑的,所以,你别和我那么生分,还叫我的名字,可好?”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这种小事而已,久久调皮一笑,清透的声音也随之传了出来。 “好啊。” 简单的二字,让本来还处于紧张状态的离忧瞬间放松下来,嘴角也扬起一丝微笑。 “那以后我能常来找你出去玩吗?” 久久不经意地莞尔一笑。 “当然可以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转身进府消失在离忧眼前,而那不经意地莞尔一笑,也不经意地让离忧的心砰然一跳,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带着满脸忍不住的笑意回了皇宫。 历劫三 自久久与离忧相识后,离忧便经常约久久出去游玩,时间飞逝,二人相识已有两年了,离忧很是会哄久久开心,他们的感情也不断升温。 而自久久下凡后,凌云也时常去天府宫,通过司命仙君的显生镜查看着久久的情况,天上一天,凡间一年,久久这十八年里,他有十天都在监视着。 没见着久久身边有离忧的存在,他倒也放心不少,想着大概司命仙君给两人编写的命数不同,而早就分隔两地了。 却不想,前两日魔族再次不安分,凌云忙于带兵击退他们,这两天也就耽搁了下来,当他收兵再次去天府宫时,却看到如此扎眼的一幕。 凡间,前些日子,离忧无意间提起他宫中的桃花,今年开得特别早,很是漂亮,久久因最喜欢桃花,非常想看看,离忧便折了许多,给久久送来。 而乔家夫妇闲来无事,便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来到别院叫久久去吃饭,然刚来到月门处,就看见墙外有人将小石子扔到久久的房门上,连着扔了好几颗,久久才满面春风地跑了出来,对着墙外小声道: “离忧,是你吗?” 闻听久久的声音,墙外之人也伸出头来,宠溺地笑着。 “当然是我了,不然还能有谁?” “你等会儿,我马上去跟爹说我要出门。” 久久转身便要去找乔绍丰,可刚要转头,就被离忧叫住了。 “等等。” “怎么了?” “今天不要出来了,宫中还有事,我得赶快回去。” 但听离忧还要马上回去,久久顿时噘起小嘴,俨然没有了刚才那般开心的模样。 “那你来干什么?害我白高兴一场。” 离忧笑笑,拿出一堆桃花枝,哄道: “别生气嘛,我是来给你送桃花的,前些日子,我说我宫中的桃花今年开得早,你不是说很想看看吗?我就特意给你折了很多,你留着放在屋里看也好,做桃花糕吃也好,都随你。” 离忧伸手将那一大堆的桃花递给久久,久久接过来,刚刚的小脾气也随之消散了,眉眼里尽显掩饰不住的笑意看向离忧。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还这么当真,不过真好看,我喜欢。” “你说的话爷向来都当真,谁让你是我最喜欢的小娘子呢。” 久久边娇嗔着边举起手里的花,假意要打离忧。 “讨厌,你再嘴坏,小心我打你。” 离忧也宠溺一笑,与久久对视半晌,方才柔声道: “好了,时间不早了,那我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快走吧,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离忧伸手摸摸久久的小脑袋,便跳下墙离开了,久久开心地抱着这些桃花闻了闻,也准备回屋独自欣赏,这带着爱意而来的桃花了,然刚一回头,就瞧见乔家夫妇站在月门那里,久久吓了一跳,脱口惊呼了句。 “爹,娘。” 乔家夫妇却并未生气,而是双双笑着走过来,乔夫人指指桃花,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被乔夫人这么一问,久久顿时低眉垂眼,嘴里打混着。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今年花开得早,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向来落落大方的久久竟还害羞了,乔夫人就知道这事肯定不假了,她掩面一笑,继续道: “你这孩子,谁说花了,我是说你和二皇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乔夫人的追问让久久更是娇羞不已。 “娘,你就不要再问了嘛。” “你这孩子,跟你娘有什么好害羞的?” 眼见着乔绍丰也在一旁帮衬着乔夫人,久久立刻撒着小娇,轻轻晃了晃乔绍丰的胳膊。 “爹,怎么你也帮着娘啊?” 乔绍丰也不否认,反倒一脸笑意地看着久久。 “那你就快说说。” 双面夹击之下,久久也不再隐瞒了,扬起小脸,大大方方地将实情说了出来。 “说就说,不过是两年前在丞相府认识的,就是那次爹娘去参加温公子与公主的大婚,其实我也溜进去了,然后就认识了。” 乔绍丰方才恍然大悟。 “哦!所以这两年隔三差五地跑出去,就是和二皇子?” “是又怎样吗?” 久久笑问着,却让乔绍丰也调皮起来,故作记性不好的样子,打趣道: “啧,我记得哪个丫头每次都说是出去独自逛逛,怎么独自逛逛变成了有人同逛了呢?” “爹,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久久面红耳赤地将头顶在乔绍丰的肩膀上撒着娇,乔绍丰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好了好了,爹明白,你一向都有主见,爹不管你这些事,爹相信你都能处理好的,只不过有一点,不许再撒谎跑出去和二皇子见面了,要去就正大光明地告诉爹,将军的女儿要光明磊落的,知道吗?” “知道了,爹。” “去吃饭吧,你娘可是做了一大堆好吃的,就为了填满你这永远不知饱的小肚子,走,尝尝你娘她手艺有没有进步?” “好。” 三人的背影其乐融融地消失在月门拐角处,却让凌云是又扎眼又扎心,然此时,司命仙君自门外进来,见凌云在此,司命仙君赶忙上前,俯身行礼道: “小仙参见大殿下,不知大殿下可是来查看,公主在凡间过得如何的?” 凌云并未回话,只缓缓转过身来,眼眸里却带着冰冷,沉默无言地看着司命仙君,司命仙君也不傻,如此情景,他隐约觉得这气氛不对,凌云像是不大开心的样子,便试探着问向凌云。 “额……大殿下,您怎么了?可是小仙做错了什么?” 凌云适才开了口,却也不大和善。 “本神问你,为何离忧和久儿会在凡间相遇?” 这一问倒把司命仙君问愣了,眨巴眼睛看了凌云半晌,才回道: “这……这就是殿下与公主在凡世的命数啊,皇子迎娶将军之女,一生荣华富贵,平安终老。” “那你先前为何没有与本神说过?” 凌云突如其来的低吼,吓得司命仙君一个激灵。 “这……大殿下也没有问过小仙,小仙还以为大殿下知道……” 但见凌云眉头紧蹙地死盯着他,司命仙君的声音越来越小,顿了顿,他才抬眼,说道: “先前二殿下要小仙写了这个命数,不知大殿下是否不太满意?” 凌云自然不满意,不光不满意,他现在想撕了命簿的心都有了,但眼下还没有成功夺位,也不好这么明目张胆的,他只得将怒火忍了回去,缓缓抬步走到司命面前,用他那一向冷得彻骨的声音,问向司命仙君。 “你可知他二人是因为受罚,才被本神的父帝安排下凡历劫的吗?” “小仙知道。” “那好,既是下凡受罚,又怎可这样安然地度过一生?司命仙君觉得本神说的可对?” 司命仙君是多么圆滑,他自然明白了凌云的意思,只是这命数已成,本就是神仙下凡,必然是与凡人不同的,若是改写乱了天命也不好,司命仙君好心提醒道: “殿下所言即是,只是……这命数已经生成,若是乱改恐会扰了天命,到时若发生一些不可掌控的事也不好,不然就这样吧?” 凌云冷笑一声。 “呵,司命仙君不会是因为本神还没有承袭天帝之位,才不把本神的话放在心上吧?也罢,本神不勉强你,你若懒的改,那本神这就与你去父帝面前讨论一下,看这命数是否合适,你说可好?” 这诚然是把司命仙君吓到了,如今凌云是天帝最宠爱的儿子,凌云的意思许就是天帝的意思,他这般得罪凌云作甚,司命仙君连连改口道: “那……那那那那……不若写一些磨难加进去,殿下觉得如何?” 是时,凌云的态度才有所缓和。 “嗯,既是惩罚,司命自然知晓不可是过轻的磨难,不知有何磨难最是折磨人心?” 司命仙君想了想,道: “自然是情,凡尘之事,只情最难过。” “那好,那就多安排些情劫,最好让久儿对离忧恨之入骨,再不会原谅他的那种情劫。” “是,小仙明白了。” “还有,以后久儿与离忧的凡世历劫,你不许向凌风报备,免得他故意插手坏了命数。” “是。” 凌云淡扫一眼,抬脚便离开了,司命仙君也一改之前赔笑的表情,登时面露为难之色,自言自语地抱怨道: “哎呀!这真真是坑死我了,二殿下特意嘱咐过,此次下凡的是天狗族的公主与殿下,万不可有太苦的命格,若伤了公主和殿下,我怎么向天狗族的帝君与女君交代啊?” 司命仙君急地跺了跺脚,还顺带用笔杆蹭了蹭头,斟酌着: 若伤了离忧与久久,那这就是得罪了云廷他们几个,可若不按凌云的意思办,那这不也是明摆着和天帝陛下作对嘛! 没办法,他只好中和了一下凌风与凌云的要求,那就是将二人的凡世历劫添加些阻碍,却又不会伤了二人的感情。 又想了一大套的说辞,若是凌云问起,为何他们二人还是在一起了,那就说他们二人情比金坚,感天动地,扭转了命簿上的命数就好了。 敲定了这个想法,司命仙君再次编写了一段段动人曲折的故事,将命数改上了几笔,又仔细检查一番,方才合上命簿,便也准备走一步看一步了。 历劫四 凡尘历劫还在继续着,此时的宫中也正举办着家宴,饭桌上,太后一眼望去就发现离忧不在,便问向离忧的养母,也就是东紫国的皇后。 “忧儿怎么不在啊?” 皇后恭敬地回应着。 “回母后,臣妾也……”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 “来了来了。” 随着声音的出现,离忧也快步跑了进来,赶忙入了座位,一副孝顺模样哄着太后道: “孙儿来迟了,还望皇祖母不要生气。” 太后自然不会为着这等小事就与她的宝贝皇孙置气,只是见离忧跑得气喘吁吁的,太后还挺好奇他这是做什么去了,便笑问着。 “你这是去哪儿了?” 还未等离忧回话,一旁的大皇子离晔就插话笑道: “皇祖母,先前孙儿看到二弟抱着一堆桃花枝匆匆出宫了,不知是送到哪儿去?也不知是不是送给哪个姑娘的?” 离忧轻声一笑。 “皇兄还是不要打趣臣弟了。” “怎么是打趣呢?想二弟长得一表人才,自然是讨姑娘欢心的,二弟何必谦虚。” 皇家如今仅有离晔和离忧两个皇子,他二人的婚事太后也一直都记挂在心上,方才听离晔说离忧是给姑娘送花去了,太后心下竟还有些惊喜。 想着是哪家的小姐能得到离忧的青睐,便满眼期待地等着离忧的回答,然离忧却并没有说明,想来大概真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玩笑罢了。 太后是有那么些许失落的,毕竟她如今已经步入迟暮之年了,的确是迫切地想要看到她的曾孙出生。 不过,虽没有得到她心目中的好消息,但见他们兄弟二人相处得如此和睦,倒也让太后欣慰不少,生怕他二人因着玩笑就不好好吃饭,反倒饿坏了肠胃,便道: “好了,你们兄弟两个还是日后再说笑吧,既然人都齐了,咱们就吃饭吧。” “是。” 家宴一派祥和的气息,偶有几阵离晔与离忧的窃窃私语而发出的笑声,太后也并未怪罪,倒也享受着这天伦之乐,然这期间,皇帝也忽地想起一些事情,便问向太后。 “母后,您的寿宴今年预备怎么办?往年都是咱们办家宴,但您今年七十了,俗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不如今年便将朝中各位大臣,一同邀来为您庆贺,如何?” 皇帝到底是一番孝心和好意,太后也没有拒绝。 “好,既然如此,那便叫那些大臣家的各位小姐也一同参宴吧,晔儿和忧儿也都老大不小了,咱们也看看有哪些水灵的丫头,就给晔儿和忧儿的婚事定了吧。” “是,既然母后这么说了,那就按母后的意思办。” 隔日,离忧便出宫去找久久,久久与乔绍丰打过招呼后,便和离忧出去了。 此时的凡间已是盛夏了,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白云,太阳烤得空气中也愈发闷热了,久久本就怕热,离忧便带她来到他们常去的那条小河边纳凉。 河岸边的杨柳垂挂着,偶然几阵不可多得的微风吹来,倒让杨柳枝微微摆动几下,也吹得河面上的水纹微微发皱,平添了些许清凉之意。 久久靠在离忧肩头,笑说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昨天你来我家送花,被我爹娘看到了。” 离忧先是一惊,随后,关切地问道: “啊?那乔将军与乔夫人可有说你?” 久久自豪地笑笑。 “我爹娘那么开明,怎么会说我?我爹还说,以后不要偷偷摸摸和你出来,一定要光明正大的。” 这倒是出乎离忧的意料了,别人家的女儿若是被父母看到偷偷与男子接触,那都是要被责骂不懂规矩的。 可这乔家夫妇竟然如此开明,离忧心中是乐开了花,想着乔绍丰一定很满意他这个女婿了,脸上也笑得是花枝乱颤。 “哈哈,那这么说,乔将军已经同意了,我该改口叫岳父大人喽?” “呸,想得美,谁说要与你成婚了?” 久久面带笑意,嘴里却说着反话,离忧只好故作失落道: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下个月皇祖母寿宴,宴请各位大臣和各家的小姐,既然小娘子不想与我成婚,那爷只好在寿宴上看看,还有哪家的小姐想嫁给爷了。” 离忧的本意是想让久久紧张他,然久久听了这番话后,却被宴会勾起了好奇心。 “什么寿宴?” 不紧张他被人抢走,而是询问寿宴之事,离忧也没有生气,反倒宠溺一笑,细说着。 “皇祖母七十大寿,父皇给皇祖母办的,皇祖母说要各位大臣家的小姐也都一并出席,好给我和皇兄选媳妇,久久,你真的不好好考虑考虑?爷可是很想娶你的。” 离忧再次请求地笑看着久久,这才将久久的思绪拉回到正轨之上,看着离忧悬悬而望,久久也调皮地向离忧挑眉笑道: “既然如此,你都这么求我了,好吧,我只好勉强同意,便宜你了。” 离忧伸手将久久揽在怀里,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承诺道: “那真是感谢小娘子了,为夫以后一定把你捧在手心里,让你幸福快乐。” 果不其然,久久回到家后,乔绍丰已经接到了圣旨,又是转眼一个月,寿宴的日子也来临了。 出门前,丫鬟们都想给久久涂脂抹粉,穿金戴银,却被久久通通拒绝,她的贴身丫鬟蓉儿也是万分无奈。 “小姐,今日参宴的那些官家小姐们必定都会打扮得光鲜亮丽,可小姐您却不涂脂不抹粉的,怎么能比过人家呢?” 久久自顾自地梳着平时的发髻,语气轻快地说道: “今日是太后寿宴又不是我,我打扮得光鲜亮丽做什么?再说我又不想和她们比,穿平时的衣服就好了,况且,这盛夏时分本就热得难受,那香粉胭脂又浓得厉害,倒叫人心里烦躁。” 说话间,久久又选了一件青色的衣衫穿上,拿了一只青玉银簪戴在头上,对着镜子检查一番,方才出门了。 皇宫之中,因着今年玉薇园中的紫薇花开得甚好,此次的寿宴便摆在玉薇园处,各位大臣都带着他们的夫人与女儿相继而来,倒让往日清净少人的玉薇园变得热闹不已。 然离忧却一人站在入口处,伸着脖子张望着,似乎还很焦急,离晔好奇得很,离忧向来不喜欢吵闹,对这种宴席也都是能免则免。 若是免不了,他也多是找个清净地方,坐着饮茶或是喝酒,如今却不再躲清净,反倒在这入口处不知道在看什么,离晔便走到他身边,问道: “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离忧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没看什么,皇兄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见你挺反常的,你平时不是不喜欢这种宴会吗?怎么今日倒没见你溜走,反倒是一直在这儿看着,难道二弟是看上哪家大臣的千金了?来,让皇兄帮你去说和说和。” 离晔假意要向那些官家小姐的方向走去,倒吓得离忧赶忙伸手拦住他,略有些求饶地笑道: “别,皇兄,我告诉你行了吧,我在等人。” “哦?何人能让你这堂堂二皇子屈尊去等他?” 说话间,乔家的马车也来到玉薇园的入口处,马车停下,久久踩着小凳子从马车上下来,离忧一眼就看见了她,便笑着对离晔道: “她来了。” 继而,快步跑到久久身边,习惯性地将久久揽在怀里,而久久前脚刚落地,还未站稳当,瞬间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拉入一个怀抱之中,她心下一惊,本能地想要挣脱出来,却听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久久,你终于来了,可叫我好等。” 但听得这声音正是离忧的,久久适才放下心来,然那白嫩的小手还是轻轻推了推离忧,小声提醒道: “我爹娘还在呢,你快放开我。” 离忧这才想起,久久是随着乔家夫妇一起来的,他赶忙松开手,却发现乔家夫妇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忧登时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行礼道: “乔将军好,乔夫人好。” 乔家夫妇明了地相视一笑,而后,乔绍丰也向离忧回了礼。 “老臣惶恐,怎么能让二皇子给老臣行礼?老臣参见二皇子。” 离忧也是随和,爽朗地笑笑。 “乔将军就不要客气了,您是长辈,行礼是我应该做的,况且刚刚也是我失礼了,还望乔将军与乔夫人见谅。” 此间,离晔也走了过来。 “二弟。” 是时,乔绍丰再次恭敬地行了人臣之礼。 “老臣给大皇子请安。” 离晔却并未回礼,只轻声道: “嗯,起来吧。” 又问向离忧。 “你和乔将军竟也相识?” 离忧微微一笑。 “皇兄误会了,臣弟相识的是乔将军的女儿,并不是乔将军,今日也是臣弟第一次与乔将军相见。” 离晔举起手中的折扇,指向久久。 “那这一定是乔将军的千金了?” 乔绍丰俯身行礼。 “正是,这是老臣的女儿乔久久。” 说着,对久久道: “小久,还不快向大皇子请安。” 久久虽说不喜欢与陌生人客套闲话,却也是懂事极了,她深知这宫中规矩极大,不可给乔绍丰惹事生非,便没有像平日一样忽略这些礼数,而是屈膝行礼,道: “大皇子万安。” 离晔微微颔首。 “乔小姐不必多礼。” 这一番客套的行礼后,因着离忧也多日没见久久了,着实想得很,便问向乔绍丰。 “不知乔将军可否让久久稍留一会儿?我与她有些话想说。” 乔绍丰自然明白离忧是何意,有句话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自上次见面到今日,也隔了不少日子,想来久久也是想与离忧独处一会儿的。 说起来,乔绍丰倒很满意离忧,觉得他既懂礼貌又没有架子,对久久也是极其得好,乔绍丰便没有阻拦。 “自然可以,那老臣带着夫人先去给陛下与太后请安了。” 乔绍丰识相地带着乔夫人离开了,而自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离忧也适才放松下来,刚刚生怕他给乔家夫妇的印象不好,便一直都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 现下他们走了,离忧才敢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却无意瞥见,久久的额头渗出了点点汗水,他贴心地为久久擦掉额头上的细汗,柔声道: “热了吧?今天天气热得很,你又怕热,怎么不随身带着扇子,总是这么粗心大意。” 离忧拿着手里的折扇,轻轻地给久久扇着微风,久久也揪住离忧的耳朵笑问着。 “出来得急就给忘了,再说,你不是还有扇子吗?怎么?不愿意给本小姐扇?” 离忧也不恼,反倒十分宠溺,道: “怎么会?就算给你扇一辈子我都愿意。” 一旁的离晔眼见离忧与久久冷落了他,他的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也似觉得他二人之间关系匪浅,便插话问向离忧。 “二弟,看你们的样子好像认识很久了?” 离忧毫不掩饰,爽快地说道: “嗯,我们认识有两年了。” 离晔十分讶异。 “有两年了?” 离忧点点头。 “是,就是两年前,我们护送长姐到丞相府出嫁时认识的。” 离晔脑中回想着,却不记得见过久久这张脸。 “那次将军与夫人有带着乔小姐一起去吗?” 久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让大皇子见笑了,那次我不知道我爹是去丞相府,我跑出去玩了,是后来听路人说起,我才偷溜进去的。” 离晔适才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刚溜进去就碰到了二弟,是吧?” 久久微微一笑。 “真是让大皇子见笑了,是臣女失礼了。” 离晔淡声道: “不算失礼,乔小姐当时年轻,爱玩是人之常情,只是当日婚宴,乔小姐不是进去了吗?为何本皇子没见过你?” 说到这,离忧扑哧一笑,修长的手指还在久久精致的小鼻子上一刮,方才道: “那是因为这小家伙怕乔将军与乔夫人怪她不懂规矩,所以,当时臣弟就带她出去了。” “怪不得,当日宴席上也不见二弟,原来是佳人在侧,把臂同游去了。” 离晔的话带着微微醋意,他倒不是看上了久久,而是因着自他见到久久的那一刻,就发现久久的眼里全是离忧,除了回答他的问话时会抬眼看他,其余的时候,久久根本就不注意他。 以往都是离晔的光芒盖过离忧,但现在却是第一次输给了离忧,这让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离晔倍感不舒服,心里也对离忧产生了嫉妒。 然离忧和久久却忽略了离晔的嫉妒,二人只当离晔是打趣,而离晔也诚然不肯相信他没有离忧好,便打量了久久一番,展开了其他话题。 “今日皇祖母寿宴,各家小姐都是穿些粉嫩或是华丽的衣衫,未免有些俗气,只乔小姐穿的素雅青衣,本皇子倒觉得好看得很。” 闻听离晔对久久的夸赞,一旁的离忧是相当自豪。 “那是皇兄没见过久久穿白衣的样子,她穿上白衣更显得出尘脱俗。” “哦?那本皇子倒有些期待了。” 久久莞尔一笑,轻声道: “听他胡说,就是油嘴滑舌的。” “乔小姐莫要谦虚了,乔小姐穿素雅青衣都如此好看,本皇子倒觉得离忧说得没错呢。” 既然离晔都如此说了,那倘若她再推托,倒显得有些虚伪了,久久颇为可爱地屈膝行了个礼。 “那臣女就斗胆收下大皇子的赞美了。” 离晔也回了一个不必客气的微笑,那之后,久久与离忧的亲密便一直落入到他的眼中,离晔全程不受关注,内心的嫉妒是瞬间倍增,却也隐忍着没有表露出来。 此间,太后也缓缓走了过来,但见离晔与离忧在和一个妙龄女子谈笑风生,那场景可谓是让太后有些看呆了。 离晔沉稳内敛,离忧潇洒随和,而那女子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更是美得无与伦比,三人站在一起,就是这玉薇园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晔儿,忧儿,你们在笑什么啊?” 闻听太后的声音,三人纷纷回头,恭敬地行了礼道: “皇祖母万安。” “皇祖母万安。” “太后娘娘万安。” 太后微微颔首。 “起来吧,别多礼了。” 三人起了身,太后走近了些,适才看清了久久的模样,久久生得漂亮,就连见多识广的太后也是喜欢的不得了,拉过久久就不住地夸赞着。 “这丫头怎生得如此水灵,竟像那画上的天仙一样,你是哪家大臣的千金啊?” 第一次见到至高无上的太后,久久并不慌乱,反而很端庄有礼地笑答道: “回太后娘娘,臣女是乔将军的女儿乔久久。” 长相如此清丽貌美,举止又大方得体,太后是更加喜欢了。 “原来是乔将军的女儿啊,长得真是好极了,这名字也好听。” “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女愧不敢当。” “诶,敢当敢当,你这丫头就不必谦虚了,不过哀家还有事情要忙,眼下是不能再同你说话了,就让晔儿和忧儿带你四处转转,可好?” 久久点点头。 “好,太后娘娘尽管去忙吧,不必为了臣女耽误正事。” 太后满意地笑笑,如此懂事知礼,身份尊贵且又长得十分出众,这样的妙人可是少有了,太后心中有了一些盘算,而后便离开了。 历劫五 日落后,宫宴如期举行,众位大臣陆续向太后拜寿,并且介绍了自家的女儿,这些个小姐也是识大体懂礼数的,都十分规矩地为太后送上贺词。 “愿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慈祥的笑容浮现出来。 “诸位大臣与千金莫要如此多礼了,你们的心意哀家感受到了,哀家心里也欢喜极了,这宴会就不要那么拘谨了,快都坐下吧。” 众大臣与各位千金齐声说着。 “是。” 太后又望向乔绍丰的方向,笑道: “乔将军,这入宴之前,哀家与你女儿有缘一见,这丫头懂事乖巧,生得又好,你可真是好福气,哀家真是羡慕你啊。” 乔绍丰赶忙起身谢礼。 “太后娘娘过奖了,臣愧不敢当。” “乔将军不必自谦了,来,让她到哀家身边来坐。” “这……太后娘娘贵体,小女怎可越矩与太后娘娘并肩而坐?” “无妨,哀家就是喜欢这丫头,许她与哀家坐在一起,快过来。” 架不住太后的盛情邀请,久久只好坐到太后身边,太后也慈祥地笑看着久久,轻拍着她柔嫩的小手,却不经意地瞄了皇帝一眼,道: “看这丫头,真真是倾国倾城,美若天仙啊。” 皇帝自然是明白太后的意思,附和着。 “母后说得极是。” 而后,他又问向乔绍丰。 “乔将军,不知令千金可否婚配了?” “回陛下,不曾婚配。” 如此正中太后的意思,太后微微一笑,道: “那正好,这丫头的婚事,哀家帮忙了。” 乔绍丰先是一愣,毕竟他知道久久心中所想,但太后却不知道,也不晓得太后会不会乱点鸳鸯谱,可这大庭广众的,也不好驳了太后的面子,便先谢了恩。 “老臣替小女谢太后娘娘,只不知太后娘娘心中可有人选了?” 太后开心,也便透露了一二。 “嗯,这么好的丫头,许给普通人家岂不是糟蹋了,给我们皇家可好?” 乔绍丰悬着的心适才放了下来,想来太后刚刚与他看似无意地夸赞久久,实则是在宴席前,早就属意让久久嫁入皇家了。 那想必宴席散了之后,离忧也定会去说他要娶久久的,想来太后也是不会拒绝的,便准备先谢恩,然刚要回话,皇帝却先开了口。 “离晔与离忧都尚无婚配,不知母后可想好将乔将军的女儿许给谁了吗?” 太后神秘一笑。 “这就让哀家再好好想想了,好了,开席吧。” 太后不想明示,众人自然不好多问,大家便都喜贺了乔家夫妇一番,而后落座了。 席间,各家大臣的千金也都陆续送上为太后准备的贺礼,更有那早就有心在这次宴会脱颖而出的大家闺秀,也献上这一个月来勤学苦练的舞蹈,而这位献舞的女子便是皇后的侄女,何盈。 可俗话说,美丽的事物是个人就喜欢,况且,还是一个如此超凡脱俗的美人坐在身边,太后自然不怎么仔细看着舞蹈,而是不停地与久久闲话家常。 直到一舞终了,大家纷纷鼓掌,太后才客套地随众人笑笑,皇后便趁机将她的侄女招上前来,把她带到太后面前。 “母后,这是臣妾母家的侄女,何盈。” 何盈也规矩,微笑着屈膝行礼,道: “臣女叩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刚刚与久久说话,并未认真观看舞蹈,此时太后才仔细看清何盈的模样,粉面桃腮,身段纤纤,也是一个闭月羞花的可人儿。 若是平时,太后一定会大加赞赏几句,只是这人就怕比,有久久在旁,那就注定了何盈的努力都将转为徒劳。 太后微微颔首,轻声道: “起来吧。” 便再没有将对话进行下去的意思,可皇后却不想放过这次机会,直笑道: “母后,刚刚的舞蹈是这孩子特意献给您的,您可还喜欢?” 太后客套着。 “跳得好看极了,哀家很喜欢。” 又拍拍一直被她握在手里的纤纤玉手,道: “你这丫头可也喜欢?” 久久嫣然一笑。 “太后娘娘喜欢,臣女也喜欢。” 这番哄人的话语是再普通不过的了,只是因着太后喜欢久久,爱屋及乌,便也觉得这话悦耳极了,不禁夸道: “你这丫头嘴就是甜。” 又看向身旁服侍她一辈子的流鸢,吩咐一句。 “去将哀家前些日子新得的那对翠玉簪拿来,哀家要赏给何小姐。” “是。” 流鸢领旨去拿了翠玉簪,不多时,便回来了,太后接过流鸢手中的盒子,将那对簪子拿出来,冲着何盈招了招手,何盈也懂事地过去,蹲下身来,太后亲自将簪子为她戴上。 “这簪子是哀家前些日子新得的,颜色青嫩,哀家觉得更适合年轻人,何家小姐正值青春年华,这簪子正合适呢。” 何盈得了赏赐自然高兴,况且还是太后亲手为她所戴,没什么坏心思的她笑眼一弯,赶忙谢了恩。 “臣女谢太后娘娘赏赐。” 然皇后却有些不开心了,久久如此一句简单的话就哄得太后眉开眼笑,还封了赏。 就好像是想赶快打发掉皇后与何盈二人一样,皇后心中也有了些厌恶久久的情绪。 待何盈退下后,皇后也回了座位,嘴里带着略有些挑衅的意味,道: “母后如此喜欢乔小姐,看来乔小姐还真是惹人疼爱,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本宫身边也有这样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那本宫也是要喜爱的不得了呢。” 久久那么聪明,自然听得出皇后对她是有些不满的,可毕竟乔家夫妇还在,不为她自己考虑也要为乔家二老考虑,便忍了这口气,客气有礼地回着皇后。 “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女受之有愧。” 皇后不屑地淡扫一眼久久,随后,笑逐颜开地与太后道: “母后,臣妾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乔小姐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尤其是舞蹈,简直可以称之一舞倾城,今日母后寿宴,不如让乔小姐一舞祝寿,母后,您觉得可好?” 在场之人虽都谈话的谈话,喝酒的喝酒,仿佛一切都很和谐自然,但心中却都明了,皇后在与乔久久暗自较劲。 离晔自然也不例外,眼睛在酒杯与嘴唇接触的片刻,看向离忧的方向。 果然,离忧虽表面平静地喝着酒,眼神却已经十分紧张了,他不住地瞄着久久的方向,就连眉头都有些紧蹙了。 离晔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准备看着这场好戏。 而对于皇后的提议,太后果真一点都没听出这其中的针对,毕竟人老了,就难免在开怀高兴后容易泛着老糊涂,她笑问着久久。 “丫头,你可会跳舞?若会,那为哀家舞一曲可好?也让哀家见识见识,这一舞倾城会有多震撼?” “这……” 久久略感为难,但并非是因为她不会跳,相反她的确会,只是她实在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跳罢了。 毕竟这若是舞得好,将何盈比下去,那皇后又要不开心,可若舞得不好,那也让乔家夫妇丢了颜面,或许还要被皇后嘲笑一番。 久久进退两难之间,太后再次问道: “怎么?乔小姐不愿意跳?” 久久自然不能说不愿意,然她又实在不想跳,聪明如她,眼睛一转,便想出了一个法子。 “回太后娘娘,臣女自然愿意跳,只是刚刚何家小姐已经跳了一舞,献给太后娘娘了,若臣女再舞,岂不是让何小姐觉得,臣女定是不喜欢她的舞蹈,非要与她一争高低嘛,那不是让人家不开心了嘛,所以,臣女觉得还是不要跳舞了,臣女听闻太后娘娘喜欢音律,那臣女为太后娘娘弹上一曲筝,可好?” 久久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着太后,清透又软糯的声音让人实在无法拒绝,果然,这哄得太后喜笑颜开,并说道: “好,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精灵,那你就弹一曲吧。” “是。” 久久莞尔一笑,坐到宫人们抬来的筝前,纤细白嫩的手指抚上琴弦,一勾一抹一挑之间,清脆悠扬的筝声也随之传了出来,简直让人闻之欲醉。 众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音律之中,却只有皇后略微不满地盯着久久。 原本想让久久舞上一舞,她好借此机会可以暗里嘲讽久久一番,却不想,久久三言两语就让太后改了主意。 她就不明白,这个乔久久除了长得好看,会撒些小娇外,还有什么好的,偏太后就这么喜欢,还很吃这一套。 皇后心中难免火气更重了,谁让久久挡了何家女子的风头,即便她不是有意的,却还是让皇后心气极其不顺。 刚刚皇后也想在久久弹筝的事上大做文章来着,她本来想让久久自弹自唱,却又晓得,这场合不大合适说这些有失水准的话。 毕竟今日到场之人全都是有身份的,都晓得大家闺秀是不能在重要场合唱那些靡靡之音,这不合规矩也有失身份,何况,若皇后明目张胆地要久久唱歌,难免会让众人看出来她是故意针对。 不管怎么说,乔绍丰终归是东紫国的肱骨之臣,让他的女儿去做歌姬才做的事,恐怕他会对此心生怨恨,日后对离晔继位之事也是极大的不利,权衡之下,皇后也便没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 直到一曲终了,久久起身行礼,软糯糯道: “臣女献丑了,不知太后娘娘可还喜欢?” 太后眼里满是赞赏,刚刚那一曲清筝足以称得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她竟不知久久除了貌美,还如此才气过人,这样好的丫头可谓是凤毛麟角了,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且赞叹不已。 “你这丫头,真真是这世间少有的珍宝,哀家真是太满意了。” 太后伸手招呼久久重新坐到她身边,乐姬再次奏起丝竹之声,舞姬也随之舞动,众人也都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甚至不少大臣也都与乔家夫妇夸赞着久久的才貌双全。 显然刚刚那一点小插曲并未让久久出了洋相,反倒让她大放异彩,还给皇帝和太后留下不少好印象。 这一结果是皇后未曾想到的,只是没办法,她已弄巧成拙,不能再改变什么,只好吃了这哑巴亏不再生事了。 历劫六 直到宫宴结束后,各位大臣也都陆续离开了,乔绍丰原本也想带久久一起回将军府,只是当久久用那双乌溜溜的美目眼巴巴地望着他时,乔绍丰立刻就败下阵来,许她与离忧再聊一会儿,便带着乔夫人先行离开了。 离忧与久久也步行出了皇宫,走在这月色之中,久久一脸不爽地吐槽道: “那个皇后娘娘真是有够毒的,不过是太后娘娘没有仔细看她侄女的表演,她就把气撒到我身上。” 离忧也附和着。 “可不是,刚刚我真是替你捏了一把冷汗,生怕你出事,我都想帮你说话了,可又怕皇后借故来抹黑你的名声,我才没有说话的,不过,你今夜可也是大出风头了,想来皇祖母是真得看中你了。” 说罢,离忧还轻轻捏了捏久久的小脸蛋,久久这才转不悦为喜悦,双手扶上离忧的胳膊,娇俏道: “是啊,既然太后娘娘已经说要我嫁给皇家了,你可要赶快和太后娘娘请旨,快点来我家提亲。” “知道了,我今晚就会和皇祖母说,然后把你娶到手。” 久久开心地笑着,离忧也顺势搂着她的肩膀,却被久久玩笑着推开,离忧却再次赖皮赖脸地凑了上来,二人一路打打闹闹,直到将军府门前。 因着久久是真心爱上了离忧,她生怕离忧以后会反悔,便再次确认道: “你真的想好了吗?要和我成婚?你知道的,我与别家小姐不同,你要是……” 还没等说完,离忧笑着将话接了过来。 “我要是娶了你,就得生生世世都只有你一个,不可以辜负你,不可以有男尊女卑的思想,要尊重你爱护你,对不对?” 久久不好意思地笑笑。 “对,所以你真的想好了?” 离忧点点头,格外坚定道: “嗯,想好了,就是你了,爷也不喜欢那些男尊女卑的思想,不喜欢三妻四妾,爷的家和心都太小了,容不下那么多女人,只能容得下你一个,所以我们就在一起吧。” 这一番话让久久似吃了蜜糖一般,甜到了心坎里,也庆幸着她的眼光如此好,找到了这世间最好的一个男子。 久久没有再多问什么,只低眸娇羞地微笑着,离忧也宠溺地摸了摸久久的小脑袋,柔声道: “夜深了,快进去吧。” 久久点点头,转身进了府中,却在下一秒,刚把门关上的她就又将门打开,伸出小脑袋就在离忧的脸上轻轻地啄了一下,之后就快速把门关上了。 这一举动太过突然了,也让离忧瞬间就愣在了原地,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抬手摸摸被久久亲过的地方,离忧的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笑容,心里甜得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他开心极了,一路都笑得合不拢嘴,却不知乐极生悲,与久久所有快乐的时光都将终止于今夜。 凤仪殿中,皇后问向离晔。 “晔儿,你说得可是真的?” 离晔点点头。 “千真万确,母后,离忧和乔久久的确在两年前相识,并且已经互相爱慕许久了。” “那这么说,只要离忧向太后请旨,太后必定会将乔久久指婚给离忧,不可!她是将军之女,若与离忧成婚便是手握兵权了,到时,对你登皇位之事是极大的不利。” 皇后筹谋着,不多时就心生一计,她看向离晔,试探道: “晔儿可否喜欢乔久久?” 母子连心,离晔马上就领会了皇后的意思。 “母后可是想要我娶她?” “正是,今日你不是没有看到,母后有心让何盈进入后宫,可你皇祖母根本就看不上她,满眼都是那个乔久久,可见你皇祖母心中是属意于乔久久的,她必定会让你和离忧其中一个娶了乔久久,而乔绍丰手握兵权,若是被离忧抢先,那恐怕你继位之事会出现不少变故,所以,你必须先娶了乔久久,这样一来,乔绍丰便是你的岳父,为了他女儿,他也没有理由不帮你坐上皇帝的位置,到时,我们就胜券在握了,而等你顺利继承皇位后,也就可以找机会甩掉乔家这个棋子,立何盈为皇后了。” 离晔也觉得皇后说得有理,便道: “母后说得极是,为了不出意外,还是娶了乔久久比较稳妥。” “你明白就好,只是才仅仅一面就让你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真真是委屈你了。” 离晔冷笑道: “有何委屈?母后也看到了,乔久久在诸位大臣的女儿中的确是佼佼者,放眼天下,可能也没有比她更貌美之人了,儿臣虽不喜欢她,可若能得到皇位,凭她是谁,只要能帮助儿臣就可以了,待儿臣当上皇帝之后,天下美人,还不是想要谁儿臣就能得到谁,对于女人,儿臣是不会用心的,不过都是玩物而已,所以儿臣并不吃亏,母后也不必为儿臣觉得委屈。” 这一番话没有让皇后觉得可怕,反倒还满意地大加夸赞。 “嗯,这才是我的儿子,女人不过是玩物,能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最好的。” “儿臣明白。” “离忧呢?” “他去送乔久久回家了,应该还没回宫。” “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找你父皇和皇祖母。” 寿康殿内,太后正与皇帝商量事情,见皇后前来,便招呼皇后过去。 “皇后,你来得正好,哀家正和皇帝商量着,将这乔久久许给谁好,你也来帮着参谋参谋。” 皇后笑笑,恭敬道: “回母后的话,臣妾正是为此事而来。” 她伸手将离晔拽至太后面前。 “你这孩子,害什么羞,还不快跟你皇祖母说。” 离晔适才微笑着走上前来。 “皇祖母,孙儿斗胆,请求皇祖母将乔久久许给孙儿。” “晔儿喜欢这丫头?” “是,今日一见,与久儿相谈甚欢,觉得投缘得很,心中也甚是喜欢她,所以,孙儿希望皇祖母能够成全我们。” 太后心中其实也是偏向于离晔的,毕竟这是她的长孙,身份比起庶出的离忧也要尊贵得多,只是她也不想让旁人觉得她独断专行,便还是征求一下皇帝的意思。 “皇帝觉得可好?” 若说好呢,那肯定是好的,毕竟离晔是皇长子,把最好的给他也是应该的。 只是皇帝也想起宴会前,他曾看到过离忧与久久也很是亲密,好似离忧也十分喜欢久久。 且因着他又是个优柔寡断之人,这两个还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一时也不知到底该许给谁,便道: “可朕看,离忧好像也很喜欢那丫头啊?” 听到皇帝不经意地提醒,皇后可不想被乱了计划,恭敬地向皇帝说着。 “陛下,臣妾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一向敬重皇后,也没有多想,如实道: “有什么话就说,你与朕夫妻多年,有什么不能讲的?” “那臣妾就说了,陛下,虽说您现在身体还很安康,可早晚有一天,这皇位是要这两兄弟其中一个继承的,这些年来,晔儿也为陛下处理过不少政事,陛下也都十分满意,臣妾不是自夸自己的儿子,可陛下也知道,忧儿一向都只管吃喝玩乐,将来怕是也只能当一个闲散王爷,母后又如此喜欢乔将军的女儿,那孩子聪明伶俐,臣妾也是喜欢极了,若是只当一个王妃岂不是糟蹋了?不若许给晔儿当了皇后,这不是很好吗?” 针对皇后的话,皇帝认真思考了片刻,也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 “皇后说得是,朕也年事已高,退位是早晚的事,离忧这孩子又与世无争,心思单纯,怕是当不起皇帝这样的位置,不如咱们晔儿沉稳,担得起大事。” 说话间,一名宫女进来道: “太后娘娘,二皇子在外求见。” “快让他进来。” “是。” 宫女听令出去了,片刻间,离忧就自外面走了进来,俯身恭敬行礼道: “给皇祖母,父皇,母后请安了。” 太后微微一笑。 “快起来,这么晚了,忧儿怎么来了?” 离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道: “孙儿想请求皇祖母,将乔将军的女儿许给孙儿。” “这……” 离忧本以为一切会毫无阻碍,却发现他说完此话后,太后竟面露为难之色,刚刚还很和蔼的笑容也消逐渐失了,离忧不傻,也看得出太后似乎是想说什么,便轻声问道: “皇祖母怎么了?” 静了半晌,太后还是将刚才做的决定说了出来。 “忧儿啊,哀家跟你父皇母后刚刚就在谈论此事,我们觉得,还是把这丫头许给你皇兄比较好。” 此话让离忧的心中咯噔一下,忙问道: “为什么?” 太后忙安抚着离忧的情绪。 “你先别急,皇祖母与你父皇母后都觉得你性子平淡,不适合储君之位,将来只能当一个闲散王爷,可那丫头一看就是人中之凤,只当一个王妃岂不是可惜了?不若将她许给你皇兄,一来,乔将军为皇家倾其一生,任劳任怨,让他女儿当了皇后也是对他报效皇家的嘉奖,二来,也不会委屈这丫头不是?” “可……可若皇兄继承王位,必会三宫六院,皇祖母不是很喜欢久久吗?怎么舍得让别的女子来同她抢皇兄,这不是让她很委屈吗?可若许给孙儿,孙儿必不会再娶别的女子,一生一世都只有久久一人。” 太后虽说喜欢乔久久,但毕竟还是凡尘女子,对于男尊女卑,为皇家开枝散叶的思想,早已在脑中根深蒂固,眼下离忧竟还说一生只乔久久一人,这不是要断了皇家的血脉吗?便略有些严肃道: “不许胡说,皇帝有众多嫔妃这是很平常的事,怎么能算是委屈呢?再说,这丫头嫁与你皇兄,未来必定是皇后,是皇帝的正室,更谈不上委屈,况且,哀家就算很喜欢她,那也不能和皇室血脉相比,你若只娶她一个,还如何为皇家开枝散叶?” “可……” 离忧还想继续请求,然太后已经不再给他任何机会了。 “好了,不必再说了,就这么定了,明日便让你皇兄去将军府提亲,将你皇兄的大婚先办完,哀家也会为你留心几个好的,你不许再抱着一生只一人的想法了,你是皇家的皇子,就得为皇家血脉着想,天下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女子就是为男子延续血脉的,莫要说什么情爱之事,简直是无稽之谈,不成体统,你们都退下吧,哀家要休息了。” 太后言尽于此,皇帝等人也都明白了此事已成定局了,便起身准备离开,可离忧诚然不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求道: “皇祖母,除了久久,孙儿不会迎娶她人的,孙儿心中唯她一人,还请皇祖母成全。” 离忧先前都是很孝顺听话的,除了他是个庶出的这件事,太后从未对他不满意过,如今他第一次违抗命令,嘴里还都是些不上台面的话,太后便也不大开心了,急道: “为了一个女人下跪成什么样子了?如此不懂规矩,真叫哀家失望。” 眼见太后已经发怒,皇帝立刻替离忧向太后赔罪。 “母后,是离忧不懂事了,朕会好好教导他的,还请母后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皇帝不由分说地将离忧从地上拽了起来,带着他回了清欢阁。 一路上,皇帝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离忧也晓得在御花园谈及此事很不合适,便忍了一路。 直到回了清欢阁,无助的离忧才再次开口请求,希望皇帝可以再去劝劝太后。 “父皇,求您帮帮儿臣好不好?” 皇帝也见不得离忧这副深情的样子,皇家的人怎么能对一个女人如此执着,天下才是最重要的,便也气道: “既然太后说了此事不可更改,你就不要再做无用之功了,况且,你也真是太不像话了,身为皇子,张口就谈情爱之事,真是没有规矩,学学你皇兄,要以国事为重,把心思用在一个女人身上能有什么出息?从现在开始,你在这清欢阁里闭阁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你不许出这清欢阁半步。” 极度失望地瞪了离忧一眼,皇帝与皇后先行离开了,而此情此景,离晔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毕竟脸皮已经撕破了,那些过往的掩饰也可以丢掉了。 他颇有些鄙夷不屑地扫了离忧一眼,也准备离开,却在经过离忧身边时,被他一把拉住,离忧并未抬头,可语气里皆是冰冷。 “皇兄明知我和久久早已生死相许,你刚刚为何不拒绝?为何还要同意让久久嫁与你?我们多年的兄弟感情,皇兄也不顾了吗?” 离晔甩开离忧的手,冷笑道: “呵,兄弟感情?实话告诉你,不涉及到本皇子的利益时,本皇子可以拿你当兄弟,但若涉及到本皇子的利益之时,你觉得我们之间还会有兄弟感情吗?” 离晔脸上满是嘲笑的神情,再次不屑地扫了离忧一眼,而后,抬脚离开了。 历劫七 翌日,离晔带着聘礼,登门至将军府,随行的宫人宣读了圣旨,也使得乔家夫妇皆面面相觑,乔家夫妇自知久久与离忧的心意,生怕是传错了旨意,便小心翼翼地问向离晔。 “大皇子可是传错旨意了?实不相瞒,小女与二皇子早已于两年前相识,又情投意合,恐怕小女是不会愿意嫁给大皇子的。” 离晔冷笑一声。 “呵,本皇子以后必然继承这储君之位,你女儿嫁与本皇子便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乔绍丰赔笑道: “大皇子不知,小女自幼与别人不同,小女不在乎权位高低,只在乎是否是她心爱之人,若不是她喜欢的,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愿意的。” “本皇子不管她愿不愿意,圣旨如此,她便非嫁不可,况且,乔将军的女儿有这种想法,也是乔将军与乔夫人管教不善的结果,这与本皇子无关,本皇子只管娶人,若乔将军不肯,那就休怪本皇子叫父皇定你一个违抗圣旨之罪,将你满门抄斩。” 离晔早已被那些糟粕的规矩禁锢了,他无法理解,也不信什么情爱之说,他只知道他身份尊贵,亲自将聘礼送来,却换来乔家夫妇这样得不识抬举,可还没将久久娶到手,就不能撕破脸皮,只得忍了这口气,愤愤地离开了。 而乔家夫妇拿着这烫手山芋般的圣旨,也不知如何是好,却在此时,得到消息的久久也欢喜地跑来,脸上还带着憧憬幸福的笑容,问道: “爹,娘,离忧呢?” 这话引得乔家夫妇一起回头看着久久,却并未说话,但见他们的脸色不对,久久也收了笑容,疑惑地问着。 “怎么了?” 乔绍丰不知道该如何与久久说,只好将圣旨递到她的手里。 “你自己看吧。” 久久赶忙将圣旨打开,却瞬间呆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变成离晔了?” 久久虽没有大吼大叫,只是这副喃喃低语的模样,也足以看得出,她的情绪在步步往不好的方向发展着。 乔绍丰赶忙安慰道: “别急,爹会给你想办法的。” 此时的久久已然红了眼眶,可极度有骨气的她却不肯落泪,只紧紧皱眉,低语着。 “我不想嫁给离晔,我不嫁,我绝对不要嫁。” 乔夫人哽咽道: “可若你不嫁,你爹就是违抗圣旨,会被满门抄斩的。” 久久抬眼看向乔夫人,她没有再道不嫁,却还是固执地说了一句。 “可是,娘,我不爱离晔。” 乔家夫妇又何尝不知久久的心事,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乔夫人无声地落泪,乔绍丰也满脑子如浆糊般混乱,只道: “好,爹来想办法,你先回屋休息,好不好?” 又吩咐蓉儿。 “把小姐带回房间。” “是。” 蓉儿应了下来,满眼心疼地扶着久久回了房间,许是久久的心里乱极了,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过半句话,即使回到房间后,也没有哭喊半声,只一言不发地侧身躺在床上。 蓉儿知道久久定是心里难受极了,可她又不肯哭出来,蓉儿生怕她做什么傻事,便小心翼翼地哄着久久。 “小姐,您若是心里不痛快,那就把气撒到奴婢身上吧,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若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久久适才开口,淡淡道: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是,那小姐有事一定要叫奴婢。” 蓉儿心想久久心里难受,让她自己静一静也是好的,便从房间退了出来,然这一静就静到了午时,久久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蓉儿又生怕久久饿坏了身子,便做了许多开胃小菜给她送来。 可无论蓉儿怎么敲门,久久也不开,只回应着她无事,她不饿,她不想吃,没办法,蓉儿只好去禀告乔绍丰,久久不肯吃东西,听了这个现况,乔夫人也是急的不得了。 “这孩子,就算伤心也不能不吃饭啊。” 她抬脚就要去久久的房间,却被乔绍丰拉了回来。 “别去,女儿现在心里难受,让她静静吧。” 说来也巧,觉得心中委屈的久久却想来同乔家夫妇好好谈谈,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然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对话,屋内,乔夫人极度伤心,眼泪不断地顺着脸庞,掉落下来。 “早知道就不该把她抱进来。” 乔绍丰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怔了怔,半晌,才开口道: “夫人这是在怪我们女儿?” 乔夫人狠剜了乔绍丰一眼。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她好歹是我养了二十年的女儿,我怎么会怪她?我从来都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个母亲会怪自己的女儿,你真是老糊涂了。” 见乔夫人并没有那个意思,乔绍丰顿感十分抱歉。 “是我多虑了,这些年来,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多亏了这个孩子,才让我知道什么叫天伦之乐,我竟都已经忘了,她是我们在门外捡回来的那件事了,你刚刚提起,我才猛然想了起来,才会以为你是在怪她,是为夫不对,为夫向你道歉了。” 乔夫人也不是故意要对乔绍丰撒气的,只是心中实在心疼女儿罢了,叹了口气,语气也稍微有些缓和,道: “老爷,我不是想对你发脾气,我只是实在看不得咱们女儿受委屈,咱们女儿从小就与别家孩子不同,对待感情极其认真,这孩子现在心里一定痛苦极了,当初真不该带她进来,如此一来,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也许她会被一个普通人家带走,也许我的女儿就会活得比现在快乐了。” “你的想法我都知道,所以,为了咱们女儿,就算抗旨,我也要拼一拼,就算被砍头,我也不会让女儿嫁给她不想嫁的人。” 这些话在久久的脑子里轰然炸开,她到今天才晓得,她竟然是乔家夫妇捡回来的,她竟然不是乔家的亲生女儿。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久久实在难以接受,她脑中一片混乱,只想逃离这个地方,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将身后的花盆踢倒了。 花盆倾倒与地面发出一声脆响,久久适才回过神来,想转身跑走,却被听到声响,从屋里出来的乔家夫妇看个正着。 “站住。” 久久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乔绍丰也不敢上前,只试探着问道: “我刚刚和你娘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久久方才缓缓回过头来,她没有说话,但尽显苍白的脸庞上,那双美目却变得通红,也无声地告知着乔家夫妇她听到了,乔夫人极度慌张地走过来,手却战战兢兢地扶上久久的胳膊。 “我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你不要怪娘,好不好?” 但见乔夫人这样得小心翼翼,生怕久久会因此恨她一样,久久登时秀眉紧蹙,心也如刀绞般疼痛,是时,她才哽咽着开了口。 “爹,娘,女儿不怪你们,你们对女儿的爱护,就算是女儿的亲生爹娘可能也无法做到,女儿又怎么会怪你们?爹娘的养育之恩女儿无以为报,女儿不能这么自私,让爹娘背上违抗圣旨的罪名,女儿……” 久久的嘴唇动了又动,是多么不想说出这些话,可终究还是道: “女儿嫁。” 久久的嗓音游离着一丝颤抖,眼睛上也早已蒙上了一圈水雾,她只感痛心入骨,每一次呼吸都会让心中泛着丝丝疼痛。 可她不愿意让乔家夫妇看到她悲伤哭泣,只能紧咬住嘴唇,强行忍耐,看着久久这般倔强的模样,乔家二老又怎么能受得了,纷纷抱住久久,乔夫人是嚎啕大哭。 “我这女儿怎么如此命苦,你说出这些不情愿的话,心里得有多痛啊,看你这样,可真真是在剜娘的心啊!” 乔绍丰也老泪纵横道: “是爹没有用,没法保护自己的女儿,爹无能。” 久久硬扯出一丝微笑,却颇显苦涩之感。 “爹,娘,女儿没有怪你们,你们不要自责,从小到大,女儿备受你们二老的呵护,如今,爹娘又想为女儿去抗旨,女儿怎么忍心爹娘这么做,你们就不要再为女儿担心了。” 乔家夫妇知晓久久的性格,她犟得很,若是她心意已决的事,那任旁人说什么也不可能再改变了。 可心疼女儿的心诚然还是在的,如今久久一天没有吃饭,又这么强忍着痛苦,想必也是身心俱疲。 不管事情结果有多么不如心意,乔家二老还是希望久久可以健健康康的,便将她送回了房间。 然这期间,离忧也躲过重重侍卫,溜出宫,来到了将军府中,乔家夫妇见到离忧的到来皆很震惊。 “二皇子,您这是?” “我……我偷着跑出来的,久久呢?” 乔绍丰赶忙道: “在房里,二皇子快去看看吧。” 离忧点点头,急速地跟着乔绍丰来到久久的房门前,蓉儿眼看乔绍丰带着一年轻男子而来,先是怔了怔,直到乔绍丰与她说话,她才缓过神来。 “让二皇子和小姐单独谈话,你随我下去。” 蓉儿适才晓得这男子是久久心心念念的离忧,懂事地点点头,便随乔绍丰转身离开了,无人在旁后,离忧这才叩了叩房门,与此同时,低沉道: “久久。” 下一刻,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来,久久的身影出现在门纱之后,只是隔门相望,二人却谁都不敢将房门打开。 透着门纱,看到离忧那模糊身影的瞬间,久久的委屈与伤心顿时倾泻而出,不住地小声哭泣着,而原本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推门进去的离忧,在听到久久哭泣之时,也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只觉得那每一声哭泣都仿佛是一根针,在扎着他的心,让他疼痛不已,也让他不敢再开门去面对久久,离忧红了眼眶,许久,才开口道: “对不起。” 与此同时,屋里也传来。 “对不起。” 二人的异口同声在此时显得特别无奈,心酸至极,久久明白,离忧在为他没有能力阻止这件事而愧疚,离忧也明白,久久是为报答乔家夫妇的养育之恩而同意成婚在道歉,极度心酸间,二人又异口同声道: “我爱你。” “我爱你。” 本就是心有灵犀,如今却抵不过现实,二人皆回忆起,去年离忧的生辰,他们去了常去的河边,久久笑问着离忧想要什么,她都可以送给离忧,离忧笑道: “什么都可以?”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久久果断地点点头。 “嗯,什么都可以。” 看着久久如此坚定,离忧也带着一脸坏笑,附在久久耳边。 “那我要小娘子说一句话。” “什么话?” “我要小娘子说一句我爱你。” 久久顿时满脸通红,转过身子,娇羞地拒绝了。 “我不要。” 离忧绕到久久面前,颇觉得委屈道: “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吗?” “你才是男人,这句话应该是你先说啊。” 原来是害羞了,离忧宠溺地笑笑。 “好,那待小娘子嫁与我的那日,我就说给你听,可好?” 久久也抬起头,学着离忧的样子。 “那等你娶我那日,我就说给你听,可好?” 二人相视一笑,离忧将久久揽在怀里。 “好。” 说好成婚之日说的话,如今却是成了这样的光景,久久痛哭不止,离忧想进去安慰她,可那手抬了又抬,终还是没有打开房门,一拳打在了门框之上。 离忧不晓得他怎么变得如此懦弱了,可他就是不敢去开这扇门,也不敢面对久久,心里有如千万把刀子划过一般,只能靠重重地呼吸来缓解疼痛。 却在此时,原本还晴朗的天空也下起了瓢泼大雨,仿佛连天都看不过去,在为两个有情人流泪。 许久,离忧转身走进雨里,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离忧回过头去,没有看到人,只在那地上多出了一缕青丝,他捡起那缕青丝,转身跑进了雨里,出了将军府。 而屋内的久久看到离忧离去的背影,终是因着舍不得而追了出去,她浑身湿透,却还是口口声声哭喊着离忧的名字,可惜离忧早就已经消失在她的眼前了。 久久只觉心痛至极,又因着情绪起伏,再加上她一日未进食,身体有些吃不消,忽地眼前一白,竟晕倒在这滂沱大雨里了。 而追出来的乔家夫妇眼见久久倒在雨里,均神色慌张地将她抱回了房间,乔夫人与蓉儿将久久的衣服换了下来,乔绍丰又催管家去找了大夫。 来看时,大夫还只道是伤心过度才导致昏厥的,却在深夜时分,久久便高烧不退,直说胡话,任凭怎样都清醒不了。 离忧也淋着雨,失魂落魄地回到清欢阁,未曾想,皇帝与离晔早已等在了堂厅之中,服侍离忧的宫人小冬子也跪在地上,沁着脑袋,不敢出声。 离忧推门而进,眼前的场景还让他有一丝惊讶,只一瞬,他的眼眸就恢复了平静,闷声看着屋内的一切,也不向皇帝请安,倒是把皇帝气得不行。 “去哪儿了?” 离忧适才轻声答道: “将军府。” 一旁的离晔煽风点火着。 “父皇,儿臣说得没错吧,二弟果然又去找乔久久了。” 皇帝一拍桌子,震怒至极。 “你还有没有规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儿臣不想干什么,只是……只是去看看她好不好而已。” 离晔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离忧,如今是本皇子和乔久久有了婚约,她也算是你的皇嫂了,你去看她,你觉得合适吗?” 离忧冷笑一声,直视着离晔。 “呵,那皇兄逼迫一个不爱你的人嫁给你,你觉得合适吗?” 不爱你这三个字在离晔听来,是那么得刺耳,他就觉得离忧是在嘲讽他,离晔便有些发怒,道: “你真是放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兄吗?我倒真想问问,她这般不想嫁给本皇子,不会是因为和你早就做过什么不齿之事,所以,不敢嫁给本皇子吧?” 这一番话对久久简直是侮辱至极,饶是离忧脾气再好,也难以忍受,他挥起拳头,一拳打在离晔的脸上,随后,从嘴里狠狠地挤出几句话。 “我不许你这样侮辱她,你再这样乱讲,败坏她的名节,我就对你不客气。”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皇帝也是怒火中烧。 “离忧,你放肆!如今你连兄长都敢打,是不是再过几年,你连朕的皇位都敢篡了?” 这些压迫的话终是让离忧承受不住了,他反驳着,情绪是那样激动。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皇位,我不过是想和久久在一起,是你们横加阻拦,如今他侮辱久久,我也只是教训他一下而已,父皇,您非要如此偏心吗?” 皇家的人注重的是颜面,是归顺,这样的大道理在皇帝听来是逆耳极了,他不能为离忧设身处地的去想,他只知道离忧如此叛逆,如此不听话,如此没有规矩,让他怒上加怒。 一气之下,皇帝吼道: “来人,杖责八十。” 侍卫听令拿来棍子,却迟迟没有动手,毕竟离忧在宫里从没有过皇子架子,还善待宫中的每一个人,所以侍卫很为难,甚至还想为离忧求情。 “陛下……” 历劫八 侍卫不肯动,使得皇帝本就燃起来的火气更加明显了,他怒视着侍卫,吼道: “干什么?朕的话不管用吗?朕叫你打你就打。” 见皇帝执意行刑,侍卫只好照做。 “是。” 可行动间却还是踌躇万分,离忧见此,便也自行跪下。 “不必为难,你打就是了。” 离忧这么说,侍卫只好动手了,棍子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离忧的背上,与背部接触发出的“砰砰”声,也听得出力道的确不小,然离忧却死咬着牙也不吭声,可豆大的汗珠却从头上滚落下来。 从疼痛到非常疼痛再到麻木,离忧忍到八十棍结束,皇帝适才挥挥手让侍卫退下,他起身走到离忧面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低头警告着离忧。 “你给朕好好记住这八十棍,若以后再不敬兄长,朕必定不会轻饶了你。” 皇帝没有更多作为父亲的安慰,甚至没有将离忧扶起,就带着离晔和侍卫离开了,一旁的小冬子在他们走后,才敢起身将离忧扶到椅子上。 褪去离忧身上的衣服,却见他背上的棍痕已经发紫,整个背部大面积肿了起来,小冬子急坏了,忙道: “二皇子,奴才这就把太医找来,为您看看伤势。” 离忧伸手将衣服重新穿了起来,从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 “不必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去帮我拿酒来。” 小冬子极力劝阻道: “二皇子,您身上有伤,还是不要喝酒了。” “去拿,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碍事的。” 离忧执意如此,小冬子只好拿酒过来,他甚至特意拿了一只极小的酒杯,放在离忧面前,只为让他少喝一些。 可就在刚要倒酒的瞬间,整瓶酒就被离忧夺了过去,一口气喝掉了,小冬子急得简直要哭出来了。 “二皇子,您背上的伤这么严重,还喝酒喝得如此急,您保重身体啊。” 小冬子是自小就跟在离忧身边伺候的,虽是奴才,然离忧却从没有瞧不起或对他不好过。 相反,离忧从不怎么使唤小冬子,甚至事事都基本亲自动手做,所以,和各宫别的奴才相比,小冬子在离忧这确实清闲不少。 而小冬子诚然也知道离忧对他很好,因此,他见离忧这般不顾身上的伤势,也是真心难过极了。 “二皇子,您背上一定很疼吧?若不找太医,那奴才给您上些药,可好?” 疼吗?那怎么连一丝清醒都不能带给他呢?离忧自嘲地笑笑。 “呵,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不必上药了。” 又将一直握着青丝的那只手展开,眼神里满是深情地看着那缕如墨的青丝,自言自语道: “小娘子赠我青丝,定是想与我为结发夫妻,我也想。” 离忧踉跄起身,翻着抽屉,找出一把剪刀将他的头发也剪下一缕,与久久的青丝绑在一起,又重新坐了下来。 看着缠绕在一起的青丝,离忧努力地笑着,就好像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就好像他从未伤心过一样。 “今日,离忧在此立誓,生生世世都只爱你一个人,不会辜负你,不会有男尊女卑的思想,要尊重你,爱护你,永远把你捧在手心上,久久,你可愿意与我成婚?” 离忧问着,却无人回应,猛地又喝了一口酒,却发现这酒苦极了,苦得离忧不得不回到现实中,他的眼眶也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你一定是愿意的,对不对?你一定是愿意的……” 泪水从离忧的眼眶中滑落出来。 “爷的心和家都太小了,只能容得下你一人,所以……所以……” 那句“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吧”却迟迟出不了口,离忧心里明白,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即便他多么努力地想忘记这些事,却也毫无办法。 他握着青丝痛哭着,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一旁的小冬子见着这个场景,都不禁也掉下泪来。 在小冬子的印象里,离忧从来没有哭过,哪怕从小因着调皮被皇帝处罚,练功时经常大伤小伤一起受,他都没有哭过。 如今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真真是让一旁的小冬子也感到离忧的绝望和痛苦。 此时的将军府也乱作一团,久久高烧不退,直说胡话,连药都喂不进去,没办法,乔绍丰只好进宫禀告,久久如今身患重病,希望大婚可以推迟。 这种情况,皇帝自然会同意,并且,还让离晔跟着一起去看看,离晔虽懒得去看,但不能被皇帝发现他当初说喜欢久久是虚情假意,便只能跟着乔绍丰来到将军府。 到了久久的房间,离晔也丝毫不着急不关心,缓缓走到久久床边,居高临下地冷眼扫了一下久久,才道: “果真病得这么重,本皇子也看到了,那本皇子就先走了。” 乔夫人眼见着离晔对久久这凉薄的态度,就知道离晔根本就不爱久久,然即便是这样,离晔还是要帮打鸳鸯,拆散离忧和久久。 乔夫人心中愤恨不已,可因久久还重病着,她实在没有心情理会离晔,便没有说话,而离晔走到门口之时,却听见久久不住地喃喃叫道: “离忧……离忧……” 离晔的耳朵还是很尖的,他的女人当众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他那双剑眉顿时拧了起来,满脸尽显不悦的神情,侧头瞪向乔绍丰,语调也随之升高。 “她说什么?” 乔绍丰自是知道久久症结所在,为了女儿能好起来,乔绍丰豁出老脸,请求道: “大皇子,老臣求求您了,让二皇子来看看小女吧,求大皇子可怜可怜老臣,老臣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见久久甚是思念离忧,又不喝药,这病如何能好,不如卖乔绍丰一个人情也好,否则乔久久真的死了,他要具尸体也没用啊,离晔平复了下情绪,扶起乔绍丰。 “乔将军言重了,本皇子这就将离忧带来。” 他心里藏着不少怒气,转身离开了,清欢阁中,离晔推门进去,扑鼻而来一股浓重的酒气,呛得离晔不自觉地皱下眉头。 但见离忧就靠坐在地上,身旁全是酒瓶,见他来了也不问好,就好像看不见他一样,离晔便有些不悦,颇嫌弃地低眸俯视离忧,道: “你喝了多少酒?” “你来干什么?” 离忧的语气冷冷淡淡,甚至还忽略了离晔的问话,这般不把离晔放在眼里,离晔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 “我问你喝了多少酒,你听不见吗?” 见离晔还在他面前摆架子,离忧也忍不住将手里的酒瓶,随手冲离晔砸了过去,吼道: “不关你的事,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离晔险些被那酒瓶砸中,好在反应够快,闪身躲过了,那酒瓶也砸在离晔身后的门框上,“哗啦”一声,碎落一地,看着地上的破瓷片,离晔心中怒火不断,可为了大局,只能强忍着怒气道: “本皇子来是想问问,你不想去看你心爱之人吗?” 离忧不耐烦到了极点。 “你什么意思?” “乔久久淋了雨,如今高烧不退,药也吃不进去,整日躺在床上说胡话,怕是不行了,你不去看看?” 离忧狐疑地盯了离晔半晌,但见他说得不像是假话,离忧的酒瞬间就醒了一大半,他忙从地上站起来,问道: “你说得可是真的?” “真的,你到底去不去?” “去。” 离忧二话没说,跟着离晔赶去了将军府,眼见离忧再次前来,乔家夫妇皆很高兴,看来久久终于有救了,乔绍丰便再次请求着离晔。 “大皇子,让二皇子和小女单独呆一会儿吧。” 离晔虽不愿意,却也只能装作大度地点点头,乔夫人将药交到离忧的手上,便跟着乔绍丰与离晔出去了,房门关闭后,看着床上病重的久久,离忧万分心疼,坐到床边,轻声唤道: “久久,我来了。” 久久迷糊间,听到了离忧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睛,那张熟悉的脸庞登时就映入了她的眼帘,泪水也随之涌了上来。 “离忧,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来了。” 久久挣扎着起身,离忧赶忙变换位置坐到久久的身后,让久久靠在他的身前,久久虚弱地笑着,抬手抚摸着离忧的脸颊,轻声道: “我不是在做梦吧?” 离忧紧紧地拥了拥久久。 “不是,真的是我。” 如此真实的触感,久久喜极而泣。 “离忧,我好想你。” “那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久久并未回答离忧的问题,只带着哭腔,求道: “离忧,你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向来都是她说什么离忧就得照办的久久,如今却第一次开口求着他不要离开,离忧心中一阵酸楚,他又何尝想离开,只是他没办法,然嘴角还是硬扯出一丝浅笑,哄道: “好,那你把药吃了,我就不走,好不好?” 久久难得乖巧地点点头,离忧将药拿过来,喂进她的嘴里,而这次,她也再没有抗拒,将那药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靠在离忧的怀里,久久闭着眼睛,她喜欢这个可以给她安全感的怀抱,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久久喃喃道: “你身上的酒香气好好闻啊。” 离忧低沉的嗓音在久久耳边响起。 “是吗?不会不喜欢吗?” “不会,离忧,你的怀里也好温暖,我就想一直这么躺在你怀里,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这话让离忧红了眼眶,却柔声道: “好,那你睡一会儿,等你睡醒,我还抱着你。” “不,我一睡你就会不见的,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盼来的,我知道……” 久久没有睁眼,然那长长的睫毛却湿润了,泪水自眼角不断地滑落,声音也是断断续续。 “我知道等……等我病好后,我就会嫁人了,所以,我不愿意喝药,我想……那样的话,也许你就会来看我了,我……只是想再见你几面,你说是我太贪心了,是吗?” 离忧从未想过,久久不喝药只是因着想再见他几面,可如此卑微的要求她都不能说,只能用伤害身体的方式来得到她想要的,离忧的心就好似被撕开了揉碎了一般,痛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却还安慰着久久。 “没有,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养病,乖。” “我……我知道,一定是我太贪心了,这二十年里我过得太好了,爹娘对我关爱备至,我还遇到了你,我好像把……把我所有的好运都用完了,所以……所以,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久久小声啜泣着,说出的话却让人心酸不已,离忧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隐忍着心痛,说了一些言不由衷的谎言。 “不要这样说,我们……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的。” 他们哪里还有很多时间,大概这也是最后的一点时间了,久久明白离忧是在骗她,却也没有拆穿这个谎言,只糯糯地说着。 “离忧,你看我都为你生了这么重的病,你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离忧清了清有些哽咽的嗓子,道: “嗯,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你不要再走了,好吗?这次,我不会那么贪心了,只要……只要你再陪我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就到……到……” 久久多么不想说出后面的话,可她怕心太贪,失去得就会更多,她只能忍着心痛,就着眼泪,委屈地说道: “到我嫁人前行吗?求你了。” 如此卑微的请求诚然让离忧心如刀绞,他强忍着泪水,导致声音极度颤抖。 “我……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久久满是泪痕的小脸,轻轻地蹭了蹭离忧的胸口,清透的声音也早已染上了浓重的哭腔。 “对不起。” 这一句道歉包含了万千情感,离忧明白久久的无可奈何,明白久久的身不由己,他不怪久久,也无须久久与他道歉。 已经让她哭得太多了,这样下去,身体又怎么能好得快,离忧将所有的情绪隐忍至心中,修长的手指拂去久久脸上的泪痕,柔声道: “乖,先睡一觉,睡醒后,我带你出去玩。” “你真的不会走了,是吗?” “不会的,我会一直在,睡吧。” 离忧的话仿佛昏睡咒一般,久久只觉得越来越困,渐渐地睡着了,而她熟睡之后,离忧才轻轻将她放回床上,盖上了被子,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情感,在久久的唇上落下了深情地一吻。 历劫九 一直在门外监视的离晔看到这一幕,也只觉怒气填胸,如此丢尽颜面之事,他怎么能忍,转身回了皇宫去找皇帝,却看见皇帝的贴身宫人赵全德匆忙向外走去,离晔拦住他,问道: “赵宫人这是要去哪儿?” “回大皇子,陛下让老奴宣乔将军进宫,说是有紧急战事。” 既然去宣旨觐见,可见事情不小,这正是个可以整治离忧的好机会,离晔心中顿时升起一计,回绝了赵全德。 “不必去了,本皇子进去看看。” “是。” 赵全德不敢违抗离晔的命令,便侧身让他进去了,殿内,皇帝果真烦恼至极,连离晔进来都没有注意到,离晔微微俯身行礼,道: “父皇万安。” 皇帝适才抬眼看去,见是离晔,那紧皱的眉头才有些舒展开来。 “可是找朕有什么事吗?” 离晔自然不能承认,他还要扮演一个孝顺儿子的形象来达到他的目的,便淡淡一笑,道: “无事,只是照例来向父皇请安,但见赵宫人行色匆匆,一问才知是要宣乔将军觐见,不知父皇宣乔将军进宫所为何事?” 一直以来,离晔都帮皇帝处理政事,所以,皇帝对他也并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便将原因说了出来。 “邻国递了个帖子,希望朕可以让本国的公主去和亲,不然就继续开战,你皇祖母听到这个消息便气病了,可真是叫朕恼火啊。” 离晔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可乔将军的女儿如今也病重,乔将军思女心切,又怎么会全心全力带兵呢?” 一时间,朝中竟无一人可用,这让皇帝着实烦躁。 “那你说怎么办?” “儿臣认为,将公主送去和亲委实不妥,父皇膝下的女儿并不多,长姐已经嫁人,静柔和妙颜还不满十五,我们若一再退让,邻国只会得寸进尺,不如出兵将他们击败,叫他们再不敢进犯。” “可满朝除了乔将军,还有谁武功高强可以带兵?” 离晔眼里透着不被察觉的阴狠,假意思绪一番,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道: “父皇,儿臣有一个人选。” “谁?” “离忧。” “离忧?” “正是,离忧自幼习武,可以说武功高强,无人能敌,更何况,离忧现在年轻,身体状况也要比乔将军好上许多,所以,儿臣觉得离忧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离晔这么一说,皇帝也想起离忧的确从小醉心武功,因着先前的事,皇帝对他不大满意,也就不怎么能想到他,如今看来,离忧的确是个最佳人选,只是也深感为难道: “离忧自小习武是不假,可他一向不问政事,如今又这么不思进取,意志消沉,他能同意吗?” “父皇,离忧的软肋就是乔久久,若我们跟他说,这次出征他能大获全胜的话,就重新考虑乔久久的婚事,他一定会愿意的。” 这话给皇帝提了个醒,离忧的确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若是用乔久久做得胜而归的奖励,想必离忧定会同意。 毕竟他闹出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娶乔久久为妻嘛,而且,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皇帝对离晔原本就是有许多偏爱的,如今他又不乱分寸地帮忙想出这么好的一个主意,皇帝自然对离晔更多赞赏了。 深深觉得他这孩子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帝王该有的样子,可比离忧强多了,点点头,便同意下来,并让赵全德宣离忧来此觐见。 离忧从将军府回到清欢阁,小冬子便告诉离忧,皇帝要他去议政殿,离忧也没说什么,只神色平静地来到议政殿。 “父皇何事宣我?” 一进门,皇帝也感觉到了离忧的冷漠,可为了国家大事,皇帝还是极力地讨好他。 “忧儿,先前的事是朕考虑不周,委屈了你,如今东紫国有难,你身为皇子,应当出一份力,朕希望你带兵平定邻国之乱。” 离忧不禁心中冷笑一声,不需要他时,任凭他如何哀求都不管他,需要他时,就可以连身份都不顾地来讨好他,离忧心寒极了,也断然拒绝了。 “父皇,儿臣不才,实在不能担此重任,父皇还是另选他人吧。” “忧儿,朕知道,你在为先前的事怪朕,这样吧,若你这次带兵大获全胜,朕就让你与乔久久完婚,如何?” 这使得离忧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父皇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好,那儿臣即刻带兵出征。” 皇帝已经许诺,想来这事不会有假,离忧也不想管别人如何想他,哪怕别人认为他贪图美色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和久久在一起,那离忧做什么都愿意,出征前,离忧再次来到将军府,嘱咐了一番。 “乔将军,父皇已经说了,这次只要我大获全胜,就让我和久久完婚,还望您可以告诉她,让她好好吃药,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是,老臣一定如实告知。” 离忧又去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久久,轻轻一吻在她的额头上,带着无限的眷恋离开了。 翌日,因着吃了药,久久的烧终于退了,她缓缓睁开眼睛,却感身边空落落的。 一阵开门的声音使得她起身看去,原来是乔夫人来送药了。 眼见久久清醒了,乔夫人心中的担忧也瞬间消退了,她赶忙将药放下,坐到床边。 “乖女儿,你终于醒了,可真是吓死娘了。” 久久环视屋内一圈,却根本不见离忧的影子,便轻声问道: “娘,离忧呢?” “他……” 但见乔夫人吞吞吐吐的,久久心下登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追问着。 “他怎么了?娘,他是不是出事了?” 久久的情绪有些激动,乔夫人生怕她再出什么事,只能如实告诉了她。 “二皇子他带兵出征了。” 久久怔了怔,她不过睡了一觉,怎么还发生了这等大事,她满脑子都是疑惑,并脱口问道: “为什么?” “陛下说只要他带兵平定邻国之乱,能凯旋归来,就让你们完婚,所以,二皇子就同意了。” 原又是因为她,久久不禁觉得自责不已,有句话叫红颜祸水,不知说得是不是她这样的人。 可眼下,久久也无心思虑她究竟算不算得上是祸水了,她只想着她与乔绍丰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去沙场战斗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离忧为她上了战场,那她也定要与离忧并肩作战,生死相随,久久快速将被子掀开,要下床穿衣。 “我去找他。” 却因这些时日没有进食,身上毫无力气,双腿软绵绵的,就在这下床的瞬间,扑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乔夫人忙将久久扶回床上。 “你这是做什么啊?这不是在让娘伤心吗?” 乔夫人老泪纵横地看着久久,就连鬓角也多了些许白发,想来这些时日,定是为她操了很多心,久久的心疼与愧疚并存着,她的眼圈顿时泛红,虚弱的声音不住地道歉。 “娘,对不起,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让您伤心的,您不要生气。” 乔夫人哪里怪过久久,她不过是因着心疼女儿的身体罢了,赶忙将久久揽在怀里,哄劝道: “不是的,你没有做错,是娘不好,娘只是太担心你了,娘不该和你大声说话的,你好好把身体养好,二皇子说了,让你等他回来,为了二皇子你也要好好的,好不好?” 躺在乔夫人的怀中,淡淡的皂角香气也飘进了久久的鼻子里,在久久的印象中,这就是母亲的味道。 小的时候,不管多么伤心难过,只要钻进乔夫人的怀抱里闻到这股味道,久久的心情就会渐渐好起来,如今也是,闻着这股皂角香气,久久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 她不愿乔夫人再为她伤心流泪,只想乔家夫妇可以安享天伦,懂事的她将眼里的泪水悉数憋了回去,重重地点了点头,见久久情绪平稳了,乔夫人适才放心地将药喂与她喝下了。 就这样,为了等离忧回来,久久每天按时喝药,这病也终是好了起来,可惜天不遂人愿,即便久久每天等着,也没能将离忧等回来,反而等来了一个噩耗。 原来,这些时日里,离晔也没有闲着,苦思冥想又心生一计,他独自去到议政殿,准备施行下一步的计划。 “父皇。” “何事?” 皇帝本在悠闲地喝茶看书,听到离晔的声音方才抬头,笑逐颜开地问向离晔,然这一举动也让离晔心中冷笑不已,甚至还对离忧有那么些许同情。 原本还因着邻国进犯而万分苦恼的皇帝,现如今,却在宫中悠闲自得地品茶看书,而他的儿子在沙场之上征战杀伐着,他却没有半分担心。 看来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家,说得也是没错,可同情之余,离晔就只剩下了嘲笑,嘲笑离忧的善良,嘲笑他的情深义重。 “请父皇下旨,让儿臣与乔久久完婚。” 这个请旨让皇帝觉得甚为不妥,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颇为难道: “这……这不好吧?离忧若是知道了怎么办?” 皇帝的意思,离晔也看得出来,他怕离忧一生气就退兵回来,他怕再也没人能让他坐稳这个位置,可离晔诚然也不慌张,只一句话就让皇帝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父皇,儿臣这也是为了皇祖母着想。” “怎么说?” “皇祖母如今一病不起,若此时我和久儿完婚,便可以给皇祖母带来喜气,而皇祖母又那么喜欢久儿,倘若看到久儿已经嫁入宫中,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况且,即便离忧回来后知道了也无需担心,毕竟生米已成熟饭,离忧还能如何?这种时候,还是皇祖母的健康更为重要。” 离晔知道皇帝一向孝顺太后,若为了太后的安康,皇帝一定会同意的,果不其然,皇帝思绪了一番,愚孝的他还是选择了太后。 “对,离忧怎么能和太后比,好,就这么办,朕即刻下旨,下月初二,让你和乔家小姐完婚。” “谢父皇。” 离晔带着得逞的笑容走出议政殿,心中也冷笑着: 离忧,是你对我不仁在先,就别怪我心狠了。 离晔带着圣旨再次来到将军府,不同于上次宫人宣旨,这次,离晔自己就将圣旨说了出来,语气里是那么得意。 “乔将军,父皇有旨,于下月初二,让本皇子和久儿完婚,违令者,斩!” 乔绍丰登时愣在原地,而同样听了圣旨的久久也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冲到离晔面前,揪住离晔的衣领,道: “你胡说,离忧说过的,等大获全胜,陛下就让我们成婚,你说得是假的,不可能。” 离晔也不怒,单手微微发力,将久久的手从他的衣领上扯开并扔了下去,随后,他整理着衣服,从容不迫道: “呵,不可能?圣旨就在这儿,你大可自己看看,况且,当时只是一个权宜之计罢了,不这么说,离忧怎么可能同意带兵出征呢?” “你真卑鄙。” 久久厌恶地瞪着离晔,却被离晔使劲地捏住了她的下巴,然久久向来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女子,一扭头,就将下巴从离晔的手中抽了出来,随即退回到乔夫人的怀抱里,眼睛却死死地瞪着离晔。 离晔先是怔了怔,很快,玩味地笑了笑,虽说他不爱久久,甚至说他看不起任何女人,但他对久久的征服欲则是更多了,他还从来都没见过性格如此刚烈的女子。 可离晔也觉得,就算再刚烈,圣旨在这,她乔久久也不可能公然抗旨,便还是戏谑地看着久久,嘲讽道: “你就等着下月初二,本皇子来迎娶你吧,不要妄想抗旨,为将军与夫人想想,违者可是要斩首的。” 看着久久怒却没办法多言的表情,离晔得意一笑,而后便离开了,然久久也彻底死心了,这是一个魔鬼,斗不过他了,无奈为了爹娘的安危,久久只好同意了。 历劫十 初二那日,府内张灯结彩,可天空却乌云密布,黑压压的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屋内,久久一身华丽刺绣的婚服,从不施粉黛的她如今上了红妆,美得是更加倾国倾城了。 她细嫩的手指抚上凤冠,眼里带着一丝冷漠与厌恶,这样的场景是她梦中梦到过好多次的,如今实现了,却全然没有梦中那般美好了,等在外面的,终究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久久将凤冠戴在头上,只感觉十分沉重,压得人极其不舒服,全然没有了自由自在,她讨厌这个凤冠,就如她讨厌等在外面的那个人一样。 索性别过头,不再看镜子里的她,而是打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一把匕首,动作轻柔地抚摸那匕首上的纹饰。 想到之前与离忧说的那句对不起,并非只是因为她无可奈何,而是因为她在无可奈何之下,早就已经决定命赴黄泉了,那句对不起,更多的是不能再陪伴离忧余生的愧疚。 本以为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却不想,天不从人意,还是要用上这个匕首了,久久不禁苦笑一声,却被敲门声拉回了思绪,门外,蓉儿轻声说着。 “小姐,大皇子已经来了,您该出来了。” 久久将匕首藏于袖中,仪态万千地走过去将门打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知道了。” 此时此刻,蓉儿心中是万分心疼久久,也做好了陪她久居深宫的准备,扶上久久的手臂,坚定道: “小姐,蓉儿以后定会一直陪您,不离不弃。” 久久莞尔一笑,细嫩的手指轻轻拂过蓉儿被风吹散的几缕秀发,别到她的耳后。 “我怎么舍得你也被困在那个牢笼里呢,蓉儿,送我出将军府就好,你留在这,那里又怎能比得上外面自由。” “小姐……” “好了,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本想等以后,亲自为你指个好人家,只可惜……” 欲言又止,顿了顿,道: “罢了,我们出去吧。” 久久收了笑容,自行向外走去,蓉儿自小伺候久久,她了解久久的性格,若久久真心做了决定的事,那是任何人都改不了的。 既然她们之间的情谊只到这就要结束了,那剩下的路,她也要陪着久久走完,蓉儿快步追了上去,再次扶起久久的手臂,二人相视一笑,走向将军府的大门。 府外,乔夫人哭得极其伤心,乔绍丰也愁容满面,丝毫看不出成婚之日该有的快乐。 久久跪下,行了叩拜大礼。 “爹,娘,你们抚养女儿一场,女儿无以为报,就让蓉儿留下来代替女儿侍奉爹娘,女儿不打算带她进宫了,还望你们二老以后可以让她嫁个好人家,如此也不枉我们从小情同姐妹的感情了,女儿不孝,不能亲自侍奉爹娘终老了,爹,娘,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 久久郑重一拜,乔家夫妇皆是泣不成声,连看都不敢看久久一眼,一礼过后,久久也起身向花轿走去。 路过离晔时,却直接忽略了离晔想牵住她的那只手,独自进了花轿,离晔轻咳一声,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目送着久久上了花轿后,他也骑上马,迎亲队伍便敲锣打鼓离开了。 与此同时,天府宫中的司命仙君正从显生镜中观察着久久的情况,这一场心碎别离的爱情自然也是他写在这命簿上的。 接下来,久久就会被迫嫁入宫中,却以死相逼离晔不许碰她,离晔没有办法,只得听从久久的话。 一个月后,离忧也会凯旋归来,看到早已嫁人的久久,他满是痛心,而后,又会是一段痛人心扉的历程。 此时,镜中所示果然如司命仙君所写那般,花轿外,迎亲队伍喜气洋洋,热闹至极,花轿内,久久却完全体会不到这种幸福,她脸上的神色与外面的欢声笑语成着反比,却与今天那看着就不怎么样的天气成为正比。 司命仙君颇为得意,心中不断地夸赞着,他这是什么聪明活泛的脑子,能想出这么好的故事。 如此一段缠绵悱恻,动人心弦的爱情,若是编成戏本子演出来,定会赚足不少仙家的眼泪。 然下一秒,司命仙君就傻眼了,久久拿出早就藏于袖中的那把匕首,对着心口就狠狠地插了下去。 痛至四肢百骸,可久久却死咬着嘴唇,愣是不吭一声,只重重地喘着气,她的脸色极度惨白,指缝间不断流淌着鲜血,心口处的婚服也被鲜血晕染开来,如同一朵绽放的红花。 司命仙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显生镜里的一切,他明明没有写这样的命数,怎么竟演变成这样了。 他只想着赶快在命簿上添写几笔,好将事情转变回来,却在打开命簿的瞬间,再次愣住了,久久的命数竟全部不见了。 是了,久久作为凡人,他司命仙君可以改写她的命数,可作为神仙,久久的命就是天命,是他司命仙君也掌管不了的。 她稀里糊涂地对着心口来了一刀,想必是动了那早已被封印在精元处的仙气了。 司命仙君抬头望去,果然,久久的心口处,那一丝丝的白色仙气缓慢外泄着。 司命慌了,他当下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带着显生镜赶忙去找凌云。 云清宫内,凌云还正想着他心中的那个大计,手指绕着那盏琉璃茶杯的杯口打转,蒙蒙热气腾腾升起,粘在凌云的指腹上形成一些水雾。 他想得正出神,却闻听“砰”的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凌云眉头一紧,极为不悦地看向闯门之人,见是司命仙君,便有些厉声道: “你慌里慌张地做什么?本神没有传唤你来,你到这儿干什么?” 司命仙君急得很,说出的话也结巴不止。 “大……大殿下,公主她……她她伤了心口,恐要不行了。” 说罢,挥袖将显生镜置于空中,久久在人间的景象也随之出现,此时的她瘫在花轿之中,却已面色苍白,几近毫无血色的状态。 可见她虽表情极其痛苦,却还能苟延残喘着,就知她手上的刀插得还不算深,及时与她仙气疗伤就会恢复。 凌云登时神色匆匆地起身向外走去,却在门口处突然回头,眼中带着颇多威胁的意味,瞪向司命仙君。 “此事若是让凌风知晓,别怪本神对你不客气。” 凌云飞速来到久久所在的凡间位置,自云头隐进到花轿之中,花轿内,久久本就因着心口偶有几丝白色的气体飘散出来,感到奇怪。 而自那些白气出来的瞬间,她的脑中也闪过几段画面,好似是她做过的事,但却不知那究竟是何时发生过的。 然轿中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久久更觉惊讶,她不晓得这人是谁,她想开口去问,却因着心口的疼痛,她也无力出声,但见那男子将她绵软无力的身子揽在怀里,神色颇为焦急地与她说道: “久儿,别怕,有本神在,你不会有事的。” 与此同时,男子的指尖散发出阵阵仙气,那伤口竟在仙气的滋养下也停止了出血,渐渐愈合了。 久久十分诧异,她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的眼皮也诚然越来越沉,终是支撑不住,眼前一白,头也无力地倒在男子的肩膀上,昏厥了过去。 凌云将久久紧搂在怀里,施法变出一个久久的假身,而后,挥袖与久久消失在这花轿之中。 此时的轿外还是一派喜悦,全然不知轿中竟发生了这等事情,一路敲锣打鼓,花轿到了奢华无比的贤明宫,喜娘也带着喜气洋洋的笑脸,说道: “请大皇妃下轿。” 然这句话之后,四下便一片寂静,轿内也无任何动静,喜娘有些尴尬地笑笑,再次请久久下轿,却还是没有动静。 是时,来参宴的皇亲国戚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离晔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喜娘赶忙打着圆场,笑道: “大皇子,一定是大皇妃太过紧张,害羞了,您不要急,让奴婢去请大皇妃。” 话毕,喜娘走到轿边,低声说着。 “大皇妃快下轿吧,您看大皇子都着急了,而且,耽误了及时也就不好了。” 然久久还是没有出来,喜娘扫视一眼离晔极其难看的脸色,又是尴尬地笑笑,继而,劝着久久,道: “大皇妃快下来吧,大皇子可是要生气了,这新婚之际,是万不能误了吉时的。” 可无论喜娘如何劝说,久久都没有出来,离晔怒视着花轿,想起在将军府外之时,久久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现在竟然连花轿都不肯下了,离晔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拨开喜娘,伴随着一声怒吼,将帘子撩了开来。 “乔久久,你到底要干什么?” 帘子撩开,却发现如此骇人的一幕,久久心口插了一把刀子,鲜血染得本就鲜红的嫁衣更加红艳了,而久久也早已死在轿子里了。 众人皆惊慌得很,离晔也着实吓到了,他真的没想到久久竟会这么做,更没想到,久久竟敢让他在大婚之日出糗,离晔恨恨地瞪着久久的尸体,紧握了握手中的拳头。 消息很快传到了将军府,蓉儿惊慌失措地跑进堂屋,眼含着泪水,声音极为颤抖。 “老爷,夫人,小姐她……” 闻听关于久久的事,乔绍丰忙问道: “小姐怎么了?你快说啊。” “小姐她……她死了。” 乔绍丰顿时脑中嗡的一声,不受控制地倒退几步,差点晕了过去,乔夫人赶忙扶住乔绍丰,情绪也异常激动,道: “你说得是可真的?” 蓉儿哭得泣不成声。 “千真万确,据……据宫里来的人报,喜娘叫小姐下轿,小姐一直不下,大皇子急了,便撩开帘子,这才发现,小姐她……她早就在轿子里自尽了。” 乔家夫妇适才意识到,久久在出将军府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尽的打算,原以为,久久只是不放心他们二老和蓉儿,才交代一番,却不知,她是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将军府顿时笼罩在一股浓重的悲伤之中,乔家夫妇也都相继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声泪俱下,却在此时,宫人们将乔久久的遗体送了回来,离晔也快步走了进来,还带着浓重的怒气,骂道: “乔将军,这就是你们养的好女儿,为了别的男人,竟在大婚之日让本皇子当众出丑,可真是贱妇一个。” 乔夫人再也忍不住离晔这些莫须有的侮辱了,哭着反驳道: “大皇子不要血口喷人,我女儿与二皇子本就相识在先,心意相通,是大皇子横加阻拦,如今,我女儿不愿委屈她自己,我女儿没错,何来贱妇一说?” 将军夫人毕竟是将军夫人,发起火来也是气派得很,全然没有文官夫人那等软弱,三两句就将离晔怼得是哑口无言,离晔抬手指着乔夫人,却也气得那手都不住地颤抖了。 “好,好,如此下贱之人,将军与夫人就留着吧,本皇子无福消受。” 他奋力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乔绍丰哭着打开久久的棺木,将乔久久抱了出来,就如当年他将久久从门外抱进来那般,只是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那红艳的喜服上也粘着几近干涸的血迹,乔夫人摘下久久的凤冠,将久久的头发散落下来。 “我女儿不做大皇子的人,这是属于大皇妃的,我女儿不屑穿这些。” 乔绍丰也老泪纵横道: “是,我们女儿不会想要这些的,蓉儿,将小姐生前最喜爱的白衣拿来,我要让女儿干干净净地走。” 蓉儿哭着将衣物拿来,乔夫人将婚服脱下,两封信登时就自衣服内侧掉了出来,一封写着离忧,一封写着爹娘,乔家夫妇赶忙打开信,只见信中写着: 爹,娘,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女儿已经不在了,原谅女儿的自私,叫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女儿不孝了,还望二老不要过度伤心,好好保重身体。 如此简短的几句话,却让乔家二老哭得痛彻心扉,他们将信收了起来,为久久换上衣服。 刚刚还一派喜气的将军府,竟在几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全部变为白色的灵堂,不变的,大概只有从头到尾,都没有展露过的笑颜,带着无比沉痛的心情,七日后,乔家夫妇将久久下葬了。 历劫十一 云清宫中,久久躺在凌云的床上,凌云却并未替她将内里的伤疗愈完全,反而眼中颇显愤恨地盯着久久。 因着带久久回来后,凌云以为这一切都是司命仙君写的命数,便让丞泽将司命仙君传唤过来。 司命仙君不敢耽搁,跟着丞泽来到云清宫,但见久久已然躺在床上,看着并无大碍,便好心问道: “小仙参见大殿下,不知公主的伤可有大碍?” 凌云颇为气愤。 “你还有脸问?你写的这是什么命数?都与你说了,只要让久儿与离忧不在一起就好,你何苦编造这么一套惨烈的命数来伤害久儿?” 这个锅司命仙君可不想背,当初他早就已经好心提醒过了,久久与离忧是神仙,断不可与凡人相提并论,这命数也最好不改,以防出现不可逆转的变故。 是凌云自己不听,如今还要怪罪于他,所以,这事司命仙君断不能承认,毕竟若是让天狗族知道了,那他这个仙位估摸着也保不住了,司命仙君解释着。 “大殿下息怒,还请听小仙说一句话,公主现在的情况并非是小仙所写,小仙的确按照大殿下的要求,只给公主与殿下写了很多误会,诚然是没有这一出的,能变成这样,除非……” 司命仙君吞吞吐吐,让凌云极其不耐烦。 “除非什么?” 司命仙君顿了顿,道: “除非是公主本身爱殿下爱到骨子里,她受不了这些情伤,所以,才会这样的。” 这番话在凌云的脑中轰然炸开,他脸色阴沉地坐在榻上,眼中的冰冷也让这云清宫的空气里平添了诸多寒意,就连司命仙君都不禁打了几个颤栗。 司命仙君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哪句话惹得凌云不高兴再招来责骂,却也不敢私自告退,只能站在那儿,与凌云一起沉默无言,半晌,凌云才冷冷地开口。 “退下吧,此事不可与旁人说,若有人问起,就道你也不知久儿去哪儿了。” “是。” 司命仙君虽不知凌云想要做什么,却也能听明白,凌云不想让人知道他与这事有什么联系,眼下既能安然脱身,那司命仙君也不想再管这烂摊子了,抬脚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凌云静坐了一会儿,方才侧过身子,手指轻轻抚摸着久久素白的脸庞,嘴角也勾起一丝浅笑,却叫人看着就能感到十分瘆得慌,他自言自语道: “久儿,你伤得如此重,本神真的好心疼,本神也想为你疗好这伤,只是你这伤得来的原因,却叫本神心里不大痛快。” 他的眼睛扫过久久的心口处,透着几分阴狠。 “本神给你的情,你想过如何来还吗?大概你也不想还了吧,既然如此,本神的情你不能还,可本神又不想拿回来,你心里又有着一个离忧,本神看着也着实碍眼,不然,久儿就彻底消失在这天地间吧,也免得日后被离忧染指。” 凌云的自问自答波澜不惊,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可怕,他轻声一笑,将久久横抱在怀里,起身离开了云清宫。 已是深夜,自然无人注意到凌云的动静,他抱着久久,来到鬼界那条名叫忘川的河边。 忘川之畔,一畔为鬼界中人所住,一畔为黄泉之路,临近黄泉的那一畔忘川河里,也沉浸着投不得胎的孤魂,怨气极深,戾气极重,跳下去,便是会被吞噬一切,元神尽毁。 凌云冷笑一声,也给这黄泉路上的诡异更是增色不少,他将久久送于这忘川,仙力支撑着久久飘于河面之上,冷风拂过,久久如墨的发丝与红艳的衣衫也随之摆动。 凌云失了神地看着河面上的久久,久久真得是太美了,美得堪称六界绝色,与他是多么般配,多么登对,这么美的女子,自然是要属于他凌云的,可离忧非要横插一脚,那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于手中收回仙力,久久也瞬间沉入这忘川河之中,原本还平静无波澜的河面顿时腥风扑面,河里混浊不清的孤魂,纷纷向久久的方向相继涌去,都好似要尝尝这并不常见的美味。 在这孤魂云集发出的诡声中,凌云方才回过神来,他蓦地感到后悔,但看着那河中冤魂如饿狼般,向久久沉入的地方扑去,他却有些怕了。 他不敢跳下这忘川将久久带上来,且鬼差因着这忘川河的波动也纷纷赶来,凌云更觉有些慌乱了。 他想隐遁逃走,却见头上忽闪过一道银白之光,那光越过他飞向忘川河,直直地竖立在河面之上。 凌云定睛细看,方才认出这是久久的桃灵剑,他原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把极普通的短剑,却未曾想过,这竟是一把认主的法器。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再次将凌云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知道定是鬼差赶来了,他只能飞身离开,将此事撇得干干净净。 不过,说起这桃灵剑,它还真不是一把普通的短剑,想当年,久久在崆峒山之时,一次疾风暴雨过后,不知从哪处刮来一只桃花树的幼苗。 那小苗可怜巴巴地躺在玉虚宫前,倒叫久久看个正着,久久本就喜欢桃花,见这小苗又可怜,便将这小苗栽到玉虚宫门前。 还惹得离忧当时将她嘲讽一番,道这小苗应该是从哪个山上被疾风吹来的,早就已经死了,偏久久这个小傻子看不出来,还将它种了起来。 久久自然是不信邪,还与离忧杠到底,赌这小苗一定可以活过来,若是活不过来,那她就甘愿给离忧捏肩捶腿一个月。 这样好的赌注,离忧自然乐呵呵地同意了,赌约生效,他便每日都等着久久来伺候他,却未曾想,那小苗倒也争气,凭着玉虚宫这处仙气极盛和久久的精心照料,它还真得活了过来。 几千年的时间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也让久久在离忧面前好不得意,这赌约也就至此作罢了。 而得到这桃灵剑的那日,也是久久离开崆峒山的日子,那日清晨时分,这棵桃花树突然仙气涌现,久久每天给它浇水,却从没看过这个景象,便跑去找离忧和凌风,问是怎么回事。 “我平日里给它浇水,它也没有这样,今日却仙气四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凌风也很疑惑。 “仙家地方,花草树木沾染些仙气是很正常的,可像这样的仙气四溢却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然而,离忧却嬉皮笑脸地拍着久久的肩膀,笑说道: “诶,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太难看了,这桃花树被你浇水浇了上千年,今天终于忍不住把仙气都吐了,久久,你都让一棵树嫌弃了,你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哈哈……” 离忧嘲讽一番后,更是放肆地大笑,也惹得久久挥手打掉肩膀上离忧的手,随即一脚踹到离忧的屁股上,将离忧踹倒在地,清透软糯的声音骂道: “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离忧却不恼,反而面带欠揍的笑容,躺在地上故意挑衅着。 “怎样?打我啊,打我啊。” 由于离忧的挑衅,久久心中的小怒火是蹭蹭地往上蹿,本来还只是口头骂骂他,现在却已经将那白嫩的小手握成了一只小拳头。 “今天姑奶奶不把你打得桃花满天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久久挥手向地上的离忧打去,却被凌风赶忙拦住,还顺脚踢了一下躺在地上嘲笑久久的离忧。 “你赶紧给我起来,去把师父叫来。” 有人帮他解围,离忧自然更是猖狂,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并且,还边跑去找广成子边回头嘲笑久久,久久被凌风拦着,动弹不得,只能挣扎着气道: “师兄,你拦着我干什么?你看看他是怎么欺负我的?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这几千年来,对于离忧的无赖和久久的脾气,凌风早已司空见惯了,他忙当着和事佬的形象,劝和着。 “好了,小久,他不是从小到大都这样吗?他除了刚来的时候乖巧以外,不一直都这么无赖吗?你跟他一般见识干吗?再说了,我师妹可是这天上地下的第一大美人,我发誓,真的,别听那小子胡说。” 说话间,广成子也被离忧带了过来,同样劝道: “小久,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离忧他不过是开玩笑嘛。” 久久一看这都不向着她,她马上使出杀手锏,秀眉一蹙,小嘴一噘,泪汪汪地看着广成子,软糯糯地叫了句。 “师父……” 广成子最见不得这个小徒儿受委屈了,久久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一出,广成子马上心软了,冲着离忧喊道: “你这个臭小子,整天就知道欺负她,你能不能有个师兄的样子?你赶紧给她道歉。” 本来还在看戏的离忧,被广成子突如其来的吼骂震得瞬间捂住耳朵,而后,颇委屈地看了看广成子。 但见广成子一脸严肃的模样,他就知道他撒娇根本就没有用,只好撇撇嘴,不走心地道着歉。 “我错了,你是最美的,好了吧。” 久久白了离忧一眼,并未回话,显然对这个虚假的道歉很不满意,广成子见状,也安慰久久道: “小久,别生气了,为师送你一件礼物,算是离忧给你赔罪,怎么样?你看这桃花树仙气四溢,便是因你当年将它救活,又每日给它浇水,它为了感谢你便集结了天地灵气,炼化了一件法器送给你。” 话毕,广成子对着桃花树一挥袖,紧接着,两道光破土而出,一把桃花短剑和一把桃花长剑立在广成子面前。 剑柄是晶莹剔透的白玉,上面绕着一圈银色的桃花枝蔓,两朵桃花图腾连接着剑身,银白色的剑面散发着阵阵白色仙气,十分漂亮。 广成子看了一眼,也是心中了然: 原来是一朵并蒂桃花啊! 他拿过短剑,递给了久久。 “这剑是秉着天地灵气生成的,威力巨大,做个趁手的法器防身是很好的。” 那把短剑很有灵性地飞向久久的肩膀,靠了靠,仿佛是在与久久套近乎一般,而后,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手里,久久喜笑颜开道: “谢谢师父。” 此间,长剑也灵性地抖了抖,随即飞向离忧,因着离忧对这剑的第一印象还真不错,自然伸手接着,那剑也乖乖地落在离忧的手中,广成子扫了离忧一眼,也是颇为无奈。 “你这个臭小子,惹了小久生气,这把剑竟还选你做了主人,你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要不是这剑是并蒂桃花生成的,只认真情实意之人做主,你这个臭小子还能贪上这样的好事?” 凌风却笑笑说: “师父,离忧和小久是有婚约的,这剑认主也没错,还有师父,离忧都这么大了,您就别老臭小子臭小子的叫他了,他也是要面子的嘛,还是当着小久的面。” 离忧一听凌风为他说话,那是士气大涨,马上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用胳膊揽住广成子的肩膀,道: “就是嘛,师父,给我留点面子,再说了,您总是这么惯着久久,我也是您的徒弟啊,您不要这么偏心嘛。” 离忧向来都是这死性不改的痞气模样,广成子气得一把拽过离忧,狠狠地抽了离忧屁股几下。 “你这个臭小子,真是找打。” 离忧挨了打,适才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然心里却想着,若是久久这么做,定会哄得广成子眉开眼笑,偏他撒娇就得挨打,有那么一瞬间,离忧都后悔他生为男子了,还不如做个女子,人见人疼的,多好。 是时,广成子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独自走到桃花树旁,没有再说话,而那三人仿佛也忘却刚刚的事情,站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师兄,你看这剑好漂亮啊!” “是啊,我活了这么久,也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法器呢。” 离忧也端详着剑,一脸自豪地笑道: “那是,爷长得这么俊俏,若不是也十分俊俏的剑,可怎么配得上爷。” 久久却对此嘲讽着。 “看你不要脸的,还俊俏,我看你和你的剑俊俏没有,犯贱倒是一模一样,说起俊俏,那还是师兄的幽兰剑更俊俏些,沉稳大气,还有着兰花图腾,都说兰如君子,师兄也是君子,我看师兄和师兄的幽兰剑,倒是比你和你的桃花剑要好得多。” 离忧并未吃醋,然那桃花长剑却灵性地抖了抖,继而从离忧手里飞出,在凌风面前耍出几个帅气的招式,与此同时,剑身还散发出微亮的白色仙气。 而后,居高临下地立在凌风面前,似乎在向凌风炫耀一般,凌风温柔一笑,伸手轻抚几下桃花长剑的剑身,夸道: “好了,你最俊俏,我的幽兰剑不过是天宫没人要的普通长剑,又怎么能比你好看呢?” 得到凌风的夸奖,桃花长剑这才抖了抖,仿佛很满意这番夸奖一般,适才飞回到离忧的手中,这剑如此灵性,大家都被逗得开怀大笑,久久也更是喜爱得紧了。 “这剑果真是个好物,起个什么名字呢?” 咬着手指,思绪一番,豁然开朗道: “既然是桃花树秉着天地灵气生成,那便就叫桃灵剑吧。” 如此,这剑才得了名字,久久和离忧也成为了这对剑的主人。 历劫十二 这桃灵剑自久久与离忧下凡后,就被留在了这望月阁。 说来久久伤了心口精元时,那剑感应到久久散发出来的仙气,便在屋内抖动了几下。 却巧合的因着凌云给久久简单地疗了伤,让它感觉不到自己的主人有危险,也就停了下来。 可没过多久,那桃灵剑便再次感应到久久的处境危险,彼时,它急速地抖动几番,“唰”的一下,自未关严的窗口飞了出去。 可惜深夜时分,凌风睡得正熟,并未知晓此事,而那剑受着仙气指引飞来鬼界,立于忘川河之上。 直极速旋转之际,一个巨大的剑阵带着白色仙气分散开来,一透明的圆形仙罩将久久从忘川河中包裹起来,久久身染鲜血,面无血色地飘荡在仙罩之中。 此间,桃灵剑也越转越快,向着四面八方分散无数的剑影,密密麻麻地指着河中孤魂,一干鬼差全都不可靠近,就连鬼王也被这事引了过来,站在另一畔查看着。 但见桃灵剑转得带起的风声都能听见之际,蓦地,它却戛然而止,半晌,“砰”的一声,大量的白色仙气如被炸开一般,飘散于河面之上,那密密麻麻的剑影也相继贯穿河中孤魂。 此时的忘川凄厉之声不断,河中孤魂瘆人的哀嚎尖锐刺耳,听得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许久,才渐渐安静下来,而忘川河中也至此归于平静,不再见那些孤魂。 鬼王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他伸手动用仙气将久久吸了过来,桃灵剑并未阻止,反倒跟着一起过来,落在久久身边,那透明仙罩也随之消散不见了。 但见久久伤得不轻,鬼王便命人将她带到忘川河畔边的忘川殿中,将鬼医婆子叫了来,检查一番,那鬼医婆子俯身行礼道: “王上,这仙子虽说被及时救了上来,可还是遭到那河里孤魂的怨念与戾气啃噬,她的心脉受损,失血过多,元神也破损了,探不出有无真身,属下也不得而知这姑娘是哪路的神仙。” 不知倒也无所谓,失血过多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只这元神破碎对神仙来说,可是重中之重的大事,鬼王晓得这其中的严重性,便问向那鬼医婆子。 “那她可还有救?你能为她将元神补全吗?” 鬼医婆子回道: “这仙子被救得及时,性命已无大碍,不过,这修补元神的话,除非是个修为浑厚的仙者,方才可用修为去补元神,属下修为尚浅,还万万做不到。” 顿了顿,继续说着。 “不过,属下倒在医书上看过,上古时期有一种药可生魂结魄,但不知这药生在何处,医书的这段记载并不全面。” 如此一来就等同于废话,鬼王本就是个怕麻烦的主儿,听了这话就有些烦躁。 “那……那现在怎么办?她平白无故出现在鬼界本就稀奇,现在竟还连她是谁都不晓得,难道本王就要认这哑巴亏,为她去寻一个什么……什么……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药?” 一旁的判官谨慎,趁此期间,已然将生死簿看了一遍,却全然没有久久的相关信息,便也知久久并不是凡人,不可随意将她送入轮回。 “王上,属下刚刚仔细查过生死簿了,这姑娘不在凡尘之名,亦不是凡人修炼的仙者,这样不明不白,是断不可送她去投胎的,属下想,鬼界地方不小,留一个仙子也是绰绰有余的,若王上不愿为她去找那药,倒不如将她养在鬼界,若是日后有人来寻她,再将她还回去也就是了,毕竟这仙子身份不明,若真是重要仙家,因着我们不救而错失良机,也是罪过啊。” 鬼王也觉得这话有道理,便微微颔首,同意了。 “既然如此,就让她在这忘川殿养伤吧。” 末了,又问向鬼医婆子。 “那她到底会不会醒?大概得多久?” “这……属下开几副药下去,疗养疗养,几个月的时间也就可以完全醒过来了,只是……” 鬼医婆子有些吞吐,倒叫鬼王有些发急。 “只是什么?你快说。” “只是这仙子元神破损,若她醒来,可能会有些痴傻,不知王上可能接受?” 鬼王看了看鬼医婆子,余光又扫了扫久久,模样真是好极了,只是浪费了这般模样成个痴傻之人,也没得叫人可惜,略有些惋惜地摇摇头,随后起身,道: “也不是本王痴傻,本王有何不能接受?罢了,就让她在这忘川殿养伤吧,也许她仙运极佳,不至于痴傻呢。” 说罢,抬脚离开了。 而凡间,自久久离世了一个月后,离忧也终于凯旋而归,他满心欢喜地回到将军府兑现承诺,却不见久久的身影,只见得满面悲痛的乔家二老,离忧深感不对劲,便问向乔绍丰与乔夫人。 “久久呢?” 这一问,乔家夫妇皆都痛哭起来,乔夫人二话没说,转身离开了,离忧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预感着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可他不想乱猜,也希望只是他想多了,便硬是扯出一丝笑容,再次问道: “乔将军,你们怎么了?久久呢?她……她还好吗?” 看着离忧期待的神情,乔绍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事说出口,是时,乔夫人也再次回来了,还拿来了久久写给离忧的信,并且,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二皇子,小久她……她已经过世了。” 这消息就如晴天霹雳般,让离忧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怎……怎么会这样?” 乔夫人擦了擦眼泪,继续道: “二皇子您走后,大皇子就带着圣旨来了,说是陛下的旨意,要小久与他完婚,还说违令者要斩首,那孩子便在……便在成婚当日,在花轿内,用刀子插在心口自尽了。” 说到这,乔夫人痛哭不已,一只已显老态的手也抚上心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她失去爱女之痛似的,然离忧却满眼不可置信地微微摇着头。 “不可能的,父皇说过,只要我大获全胜,他就会让我和久久完婚,那圣旨不会是真的,一定是离晔说谎。” 离忧不肯相信,乔绍丰只好将皇帝与离晔的计谋说了出来。 “二皇子,老臣真的没有骗你,圣旨是真的,大皇子说了,当时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就是为了让你答应带兵出征。” 闻听这话,离忧彻底愣住了,片刻后,那双精致的眼眸里也透着诸多失望,乔夫人一声叹息,将信递给离忧。 “久儿留了一封信,二皇子你看看吧。” 离忧适才回过神来,修长的手接过那封信,却显得有些微微颤抖,拿到手里之后,他还有些踌躇。 他怕这一切都是真的,手指在那信的开封边缘犹豫了半天,方才将那信打了开来,那一瞬间,久久清秀干净的字体也呈现在离忧的眼前: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知晓真相,也一定看到这封信了,不许伤心,不许哭,不然本小姐就生你气,永远都不理你了,本以为执你之手,就能与你偕老,却不想,虽与你有白首之约,却与你无白首之幸,我说过我爱你,所以,我断不会委身他人,本小姐就先走一步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活成没遇到我以前的样子,活成你该有的样子。 离忧没再说什么,只将信纸叠好,放于心口处的衣服里,红着眼眶,泪水含在眼里,转身走出了将军府,他回到皇宫,却见宫门处冷冷清清,只有守门的侍卫为他说了句。 “恭贺二皇子凯旋归来。” 离忧不禁扯出一丝酸楚的笑容,眼里满是失望,看来这果真是权宜之计啊! 若说之前,离忧还有那么些对皇帝的愧疚,在沙场经历了一幕幕生死的他,曾反思过先前或许是他太过于不懂事了。 可现在看来,他俨然就是个傻子,他对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却被人利用得干干净净,看来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不是假的。 离忧眼里的失望渐渐被冷漠与仇恨取代,既然如此,那他便做了这个帝王家中,最冷酷无情之人也就是了。 离忧径直来到贤明宫中,宫女眼见离忧走进来,都恭敬地给他行着礼,若按平时,离忧定是笑呵呵地点头或是回应,可这次,他却连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地将门“咣”的一声推开,站在门口处,死盯着离晔。 突如其来的声响使得本在喝酒的离晔回过头来,见来者是离忧,他也明白了离忧定是知晓了先前的事情,可那又如何,顶多是来质问他为什么而已,给离忧答案就是了,离晔放下酒杯,嘲讽道: “呵,是你啊,怎么?想找本皇子算账?” 离晔竟还能笑得出来,这让离忧心中更是痛恨不已。 “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闻听离忧说他不知悔改,满腔怒火的离晔也忍不住了,起身冲到离忧面前,吼道: “本皇子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悔改?那个贱女人让本皇子当众出丑,本皇子现在被宫里的人当成笑柄,你还敢要本皇子改?本皇子告诉你,那贱女人死得早,否则落到本皇子的手里,本皇子也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离晔这般执迷不悟,离忧握紧手中的剑,语气里满是冰冷,好似没有感情一般。 “我说过,你若再侮辱她,我定不会饶了你。” “你想怎样?她活该被我……” 离晔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二人眼前闪过一道银白之光,光影转瞬即逝,接下来,血珠四射,鲜血不断从离晔的脖子喷涌而出。 离晔捂着脖子,眼里颇多惊恐与不可置信的神情瞪看向离忧,他张着嘴却无法出声,呼吸也渐渐跟不上来,就这么倒退踉跄几步,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了。 门外的宫女们也眼见着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吓得相继跌坐在地上哭喊着,只几个胆大的才敢跑出去禀告皇帝与皇后,却也是惊慌失措至极,而离忧却全然不顾宫女的呼喊,淡然走出了这皇宫之中。 历劫十三 凤仪殿内,一名宫女自门外闯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怕得要死地呼喊道: “皇……皇后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本在闭目养神的皇后,被这声音惊得睁开了眼睛,却看见眼前跪着的那个宫女神色慌张,眼里充满了惊恐,让人见了着实骇人,就连皇后身旁的夕颜姑姑也赶忙呵斥道: “你好好说话,规矩点儿,别吓着皇后娘娘。” 那宫女受了呵斥,这才定了定心神,将刚刚她亲眼所见之事说了出来。 “皇后娘娘,大皇子他……他被二皇子杀死了。” 闻听此话,皇后脑中“嗡”的一声,心中也只感万分惊悸,她慌忙站起身来,却因这事超出她的接受能力范围,起身的瞬间就登时感到一阵晕眩,她赶忙用手扶住桌角,这才没有倒下去,缓和片刻,又带着一脸不敢置信,厉声问向那宫女。 “你说什么?” 那宫女本就吓坏了,如今见着皇后动怒,她更是吓得直哭,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 “刚刚二皇子来了贤明宫,然后……然后因着乔家小姐的事,他们二人就吵了起来,二皇子就……就用剑割断了大皇子的脖子。” 离晔毕竟还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即便皇后蛇蝎心肠,可舐犊之情她也是有的,但见她登时就两眼通红,匆忙赶去了贤明宫。 踏进寝殿的那一刻,就看见满屋的宫人跪了一地,皇帝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叹息,而离晔就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外翻着,甚至可以清晰看到里面鲜红的血肉。 这瞬间,皇后只感觉脑中嗡嗡作响,似乎天都像塌下来一般,她那两蹙双燕眉登时一紧,眼里也蒙上了一圈水雾,却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实。 皇后连礼仪都不顾了,匆忙跑到离晔身边,握住他的手,可诚然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凉,她抬头问向旁边的太医,眼里充满期待。 “太医,晔儿他没事,对吗?你可以救活他的,对吗?” 然太医却重重地叹了口气,如实回道: “皇后娘娘,您还是节哀顺便吧。” 此话一出,算是将皇后彻底拉回了现实,也打碎了她的期待,那蒙在她眼里的泪水也似开了水闸一般,倾泻而出。 她登时伏在离晔的胸前,哭得肝肠寸断,叫人看着甚是揪心,一旁的皇帝也生怕她伤了心又伤了身子,赶忙扶起皇后,安慰道: “朕知道你伤心,可你若是哭坏了身子,晔儿也走得不安心啊。” 此时的皇后哪还听得进去这些,她现在满心都是对离忧的仇恨,甚至不顾形象地直抓着皇帝的袖子,厉声哭喊着。 “陛下,是离忧,是他杀了我们的儿子,您要为晔儿报仇啊!您若是坐视不理,那就让臣妾也随晔儿去了,免得臣妾独自伤心。” 话毕,皇后竟真想一头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可皇帝诚然是不许的,他死死地将皇后禁锢在怀中,哄劝着。 “你不要这样,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又对着外面的侍卫,怒气冲冲道: “来人,去乔久久下葬的地方,那个逆子一定在那里,去把他给朕抓回来。” “是。” 侍卫得令,匆忙赶去了久久的下葬之地,而此刻的离忧正坐在久久的墓碑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碑前的名字,嘴角也含着一丝浅笑,却显得苦涩至极。 “久久,我已经为你报了仇,你可以安息了。” 离忧的眼眶通红,拿出那封久久写的绝笔信,看着信上那许多干涸的水迹,不用猜也知道,久久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是哭了,他抚摸着那些水迹,心里泛着钻心的疼痛,嘴里却与那信自言自语道: “你写这封信的时候,就没想过要等我回来,对吧?你说你先走了,要我好好活着,可没了你,我又怎么好好活着,我也不要活成没遇到你以前的样子,我才不要回去那些没有你的日子,你想丢下我,没门,爷这就去找你。” 记得先前乔夫人说过,久久用一把刀子插在心口处,结束了她的生命,离忧了解久久,她平时若有个小病小痛,都磨人的不得了。 那刀入心口之痛并非是小痛,久久却将这痛强忍下来,一声不吭,可见为了他,久久什么都敢做,既然如此,那离忧也断不会让久久独自痛苦。 看着久久的墓碑,离忧也拿出一只匕首,猛地对着心口插了进去…… 望月阁,凌风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桌上的兰花茶盏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缭绕在空中显得格外有意境。 凌风似有些出神地盯着门外的方向,最近他总是感到莫名的心绪不安。 听闻这些时日,凌云带兵打得魔族连连败退,战功显赫,如此积极有心,倒让凌风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凌云的事,凌风一向都不太在乎,且因着他还在禁足,也不好干预,便也没有管。 只是因着足禁,凌风没法时时去天府宫,也不知离忧与久久的凡尘之劫如何了,倒叫他心中满是不安和担心。 却在这万籁俱寂之际,但听“嗖”的一声,打破了这四周的宁静,一道银白之光从凌风眼前略过,直直地要往望月阁门外飞去。 是时,才将凌风的思绪拉回,他本能地站起身来,用手将那飞出去的物什吸到眼前,待看清是何物之时,他的眉头顿时紧蹙得厉害。 这……是离忧的桃灵长剑。 这样平白无故地飞出来,凌风只觉得十分疑惑,但见那桃灵剑在眼前不停地抖动,好似着急要去什么地方一样,凌风也不再管禁足之事了,飞身踏上那剑,看它究竟要去往何处。 果然,凌风收了禁锢桃灵剑的法术瞬间,那剑竟稳稳地带着凌风飞往下界,到了人间一处看似有些荒凉的地方。 还未落地之际,凌风一眼便看见有一人半跪在一个墓碑前,那人手捂心口,指缝间却血流不止。 就如那不断线的小雨般,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未干涸的血水,然不止有血,还伴随着丝丝白色仙气倾泻而出。 而那人的脸也越发惨白,五官虽因疼痛紧拧在一起,却也并未让凌风认不出他来,此人正是离忧。 凌风也适才明白,原来桃灵剑是受了离忧的仙气指引才飞来的,原来离忧是因为伤了心口才导致仙气外泄的。 凌风匆忙下剑,伸手封住离忧的经脉,将他扶在怀里,拔掉他心口的刀子,轻声道: “别怕,师兄来救你了。” 离忧带着痛苦又有些惊讶的目光,抬头注视着凌风,如先前的久久一般,离忧本就疑惑,为何他的心口处会有白色的气体飘散出来。 与此同时,脑子里又涌进了许多陌生又熟悉的记忆,而这个自称是他师兄之人,又忽然地从天而降。 这导致离忧的脑中混乱不堪,却因心口的疼痛,他说不出半句话来,终是晕了过去。 凌风赶忙施法将仙气送入离忧的体内,为离忧治疗伤势,直到那伤口彻底愈合完全,凌风方才收手。 继而搭上离忧的手腕,脉象已经稳定下来,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只要带他回望月阁好好休养便是了。 凌风适才呼了一口气,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余光不经意地瞥过那墓碑,他又瞬间定格了,但看那墓碑上清晰地刻着乔久久三个大字,凌风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 他不晓得这个乔久久究竟是不是久久,却又想起,司命仙君编写的离忧和久久会在一起的命数,那想来是久久没错了。 凌风匆忙施法向墓里探去,却感觉不到里面有仙体的存在,而是空空如也,他的脑中登时闪过许多疑问。 半晌,才被一阵从远处传来大队人马赶来,并呼喊“二皇子”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打量着眼前的场景,凌风猜测,这个二皇子大概指得就是离忧。 可如今,离忧的凡尘之劫到这已经算是结束了,自然不能让离忧跟他们回去,也为了不打扰人间秩序且不暴露身份,凌风施法变出一个早已断气的离忧假身,而后,背上离忧离开了这个地方。 自凌风与离忧的身影消失后不多时,侍卫们也匆匆赶了过来,只是刚到久久的墓前,就被眼前的这一番景象惊呆了。 离忧倒在血泊之中,心口插着一把刀子,早已断气了,侍卫们皆面面相觑,但又不能空手而归,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抬着离忧的遗体回去了。 贤明宫内,皇后哭得是痛心疾首,皇帝陪在旁边,也唉声叹气不止的,见侍卫进来,皇后赶忙问道: “找到离忧了吗?” 那侍卫支支吾吾的。 “这……” 皇帝也急了,一拍桌子,怒道: “快说!是不是那个逆子跑了?” 侍卫也知此事瞒不住,适才开了口。 “回陛下,二皇子的确在乔家小姐墓前,只是……只是臣赶到时,二皇子已经自……自尽了。” 这消息就像一道惊雷劈在皇帝头上一般,他登时就怔住了,待他反应过来之时,泪水也已然涌了上来。 一时间,他竟然失去了两个儿子,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因为他的偏爱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两个儿子自相残杀,双双送命。 皇帝悲痛不已,那不粗糙却也带着些许皱纹的手,竟也有了几分发抖,然皇后却无暇顾及皇帝的痛苦,相反,她十分愤怒地吼着。 “陛下,如此不是便宜离忧那个畜生了吗?陛下说过要为臣妾做主的,陛下莫要食言啊!” 皇后的要求在此时显得那么无理取闹,本来还挺心疼她的皇帝也瞬间火了,拍着桌子,吼道: “那你还要怎样?晔儿去了,朕自然心疼,可忧儿也是朕的孩子,如今他也去了,朕已经够伤心了,你还想要朕怎么样?说到底,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你们明明知道乔久久和离忧两情相悦,为什么还非要她嫁给晔儿不可?若不是因为她,朕的两个儿子又怎么会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顿了顿,少了刚刚的几分怒气,却也多了些许埋怨,继续道: “她就是个祸水,祸水啊!如今朕的两个儿子都不在了,朕以后指望谁啊?” 说到这,皇帝竟小声哭泣起来,如今的他只知道将责任推给旁人,却想不起,他曾经也是与这些旁人站在一起,逼着离忧与久久分离的。 半晌,皇帝重重一声叹息,对着侍卫挥挥手。 “罢了,为二位皇子安排后事,早日安葬吧。” 皇帝起身向外走去,原本带着高贵气质的他,如今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背影不再那么挺拔,仿佛他活得是那么累。 可殊不知,正是因为皇帝的态度,让皇后至此心生怨恨,这东紫国又要开始一些新的故事了。 归来一 望月阁,离忧的房间里,他躺在床上,心口的伤痕早已愈合,只那张脸缺少血色,却叫人看了也知道他定是没少受罪。 凌风背对着离忧,眉头紧锁着坐在桌边,出神得厉害,方才将离忧安顿好后,一大堆疑问充斥在凌风的心中,没再管禁足之事,他便去了天府宫。 然司命仙君见到凌风进门的那一霎那,心中却是叫苦不迭,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果不其然是对的,可虽说他怕是怕,但躲也是躲不掉的,便主动起身,迎到凌风面前。 “小仙参见二殿下,不知二殿下前来,有何贵干?” 凌风不再是一派得从容客气,反倒带着不少怒气,低吼道: “本神问你,离忧为何差点死于凡间?你的命数是如何写的?本神千叮咛万嘱咐,这次历劫的是本神的师弟师妹,万不可有太苦的命数,免得伤了他们,如今离忧怎么就带着一身伤回来了?好,即便本神在这天宫人微言轻,你不把本神放在眼里,可他二人是上古神族的后裔,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想赶快向天狗族求死是吗?” 先前凌风一直是个温润公子的形象,对人和和气气,鲜少见他发脾气,即便是发了脾气,也大多都是眉眼淡扫,一派从容地独自离去。 现下这样大的火气还是第一次,却也透着不比文昊和凌云少的霸气与尊贵,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君临天下的风范。 可这诚然也把司命仙君吓得不轻,咽了几口唾沫,忙翻开命簿,道: “二殿下别急,小仙……小仙这就看看。” 他的眼睛不住地瞄着凌风,手也迅速地翻着离忧的命簿,却在打开瞬间,登时愣住了,果然,如久久先前那般,离忧的命数全然不见了,司命仙君顿时欲哭无泪。 “小仙……小仙的确是写了一个极好的命数,只是这中途,大殿下说这命数不好,便逼着小仙改了命数,许是因着殿下与公主是神仙,不可像凡人那般随意更改命数,才导致这样的结果的,还请二殿下恕罪,小仙也是被逼无奈啊。” 闻听又是凌云搞得鬼,凌风心中是怒火中烧,却也晓得在此事里,司命仙君的确也是被动,语气还是稍稍缓和了些。 “那小久呢?本神先前看到了乔久久的墓碑,可施法探去,里面却无任何仙体,反而是空的,那她此时在何处?” 这又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司命仙君知道凌云早就将久久带了回来,但曾威胁过他不许向任何人说起,眼下这双面夹击下,得罪谁都不好,司命仙君嗫嚅半天,只好选择保全自己了。 “这……因着改命簿之事,公主的命数也已经消失在命簿之上了,小仙……小仙也不得而知了,不过,依小仙看,这命数消失,就代表公主已然恢复仙身,大概是不用担心的。”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凌风现下着实烦躁不已,转身离开了天府宫,司命仙君适才呼了一口气。 方才迫于凌风的威严倒也没发现,现下他走了,司命仙君才发现,他自己这双腿竟打颤得厉害,他拖着那颤巍巍的双腿,坐到矮桌前,给自己来杯清茶,压了压惊。 而凌风回望月阁后,便一面守着离忧,一面出神地想着久久究竟会在何处,说实话,凌风并非是怕天狗族的怪罪,而是他心中颇多自责。 作为师兄,他没有照顾好师弟师妹,枉负广成子与云廷几老的信任,如今又将久久弄丢了,他现下是万分忧心与焦虑。 却在此间,婉月端着那闻起来就不大好喝的苦药汤,走了进来,但见凌风那眉头紧蹙的模样,依着她对凌风的了解,也知道了凌风此时正在自责,婉月将药放在桌上,温温婉婉道: “二殿下,小久那么古灵精怪,她断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你不要太过忧心,想来她大概是被哪处好玩的地方吸引了过去,才没有回来,你是知道的,她玩心那么重,必然是因着这劫苦得她难受了,她才放松心情去了。” 凌风知晓婉月是在安慰他,却也觉得婉月说得不无道理,这才握住婉月的手,回以婉月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 “你说得对,等离忧痊愈后,我们再去找找她,想来她定是玩乐去了,一定不会出事的。” 此时,离忧也醒得赶巧,朦胧中听见凌风说着找谁,他挣扎着坐起身,有些虚弱道: “师兄,你要找谁啊?” 凌风与婉月双双回头看去,见离忧已然清醒,心中的担忧也褪去了几分,凌风赶忙坐到床边,关切地问道: “你这小子终于醒了,可把师兄吓坏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来,先把药喝了。” 婉月忙将药递给离忧,离忧接过,将那药一饮而尽,却被那药苦得眉头紧蹙,五官拧在一起,问向凌风。 “咳……咳……这什么药啊?这么苦。” 凌风接过那空了的药碗,放在婉月递来的紫檀托盘上,又将托盘里的蜜茶递给离忧。 “自然是让你伤好的药,良药苦口,你再用这蜜茶调和调和吧。” 这一杯蜜茶下去,咂了咂嘴巴,才让离忧的味蕾感觉好些,又问了一遍刚刚之事。 “方才听师兄说,等我痊愈后要去找人,不知师兄要去找何人?” 扫视几眼,却见得这屋里没有久久的身影,便问道: “诶?久久呢?她怎么不在?”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凌风与婉月的面色也瞬间变得难看,离忧不傻,这种情景他自然能猜出个大概,却不愿相信,有些试探道: “你们方才说要找人,不会是……久久吧?” 凌风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得点了点头,却让离忧怔了怔,半晌,才道: “她……她走丢了?” 凌风实在不知,但见离忧急迫,便还是将他和婉月的猜想说了出来。 “你先别急,她是不是走丢了还不能下结论,也有可能是去玩了,你想想你们上一世的命数,就知道是苦不堪言了,而你们的命数在司命仙君的命簿上都已消失,司命的命簿只可管理凡人命数,这就证明久久现在已经恢复仙身,这些时日,天象也并无任何怪异现象发生,可见她应该没什么事,所以,她极有可能只是因着那一世过得太苦,就走去哪里散心了。” “可……就算是散心,她也应该和我一起,或是叫上师兄婉月与她一起,怎么就不见踪影了呢?” “大概因着她不知你的历劫何时结束,又见我被禁足,才觉得一人去比较合适的,我们还是不要乱想,这样,你先养好身子,等你痊愈后,我们再去找她。” 凌风说得不无道理,离忧也不想自乱阵脚,虽表情上还是担心不已,却也冷静了下来。 “好,那这件事千万不要让我爹他们知道,若他们知道了,那等久久回去后,少不得要被他们唠叨一番。” 还能理智地为久久考虑,凌风也算暂时放下心来,只是唯一不理智的便是,离忧喝了这苦药汤没几天,就吵着说他已经痊愈了,闹着要把这六合四海翻个底朝天,势必要找到久久。 无奈凌风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却也叫他三日一回望月阁,这样他们不论谁找到了,都可以及时通知对方,离忧应允了下来,便离开了。 不过这六合四海,仅一个仙界,若是要不眠不休地从头寻到尾,那恐怕也得上万年甚至十几万年,更不用谈翻遍六合四海了。 可见这茫茫人海之中寻一个久久,本就不是省力之事,然他们二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不见着久久就不会安心,那是日夜兼程地到处去寻久久,也就忽略了凌云之前那些反常的行为。 而自那夜,凌云从鬼界回来后,便更加专注地只做两件事,一是,比先前还极度用心地与魔界迎战,二便是,像忘了久久一般,而对灵玉万分宠幸。 凌风得闲之时,也从仙侍嘴里听闻了凌云对灵玉疼爱有加,他天真地以为,凌云大概是对久久没了兴致,喜欢了别人而已。 对于感情之事,凌云向来如此滥情,凌风也便没有多想,只要凌云不再纠缠久久,也算良心发现了。 却不知,凌云对灵玉的这份疼爱有加,哪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他也诚然没有这般良心,他不过是因着心中的那个大计而已,即便他以为久久死了,却也没有放弃篡位之心。 就在这两个月后,灵玉只感她时常呕吐恶心,叫来药王检查才发现,她竟已身怀有孕一月有余了。 本是件喜事,若旁的侧妃知晓,那想必都会喜极而泣,然灵玉又怎会如此,她断不会忘了这两个月来她所受的屈辱。 外人看来,她是凌云众多侧妃中最受宠的那个,但只有她自己才明白,那些个夜晚,凌云是如何强迫她,又是如何在事中叫着久儿那个名字的。 可这孩子既然来了,她虽不爱凌云,可终究也是她的骨肉,灵玉还是选择告诉了凌云,只是凌云得知后,并没有多大的惊喜,反倒脸上浮现出意料之中的笑容。 等了这么久,终于该是实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了,凌云看着灵玉的眼睛,细长的凤眼里透露着算计的神情,他一字一句道: “灵玉,你可认识墨玦?” 灵玉身形一震,没有回话,许久没有情绪的眼眸也忽闪过那一丝惊讶,凌云也不恼,反倒勾起一丝微笑,轻声道: “本神知道你和墨玦是青梅竹马,你爱他,在嫁给本神之前,你曾和他私奔过,却被你父君威胁而同意嫁给本神,不妨告诉你,这个孩子也是本神计划的一部分,你若照本神说的做,事成之后,本神便让你回到墨玦身边,如何?” 凌云的条件的确诱人,灵玉有些心动了,从不怎么与凌云说话的她也再度开了口。 “你要我做什么?” 凌云冷笑一声。 “呵,也没什么麻烦的,只要你愿意站出来,说这孩子是父帝强行占有你后怀上的就好。” 灵玉瞬间呆愣在原地,她竟没想到凌云已经坏到这种地步,连他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利用得干干净净。 可这诚然也是灵玉的骨血,她的手抚上腹肚,微微摇头,眼眸里带着不可置信,向后倒退两步。 “不,这可是你亲生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 凌云丝毫不在乎,语气平淡得毫无感情,甚至让人心中打颤。 “不过是块未成形的肉罢了,你若不答应,本神便让墨玦死,你还不知道吧,这些时日,本神多次攻打魔界立功,可真亏有了他的帮忙,凤君下旨,要墨玦的兵无条件保护本神,所以,墨玦的兵总是在阵仗最前面,不知下次开战,墨玦是否也会像那些兵一样,死在前面呢?” 灵玉自是明白凌云在威胁她,若她不从,那么下次死在前面的就是墨玦,灵玉万分痛苦,她爱墨玦,但这孩子也是她亲生的,她实在难以抉择。 只是她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墨玦去死,没办法,在和别人怀有的孩子与墨玦之间,灵玉只能舍了这个孩子,眼里却充满了一个母亲对这孩子愧疚的泪水,喃喃道: “好,我答应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凌云也十分满意灵玉做的选择,投以一个轻声淡笑,道: “好,事成之后,本神会让你回到他身边的。” 归来二 有了灵玉这个帮手,凌云也开始了他的计划,他邀请文昊与良卿来云清宫用晚膳,文昊与良卿自然高兴。 自从离忧与久久下凡后,凌云变得异常懂事,对于他的邀请也没有多想,且在饭桌上,文昊更是大加赞赏。 “我儿真是越发懂事,能替为父分忧了,这些时日,真是帮了为父不少,为父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奖赏你的,对此,为父还有些过意不去呢。” 凌云喝了一口酒,轻笑一声。 “若父帝真心过意不去,那父帝还有着一个最宝贵的东西可以赏给儿臣,不知父帝可愿意?” 闻听凌云说他有一个宝贵的东西,可文昊却没想到是什么,那便自然要问明白,不然伤了他这孝顺儿子的心,那就不好了。 “你说是什么?本座马上赏你。” 凌云摇晃把玩着酒杯,一双凤眼带着笑意,却折射出阴狠的目光。 “父帝不是还有天帝之位吗?” 此话一出,文昊瞬间愣住了,一旁的天后也吓得呵斥道: “云儿,你说什么呢?怎么能如此放肆?” 又赶忙替凌云说着好话。 “陛下,孩子喝醉了,莫要听他胡言乱语。” 然凌云却不领这份情,反倒语气坚决,将酒杯重重地搁置在桌上,又重复一遍刚刚的话语。 “呵,儿臣没醉,儿臣要的就是父帝的帝位,不知父帝可愿赏给儿臣?” 文昊未曾想到,凌云说的竟然是天帝之位,原来这些时日,凌云竟是为了帝位才对他大献殷勤。 他被凌云气得顿时就火冒三丈,却因着从小习惯溺爱,而早已忘了该如何管教凌云的原因,文昊竟天真地以为,扔他在这云清宫醒醒酒,他自己就能想明白他此时的话有多越矩和荒唐了。 文昊冷哼一声,起身准备离开云清宫,却在起身的瞬间,发现身体里竟有什么正在灼烧着他的元神,周身的仙气也在不断地消散。 文昊深感支撑不住,只能再次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扶在桌上的手也因身体里被灼烧的疼痛,而紧紧地握成拳头,甚至于有些发抖,随之,他的眉眼和语气里皆带着愤怒,质问凌云。 “你这个逆子对我做了什么?” 凌云起身绕在文昊周围,神色不惊道: “不过是母后传的噬神之火,这还要怪父帝自己有吃仙丹的习惯,儿臣便向太上老君要了几粒父帝平时吃的延年益寿的仙丹,用噬神之火加以淬炼,再将这丹药融入这些菜里而已。” 听闻是良卿传的噬神之火,文昊不可置信地瞪向良卿。 “你们……你们母子联合起来……想要害我?” 一旁的良卿慌乱地摇着头。 “臣妾没有,陛下,臣妾……臣妾真的没有害陛下。” 随后,她转过头,哭着责骂凌云。 “你放肆!当年你缠着本宫要学噬神之火,原来竟是为了对付你的父帝,当初本宫就不该心软教你。” 凌云不理会这些责骂,也全然没有因为这些责骂而动怒。 “呵,当年学噬神之火,不过是想着有备无患,多学些东西而已,并未想过对付父帝,母后莫要把责任推给儿臣,儿臣实话告诉您,如若当初不是您横加阻拦,不许儿臣下凡与久儿做一世夫妻,儿臣又怎么会想篡这天帝之位?又怎么会用噬神之火对付父帝呢?母后,您说是不是?” 虽说良卿嚣张跋扈惯了,可心里却是真心爱着文昊的,此时的她也听不进去凌云的话,她只知道心疼文昊并责怪凌云,全然没有想过,凌云会变成这般,终究是因为她教导不善只知溺爱的结果。 “你……母后对你如此好,你就是这么报答母后的?从小到大,母后什么时候没有满足你提的要求?就算是多么无理,只要是你要的,母后都帮你得到,竟养出你这个逆子。” 凌云冷笑一声,反问道: “是吗?那为何这次不帮儿臣了?母后就是不再对儿臣好了,那儿臣为什么还要讨好母后?您和父帝已经不再顺从儿臣的所有要求了,已经对儿臣没有利用价值了,那儿臣为何不自己手握权力,何必再去费力讨好你们?” 这一番话让文昊与良卿皆心寒到了极点,而良卿,更是被凌云这个不孝子气到抬手要打他,却被凌云一把抓住手腕,狠狠地甩了回去。 凌云的力道极大,良卿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可凌云却并无半分心疼自己母亲的意思,反之还威胁不断。 “儿臣劝父帝母后,还是将帝位老老实实传给儿臣,千万不要惹怒儿臣。” 虽说文昊当年迎娶良卿,更多是为了与自己的兄弟夺位,可也没像凌云如此毒辣去夺人性命,更别说他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亲生儿子推倒在地,还要被恶言恶语地威胁,文昊震怒至极,用尽气力,一拳捶在桌面上。 “你妄想!” 见文昊还是不松口,凌云冷笑道: “那就休怪儿臣翻脸不认人了,进来。” 话音刚落,丞泽带着早就安排好的天兵自门外闯了进来,而自众天兵进来的那一刻,凌云也收起之前那副阴险的嘴脸,转而换上一副大气凛然的模样。 “天帝与天后德行不佳,本神好言相劝,他们却还是不知悔改,本神不愿因天帝与天后是本神的生身父母就隐瞒此事,本神要在此,揭发天帝天后的罪行。” 文昊急火攻心,嘶吼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本座有什么罪行可让你揭发?” 凌云侃然正色道: “父帝仗着身份尊贵,强行侮辱自己的儿媳,母后知晓此事后,还帮着父帝隐瞒,如此不讲伦理的罪行,是天帝应有的样子吗?” 顿了顿,又带着极其失望的眼神看向文昊。 “父帝您身份尊贵,您想要多少侧妃都可以得到,可您为什么要同儿臣抢灵玉?父帝明明知道儿臣那么喜欢灵玉,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让儿臣丢尽颜面?” 文昊登时怔了怔,他眼见凌云已经如此毫无底限地来诬陷他了,他深感痛心疾首。 “你放肆!无中生有陷害本座,你可知是什么罪过?” 然凌云却不惧怕文昊的威严,反之一派镇定。 “无中生有?证据确凿,怎么能叫无中生有?” 凌云对着门外道: “进来。” 话音刚落,灵玉自门外进来,跪在地上,凌云低眸问向她。 “本神问你,父帝侮辱你之事可属实?” 灵玉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是真的不想这么做,可为了墨玦的性命,灵玉没有办法,只能昧着良心诬陷文昊。 “属实,确实是陛下醉酒后强行侮辱我,还威胁我道,只要我将此事说出去,就让我不得好死。” 灵玉如此乖觉,按照他的要求行事,凌云也十分满意,他转身看向文昊,质问道: “父帝,您可听到了吧?若不是儿臣发现灵玉有了身孕,可儿臣却从未碰过灵玉,父帝还想瞒着儿臣到什么时候?” 紧接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怪不得,儿臣每每去找灵玉,她都对儿臣冷冷淡淡,甚至不许儿臣碰她,原来竟是因着怕和父帝之事败露,才会如此。” 见二人联合起来陷害自己,文昊脸色苍白,嘴唇已然微微颤抖。 “你……你这个逆子,竟如此陷害本座。” “陷害?父帝可要想清楚,谁会平白无故败坏自己的名声,丢着自己的脸面,若不是父帝做得太过分,儿臣又何须如此?” 众天兵皆面面相觑,却也觉得凌云说得有理,本就在文昊与良卿到来之前,凌云召集大家来此,说是要整顿天界不良之风,揭发天帝罪行。 原以为是文昊有可能对凌风过于偏爱,引起凌云的不满,却未曾想到,此事竟然这么严重,况且,这种丢尽颜面之事,谁也不会傻到往自己身上揽,想来也不可能是假的,便纷纷道: “天帝德行不佳,末将们愿跟随大殿下,推翻淫君!” 众天兵高呼不止,可见大局已定,文昊这才明白,凌云竟如此心机深沉,不惜用名声脸面来博取同情,为了帝位,竟连骨肉亲情都不顾了。 但事到如今,文昊百口莫辩,无人信他,心灰意冷之下,本还强行用修为与噬神之火抵抗的他,此时却也毫无求生的欲望了。 文昊眼里透着失望,将修为收了回来,又亲自动手毁了元神,转眼就魂飞魄散了。 一旁的良卿哭喊着陛下,用手想抓住文昊魂飞魄散后形成的那缕缕仙气,可那仙气却从她的指缝中略过,全然消逝了。 良卿只剩下撕心裂肺地哭喊,然凌云却丝毫没有痛心,反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 “若母后肯改邪归正,那儿臣便也不计前嫌,愿放母后一马。” 此时的良卿已经绝望至极了,看着她的儿子反叛,丈夫惨死,天后也生无可恋了,她也不想再去辩解了,反正也无人会信。 良卿苦笑一声,不再对凌云疾言厉色,而是平静至极,却透着万分绝望。 “你这个逆子,从小到大本宫纵容你,真是养虎为患,如今陛下已经不在了,本宫也不想再苟活于世,本宫也随陛下去了,让你称心如意。” 良卿手中焚起噬神之火,眼泪扑簌掉落,她这辉煌且又落寞的一生,也在脑中急速闪过。 曾经,她是他们蛟龙族里仙资不高,却是仙命最好的神仙,因着从小就一副可人的模样,也是这族中最备受宠爱的。 诸多仙者都羡慕她有着高贵的身份,一个有名望有权势的丈夫,和一个曾经她也以为极度懂事孝顺的儿子。 就连那不是她亲生的凌风,也因着是她的养子,且勤奋好学,修为颇高,都偶尔会给她带来一丝面子上的喜悦。 可她却并没有像众仙说的那般,有关心过凌风,教导过凌风,甚至还处处防备他,针对他,却不想到头来,一切都是错的。 真正该防备的不是凌风,竟然是她的亲生儿子,所谓养虎为患,大抵是这个道理了。 良卿颤抖着那双被养得细嫩的玉手,将那火拍入自己的心口之处,焚烧之痛瞬间席遍全身。 她的眼睛看向文昊魂魄消散的方向,手也费力地朝着那个方向伸去,却已然再也抓不到什么了,而身体也像文昊一般,逐渐消散了。 归来三 虽说这一场景,震憾了在场所有天兵的眼睛,可想到文昊如此荒淫无度,就连他亲生儿子他都这么对待,便都觉得他这是活该遭了报应,并强烈推举凌云为新天帝。 却只有灵玉知道,凌云有多么恶心无耻,她悄无声息地独自离开,回去了凤云宫。 这一事也算终了了,初登帝位,凌云也颇多得意,一身嚣张的气焰去了望月阁,却和正从房间出来的婉月打了个照面。 上次雷刑一事,虽已隔了许久,却还是让婉月后怕,回头瞬间,凌云就杵在她的背后,她还差点撞在凌云的怀里。 婉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却也没失了规矩,还是屈膝行礼道: “奴……奴婢参见大殿下。” 婉月平日不出望月阁,她自然是不晓得方才这望月阁之外发生了何事,也属实不知天界已经易主了,她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就被丞泽厉声呵斥了一番。 “放肆,这乃是天帝陛下。” 婉月颇为震惊地抬眼看向凌云,但见凌云低眸冷淡地凝视着她,仿佛在等着她改口,婉月想这事情可能不假,将头低下来,再次道: “奴婢参见天帝陛下。” 如此,凌云才开了口,声音一如往常般清冷。 “凌风呢?” “回陛下,二殿下说他想出去走走,奴婢也不知二殿下现在身在何处。” 婉月机灵得很,她生怕凌云知道久久历完劫还会去找她,便信口拈来一句。 如此一来,凌云既不能逼着她去将凌风找回来,又不会知道久久已经回来了,两全其美。 果然,闻听凌风不在,凌云略有些失望地撇下一句。 “待他回来,让他去云清宫找本座。” 便离开了。 而婉月也莫名其妙为何凌云会成为天帝,便去找一些与她关系还算可以的仙侍闲谈一番,方才知道是文昊德行不佳,被凌云揭发出来。 众天兵这才倒戈跟了凌云,将文昊与良卿逼得退位了,文昊与良卿又不堪其辱,便双双自毁元神了。 可易主之事毕竟不是小事,传得也是极快,几日的时间,这六合四海皆知晓了新天帝凌云即将登位,自然这天狗族也是知道了。 虽说云廷与容怀是两个老顽童,可也是实打实的帝君,不是那么容易被蒙骗的。 文昊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深知他虽多情却不滥情,他若看上的女人,断不会用这等肮脏的手段,必然会予一个侧妃之位,光明正大地得到她。 云廷与容怀难以置信,便去望月阁想弄清此事的来龙去脉,进门之时,三天一回的凌风也赶巧回来了,但见云廷与容怀的身影匆匆进去,凌风也赶忙进院,上前行礼道: “二位帝君,不知今日为何事而来?” 忽听背后凌风的声音,他二人赶忙回头,容怀颇有些急躁地说着。 “还何事?天宫发生这么大的事,你竟不知道?” 凌风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面色不太好的婉月,婉月适才开口,说明了情况。 “殿下,三日前先天帝被凌云揭发侮辱灵玉娘娘,先天后知道还替先天帝隐瞒,便逼得他们双双自毁元神了,现在的天帝已经是凌云了。” 凌风极其惊讶,蓦地,想起之前的种种迹象,他也终于恍然大悟了,原来这段时日,凌云如此大献殷勤,竟是为了天帝之位,然惊讶归惊讶,到底凌风还是个稳重的性子,并没有太过慌乱,只轻声道: “想必二位帝君一定是因为此事颇多蹊跷,才来此询问的,凌风也觉得此事定然是诬陷,父帝虽多情,却也不是做这种无耻之事的人,只是这证据必然是被凌云清理得干干净净了,即便想一探究竟,恐怕也无迹可寻了,不知二位帝君怎么想?” 容怀虽说已为帝君多年,可说到底,他们家该承袭的是天狗族的将军之位,若不是因着与云廷自小是好兄弟,再者云廷一直求着他,他是不会帮云廷分担帝君之位的。 所以,即便为帝君,容怀也是一副急躁的性子,如此一来,他也束手无策了,便也看向云廷,希望云廷可有解决的办法,云廷思绪了一番,方才道: “罢了,既然此事已经发生了,那也不能再更改什么,眼下这六合四海均都以为是文昊与良卿的错,我们又没有证据,不好在此事上大做文章,有句话虽难听,可本帝君还是要说,这毕竟是你们天族的家事,我们天狗族也不好参与,若凌云得了这位置真能安心保得六界和平,那便也可以了,只是苦了你这孩子了,文采武略不输凌云,心地也比他好,可惜啊!” 颇惋惜地叹了口气。 “罢了,他若是日后对你多加施压,你便离开了这天宫,带着婉月到我们族中住着便是了。” 云廷说得不无道理,这事发生时,凌风本就不在天宫,即便真的有何冤屈,他也不得而知,的确不好再将此事翻查出来。 况且,云廷对他已是多加照拂了,还许他去天狗族长住,凌风也不是多事之人,便俯身谢恩,道: “是,凌风感谢二位帝君的照拂。” 已成定局,多说无益,这事也就此作罢了,但一直不见离忧与久久,云廷也有些疑惑,眼神扫视了一圈,问向凌风。 “诶,我们家久丫头和离忧呢?” 这一问,凌风的心咯噔一声,却也忙着帮他二人打哈哈。 “额……早在两个月前,师弟师妹就出去了,说是要游历一番,增长些见识,大概得有个几年才能回来。” 云廷万分无奈。 “这两个娃娃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呦!罢了,那我们先走了,说实话,我们不大喜欢凌云那孩子,总觉得他的眼里透着阴狠,若不是为了守护人间不被有私心的部族侵略,我们定是不会拥戴他做天帝的,所以,以后若没什么大的事情,我们大概不会再来天界了,不过,你这孩子倒是可多去族中走走,我们还是很欣赏你的。” “是,凌风知道了。” 目送云廷与容怀离开后,婉月才再次开了口。 “殿下,先前凌云来过,他让我告诉你,等你回来就去云清宫找他,你真的要去吗?” 凌风晓得婉月担心他,回以一个安心的温柔微笑,道: “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在望月阁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云清宫中,丞泽将凌云要的落胎药拿来,这计划的最后一步,马上也要收尾了,凌云心中十分急迫与喜悦,正要去凤云宫之际,偏赶巧的,凌风又来了。 “臣弟刚刚回来,不知兄长传唤臣弟有何要事?” 凌云将手中的药瓶一瞬收于袖中,前几日那种想与他炫耀的心也早就不在了,只想赶快将他打发了,然后去凤云宫。 “没什么吩咐,只是想告诉你,父帝德行不佳,强行侮辱灵玉,已经自毁元神谢罪了,母后也随父帝去了,为了不耽误天界政事,本座已经承袭天帝之位了。” “那就恭喜陛下了。” 凌风说得波澜不惊,倒有点出乎凌云的意料了,他还以为听闻文昊死了,凌风会丧失理智不相信他,继而对他大打出手,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以欲弑杀天帝的罪名除掉凌风,从此也就没人是他的威胁了。 可这次是凌云失算了,凌风没有愤怒是情理之中,是必然的,良卿并非他的生母,且又处处针对他,凌风自然对良卿没什么好感。 而文昊,虽是他的生身父亲,可也就是个挂名父亲而已,他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凌风自然不会走进这个圈套里 。 不过,凌云也并未在意,想来凌风自己也是孤掌难鸣,对他来说也构不上什么威胁,警告一下也就是了。 “本座既然当了天帝,那有些话就不得不说了,你我虽都为父帝的儿子,但尊卑有别,毕竟不是一母所生,你我之间还没亲到那个份上,所以,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就算有诸多不满,你也最好不要表露出来,本座高兴,你便能在这天界安然地活着,本座若不高兴,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本座的话,明白了吗?” 凌风自然听得出来,凌云这是在威胁他不要插手天界政事,也不要想着要什么身份地位,如此也可以,只要凌云能福泽六界,这天宫谁当家作主都无所谓,他受些委屈没什么的,凌风微微颔首,轻声道: “明白,臣弟以后定会少出现在陛下面前。” “如此甚好,你可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逐客令已下,凌风也没有呆下去的理由了,反正他也不想呆,只道了一句。 “是。” 便离开了。 自凌风走后,凌云也去了凤云宫,推门进去,见灵玉独自坐在桌边,便将屋内的仙侍全部遣走了。 “可是在想墨玦?” 灵玉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无心跟他这种恶心的人周旋,只开门见山道: “陛下,您要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做到了,现在,我可以回到墨玦身边了吧?” 凌云嗤之以鼻,低眸看向灵玉,眼里充满着嘲笑的意味,就好像在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呵,你真以为本座会让你回到墨玦身边?灵玉,你也太天真了。” 灵玉的心咯噔一下,怔了半晌,才喃喃道: “你……你什么意思?” “现在这天界都知道你与先天帝有染,本座不计前嫌还能留你做侧妃,是本座的大度,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凌云这轻描淡写的话在灵玉脑子里哄然炸开,原来凌云一直都是在骗她,只为了让她助他拿到天帝之位。 可灵玉诚然不想就这么作罢,她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最后还留在凌云身边的,灵玉起身绕到凌云面前,一双丹凤眼里满是气愤,威胁道: “陛下若不兑现承诺的话,就休怪我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让这天族都看看,天帝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灵玉抬脚就往凤云宫外走去,凌云也不急,反倒不紧不慢地说着。 “呵,不知下次开战,墨玦还能活多久?” 灵玉登时就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使劲咬了咬嘴唇,半晌,才回过头来,恨恨地看着凌云,但语气里也稍稍软了一些。 “你……你就一定要用别人的软肋威胁吗?” 凌云一副毫无惧怕的样子,俊朗的脸上也浮起一丝瘆人的冷笑。 “能威胁住不也是本座的本事?你若不在乎墨玦的生死,你大可现在将此事说出去,那就别怪本座让墨玦一起给本座陪葬了。” 灵玉紧闭双眼,心里万分痛苦,她可以不在乎她的名声,可以不在乎别人如何想她,但她不能不在乎墨玦,她认命了,语气里也透着绝望,道: “好,只要墨玦平安,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凌云满意一笑,拿出一个瓶子递给灵玉。 “将这个药喝了。” “这是什么?” “能送走你肚子里那孩子的药。” 灵玉深感匪夷所思,她不是不晓得凌云心狠,却未曾想到,他对他的亲生孩子也能下此毒手。 “这可是你的亲生孩子。” “那又如何?在别人眼里,他如今是你和父帝的孽种,可不是本座的孩子,你最好识相喝了它,不然,你知道本座会怎样的。” 凌云阴狠地凝视着灵玉,灵玉也知晓凌云的威胁,只得颤抖地接过药。 “好,我喝。” 如此,才让凌云满意地离开了。 灵玉瘫坐在地上,两行清泪也自她妩媚动人的脸庞滚落下来。 曾经,她爱的人不能与他相守,如今,就连她的孩子她都留不住,抚着腹肚,自嘲地笑了笑她这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命运。 心下却也觉得,这样也好,与其有像凌云这般丧心病狂的父亲,不如不出生,反正这个孩子也并不被期待着出生。 灵玉将药一饮而尽,等待着她和这个孩子的缘分结束,没过几个时辰,药性便发作了。 灵玉痛苦地捂着肚子,豆大的汗水也从额头上渗了出来,裙摆上也随之晕染了点点鲜红,似一朵红艳的凤凰花般。 突发这样的状况,洛花也慌了,她赶忙去找了药王,而碧荷便跑去通知凌云。 待凌云赶到时,灵玉已经虚弱地躺在床上,凌云紧握住灵玉的手,焦急地询问着药王。 “灵玉如何了?” “回陛下,娘娘小产了。” “什么?” 凌云的语调有些提高,药王赶忙解释道: “回陛下,娘娘服了药物才导致小产,不过好在娘娘年轻,好好休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凌云适才面对灵玉,摆出一副痛心的神情。 “你为什么这么傻?” 然灵玉看着凌云那副虚伪的模样就深感恶心,只面无表情道: “灵玉自知怀着不该有的孩子,怕陛下蒙羞,灵玉就服药打掉了他。” “灵玉,本座没有怪过你,这不是你的错,本座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你不要感到自责,你养好身子,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一屋子的人都觉得凌云是如此情深义重,只有灵玉才知道,凌云是那么心机深沉,演技高明。 归来四 这之后没过几日,元安便来觐见新天帝,云清宫内,凌云头也不抬地批阅折子,嘴里却说着。 “今日凤君来此,有何贵干?” 元安一脸讨好地笑道: “陛下,如今您已贵为天帝,可莫要忘了当初许下的承诺啊。” 看来元安是来让他兑现承诺的,凌云放下笔,缓缓抬眼,看向元安。 “凤君不提,本座还不想说,既然凤君提了,那本座就想问问你,你是如何养出这等好女儿的?” 说这话的同时,凌云还怒拍了一下桌子,脸上的神色也十分严峻,元安不明白凌云为何这般怒气冲冲,便赶忙询问。 “陛下何意?不知灵玉做了什么,让陛下生这么大气?” 凌云冷冷道: “哼,你可知本座的父帝为何自毁元神?还不是因着和你那好女儿事情败露,无颜再面对本座,才自毁元神的。” 元安一头雾水。 “这……这不是陛下想的计策吗?怎么会是……” 话还没说,就被凌云打断了。 “计策?你莫不是以为,这是本座的阴谋吧?你自己心里清楚,灵玉不爱本座,饶是本座再厉害,也不能逼得灵玉同意当众承认自己不检点不是?这件事分明就是灵玉个人所为,与本座毫无关系。” 凌云的话让元安大惊失色,辩解道: “陛下,灵玉不可能这样做的。” 凌云的怒火却并未平息。 “不可能?她连孽种都怀上了,觉得愧对于本座,自己将那孽种打掉,凤君不信,大可去问药王她是否已经小产,是本座不计前嫌,还能留她侧妃之位,凤君还想得寸进尺,让本座把这天后之位给这等无耻之人吗?” 元安一时有些慌神,但见证据确凿地摆在眼前,他也无颜再为灵玉说情,却也绝不能因为灵玉,就让他乃至他的儿子遭到凌云的嫌弃。 灵玉不过一个女子,又不是能继承君位的儿子,左不过也嫁人了,那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元安顿时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 “不想灵玉竟如此糊涂,真是辜负陛下的一片心意,也真是让整个鸟族为她蒙羞,陛下放心,本君与这个不孝女再无关系,只愿从此效忠陛下,还请陛下不要迁怒到本君的儿子。” 凌云深知元安是极爱面子之人,将这件事推到灵玉身上去,因着面子,元安也不会真的去问灵玉事实真相。 就算去问,还有墨玦这个把柄,灵玉也会将此事揽在身上,这个计谋,无论如何必会成功的,凌云微微一笑,语气也平息了下来。 “凤君的忠心本座自然知道,本座虽不能给灵玉天后之位,但毕竟夫妻一场,本座还是会对灵玉好的,至于先前的承诺,本座也定不会食言的,凤君尽可放心。” 凌云如此大度,元安心中万分庆幸,谢过凌云后,便告退了。 只是此事却也让元安觉得颜面扫地,回到凤宫后,他就脸色阴沉地坐在座上,死盯着眼前的空气。 凤后见元安已经回来,可脸色不佳,不知是不是灵玉出了什么事,出于关心,便问道: “君上,您为何如此不开心?可是灵玉出了什么事?” 哪知这一问,也就是触到了元安那敏感的神经,他登时就满腔怒火,一拍桌子,吼骂着。 “你不要再提那个不孝女了,都是你给本君教出这等荒淫无耻的女儿,可真是将我鸟族的脸都丢尽了。” 凤后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个激灵,心中是怕极了,可毕竟事关她的女儿,她还是心急如焚地询问元安。 “君上什么意思?灵玉做什么了?” 元安怒瞪着凤后。 “做什么了?你那好女儿与先天帝私相授受,还怀上了孽种,被陛下发现了。” 凤后瞬间瘫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怎……怎么可能?灵玉怎么会这样?” “还怎么可能?你那女儿都已经自堕孽种了,如若不是心虚,又怎么会如此做?还好陛下不计前嫌,心存仁厚,还念着与灵玉的夫妻之情,并未迁怒到鸟族,本君告诉你,以后这个贱妇与鸟族再无关系,你莫要在本君面前再提到她。” 眼见元安发了极大的火气,凤后一向懦弱无能,即便是当初,她深知灵玉的心思,却都不敢为灵玉的幸福再努力劝说一番。 如今即使灵玉受着侮辱责骂,她还是不敢对元安多加斥责,甚至连为灵玉平反都做不到,只能泪流满面地瘫坐在地上,缄口结舌。 而来此进谏的墨玦,无意在门外听到这些话,他登时震惊不已,他晓得灵玉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和灵玉相识这么多年,灵玉恪守规矩,洁身自好,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墨玦听不得元安侮辱灵玉,推门进去就道: “君上,灵玉不会这样做的。” 元安被这声音来源吸引,看向门口,发现是墨玦擅自闯进来,那是一波火气未平,另一波火气又起。 “你放肆,本君的凤宫也是你可以随意闯的?” “君上,灵玉她……” 墨玦的话还没说完,凤君就拍着桌子吼道: “本君说了,不许再在本君面前提起这个贱妇的名字,以后她是死是活,都与鸟族没有关系,你是本君的部下,就要守着本君的规矩。” 元安说起灵玉时,就只当灵玉是一个“东西”,言语之中,就好像并未把她当过女儿一样,而这个“东西”,还是一个满是污秽的“脏东西”。 现在,他迫不及待地要把这“脏东西”从他的身边踢除,就好像如此做,他能变得更高洁一般,且贱妇一词,也让墨玦心中恨意四起。 “君上,她是你的女儿啊,你怎可不相信她?还侮辱她。” 然此时的元安哪还能听得进去,他满脑子都是气灵玉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和赶紧与她脱离关系不惹怒凌云的想法,他甚至都没注意到,一向尊礼重道的墨玦对他的称呼已然不是“您”了,直不耐烦道: “哼,本君没有如此下贱的女儿,你给本君退下,本君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元安这般冥顽不灵,墨玦也不再多费口舌,转身出了凤宫,回到念灵宫中,此时的墨玦怒火中烧,那些早在与灵玉被迫分离时就已萌生的想法,也不能再禁锢于他的心中了,他心下直狠狠地想着: 我从未见过你这种无耻之人,不顾族内将士的死活,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这样侮辱,我为什么还要忠于你这种昏庸的君上?你以为你还有多少人心?将士们早就想造反了,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让我来推翻你的□□。 鸟族一次次被元安逼迫着为凌云卖命,无数将士死于战场,他们早就对元安心怀不满了,而墨玦与这些将士出生入死,又救了许多差点死于魔军之手的将士,鸟族的将士们对墨玦都是心存感激,誓死追随墨玦的。 就在那夜,墨玦起兵反叛,将毫无防备的元安以及无能的凤后刺死于寝殿之中,为他和灵玉,乃至无辜丧命的将士们报了仇,并在鸟族将士地强烈推举下,也承袭了凤君之位。 短短的时日里,天族与鸟族先后易主,这样的大事自然不出半日就传遍了六合四海,丞泽也很快得到了消息,便匆忙将这事回禀给了凌云。 “陛下,南方圣境起兵反叛,昨夜,凤君已被自己的将军墨玦,带兵杀死在寝殿之中,现如今,墨玦已经为新凤君了。” 凌云丝毫不紧张,只看着手里的书本,淡淡回应道: “本座知道了。” 丞泽却为凌云急得不行。 “陛下,丞泽听闻,灵玉娘娘与墨玦是旧相识,在灵玉娘娘嫁到天宫前,还曾与墨玦私奔过,却被先凤君追回了,现如今墨玦已为新凤君,大权在握手中,不知墨玦可会带兵攻打天界,抢回灵玉娘娘?” 凌云轻笑一声。 “呵,丞泽在本座身边多年,也聪明了许多,的确,灵玉与那墨玦情投意合,一招得权,墨玦必然会来抢灵玉。” “那陛下有何应对?” “无需应对,他来自是为了灵玉,只要有灵玉这个把柄,还怕他不成?” 是时,丞泽才明白了凌云的意思,也晓得他为什么一直如此淡定了,没有再多言,便退下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墨玦率领大队人马攻入天界,云清宫内,凌云悠闲地坐在院中,与自己博弈棋局,墨玦进来,低眸看向凌云,眼里充满着恨意,语气也格外冰冷。 “陛下还能在此下棋,可真是好兴致,本君从天门进来,一路到陛下宫中都无人阻拦,可想而知,陛下早就知道本君会来,对吧?” 凌云淡然一笑,并没有抬头,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正是,不然凤君觉得,这偌大的天宫可能连个守卫都没有吗?” 墨玦冷冷道: “那陛下也应该知晓本君的来意吧?” 凌云微微颔首。 “自然知晓,不过,本座倒想问问,为了一个女人开战,值得吗?” “呵,只要是灵玉,做什么都值得。” 凌云将指尖的棋子扔回棋盒里,起身走到墨玦面前,语气里假意地赞赏道: “好,凤君果然深情,只是……” 顿了顿,有些挑衅地看了看墨玦。 “本座就是不放人,你又能如何?” 墨玦也一丝冷笑浮于嘴角,回以威胁道: “若陛下执意不肯放人,那就休怪本君无情,取了陛下的性命了。” 可毕竟墨玦还是嫩了些,对于抓人软肋的把戏,还是凌云更胜一筹,但见凌云丝毫不慌,薄唇微微勾起,轻声一笑,继而眼里透着杀气,冰冷地看着墨玦。 “本座的命,凤君自然不放在眼里,但不知灵玉的命,在不在凤君眼里?” 墨玦心下一颤,却还故作镇定,道: “陛下何意?” “凤君是个聪明人,虽说鸟族的大军堪比天族,甚至比天族强,若真的开战,本座的胜算也不高,但凤君不要忘了,就算本座如何胜算不佳,可灵玉还在本座手里,即便是凤君杀了本座,但依本座的修为,想让灵玉给本座陪葬也是轻而易举的,不知凤君是想抢回一具无用的尸体吗?” 凌云是个运筹帷幄的好手,他很清楚每个人的弱点在哪,而凌云也会利用这些弱点,将对方抓得死死的。 果然,墨玦现下已不再是镇定自若,拳头紧握着,甚至可以看到微微颤抖,凌云继续道: “凤君是爱灵玉的吧?灵玉活着凤君才活着,若灵玉死了,凤君还会想活吗?” 墨玦死死地瞪着凌云,却不敢做任何举动,只从嘴里生生挤出一句。 “你威胁我?” 凌云也并不否认。 “呵,算是吧,本座和凤君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只要凤君退兵,本座就保灵玉永世安康,凤君的南方圣境,本座也再不踏足,从此与鸟族再无交集,可好?” 墨玦心中的怒火不停地燃烧着,可他自是明白,有灵玉这个把柄,凌云胜券在握。 如今他作为一族之君,他不能只想着他自己,还要考虑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况且,他也不希望灵玉出事,他做这些,不是为了最后带着灵玉的尸体回去的。 墨玦紧闭双眼,重重地喘息一声,为了灵玉好好活着,也为了将士们以后可以不再担心战死沙场,墨玦只能妥协退兵。 “好,只要灵玉安好,本君……愿意退兵。” 墨玦转身出了云清宫,带兵离开了。 天界众仙都道凤君墨玦进攻天帝,却被天帝陛下不费一兵一卒,轻松击退,真是自不量力,让人笑掉大牙,然墨玦不在乎,管旁人如何说,只要灵玉安好,别的他什么都不在乎。 归来五 因着魔族还是一直不□□分,屡屡战败后没多久就再次挑衅,凌云的登帝大典也就推迟了,而对于魔族这种举动,凌云也不能再忍下去了,先前没有尽全力,却已经将魔族打得连连败退,可这都没能让魔族长了记性,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心狠了,凌云并非无脑之人,他虽阴狠毒辣,却在政事上也有着自己的实力。 魔族的再次挑衅叫嚣,他迟迟没有管已经两月有余,魔族还道这天帝陛下定是因着没有鸟族帮衬,感到怕了,却未曾想到,凌云暗里部署了一个绝佳的破魔阵,操练了两个月的兵,一场突袭,仅凭一天一夜,就让魔族彻底退了回去,旗开得胜,凌云将庆功宴与他的登帝大典并于一起,设于七日之后。 一直昏迷的久久也于几日前醒来,还一时轰动了整个鬼界,原是因着那些鬼侍每天伺候一个半死不活的仙子,时间久了也就有了懈怠,时常不按时喂昏迷的久久喝药,就在几日前,那几个鬼侍又是偷懒睡过了头,醒来时却发现已经两顿没有送药过去了,饶是她们再懈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便还是熬了一帖药,送了过去。 进门之际,就发现久久茫然地坐在床上,闻听有人进来,她方才回过神来,颇有些害怕地向后缩了缩,而那鬼侍也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不是她眼花,是久久真的醒了,将药放下,鬼侍赶忙去通知鬼王,鬼王一阵欣喜,带着鬼医婆子一道前来,一经把脉,不是回光返照,是真的清醒了,鬼王也算开心,忙问向久久。 “仙子可还记得自己是哪路仙家?叫什么名字?” 久久不大明白他说的意思,却仿着他的话道: “仙……子?名……字?” “嗯,你可还记得?” 久久略有些委屈地摇摇头,鬼王有些无语凝噎,却也不想放弃,又问了句。 “那你可会什么你独有的法术?” 久久疑惑地偏头,看了看鬼王,半晌,又道: “什么是……法术?” 鬼王瞬间泄了气,这副模样俨然是个傻子,还问什么问,有句话叫红颜薄命,她长得这副好容貌,掉入这忘川之中,没薄了她的命,却也叫她痴痴傻傻,可见老天还是公平的,但看久久那模样也是可怜,虽说有些痴傻,坐在那儿却也显得乖乖巧巧的,鬼王已为人父,心肠比着他年轻时也软了些,想着若是他的孩子,这般痴痴傻傻地被人捡了去,那他也定希望,他的孩子能被好好地照顾。 惋惜地叹了口气,却见久久对她身旁的那把桃灵剑来了兴致,她拿起那剑,眼里颇多喜爱地盯着那剑上的桃花图腾,鬼王想着这剑与久久一道而来,还救了她,可见这剑一定和她有关,她又喜欢这剑上的花,那不如先让她熟悉熟悉,没准哪天就想起来了,便试探着问道: “你可是喜欢这花?” 久久点点头,鬼王柔声与她拉近距离。 “这花叫桃花,可惜鬼界没有,你若是喜欢,本王叫人去给你从凡间带来几枝,可好?” 久久重重地点点头,嘴角也浮起一丝微笑,却也是转瞬即逝,然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鬼界侍女不少,知晓此事的更是不少,这一传二传的,就将此事传了出去,转眼七日已到,诸多受邀的仙家云集九重天,作为天帝陛下亲弟弟的凌风,自然不能不去,他无心跟那些看着眼生的仙家套近乎,只和婉月坐在一旁,却也能清楚地听到这些仙家讨论的那些八卦,而离凌风不远处的地方,还真有两个仙者,长相不是那么精致,可以说极为普通,举止倒是颇为端庄,但听那身着鸦色衣服的仙者道: “诶,你可听说鬼界的那桩事了?” 同他站在一起的苍衣仙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说的可是鬼界那个来历不明的仙子?” 本对鬼界之事不感兴趣的凌风,闻听有来历不明的仙子,又因他一直找不到久久,心中便泛着嘀咕,与婉月对视一眼,起身走向那二位仙者。 “不知仙友说的这事是怎么回事?” 二人闻声回头,见是凌风,赶忙行礼道: “小仙参见二殿下。” 凌风淡淡一笑。 “不必客气,刚刚二位仙友所谈之事,本神略有兴趣,二位仙友可否说上一说?” 那两个仙者闻听凌风也感兴趣,一改先前客气的神态,如同凡间那说书先生般,故弄玄虚地说道: “这事是个奇闻,大概是四个多月前,鬼界的忘川河里掉进去一个绝世美人,幸亏发现得早,将那美人救了出来,不然,那美人也就彻底地魂飞魄散了,然那鬼医婆子一番把脉,才知道这美人是个仙子,但因着被那忘川河里的孤魂啃噬的元神不全,也探不出有无真身,是哪路仙家,便留在鬼界一直养着,这不前些日子,那仙子已然清醒,但却痴痴傻傻,终日拿着一只桃花枝坐在院中发呆,不大爱笑也不大与人说话,真是可惜了啊!” 苍衣仙者对她是哪路仙家倒不关心,反倒追问着。 “可真是美人?我看是你信口胡诌的吧?不然谁会放着一个美人不要,将她扔在那忘川河里,况且你少框我,鬼界多是彼岸花,哪里会有什么桃花,我看这事不真,不真。” 苍衣仙者一脸怀疑的模样,倒让鸦色衣服的仙者有些气急败坏。 “你还别不信,这就是真事,那真是一个美人,据说长相清丽脱俗,就是有些痴傻,而且,说是那日将美人救起的并非是鬼差,而是一把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剑,将那美人从水中托起,还有那花也不是我框你,是鬼王叫人从凡间折去的。” 停口之时,还顺带白了苍衣仙者一眼,此间,凌云也进了来,众仙也都停下闲聊,均向凌云庆贺。 “恭贺陛下承袭天帝之位。” 凌云稳稳上座,淡淡道: “诸位仙家不必多礼,开席吧。” 话毕,丝竹之声随之传来,女仙的舞蹈也美奂美仑,众仙一派祥和宁乐地把酒言欢,此情此景,凌风却融入不进去,刚刚那二仙所说与久久十分相似,时间也大体都对得上,眼下只有确认久久的桃灵剑还在不在望月阁,就可以了,向婉月使了一个眼色,婉月也登时领会了其中之意,随后,婉月的手不经意地碰到桌上的酒杯,那酒杯稳当地落在凌风的衣摆之上,瞬间就被杯里的酒染湿一片,婉月连忙请罪。 “奴婢不是故意的,还望二殿下不要怪罪奴婢。” 如此乖觉的模样,让其他仙者也都心生怜爱,纷纷劝道: “这小仙侍恐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时失了手,不若看在陛下今日设宴的面子上,二殿下就饶了她吧。” 许是这场宴会让众仙兴致盎然,谁也不愿被扫了兴致,便都附和着。 “是啊!” “是啊!” 凌云双眼一扫凌风,没有过多情绪,拿起酒杯,淡淡地说了句。 “去换身干净衣服吧,别扰了诸位仙家的兴致。” 凌风俯身行礼。 “是,那臣弟就先告退了。” 二人匆匆回到望月阁,在偏殿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果真不见久久的那把桃灵剑,婉月颇为担心,语气里也十分焦急。 “想来那仙子大概真的是小久,明日离忧殿下就会回来,我们明日便去看看吧。” “好,我们明日就去。” 虽是这么应承了婉月,但眼下,凌风却希望那仙子不是久久,他宁愿再去花费时间找她,也不希望久久痴痴傻傻地出现在他面前,翌日,离忧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在院中等了他一日的凌风,见到他的那一霎那,马上道: “跟我去鬼界,小久好像在那里。” 这对离忧来说是个好消息,他来不及说什么,匆忙跟着凌风与婉月赶去了鬼界,幽冥殿内,鬼差前来禀告。 “王上,天族二殿下与天狗族的殿下在外求见。” 鬼王先是怔了怔,随即,微微蹙眉思考着: 本王与他二人并无什么交集,怎的就来鬼界求见了? 可人既然来了,也不好不见,便道: “请进来。” “是。” 鬼差得令出去,不多时,凌风三人走了进来,鬼王迎上前,俯身行礼。 “不知二殿下与殿下前来鬼界,有何要事?” 离忧也没心与他客套,开门见山道: “王上这儿可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仙子?” 听闻是这件事,鬼王连连点头。 “是,是,殿下可识得她?” “王上快带我去,一见便知。” 鬼王不敢耽搁,带着他们三人匆匆去了忘川殿,一进院子,几人心中的大石头瞬间就落下了,那坐在椅子上的背影正是久久,离忧赶忙过去半蹲下来,满脸喜悦地叫着她的名字。 “久久……” 久久愣了愣,看了他半晌,才展出一丝天真无邪的笑容,问道: “我们……是不是见过?” 离忧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继而逐渐消退,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久久,而一旁的鬼王也同样不可置信,他倒不是因为久久痴傻,而是因为这些个时日,久久不怎么说话也没有笑过,却在见到离忧后竟然笑了,沉默许久,离忧才硬扯出一丝苦笑,低声道: “是啊,我们见过。” 久久也似觉得眼前之人熟悉,而自见到这男子起,她也是满脸收不住的笑容。 “那,你可知道我的名字吗?之前他问我,我的名字……” 久久指了指鬼王,继续道: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名字,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他,但是,我有听过她们几个……” 又指了指那几个一直伺候她的鬼侍。 “有时会叫我小傻子,这是不是就是我的名字啊?” 离忧的眼睛随着久久的手指,扫过那几个鬼侍,刚刚还是满眼疼惜的他,瞬间转变成满眼怒火,诚然吓得那些鬼侍全都身形一震,她们哪里能想到这傻了吧唧的仙子,竟认识这等身份尊贵的神仙殿下,况且,她们每次都只是私语之时才会这么称她,哪想到她耳朵竟会如此尖,便都纷纷跪地求饶。 “奴婢知错了,奴婢不知道这位仙子身份如此尊贵,奴婢错了,还请饶了奴婢。” 凌风低眸看向地上的几个鬼侍,语气里也颇为冷漠。 “若是无心之失那就也罢了,本神与离忧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是鬼王不知,这仙子乃是天狗族云廷帝君之女,云廷帝君可宠得紧,平时连骂一句都不舍得,若是让他知晓此事,您说他会怎样呢?” 鬼王不傻,自然明白了凌风的意思,诚然他也不想包庇这几个鬼侍,毕竟为了几个不懂分寸的鬼侍去开罪凌风和离忧,显然是不值当的,便微微颔首,道: “是,本王明白了。” 又向鬼差发号施令。 “背后乱嚼舌根,把这几个鬼侍的舌头拔了,再送入轮回之中,永不许再入仙籍。” 虽说凌风几人不满久久受了欺负,只是一句难听的话而已,罚得确实过了,便道: “罢了,本神师妹受伤未愈,见不得血腥,这舌头就先留着吧,只除了仙籍,送入轮回就可以了。” 凌风开了口,鬼王也得给着几分面子,应了下来,便让鬼差将这些个鬼侍全部带走了。 归来六 已然替久久出完气,离忧也收了眼神,只满眼心疼地看着久久,低沉的嗓音轻声道: “我带你回家。” 久久懵懂地点点头。 然男子又怎会有女子那般细心,但见久久这般痴傻的模样,婉月就知她这伤定然不轻,凌风与离忧恐怕只想赶快带她回家,也想不起来再问什么了,婉月便问向鬼王,道: “王上,婉月还有一事想问明白,小久她现下有些痴傻,可会痊愈?” 鬼王便将久久的现况说与婉月听。 “鬼医已把过脉了,公主是因着元神不全才会痴傻,说是上古有一种神药,有生魂补魄之效,只是鬼医也不知这药生在哪里,只说若能找到这药,再加以一些补气生血之药,淬炼在一起,凝成一颗生魂丹,便可痊愈了。” 离忧也不是不知礼数之人,况且刚刚之事,鬼王诚然没有包庇之心,可见也是心善的神仙,离忧微微俯身谢礼。 “谢王上多日对久久的照顾,待久久伤愈后,我们定会再来登门,郑重致谢。” “殿下不必客气,这都是本王该做的。” 客套一番,几人也不再逗留了,可见久久这般模样,也定是不会飞行之术了,离忧将久久抱在怀里,御着桃灵剑离开了。 久久虽说痴傻,但看她与这几人飞在空中,一时新奇得很,也高兴得如同孩子的模样。 一路上也得知了名叫离忧的男子,是她未成婚的夫君,凌风是她的师兄,婉月则是她最好的姐妹,其实久久也不知这些都是不是真的,只是他们说了,她就有种想相信的感觉。 一路飞回阴山,直到一处凌风他们从没来过的地方,才落了下来,那处地界也在阴山,却仙泽缭绕,想来是这阴山仙气最为旺盛的地方。 四面环山,水流清澈,一块大石上,苍劲潇洒的书法刻着“桃花源”三个大字,一座典雅的房子,房子后有着许多翠竹,房前一颗桃花树,是久久最喜欢的白瓣粉蕊的桃花。 微风吹过,零星的花瓣随之飘落下来,桃花香与竹子的清香混在一起,甚是好闻。 久久呆在忘川殿里,也不知外面还有这样的景象,她就如几岁孩童般,兴致勃勃地东看看西看看,玩得不亦乐乎。 凌风却见这桃花树极其眼熟,眯着一双星目想了半晌,蓦地,才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回头问向离忧。 “这树不是久久种在玉虚宫门前的吗?” 离忧点点头,满眼心疼地看着树下那个智如孩童的久久。 “是啊,就是久久去天宫后,我又回了崆峒山,与师父打过招呼,将这树移了过来,久久曾经说过,想住在一个有山有水有桃花树的地方,我一直记在心里,在她去天宫那段时间,我就为她找到了这个地方,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不想却发生了这些事情。” 顿了顿,又看向凌风。 “这地方我爹娘他们也不知道,我不想让他们几位老人家担心,师兄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这些事情,至于久久,我会尽快找到那个生魂结魄的药为她疗伤的。” 凌风理解离忧的意思,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好,我会保密的,不过,那个药也不用你去找,小久如今的状况不适合一个人,你在这桃花源陪她,我会去天宫的藏书阁找到那药的资料的。” 离忧颇为感激地看向凌风,却听闻屋内一阵惊呼的声音。 “哇!” 二人对视一眼,忙向屋里跑去,本以为是久久出了什么事,却见久久站在一袭嫁衣前,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嫁衣。 那嫁衣十分漂亮,代表着天玄地黄的黑金色相间,又带着喜庆的红色,久久喜爱地抚摸着那衣服上绣的朵朵桃花,问向她身旁的婉月。 “这衣服好漂亮啊!我可以穿吗?” 婉月轻声道: “这是嫁衣,只有在大婚时才可以穿。” 久久懵懂地问着。 “什么是嫁衣?” 对于久久而言,她只是想弄懂这个她不明白的词汇,可在旁人看来,就是极度窝心。 曾经的久久古灵精怪,聪明极了,若是见到这身嫁衣,她定会极其娇俏地向离忧撒娇,或许还会附上一大堆要求,直到离忧悉数答应,才会同意嫁给他,如今却这般痴傻地问着什么是嫁衣,怎能不叫人心疼。 婉月一路隐忍着悲伤的情绪,却在此时,眼里也蒙上一圈水雾,不知如何作答。 离忧心中自然也像是被人拧着一般,却还是扯出一丝只对久久有过的温柔笑颜,伸手摸摸久久的小脑袋,柔声道: “嫁衣就是你穿上了,就是同意嫁给我了。” 久久不大明白这嫁究竟是何意,可她喜欢这衣服也想穿,双眼透着稚气,向离忧撒娇道: “那我现在就嫁给你,我现在就穿上,好不好?” 离忧怔了怔,他不是不知道久久只是想穿这衣服,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想轻易回答,他曾想过久久会是真心答复他,而并非这种情况。 但如今的久久又怎会想到这么多,她只道离忧不回答,大概是想拒绝她,而她也如孩童那般,得不到喜爱的东西便想哭泣。 久久撇了撇红润的小嘴,泪眼汪汪地看着离忧,离忧一忍再忍没有作答,却叫久久眼中的泪水越积越多,离忧最终还是心软了,只好柔声道: “好,我们现在就成婚。” 婉月与凌风皆满眼震惊地看向离忧,离忧明白,他们大概是觉得他太过草率了,可是能让久久开心,草率也无所谓了,离忧将他自己的那套婚服拿在手里,看向婉月。 “无事,她开心就好,你帮她换上,再梳妆打扮一下,我出去换衣服。” 婉月只好点头应允,离忧出去将门带上,在堂屋换着衣服,跟出来的凌风也帮离忧整理着,却也颇多担心。 “我知道你是为着她开心,我也知道你们有着婚约早晚会成婚,只是这般草率真的可以吗?几位帝君女君,就连师父都还没有来啊。” 离忧淡淡一笑。 “无事,久久本就不在乎大婚排场的,于她而言,有师兄,有婉月就可以了,只是……” 他眼神放空,顿了顿,才又拿起最后一件衣服穿在身上。 “我怕她痊愈以后就会后悔,毕竟她现在的话没办法太当真,其实我们刚回到族内时,岳父曾让我们早些举行大婚,却被久久拒绝了,她说是因为她还想再玩个几年,可那时候我就不怎么确定,她是不是已经认定她只要我了,毕竟若是认定了,又怎么会不想成婚呢?” 说到这,又淡笑一声,似在宽慰自己。 “不过没关系,我爱她就足够了,她需要我,我就会一直陪着她,若她有一天真的后悔了,只要她告诉我,那我便会放她离开,只是我也私心的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说起来,凌风一直因着他二人有着婚约,便也习惯性地认为他们一定会在一起,可如今这一番话,却也让凌风陷入了沉默。 是啊!如果久久真的没发觉她只是习惯有离忧在身边,那她有一天,遇到那个让她动心的人,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犯含糊? 可这事,凌风一时也想不明白,但有一件事,凌风却明明白白。 那就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离忧,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他怕久久伤心,他怕久久离开他,最怕的是久久不爱他。 但即便凌风知道这些,此时却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能安慰一句。 “放心,不会的。” 说话间,房门打开了,婉月扶着久久走了出来,久久一袭嫁衣,美艳动人。 素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胭脂水粉的痕迹,却还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如墨的长发如瀑布般,垂顺在身后,头上精致小巧的桃花婚冠也不显笨重,恰到好处。 离忧一手牵过久久柔嫩的小手,另一只手抚上久久柔顺的发丝,轻声道: “真好看。” 久久莞尔一笑。 “那我现在就是嫁给你了,是吗?那这身衣服是不是已经归我了?” “还没有,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才算礼成。” 闻听还没礼成,久久略有些着急,她生怕离忧将这衣服再要回去,赶忙拉着离忧道: “那……那我们快拜天地,喝酒吧。” “好。” 久久的要求,离忧系数答应下来,凌风那温柔的嗓音也如和风细柳拂过般,轻轻道: “如今几位帝君女君都不在,没办法拜高堂,不如从简吧,你们夫妻对拜,喝了合卺酒就算礼成,可好?” 离忧点点头,对着久久俯身鞠了一躬,却让久久怔住了,她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婉月轻声告诉她,向离忧鞠一躬就可以了。 她这才照着离忧的模样鞠了一躬,又接过婉月递来的酒杯,与离忧相对,一饮而尽了,而后,又欢欢乐乐地向离忧再次确认着。 “现在我们是夫妻了吧?这件衣服是不是已经归我了?” 离忧宠溺一笑。 “嗯,归你了。” 这可让久久高兴坏了,天真烂漫地蹦跳到凌风和婉月身边,转了一圈,问道: “师兄,月儿,你们看我好不好看?” 婉月自是难受地说不出话,凌风虽也心酸,却还是温柔一笑。 “好看,我师妹穿什么都好看。” 现在的久久和小孩子相差无几,一件好看的衣裳,一句简单的赞美,就能让她开怀地笑着,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是说来兴致就来兴致,说困也就困了。 开心地转了几圈就停了下来,打了个小哈欠,继而,无精打采地靠在离忧怀里,软糯糯道: “困了。” 离忧将久久搂在怀里,真是如哄孩子那般耐心。 “好,马上就睡。” 凌风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心中还怀揣着那件正事,便向离忧告辞了。 “快带她去休息吧,我们也先走了,这些时日,我尽量早些找出那药的下落,你耐心等我。” “好。” 凌风随手将久久留给他的发簪变了出来,递给离忧。 “这簪子是久久下凡前要我替她保管的,现在物归原主了,想来日后,还得靠你帮她挽头发了。” 苦中作乐一句,也使得离忧微微一笑,拿过那簪子,凌风便也拉着婉月的手离开了。 目送他们走了之后,离忧这才收回眼神,却发现,久久已然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没办法,离忧只好将久久打了一个横抱,进了内室。 这小家伙睡得倒也熟,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离忧只好单手抱她坐在床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替她取下了桃花婚冠。 可这衣服就脱得费事了,虽然离忧动作轻柔,却还是稍稍将久久弄醒了些,她眼睛半睁不睁,有些不大开心地哼哼几声,仿佛很不满意有人将她碰醒,离忧也轻声哄道: “乖,衣服脱了再睡。” 久久虽没有醒,却也任由离忧将她那身婚服褪了下去,之后,她便彻底地被放躺在了枕头之上,却觉身边空空凉凉的,她也大不满意,又是哼哼了几声,离忧的声音才再次从她耳边传来。 “我在,我抱着你睡。” 久久似乎寻摸到了身边的温暖,一翻身,钻进了那个让她觉得舒心的怀抱,小脑袋紧紧地贴在离忧的胸口上。 离忧也在久久的额头落下柔情一吻,她还不自觉地抖了一抖,着实可爱,让离忧宠溺一笑,心中也有了不少感慨。 他和久久之间,很少这样相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吵吵闹闹,如今,久久这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他倒更为喜欢了。 久久现在是他的夫人了,是他刚刚行了对拜礼,喝了合卺酒的夫人,虽然还没有完全的名正言顺,但能像现在这样,于他而言,这就足够了,再次紧了紧怀中的久久,离忧也合眼入睡了。 归来七 翌日,在一阵刺眼的阳光中,离忧醒来了,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却感右臂被压的动弹不得,他低头看去,原是久久枕着他的手臂,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处,睡得正甜。 离忧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家伙倒还挺有办法的,她定是因为那阳光刺眼,才做这样的举动,如此一来,就和黑夜没什么区别了。 离忧不忍将久久吵醒,想为她去做些吃的再来叫她起床,便轻轻将手臂从久久的头下带了出来。 久久睡得沉也没有醒,反倒自行翻了个身,小手也抬到枕头上,蜷成一个拳头状,就好似襁褓中的婴儿一般。 离忧穿上衣服,轻声走了出去,在厨房忙活了许久,才将熬煮好的清粥和一些开胃小菜端了进来。 却见久久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白嫩的小手也揉着眼睛,见他进来,嘴里还极软糯地嘟囔道: “饿了。” 离忧的嗓音虽低沉却满是温柔。 “那起来吃饭吧,已经做好了,衣服也给你放在床边了。” 久久点点头,拿起身旁的衣服穿了起来,双手笨拙地想将衣服带子绑在一起,却不大晓得这个该怎么绑,有些不开心地与自己较劲,也有些轻声地啜泣。 本在盛粥的离忧忽听得这小声的啜泣,有些不明所以,登时抬头看去,但见久久抹掉眼角的泪水,噘着嘴,再次与那衣服上的带子较劲时,他的心仿佛就像被针扎了一般,极其心疼。 久久现在就如同孩子,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意味着是最初的开始,她的脾性自然也像那懵懂无知的孩童,但凡她自己做不到的事,就会有一股莫名的委屈感,会想哭却还不肯放弃。 离忧没有嫌弃久久麻烦,相反,他放下手里的白瓷碗,走到久久面前,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带子,麻利地打了一个蝴蝶结,给她穿好了衣服,修长的手指拂去她眼角还未滴出来的泪水,轻声哄道: “别哭,我给你梳头,然后吃饭,好不好?” 久久略显委屈却乖巧地点点头,坐在梳妆镜前,眼睛却被桌上那只桃花簪子吸引了过去,一改刚刚委屈的神情,颇为喜欢地拿起来,端详把玩着那只发簪。 离忧也宠溺一笑,孩子嘛,都是情绪变化极快的,他拿起桃木梳,梳上久久的墨黑长发,那略显生疏却又熟悉的感觉不禁让离忧心头一震。 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给久久梳过头发了,但他记得停止的时间,却是在去了崆峒山之后,也忽地想起,他第一次给久久梳头发是与久久初识的第二日,思绪瞬间回到离忧五十岁的那一年。 天狗族的天狗崽子们都是如此,生长缓慢,一千岁才成年,那还得再过个千八百年的,才可以真正容貌长开,所以,五十岁的离忧也就相当于人间几岁的奶娃娃般大小的模样。 那日天色有些发阴,离忧也不知什么原因,一大早起床,他就被容怀与紫宁叫了去,还被容怀语重心长地问着。 “离忧啊,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已经长大了?是不是一个男子汉了?” 突如其来的问这种问题,离忧也有些发愣,但凭着年轻气盛,离忧瞬间缓过神来,重重地点点头,一脸坚定的模样,稚嫩的声音道: “我当然是个男子汉!” 容怀欣慰地笑笑,继续挖着坑。 “那男子汉是不是要顶天立地,要学会照顾人?” 年少无知的离忧又怎会知道容怀这是在给他挖坑,等他跳进去,他只道容怀是在考验他而已,又是一个重重地点头,道: “是,我现在就已经可以很好地照顾自己了,我都已经不用娘给我梳头发了,还有穿衣服,我都可以自己做。” 容怀适才放心地拍拍离忧的肩膀。 “好孩子,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可以住在这儿了,你要搬去你岳父岳母的家里住。” 闻听容怀的意思,年幼的离忧哪能想到那么多,他只知道,刚刚还向容怀炫耀自己懂事的他,下一秒就被容怀遗弃了。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离忧顿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容怀也瞬间被惊着了,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有些结巴。 “你看你这孩子,你……你不刚刚还说,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 此时的离忧哪管这个,容怀越这么说,他就哭得越伤心,还口齿不清地反驳着。 “我……我不是男……男子汉,做男子汉就……会被爹遗弃,我不……做,我不做……” 这毕竟是紫宁的亲儿子,紫宁如何不心疼,回手抽了容怀一下,将离忧揽在怀里,擦着他被眼泪沾湿的小脸,哄道: “忧儿乖,不哭,你爹不是那个意思,听娘跟你说,梦娘娘家有一个妹妹,是你未来的媳妇,妹妹小,没有人照顾她,你说你作为她未来的夫君,是不是应该照顾她?” 离忧也不是那么好骗的,虽停止了嚎啕大哭,却也撇着嘴,抽泣地问着。 “妹妹……今年多大了?” 容怀插话道: “她和你一天出生,你算算她今年多少岁了?” 容怀的本意是想通过计算年龄之事让离忧转移注意力,不再哭泣,哪想离忧根本就不按照他想的去说,头一歪,再次靠在紫宁怀里,哭得是痛心疾首。 “妹妹同我一样大,那她哪里小了?我为什么要去照顾她?” 紫宁慈爱地哄拍着离忧,眼睛却瞪了瞪容怀,略有些呵斥。 “你就少说两句吧!帮不上忙还净添乱。” 容怀只好撇撇嘴,不再说话,紫宁继续哄道: “妹妹虽然和你同一天出生,但是比你晚出生半个时辰,你说妹妹是不是比你小?” 离忧的小脑袋思绪一番,也觉得紫宁说得有道理,这半个时辰虽不算长,但终究是晚了半个时辰,也是比他小,离忧这才停止哭泣,抽抽嗒嗒地点点头,紫宁也扶正离忧的身子,继续说着。 “而且,她还是你未来的媳妇,你说你该不该照顾她?” 离忧联想不到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颇有些欲哭无泪道: “她是我媳妇跟我照顾她又有什么关系啊?” 紫宁一本正经地哄骗着。 “自然有关系啊,娘跟你说,这一个人一生只能有一个媳妇,你须得好好地爱护她,照顾她,她才会像小花一样慢慢长大,而你要是不去管她,她就会被别人带走,到时候,你就没有媳妇了,你想想,那时你看着别人都有媳妇可以暖被窝时,你没有,你会不会后悔?” 离忧仔细琢磨了一番,若是因为他的不努力失去了原本就属于他的,好像的确挺亏得慌的,看来这媳妇是个抢手的,得先下手为强,想通这点,离忧顺手擦掉脸上还未干的眼泪,郑重道: “嗯,那我去照顾妹……不,照顾媳妇,媳妇是我的,谁都不能抢,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二话没说,离忧转头跑回他的房间,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容怀佩服地打量着紫宁。 “不错啊!几句话就让你儿子就范了,比我厉害。” 紫宁一脸得意。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不多时,离忧就背着一小包行李跑了回来,同紫宁与容怀去到了云廷家中。 那也是离忧第一次见到久久,其实初见之时,离忧不大喜欢久久,原因就是他进门时,久久与他想得不太一样。 他本以为他这个媳妇是个素净可爱,举止大方的女娃娃,却不想,真是被久久颠覆了好印象。 当时的久久正在桌边吃着饭,也并未抬头看过离忧,云廷几个自见面起就一直寒暄,倒没空搭理他俩这小娃娃。 离忧便站在一旁,打量着久久,这素净可爱嘛,久久可以称得上,可是举止大方,那还是算了吧。 毕竟久久当时的那幅模样,说是不修边幅都不为过,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还不怎么会使筷子,就连汤匙拿得都不甚稳妥。 最后,她还索性将那汤匙扔在一旁,用手抓着碗里的食物吃了起来,弄得满脸满手都是饭粒汤汁。 离忧是颇为嫌弃,但想到这是他自己的媳妇,也就忍了下来,他走过去,捡起那汤匙,端起碗想喂久久吃饭。 可久久哪里明白,她只以为是这个她从没见过的小孩要来抢她的饭,顿时秀眉一蹙,粘了饭粒汤汁的手使劲就打了离忧胳膊一下,继而,好像她才是被打的那个,哇哇大哭起来。 在旁的那几个大人登时就回过头来,浮梦也赶忙将久久抱在怀里哄拍着,可久久却依旧哭个不停,还指着离忧诬赖道: “哥哥打我……” 容怀顿时有些气到了,脸色也变得十分严肃,推了推离忧的肩膀。 “你怎么能打久丫头呢?亏我还以为你真的懂事,你快给久丫头赔礼道歉。” 离忧本来被久久突然的哭喊吓得怔在原地,他不晓得他哪里做错了,他明明好心,为了久久,来到这里住,又为了久久,去学习喂她吃东西。 可久久打了人还诬陷他,容怀还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他,离忧内心深感委屈,却也有着他自己的小傲气,下巴抖了抖,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将碗扔在桌上,撒腿就跑了出去。 容怀本想追出去将他叫回来,却被云廷拦住,道: “你太宠惯久丫头了,我看是久丫头倒打一耙罢了,行了,你先回去吧,你儿子就放在这儿,保证他在去崆峒山之前养得白白胖胖的。” 云廷的保证容怀自然不怀疑,却也提点道: “不过,你也不要太惯着那小子啊!男孩子还是要让他皮实些才好。” “行了行了,走吧,唠叨得要死,没得叫人心烦。” 云廷与容怀就是这般模样,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但却每每亲热不到几刻钟就吵得翻天覆地,可也着实因为这样,他二人之间倒像是真的兄弟一般。 容怀没再说什么,只不屑地“哧”了一声,带着紫宁离开了。 归来八 自容怀与紫宁走后,云廷也出去寻找离忧,因着先前下了一场雨,地上有些泥泞,倒留了不少离忧的小脚印。 顺着小脚印找过去,果然,离忧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委屈地抽泣着,云廷轻轻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望着那还有些阴的天色,没有说话。 离忧的余光也早已瞥到了云廷,但看云廷在旁坐下的瞬间,离忧慌乱地擦擦眼泪,稚嫩的声音还透着一股倔强,道: “我没哭哦!只是眼睛有些痒痒。” 云廷明了地笑笑。 “那是自然,忧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哭呢?” 本以为要像容怀那般责怪他一番的云廷,非但没有骂他,还与了他极大的面子,离忧顿时抬眼看向云廷,带着一丝好奇,问道: “你不骂我吗?” 云廷好笑地看着离忧。 “我为什么要骂你?” 离忧怔了怔,才道: “因为妹妹说我打了她啊。” 云廷慈爱一笑。 “我知道忧儿没有,忧儿只是想喂久丫头吃饭,而且我也知道,其实是久丫头打了你。” “你怎么知道?” 离忧颇有些惊讶地问着云廷,云廷也将离忧的袖子提在手里,哄逗着他。 “因为忧儿的衣服袖子上粘了久丫头手上的饭粒,还没掉呢。” 继而,玩乐地挠着离忧的痒痒肉。 “看看,衣服脏了,小脸也脏了,你不是最爱干净吗?怎么还穿着这脏衣服啊?” 离忧登时被云廷挠得哈哈笑了一阵,直到云廷停手,离忧才止住大笑,只带着一丝浅笑顺势看去,果真,他的袖子已经被久久弄脏了,上面还附着些许饭粒和已经干了的污渍。 原来他这衣服都变得这么狼狈了,想来他哭成这个傻样也更加狼狈了,离忧不禁扑哧一笑,没再说话,但见离忧笑了,云廷才摸摸他的小脑袋,说起刚刚的事情。 “这次是忧儿受委屈了,你也不要怪你爹,他性子急了一些,但他心里是很爱你的,只是不希望把你养得娇气,他希望你能越来越坚强,你可明白?” 其实这些离忧都懂,刚刚的委屈也只是一瞬,更多的也是因为他这么小就离了爹娘身边,饶是再坚强,他心里也得有几分不舍。 他本想给容怀展示一下他的懂事,他的担当,希望容怀以他为荣,不要挂心他,却没想到,他还是不够担当,不够坚强,容怀没不舍得他,倒是他舍不得离开家,想放肆地哭一场了。 “我没有怪我爹,我都明白,云爹爹不必担心。” 如此懂事的乖孩子,云廷喜欢极了,往事已过,那便不要再徒增伤感了,起身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向离忧伸出手,轻声道: “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来,云爹爹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梦娘娘给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喜不喜欢?走。” 彼时的离忧对云廷是带着好奇的,他与容怀不同,容怀多是严厉之态,而云廷却十分随和且非常会与孩子沟通。 即便面对小小的他,云廷也没有半分摆架子的姿态,反倒放下身段与他玩笑,让他觉得很自在,这些诚然都是他老爹做不到的,虽然他晓得他老爹严厉也是为他好。 不过,不管是他老爹还是云廷,他都十分敬爱与钦佩,竟让小小的他也坚定决心,他日后一定会比容怀与云廷更加出色。 离忧收回思绪,天真烂漫一笑,握住云廷的手,乖巧地跟着云廷去了房间,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这还有点阴雨感的天色中。 翌日,离忧早早地起床了,打开门伸个懒腰的同时,微风也轻轻拂过,带来的丝丝凉意让他倍感舒服,他自行洗漱了一番,便捧着水盆出去倒水,却听得一阵哇哇大哭的声音传来。 离忧认得这声音,这是久久的声音,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本来是不想管她的,却听着她哭得嗓音都有些沙哑了,还挺可怜的,便放下水盆,向久久屋里走去。 推门进去,只看见久久趴在床上,放声哭泣着,离忧走过去,俯视着久久,然久久不是不知道他来了,只是没想理他,便继续抽抽嗒嗒,没有说话。 而离忧昨日也并未太看清久久的模样,毕竟她昨日可算得上蓬头垢面,只隐约看得出眉眼间还算可爱。 今日离近才发现,她虽小小的年纪,五官却极其好看,白净的脸上虽挂满泪痕,却也不减她半分美丽,可见日后长开了一定是个美人。 离忧不禁有些庆幸他自己命好,这媳妇虽说性格不太好,但脸却不错,也是一个加分项,昨日那几分对她的嫌弃也少了些,撇头看着久久,柔声道: “你怎么了?” 久久并未搭理他,反倒哭得更厉害了,离忧也没哄过人,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苦思冥想该如何之际,离忧忽地想起平日里紫宁生气时,容怀那副极有耐心的模样。 他便效仿容怀的方式,伸手擦了擦久久的眼泪,语气里充满了温柔。 “乖,你不要哭了,我和我爹学过一些变化之术,我给你变朵花看,好不好?” 说话间,于手中变出一支桃花枝,递给久久,久久不会这些,但见离忧凭空变出东西觉得甚是厉害,果真停止了哭泣。 她坐起身来,满眼好奇地接过那桃花枝,又拿起离忧的手反复检查一番,方才喜爱地摆弄着那桃花枝。 花瓣白白的,花蕊透着淡淡的粉色,久久的鼻子贴近吸了吸,桃花的淡香立刻涌进了她的鼻子里,让她的心情都好上几分。 久久喜欢这个味道,也对着离忧展开了第一个笑容,离忧顺势坐到床边,陪她一起赏玩着这桃花枝。 是时,久久才看清离忧的模样,他的皮肤很白,一双眸子就像星光般闪耀,粉嫩的薄唇也勾起一丝完美的弧度,尽显一股潇洒之意。 久久只觉得他长得好看,便有些发怔,但见离忧的嘴巴一开一合之间,声音也传到她的耳朵里。 “你可喜欢这花?或是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都会帮你找来,以后……” 久久没大听清离忧说什么,却怔怔地点点头,忽地对着离忧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离忧还未说完的话也登时卡在了嘴里。 他愣了愣,有些迟钝地抬手摸摸被亲过的地方,小脸顿时红扑扑地呆看着久久,却说不出话来。 显而易见,久久喜欢离忧送的桃花,这是她的第一支桃花,也是开在她年幼心灵上的第一朵桃花。 她喜欢离忧的花,喜欢离忧的容貌,更喜欢离忧这般温柔地哄着她,同样稚嫩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也是久久对离忧说的第一句话。 “喜欢这个花,也喜欢哥哥。” 久久的声音十分清透,毫无杂质,就如微风拂过离忧的心,让他心中一颤,昨日的那些不大喜欢也已然全都变成了喜欢。 离忧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容,愣愣地将刚刚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我会保护你。” 他的声音很轻,也不晓得久久有没有听到,因为此时的久久已然翻下床,坐到了妆台边。 离忧想着她大概是没有听见,不过没关系,反正他自己听到了,也记在了心上,这就够了,而久久再次唤他的声音,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哥哥帮我梳头。” 离忧起身走到久久身后,拿起梳子,抚上久久垂顺的青丝,柔声问着。 “你喜欢什么发髻?” 其实离忧也不大懂发髻这类的事情,他不过随口一问,久久却很认真地回身看了看他,又转了回去,道: “像哥哥这样的。” 末了,又加了句。 “我不大喜欢繁琐的,勒得头皮疼,哥哥这样的大方好看。” 离忧的发型是最为普通的,只从耳畔两旁梳起两缕青丝,束在脑后就可以了,却在久久眼里,这不是普通,而是大方好看。 离忧莫名有些开心,手上也开始了动作,梳了一个与他几近一样的发髻,最后,还从那花枝上摘下两朵桃花,别在久久的头发上。 思绪回到现在,久久还在把玩着那桃花簪子,现在的她诚然早已想不起这段往事了,可离忧却永远忘不了。 是了,那之后,他每天都会为久久梳头发,梳着久久喜欢的那个发髻,一直到去了崆峒山后,他就没再为久久梳过头发。 可如今却蓦然发现,久久从小到大,一直都梳着这个发髻,从未变过,不知是否是因为他给久久梳过的,所以,久久最喜欢这个发髻。 此间,久久的头发已然梳好了,离忧拿过她手里的簪子,将她耳畔两旁的发丝挽了起来,其余的墨黑长发如瀑布般,垂直在身后,搭上那一只桃花簪子,没有多余累赘,点缀了她本就无需多加修饰的美。 “好了,吃饭吧。” 久久乖巧地随离忧坐到桌边,小菜配着清粥,咕嘟咕嘟就喝个精光。 而凌风与婉月自从回了天宫后,便在那藏书阁里像无头苍蝇似的翻找着,然藏书阁里古今载籍,浩如烟海,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在一天之内看完的。 除了吃饭,凌风与婉月几乎是宿在了藏书阁,累了就在藏书阁直接靠桌小憩片刻,之后再起来翻找,可即便这样,也一无所获,丝毫没有找到有关那药的任何信息。 凌风有些急迫又有些沮丧,他不知道久久这么耽误下去会不会出事,便决定先带着婉月去药王殿里,求一些先前鬼医说的补气生血之药。 药王殿中,药王正翻看着医书,试尝着草药,但见凌风与婉月前来,他放下医书,行礼道: “老朽参见二殿下,敢问二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要来找老朽调理调理?” 凌风淡淡一笑。 “药王误会了,本神并没有不适,只是本神想要一些补气生血的良药,不知药王可否给一些?” 这类药材十分常见,药王自然没那么小气。 “那当然是可以的,老朽这儿刚好有一些极好的补气生血之药,老朽这就让童子给您包一些。” 又对着一旁仙童道: “去,把之前新得的那些极好的补气生血之药拿来。” “是。” 小仙童规矩,二话没说,转身去拿了,凌风也微微俯身谢礼。 “多谢药王了。” 药王却不在意地挥挥手。 “二殿下不必客气,药材的用处就是治病救人,能帮到二殿下,也算是这些药材的福气了,不过,老朽斗胆问一句,二殿下要这些药材,可是有哪位仙家受伤了?可有需要老朽帮忙的地方?” 药王如此说,凌风想着那鬼医婆子不知道靠不靠谱,不若还是再替久久好好检查一番,便道: “不瞒药王,确是有一位仙子受伤了,这仙子是本神的师妹,也就是天狗族的公主,她先前不慎掉入了鬼界的忘川河中,若药王不嫌麻烦,可否随本神去医治一番?” 听闻久久掉入忘川之中,药王脸色大变,本着医者父母心,药王也是慈悲为怀,颇为担心地与凌风道: “诶呀!那忘川河中孤魂的戾气与怨气颇深,掉下去就会被啃噬仙体,魂飞魄散,这可不是小事,老朽这就随二殿下前去看看公主。” “那就多谢药王了。” 恰巧仙童拿着那药过来。 “师父,药已经包好了。” 药王迅速接过药,放进早已背在身上的药箱里,与凌风婉月匆匆离开了,而得凌云旨意,一直监视凌风动向的丞泽也跟了前去,竟发现他们几人往下界阴山去了,他便十分疑惑。 前些日子,凌云说凌风自回天宫后就一反常态,成日呆在藏书阁里也不知在找什么,怕凌风生出什么事来,便要他看着凌风。 眼下这又是找书又是求药,现在又带着药王去到阴山,果然十分可疑,先前凌云已经将久久扔进忘川河中,难不成有什么变故? 丞泽心中惴惴不安,捏了个隐身诀,跟着他们去了阴山,果然不出所料,凌风没有向天狗族内走去,反倒来了一处名叫桃花源的地方。 一颗白瓣粉蕊的桃花树随微风拂过之时,飘散些零星的花瓣下来,那花瓣正落在树下一男子与一女子的身上或周围,而那男子正握着那女子的手,仿佛在写着什么。 丞泽眼力不错,一眼便认出那树下之人就是离忧和久久,他心中虽万分惊讶为何久久在这儿,却也想不明白,没敢再耽误,转身回了天宫。 归来九 桃花源中,离忧坐在树下,手握着久久白嫩的小手,教她写着字,那一笔一画写出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工工整整地摆在纸上,离忧低沉磁性的嗓音读给久久听。 “一生一世一双人。” 久久也学着离忧,只是略有些慢地读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偏过头,有些好奇地问向离忧。 “什么叫一生一世一双人?” 离忧解释道: “就是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就像我们,我们是夫妻,就要永不分离,这个就叫一生一世一双人。” 久久似有些明白地点点头,蓦地,低头在那纸上又添了几笔,停笔之时,将那纸拿给离忧看。 “离忧,久久,一生一世一双人。” 继而,还天真无邪地向离忧展开一个好看的笑容,离忧也是回以一个宠溺的微笑。 “好。” 下一刻,就听见有人走近的声音,离忧抬头看去,见是凌风婉月带着药王前来,便淡笑着问道: “师兄怎么把药王带来了?” 凌风轻声应着。 “我不太放心,还是想着让药王诊治一下,看看有无大碍。” 离忧也觉得凌风的话有道理,点点头同意了,药王便将药箱放在桌子上,伸手想去把久久的脉象。 却见久久眼神十分惊恐,向身后离忧的怀里缩了缩,将手紧紧地护在她的另一只手里,离忧柔声安慰着久久。 “别怕,这是天宫的药王,是给你看病的,不是坏人,乖,把手伸出来。” 久久适才稍稍安稳一些,任由离忧将她的手放在桌子上,却还是有些怯怯地看着药王。 药王搭上久久的脉象,仅片刻,原本还算平和的脸上忽地眉头紧蹙,又伸手探了探久久的眉心,问道: “先前二殿下要的那些补气生血之药,可是为了医治公主心脉受损之伤?” 在场几人顿时双眉紧锁,互相看了看,离忧开口问向药王。 “什么心脉受损?” 药王收了诊脉的手,如实回答道: “殿下,公主的心脉受了伤,而痴傻却是因为元神不全,想来这两处伤是在那忘川之中被孤魂啃噬才发生的,但是恕老朽直言,这补气生血之药只可治心脉受损,这元神破损是万万医治不了的,若想平复如故,还需替公主补全元神才可,可这若是在公主元神未散之时,将元神补在一起,还有的救,现下……” 顿了顿,惋惜地叹了口气。 “唉!” 先前凌风就怀疑,为何要在那生魂结魄之药里加入补气生血之药,现在看来,竟是为了医治心脉受损之伤。 但听药王也是说补全元神方可医治痴傻,可久久又错过了最佳时机,凌风心下便也凉了几分。 半晌,才再次想起鬼王先前说的那生魂结魄之药,凌风想着,这药大概也算药草里,也许药王会有所知晓也不一定,便透露一二,道: “本神还有一事想请教药王,不知药王可知道一种能生魂结魄的药材?” 闻听这药的功效,药王有些耳熟得很,皱眉想了半天,方才恍然大悟。 “二殿下说的可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生魂神草?” 但听药王知晓,凌风连忙道: “本神也不知它叫何名,只知它可生魂结魄,若药王肯定是生魂神草,那敢问药王,可知它长在何处?” “这……” 药王若有所思一番,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敲定什么主意一般,自手中变出一个上了封印的盒子,将这封印解开,自里面拿出一张纸,打开前,还警惕地向四周瞧了瞧。 但见周围一片漆黑,也没什么旁人,才将其彻底展开,放在桌上给凌风和离忧看,那上面没有什么文字,只有一株草的画像,与此同时,药王压低声音,一副神秘的样子,道: “这草是上回老朽同太上老君探讨炼丹之术时,无意在一本叫……叫……” 想了一阵,方才想起。 “哦!对,上古神草经的书里看到的,那书真真是好啊!里面记载了大量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好药,太上老君可宝贝得紧呢,老朽也是趁着老君去拿别的东西时,才偷着翻了几页,且因着那书里只它一个有这生魂结魄之效,所以,老朽对此记得十分清楚,这草长在巫山,叶似兰草,却只有两寸大小,成熟之后会结一红色果实,叶为生魂之效,果为锁魂之效。” 果真有这神草,离忧与凌风相视看了一眼,凌风便试探着问向药王。 “那有如此神药,药王怎么不前去寻找,将它炼制成丹呢?” 药王惊恐地撇撇嘴,将那纸叠得整整齐齐,摆摆手道: “诶呦!可去不得,相传那巫山之巅,有一颗由始祖天帝放在那里的仙药,一凰鸟栖息在那座山上看守着,本来那山是可以有人上去的,却说当年,有一黑蛇贪婪无比,妄想吃了那药增进修为,就被那凰鸟伤得近万年的修为功亏一篑,折损在了那巫山之上,而从那以后,甭管是哪路神仙都不可进去那山,可见这凰鸟不是什么近人情的主儿,老朽打不过那鸟,还是算了吧。” 如此看来,那凰鸟的确不是好惹的,仅因一条黑蛇,它便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从此再不许有人入山,可眼下久久需要这草,就算千难万险,离忧也要为她拿回这草,便问向药王。 “小仙有一事想请求药王,还请药王应允。” 离忧身份如此尊贵,开口求他,这着实让药王吓到了,忙俯身行礼道: “老朽怎么受得起,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离忧适才开了口。 “我会马上去将这草寻回,不知药王可否帮小仙开炉炼丹,制出这生魂丹?” 药王有些怔了怔,半晌,劝阻道: “殿下,这实在太危险了,那凰鸟凶猛好斗,连近万年修为的黑蛇都敌不过它,您又怎能打得过它呢?” “药王不必为小仙担心,还请药王答应小仙。” 离忧如此坚定,药王也不好再说什么,谁让是他多嘴又手欠地拿出这草的小像,让人家知晓了,那人家必定是要去寻的,为难地思绪一番,适才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好,只要殿下寻回此草,老朽必定替殿下开炉炼丹。” 离忧这才放下心来,俯身行礼道: “多谢药王了。” “那老朽就先告退了。” 药王话毕之际,便腾云离开了桃花源,然凌风却也万分担心,劝说道: “此行危险,还是你留下,我去找吧。” 是时,婉月满眼担忧地看向凌风,只是她那么懂事,又怎会不明白凌风师兄妹间的感情。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她也有上神的修为,那她也必定不会听凌风的劝阻,去为久久取草的,欲言又止了一番,还是没有将阻拦说出口。 诚然离忧也不是自私的人,自凌风说了那句话时,他的余光就瞥见婉月眼中那股呼之欲出的担心。 凌风有他自己的生活,有他自己在乎的人,怎可让他事事都为久久去做,况且为久久保驾护航,本就是他离忧的责任,的确不该旁人代劳,离忧淡淡一笑,轻声道: “还是我去吧,师兄替我在这儿照顾好久久,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 末了,向前一步靠近凌风,附在他的耳边,轻声打趣着。 “师兄,要想想婉月,她很担心你,她懂事不说,你不可像个木头一样,不顾及她的感受啊。” 虽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却让凌风心下一颤,作为大师兄,他早已经习惯去保护师弟师妹了,却未曾注意到,他竟然忽略婉月的感受那么久。 他回头看向婉月,却在对上婉月视线的那瞬间,“唰”的一下,婉月就将眼睛低了下去,是那么快,那么急迫,却还是被凌风捕捉到她眼睛上蒙起的那圈水雾。 凌风的身子僵硬在原地,他不知该说什么,他承认他在感情方面不如离忧那么大方,婉月伤心,他不是不难受,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做。 片刻,还是被久久打破了这四下的宁静,但见久久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软糯糯道: “离忧,我困了。” 话毕,自顾自地钻进离忧的怀抱,昏昏欲睡地靠在他的肩头上,离忧本就不舍,他心里不是不害怕他回不来,可这件事他又必须去做,轻轻一吻久久的额头,狠了狠心,扶正久久的身子。 “我与师兄还要商量一些事情,让婉月陪你进屋睡,可好?” 往常久久只要靠在离忧的肩头说句困,离忧便马上带她回屋休息,这是第一次将她推开,久久不懂离忧为什么这么做,只知道她不太开心,也不喜欢离忧这样,任性地再次抱住离忧,委屈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不要,我要你陪我。” 这样可怜巴巴的模样,想必任谁都会心软,离忧自然也不例外。 可眼下不是他心软的时候,这件事越快办完越好,他宁愿久久像以前那般天天打他骂他,也不想久久一直都是这副痴傻的模样。 况且,这件事还能瞒多久他也不知道,他不想有一天,久久的爹娘看到她这般模样而伤心落泪。 虽然离忧晓得他们定不会怪罪他,可他却不能不怪他自己,再次扶正久久的身子,却发现,她已然有了要哭的倾向。 其实这也不怪久久,她现在就和孩子没什么区别,就像婴儿都有着让自己放心的怀抱一样,离忧就是她放心的怀抱。 可离忧今日却三番两次地推开她,让久久心里深感难受,总觉得离忧是不要她了,委屈感也越来越重,最后,竟真的想哭出来。 离忧就怕看见久久哭的模样,登时心疼得厉害,也立刻投降了,赶忙将她搂回怀里,不住地哄道: “不哭,不哭,我们这就进屋睡觉,乖。” 如此,才让久久将眼泪憋了回去,点点头,随着离忧进屋了,而自离忧回房后,树下也就只剩凌风与婉月,又是一片寂静,却让凌风心里真是乱极了。 说实话,他并非不爱婉月了,也并非觉得久久在他心中比婉月重要,相反,若真的比起来,凌风也会私心地觉得婉月更重要。 只是他已经习以为常地去保护了,习惯是不容易改的,但凌风并没有用这个理由来做挡箭牌,他错了就是错了,他承认,他以前没有做到的,以后也要去弥补。 僵在原地的身子还是动了动,学着离忧那般,小心翼翼地将婉月揽在怀里,婉月下意识地身形一震,却也没有反抗,同样不自然地靠在凌风的肩头,听着他的温柔细语。 “月儿,对不起,我总是忽略你的感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万事都以你为先,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原来凌风是怕她会同久久吃醋而与她解释,婉月心里泛着浓浓的感动,温柔道: “我没有生气,真的,我也不会与小久争风吃醋,若是我有像二殿下的这一身修为,我也会拼死为小久带回来那生魂神草的,所以,我理解你。” 顿了顿,婉月抬头,对着凌风的薄唇轻轻一吻。 “忘了告诉二殿下,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极有责任心的样子,我永远都会支持你做的决定,因为,我们是会做同一种选择的人。” 婉月的话语很轻,凌风却听得十分真切,对于婉月的吻,凌风也着实有些意外。 毕竟他们之间,的确很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候,且这是婉月第一次主动吻他,凌风心中竟似漏了一拍,怔怔地站在原地。 但见婉月脸色绯红的娇俏模样,他才温柔一笑,再次贴上婉月的粉唇,生涩却有力地吻着婉月。 不过仅片刻,便结束了这个简短却再次拉近二人距离的吻,将婉月揽在怀里,轻声一句。 “月儿,我爱你。” 婉月也温婉一笑。 “我也爱你。” 是时,屋内的离忧侧身躺在床上,怀抱着久久,许是久久真的困了,在他怀里没多久就睡得沉极了。 素白的脸庞上一双美目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时还颤动几下,精致的小鼻子也浅浅呼吸着。 离忧宠溺一笑,眼里却带着极度不舍,俯身在久久红润的唇上轻轻一吻,之后,动作轻柔地起身离开了。 房门打开的声音惊动了桃花树下相拥的二人,似是觉得害羞了,凌风与婉月快速分开,一个背过身子,一个眼神左顾右盼。 离忧知晓他二人定是互诉衷肠了一番,便没有故意调侃,毕竟他眼下实在没有心情开玩笑了,只浮起一丝为他二人祝福的浅笑,继而走了过去,凌风也迎上前来,问道: “小久可睡了?” “嗯,师兄,我现在就去寻那生魂神草,这期间,就劳你和婉月在桃花源帮我照顾久久了。” “我知道了。” 凌风点头应允,离忧飞身离开了。 归来十 离忧离开后,凌风与婉月双双进到屋内,凌云也自暗处走了出来。 不久前,丞泽回到云清宫禀告,说是久久还没有死,刚刚凌风带着药王去给久久诊治了。 闻听此话的凌云,握笔的手也不自觉地一抖,导致那字的收尾被填上粗粗的一笔,他抬起那双细长绝美的凤眸,不可置信地看向丞泽。 “你确定没有看错?” 他的声音虽然清冷,却也听得出镇压着不少怒气,丞泽虽心中有些发毛,但还是点点头,道: “是,陛下,臣没有看错。” “啪”的一声,凌云将那笔撂在桌子上,起身向外快步走去。 “带我去看看。” 丞泽不敢耽误,赶忙追上凌云的脚步,带他去了桃花源。 果然,眼前那一幕让凌云彻底愣住了,久久在离忧的怀里安稳地靠着,而离忧与凌风也接连问着药王什么问题。 离得远,听得不是很清,却在没过片刻,就听见药王语调增高地说着什么,那近万年修为的蛇都打不过那凰鸟,要离忧三思的这些话。 凌云便有些疑惑,他脑中不断思考着这是什么意思,蓦地灵光一闪,他才想起一个地方,与药王说的万年修为的蛇和凰鸟可以对得上,那便是巫山。 想当年这事发生时,凌云虽只有四百岁,却也有所耳闻,而那时,凌风与离忧皆还没有出生,所以,他们不知道太正常了。 眼下看来,离忧是要去巫山拿那颗始祖天帝留下的灵药,不过凌云倒不担心,离忧给他的印象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这一去估计也是凶多吉少,毕竟那凰鸟凶猛无比,离忧又怎能敌得过它。 凌云不禁轻轻嘲笑一声,却在下一刻,原本还是带着戏谑眼神的他,瞬间皱紧了眉头,并极其凶狠愤怒地死盯着前方。 只因他看到了久久三番两次地靠近离忧的怀里,最后,竟还被离忧搂着,双双进屋了。 凌云的呼吸因着嫉妒与愤怒加重不少,胸膛也在肉眼看得见的状态下起伏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久久还活着,也不知道她和离忧为什么还能相遇,他只知道久久如此爱离忧,让他着实扎眼,如此扎心。 而久久活着回来,都没想过她心脉受损时,是他凌云用修为救了她,他给她的情,久久从来都没想过要还。 凌云不自觉地收紧拳头,指甲扣进肉里的疼痛都没能让他清醒过来。 但当凌云看见离忧再次出来,飞往巫山的方向时,刚刚心里的愤怒竟全然不见了,只剩下冷笑连连。 凌云坚定地认为,久久虽然侥幸活命,可离忧恐怕是劫数难逃了,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在此就要结束了。 如此多好,只要久久没有和离忧在一起,那他死或是久久死,又有什么区别。 凌云看上的,那便是属于他的,若他得不到的,即使毁掉,那也绝对不会便宜了别人,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瘆人的冷笑,转身回了天宫。 翌日,久久起床后却不见离忧在旁,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床上,是时,刚刚睡醒的茫然感也登时消失不见,昨晚那种离忧不要她的感觉也涌上了心头。 久久瞬间变得惊慌失措,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哭着跑了出去,却正迎上往屋里走的凌风,她刹不住脚地撞在凌风怀里,凌风也赶忙扶住嚎啕大哭的久久,问道: “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可如此温柔的细语都没让久久稳定下来,她甚至还使劲地想挣开凌风,向前跑去,与此同时,嘴里还哭喊着。 “离忧……离忧……” 凌风就晓得久久醒来一定会这样,可眼下也不能再将离忧找回来,便只能尽量地哄着她道: “离忧很快就会回来的,跟师兄回屋,让婉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婉月也忙安抚久久的情绪。 “是啊,你不是最喜欢桃花糕了吗?我去给你做桃花糕,好不好?” 若是以前的久久,大概还会静下来乖乖听话,可如今的久久就如孩童一般,是全然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理智的,即便加上美食的诱惑,也没有让久久冷静下来,反倒让她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哭喊道: “离忧……不要我了……” 凌风解释着。 “没有,离忧没有不要你,他去给你采药了,你乖乖等他回来,好吗?” 久久挣扎不开凌风的钳制,又因哭喊得撕心裂肺,她直感到头疼,手脚也有些发麻,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 她只能将头杵在凌风的肩上,来缓解这种不适之感,却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不停地抖动着,甚至还剧烈地咳了几声。 凌风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抚拍着久久的后背,才稍稍让她缓和些来,余光瞥向久久满是泪痕的小脸,但见她的额头上已然布满一层薄薄的细汗。 微风不时地吹来,久久的身子也有些微微颤栗,凌风用袖子将那层细汗擦去,语气一如往常那般温柔,却也带着几分急迫。 “乖,离忧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不会不要你的,听话,跟婉月进屋,换身干净的衣服。” 婉月心疼地扶过久久,好在她已不再嚎啕大哭,也没有抗拒,跟着婉月进屋了。 久久坐在床上不停地抽泣,却因看见她本来白白净净的袜子只因没穿鞋,已然成了黑底的,她又觉得好笑,竟扑哧一声,破涕为笑了。 而在翻找衣服的婉月有些惊讶地侧过头来,看了看久久,久久也没再哭泣,反倒抬脚给婉月瞧,并伴随着天真幼稚的话语。 “袜袜黑了。” 婉月捧着衣服,柔声道: “不怕,一会儿帮你洗干净。” 将衣服放在床上,又帮久久洗了洗脸,才替久久换上干净的衣服,刚刚还灰头土脸的久久在婉月的捯饬下,也变得干净如初了,久久细嫩的手指把玩着自己腰封上垂下来的带子,有些委屈道: “月儿,离忧是不是不要我了?” 正帮她穿着白色绣鞋的婉月应声抬起头,但见久久没有再哭,却也噘着红润的小嘴,不大开心,俨然一个有些负气,有些责怪,却也带着期待的孩童模样。 婉月怔了怔,忽感十分心酸,久久本不该这样的,她应该古灵精怪地活着,开心快乐地活着,却偏偏因为这副好容貌,而发生这些糟心的事情。 是时,婉月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不过仅片刻,她就忍了回去,只摇摇头,扯出一丝温婉的笑容,道: “怎么会?离忧殿下最爱你了,他真的是去给你找药了,只是不方便带着你一起去,你乖乖等他回来,好吗?” 方才因着惊慌听不得只字片语,如今稳定下来,久久也懂事地点点头,手却也指着窗外。 “去那里坐着,等离忧。” 她指的方向便是桃花树下,婉月浅浅一笑,应了下来。 “好。” 桃花树下,本在等久久换衣服的凌风见着桌上有纸笔,便也拿起笔来练练字,打发时间,却听身后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凌风回头看去,发现久久正盯着他写字,而他回头之际,久久也坐到他的身边,一脸自豪道: “我也会写字。” 凌风温柔地笑笑。 “是吗?你会写什么字啊?” 还未等久久回答,就听见“咕”的一声,自久久的肚子传来,凌风与婉月不禁扑哧一笑,婉月也放下刚刚为他二人倒茶的茶壶,柔声道: “我去做些粥来,再做几道开胃小菜和肉包,可好?” 凌风自然不挑。 “好。“ 久久却急迫地提醒着。 “桃花糕,还要吃桃花糕。” 这丫头什么都和以前不一样,唯独在贪吃的方面是永恒不变的,婉月宠溺一笑。 “好。” 之后,便起身进到厨房去做吃食了,而婉月走后,久久也拿起笔,在纸上写着那句“离忧,久久,一生一世一双人”,凌风凑过去,微微一笑,道: “可是离忧教你写字的?” 久久侧头看向凌风,眼里透着些许惊讶。 “师兄怎么知道?” “离忧的字行云流水,丝毫不受拘束,是师兄见过写出来最潇洒好看的字体,你现在的字体和离忧一样,所以师兄知道。” 本是夸赞离忧,却像是久久得到夸奖一般,她脸上倒绽放出自豪的笑容。 “我也觉得好看。” 又随手画了几张丑丑的画,放在凌风面前,还与他详细地说明着。 “这个是离忧,这个师兄,这个是月儿。” 说实话,久久的画歪歪扭扭,不是那么好看,反倒还很搞笑,凌风打趣道: “离忧有这么丑吗?” 可久久诚然不这么觉得,反倒一脸坚定地指着画。 “离忧好看,这个也好看。” 果然小孩子的审美与成人是不大一样的,凌风温柔一笑,没再说什么。 已是深夜,离忧方才抵达巫山脚下,抬眼极为严肃地望着山顶,心下琢磨着: 先前药王只说这生魂神草长在巫山里,却也没说具体位置,想来,进这山就会招来那只凰鸟,那我定然不可能安心去寻此草,可若是我直奔巫山之巅,将那凰鸟先行解决,那找起来也就方便多了,还可以顺手拿了那凰鸟守护的丹药,为久久疗伤,一举两得。 打定主意,离忧飞身而起,直奔巫山之巅,稳稳落在那山巅之上,却发现这里除了光秃秃的石壁,和一棵与药王那画上如出一辙的草以外,什么都没有。 是时,离忧方才明白,那凰鸟守护的便是生魂神草,而能增进修为的仙药不过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来摘取此草。 如此,旁人只知这山巅之上有着一颗增进修为的仙药,那想夺得这药,必会直奔这里,虽会因此暴露那药是生魂神草,可即便这样,也无需担忧了,因为也是有命来没命回去罢了。 不过今日,离忧是势在必得要拿到这株神草了,不敢耽误,他向那草快步走去,却在刚要触碰到的瞬间,一阵凰鸟的长鸣,自他身后越来越近。 离忧急速回头,但见一只红艳如火的凰鸟向他飞冲而来,他闪身躲过,致使那凰鸟冲向坚硬的地面。 却在那鸟的尖嘴要触碰石地之际,它大力扑扇着翅膀,向天空直冲而上,随后一声长鸣,再次转头,停立在那上空之中。 如火焰般绚烂的翅膀不停地扇动,与此同时,自那翅膀上飞出无数羽毛状的火箭之雨,刺向离忧。 离忧并未惧怕,祭出桃灵剑,旋转于箭雨之间,用桃灵剑将那些箭雨悉数击飞,随即剑指凰鸟的方向,飞冲而去。 然那凰鸟也不是好惹的,一声长鸣,自口中喷出一道看着就极其凶猛的火柱,离忧冲得快,并未想过那凰鸟还会喷火,只得用剑快速挡住正前方的火势攻击,却也将他击退几步,原本干净的白衣也添了些被灼烧后的烟火之痕。 那凰鸟十分凶猛,完全不给离忧任何时间考虑,再次俯身冲向离忧,想用那尖嘴将离忧的身体啄穿,离忧怒瞪那凰鸟,也丝毫没有手软,提剑便挡住鸟嘴的攻击。 鸟嘴与桃灵剑碰撞之际,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紧接着,离忧握着剑柄旋转一周,反手就将那凰鸟的眼睛划瞎了一只。 那凰鸟顿时厉声嘶鸣着,因受了剧痛,它愤怒地挥扇翅膀,将来不及闪避地离忧扑向一旁的石壁。 力道极大,离忧“砰”的一声撞在石壁之上,而后应声落地,还带下不少碎石砸落在离忧的身上,自然桃灵剑也从他手中脱离了 。 离忧一口鲜血直喷出来,着实痛苦地捂着胸口,本想拿起剑与那凰鸟再战,可惜那凰鸟也不傻,极其懂得乘胜追击。 它扑腾着翅膀拦住离忧,将桃灵剑扫向一旁,紧接着,用那只巨大的爪子抓起离忧想要拿剑的手臂,将离忧瞬间提了起来,继而飞向空中,猛烈飞转一圈,又将离忧甩了出去。 离忧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飞速闪过,看都看不清之时,他就自上空摔落下来,与地面产生了摩擦,“嘶”的一声,离忧滑出去几米之远,脸颊顿时添上了几道擦伤。 这痛感委实不轻,离忧的眉头瞬间皱了皱,却愣是没吭一声,反倒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迎面却齐刷刷地飞来那火箭之雨,似是要把他打成筛子一般。 离忧转身躲开,却也被其中几只箭雨划伤了肩膀和胸口,那本来就已满是灰尘的白衣,又溢出不少血痕。 可离忧没在乎身上的疼痛,电光火石之间,他向那凰鸟飞速跑去,那凰鸟也向他火速飞来,张嘴便喷出一道炙热的火光。 却在要触碰到离忧之时,离忧倒身从它身下划过,顺手捡起旁边的桃灵剑,飞身而起,落在凰鸟的后颈上。 紧接着,他猛地一剑插进凰鸟的后颈里,随之,快速向那凰鸟的身下跳去,被他紧握在手中的桃灵剑,也直直地顺着凰鸟的背部下划着,将那凰鸟的整个背部划开了。 森森白骨混着鲜血裸露在空气之中,那凰鸟顿时发出一阵似要穿破长空的嘶鸣,刺耳至极。 离忧落地,旋身驻足,桃灵剑不断滴落着从凰鸟背部沾染的鲜血,他重重地喘着气,死盯着那凰鸟。 但见鸟头因着疼痛高高扬起,硬如磐石的鸟嘴大张着,还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微微卷起的舌头,不过仅片刻,嘶鸣之声戛然而止,那凰鸟定格一瞬,巨大的身子便“砰”的一声,砸向地面,再也没有起来过。 离忧适才卸下一身的防备,身上的疼痛也让他有些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地,一口鲜血也吐了出来,他伸手抹掉嘴上的血痕,起身将那草拔了下来,简单治疗一下身上的伤势,而后,便离开了。 归来十一 距离离忧离开已经两日了,久久每天都等在那桃花树下,不是在写字就是在画画,偶尔抬眼,也都是望着桃花源的入口。 等到深夜累了,就躺在那矮桌上呼呼大睡,每每都是凌风将她抱回房间,可第二日,她必定还会跑回这树下,等着离忧归来。 凌风照顾久久之余,心中也颇多担忧,两日不长,可是对他来说,却是长如两年。 他不知道离忧到底是生是死,他甚至想去巫山帮助离忧,可想到还有久久与婉月需要他保护,他只能按捺住他的担心,每日陪着久久等在树下。 已是第三日了,月亮早已如银盘一般,挂在那夜空之上,伴着满天繁星,倒衬得这桃花源的夜色柔美迷人。 久久也早已哈欠连天,最终抵不过困倦,又趴在那矮桌上进入了梦乡,凌风适才放下手里的书本,准备将她抱回房间。 却在绕到久久身后之时,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快步走了过来,凌风赶忙起身迎上去,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可有受伤?” 离忧摇摇头,淡然一笑。 “没有,师兄放心吧。” 与此同时,一声不大的惊呼传入二人的耳中,下一刻,婉月的身影出现在二人身旁,问着与凌风同样的话语。 “离忧殿下可有受伤?” 离忧再次道: “没有,放心。” 又将那草拿出来递给凌风。 “师兄,我已经拿到这生魂神草了,还劳烦你赶快带给药王,尽早将这生魂丹炼制出来。” 凌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草,却无意瞥见离忧手腕的袖口边缘处露出的擦伤,他怔了怔,不过只一瞬,心里也便明白了个大概。 想必为着这草,离忧定费了不少力气,与他说没有受伤,也定是不想让他担心,凌风了解离忧,他就是这么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便也没有拆穿,却自手中变出一盒药膏递给离忧。 “这药治疗外伤极佳,我想你照顾小久之时,难免会磕碰到哪里,用些药也会好得快些,留着吧,也好让我放心。” 凌风说得不明确,离忧却也晓得这其中之意了,他二人之间向来无需多言,离忧微微一笑,将那药接了过来。 “好,谢谢师兄。” 没再多说什么,凌风便带着婉月回去了天界,离忧也轻声走向久久,是时,那张精致的睡颜立刻在他眼前展露无遗。 离忧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久久的脸颊,那熟悉的触感也让他瞬间眼眶泛红,然嘴角却浮起一丝只对久久才有的温柔笑颜。 许是离忧的动作弄得久久的脸痒痒的,她微微抖了抖头,柔嫩的小手抓了抓她自己的脸颊,方又继续睡着了。 离忧实在太思念久久了,将她抱在怀里,起身进了屋子,拥着久久躺在了床上,鼻间也萦绕着久久青丝上淡淡的桃花香气。 这一瞬,离忧心里万分感激上苍放了他一马,也让他觉得,能这样怀抱着久久是多么幸福,那些伤痛仿佛也没了知觉,离忧也渐渐地沉入了梦乡之中。 药王殿内,凌风带着这生魂神草而来,让药王着实目瞪口呆了。 “这……这就是上古神草,老朽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凌风不管他开不开眼界,只赶忙问道: “这药需要多久才可炼成?” “若想完全发挥功效,也得一个月时间方可炼成。” 凌风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却也在心中琢磨着: 这锁魂果不能入药,何不制成一个法器,以防久久日后再有些什么意外。 便问向药王。 “不知这锁魂果可留给本神?本神想制一法器,以备不时之需。” 说实话,药王是不大舍得给的,可转念一想,能取来这草,他并非出过什么力气,也不好白占着这草。 况且,是人家拼死拿回来的,自然是人家的东西,虽说十分惋惜,但还是将那锁魂果还与了凌风。 “好吧,老朽能看它一眼,已是三生有幸了,万不敢独占它,若真能制成一救命的法器,也算是造福这六合四海了。” “那就多谢药王了。” 再说丞泽那边,虽然凌云没再要求他继续监视,他却也是个为主子尽心的小仙。 这三日,他时时都在监视桃花源的情况,但见离忧外表毫发无伤地回来,他也震惊不已,可震惊之余,他也迅速回了天宫复命。 云清宫内,凌云与自己博弈着棋局,闻听丞泽推门进来,他也没有抬头,只问: “何事?” 丞泽焦急道: “回陛下,离忧殿下回来了。” 凌云心中一颤,登时怔住了,手中的棋子也“啪”的一声,掉落在棋盘之上,瞬间就弹到了地上,噼里啪啦几声后,方才静止了。 凌云适才回过神来,一丝不悦的语气也自他嘴里吐了出来。 “哼,真是不容小觑啊!” “陛下,要不要臣去药王那里打探一二?” 凌云微微皱眉看向丞泽,似看着一个不开窍的傻子一般,道: “你去问药王,不就是在告诉别人,本座要你监视他们吗?” 丞泽本是好意,闻听此话,也哑口无言了,半晌,才怯怯地说了一句。 “那……陛下要怎么做?” 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凌云有些烦躁,顺手揉了揉眉心,说道: “容本座再想想,你先退下吧,继续去监视着他二人的动向,离忧好像有那么些本事,不可再掉以轻心了。” “是。” 看着那已经被丞泽关上的房门,凌云心下也开始盘算着如何对付离忧。 翌日,阳光明媚,道道光亮也透过窗子照在久久的眼睛上,久久微微皱了皱秀眉,小手也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却没睁开。 诚然她是还没大睡醒,便将手又放了下去,却发觉那手没有搭在床板之上,而是一个胸膛之上。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触感很真实,她方才晓得她身旁真的有一个人,久久忽地将眼睛睁开,那熟悉的脸庞也登时映入她的眼帘。 她先是愣上一愣,继而,那情绪来得倒还挺快,回过神来就趴在离忧的胸口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离忧被这声音惊醒,睁眼就看见久久伏在他的胸前哭泣,他赶忙问道: “怎么了?” 顺势坐起来扶起久久,久久却再次扑到他的怀中,哭得万分委屈。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她的泪滴在离忧的肩膀上,湿乎乎一片,可离忧却没嫌弃,反倒心疼极了。 “不是,我去给你找药了,药已经找到了,你很快就可以恢复了,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你说得是真的?” 久久噘嘴说着这种小孩子常说的幼稚话,却让离忧宠溺一笑,擦掉她的眼泪。 “嗯,我真的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如此,才让久久破涕为笑。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凌风在望月阁里炼制锁魂珠,忙得晕头转向,而离忧也没清闲到哪去,每日照顾久久,给她做饭,陪她玩乐,还经常在树下教久久写字。 久久每每得到夸奖,便会更努力地练习,还经常会画一些丑丑的离忧给他看,离忧也不大能看懂,却能耐心地听久久靠在他的怀里,给他讲着这上面画的是他在做什么。 然而这些,离忧都还可以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唯一让他觉得难受的就是,久久现在痴傻如孩童,她有些动作总是不经意地会撩拨到离忧。 可她又不自知,离忧也不能怪她,只能是不知者无罪,只是因着未曾与久久好好解释过,倒让离忧日后的某个晚上遭了不少罪。 已是深夜了,离忧早已进入了梦乡,可久久却因下午睡了一小觉,有些失眠了。 她睡不着,就只能在离忧的怀里无聊地拱来拱去,却因这幽幽夜色中,那几缕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柔和月光印在离忧脸上,倒增添了几分朦胧感,自然也让久久晃了神。 离忧的脸庞白皙无暇,棱角分明,眉眼间尽显精致之感,是典型的俊美男子。 此刻的他虽闭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眸,但也未将他的俊美褪去半分。 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鼻间呼出的风也轻轻喷在久久的脸上,让她觉得微暖舒适。 银白的月光照得离忧粉嫩的薄唇十分有光泽,久久离得很近,似觉得那光泽衬得离忧的嘴唇很有弹性,让她有一种想咬的欲望。 而她也诚然这么做了,用她自己的嘴唇贴了贴离忧的嘴唇,稍稍用力地压了压,果然很有弹性,她十分喜欢。 大概因着她们走兽类都喜欢对自己心仪的东西舔上一舔,久久也不例外,伸出小舌头在离忧的唇上舔了又舔,继而,又亲上去压了压,乐此不疲地重复着。 离忧睡梦中似觉得有人在触碰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却在睁眼瞬间,看见了久久那放大的好看眉眼,而久久的嘴唇也还紧贴着他的嘴唇。 刚刚的那股茫然顿时消失不见,离忧瞬间将头向后彻去,怔怔地看着久久,半晌,他才急速地将久久的头扣在他的胸膛上,怀抱住久久,与此同时,呼吸也有些急速加快。 久久不明白离忧这是怎么了,动了动身子想抬头瞧瞧,却被离忧再次用力扣回了胸口处,低沉的声音也自她头上传来。 “别动,乖,快睡觉。” 久久动弹不得,听着离忧似有些压制的声音和咚咚狂跳的心脏,却也有些担心,她忽然觉得她好像做错什么事了一样,便小心翼翼地问向离忧。 “你怎么了?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离忧是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好气,好笑的是,这傻丫头竟然以为他生气了,好气的是,他先前不知道怎么与久久解释不要有这些行为,只好选择不说,却没想到,最后还是他自己造了报应。 离忧微微摇摇头,低声道: “没有,我就是有点冷了,想抱抱你。” 闻听离忧冷了,久久赶忙往他的怀里贴得更近了,还懂事地问着。 “现在还冷吗?” 离忧瞬间欲哭无泪,却只能自食苦果。 “不……不冷了,你别动了,乖,快睡觉。” 久久没有再回话,却因着离忧的胸膛暖和,她竟昏昏欲睡,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彻底睡着了,所以她自然不晓得离忧在深夜中吹了多久的冷风,才回到内室与她相拥而眠。 翌日,久久早已忘了前夜发生的事,一派天真活泼地跑到树下自娱自乐,等着离忧做饭出来,却见桃花树后蹦出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久久痴傻后便没见过兔子,她自然看着新奇,瞧它那副毛茸茸的样子,她似觉得摸起来也会十分舒服,便伸手想去摸一摸。 可那兔子警觉得很,但见眼前之人向它伸手,它便急速蹦跳着逃走了,久久没想那么多也追了过去,一溜烟的,就跟着那兔子跑没影了。 不多时,离忧自厨房出来,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树下,又猛地回过头,这才确认刚刚不是看错,是这树下根本就没有久久。 离忧叫了几声也无人回应,想着她是不是去竹林或是房子后玩了,便绕着房子和竹林找了一圈,却也没有看到久久的影子。 离忧顿时慌了,他的心下不停地打鼓,生怕久久出了什么事,这些地方都没有,搞不好是跑下山了。 离忧再次跑了回去,想顺着桃花源的入口一路向山下找去,却在经过房前之时,那个白色的身影再次进到离忧的眼中,他心里的大石头登时就放下了,赶忙向久久跑去。 久久闻听身后有脚步声,也回过头来,见是离忧,那是兴致勃勃地要将手里的兔子给他看,只是还未等开口说话,瞬间就被离忧抱在怀里。 离忧的力道极大,说是把久久撞进他的怀里都不为过,然这也导致久久捏住兔耳朵的手不经意地松了松,那兔子一下掉落在地上,抖了抖兔子头,蹦跳着逃走了。 久久心急火燎地想推开离忧,将兔子抓回来,却因离忧的禁锢挣脱不开,只能在他怀里道: “长耳朵……长耳朵……” 离忧这才发觉,他将久久抱得太严实了,连声音都有些闷闷的了,他赶忙松开久久,但见久久灰头土脸,袖子也划破了,他急的不得了,忙问: “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久久却根本不理会离忧所问,只撇着嘴,泪眼汪汪地指着兔子跑的方向,委屈巴巴地说着。 “长耳朵……” 离忧顺着久久指的方向看去,也没看到什么,他心里担忧久久的安危,眼里带着紧张检查久久的身体,嘴里也便有些敷衍。 “什么长耳朵?你有没有受伤啊?” 久久慌乱地用手比划着。 “就是一团白白的,毛茸茸的,有两只长耳朵……” 像是一个丢了心爱娃娃般的孩子,越说越委屈,最后只撂下两个字。 “跑了。” 而后,便嚎啕大哭。 久久哭了,离忧自然心疼,但听刚刚久久的描述,离忧想着她说的可能是兔子,便赶忙擦擦她的眼泪,将她揽回怀里。 “不哭不哭,是不是兔子,兔子跑了是吗?” 久久也不晓得那东西是不是兔子,只知道离忧说了些话,她就点头,还伴着阵阵伤心的哭泣声,然这哭声也使得离忧的心一揪一揪的,直柔声哄道: “好了,不哭了,先回屋,我给你检查一下,然后,我给你找一只小兔子,好不好?” 久久这才点点头,转为轻轻地抽泣,随着离忧进屋了,给久久清洗一下脸庞,又将那身破衣服换了下来,离忧便要久久等在屋里。 刚刚久久一直吵着要兔子,可眼下,离忧没法留久久自己一人呆在家里,便转身进去厨房,施法变出一团面饼,给久久捏了一只小兔子。 继而,一手捧着那面兔子,一手推开门进了内室,将那面兔子递给久久,柔声道: “你说的长耳朵是不是就是它?” 那一团软绵绵的白面兔子在久久眼前出现,久久顿时笑开了怀,连连点头。 “嗯,长耳朵。” “这个叫小兔子,你拿着玩吧。” 久久极其宝贝地用手托着那面兔子,不停地摆弄着,总是用手指戳戳它,再看它反弹回来,乐此不疲,就连饭也不好好吃了。 最后还是离忧一口一口喂进去,她才肯吃,却也是目不转睛地玩着白面兔子,离忧倒也不生气,任由她想干嘛就干嘛,只要吃了饭,别饿坏了就行。 但这件事,诚然也让离忧长了一个大大的记性,他想着有时的确看不住久久,还得想个办法,时时能知道久久有没有危险才行。 琢磨半天,方才想起,当初在崆峒山时,看过一本法器书,书里有一法器,用双方之血加以修为融在一起,炼出来的法器便可在被保护者有危险时而让保护者感应到,此法器名为同心玉。 离忧便决定做出一个同心玉,如此,就能随时感知久久有无危险了。 入夜,哄着久久入睡后,离忧起身穿上衣服,拿着一根银针比着久久的指腹,犹豫了好半天,方才带着不舍扎了下去。 但见久久微微皱眉,哼唧几声,离忧赶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久久才没有醒来,他也才将那血滴在一个玉盘之中。 随后,将久久的手指裹在嘴里,又宝贝般地吹了吹,方才将久久的手放回被子里。 坐到桃花树下,离忧也取了指尖一滴血,滴入那玉盘中,随后,开始了炼制同心玉。 这一过程原本顺顺利利地进行着,怎知这同心玉成型之时,因着先前离忧的伤只是他自己匆匆治疗一番,并没有好好调理,现下又失了不少修为,喉咙忽感一股甜腥,竟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离忧着实痛苦地捂着心口,匀了口气,伸手将嘴角的血擦掉,打坐调息了会儿,这才感觉好了很多。 他将落在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随后,拿着那只同心玉做成的手串,起身回了内室。 小心翼翼地将那手串戴在久久的手腕上,玉质的冰凉感也让睡梦中的久久不经意地翻个身,正钻进离忧的怀中。 许是离忧的发梢触碰到了久久的脸颊,让她觉得有些发痒,她的小手竟还像小狗崽那般,蜷起来蹭了蹭小脸,模样甚是可爱,离忧也宠溺一笑,吻在她的额头上,合眼入睡了。 归来十二 翌日,久久一早醒来后,习惯性地揉揉眼睛,朦胧间,看到她的手腕上多了什么东西,她睁眼仔细看去,方才晓得是一只白玉手串。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但胜在这手串透白毫无杂质,模样十分好看,她也喜欢,便美滋滋地晃了晃手腕,也就没有摘下来。 久久推了推离忧,想与他分享这件开心的事,可推了半天,也没见离忧醒来,久久有些疑惑,往常只要她一推,离忧就会醒来,今日却一直不起来。 她俏皮地偏过头,打量着离忧,半晌,也觉得离忧与平日有所不同,可要说哪里不同,久久也不大能说得出来,只觉得,离忧的脸色好似比平日白了些。 久久想着离忧是不是饿了,所以没力气起来,便起身穿衣,跑到厨房里拿了一些桃花糕,又噔噔噔地跑了回来。 将那糕放在离忧的鼻子前,久久想着,离忧闻到有清香的味道一定会醒来的,可举了半天,离忧也没有醒过来。 她实在很好奇,将那糕放回盘子里,又琢磨了半晌,忽地想起前夜发生的那件事,那晚她亲了离忧,离忧就醒了过来。 久久咬着手指思考着,大概离忧是喜欢这种的起床方式?她不确定,却还是故技重演了一遍,噘嘴对着离忧有些发白的唇色亲了又亲,然离忧还是毫无反应。 是时,一种害怕的感觉霎那间在久久的心里蔓延开来,她不知道离忧为什么不醒,只隐隐觉得就是不对劲,久久含着眼泪,推着离忧的身子,糯糯地叫了几声。 “离忧……离忧……” 屋内却鸦雀无声,静得让她感到害怕,感到心慌,她忍不住地留下一连串的泪水,再次使劲推晃着离忧的身子,却始终无法改变离忧不醒的事实。 小声哭泣也慢慢转为惊慌的嚎啕大哭,却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久久身后响起。 “你哭什么?” 久久闻声回头,却见一陌生男子站在内室的门口处,一身龙穿祥云的玄色衣衫,一双细长绝美的凤眼,身上带着有些浓的檀香香气,容貌也与她师兄长得有些相似,此人便是凌云,只是久久已经不记得了。 而凌云来此,也是因着他这几日在云清宫苦思冥想,想着既然久久还活着,凌风一直未来找过他的麻烦,可见久久并不记得他去人间救她之事。 既然如此,那何不先向离忧与久久示好,邀他们来天宫游玩,与久久拉近距离,再慢慢让久久感受到他的爱,占据久久的心呢。 打定这个主意,凌云便来到桃花源,然刚走到门外之时,他就听见里面一阵哭泣声传来。 凌云赶忙进屋,却见久久坐在地上,抱着离忧的手正嚎啕大哭,见他进来,还颇为害怕地向离忧身边贴去。 但见久久这副模样,凌云隐约觉得不对劲,他抬脚走进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久久,声音冷冷清清道: “你哭什么?” 他伸手想扶起久久,却被久久瞬间推开,还哭着向离忧求救。 “离忧,有坏人,你快起来,我害怕……” 凌云登时怔了怔,随即,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坏人?久久好似不记得他了,就连说话的感觉也似一个小孩子一般。 不顾久久的抗拒,凌云伸手将她拽了起来,钳制在怀里,细长的手指探了探她的眉心,却猛地愣住了。 久久……竟然元神不全。 发怔的瞬间,凌云手上的力度也松懈了下来,久久趁此推开他,万分惊恐地重新坐在地上,小脸紧贴着离忧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是时,凌云方才回神,他瞧得出久久害怕他,对于久久的哭声,他也着实有些心烦。 但看久久虽然怕他,却还是不肯独自跑走,一定要拉着离忧的手,仿佛要带着离忧一起离开一样。 凌云便更加烦躁不已,眉头紧蹙地闭了闭眼睛,想忍下这口气,却因久久一直哭闹,他愈加得心烦意乱,竟脱口而出,吼道: “好了,别再哭了。” 久久瞬间被吓得收回了声音,一双美目含着泪水,怯怯地看着凌云,身子也不住地颤抖着,却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凌云适才坐到床边,有些不耐烦地俯视着久久。 “你到底在哭什么?” 久久虽痴傻,但也能感觉到眼前之人那隐隐约约的烦躁和怒气,她生怕惹怒了这男子,只能忍着泪水,糯糯地说着。 “离忧……离忧醒不过来。” 凌云扫了离忧一眼,伸手探向离忧的脉象,他的脉象有些紊乱,受了很重的伤却没有好好调理过,所以,极其虚弱,但也没什么大碍,他休息好了,自然就会醒了。 凌云无声地凝视着坐在地上的久久,只觉得心气极其不顺。 久久明明害怕他,却又因着担心离忧,死活不肯离开,明明她都已经痴傻了,都不记得他凌云是何人了,却还是只对离忧念念不忘,明明他都已经想好要放过离忧时,久久却总能做出让他反悔的事情。 凌云不晓得为什么久久每次都要极度伤他的心,只知道这股深情落在他的眼里,是那么不舒服,是那么碍眼。 凌云重重地喘着气,想将久久毁掉的心魔又再次跑了出来,他登时勾起一丝瘆人的微笑,问向久久。 “你可想让他再醒过来?” 久久发怯地点点头,凌云又道: “那你随本座去先提山,那山上有一灵药,可医治离忧的伤势,离忧吃了那药,自然就会醒来的。” 闻听离忧可以再次醒来,久久也忘却了那份惊恐,急迫地站起身,拉住凌云的袖子。 “好,你带我去。” 这是久久第一次主动碰他,却是拜离忧所赐,本想着久久如果说不去,那他便原谅久久的所作所为。 只可惜,久久太过分了,一点都不懂得识相二字如何写,凌云抽回久久手中的袖子,起身向外走去。 “那就快点,再拖下去,本座不保证离忧还能不能活着。” 久久不假思索地拿起那把在魔界时,就与她形影不离的桃灵剑,追上了凌云的脚步,与他离开了。 所谓先提山,在魔界与妖界的交界处,是一座暗无天日,极其荒凉的山脉。 只从远方看,就能感受到那种凄凉,让人不禁汗毛竖起的感觉。 而这地方,寻常仙者,哪怕是不寻常的,都不愿意只身前来。 一是因着这山上本就没有什么,也不是什么风景极好之地,根本没必要来。 二便是,这先提山在妖魔两界的交界处,妖气与魔气均都不弱,养得那山下水涧之中的一只凶兽极其凶悍。 那凶兽便是钩蛇,有七八丈长,尾部有两处分叉,如同钩子一般,可水陆两栖,不过,它基本不怎么上岸,都是在这水涧之中游走着,等待着猎物。 但凡盯上先提山有生人或是野畜闯入,它便会找准机会,用尾钩刺穿他们,将他们拖入水中吃掉,所以,自然没人愿意来这儿犯这个险。 而凌云也诚然是欺骗久久的,一个寸草不生,满是枯骨的山脉,能有什么灵药,他不过是想将久久彻底毁掉,不想便宜了离忧而已,毕竟那钩蛇所看上的猎物,还没有过生还的可能。 他二人腾的云朵慢慢降落在先提山上,冷风呼啸,白骨森森,久久早已没了她先前的那般胆识,如今的她只觉得心中发毛,身子不停打着寒颤,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然凌云却不惊慌,反倒戏谑地看着久久,轻描淡写地说道: “若是怕,那就回去。” 此话敲击着久久的内心,回去?空手回去怎么能让离忧醒来,所以,她不能回去,久久咬了咬嘴唇,将眼里的泪水悉数憋回了那双美目之中。 “我……我不怕。” 凌云本想着久久定会被这场景吓到,便会放弃救离忧,甚至哭着喊着要回去,却不想,为着离忧,久久宁愿隐忍着害怕,也要救活离忧。 凌云心中的嫉妒与怒火更为强烈了,他紧紧地握了握拳头,随后,指着前方的峭壁,冷冷道: “从那个峭壁爬上去,那药就在山上,不过,你这剑与那药相克,不能用这剑去挖那草药,只能徒手去拔,不如,你将这剑先放在本座这,本座先替你拿着,待你拿到药,本座再还给你,可好?” 久久哪里晓得凌云是在骗她的,她还以为凌云是真心实意地帮她,懂事地点点头,将桃灵剑给了凌云。 凌云握着桃灵剑,端详一番,心下不禁冷笑连连: 呵,果然是把好剑,只可惜,这剑再也不能护你分毫了。 收起眼中得逞的笑意,凌云道: “本座现下还有一件急事,不能陪你去了,你自己去拿药,本座过会儿再来接你。” 他不给久久回话的机会,便飞身离开了,久久不知道凌云要去哪里,下意识地追了两步,却停了下来。 回头看看凌云指的那处峭壁,久久转头迈开步子,向那峭壁跑了过去。 而凌云听着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也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久久离去的背影,心里暗自想着: 久儿,本座是真得爱你的,你不要怀疑本座对你的感情,是你自己太不检点,本座爱你,你就是本座的,本座怎么能容忍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本座是不会允许别人染指本座的东西的。 是时,天真的久久果然自峭壁攀了上去,却不知那水涧之下,早已有一个庞然大物盯上了她。 这峭壁十分险峻,仅有一些看似粗壮却无叶的藤条,自山顶垂了下来,也正是因着无叶,才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藤条上面布满硬硬的尖刺。 久久试图握着那藤条,却因扎手而没办法借助藤条来爬到山顶,她只好徒手攀在石缝上,借力爬上去。 只是那有些石缝早已松动,她徒手扒上的瞬间,那些石块就全部掉落下来,磨伤了她的手背,可她却咬牙坚持着,不肯放弃,直到半山腰的位置。 水下那钩蛇早就闻到了猎物的气息,它游转在水涧之下,两只发亮的眼睛贪婪地盯着那正在爬山的美味。 没有轻举妄动等着久久攀到那半山腰,就意味着只要钩上她,将她从峭壁上甩下来,她便会四面抓空,无法挣脱。 果然,在久久爬在半山腰之际,那钩蛇腾地从水涧窜出,尾钩直直地插穿久久的肩膀,大力地将她甩到半空之中。 久久霎时被这剧痛席遍全身,万分痛苦地喊叫一声,与此同时,她的身子腾空而起,却因着本能,她随手抓住了那些带刺的藤条。 可即便如此,久久的力道也远不如那钩蛇,顿时被钩蛇向下拽了几米,那藤条上的硬刺也在久久的手心划出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手中的痛感即刻让她的气力再次变小,也不由自主地将手松开了,然这一松,她就再没能抓住任何东西。 随着那尾钩的拖拽,久久腾空而起,耳边呼呼的风声掠过,吓得她只能无助地哭喊,却没能让那钩蛇停止动作。 仅片刻,她就自空中“砰”的一声,坠落在坚硬的地面上,肩膀的疼痛,背部与地面摩擦的疼痛,让久久只能放声痛哭。 两只小手紧紧地握着那坚硬的尾钩,希望能减少一些痛感,却在此间,一道银白之光在久久眼前闪过,处于极度惊慌中的她只能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撇过头去。 然下一刻,她肩膀上的尾钩瞬间断掉了,腥红的血液也随之喷涌而出,那钩蛇登时发出极大的“嘶嘶”声,吃痛地将它的尾巴猛然收回。 继而,疯狂地甩着那断了一钩的尾巴,仿佛这样就能让它缓解疼痛一般,巨尾砸在峭壁之上,落石接二连三咚咚地掉落在地面。 久久秀眉紧蹙,眼含泪水,一只小手颤抖地捂住受伤的肩膀,那血也顺着久久的指缝不断滑落,晕染在白衣之上。 她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一双美目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竟发现是那把桃灵剑救了她。 原来在凌云回往天宫的半路上,那剑感应到久久有危险,便在凌云手中不停抖动,凌云紧握桃灵剑,却导致他的手也跟着那剑急速颤抖。 他有意压制,然那剑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气得凌云只能用法术禁锢住那桃灵剑,却不想,桃灵剑越来越激烈地抖动,最后,竟“唰”的一下,冲破凌云的禁锢,朝先提山的方向飞了过去。 凌云心下有些恨这个法器,它实在威力巨大,若是让它回去,恐久久就会得救,没办法,他只能跟着回去,希望那剑不要坏了他的计划。 彼时,桃灵剑救了久久之后,便立在她的面前,久久登时握住剑柄,转身向峭壁跑去,一心想为离忧拿到那药,还不时地回头看那钩蛇有没有追上来。 然那钩蛇又怎会轻易放过伤它之人,它咆哮着,向久久飞冲而来,久久跑不过它,眼看要被那蛇追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久久只能回身用剑挡住那钩蛇的攻击。 那张面带泪痕混着泥土的小脸上,一双美目也透着万分惊恐,她记不起来任何武功与法术,只能乱砍一气,来保护自己不被那钩蛇击中。 只是可惜了手里的桃灵剑,久久若无主观意识,已然快死的时候,因着认主它会使出浑身解数,救主人于水火之中。 可也正是因着认主,只要久久还活着,还在握着它,它就不会脱离久久手中,独自战斗。 所以,即便是这等威力强大的法器,如今因着久久不会使用它,却也和普通刀剑没什区别。 嘈杂纷乱的巨响围绕在久久的耳边,她吓得六神无主,已然分不清是那钩蛇的嘶吼之声,还是冷风呼啸之声。 她只知道她的手心,她的肩膀,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都极其疼痛,而肩膀的伤也不算小伤,很快失血不少的久久已无力气战斗,腿一软,竟跌坐在地上。 得到可乘之机,那钩蛇再次甩钩想将久久刺穿,拖入水中,久久慌神地向后退去,却在此时,一道银白色的剑光自久久眼前闪过。 接下来,那钩蛇的尾部顿时被砍断一节,直痛苦地翻滚旋转在地面之上,那剑光的主人也没有手软,飞身上前,与那钩蛇缠斗在一起。 久久认得那个背影,是离忧,她当下安心不少,刚刚的惊慌失措也少了大半,可惜受伤不轻,失血过多,她一时站不起来,只能坐在那里为离忧担心。 那钩蛇先是失了一半尾钩,随后,又失去一节尾巴,着实变得虚弱得很,而没有了尾钩对它来说,也就失去了最厉害的武器。 它疯狂地向离忧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离忧却接连闪身躲过,不出片刻,反手就将那钩蛇一剑两段了。 那钩蛇两截的身体,头部“哗”的一声,落入水涧之中,激起无数水花,身子也“砰”的一声,落在岸边,震得大地微微颤了几下。 离忧飞奔到久久身边,蹲下身来,满眼担忧地看着久久。 原是在久久遇难之时,离忧就被一阵难忍的疼痛激醒了,他腾地从床上弹起,修长的手指捂着猛烈作痛的心口,眼里满是惊慌。 这个感觉……是同心玉传来的,久久定是有危险了。 离忧顾不上伤势未愈,起身下床,飞往了先提山,便是因着这样,离忧才能及时地将久久救了下来。 是时,久久一头扎进离忧的怀里,也让离忧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猛地扶正久久的身子,也是第一次与她用喊的语气说话。 “你为什么自己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久久被吼得身形一震,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滑过两行清泪,半晌,却扯出一丝像是在讨好离忧的笑容,道: “我……我来给你找药,你一直不醒,凤眼哥哥说这山上有药可以治你的伤,所以我来了,我想把这药拿回去,你就可以醒了。” 久久来这里竟是为了他,离忧怔了怔,喃喃道: “就因为这个,你连命都不顾了?” 久久糯糯地说着。 “你说过的,我们是夫妻,就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顿了顿,再次撞进离忧的怀中。 “我不要你醒不过来,我要你一直陪着我,你不要骂我,是我不乖,是我惹你生气了。” 久久的声音里带着委屈,也带着点点哽咽的哭腔,而自她撞进离忧怀里的那一刻,也让离忧的心仿佛被撞了一下。 因为担忧久久而从眼里折射出来的愤怒,也顿时消散大半,甚至还有着颇多震撼。 说实话,离忧一直以为久久爱他,大多是因为习惯,即便她历劫回归,离忧也想着,大概是因着司命仙君这么写的缘故。 但当看到久久满身伤痕,却只是为了帮他拿药,而他吼骂久久时,久久却还笑着讨好他,说着自己不乖。 离忧登时就红了眼眶,他向来认为,他爱久久比久久爱他更深,如今却发现,诚然是久久爱得更深。 久久爱他已经爱到了骨子里,就连命,都可以为他无条件地送出去,离忧紧紧地将久久搂在怀里,却听久久闷哼一声,十分虚弱道: “药还没拿……” 话还没说完,久久已然支撑不住,头也无力地垂在离忧的肩膀上,离忧慌忙伸手探向她的鼻息,好在还有呼吸,离忧适才松了口气,心下想着: 这个傻丫头,自己都不晓得能不能活了,还想着要去拿药。 那滴泪在离忧眼中抖动几番,终是落了下来 ,他万分疼惜地吻了吻久久的额头,将她横抱起来,柔声道: “乖,我这就带你回家。” 归来十三 桃花源中,久久躺在床上,之前在先提山受的伤,已经被离忧治疗好了,可却因着身体虚弱,一直没能醒来,已有半月有余了。 其实离忧不大着急,久久的脉象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待生魂丹炼好服下后,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这些时日,就权当养着她的身子,毕竟桃花源仙泽旺盛,若能像这样静休一段时间,对伤势是极其有好处的。 然有句话道,关心则乱,在先提山时,久久曾说过,是凤眼哥哥带她去的,可那时,离忧没大听清,甚至忽略了这句话,导致这之后,也对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印象。 诚然也就没有发现,凌云与这事有着不小的关系,也自然不知道,他们二人已经被监视有半个月了。 原就是因着半个月前,凌云将久久丢在先提山,后因桃灵剑的缘故,他又追了回去。 却发现,离忧已然比他先到一步,他自云头亲眼看着离忧将那钩蛇砍死,带着久久回了桃花源。 那之后,凌云也失神地独自回了云清宫,躺在榻上,一双凤眼紧闭着,想到他的感情全都付诸流水,本想让他二人为此付出些代价,却也没有成功。 凌云的心顿时像是跌到了谷底一般,一股莫名的邪火也自他心中蹭蹭蹿起,他的胸膛因着重重地呼吸也剧烈地起伏着。 而丞泽自凌云回来起,就想禀告一些他知晓的事情,但察觉到凌云的神色不对,出于关心,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您怎么了?” 此时的凌云实在是心气不顺,也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弯弯绕绕地说话,便十分烦躁地低吼一句。 “你要说什么!” 丞泽一个激灵,怯生生道: “先前臣不放心,就故作身体不适去药王殿拿了些药,然药王却并不在殿中,臣与一个小仙童闲话,问着药王怎么不在,那仙童也老实,说药王在炼丹房开炉炼丹,好像是炼制一个叫生魂丹的药,而这药的药引正是二殿下送去的,所以,臣想这丹药可能与公主有关。” 这消息可着实让凌云火上加火,他知道久久痴傻了,那这药不是可能与久久有关,而是就为了久久才炼制的。 这一瞬间,凌云心乱如麻,他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要让久久痊愈了,她和离忧还是要在一起了。 那股烦躁的情绪越来越重,凌云只感觉他的胸口似有什么东西要轰然炸开一般,他实在是压制不住了。 下一刻,凌云猛地睁眼,挥手将他面前的茶盏,奏折等一切东西,相继扑到地上,瓷器掉落在地面,被打碎发出的哗啦声一阵接着一阵。 丞泽自然吓得不敢说话,而这也没能让凌云停下手来,他甚至还吼叫着,发泄他的一腔怒火。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离忧都要来横插一脚?为什么要来抢本座的东西?他为什么总是觊觎本座的东西?他大可以去找别人,为什么非要与本座争?” 紧接着,一阵瘆人的冷笑声不断传来,凌云自言自语着,模样极度癫狂。 “哈哈哈哈哈……与本座争,离忧,你太天真了,生魂丹,对,久儿吃了生魂丹就可以复旧如初了,那本座又怎么能把这么完美的久儿拱手相让,连天都在帮本座,看来本座与久儿的缘分真是不浅啊,离忧,还真是要感谢你,费尽心思地替本座医治好久儿,那本座就不与你客气了,本座一定会带回本就属于本座的久儿的。” 丞泽只感觉这云清宫内冷风阵阵,毛骨悚然,就连凌云都给他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毕竟凌云从未有过如此举动,他向来都是一种冷傲的状态,他站在那,光是用眼睛盯着对方,都会给对方一种压迫感。 如今却如疯魔了一般,让丞泽着实感到不寒而栗,可惜他是个愚忠的性格,即便害怕,他也不会背叛他的主子,独自跑走。 凌云这般癫狂之后,忽地安静下来,死瞪着眼前的空气,带着一阵瘆人的冷笑,坐上了身后的椅子。 不消片刻,那股笑意也从凌云脸上渐渐退了下去,眼里也无时不在透露着阴狠的神情,冷冷道: “你去监视久儿,她和离忧一旦回到族内,你就立刻来回禀本座。” 丞泽虽不知凌云是为何意,但还是听命领旨。 “是,臣知道了。” 转眼,这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凌风也按时来到药王殿取药,药王早已将药备得妥妥当当,见凌风前来,也行礼道: “老朽参见二殿下。” 凌风淡淡应了句。 “不必多礼,本神是来取药的,可做好了?” 药王拿出一个木盒与一瓶药水,递给凌风。 “是,老朽已经做好了,这药里也添了公主需要的补气生血之药,用这固本培元水让公主服下,老朽保证,即刻便醒。” “那多谢药王了,本神就先行离开了。” 桃花源中,离忧正在树下采摘桃花,准备酿一些桃花酒,见凌风前来,离忧本毫无表情的俊脸上立刻喜出望外,忙迎到凌风面前,问道: “师兄,可是炼好了?” “嗯,药王说用这固本培元水服用,即刻便醒。” 凌风知道离忧心急,也就不卖关子了,同样满脸笑意地将盒子与药水递给离忧。 离忧打开盒子,一颗小拇指大的丹药就静静地躺在里面,离忧登时高兴地抬头看向凌风。 “师兄,那我们快进去吧。” 二人没再耽误,转身进了内室,离忧扶起床上的久久,靠于他的肩头之上。 将久久红润的小嘴捏出一个小开口,小心翼翼地将丹药放入嘴中,又将水喂了进去。 之后,将久久的嘴推动合上,稍稍将她的下巴一抬,那药果然和着水被久久吞了下去。 片刻,久久的眉心一道银光闪过,紧接着,那双阖了很久的美目上,黑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许是刚刚神智恢复,久久还有一丝茫然,她半睁着眼睛,嘴里嘟囔道: “爹,娘,我做了一个梦。” 说话间,也彻底将眼睛睁了开来,却瞬间愣住了,刚刚的那几分茫然也全然不见了。 久久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这不是她在人间的屋子,坐在她面前的也不是人间的爹娘,而是凌风。 她登时侧头看去,身后之人也不是旁人,竟是她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离忧,久久瞬间眼圈泛红,再次扑进离忧的怀里。 “离忧,我……我……” 结巴半天,却因着心里百感交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任由眼泪扑簌掉落,离忧也抚着她那一头如墨的青丝,柔声哄道: “乖,不哭了,回来就好。” 是啊,没有什么能比再次归来更好的了,既然回来了,那先前的不愉快就不要再提了,想必以后也就可以与离忧过着安然自得的日子了。 是时,久久才抬手擦了擦眼泪,彻底破涕为笑了,眼神扫视一圈,却不见婉月,便问向凌风。 “月儿呢?” 如此清透的声音,已不再是先前那般稚气之感,可见久久是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了,凌风也放下心来,温柔道: “月儿没来,我在望月阁里炼制法器,需要她帮我看着,况且,你才刚刚恢复,还需好好静养才行,月儿若是来了,想必你为了与她说话,便更不会好好休息了。” 久久调皮一笑,算是默认了凌风的说法。 “还是师兄了解我,那好吧,那我好好养着身子,等我痊愈后,师兄一定要带月儿来。” 凌风宠溺一笑。 “好,那你休息着,师兄就先回去了。” 久久点了点头,离忧也道: “师兄,我送你吧。” 凌风微微一笑,拒绝了。 “不必了,你师兄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不成,你还是多陪陪小久吧。” 话毕,带着喜悦的心情,凌风独自回了望月阁,自凌风走后,久久也顺势躺回锦缎软枕上,细细打量着这四周。 她身下的木床位于这屋子中央,两旁的桃木小柜也散着淡淡木香,清风自那半敞的镂空花纹窗吹进来,也让那窗上的青色纱幔微微飘动着,就连窗旁的梳妆台上,也零星落了几瓣被风拂来的桃花瓣,那一素面小筝和一只竹箫的摆放,更是让这屋内增添几分淡雅与别致。 久久十分满意这房间的布置,放松地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之后,略有些撒娇的语气,道: “离忧,我历劫回来,着实累得很,想泡个澡放松一下,你去帮我烧些水呗?” 她调皮地笑看着离忧,等着他的回话,而本来以为可以与久久好好依偎一会儿的离忧,顿时感到无奈极了。 但看久久这般淡定自若,毫无愧疚之心地使唤他,看来是完全恢复了,那离忧也就此放心了,揉了揉久久的小脑袋,宠溺道: “好,我这就去。” 黄昏之时,离忧已备好了一盆满是桃花瓣的洗澡水,热气腾腾升起,熏得桃花瓣的清香之气也缓缓飘了出来。 久久白净的小脚迈进了这温热的净水之中,小脑袋靠在浴桶的边缘,闭眼享受着温水给肌肤带来的舒适与惬意感,还不自觉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享受的哼哼声。 “嗯……” 不过仅片刻,她就将眼睛睁了开来,因着刚刚一直处于再次见到离忧的那种激动之中,如今放松下来,才发现之前的那些记忆已然回到了脑中,甚至历历在目。 除了在凡间的一段记忆,久久记得不太清楚,只隐约记得,她在花轿中自尽,好像有个人曾经出现在花轿之中。 她不确定这人是谁,也不确定这人到底有没有出现过,甚至之后的记忆,久久也都是一片空白,再次能想起来之时,还是在鬼界,她变得痴傻之时,那之后,她与离忧住在桃花源这段时日的事,久久也能记得十分清楚。 然此间,久久的脸颊忽地变得粉红,却不是因为那热气的熏蒸,反倒是因为她想起她已经与离忧成婚了,还对离忧做过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甚至离忧的那句“别动,乖,快睡觉”,和离忧那刻意压制的表情,久久都清晰地想了起来,那时痴痴傻傻的她不懂,可已然恢复正常的她,反倒羞得满脸通红。 许是被甜蜜冲昏了头脑,接下来的事,久久便没有再回忆,起身将身子擦干,换上一身干净的里衣,满身的疲惫感也全然消失不见了。 侧头向外看去,已是夜幕降临了,久久回了内室将窗子打开,倚在窗框上,却看见离忧在树下翘着二郎腿看书,听到响动,还偏头看向窗子,柔声问道: “洗完了?” 久久点点头。 “进来吧。” 离忧起身放下书,走进屋来,坐到床边,久久也慵懒地靠在离忧的怀里,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倒不是因着离忧与久久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说的话太多,不知该从何说起,所以才没有说。 反正那些话也都是大大小小的思念,想来说与做都是相差无几的,便还是紧紧地拥着久久,用行动来告知他一直都很想念久久,然这份宁静终究是被久久打破了,她清透的声音自离忧耳边传来。 “离忧,我们……已经成婚了,对吗?” 离忧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有些慌张,有些害怕,他想着久久这是要反悔吗?还是只因为她不太满意那个婚礼的场合?他不知道久久究竟是哪个意思,可他却怕极了,怕到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结巴道: “如……如果你觉得太仓促,我重新补你一个大婚,好吗?我们……” 话还没说完,久久清透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必了。” 简短的三个字瞬间揪住了离忧的心,看来之前的成婚,果然只是久久痴傻的一时冲动,离忧怔住了,却不死心地轻声问向久久。 “为何?” 久久莞尔一笑。 “我们已经成过婚了,你无须再还我那么隆重的婚礼,我其实很喜欢那天我们成婚时的场合,况且,大婚就是只有那么一次才值得回忆,不是吗?” 顿了顿,又道: “离忧,我们回去继承君位吧,我突然觉得,淡云流水的生活更好呢。” 原以为久久是想要毁婚了,却发现是他误会了,久久并没有不要他,而是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离忧登时紧搂住久久,连连答应下来。 “好,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久久却从离忧的怀抱钻了出来,回身将桃木小柜上的灯盏吹灭,又坐回到离忧身边,在黑暗中与离忧对视着。 “我们在旁边再建两个房间吧。” 离忧虽不明白她这一番举动是何意,却还是宠溺地问道: “为何?” “因为……我想和你生两个小天狗崽子,一个我总觉得太少了,好几个我又觉得太多了,我们照顾不过来,两个就正正好好,我们不在桃花源或者出去云游时,他们也不会孤单不是?” 末了,她在离忧唇上轻轻一吻,继而,带着淡淡的娇俏笑容,略有些羞涩地看着离忧。 “你说好不好?” 柔和的月光映在久久素白的脸上,那几分娇俏混着皎洁的月光,看得离忧心中砰砰直跳,他蓦然才发现,他似乎很多年都没有极其认真地看过久久的模样了。 他知道久久一直都长得很美,可却是清丽之美,仿佛也是习惯了一般,他脑中的久久一直都是那股子清丽之态,如今却发现,久久已然长开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了。 她的脸仍是清丽之色,只这一双美目眼波流转之间,多了些许万种风情,却不叫人觉得清汤寡水,也不会叫人觉得媚俗至极,有句话叫,点到为止的纯,点到为止的艳,不可方物的美,大抵就是久久这样的美人了。 现在这样的一个美人在跟他规划人生,连要几个孩子久久都已经想好了,甚至还主动地给了他一个吻,是时,离忧才真正明白,久久爱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的爱,很深刻的爱,离忧笑了,低沉磁性的声音回了一句。 “好。” 久久向来都觉得离忧的嗓音一贯迷人,他无需刻意,就是那种低沉的声音,有时一句简单的“嗯”,都足以让她心中砰然一跳,而现在,他本就低沉磁性的嗓音又带着宠溺的感觉,再搭上他那潇洒的笑颜,更是让久久心中如小鹿乱撞一般。 与离忧深情对视之间,忽地,离忧吻上了久久红润的嘴唇,久久与他回应着,只感觉天旋地转,云里雾里。 渐渐地,离忧不再满足于表面的亲吻,反倒在久久的唇齿间刻意撩拨着,离忧的唇有些清凉,可他吻过的地方,却都升起一丝莫名的燥热之感。 久久已然脑中一片空白,任由离忧解开被她亲手系上的衣带,她也沉沦在离忧无尽的温柔之中,如此良辰美景,二人一室旖旎。 天命姻缘一 翌日,久久起床后,便坐到妆台前梳着她那一头浓密的青丝,却似觉窗外的那棵桃花树莫名得眼熟。 她眯着那双美目,在脑中细细地回想,蓦地,才发觉这棵树与崆峒山的那棵极为相似。 然离忧睁眼时分,就看见久久望着窗外出神,似是在思考什么,离忧起身走到久久身后,轻轻地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声道: “想什么呢?” 久久适才回过神来,有些好奇地问了句。 “这棵桃花树和崆峒山那棵好像啊。” 离忧轻声一笑。 “那是自然,谁让它就是崆峒山的那棵桃花树呢。” 久久登时转过身,颇为惊讶地看着离忧,道: “你去师父那儿将它抬回来的?” 离忧轻轻一刮久久精致的小鼻子。 “是啊,你不是说过,你想住在一个有山有水有桃花树的地方吗?这件事我一直劳劳记在心上,你去了天宫之后,我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这处仙气最为旺盛,有山有水还有竹林的地方,只是没有桃花树,我想着养一棵新树的话,等它长大也得很久,我便干脆跟师父打了声招呼,把它搬回来了。” 是时,久久才明白,为何那次宴会上离忧没有出现,原竟是为着她找到这样一处仙境,而当时的她,还责怪离忧不在乎她了。 久久有些愧疚,靠在离忧的肩上,清透软糯的声音说起当时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当时还以为你已经烦腻我了,所以,才迟迟不来天宫,我还与师兄说不要你来着。” 离忧好笑地看着久久,颇为无赖道: “哦?不要我?你现在还如何不要我?我们可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你不记得了吗?你若是不记得,那爷就再给你演示演示昨夜发生的事,如何?” 久久瞬间羞红了脸,娇嗔一句。 “讨厌,你再嘴坏,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话毕,还将身子背了过去,面作云娇雨怯之态,不停地梳着手中的那一缕青丝,离忧宠溺地笑笑,自身后搂住了久久。 “好了,不逗你了,不过,我们还真得赶紧离开了。” 久久疑惑道: “嗯?去哪儿?” 离忧接过久久手中的桃木梳,替久久梳着头发。 “自然是回族中继任君位啊,还得将我们成婚的事告知爹娘他们,把婚书签了,这个婚才是完成了,况且,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早些将这些事做完,也可以早日带你回来休养,咱们这处地界仙气极盛,你若在此处多呆,便可让你的伤势快些痊愈,不然,若先养得你的伤彻底痊愈,恐怕还得好久,待那时再回去,少不得又要听爹娘唠叨一番,所以,还是先把事情办妥,这样就无后顾之忧了。” 说话间,离忧已然替久久梳好了头发,打量了一番,还挺满意的,便道: “好了,穿衣服吧。” 许是这一次历劫加上痴傻了些时日,久久适才觉得,还是平淡悠闲的生活更加美好,便也没有拒绝,起身穿好衣服,随离忧向族内走去了。 而自他二人走后,一直监视的丞泽也转身回了天宫,云清宫内,丞泽拱手禀告。 “陛下,殿下与公主已经回到族内了。” 凌云微微一笑,一如往常般,冷冷道: “如此甚好,丞泽,叫人带上那几箱聘礼,随本座去天狗族提亲。” 丞泽侧头扫过身旁的那几个箱子,方才明白,凌云这是要向久久去提亲。 看来凌云早已在这短短的几日之内,就想好了对策。 他的心里不禁对凌云又增加几分佩服,与凌云那般,微微一笑,领旨道: “是,臣遵命。” 天狗族中,离忧与久久来到明德殿,本想着与云廷打好招呼,再去告知容怀和紫宁,却没想到,他二人正在此处,还与云廷和浮梦聊得热火朝天,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久久那调皮的性格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见她老爹如此专注地与容怀斗嘴,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云廷,忽地,在他耳边大叫一声。 “爹,我回来了。” 云廷没有防备,着实吓了一跳,见是久久,刚刚有些惊恐的表情才随之消散,并笑道: “是你这小丫头啊,先前你师兄不是说你与忧儿要出去历练几年吗?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历练?久久思绪一番,想来应该是她历劫之时,云廷去过望月阁,凌风为了帮她遮掩她在凡间之事,才会如此说的。 那这番好意也别浪费了,心中窃喜她有这么一个为她着想的好师兄之际,小脑袋也靠在云廷的肩膀上,撒娇道: “玩着玩着就发现还是家里好,总是出去太累了,而且……” 原本撒娇的表情也极其自然地变作一副痛心的模样。 “突然想到家中老爹活了这么久,都没去过几个地方,甚是没见识,我这心里就万分心疼爹您老人家,秉着我是个孝顺的女儿,所以,我就回来继承君位了,让你和娘,还有容怀爹爹和紫宁娘娘出去长长见识,观赏一下大好河山。” 末了,还莞尔一笑。 “爹,有没有觉得很感动啊?” 云廷几人面面相觑一番,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笑问道: “你这丫头说得是真的吗?” 见云廷并不信她,久久顿时噘起小嘴。 “自然是真的,若爹你不相信,那女儿就再玩个几百年,反正我看爹也不着急出去云游,那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还有好多地方没去逛呢。” 说罢,起身就要离开,云廷手也快,登时将久久拉了回来,毕竟这丫头好不容易相通了,他也可以享受生活了,可不敢再让她反悔,云廷忙笑道: “爹信你,信你,快坐下,玩了这么久才回来,可别累着我闺女,快坐快坐。” 久久这才娇笑着坐了下来,离忧也微微一笑,将倒好的茶放到云廷几人面前。 “两位老爹,你们就放心吧,我们这次是真心要继承君位,好让你们可以云游四方,颐养天年的,并没有开玩笑。” 容怀摸摸胡子,满意地点点头。 “是该继承君位了,也老大不小了,爹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继任好几年了。” 又看向云廷。 “他们这代就这两个孩子,我觉得封地就都传给他们俩个,也别再搞出咱们之前那套比武继位的方式了,毕竟那只是咱们年轻时胡闹的所作所为,我看我们就彻底退位吧。” 容怀一说,云廷也瞬间想起他们年轻时的往事,按道理来说,天狗族的帝君只有一位,那就是云廷,而容怀该继承的是他爹的将军之位。 可无奈云廷当年也是个不受拘束的性子,管理全族让他真心觉得累,便在君位继承前,找容怀商量平分君位,代价就是他愿意以后帮容怀看孩子。 容怀也本不是个极其喜欢孩子的主,闻听有这等好事,便满口答应了下来,他二人便与先帝君和先将军,也就是他二人的父亲,说起该公平比武,选出有能力之人继承君位。 先帝君与先将军活了那么大岁数,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儿子心中在想什么,而先帝君与先将军又是结拜兄弟,云廷与容怀也是从小玩到大的,这亲上加亲,谁做帝君他二人还真就不是很在乎,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同意了。 而旁的族人也都晓得云廷与容怀皆是心善且又有责任心的神仙,他们族内一向和平,并没有什么权利纷争,也没有旁的族群那些花花心思,对他们而言,谁都好,只要是个亲民的好君主他们就没什么意见。 又闻听这次继承君位的方式为比武,族人也都觉得新鲜得很,便也都纷纷前去瞧个热闹。 也就是在那场比武中,容怀稍稍压低一些他的实力,与云廷打个平手,他们二人也就都成为了帝君,同管天狗族。 今日容怀这一提,云廷也适才想到,这代就离忧与久久两个孩子,若分别继承君位,那这小两口新婚之际就得分隔两地,想想还是算了吧,便同意了容怀的要求。 “好,那就都传给他们,日子我看就定……” 屋里正说得热闹,忽见侍卫进来通传。 “帝君,女君,天帝陛下来了。” 大家皆很疑惑,自凌云承袭天帝之位起,从没有来过天狗族,而他们几位也因着不大喜欢凌云,向来是不去天宫的。 一向天族与天狗族各自安好,不知今日凌云为何来此,可毕竟来了,面子上还是要做到的,云廷轻声道: “请。” “是。” 侍卫得令出去,片刻时间,凌云就进来了,且微微俯身行礼道: “见过帝君女君。” 云廷虽没起身,却也在称呼上给了凌云不少面子。 “陛下,不知今日来本君族中,有何要事?” 凌云坐于旁坐之上,面带微笑。 “今日本座前来,是带来一桩喜事的。” 云廷一声疑惑的语气传了出来。 “哦?喜从何来?” “不知帝君可还记得,天狗族祖上当年迎娶天帝三公主,与天族联姻之事?” “自是记得,我一族为始祖天帝征战四方,祖上又因娶了三公主,才有了今日的全族辉煌,本君自是不敢忘记,天狗族也恪守本分为历代天帝守护这人间和平,只不知,陛下今日提及此事是何意?” 凌云郑重道: “帝君为本座尽忠职守,守护人间乃至六界和平,让本座无后顾之忧,本座甚是感激,所以,本座今日亲自前来送上聘礼,迎娶帝君的长女为天后,以再续两族结交之好。” 凌云的话让坐在云廷身边的久久震惊不已,方才众人都叫凌云为天帝陛下,就让久久疑惑万分,但晓得现在不是发出疑虑的时候,大可等凌云离开再细问此事,便也没有多嘴说话。 可如今,凌云这番提亲让久久心中又焦急又不高兴,可碍于大家都在,她不好对凌云发火,便推了推云廷的胳膊,云廷也拍拍久久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继而,回绝了凌云。 “陛下如此青睐本君的女儿,本君自是高兴,但恕本君直言,陛下的聘礼,本君断不能收。” 凌云冷眼看向云廷。 “哦?帝君的意思是,天族的天后之位竟配不上帝君的女儿吗?” 云廷客气一笑。 “陛下误会了,只是陛下也知道,我族繁衍甚少,这一代也仅仅小女和离忧两个孩子,本君这一族都是要传给小女的,她如何担得起天后之位呢?” “这有何难?容怀帝君还有离忧殿下,这君位大可都传给离忧殿下,也不耽误云廷帝君的女儿为天后不是?” 久久心中早就焦灼不已,她忽地想起那日离忧沉睡之际,是凌云将她带去了先提山,还曾许诺过会马上来接她,可到最后,凌云也没有出现过,害她差点死在了先提山。 又因着她下凡历劫也是被凌云陷害的原因,所以,久久心中对他是不大有好感的,便脱口而出道: “我和离忧已经成婚了,今日回来就是签定婚书的。” 云廷几人先是有些震惊地瞧了瞧久久,但看久久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云廷自然是要护着久久的,回过头,对着凌云再次客气一笑。 “陛下,你看这事多巧合,本想给这俩娃娃办个大场面的婚礼,只可惜,我这丫头被本君娇惯了些,她向来都是没规没矩的,定是因为不想应付那些大婚的繁琐礼节,就瞒着我们偷着成婚了,不过,他们也是自小就有婚约的,办了也就办了,眼下这签了婚书就是秉天告地的正式夫妻了,所以,恐怕要辜负陛下的一番美意了。” 凌云却也没有退缩,冷冷道: “这婚书不是还没签吗?没签之前,本座就已经来了,也告知了几位本座的来意,若是现在匆忙签上,可是在告知旁人,你们天狗族想公然与本座作对?” 这话怼得云廷哑口无言,不过莫说云廷,就连容怀几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凌云的话在理,若是他没来前就签了婚书,那是凌云挑事。 可在签婚书前他就来了,若趁此时当着凌云的面匆匆签了婚书,那不是公然和凌云叫板嘛。 虽说云廷几人的辈分摆在这儿,这板也不是不能叫,只是凌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就让人家颜面扫地,这样,天狗族就不可能占理了。 云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而凌云拿起一旁的粗陶茶盏,喝了一口,继续道: “帝君,本座念你族劳苦功高,亲自下聘立你女儿为天后,帝君却多加阻挠,不知帝君又是何意?六界皆知,天狗族在这六界未定之时,便替始祖天帝征战四方,浴血奋战,上古时期就地位尊崇,连历代天帝都是要敬畏几分的,而这六合四海,上神之位更是屈指可数,族内虽繁衍甚少,可仅这上神之位,族内就占据了四位,实力庞大,不知帝君是有等羽翼丰满后,想弑君杀帝,统一这六界的想法吗?” 云廷方才明白凌云是有备而来,而这一番话也让他心中不大开心,却也忍住怒气,保持着帝君的风范。 “陛下,本君从未有如此心思,实乃小女先与离忧有了婚约,陛下还是请回吧。” “帝君,这婚约不过四位口述所定,而今日,本座亲自前来迎帝君的女儿进天宫,如此声势浩大,这六界怕是早已传开了吧,帝君今日拒绝本座,若是传出去,恐这天族众位仙家会说天狗族仗着功高震主,不将天族放在眼里,若是因着不满而引起两族交战,那最先遭殃的岂不是这人间生灵吗?帝君还是要想清楚啊。” 凌云句句咄咄逼人,云廷便心下了然,离忧与久久定是先前在天宫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凌云也不会有备而来,还如此不留情面地逼迫久久进天宫。 云廷登时眉头紧蹙地盯着凌云,没有回话,凌云也不惧怕,反倒与云廷对视着,等着他的回答。 凌云深知天狗族个个都极重责任,所以,拿两族交战作为威胁,如此一来,云廷必然会松口。 不然两族若真的交了战,那有心者,比如魔界,定会趁此扰乱人间,人间也必是生灵涂炭,然这六界也会跟着动荡。 果然,沉静半晌之后,云廷松了口。 “陛下,事出突然,本君考虑下如何?” 云廷淡淡一笑。 “自然,不过,本座只给帝君一个月的时间考虑,这期间,公主随本座去天宫居住,一来,本座的二弟凌风甚是思念公主,想必公主也是吧,二来,本座也不希望天狗族搞出别的事情,公主随本座去天宫入住,也可防些有心之人趁机搞些事情,本座的意思,帝君可明白?” 凌云说得并不隐晦,大家自然明白,只是实在不愿意开口让久久受委屈罢了,然久久也懂事,她虽不愿意去天宫,但也明了了凌云的威胁。 作为久久,她可以无时无刻不在任性,可作为公主,她的身上也有着责任二字,她也不愿让云廷为难,使劲咬了咬嘴唇,方才开口道: “好,我跟你去,还请陛下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凌云自是不傻的,今日这种逼迫下,云廷却还能为这六合四海着想,断不可逼得太紧,否则,必定会起反效果。 既然他已经松口,就代表还有机会,不然真的开战,以天狗族的实力,天族怕也不好收场,凌云微微颔首,轻声道: “好,本座在外面等你。” 身影消失后,久久低眸垂眼,站在原地,她没有说一句话,却也能感受到她有多么不情愿,而离忧虽无声地看着久久,可也透着满眼担忧。 云廷晓得,他二人现下也定是慌神了,便赶忙安慰道: “你先去,爹只说考虑一下,并没有答应,为保六界生灵先委屈你了,乖。” 离忧适才也开了口,安慰着。 “别担心,好在师兄在天宫也可保你平安,戴着你手上的这个同心玉,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久久只得点点头,跟随凌云回了天界,然久久刚走,一旁那本就急性子的容怀再也忍不下去了,忙问道: “离忧,在天宫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想来也是瞒不住了,离忧只得将事情大致说了说。 “我刚去天宫之时,师兄就跟我说,凌云在大殿初遇久久,便被她吸引了,之后还把天族的定亲信物给了久久,后来他知道我与久久已有婚约,他便威逼利诱婉月对久久出手,可婉月与久久私交甚好,断然不肯,便被他定了天雷加身之刑,要打碎她的元神,是久久去雷刑台将她救了下来,还打伤了追过去的凌云,先天后知晓后便不依不饶,先天帝便让我和久久下凡历劫来给凌云赔罪,我们历劫回来后,师兄怕凌云依仗天帝的权势对久久强取豪夺,才叫我们回来完婚的。” 离忧有意没说久久痴傻之事,免得他们几个老人家担心,却也还是完整的故事,然云廷听完后,顿时面露焦急之色,道: “难怪,这劫怕是要来了,离忧,你赶紧去找你师父,问问是否是当初算出的那个大劫要来了?若真是的话,定要商量好对策,事不宜迟,快去。” “好。” 见云廷如此严肃,离忧便知事情可能相当麻烦,没再耽误时间,赶忙飞去崆峒山找广成子。 可到了崆峒山,却发现广成子并不在,仙童说是广成子早已闭关,还不知什么时候出关,离忧也知道,闭关之时万不可受到打扰,否则,便是损伤修为,严重时亦可性命堪忧。 但不知时间来不来得及,离忧万分焦急,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广成子出来,而他心中此时也满是疑惑,诚然也等不下去了,便交代了仙童几句。 “等师父出关后,还望告知师父,离忧有重要事情相商,让师父来阴山一趟。” 仙童应允下来,离忧便赶回了阴山。 天命姻缘二 久久跟着凌云去了天宫,却并未像凌云说的那般带她去见凌风,而是直接去了云清宫,想来,凌风应该还被蒙在鼓里。 这也是久久第一次来到云清宫,环视这四周,却觉得一点都不符合牌匾上的清雅名字,这里富丽堂皇,绚丽至极,丝毫不输当时她看过的大殿。 彼时,久久也明白了,为何凌风每每说起他的望月阁之时都说成是陋室,与此处一比,望月阁不仅是间陋室,说是寒舍都足以让人信服。 可惜了,久久还是喜欢望月阁那样的“寒舍”,对于这样一间巍峨的宫殿,她断然没有一丝好感,就如凌云也让她反感那般。 凌云看得出久久脸上的不悦,可出于她是被迫而来,凌云也能理解,久久现在定是在与他置气,然他是个男人,无畏与小女子一般见识,还是满脸笑意地讨好久久,道: “这里是本座的宫中,天宫之中最为尊贵的地方,也是离大殿最近的地方,久儿住这可好?” 久久的声音透着十足十的冷漠。 “陛下这寝宫可是最热闹的地方?” 凌云自豪道: “那是自然,本座乃六界至尊的天帝,若是这里都没有几个仙侍伺候,岂不让这六合四海笑话?” 久久冷笑一声。 “呵,那可惜了,我从不喜这热闹之地,让陛下失望了。” 凌云不在意地笑笑。 “这有何难?本座带久儿在这天宫中看看,久儿喜欢哪处宫殿便住在哪处,若是没有喜欢的,本座为你重建一座也可以,如何?” 对于凌云的美意,久久也是断然拒绝,一丝面子都不给凌云。 “陛下的美意我心领了,也没必要那么麻烦,我既来到天宫,这天宫中我唯一熟识的便是我师兄,不如让我去师兄的望月阁住,如何?也正好圆了你带我来这天宫的借口,不是吗?” 久久斜视着凌云,甚至明目张胆地将他的谎言揭穿,凌云顿时眉头一紧,凤眼也稍稍眯了眯,透着几分怒气。 然他心里明白,若是现在就与久久翻脸,那便更没有机会得到久久了,凌云身后的拳头紧紧地握了握,冷笑道: “呵,原来久儿是想去望月阁,也好,告知凌风我们喜事将近,他是你师兄,你亲自去告知也是应该的,待一个月后,本座从阴山回来,名正言顺之时,也由不得你不住这云清宫了。” 凌云的语气极度冰冷,嘴上虽与仙侍说着话,眼睛却死盯着久久。 “来人,送公主去望月阁。” 久久非但没有示弱,反倒也狠瞪着凌云,颇多嫌弃与厌恶道: “不必了,这天宫我不是没来过,自是知道望月阁在何处,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劳陛下费心。” 不等凌云回话,久久转身走了出去,这云清宫中甚是辉煌尊贵,可也压得久久喘不过气来。 久久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明明只是想来天宫开开眼界,却莫名其妙地被凌云看上。 又被设计陷害去凡间历劫,甚至对于如何痴傻的那一段记忆,她也记不得了。 凌云还曾将她扔在先提山,现如今,又将她强行带来天宫。 满腹的委屈与气愤深深地积压着,久久加快了脚步,直到彻底出了云清宫,她才跑向了望月阁。 望月阁内,凌风正与婉月在院中喝茶闲谈,谈得便是久久昨日恢复如初的事。 婉月昨日未去桃花源,如今听着凌风说,她便也为久久喜悦,还调侃说想来这天狗族也快要出喜事了。 然下一刻,久久的身影就自门外出现,并带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和满是泪痕的小脸,凌风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赶忙拉过久久,问道: “你怎么了?昨天在桃花源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和离忧吵架了?” 凌风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可久久越听委屈感就越深,眼圈也就更红了,婉月见此,忙安抚着。 “殿下,你先别急,听小久慢慢说。” 这么多年的光阴,久久早已把凌风当作她的亲生兄长一般,而婉月也是她第一个知心的姐妹,见到凌风和婉月就是见到了亲人,久久再也忍不住了,那股委屈与气愤霎那间倾泄而出,大哭道: “凌云今日去族内下聘,和我爹说……说立我为天后,还用两族开战威胁我爹……一个月后给他答复,师兄,怎么办啊?” 此时的久久已是哭得泣不成声,凌风见此情景,也是揪心到不行。 要知道,久久在奶娃娃那么大的时候,就去到崆峒山学艺了,每天奶声奶气地跟在凌风后面,凌风也对久久疼爱有加,犹如亲妹一般。 他最见不得久久受委屈或是哭的样子,急地忙哄着久久。 “不哭了,师兄给你想办法,好不好?别哭了,哭多眼睛该疼了。” 而同为女子的婉月也能深感久久内心的痛苦,但嘴上也哄劝道: “小久,别哭了,总有办法的,你先坐下,咱们慢慢商量。” 婉月扶着久久坐下,拿出丝帕擦了擦她的眼泪,凌风也问着。 “别哭了,跟师兄说,吃饭了吗?” 一说到这,久久摇摇头又哭了,说话都含糊不清且断断续续了。 “没……没有,我本来想回族中吃的,可我还没等吃,凌云就来了,我看见凌云那张脸我就很生气,我……我怎么吃啊?” 凌风又心疼又好笑地看着久久。 “到师兄这了,什么都不用怕了,乖。” 转头又对婉月道: “做点东西来吧,先让她吃完,好好休息下。” “好。” 婉月带着满眼的担忧,转身去了小厨房,而久久坐在石椅上,抽抽嗒嗒地撕着手里的帕子,仿佛是把那帕子当成凌云一般,来借此解恨。 凌风也没有阻止,久久想发泄就任她发泄好了,这望月阁即便再穷,几个帕子还是有的,只是心中对于久久说的事,凌风也泛着糊涂。 他实在没太懂凌云的做法,毕竟凌云先前不是已经移情别恋了嘛,但见久久十分伤心,他也不想再将提亲之事说出来,反倒惹她哭泣,只感慨道: “也不知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命苦,别族公主个个都是养尊处优,偏你这般多灾多难,先是历劫,再是掉进忘川,搞得自己心脉受损又元神不全,如今还被凌云威胁,真是让师兄发愁。” 久久抽泣几声,糯糯地回着。 “心脉受损跟掉进忘川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什么时候掉进忘川了?” 本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凌风的眉头顿时一紧,倒茶的手也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掉进忘川河的吗?” 久久抬眸,疑惑地看向凌风,反问道: “忘川河?” 她的脑中对这段记忆完全是空白的,任凭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什么忘川河?我在人间用刀子自尽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之时,我就已经痴痴傻傻地呆在鬼界了。” “你说你在人间用刀子自尽了?伤了哪里?” “心脉啊,师兄你不是知道吗?” 是时,凌风方才发现,久久心脉受损并不是因为忘川河的孤魂啃噬,竟是在掉入那河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伤。 想起她的命数曾被凌云逼着司命仙君改过,他隐隐觉得这件事与凌云有关,便追问道: “你还记得什么?” 久久想了想,忽地想起先提山的那件事。 “我记得之前我还痴傻的时候,离忧沉睡不醒,那时候,凌云来过桃花源,他跟我说先提山有能让离忧醒过来的灵药,我跟着他去了,他却拿走我的桃灵剑,跟我说他有点事情要办,一会儿就会回来接我,可是那之后,他就一直没回来过了,若不是离忧来救我,我恐怕现在也不能和师兄在此说话了。” 顿了顿,收了收情绪。 “不过,虽说我讨厌凌云,可这件事想来也是没法怪他的,他好心带我去拿药,是我自己没本事拿不到,想必他也是遇到棘手的事情,才没来得及赶回来的,这事我便不与他计较了。” 闻听久久的这番言论,向来温柔的凌风也难得地冷笑一声。 “那你还是与他计较吧,那先提山地势荒凉,寸草不生,除了一条凶猛的钩蛇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灵药,是凌云骗你的。” 久久怔了片刻,方才回神。 “他……想让我死?就因为我先前……先前打了他?” 凌风思绪半晌,蓦地,才恍然大悟,知晓了凌云做这些事的含义,原来宠幸灵玉不过是个假象,大概就是为了让他们几人放松警惕罢了,便皱眉道: “我想是因为他嫉妒离忧,他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先前月儿那件事不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就为了得到你,如今看来,你下凡后的事疑点颇多,师兄得好好想想。” 凌风极其严肃,久久也想这事情可能真的不简单,若是无心之失,她可以原谅,可若是凌云刻意为之,那她是定不会就此作罢的。 此间,婉月端着一碗百合莲子汤回来了,语气也满是温婉柔情道: “一大早没吃,又受着委屈还生着气,这百合莲子汤润滑,不似白米饭干硬,别伤了肠胃才好。” 许是刚刚哭得累了还不觉得,如今看到这美味的羹汤放在面前,还真让久久有些饿了,乖乖地点点头,将这汤喝了个精光,而后,婉月便扶着久久回屋休息了。 看着二人回房的背影,凌风也起身向天府宫走去,宫内,司命仙君正专心致志地检查着凡人的命簿。 累得脖子也是酸了,便抬头活动活动,又伸手捏了捏,想缓解一下,余光却撇见凌风自门外走来,司命仙君顿时身形一震,心中叫苦连天。 说真的,他这个小仙虽然为仙圆滑,左右逢源,可到底本心不坏,对待他的工作也勤勤恳恳。 先前的事,他心里一直十分愧疚,也一直不敢见凌风,便想悄悄溜走,哪想凌风进来得快,一句话就让他定住了脚步。 “司命仙君这是要去哪儿?莫不是想躲着本神吧?” 司命仙君只得缓缓转身,满面笑意,俯身行礼道: “怎么会?小仙就是要去喝口茶,润润嗓子,小仙这就参见二殿下,二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但见凌风一脸严肃的模样,司命仙君想着这事可能同久久或离忧有关,而凌风一开口,也果真就验证了他的猜想。 “司命仙君,本神问你,本神的师妹心脉受损,可是你写的命数?” 凌风的语调很轻,却还是让司命仙君登时冷汗直流,他不知道凌风在哪知道这件事的,只能连连道: “二殿下误会了,小仙……小仙没有写这样的命数。” 凌风冷眼看向司命仙君。 “那为何小久告诉本神,她在凡间是自尽而亡,还说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她有多么痛不欲生,若是让她找出那个见死不救之人,她可一定不会手软的,而本神也记得,这命数是你改的,想来这见死不救之人就是司命仙君你吧?若真是如此,你便跟本神去一趟天狗族,看看小久或是几位帝君女君想要怎么处置你,如何?” 凌风刚刚上前一步,就吓得司命仙君跪地求饶。 “二殿下,小仙没有不救公主,相反,当时正是小仙去通知陛下救公主的,而陛下也的确将公主带了回来,并没有见死不救啊!” 一点简单的计谋就将此事诈了出来,凌风低眸看向司命仙君,问道: “你说是凌云下凡将小久带回来的?” 司命仙君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正是,小仙实话说了吧,那时,陛下不满意二殿下要小仙写的命数,硬要小仙将命簿改了,小仙极力阻拦过,却拗不过陛下,但是公主和殿下与小仙并无任何过节,况且,二殿下还特意嘱咐过,所以,当时小仙只是在公主与殿下的命数里加了一些误会,并非写了自尽的命数,小仙也一直在显生镜里观察着,看到公主的命数改变,举刀自尽时,小仙也着实吓了一跳,可之前陛下说过,不许将历劫之事向您汇报,小仙又担心伤了公主仙体,只能去向陛下汇报,而陛下也将公主带了回来,不是早就医治好送回天狗族了吗?” “你说的绝无半句谎言?” 司命仙君极其认真地发誓道: “绝无,若小仙有半句谎言,那便让小仙也入了轮回,从此不入仙位。” 凌风思绪一番,司命仙君虽为人圆滑,却也不是什么坏心眼,若无凌云威胁,他定然不会做这些改命簿之事,不过一个小仙,有时候恐怕他也是身不由己,语气便稍稍缓和些来。 “罢了,你也是受他逼迫,今日之事,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就当本神没有来过,不然若让凌云知晓,本神也保不住你。” 凌风向来如此善良,还特意提醒司命仙君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以免惹了事端。 对比之前凌云的为人,司命仙君心里不禁也为凌风可惜当上天帝的不是他,行动上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 “是,小仙记住了。” 望月阁偏殿内,因看着久久这般难过,婉月便陪着她,没有离开,久久一直坐在床上,心里极其伤怀,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扑簌掉落。 “月儿,我真的好讨厌凌云。” 婉月安慰道: “我知道,凌云生出这一事,想必你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可是,那你为什么又同意和凌云来天宫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天狗族世代守护人间,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弃整个天狗族不顾,所以,为了不让凌云开战,我才来的。” 婉月点点头,表示理解。 “别看你平时不受拘束,到重要时刻,心里还是顾着大局的,宁愿把所有的痛苦都自己受着。” 久久将头靠在膝盖上,糯糯道: “月儿,你知道吗?当初我在凡间历劫的时候,就是被离忧在人间的兄长逼着成婚的,那时为了报答人间爹娘的养育之恩,我只能同意,如今回来了,我还是只能被迫答应,我心里真的好难受,我也想着若是能自私一回,哪怕就一回也好。” 婉月轻轻抚着久久的小脑袋,叹息一声。 “唉,那为什么不为自己想一回呢?” 久久的泪自眼角划落,滴在膝盖上,鼻音也越发得浓重了。 “我做不到,月儿心里不是也清楚,我们都不是普通人,没有自私的权力,我身为天狗族的公主,不能为了自己的事就弃全族不顾,爹娘守护族人安康,这也是我的责任啊。” 责任,责任,它不是一个具体的物什,却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它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虽看似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背负起来的时候,是那么得沉重。 真不知,他们这些被凡人羡慕的神仙,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活一回。 却也不想让久久更加伤心,只能道: “我都懂,好了,别太伤心了,先好好休息,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婉月安慰着久久躺下,许是这望月阁是天宫中唯一能让久久安心的地方,久久的困意渐渐袭来,慢慢地睡着了。 却也不时在梦中,或是紧蹙眉头,或是有些惊动,睡得也不是特别安稳。 待她安稳之时,已然入夜了,婉月轻轻为久久盖了盖被子,而后,便从久久的房里出来了。 开门却看见凌风坐在院中出神,她便去给凌风拿了件披风,走回他的身边为他披上,叮嘱道: “夜深了,风大,殿下可要顾好身体啊。” 凌风适才回过神来,温柔一笑,握着婉月的手。 “还说我,你自己都不知道加件衣裳,这手都冰凉了。” 他褪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婉月的身上,又将婉月揽在怀里。 “小久可睡了?” 婉月点点头。 “睡了,睡前还哭了好久,看到这样的一个美人哭得梨花带雨,便是我这一个女子也是会心生怜爱的,可想而知,凌云为何会这般想得到小久了,这样的一个美人,怕是这天上地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自凌风回到望月阁后,他便在这院中思考这些事情,按照司命仙君所说,是凌云将久久带了回来,那极有可能,也是他将久久扔进忘川河的。 想必是因为久久情之深切,逆了命簿的命数,凌云心生嫉妒才会如此,又闻听婉月说了这些话,便有些失神地问向婉月。 “月儿,如果当初,我不是这般处处退让,是否所有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婉月抬头,试探道: “殿下,你的意思不会是……” 但怕是她想多了,便欲言又止了,然凌风却将话接了过来。 “月儿,我本想安然度日,总以为不争不抢就可以了,却忘了这帝王之家,只能争也必须争,不光为自己,也为了想要保护的人。” 与此同时,凌风握紧拳头,眼里迸发出一股寒意。 “所以,这天帝之位,他该让了。” 此时的周围静得仿佛连一根头发丝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空气里冒着丝丝寒意,冷得凌风自己都有些毛骨悚然了。 他很怕婉月对他感到害怕,其实凌风对他说的这番话也吓了一跳,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月儿,你觉得我这样做,可……可好?你……会支持我吗?” 那一刻,凌风甚至不敢看婉月的眼睛,他怕在婉月心中,那个温润如玉的他不复存在,他怕婉月会觉得,他和凌云是一样卑鄙的人,然婉月却微微一笑,将头靠在凌风的肩膀上。 “不管殿下做什么都好,婉月都会陪在你身边。” 这句话让凌风原本七上八下的心也稳定下来,甚至泛着浓浓的感动与感谢,也让他坚定了夺位的想法。 按照凌风后来谈话时所说,这天族谁做主都好,凌风都不在乎,可若是伤了凌风至亲至爱之人,那这天帝之位,便是被六界唾骂也是要拿到手的。 天命姻缘三 至此,久久就在天宫住了下来,这便是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一阵微风吹来,思绪到此戛然而止,久久也回过神来,白嫩的小手轻轻抚上她平坦的小腹,露出一丝已经不常有的笑容了。 她在这天宫住了一个多月了,却是在今日,才阴差阳错得知了她已经有了身孕的这个好消息,可惜离忧还不知道。 这俨然是个让人喜悦的事情,只是但凡想起今日之事,久久心中还是有那么诸多不快的。 说起来,自久久来天宫的这一个月,凌云没少来找过她,不是赏她衣服就是赏她步摇玉佩,恨不得要把这天下宝贝都拿来给她。 可惜每每久久都是冷脸相对,凌云也没生气,还是乐此不疲地来找她。 久久不知道为什么都已经一个月又过去了好几天,离忧还是没来接她,可她已然不是历劫前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她想一定是有什么变故,她不急也愿意等。 既来之则安之,在这望月阁中,有她师兄在,凌云还是要忌惮几分的。 不过这几日,凌云却也没曾来过,倒让久久感到轻松不少,这些日子,时常觉得身子累得很,不大舒服,他不来正好,反正久久也无心应付他。 却不想,天不遂人愿,清晨时分,凌云就再次来了望月阁,只是与平日对比,今日的凌云脸色有那么些许不佳。 然久久也不想知道他为何这般,她只知道,因为凌云来了,她的脸色会更不佳,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本座见你今日气色不太好,可是病了?” 久久心想: 我看见你,气色自然不会好。 但却又不太爱搭凌云的话,只点着杯里早已凉透的茶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凌云的眉目间透着几分心烦气躁,声音也冷了下来。 “这天宫难道就容不下你了吗?你就非要回去?” 久久就知道又是这样的说辞,便白了一眼,并未回话,却惹得凌云想起前几日,他去明德殿向云廷要答案之事。 那日云廷不在,反倒是容怀在那儿,他秉着辈分之事,还是向容怀先行了礼。 “帝君,一个月期限已满,本座再次亲自前来,还望帝君给个满意的答复。” 凌云好声好气地说着,容怀却东瞧瞧西瞧瞧,片刻,才一脸疑惑地看向凌云。 “陛下可是在与本君说话?” 凌云怔了怔,道: “这里还有别人吗?” 容怀呵呵笑了两声,倒了杯香茶。 “本君不是这个意思,本君的意思是,那久丫头是本君的女儿吗?” 自问自答道: “诚然不是,那你何苦与本君来说,你找云廷去啊。” 末了,有些不悦地白了凌云一眼,拿起那本还未看完的书,甚是悠闲地嘟囔着。 “本君啊,向来就不是那种爱管别人家闲事的神仙,懒得管,懒得管啊!” 又拿起手边的茶品了一品,似觉这茶不错,容怀还赞赏地点了点头,方才继续看着那书,也不再理会凌云。 这个下马威可让凌云不满意得很,深吸一口气,又问了一句。 “那云廷帝君此时在何处?” 容怀并未抬眼,翻着书,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道: “不知道,可能云游去了吧,估计没个一两百年的回不来。” 顿了顿,突然满脸笑意地看向凌云。 “陛下若觉得时间长,那就先让久丫头回来,也免得她淘气,扰了陛下九重天的宁静,等个一两百年,云廷回来后,你再来商量此事,如何?” 凌云的脾气向来不大好,最讨厌有人对他不尊不敬,容怀这一番戏弄还是在他好言好语之后,他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只是为了大局,他还是忍下了这口怒气,清冷道: “不过是一两百年而已,转瞬即逝,本座等得起,况且,九重天清净得很,本座也不怕久儿淘气,她若多能淘气一些,这九重天也能多热闹一些。” 凌云虽云淡风轻地说着这话,容怀却也能听得出,他的意思就是不可能放久久回来,收了收笑容,继续看着书,随口丢给凌云一句。 “那你就等着吧。” 凌云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明德殿,心里却已暗暗起了杀意,而自凌云走后,云廷和离忧也从内室出来,接过容怀倒的香茶,云廷道: “这主意不错,没想到你这老头子脑子还算聪明,只是你这才拖了一两百年,我这眼下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把这婚约拒绝了,他若是再来,我拿什么理由搪塞他啊?” 容怀向云廷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 “一两百年还想不出一个好办法,那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老糊涂了。” 又加了一个白眼,充分透露着他的鄙视,却听离忧问道: “可凌云没有放久久回来,我担心久久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容怀摆摆手,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容。 “不会的,甭管怎么说,他也是喜欢久丫头,不然也不会来提亲,所以,他万不会伤害久丫头的,你就放心吧,来,喝茶,喝茶。” 他将茶杯向离忧推了推,离忧修长的手指握上那粗陶茶盏,却出神得厉害,眼里透着的担忧也是万分浓重,丝毫没因容怀的安慰而减退半分。 然凌云这几日未去找久久,也是因着他知道云廷他们肯定是在拖延时间,想找一个拒绝他的理由,那他也就必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来让这份拒绝不可发生。 所以,这些时日,凌云时常坐在桌前,本想处理折子,却总是心不在焉,手里拿着笔,眼睛全然放空地看着前方,心下暗自思考着: 如若这天狗族不除,就算到时候本座再去要回复,天狗族也会找出各种理由来推脱,本座还是难和久儿顺利成婚,可若是本座亲手除掉天狗族,久儿必定会痛恨本座,到时也就无可挽回了。 每每这种时候,丞泽也能看得出凌云十分苦恼,他想着八九不离十的是因为天狗族的事情,却不大敢多问,待心里也为凌云琢磨出一个可解决的办法,才敢问向凌云。 “陛下,您这些天可是在为天狗族的事情烦恼?” 凌云回过神来,没有否认,一双凤眼看向丞泽,问道: “你可有什么办法?” 丞泽毕竟自小就跟在凌云身边,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凌云的一肚子坏水,丞泽学得是入木三分,他自然是有了办法,才敢开口的。 “陛下,魔族一直不安分,阻挡陛下统一六界已久,如若用计让魔族入侵人间,天狗族必会为了守护人间而与魔族开战,到时,陛下以不知情为由,让魔族除掉天狗族,也不失为一个良计。” 凌云思绪一番,道: “可若是这样,虽借魔族之手除掉了天狗族,但魔族的势力不是更大了吗?” “陛下,天狗族虽繁衍甚少,但骁勇善战,且那几位帝君女君都是上神,实力定然是不弱的,若真想除掉这几位上神,还需魔尊拼尽修为才能杀死他们,但在这期间,魔尊也必会身受重伤,这时,我们再以魔族扰乱人间,弑杀上神之罪为由开战,一举将其拿下,可谓两全其美。” 此话诚然让凌云茅塞顿开,心下琢磨着: 这不失为一个良计,既可除掉离忧与天狗族,亦可除掉魔族。 他颇为赏识地瞧了瞧丞泽,同意了这个办法。 “好,就这么办,我们也该会会这魔尊了。” 因着凌云传旨而来的灵玉,倒也来得赶巧,走到门外之时,她就听到了凌云的计划,灵玉心中一直十分痛恨凌云,而对她从未见过面的久久,也有那么几分痛恨。 不单单是因为凌云每每与她圆房之际,都叫着久儿这个名字,更多的是灵玉觉得,就因为久久的任性才让她坠入了地狱,失去了原本的幸福。 眼下她知道了这个计划,难免心中要琢磨一番,毕竟她实在太恨凌云了,既然凌云将她拉入这黑暗之中,那她也要凌云跟着她一起同往地狱。 灵玉轻轻叩了叩房门,自里面传出。 “进来。” 她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去,本以为又要忍受一番屈辱,却未曾想,凌云竟让她回去,灵玉自然不想呆在这云清宫,可也看得出,凌云似乎要急着去什么地方才让她离开的。 她想那必然是魔界,心中也笃定了,为了这个久久,凌云真是什么都敢做,灵玉没再说什么,带着心中的小心思,离开了。 果然,在灵玉离开后,凌云独自去了魔界,而为了彰显诚意,他连丞泽都没有带。 魔尊见到凌云一人前来,亦是感到非常惊讶,却也是睥眤了凌云一眼,话语中带着几分慵懒,道: “天帝陛下独自前来本尊的魔界,所为何事?” 凌云淡然一笑,坐了下来。 “本座独自前来,自是为了送魔尊一个大礼。” 此话让魔尊觉得可笑至极,继而,带着稍稍不屑的语气道: “要说这魔界中,奇珍异宝也不比天界少,本尊的地位亦是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本尊竟不知,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本尊自己得不到的,竟需要天帝陛下来送给本尊?” 凌云的嘴角微微勾起,从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 “这人间如何?” 魔尊适才正眼看了看凌云,可并未回话,寂静了许久,魔尊方才开口。 “天帝陛下这是何意?六界皆知,天族与魔族一直针锋相对,今日,天帝陛下竟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魔界,说是要把这人间送给本尊,这莫不是一场鸿门宴?” 凌云举止从容地喝了一口茶,似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呵,魔尊是怕本座骗你?本座今日不曾带一兵一卒,孤身一人来到魔界,魔尊还不相信本座的诚意?” 魔尊冷笑一声,嘴里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道: “天帝陛下可是忘了?不久前,你带领天兵,仅用一天一夜就将本尊的魔族大军打得节节败退,这个仇,本尊还没忘干净呢,天帝陛下凭什么觉得本尊会帮你?陛下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凌云付之一笑,云淡风轻地说着。 “魔尊也说了,天族与魔族一向针锋相对,可本座觉得,这千年万年的开战也是毫无意义,不如结交两族之好,一起享受这六界的朝拜,不是很好吗?” 魔尊也不傻,凌云用这么一个大礼来诱惑他,想必肯定是有求于他,魔尊也不想再打哑谜了,揭穿道: “本尊这魔尊之位也不是刚刚才坐上的,深知坐上这位置,想要的无非是权力罢了,却不知,还有人会把这权力心甘情愿瓜分给别人的?天帝陛下可不要当本尊是傻子才好,想必是天帝陛下遇到些棘手的事,想借助魔族的力量来达到你自己的目的吧?” 见魔尊已经知晓他的来意,凌云也就无需再掩饰了。 “呵,魔尊既已明了,那本座也就不再隐瞒了,没错,的确如魔尊所说,本座是想借你魔族之力除掉天狗族,魔尊不是一直想要这人间吗?本座承诺,若魔尊帮本座除掉天狗族全族,本座就将这人间送与魔尊,并且,再不强迫魔族归于天族,亦不会干预魔族之事,如何?不知本座的诚意和这份大礼,可否能让魔尊动心?” 魔君心中是冷笑连连,这凌云可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开口就提了这么大的一个要求。 同时,也有着不少嘲笑,笑这黄口小儿也是异想天开,天狗族若真的那么好除,那他也不用到现在都没去侵略过人间了。 眼神中带着戏谑,似是在看傻子那般,道: “天帝陛下可是说笑了,这天狗族自上古时期就存在于阴山,实力庞大,本尊若攻打这天狗族,岂不是自寻死路?” 凌云没在意魔尊的无礼,反倒拿出一个盒子,放到魔尊面前。 “魔尊若是担心这个,那大可放心,本座这里有几根噬神针,经过噬神之火炼成,可将元神烧毁,若魔尊同意攻打天狗族,到时候,只需找准机会将这噬神针打入他们体内,催动这噬神针即可。” “本尊凭什么相信你?” 就知道魔尊会不信他,还好凌云聪明,多备了一根,他淡淡一笑,道: “不知魔尊的地牢里可有囚犯?若有的话,麻烦魔尊让侍卫带一个来,本座定当为你演示这噬神针是真是假。” 魔尊挥手示意魔兵带一个囚犯上来,虽未说话,然那魔兵也会意了。 不多时,便带上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那囚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不知他被带到殿中是为何,却下意识地想磕头求饶。 刚想开口,凌云的手也极快,将盒子里的针取出一根,瞬间飞入了那囚犯的身体里,随后,催动了那噬神针。 众目睽睽之下,仅片刻时间,那囚犯就哀嚎着,灰飞烟灭了。 凌云适才斜眼看向魔尊,等待着魔尊开口,而魔尊看着眼前的场景,终是信以为真了,盯着那盒子,心底暗自琢磨着: 本尊虽说不是很喜欢这个凌云,可当初,他仅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将魔族大军打得没有还手的余地,可见不是个庸才,反倒是个有实力的,若说一直与他叫板下去,想必胜算也不大,既然他已经表现如此大的诚意,不过是想借本尊的手除掉天狗族罢了,虽说天狗族上神居多,可人数却少,若本尊带领大军进攻,想必他们也是寡不敌众,而本尊也最多就受伤重些罢了,事后,本尊还能主导这人间且不受天族的干预,这一箭双雕的好事不正是本座想要的吗?况且,这小子有如此野心和胆识,在那一众道貌岸然的神仙里还挺特别的。 魔尊登时有些赏识地看了看凌云,心里也拿定了主意,决定帮助凌云,不同于刚刚对凌云的各种不屑,现在则是阿谀奉承地笑说道: “哈哈,好,天帝陛下既然表现出如此大的诚意,那本尊愿意出兵帮助天帝陛下,来,以茶代酒,预祝我们这场战事的胜利,本尊就先干为敬了。” 话毕,魔尊将茶一饮而尽,凌云亦向魔尊回礼干了这杯茶。 “既然如此,那半个月后,还请魔尊带领魔族大军突袭天狗族,来个措手不及,本座想这样的话,胜算会更大一些。” “好,本尊做事断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天帝陛下放心即可。” “那好,那本座就先告辞了。” 凌云起身走出魔尊殿,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容: 呵,戏弄本座,那就别怪本座狠心了,离忧,等着吧,你的死期就快到了。 凌云走后,魔界公主千霜自大殿的拐角处走了出来,刚刚千霜来找魔尊,却听见屋内在商议着出兵之事。 出于对凌云的不信任,她便在门外偷听,诚然是将这计划听得一丝不漏,而现在,看着凌云离去的背影,千霜也抬脚进屋,忧心地劝阻道: “父王,我们魔族向来都是与天族水火不容的,现如今,还是不要有什么关联为好,为什么非要开战去趟这趟浑水呢?况且,只要开战就会有死亡,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千霜如此说,魔尊便也知道了,她定是刚刚在门外偷听到了,他没有责怪千霜偷听,却也有些不耐烦。 “你一个女子家懂什么?父王这么做不正是为了魔族着想吗?如若能占领人间,阔大魔族的势力,到时候,就连天帝都要敬上我们几分,那不是很好吗?” 千霜知道魔尊已经被这利益迷了眼睛,可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千霜还是想再劝一劝,希望魔尊能及时回头。 “可那些魔族战士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吗?父王,我们怎可……” 魔尊心里一阵烦躁,真巧,天族出了个一肚子坏水的凌云,偏他魔族就出了一个与世无争,只求和平的千霜。 若不是千霜是他亲手从魔医手里接过来的,他可真是要怀疑,有人将天族的孩子换来魔界骗了他。 魔尊也生平第一次对这个女儿有些失望,便没好气地打断了千霜的话。 “为了魔族,牺牲掉几个战士又能怎样?若真能助本尊阔大魔族势力,他们应该为自己的死而感到自豪,行了,旁的不要再说了,到时,你就随父王出战攻下这人间就可以了,你先退下吧。” 千霜知道魔尊已经完全相信凌云的鬼话了,任凭她说什么也不可能让魔尊收手了,便只能失望地离开了。 天命姻缘四 忙完这些事,凌云才得空到望月阁来看望久久,本以为与久久说几句话来开心开心,却不想,久久倒是同容怀那般,都是一副不太想理他的嘴脸。 初见之时的久久,起码还对凌云有着疏离客气的微笑,可现在,久久竟连话都不愿回了,还起身准备离开。 凌云本就一忍再忍,如今也实在是忍不住了,眼看久久刚要出门之际,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久久拽了回来,还吼了一句。 “你给本座回来!” 凌云这动作也快,久久只觉得眼前一晃,凌云的脸就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这力道诚然也大,拽得久久的手腕也隐隐作痛,久久本能地奋力挣扎道: “你松开!” 然凌云却没有半分想放开的意思。 “你不要挣了,本座是不会放手的,本座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正眼看看本座?你为什么就非要和离忧在一起?他有的本座都有,他没有的本座也有,本座爱你也不会比他少,本座还可以给你这至尊的天后之位,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你就给本座一次机会,行不行?” 久久又怎么会稀罕这天后的位置,加之她也晓得了,先提山的事是凌云骗了她,凌云本就想杀了她,现下还大言不惭地说是爱她,久久便也没有好气地回怼着凌云。 “我不要你的这些东西,我也不会给你机会,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呵,那你就想和离忧在一起,是吗?你信不信,本座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和离忧生生世世的错过,这些事对本座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大不了本座现在就去杀了他,你若是想他死,那你便继续与本座僵持着,你若是想让离忧活,那你最好答应本座的要求。” 凌云狠盯着久久,嘴里却轻声说着带有威胁意味的话语,也让久久也第一次认真地看清了凌云的脸。 菱角分明的脸庞,□□的鼻子,粉嫩的薄唇,一双绝美的凤眼透着冷冽的神情,是一个典型的冷峻美男。 可在久久看来,这些五官组合起来,偏偏就是她最讨厌的模样,她的眼里带着不屑与嘲笑,道: “天帝陛下真是好手段啊,还真是会抓人的弱点,只是这些时日,我有幸耳闻,当初陛下是发现了先天帝与灵玉娘娘有私情,一时觉得面子无光,才当众揭穿自己的父亲,适才承袭了天帝之位,可眼下看来,陛下能得来这个位置,想必事实并非是我听到的这样吧,我还听说,灵玉娘娘未出阁时,就与墨玦伉俪情深,在同你成婚前,好像还私奔过,不知当初的灵玉娘娘是不是也被陛下抓住了她爱墨玦的把柄,才会同你演那场诬赖先天帝的戏码,若真是的话,那天帝陛下还当真是下流无耻。” 久久毫不惧怕地盯着凌云,一针见血地说出了这些话,这自然是触到了凌云的神经。 一向都是他抓人软肋,将对方威胁住,眼里再带着不屑与嘲笑,去羞辱对方的不自量力。 如今,他却被他所擅长的方式羞辱,他自然不再有好脾气,眼眸里也渐渐升起了怒气。 “你这张嘴还真是厉害,你既有胆子侮辱本座,那接下来的事,你就不要后悔。” 凌云恶狠狠地从嘴里挤出这几句话,手上一发力,就将久久甩到了身后的榻上,“咚”的一声,久久就磕倒在那上面。 她登时只感腹部传来阵阵疼痛,本想起身缓缓,却被凌云欺身压住,久久本能地在凌云的钳制下使劲挣扎着。 “起来……” 却因抗拒而扭动得厉害,她的腹部更加疼痛了,疼到她顿时冷汗直流,身子也不住地发抖。 而凌云就像没听见似的,还在用尽气力地逼着久久就范,久久实在忍受不住,不禁高喊一声。 “你起来!” 这声音极大,就在凌云的耳边传来,震得凌云耳朵一疼,他起身想吼骂久久,却在起身之时,久久也一齐起身。 那手还捂着腹部,表情万分痛苦,额头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凌云打量了一番,似觉得久久不对劲,便皱眉问道: “你怎么了?” 久久本就烦凌云,还差点被他侵犯,虽说没被他占到便宜,却还是让久久十分动怒。 “不用你管。” 因着疼痛,说出来的话也是软声软语,但仍能听得出来,久久此时的气性不小,凌云重重地喘了口气,伸手握住久久的手腕,为她查看脉象。 久久挣巴两下,硬是没挣开,肚子又疼得紧,她实在没力气去理会凌云了,只能咬着下唇,捂着腹部,重重地呼吸着,希望能缓解一点疼痛。 本来带着满脸不悦的凌云在把了久久的脉象后,瞬间有些发愣了。 那脉象好像……不太对。 凌云再次仔细查探着脉象,却又如被五雷轰顶一般,愣在了原地。 久久竟然……怀孕了。 凌云怔怔地握着久久的手腕,久久也没闲着,余光瞥见他在发愣之际,瞬间将他的手甩了开来。 本想一口气跑出去,却因腹部疼痛,只能扶上面前的椅子来借力站起来。 刚踉跄站起身之际,哪想到凌云登时将她拽了回去,久久本就使不上力,双腿一软,竟然跌坐在地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久久的脸上,并伴随着凌云的一声怒吼。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若是在平时,凌云打了久久,久久大概会和凌云打个你死我活的。 可眼下,她的腹部着实疼得很,实在无力起身收拾凌云。 久久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发痛的脸,眼前一白,竟晕倒了。 凌云也没有管她,满眼愤怒地将偏殿的房门打开,抬脚离开了。 凌云一走,丞泽自然随他一起离开,也就放开了一直被钳制在门外的婉月。 婉月也眼尖,凌云开门瞬间,她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久久。 她赶忙跑进去,将久久扶到床上,慌里慌张地将药王找了来,至此才知道久久有了身孕。 而这些,久久诚然是不知道的,凌云什么时候走的,婉月是如何找来药王的,她都不晓得。 她只知道她再醒来时,凌风已然回来了,还告诉她,她已经有了身孕。 久久悲中带喜,喜的是,她和离忧有孩子了,悲的是,她觉得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她也六神无主地向凌风求助,凌风只道让她好好保重身体,什么都不要担心就可以了。 久久向来听凌风的话,也便躺下休息了,直到做了那个混乱不堪的梦,才被惊醒。 看了看外面的月色,淡淡的,柔柔的,又清又明,久久全然没了睡意。 靠在窗框上,欣赏着那如白玉盘般的皎洁明月,排遣着她心中的思念,却不知,凌风正从正殿的窗户看着久久露出来的小脑袋,极度自责着。 之前与婉月说过,他想要夺这天帝的位置,凌风并非只是一时气愤,而是真的思来想去好几天,还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便于今早,他去了趟天狗族,可找了一圈也没看见离忧,凌风就晓得离忧肯定是在桃花源。 果然,刚踏入桃花源,就看见离忧趴在树下的矮桌上,桌面摆着几个酒壶,离忧的手也不停地把玩着早已空了的酒杯,凌风便知道他在借酒消愁,坐到矮桌旁,轻声道: “喝这么多做什么?当心伤了身子。” 离忧早就晓得有人坐到了他旁边,只是也没什么心情与他说话,听得声音是凌风,他才缓缓抬起头,吐着酒气说道: “我爹说不许我去天宫找久久,怕凌云发现,我又心烦得很,才喝酒的。” 凌风倒了一杯清茶放到离忧面前。 “不去是对的,他若看见你,肯定会大动肝火,到时,不知还要做出多少过分的事情。” 顿了顿,又说: “我问你一件事,你在凡间为何自尽?” 离忧望着那青瓷茶盏里漂浮的茶叶,苦笑一声。 “因为久久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可知道她怎么死的?” 离忧再次扯出一丝苦笑。 “也如我那般,用刀子插在心……” 蓦地,怔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急迫道: “她也是用刀子插在心口自尽的,那她怎么会掉到忘川河里?” 离忧如此说,凌风也便确认了他先前的猜想。 “当初你们的命数被凌云逼着司命仙君改了,导致司命仙君掌控不了,先前小久与我无意说起,她心脉受损是因为她自己,并不是被忘川河的孤魂啃噬,我也去向司命仙君求证了,凌云的确是将小久带回过天宫,所以,小久定然是被他扔进忘川河的。” 是时,离忧也才反应过来,喃喃低语道: “想来应该是这样的,当时担心久久,忽略了鬼王和药王说的心脉受损之事,现下我想起来了,我就是因为久久在人间用刀子自尽,我也才这么做的。” 末了,眼里散发着不小的恨意。 “没想到,凌云他这么丧心病狂,想必是因为他求而不得,才会想杀了久久。” 凌风也是如此想,也是如此恨凌云,所以,才特意来找离忧。 “我今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之事相商。” 离忧以为只是一些安慰他的话而已,他还没有从对凌云的恨里回神,便不经意地轻声问道: “何事?” “我要夺这天帝之位。” 凌风说得云淡风轻,却让离忧的心咯噔一声,也瞬间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凌风,愣了半天,才道: “师兄,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疯了吗?” 然凌风却看着离忧的眼睛,语气十分坚定。 “我很清楚我自己说了什么,离忧,如果这些年,不是我处处退让,只为保平安度日,这天帝之位也不会落到他身上,今天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是我的错,误以为只要表现出不会与他争这天帝之位,他便会念及骨肉亲情而对我网开一面,所以,我愿意放下一切去崆峒山学艺,我可以辅佐他守着六界,可他呢?自我回天宫那日起,他便处处针对于我,对婉月动用雷刑,一心拆散你和小久,处心积虑地要至我于死地,你叫我如何再忍?” 这些离忧都知道,却也了解凌风的为人,他向来不是那种追名逐利之人,想来定是为了他和久久才选择这样做的。 凌风对他们的照顾太多了,离忧不大愿意仅因着他和久久,就让凌风去犯险,还是劝阻道: “师兄,你不是一向只求平淡度日,逍遥自得的吗?” 这是他们三个自小的愿望,似是想起当年说起这愿望时的美好与快乐,凌风的眼里透着一丝温柔,然仅片刻,就转瞬即逝了。 “可凌云伤我至亲至爱,我若再这般退让,你们这声师兄和婉月的不离不弃,我又怎能担得起,所以,这天帝之位我必须夺,不只为我自己,也为了我想保护之人。” 即便这么说,离忧却还是充满了担心。 “师兄,可……” 话还没有说完,凌风淡然一笑,拍了拍离忧的肩膀,安抚道: “师兄不后悔这么做,这六界之中,唯师父,婉月,你和小久为我至亲至爱,若能护你们周全,师兄就算受着这六界唾骂也无怨无悔。” 凌风如此坚定,想必已经是下定了决心,离忧也知道,凌风想做的事是断然不会轻易更改的,既然如此,那离忧就会无条件地支持他。 “师兄,我知道,从小你就护着我们,从不让我们受半点委屈,你在我心中也如亲兄长一般,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只是……” 顿了顿,道: “你素来不与众仙有过深交,这夺位之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这短短的时间内想起兵反叛,确是不易之事,还需想一个万全之策。” 一时间,四下一片寂静,离忧与凌风各自思绪着这事该如何去做。 因着凌风在天宫只是个挂名二殿下,并没有什么实权,所以,他的麾下并没有任何精兵可用。 若是想快速操练兵力,恐怕得借助外界之力,想来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离忧提醒道: “师兄,凌云自承袭天帝之位以来,就妄想统一六界而打压各族势力,各族也对他有颇多的怨恨,我们可以从这入手,你看如何?” 凌风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 “正是,尤其是鸟族,虽说之前凌云篡位之时,我们不在天宫,不太清楚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不过后来,鸟族的先凤君元安,突然被他的将军墨玦刺杀在寝殿之中,隔天,墨玦就带兵来天宫抢灵玉娘娘了,却没有得手,那之后,我打听了一番,说是灵玉在嫁与凌云之前,曾和墨玦私奔过,所以我猜想,凌云能得这天帝之位大概也是他的计谋,并非是父帝德行不佳。” 凌风如此说,离忧也琢磨道: “那这么说,有可能是凌云抓住了灵玉的把柄,才利用了灵玉来做戏,诬赖先天帝,至此才得到了天帝之位,而墨玦一鼓作气而来,却败兴而归,想来也是被凌云抓了软肋,若真是这样,想必墨玦心中定会十分痛恨他,师兄不妨去找墨玦聊聊。” 离忧说得在理,若不是痛恨凌云,墨玦也不会在登位第二天就急着进攻凌云,他的目的没有得逞,只会让他对凌云的仇恨只增不减,墨玦,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有道理,那我先回去,你等我消息。” “好,师兄保重。” 告别离忧,凌风便回了天宫。 天命姻缘五 回到天宫,凌风就感到十分奇怪,自他从天门一路走来,众多仙侍都在窃窃私语,还都是在看见他之后,好似在谈论他的事情。 然声音不大,凌风听得并不真切,便随口叫住一个仙侍,问道: “你们嘀嘀咕咕在谈什么事情?” 那仙侍有些胆小,却也恭敬地屈膝行礼。 “二殿下,是……是公主她……” 闻听是关于久久的事,凌风心下登时就如打鼓一般,急的不得了。 “她怎么了?” 见凌风急了,仙侍只好如实禀告。 “其实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只是听当时在场的天兵仙侍说,陛下去望月阁看望公主,还吩咐丞泽侍卫看住婉月仙侍,然后陛下就关了房门,与公主在里面说话,不多时,就听见陛下与公主传来了争吵,那时,陛下极度生气,好像还骂公主不要脸什么的,之后,就怒气冲冲地出来了,而公主也晕倒了。” 凌风心下一沉,也没心情再问了,着急忙慌地跑回了望月阁,进了偏殿,但见久久还紧闭双目,处于昏迷之中,便问向婉月。 “小久怎么样了?” 婉月也是警惕,看了看屋外,确认没人后,才附在凌风的耳边,小声道: “小久有身孕了。” “什么?” 凌风顿时大吃一惊,赶忙诊了一下脉象,果然,此事不假,婉月也将久久的状况如实告诉了凌风。 “我刚刚有请了药王来,药王说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但因为这几日,小久的情绪一直都不好又受到撞击了,胎像不稳,所以,才晕倒了。” 凌风边听着边给久久渡了些仙气,婉月继续道: “殿下,怕是凌云就是因为此事才打了小久的,我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安,小久和孩子会不会有危险啊?” 闻听此话,凌风瞬间皱起眉头,看向婉月。 “你说凌云打了小久?” “嗯,当时凌云应该下了重手,小久的脸上现在还有印记呢。” 看了看久久的脸,果然,那白净的脸上还有些轻微泛红的巴掌印。 从小到大,连凌风都舍不得对久久动一根手指头,如今却被凌云打了,凌风是满腔怒火,心中也越来越痛恨凌云了。 然而为了大局,他还是要保持镇定,平复了下情绪,凌风道: “现下情况是有些棘手,可凌云是不会放小久回去的,他的手段你我不是不清楚,我怕他日后会对小久的孩子下手,所以,以后小久的膳食都要你亲自做,断不可让别人参与,也不要让她吃除了望月阁外的东西。” “是,我知道了。” “我渡了她一些仙气,应该一会儿就会醒来,我已经跟离忧说了我们的计划,离忧同意了,眼下我要忙于寻一些精英战士,怕是顾不上你们了,小久这段时日断不可出现任何闪失,不然没法跟离忧交代,月儿,你要多留心了。” “我明白了,那我先去给小久熬安胎药了。” 凌风点点头,婉月便出去了,而凌风也守了久久好一会儿,她才醒了过来,将这好消息告诉久久又安慰她一番,亲眼看她喝了安胎药睡下后,凌风适才出了偏殿。 就这样,坐在桌前直到深夜,凌风时不时地叹着气,拇指与食指也一直揉着他的眉心,来缓解疲惫之感。 近日发生的事太多了,着实让凌风有些头疼,如今久久的状况还不佳,也极其让他心疼,思来想去,恐怕只有快点解决凌云,才能让大家都过上安生日子。 余光却不经意地瞥向窗外,发现久久的小脑袋竟靠在窗框上,看那模样大概是在赏月,可偶尔会伸手抹抹眼睛的位置,想来定是因着思念离忧在独自落泪。 凌风心疼久久,满眼都是不少的担忧与疼惜,但一想到现在这些事都是因为凌云,他眼里的疼惜就被寒意与恨意取代了,拳头也紧紧地握了握,不禁想着: 凌云,你现在所做的种种,来日我必让你百倍千倍偿还。 今晚这情景注定是个无眠夜,久久思念离忧睡不着,凌风与婉月担心久久也睡不着,而最先知道这事的凌云更是睡不着。 彼时,凌云打完久久后,一路无声地回到了云清宫,他是很想忘了这件事的,然这件事却像用刀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一般,任凭他怎么忘都忘不掉。 凌云只能坐在座上,沉默无言,却怒瞪着眼前的空气,如此情景,一旁的丞泽都有些瑟瑟发抖,他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能感受到此时的凌云就在震怒的边缘。 丞泽想着,现下千万不要有人来惹怒凌云,不然估计会凶多吉少,可惜怕什么来什么,偏就有那不长眼的小仙侍,非鬼迷心窍地为凌云奉上一盏清茶。 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小声响动,却让凌云觉得如此震耳,本就烦躁的他因着这声音是更加烦躁了。 他登时将心里的那股邪火撒到这小仙侍身上,顺手抓起那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对着那仙侍咆哮道: “你看不到本座烦得很吗?故意弄出这么大声音,你找死是不是?” 奉茶是仙侍的本职工作,那小仙侍也是好心,谁知会让凌云如此生气,她也是吓到了,连连求饶道: “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还望陛下不要动怒,饶了奴婢吧。” 凌云烦躁至极,大力抓着那仙侍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拎着她走到门旁,随手就将她甩出门外,还顺手将丞泽也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将房门紧关上了。 下一刻,凌云就独自一人将屋子里的东西砸得稀里哗啦的,以此泄恨,可这都没能让他的心情好上半分。 他砸得累了,便瘫坐在这瓷器碎片堆里,极重地呼吸着,因着愤怒也使劲地握着拳头,导致指甲也深深地陷进了凌云的手心里。 直到第二日傍晚,凌云才吼着丞泽给他拿酒来,待丞泽送酒进去之时,却发现屋里一片狼藉,将酒放下,本想安慰凌云两句,还没等开口,就被凌云赶了出去。 而自入夜之后,久久也一直呆在偏殿,没有出来过,凌风适才放心出门,去了南方圣镜。 他这般刻意小心,其实也是为着久久好,毕竟久久如今身怀有孕,胎象又不稳,还是少知道这些事情为妙,免得因着担心出了意外。 圣境之中,念灵宫内,墨玦一身灰色衣衫,手拿一只琉璃酒壶,靠坐在一棵凤凰树下,看起来就十分落寞,也让凌风觉得,或许他和灵玉的传闻的确是真的。 寂静之间,听到一句。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见?” 凌风便知道墨玦已经发现他了,他没有躲藏,径直走进院中,轻声道: “凤君先前弑君夺位,如今已是得到这南方圣境百鸟的拥戴,手握实权,可是还有什么不如意的,竟要在此深夜一人树下饮酒,暗自伤神。” 墨玦站起身,因酒喝得多而有些醉,身形显得有些摇晃,嘴角也扯出一丝极为苦涩的笑容。 “呵,权力在手又如何?百鸟拥戴又如何?我想要的又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凌风微微一笑,道: “君上一直为先凤君最为得意的将军,可先凤君却被自己最得意的手下弑君夺位,若君上不是为了这权力又是为了什么?” 其实凌风这话是刻意为之的,目的就是为了激起墨玦心底的对元安,对凌云的切骨之仇,如此一来,那墨玦也就更能体会他和离忧的痛苦,对于稍后要提及的反叛之事也就事半功倍了。 果然,这话刺激了墨玦的神经,他拿着酒壶,晃晃悠悠走到旁边的石桌前,将酒壶重重地放在桌上,冷冷道: “二殿下今夜特意前来,就为了说这个?先前我弑君夺位你又知道什么?天界众仙只当我是野心庞大,可谁又知道,我为元安守着鸟族平安,他又是如何对我的?明知我和他的长女灵玉早已情定终生,可他竟为这天后之位强行拆散我俩,他想杀了我,若不是灵玉跪在他面前以愿意联姻来求他,他又怎么会放过我?” 墨玦平日本不是那种愿与旁人过多透露私事的人,只是因为凌风是凌云的亲弟弟,他心里难免有些抵触,而凌风刻意的话语又让他不大顺气,加之他也的确喝醉了,才会将心中之话吐露出来。 且因着回想这些往事,只会让墨玦的恨意越来越深,就好似身体里有一股无名业火在灼烧着他,他控制不住,便也不能再藏怒宿怨,甚至抓起桌上的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用尽力气咆哮道: “我为鸟族鞠躬尽瘁又得到些什么?你看着你爱的人为了你而被迫屈服,你的心里痛不痛?看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不爱的人,你心里难不难受?然这些我都可以忍,只要灵玉安好,我什么都可以忍,可凌云,他却利用完灵玉就将她扔在一旁,他明明说过会让灵玉成为天后,成为他唯一的妻子,他怎么能背弃自己的承诺,背弃承诺也就罢了,可他竟还要侮辱灵玉的名声,灵玉明明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样子。” 墨玦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好似心中的那股委屈与痛苦再也不能禁锢于他的心中,要在今夜全部喷涌而出,他身形微晃着,脚下的步子也看不出什么章法。 “你看看这仙界,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凌云想统一这六界,那帮神仙就个个都是谄媚的模样,说着表里不一的话,甚至连元安都是如此,他们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守护六界的神仙,却从来都不顾这六界生灵的死活,做着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元安让我带领鸟族将士一次次帮凌云攻打魔族,可他又怎么知道,那些将士一次次害怕自己回不来,甚至有些真的回不来了,元安是一族之君,他却连自己族人的死活都不顾,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在乎,所以,我为何不杀了他?至少这位置在我手里,我不会做着伤害无辜生灵的事,至少……” 墨玦说着,走到那棵凤凰树下,轻轻地抚摸着树干,眼里却含着泪水,哽咽道: “再也不用担心死在那冷冰冰的战场上,还可以守着这凤凰树,守着回忆,亦在远方守护着灵玉,我怕我死了,就再也没人护她平安了,所以,为这鸟族也好,我自己的私心也罢,这弑君夺位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原来这又是一段不如意的感情,也验证了之前他们的猜想都是对的,这天帝之位果然是凌云用计谋得来的。 而之后的事,依着凌云的性子,凌风大概也猜得出来,凌云是用灵玉来威胁墨玦退兵的。 如此看来,这墨玦果真是个情种,只要用灵玉与他谈判,他大概不会拒绝这个请求,凌风轻声道: “若本神可以让灵玉回到君上的身边,君上可愿帮本神一个忙?” 这话虽然说得很轻,却也让墨玦听得十分清楚,酒也醒了几分,犹如看到了希望一般,墨玦刚想问是否是真的,却又觉得事有蹊跷。 他心想着他和凌风并没有任何交情,凌风又为何帮他,诚然也是因着有了凌云这个先例,墨玦不是很敢相信天族还有好心肠的神仙,便定了定心神,警惕地问道: “什么忙?” 凌风也毫不掩饰。 “重蹈先前君上弑君夺位之事。” 墨玦怔了怔,随后,狐疑地冷笑一声。 “呵,二殿下莫不是替天帝来试探本君,是否有再弑君夺位之心?” 墨玦不信任他是理所当然,凌风也没有动怒,反倒扯出一丝不亚于墨玦的苦笑。 “本神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原与君上一样,并无夺位之心,这天界谁做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不求其他,只希望平安度日,可你我早就应该清楚,这天族之中,表面看似众仙家和睦,实则有多少仙家道貌岸然,要说这虚伪无情,大概就连魔族都比不上天族,如你所说,为这六界生灵也好,为着自己的私心也罢,也只能一争,不是吗?” 墨玦深深地看了凌风一眼,问道: “不知二殿下也失去至爱之人了吗?” “不曾失去,可凌云伤我至亲至爱,本神亦不想再退让了,我师妹和师弟是天狗族的公主与殿下,他们二人原是有婚约在身,可凌云却只因看中我师妹的美貌就想得到她,他知道我和婉月之间的感情,便看中婉月只是个仙侍,父帝不可能让我娶她这点,想用些肮脏的手段逼迫婉月背叛我师妹,但婉月宁愿不嫁给我,也不愿意背叛我师妹,他便动用雷刑要打碎婉月的元神,若不是我师妹救了婉月,婉月也早就不在了,然他却不死心,用计将我师妹师弟弄下凡历劫,还差点将他们害死,如今他强行带我师妹进天宫,又打了我师妹,你叫我如何再忍?我也觉得这天界该换换主人了,况且这种事,君上应该感同深受吧?你心中就没有任何怨言吗?” 墨玦先是一愣,随后,苦涩地笑笑。 “说没有怨言怎么可能?我与灵玉从小相识,再到相知相爱,这凤凰花树就是灵玉每日来浇水养大的,当初说好花开之时,便是我们成婚之日,可如今,花开了,树在,我在,回忆在,灵玉却不在了。” 凌风理解墨玦的痛苦,安慰道: “所以,帮了我这个忙,待我承袭天帝之位后,必会福泽六界苍生,亦会让灵玉回到君上身边,倘若我背弃誓言就让我不得好死,不知君上可否答应?” 墨玦对凌风几人的遭遇感同身受,现如今,凌风还愿意帮他夺回灵玉,甚至还发了毒誓,要知道,他们神仙发誓大部分都会应验的,如此大的诚意,墨玦便也下定了决心。 “本君必定带领鸟族大军随二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风亦回了礼。 “本神也在此感谢君上的帮助,事成之后,我保证不会食言,定会让灵玉回来的。” 天命姻缘六 云清宫内,凌云从傍晚时分就喝了不知多少酒了,他不善喝酒,如今也已然酩酊大醉了。 可虽说是醉了,倒让他平静不少,看了看打了久久的那只手,又深深地感到后悔,与此同时,心里还有着说不清楚的愤怒与嫉妒。 这感觉让凌云很难受,难受到自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想放弃的心。 凌云不想利用魔族清除天狗族与离忧了,只要久久松口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再也不去做此事。 凌云踉踉跄跄地跑到望月阁,直奔偏殿,猛地将门推开了。 久久本来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抚着平坦的小腹,想着若是离忧知道了他们之间有了孩子,他会有多开心。 然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着实吓了久久一跳,她回头看去,发现竟是凌云,便赶忙站起身,警惕地盯着凌云,问道: “你来干什么?” 凌云倒没有以往的那种盛气凌人,反而有些卑微,有些讨好,他走上前来,将久久紧紧地抱在怀里,久久挣扎着,他也不肯放手。 “久儿,我求你了,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我也不在乎你怀的是离忧的孩子,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忘记这件事,我知道是我拆散你跟离忧,是我欠你的,就当是我的报应,好不好?我会将这孩子视如己出,这天后之位还有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给你,只要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很爱你,你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 说到最后,凌云的嗓音已然有了一丝哭腔,然久久却丝毫没有感动,她可不是那种因为一点点示弱,就能忘却之前那些伤害的人。 凌云因着求而不得,对她做出那么多过分的事,她真的做不到那么善良去原谅凌云,而凌云的怀抱和他身上的气息也让久久感到恶心至极,她奋力推开凌云,质问道: “你说你爱我,你爱我什么?这张脸吗?我和你仅仅见过几面而已,你难道不就是因为我长着这张脸才喜欢我的吗?还是因为你一直求而不得嫉妒离忧?你不过是仗着你的身份做着横行霸道的事,别人一旦反抗你,你就受不了,你口口声声的爱,不过是你从小到大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而如今有人不从,就引起你得不到的嫉妒心罢了。” 凌云自然是否认的。 “不是的,我是真的爱你,就连你有离忧的孩子我都能接受,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能接受,我都退让到这种地步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凌云说完这话的同时,就往久久站的方向靠近,可久久再也不想让凌云碰她了,她毫不犹豫地变出桃灵剑指向凌云,眼神里充满着坚定与决绝。 “你若再往前走一步,就别怪我做出谋刺天帝的事,凌云我告诉你,除了离忧,我心中谁都没有,你别再跟我说你爱我,别再假惺惺地做出这些委屈求全,自我感动的戏码,你这样真让我感到恶心。” 凌云从未想过久久会如此果决,而在久久拿出桃灵剑指着他的那瞬间,他确实也有些怕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久久有些话说得的确是没有错的,凌云最初喜欢久久,就是因为这张美绝六合四海的脸。 而后来,他更多是因为求而不得与嫉妒离忧,那份喜欢也渐渐转为心中无法消除的执念,才会对久久穷追不舍。 也正因为如此,他所谓的爱只徒有其表罢了,若是让他为久久送命,那他定然是不愿意的。 然凌云是不会承认这些的,他太过偏激了,偏激到久久的这一番举动也让他握了握拳头,心中的恨意也更深了。 凌云能抓住每个人的弱点,并且,他还会用这些弱点将对方拿捏得死死的,可惜每次在久久这里就根本行不通。 刚刚的那种卑微讨好瞬间消失不见,一双凤眼冷冷地注视着久久,道: “呵,我恶心,你该好好看看你自己,你有多么不检点,竟然怀了离忧的孩子。” “我早就与你说过我和离忧已经成婚了,是你自己不信,你哪来的脸骂我?” 久久这一张嘴的确是厉害,一句句呛得凌云火气不断,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凌云那本来就不多的良心也彻底泯灭了。 凌云的概念里,他喜欢的就是他的,自然久久也是他的。 而他是尊贵傲人的,他的喜欢就是施舍,被喜欢的一定要感恩戴德,接受他的恩惠。 若是反抗他,做出让他不开心的事,那便是那人不知好歹。 眼下久久就是这种情况,凌云毫不讲道理地在意识上将久久占为己有,所以,久久怀了离忧的孩子也便是久久红杏出墙,不知廉耻,他也根本就不会听久久嘴里说出的事实。 凌云微微眯着凤眼,冷冷道: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本座会让你后悔的。” 丢下一句威胁,凌云转头出了久久的房间,消失在望月阁,久久适才松了口气,同时,一种委屈感也油然而生。 她忽地想起,以前她只要委屈的时候,一回头,她的小脑袋准会贴在离忧的胸口上,而离忧也会抱着她,哄着她,任她尽情地发泄。 如今,久久再次回过头,可身后却再也没有那个能让她安心的怀抱了。 久久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鼻间只感到一阵酸楚,心里也泛着阵阵疼痛。 她的眼泪扑簌掉落,没有任何话语,却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和对离忧无尽的思念。 而凌云回到云清宫后,想着久久说过的话,心中的那股仇恨也越发得浓重了,不禁想着: 本座乃六界至尊,凭什么如此讨好你,你却还是看不见我对你的好,本座如此低声下气,你却还是只要一个离忧,他有什么资格与本座争?呵,既然如此,离忧,别怪本座心狠了,你死了久儿才能和本座在一起,而且,本座不光要你死,还要这整个天狗族给你陪葬。 凌风回到望月阁之际,凌云早就已经离开了,而久久的房门紧闭,他便以为久久已经休息了,凌风也回到房中,准备第二日将墨玦愿意相助的这个消息告诉离忧。 翌日,他又早早地起身去了桃花源,所以,凌风根本就不晓得久久又受了委屈。 桃花源中,离忧大概也是因着一直等待凌风,没有休息过,才累得倒桌小憩,就连凌风坐下,都没有惊醒离忧。 还是凌风敲了敲桌面,离忧的身体才忽地抖动一下,继而抬起头来,却又带着些刚醒的茫然,低声道: “师兄。” 凌风应了句。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离忧捏着眉心,轻声问着。 “什么事?” 凌风知道这消息一定会过于震憾,可离忧是孩子的父亲,他应当知晓此事,便与离忧说道: “小久她……有身孕了。” 离忧瞬间愣住了,再次问了一遍。 “什么?” 凌风知道他并非没听清,只是不敢相信而已,然他也理解离忧的不敢相信,若是他的话,恐怕也会是这般震惊。 “小久有了你的孩子。” 凌风再次肯定地说了一遍,离忧也不得不信了,与此同时,他的脑中空白一片,就只剩下一个想法了,那就是要把久久带回桃花源,他失神地站起身,径直向前走着,嘴里还喃喃道: “不行,我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天宫,我要去带她回来。” 凌风见状,只能拉住已经失魂落魄的离忧。 “你清醒点好不好?当初凌云以迎娶天后的名义将小久带到天宫,这是六合四海皆知的事,若你公然去天界抢回久久,这不就给了凌云找到除掉你的机会嘛,况且,你上神的劫都没过,又刚刚历劫回来,还受了那么多的伤,你的修为怎么和凌云比,不还是白白去送死嘛!” 然越是阻拦离忧,离忧的情绪就越激动,就越听不进去凌风的话。 这些时日,离忧真是太累了,这些事情就像大海涨潮前的浪花般一波接着一波,根本就没有给过他任何休息或接受的时间,饶是离忧再坚强,他也被逼得崩溃了。 无法挣脱凌风,离忧只能回身拽着他的衣领,近乎发狂地吼道: “那你要我怎么样?你要我把她扔在天宫不管她吗?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我在这桃花源每天等着什么都做不了有多痛苦吗?我不想再听这些了,我只想要带她回来。” 离忧的力气极大,凌风拽着他的手指也有些微微发酸,拉扯间,凌风也乱了章法,奋力将离忧的身子扳了回来,说话一向温柔的他也第一次吼了出来。 “你冷静点行不行?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是小久的依靠,如今连你都这般自暴自弃了,你让她该怎么办?” 许是这吼骂奏效了,离忧适才静了下来怔在原地,他眼圈泛红,似是脱力了一般,“咚”的一声坐在矮桌边,眼神呆滞地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周围静得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两个人争吵后,发出的沉重呼吸声,许久,凌风叹了口气,挨着离忧坐下,道: “离忧,你要振作起来,小久还在等着和你团聚呢。” 大概因着将这段时日的委屈与气愤都发泄出来了,离忧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原本低沉磁性的嗓音也因着刚刚的怒吼,而有些沙哑。 “师兄,对不起,我不是对你发脾气,我只是……只是气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我一想到久久在天宫受着那些委屈,现下又有了身孕,我却……” 说到这,离忧哽咽了,他活了五千岁,却是第一次深感他自己有多么无能,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痛苦地抱着头,深深自责着。 凌风安慰道: “我知道,是师兄不好,师兄应该早点来的,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离忧摇摇头,声音里竟带有一丝颤抖。 “不……不怪你,师兄,是……我自己不好,是我没能力保护她。” “你没能力谁又有呢?想想看,小久从小到大都是你一直在保护她,连飞升上仙的雷劫你都能帮她挡过去,这次你也一定能带回小久的,振作起来,师兄今日来是跟你说,墨玦已经同意帮助我们了,你跟我去南方圣境,我们也好暗中见面,小久的消息我也可以及时带给你。” 凌风的安慰让离忧觉得他确实要振作起来,不该这么颓废下去,便应了下来。 “好。” 他二人赶去了南方圣境,墨玦早已在念灵宫内等候了,见他们前来,起身相迎道: “恭候二殿下,离忧殿下多时了。” 离忧也回了礼。 “君上愿意帮助我们,离忧在此先谢过君上了。” 墨玦也十分客气。 “殿下言重了,殿下的遭遇本君也感同身受,所以,本君愿意助二殿下与离忧殿下一臂之力,离忧殿下就不要多礼了。” 对于墨玦的出手相助,凌风也是感念于心,同样行了礼。 “今日我们兄弟二人之礼,君上是受得起的,君上愿意出手相助,实属我们兄弟二人之幸,还请君上不要见外了。” 若说先前,墨玦还有一丝防备之心,可如今,看见身份是那么高高在上的凌风与离忧对他行礼,感念他的出手相助,墨玦心中倒产生诸多佩服之意。 也看出了这二人定是可以福泽六界的君主,那他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便决心归顺凌风,一来,是为了报答凌风帮他夺回灵玉,二来,也是为了共同福泽这众生。 墨玦微微一笑,道: “既然这样,那本君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先进殿吧。” 三人进了正殿,墨玦示意苌歌守在外面,将殿门关上,向二人说着他已经掌握的情况。 “二殿下走后,本君派了苌歌去天宫打探消息,苌歌扮成天兵混了进去,据他说,他本想在云清宫附近转上几圈,看看可否混进宫内,却发现不少仙侍拿着大婚用的东西,反复进进出出,他便随意问了一个仙侍这是要迎娶哪位侧妃,那仙侍却笑道不是侧妃,是凌云让她们布置后面的芙香宫,说是一个月后凌云与公主大婚,公主以后就住在此处了,苌歌听了这消息后,与那仙侍调侃几句就赶了回来,本君想,为了防止离忧殿下与天狗族的几位帝君女君来迎救公主,凌云必定会派些心腹去监视天狗族的动向,所以,不如我们趁此机会直攻大殿,胜算会大一些。” 凌风琢磨一番,也认为墨玦说得很有道理,凌云既然安排修葺宫殿了,那按他的性格,必然是要举行大婚了。 如此,他也定会让丞泽带一队精兵去监视天狗族,那在天界的战力就会少了许多,然凌风却也担心天狗族的安危,生怕凌云在这期间会搞出什么事,便道: “我们的胜算确实会大一些,可天狗族那边该怎么办?” 墨玦将他所下的命令说了出来。 “二殿下对此事大可放心,本君已派苌歌带领一队将士暗中保护天狗族,若凌云的心腹有所动作,苌歌必会回禀本君,本君也下令了若万一来不及回复,定要帮助天狗族击退凌云的兵。” 如此看来,这已经是最万全的办法了,凌风微微颔首。 “好,那就这么办吧。” 这事敲定,三人便商讨着如何在大婚之日带兵进攻,许是入迷了些,等再次看向外面时,已然入夜了,凌风适才道: “今日先说这些,其他的我们日后再详谈,望月阁只有月儿和小久在,我不大放心,我就先回去了,这些时日,还请君上好好照顾离忧了。” 墨玦应了下来。 “那是自然,本君定会好好照顾离忧殿下,二殿下尽可放心。” “那多谢君上了,本神就先走了。” “是。” 可虽说墨玦一再保证,然凌风还是有那么丝丝担忧,又对着离忧叮嘱了一遍。 “小久那边有什么消息我都会告诉你的,你不要过于着急,好好照顾自己。” 离忧晓得凌风心中一直记挂着他,那他也不是不懂事之人,回以一个安心的浅笑,道: “好,师兄,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 天命姻缘七 凌风回到望月阁之时,夜已经深了,见婉月独自坐在院中,手拄着头在打瞌睡,便轻轻走过去,唤道: “月儿。” 婉月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叫她,她下意识以为是久久出事了,瞬间惊醒,腾地一下站起身,嘴里还惊慌道: “小久!” 凌风立刻扶住婉月的肩膀,将她稳定住。 “是我。” 此时,婉月也才看清眼前之人,那温柔的嗓音,一身青色衣衫,带着淡淡的兰花香气,她适才晃晃还有些不清明的脑袋,将刚刚悬起来的心也放了下来,松了口气,道: “原来是二殿下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凌云呢。” 婉月不经意地说着,却让凌风倍感疑惑,伸手将她揽到怀中,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问道: “为什么以为是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婉月点点头。 “今早我去给小久送安胎药,小久就有些不大开心,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昨夜凌云喝醉了来找她,他们吵了一架,之后,凌云就说他一定会让小久后悔的,我听着这话,心里就总感觉凌云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我便守在院子里,刚刚实在太累了就睡着了。” 凌风扶着婉月坐到石椅上,随即,他也挨着婉月坐下,疑惑道: “昨夜?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婉月轻声回着。 “我也问了,小久说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回来,而你回来的时候凌云早就走了,今日清晨你也走得早,小久也还没醒,想来就错过了。” 凌风微微颔首,道: “想来是吧。” 却看见婉月捂着小嘴打了一个哈欠,还顺手揉了揉脖子,凌风登时怔了一怔,随即,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愧疚。 他蓦然想起,最近他很少好好看看婉月了,如今却发现,婉月的身子好似比之前单薄了些,想来这些时日,她也是劳心劳力,定是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凌风抬手抚了抚婉月的脸颊,十分怜惜道: “你这几日都瘦了,辛苦你了。” 虽说婉月是个贴心的可人儿,但毕竟跟着久久混得时间长了,久久的神经大条她也沾染了些。 她没大听出来凌风是在心疼她,也就没有害羞,反倒不在意地笑笑,为凌风倒上一盏清茶。 “没有,为二殿下做事,婉月从不觉得辛苦,况且,小久是我的好姐妹,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凌风握了握婉月递来茶盏的手,叮嘱道: “这些时日,我恐怕每天都会早出晚归,可能又要忽略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不要为我担心。” 说实话,婉月倒不怕凌风口中的忽略,毕竟她那么善解人意,她自然晓得凌风并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到凌风要做的那件大事,婉月这心下便还是担心不已。 可为了让凌风无后顾之忧,她只能低下头,希望可以敛住眼里那丝丝担忧的神情,不被凌风发现,搅弄着腰封上垂下来的带子,轻轻应了句“好”,便没再说话。 许是这些时日,凌风对离忧和久久的事十分触动,这让凌风觉得,他还能和婉月安然地在一起是多么难得,颇深情地看着婉月沉静了一会儿,凌风轻声唤道: “月儿……” 声音很轻,但婉月诚然是听到了,收了收眼里的悲伤情绪,一双杏眼透着淡淡的笑意,抬头看向凌风。 “怎么了?二殿下。” 凌风柔声道: “叫我名字吧,这二殿下显得有些……有些生分了。” 婉月的小脸忽地浮现出一丝微红,怔了怔,随后她微微颔首,小巧的嘴巴也勾勒出一丝淡淡的娇羞笑容。 “好,凌……凌风。” 此时的气氛有些暧昧,婉月只觉得凌风的眼神充满火热地在看着她,好似这周围的温度也随着凌风眼神的温度而上升,让她不觉心跳加快。 她蓦地想起,那日她与凌风在桃花树下拥吻时,也是这种感觉,可眼下这种情况,好像不大适合做这些情意绵绵的事,婉月定了定心神,将话题转移开来。 “凌风,你和离忧殿下说了现在的状况吗?” 凌风适才回过神来,微微轻咳,掩饰着刚刚的尴尬。 “咳……啊……说了,离忧现在心情也不是很好,今日,他歇斯底里地将这段时日堆积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了,显得那么无助和不知所措,我看着也很揪心。” 是时,婉月也回想起那日初见离忧时的情景,他虽表面放荡不羁,嘴坏无赖,可每一个动作都显露出对久久的爱意。 而他自己本身也是那么潇洒如风,身上带着一股浑然天成却不让人厌烦的傲气,如今,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却落得如此失意的境况,可谓叫人心酸。 婉月也叹了口气,道: “离忧殿下那么爱小久,可想而知,这段时日也是被折磨得受不了了,才会这样吧。” 凌风的嘴角也勾起一丝苦笑。 “是啊,刚刚历劫回来,还是情劫,本就很痛心了,还没调理好就又发生一连串的事,像他这般傲气的人自然会受不了。” 许是这话让凌风想起了什么,他不自觉地两眼放空,也有些出神了,直到婉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凌风。” 他适才回过神来。 “什么?” 婉月轻声道: “没什么,只是看你出神了,可是在想什么?” 凌风温柔一笑,说起刚刚他脑中回想的事情。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离忧小的时候,他从小就仙根极好,学什么都很快,身边又有小久的陪伴,所以,离忧从小到大都是很骄傲的,他虽表面上像个浪荡公子,无赖又不靠谱,但其实离忧是很有心很爱小久的,而他也从不觉得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就比如小久的上仙之劫,也都是离忧替她过的……” 这事便是凌风他们几个还在崆峒山的时候发生的。 凌风一向勤学苦练,只比离忧和久久大一百岁的他,已然在他三千岁的时候顺利飞升上神了。 但离忧与久久却不一样,虽天生的一身极好仙根,可惜终日懒散,不思进取,整整拖到两千九百岁,这上仙之劫才缓缓而来。 可这上仙之劫偏来得不巧,正赶上广成子的闭关之期,他自是不放心离忧和久久的。 然离忧一再保证他能顺利飞升,这才说动了广成子选择闭关,却在闭关前,还不忘嘱咐着凌风。 “风儿,如今你已经飞升上神,为师也可以安心了,但忧儿和小久的上仙之劫快到了,你作为师兄,要多照顾一下他们,监督他们勤加修炼,好应付升上仙的雷劫。” 凌风点点头,离忧却在一旁不以为然地笑道: “师父,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了,您就别再把我当三岁小孩,就别再盯着我不放了,再说,虽然我没有师兄的修为高,可我的剑术也是极好的,您怎么就这么不放心我啊?” 总是这么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广成子有些吹胡子瞪眼,却也不是真的动怒。 “你剑术好又怎样?难不成还要跟那劈你的天雷比比剑法吗?成日这么懒散,修炼不行,贫嘴倒是一个顶俩,你这臭小子不要仗着自己的仙根好就这么胡作非为,自己懒就算了,还带着小久一起懒,你若能像你师兄这般勤于修炼,别说上仙了,上神的劫也早就过了。” 许是广成子年纪大了,这唠叨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你说说,有几个像你这般仙根极好的好苗子的?你再看看这六合四海又有几个上神,那不还是没你命好,没摊上这般好的底子嘛,他们想飞升那都是突破不了的,你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仙根,为师可给你和小久算过了,你们雷劫将至,若再不好好增进修为,定会让那天雷把你们劈糊不可。” 离忧是一脸的欲哭无泪,他这个师父,若说除了修为强悍以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那便是唠叨。 然而,他不唠叨凌风也不唠叨久久,每每都只抓着离忧唠叨个没完没了,离忧对此真的是怕极了,便赶忙求着广成子去闭关。 “好了,我知道了,师父,我会勤加修炼的,您老人家快闭关吧。” 他推着广成子的肩膀,将广成子推进闭关的地方,还附送一个乖巧懂事的笑脸,待石门彻底关闭,离忧方才收了笑容,揉揉有些发酸的脸颊,向凌风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师父就是年纪大了,太爱唠叨了。” 凌风笑道: “你啊,还是多听师父的话吧,师父说的最近雷劫将至,你可早就知道?” 离忧小脖一扬,自豪地说着。 “那是自然,爷是谁啊?当真以为爷修为不高算不出来?不过是爷不喜炫耀罢了。” 离忧多年吊儿郎当又无赖的样子,凌风早已习惯了,他倒没有像广成子那般语重心长地教导离忧,只笑着微微摇摇头,继而又问道: “那小久呢?” 离忧嘲笑着。 “她当然不知道,她才是真得懒,她连日子都记不清,还能算出这个?” 凌风轻声问道: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 离忧潇洒一笑。 “我没准备告诉她,师兄也是历过劫的,自是知道那天雷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我怎么舍得让她自己去渡雷劫,不就三道天雷嘛,又不是什么大事,爷替她挡了。” 离忧说得是极为轻松,然凌风眼里却充满了担忧。 “我知道你心疼小久,可你自己也有三道天雷,这要是再替小久挡劫就是六道,我飞升上神时才是六道天雷,都让我强行挺住,如今你还没有飞升上仙,你就不怕过不了这劫吗?不然,我替小久挡了吧?” 离忧拍拍凌风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师兄才刚刚飞升上神,身体还未恢复完全,怎可又替久久去挡雷劫,况且,爷虽未成为上仙,但修为也是不低的,师兄就不要和我抢了,我的责任不就是替久久保驾护航嘛,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躲掉雷劫还能飞升上仙。” 见他如此坚定,凌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颔首同意,二人便离开了。 时间也一天一天过去了,渡劫那日,天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崆峒山霎时间有如深渊一般黑暗。 离忧心里自然明白,这雷劫马上就要降临了,诚然只要久久不知道,还傻乎乎地站在那儿,评赏着这突然变脸的天色。 “你看看这天,还真善变,几个时辰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打雷闪电了,看来是要下大暴雨了,不过,像前几日那些大艳阳天我还真是不大喜欢,能下场雨也能凉爽一些。” 久久享受地伸了一个懒腰,却忽视了一旁的离忧,她光想着这天气如何了,哪看到此时的离忧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眼里深情的都好似能掐出水来。 “如果有一天,我要是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久久侧头看向离忧,脸上带着疑惑,那双秀眉也微微皱起。 “什么叫你不在了?你去哪儿?你莫不是想毁婚吧?” 久久瞪着那双美目质问离忧,离忧却温柔一笑,道: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们回屋吧。” 他拉着久久柔嫩的小手,回了久久的房间里,然刚进屋,就回身紧紧地抱住久久,仿佛很怕失去她一样。 这一举动也将久久弄得摸不着头脑,她只觉得今日离忧太奇怪了,便颇疑惑道: “你这是怎么了?” 离忧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雷劫马上就要到了,只身去挡六道天雷对离忧来说,的确是很危险的,可能会因为撑不住而真的就身归天地了,但他又不想让久久担心,便打混着。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顿了顿,一如往常般那无赖的话语道: “怎么?爷这个六界无人可比的俊美神仙抱你,你难道就不动心?况且,你是我夫人,我们可是有婚约在身的,我怎么抱你都行,谁让你是我的呢。” 久久就知道离忧这家伙没安好心,先前那些举动,估计也是想让她放松警惕,从而占些便宜,她顺手推开离忧,嘴里骂着他,脸却红扑扑,道: “不好意思,对你这个混蛋我还真不动心,你就别自恋了,况且,我们还没有成婚呢,你这就是占便宜。” 只是说不动心怎么可能,若真的不动心,那想必也不会嘴角还硬憋着那微微娇羞的笑容了。 久久好面子,向来都是这么口是心非,却让离忧喜欢得紧,他抬手捏了捏久久的小脸蛋,低声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渴了,你帮我倒杯水吧。” 先前调戏她,现在又敢指使她,久久瞬间气鼓鼓地瞪向离忧。 “你自己不会倒啊?” 离忧也恢复刚才那般模样,靠在久久身上,赖声赖气地说道: “那人家就想喝你倒的水嘛。” 这一个大男人撒娇真是让久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白了一眼,一脸嫌弃地推开离忧。 “我倒好了吧,你不要再恶心我了。” 还投以离忧一个极其无语的眼神,才转身走到桌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倒着水,却不知,离忧对着她的背影深情一笑,也转身出了房间,设了一道结界。 久久听到响动本能地回过头,却发现离忧在门口设了结界,她马上跑过去,怼了怼那透明的结界,问道: “你这是干什么?快点放我出去。” 离忧双手叉在胸前,靠在门框上,无赖一笑。 “想出去啊?好啊,那你说说你最爱的是谁?” 又是变着法地调戏她,久久才不想上当,她头一别,断然拒绝道: “你太无赖了,我不说。” 离忧便装作要走的样子。 “那我走喽?” 见他不吃这套,久久只得马上叫住他。 “你……你就非得这样吗?” 离忧一脸欠揍的表情笑看着久久。 “是啊,那你到底说不说?” 久久白了一眼,重重地呼吸一声,却拿离忧毫无办法,毕竟隔着结界也揍不到他,还是先让他打开结界,再好好收拾收拾他,打定主意,久久咬咬嘴唇,心一横,开口道: “好,我说,是……是你,满意了吧?” 对这个答案感到很称心如意,离忧俊朗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嗯,爷很满意。” “那还不放我出去?” 久久无奈地说着,哪想离忧非但没有打开结界,反倒轻声一笑,还附送给久久一个噩耗。 “放你出去是不可能了,我跟你说啊,你口中的打雷闪电可不是要下雨,是你的雷劫到了,不过,谁让你相公是爷呢,爷的雷劫也到了,就帮你一起挡了吧。” 久久都未曾想到,离忧的反常竟都是因为想把她困在房间里,独自去历劫。 而她所想的离忧调戏她,大概也是因着离忧怕他自己回不来了,想提前再听一次久久说爱他吧! 明明心里怕得要死,现在却还故作镇定将这雷劫说得那么轻松,久久的声音顿时哽咽了。 “离忧,你……” 还未说完,就被离忧打断道: “你不要说些感谢我的话,不需要,谁让你是爷最爱的小娘子呢,我都是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些的,你也不要妄想打开这个结界,除了爷没人能打开,也不要想着叫师兄来帮你,因为我早就把师兄支开了,就是为了防止你找他帮忙。” 离忧想得如此周到,让久久红了眼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满眼担忧地看着他,然离忧却毫不在意这份危险,甚至还潇洒一笑,语气里也满是那么温柔。 “乖,等我。” 天命姻缘八 可惜时间不等人,轰隆一声,极大的巨响,将这句柔情似水的话吞没了,一道闪得人睁不开眼的雷电也越过长空,直直地打了下来,生生地劈在离忧的背上。 就在久久眼前,离忧一个趔趄伴着一声闷哼,身子向前一倾,手也不由自主地扶住门框支撑着,久久从未见过历劫的阵势,刚刚那一道惊雷也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见。 她亲眼看见平日里那么健康,那么有活力的离忧因着一道天雷,瞬间变得面色苍白,口吐鲜血且极其虚弱,她登时心慌了,使劲拍着结界,哭喊道: “离忧,放我出去!” 可离忧并没有打开结界,就这么硬挺着,甚至还步履艰难地向外走去,只为可以走出久久的视线,让久久看不见他在受伤。 但天雷诚然是不讲情面的,还仿佛是与离忧有仇一般,毫不留情地劈在离忧身上,他的身上也顿时出现一道道的血痕。 震耳欲聋的雷声和久久的哭喊声混在一起,然离忧却分不清究竟是久久哭得声音大,还是天雷的声音大。 他只知道,平时不过几步路就可以走出久久的房间范围,今日却如此漫长,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一般。 彼时,离忧也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听广成子的话好好修炼,后悔他太自视过高了。 伴着最后一道天雷,离忧也重重地倒在地上,却落入了被离忧支走而赶回来的凌风眼中,然凌风赶回来的那一刻,他也不自觉地停住脚步,有些发怔了。 离忧这一身白衣已然变成了黑衣,破破烂烂的,与凡间大街上的叫花子也没什么两样,大概唯一不同的一点便是,离忧的衣服还沾染着不少鲜血。 久久的哭声将凌风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赶忙扶起离忧将结界破开,久久也马上跑到离忧的身边。 她着急了担心了也失去理智了,对着离忧的胸口就狠狠捶了一下,清透却染了哭腔的嗓音喊道: “你有毛病是不是?你不要命了?” 泪水却不断地从那双美目中流淌出来,心中感到后怕,声音也满是颤抖。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撑不住会……会死的?” 离忧身上本就疼痛,久久又捶了他一下,使得他沉重喘息之余又闷哼一声,却还是扯出一丝微笑,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擦掉久久的眼泪。 “别哭,眼睛哭红了就……不好看了,这点雷爷都不在乎,爷修为……这么高能疼到哪儿去?不要担心,你回屋休息休息,我……我一会儿就去找你,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眼看离忧这么疼却还在安慰她,久久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掉落,却迟迟不肯离开。 凌风自是明白离忧的意思,他不想让久久担心,大概亦是坚持不住了,才会催着久久离开,便开口道: “小久,听话,你先回屋休息,离忧真的没事,师兄不会骗你的,我现在就带他回屋疗伤,你们毕竟还没有成婚,离忧他……他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脱衣服的。” 离忧不好意思是不可能的,这世间就没有他不好意思做的事,久久显然是清楚的,也明白凌风这一番小小的谎言,不过是为了不让她看到离忧身上的伤势,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他二人的良苦用心久久又怎么会不懂,隐忍着心疼,起身跑回房间将门关上了,凌风也将离忧扶回房间里,看着他这一身伤痕,虚弱的模样,一向温柔的凌风也发了火气。 “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么硬挺着受六道天雷?你不是说有办法躲过雷劫吗?” 离忧向来就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强扯出那一贯无赖的笑容,玩笑道: “我的意思是我有办法让久久躲过雷劫,我又没说我有办法躲过我自己的雷劫。” 凌风重重地喘息一声。 “我就说你小子怎么今天就非让我下山去给你买酒喝,原来就是为了支开我,防止我帮小久拦着你,是吧?” 离忧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凌风登时就要气疯了,也顾不得仪态问题了,指着离忧骂道: “你脑子就一个芝麻籽大小吗?你知不知道自古以来有多少仙家因着天雷一朝丧命,你知不知道我半路看见天雷滚滚,我往回赶的时候有多担心,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过过你的脑子?” 本就是他隐瞒凌风在先,凌风发火也是正常的,不过离忧却不在意挨骂,反倒还讨好地说着。 “那师兄你不是也赶回来了吗?” “你……” 离忧扯出一丝笑容,求饶道: “好了,师兄,我都……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别骂我了,况且,我也得到教训了,刚刚久久在我都没敢说,若不是因着飞升成功有了上仙之身,我刚刚就差点起不来了,好在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你就别骂我了。” 对于离忧,凌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在像离忧说的那样他还活着,凌风只能将满腔怒火藏于心中,坐到床边,顺带吐槽了一句。 “你本来就起不来了,明明是我扶你起来的。” 却还是因着担心着急,动作有些蛮横地将离忧的衣服扯了下来,衣服的边缘擦到离忧背部的伤口,离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嘶……师兄,你……你轻点。” 凌风自然没有这么快原谅他,语气里也带着微微怒气。 “现在知道叫痛了?逞英雄的时候怎么不喊疼了?这次你最好长点记性,以后你若再做这种危险之事,我真的会打你的。” 离忧面色苍白,却还是不住地笑着讨好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师兄,你快点疗伤吧。” 说话间,衣服也全部脱下来了,看着离忧背后血淋淋的伤痕,凌风不禁眉头一紧,毕竟离忧是他从小带大的,说不心疼是假的。 凌风叹了口气,开始施法为离忧疗伤,那背上交错着的血痕也在仙气的滋养下,慢慢愈合了。 结束后,凌风还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干净的里衣递给离忧,离忧穿上后,适才趴在床上休息着,然身体里的疼痛也让他直哼哼,可嘴里却还不忘威胁着凌风。 “师兄,不要把我的伤势告诉久久,不然爷就……” 凌风将手里的茶杯递到离忧面前。 “你就怎么样?” 离忧接过,想了半天,方才道: “爷就死给你看。” 凌风无奈一笑。 “好,我不说,行了吧。” 说话间,传来敲门声,久久在门外小声叫道: “师兄……” 离忧赶忙示意凌风告诉久久他已经睡了,凌风会意,起身去打开了门。 “怎么了?” 久久站在门外,眼神却向里面探了探。 “师兄,我想去看看离忧。” 凌风有些刻意地挡住久久的视线。 “离忧……离忧他已经睡了。” 看着久久红肿的眼睛,凌风就知道她一定哭了很久,便又添了一句。 “放心吧,小久,离忧真的没事。” 久久眼眶通红,声音有些哽咽,连鼻音都愈发浓重了。 “真的吗?我看他一定是骗我的,他一定伤得很重还不肯说。” 这两个活宝可都是跟着凌风长大的,哪一个伤心难过凌风都不愿意,眼看久久一副快要哭了的神情,他赶忙柔声安慰道: “你不信他还不信师兄吗?离忧真的没事,就是有些累了,睡着了,等离忧醒了我就让他去找你,好不好?” 末了,轻轻拂去久久脸上的泪痕。 “都是成上仙的人了还这么爱哭,好了,别哭了,快去休息吧,不然眼睛肿起来,离忧可是要心疼的。” 久久觉得凌风的话在理,离忧现在一定是又累又疼,还是应该让他好好休息才行,不然她一进去忍不住哭起来,离忧还得哄着她,倒叫离忧不能养伤了,懂事地点了点头,带着满眼的不舍,转身回去了。 目送久久离开后,凌风也回了屋子,将门关了起来,看着还将被子蒙在头上装模作样睡觉的离忧,他顿时无奈地摇摇头。 “起来吧,小久回去了,你就别装了。” 闻听凌风这么说,离忧才把被子拿下来,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道: “真是疼死我了。” 凌风就知道这小子一直都在强忍硬撑,便打趣着。 “疼?疼就哭出来吧,反正你师兄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离忧挣扎着坐起来。 “爷才不哭呢,爷是要尊严的。” 话毕,还扯出那无赖的笑容来掩饰身上的疼痛,眼见着明明一脸狼狈还不肯承认,还要强行扯出自认为帅气笑容的离忧,凌风不禁扑哧一笑。 “好了,疼就别装了,你现在这样难看死了。” 然离忧并不这样认为,反倒甩甩头发,道: “胡说,爷就算这样,也是这六界最俊美的。” 对于离忧的自恋,凌风早就司空见惯了,没再说什么,便熄灯躺到了床上。 就是这么一件往事,让婉月更加了解了离忧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挫败感,也让凌风轻声一笑,却也显得那么无可奈何。 “他一直觉得,他足以给小久所有的保护,不让小久受任何伤害,可现在发生这一连串的打击,他那么傲气又爱小久的性格自然受不了,不过好在离忧已经振作起来了,眼下还是要让小久保重身体,对了,小久今日的情绪怎么样?饭有按时吃吗?药呢?也都喝了吗?” 婉月又为凌风添了一杯清茶,同时道: “吃了,但她吃了就会犯恶心,还会吐不少,药也都喝了,只是情绪还是不太好,白日里她总是叫痛,我请了药王来,药王说是她的身体虚弱得很,并不宜此时怀胎。” 凌风有些焦虑。 “怎么会这样?她的身体一直都不错,就连风寒都很少有过,怎么怀了身孕后身子就这般不好了?” “药王说,还是因着先前的伤势问题,虽说那些伤表面看着是好了,可都是一些殃及内里的伤势,病去如抽丝,调理得还不是很好,再加上因着有了身孕,她的身体负担就会更重,她又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所以,胎象极其不稳固,药王还说,这胎光靠药稳着是不行的,她才一个多月就总是叫痛,基本来说是……会保不住的。” 凌风十分担忧。 “小久可知道此事?” 婉月点点头。 “知道,但是小久说,她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她可以保孩子平安无事的,药王走后,她也没再提过凌云,反倒还与我说笑了一会儿,之后,就在房中一直练着长生诀了。” “长生诀?” 凌风嘴里念叨着,脑中也思绪着,半晌,才恍然明白久久这么做是何意,他顿时眉头紧蹙起来,急道: “她哪里是想自己修炼,她现在完全就是为孩子修炼长生诀,她真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见凌风如此严肃,婉月很是疑惑。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凌风叹息一声,解释道: “天狗族这一族为上古神族,他们族内个个都修为高深,可同时也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族内的女子在怀有身孕期间,修为会快速减弱,这段时期的她们是不能修炼任何法术的,因为十分容易被魔气侵体而导致性命堪忧,小久现在完全就是在用自己的命来保护孩子,师父与我说过,长生诀为两种,一种为后天修炼,一种就是先天拥有,其意就是孩子在母胎里,母体在身孕期间修成长生诀,这样的话,孩子也会天生拥有长生诀,想来小久就是想让孩子可以天拥有长生诀的庇护,从而顺利降生,而这期间,孩子因太小,不一定可以承受住长生诀,她就必得动用自己的修为去进行调和,可这样下去,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种是小久可以撑过去,她和孩子会平安无事,另一种便是被魔气侵体,最终导致母子俱亡。” 先前婉月还不明白,但看着久久今日都没在伤心,她便随久久去了,哪知凌风说完,婉月也惶惶不安起来。 “我们还是去劝劝她吧,孩子可以再有,若是她丢了性命,那可如何是好?” 凌风眼下也很为难,他晓得久久那倔脾气,他是真的不敢去劝久久放弃孩子,便道: “小久从小就倔得很,她若是决定做什么事,那便就非做不可,若我们跟她说将这孩子放弃掉,她必定会痛苦不已,到时若动了胎气导致孩子没了,我真怕她就随孩子去了。” 婉月此时也乱了阵脚。 “那……那怎么办?” 凌风思量了半晌,方才开了口。 “罢了,我们看得紧一些,想来也不会出太大事的,若小久真的不幸被魔气侵体,那我便是拼了一身修为也要把她救回来。” 婉月看得出凌风万分坚定,恐怕任谁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回想起他刚刚说久久倔强,婉月不禁浅浅一笑,调侃道: “刚刚还说人家倔,我看你啊也倔得很,你们三个可真是师兄妹,脾气秉性都相似得厉害。” 凌风不好意思地笑笑,婉月也定了定刚刚有些慌乱的心神,又温婉道: “不过,我们也不要这么悲观,好在小久的情绪不像之前那么大起大落,基本上都是在练长生诀或是睡着,所以,我想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她一定会平安无事,就算她不幸被魔气侵体,我也会陪你一起将小久救回来的。” 凌风眼里充满感激,他不知道他何德何能可以拥有婉月这么好的女子,将婉月的手握在手中,语气温柔地说着。 “月儿,谢谢你能一直陪着我,我……我爱你。” 对于说这些情意绵绵的话,凌风还是不如离忧那么镇定,却也还是结巴着说了个完整。 婉月也知道,这种时候她还笑得出来是那么不好,那么不合时宜,可凌风说爱她,她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凌风,不用和我说谢谢的,你说过的,我们之间……不要这么生分。” “好。” 一句柔声的回应又将二人之间拉近一步,凌风在婉月的额上轻轻一吻,继而道: “月儿,你也辛苦了,去我房里睡吧,不要回仙侍宫了。” 是时,婉月有些懵了,怔怔地看着凌风,脸颊处瞬间浮起了两团红晕。 凌风也先是一愣,继而发现婉月误会他的意思了,又想了想之前那话,确实容易引起误会,便也略有些害羞一笑,道: “额……我的意思是,你去我房里休息,这有我看着。” 婉月方才知晓凌风是为何意,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找不到,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这……这样啊,刚刚着实……吓着我了呢。” 凌风的笑容顿时收了收,他是个男人,有些事自然与女子想得不一样。 闻听那句“吓着我了”,让凌风心里咯噔一下,他想着婉月是不是对他的感情淡了,不然怎么会被吓到。 若是婉月越来越爱他,那不是在知道他有意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时,而感到高兴吗? 凌风有些害怕,他想是不是因为他最近总是忽略婉月,让婉月伤心了,凌风不得而知却想知道,失神之间,他喃喃问道: “为……为何?” 婉月没大明白,疑问了一声。 “嗯?” 是时,凌风也回过神来,竟发现他脱口问了出来,那他也不想再逃避了,又认真地问了一遍。 “为何会吓到?若我真的是那个意思呢?那月儿你……愿不愿意?” 凌风的话太直白了,饶是婉月再大方,她也是个姑娘家,比照之前,婉月的脸颊又红上几分,低着头绞弄着裙摆,害羞道: “你怎么突然……突然问我这个?” 凌风有些急迫。 “我想知道,若我真是那个意思,你愿意吗?” 婉月的心砰砰乱跳,呼吸急促了些,脸上也极度发烫,定了定心神,适才开口道: “愿……愿意,只是眼下,不若先将小久的事处理完,等一切平静下来了,若那时,你……你不嫌弃的话我就愿意。” 末了,低眉垂眼,有些慌乱地丢下一句。 “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先去睡了。” 之后,就抬脚跑进了凌风的房间。 凌风那僵住的笑容再次舒展开来,原来是他想多了,原来婉月还爱着他,原来婉月一直都是愿意的,对着婉月的背影,凌风轻声自语,回了婉月一句。 “好。” 天命姻缘九 在院中坐了一会儿,凌风还是轻轻推开偏殿的房门,本想为久久把下脉,检查下她的身体状况,却见久久静坐在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的空气。 似乎察觉到有人开门,久久的眼神才动了动,微微侧过头看向门口,见是凌风,她才有了那么些零星的笑意,却透着几分疲惫。 “师兄。” 凌风走到床边,眼里带着诸多心疼却也感茫然,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久久,又想着大概任何安慰也缓解不了她的痛苦,可是一句话都不说,让她憋在心里也是更难受。 极小的一声叹息后,凌风坐了下来,搭上久久的脉象,轻声道: “若师兄是来命令你将这孩子放弃掉,你可会怪师兄?” 凌风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不落地落入到久久的耳中,久久怔了一怔,随即,露出一丝淡笑。 “师兄,你的演技太拙略了,你若真的是想让我放弃你这侄儿,恐怕现在我早已被你弄晕灌了药了,你何苦还要来查看我身体如何?” 凌风盯着久久的眼睛,她的眼中除了疲惫,还有着不少坚定和满是信任。 久久太了解他了,了解到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的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凌风是彻底败给这丫头了,收了诊脉的手,微微一笑。 “你身子虚弱还在修炼长生诀,不多休息休息,身子怎么吃得消呢?” “我睡了一会儿了,但是又醒了,没什么睡意了,所以,想坐一会儿。” 久久的声音向来清透,如今不带什么感情说话时,更是有一种幽幽的感觉。 凌风只觉得眼前的久久有些陌生,有些不大熟识了,她太静了,死气沉沉得静,毫无生气得静,而这份静,自她被凌云带上天宫的那日起就没再变过。 凌风很久都没见到以前那个古灵精怪,风趣幽默的久久了,这让他不禁在心中深深自责着,自责他当初为何不再坚持坚持,若是并没有与离忧和久久交好,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事了。 说来,凌风小时候是个孤僻,封闭自我的性子,能成了这个性子,也是拜文昊他们几人所赐。 其实最初的凌风也不是像现在这般懂事的,因着身份尊贵且还是个孩子,自然也是喜欢撒泼的,而他最闹得最大的一次,便是因为婉月。 那时的凌风还没有去崆峒山学艺,也就没有什么太强劲的修为,能腾个小云,灵活地变化真身与人身,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凌风幼年爱玩,可凌云却十分好学,再加上他足足大了凌风五百岁,与凌风还不是一母所生,所以,凌云与凌风并不大亲近。 每每凌风一派天真地来找凌云玩时,凌云总是恶言恶意地羞辱凌风一番,再将他赶走,凌风心中自然委屈,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哥哥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明明没做错什么。 只是孩子终归是孩子,转眼就会将这些委屈都忘却干净,只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就可以了,那契机便是因着凌风终日无事可做,就时常蹲在天门处,与那些天兵大眼瞪小眼。 其实倒不是因为凌风与他们有交情,才来此处呆着,相反,凌风与他们半分交情都没有,只是在小男孩的眼里,高高在上,成日坐在桌前批阅奏折的天帝可能不那么耀眼,但手拿兵器,一身盔甲的将士却是耀眼极了。 凌风不大清楚天兵的职责只是镇守天门,并没有那么厉害,那些勇武善战的模样只是凌风自己赋予他们的想象,他还以为这些天兵的肩膀上抗着巨大的责任。 凌风甚至想过,一千岁之际便是他成年的日子,那时文昊就会分派给他天宫职务,若是能来此处当个天兵镇守天宫,那是多么霸气威风,大概文昊也会为他有这样的儿子而感到骄傲吧! 起初,天兵是不理会凌风的,毕竟身份有别,他们不敢与凌风说话,可见凌风每日都来,甚至来了几日后,还带着不知在哪儿弄到的一身小盔甲和□□,陪他们驻守在天门处。 那一脸正气,严肃认真的小模样,别提有多可爱,饶是还没有孩子的天兵也喜欢得紧,可虽说喜欢归喜欢,但还是得恪守规矩,便提醒道: “二殿下,您这样不好吧?” 这是天兵与凌风说的第一句话,凌风应声抬起头,然那头盔因着有些大,挡住了他的部分视线,他伸手摆正头盔,满脸疑惑地瞧着天兵,带着稚嫩的嗓音问着。 “为什么不好?” “因为您是二殿下啊,身份尊贵,怎么能与我们站在此处受累呢?” 凌风没有在意,反倒正了正身子,坚定道: “我不累,你们守护天界多年,如此辛苦都没有叫过累,我怎么会叫累呢?我以后一定也要成为天兵,守护好天界和平,像你们一样成为一个有用的神仙,那时,父帝也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彼时,天兵怔了又怔,守护天界?有用的神仙?凌风说的大概不是他们吧,他们不过是天宫中最卑微的小仙,与寻常仙侍并无不同。 只是因着凌风的这番话,倒叫这两个天兵对这个二殿下有了更多好感,凌风心思恪纯,为人善良,比之凌云,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而这两个天兵是有幸见过凌云一次的,说来,那次也是巧合,与他们换班的天兵因着他们当时是刚来的新天兵,便经常欺负他们。 仗着比他们二人年长不少,就经常不来换班,他二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没人来就只能一直守着,最严重的一次,他们守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没有合过眼。 实在是太累太困,趁着无人之际,便想靠在天门门壁上休息一下,哪想被凌云看个正着,他一声呵斥。 “站好!” 吓得这两个天兵一个激灵,说是弹起来都不为过,待看清来者是凌云后,他们才马上俯身行礼。 “臣参见大殿下。” 凌云面无表情地走近这两个天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他二人心中也是咚咚打鼓,不敢抬头直视凌云,沉默半晌,凌云才清冷道: “镇守天门还敢偷懒,如此玩忽职守,可是当腻了天兵这个职务吗?也罢,本殿下也觉得这天族有太多庸才了,应该好好清减清减,你二人既然腻了这职位,不如本殿下去帮你们回了父帝,除了你们的职务,送你们去凡间历历劫,可好?” 虽说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这事说到底也不是他二人的错,便还是决定将实情说了出来,那其中的一个天兵忙解释道: “臣等并非玩忽职守,只是换班的天兵一直未来换班,臣等已经守了三天三夜,实在是因为累了才没忍住打了瞌睡,还请大殿下明察。” 凌云对这番说辞并未产生任何同情,反倒嗤之以鼻,道: “哼,本殿下才没有这个闲工夫帮你们这等小仙去查这些事情,不过有些话,本殿下还是要说说的,那就是作为天界的奴才,你们没有资格说累,说到底,你们这等小仙在天宫之内要多少就有多少,不勤勤恳恳就只能被旁人替换,不过,本殿下今日心情不错,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本殿下必定会向父帝禀告,重罚你们。” 凌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却让这两个天兵心里至此铭记,这些都是他们应该做的,没资格喊累。 如今凌风的一句他们辛苦多年,倒让他们心里有了一丝暖意,与凌风也亲近了不少,时常凌风来了,碰上他们二人当值时,他们便会与凌风聊聊天。 未当天兵前,他二人去过凡间不少地方,便和凌风分享他们的所见所闻,凡间的那些山川大海,鸟语花香也就勾起了凌风的兴趣。 回到寝宫里兴奋了整宿,第二日,腾了一朵小云,凌风独自去了凡间,降落在一个深山里,打量了四周片刻,这里虽没有天宫那般锦天绣地,美轮美奂,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凌风很是喜欢,在这木清花香中奔跑游玩着,却不想他这一身仙气,倒引来了一只豺狼妖。 凌风屈膝抚着刚从地上采摘的那朵小野花,闻着那淡淡的香气,笑得合不拢嘴,他哪会注意到,此时正有危险朝他步步紧逼,只闻听一声。 “小心身后!” 凌风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才看见那只豺狼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了过来,他登时吓得高呼一声,却因害怕导致双腿发软,竟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本能地抬臂挡住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然在下一刻,就听见那豺狼嗷嗷地叫着跑走了,凌风放下手臂,惊魂未定地朝四周瞧了瞧,已经不见豺狼妖的身影了。 刚刚因着害怕而忘记哭泣,现下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心脏也在胸膛里狂跳不止,但见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向他,还伴随着温温柔柔的声音,道: “你没事吧?” 凌风方才停止了哭泣,抬头看向声音来源,那是一个比他高一点的小女孩,杏眼桃腮,柳眉樱唇,是那种温婉的美丽。 凌风有些看呆了,不由自主地将手伸了过去,女孩也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起,继续道: “不要哭了,那个豺狼妖已经被我打跑了,你不用怕了。” 顿了顿,打量凌风一番。 “我看你一身的仙气,你应该是个神仙吧?” 凌风呆呆地点点头,忘记了回话,却叫小女孩扑哧一笑,问道: “你怎么像个小呆子?你是不会说话,只会摇头点头吗?” 凌风适才回过神来,辩解着。 “谁……谁说的?我当然会说话,我只是从来没见过……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凌风的声音有些小,却不妨碍小女孩听到,她们狐狸变成人身向来都是好看的,她也习惯了这种赞美,娇俏一笑,道: “我叫婉月,你呢?” 凌风有些害羞,糯糯地答着。 “凌风,傲雪凌霜的凌,风起云涌的风,我五十岁了,是天族二殿下,真身是一条青龙,住在母后宫中的微明轩里,我以后……” 还未等说完,就被婉月打断了。 “停停停,我只是问你名字而已,你把你的家世与我说得明明白白的做什么?” 末了,还掩面笑了几声,可这诚然也让凌风略感尴尬,他只是想着婉月问了,那他就老老实实地答了,哪晓得他答得太多,反倒让人嘲笑了。 凌风便没再说话,只低头站在原地,局促不安地摆弄着衣服上的带子,婉月瞧着凌风似乎很腼腆,便也不再逗着他了。 “既然你与我说了这么多,那为了公平,我也告诉你我的家世好了,我是一只小赤狐,今年一百五十岁了,父母死得早,我都是一个人修炼的,现在小有一些修为。” 闻听婉月说她有修为,凌风顿时眼泛羡慕的神情,直崇拜道: “你才比我大一百岁就有修为了,你好厉害啊!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又害羞地嘟囔一句。 “而且,我还得报恩呢。” 婉月善良,本就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才搭救凌风,便摇摇头,温柔道: “不必客气,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凌风却固执地说着。 “不,你救了我,我理应报恩的。” 顿了顿,思绪一会儿,颇期待地问向婉月。 “不如,你跟我回天宫吧,你做我的仙侍,我们可以每天在一起玩,你说好不好?” 虽说婉月不需要凌风报恩,但婉月自小也是孤孤单单的。 听得凌风愿意与她作伴,也让她心动了这个要求,没想太多便点头答应了。 见婉月同意了,凌风一展笑容,拉着婉月的手就腾了一朵小云,一起回了天宫。 天命姻缘十 带着婉月,凌风一路小跑到紫霄殿中,文昊本在批阅折子,一些部族的不愿统一让他着实有些头疼,偏凌风又极度兴奋地跑到他身边,在他耳旁吵闹道: “父帝,刚刚儿臣下凡时,差点被一只豺狼妖伤到,是婉月救了儿臣,儿臣想请求父帝,可不可以让婉月做一个仙侍,让她留在天宫陪着儿臣?” 文昊眉头紧拧着,斜眼看去,一眼便看穿婉月仅是一个下界小妖,而破格升一个小妖做仙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的,便严肃地拒绝了凌风。 “不行,你不要胡闹了,你偷去凡间本就已经犯错了,还想把一个卑微的小妖留在天宫,这太没有规矩了,赶紧把她送回下界,以后,你也不许再跑去凡间了。” 文昊的一番言辞明明确确地表示了不可能,却让凌风犯了倔脾气,拉着文昊的袖子就哭闹不止。 “父帝,您不是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婉月救过我,儿臣一定要报恩的,况且,平时哥哥都不和儿臣玩,还总是骂儿臣,儿臣只是想有一个人可以陪儿臣,儿臣求求您了。” 文昊本就因着政事心烦,孩子哭闹的声音又尖锐刺耳,他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一股火气也发了出来,顿时吼道: “好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就不能学学你兄长那般勤奋好学,听话孝顺吗?再看看你,堂堂的天族二殿下,成天到晚地只想着玩,没得叫人笑话。” 文昊的声音很大,甩开凌风的手时,凌风的小手也不小心地磕在桌沿上,疼得凌风一个颤栗,却捂着小手没敢出声,只怯怯地站在那里,颇为委屈地撇着嘴,那双星目也满含泪水。 此间,一阵媚人的笑声自门外传来,下一刻,良卿的身影就走了进来,其实方才她就已经在门外了,听着文昊发了一顿脾气,她才进了来。 良卿早就看凌风不顺眼了,谁让他是别的女子给文昊生的孩子,还是个男孩,他的出生就将这原本完完全全属于凌云的天帝之位,活活分了一半的机会,良卿自然是不满意的。 她甚至背着文昊解决掉了凌风的母妃,却不想,文昊竟将凌风送到她的宫中抚养,她日日见着凌风更是心烦不已。 如今,凌风却惹得文昊发了脾气,看来这正是一个可以把凌风推得远远的好时机,良卿步履款款地坐到文昊身边,一脸假得不能再假的笑意,劝和着。 “陛下何苦生这么大的气?说来,陛下还有云儿呢,也无需指望凌风些什么,凌风若是愿意玩就随他去好了,何苦闹得他哭哭啼啼,让外面的天兵仙侍听了去,倒叫人说您的不是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软声软语的也就把文昊的火气平息了下来,却还是让文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凌风,颇嫌弃道: “真是没出息,让本座看着就心烦。” 良卿的一双纤纤玉手抚着文昊的胸口。 “陛下莫气,若陛下不想看见他,不如让他去幽兰台住着,那儿偏远,正好可以让陛下静静眼睛,可好?” 文昊思绪一番,他今日确是对凌风有些厌烦,再加上良卿这“一番好意”地劝和,他便同意了。 可瞧着凌风那想哭却不敢哭,捂着小手的可怜模样,慈父的心还是有那么一丝残存在文昊心中的。 他伸手化了婉月身上那浓重的妖气,予了她一身仙气,道: “罢了,你以后就去住到幽兰台吧,这小丫头就破格留给你了。” 彼时的凌风是害怕的,毕竟他从没被文昊这么对待过,可诚然也正是因着文昊现在这么对他了,他也不敢再闹了,带着后怕乖乖巧巧地谢了恩,与婉月牵着手离开了。 然这个决定却让良卿没有那么满意,她没想到文昊竟为凌风破例,升了一个卑微的小妖做了仙侍,她心中十分不悦,便吩咐下去,不许幽兰台有任何仙侍帮忙。 而凌风回去微明轩后,就收拾了行李,带着婉月来到了幽兰台,本以为这里会破破烂烂,却不想,满院都是盛开的兰花,显得十分清幽,比起先前住的微明轩,凌风更喜欢这里。 但见这里并无一个仙侍,便放下行李,与婉月开始打扫屋子,两个小小的身影忙里忙外,直到深夜,才将这幽兰台彻底清扫干净,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凌风倒了一杯茶,递给婉月。 “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你要知道,像我这个年纪就被赐了府邸,那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先例呢,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婉月有些怔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自来到这天宫起,她便一直没敢说话,这里太尊贵了,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跟凡间简直大相径庭。 然她也一直认为,天界的殿下应当是尊贵的,是万人敬仰的,却未曾想到,凌风并没有那般受宠,反倒遭受许多嫌弃。 婉月自小无父无母,会比同龄的小狐狸都成熟一些,她明白这个年纪的小狐多是这般地喜欢玩乐,而他们的父母也都喜欢看着他们玩乐。 但在凌风这里,就好像他做的都是错的一样,且凌风的母亲似乎还很讨厌凌风,却对她嘴里的那个云儿十分宠爱。 婉月不明白,都是良卿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些差别待遇,直到后来她才晓得,良卿并不是凌风的亲生母亲。 看着凌风本来白净的小脸,因着打扫时汗水和着灰尘,倒增添了不少黑色的印子,而刚刚婉月接过茶杯的瞬间,凌风手背上那一块淤青也进到了她的眼中。 可这些凌风却毫不在意,反而还笑着与她打趣,这让婉月顿时有些心疼。 她其实不大喜欢这个天宫,她原本想回去的,可现在她却不想走了,拿出手帕擦掉凌风脸上的污垢,温温柔柔道: “嗯,厉害,比我救你时都厉害,以后我们就生活在这里,我会每天都陪着你的。” 孩子总是这般天真,总以为一句简单的誓言就能让未来的日子变得光明,却在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婉月经常遭受到责骂与呵斥。 诚然骂她的不会是凌风,只有一直针对凌风的凌云才会如此做,而第一次被凌云责骂,就是在来到幽兰台的半月之后。 那天,婉月与凌风在院中玩耍,却见一身黑色华服的少年走了进来,眼里还带着颇多的不屑与高傲,但见他走进院中之时,凌风就有些怯怯地向他行礼。 “臣弟参见兄长。” 婉月不认识凌云,也不知凌风为何这般怕他,可见他那一身慑人的气魄,便没敢说话,只低头站在一旁,却不想,偏偏这样细小的举动碰巧惹怒了他。 凌云向来对这些规矩礼节执着得厉害,他觉得这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别人对他的尊敬,如今婉月一句话都不说,看来是真真不把他放在眼里,凌云顿时眉头一紧,呵斥道: “你这仙侍怎么如此不懂规矩?见到本殿下连行礼问安都不会吗?” 彼时的婉月不懂天族的规矩,凌风又没教过她,她是到此时此刻才晓得要行礼问安的,便忙学着凌风的样子,笨拙地行着礼。 “我……我我参见殿下。” 婉月本以为乖巧地照凌云的意思做,凌云就会消气,哪想凌云更是火上加火,那细长白皙的手指使劲点着婉月的头,责怪道: “你一个小小的仙侍也配自称我?与本殿下说话时要自称奴婢,这点规矩都不懂,真是蠢笨得要死。” 凌云的指甲比较尖,大力地戳着婉月的头也让婉月觉得发痛,又怕又疼之间,婉月竟小声啜泣起来。 而幼年的凌风对凌云也有着不少恐惧,他有心想护婉月却也不敢,只能默默地在一旁低声哭泣,听着凌云教训婉月。 一时间,幽兰台抽泣不止,也让凌云有些烦躁,怼着婉月的头再次吼了一句。 “你哑巴了是不是?本殿下已经亲自教你了,你还学不会?” 彼时,婉月才抽抽嗒嗒地开口道: “奴婢……奴婢参见殿下。” 凌云嫌弃地白了一眼,适才放过婉月,转头向凌风炫耀着他的来意。 “凌风,本殿下今日又学会了一种法术,父帝夸本殿下聪明,说比你强了不知道有多少倍,你说,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末了,还一脸挑衅地向凌风抖了抖眉,凌风擦了擦眼泪,糯糯地回应道: “是,臣弟愚笨,兄长自是比臣弟聪慧,臣弟甘拜下风。” 如此一句简单的示弱,却让凌云心情好上几百几千倍,丢了一个看不起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婉月经常不定时地受着责骂,白日里凌云来了,看见婉月的行礼姿势不规范,便会责骂她屈膝的方式不对了,她便得改。 深夜里凌云来了,他会责骂婉月一个卑微的仙侍,怎可与凌风同住在幽兰台,婉月那时才知道,她的身份低微,应该住在仙侍宫。 从那夜起,她便搬离偏殿,住进了仙侍宫,白日回来幽兰台伺候,晚间再回去仙侍宫休息。 最严重的一次,婉月无意在凌云面前叫了凌风的名字,凌云便斥责她胆大包天,怎敢直呼天界二殿下名讳。 还狠狠地赏了她两个耳光,就连凌风也被凌云责骂,没管教好手下的仙侍,还让他在院中跪了一个晚上。 如此一来,婉月渐渐明白了,这天宫极大的规矩需要她来遵守,若是犯了其中一条,都会连累凌风受罚。 至此,婉月刻苦学习了天宫所有的规矩,再没让凌云抓住过她的把柄,却也让她和凌风之间,有了诸多表面上的客气疏离。 五十年的光阴转瞬就过去了,彼时的凌风虽小小的百岁年纪,可因着喜好读书,他当时的文采就已经很好了,甚至还亲手题字将幽兰台改成了望月阁。 婉月喜欢这个名字,符合实情实景,这里的景色清幽,宁静雅致,确实是赏望月亮最好的地方。 晚间,银白的月光映在凌风的脸上,他静静地坐在院中看书时,婉月就会陪在一旁凝视着他,他虽然年幼,却也能看得出,日后定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俊俏模样。 尤其不出声坐在那儿看书时,婉月就只能想到一个词语,是凌风教过她的,温润如玉,凌风配得上这个词,也让年幼的婉月心中有了一丝悸动。 日子就这般过着也算开心,却不想,他们的时间也到了尽头,那晚,文昊来到望月阁,与凌风谈着话。 “本座先前让你去崆峒山学艺之事,你推托很多次了,但是本座无暇亲自管教你,所以,你懂事些,别再说不去了,可好?” 凌风有着些许踌躇,搅弄手指半天,方才说道: “儿臣不想去,儿臣去了,婉月该怎么办?” 婉月登时心下一颤,她不知道原来文昊早就想将凌风送走,也不知道凌风拒绝这件事已经很多次了,她甚至都不知道,凌风拒绝那么多次的原因竟是因为她。 婉月的鼻间不禁有些发酸,她在凡间时,没人在乎她,在天宫时,也没人在乎她,就连凌风在这些年里也与她客气了许多。 她原以为她是被人厌恶的,是多余的,却不想,凌风并未与她真正疏离,反倒一直将她放在心上记挂着她,彼时,在婉月心中,她更是对凌风有了更多的眷恋。 可文昊诚然就讨厌凌风总是这般与他作对,很少有像凌云那样顺服他的时候,他便没好气道: “她该怎么办不还怎么办,你去学你的,她自然是在这天宫做她的仙侍。”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你不许想着带她去,你是去学艺的,不是去享受的,你若实在牵挂她,本座就让她替你管理这望月阁,不叫她去别的仙家那儿伺候,这总可以了吧?” 文昊仿佛看穿了凌风的心思,将他想说的话全都堵在口中,而凌风虽然年幼,却因着凌云和良卿的排挤,文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倒早熟不少,也学会了隐藏他的真实情绪。 他知道文昊已经忍到极限了,若是再不答应,恐怕只会让文昊将火气撒到婉月身上,从而使她遭受牵连,他不要婉月受到任何连累,便微微行礼,轻声道: “好,明日儿臣就随父帝去崆峒山。” 天命姻缘十一 崆峒山的一百年,凌风不是不知道广成子对他好,只是先前在天界过着那般委屈的日子,他早已习惯了隐藏,不善表达,直到离忧与久久来的那日。 凌风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有些发阴的凉爽天气,一大早,广成子就要凌风穿戴整齐,随他等在正殿。 大概有两个时辰左右,才见得四位上神带着两个小娃娃走了进来。 一进门,那个肤如凝脂,一头如墨的黑发,长相清丽的女娃娃就跑到广成子的座前,奶声奶气地问道: “您就是要做我们师父的广成子仙人吗?” 凌风登时愣住了,心道这个小娃娃也太过胆大了,他师父可是出了名得严厉,若是惹怒了他,这小娃娃怕是要遭殃了,然不止凌风,云廷也生怕广成子会因此动怒,赶忙制止道: “久丫头不可无礼。” 又对着广成子解释着。 “真是让仙人见笑了,是小女无礼了,还请仙人不要见怪。” 广成子却没有在意,反而眉开眼笑,摆摆手道: “诶,无妨无妨,孩子活泼些总是好的。” 而后,他笑问着那个被云廷称作久丫头的女娃娃。 “老夫做公主的师父,公主可愿意?” 女娃娃点点头。 “自是愿意的,我见到仙人便觉得很是亲切,所以,刚才冒犯了。” 话毕,又主动跪下行了叩拜大礼。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如此聪慧讨喜的孩子,广成子真是喜欢极了,他轻轻地抚了抚胡子,对这个徒弟很是满意。 “嗯,果真是聪明伶俐啊!那徒儿说说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吧?” 久久软糯糯道: “徒儿名叫久久,长久的久。” 虽没有说得太多,可广成子也能听得出这名字含有的深意,也能体会到云廷的慈父之心。 “长长久久,好名字,帝君果真是疼爱女儿啊。” 云廷回道: “仙人见笑了,本神所出不多,就这一个女儿,所以,格外疼爱了些,也是希望那个大劫可以早日被化解,她可以长长久久的幸福快乐下去。” 广成子自然知道化解大劫是何意,也理解云廷的爱女之心,他点点头,微微一笑。 “君上真是用心良苦了。” 继而,又问向那个看似乖乖巧巧的男娃娃道: “那你呢?” 一直未说话的小男孩也跪下,行了叩拜大礼。 “徒儿名叫离忧,爹娘希望徒儿能远离忧愁,平安度日。” 广成子微微颔首。 “嗯,好,既然礼也拜了,师父也叫了,那为师就收下你们两个了。” 又向离忧与久久介绍道: “这是为师的大弟子,也是天族二殿下,名叫凌风,长你俩这小娃娃一百岁,以后,你们三个要一起相互学习,知道了吗?” 离忧与久久乖巧地拱手行礼。 “是,徒儿知道了。” 彼时,凌风才明白,广成子前些日子布置房间,为的就是迎接这位公主与殿下,而他二人也是他的师弟师妹,一个叫离忧,一个叫久久。 他觉得他记住这两个小娃娃的名字就可以了,大概以后并不会说上太多话,却不想,有些事,有些缘分,甚至于有些情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几位帝君与女君走后,广成子便叫凌风带着离忧和久久去他们的住处。 凌风因着性子孤僻,也不大想与他二人说话,三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沉闷到了极点,这让久久觉得很无聊。 她拉着离忧的手跑到凌风身旁,顺势牵住了凌风的手,而凌风从不怎么与旁人亲密接触,便猛地停住脚步,愣在了原地,久久见他这一副呆样还觉得甚是好笑,奶声奶气地问道: “师兄怎么了?都怪师兄走得太快了,我实在跟不上,而且师兄都不讲一句话,难道不会觉得闷吗?还是师兄很讨厌我们?” 凌风自然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孤单惯了,也隐藏自己惯了,回过神来,淡声地解释着。 “不是的,公主殿下,只是因着我是庶出,生母早已身归天地,父帝与母后自是更疼爱兄长的,而兄长也不喜与我接触,父帝也无暇管我,便将我送来此处学艺,所以,我性格有些孤僻,不擅长与人相处,还望公主和殿下不要介意。” 久久听着这话,红润的小嘴也勾起一丝调皮的微笑,还将小脸贴在凌风的手上,道: “师兄这么温柔,竟还有人不喜欢师兄?而且还分什么庶出,真是好好笑哦,我们天狗族没有这些,都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疼,师兄不怕,以后我和离忧就是你的亲人了,我就是你的妹妹了,一定会让师兄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久久的小脸冰冰凉凉的,可贴在凌风的手上却让他觉得温暖极了,凌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猜想可能是那些话语让他想起,曾经他也是这般活泼罢了。 此时,一直未说过话的离忧也突然拉住凌风的手,可头却低沉着,凌风本以为离忧是想安慰他,却不好意思说话。 可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简直让凌风觉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对的,只见离忧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挂着的竟是一种痞气的笑容。 “师兄莫怕,以后小爷就是你的弟弟了,只要小爷活着,绝对不会让师兄孤单寂寞的,放心。” 此话说完,他还抬手拍拍凌风的肩膀,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浪荡公子哥,一点都不像一个神仙殿下该有的行为。 凌风有些不大习惯,心里却已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似是那股被尘封许久的热情想要冲破牢笼般,他刻意地压制一番,有些不自然地笑道: “好,那我们去看看房间吧。” 久久的房间外,凌风推开房门,清新淡雅的装潢正映入久久的眼帘,她一眼就能看出这房间是被精心布置过的,开心地跑了进去,嘴里也不住地夸赞道: “哇,好漂亮啊!想不到和家里比也没差多少嘛。” 凌风淡淡一笑。 “这些都是师父在公主来之前就准备好的,师父说公主还小,怕刚来此处不习惯而哭闹,所以,师父都是按照公主的喜好布置的,希望公主能够喜欢。” 本来慈眉善目的广成子就让久久觉得很亲切,凌风的一番话更是让久久对广成子好感倍增。 “师父真的好好啊!” 忽又想想不对劲,转头对凌风道: “师兄,你不要叫我公主,太生分了。” 凌风细想想这话说得也是,便改了口。 “那我叫你师妹,如何?” 久久撇撇嘴,一脸小大人的模样。 “师妹也不好,都说了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是你的亲妹妹了,难道师兄嫌弃我?” 久久故作一脸委屈的模样看着凌风,而这副可人的小模样也让凌风有些招架不住,实在是太可爱了,他坚持了几秒愣是没坚持住,便败下阵来,柔声回道: “好,那我叫你小久,好不好?” 久久点点头。 “嗯,好,以后师兄就这样叫我吧。” 凌风温柔一笑,又问向在屋子里背着手,看来看去甚是仔细的离忧。 “那我就喊你的名字行吗?离忧?” 离忧被凌风的声音叫住,回过头来,可刚刚光顾着看房间了,没听清凌风的话,便问了句。 “啊?” 凌风也极有耐心地重复着刚刚的话语。 “我说我叫你的名字,行吗?” 离忧立刻又换上那痞气的笑容,走过来拍拍凌风的肩膀。 “嗨,咱哥儿俩谁跟谁,就直接叫我名字,师兄。” 对于离忧这种放荡不羁的模样,凌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能扯出一丝极不自然的微笑,转头对着久久道: “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和离忧先走了。” 久久点点头,毫不拘束地向床上跑去,一骨碌爬上床,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就呼呼大睡了,凌风也是贴心,为她轻轻关上房门,便带着离忧来到他的房间。 进门后,离忧就打量这四周,这房间虽不如久久的精致,却也是舒适无比,榻上两床被褥,还有一把刻着兰花图腾的长剑摆在桌上,离忧便知道这房间有人住,他问向凌风。 “师兄,咱们是住在一起吗?” 凌风顿时有些一愣,他向来心思敏感,容易想多,他想着离忧是不是嫌弃他,或者他是不是惹离忧厌烦了,离忧才不想与他同住一室,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对啊,怎么了?你是不喜欢同住,想独自住一个房间吗?” 离忧摆摆手,满面都是开心的笑容。 “不不不,就这样挺好的,这样我就能和师兄彻夜谈天了。” 话毕,他脱了鞋就爬上床躺下,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不停地抖动着,还顺带拍了拍旁边,招呼凌风道: “师兄,你快来躺下,咱俩聊聊天。” 凌风不好拒绝离忧的盛情邀请,便也躺了下来,二人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谁都没出声,许久,还是离忧先开了口。 “师兄,你好像……很拘谨啊?” 凌风这才发现,他一直是以一种僵硬的姿势躺在床上,有些尴尬道: “额……是吗?可能素日不与人接触,突然多个人陪我,我有些不习惯。” 离忧听了这番说辞也并没有生分,反倒马上翻过身来,脚搭在凌风的身上,手拄着头,笑看着凌风。 “放心,师兄会习惯的。” 他的热情虽然让凌风有些招架不住,可凌风心里明白,孤独更加难以忍受,若他一直与离忧和久久格格不入,那恐怕他只会越来越孤独。 况且,今日他的身边突然热闹起来了,还是不带着偏见的热闹,他那颗被尘封已久的心就一直在蠢蠢欲动。 终是压制不住,凌风心下决定一定要改变,毕竟,这个孤僻的他并不是真真正正的他。 天命姻缘十二 是时,凌风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问向离忧,道: “天狗族现在只有你和小久两个孩子吗?” 离忧微微颔首。 “是啊,爹娘所生不多,就我和久久两个。” 凌风很是羡慕,从小就有人陪伴,那是多么幸福,他曾经也拥有过这种幸福,只是后来他发现,他的热情只会给婉月带来更多灾难,他只得隐藏他的感情,与婉月表面疏离起来。 可离忧和久久不同,看着他们这么快乐,想必天狗族的规矩并没有那么多,凌风羡慕,真的真的很羡慕,便不由自主地深入了这个话题。 “想必你们每天一定亲亲热热地一起玩耍吧?” 然接下来的话让凌风觉得,什么亲密幸福全都是他的想象罢了,离忧呵笑一声,继而拆穿了凌风的幻想。 “呵,亲亲热热?师兄误会了,我们每天打得昏天黑地。” 凌风有些不敢相信。 “小久是个女孩子,你也忍心下手打她?” 离忧呵笑一声。 “呵呵,师兄又误会了,是她把我打得昏天黑地的。” 凌风瞬间嘴角抽搐一下,结巴道: “额……这……这样啊,看不出来,小久还这么暴力吗?” 离忧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撇撇嘴,摇头晃脑地说着。 “反正我都习惯了,谁让我碰到她就没有办法呢,她就是我的克星啊,况且,我们还有婚约,注定了我就是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的。” 凌风适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们有婚约在身啊,怪不得,那你一定很喜欢小久吧?” 离忧重重地点点头。 “喜欢啊,当然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她了。” 一说到久久,离忧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与凌风说了很多关于久久的事,比如久久的演技高超又腹黑,还有能躺着绝不站着等等诸如此类的吐槽。 可虽听着是吐槽,但离忧却是一脸笑嘻嘻的,可见离忧是有多么宠溺久久了,凌风也不自觉地笑了,心中的思念也逐渐加深了。 说了很久,离忧终是慢慢睡了过去,凌风见此,替离忧盖了盖被子,嘴角带笑想着: 看来以后的日子,终于不孤单了。 就是这么一件事,让凌风从活泼转为孤僻,却又因着他的不坚定,那份活泼再次回了来,与离忧和久久也结下了深刻的感情。 凌风现在极度后悔,他甚至认为他就是一颗灾星,他对婉月好,婉月就因他失去了自由,被困在这天宫之中,他对离忧和久久好,结果他二人就分隔两地,备受煎熬。 凌风真的是万分自责,这一个多月来,久久根本就没出过望月阁,也不再吵着要出去玩了,大多时候久久都是在睡着,偶尔醒来,也是这般眼神空洞地看着望月阁的大门处。 是时,凌风才明白,久久眼里泛起的一泓喜悲,泛起的万千情感,皆是因为离忧在她的眼中,当离忧消失了,那她的眼中便如一口没有水的枯井,全然没有了生机。 凌风的眸子也黯淡下去,轻声说道: “对不起,当年师兄不该动了感情与你们相处,如果我们之间并不是太过熟识,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事了。” 凌风的道歉太突然了,然久久却根本没有怪过他的意思。 “师兄,这事不怪你,我并不后悔与你相识,我倒还很庆幸有一个如此宠爱我的师兄,所以,你不要过于自责,这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和离忧缘分不深吧。” 久久说着这话,又忽地想起广成子以前总是说,亏得她和离忧是天命姻缘,不然这般地吵吵闹闹,若是换了旁人,没有那么深的缘分绑着,恐怕早就分开了。 以前久久觉得这话太对了,但现在久久却有些不信了,带着一丝苦笑,轻轻道: “在崆峒山时,师父还总道我和离忧是天命姻缘,如今看来,大概是师父年纪大了,他算错了,我和离忧大概是情深缘浅吧。” 话尾之处,竟有一丝颤抖游离在久久的嗓间,她没有哭,却比哭了还让人心疼。 凌风不知该说什么,因为此时的他也有些凌乱了,若说广成子算错,可他二人之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吵吵闹闹都不曾分开,这么深的缘分,怎可能是情深缘浅呢? 可若说广成子算得没错,那他二人之间又一直阻碍不断,如今他心里盘算的那场仗,也不知道会不会以胜利结尾,离忧与久久会不会还在一起,所以,究竟是不是天命姻缘,凌风也无从断定了。 夜晚总是那么宁静,凌风和久久之间也是这么安静,可惜对于满怀心事的人来说,这份静也只会徒增思念,平添哀愁。 念灵宫内,离忧躺在床上,心中闷闷的,只感觉不大顺气,便想到院中透透气。 打开门却发现墨玦也在院中,他坐在树下,手里握着酒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凤凰树上。 离忧轻轻走过去,但还是让墨玦听到了微微响动,他回过头来,淡淡一笑。 “殿下怎么还不睡?熬夜可是很伤身的。” 离忧也同样淡淡一笑。 “君上不是也没睡?” 墨玦怔了怔,是啊!他不也没睡,还劝着别人去睡,他不禁自嘲地笑笑,又添上一杯酒,与此同时,离忧轻声问道: “君上可是在想灵玉?” 墨玦将那杯酒放在离忧面前。 “殿下也知道我和灵玉的事?” 离忧坐了下来,拿起酒杯。 “听我师兄说的。” 墨玦也不再掩饰了。 “是啊,我在想她,每天都在想她,夜深人静的时候最想,想到睡不着就只能一夜一夜坐在这儿,看着这棵凤凰树。” 离忧淡淡道: “可是君上每夜都喝这么多酒,这很伤身的,灵玉知道了也不会好过的。” 墨玦放下手里的酒杯,嘴角略显一丝苦涩的笑容。 “其实我以前是不会喝酒的,因为灵玉不喜欢,我便也不喜欢,只是灵玉走后,这长夜漫漫,除了喝酒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况且,清醒的时候实在是太思念她了,所以,不如每夜都喝醉也好。” “醉了就不想了吗?难道不是越醉,这种思念的感觉就越清晰吗?” 离忧说得很轻,却也都一字不差地落进墨玦的耳朵里,墨玦抬眼看向离忧。 “殿下很清楚这个中滋味啊,殿下也醉过吗?” 离忧道: “在人间历劫的时候醉过。” 墨玦明了地笑笑。 “殿下历的是情劫吧?” 离忧苦笑一声。 “是啊,那个时候也是眼看着久久要被迫嫁给别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君上说的,除了喝酒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所以,只能将自己灌醉,本以为醉了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却发现清醒的时候想她,醉的时候更想她。” 墨玦感叹道: “世人都道一醉解千愁,可却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离忧也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眉头却微微皱起。 “这酒和在人间时候的酒一样苦啊!” 墨玦轻声道: “我之前虽与殿下素未谋面,却也听闻,天狗族的离忧殿下最是洒脱随性,哪有好酒就往哪跑,闹得最大的一次,便是和二殿下与公主去东海偷酒,搅得东海是不得安宁,所以,如此爱酒之人却觉得今日的酒苦,那苦的大概不是酒,是殿下的心吧!” 离忧听着这些往事,不禁也笑了出来。 “那次真的是……其实,最爱喝酒的不是我,是久久,她这个人一见到好吃好喝就走不动路,那时我们还在崆峒山学艺,除却修炼的时间,我和师兄都是陪她到处吃喝玩乐,也不知那小家伙在哪听说,东海有许多珍藏的好酒,她便要我和师兄带她去偷,谁知东海守卫森严,我们刚偷到酒就被发现了,这才与侍卫打了起来,最后回到崆峒山,我还被我师父又打了一顿,我师兄也被罚跪了一夜呢。” 墨玦打趣道: “这么看来,殿下与二殿下还真是被公主连累的啊。” 离忧喝着酒,眼里也透露着掩饰不住的宠溺。 “是啊,她是最能惹祸的,每次惹完祸,还要让我背黑锅替她挨打,或是牵连师兄受罚,对此我还有过许多抱怨,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还真是快活,如今看来,那样的日子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离忧眼里的宠溺渐渐转变为落寞,墨玦也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殿下如此伤情,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同意凌云将公主带上天宫呢?就不想反抗吗?” 离忧将酒杯放下,轻声道: “不是不想,是不能,天狗族历代帝君都在驻守人间和平,我也是天狗族未来的帝君,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让凌云找到理由开战,若有心之人趁此机会扰乱人间或是六界的秩序,那便会生灵涂炭,天地间也会动荡不安,所以,我一直都等在下界,直到师兄说他要把天帝之位夺回来的那一刻,我也才下定决心,既然师兄为了我们的事才做此决定,那我断不能让师兄独自战斗。” 墨玦不禁佩服道: “殿下如此说,我倒觉得殿下是个心怀大义且又无私的神仙呢。” 离忧有些苦涩地笑笑。 “君上如此说真是抬举我了,我若真的那么无私,就该彻底放开久久换取六界平安,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扔下她,我向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无私的神仙,我的格局很小,小到只想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笑看着她闹,这就足够了。” 顿了顿,看向墨玦。 “我说这些话,君上一定认为我连个男人都算不上吧,一身的小家子气。” 墨玦轻笑一声,没有回话,只替离忧倒上一杯酒,与他碰杯饮尽,然心里却感慨不已。 都道权利越大责任越多,可见真是这样,有时位高权重看似风光,却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无可奈何。 离忧说他不像男人,然墨玦倒觉得,若这般有责任心且又重情专情的都不算男人,恐这天下也没有几个可以称得上是男人的了。 墨玦心中不禁对离忧更加敬佩了,二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月下对饮,来排解心中的忧愁。 天命姻缘十三 天宫的仙侍做事就是利落,不过几日时间,那偌大的芙香宫就已经被布置好了,红色的缎带,红色的锦被,彰显着喜庆之感,凌云颇为满意地环视着屋里的一切。 他记得久久说过,不喜欢他宫里那般看着热闹的地方,又联想到这天宫有那么多的好地界,她却偏偏只喜欢往望月阁跑,可见她喜欢那些古色古香之物,便按照久久的喜好,将这里布置成望月阁那般雅致的宫殿。 原本天界的婚服也都是以金色为主,尽显高贵,想来久久也是不大喜欢的,而凌云带她来天宫的几日后,曾去望月阁看过她,那时久久穿了一身红衣,衬得她清丽的面容上稍带着几分艳丽,却艳而不俗。 凌云喜欢久久穿红衣的样子,便做了一件以红色为主的婚服,金丝线绣的祥云也都精致无比,凌云轻轻抚着上面的纹饰,想着久久若是穿上这衣服,到时一定可以惊艳四座,只可惜,穿上这衣服的并不会是久久。 刚刚那少许的笑容也逐渐在凌云的脸上褪了下去,丞泽察颜观色得厉害,他知道凌云大概是觉得遗憾,便安抚道: “陛下,其实您也不用觉得不开心,先把正事办完要紧,大婚不过是个排场,若日后公主再想要,您再补一个便是了。” 果然,此话奏效了,凌云的笑容再次展现出来。 “说得是,只要达到目的,这衣服谁穿又有何区别,本座若是喜欢,大可叫久儿天天穿给本座看,眼下还是那件大事要紧,本座先前说的你可都准备好了?” 丞泽微微颔首。 “是,先前知晓此事的仙侍已经被臣找了些借口处理掉了,臣也找了一个与公主身形相似的仙侍,已用易容术帮她改了模样,现在被臣关在密牢之中,这事过后便可将她也处理掉,以后再不入仙籍。” 丞泽一向谨慎,办起事来凌云放心得很。 “如此甚好,那大婚前夜,本座就去找凌风聊聊天,顺便用昏睡咒让望月阁里的几人睡上几日,等着凌风与婉月再醒,想必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丞泽不大明白,便问道: “陛下,臣还有一疑惑,既然陛下已经准备要为二殿下与婉月施了昏睡咒,那为何还要臣找一个仙侍来假扮公主呢?” 丞泽虽说多年在凌云身边,比起旁人是要聪慧不少,只是武夫毕竟还是武夫,这脑子上总是还要欠缺一点的。 不过,这计划已然要顺利完成,可以说天衣无缝了,凌云心里高兴,倒也耐心地与丞泽说了个明白。 “久儿本就不愿意,她怎么可能乖乖与本座出席大婚,必然是要让她在芙香宫睡上几日的,而本座与那个假的久儿出席大婚,不过是要让前来观礼的仙家眼见为实罢了,到时,签了婚书就是禀明天地,只要本座不同意和离,那久儿也无计可施,她大可与本座僵持着,反正那个时候,天狗族与离忧,就连魔族皆都没有了,本座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至于凌风,待这事过个一两百年,本座随便想个法子解决掉他,也就再也没人能把久儿带离本座身边了。” 凌云将此计解释清楚,丞泽也登时恍然大悟了,他向来就敬佩凌云的脑子,觉得凌云事事都可以处变不惊,顺利解决。 如今这样一个滴水不漏的法子被凌云说了出来,他是更加敬佩凌云了,也深深地觉得,他跟了一个聪明又有手段的好主子。 “陛下如此深谋远虑,臣佩服不已。” 凌云没有回话,嘴角却也勾起一丝极显自负的微笑。 念灵宫内,凌风几人在商量着兵力部署,离忧却总是心不在焉。 凌风早就发现了,本以为他只是这些时日心力交瘁,没有休息好,却发现他时常出神得厉害,几次与他交流,都是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应。 凌风不晓得离忧是怎么了,但心中不免也有些担心,便问道: “你怎么了?怎么总是出神?” 离忧似乎没有听到,还是凌风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 凌风再次道: “我说你怎么总是出神?” 离忧尴尬地笑笑。 “无事,只是……” 顿了顿,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师兄你想,有你在望月阁,你怎么可能会让久久随凌云走呢?就算你同意了,久久又怎么会同意与凌云出席大婚,如此,那凌云布置这个大婚的意义何在?” 离忧的话就像当头一棒打在凌风的头上一般,前些日子因着心急确实忽略了这些,如今离忧提出来,才发现这个计划的确有很多漏洞,凌风眉头也紧蹙起来,揣摩道: “你说得有道理,之前是我们大意了,既然这场大婚凌云已经布置得妥妥当当了,却并没有听他宣布过关于大婚的任何消息,可见他是故意不透露的,想必他也清楚久久的个性,这么做无非是想稳住久久呆在望月阁,至于大婚,他大概也是想让诸位仙家为他做个见证,见证是他明媒正娶的久久,而并非是你,如此一来,你再来抢亲那便是你的不是了,所以,他只是为了要这个见证,这样的话……” 凌风的声音至此戛然而止,他停下来思绪着,却给离忧提了个醒,离忧忽地恍然大悟,道: “这样的话,那久久出不出席都已经不重要了,真的不愿意,假的自然不会反抗他。” 凌风也忽然灵台清明。 “是了,你说得没错,只要一个精细些的易容就可以了,在那种大喜的日子里,那些仙家也不会想到这些事情,想来他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让小久不出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昏睡咒让她睡上几日,如此一来,待小久醒来之时,事情也已然办妥了,而按他的性格,大概还会对我也下手,毕竟有我在,他是断然带不走小久的,大婚前夜他一定会来找我,给我施上昏睡咒让我也睡个几日,如此就没人能破坏他的计划了。” 将事情缕了个遍也就彻底清晰了,这计划的确是完美无缺,若是凌风没有提前知道大婚之事,那他定会步入这个圈套里。 可惜凌云也太过自负了,他虽有才却无德,万万没想到这计划里唯一的一丝漏洞,就是因他的无德,让三个受他压迫的人决心反叛,也没想到他苦心隐瞒至今都没有公开的大婚,却被苌歌发现了。 静了许久,墨玦开口道: “若是二殿下中了昏睡术,那依凌云的修为,我们大概是解不了的,毕竟我与离忧殿下都还未飞升上神,现在能与之抗衡的只有二殿下了。” 墨玦毕竟是武将出身,他脑子的确聪明,不然也不可能会排兵布阵了。 可惜在谋略上比起离忧和凌风,还是差那么一些,不过这诚然只是个小问题,离忧马上就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呵,那就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知离忧者莫过于凌风,他登时就会意了离忧的意思。 “你是想利用易容术?” 离忧肯定道: “正是,只要那日回去前,师兄为我易容成你的样子,如此一来,中了此术的便是我,师兄赶在进攻前帮我解开,我们就可按原计划直攻大殿,拆穿凌云的阴谋了。” 这计划不错,用凌云自己想的办法去反制他,也算是给他教训了,凌风微微颔首,道: “好,就这么办。” 墨玦也适才茅塞顿开,先前他就十分钦佩离忧,却也有一事不明,那便是离忧说为了不连累天狗族,所以,并没有用族内的一兵一卒,而是与凌风选择借助外力。 可即便如此,这场仗的胜负也是无从知晓的,若是有幸胜了是运气,可若是败了,还是会让凌云将这气一并撒到天狗族身上,到时也会连累他们全族。 先前墨玦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有挑明,现在墨玦才明白,离忧心细,脑子也聪明。 这些时日,总以为他只是感情用事,提不起精神来,才多是一副出神的模样,却未曾想,离忧竟是在脑中盘算着这件事,反倒还揪出不少疑点。 想来即便是凌风不问,离忧也会想得明明白白,准备好对策,于这最后一日,他也会主动将此事挑明。 墨玦心中不禁也为他自己庆幸,庆幸他的眼光够好,站对了阵线,也庆幸这六合四海有福,凌风与离忧必定是会福泽六界的好君主,投以一个赞赏的目光,也同意了这个计划。 明了此事,几人更为专心地谈论布置兵力之事,却忽闻门被打开的声音,几人抬头看去,只见婉月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还带着不少惊慌。 凌风心中顿感不妙,却还是柔情万分地擦掉婉月脸上的泪水,轻声问道: “别哭,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见到凌风,婉月也安心不少,却还是抽抽嗒嗒地说着。 “小久她……她又晕倒了。” 凌风怔了怔,焦急地问道: “怎……怎么会?她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晕倒了?” 婉月擦擦眼泪,将凌风走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天命姻缘十四 因着这些时日,凌风每每深夜归来,却都不辞辛苦地定要去久久房间探探她的脉象,久久虽不知凌风去哪儿了,但见他每日都是深夜而归,可见是有要事缠身。 如此辛劳还要为她的安康着想,久久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她知道她的不快乐如今是凌风最大的一块心病,为着她,凌风本来还有些肉的脸庞也消瘦不少。 久久向来又懂事又会为别人着想,不想因着她的不快乐,就搞得整个望月阁死气沉沉的,她便每天都尽量多笑一笑。 许是笑容真的可以感染别人,这些时日,久久开心,凌风与婉月也跟着开心,似乎生活已然变回久久初来天宫时的那个模样了。 一如这几日的状态,久久晨起后便出了房间,婉月也早就备好了吃食,凌风也一面盛粥,一面笑对着久久道: “快来吃饭吧,今日这小菜不错,都是月儿一大早就做好的,你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久久坐下,调皮地笑了笑。 “月儿做的自然合我的胃口,只是你们也太宠惯我了,顿顿都做这么多好吃的,若是我胖得离忧都不喜欢了,那可怎么办?” 凌风将那粥放在久久面前,颇宠溺道: “就算你胖离忧也会喜欢的,你忘了他曾说过你以前瘦得尖嘴猴腮吗?可见他是不在乎你胖的,况且,你现在都是为着我这小侄儿吃的,所以,你定然是不会胖的,放心吧。” 久久再次莞尔一笑,却被凌风的话拐跑了思绪。 “侄儿?师兄怎么知道一定是个儿子呢?那若是个侄女,师兄可还会喜欢?” 此间,凌风将第二碗粥放在婉月面前,笑道: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这儿子女儿不都有一个儿字吗?就是因为师兄也不断定是儿子还是女儿,才如此说的,不过男孩女孩都好,师兄都喜欢。” 久久也一脸幸福地抚着还未隆起的肚子。 “我也和师兄想得一样,男孩女孩都好,只是离忧更喜欢女孩,所以,我还是想生个女儿,不过这事我也不确定,就算是个儿子也没关系,我都已经想好了,一定要生两个,这样他们也有伴了不是?” 婉月夹了些小菜,放置在久久的碗里。 “你就尽管生吧,你与离忧殿下一对俊男美女,以后生的孩子也定是美的不得了,不若多生几个,到时候多祸害些这六合四海的美男子,也是给你们脸上争光了。” 久久想着这话有道理,以往说起族内个个都是美人的,那必定是狐族。 若是她和离忧的孩子也都个个漂亮,那再传承下去,以后说起天狗族,这六合四海也都会说他们族内个个都是美人了。 想想就倍有面子,久久不禁扑哧一笑,吹了吹瓷勺中的清粥,不经意地说了句。 “有道理,为了确保日后的孩子个个都好看,那一定要先祸害师兄和月儿的孩子,你们的孩子一定漂亮,就这么定了。” 久久喝着清粥吃着小菜,并未发现婉月脸上出现的那一抹红晕,她还自顾自地说道: “月儿,这小菜还是不够酸,下次再多放一些醋吧。” 婉月忙应了下来,毕竟她可不想再被久久带着话题跑了,不然羞红脸的只会是她自己。 “好,那我下次再多放一些,你近日害喜害得严重,我记得先前你最不爱吃酸的了,现在反倒馋这些,不过不怕,我还备了不少酸杏和海棠果,都可着你吃。” “好。” 二人说话之际,凌风也用完了早膳,喝了口清茶,柔声道: “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吃。” 婉月自是知道凌风在忙什么,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同时,也叮嘱着。 “好,那你要小心。” 凌风温柔一笑,在婉月额上轻轻一吻,应了句。 “嗯。” 又对久久道: “那师兄就先走了。” 美食在前,久久已无心情去理其他,塞得小嘴满满登登,一副河豚般可爱的小模样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说着。 “嗯,师兄要早点回来哦。” 凌风点点头便离开了,而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经过久久的一顿风卷残云后,桌上的饭菜已然从盘子里被久久吃到了她的小肚子里,并且还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嗯,吃得好饱啊,月儿,我来帮你收拾吧。” 久久起身准备帮婉月一起收拾,却被婉月拦住,笑道: “你是有身孕的人,怎么能收拾东西呢?你休息着,我去给你拿本书,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陪你。” 婉月动作倒也快,跑回房间里就给久久拿了本书,而后,便去小厨房收拾东西了。 久久与婉月之间向来不分你我,也不怎么假意客套,婉月说不用她帮忙,她便也不再去添乱,笑着接过那本书坐了下来,仔细翻看着。 这书是前些日子,凌风自司命仙君那借来的戏本子,司命仙君的戏本子自然都是好物,不然,他也不会写得出一本本动人心弦的命数簿子了。 久久看得十分入迷,白嫩的小手缓缓拿起那青瓷兰花杯,抿了一口还有些发烫的清水,眼睛却一刻都不离那戏本子,却在这看得入迷间,忽听背后传来凌云的声音。 “久儿在看什么?” 这声音久久太熟悉了,她登时站起身来,向后退了退,拉开她与凌云的距离,警觉道: “你来干什么?” 凌云轻声一笑。 “自然是看看你。” 久久淡漠地回应着。 “好啊,那你现在看过了,可以走了吧?” 凌云因着再有些时日就可以与久久共结连理了,这些日子便一直都十分开心,再加上他好几日都不见久久了,也着实思念得很。 带着喜悦与思念前来,又是这么轻声细语地说是来看看久久,本以为久久就算不感动,也会给他一个客气疏离的笑容。 却不想,久久眼里带着那种只对他才会出现的厌烦神情,冷漠无情地赶他走,凌云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皱眉问向久久。 “你就非要对本座这么冷淡吗?本座做什么了让你如此厌烦?” 久久心中不禁冷笑着: 自己做过的那些恶心事,不过几日就忘得干干净净,可真是好记性啊! 然而嘴上也是毫不示弱,字字清晰地扎着凌云的心。 “天帝陛下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感到无比厌烦,包括天帝陛下这个人。” 不想再与凌云纠缠下去,久久转身想回房间里休息,却因这句话又将凌云的那股邪火勾了出来,他猛地抓住久久的手腕,将久久拽了回来。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咄咄逼人?你能不能给本座一个笑脸?” 久久使劲挣扎着。 “你放手!” “不放!”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肯退让,久久越是挣扎,凌云就抓得越紧,可诚然久久也不是那种好脾气的人,而凌云又总是惹她生气,加之前些时日,凌云竟还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波接一波的火气也在久久心中蹿腾起来,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便挥手就狠狠扇了凌云一个耳光,凌云的脸惯性地偏向一边,瞬间愣在了原地。 而这声清晰的巨响后,也登时变得一片死寂,半晌,凌云才回过头来,一双凤眼充满着怒火,低吼道: “你……你敢打我?是不是本座对你太好了,倒让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面对凌云的气愤,久久也并不害怕。 “怎样?天帝陛下还想像上次一样也再打我吗?” 凌云微微蹙眉,不悦道: “我上次已经道过歉了,你就非要如此记仇吗?” 久久斩钉截铁地说着。 “是,我就是这么记仇,陛下已经知道了,就不要再来惹我,况且,我根本就不想看见你。” 久久狠狠地瞪了一眼凌云,转身就要离开,可这一连串的事,已然是让凌云心中满是不可熄灭的怒火了。 他这人向来就没什么耐心,这些时日的忍气吞声也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又见这院中并无旁人,凌云也顿时失去了理智,他实在不相信一个女人而已,能厉害到什么地步。 久久不接受他,无非就是因为他还未得到过久久,若突破久久的最后一道防线,凌云就不信她还能对离忧死心塌地的。 反正这大婚也马上就要到了,早些圆房与晚些圆房又有什么区别,这么想着,凌云气急败坏地将久久按在石桌上,欺身压住了她,久久奋力挣扎,怎样也不肯就范,就连清透的嗓音也有了些许沙哑。 “你放开我!凌云,放开……” 如此撕心裂肺地呼喊声传到了小厨房,婉月心下一惊,手中的餐盘也“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盘子和糕点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登时摔得粉碎,可这些婉月已没有心思再管,迈开步子,慌张地跑回了院中。 然眼前的一幕却让婉月瞬间大惊失色,她顾不得尊卑有别了,赶忙上前拉住凌云的胳膊,求道: “陛下,求您放了公主吧,求您了。” 久久剧烈挣扎反抗,凌云除了能抓着她的手腕外,根本就近不了久久的身,那是丁点的好都讨不到,现如今婉月也拉着他,这更给了凌云极大的阻碍。 凌云怒不可遏,挥手将婉月甩开,回身就甩了婉月一个耳光,又对着婉月的腹部使劲踹上一脚。 强劲的力道使婉月吃痛地跌坐在地上,腹部的疼痛也让婉月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而久久眼见婉月被打,她不能不管,起身准备去扶起婉月,却正好对上凌云转过头的视线。 凌云拽住久久的手腕,本想再次将久久压倒,可惜没能得逞,反倒让久久顺势咬住了他的手,久久咬得力道不小,凌云顿感无比吃痛,本能地挥手甩开她,捂住了被她咬破的手。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婉月和凌云均都傻了眼,凌云甩得力道太大,久久又没站稳,直接撞在了身后的石桌上。 那种熟悉的疼痛感再次袭来,久久捂着腹部,有那么片刻时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可那双秀眉却紧蹙在一起,额头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滑落,瘫倒在地上的瞬间,久久就不动了。 凌云诚然是被吓到了,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道: “你……你快起来,不要在本座面前演戏。” 婉月也赶忙扶起久久。 “小久,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轻轻拍了拍久久的脸颊,然久久却没有一丝反应,脸色也苍白得厉害,婉月心下是咚咚打鼓,一种恐慌感也自心中油然而生。 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子,一遇到事情就是容易害怕,容易不镇定,而这一慌乱就极容易哭出来,果然,婉月此刻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这样的举动,凌云也晓得她们定然不是在演戏了,看来久久是真的晕了,他适才快步跑上前来,推开婉月,将久久抱揽入他的怀中,内心忐忑不安,道: “久儿,你怎么了?本座不是有意的。” 又对着望月阁外喊了句。 “丞泽,快去叫药王来。” 外面的丞泽听到喊声赶忙跑进来,却发现里面乱作一团,婉月泪如雨下,凌云也面如土色,而久久更是不省人事了,丞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陛下……” 凌云急道: “快去找药王!” 眼见凌云如此着急,丞泽也不敢耽误,撒腿就跑去了药王殿。 彼时的凌云胆颤心惊,只是作为男子,还有那么些许的镇定残存在他脑中,他将久久抱回房间,同时,嘴里焦急地说着。 “久儿,本座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有事,本座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本座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然就算凌云如此说,久久也是没有醒过来,婉月见此,也知道事情发展得更加糟糕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脑中也只能想到凌风。 反正眼下凌云也顾不上她了,她便赶忙去到南方圣境找凌风,却被圣境的守门侍卫拦住了。 “何人胆敢擅闯南方圣境?” 婉月回应道: “小仙是天界二殿下的仙侍,二殿下的宫中出事了,可否带小仙去找二殿下?”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见婉月面露急色,脸上还带着已经风干了的泪痕,不像是在撒谎,况且这些时日,凌风出入南方圣境的次数也的确不少,二人便收回手中的武器,其中一个侍卫道: “仙子请随我来。” 婉月不敢耽误,快步跟在那侍卫后面去了念灵宫,直到念灵宫外,那侍卫对守在门外的苌歌行礼道: “这位仙子说二殿下的宫中出事了,属下不敢耽误,便带她来了。” 苌歌顿时眉头一锁。 “仙子快随我来。” 他感觉这事不小,便没浪费时间通报,而是将门直接打开,彼时,屋内正商议兵力的几人被这突然的开门声打断,纷纷向门外看去,才看见是婉月哭着跑了进来。 天命姻缘十五 就是这么一件事情,婉月说完经过后,却也让离忧失了分寸,他抬脚就向门外跑去,墨玦和凌风也眼疾手快,赶忙拦住了他。 可离忧此时心急如焚,他已然想不起来什么才叫理智,偏想挣脱他二人的束缚去到望月阁。 “你们放开我,她出事了,你们拦着我干什么?” 凌风清楚离忧心中的焦虑,只是凌云此时还在望月阁内,他绝不能让离忧去只身犯险,便道: “你别这么冲动,冷静点好不好?” 离忧向来没发过几场脾气,也很少吼着说话,偏这段时间里,他却总是控制不了他的情绪,心急之间,他也低吼着。 “我怎么冷静?如今久久出事了,我连她怎么样了都不清楚,我想去看看都不行吗?” 凌风拉扯着离忧。 “如果你跟我一起去,那不就让凌云知道了吗?师兄先回去看看,若小久真的有事,我再通知你,难道你连师兄都不相信了吗?” 每每都是这样的说辞,可就是因为这套说辞诚然是事实,也让离忧的无奈与痛苦并存着,他紧紧握了握拳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半晌,才万般无奈道: “好,师兄,你快回去吧。” 凌风也不再耽误时间,带着婉月匆匆赶回了望月阁,进到偏殿之时,就见药王正在替久久检查,虽说不该打扰药王的思绪,可凌风心急得厉害,还是问道: “小久她怎么样了?” 药王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说话也有些迟疑。 “回二殿下,公主她……她……” 然莫说离忧,就是凌风,这段时日也都很少有先前的那般耐心,药王嗫嗫嚅嚅,他又十分担忧,语气便也不耐烦起来。 “她怎么了?你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时,药王才痛快道: “公主她之前心脉受损,元神不全,虽后来医治好了可并未调理好,现下又怀有身孕,情绪又时常起伏得厉害,再加之前后两次受了撞击,胎像极其不稳,恐怕这肚里的孩子会保不住,不如……” 药王想说还是落胎比较稳妥,却不想,凌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一反常态地吼道: “本神要你一定保住小久和孩子,不许她们有事!” 一向温润如玉的凌风都发了如此大的脾气,药王着实吓到了,连连颔首。 “是,是,老朽一定力保公主与孩子安康,老朽这就熬些保胎药给公主服下,切记,千万不要再让公主情绪波动了,一定要卧床好好调理。” 药王匆忙将东西收拾好,便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煎药了。 凌风眼看久久承受这么多痛苦,自是心痛不已,而一旁的凌云在凌风还未回来时,就已经知晓了久久的病因。 凌云自然清楚久久为何会这般身子不好,只是他不能承认,然心中又火烧火燎得难受,便只得将火气撒到凌风身上。 “你这师兄是怎么当的?难道没有好好照顾她吗?” 本就气急了的凌风听到凌云还有脸来指责他,便再也忍不住了,回头怒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 凌云第一次被凌风这么吼着,先是愣了愣,在他的印象里,凌风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更别说发火了,可他是天帝,被凌风这么吼着也是丢了颜面,凌云登时勃然大怒道: “本座怎么了?什么叫因为本座?本座有叫你不好好照顾她吗?” 那些凌风刻意没提及的事再也不能禁锢在他的心中了,他难得的一副冷若冰霜之态,声音也清冷得吓人。 “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小久为何会伤得如此重你也心知肚明,本神不想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恶心事一件件地说出来,你也不要逼我,不然撕破脸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凌风的话虽说得不明确,但凌云也不是傻子,想来凌风定是知道了不少,可眼下凌云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在此时和凌风撕破脸皮,还真不是时候。 没有再用言语逼迫凌风,凌云甚至不再像刚刚那样推脱责任,而是将这些事全部承认,并带着威胁的意味,道: “好,就算是本座的错又能怎样?本座身为天帝,你能把本座怎么样?反正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本座警告你,当务之急是把久儿的身子调理好,这是你的责任,你若调理不好,别怪本座对你不客气。” 凌云将指着凌风的手指狠狠地甩了下去,而后,气愤地离开了。 凌风满腔怒火,憎恨地盯着凌云离开的方向,握紧了拳头,沉静半晌,方才收回了视线。 眼光却不经意地瞥向婉月,但见婉月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凌风登时松开拳头,柔声道: “月儿,我一定吓到你了,对不起。” 凌风伸手将婉月紧紧地抱在怀里,而婉月也诚然没有害怕和疏远,反倒靠在凌风肩上,贴心地安慰他。 “你没有吓到我,是凌云太过分了,你生气也是正常的,这怎么能怪你?” 凌风适才松了一口气,与婉月倾诉道: “月儿,我真的不明白,凌云为何这般丧心病狂?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婉月轻声说着。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凌风轻轻地抚着婉月的秀发,婉月向来都是如此贴心,即便因为他让婉月失去了自由,被困在这天宫里几千年,婉月也从未责怪过他,凌风对婉月有着不少的爱恋,却也有着诸多的感激。 “谢谢你,月儿。” 婉月温柔一笑。 “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好了,我去把药给小久端来。” 凌风点点头,这才松开婉月,目送她出了偏殿,待婉月再回来时,久久还是没有醒,可这药,药王特意嘱咐过一定要按时吃,不然就没有效果了。 凌风只好将久久扶到身前,好让婉月将药喂进去,然久久却抗拒极了,她不大清醒,嘴里也喃喃道: “不要……” 一直喂不进去,婉月也面露焦急之色。 “怎么办啊?” 久久的意识还是有些迷糊的,想来她的思绪大概还停留在凌云想要侵犯她的时候,凌风了解久久,她本就心情不好,凌云却一再迫害她,依久久那么刚烈的性子,恐怕她活都不想活,毕竟活着还得受着这百般屈辱。 再加之天狗族个个都是专情种,他们族内向来都是一生待一人,想来久久心中一定是怕了,她怕有一天她真的被凌云侵犯,那她必定会痛苦极了,她定是想着与其有那么一天,那不如早点死了算了,所以才会这般抗拒。 可凌风不能放任她不管,现下也只有离忧能让她活下去了,没办法,凌风只好做了那个决定,他将久久放躺回床上,叮嘱婉月道: “你看好她,我这就去把离忧带来。” 婉月忧心忡忡。 “可是若让凌云知道了怎么办?” 凌风孤注一掷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圣境之中,离忧等得心急如焚,在院中来回踱步,还不住地看向大门外的方向,当见到凌风再次归来的身影时,离忧赶忙迎上去,问道: “师兄,久久怎么样了?” 凌风眉头紧锁地说了一句。 “跟我去望月阁。” 如此严肃,离忧便知道事情定然是更加严重了,他二话没说,跟着凌风去了望月阁,直至偏殿中,那久违却永远不会在离忧脑中消退的容颜,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离忧先前设想过好多种他与久久阔别重逢的场景,有哭的有笑的,却全然没有像久久现在这般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 离忧赶忙跑到久久床边,紧握住她的手,一直以来久久都是活泼调皮的,现在竟以这种虚弱憔悴的模样再次出现在离忧眼前时,离忧心中仿佛是被针扎一般,只剩心痛了。 “她怎么样了?” 婉月如实道: “吃不进去药,也不是很清醒。” 离忧一声叹息。 “我知道了,把药给我吧,我来喂她。” 婉月将药放在床边的小木椅上,便和凌风出去了,二人走后,离忧也轻轻地唤着久久的名字。 “久久,我来了。” 久久的意识一直不大清楚,十分模糊,却总感觉到有人在强迫她做什么,她想着这人肯定是凌云,便下意识地反抗着,却也不愿睁开眼来看见他那张讨厌的脸。 然就在久久的脑子不清不明之间,她听见了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竟然想睁眼去看看,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而她也诚然是这么做了,缓缓睁开眼睛,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也登时清晰地出现在久久的眼前。 只看清了一瞬,却让久久这些时日的委屈全都化作泪水,再次糊了眼睛,随之眼泪也倾泻而出,哭道: “离忧,你来了?” 久久挣扎着坐起身来抱住离忧,那一滴滴温热的泪水也沾湿了离忧的脖颈,烫得他心中满是疼痛。 “是,我来了。” 久久可怜兮兮地说着。 “你怎么才来?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么慢?” 离忧也极度愧疚,轻声问道: “为什么不带着同心玉?” “我早起就忘了带上,再说我上次与凌云吵了一架后,他就没再来过,谁知道他又来了?现在你还怪我?” 久久心中十分委屈,也让她误会了离忧的意思,她还以为离忧在责怪她,可离忧哪里是责怪,他不过是因着忧心才问了这句,便忙解释道: “我没有怪你,好,是我不对,对不起。” 久久低声啜泣。 “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那爹娘也来了吗?我好想他们。” 离忧颇为自责,轻声说着。 “我……我现在还不能带你回去,爹娘也不能,但是他们都很记挂你……” 顿了顿,那低沉的嗓音里满是柔情道: “我也很想你,我保证我很快就会带你回去,你相信我。” 久久没有回话,只微微点了点头,可见她是不大开心的,而离忧又最怕她伤心难过,便拿起椅子上的药,哄逗着久久。 “为什么又不喝药?在凡间的时候就是这样,说,这是不是你的计谋,用不喝药来威胁爷,让爷亲自来喂你喝药,是不是?” 离忧这么一说,久久也想起这熟悉的一幕,那时作为没有仙气护体的凡人,她胆子大得出奇,竟都敢用命来抗争到底,直到将离忧真的等来。 而这次虽然不是像凡间那样的刻意为之,却没想到,离忧果真又来喂她喝药了,她登时破涕为笑,那张满是病态的脸上也呈出一丝调皮的表情。 “是啊!是我的计谋又能怎样?你敢不来?” 离忧轻声一笑。 “怎么敢不来?不管我的小宝贝用什么计谋,我都愿意上钩,来,把药喝了。” 离忧将早已晾好的那一匙药送到久久嘴边,久久却别过头不肯喝,糯糯地问了句。 “离忧,我有身孕了,你知道吗?” 离忧低声道: “知道。” 久久又问了句。 “那你开心吗?” 离忧再次道: “开心,我当然开心了。” 是时,久久才噘起小嘴,不满地说着。 “那你怎么还敢叫我随便喝药?如果伤了孩子怎么办?” 离忧宠溺一笑。 “你这个小傻瓜,这个是保胎药,师兄怎么会允许药王给你喝伤害你和孩子的药?快喝吧,喝完你和孩子就都能好起来了。” 都说一孕傻三年,久久这些时日确实是笨了不少,不过既然离忧说能喝,那她也就相信了,这才乖乖地张了嘴,将那药喝了个干净。 而后,久久靠在离忧怀里,离忧也抱着她轻轻地哄拍着,低沉磁性的声音也不断在她耳边响起。 “药王说了,你要好好休息,师兄说你总是不肯好好睡觉,不许你再这么折磨自己了,现在把眼睛闭上,好好睡一觉。” 久久的确很累,这一个多月来,她也确实没怎么安安稳稳地睡过觉,但自从离忧来了之后,久久自然而然就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倒还真觉有些困倦了,只是还强忍着不肯睡。 她怕她睡着后离忧就会离开,可离忧的怀抱又是那么温暖,暖得久久的美目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里却软糯糯道: “我不睡,我一睡你就又不见了,在人间的时候就是,你坏得很,就只会骗我。” 离忧轻声一笑,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潇洒之感。 “是吗?原来你还记得啊,那好吧,这次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再骗你了,好不好?” 困意逐渐袭来,久久喃喃问着。 “真的吗?” “嗯,睡吧,乖。” 终是抵抗不住离忧怀中的温暖与舒适,久久很快安然入睡了,离忧也轻轻吻了吻久久的额头,才将她放趟回床上,又蹲下来轻抚了抚她的腹肚,小声道: “要乖乖的,不许让你娘太劳累,也不许折腾你娘,不然等你出来,爹就会收拾你的。” 而后,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天命姻缘十六 房门一声响动,也让凌风回头看去,见离忧出来,他关切地问道: “小久可睡了?” 离忧轻声回应。 “嗯,睡了。” 凌风自责颇深道: “对不起,都是师兄不好,没有照顾好她。” 可离忧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倒安慰着。 “师兄,这不是你的错,相反,若不是你一直在保护久久,恐怕她早就在这天宫中活不下去了,今日之事是个意外,你无须为此事太过自责。” 凌风低垂眼眸,他晓得离忧是真心没有责怪他,可他自己却无法做到真的不自责,然他也明白这样消极也是于事无补,将眼中的情绪收了起来,只轻轻道: “谢谢你。” 离忧自然明白凌风是为何意,不过是凌风在感谢他的不苛责罢了,只是这个道谢诚然是不必的,作为师兄,凌风真的已经做得够多够好了,若他再为这种意料之外的事去责怪他,那他便也太过分了。 离忧微微一笑,说道: “师兄,我们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生分了。” 简短的三个字让凌风怔了怔,随即与离忧相视一笑,他无须再说什么了,这样心照不宣的兄弟情谊,那些见外的客套话的确是不需要的,只应了句。 “好。” 离忧轻声道: “那我现在就先回南方圣境了,毕竟我在这天宫呆得越久就越容易被发现,也免得我们的计划走漏风声,久久就还要劳烦师兄多加照顾了。” 这一瞬凌风是出乎意料的,离忧变化如此之大,这让他心中万分感慨,半晌,才不适应地淡淡一笑,道: “知道吗?我宁愿你现在还是那个任性的离忧,一时间你竟变得如此理智,倒让师兄有些不习惯了。” 与其说他变得理智,倒不如说他是被逼着变得理智了,离忧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略带着几分苦涩。 “以前是我不懂事,如今我也想明白了,要想救回久久就不能乱了我们的计划,况且,墨玦与师兄为了帮我,不惜与凌云对抗,若我再不顾全大局连累了你们,那我就太对不起你们了。” 顿了顿,又道: “师兄,我就先走了,久久就麻烦你照顾了,还请师兄告诉她,我很快就会带她回桃花源,让她好好养着身子,旁的计划就不要告诉她了,我怕她会担心。” 凌风允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 离忧也回头望了望那扇早已被关上的房门,终是撤回了难舍的视线,离开了。 深夜时分,久久也清醒了过来,许是这一觉是带着安心睡下的,即使是在短时间内,也让久久有了精神,睁眼瞬间,她就糯糯地叫了句。 “离忧。” 四下一片安静,无人回应,久久这才揉揉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却发现这古色古香的屋内俨然只有她一个人,久久的心登时就似沉入了谷底一般。 她晓得离忧再次离开了,只淡淡一笑,虽没掩饰住脸上那落寞的神情,却也没再像凡间那次一样,哭闹着要去找他。 久久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大想再度入睡了,起身出门想吹吹夜风,赏赏月亮,然开门瞬间,她正与凌风的视线对个正着,她没说什么,只神色平静地坐到凌风身边,问道: “怎么就师兄自己,月儿呢?” 开口不是找离忧,而是问婉月,还如此平静无波澜,倒让凌风心中咚咚打鼓,毕竟这太反常态了,他甚至心下琢磨着,久久是不是受刺激失忆了,还是她对离忧失望了,然琢磨归琢磨,凌风还是应了久久一句。 “她睡了。” 久久没有再回话,周围一片寂静,静得凌风心中一阵发毛,半晌,才替离忧解释道: “离忧只是怕凌云再来,他怕凌云看到他就心情不好,反而伤害你,所以他才离开的,其实他是不想走的,他还让我告诉你,再过段日子,他一定会带你回桃花源的,你好好养着身子,等着他。” “好。” 久久回答得轻声细语,平平静静,只是太轻太静了,反倒让凌风揪心得很,而她那一双美目也凝视着桌上那青瓷兰花的茶盏,却是毫无生气,全然没有了曾经的活力,仅折射出疲惫之感。 久久累了,憔悴了,大概亦是对离忧失望了,凌风看得出来也心疼极了,只是他也亲眼所见离忧的付出,他不能让久久误会,便劝说道: “离忧也有他的无可奈何,师兄不是偏袒他,有许多事只是你不知道,可他真的为你做了很多,你心里难受师兄也懂,你若是不开心,那师兄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久久明白凌风的意思,她其实也不是想闹脾气,她懂离忧的无奈,懂离忧的迫不得已,只是那种被丢下的感觉真得让她很难受。 饶是她再懂事,再坚强,她还是希望离忧不要丢下她,不要让她自己孤孤单单一人,可见凌风哄着她,她也不愿凌风担心,点点头,跟着凌风出去了。 皓月当空,星光闪烁,此时天宫最美的景象当数天河了,那夜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映于河面之上,天河水也晶莹剔透,不时闪着微光,十分漂亮。 然这美景却带给不了久久一丝快乐,倒让她想起了那日与离忧去人间,看到那些姑娘放花灯的事情,彼时的她也曾喜欢那些花灯,也想让离忧给她买一只让她许愿来着,蓦然间,久久却怔住了,她是何时知道花灯可以许愿的? 久久眯着眼睛,细细回想着,半晌,她才猛然想起,那日她满心喜悦地盯着眼前的美景之时,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这花灯会带着愿望来到天河,神仙便会实现这些愿望。 久久不晓得这是谁说的,也诚然是想不起来,她想着大概是因着天狗耳尖,无意飘到她耳朵里的,便眼神略显空洞,轻声问道: “师兄,先前我和离忧去人间玩的时候,看到许多年轻女子在河边放着花灯,那些女子说,将花灯放入水中,诚心地许下愿望,花灯便会带着心愿飘到这天河之中,神仙看到了便会实现她们的愿望,师兄可曾看到过这天河中出现过花灯?” 凌风回应着。 “不曾,人间的花灯毕竟是凡物,又怎么会出现在天河呢?” 久久微微一笑,掩饰着内心的失落。 “是吗?那……这些女子的心愿岂不是要落空了?” 久久的语气是那么平淡,平淡得让凌风深感后悔,后悔刚刚他怎么那么果断就说出,花灯不可能在天河之中出现,便又想了一套说辞来让久久开心些。 “我虽不曾见过,只是因为我也很少出来,也许如凡人所言,花灯真的可以带着心愿飘到天河也不一定呢。” 凌风自手中变出两只花灯。 “我们也来试试吧。” 将花灯上的蜡烛点燃,又将那花灯放入水中,而后眼望久久,轻声道: “许个愿吧。” 久久阖上那双美目,诚心许着愿望。 “不求其他,只愿爹娘和师父安康,族人安乐,师兄与婉月幸福……” 顿了顿,她蓦然想起曾在她痴傻之时,离忧教过她的那句话,那时她还不懂,却也在那纸上添写了她和离忧的名字,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再次轻声道: “我可以同离忧,桃花源中,一生一世一双人。” 又侧头问向凌风。 “师兄,你许了什么愿望?” 凌风怜惜地凝视着久久。 “师兄没什么愿望,只希望你能变回以前那个快乐无忧的小久,哪怕你如之前那般骗着师兄也可以,只要你能多笑一笑,师兄就开心了。” 久久怔了怔,原来那几日的欢声笑语,凌风早已看破却不说破,就只为让她多笑一笑,不过话说回来,那几日笑着笑着,她竟也诚然忘了许多烦恼,的确是开心不少,想来凌风也是因着这个目的才没有拆穿的。 久久轻轻叫了句。 “师兄……” 凌风褪下青色的外衫,披在久久身上,柔声道: “就算不为师兄,为了离忧和孩子,你也要好好养着身子,好吗?” 久久自是知道凌风待她如亲妹一般,为她也操了很多心,然她也不是不懂事之人,虽然身边没有了离忧,却还有着不少为她担忧的亲人,况且,她是未来的阴山女君,总是这般孩子心性怎么能行,久久一展淡淡的微笑,应了句。 “好。” 虽晓得久久心中隐忍不少痛苦,可她能开心一分就是一分,也好过她终日郁郁寡欢,黯然伤神,凌风也温柔一笑,道: “那我们回去吧。” 久久微微颔首,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这星月交辉的夜色之中,自这夜起,久久的情绪虽然还是不佳,但对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胎象也渐渐稳固了。 婉月每天做好的膳食和保胎药,久久也都会乖乖地吃下去,时不时地还会与凌风和婉月打趣几句。 比如说,她近日就像个大醋坛子一般,特别喜欢酸酸的小菜,还有自她怀有身孕后,便更像个填不满的灶坑一般,类似这样的俏皮话。 偶尔凌风得空的时候,也会带久久在望月阁附近散散步,或是在望月阁院中与久久琴筝合奏一曲。 而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凌云不知是怕了久久这糟糕的身体,还是怕了凌风的刻意威胁,总之就再也没来找过久久了,诚然这样也好,凌风也就不必担心久久再受什么刺激了。 离忧也为了进攻之日能多几分胜算,便在空闲之时,将先前没有修完的长生诀彻底修成,修为也突飞猛进不少。 时间也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只剩半个月,就到凌云准备的大婚之日了,这些时日,鸟族紧急练兵虽然有些仓促,但胜在鸟族的将士们因着平日里也不曾懈怠,即便是这种时间紧急的时刻,练得也还是不错的,墨玦每日也都会视察一番,再回到念灵宫内商议计划。 如往常一般,三人在正殿讨论大计之时,房门却被突然推开,下一刻,苌歌便焦急地走了进来,可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冲,还带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坏消息。 “君上,魔族突然率领大军进攻凡间,天狗族被打得措手不及,如今几位帝君女君都已身负重伤了。” 这消息来得是猝不及防,倒让墨玦三人怔了一怔,随后,墨玦不得不改变计划,紧急下令,道: “传本君命令,所有鸟族将士随本君去助天狗族守护人间,苌歌你带一队将士守在天门周围,这场仗不知何时结束,二殿下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你一定要保护好公主,谨慎点,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是。” 阴山之上,因着魔界的突袭,天狗族没有丝毫的准备,被打得措手不及,族内死伤惨重,仅仅剩下几千的兵和云廷四人死守着。 不过,要说这攻打天狗族还真是个体力活,他们族内之人不愧是随始祖天帝,征战过天下的上古神族后人,人数虽不多,但个个修为强劲,拼到现在,也拼得魔尊的伤势诚然不轻。 魔尊心里是喊爹骂娘,早就说不愿来此挑衅,要不是凌云松口把人间给他,魔尊是真不愿意揽这个辛苦活。 刀光剑影之间,魔尊匀了匀气息,提刀准备再入战场,却在此时,忽闻震天动地的高喊声自四面八方传来,魔尊登时就随着那声音来源看去。 但见鸟族的十万大军随着脚下带起的烟尘滚滚,霎时冲进这场战斗之中,而领兵的正是墨玦三人。 魔尊有些微微发慌,他没想过凤君与天界二殿下会带兵前来相助,心里又是一阵咒骂,骂着定是凌云这等黄口小儿办事不利,走漏了风声。 可这战开了就是开了,也没有了退路,算算他们魔族大概还剩十万精兵,拼一拼的话,应该还是可以杀出重围的,抱着这个念头,魔尊硬着头皮继续打了下去。 战场上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血腥的气味萦绕在离忧的鼻间,挥之不去,看着族内的子民遭此大难,离忧提剑瞬间杀进了这战场之中,凌风和墨玦也带着十万大军紧随其后,与魔兵猛烈厮杀起来。 然魔族大军甚是繁多,单拼武力,魔族将士并不算弱,不然也不会一直是天族的心头大患,而云廷几人俨然都已身负重伤,即便有墨玦等人的帮忙,却仍旧处于下风。 可常言道,祸不单行,人倒霉时只会更加倒霉,离忧的上神之劫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此时突然来临了。 天地间霎时如那黑暗的深渊一般,一道道刺眼的闪电也伴随着震耳的雷声,在上空肆意划过,冷风呼啸卷起的黄沙,也迷得众人连睁眼都十分费力。 然离忧太专心了,专心到他的心里此时只剩下责任,保护族内,守护人间的责任,在魔族大军中厮杀着,离忧丝毫没有察觉到那天色已然变得乌云滚滚,雷声涌动。 可凌风是经历过上神雷劫的,这个场景他太熟悉了,他心里知晓是离忧的上神之劫来临了,虽说此时历劫不是时候,可来都来了,又有谁能让天雷就此退回去。 如今也只好他替离忧分挡一些天雷,来帮他一起顺利飞升了,打定这个主意,凌风便往离忧的身边赶去,墨玦也义气,随着一起跟了过去。 可魔尊又怎么会放过这天赐的好机会,他下令千霜带领大军拦截墨玦和凌风,而他自己又用上所有的修为,与云廷等人厮杀着。 千霜虽不愿意开战,但毕竟魔尊是她的父亲,从小对父亲言听计从的她,不敢忤逆魔尊的意思,只得带兵拦住了凌风和墨玦。 天命姻缘十七 此间,第一道天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劈在离忧的前胸,是时,他才从厮杀中有些回过神来,一阵短促的茫然紧接着瞬间明了,这雷不偏不倚地劈向他,那想来定然是他的上神之劫来临了。 离忧的眉头登时就紧蹙起来,头上也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有些吃痛地闷哼一声,余光却瞥见他身旁的魔兵向他进攻而来,他闪身躲过,反手提剑划过那魔兵的脖子,结束了他的生命。 却在此时,第二道天雷也火速劈在离忧的背部,比之刚才更疼了许多,离忧被劈得瞬间单膝跪在地上,用剑拄地支撑着身体,疼得他连握剑的手都抖了又抖,却还是强忍着想继续战斗。 可天雷诚然并没有因此就怜惜离忧,第三道,第四道天雷紧随其后地劈在离忧的身上,他颤抖着想要起身,却被那一道道的天雷无情地狠劈着,直到他趴在地上,彻底站不起来。 那种熟悉的痛感再次席遍全身,离忧真的无力反抗,只觉得体内体外都似要炸裂一般,无比痛苦。 他的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他分不清哪些是天雷,哪些是将士们厮杀时的呼喊,就如他当年也分不出来到底是久久的哭喊声盖过天雷,还是天雷盖过了久久的哭喊声。 离忧只知道,他的四周涤荡着惊天动地的雷霆,天雷引出旁的小雷,猛烈地炸在他的身边,激起了不少飞沙走石,似乎是想把他圈禁在这个雷圈里一般,他出不去敌人也进不来,只供他一人享受着天雷的恩赐。 仿佛那日的天雷是带着怒气而来,它不开心,便整整狠劈了十下才肯彻底收手,继而,肆意地划过长空,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威力十足。 此时此刻,离忧趴在地上,拳头紧紧地握住,呼吸间也因着疼痛而越发得沉重,他的身上皮开肉绽,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口,也从离忧的白衣里显露出来,就连他的口中也满是鲜血,可离忧却仍旧死咬着牙不喊半句疼,眼里的倔强与傲气也从未消失过。 但即便如此,事实往往也只会更加残酷,老天怎会因着你已经受苦就去怜悯你,定是只会让你雪上加霜,苦上加苦。 离忧受着天雷,云廷等人也并不能全心应战,手上挥剑舞枪与魔尊过招,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盯着离忧的方向,诚然也就因为这样,他们注意不到魔尊的小动作,魔尊当机立断,一击将凌云给的噬神针打入他们的体内。 那针“唰”地飞入云廷等人的身体里,外人看不见,可他们自己却能感受到,那针在他们的体内轰然炸开,窜出的无数火焰瞬间就吞噬着他们的元神。 周身仙气散得异常之快,莫说用法术凝了仙罩来保护他们自己,现下就连半分力气也都使不出来,相继倒在了地上。 离忧心切至极,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却被魔尊狠狠地踩在脚下,语气里满是嘲讽道: “怎么?就凭你这些修为也配和本尊打吗?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不过本尊还是要感谢你,若没你这天雷之劫,本尊又怎么能打得过几位上神呢?所以为了感谢你,本尊就让你亲眼看看,他们是如何修为散尽死在你面前的。” 离忧浑身颤抖着,一次次想爬起来,却被魔尊一次次重新踩在脚下,还带着尖锐刺耳的讥笑声,就像野兽吞噬猎物前的玩弄一般,而容怀眼见着离忧遭此羞辱,却没有办法救他,只能恨恨道: “魔尊,今日我族在此……立誓,就算我们元神尽灭,还有……我儿也会……护这人间……和平 ,断不会让魔族入侵凡间!” 容怀这份豪言壮语,魔尊显然是不放在眼里的,甚至还有着诸多不屑。 “好啊,那本尊就看看,他这个废物是如何守护这人间和平的?” 魔尊抬手吸起地上早已失了主人的四把长剑,对着云廷等人就刺了过去,长剑一瞬贯穿四人的身体,无疑也加速了元神的烧毁,可即便这样,云廷几人也足够硬气,愣是没出一声,直到彻底魂飞魄散。 魔尊只觉可惜不已,他还等着云廷几人开口求他,放过他脚下这个废物呢,毕竟,若能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上古神族后人,臣服于他的脚下,哀求着他,那感觉一定是极为爽快。 而他看在云廷等人愿意向他示弱的份上,大概也会让离忧多活一会儿,只可惜,云廷几人死都不开口,真真是浪费了他魔尊的一片善心。 离忧亲眼看着云廷四人在他面前修为散尽,化为飞烟,凌风为着他已然受了无数的伤痕,墨玦的衣衫也被鲜血染红,就连族人也都相继惨死于他的眼前,这些事冲击着离忧的内心,他眼里的痛恨也随之倾泻而出。 他一直都对每一个人和和气气,有礼相待,从未有过害人之心,然每一个人都在逼迫他,在凡间的时候如此,回到仙界还是如此,或许是觉得他太好欺负了,那离忧也不想再做好人了,既然都无情,那他又何必有情。 离忧的眼神顿时凛如冰霜,体内的修为也随之变得浓厚,白色仙气自他周围大量涌出,瞬间将魔尊震开,随即,离忧用手吸过桃灵剑,冲向已被震开的魔尊。 先前魔尊还得意忘形地欣赏着他眼前的佳作,谁知猛然被一股强劲的修为弹开,他踉跄后退几步,才晓得这修为的来源竟是离忧。 魔尊死盯着离忧,眼里极为震惊,刚刚还是一副软弱无能的废物样,怎么突然间竟如此凶悍起来了? 可诚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让魔尊思考了,离忧的剑如疾风一般,快到魔尊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被打得连连后退,没有还手的余地,甚至还被离忧回旋飞踢,将他踢出几米之远。 那力道大得让魔尊吐血不止,离忧却仍旧没有手软,果断决绝地飞身向前,一剑就刺入了魔尊的心脏。 魔尊的瞳孔登时就急速放大,张着嘴无法出声,手却紧紧地抓着插在他胸口上的剑身,仿佛只要那剑不□□,他就不会断气一样,因紧握剑身而被割伤的手指,也不断流淌着鲜血,从指缝中滴落下来,晕染在盔甲之上。 似是觉得脏了桃灵剑一般,离忧眉头一紧,眼里透着冷漠,快速将剑抽了出来,那血也随着被□□的剑身,而甩在离忧的白衣上。 众魔军与鸟族将士纷纷愣住了,他们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之事,太快了,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时,魔尊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那片沾染鲜血的土地上,还是千霜公主的哭喊声,才将他们拉回了现实中。 “父王!” 千霜扔下手中的武器,跑向魔尊,抱起魔尊还残留余温的尸体,嚎啕痛哭,然离忧却再次提着剑,剑尖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也让人甚感心慌发毛,他缓缓走到千霜面前,冷冷道: “今日,你们魔界都要在此陪葬。” 离忧的声音很轻,轻得波澜不惊,却带着一种瘆人的寒意,千霜怕他,一双眼眸透着惊恐且含着泪水,手心里也已然渗出了不少细汗。 她知道是魔尊一意孤行带领大军攻打天狗族,又杀了离忧的父母和他的族人,离忧自然是要报仇的,可魔族大军也是无辜的,他们不过是听命令做事,身为魔族公主,她当有责任保护魔族的子民。 千霜放下魔尊的尸体,爬到离忧脚边,因着杀伐也添了些细小伤痕的手,颤抖地拽着离忧的衣摆,哭着请求离忧,道: “殿下,我知道是我父王的错,我们不该入侵凡间,可是我父王也已经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了性命,千霜恳请殿下手下留情,放了我魔族剩余残兵,他们也都是生命啊,况且,殿下如今已经身负重伤,再打下去想必殿下也会丧命的,殿下难道都不在乎几位帝君和女君的遗愿,要殿下守护这人间和平吗?若殿下肯放过我们,那千霜立誓,魔族至此永不再侵犯人间。” 千霜的话似乎将离忧从仇恨中拉了回来,是了,那是容怀最后的遗愿了,这天狗族也已经全族惨灭了,倘若他也不在了,那久久该怎么办,还要守着父亲的期望,还要守着久久,所以,他断不能死。 离忧适才动了动手中的桃灵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细长的剑痕,随后用剑尖指着千霜,还是那般冷若冰霜的语气道: “今日以此为界,若再有扰乱人间者,杀无赦。” 如此带有威慑力的气势让千霜心惊胆颤不已,可离忧既然松口了,终归是放了他们魔族一马,千霜还是叩谢了离忧,带着魔族大军返回了魔界。 自魔族大军彻底消失后,一直强撑的离忧也终是撑不住了,他身形一晃,半跪在地上,用桃灵剑拄地支撑着,凌风也赶忙诊查离忧的脉象,片刻,眼里就尽是担忧,道: “离忧,你伤得太重了,先回南方圣境,我帮你疗伤。” 是时,离忧才突然回过神来,却不是同意凌风给他疗伤,反倒同样满眼慌张地吐出一句。 “久久有危险了。” 凌风与墨玦皆很疑惑,以为是离忧伤得太重才导致神志不清,凌风安抚道: “你太紧张了,小久没危险。” 离忧强忍着身上的痛站起来,急的不得了。 “不是的,我给久久做了同心玉,只要她有危险我就会感应到的。” 果然,话音刚落,迎面就跑来身负重伤的苌歌,还带来一个更震人的消息。 “君上,不好了,天界……天界大乱了。” 看向同样受伤不轻的苌歌,离忧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忙问道: “久久怎么了?你快说啊!” 离忧的手劲极大,他使劲摇晃着苌歌,也扯到了苌歌身上的伤口,以至于苌歌吃痛地皱了皱眉头,还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凌风忙拉住离忧,安抚着。 “你别急,先听他说。” 苌歌这才定了定心神,道出了三人走后发生的事。 天命姻缘十八 离忧三人带着十万大军前来助阵之时,早就已经躲在暗处监视这场阴山大战的洛花,在确定离忧已经杀进战场后,便准备离开,却被那几声震天动地的雷霆吸引。 她回头看去,发现那雷不偏不倚,道道都只劈在离忧身上,洛花虽只是个小仙侍,但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这种情况她也能看得出来,离忧应该是在历劫,便返回凤云宫中,回禀道: “灵玉娘娘,不出您所料,魔族进攻阴山,离忧殿下果然出现了,现在已经与魔族大军厮杀在一起了,不过,离忧殿下此时正在遭受雷劫,奴婢猜测,殿下恐怕是要不行了。” 灵玉心下一阵欣喜,先前差洛花去天狗族打听离忧的事,天狗族的小仙们倒也都实诚,均以为洛花是心仪他们殿下才来此打听,那他们自然都是一副骄傲的模样,将离忧的好全部说与洛花听。 而从得来的消息里灵玉就断定,离忧虽平日看着痞气无赖,但实际是个很有责任心的殿下,那想必天狗族有难之时,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如此,灵玉才吩咐洛花早早就藏于战场附近,只要离忧出现就立刻就向她回禀。 却不想回禀之余,洛花竟还带回了离忧正在历劫的大好消息,灵玉先前还在想着找一个什么借口合适,如此看来真是天助她也,灵玉轻笑一声,淡淡道: “那我们也该是时候行动了,照本宫先前说的,你带上碧荷去望月阁,记得,务必要做出闲聊的样子让公主听见,知道了吗?” 洛花乖巧地应了下来。 “是。” 转身要离开之际,灵玉又补充一句。 “还有,别忘了把离忧殿下历劫的事也说上一说。” 洛花俯身行礼。 “是,奴婢知道了。” 自灵玉来到天宫起,洛花这小仙侍就一直随身伺候,没什么心眼人也听话,灵玉吩咐她就照做,带着碧荷来到望月阁,却发现婉月并没有在院中,这也算是合了她的心意,毕竟若是婉月在,她们反而是不能轻易靠近久久半步了。 只是这洛花也是第一次来到望月阁,她诚然是不知久久住在哪个房间的,便只得蹑手蹑脚地进到院中,准备自一个个的窗外向里查看,不过这两个小丫头俨然也是好命,第一个就挑中了望月阁的偏殿,倒也让她二人省事了不少。 透过薄薄的窗纱,洛花就看见屋内的久久正闭眼坐在床上,身边缭绕着微亮的白色仙泽,好似正在修炼,然她不关心久久到底在修炼什么,她只听吩咐做她该做的事,便示意碧荷一起挪步到久久的房门前,说着灵玉教给她们的话。 彼时,久久在房里修炼长生诀,因着这些时日她练得勤快些,所以,也马上就要到收尾之际了,可就在这紧要关头,却听见门外有人正在说话。 “你听说了吗?今日下界阴山被魔族大军突袭了,死伤极其惨重。” 久久本无心去听,然那些话也是无意进到她的耳中,谁让他们天狗耳朵好使呢,只是因着无意,却也让久久心下登时一惊,她没想到竟是关于阴山的事,还是这么严重的事,久久便有些分神了,手里没停下修炼,耳朵也没停止细听。 “怪不得,我说今日怎么天雷涌动,不知竟是下界发生了战争,我还以为是哪个仙友渡劫呢,看来这场战争必定是极其惨烈,竟连这天雷都给引来了。” “诶呀,你笨啊,只是两军交战怎么会有天雷?是在交战的时候,离忧殿下又历了雷劫,听说下界就像那黑不见底的深渊一般,电闪雷鸣的甚是可怕,离忧殿下挨了不少天雷,身负重伤,恐怕已经不行了,他们族内也已经死伤无数,听说几位帝君女君也已经身归天地了。” “这么惨?” “可不是嘛,你猜猜这一切是谁支使的?” “还有人指使?谁啊?” “当然是天帝陛下,陛下不是喜欢公主吗?公主又始终不从,所以陛下就心生怨恨,勾结了魔族,除掉了天狗族和离忧殿下。” 外面的谈话声至此戛然而止,久久猛地睁开眼睛,但见她那双秀眉紧蹙着,满眼透露着不可置信,且口中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久久不愿意相信此事是真的,却不知,因为修炼长生诀时被强行打断,再加之久久的胎像本身就不稳,身孕期间修为减弱,心里顿时就被一股股的魔气侵蚀了。 久久心口一疼,白嫩的小手紧捂着心口处,想缓解那里传来的阵阵疼痛,然脑子里却不断有一个声音道: 杀了凌云,为爹娘以及全族子民报仇。 这声音不断围绕着久久,她想脱离却怎样都不能摆脱,脑中俨然都是那声音在不停地回响着: 你与离忧本来就要在一起了,凌云却横生枝节,想想这一切都是因为凌云,杀了他,为离忧报仇,为爹娘以及族人报仇。 久久摆脱不了这个自她脑中传来的声音,而她心中也的确十分痛恨凌云,她甚至被那声音带偏了思绪,导致凌云做过的事在她的脑子里再度重现,挥之不去,她不知道凌云为何如此丧尽天良,只知道,她定然是不能原谅凌云的所作所为。 就在久久这主观意识逐渐减弱的瞬间,她也渐渐被这魔气吞噬了,她的脑中登时空白了片刻,再次睁眼时,脑子里也仅剩下一个想法了,那就是杀了凌云,并且要这天族都为离忧以及她的族人陪葬。 与此同时,婉月从小厨房端着安胎药回来,却看见久久的房门前站着两个凤云宫的仙侍,她不明白碧荷与洛花为何而来,毕竟平日里,凌风与各宫娘娘都是并无任何交集的,便将东西放下,警惕地问道: “你们怎么……” 然这话还没等问完,偏殿的房门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碎了,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三人均心下一颤,向来胆小如鼠的碧荷甚至惊呼一声,躲在洛花的身后,怯怯地看向声音来源。 婉月虽也不由自主地身形一震,却也没像碧荷那般失了分寸,定了定心神,方才看见久久缓缓地走到门口处,只是与平时看着有些不大一样。 彼时的久久眼里散发着寒意,周身也皆是冰冷的气息,手提着桃灵剑指着被吓坏的碧荷与洛花,冷冷地问向二人。 “刚才所言是否属实?” 碧荷本就胆小,这一遭也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浑身直打哆嗦,就连牙齿都有些微微打颤,洛花虽也与碧荷相差无几,却还不至于说不出话来,只是因着被吓得口齿不清,那话便也结结巴巴的。 “属……属实,是陛下……陛下这么做的。” 二人着实吓坏了,边回答边想要逃离此处,久久却像闪电般移到二人面前,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回手便杀了碧荷与洛花两个,婉月惊在原地,那双杏眼里也透着不可置信,喃喃道: “小久,你……” 久久扫视一眼婉月。 “今日,这天族都要给离忧及我族内之人陪葬。” 久久没有癫狂地喊叫,只是幽幽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可叫婉月听去却甚感冰冷瘆人,不禁冷汗直流。 随后,久久提着还在滴血的桃灵剑,向望月阁外走去,婉月虽吓得不轻,也不晓得久久为何变得这般不同,但诚然也很担心她,便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而久久也直奔云清宫走去,离得不远之时,就被眼力还不错的丞泽看见了,彼时的丞泽心里还挺疑惑,毕竟久久从不主动来云清宫,怎么今日竟突然就来了,他想着是不是久久想通了,便上前行礼道: “臣……” 然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被久久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可惜丞泽到死都不知久久为何对他下此毒手,只带着瞪得极大的眼睛,硬挺挺地仰身倒在了地上,而目睹这一切的仙侍也都纷纷吓得惊呼逃窜,却也没能逃过去,全都一一死在了久久的剑下。 云清宫内,凌云死盯着眼前摆放战甲的木施,胸膛因着愤怒而剧烈起伏着,回想丞泽刚刚前来回禀,说是魔族在与天狗族厮杀之时,墨玦竟带兵前去相助,随行的还有凌风与离忧。 凌云登时就愣在了原地,他实在想不通凌风与离忧为何会同墨玦相识,也不清楚墨玦为何会带兵支援天狗族,但眼下,他着实是不能再按原计划进行了,毕竟他若是出现在战场之上,那便就彻底暴露了。 凌云一时心烦不已,便秉退了丞泽,开始琢磨这计划该怎么才能再次回到正轨,却在这思索之间,忽听到门外的叫喊声连续不止,他本就因着计划被打乱而心烦气躁,然这门外之声还极为吵闹,更是让他脑中一片混乱,想不出任何办法。 凌云心道,定是因着最近他的脾气太好了,倒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仙失了规矩,便带着满脸怒气打开房门,准备与这些仙侍大发雷霆,却在开门瞬间,就看见久久提剑站在门外,剑上的血也随着剑尖不断地滴落在石地之上。 久久的身旁站着惊慌失措的婉月,身后躺着丞泽以及不少仙侍的尸体,凌云刚刚还震怒的神情,也登时变得有些不明所以。 “久儿,你这是做什么?” 久久死盯着凌云,一字一句道: “今日,你这天族都要为我族人以及离忧陪葬。” 不等凌云说话,久久便想飞身冲到凌云身前,却被婉月拦住。 “小久,你清醒一下……” 婉月还未说完,久久的手臂微微发力,瞬间就甩得婉月几个趔趄,随即,久久飞身到凌云面前,与他缠斗起来。 凌云先前就见过久久在花神宫练习剑术,那时他就看得出,久久不似旁的女仙只会用仙术自保,做一些花拳绣腿的表面功夫,相反,她的剑术是实打实得有力,扎实且又高超,如今真正过起招来,也的确是如此。 凌云虽有很强的修为,却仍旧抵挡不住已经被魔气侵体的久久,再加上那把桃灵剑舞起而带出的剑气,绕在久久身边,凌云根本就不能靠近久久半分。 是时,大量的天兵已然到达云清宫护驾,婉月虽早已被这些始料未及之事搞得六神无主,可她却也不想让久久受伤,便只好以她的绵薄之力替久久抵挡天兵。 而一直暗中保护久久的苌歌也很快注意到云清宫的动向,他及时带着鸟族将士现身,帮助婉月抵挡天兵的进攻,但奈何婉月修为不高又不擅打架,苌歌的将士也没有凌云的天兵多,双拳难敌四手之下,婉月与苌歌均受了伤被打倒在地。 久久本与凌云短兵相接之际,眼看胜在眉睫,余光却瞥向一个天兵的□□,正准备刺向倒地的婉月,久久虽被魔气侵体,却也不是失忆,她还记得婉月也担心婉月,遂只能放弃与凌云搏斗,飞身来到婉月面前。 桃灵剑与□□擦过,激起了肉眼可见的点点火星,下一刻,那□□“叮”的一声瞬间被弹开,紧接着,久久挥剑扫过这天兵,将他的生命终止在桃灵剑之下,并与其他进攻而来的天兵打斗在一起。 彼时,凌云那华丽的玄色外衣上,虽看不清沾染了血迹,可见那外衣之上增添了不少剑痕,就知道他定然也是受伤不轻。 而他诚然也越发憎恨久久为了离忧,不惜被魔气侵体,屠杀天族,那股愤恨愈渐浓重,仅片刻,凌云的内心就被仇恨与嫉妒包裹住,那双绝美的凤眼死瞪着久久的背后,起了杀意: 既然如此,离忧,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凌云的手里登时升起噬神之火,狠狠地向久久身后打去,从地上挣扎起身的婉月也眼尖,那一双杏眼在发现了凌云的动作之时,瞬间哭喊道: “不要!” 可已然来不及了,那火硬生生地打在久久的背上,像是要把久久的元神烧得一丝不剩一般,凌云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体内的灼烧使得元神开始破碎,久久脸色苍白,那两道好看的秀眉也顿时紧蹙在一起,额头也布满一层薄薄的细汗。 这痛苦让久久奋力反抗,用尽全部力气,回身挥剑斩断那火,与此同时,将桃灵剑“嗖”的向凌云甩了过去,那剑直奔着凌云的方向飞去,他来不及闪躲,霎那间便被那剑贯穿了心脏。 凌云未曾想到,他为久久付出那么多,竟会落得如此下场,他看不到他所犯下的那些滔天大罪,甚至认为他自己毫无过错,眼里带着不甘,直挺挺地倒在了云清宫的石地之上。 此时此刻,久久已然是没有任何气力了,身子瘫软着向地面倾斜而去,婉月赶忙接住久久,却见她眼睛不受控制地微闭着,口中喃喃道: “离……离忧……” 婉月慌了,比之前久久晕倒时还要慌,一丝久久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之感,也游离在婉月的心中,她不晓得她现在该做什么,只能不住地呼唤着久久。 “小久,你听话,千万不要闭眼,离忧殿下马上就来了,你……你撑住,好不好?” 久久已经分不清这是谎言还是事实了,她只是闻听离忧马上就要到了,而她也真的很想再见离忧最后一面,便还是强撑一口气,轻轻说了句。 “好……” 苌歌心下此时也是咚咚打鼓,但作为男子,他还是得保持镇定,便道: “你照顾好公主,我去找君上他们。” 全部事情就是这样,苌歌说完天界目前的情况后,离忧早已经慌乱到不行,而凌风也觉这情况不是很妙,他此时唯一能想起来的也只有广成子了,便让墨玦去崆峒山找他。 而离忧与凌风匆忙赶到云清宫,却见婉月哭得泣不成声,久久躺在她的腿上,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庞如今更是毫无血色,一双美目紧紧闭阖着,半分生气都没有。 离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手中的桃灵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失魂落魄地走到久久身边,将久久揽回他的怀里,声音也有些颤抖,道: “久久,我……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了……” 这声音对久久来说简直太熟悉了,久久先前以为离忧早已命丧黄泉,却未曾想,老天待她还是不薄的,离忧还在活着,那她也就彻底放心了。 然她还是想再见离忧最后一面,如此也就没有遗憾了,便用力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是那么得沉重,想要完全睁开是那么得艰难,是时,久久只能半睁那双美目,虚弱道: “离忧,你……你来了?” 离忧赶忙回应。 “是,我来了。” 久久微微扯出一丝笑容,沾了鲜血的纤纤玉手也缓缓抬起来,想抚一抚离忧的脸颊,却因毫无气力而显得有些颤抖。 离忧登时握住久久的玉手,可俨然只感到一阵冰凉,不知她到底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着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才会导致如此。 那种极度恐慌的感觉再次席遍离忧的内心,他顿时眼圈泛红,眼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他不知他此时该说什么,且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紧紧地将久久搂在怀里,却听久久费力地说道: “你怎么……才来啊?每次都是慢悠悠的,你真是……太……不把我放心上了,不过,我……我还是原谅你了……” 顿了顿,又是费力地匀了口气,继续说着。 “我其实没……没有告诉你,我们的孩子……是不能出生的,是……我修炼了长生诀才保……下的,我原本想着,就……就算我被反噬而死,还可以将孩子留下陪……你,只是我……我终究还是没……没能做到,对……不起,看来这次,我……又要先走了。” 那圈水雾在离忧的眼中抖动几番,终是像不断线的小雨般流淌出来,就连嗓音里都带着一种模糊不清之感。 “不要,在凡间历劫时,你就已经丢下过我一次,你还要再丢下我第二次吗?” 久久苦笑着。 “你不是也……也骗过我两次吗?我们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离忧声泪俱下且不断摇头,如若他当初知道撒谎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他定然是不会这么做的,可如今他改变不了过去,只能苦苦哀求着久久道: “不要,我错了,我再也不骗你了,求你了,久久,你不要……不要离开我,我求你了。” 这句话过后,便是连形象都不复存在的失声痛哭,说实话,如今离忧这副模样,就连凌风都被震惊了,毕竟在他的印象里,离忧从来都没有哭过。 小到因着调皮受了皮肉之苦,大到为久久抵抗上仙的雷劫,就连刚刚与魔军厮杀时,受着那十道天雷,他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却在久久快瘗玉埋香之时,离忧丢掉了所有的傲气与自尊,哭得像个孩子一般,卑微地求着久久不要离开。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凌风这才发觉是他曾经误会了离忧,他怪离忧不冷静,不振作时,却从未想过,只有在关于久久的事情之际,一向沉着冷静,笑看万事的离忧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那当他责备离忧,吼骂离忧的时候,离忧竟还将这些委屈悉数埋在心里,只怪是他自己无能,却从来没有辩解过,是时凌风才明白,离忧不怕被误解,不怕身受苦难,却唯独害怕久久从他的身边消失。 思绪被离忧再次哭喊久久的声音拉了回来,眼前的久久面带不舍与苦笑,身体也开始缓缓飘散了,然这一散,离忧也登时慌了,他甚至不顾他还身负重伤,手指探向久久的眉心,强行使用修为将久久的元神补在一起。 凌风晓得这是先前药王说过的,在元神还未散之时将它补在一起,算是一种急救,只是眼下离忧伤势严重,他诚然是不适合这样做的,便还是心急又心疼道: “你刚历了劫受这么重的伤,现在还强行使用修为,你还要不要命了?” 然嘴里虽骂着离忧,却同样不顾他自己也受了重伤,用修为帮离忧补着久久的元神,而离忧痛哭不已,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甚至十分倔强道: “我不管,只要能救回久久,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此时,墨玦与广成子终于匆匆赶来了,眼前这不少将士伤得不轻,地上尸体成堆,凌风身上伤痕累累,离忧则抱着久久哭得撕心裂肺,广成子是有些被惊呆的。 先前他刚刚出关,正准备去阴山找离忧之时,就看见墨玦行色匆匆而来,还告诉他离忧等人受伤之事。 广成子原本以为只是些小伤而已,却不想,竟是这等要了命的伤势,而此刻广成子的出现,也诚然是让离忧看到了希望,他跪在地上,哭着请求广成子道: “师父,求您……求您救救久久吧!” 虽说广成子平日里对离忧极其严格,多是非打即骂,可这毕竟还是他的徒儿,看到离忧悲痛欲绝,他怎能不心疼,便忙安抚着。 “好,咱们先把小久带到可以疗伤的地方。” 离忧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住地点着头,凌风也匆忙回应道: “师父,去我宫中吧。” 广成子颔首。 “快走。” 离忧胡乱地擦擦眼泪,将久久横抱起来,一行人匆忙送久久去了望月阁。 天命姻缘十九 望月阁偏殿,离忧小心翼翼地将久久放在床上,广成子赶忙搭了久久的脉象,寂静片刻之后,那本就因着焦急而蹙起的眉头,锁得是更加紧实了,伸手又探了探久久的眉心,方才急道: “这……小久怎会被魔气侵体了?” 然这句话也是给婉月提了个醒,是时婉月方才明白,原来久久的反常竟是因着被那魔气入侵了体内,便哽咽着将缘由说了出来。 “今日小久在房间里修练长生诀,我去给她熬保胎药,待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凤云宫的仙侍鬼鬼祟祟地在小久房门前说话,我正询问她二人为何在这里出现之际,小久就从房间里出来了,还口口声声说要为离忧和天狗族报仇,那之后小久就一反常态,一路杀到了云清宫。” 广成子顿时茅塞顿开。 “怪不得,她现下怀有身孕,本就不能修练任何术法,想来定是因着她修练时被强行打断,才导致魔气侵体,被那魔气吞没了意识,如今她这元神又破碎得厉害,伤得太重,还真是棘手啊!” 婉月本就焦虑不安,如今广成子这番话让她更是着急不已,她先前还以为久久的元神被补上就可以好转的,谁知并非是这样,便脱口道: “怎么会?凌风和离忧殿下不是已经用修为,将小久的元神补在一起了吗?为什么还会棘手?” 闻听婉月这番话,广成子是大惊失色,难怪他刚刚诊脉之时,就感到十分奇怪,久久明明是被噬神之火焚烧元神所伤,可这元神居然还留在体内,没有消散。 他便探查了久久的元神,却发现那元神未散,竟是因着被修为强行修补在一起,只是并没有愈合完全。 现下他才晓得,这竟然是他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好徒弟所做,他登时回头看着重伤的二人,气得捶胸顿足,对着离忧骂道: “你疯了吗?你自己刚挨完天雷,受那么重的伤,就强行用修为去补元神,你看看你身上的伤,你还要不要命了?” 随即又骂着凌风。 “你也不要命了是不是?作为大师兄,竟还帮着师弟做这么危险的事,你们……” 广成子虽然嘴里吼骂着,却还是心疼自家徒弟的,眼看这三人一个个伤得如此严重,他不禁老泪纵横道: “老夫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收了你们这三个不省心的徒弟,你们两个伤得一个比一个重,小久更甚,竟连命都快丢了,你们这不是在剜为师的心嘛!” 广成子抹抹眼泪,不住地叹息着,离忧与凌风也皆知是他们不懂事,才让广成子伤心了,便都没有辩解,却也是眼眶极红,无声落泪。 一时间,屋里竟哭成了一团,诚然只有墨玦置身事外,毕竟伤的不是灵玉,他还不至于恐慌万状,便理智地问道: “仙人可有办法救活公主?” 闻听此话,凌风也忽地想起先前他炼制的锁魂珠,赶忙说着。 “师父,徒儿这有生魂神草所结的果子,我已经将它炼制成了一颗锁魂珠,用它帮小久锁魂是不是就可以了?” 广成子摇了摇头。 “那也只可锁小久的魂,小久这一遭受伤,导致肚里的孩子气息也微弱得很,想来是胎里受损了,若是为师替小久散去她体内魔气,修补元神,恐这两个孩子会承受不住,而你只有一颗锁魂珠,如此还是会保不住这两个孩子的。” 顿了顿,思绪半晌,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严肃道: “罢了,为师亲自用修为为小久补全元神,只是散去魔气之时,为了防止魔气遗漏在体内被孩子吸收,还必须有一个一千年以上修为的神仙,自愿拿出修为护住孩子,如此或许还能保住孩子的性命,可眼下小久这身子实在虚弱,我真怕小久也会受不住,导致她和孩子都会神灭形消的。” 凌风与离忧均没有说话,却也看得出来,他俩此时定是怕了,只是再耽误下去,诚然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反倒还会让久久更加严重,墨玦便开口道: “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仙人还是尽力试一试吧。” 广成子一声叹息,也决定铤而走险一次。 “好吧!老夫就是拼尽修为,也一定要将小久和孩子救回来。” 离忧与凌风争着用修为护住孩子,却被广成子强硬地拒绝了。 “不行,你们伤得太重,尤其是离忧,再强行渡修为,你以为你还能活吗?” 然婉月却在此时开了口。 “仙人,可否让婉月来?” 凌风心下一惊,看向婉月,眼里满是担忧。 “你的修为本就不高,如果都给了小久,那你怎么办?” 婉月却不在意地笑笑。 “修为可以再有,可救小久和孩子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况且,小久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这条命就算给了她也无怨无悔,凌风,我与小久情同姐妹,就算你拦着我,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继而,转头对广成子道: “仙人,用我的修为吧。” 婉月的神色十分坚定,凌风也蓦然想起,曾经在桃花源时,婉月同他说过,他们是会做同一种选择的人,如此看来的确是,他愿意这么做,婉月也愿意,甚至不管旁人如何劝阻,都不会改变心意。 是时,凌风没有再说什么,却将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也勾起一丝温柔的微笑,紧握住婉月右臂的手也放松开来,婉月晓得,凌风是同意了,他不再阻拦了。 他二人之间向来如此,凌风懂婉月,婉月了解凌风,无需多言就可以心领神会了,与凌风对视一眼,予了凌风一个安心的温婉笑颜,下一刻,广成子只留下婉月,将剩余的几人全部赶了出去,房门也紧紧地关闭了。 凌风三人的计划终是没有用上,墨玦不知道他们的约定还作不作数,只是如今的状况,就连他也没心思多问了,也同样为久久忧心忡忡。 然天界不可一日无主,翌日,墨玦便率领鸟族,拥戴凌风登上了这天帝之位,凌云的阴谋也至此被彻底揭穿了,众仙虽不晓得那些事到底是真是假,只是各族被打压之时,也确是知晓凌云的性子是如何的。 可凌风向来与凌云不同,凌风有才有德,司命仙君知道,墨玦以及鸟族将士知道,而那两个曾经受过凌风一句“辛苦了”的天兵也知道,能易得一个好主,那他们也便愿意相信此事,便都没有任何反对,而凌风也在承袭天帝之位时,树立天威道: “本座今日登帝,有些话便不得不说了,本座希望,以后这各族之间不要再勾心斗角,做一些伪善之事,本座眼里见不得这些脏东西,先天帝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还望众仙家不要再步先天帝的后尘,以后可以齐心守护这六合四海,福泽众生,另外,天狗族自上古时期就替历代天帝镇守于阴山,先天帝却设计陷害他们一族,导致他们全族惨灭,实乃是天族对不起天狗族,所以,本座还是尊离忧为帝君,小久为女君,与本座平起平坐,算是天族对他们的补偿,众仙家可有何异议?” 众仙互相对视一番,皆知这样的补偿并不过分,便都齐声道: “臣等并无异议。” 登帝大典结束后,凌风便一人独自去到了凤云宫,这宫内还是一派得安安静静,就好似无论外面发生了多大的事,都与这里无关,灵玉无声无息地坐在桌旁,似是在等着凌风一般,见凌风前来,她还起身恭迎。 “灵玉恭候新天帝多时了。” 凌风轻声问道: “你知道本座会来?” “自然知道,灵玉还知道,陛下定是来为公主之事赐罪于灵玉的。” 灵玉这般爽快,倒也省了凌风不少口舌,他没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 “既然灵玉娘娘已明了本座的来意,那还请娘娘告知本座,小久与娘娘素未谋面,不知灵玉娘娘是何居心,竟想要杀了她?” 灵玉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苦涩,哽咽道: “陛下,不瞒您说,我虽与公主从未见过,但我却对她恨之入骨,毕竟我所遭受的那些痛苦,都是因……因她才有的。” 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爱过凌云,是凌云强行将我娶到天宫,我起初不知道他为何要娶我,直到新婚那晚,凌云逼我与他圆房之际,嘴里却叫着久儿,那时我才明白,我不过是一个替身,我虽不爱他,也并不会因为他不爱我而伤心,只是这种屈辱,想必任谁都会承受不了的,后来凌云知晓了我身怀有孕,他亲口告诉我这些都是他的计划,就只为了得到天帝之位,他说若我帮他演戏,他就让我回到墨玦身边,我当时真的太思念墨玦了,我便答应了凌云,与他陷害了先天帝,可事成之后,凌云却出尔反尔,甚至逼我落掉了我腹里的孩子,而那之后,他非但对我没有任何愧疚,反而还如先前那般,用我来思念他口中的久儿,直到我在云清宫外,听到了他要联合魔界的计划,我……我就鬼迷心窍了,我一度认为这些痛苦都是公主带给我的,所以我才……才做了这些荒唐事。” 灵玉痛哭不已,凌风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凝视着她,半晌,许是灵玉发泄够了,她擦擦眼泪,似是解脱了一般,语气里平淡无波澜道: “我没什么好辩解的,无心也好,有意也罢,既然公主因为我的私心而差点送命,便就是灵玉的错,陛下要为公主报仇,灵玉毫无怨言。” 话毕,她将眼睛紧闭起来,等待着凌风将她的这条命拿走,可等了好一会儿,凌风也没有动手,灵玉睁眼,不解地问着。 “陛下,您这是何意?” 出乎灵玉的意料,凌风并未动怒,反而淡淡地说道: “本座理解你痛恨凌云,才丧失理智想利用小久杀了凌云,不过好在小久如今已无大碍了,本座便不追究了,况且,倘若不是墨玦帮助本座,本座也不会登上这天帝之位,本座也曾答应过墨玦,事成之后便会让你回到他身边,去吧,他在念灵宫等你。” 灵玉满眼透着不可置信。 “陛下,可灵玉是先天帝的侧妃,还如何回到墨玦身边?” 凌风转身向外走去。 “先天帝侧妃陷害公主,已于今日自毁元神于凤云宫,这世上此后再无侧妃灵玉。” 此刻,灵玉的脸上滑落两行清泪,却深感如释重负,她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凤云宫了,也终于可以不再与凌云有任何瓜葛了,起身回了南方圣境,念灵宫内,凤凰树已是开满了火红的凤凰花,那熟悉的颀长背影也再次映入灵玉的眼帘,她轻声唤道: “墨玦……” 这久违的轻柔嗓音让墨玦身形一震,缓缓转过身来,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正站在他的眼前,墨玦原以为他们的计划没有完成,凌风也不会记得他曾经许下的承诺了,却没想到凌风言出必行,还是将灵玉还给了他,墨玦的眼眶登时泛着淡淡的微红,向灵玉张开双臂。 “灵玉……” 这一瞬灵玉喜极而泣,抬脚就冲进了墨玦的怀抱之中,而墨玦也紧紧地拥着灵玉,却只觉她比照先前好似瘦了许多,想来她定是在那天宫之中受尽折磨,墨玦不禁极度自责。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灵玉哽咽着。 “不……不是你的错。” 这句道歉并不该由墨玦来说,况且,灵玉从始至终也没有怪过墨玦分毫,相反,她倒因着她没有做到守身如玉,才更感万分愧疚,灵玉抬起头,愁眉泪眼地望着墨玦,小心翼翼问道: “我想你……大概知晓了,我已非完璧之身,不知你可会嫌……嫌弃我?” 似是觉得无颜面对墨玦,灵玉将头低下去,泪流满面。 “我……我知道我失了清白是我的错,但是我不是没……没有反抗过,对不起,墨玦,如若你……介意,我不会再缠着你,我只要知道你活得好就足够了。” 灵玉将这些于她而言,最为痛心的伤疤再次揭开,那局促不安的模样也让墨玦心如刀绞,墨玦不知道灵玉这个傻丫头怎么会认为这些是她的错,若真追究起来,也是他墨玦没有保护好她,墨玦登时将灵玉重新抱回怀里,轻声安慰道: “我怎么会嫌弃你?灵玉,之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委屈,发生这些事最痛苦的就是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我不在乎,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只要我们还能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此时的灵玉泣不成声,墨玦对她的爱实在太深了,灵玉真的很感谢墨玦这么爱她,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能紧紧地回抱着墨玦,然墨玦却柔声道: “还记得我先前说过,只要凤凰花开,我就向你提亲吗?” 灵玉点点头,墨玦微笑着从树上摘下一朵凤凰花,递到灵玉面前。 “灵玉,可愿嫁给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灵玉接过凤凰花。 “我愿意。” 二人相拥在红艳如火的凤凰花树下,这一场心碎别离终是迎来了重逢,以后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天命姻缘二十 或许本就是从老天爷手里抢回了久久与孩子的性命,这场修补元神愣是耗时了整整三天,才彻底结束,只可惜,终究还是有那么些许不如意的地方,那便是孩子因仙胎受损,永远都修不成人形,只能以真身示人。 而久久经历了凡尘历劫,痴痴傻傻,元神破损,又差点身归天地,也终是渡了这难熬的上神之劫。 广成子出来偏殿之际,离忧就迫不及待向房间里跑去,却被广成子拉了回来,逼着他坐下给他疗好了伤,那之后,又探了探离忧的修为,怔了那么一会儿,才扯出一丝苦笑,道: “这修为,恐怕这六合四海都无人可比了,唉!终是应了劫数了。” 离忧被这话勾起了一些回忆,他记得凌云带久久来天宫的那日,云廷也是这么说的,还催他去找广成子问,是不是当年算出的那个大劫来了。 他见事情紧急便赶忙去了,可当他再回阴山询问之时,云廷等人却都说没什么,他就不必知道了,如今广成子也这么说,离忧实在想不想这样不明不白,便再次询问道: “师父,那个劫到底是什么?” 事到如今,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广成子一阵长叹,说起了当年的事情,这事还要追溯到五千年前,当时浮梦和紫宁虽贵为阴山女君,却如久久当年那般,爱玩的性子特别重。 即便在身孕期间挺着个大肚子,也丝毫不听云廷与容怀的叮嘱,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就一起去了凡间听戏,听得也是开心便忘了时辰,快天黑了,浮梦与紫宁才想起返回阴山。 可凡间日落后,便也正是那些心术不正的妖魔出没凡间,提升修为的时刻,虽说妖魔两界不似那帮清汤寡水的神仙心善,却也都有着自己的规矩,例如不可吸取人类精元来提升修为。 然这规矩虽摆在这,但仍旧不乏也有那胆大妄为的,就比如妖界的俏儿,这俏儿的真身是一条青蛇,长相妖媚,声线撩人,十分喜爱修炼,只是好高骛远,不知天高地厚。 因着这东紫国是离阴山最近的一个国家,所以,这处地界也算是被滋养得不错的,那的凡人精气,也自然要比旁的地方的好上许多,她便时常偷跑来这里,在深夜勾引男子或是掳走落单的姑娘家,吸其精气,提升她的修为。 而又因紫宁和浮梦也多是来东紫国玩耍,又时常忘记收敛仙气,这才招惹上了俏儿这个蛇妖,她盯上浮梦与紫宁已经许久了,想着她的修为本就不低,若是再吸了这两个上神的,那这修为自会是突飞猛进。 只可惜,即便俏儿如今的修为再高,可若是想与阴山女君交手,那也是不自量力,俏儿不傻,她自然不会选择正面攻击,便一直等待着有利时机。 阴山地界不小,住一些其他仙者或是小妖,根本就不会被发现,俏儿便在此住了下来,直到某天,她再次遇到浮梦与紫宁之时,二人的肚子已经微微隆了起来,她方才知道机会已经来了。 俏儿晓得天狗族的女子在身孕期间,修为就会急速减弱,而且随着月份的增长,修为只会越来越弱,现下这浮梦与紫宁终于身怀有孕,可见是老天都在帮忙了,那俏儿也不好不给老天这个面子了。 就在这个略显阴森的晚上,浮梦和紫宁正准备进入阴山结界时,俏儿便从暗处出来,一掌将没有防备的浮梦与紫宁打倒在地。 能撑下这一掌,也是因为作为上神的修为浓厚,可再怎样也无力去反击,俏儿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地上两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轻捂朱唇,笑道: “呵呵,妾身当阴山女君是有多厉害呢?不还是被妾身轻松解决了,等下让妾身吸了你们的修为,然后杀掉,怕是也没人知道是妾身做的了,呵呵,两位女君,就让妾身送你们一程吧。” 话毕瞬间,俏儿化作一条青蛇,盘踞在紫宁与浮梦面前,不时地吐着芯子,似乎是野兽在吞噬猎物前的玩弄一般。 片刻之后,她似是嘲弄够了,俯身冲向倒在地上的浮梦和紫宁,准备吸掉修为,却在此时,一道强烈的光打在俏儿的身上。 俏儿受击落在地上,化作人形,手捂心口的同时,一股鲜血也从嘴里喷涌而出,她虚弱地喘着气,却还是恶狠狠道: “什么人坏我好事?” 话音刚落,面前就落下一位慈眉善目,周身仙泽萦绕的仙人。 “老夫云游至此,见你这妖物有伤人之意,便出手救人而已,况且,你杀的乃是天狗族的女君,你可知天狗族乃上古神族,你刺杀上神是什么罪过吗?” 俏儿是何等得冥顽不灵,在她的眼里,这个世间就是一个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地方,所以,广成子的话她自然是听不进去。 “我炼化她们的修为有什么错?常言道弱肉强食,自古以来就是这么个道理,我不过是想提升自己的修为罢了,我有何错?” “真是执迷不悟,等老夫处理完眼前的事,便将你带回妖界,交予妖王定罪。” 广成子瞧得出俏儿实在顽固至极,那他也不再罗嗦了,拿出一个葫芦对着俏儿吸了过去,俏儿自然想快速脱身,但奈何她被广成子伤得不轻,无力逃脱,挣扎几番,最终还是被吸入到了葫芦之中。 而后,广成子又搭了浮梦与紫宁的脉象,发现性命并无大碍,但因着俏儿这一掌实在太重了,浮梦和紫宁还是动了胎气,眼下就要临盆了,她们二人也无力再起身飞回族内,紫宁便强忍着痛道: “仙人可否将我们送回去?孩子快要降生了,还望仙人帮忙,此等大恩我们定会报答。” 广成子客气一笑。 “女君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女君用修为护好孩子,老夫这就带你们回去。” 广成子挥手将浮梦与紫宁收入袖中,带回了天狗族,而云廷和容怀因一直找不见浮梦和紫宁,着急得不像样子,想着她二人一贯喜欢去凡间听戏,便决定去她们常去的茶楼碰碰运气。 然刚出门之际,就见广成子快步前来,云廷与容怀茫然若迷,毕竟这广成子早已退避红尘,从不与各位仙家联络,也不知这突然到访他们族内究竟是何意,但既然来了,也不可不接待,云廷上前客套道: “仙人避世许久,不知今日突然来本君族中,有何要事?” “先不要多说,快带老夫去女君的寝殿,女君动了胎气,马上就要临产了。” 见广成子满面严肃,不像在与他二人开玩笑,他二人赶忙带广成子来到内室,广成子挥袖瞬间,浮梦与紫宁均出现在床榻之上,满头是细汗并伴随着痛苦的低吟,可见真的是要生了,还来不及向广成子道谢,容怀便命人将接生婆传唤而来。 彼时,三人均等在门外,容怀那急性子自然是坐立不安的,边望着紧关的房门边来回踱步,也想不起来问问,这浮梦与紫宁究竟是为何动了胎气,云廷虽心下也焦急,但他向来都不浮躁,等待之余便向广成子表达谢意,并问道: “今日之事,还要感谢仙人出手相助,只是有一事本君不明,梦儿与紫宁的临产之日还并没有到,她们为何会动了胎气?” 广成子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老夫云游路过帝君的阴山之时,便看见二位女君被一蛇妖所偷袭,因着女君孕期修为减弱,又被蛇妖打上一掌,这才动了胎气,不过帝君不必担心,那蛇妖已被老夫所收,老夫定会将她交予妖王定罪的。” 云廷方才明白原是这么回事,不过既然广成子已然办妥此事,那他也就省事了,免得还得费力去找那蛇妖,将她送到妖界正法,便再次感谢道: “既然如此,那本君就多谢仙人了,今日事发突然,不曾备礼,改日必会备些厚礼,再次登门致谢。” 说话间,那接生婆终是喜气洋洋地出来,并祝贺道: “恭喜二位帝君,两位女君已相继顺利生产,是一位小殿下与小公主,女君也已无大碍,母子平安。” 云廷与容怀皆是一种发懵的状态愣在原地,这刚刚除了浮梦与紫宁的哭喊,旁的婴儿哭声一点都没听到,怎么突然就生了?发怔瞬间,还是广成子的笑语才让二人回过神来。 “刚刚帝君所说的厚礼就不必了,老夫多年不染红尘之事了,今日这番云游却得遇公主与殿下的降生,想来老夫与这两个孩子也是有缘,不知老夫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看看孩子?” 这个要求云廷与容怀又怎么会拒绝,便请广成子进入内室,道: “仙人快请。” 屋内,浮梦与紫宁虽然虚弱,却还是轻轻抚摸着孩子柔嫩的小脸,满面都是初为人母的感动与喜悦,云廷与容怀自然不例外,这是他二人的第一个孩子,那欣喜之情也不比浮梦与紫宁少上半分。 只是欣喜之余,也不忘了他们夫人所受的苦难,天狗族又诚然都是些专情的主,那自然都是要先照顾夫人的,云廷体贴细微地为浮梦掖了掖被子,浮梦也一脸幸福的微笑,道: “说好了,若是一儿一女就订下婚约,现如今也应该昭告族内了。” 云廷宠溺一笑。 “好,梦儿说什么都好。” 一旁的容怀与紫宁也相视一笑,随后,云廷与容怀也抱过孩子,慈爱地看着这两个刚出生的小天狗崽子。 天狗族的孩子自然不同于别的普通奶娃娃,族内的孩子出生都是以原身降生,经过修炼方才可化作人形,所以,离忧与久久自然也是两只小天狗的形象。 只不同的是,离忧和久久与其他的天狗长得还是有几分差异的,旁的天狗都是白首,身上是五彩斑斓的毛发,可他们却不是,通身雪白毫无杂毛,尾巴上却带着一缕黑色与金色的毛发。 然长得不一样也就罢了,偏偏出生后的反应都不一样,旁的小天狗落地就会哇哇大叫,可这两只小天狗反倒静得出奇,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四周,丝毫都没有因处于一个陌生地方就慌乱的模样。 云廷与容怀知道广成子修为颇高,而这两个小天狗崽子又这般特别,便抱着孩子走到广成子面前,想让广成子为这两个孩子看看仙势,容怀客气地问道: “仙人擅于推算命盘,不知能否为小儿和儿媳看看他们的仙势如何?” 广成子也没有拒绝。 “容怀帝君客气了,今日得见二位帝君喜得贵子也是缘分,老夫又怎么会拒绝呢?” 他掐指算了算,片刻之间,心中就已是了然了。 “两个孩子乃是天命姻缘,日后的修为可是会大过几位帝君女君,乃至这六界之中,也甚少能有人与之匹敌啊。” 众人听后自然开心,容怀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如此看来,这两个小娃娃以后定会有很大的作为呢!” 然话音刚落,广成子却忽皱眉头,神色也变得极为凝重。 “有这修为的前提怕是会有一场大劫,时间大概在四千年后,若过了这个劫,不光是修为,就连这身份地位在这六合四海也是至高无上的,可恕老夫直言,倘若过了这个劫,那便会导致天狗族全族惨灭。” 广成子的话让众人均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沉默许久,容怀问向广成子。 “仙人可有办法化解此劫?如若不能,本君也只能将这孩子封了仙气,送与凡人抚养,既不沾染仙家之事,也便不会再历劫了。” 可刚说完这话,屋内族人纷纷跪地请求。 “帝君不可,我们一族全仰仗先祖,以及几位帝君女君带领至今日的辉煌,公主与殿下万不可交予凡人抚养,就算今日所说真的发生,我等也无怨无悔,只愿力保公主与殿下永世安康。” 早就听闻天狗族族内团结一致,忠心至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广成子很是钦佩,便决定帮助天狗族来渡过此劫。 “老夫今日救了女君,又见到两个孩子的出生,也算是有缘,既然如此,老夫就收这两个孩子为徒,待百岁之后,送到老夫的玉虚宫修炼,这四千年一过,再送回天狗族接管储君之位,如何?” 广成子肯出手相助,容怀与云廷自是十分感激,忙谢恩道: “若这两个孩子有仙人的帮助,一定可以平安渡过此劫,亦可解我一族之忧,我们就在此多谢仙人了。” 天命姻缘二十一 就是这样,离忧与久久才被广成子收为座下弟子,可惜造化弄人,广成子也叹息不止。 “为师原以为那个大劫一直没有到来,想必是已经化解了,却未曾想,这劫数竟是推迟了,不过如今看来,大概为师在与你们初次见面时,这劫数就已经开始了,想来这根源就在这本长生诀之上,为师本以为,这长生诀的反噬不过是天雷之劫,却不想竟会绝子绝孙,后继无人,为师当初就不该为你们推算命盘,如此就不会收你们为徒,也就不会将这逆天改命之术传于你们,更不会让你们被反噬得如此严重了,看来这天命果然是不逆的,唉……” 顿了顿,对凌风道: “罢了,风儿,你将它锁起来或是毁掉,以后万不可让它再出现了。” “是,徒儿知道了。” 凌风应承下来,心下却也想着,广成子说得不无道理,虽然作为神仙,寿命极长,可他们终究也是会寿而有终的。 而长生诀,顾名思义,练之可永生不死,不受离别之苦,且因着这长生诀是夺天地之精华,反补于自身,练成之际便会修为大涨,可见这般的逆天改命,那必然是要付出常人所不能承受之痛的。 思绪之余,广成子的话却也让凌风心中做了另一个决定,深夜,离忧守在偏殿,凌风和婉月也不便去打扰,便留在了正殿。 坐在正殿的矮桌旁,看着婉月铺床的背影,凌风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不过只一瞬便消失了,他起身走到婉月身后,轻声唤了句。 “月儿……” 婉月闻声回头,正对上凌风凝视她的视线,她怔了怔,半晌,才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温柔却又略带娇羞地笑了笑。 “我知道,我说过我愿意的。” 凌风也怔了怔,蓦地才想起,婉月说的究竟是何意,此时的他是开心的却也是痛心的,毕竟他接下来要做的,可不是先前说的那件事了,踌躇几番,凌风开口道: “月儿,我还你自由,你回凡间吧。” 话音刚落,婉月一脸娇羞的笑容登时消失殆尽,随之脸色也变得苍白,她缓缓抬起泛红的双眼,喃喃问着。 “你……你不爱我了?” 凌风本以为婉月会问什么意思,却没想到她没有拐弯抹角,竟问得这么干脆,而婉月不傻,她诚然明白凌风的意思是让她离开,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重复去问。 毕竟她也只想知道,是不是因为凌风已经不爱她了,可凌风又怎么会是因为不爱婉月,他只是不想耽误婉月罢了,咬了咬牙,应了一句。 “对。” 婉月的心咯噔一声,同时像被人狠狠拧着一般,泛着钻心的疼痛,她满腹委屈,却又不晓得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而失去了凌风的爱。 明明看着离忧与久久爱得轰轰烈烈,难舍难分,她以为她和凌风之间虽然平淡了些,但也是一样不可分离的真爱,那为什么突然就不爱了?婉月不理解,实在不能理解。 况且,她今夜难得主动,也就证明她真心不想离开凌风,也不想结束这段感情,许是与久久呆的时间长了,也或是婉月想任性一回,那双杏眸里堆积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并撒泼道: “你骗人,你身上的衣裳是我亲手做的,你穿的鞋子也是,还有你的罗帕,还有玉佩,还有……” 婉月恨不得将凌风身上各处都说个遍,可说到最后也不知还有什么,却仍然不肯就此作罢,一双杏眼委屈地瞪着凌风,继续说着。 “你明明都还穿着它们,你怎么会不爱我了?” 凌风颇有些无奈,他无奈的是,这丫头怎么学会了久久撒泼的那一套,还无奈的是,婉月一开口,他就没法对婉月狠下心来发脾气,更无奈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婉月彻底离开他,低眸静看了婉月片刻,末了,轻轻道: “那我都脱下来还你?” 这话说得婉月心如刀绞,控制不住地抹着似是珍珠般晶莹剔透的眼泪,痛哭着。 “我不要你还我,我要你留着它们……” 又带着鼻涕眼泪冲进凌风的怀里。 “我也不要离开你,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婉月哭得悲痛不已,也诚然哭得凌风心里乱糟糟一团,他听不得婉月哭,婉月一哭,他这心里就极其难受,然他又晓得若是这次心软了,那就更没法放开婉月了,便隐忍着心痛没有说话。 许是婉月觉得凌风没有回应,大概是铁了心地想要赶她走,她登时就哭得更为大声了,那架势就像是要把这房顶掀开一般。 这模样凌风太熟悉了,以往久久就是这么对待离忧的,只要久久一哭,先前还与她犟嘴不肯服软的离忧,瞬间会气焰大败,之后就会各种焦急地哄着久久,直到久久破涕为笑。 凌风没想到,婉月与久久混熟了,竟也有几分像她了,不过这招的确奏效,婉月再次嚎啕大哭之际,凌风果然脑中一片空白,手也不受控制地抱住了她,急得哄道: “别哭,我错了,我承认我都是骗你的,你不要哭,你打我出气,好不好?” 凌风抓着婉月的手向他身上打去,却被婉月即刻挣开,仿佛抓到了他的把柄一般,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理直气壮地问向他。 “你承认你骗我了,那你为什么骗我?” 凌风适才回过神来,发觉他竟将真心话说了出来,他登时哑口无言,心中却不停地骂着自己就是一个笨蛋,只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这让凌风还有些懊恼。 本想推开婉月,假意做出厌烦婉月的模样,却发现那双手诚然不听他的使唤,根本没有要推开婉月的意思,抗争了半天,凌风终还是投降了,叹了口气道: “我没有不爱你,只是你也听到了师父今日说的长生诀的反噬,而我也修炼了长生诀,想必也已经被反噬了,你若跟着我,那我们以后定然是不会有孩子的,所以,我不想耽误你。” 是时,婉月呆愣愣地靠在凌风怀中,原来凌风竟都是为了她着想,才会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原来凌风并非是不爱她了,婉月心中感动不已,只是感动之余却还是极度生气。 她气凌风为什么连问都不问她,就替她做了决定,她今日听到那些话时,原本就没有多想过,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她只想和凌风永远在一起而已,此刻,向来温婉柔情的她,也第一次对凌风有了些许责怪的口吻。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你又何必说那些伤人的话,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啊,害我以为你已经不爱我了,你真是太过分了。” 凌风不禁心下一颤,小心翼翼道: “小事?就算我们没有孩子,你也觉得是小事吗?以后没有人叫你娘亲,你也不会后悔吗?” 婉月坚定地点点头。 “我不后悔,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够了,我不奢求那些,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要的一直都是在你身边就够了,以前被困在天宫我走不了,但是现在我也不想走了,你在这我哪里都不想去,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与此同时,搂住凌风腰肢的双臂再次紧了紧,也登时让凌风心软了,对于婉月,凌风诚然是恋恋不舍的,如今婉月又是这般抱着他真心告白,也算是彻底让他离不开婉月了。 早知他这般不擅撒谎,那刚刚还不如不要说那些伤人的话,毕竟这非但没成功不说,反倒惹得婉月哭哭啼啼,他还心疼得要死,凌风心中不禁自嘲一笑,继而,在婉月的额头轻轻一吻,柔声道: “那说好了,不是我不愿意放你离开,是你自己不愿意离开的,就算你日后后悔了,不管你如何哭如何闹,我也必然不会再放了你的,知道了吗?” 凌风难得说这种霸道的话语,但如今说出来,却也不让婉月感到厌烦,反倒乖乖地点点头,想回一句“知道了”,可再也没有机会回话了。 凌风柔软的薄唇,已然落在了婉月粉嫩的唇瓣之上,虽说这已经不是婉月的初吻了,但因着他二人极少有这种亲密时刻,婉月的心还是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直跳。 白皙无暇的脸颊也透着几分淡淡的微红,衬得她更加娇艳欲滴,那一双杏眸里透着的点点震惊,也渐渐沦为柔情似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那一双绝美的杏眼也渐渐阖上了。 凌风的吻满是火热,婉月丝毫没有抗拒的余地,显然她也并不想抗拒,任由凌风拥着她,倒在身后绵软的锦被之上。 “月儿……” 凌风的呢喃之语围绕在婉月的耳边,她竟不晓得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凌风,竟也有如此撩人心弦的时候,只是此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已然想不起该回应些什么,只能沉溺在凌风无尽的温柔与缠绵之中。 天命姻缘二十二 所有的事情终于结束了,墨玦与灵玉顺利成了婚,凌风与婉月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天帝与天后,唯独只剩离忧与久久了。 这半个月来,久久仍然昏迷不醒,离忧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等待久久再次醒来,凌风也每日下朝后,与婉月来看望久久,然久久却一直都没有清醒。 离忧还是如往常一般,守在久久的床边,只是这屋子太静了,静到只能离忧握着久久白嫩的小手,自言自语来增添一丝人气。 “你啊,真是懒死了,到现在还不醒,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啊?你信不信你再不醒,爷就……” 与此同时,离忧的嗓音就有些哽咽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爷就天天去人间惹一堆风流债,每天带一个小娘子回来在你面前晃,你信不信?” 又是一片寂静,无人回应,离忧苦涩地笑了笑,若是在以前,久久听到离忧说出这番话,想必早就蹦起来追着他打了,可如今却只能静静地躺在这儿,毫无反应,离忧的眼眶泛红,紧握住久久的纤纤玉手,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背,又将她的手贴于脸颊之处。 他想念那个时常惹祸,且又演技高超的腹黑久久,想念那个每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唠叨久久,想念那个小暴脾气一上来,就追着他打的暴力久久,也想念那个活泼俏皮,极喜与他撒娇的可爱久久。 离忧想念每一个性格的久久,以往与久久的点点滴滴,也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离忧的脑中,眼里的泪水越发得多了,多到那层水雾已经将离忧的视线全部迷糊,最终在眼中抖动几番,扑簌掉落了,离忧低头轻轻啜泣着,却还是不住地威胁道: “快起来吧,不然……不然我真的去找别人,然后带回来在你眼前晃。” 许是久久醒来得赶巧,又或者这些话真的刺激了久久的神经,迷糊中,她听见离忧竟敢威胁她,便虚弱地回怼道: “你找啊,有能耐你现在就去。” 这声音虽然很轻,却一字不差地落入到离忧的耳中,离忧登时身形一震,随即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久久那双微微睁开的美目。 离忧先是呆愣了片刻,而后,竟又哭又笑地抱住自行坐起来的久久,不愿撒手,那模样着实像个赖皮的孩子,久久好笑地推开离忧,故作嫌弃道: “你哭什么?真是丑死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离忧高兴地反驳着。 “谁说的?爷就算哭,也是这六合四海最俊美的。” 这话倒惹得久久扑哧一笑,毕竟她也很久没与离忧这般斗嘴了,她诚然是很怀念这样的日子的。 那因着长时间昏迷的茫然也消退下去了,久久脑子清明的瞬间,就忽地想起她还怀有身孕,而先前又发生了那些事,她赶忙抚上腹部,慌乱地问道: “离忧,我们的孩子……” 离忧微微一笑。 “放心吧,孩子没事,而且师父说了,你怀的是双生子,这不正好圆了你的心愿,以后,他们就可以互相作伴了。” 是时,久久才彻底安心,那张清丽的小脸也随之笑开了颜,不停地说着。 “先前我还同月儿说,要让咱们的孩子与她和师兄的孩子定娃娃亲,如此看来,现在只要再等月儿的孩子出生,就可以将这两个小娃娃送来祸害师兄的儿子或女儿了,咱俩的孩子一定漂亮,保准叫师兄的孩子被迷得晕头转向。” 久久极度兴奋地说着她早就想好的计划,却见离忧好似不那么高兴也并不期待,她只觉得这不太对劲,一改之前的笑容,严肃地追问道: “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是……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离忧清楚这事早晚瞒不过去,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早点告诉久久,况且,她是孩子的母亲,也有权利知道此事,只是离忧又不是很敢说,他生怕久久接受不了,但久久又逼问不休,踌躇良久,离忧还是开了口。 “孩子什么都好,真的,只不过是仙胎受损,所以……所以没办法修成人身,只能永远以真身示人。” 这话在久久的脑中哄然炸开,离忧虽没明确说出原因,然她却觉得,一定是因为她被魔气侵体,才会让孩子们仙胎受损,那浓浓的自责感也在久久的心中蔓延开来。 毕竟作为一个母亲,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孩子受到伤害,可如今她的孩子受伤了不说,那个始作俑者竟然还是她,久久顿时眼含泪水,喃喃道: “修不成人身?那一定是因为我被魔气侵体,才会这样,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们。” 久久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如今这副责躬罪己的模样,倒更让离忧心疼不已,他很怕久久再出什么意外,赶忙将她揽在怀中,安慰着。 “没事的,师父说了,咱们孩子仅仅是修不成人身而已,但因着他们得到了长生诀的保护,日后的修为定然是不会弱的。” 顿了顿,又柔声道: “这不怪你,你别难过了,好吗?我不求其他,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了。” 离忧满心满眼都是久久的安危,而经历过生死的久久,也不再是那个只会哭闹的小女孩了,她诚然是悲痛欲绝的,却也明白,这对孩子终究是无益的,毕竟若因着伤心而动了胎气,那孩子又要多遭一份罪,也只会让离忧更加难过。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亲生孩子,能否修成人身都不重要,只要孩子还活着就足够了,久久微微颔首,将悲伤收于心中,然静默了片刻,有些事久久还是想求证一下,便又开口问道: “爹娘他们真的……” 欲言又止了一番,终究还是没将“死”这个字说出口,离忧晓得久久是怕此话成真,所以不敢问出来,只是此事的确已成定局,他无法欺骗久久,只能如实回道: “嗯,只剩下我们四个了。” 久久心下登时泛起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早就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了,却仍然不死心,偏偏还要再问一遍,再伤心一次,才肯罢休,一丝颤抖也游离在久久的嗓间。 “为什么会这样?” 离忧叹了口气,还是将真相告诉了久久。 “其实在我们出生之时,师父就为我们推算过命盘,他那时便知晓,我们日后定会有这么一个让全族惨灭的劫数,师父为了帮我们全族摆脱劫数,才收我们为徒,却不想,那个劫数在做这个决定之际,就已经开始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成为师父的徒弟,才会修炼了长生诀,而这长生诀本就属于逆天改命之物,你又从老天手里将孩子的命抢了来,所以,这些都是长生诀的反噬,也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 仅仅简短的几句话,聪明的久久就会意了。 “那我们现在得到这些的,都是用全族的性命换来的?” 离忧哄劝道: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无法再改变什么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要保重身体,你现在身子虚弱,是不能再伤心了,这对你和孩子都是不利的,况且,我们的孩子可是师父和婉月用了毕生修为保住的,你就算看在这份苦心上,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好吗?” 离忧不能改变过去,也无法让云廷等人再次复活,他也并非不伤心不痛苦,只是作为男子,作为久久的夫君,他不能软弱,便只能将好的一面说出来,让久久舒心一些。 然久久也懂事,好不容易抢回了孩子的命,那断不可因她过度悲伤再送了出去,毕竟这也是所有坏消息里唯一的好消息了,久久自我安慰道: “虽被反噬修不成人身,可孩子们也不用再受离别之苦了,总不能修成了长生诀,还妄想占尽所有好事,不然对别人也是不公平的,对不对?” 话毕,还对离忧微微一笑,显得那么坚强,却也足以看出,那笑意里还隐藏着不少苦涩。 “不要为我担心了,我会好好活着,连带着爹娘以及全族人的份,一起活着。” 离忧没有回话,可诚然是满眼心疼,他适才发现,经历了生死之后,久久越发得成熟了,也更加坚强了,若是旁人,一定会觉得这也是因祸得福,然离忧却不这么想,他若真有办法,那他宁愿不要久久成熟起来,还似原先那般天真烂漫,毕竟,这成熟的代价真是太痛苦了。 此间,偏殿的房门也被推开,那一声响动,也使得离忧与久久双双向门口看去,那一袭青衣,温润如玉的俊俏男子也踏进这偏殿之中,不用说也知道,此人正是凌风,毕竟除了凌风之外,久久还从没觉得,有谁能配得上温润如玉这个词呢,她莞尔一笑,糯糯地叫了句。 “师兄。” 而此时的凌风也怔了一怔,他原以为久久还如平日那般正处于昏迷之中,却不想开门瞬间,就见久久已然清醒了,凌风回过神来,快步走到床边,喜出望外道: “小久,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如此师兄也可以放心了。” 凌风同她自小一起长大,可以说又当爹又当娘地照顾她直到现在,即便是她已经五千岁了,却还是让她这师兄操心不已,一时还有些愧疚,那笑颜中也透着几分抱歉之感。 “师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哪想凌风都不怪她,反倒一如既往地温柔道: “傻丫头,和师兄还说什么对不起,你养好身子,将这两个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就是对师兄最大的感谢了。” 久久虽未回话,却也嫣然含笑,眉眼里也不再透着空洞与疲惫,离忧有些出神,这样真心的笑容,除了方才久久与他玩笑之外,诚然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他不要久久一直郁郁寡欢,强颜欢笑,他向来喜欢久久这样舒眉展眼,悠然自得的样子,而他也一直秉承着只要能让久久开心,他做什么都愿意这样的想法。 如今这样的久久回来了,那他便再也不会让她想起痛苦的事,也不会让她再回到痛苦之中,眼里透着深情,手也抚上久久柔顺的青丝,一展他与生俱来的潇洒笑颜,道: “久久,你还不知道,师兄现在可厉害了,已经是天帝陛下了。” 久久怔了怔,她没想到她睡了这么久,天宫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不过,这的确也是喜事一桩,惊讶之余,久久自然高兴地祝贺凌风。 “那真是要恭喜你了,师兄。” 忽又想起婉月,便一脸八卦地笑问道: “师兄,那你有没有立月儿为天后啊?” 凌风宠溺地笑笑。 “你这丫头,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是这么调皮,月儿已经是天后了,这下你安心了吧?” 凌风与婉月能修成正果,久久当然开心,只是不见婉月前来,便赶忙问道: “那月儿现在在哪儿?她怎么没有随师兄一起过来?” 凌风轻声回应。 “月儿去给离忧做一些吃食,一会儿就会过来的。” 然话音刚落,婉月就端着那紫檀木的托盘进来了,而当她踏进屋子的那一刻,就看见久久清醒地坐在床上,婉月也同样一愣,随之将吃食放在桌上,赶忙跑到久久床边,关切地问道: “你醒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不然我……我现在就去请药王来帮你瞧瞧。” 从婉月进来的那刻起,久久就已经发现,她还真是和先前不大一样了,这哪里还是曾经那个穿着仙侍装,唯唯诺诺的小仙侍了,已然一身淡黄色华服,浓密的青丝盘在脑后,插着一只精巧的兰月簪子,衬得她更加温婉端庄了。 作为婉月唯一的知心姐妹,久久真心为她高兴不已,也拉住因着兴奋而略显慌张的婉月,道: “月儿,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了。” 这声音已然如最初那般清透,不再是有气无力之感,可见久久是真的恢复了,婉月登时就有些哽咽了。 “你真是……” 说到这,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可毕竟醒了就是喜事,婉月擦掉眼角的泪水,水葱般的手指,也轻轻捏了捏久久的小脸蛋。 “真是像凌风说的,果然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丫头。” 久久调皮地笑了笑,却总感觉像是忘了什么事情一般,而自她有身孕以来,她也的确变得记性不大好,想了许久,方才摇晃着凌风的手臂,撒娇道: “对了,师兄,我一直在睡着,都没有参加你们的大婚,你跟我说说你大婚时的事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凌风笑看着久久,无奈地摇摇头。 “看看你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凑热闹,不过这次要让你失望了,师兄可说不了。” 久久疑惑道: “为什么?” 凌风与她细细说明。 “你昏迷不醒,我和月儿怎么能放心举办大婚?况且,没有你来为月儿梳妆打扮,月儿也定是不会同意的,我们便决定等你身体养好后,再举办大婚。” 久久这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还好没有错过,不然,我真是要遗憾死了。” 末了,还打了一个哈欠,眼神里也泛着点点困意,要说这有了身孕后,就是容易犯懒犯困,这才刚醒没多久,久久就有些撑不住了,凌风也贴心得很,久久既然醒来了,那想必是已无大碍了,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闲聊,不急这一时,便柔声道: “饭菜给你们备好了,离忧,你喂她吃一些,再让她睡下,我们就先出去了。” 离忧点点头,起身将桌上的饭菜拿来,喂与久久吃下,而凌风叮嘱后,也与婉月牵手出去了,他们几人之间,向来没有那么多客套,加之一起经历不少事情,他们的感情更如亲人那般随性自然,大抵也是因为如此,那些见外的客套也就不需要了。 许是今日久久清醒,婉月多日的担忧也终于可以烟消云散了,这话也就比平日里多了一些,将偏殿的房门关闭后,回到正殿的途中,婉月与凌风闲话道: “我先前还为离忧与小久担心来着,说实话,先前他二人之间一直阻碍不断,我还以为他二人是情深缘浅呢,还好只是我多虑了。” 凌风似觉得耳边这话有些熟悉,蓦地才想起来,久久也曾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久久与他说,一定是广成子算错了,她和离忧不是天命姻缘,而是情深缘浅。 然他那时也是当局者迷,所以,迟迟没有回答过久久这个问题,可如今,将前后之事通通回想了一遍,凌风这才明白,这天命姻缘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缘分缘分,看似是一件事,实则是两件事,离忧与久久的初次相遇是缘,青梅竹马的相伴是缘,他二人的生死相随更是缘,这皆是天命所给他二人之缘。 天命总会给予这六合四海中的生灵,各种各样的缘,然能不能相守,还要看有没有可以将二人捆绑的分。 离忧与久久便是如此,从小到大,不管久久去哪儿,离忧必定步步不落地跟着,就算历劫之时,也是久久生离忧生,久久死离忧死,每一步离忧都跟得紧紧的。 反过来亦是如此,离忧在哪儿久久就在哪儿,离忧受伤,久久就算痴傻,也要为离忧去寻找灵药,闻听离忧被凌云陷害至死,久久也甘愿魔气侵体,为离忧复仇。 他二人将这分利用得淋漓尽致,才有了这刻骨铭心且又深沉的爱,也就意味着他们走过的路就像一条绳索,只会将他们越捆越紧,直到不可分离。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凌风微微一笑。 “是啊,他们是注定的天命姻缘。” 婉月也十分赞同。 “嗯,你说得对。” 末了,偏过头,略有些调皮地问道: “那我们呢?” 凌风将婉月揽到怀中,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道: “我们,大概是他们的天命姻缘里,横生出来的另一段天命姻缘吧,我从小护着他们,带大他们,他们就帮我得来一个妻子,如此说来,我这命占了他二人多大的便宜,天帝之位是他二人帮我得到的,就连我的妻子,也是他们将我灌醉,稀里糊涂表了白才留下的。” 又好笑地笑了一声,低眸看向怀中的婉月。 “不过话说回来,月儿,若那日我没喝醉,也没向你表明过心意,你可还会和我在一起?” 婉月的杏眸里满是笑意,小脑袋蹭了蹭凌风的肩头。 “会,因为我喜欢你好久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从未想过要离开你。” 天命姻缘二十三 凌风与婉月的大婚也如期而至了,五月初二,是个好日子,久久一早起来,就为婉月梳妆打扮,本想将婉月扮得惊艳四座,光彩照人,可惜费时许久,还是与久久脑中的想法背道而驰。 此时,久久这才发现,一向心灵手巧的她,竟然有三件事手笨得厉害,那便是厨艺,上妆与绾发了,看着被她搞得乱七八糟的青丝,久久瞬间泄了气,扑在妆台上,一脸懊恼道: “啊!我真是服气我自己了,怎么这么简单的发髻,我都弄不明白。” 婉月掩面而笑,接过久久手里的梳子,梳上那凌乱的秀发,与此同时,与久久闲话着。 “我也有点好奇了,说起来,你现在的这个发髻不就是你自己绾的吗?怎么旁的发髻你就绾不来了?” 久久撇撇嘴,细嫩的手指缠弄着她那如墨的青丝,自我吐槽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年我都绾着这个发髻,想来是因为我只会绾这个发髻罢了,根本就不是因为离忧给我梳过,我因着喜欢才一直只绾这个发髻的。” 话毕之时,久久还颇傲娇地扬扬小脸,却惹得婉月温柔一笑,打趣道: “我看啊,你就是因为喜欢离忧,才喜欢这个发髻,而你也的确不擅长绾发,这两者完全可以共存,并不冲突。” 说话间,那本被久久折腾得乱糟糟的青丝,已然被婉月梳得顺滑,并绾好了一个看起来就简单大方的发髻,将那珠钗一一戴到发髻之上,做着最后的整理,久久也不经意地说道: “月儿,我说你怎么长得这么温婉端庄啊?想来你们狐狸化作的女子,应该都是美艳妖娆才对嘛,偏你这般与众不同。” 对于久久的说法,婉月也十分赞同,若不是因着她化为原身之时,真的是一只小赤狐,她都要怀疑她根本就不是狐狸,也更不是妖了,毕竟旁的狐妖都是柳娇花媚,妍姿妖艳之态,偏她做妖的时候就温婉得厉害。 而自从被文昊化了妖气,做了仙子后,那份温婉便更加呼之欲出了,尤其是她那一双大大的杏眼摆在脸上,更是将那呼之欲出的温婉增色不少,与旁的狐狸那双勾人摄魄的媚眼,还真是不一样,婉月也颇为惋惜道: “是啊,我也觉得我在狐狸中是最普通的了,想来无论是妖界还是仙界的狐狸,全都是那般魅惑众生的模样,偏生我就是相貌平平,还好你师兄不嫌弃,不然,我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久久登时瞠目结舌地盯着婉月,这样的美丽容颜,婉月竟还说普通,她大概都不知道,她那张温婉端庄的脸庞究竟有多么貌美,尤其配上那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不经意地眼眸淡扫,都会叫人觉得楚楚动人,心生怜爱,久久眨巴眨巴眼睛,道: “月儿,你是不是对你自己的脸有什么误会?若你这般模样的都叫其貌不扬,那你让那些真正貌不惊人的仙子还活不活了?况且,我师兄眼光可高着呢!他都说你好看,那你就肯定是真得好看。” 说话间,凌风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说我什么呢?” 二人侧头看去,凌风与离忧缓缓走了进来,却在见到婉月的瞬间,凌风满眼透着惊喜,怔在原地,婉月一袭藏青色婚服,上面的朵朵兰花也是上好的金丝线绣制而成,还闪着微微光亮,尽显端庄大气。 发髻上的金色发冠也雕刻着绽放的兰花,几颗如白月般圆润的珍珠点缀其上,精致细巧,兰月步摇的流苏自发髻两侧垂落,不时还微微晃动,更让婉月光彩动人,久久轻声一笑,附在婉月耳边,小声道: “看看,我师兄都被你迷得移不开眼睛了。” 末了,又是调皮一笑,问向凌风。 “师兄,你说月儿好不好看?” 凌风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温柔的笑颜,走到婉月面前。 “好看,好看到我都觉得我配不上月儿了。” 婉月面泛红霞,柔情似水地凝视着眼前的凌风,那曾经的点点滴滴也一一闪过婉月的脑中,彼时,她是下界的平凡小妖,而凌风则是天族不受宠的二殿下,因着她幼年时的偶然搭救,让她与凌风结下了这不解之缘,也有了日后的相爱相守。 如今,凌风已然成为天帝陛下,而她,也即将成为天后娘娘,婉月只觉得这一切竟还有些虚幻,有些不真实,直到凌风握紧婉月的玉手,柔声道: “大婚仪式就要开始了,我们出去吧。” 婉月适才忽感没有不真实,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眼前的男子是她幼年搭救的小男孩,也是这天族至尊的天帝陛下,更是她生生世世唯一的夫君。 微笑着点点头,与凌风携手出了屋子,向望月阁院中的那个凉亭走去,这条路有些漫长,走过去那个凉亭也需要一些时间,可这条路又不那么漫长,因为他二人终是等到了。 离忧也宠溺一笑,牵着久久白嫩的手,随着凌风婉月走了出去。 这场仪式不同于天族先前的大婚仪式,一切都是身怀有孕的久久,不辞辛劳地准备出来的,久久他们几人向来喜欢自由的气息,这场大婚,便自然没有在那庄严肃穆的九重天正殿举行,而是在望月阁的院中。 那一处凉亭,也自然是凌风与婉月行对拜之礼的喜堂,拜的便是从小到大,对他们万分疼爱的师父广成子。 不少天族的仙家甚至是远道而来的仙家,都没见过这种以欢乐为主的大婚形式,均都乐此不疲地在望月阁中交头接耳,外加真心喜贺凌风与婉月。 仪式倒也简单,行了拜堂之礼,签上那一纸秉天告地的婚书,又为婉月带上那只有天后才有的红玉手串,就是结束了,却是一派得喜气洋洋,一派得和谐欢乐。 近黄昏之时,诸位仙家便移步去了苍露台,婚宴就设在此处,凌风与婉月作为大婚新人,必定是要喝了诸位仙家敬的喜酒,才不失规矩,而离忧与久久作为新任的帝君与女君,也自是推脱不了的。 好在久久怀有身孕,便拿这事做挡箭牌,免了与那些仙家客套,那一杯杯的酒就只能离忧来代喝了,这喝了一圈仙家的酒,且又客套一番,夜色也就暗了下来。 秉着新人还有洞房花烛,凌风与婉月就先行离席了,而久久也说着身孕期间不适劳累,让诸位仙家自行吃喝玩乐,便也与离忧离开了,出了这苍露台,四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久久也一脸神秘地向二人说道: “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凌风与婉月也是好奇,跟着久久就去了,却不想,那个方向越走凌风就越熟悉,直到到达此地,也验证了凌风的猜想是对的,果然是那天河之处。 只是如今这天河却和往日大相径庭,那满河都是小巧玲珑的莲花灯,映着烛火,亮闪闪地飘于这天河之上,搭配这天河的点点星光,可真是一幅让人过目不忘的美景。 婉月着实被这景象给惊呆了,这天河此番被久久这样装饰,果真是太漂亮了,她长这么大,除了望月阁与桃花源的风景,就只数这个景色是她见过最为赏心悦目的了。 婉月俯身蹲下,拿起一只离得最近的莲花灯,却见那灯上竟还有一张带着金箔颗粒的纸卷,打开才看得上面写着。 「花好月圆人团圆。」 这笔迹婉月认得,是久久的,想来这些,都是久久为她与凌风弄的,婉月真的很感动,感动到说话都有一些哽咽了。 “你这丫头,还真是……古灵精怪的,你还有多少惊喜准备拿出来让我吃惊啊?” 久久吐了吐舌头,挎住婉月的手臂。 “想要也没有了,这真的是最后一个了,你喜欢吗?” 婉月重重地点点头。 “自然喜欢,你准备的我都喜欢。” 久久也蹲下身子,顺手拿过一只花灯。 “这是我在凡间听来的,说是诚心许下愿望,花灯便会带着心愿飘到天河之中,神仙看到就会实现这些愿望,所以,我在每一只花灯上都写了愿望,你把这些愿望都留下来,到时候可以让师兄都为你一一实现。” 末了,又好笑地笑了一声。 “月儿,我同你说,这里的愿望可不止生生世世相守这些,我还写了好多捏肩捶腿,背你在天宫闲逛一圈这样的愿望,想来先前你与师兄,一直都很少有过这样甜蜜的时刻,我这也是给你们创造机会了,你可得好好把握,别浪费我这一片苦心啊。” 眼前这满河的莲花灯,不说有千只,恐怕也得有百只了,每只灯上的愿望又都是久久亲手所写,久久甚至这般了解她,知道她虽嘴上不说,但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是渴望这些小甜蜜的。 婉月真心庆幸她能得到这么好的知心姐妹,她甚至觉得,天命要让她将先前那些苦难提前受完,就是为了让所有的好运累积起来,好让她遇到久久。 而正是因着与久久相识,她才会得遇潇洒如风的离忧,和他成为挚友,更有幸嫁与她心爱的男子,并与他相守一生,原来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 婉月眼含笑意,伸手拨弄天河那清澈微凉的河水,三两只花灯也随之飘到岸边,将这花灯一一拿上岸,柔声道: “那我还真要把每一张都看一看,再想想怎么好好欺负欺负你师兄,这样才不浪费你这丫头的苦心。” 二人相视一笑,便蹲在那天河边捞着莲花灯,并笑谈该如何捉弄凌风,那欢声笑语也萦绕在这天河美景之中,看着二人玩得不亦乐乎的背影,凌风与离忧也随手变了一张摆着清茶的小桌子,还有两只小木凳,坐下聊着天,离忧倒了一杯清茶,放到凌风面前。 “久久平日总与我吵着说,肚子里这两个小天狗崽子弄得她腰酸背痛,累得很,如今我看她也不知道什么叫累了,玩得还挺开心的。” 凌风喝了一口杯中清茶,微微一笑。 “不过话说来,这小久都已经身怀有孕了,你们的大婚还补办吗?” 离忧轻声道: “这事久久先前在桃花源时说过,她说她不想补办了,她记得那日的成婚,也喜欢那日成婚的场合,一生就这么一次,足够回忆了。” 顿了顿,望着久久的背影,又添了句。 “况且,爹娘也不在了,我不想她再徒增伤感。” 凌风沉默一瞬,后又展开一丝浅笑,伸手将离忧的手紧握手中,离忧也会心一笑,这一握,包含了多少兄弟情分和了解,无需多言,他二人也可完全知晓。 翌日,离忧与久久便告别了凌风和婉月,回去了阴山,族内已不复往日的模样,离忧知道,久久也知道,怕久久伤心,离忧安慰道: “我们回桃花源吧,你说过你最喜欢那里,我们以后就在那里生活,帮师兄守着这人间和平,好不好?” 久久莞尔一笑,微微颔首,同离忧回了桃花源,再次回来,与先前不大一样的景色也落入到久久的眼中,曾经这里只有那一间雅致的房屋,如今却又在旁多了两间同样古色古香的屋子,久久愣愣地瞧了瞧离忧,离忧也宠溺一笑,揉了揉她那散着淡淡桃花香的青丝。 “你说过的,还要有两个房间给小天狗崽子住,我便记下了,你昏迷的那段日子,我画了图纸,师兄派了些仙侍建造打理的,可还喜欢?” 久久怔怔地凝视着眼前的离忧,他这个人,向来是出了名得痞气无赖,出了名得潇洒如风,出了名得不受拘束。 可偏偏对她,离忧给尽了毕生的温柔,毕生的耐心,甚至她的每一句话,离忧都放在心上,且不知在哪天,都会为她一一实现。 久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她爱离忧,很深刻的爱,永远不会停止的爱,然离忧对她,亦是如此。 是时,望着四周飞舞的桃花瓣,三间典雅的房屋,有山有水的美景,久久莞尔一笑,清透的声音也随之传了出来。 “喜欢。” 离忧也一展潇洒的笑颜,搂住久久纤细的腰肢,轻声道: “还有什么愿望,都告诉爷,爷都满足你。” 久久回身抱住离忧,一双美目仰视着他。 “就在这桃花源中,一生一世一双人。” 离忧满眼透着只对久久才会展露的柔情,低眸俯视着久久,在她红润的唇上轻轻一吻。 “好,都听你的,就在这桃花源中,一生一世一双人。” 浮世清欢一 久久气得火冒三丈,独自回了桃花源,登时就坐在树下,瞪着眼前的空气,胸口也因着重重地呼吸而起伏不止。 她与何人生气,显而易见,那肯定是离忧,毕竟凌风是不会惹她,且一贯地宠她,婉月又一向温婉,说起话来都像百灵鸟一般动听,气都气不起来。 诚然只有离忧,基本天天都在惹久久生气,凌风曾经给过离忧一句评价,那就是“我看你一天不挨她骂,你都浑身难受”,就足以看出,离忧日常生活中是有多爱惹久久生气了。 久久气得牙痒痒,也没见离忧回来哄她,她的脑中便开始想着,今天就不该和离忧出去,要不然也不会生气。 转念又想,若这样的话,那还不如当初不让阿清阿欢去天宫,转念再想,不去天宫的话,那倒不如不生她俩算了,如此也便不会有今天这件让人生气的事。 思来想去,久久便最终敲定这都是阿清阿欢的过错,也导致她咬牙切齿,挥着白嫩的小拳头,打着面前的空气。 其实,久久这么想也没错,这事的确是阿清阿欢引起的,说是她俩的错也不为过。 这一切都要从五百年前开始说起,天狗族的女子都是怀胎满一年,才会生下孩子,久久自然也不例外,伴着严重的害喜,于一年后,生了一对双生子女儿,本着浮世清欢的美好含义,为这两只小天狗崽子取名为阿清,阿欢。 不过虽说是双生子,两只小天狗却还是有着细微的长相差别,因着离忧与久久的真身通身雪白,只有尾巴处有一缕黑色与金色的毛发,又因着离忧的真身是一副趴耳黑鼻的软萌模样,久久的真身却是立耳粉鼻的威严模样。 所以,阿清是一只立耳黑鼻,通体全黑的小天狗,阿欢则是一直趴耳粉鼻,全身金灿灿的小天狗,那曾经最为被天狗族看重得五彩斑斓的皮毛和威风霸气的模样,也至此在他们四个这彻底消失了。 这两个小家伙自出生就顶着比当初的离忧和久久还尊贵的身份地位,也正是因着这身份地位,导致她俩成天小祸不断,不知惹了多少麻烦。 许是这小祸闯着闯着也就没意思了,结果就在阿清阿欢五百岁的时候,惹了个最大的祸事,也因着这大祸,阿清阿欢累死累活地挽救不说,还挨了久久的一顿毒打,可以说是惨绝人寰。 话说,那是一个烈日当空的晴朗天气,阿清阿欢被久久逼着练功,而她自己则因着不喜这样的天气,便回屋睡觉去了。 这就让阿清阿欢很是郁闷,并且对久久心怀不满,但话说回来,娘这种生物,说又说不得,打也不能打,就算打也打不过,到头还是自己挨顿打。 想想何必呢?于是,就在那大桃花树下,阿清靠在矮桌旁嗑着瓜子,阿欢盘着那小狗腿,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再张开划一圈,就这么来回重复着,装模作样地练功,还时不时地提醒着阿清。 “我跟你说,指不定咱老娘什么时候出来检查,我说你别吃了,行不行?你说你自己挨打挨骂的就算了,何苦连累我,你说是不是?来,看我……” 阿欢边说,那双小爪子边划拉着,一下一下打到阿清的脸上。 “像我这样,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对,就这样,吸……” 要说阿清阿欢别的东西学得不精,但这脾气,可是从久久那里学得有模有样,阿清本就因着那日头晒得慌,心情就不爽,阿欢又不停地打她脸,嘴里还说个没完没了,终是被烦得受不了了,脾气一上来,将那瓜子摔回盘里,起身吼道: “我吸你个大狗脑袋,你烦不烦啊?你那是练功吗?你那就是找打。” 与此同时,阿清一脚踹到阿欢的背上,以解阿欢一个劲打她脸之恨,阿欢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倒在一旁,随即从地上爬起来,起身俯看着踢完她又侧身靠在树下的阿清,毫不示弱地喊着。 “那你要怎样啊?我不这样怎么骗娘?我可不想再被娘打屁股了,还有,我再次警告你,你别仗着你比我早出来一会儿,就天天跟我动手动脚的,我也是要尊严的,我也是有脾气的我告诉你。” “噗……” 阿欢发泄不满这本来是很严肃的事,不知为何,阿清就扑哧一笑,阿欢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紧拧着,眼睛瞪得溜圆,道: “你笑什么?” 阿清嗑着手里的瓜子,脸上还挂着那副无赖的笑容,摆摆手。 “我真不是笑你刚才的话,真的,我发誓。” 阿欢反问道: “那你笑的是什么?” “其实吧,我笑的是你的脸。” 本就没好气的阿欢听到这句话后,是更加生气了。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搞笑是不?” 阿欢发火迫在眉睫,可阿清丝毫不看她的脸色,还详细地解释道: “是这样的,你听我跟你说,你遗传了爹的趴趴耳,你刚才站在那儿说话的时候,你那耳朵就一抖一抖的,再配上你刚才龇牙咧嘴的傻样,真是要把我笑死了。” 许是阿清这一番话又引得她自己想起刚才那个场景,便更是停不了地嘲笑不止,末了,又加了几句。 “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你说咱们走兽本来就长得毛绒绒的,生起气来都会让人觉得是在撒娇,但是话说回来,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说到底,还是你长得不够威猛,你看看我,这黑得深邃的毛发……” 说着,还抚了抚身上滑得像缎子般的毛发。 “看到没?这就是霸气,这是天生的,没办法,你跟我比,就输在这颜色上了,可惜了。” 又惋惜地摇摇头,继续嗑着手里的瓜子。 阿欢本就被阿清气得有些发狂,她一直都觉得她比阿清美上百倍千倍,就连毛发的颜色也比阿清好,然阿清现在却抨击她的外表,这让阿欢忍无可忍,指着阿清,吹胡子瞪眼道: “来,你张嘴,你信不信牙我都给你打下来。” 阿清自然不会张嘴,并还摇头晃脑地揶揄阿欢。 “我就不,咋地?” 阿欢实在忍无可忍,伸手准备揪住阿清,却在此间,屋里做饭的离忧听见了她们的吵闹,赶忙跑出来,小声道: “嘘,你俩干什么呢?吵什么吵,你娘在屋里睡觉,你俩不知道啊?把她吵醒了,看她怎么收拾你俩,去去去,你俩去别的地方玩去。” 离忧说完这一番话,转头回屋了,却不知就因着这无意的一句话,竟引发了后面的事情。 而原本就因着听见离忧的声音没敢再动手的阿欢,先是收手站在了原地,后听见久久已经睡着了,阿欢回头与阿清对视一番,默契地勾起一丝微笑,停止了争吵,携手溜出去玩了。 说起来,阿清阿欢这五百年来做的事情不少,朋友却不多,仅仅只有两个而已,毕竟这时间都让她俩用来调皮捣蛋了,哪有时间交朋友。 而这唯二的两个朋友,也是机缘巧合下才交到的,一个是妖界少主玄奕,一个是鬼界大公子亦宸,这玄奕便是阿清与阿欢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在她俩三百岁的时候认识的。 说来别看阿清阿欢还是两只天狗幼崽,却有着一个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喜欢做的爱好,那便是钓鱼。 平日无事的时候,阿清阿欢便会背着小筐,去河边摆上两个竹藤编的小躺椅,一壶清茶,几盘糕点,便能举着竹竿在河边闲话家常,过上几个时辰。 如往常一般,她俩又作死地将久久气得发了一顿脾气,趁着久久找藤条之际,便撒腿就跑了,可跑了几百米后,阿清阿欢就后悔了。 要说本来就是因为她们自己懒散,不愿意练功才惹得久久生气,好好陪个不是,再装模作样地练会儿功夫不就好了,怎么这腿就非得不听话,要跑呢! 说实话,要不是看着这两条狗腿有着极大的用处,阿清阿欢现在想扔了它们的心都有了,只是这跑都已经跑了,也不能再重来了。 为了将功折罪,也为了回去能不挨打,阿清阿欢登时变出两只小筐,准备去河边抓几条鱼给久久补补,又想想只有鱼好像也不太够,久久那饭量极大,若是美食太少,定然是不会让她消气的。 思来想去,便决定再带些蘑菇回去,让离忧做个清炒蘑菇也不错,毕竟这蘑菇可是个好物,鲜嫩美味不说,还有理气之效。 这吃下去也可以顺顺久久的怒气,若是再说些好话,久久定能看到她俩的“一片孝心”,虽然阿清阿欢并不晓得这个理气的气是指气虚,并不是怒气。 打定这个主意,阿清阿欢凭着多年钓鱼的经验,很快便掉到了两条肥鱼,背着那鱼去了她们姥爷云廷种的那片菜园子里,转了一圈,才发现蘑菇也没有了,便在阴山上采摘了些野生的蘑菇。 摘了满满一筐,这天色也就暗了下来,阿清阿欢便决定回家了,走在这回家的路上,阿清与阿欢各自思考着自己的孝心说辞,没有时间与对方说话,这四周也就静悄悄一片,却在这寂静时分,忽闻一声高喊。 “诶我去!” 就连树上的鸟儿都被震惊,扑腾几下翅膀飞走了,与此同时,阿欢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球状物,顺着下坡滚了下去。 直到那物躺在下面的平地之时,阿欢才看清滚下去的是阿清,是时,阿清呈一个大字躺在地上,蘑菇掉了一地,疼得龇牙咧嘴,吼道: “什么东西?绊我一跤?” 阿欢先是沉默一瞬,随后扑哧一笑,她知道这样挺不厚道的,可是眼见着阿清的那副狼狈样儿,她就根本笑得停不下来,嘴里还嘲讽着。 “你就说你自己笨得了,不要找借口行吗?” 阿清气得连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你……你别太过分了,我是真的被一个什么东西绊倒了。” 见她还狡辩,阿欢起身就对着阿清被绊倒的那堆树叶周围踢来踢去,边踢还边道: “什么都没有,你自己看看,什么……” 可话还没说完,阿欢就感觉她真的踢到什么东西了,软软的嫩嫩的,她赶忙蹲下来,将那堆树叶扒开来看,阿清也不大想理她,将蘑菇一一捡起来后,也没见阿欢挪动一步,有些不耐烦道: “你干什么呢?” 阿欢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阿清。 “我知道什么把你绊倒了。” “什么?” “一只大兔子。” 阿清登时迈开小狗腿,跑了回去,果然,那一堆树叶里躺着一只大灰兔子,腿部夹在一个大夹子里,看着就快要奄奄一息了。 阿清有些怀疑,阴山乃是仙山,怎么可能出现凡间这种补野兽用的夹子,便揪着兔子耳朵,将兔子拎了起来,反复看了看,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一定是从哪个猎人的陷阱里跑出来,不小心闯进咱们阴山的。” 阿欢不管它从哪儿出来,只知道今晚可以加菜了,那是一拍手,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那太好了,今晚有汤,有素菜,就缺一个肉菜了,把它带回去烤了吃吧。” “嗯……好主意。” 拉了一个长长的音,阿清才点头同意。 说来也是冤孽,阿清阿欢自出生就不怎么对付,因意见不合打起来那也是常有的事,然就在吃的问题上,阿清与阿欢每每都是一拍即合,从无分歧,没再废话,就将兔子装到筐里,回了桃花源。 浮世清欢二 回到桃花源之时,阿清阿欢正与树下的久久四目相对,因着是真心害怕,她俩瞬间呆若木鸡地僵在原地,本以为会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可出乎意料的是,久久只扫了她俩一眼,轻声道: “回来了?” 阿清阿欢心下虽忐忑不安,嘴上倒也乖巧,赶忙应了一声。 “嗯,回来了。” 久久也没再说话,捧着手里的衣服,进了屋子,阿清阿欢适才呼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看这心平气和的模样,想必一定是离忧替她俩说了好话,将久久哄好了,如此也好,又不用挨打也省了她俩的口水,真是美哉。 将小竹筐放下,倒了杯水润润嗓子,离忧也走过来翻看着竹筐。 “有鱼有蘑菇,不错。” 见离忧没发现草下面的兔子,阿欢忙提醒道: “还有兔子呢。” “哪儿呢?” 阿欢一本正经地说着。 “就在鱼下面的那堆草底下,我怕兔子肉粘上鱼腥味,就用草隔开了,所以,是有鱼有蘑菇还有烤兔子肉。” 闻之所言,离忧将那草拿开,果然,下面有着一只受了伤的大灰兔子,小腿上的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只是那毛发被鲜血染湿了大片,也足以见得这小兔的伤势的确不轻。 而没了那草的遮挡,鱼腥味也消散得快了些,离忧的鼻子也灵,登时便闻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他有些怀疑,将兔子抱出来仔细看了看,突然扑哧一笑,转头问向阿清和阿欢。 “你们想吃他?” 阿清阿欢认真地点点头,可换来的,却是离忧像看两个傻子一般笑看着她俩,语调悠闲道: “那恐怕吃完后,妖王就要被活活气死了。” 阿清不大明白离忧的意思,一派天真无邪地问道: “为什么?” 离忧觉得好笑极了,不禁带着略有嘲讽的语气,问向还在状况之外的阿清与阿欢。 “你俩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吗?” 饶是离忧这么明显的提示,阿欢还是傻乎乎说道: “看出来了,兔子啊。” 离忧瞬间无奈至极。 “是兔子,但这兔子是妖王的儿子啊。” 阿清阿欢适才凑过来仔细查看,这才发现,这兔子身上的确有妖界的气息,她俩顿时呆愣了,相看两无言地杵在原地,而看着她俩这副傻样,离忧也不禁扶额,无奈地笑叹道: “天啊!还好你娘回屋得早,要是让她看到你俩这笨到要死的模样,估计是要被气死了。” 其实离忧指得笨到要死,也不是说阿清阿欢智商不高,相反,她们很聪明,学东西都很快,平时的花花心思也多,所以,离忧说的也便只是她俩因着不好好练功增进修为,导致眼拙得很。 阿清也是心里明镜的知道离忧的意思,她撇撇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她也知道,继续下去只会得到更多的嘲笑,便抬起头,有些失望地问向离忧。 “那怎么办?就不吃了?” 离忧将兔子放在矮桌上,包扎着腿上的伤口,与此同时,说道: “还吃什么吃,给他疗伤后,你俩把他送回去吧。” 闻听此话,阿清阿欢是极其不愿意,毕竟这肉都到了嘴边,只差张嘴就可以进肚了,却不想,还未等张嘴这肉就飞走了,想来任谁都会不开心的。 可阿清阿欢心里也清楚,这诚然不是普通的兔子,若真的吃了,那也太惨无人道了,没有办法,她们只好放弃这兔子,转而对美味的兔子肉遐想遐想了。 仅片刻时间,这伤也就被离忧包好了,将兔子放在筐里,给阿清背上,并笑道: “去吧,快点回来,等你们吃饭。” 一声仰天长叹,阿清阿欢只好背着兔子来到妖界,这也是阿清阿欢第一次来到妖界,看哪儿都新鲜有趣,便像没见过世面似的评赏这妖界的景色。 然正兴致勃勃之际,就被妖界守卫拦住了,那两只冷冰冰的长柄斧也迫使阿清阿欢停了下来,定睛一看,原来她们走到了长华殿。 看这宫殿如此气派巍峨的模样,还有妖兵看守,想必一定是妖王所在的地方,阿清阿欢抬脚准备进去,却再次被那一左一右的两个妖兵拦住,还道: “哪里来的妖兽,竟敢擅闯长华殿?” 阿清与阿欢从未被叫过妖兽,顿时是火冒三丈。 “妖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俩身上有妖气的?我们明明是神兽。” 阿欢这么说,也是因着彼时的她们连上仙都不是,更悲催的是,连个人身都修不出来。 想着怎么说也是上古神族的后人,虽说错过了上古时期,当不成上古神兽,但……大概……也算是神兽吧!她索性就这么定义了。 本以为能吓住这两个妖兵,谁知那妖兵也是不让分,嗤之以鼻道: “不过是两只还未修成人形的小妖,就胆敢来此擅闯长华殿,还冒充什么神兽,不怕妖王怪罪,把你们打入极寒冰狱吗?” 阿欢气得双脚不停地反复跺地,用那肉乎乎的小爪子里其中一根手指,指着妖兵道: “你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谁是未修成人形的小妖?告诉你,我就是不修成人形,你能拿我怎样?” 阿欢说得是威武霸气,只是因着太生气,导致那话听起来有些不大对劲,果然,那妖兵听后,顿时满脸嘲笑的神情,还轻飘飘道: “不能怎样,修为浅修不成人形,只能怪你自己资质不够,我可没办法,哈哈。” 然这妖兵一笑,连带着与他站在一起的那个妖兵也嘲笑不止,这也让一直未说过话的阿清极其心气不顺。 虽说阿清与阿欢经常打得不可开交,可这毕竟是阿清的亲妹妹,再说侮辱阿欢,也就是侮辱她自己。 谁让她们是双生子,长得像不说且都修不出人身来,这番侮辱也让阿清忍无可忍,小暴脾气一上来,嘴里威胁道: “我告诉你,你别惹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妖兵白了一眼。 “你爹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反正你们这等小妖就是不准进。” 外面一直吵吵闹闹,妖王听得也是烦了,便大声问向门外的妖兵。 “外面何事吵闹?” 这一声怒吼也让那两个妖兵收了嘲笑,本分了一些,其中一个赶忙进屋,行礼道: “回主上,是两只修不成人形的小妖在闹事而已。” 妖王不禁心里纳闷着,现如今他都这么没有威严了?连修不成人形的小妖都敢来此挑衅,便没好气地问向那妖兵。 “哪来的小妖?” “回主上,属下也没见过,是两只狗妖,一黑一金。” 妖王不禁心下琢磨着: 一黑一金的狗妖?还修不成人形? 本来只是觉得熟悉才琢磨着去想,可这一认真想,却让妖王心中登时一震,瞬间觉得五雷轰顶,他慌忙起身来到门口,映入眼帘的也正如他心中所想,妖王顺手抽了那拦着阿清阿欢的妖兵脑袋一下,严肃道: “放肆!这两位乃是天狗族离忧帝君的女儿,你们怎么敢胡言道她们是修不成人形的小妖?” 妖兵也身形一震,刚刚还一派嚣张的模样顿时变得唯唯诺诺,跪地求饶。 “属下不知,属下眼拙,还望两位公主开恩,饶了属下。” 阿清不大适应这个称号,有些微微皱眉。 “别叫我们公主,我爹说我们天狗族早没了,还叫什么公主,不合规矩,况且,我不大想和你说话,你给我滚,我不爱搭理你。” 话毕,抬脸看向妖王,可说是看,倒不如说是满眼不悦地瞪着妖王,好似在责怪他没教好他自己的属下一般,妖王诚然倒也聪明,不叫公主,那自然还是可以叫别的尊称,便赔着笑脸道: “大小姐,二小姐,是本王没管教好属下,还望大小姐和二小姐不要动怒。” 阿清没有回话,却有些刻意地清了清嗓子,继而,摆弄着那肉爪子上的指甲,侧头扫了一眼阿欢,阿欢也不傻,毕竟这样把戏她俩玩过太多次了,便即刻会意了阿清的意思,她大摇大摆往长华殿里走去,与此同时,道: “进去说。” 长华殿内,环视这妖界大殿一圈,阿清阿欢也觉得妖界的装潢布置很是稀奇,和她们平日去的仙家地界一点都不一样,便翻翻这个看看那个,妖王也不敢阻止,只在旁笑问着。 “不知大小姐二小姐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时,阿清才想起正事,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妖王面前,将她身后的小竹筐拿下来,放在地上,道: “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我们是来给妖王送儿子来了。” 对于阿清的话,妖王很是费解。 “这是什么意思?” 阿清将兔子抱了出来。 “你儿子受伤了,我爹已经给他包扎好了,让我们给你送回来,你验货吧。” 妖王赶忙接过兔子,检查一番,果真是他的儿子,而那一处缠着白色纱布的小腿,因着疼痛有些微微颤抖,也激起了妖王那慈父之心,他怜惜地抚了抚小兔的后腿,而后,抬头感谢道: “本王代小儿玄奕多谢帝君与二位小姐了,只是今日事发突然,本王也不曾准备什么厚礼,不如二位小姐告诉本王,你们有什么心愿或是想要的,本王定当竭尽全力为二位小姐做到。” 如此正中阿清阿欢的下怀,默契地对视一眼,笑了笑,阿欢装模作样地引导着。 “想要的还真没什么,毕竟你也知道,我们师伯就是天帝陛下,他那天宫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寻常东西我们见得多了且也看不上,但是,你说这救命之恩若是不报,说出去也丢你妖王的老脸,是吧?” 妖王一脸笑意地附和道: “是是是,二位小姐尽管开口,本王能做的一定会做到。” 如此承诺,看来阿欢提点的话也到火候了,她登时点点头,将她俩提前想好的愿望说了出来。 “好,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也就不与你客气了,我看你这妖界好像挺好玩的,地界也大得很,我们俩准备用个百八十年的时间,想把你这妖界好好逛逛,你在妖界下一道旨令,以后,我们可以自由出入你们妖界,不许有人阻拦,如何?”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妖王自然不会拒绝。 “没问题,二位小姐于我儿有救命之恩,这点小要求本王自然要为二位小姐做到,那就依二位小姐所言,以后这妖界随二位小姐自由出入,再不会有人拦着二位小姐了。” 就是这样一次偶然的搭救,阿清阿欢得到了妖王的准许,便可以自由出入妖界了,而与阿清阿欢年龄相仿,且只小了一百岁的玄奕,因着救命疗伤之事,便对她俩是极为崇拜,还甘愿做了她们的小弟,也让阿清阿欢收获了第一份友情。 浮世清欢三 第二个朋友便是鬼界大公子亦宸,说来能与他相识,却是托了离忧和久久他二人的福气。 因着当年,久久承蒙鬼王的搭救,曾在鬼界住过一段时日,那之后,离忧也登门致谢过,虽说没有太多的交情,但也还能说得上话。 老鬼王的次子死得早,退位后,便由他的长子沧溟继位了,便是那之后,离忧与久久就没再去过鬼界。 也不知阿清阿欢三百五十岁那年,沧溟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可能他觉得离忧与他父亲有交情,也就是与他有交情了,竟差人送来一纸请帖,请离忧与久久参加他的寿宴。 赶巧沧溟的运气倒也好,那段时日,久久闲得无聊想出去走走,如此一来,这张请帖便将离忧和久久请了去,阿清与阿欢自然也跟着去凑了热闹。 可到了鬼界才发现,那宴会上全是些她们不熟的老神仙,阿清阿欢有些后悔,便出了宴厅想去寻寻乐子。 因着先前听说鬼界有一种别处都没有的稀奇之花,叫做彼岸花,生长在忘川河畔,鲜红似火,娇艳欲滴。 阿清阿欢平日里看桃花看竹子也看多了,今日有幸来此,那她们自然是要好好欣赏欣赏,这彼岸花丛究竟是何等风姿,便找了一个鬼侍问了路,才到了忘川河边。 彼时,这一番盛景也让阿清阿欢啧啧称赞,早有耳闻,这鬼界对比旁的仙家地界是别具一格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里虽终日没有阳光,是一种永夜状态,可那风景却好看得很,尤其是眼前的这一处景色的确醉人。 忘川河水漆黑如墨,却没有浑浊之感,河面映着月色波光粼粼,与彼岸花的艳红交错在这幽幽夜色之中,显得神秘且分外妖娆。 这景色倒颇合阿清与阿欢的心意,置身躺在那花丛中,想伴着徐徐清风小憩片刻,却隐隐约约听得一阵哭喊吵闹的声音。 秉着她们天生喜爱八卦之事与瞧人热闹,阿清阿欢起身坐起,静静地听了听,这声音好似一个小孩子的哭喊,来源是在她们身后,离得不远的忘川殿。 阿清阿欢起身向那殿内跑去,进门之际,才看见两个小男孩的身影站在房门前,一个身着暗紫色华服,一个身着月白衣衫。 而那刚刚听得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便是这个暗紫色华服的小男孩发出来的,此孩童便是亦宸。 虽说彼时的亦宸还是个矮小的娃娃,可那一张白净的小脸上,一双柳叶眼细长诱惑,上挑的眼尾也尽显一股媚态,可见日后一定是个妖孽美男。 只可惜生得这副好皮囊,然这脾气却不怎么样,从阿清阿欢到此处以来,亦宸的嘴就没有停过,一直骂着与他作揖求饶的月白衣衫小男孩。 “你是不是眼瞎?横冲直撞的,你敢着去投胎是不是?” 月白衣衫的小男孩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会赔你这个水晶盏的。” 这声音这背影,不用回头相见便可知道,此孩正是阿清阿欢的小弟玄奕,只是他现在这般地与别人点头哈腰,瞧着一点气势都没有,可真是让阿清有些不大爽快,便一嗓喊去。 “玄奕,你干什么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奶气却又有震慑力的吼叫,诚然也让玄奕和亦宸均吓得身形一震,随后,玄奕回过头,见是阿清阿欢,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迈开小腿跑到她俩身边,一脸欲哭无泪地求救道: “阿清,阿欢,你们来得正好,你们有没有带什么尊贵的物件?先借与我,改日我还你们双倍。” 阿清白了一眼,轻飘飘来了一句。 “没带。” 简短的二字让玄奕哑口无言,却也让亦宸再次嚎啕大哭,还冲过来指着玄奕的鼻子,骂道: “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这对我很重要,这是我父王在我十几岁的时候送我的,你赔我水晶盏,你赔我水晶盏……” 玄奕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实在是没带什么好东西,他只是随妖王来贺寿的,好东西都在妖王那里,而他刚刚也只是因着无聊,才跑了出来。 瞧着这处宫殿好看,便才进来看看的,没想到恰巧与要出门的亦宸撞个正着,还不小心打碎了他的水晶盏。 本以为看到阿清阿欢能先借个什么物什来顶一顶,没想到阿清阿欢什么也没带,他当下真是走投无路了,低着头,也委屈巴巴地似要哭出来,可就是说不出来任何话语,来求得亦宸的原谅。 而玄奕一直不说话,亦宸也怏怏不悦,甚至极大声地哭闹并喊着赔他水晶盏,这搞得阿欢烦得很,甜甜的声音回吼了句。 “吵死了,你能不能把嘴闭上!” 亦宸先是愣了一下,有些吃惊,他鬼界大公子向来备受尊敬,从没有人敢对他疾言厉色,也养得他脾气十分暴躁。 如今,竟有两只修不成人身的小狗吼骂他,他顿时脾气上来,迈开小腿,大步跨到阿欢面前,对着阿欢吼道: “我就吵,我就吵,啊啊啊……” 孩子的喊声大多都是尖锐刺耳,亦宸自然也不例外,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也使得阿清与玄奕登时捂住耳朵,阿欢也微微后倾着身子,颇为无奈道: “你闭嘴!” 只可惜,这样一句带有怒气的警告,愣是被亦宸的尖叫声盖得严严实实,阿欢脾气本就暴躁,亦宸这般不听劝也让她忍无可忍。 烦躁之余,便对着亦宸的脸“啪”的一下,就甩了一个极响的耳光,耳光声即刻响彻满院,也让亦宸瞬间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玄奕也怔了怔,随即,满目惊慌地与阿欢说: “阿欢,他可是鬼界大公子啊!” 阿欢揉揉有些微微发疼的手,不屑道: “鬼界大公子能怎的?我还是帝君的女儿呢,他就是欠打,再说了,我已经好言相劝让他不要喊,是他自己刚刚情绪不稳定,不听话,我平时这样的时候,我娘就会狠狠地抽我,我当时就稳定了,你看看,我打完他之后,他是不是安静下来了?” 玄奕斜眼瞧了瞧亦宸,却见亦宸正满眼不解和惊恐地瞪着阿欢,而他此时虽说确实安静了,只是似乎和阿欢说的稳定不是一回事。 “这……阿欢,他好像傻了。” 闻听此话,阿欢打量了亦宸一番。 “额……可能没打对称。” 紧接着,不假思索地对着亦宸的另一侧脸庞,又是狠狠一个耳光,且还淡淡道: “行了,这下就可以了。” 果然,这第二记耳光让亦宸登时回过神来,他满腔怒火,可见阿欢打人,他也确实有些害怕,两只小手捂着脸,又气又委屈地说着。 “你是谁啊?你凭什么打我?” 想离忧和久久都是大人物,而她这些年因着去过的地方不少,应该也是威名远扬,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呢?阿欢有些怀疑地问了句。 “我是谁你都不知道?” 却见亦宸呆愣愣地摇摇头,阿欢瞬感内心有些受创。 “那离忧和久久你知道不?” 亦宸再次摇摇头,阿欢心中不免有些恼火。 “那天帝凌风你总该知道了吧?” 阿欢想着这傻孩子若再摇头,那她定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开开眼界,拳头都已经握紧了,却见亦宸重重地点点头。 “这个我知道。” 阿欢适才忍了这口气,一脸自豪地说道: “我就是天帝最宠爱的小侄女,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亦宸本就不是那种八卦的性子,他甚至不怎么爱与人接触,对于那些仙家,他也认识得不多,即便他面前的阿欢如此说,他也不晓得她究竟是谁,只能再次摇摇头。 彼时,阿欢似是要断气了一般,一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扶着阿清那毛绒绒的小胳膊,没好气地吐槽道: “这怕是个傻子吧!我真是要气死了。” 却被阿清挥手甩开她的胳膊,一脸嫌弃地看着阿欢。 “我看你怕是个傻子吧!说的都是什么狗屁东西,你就直接说你是帝君的女儿阿欢不就完了,拐弯抹角说一堆没有用的。” 末了,还白了她一眼,颇有威严地走到亦宸面前。 “我叫阿清,她叫阿欢,我们是离忧帝君的女儿,是上古神族天狗族的后人。” 彼时,亦宸才知晓她们是身份尊贵的神族后人,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阿清继续道: “你这水晶盏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哭成这样做什么?” 亦宸适才撇撇嘴,委屈地说着。 “这是我父王在我十几岁的时候送我的,那之后,我就很少见过我父王了,父王不再陪着我,我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这话说得阿欢还有些动容,抬手摸摸亦宸的小脑袋,感叹道: “这娃还挺可怜的,不过你不用怕,今天咱们也不打不相识,以后跟着我们混,我们罩着你。” 阿欢这仗义之言着实与刚刚的泼辣之态大相径庭,也让亦宸有些傻眼,怔怔地站在原地,那刻,他心里想着阿欢的模样有些熟悉,回想了半天方才想起,他曾经看过鬼界其他孩子,经常因为玩耍勾破了衣服,或是因为调皮捣蛋受些伤而被他们的母亲责骂。 然嘴上虽责骂不止,手里却还是会为他们缝补衣服,甚至还会为他们端上一碗亲手做的食物,边呵斥他们边看着他们吃下去。 彼时的亦宸十分羡慕,他觉得这样的关心对他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甚至于没有的,他自出生以来就没有母亲,沧溟以前对他很好,可他慢慢长大后,沧溟便不怎么理他了。 他孤单,思念父亲的时候,会绞尽脑汁地想他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沧溟不再喜欢他了,然思来想去,他也不晓得究竟是为何,他只好努力修炼,加倍懂事,可惜都换不来沧溟的一句夸奖甚至是看望。 久而久之,亦宸失望了,他与自己较劲,变得脾气特别暴躁,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就大发雷霆,那些鬼差鬼侍都是随他打骂,根本管不住他,甚至没有人愿意去管他。 如今,阿欢这两耳光倒让他觉得,终于有人能降住他了,那些话也让他感觉有人关心他了,他便登时对阿欢产生了不少好感。 而后来被阿清阿欢知晓他与她们成为朋友的原因时,阿清阿欢还曾吐槽过亦宸就是犯贱,亦宸也笑呵呵的没说什么,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那种被关心的感觉有多么好。 彼时,亦宸微微点点头,有些不自然地拉起阿欢毛绒绒的小爪子,自我介绍道: “我……我叫亦宸。” 没了刚刚那嚣张跋扈的气焰,玄奕也向他伸了伸手。 “我叫玄奕,是妖王的长子,今日随我父王还有妹妹来给鬼王祝寿的,我和阿清阿欢是多年好友了,以后你也是我们的朋友了,有我们陪你,你不会孤单了。” 朋友,不孤单,这些话深深地刺激了亦宸的心,他平日不说,然心里却一直向往这些,便也握住玄奕的手,轻声道: “好。” 这一场相识虽然开头不太好,可是结尾还不错,阿欢俯视着比她稍稍矮一些的亦宸,抖了抖小耳朵,显出一丝萌萌的笑容,继而,搂住亦宸的肩膀,一行人向屋里走去。 “你多大了?” “二百五十岁。” “哦,那和老玄一样大,两个二百五,我和阿清今年三百五十岁了。” “那我以后叫你们姐姐是吗?” “额……叫老大或是名字就行了,还有,刚刚那两巴掌你不要在意,我娘平时就是这么对我的,我也只是想让你安静下来才这么做的,你以后乖乖的,我不会打你了。” “那你娘打你,你不会生气吗?” “还行吧,毕竟我知道,我娘也是关心我嘛。” 阿欢的一顿胡邹让亦宸羡慕地点点头,更加断定这就是一种关心,而他也喜欢这种关心。 就是这样,阿清与阿欢交了她俩这漫漫仙途中,唯二的两个知己,经常一起喝个酒聊个天,倒个乱闯个祸的,轰轰烈烈地过了一百五十年。 直到她俩此时趁着久久睡着之际,本想偷跑出来找亦宸和玄奕诉诉苦去,结果到鬼界找了亦宸一圈也没找到,阿清阿欢便又去了妖界,而玄奕也不在,想来他俩是忙别的事去了。 还记得初到此地那年,说用百八十年逛完妖界,却不想这妖界的确不小,她俩这都五百岁了,还没把这妖界走全,很多地方都没去过,想着玄奕和亦宸不在,今日还得空得很,便决定继续看看这妖界盛景。 可走了很久,许是今天走的方向不在什么闹市地界,便越来越冷清,甚至不见几个妖界中人,阿清阿欢也并未在意,反正早来晚来都是来,先把这不热闹的地看了,以后不就不用来这种无聊的地方了嘛,打定这个主意,便一路走了下去。 浮世清欢四 走到最里处,却发现已然没有什么路了,只有一个靛蓝色的结界挡在眼前,上面还布着些许白色冰霜,阿欢着实挺好奇的,拍了拍那结界,还真是挺结实,便又伸头向里看了看,与此同时,道: “阿清,你能看见这里面有什么吗?” 因着那结界看似薄薄一层,可实际就像那冰块一样硬实,阿欢只能用头顶着那结界,头顶至鼻子贴于结界之上,也就导致那举动看起来就很搞笑,阿清忍俊不禁道: “看见了。” 说实话,这打眼看去,里面雾蒙蒙一片,还真是什么都看不清,只是闻听阿清说看见了,阿欢就挺疑惑,她心想着都是眼睛,怎么可能她就看不到,除非是她眼神不济,不如阿清的那双眼睛好。 然而她怎么可能承认她不如阿清,毕竟在她心里,她一贯认为自己是完美无缺的,所以,这双眼睛也定是无可挑剔的,便再次使劲顶着结界,向里仔细看去,可惜还是看不大清楚,有些烦躁道: “什么啊?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啊?” 阿清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噗,看见你那张变形的蠢脸了,哈哈哈哈哈……” 搞了半天,原来并非是她眼神不佳,只是阿清变着法地讽刺她罢了,阿欢登时转过头来,死盯着阿清,那脸色冷得就如这结界上的冰霜一般,说是她脸上覆了一层大冰块都不为过。 然即便如此,阿清也是毫不看脸色,非但没有停止不说,反而还变本加厉地继续嘲笑阿欢,甚至笑得阿清捂着肚子,就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阿欢满眼怒火,手握着小拳头,那肉乎乎的小拳头因着生气还抖动几下,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下去了,她指着阿清的鼻子,不甘示弱地回道: “你以为你好到哪去了?全身乌漆麻黑,你在煤堆里躺着,也绝对不会有人能看见你。” 阿清被这话噎地咽了一下口水,适才收了笑容,挥手打掉阿欢指着她的手指。 “诶!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要人身攻击行不行?你以为你就好到哪去了?全身焦黄,就连脸都是黄的,还自诩什么金灿灿的毛发,我呸,我看凡人总说的黄脸婆,说的就是你吧?” 这话惹得阿欢吹胡子瞪眼,阿清说她黄她就忍了,大不了她就当阿清眼拙,分不清金和黄的区别,可这焦黄阿欢是万万忍不了的,她明明有着一身光滑如锦缎的毛发,哪里是干枯毛躁的焦黄,便对着阿清的脸狂喊道: “你就是个大煤球,大煤球大煤球大煤球……” 狂喊之中,阿清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抬手抹了抹,也气急败坏地与阿欢对喊: “黄脸婆黄脸婆黄脸婆……” 这场骂战虽然没有过多的污言秽语,却愈加激烈,毕竟,阿清与阿欢着实在乎容貌这回事,便谁都不肯服软,也就导致她俩心中火气不断,最终分不出胜负又难消心头之恨,阿清阿欢头脑一热,便还是动了手,虽然事后她们并想不起来,究竟是她俩谁先动的手。 只知道因为她们的激烈打斗,竟把那结界给撞破了,那一瞬间,阿清和阿欢双双愣在原地,四下鸦雀无声,不时还有几缕小风吹过,倒增添了几分悲催的气氛,良久,阿欢抬手指着那大窟窿,颇为惊讶地先开了口。 “你把结界撞破了?” 这锅阿清可不想背,满面惊恐地瞪向阿欢,道: “什么?不是你撞破的吗?” 阿欢就知道她这姐姐向来都不称职,就到这种时刻,阿清都不想着她才是姐姐,应当将这锅背下来保护妹妹,更过分的是,她不主动背锅就算了,还想将这锅扣在阿欢头上。 可阿欢向来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阿清不想承认,她自然也不想承认,毕竟这又是个惹祸事,谁承认谁倒霉,便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行行行,别说了,我不想跟你在这儿瞎扯了,反正它是破了。” 话毕,阿清阿欢又是一阵沉默,望着眼前那大窟窿,呼呼地喘了半天的闷气,也不知道这事到底该怎么收尾,最终还是对视一眼,默契地扒在结界破口处向里看去。 然这一看不打紧,却差点让阿清阿欢背过气去,她们都想不到这里竟然是妖界的极寒冰狱,关押妖界罪犯的地方,阿清阿欢当时就傻眼了,正面面相觑之际,一道绿光“嗖”地向阿清阿欢飞冲而来。 出于本能,阿清阿欢闪身躲过,那绿光便径直向外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她俩自闪身躲开的瞬间,那是马上就后悔了,这绿光摆明不是为了攻击她俩,就是为了跑走,阿清奋力一跺脚,指着阿欢吼道: “哎呀!你傻啊,你闪开干什么?接住它扔回去啊。” 这话骂得阿欢莫名其妙,也没好气地说着。 “你要脸吗?你没闪开吗?你怎么不抓?你不也一样傻了吧唧地闪开了。” 阿欢说得的确没错,阿清一时间竟哑口无言,怔了半晌,方才吐出一句没什么气势的话。 “完了,闯祸了,闯大祸了,我们到底把谁放出来了?” 阿欢也无奈至极。 “我觉得谁出来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赶紧把他追回来,快点,你这个傻子。” 又投以阿清一个埋怨的眼神,便跟着绿光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阿清虽不满阿欢最后还叫了她句傻子,可这眼前还是把这罪犯抓回来要紧,只白了一眼,便也紧随其后飞走了。 而她俩前脚刚走,守卫的妖兵就赶了过来,哪想顿时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结界上那一个大窟窿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他懵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不敢再耽误,撒腿便跑去了长华殿,准备将此事禀告给妖王。 说来这妖界虽众妖繁多,可这管理还是不错的,一般是没有作死惹事的,尤其是当年俏儿被捕之后,妖王颇有气势的二话没说,直接将她扔进了这极寒冰狱里治罪。 也就让那下至平民小妖,上至世家子弟的大妖全都明白了,这妖王平日看着忠厚善良,可一到大事上还真是不讲情面,且那妖界规矩放在这也不是为了当摆设,是一定要遵守的,便都不敢造次,这妖界也一直都很祥和宁乐。 是以,此时此刻的长华殿内,妖王也没什么烦心政事,便惬意地躺在榻上,嘴里还哼着想来是在凡间听过的小戏曲,闻听有人推门进来,他也没有睁眼,反倒悠闲地问了句。 “何事?” 那妖兵也看得出妖王此时心情不错,虽说他不想破坏妖王的好心情,可这事都已经发生了,他也没法改变,便硬着头皮回道: “主上,极寒冰狱的结……结界破了。” 闻听此话,妖王嘴里的小曲戛然而止,还腾地从床上弹起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怒问: “什么?何人所为?” 妖兵为难地嗫嚅着。 “是……是……” 这妖兵说话吞吞吐吐,让妖王极为不悦,一拍桌子,再次吼道: “快点说,否则,本王把你们全都关进极寒冰狱,治你们看管不利之罪。” 但看妖王发了大火,那妖兵也不敢再磨蹭了,忙将他看到的事说了出来。 “回主上,具体属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在上一班守卫和我们换班之时发生的,我们几个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大小姐和二小姐在争吵些什么,走近时方才听到,她们说要把他追回来这句话,这之后,她们就神色匆匆地飞走了,我们觉得不大对,便过去查看一番,结果就发现那结界破……破了。” 妖王瞪着眼睛,问道: “把谁追回来?跑的到底是谁?” “就是当年要弑杀阴山女君的俏儿。” 妖王心下咯噔一声,登时瘫坐在身后的榻上,他本以为跑的不过是哪个刚犯了事的小妖,却不想,竟是这个大罪之妖。 想当年,这俏儿就差点弑杀了阴山女君,也无疑是给妖族和天狗族增添了道梁子,若不是他深明大义,将俏儿关押极寒冰狱,恐怕依天狗族的实力,他们妖族早就已经完蛋了。 而虽说天狗族已经惨灭多年,可剩下的离忧与久久,都是实力不容小觑的帝君女君,加之他二人和天帝凌风关系匪浅,若是被他们知晓这俏儿跑了,他们再以为是妖族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故意挑衅,那恐怕不用离忧与久久说明,凌风都会主动出兵讨伐妖族。 几百年前,这六合四海一时动荡不安,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可不敢再发生祸端,况且,玄奕又与阿清阿欢交好,这若是开了战,让昔日好友在战场上短兵相接,那怕不是要让他儿子伤心死了。 正想着不能让玄奕痛苦之际,蓦地,妖王脑子忽闪过两个名字,也让他顿时懵了懵,片刻,抬头试探道: “等等,你……你方才说,这结界是谁打破的?” 妖兵怔了怔,他心道这妖王的真身是只兔子,耳朵挺灵敏的,怎的还又问了一遍,想来那大概不是没听清,只是不敢相信罢了,那妖兵只好再次说道: “是……是大小姐和二小姐。” 闻听确实是这二位把结界撞破的,妖王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仁也疼得很,甚至于有些失神地嘟囔着。 “完了,完了,这惹祸的主是别人也就罢了,偏是……” 顿了顿,懊恼道: “哎呀!这让本王怎么敢去告状啊?” 那妖兵也怕,可本着自己的职责,还是壮着胆子,提醒道: “主上,还请听属下说一句,毕竟这极寒冰狱里关的是大罪之妖,且旁的妖物被关个几千年,就算不死也会修为尽失,可这俏儿竟然还能跑出去,就足以见得她当年修为就不低,属下觉得,倘若再耽误下去,怕是会出些不得了的大事,主上还是尽快派人去吧。” 这妖兵也是聪明,他怕离忧和久久护孩子不承认,又因着此事事关两族恩怨,不去又不行,他想着谁去不是去,反正去了也就是为了挨骂,便出主意让妖王派别人去。 然妖王也不是傻子,若真的派别人去,那岂不是在告诉离忧和久久,他们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他妖王亲自去找他们,那不就代表他完全不把离忧与久久放在眼里嘛,瞪了一眼这妖兵,呵斥道: “简直胡闹!你不是不知道,这大小姐二小姐的爹娘是帝君和女君,这六合四海唯此两个,可以与天帝陛下平起平坐的帝君和女君,身份相当尊贵,怎么能派人去?就算去都得本王亲自去,哪怕行三跪九叩之礼,也是本王该做的。” 话毕,整理着因刚刚躺在榻上而发皱的衣衫,叮嘱道: “你们先去追捕俏儿,最好在她还没惹事前就把她抓回来。” 末了,又添了句不大有气势的自言自语。 “我先去同帝君与女君说说,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们女儿闯的祸,没道理让咱们妖界又吃哑巴亏又得出力的。” 呼了一口气,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迈着沉重的脚步,亲自去桃花源找离忧与久久了。 话说当时,阿清阿欢吵架的嗓门着实不小,久久的耳朵又尖,被吵得愣是睡不着了,便从屋里出来,想问问她俩在吵什么,顺带再检查下阿清和阿欢练得怎么样了。 可出门却发现外面空空如也,连根狗毛也没有,凭久久对她那俩闺女的了解,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是偷着跑出去玩了,这也诚然让久久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同时喊道: “离忧!” 只听得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片刻,离忧的声音自久久身后响起。 “怎么了?” 问得这么淡定自若,这无疑让久久更是怒上加怒,但见她登时就秀眉紧蹙,那双美目也如要喷火一般,回头瞪向离忧。 “还怎么了?你闺女呢?” 离忧刚一出来就被劈头盖脸地吼问着,瞬间一脸委屈,道: “我……我不知道啊。” 久久重重地喘了口气。 “这两个小天狗崽子,我让她们练功,她们就偷着跑了,等她们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离忧不禁有些汗颜,自从这俩小天狗崽子出生后,那是没一天让久久有安生日子,他们家恨不得每天都鸡飞狗跳的,而他每每都得充当着和事佬的形象,先替阿清阿欢挨顿骂,再替阿清阿欢哄着久久,诚然这次也不例外,离忧满脸笑意地扶着久久坐在树下,便开始以美食诱惑之。 “好,你别生气,等她们回来我管她们,保准让她们服服帖帖地向你认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全都是你爱吃的,咱们就先吃饭吧。” 话毕,离忧将那些菜一一端到树下的矮桌上,而这招也的确比较奏效,一桌的美食香气扑鼻,久久果真是被吸引了,也不大能想起来刚刚还在生气的事了,拿起筷子正准备要吃之时,却见妖王走来,恭敬地向他二人俯身行礼。 “小王参见帝君,女君。” 二人闻声看去,久久有些不明所以,离忧也怔了一怔,随即一声爽朗潇洒的笑语,问道: “呦,我这桃花源今日刮的是什么风?竟把妖王给刮来了?” 早就听闻离忧是个风趣幽默,平易近人的帝君,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看着也很讲道理的样子,妖王适才将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帝君,是这样的,小王是有事相告,不想帝君与女君正在用膳,小王可等帝君与女君用完膳后再禀告。” 离忧客套道: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妖王赶忙摆摆手,这来告状都已经是鼓足勇气了,他怎么敢再去蹭这桃花源的饭菜,忙推辞道: “小王惶恐,怎敢和帝君女君一同用膳?小王在旁等待就好。” 离忧向来没什架子,且也不差这一口吃的,便再次邀请道: “妖王不必客气,一起吃吧,不然我们吃着,你干站着多难受啊,你不自在我们也不自在。” 架不住离忧的盛情邀请,妖王便也不再推脱,只好坐下一起用膳,吃饭间,离忧也闲问了句。 “妖王为何事而来?很重要吗?” 这一问让妖王顿时尴尬起来,想到他刚刚到桃花源时,恰巧看到了离忧被久久责骂的事,话说这身为六合四海最厉害的帝君,却被久久一顿劈头盖脸地吼骂,连声都不敢出,就知道久久的脾气有多大,地位有多高了,这要是现在说出来,万一惹得久久生气,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便打混道: “这……还是等用完膳再说吧,小王怕影响了女君的食欲。” 离忧也不傻,这话虽不大明确,却也能听得出来,妖王要说的应该是件不太能让人开心的事,既然如此,那就还是先别说了,毕竟若真惹得久久生气,那这一桌饭菜也就不用吃了。 想想不吃也可惜了,他可是做了很久呢,便也闭了嘴巴不再说话了,闷闷无声直到结束这次用膳,离忧将东西收拾干净,便与久久边喝茶边听妖王说: “其实……其实小王来,是来告知帝君与女君,妖界极寒冰狱的结界破了。” 离忧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有说话,继续喝着青瓷茶盏里的热茶,久久也同样觉得好笑,清透的声音笑了一声,问道: “你妖界的结界破了,你跑到这儿和我们说有什么用?”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被问出来了,也意味着妖王再不想说也得说了,他踌躇良久,憋得脑门上渗出不少汗水,最后还是咬咬牙,为难又结巴道: “回禀女君,这个结界就是……就是大小姐和……和二小姐打破的。” 一直未说话的离忧被这话惊得瞪大了眼睛,又被杯中的茶呛了几口,咳了又咳,忙问道: “此话当真?” 妖王一脸认真。 “千真万确,帝君,就算给小王几个胆子,小王也不敢随意污蔑大小姐和二小姐啊,当时,有妖兵看到大小姐与二小姐去了极寒冰狱处,不知怎的发生了争吵,没一会儿的工夫结界便破了,关押在里面的重犯也逃跑了,正是当年想弑杀浮梦女君和紫宁女君的俏儿。” 离忧小心翼翼地瞄了瞄久久,久久虽未说话,脸色却阴沉得厉害,那一只握着茶杯的手也紧了又紧,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若是久久再捏下去,这杯子定然会粉身碎骨,化为飞烟,他忙拽出久久手里的茶杯,嘴里打发着妖王。 “妖王放心,我们定会负责将此重犯寻回,交予妖王。” 那妖王也是看到了久久阴沉的脸色,猜想着她应该是要发怒了,然妖王倒也能理解,虽说当年俏儿最终没有得手,却也打伤了浮梦与紫宁,这也算半个杀母之仇,本来已将俏儿重罚,算是报仇雪恨了,却又被她的亲生女儿将仇人放了出来,那她肯定是要生气的。 不过既然离忧也说了会解决此事,那怎么解决妖王就不管了,反正他尽到自己的本分前来通知了,那想不想再次报仇就是离忧与久久的事了,眼下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上策,便匆匆拜别道: “那多谢帝君了,小王就告退了。” 妖王头也不回地快步出了桃花源,身影彻底消失后,离忧也一展讨好的笑容,柔声细语地说道: “小宝贝,你咋了?诶呦!看这小脸板的,真叫人心疼,要不我去给你做盘桃花糕,清甜可口,保准你吃完还想再吃,怎么样?” 久久瞪向离忧,与此同时,还露出一丝冷笑。 “呵,做吧,顺便把你那两个闺女也拔了毛,做成一锅狗肉汤吧,也省得她们再去惹祸了。” 是时,离忧只觉得全身发冷,他晓得久久这次是生大气了,正想着用什么措辞来接这话时,久久怒拍桌子,离忧顿时吓得抖了一抖,紧接着,劈头盖脸地骂声迎面而来。 “我让她俩练功,她俩就出去惹事,还不都怪你天天纵容她们,现在给我捅这么大的篓子。” 离忧赶紧给久久倒茶,赔笑道: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等她们回来我就收拾她们,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久久没再说什么,只怒瞪着眼前的离忧,准备等阿清阿欢回来时,好好教教她们,这不知天高地厚究竟是怎么个写法。 浮世清欢五 阿清阿欢随着那绿光追出来后,可想而知,这事定然是没有什么结果的,毕竟她们追得晚了些,那光消失得无影无踪,着实是不晓得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毫无头绪也毫无办法,阿清阿欢只得先回了阴山,蹲在山头上,望着这诗意的天青色,吹着这和煦的小微风,想着久久知道真相后她俩悲惨的模样,阿欢就有些抓狂。 “怎么办啊?我连家都不敢回了。” 阿清拿着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有气无力道: “我就敢啊?早知道就不出来了,也不知道咱老娘知晓此事了没?要是知道的话,我的天啊!又得是一顿毒打。” 可在这儿呆着终究也不是办法,就算不回去,离忧和久久也会出来找,到时再被扣上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那估计打得更狠,于是,阿欢心一横,便决定回家。 “回去吧,反正你不说我不说,咱娘应该是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她当时也不在现场,咱俩就说那结界本来就有点裂了,轻轻一碰就漏了,再撒个娇估计也就没事了。” 阿清白了一眼,深感无奈。 “你觉得她会信吗?” 说实话,阿欢心里明镜的知道久久肯定是不会信,但是她又不大想有家不能回,也为了给阿清心里打气,阿欢小脖一扬,颇有气势道: “爱信不信!不就一个破结界嘛,大不了我亲自给妖王那老头子补上不就完了,我都这么低声下气的了,咱娘还想怎样?我就不信她能打死我是怎的,走,回家,就算真挨打我也罩着你。” 说罢,阿欢迈开步子向桃花源走去,阿清怔了怔,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阿欢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想着阿欢还真是长大了,知道孝顺她这个姐姐了,心中不免还有些小感动,这脚也就不由自主地动起来,跟着阿欢回去了。 然说是回去,可阿欢这心中也实在是不情愿,毕竟她先前那些振振有词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其实她的内心是恐慌万状的,只是又不得不回去,便一路走走停停,不时说饿了没力气,不时说脚疼走不动了,以此来拖延时间。 这磨磨蹭蹭回到桃花源时,已经入夜了,离忧和久久的屋里一片漆黑,没有点灯,想来是已经睡了,阿清阿欢心中一阵窃喜,交换了个眼神,凭借双生子间的心灵感应,她们便一起蹑手蹑脚地向阿清房里走去。 轻轻将门推开,悄声迈步进去,又将房门轻轻关上,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阿清才推了推阿欢,小声说道: “进去商量。” 阿欢微微颔首,且刚准备迈步向内室走去时,这屋里的灯就全部亮了起来,明晃晃一片有如白昼一般,照得阿清阿欢本能地抬手挡了挡眼睛,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久久清透却极其发冷的嗓音。 “站住。” 阿清阿欢的心登时就提了起来,原本进阿清的房间,就是因着这儿离久久的屋子远些,小声开门就可以不被听见,却忽略了她俩这样的小把戏用过太多次了,久久又太了解她们,也就有了等在这里抓她们现行的这一幕。 看来那句姜还是老的辣果真是没错的,内心深感绝望之余,便麻利地对着久久站得板板正正,等待着接下来的腥风血雨,久久也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道: “说说吧,你俩干什么去了?” 阿欢没敢说话,阿清心虚地回应。 “没……没干什么去。” 本想给她们主动承认错误的机会,想着若是她俩老老实实地认错,那久久肯定会从轻发落,谁知道她俩不珍惜,那久久也没心情同她俩周旋了,直接拆穿道: “没干什么?那极寒冰狱的结界是怎么破的?” 问都问出来了,想来妖王肯定是来告状了,而她们又回来得这么晚,且刚刚还刻意撒谎了,那久久这心里肯定憋着不少火气,阿清阿欢的心脏狂跳不止,先前的仗义之言与内心的感动也全然消失不见了,情急之下,阿清阿欢马上互指对方,推卸责任。 “是她撞的!” 久久一拍桌子。 “还抵赖!” 阿清阿欢又默契地都指向离忧。 “是我爹让的。” 离忧先是一愣,随即惊慌道: “别……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让的?” 紧接着,对着久久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 “你别听她们胡说,我怎么可能让她们做这种事呢?” 又回过头,对着阿清阿欢假装一脸严肃。 “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此时,阿清阿欢心中只道离忧不诚实也不讲义气,为着久久不与他发火,就出卖他自己的灵魂,将他两个可爱的宝贝女儿推入久久的魔爪之中。 阿欢的小鼻子吸了吸,心下琢磨着,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各扫门前雪吧,他们三个“友谊的桥梁”也就至此中断吧,便将离忧彻底出卖,道: “是爹说你在屋里睡觉,让我俩上一边玩去,我们才去妖界玩的。” 离忧赶忙解释着。 “不是,我的意思是让你俩别吵了,谁知道你俩能出去惹这么大的祸?现在还赖我。” 阿欢继续道: “可这事就是赖你,你不让我俩出去,我们也不会去妖界,不去妖界就不会打破结界,所以,这不还是赖你吗?” 离忧有些抓狂,早就说亲情什么的都是不可靠的,昨天还在他怀里亲热地叫爹,今天就跟他分道扬镳了,他也是看明白了,为了不挨打,阿清阿欢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护这两个小天狗崽子了,孩子气般地与阿欢吵了起来。 “赖我?你好意思吗?不是你俩在那吵吵吵的,我能让你俩上一边玩去吗?我这还不是为了让你娘能睡个安稳觉。” 阿欢嗤之以鼻。 “呵,那你该赖阿清,是她先抨击我的长相的。” 本来还在看戏的阿清,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场嘴仗之中,那她也不蠢,这锅要是背下来,她屁股铁定会肿得跟山一样高,便也情绪激昂地反驳道: “你放屁!是你先打我脸的。” 阿欢没好气地喊着。 “是你先不练功想连累我的!” 从刚才起,阿清这心中就略有不满,毕竟回家前,阿欢曾说过一定会罩着她的,可刚刚久久一生气,阿欢就忘记了承诺,还将打破结界之事推到她的身上,现如今,还变本加厉地赖她,这就让阿清心中深感崩溃,她就知道,她们之间向来都是虚假的姐妹情谊,便也气急了,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 “是咱娘先逼我练功的!” 是时,屋内一片安静,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几个人的呼吸声,然阿清说完这话也就彻底清醒了,早就说头脑发热时不该说话,有句话叫祸从口出,看来这道理可真不是假的,尴尬地笑了两声,末了,还不忘把锅再次推还给离忧。 “行了,我也算明白了,爹你的意思就是,这事都赖我娘是吧?” 离忧慌里慌张地回怼道: “你胡说,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他们之间各有说辞,相互推脱,吵得久久脑仁都疼,越想越生气,那只白嫩的小手“啪”地拍在桌子上,呵斥着。 “还吵!” 阿清阿欢同离忧一个激灵,适才乖乖地住了口,却还在用眼神激烈交战着,而久久这气性诚然也是不小,她心道若是不给这两只小天狗崽子一个教训,想必她们日后都敢把天捅破,拿过桌上的鸡毛掸子,严厉道: “我让你俩练功,你俩跑了不说,还出去惹事,今天我非好好收拾你们不可。” 阿清阿欢也不傻,这鸡毛掸子可比藤条要痛得多,见这情况不妙,便一起转身向外跑去,却不想被久久用仙术捆住,登时就将她们拽了回来,拼命挣扎几下也没挣开,与此同时,阿欢仿佛脑子抽了一般,喊道: “你不能打我!我难道不是你亲生的吗?” 阿清顿感心塞至极,都说有弟弟或妹妹就是麻烦,而她这妹妹,不光麻烦还缺心眼,总说着一些不招调的话来平添久久的愤怒,也让她陪着她这个麻烦的傻妹妹,挨了一顿自她出生以来最疼,时间最长的毒打。 挨打后的阿清阿欢跪在桃花树下矮桌旁,也不是她俩不想坐,只是这屁股肿得太大,且又火辣辣的疼,实在是坐不下,只能跪在垫子上揉着屁股,而离忧也带着满脸的嘲笑,走了过来。 “你们俩啊,真是让你娘没一刻安生。” 阿清撇撇嘴。 “我娘下手老狠了,再说那话是阿欢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打她就好了,打我干啥。” 阿欢白了阿清一眼。 “我哪知道娘会更生气?我本来……” 顿了顿,一副不说也罢的委屈模样,挥挥手道: “诶!算了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又抬头问向离忧。 “爹,我俩今天放出来的到底是谁啊?” 离忧自行倒了杯清水,喝了一口。 “是一条叫俏儿的青蛇,当年因她要吸取你们姥姥奶奶的修为,被你们师公抓住,送回了妖界治罪,现在可好,经你俩这么一闹,也不知她逃到哪里去了,她向来心术不正,你们务必要把她快点抓回来,以免惹出什么事端。” 阿清发懵地望着离忧。 “爹,你在开玩笑吗?” 离忧轻笑一声。 “你觉得呢?你们惹出来的事,当然你们自己负责了。” 这话怼得阿清真是没有还嘴的余地,谁让这是事实呢,而她诚然就讨厌这种事实,无奈地垂下头叹了口气,半晌,又抬起头问了句。 “那你会出手帮我们吗?” 离忧想了想,继而,那痞气无赖的模样再次展现出来。 “基本不会,这跟我又没有关系,也不是我放的。” 阿清阿欢的心中顿时有如万马奔腾踩过一般,深感扎心得很,若是此时她俩身上有什么涉及内里的伤势,那想来一口老血喷涌而出也不是不可能的,再次叹了口气,阿清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那如果今天这事是我娘做的,你帮不帮?” 离忧白了她一眼。 “这根本就不可能!” 阿清再次道: “我说的是如果。” 离忧斩钉截铁地回答着。 “没有如果,今天妖王要说是你娘做的,那纯粹就是诬陷,我不打他就不错了,谁会相信他,你脑子没病吧,这种幼稚的问题也要问。” 阿清内心再感受创,却无言以对,可一旁的阿欢再也忍不住了,那是一蹦足有三尺高,不满道: “爹,你太偏心了吧!凭什么到我们这就肯定是我们惹祸,到我娘那就是她肯定是被诬陷的,还有我和阿清才五百岁,五百岁啊,我们还是个孩子,你要我们去抓这什么俏儿,这怎么抓啊?” 离忧潇洒一笑,带着几分痞气。 “不好意思,这是你俩惹出来的事,该怎么抓也应该是你俩自己想。” 阿欢吞了一口口水,目瞪口呆又不可置信地凝视着离忧,离忧从容地喝了一口杯中清水,继续道: “所谓逆境才能成长,锻炼一下,也许你娘就不用那么愁你俩的修为武功了。” 阿清阿欢开始撒泼打滚,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吼叫。 “天理何在啊!你们就任由你们那可爱漂亮的女儿,惨死于蛇妖手里吗?我不管,反正我不去,我不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离忧向来喜欢看别人出糗,即便是他女儿,他也同样好笑地看着她俩,良久,才提醒道: “能不能死在蛇妖手里我不知道,不过你俩再这样,我想你俩可能会先被你娘打死。” 这话确实有道理,想那蛇妖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一个只会吐芯子,身子软趴趴的无毛小兽,长得丑不说,连气势都没有,而久久可不一样,她发起火来那才叫真正的可怕,下手又重又不听解释,就从现在这屁股肿得老高就能看得出来。 是时,阿清阿欢登时起身跪好,欲哭无泪地看着离忧,那一双水汪汪的狗眼也着实让人心生怜爱,无言相看半晌,离忧这心也就稍稍软了下来,松口道: “放心吧,必要时我和你娘会帮忙的。” 丢下这句承诺,便起身回屋了。 浮世清欢六 翌日,阿清阿欢便开始去找寻俏儿的踪迹,然这茫茫人海,她们又怎么晓得这俏儿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好在这事玄奕和亦宸也知晓了,本着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玄奕和亦宸自然也都帮忙寻找。 只是虽说有他二人相助,但想在这六合四海之中去寻一个俏儿,那就等同于大海捞针,实非易事,阿清阿欢也只能漫山遍野,外加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可闲逛了几日,却还是毫无头绪,也不见玄奕和亦宸前来回话,搞得阿清和阿欢每天都很沮丧,提不起精神来。 好在这众多烦心事中,还是有那么一件喜事的,那便是婉月的生辰到了,凌风设宴邀请众位仙家为婉月庆生,离忧与久久自然也得去九重天赴宴。 虽说阿清阿欢身负找寻俏儿的重任,但她俩毕竟生活在和平年代,看着平时不少挨打挨骂,终究还是快乐更多,对于内心险恶这些词,她们还是个孩子,也着实不是很理解。 她们觉得只不过一个小蛇妖而已,量她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能找就找,找不到也就算了,而她俩也并非不找,只是想放松放松再去找,但又怕久久不同意她们去凑热闹,便决定背着离忧和久久去到天界,届时,即便久久看见她们也来到天宫,想必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有句话说得还是不错的,家丑不可外扬,她们这上都上来了,为了面子,久久也不可能把她们再踢下去,打定这个主意,便特意起了个大早,颠颠儿地去到了天界。 站在天门处,想等着离忧与久久到达后,给他俩一个大大的笑脸和拥抱,那久久这火气也定然就发不出来了,只可惜久久向来不喜欢等待,这种宴会也经常都是掐着时间出席,阿清阿欢等得无聊又无事可做,只能打量着众位来贺寿的仙家。 是时,阿清才发现,这来的仙家里可不止那些老一辈的神仙,还多了不少她没见过的仙子,均都是光鲜靓丽的扮相,离老远就能闻到那香气扑鼻的脂粉味,阿清是不大喜欢这样媚俗的装扮,便与阿欢闲聊道: “你瞧瞧,这些仙家里有好多以前都没见过的女仙,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恨不得自己才是今天宴会的主角,这不是要抢月姨的风头嘛。” 阿欢明了地笑笑。 “这太正常了,今天这场盛宴来的都是各路神仙,青年才俊保准是少不了的,打扮得好点,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婚事着想。” 阿清向来对□□是不大上心的,她儿时对这个世界最好奇的时候,便经常缠着凌风说故事与她和阿欢听,只是凌风可不是那种八卦之人,他平生经历过最大的事情,也莫非是他们先前所发生之事,便只好将离忧与久久的往事说与她们听。 彼时的阿清虽听得开心,然心里却对爱情这档子事望而却步,也并不大期待,她总觉得这事太过于伤神伤心,不如每天吃喝玩乐,肆意人生得好,是以,对于那些女仙这般恨嫁,她实在不能理解也有些不屑,便随口吐槽道: “这好好的一场生辰宴,眼看就要变成相亲宴了,还真是可惜了。” 阿欢与阿清的想法差不多,她也是棵开不了花的老铁树,对于她来说,有吃有喝的日子就足够了,爱情这东西还是不沾染为好,但却也不似阿清那般惋惜,毕竟无论是生辰宴还是相亲宴,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只要能找乐子,什么宴都一样,阿欢也回应着。 “你管它什么宴会,只要这宴会有热闹可看不就行了,你看这宾客如云,保不准一会儿就会有个佳人不小心撞到才子,才子伸手接住她,而引发的一段浪漫爱情故事呢,就像我们在司命那里借的话本子上写的那样。” 阿清不以为然道: “你可拉倒吧!那也得长得好看才行,你看看这些仙子,跟咱老娘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许是从小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个绝色,那这眼光必定只会越来越高,况且,自当年那事之后,这六合四海也的确再也未曾出过像久久这般的绝色美人了,就似婉月那般的都十分少见,然也不是说不美,只是美得一般罢了,大概也是因着一代不如一代了。 可阿欢不那么想,她承认久久的确美,甚至超出这些女仙不知道多少倍,只是这美丽的外表下,也得有一副好脾气相称着,久久那个脾气阿欢实在不敢恭维,说来她就是个暴躁性子,她一直觉得这都是遗传久久的,对此她还颇为不满来着,是以,便白了阿清一眼,回怼道: “你光看她的脸了?你想想她打你的时候好不好看?” 此话一出,阿清是哑口无言,傻愣愣地看了阿欢良久,才向事实低了头。 “好吧,娘还是太恐怖了,不知道爹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背后有人道: “我看你俩是皮痒痒了吧?” 此时此刻,阿清阿欢瞬感背脊发冷,那双小狗腿都有些瑟瑟发抖了,谁让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她们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正是久久的声音,毕竟这样清透的嗓音,显然除了久久是不会再有别人了。 方才,久久与离忧刚踏上这九重天之时,因着阿清阿欢实在太出众了,个子小小的,一身柔光水滑的毛发,且似人一般双脚站立在这天门处,在这一众锦衣华服的仙家中十分亮眼,所以,久久一眼便看见了阿清阿欢。 本以为这两个小天狗崽子一早就不见身影,应该是去寻俏儿了,没呈想竟是先斩后奏,跑来这天界不干正事了,可来都来了,久久也不好当众发脾气让阿清阿欢丢了面子,便想着带她们一起进去。 却不想,阿清阿欢这嘴里向来就说不出什么好话,久久听得又真切,自然是不大开心的,吐了一句带有威胁意味的话语,示意她俩闭嘴,哪知阿清阿欢回头瞬间,看见久久那副阴沉的面色,顿时就像风一般,“嗖”地就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道: “啊……杀狗了……杀狗了……” 喊声引得周围众位仙家,向久久这边投来了八卦的目光,并指指点点猜测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甚至还有些笑声传到了久久的耳朵里,久久向来好面子,这样丢人的事自然也让她火冒三丈,离忧倒会看脸色,忙拦住想要追过去的久久,笑脸相迎道: “别生气,我这就去把她们抓回来。” 话毕,迈开步子随着阿清阿欢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阿清阿欢穿梭在众仙家之中,边跑边喊边回头看,却不想,因着她俩只顾身后不顾眼前,倒霉催地就撞在了一个仙子的腿上,而刚刚阿欢幻想的浪漫爱情故事,也至此一语成缄了,只是与她说的稍稍还是有些出入。 “啊!” “啊!” 两声高喊同时传出之时,阿清阿欢的身子顿时向后仰去,好在离忧腿长跑得也快,伸手便将她们稳稳地扶在怀里,她俩才没至于摔了个跟头,只是那被撞的仙子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她自己一个趔趄没站稳不说,还连带她的侍女珠儿,也一起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与石地碰撞带来的痛感也使得那仙子万分不悦,还娇滴滴地喊了句。 “这谁啊?没长眼睛吗?” 想着毕竟是阿清阿欢撞了人家,离忧虽吝啬动手扶起那仙子,却也不吝啬一句道歉,拉着阿清阿欢向那位仙子道: “你没事吧?都怪她们太淘气冲撞了仙子,真是不好意思了,还望仙子不要动怒。” 那女仙一腔怒火,不说别的,就说眼前这男子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都不晓得该伸手扶一下她这样的弱女子,可见是半分修养都没有,扑扑衣裙上的褶皱,本想冲着离忧发火,但在抬头看清离忧的脸后,她就愣在了原地,直到珠儿轻推了推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柔声道: “啊……没关系的,小仙没什么大碍,只是不知您是哪位仙家,还请告知小仙。” 阿清揉揉被撞的鼻子,插了句话。 “这你都不知道?我爹就是天狗族的离忧帝君啊!” 那女仙方才屈膝行礼。 “原来是离忧帝君啊,是小仙眼拙了,小仙是狐族公主苏柔,今日能够得见帝君,实乃小仙三生有幸。” 离忧回以一个客气疏离的笑容。 “公主不必多礼,方才之事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苏柔细声细气道: “帝君言重了,小仙怎会怪罪二位公主,想来二位公主也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小仙这腿着实跌得有些痛,大概是扭到了,若帝君不嫌弃,不若让小仙跟随帝君一起前去赴宴,小仙还可替帝君斟酒添菜,如何?” 苏柔的声音温柔得太过刻意,目的也太过于明显,离忧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他年轻时就不是脑子愚笨之人,如今加上岁月的沉淀,他的心智只会更为成熟,那些细微末节也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 比如离忧早就看见苏柔在整理裙摆时,还是疾言遽色,而自见到他的脸之后,那股怒气就全然消失不见了,面上倒增添了些因动情才会出现的红晕,之后的刻意举动也让离忧晓得,这苏柔应该是看上了他。 离忧不大喜欢这种不知分寸的女子,这六合四海都知道他有妻子有孩子,苏柔定然也知道,既知道还倒贴得这般明显,那离忧就不大愿意了,眼里冷若冰霜,嘴里也不客气道: “公主的好意本帝君心领了,只是本帝君不大擅长照顾人,倘若公主只是扭伤了脚,依本帝君多年习武的经验,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一点点蹭到大殿也是可以走到的,我师兄仁厚,也不会怪罪公主来迟的,刚刚的道歉还请公主收下,本帝君的夫人还在天门处等着,本帝君就先失陪了。” 不给苏柔回话的机会,离忧便拉着阿清阿欢的小毛手,转身离开了,将她们抓回到久久的身边,故作严肃道: “还不快向你娘赔罪。” 阿清阿欢耷拉着耳朵,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娘,我们错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离忧也劝和着。 “好了,久久,她们都向你赔罪了,这大庭广众的,你就别打她们了,再说这宴会都快开始了,还是先进去吧,别让师兄等急了。” 久久想着离忧的话说得不假,这么隆重的场合自然少不了各处的仙者,还是不要让人看笑话为好,又见阿清阿欢态度还不错,便也放了她们一马,跟着离忧向大殿走去了。 大殿之中,凌风与婉月早已坐于上座,等待着离忧与久久他们的到来,不时还会与前来贺寿的仙者闲话几句,还是阿清阿欢扑到他二人怀中,甜甜地叫了句。 “师伯,月姨。” 这才让凌风低头看向怀中的阿清阿欢,温柔一笑,宠溺道: “怎么才来?你们月姨方才还念着你们呢。” 阿清拿过桌上的一只柑橘剥着皮,无奈地说着。 “还不是因为我娘总发脾气。” 是时,离忧与久久也坐到凌风身边的宴桌旁,久久瞪着那双美目,严厉道: “你还说,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俩扔回桃花源去?” 阿清阿欢适才撇撇嘴,坐到婉月怀里撒娇,也不再惹久久了,凌风也好笑问向离忧。 “这阿清阿欢又怎么惹到小久了?” 离忧拿起酒杯,轻声笑道: “她俩背后说久久坏话,被久久抓个正着。” 凌风扑哧一笑。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离忧也道: “她们娘三每天不都这样,我都习惯了,来,师兄,咱们喝着,不用管那两个小崽子。” 凌风无奈一笑,这样的日常他太熟悉了,自阿清阿欢出生以来,她们不是每天要挨打就是正在挨打,从来都没有让久久消停的时候,可偏偏却从来没有与久久分过心,想来阿清阿欢心里也都知晓,久久是有多爱她们的,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与离忧闲话饮酒了。 宴席之上,八音迭奏,余音绕梁,天界舞姬也配着丝竹之声翩然起舞,众位仙家也喝酒聊天,久久自然也不例外,悠然自得地品着美酒,欣赏着凌风为婉月精心准备的盛宴,却总觉得有些目光在盯着她这个方向看。 一开始久久没大当回事,只是后来持续很久,这种感觉也没消失,她便顺着目光看去,却发现一位长得还不错的女仙,一直在凝视着离忧,眼神里还有着诸多爱慕的神情,久久心里不大舒服,便悄声问向离忧。 “对面的那个女仙怎么总是看你啊?” 离忧不经意地侧头扫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闲聊道: “她是狐族公主,刚才你闺女把人家撞到了,我替你闺女道歉来着。” 久久略有些吃味的语气再次质问着。 “那她为什么一直看着你啊?” 这话让离忧心中一喜,附在久久耳边,低沉磁性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道: “怎么?吃醋了?这么在乎我?” 久久早就觉得离忧的嗓音低沉得迷人,不经意地说一句话都会让耳朵十分享受,更别说是这种刻意为之了,饶是他们同床共枕多年,久久还是会怦然心动,那白嫩的小手轻轻推开离忧,娇羞道: “滚,谁吃你的醋,想得美。” 离忧没再说什么,反倒一展那潇洒的笑颜,赖皮赖脸地凑上去将久久揽在怀里,在久久素白的脸上轻轻一吻,又斜视一眼苏柔的方向,其实,离忧诚然是刻意这样做的,他本以为先前说的话已经够难听了,苏柔也可以会意他的拒绝,没呈想,这话终究还是轻了些,苏柔还是这般得不自重。 他原是不大想理会的,却觉得这狐族公主有点麻烦,脸皮也有些厚,便做了些样子出来,既哄得久久开心,又能让苏柔明白他眼里心里只有久久一个,可谓两全其美,果然,在与苏柔视线对上的瞬间,苏柔的眼神里就有些受伤的神情,随即眸子也黯淡了下去,离忧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微笑,便将这事彻底抛之脑后了。 而那日宴会结束后,苏柔也回到了狐族,许是情窦初开的她被离忧伤得不轻,便每天郁郁寡欢,垂头丧气,珠儿不大明白苏柔是怎么了,在疑惑多天后,好心问道: “公主,您怎么从天界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呢?” 苏柔并未正面回答,只无精打采地摆弄着桌子上花瓶里的花,问了句。 “珠儿,你觉得帝君怎么样?” 珠儿也没有多想,天真地眨了眨眸子,轻快地说着。 “帝君啊,还真是如传言中一样俊美呢。” 苏柔也失了神地嘟囔道: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她的声音虽轻,却足以让珠儿听得明白,怔了怔,珠儿掩面一笑,问向苏柔。 “公主不会是喜欢帝君了吧?” 苏柔回过神来,脸颊上也顿时浮出两团红晕。 “珠儿,你……” 眼看苏柔这羞涩的模样,那想必一定是没错了,珠儿轻声笑道: “公主喜欢就是喜欢了,还想瞒着奴婢。” 然苏柔并非是想瞒她,只是想起当日离忧那刻意的神情与举动,苏柔这心里就微微有些泛疼,刚刚的害羞也随之消退了,且失落道: “只是帝君如此宠爱他夫人,想来他眼中定是看不到我的。” 珠儿从小伺候苏柔,苏柔待她一向还不错,如今苏柔不开心,她只得想法子让她开心,便哄劝道: “公主,您不要这么说嘛,想来您与帝君就见过一面,他不了解您也很正常,不若我们去阴山住一段时日,多和帝君偶遇几次,时间久了不就熟悉了,况且公主生得貌美,若是帝君经常见着,一定会动心的。” 珠儿没什么学问,想出来的主意也都是小气巴拉的,可这苏柔诚然也是个没主见的,珠儿这三言两语也就让她产生了动摇,想着这男子三妻四妾的比比皆是,离忧这等优秀的帝君自然不可能专情到哪去,不然,也不会大庭广众就做出那般亲密的举动,想必定是情场老手了,微微抿嘴咬了咬朱唇,下定决心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 就这样,苏柔便带着珠儿来到阴山,幻化一幢小竹屋住了下来,并且,还经常默默地到桃花源偷看离忧,也等待着能与离忧再次交谈的时机。 可这些阿清阿欢都没有注意,毕竟她俩还有任务在身,哪有时间和心情去管苏柔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却不想就因为这个麻烦的狐族公主,日后还差点让她们老娘受了伤害。 浮世清欢七 说起来,自天界回来也有七八日了,玄奕和亦宸始终没有来找过阿清阿欢,想来肯定是没有寻到俏儿的踪迹,而阿清阿欢也找不到,加之这差事又没什么乐子,她们着实感到无聊得很,也失了本来就不多的耐性,那想出去玩的心也就快要按捺不住了。 即便脑中无时无刻不在呈现出,久久知道她俩不务正业后的那种可怕嘴脸,却因着她俩向来没有什么理智,便没打消得了那想要溜出去玩的念头。 而开始思绪久久的狰狞嘴脸之时,那场思绪便没有停止过,拐来拐去地竟然想起离忧说过,俏儿为了提升修为,专吸取神仙修为或是人类的精元。 想那俏儿被关在极寒冰狱里几千年,必然会身负重伤,如果想在短时间内痊愈,她一定会到处寻找精元疗伤,而最鱼龙混杂又不会碰到比她厉害的仙魔妖的地方,恐怕只有凡间了。 阿清阿欢眼珠子一转,就找出了一个理由来搪塞自己,这溜去凡间虽说玩得目的更大,但也算是在追捕嘛,只不过是边玩边找,就算久久抓住她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们的确是在寻找俏儿。 打定这个主意,阿清阿欢便决定去凡间玩玩,只可惜她们不能修成人身,又晓得不可暴露身份,便念了个隐身咒去了凡间,这也是阿清和阿欢第一次来到凡间,看哪儿都新鲜好奇,就如首次来到凡间的久久那般,笑得是花枝乱颤,在人群之中东跑西逛,谈笑风生。 玩得兴起之际,却见街上不少官差正在成群结队地巡视搜查,似乎是很紧急的事情,甚至手里还拿着些画像,询问路人一些问题,秉着离忧常说,不可扰乱六界秩序这个理由,阿清阿欢也不大想管凡间的闲事,便没有上心,只继续自己的玩乐之旅。 不过话说回来,这凡间的集市也真是热闹非凡,即便是快临近黄昏之时,大街上还是熙来攘往,餐馆酒楼应有尽有,街上的小摊多得目不暇接,更少不了那些卖小点心的摊子。 阿清阿欢看得是眼花缭乱,路过一个包子摊处,那白软多汁的肉包子更是吸引了阿清阿欢的视线,香气随着那从笼屉里飘出来的白烟,萦绕在她俩嗅觉灵敏的鼻子前挥之不去,阿清阿欢的肚子瞬间就咕咕叫了起来,馋地咽了几下口水,便想偷几个包子来垫垫肚子。 那一黑一金的两个矮小身影,眼睛就似饿狼般散放着光芒,搓搓毛乎乎的小肉手,刚想从笼屉里拿出几个包子,可赶巧旁边几个吃包子的客人正在闲聊,那话也就无意落进了阿清阿欢的耳朵里。 “诶,你们听说了吗?艳春楼附近最近有杀人狂出没。” “诶呦!可不是嘛,那石桥下都发现好几具尸体了,都是男性,而且死相极其恐怖,听说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但体内的血却都一滴不剩,那尸体干巴巴的,就像被风干的腊肠一样,没看近日这官府都拿着那些死者画像,每天上街巡视,收集关于死者生前接触之人的消息嘛。” 这话引得阿清阿欢停了手里的动作,方才晓得,先前看到的官差竟是在调查这桩凶杀案,虽说她们不想管凡人之事,可这死法太过蹊跷了,没有伤口就能将全身的血放干净,这不应该是凡人所为,倒像是被吸了精元的样子,只是她俩平日不大好学,着实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记错,便也顾不得偷包子了,忙蹲在那几人旁边来偷听此事。 “咦,这凶手真是太残忍了,这得什么深仇大怨,才能让他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我看未必是人杀的,你们想想,哪个人会让尸体一夜之间就变得干巴巴的,还是没有伤口的状态下,要我说啊,怕不是这几个人遇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诶!我听说那桥上以前死过女人,莫不是化作厉鬼来杀人的吧?” “诶呀!可别说了,怪吓人的,天色也不早了,都早点回家吧,俗话说得好嘛,这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见鬼。” “可不是,快点走吧。” 几人说完便付了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而对于阿清阿欢而言,这一趟凡间之旅虽说没怎么尽兴,倒也阴差阳错地听到一些十分有疑点的消息。 本以为这小蛇妖不过是个寻常小妖,万不想竟然如此残忍,还闹出了人命,虽说不确定是不是俏儿,只是如今此事已经发展得超乎阿清阿欢的想象了,她们也不敢再胡闹了,便赶忙飞身回到桃花源去找离忧和久久。 从已近黄昏的人间回到桃花源,已然还是青天白日,离忧与久久在树下喝茶闲聊,这正合了阿清阿欢的心意,也省得她们再费事去找了,便迈开小腿就跑到了矮桌前。 别看阿清阿欢个子小,跑得倒是不慢,三步两步就到了离忧与久久的身边,而这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冲了过来,倒让离忧与久久有些不明所以地瞧着她俩。 阿清顾不上那眼神里带有的些许嫌弃了,她现在只想赶快将此事解决完毕,毕竟爱玩归爱玩,她可不想她的身上背负几条人命,忙着开口要问之际,却被阿欢推开抢先说道: “爹,若是人一夜之间全身的血都没了,身上还没有致命的伤口,尸体却呈现出一种干巴巴的状态,这是怎么个死法?” 离忧想了想。 “怕不是被谁吸了精元吧。” 阿清刚想再问,又被阿欢推开,问道: “那什么东西才能吸取精元啊?” 离忧细说着。 “心术不正的鬼,妖等都会……” 顿了顿,有些怀疑地打量着阿欢,毕竟这太不正常了,以前逼着她学习的时候,她都不愿意,如今竟主动问这问那,还无关八卦之事,离忧不大清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轻声一笑,道: 诶,你不是不爱学习吗?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了?” 阿清刚要回答,却又被阿欢推了开来。 “我们去……” 此时此刻,阿清紧紧地握了握拳头,咬牙怒视着阿欢的背影,平时胡搅蛮缠她忍了,对她不尊重她也忍了,就连平日里抢吃抢喝她都忍了,可今天去凡间玩明明是她的主意,得到这些有用的消息也都是拜她所赐,然阿欢却没完没了地抢着邀功,实在忍无可忍了,还未等阿欢说完,阿清一脚踢在阿欢的屁股上,气道: “什么都你抢着说了,欠欠的,这事明明是我先发现的,你抢什么抢!” 阿欢怔了怔,心道这事谁说不一样,至于对她下此狠脚嘛,便也不服气地回踢了阿清一脚,怼道: “你自己嘴慢还怪我喽?” 阿清没想到阿欢竟如此脸大无边,头脑一热也顾不得正事了,上前就与阿欢撕打起来,与此同时,又开始了激烈的骂架。 “你瞅瞅你那个死德性,一天有点事都不够你咋呼的,你以为你是谁啊,烦不烦人!” 阿欢甜甜地嗓音吼叫道: “你还不是一样?什么事都想掺和掺和。” 两只小天狗崽子旁若无人地扭打在一起,空中不时飘着几根因扭打而飞落的毛发,外加她俩的嗓门也不小,震得离忧的耳朵都疼了几分,无奈至极地揉揉耳朵,开口阻拦道: “好了,别吵了,你俩到底有没有事?” 是时,阿清与阿欢才想起正事来,先是无声对视一眼,随后,阿欢即刻向离忧跑去,嘴里还要抢先开口说话,然阿清也是眼疾脚快,伸出小脚就拦住阿欢的去路,阿欢都没想到阿清会这么损,瞬间就被绊倒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刚刚想说的话也因着疼痛全部被吞了回去,只变成了一句。 “啊!” 可阿清诚然也没捞着什么好处,阿欢摔倒之时,阿清也正向前跑去,出于本能,阿欢想扶住阿清来不让自己摔跤,然这一伸手就将阿清的后腿紧紧拽住,阿清前腿在前,后腿却向后,登时就在离忧与久久面前劈了一个竖叉。 这桃花源也立刻安静了,就仿佛是时间停滞了一般,片刻后,离忧与久久的笑声就打破了这份宁静,阿清晓得她自己这个举动着实搞笑,若笑她的是玄奕或亦宸,那她还能站起来教训教训他们,可如今是离忧和久久,阿清只能自认倒霉,却也将白了一眼身后的阿欢,将腿抽了出来,起身拍拍土,道: “今天我和阿欢去凡间,想找找有没有俏儿的踪迹,却听来一桩怪事。” 久久素来喜欢听奇闻异事,这下也来了兴致,但也停不住嘲笑,只能边笑边问着。 “什么事?” 阿清拿起桌上的桃花糕咬了一口。 “我和阿欢在包子摊那儿听见有人说,最近发生了几件命案,死者都是被抽干了血,尸体干巴巴的。” 离忧也同样笑问着阿清。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难道不是官府的事吗?六界都是有自己的秩序的,我们只是在此帮你师伯守着各界不扰乱凡间,凡人自己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断不可插手扰乱秩序啊。” 此时的阿欢因着磕碰的疼痛消退,也终于站起身来,扑扑沾了灰尘的脸,继续道: “可这事怪就怪在死者身上没有伤痕,而你也说了这种死法大概是被吸了精元,心术不正的妖就会吸人精元提高修为啊,万一是俏儿呢?” 刚刚因着看她们的笑话也没有仔细去思考,此时听了阿欢的话,离忧也觉得这事的确很蹊跷,正了正神色,问道: “这几个命案都在哪儿发生的?” 阿清塞满了一嘴的糕点,口齿不清地回着。 “嗯……都是在一个地方发现的,就是艳……艳……” 微微皱眉,回想半天也没想起来,还劳阿欢在一旁吃着桃花糕,好意提醒了句。 “艳春楼。” 阿清适才彻底想了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离忧,道: “对,艳春楼附近。” 离忧咳了一声,一改之前的态度,顿时笑得是不怀好意,问了句。 “艳春楼?” 他的声音透露着激动,让阿清有些不明所以。 “嗯,怎么了?” 离忧痞气一笑。 “这个嘛,我觉得守护凡间和平是我们的责任,还是去调查一下为好。” 阿清也是不看眼色,反问道: “你不刚说不能插手凡人的事情吗?” 离忧尴尬地笑笑,随即,又故作严肃的模样,“一身正气”地教育着阿清阿欢。 “你们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这简直不像话,我们这不就是为了守护凡间和平吗?再说,万一真是俏儿呢?不去管她,难道任由她祸乱凡间吗?唉,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不懂事啊!” 若说阿清阿欢不知道离忧的目的不足为奇,可久久心里却明明白白的,那双精致绝美的眼睛也随之瞪向离忧,道: “你是何居心我还不知道?我看你就是欠打了。” 这话说完,久久也没再理他,起身气鼓鼓地回屋了,离忧自然赶忙追在后面,笑哄着她。 “哎呀,你别误会,我这是为了教育咱们闺女要心存天下,不是……诶!你等等我嘛……” 声音越发微小,直到他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阿清阿欢眼前,那声音也就此戛然而止了,晚饭后,阿清和阿欢坐在桃花树下聊天,离忧却一反常态,向桃花源外走去,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阿清心中挺疑惑的,往常离忧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久久,如今却一个人出去,不知是不是离忧根本没哄好久久,而刚刚吃饭时,大概也是装作和好的模样,出于八卦的心,便叫住离忧,道: “爹,你去哪儿啊?” 离忧敷衍道: “额……我去凡间调查一下你俩今天说的事,好好在家呆着啊,不许惹你娘生气。” 丢下这几句看似很正经的话语,离忧便飞身离开了。 浮世清欢八 一路来到了艳春楼,那些貌美如花,香气四溢的姑娘,也在门前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衬得这个夜景更增添几分风花雪月之感,离忧拿着手中的折扇,挂着那痞气无赖的笑容就向里走去,门外的老鸨赶忙笑脸相迎。 “诶呦,这位爷可真是风流倜傥啊,来,到里面坐坐。” 离忧向来对于他的颜值有着十足的自信心,也从不在这方面谦虚,一听那老鸨说他好看,离忧自然乐得是心花怒放,修长的手指也捏着一锭闪闪发光的金子,放置在桌子之上。 “来,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给爷拿上来,爷有的是钱。” 那老鸨笑得合不拢嘴,毕竟平日里的那些恩客,都得被那些姐儿们好言好语地服侍许久,才肯拿出那么一点点银子或是首饰,而离忧却出手这般阔绰,还未等看看这些姐儿们合不合他的心意,就直接赏了一大块金子,那这么个有钱的主她自然是要讨好的,毫不客气地将金子收了起来,就围着离忧招呼道: “诶呦,这位爷真是阔气,落雁,快把咱们这儿最好的酒都拿上来,好生伺候着。” 随后,又谄媚地冲离忧笑说句。 “来,爷,这边请。” 老鸨将离忧领到最好的房间之中,离忧刚坐在红木椅上,一个唇红齿白的美人就端着那美酒点心,走了进来,满腔柔声细语笑道: “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落雁以前从未见过像公子这么俊俏的人呢。” 她边说边倒了一杯酒递给离忧,离忧也接过酒杯,用那迷死人不偿命的低沉嗓音说着。 “正是,爷听说你们艳春楼远近闻名,便想来见识见识,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这酒香人美,美人,你说是不是?” 离忧手摇着折扇,带着逢场作戏的假笑看着落雁,落雁怔了怔,先前离忧毫无表情之时就如此俊俏,现下这笑起来是更加好看了,饶是她在这风尘俗事之中,早已阅遍无数男人,可被离忧这般俊俏的人盯着看,也难免有些怦然心动,掩面一笑,娇嗔道: “公子可真是会打趣奴家,来,让奴家再为公子添一杯酒吧。” 那一双染着红艳指甲的玉手,为离忧再次添上一杯美酒,离忧没再饮尽,只摇晃着杯中的酒水,问向落雁。 “美人,爷听闻你们这儿最近发生几件命案,不知美人可否说给爷听听?” 落雁先是很为难,因为这几件命案都是发生在艳春楼附近,导致人心惶惶的,艳春楼的生意也是大不如从前了,老鸨也是不许姐儿们与恩客提及此事的,可看见离忧那勾人的眼神和俊朗的笑容,想着她也是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公子,心下一横,便道: “的确发生过几件命案,公子不知,那几人死相极其恐怖,听说身上没有一丝伤口,体内的血却被抽得一干二净,凶手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可真是叫人害怕。” 离忧故作惊讶道: “那这手段还当真是狠辣啊!” 落雁附和着。 “可不是嘛,不过奴家也听说,好像是有鬼怪出没,这几个人都是被脏东西害死的。” 离忧微微一笑,道: “鬼怪之事?爷对这倒是有些兴趣,说说怎么回事?” 又拿出一锭金子放在红木桌上,落雁也被这金子晃了眼睛,青楼女子都是为着赚钱而来,这一锭金子对于离忧来说诚然不多,却足以让落雁攒上许久了,她满眼都是对那金子的喜爱,便将先前的疑虑均都抛之脑后了,拿起金子收入袖中,方才小声道: “公子不知道,听媽媽说她年轻时有个姐儿叫柳眉,长得是闭月羞花,亭亭玉立,一直都是艳春楼的头牌,与当地的一个富商关系匪浅,后来那富商为她赎了身,就在外养着她做了个小妾,这本是个好事,对于青楼女子来说,有个这样的归宿也算圆满了,可这姐儿渐渐地就得寸进尺,非要逼迫那人休了正妻,娶她过门,可男人嘛,在外找小都是图个玩乐,逢场作戏罢了,况且这姐儿又是青楼出身,即便是再倾国倾城,这身世终究不干净,谁会为个青楼女子抛家弃子的,富商便拒绝了她,可那柳眉偏不识抬举,仗着先前富商对她的宠爱闹了许久,那富商忍无可忍,便将她给赶了出去,这柳眉也是想不开,因着这事就心生怨恨,竟身着红衣跳河自尽了。” 离忧再次惊讶道: “哦?竟还发生过这等事?” 落雁点点头。 “可不是,后听说那富商一家老小,一夜之间暴毙而亡,据说是被吓死的,奴家想,大概是那柳眉化作厉鬼去寻仇了。” 末了,又感慨道: “不过要奴家说啊,这青楼女子能有个归宿都已经实属不易了,偏这姐儿这般贪婪,不知好歹,也不知是不是这柳眉多年怨气化解不了,又化作厉鬼来此泄恨了?” 顿了顿,似觉得自己的话多了,便中断了刚刚的话题,眼里带着勾人的神色看着离忧,声音也魅惑得厉害。 “好了,公子,您既来了这儿,还是以开心为主,何必听这些吓人的故事呢?不知道公子喜欢做些什么?奴家都可以满足公子的。” 这诱人的模样若是别的男子看了,肯定是要钻进这温柔乡了,可离忧哪是这种人,他来这无非就是为了调查凶杀案的事,可不是真来风流快活的。 不过来都来了,这金子也别浪费了,不经意地将凳子向后挪了挪,与落雁保持些距离,继而,胳膊拄着桌子,修长的手指托着脸颊,笑看着落雁,道: “美人可会弹曲?不如……” 这话还没等说完,“咣”的一声门就被推开了,与此同时,离忧身后也响起一个清透的声音。 “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我能否同公子一起听听?” 这熟悉的声音吓得离忧登时身形一震,随即一派惊慌地站起身来,结巴道: “久久,我……我我我……” 久久冷笑一声。 “我什么我?我都看见了,你不用解释了,我也不想听你解释。” 一个箭步冲向前去,毫不留情面地拽着离忧的耳朵,将他拽出了艳春楼,而离忧心中也是叫苦不迭,想着这必定是阿清阿欢出卖了他,等回去后,他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两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小天狗崽子。 说起来,离忧想得也的确不错,只是并非全部正确,彼时,离忧刚离开没一会儿,久久就从屋里出来了,还问向桃花树下划拳的阿清阿欢。 “你爹呢?” 她们玩得正起劲,哪有心情管离忧与久久的事,阿清便有些敷衍地回道: “爹说去查今天我们说的那件事。” 这一句虽是敷衍却也是实话,更是让久久顿时勃然变色,且自言自语着。 “我就知道,这混蛋今天说那些话就没安好心。” 虽是自言自语,却也带着不少怒气,自然引得阿清阿欢一起看向她,可抬头之时,也只看到久久飞身离去的背影了,可想而知,久久是去找了离忧,并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揪了回来,此时的离忧也疼得是乱喊乱叫。 “疼疼疼,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 原本这桃花源里只有阿清和阿欢划拳取乐的笑声,不多时,离忧的嚎叫声也随之而来,阿清阿欢抬头看去,就瞧见了这十分搞笑的一幕,她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离忧此时的样子,就有如她俩以前受罚时的狼狈模样,彼时的离忧嘲笑她俩,那现在她俩自然也要嘲笑离忧。 一阵窃窃私语和偷笑声传来,久久还算心善,没有当众打骂离忧,反倒松开手回了屋子,而离忧没了束缚,却见不得阿清阿欢嘲笑他,刚刚还一脸的讨好瞬间变得硬气起来,还赶阿清阿欢回屋,道: “去去去,笑什么笑?回屋去,我这就是不屑和你娘计较,你们懂什么?” 然悲催的是,这句话被重新回到门口,正准备叫离忧回屋的久久听见了,久久本想着在阿清阿欢面前给离忧留些颜面,可惜他给脸不要脸,那久久也就不再给他机会了,大发雷霆道: “不计较是吗?那你就滚出去,再也不要回来了。” 随手就将门紧紧地甩上了,极大的声响也震得离忧一个激灵,随后,低眸瞧了瞧阿清阿欢,有些尴尬地笑笑,并强装自己还有地位的模样,道: “哈哈,脾气还挺大的,我就先回屋睡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话毕,背着手故作轻松地向屋里走去,直到越过阿清阿欢面前,才“嗖嗖”几步,快速向屋里跑了进去,而房门再次紧闭后,阿清与阿欢也听到屋内传来这样的话语。 “我真的可以解释的,久久,我不是去找乐子的,我心里只爱你一个,真的,诶,疼疼,轻点……” 有那么一瞬,阿清阿欢是愣住的,毕竟刚刚还一派硬气的离忧,实则竟然是个怕媳妇的帝君,这让阿清阿欢觉得落差还是挺大的,可这事她俩并不准备多管,谁让她俩一直信奉着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原则,结束了偷听,阿清阿欢也各自回了房间,伴着离忧的嚎叫声,酣然入梦了。 浮世清欢九 翌日,阿清阿欢的房门接连响起叩门声和一句“吃饭了”的声音,虽显得满是有气无力,但并不妨碍阿清听得出这就是离忧的声音,毕竟这么迷人悦耳的低沉嗓音,除了她这个俊美老爹以外,想必也无人可与之相配了。 打了个哈欠走出屋子,却见离忧整个人也是有气无力的,想想昨夜不管怎么说,也是她和阿欢无意出卖的离忧,便还是奉上了一句作为女儿的“关心”,虽然她自己都晓得这就是讥讽。 “爹,昨晚你受苦了。” 与她们相识多年,离忧自然知道阿清看似在关心他,实则就是在嘲笑他,可惜他此刻也无力教训阿清阿欢,只能白了她们一眼,抱怨道: “还说,还不是你俩告的密,这你娘打得我啊,差点去见你爷爷他们了。” 阿欢憋笑着问向离忧。 “挨了多少下?” 离忧将手中盛满清粥的小碗放在阿欢面前,怏怏地说了句。 “你管,吃你的饭吧。” 阿欢挑了挑眉,调侃道: “爹,我说你是不是特别怕我娘啊?” 她挑衅得极其明显,本以为会看到离忧的出糗之态,然却忽略了,离忧向来就不怕被人言语挑衅,但见他不急不躁,一脸不害臊地回怼着。 “我就怕了,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多管闲事。” 阿欢被这话怼得是哑口无言,外加目瞪口呆地盯着离忧,她这个爹长得好声音好,武功好仙术好,哪里都很好,可偏偏就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脸皮贼厚,厚到说着听起来就毫无底气的话,也能让人觉得非常有气势。 而更让阿欢无语的是,刚刚还一副振振有词的离忧,却在见到自屋内走出来的久久后,立刻就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就像先前她们在凡间看到唱戏之人的变化脸谱般,转变极快,丝毫看不出有丁点的违和感。 那一脸殷勤的笑容也让阿欢无语至极,心中不免想起,玄奕那个傻小子是有多么崇拜离忧,时常能听到玄奕在她和阿清耳边说起,没有亲眼见过离忧当年为保凡间,击溃魔族大军的英姿,那是有多么遗憾。 再加之离忧与久久避世桃花源许久,除了凌风之外,很少有宴贴能将他二人请去,是以,这六合四海的大小仙家,也就只有在凌风举办的宴席之上,才得以见着离忧一面。 彼时的他每每都会慵懒地斜靠在桌旁,不说话只拿着酒杯饮酒之时,还是足以让旁人觉得他确有帝君的威严风范的,替久久斟酒添菜之时,也会露出那与生俱来的潇洒笑颜,并透着诸多宠溺。 至此这六合四海皆传闻,离忧不止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生活中也是个庄严且又专情的帝君,而这番小道消息传到玄奕耳朵里后,这玄奕诚然便更加崇拜离忧了。 是时,思绪也被离忧的声音再次拉了回来,但见眼前的离忧正嬉皮笑脸地讨好道: “久久,来吃饭吧,这小菜都是你喜欢吃的,我特意为你做的,还有这粥也熬得润滑软糯,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般的谄词令色,阿欢不禁想着若是她趁此时将玄奕领来,让他好好欣赏欣赏她老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玄奕定会因着心中落差极大而彻底感到崩溃,搞不好还会嚎啕大哭不止。 想想这一场景就十分搞笑,这嘴里也不由自主地扑哧笑了一声,许是阿清大概也是这么想的,碰巧在这同一时刻也哑然失笑,却惹得离忧回头,不满道: “笑什么?” 阿清没在回话,只强行憋笑吃着手里的肉包子,阿欢也摆摆手,回道: “没事,就是这粥太好喝了,好喝得我都忍不住为自己高兴能喝到这么好的粥。” 这话明显是为奉承,离忧不傻,自然听得出来,也晓得阿清阿欢定是嘲笑他怕媳妇这件事,只是转念想想,他都一把年纪了,若是跟两个小崽子吵个没完没了,着实是有失他的帝君身份,便白了她们一眼没有回话,继续给久久添粥夹菜,且伴着时有时无的嘲笑声,吃完了这顿早饭。 那之后,阿清阿欢的清闲生活也就此结束了,因着离忧说她俩一天也没个正形,拖了这么久没抓到不说,还多了几条人命,便还是决定帮她们一起搜查。 可白日里的凡间有着许多不便之处,所以从今天开始,离忧与久久便抱着装作宠物的阿清阿欢,住进凡间的悦来客栈,决定晚间展开调查,而这凡间入夜,自然是要比仙界快上许多,这一眨眼的工夫就已是夜深人静了。 此时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离忧与久久也谨慎,抱着阿清和阿欢一路从客栈后门走了出来,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后,这才将阿清阿欢放下,分派了各自的路线,便分头行动了。 因着深夜寒冷,四周不时吹过阵阵凉风,加之又静得出奇,倒增添了不少阴森之感,倘若一个凡人独自走在这街上,那定是会觉瘆得心慌,可久久毕竟不是凡人,自然也不会害怕,只是却总觉得这周围好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虽不大真切,但从未消失过。 久久停下脚步,扫视着眼前的街道,却忽觉那妖气越发浓重,且自她的背后疾冲而来,久久从容不迫,转身一掌打向身后之人,仅瞬间,那偷袭之人就被打倒在地,而此人也正是俏儿,她本以为久久只是个普通女子,却从未想过竟然是个敛了仙气的上神,彼时的她还来不及防备,那一掌就正中了她的肩膀。 与此同时,久久低眸俯视这躺在地上,双眼透着诧异的女子,也瞧得出这女子的真身是一条青蛇,那想必她定是俏儿无误了,既然如此,那依着久久这向来只做不说的性格,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废话,手中快速拿出桃灵剑就冲向了俏儿。 然虽说俏儿在极寒冰狱里身负重伤,可这千年来却还能保有修为,从极寒冰狱中逃脱出来,可见她当年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久久的剑虽然极快,但这俏儿也不是一般小妖,诧异之余便翻身飞起,与久久缠斗在一起。 却说这俏儿也是聪明,她与久久过了几招之后,就晓得久久的修为极高,她现下虽能与久久交上手,可因着身上有伤,俏儿还是觉得有些吃力,她便想快速脱身再作打算。 只是这久久对她穷追猛打,她无法逃脱,只能严防死挡,但也发现了一些问题,那便是久久她一直在用剑术攻击,却从不使用法术,俏儿一时有些不解,却在看向四周这些木质的小摊位之时,俏儿也恍然大悟了。 原来久久一直心有顾及,她生怕弄出响动而被人发现,这样就会暴露身份,或许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是以,她宁愿用剑术与她缠斗,也不愿使用半分法术。 俏儿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心道这样的好机会还真是天助她也,她登时飞身后退,动用妖术将这周遭打得砰砰作响,这极大的动静也自然将那打更之人引了过来。 说来这更夫其实是有些胆小的,可本着他就是吃这口饭的,又因他也纳闷这东街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还是在那好奇心的驱使下,向那声音来源走去,不时还敲打着手里的铜锣,来给他自己壮胆。 久久心下顿感不妙,想再次上前将俏儿直接抓住,然那敲锣之声越来越近,久久的余光也瞥见更夫正要拐过来的身影,想来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对俏儿出手了,不然肯定是会被更夫撞见的,她只能被迫停手,俏儿便趁此机会逃跑了,而久久也懒得同更夫解释到底发生何事,便也转身离开了。 再说阿清阿欢那边,她们本来应该是各分一路调查的,却只因觉得独自一人太过无聊,她俩便结盟一起去找存俏儿,只是找了许久也没有找见什么,搞得这心情还有些低落。 想着是不是她们的思路错了,也许这事根本就不是俏儿所为,却未曾想到,并非是因为她们想错了,而是她们走的方向与俏儿背道而驰,且因着渐行渐远,也没听到俏儿正在东街与久久激烈打斗,溜达到一座石桥边坐了下来,捶着那毛绒绒的小狗腿,阿欢也满嘴抱怨道: “哎呀!苦差事啊,想想以前这个时辰,小被窝里躺着小觉睡着,哪像现在,冷风吹着小苦受着,唉,后悔死了。” 阿清也万分无奈地回应着。 “那你最好长点记性,以后少惹祸不就得了。” 这话说得阿欢不服气得很,说来那祸是她俩一起惹的,凭什么现在都推到她的身上,便登时起身,站到比她们坐的那石阶再高一层的石阶上,恰着小腰瞪向阿清,没好气道: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明明是你应该少惹点祸,少在这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这两个小天狗崽子此时还有心吵架,可见也是懂得苦中作乐,却不想正在此刻,桥两边的水忽地飞速窜起,合在一起如一条巨大的水龙,急速扭转着飞冲向阿欢的身后,阿欢这背后没长眼睛自然是看不见,可从阿清的角度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傻了那么一瞬才反应过来,高喊一句。 “小心!” 同时,伸手急速推开阿欢,起身挡在阿欢背后,于手间凝出一黑色结界,轻松挡住那条向她们攻击而来的水龙,而阿欢因着被阿清使劲一推,又因着她是站在石阶之上,那身子瞬间就失去了平衡。 “诶诶诶诶诶……” 她使劲扑腾着胳膊,就似鸟儿扑扇翅膀那般,与此同时,嘴里还喊叫半晌,这才彻底站住,是时,她才呼了一口气,然这心中却不免有些恼火,她想着若不是她这小胳膊扇得快,又因为她这总被久久罚扎马步,才得了如此好的腿力,她怕是早就从这桥上滚下去了,本想大骂阿清一顿,可回头瞬间,她就彻底愣住了。 此时此刻,阿欢方才晓得,阿清是为了保护她才狠推了她,她这心中一时还有些暖暖的,说来她与阿清一向都不对付,就好似天生的冤家一般,她也一贯认为阿清从未做到过当姐姐的责任。 可如今到了这种危机关头,阿清首先想到的竟是保护她,阿欢蓦然发觉,她这个姐姐有时还是很可靠的,如果阿清现在没有一副得意洋洋,甚至有些挑逗的意味看着她的话,阿欢大概会感动地痛哭流涕。 许是操控水龙之人捕捉到阿清轻敌的瞬间,那水龙竟后退几下,继而再次飞冲前来,而阿清光想着向阿欢炫耀,她根本没有发现那水龙想蓄力冲破她的结界,然阿欢也不是瞎的,刚才阿清救了她,那她也不是不讲义气的,只见她飞身旋转一周,手里散出用仙气凝结的暗器,打向那条水龙。 金光闪闪的冰柱形暗器透过结界,贯穿那条水龙,那水龙也登时就被阿欢打散了,自水中也闪出一道红光,迅速钻入了石桥下的河中,阿清阿欢赶忙追过去看向桥底,却闻听身后传来离忧的声音。 “你俩有事吗?” 阿清回过头,满不在乎甚至自豪地摇摇头,道: “没事,这等小把戏根本入不了我的法眼,我一下就把它打回去了。” 阿欢白了一眼,无奈道: “是我打回去的好吗?” 阿清侧头嫌弃地看了一眼阿欢,想着阿欢刚刚也救了她,那她就大度大度,赏她一个功劳,便挥挥手,不耐烦道: “行行行,我不爱和你争了。” 又看向离忧,疑惑地问着。 “不过这是什么东西啊?是要杀我姥姥奶奶的俏儿吗?怎么妖气不重,反倒怨气极重呢?” 先前离忧就是听到响动才赶了过来,那道红光也正巧落入了离忧的眼中,现下他看了看四周所处的位置,又看向水中,心中便已是明了了。 “不是,先去找你娘,回客栈再说。” 话音刚落,久久也自桥头快步走了上来,还忙询问离忧。 “刚才感到一股怨气在这儿,怎么回事?” 离忧答道: “是柳眉,她想攻击你闺女,没想到被你两个闺女给打回去了。” 虽说久久平日对阿清阿欢严厉了些,但毕竟阿清阿欢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她自然心疼她们也担心她们,蹲下来检查阿清阿欢的身子,嘴里也焦急地问着。 “受伤了吗?” 阿欢沾沾自喜道: “没事,我好歹也修炼五百年了,就这点怨气怎么可能伤到我,再说你们都是修为高深的帝君女君,那我作为你们的女儿自然不能给你们丢脸。” 胳膊又碰了碰阿清。 “你说呢?阿清。” 对于这种自夸的行为,阿清与阿欢一向是可以达成共识的,但见阿清也一副意气风发之态道: “那是,再说我们天生就有长生诀的保护,这修为都是与生俱来的,事实上肯定是比五百年还要强,而且我们上次去崆峒山看望师公时,师公也说我们修炼得不错,所以这根本伤不到我们。 这期间,久久也确认了阿清阿欢没有受伤,这才彻底放下心了来,却也觉得阿清阿欢实在太罗嗦了,本想让她们闭嘴,却不想今夜好似是与这更夫犯冲一般,那更夫竟又敲着铜锣过了来,没有办法,离忧与久久只能将阿清阿欢抱起,先回了客栈。 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俏儿也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方才她从久久手里逃脱之时,便想回这水下去交代柳眉一些事情,却在刚到此处之际,见那桥上两只一身仙气的天狗正将柳眉打回水底。 俏儿本就痛恨天狗族,她自千年前就觉得她自己毫无过错,而有错的是浮梦与紫宁,毕竟若不是因着偷袭她们,她也不会被关在极寒冰狱里数千年,那里的每一分痛苦非但没有让俏儿悔改,反倒让她更为痛恨天狗族了,如今再遇天狗族的后人,那她自然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刚想上前对阿清阿欢痛下杀手,却见一修为浑厚的男子赶了过来,随后那个与她交手的女上神也过了来,俏儿知晓她此时定是打不过他们,却无意听见阿清所说的崆峒山的师公,稍稍一想就知道她们的师公就是广成子,而她们还是眼前这男子和这女子的女儿,那想必这二人一定是广成子的徒弟了。 毕竟俏儿还清晰地记得,当年广成子将她捉回妖界之时,说的就是她伤了他徒儿的母亲,也就是阴山女君,这番的身份施威才让她被妖王定罪,是以她就此断定,离忧与久久必定是浮梦与紫宁的孩子,如今再遇旧时仇人,那俏儿是必定要报仇的,眼里带着十足十的痛恨,便也消失在这夜色之中了。 自他们相继走后不久,那更夫也再次走了过来,巡视了一圈,除了桥上有大量的水迹之外,便也找不到什么了,更夫心中纳闷之余,也只觉得有些发毛。 先前他在东街听到响动去查看时,发现除了满地路边的小摊位被打得零散在地,一片狼藉以外,就什么都没有,刚刚他又听得一阵巨响才走过来查看,又是除了几滩水之外,还是什么都没有。 联想这几日的命案,更夫不禁是胆颤心惊,想着莫不是传说中的那鬼在引诱他吧,直吓得他双腿打颤,不敢再逗留此地,撒腿便离开这让人心慌的鬼地方了。 而回了客栈的离忧与久久,却发现阿清阿欢早已熟睡在他们的怀里了,久久将怀中的阿清放在床上,又接过阿欢放躺在阿清旁边,轻轻地盖上被子,拍了拍她们。 看着阿清阿欢熟睡的可爱模样,有那么一瞬,久久心中竟升起了无限的感慨,回想刚刚一路抱着她们回来,那个重量也跟她们小的时候不一样了,她好像很久没抱过阿清阿欢了,不知不觉中她们也长大了,长得这么健康,这么活泼。 睡梦中,微微鼾声还从阿清阿欢的鼻子里传了出来,想来这些时日她们定是劳累得很,久久慈爱一笑,她平日似乎对她们太过严厉了,想当初,她也是很疼爱阿清阿欢的,只是时光荏苒,也有可能是她们之间太过熟识了,那当初的疼爱渐渐不再流于表面,反倒是对她们经常多加责罚,久久有些抱歉,满眼温柔地凝视着阿清阿欢,嘴里却问向离忧。 “离忧,你说我平时是不是对她们太严厉了,她们还这么小,自然是更喜欢玩乐而不愿意练功的,你说她们会不会怪我啊?” 离忧宠溺一笑。 “慈母之心可以理解,别看咱们闺女表面无赖,心里懂事着呢,放心吧,她们才不会往心里去呢。” 这话说得诚然是不错,别看阿清阿欢平日里极其喜欢吐槽久久,可的确是从没与久久生分过的,也从不会因着挨骂挨打心里就怨恨久久,久久虽不确定,却也因着离忧的话稍稍放下心来,将被阿清踢开的被子再次盖好,与离忧也躺下休息了。 浮世清欢十 翌日,临近午时,阿清阿欢这才打着哈欠起了床,说来她俩还并未睡够,只是因着这肚子感到饿了,才不得已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又瞧了瞧桌上除了茶盘和一碟蜜桔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可见离忧与久久早就已经吃过了。 此时此刻,阿清这心中是略有些不大满意的,想着他二人都是当爹当娘的人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早起吃饭不叫她们就算了,连口剩饭都不知道给孩子留,看来是时候该让离忧与久久知道知道,他们这父母做得是有多么不称职了,便装模作样地开口道了句。 “爹,你这饭都不……” 然话还没说完,就见离忧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敷衍道: “饭没了。” 阿清还未说出来的话就这么卡在嘴里,傻呵呵地望着离忧的背影,她瞧得出离忧与久久因着此时在商议事情,就不大想搭理她和阿欢,那她也不是非得让离忧帮忙去弄些饭菜来不可,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毕竟此时非彼时,倘若还在桃花源,那她绝对不再打扰他二人的谈话,去自行找吃的,可如今是在这凡间的客栈,当时他们几个住进来时,掌柜的与店小二皆以为阿清阿欢只是两只宠物,若是现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吃东西,那可就不止是会暴露身份的事了,估计还会吓昏几个胆小的,便再次开口道: “楼下有。” 这一句话过后又隔了半晌,离忧都没再搭理过阿清,阿清还挺纳闷的,心道是不是她刚才说话的声音小了,便卯足劲又喊了一遍。 “爹,楼下点菜。” 起初离忧并未想搭理阿清,毕竟马上就是午时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本以为阿清可以领会他的意思,结果这小天狗崽子非但不老老实实地等着,反而还执着地喊他下楼点菜,不仅如此,她和阿欢的肚子还发出叽哩咕噜的怪叫,充斥在离忧的耳边,就好似在控诉离忧这爹当得不称职一般,着实是谈不下去了,离忧适才站起身,万分无奈道: “行了行了,别叫了,我这就去给你们点些饭菜,你们先喝点水垫垫吧。” 这目的得逞了,阿清与阿欢也就听话了,喜笑颜开地来了句。 “得嘞。” 便坐到椅子上,接连倒了两杯茶,并问向久久。 “娘,你和我爹刚才是在谈俏儿的事吧,研究出什么了吗?” 阿清这小脑袋瓜倒也聪明,还没等离忧和久久同她说,她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谈俏儿的事,久久微微颔首,带着并不常见的温柔,道: “嗯,昨夜我和俏儿已经交手了,你爹也说在柳眉身上闻到一丝妖气,只是覆在水里不大真切,再加上你爹昨夜没有遇到俏儿,他也不知是不是俏儿身上的,而我去找你们时柳眉又早就逃跑了,如此一来,我也没法断定她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所以,今晚还得再去调查看看。” 这一番话说完,阿清与阿欢也呆若木鸡地看着久久,她俩倒不是因为这谈出的结论一点用都没有,而是因为久久今日着实温柔,与平时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们不知道久久究竟为何做出如此改变,心中是疑惑不已,良久,阿欢才傻呵呵地问向久久。 “娘,你受什么刺激了?” 久久不太明白阿欢想说什么,轻声反问道: “什么意思?” 阿清将话接了过来。 “就是,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跟平时一点都不一样。” 原来是不大习惯她突然的改变啊,久久莞尔一笑,那双美目中都尽显慈母的疼爱。 “昨晚娘想过了,以前是娘对你们太严厉了,以后娘一定不会再对你们发脾气,也不会再打你们了。” 阿清阿欢有如做梦一般,她们虽不晓得久久为何会有这般觉悟,毕竟昨夜被抱起来后,她们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什么时候回客栈的都不知道,更别说知道昨夜久久怎会思考这些了。 但想着这以后能不挨打不挨骂就是件喜事,何必非要刨根问底问个明白,便傻呵呵地笑了两声,这事也就过去了,此间,离忧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美滋滋地吃着饭,阿欢还不忘了八卦一番。 “爹,我娘刚才说的柳眉到底是谁啊?” 离忧淡笑一声。 “是艳春楼里的女子,也就是昨夜攻击你们的那道红光,她因不满给恩客做小妾,就逼迫那人休妻娶她为正,那人不肯,她便穿着红衣跳桥自杀了,因着心中怨气不可化解,便化作了厉鬼,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阿清和阿欢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模糊的印象,现下她们才想起来,昨晚离忧就说过那红光是柳眉,而久久刚才也说了,柳眉身上的妖气因覆在水里不太真切,想来是因着刚刚起床,这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加上久久方才太温柔,让她们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是以,对于久久的话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如今清醒过来,阿清阿欢也就明了了,不过也没大在意这柳眉,毕竟这小小厉鬼对她俩来说,太不值得放在心上了,顶多在心里骂骂亦宸他们鬼界办事不利,有厉鬼在凡间捣乱都不带回去治罪,便决定等这次回去再找亦宸好好谈谈,更何况,这抓俏儿才是她们目前的首要任务,这等小鬼大可在捕获俏儿之后,再顺手帮亦宸带回去,便没再去想柳眉的事,但同时,阿清也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久久。 “娘,我说你修为那么高,怎么连个蛇妖都打不过啊?还让她跑了。” 久久白了一眼并未回话,离忧剥着手里的蜜桔,轻声笑道: “这你就说错了,你娘昨晚根本没有使用仙术,只用剑术就让那蛇妖难以招架了,但是那蛇妖不肯束手就擒,就动用妖术将旁边的摊位打得乒乓作响,把那打更的给引来了,你娘这才就此收手的,要不然昨夜咱们早就把她送回妖界了,还用在这儿呆着吗?” 阿清吐槽着。 “那我娘也是死心眼子,她也用啊,她用了不就早解决了。” 离忧将那剥好的蜜桔递给久久,又道: “你不是不知道,那仙法碰撞会弄得周围叮咣乱响,你是多想昭告别人你是神仙下凡,我告诉你,这也算是扰乱凡间秩序,是不允许的,所以你俩小心点,万不得已时不许使用仙术,除非你们能保证没有任何动静,也不会惊动他人。” 话说这打架讲究的就是一个激烈碰撞,酣畅淋漓,又不是飞身术或是一些小法术,不发出声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阿清没法保证,也就没再说话,只撇撇嘴,安安静静地将这顿饭卷入了自己的小肚子之中。 凡间的时辰转瞬即逝,很快就再次入了夜,因着阿清阿欢有了昨夜的经历,那是更加断定她们想得没错,一起搜查总好过落单,便还是决定同走一条路为好,而离忧也因为柳眉身上的妖气之事,遂与久久换了路。 虽然他不大确定这俏儿还会不会来到东街,只是想着碰碰运气吧,便独自在这东街慢条斯理地走了许久,渐渐的,离忧只感觉背后有人在跟着他,回头看去,正是久久站在离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离忧先是一愣,继而面无表情道: “过来。” 简短的两个字让“久久”轻捂朱唇,款款走向离忧,那一身香气扑鼻的脂粉味,也熏得离忧眼里闪过一丝嫌弃的神情,“久久”并未察觉到危险正靠她越来越近,反倒将身子软软地贴在离忧的怀里,眼波流转尽显诱惑。 “帝君,妾身昨夜被那俏儿攻击,心里着实怕得很,妾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与帝君在一处比较好,不知帝君可愿陪着妾身?” 离忧没有伸手将“久久”揽在怀里,只轻声道: “陪着你自然是可以,只是本帝君向来不大喜欢做没有回报的事,倘若本帝君陪了你,不知你想怎么回报本帝君?” “久久”娇媚一笑,手指也在离忧的胸口前不断摸索着。 “帝君,那不如咱们就找个僻静地方休息一下,届时帝君想如何,妾身都随您,可好?” 这千娇百媚的模样若是旁人看了去,那必然是连骨头就要酥了,可离忧是真心抗拒的,他实在看不得这等媚俗之人顶着久久的脸,做这等媚俗之态,那还当真是侮辱了久久,他不喜欢旁人侮辱久久,也觉得这小蛇妖的功力太浅,他戏耍着没什么意思,便问了句。 “怎样都可以?” 俏儿还是一派得妖娆妩媚。 “嗯,怎样都可以。” 离忧缓缓低下头,附在“久久”的耳边,道: “那本帝君想……” 顿了顿,眼神突变凌厉,随即一手掐住“久久”的脖子,低沉的声音里也透着一丝寒意。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本帝君的夫人。” 离忧的手上快速发力,掐着“久久”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但不消片刻,又被离忧狠狠地甩了出去,那“久久”一落地,便立刻化为俏儿原本的模样。 彼时,俏儿还以为离忧靠近她,定是因着已经被她诱惑了,心中正为她的计谋得逞而暗自窃喜之际,却突然被离忧使劲掐住了脖子,别看离忧那手修长白皙,看着不太有力的样子,可实际的力道却大得很,她都来不及反应,瞬间就被举了起来。 因着被扼住喉咙也无法顺畅呼吸,那白皙的脸庞也登时变得通红,她的手本能地想要掰开离忧钳制住她脖子的手,却在刚要触碰之时,就被离忧甩落在地,那纤细的脖颈没有了束缚,俏儿这才急促呼吸新鲜空气,同时,也捂着胸口猛烈地咳了几声,道: “咳咳……帝君早……早就知道了?” 离忧低眸看向俏儿,语气里透着不常有的冰冷。 “你若是想骗本帝君,也该把你这障眼法好好精进一番,或者把你的妖气收一收,本帝君原是想陪你多演会儿戏的,只不过看你将我家久久演得如此媚俗,本帝君觉得不大开心,便也不想陪你演戏了。” 俏儿诧异地瞪着离忧,说来先前她就晓得她此时还在这凡间游荡,当真不是个好的选择,只是今非昔比,若是当年她没有被关进极寒冰狱,也没有断了修炼,那她现在诚然是不需要怕离忧与久久的。 可如今,她因着在极寒冰狱中被折损不少修为,眼下至多也就只有五千年的修为,如此一来,回妖界她是自投罗网,去仙界她也定然打不过离忧与久久,所以她才留在这凡间,毕竟仙界其中的两条规矩都在那摆着呢,不可暴露身份,不可用仙术扰乱人间秩序。 久久作为阴山女君,不再是当年那个为所欲为的小女孩了,她的一言一行都要为阿清阿欢做出榜样,况且,她也不好带头乱了仙界的规矩,是以,她定然会谨遵这两条仙界律法,而俏儿也正是看准了这点,她才会再次来到东街找久久报仇。 可没想到今夜在东街的竟不是久久,而是离忧,俏儿这心中一时还有些窃喜,毕竟她虽能与久久交上手,可终归还是略微吃力,然对于引诱男子上钩这事,那她还是驾轻就熟的,她只需化作久久的模样去诱惑离忧,待离忧与她云朝雨暮之时,她就趁机吸了离忧所有的修为,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好办法,可不是要比和旁人大打出手好得多嘛。 打定这个主意,俏儿便化作久久的模样,只是万万没想到,离忧竟会一眼就将她看穿,且她身上的妖气都已经隐藏得很微弱了,离忧竟也能闻得到,可想而知,离忧的修为是有多么高深了,但俏儿诚然并没有因此就退缩,她虽心中对离忧有那么些许畏惧,却还是胆大包天地蹭到离忧的脚边,用那一双勾人摄魄的媚眼望向离忧,刻意撩拨道: “想不到帝君如此厉害,只是您这般的手下不留情,还真是伤了妾身的心呢,不如帝君留情一些,也让妾身见识见识帝君的英姿,更何况,帝君方才明明可以杀了妾身,可最后帝君还是放手了,想来您应该也是喜欢妾身的吧?” 话毕,那细腻光滑的玉手还轻轻拽了拽离忧的衣摆,如此游刃有余地将这番挑逗用在离忧身上,想来俏儿定是对不少人都说过这样的话,并且都得手了,只可惜离忧向来不是好色之人,稍稍发力将衣摆从俏儿手里拽了回来,扑了扑被俏儿摸过的地方,轻声道: “你是我家久久吗?” 俏儿怔了怔,她早已现出了自己的模样,是不是自然一目了然,既然知道不是,那为何还要多此一问,俏儿不大明白,只得傻呆呆地微微摇摇头,却换得离忧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吼。 “那本帝君凭什么要对你留情,你也配?” 将手里擦过的衣摆放了下去,又擦了擦手,继续道: “至于刚才之事,那不过是本帝君看你抬手想挣扎,不想被你脏了手才松开你的,你还真以为本帝君对你有意思?笑话。” 要说离忧这性格一向都很随和,鲜少看到他同别人大动肝火过,以至这六合四海皆说离忧是最平易近人的帝君,不过,这也只是那些不是很了解离忧为人的仙家,才会如此传闻,而传闻终归是传闻,事实上,他也并非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随和的时候固然偏多,可要说刻薄起来,那也真是刻薄至极,就连阿清阿欢也有过,只因吐槽了他一句没皮没脸,就反被离忧几句话,气到十天半拉月都不肯回家的情况,更不用说俏儿这样胆大妄为地挑逗离忧了,这简直是触碰了离忧的底线,是以,他必然会对俏儿冷嘲热讽。 果不其然,此时的俏儿已从发愣中回过神来,方才离忧的一声怒吼先是让她身形一震,明白了那问话的意思,而后嫌弃的嘲笑也让她深感无地自容,她向来是男子们都想要得到的天生尤物,然在离忧这里,她就只是个肮脏的笑话,俏儿踉跄起身,横眉瞪眼道: “那帝君就不怕妾身会趁此时跑走吗?” 离忧从容不迫,淡淡道: “请便。” 俏儿不大清楚离忧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想着不跑白不跑,便还是转身想先行离开,哪想一回头,就瞧见离忧瞬息间移步过来,正举剑指着她喉咙的位置,俏儿怔了怔,随后眼里透着些惊恐和不解,反问道: “帝君方才还说要放妾身离开,如今这又是何意,难不成帝君是要反悔?” 离忧低声道: “本帝君只说让你请便,何时说要放过你离开了?” 这三番两次的戏耍真让俏儿心气极其不顺,可眼下离忧的桃灵剑还正对着她,她还是真是少了先前的几分大胆,只能怒目而视,逞着口舌之快道: “呵,想不到帝君还当真是无赖呢!” 本想着离忧听到这话会发大发雷霆,却不想,离忧只不屑地扫了她一眼,镇定自若地说道: “说本帝君无赖的人那么多,不差你一个,仅我师兄就说了几千年了。” 此时此刻,俏儿真心有些招架不住了,不知是她在极寒冰狱呆久了与外界脱离了,还是离忧他根本就不正常,以往那些哄骗男子的方式,在离忧身上全部以失败告终,而且她还发现离忧十分喜欢羞辱别人,即使面对她这样一个美人,也是丝毫不留口德,且尖酸刻薄不说,还厚颜无耻得让人无法反驳,她是真的不知该怎样摆脱离忧,又气又恼之间,再听离忧道: “不过,既然你给了本帝君如此完美的评价,那本帝君也自是懂得礼尚往来的,不若本帝君也送你一个大礼来答谢你的赞赏,你看如何?” 俏儿狐疑地盯着离忧。 “什么大礼?” 离忧冷笑一声,轻声道: “送你回妖界。” 话毕,离忧举剑冲向俏儿,速度极快,让俏儿根本无法闪身逃脱,只得拼尽全力与离忧周旋对峙,只可惜她的修为折了许多,离忧的剑术又出神入化,让她这旧伤未愈之下又增添许多新伤,她着实感到吃力得很,连像昨夜那样声东击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离忧的桃灵剑一剑插穿了肩膀,硬是狠狠地钉在了旁边小摊位的柱子上。 俏儿痛苦地嚎叫一声,鲜血也滴滴嗒嗒如小雨般掉落在地上,然离忧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毕竟他自觉这次下手已经够轻了,若不是还记得要将俏儿送还给妖界,恐怕俏儿也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 是时,俏儿身上也多了不少伤痕,肩膀的疼痛也让她冷汗直流,那缺少血色的脸上,眼尾之处泛着微红,一双媚眼也狠瞪着离忧,就好似在不满离忧怎会这般不要脸。 然离忧向来认为风度与脸面都不大重要,所以,他自然不在乎俏儿这种目光,也并不觉得他现在有什么可耻的,本想将俏儿捆起来带回妖界,却不想祸从天降,让这本来尘埃落定之事突发了变故。 浮世清欢十一 俏儿是心有不甘的,她在那极寒冰狱里被关了数千年,这一身处心积虑才得来的修为,也因此而毁了大半,好不容易从极寒冰狱里逃脱,又歪打正着重遇旧时仇人,那这失了自由与修为的血海深仇,她自然是要讨回来的,如今大仇还未得报,她绝对不能就此丧命,那浓重的恨意也在俏儿心中蔓延开来,求生的本能也让俏儿奋起反抗。 她竟不顾肩膀的疼痛,于掌心升起体内蛇毒,向离忧竭力打去,好在离忧反应极快,闪身避开蛇毒,同时也将桃灵剑自俏儿的肩膀抽了出来,霎时间带起一大片鲜血飞扬而出,这剧痛也让俏儿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直打颤,就连眼中的泪水也顿时被激了出来,但她并没有因此就停止动作,眼下逃命要紧,她顾不得伤势严重,欲想逃之夭夭,只是转身瞬间,她的眼前就急速飞过一道暗器,向离忧进攻而去。 此时的俏儿忽感心惊肉跳,若是适才转身稍微再迟一些,恐怕这暗器就已经贯穿她的肩膀了,定睛细看,方才晓得那暗器来源竟是她身后的阿清阿欢,不过好在她们此刻双双倒地,并没有进攻的能力,而离忧也正旋身落定在与她相隔甚远的地方,倒给了她逃跑的机会,看来这老天都认为她命不该绝,俏儿阴冷一笑,消失在这月白风清的夜色之中。 要说刚刚之事还真是极大的巧合,若是阿清阿欢能提前知晓,她们漫不经心的一个决定就能引发出这件悲催之事,那就算打死她们,她们都不会往这条路走的。 话说彼时的阿清阿欢,整整逛了西北方向的两条街,都没有见到俏儿的身影,又特意跑到那石桥上寻了寻,也不见有任何动静,想着昨夜肯定是打草惊蛇了,俏儿应该是不会出现了,又想反正今夜也没发生命案,她们走得也累了,还不如趁着天没亮,赶紧回客栈补个小觉,明日晨起再商量对策,便抬脚走向东街去寻离忧与久久,悠闲自得地走到东街之时,俏儿用蛇毒逼迫离忧躲闪的那一幕,也赶巧落在阿清阿欢的眼中。 阿欢先是怔了怔,心道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本只是想找离忧与久久回去睡觉,却误打误撞遇见这俏儿,那她也就别浪费时间了,她本就不喜在这凡间呆着,哪哪都有限制,当真是太不方便了,还是赶紧抓了这俏儿赶紧了事得好,便立刻扔掉手里的香蕉皮,冲上前去,而阿清的心中诚然也是那么想的,但见她当机立断,登时腾空而起,翻了一个帅气的跟头,手中也用仙气凝好了一只暗器。 可这好巧不巧的是,阿欢扔的香蕉皮正落在阿清的脚下,阿清刚一落地就踩在那香蕉皮之上,顿时滑了一个大跟头仰了过去,手也本能地张开了,而冲过来的阿欢也被倒下来的阿清阻拦,一头就撞在阿清的头顶上。 “啊!” “啊!” 两天狗崽子迎面相撞,顿时就听见“咚”的一声,自她们的小脑袋瓜里传了出来,之后就只感觉眼冒金星,脑中嗡嗡作响,躺在地上根本站不起身来,同时,阿清手中的暗器也因着摔倒而打偏了,直直就冲着离忧飞了过去。 离忧原本正冲向俏儿要将她生擒活捉了,却在俏儿转身之时,才看见那暗器都快飞到他的眼前了,好在离忧反应敏捷,再次闪身躲过,却还是划伤了他的左臂,那胜雪的白衣也立刻添染了一道明艳的血痕。 然更巧的是,先前久久与离忧分头行动后,在南街走了许久,才想起她昨日就是敛了仙气,俏儿才放松警惕接近她的,而离忧却并未收敛仙气,她怕俏儿看得出来,便特意折返回去提醒离忧。 结果她刚到东街之时,俏儿就已经逃跑了,是以,久久并没有机会与她交手,加之她一来到此处,就看见地上有着大量的血迹,阿清阿欢抱头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离忧的左臂也正鲜血直流,她这满心满眼也就只剩下了担忧,哪还管得了旁的事情,焦急地跑到离忧身边,问道: “你怎么受伤了?” 这一晚的努力成果终究是打了水漂,离忧万分无奈地微微一笑。 “你闺女打的。” 久久满面疑惑。 “为什么?” 离忧只得将刚刚的事简单说了出来。 “方才那蛇妖挣脱我的桃灵剑想要逃跑,你那两个闺女本来可以帮忙拦住的,但阿欢扔了她手中的香蕉皮,阿清落地的时候正好踩了上去,手里的暗器也打偏了,就把我划伤了,俏儿也趁机跑走了。” 话音刚落,阿欢揉着鼓了包的脑袋站起身来,却发现俏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用力跺了几下脚,与才起身的阿清吐槽道: “哎呀,又让她跑了,早说用法术就好了,咱爹偏不听,这说明了什么,这就说明逞英雄是没有好处的。” 这事原本就是尘埃落定没有悬念了,却突然被阿清阿欢横插一脚给破坏了,久久心里本就生气,但念着昨夜她俩那可爱的睡颜,还有今日她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久久便想忍了下来,可未曾想离忧因此事受伤,阿欢非但不觉得愧疚,反倒还有脸赖离忧逞英雄。 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她就知道昨夜那些都是假象,阿欢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那么招人疼爱,一旦醒着就是各种调皮捣蛋,让人忍无可忍,先前的承诺也即刻被久久抛之脑后,只听“啪”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声嚎叫。 “嗷……” 阿欢手捂屁股,转过身来仰视着久久,本来想与久久对质不是说好再也不打她了吗,但看着久久那阴沉的脸色和快要冒火的眼神,愣是吓得她将那些想吐槽的话硬给憋了回去,只怯怯地结巴道: “打……打疼了。” 离忧与阿清自然知道阿欢这是怕了,一时没忍住,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继而强行憋笑,看着久久的纤纤玉指狂点着阿欢的脑门,在这空无一人的街上教育着阿欢。 “乱扔什么香蕉皮?一天除了惹祸就是捣乱,说,谁给你的香蕉?” 久久吼得阿欢耳朵都背过去了,显得极其委屈,回头指向阿清,嘟囔道: “阿清给的。” 本还在幸灾乐祸的阿清,被这突如其来的甩锅吓得咽了下口水,发现久久正瞪着她,便没敢与阿欢对骂,只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心中默默为自己祈祷,而久久打量一番,发现阿清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包,先前根本没注意过,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便问向阿清。 “你身后的包里装的是什么?给我倒出来。” 阿清倒也识相,二话没说就把包拿了下来,并将里面的水果也都倒在地上,久久指了指阿清的鼻子,又指了指地上的水果,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都是什么?你以为你是来干什么的?游玩的?” 阿清哭丧着脸。 “娘,你听……听我说,我是好心,真的,我不是寻思这大半夜找那么久,肯定会饿嘛,吃点宵夜也挺好的,再说我给她香蕉是因为她老磨叽我,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我真是要烦死了,我就寻思拿吃的堵住她的嘴,她就不会烦我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你就……” 久久打断道: “走,咱们回客栈好好谈谈。” 话都不让阿清说完,可见久久是真的生气了,阿清也不敢违背久久的意思,虽万分不情愿,却还是与阿欢被离忧和久久抱着回了客栈,一片寂静的房间里,阿清阿欢身披棉被,有点颓废地坐在榻上,望着正替离忧疗伤的久久,此时的久久紧绷着素白的小脸,然那眼里却满是疼惜,包扎伤口的手也极其轻柔。 阿清心里晓得,这疼惜和轻柔皆是因为久久深爱离忧,所以她见不得离忧受伤,但这紧绷着脸,那可就不是因着离忧了,而是久久正在同她和阿欢置气,虽说阿清不觉得此事错都在她,但说起来离忧也真是挺无辜的,她这心里也是挺过意不去的,况且,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伤包扎完毕,就是她和阿欢挨打之时,她是挺不愿意发生这样悲惨的事情的,便还是开口打破了这房间的寂静。 “娘,你能听我解释吗?” 久久抬眼,面无表情道: “你想解释什么?” 这脸冷得阿清心下咚咚打鼓,嘴角也有些抽搐,却还是故作镇定道: “其实我爹受伤,我这心里肯定是很不好受的,但是说来刚刚的一切也都是巧合,既是巧合,那自然是无可避免的嘛,再说……” 阿清越说这声音就越小,诚然是因着她看到了久久正瞪看着她,她就有点望而生畏了,但转念一想,这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过了那就只能被暴揍一顿,她这脑瓜顶还有这后脑勺,可还有着两个大包呢,她着实是不能再承受久久的一顿毒打了,便咳了咳,一鼓作气道: “再说我也不是没帮忙,我帮了,这不是出了点意外就没控制好嘛,而且话说回来,这事也得分个前因后果,我没控制好都是因为踩在香蕉皮上滑倒了,那香蕉皮不是我扔的,是阿欢扔的,所以这始作俑者都是她,你看我说得对不?” 末了,又讨好地笑了笑。 “娘,一会儿你打她就行了,别再打我了。” 这番话说得阿欢真想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内心也顿时感到十分受创,侧头看向阿清,不满道: “你说得对个屁,你要说凡事讲究前因后果,那我就跟你好好掰扯掰扯,这香蕉皮是我扔的我承认,但你不要忘了这香蕉就是你给我的,你要是不给我也不会让咱爹受伤,所以这罪魁祸首不还是你吗?既然是你,那凭啥打我一个,我跟你说我就是讲义气,我陪你一起挨打我也就不抱怨了,但我还是得说句公道话,如果我要是咱娘,那我还真就只追着你打,谁让你一天不干正事,还净惹祸。” 白了一眼阿清,也对久久露出一丝讨好的乖巧笑容。 “娘,你看我说得对不?” 久久将瓶瓶罐罐收于药箱之中,轻飘飘道: “你们两个也不用推卸责任了,等我收拾好,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阿清阿欢心中叫苦不迭,看来讨好久久肯定是没出路了,那就只能求助离忧了,默契地双双望向离忧,那水汪汪的狗眼也透着可怜兮兮之感,登时就激起了离忧这慈父之心,反正他也没有怪罪过阿清阿欢,而她们也是好心帮忙,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胜在有这份心还是值得鼓励的,便回了个安心的眼神,继而赖声赖气地哼唧道: “哎呀……久久,你快……快来看看我。” 久久闻声回头,快步坐回床边,急道: “怎么了?” 离忧顺势躺在久久的肩膀上,抱着久久,装模作样地嘟囔着。 “头晕,肯定失血过多了,不行了,坐不住了,难受死了。” 久久本就因着离忧受伤而心疼,如今见他还这般不舒服,她顿时火上加火,起身向阿清阿欢冲过去,怒道: “你们看看你们把你爹伤成什么样了,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们不可。” 却在刚跨出一步之时,就被离忧拦腰抱起,与此同时,还听他道: “快睡觉,明天再收拾你俩。” 阿清阿欢瞬间领会了其中之意,一起来了句。 “得嘞!” “得嘞!” 便拽过被子蒙头大睡了,而离忧也将满脸不情愿地久久放回床上,脱掉久久的白色绣鞋,又挥手将桌上的灯盏熄灭,强制抱着久久躺在软枕上,低声道: “你不要管那两个小崽子了,你管管我,我头晕,你快让我抱着你,要不我就好不了了。” 话毕,他赖皮赖脸地死贴着久久,将久久搂在怀里,脸上还带着满足的表情,说实话,离忧此番举动,久久还真是没看出来他不舒服,她甚至怀疑离忧是在骗她,本想掰开离忧抱住她的手,质问他是不是在演戏,然摸到离忧手的那瞬间,她确实感到有些冰凉,那想来离忧肯定不是装的,没再说什么,只主动贴近离忧的怀里,与他相拥而眠了。 浮世清欢十二 翌日,天刚蒙蒙亮,阿清阿欢就已经睁开了眼睛,这早起自然不是她们的习惯,却是她们的一个计策,说来因着昨夜离忧的阻拦,久久并未成功对她们施加暴力,但回想起离忧的说辞是今天再收拾她们两个,那搞不好久久一觉醒来还真会记得这句话,如此一来,她还是会对她们进行袭击,兜兜转转若还得要挨一顿毒打才能了事,那阿清阿欢是难以接受的,也诚然是不允许这种悲剧发生的。 虽说她们一向争强好胜,对于别人的攻击她们都会打还回去,甚至于不打赢都不罢休,可若说对方是久久的话,那这仗就万万是打不了了,且不光打不得,还得先服软才行,毕竟实力悬殊太大,好汉是不能吃这个眼前亏的,至于会不会因此而丢了面子,那阿清阿欢是不大在乎的,谁让她们从小见离忧就不大需要脸皮这个东西,还活得相当滋润,耳熏目染之下,阿清阿欢便也始终认为,不要脸皮方才是正道,没皮没脸才会活得逍遥。 而要说用什么方式来获取久久的原谅,那必然就是出卖这天生的可爱皮相了,几百年的时间里,阿清阿欢对许多事情都曾不满意过,但唯独对修不成人身这件事,她们两个却从未有过半分抱怨,不管怎么说,那人身再可爱,也可爱不过她们原身的模样,就冲她们原身毛绒绒软绵绵之感,这人身就输了一大截,更不用说,她们用那张呆萌的小脸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撒娇时,基本就无人能抵抗住她们的刻意卖萌了。 双双下榻跑到离忧与久久的床边,撩开遮光的灰蓝幔帐,映入眼帘的就是离忧正怀抱着久久,而他们之间也并没有残留一丝缝隙,这就让阿清苦闷不已,心道都老夫老妻了,睡个觉还搂在一起,当真是不嫌害臊,然嘴上却对阿欢压低声音道: “得了,就一边能躺,我看今天咱俩之间就只能有一个撒娇成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这话说得阿欢真想一口老血喷涌而出,暗想阿清是真不在乎她这个妹妹的死活啊,手上也一把拽回阿清,不满道: “凭啥你去撒娇,凭啥你不客气,我说你一个当姐姐的,你怎么就不懂得什么叫谦让呢?” 此时此刻,阿清心里是紧张的,虽说她已经压低音量同阿欢说话了,可眼见阿欢这情绪好像有点激动,她生怕阿欢一个不小心就畅叫扬疾出来,那估计到时候也就都不用求情了,没有办法,她甩开阿欢的手,妥协道: “那就都上去,别墨迹了,一会儿都醒了。” 话虽如此,临上床前阿清还是推了阿欢一下,抢先一步躺到了久久身边,也气得阿欢吹胡子瞪眼,却不敢厉声痛骂,只能悄咪咪道: “那我上哪儿去啊?” 阿清没有回话,只指了指久久的身上,阿欢瞬间就领会了阿清的意思,看来阿清这是想让她爬到久久的身上去啊,她顿时深感万分扎心,顺带还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是什么馊得不能再馊的馊主意啊,久久又不是没有知觉,她爬上去的过程中久久肯定会被弄醒,搞不好久久再以为她要谋杀她,再一掌拍死她,那到时候也不用撒娇了,毕竟命都没了还撒个屁娇,没有同意阿清的主意,只用嘴型回了句。 “滚。” 继而爬上床,用那胖滚滚的身子硬挤进离忧与久久之间,久久睡得沉没有醒来,反倒离忧被拱醒了,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才晓得是阿欢挤了过来,虽说离忧向来没有起床气,但离间了他和久久,那他肯定就不大开心了,便皱眉蹙眼,低声道: “你过来干什么?” 阿欢侧头抱怨着。 “我过来干啥,你说我过来干啥,你昨晚竟帮倒忙,说什么今天再收拾我俩,我这不是怕我娘一会儿醒了打我嘛,我才过来撒娇来的,我必须得趁她这火再度发起来前,就给她彻底熄灭。” 离忧寻思就因为这点小事,就不让他和久久好好睡觉,便不耐烦地嘟囔一句。 “真烦人。” 阿欢冷脸道: “烦人总比死人好,我要是被我娘打死了,你以后想让烦你我都烦不了了。” 说罢,回头与阿清开始用毛绒绒的小脸去蹭久久的脸颊,还接连不间断地亲吻久久的脸蛋,直到将久久从睡梦中亲醒,阿欢才紧贴着久久,可怜兮兮地说着。 “娘,我害怕。” 久久抚着阿欢的小脑袋瓜,茫然道: “怎么了?” 阿欢楚楚可怜地撇撇嘴。 我做恶梦了,我梦见我昨晚犯错了,你就不想要我了,我为了留在你身边,求你打我解气,那你都不打我,还执意要扔了我,所以我害怕,我怕你真的不要我了,那我就成了没人心疼的野孩子了,娘,你快抱着我,我现在都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呢。” 这操纵自如的精湛演技,还真是让阿清都目瞪口呆了,要不是她心里早就知道这是她和阿欢的计谋,那想必她都要被阿欢这得心应手的演技给蒙骗折服了,不对,这应该是得心应脸的演技,阿清佩服地看了看阿欢,心下想着,既然阿欢都表演得这么卖力,那她自然不能逊色于阿欢,便登时收起惊讶之态,抱着久久嚎啕大哭,道: “娘啊!我也做这个可怕的恶梦了,都要吓死我了,还好只是一个梦,还好我醒了,娘啊,你千万不能抛弃我啊,我离不开你啊!” 她们彼此演得正忘我之际,只听离忧幽幽地来了句。 “那不是梦,你俩昨晚就是犯错了。” 阿清阿欢顿时收声,哑口无言地看向离忧,却见离忧正侧着身子,手拄着头,向她们挑了挑眉,眼神里也带着诸多挑衅的意味,她们这才明白离忧这是故意的,他肯定是因为刚才阿欢挤进了他和久久之间,又因为阿欢刚刚怼了他,他才故意提醒久久,才故意要拆她们的台。 而这一做法,也让阿清阿欢对她们这老爹有了些许不满的想法,都说爹疼闺女,那怎么她们的爹就一点都不心疼她们,反倒还时常等着看她们的笑话呢,说到底,她们不就是为了谋条活路嘛,何必因着一点点小事就对她们赶尽杀绝,不行,得把这局面赶紧扳回来,绝不能让离忧坏了她们的好事,阿清干笑几声,辩解道: “额……对……对啊,就是因为我们犯错后心存愧疚,才会做了这样的恶梦。” 转而靠在久久的肩膀上,悲从中来。 “娘,我们犯错了你可以往死里打我们,就是不能扔了我们,我们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离不开你,我最爱的就是娘了。” 阿欢也跟着摇尾乞怜。 “我也是,我宁愿被娘打得半死,也不愿意离开你的身边,我要永远都和娘呆在一起,你绝对不能扔了我。” 要说这萌哒哒的小样还真让人难以抗拒,也果真将久久这慈母之心给勾了出来,想着她们大概是真心悔改了,不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梦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她也就原谅她们了,便轻声哄道: “好,不扔了你们,也不打你们了,不要害怕了,乖。” 承诺一出口,阿清阿欢适才感到如释重负,心满意足地靠在久久的怀里,脸上仿佛都要乐开了花了,离忧好笑地看着她们,心道这两个小崽子的演技还真是练得炉火纯青,三言两语就逆转了要挨打的局面,说起那些肉麻之话时,就连脸皮都抛到了一边,看来阿清阿欢为了不挨打,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 然转念又想,昨夜可是他牺牲了色相,才让这两个小崽子躲过一劫,谁料仅过了一宿,她们就过河拆桥,打扰了他和久久的相拥而眠不说,还接连怼了他,那这仇离忧可就记下了,说来昨晚入睡前,他还在心底想着,俏儿的事一定要尽快解决,以免夜长梦多,可要说用什么方式解决,离忧还是千思万虑了一番。 从俏儿千年前就吸取精元和攻击浮梦与紫宁这点来看,她是个极其喜欢浓厚修为的妖,然她修炼的方式却是擅用速成的歪门邪术,可见她是个急功近利的性情,是以,她才会接连两夜想要攻击久久,毕竟若得了久久的修为,那也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他和阿清阿欢的修为,如此一来,她既能疗愈伤势,也能让之前失掉的修为瞬间合浦还珠,可谓两全其美。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非但没能得手,反倒弄得她自己遍体鳞伤,想来她也会因此而收敛一些,但眼下,俏儿迫切想要疗愈她的伤势,必定就会需要大量的精元,她不能自己出来寻找,就一定会求人相助,而柳眉就是她最好的选择,想要抓到柳眉或是俏儿最好的办法,也莫过于凡人的引诱了。 原本因着疼爱闺女,离忧想代阿清阿欢去做此事,可现在看来,这事也不需要他亲自去了,谁让阿清阿欢方才无意之中得罪了他,那他也就把这光荣的引诱任务,交还给她们两个了,虽不能万分肯定柳眉一定会出来,但这几率应该还是比较大的。 况且能出来自然是好,届时抓了柳眉,还可以从柳眉嘴里套出有关俏儿的事,若不出来也没关系,待他和久久确认别的地方没有俏儿的踪迹后,他就和久久直接回到客栈,不告诉阿清和阿欢,让她们坐在桥头喂一晚上蚊子,也还是可以给他的生活增添几分乐趣的,毕竟生孩子若不是为了用来寻开心,那此事就将会毫无意义,绝口不提昨夜之事,只对久久道: “久久,还记得我先前说的,柳眉身上有妖气之事吗?” 因昨夜光想着收拾阿清阿欢了,根本就没有好好谈过正事,眼下离忧问起,那久久自然不似阿清阿欢那般不务正业,作为阴山女君,她还是心中怀有大局的,便侧头问向离忧。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确认了?” 离忧微微颔首。 “对,柳眉身上的妖气正是俏儿的,而且据我推断,这些时日的命案也都是柳眉所为,你想,俏儿前后两次在东街攻击你我,就证明俏儿下手的对象不分男女,同样也不分地点,而之前的命案却都是男子,且都死于那座石桥之下,所以一定是柳眉在帮俏儿行凶,如今俏儿身负重伤,无法独自出来吸取精元,那她一定会让柳眉相助,今夜那石桥处肯定还会有命案发生,我们不妨再去一趟,到时一定可以抓她现行。” 又嘴角含笑,抓了抓阿欢毛绒绒的小脑袋。 “此外,我昨夜睡前还推算了一下,这次的事件其实是一个劫数,若谁能顺利解决此事,那等再回桃花源时,可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上仙了。” 闻听离忧这番话,聪明的久久就晓得离忧又开始胡编乱造了,她虽不晓得离忧为何要捉弄阿清阿欢,但她也认为是该好好让阿清阿欢锻炼一下了,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可她们终究是要长大的,总不能等以后真正渡劫之时,还要她和离忧帮忙吧,尽管这忙也不是帮不得,只是这样娇生惯养,难保会重走她和离忧以前的老路。 若真等到那一天降临时,才知道悔不该当初,那还不如现在就让她们吃苦耐劳,以后方能靠自己逢凶化吉,便没有揭穿离忧,只微微一笑,躺在一旁默不作声,而阿清阿欢诚然是不知道离忧这是在捉弄她们,她们还很认真地听,听完后,阿欢还很认真地问了句。 “你说得是真的?只要今夜去了石桥,就一定能抓住柳眉?” 离忧心中嘲笑不止,面上却一本正经道: “自然是真的,我从来不在正事上开玩笑的,今晚咱们就一起去,赶快帮你们把事情解决完,咱们也可以早点回去。” 阿欢开始在心底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从她和阿清出生至此,她们从未师承过别处,都是离忧与久久为她们传道授业,印象中也只记得飞升的方式无非就是挨天雷,少数也会通过历劫得以飞升,却不记得他们说过,抓个小小罪犯就能顺利飞升的,但转念一想,这柳眉是在凡间行凶,若是抓了她也是为民除害,就是拯救凡人于水火之中了,而拯救天下苍生当数大义之举,那飞升就是必然的了,加上离忧少有这么严肃认真之态,阿欢便更加深信不疑,这劫数定然是错不了了,心中也认为她还是活得太短,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了。 碰巧的,阿清心中诚然也是这样想的,甚至还在暗自窃喜,先前她还以为这历劫必得入这凡尘俗世,以凡人之躯历尽磨难方才可飞升阶品,想不到她不用如此便可轻松历劫,看来老天爷还真是疼爱她啊,那她也就不推辞了,就必须得去应劫了,而且不光去,还得带着阿欢一起去,不然她都晓得,她若是提出独自一人前去,那阿欢现在必定会跟她吵闹不休,还不如先主动说出带她去,堵住她那爱唧唧歪歪的嘴,到时候再把她打发掉就可以了,打定这个注意,阿清开口道: “爹,那这么看来,今晚恐怕得有一场硬仗啊,你看你的胳膊受伤了,我这当闺女的也不能什么事都依靠你,况且那个俏儿太狡猾了,我怕她在别的路行凶,你和我娘就去搜查别的路吧,石桥的事就给我和阿欢解决了。” 离忧故作担忧之态。 “那怎么行?我怎么放心让我这两个宝贝闺女去之身犯险,不行,还是让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阿清心下琢磨着,带阿欢她就已经够勉强的了,这要带上离忧和久久,那还飞升个屁啊,功劳铁定都得让他们给抢没了,便做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举止夸张道: “爹,不要担心我,我总要学着自己长大,放我和阿欢去历练吧。” 又假装抹了一把眼泪。 “我们实在不忍心看你受了伤,还得为我们和那个小鬼大打出手,这太不孝了,我们不能做这个不孝子,爹,你就让我们去吧。” 末了,起身摆摆手招呼阿欢一起下床,与此同时,坚定地说着。 “好了,就这么定了,我和阿欢心意已决,都别拦着我们,一会儿吃饭也不用叫我们了,我们得赶紧补个觉,晚上就将柳眉一举拿下。” 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离忧,噔噔噔地跑下床,几步就回了榻上,被子蒙过头在床上躺了一天,直到深夜时分,她们在客栈后门与离忧久久分头行动后,阿清才暴露本性,提醒道: “我跟你说啊,我好心带你一起去,你懂点事别跟我抢,你一会儿就在旁边站着看就行了,不用你动手,等我顺利飞升上仙后,我也能帮你挡几道天雷不是,听话,乖,这次机会就给我了。” 阿欢先前就怀疑阿清没安什么好心,但念在她这次没扔下她,还主动带着她,那她也就不计较了,却没想到这还没过几个时辰,她就原形毕露了,可若说旁的事不争也罢,但这次的大便宜,阿欢断然不会拱手相让,能不疼不痒地飞升,谁还会想挨天雷啊,便理直气壮道: “你别说那没有用的,我告诉你,不可能,咱俩就公平竞争,各凭本事,从现在开始,你别跟我说一句话,我不想搭理你。” 话毕,狠狠剜了阿清一眼,自行向前走去,阿清也眯了眯眼睛,望着阿欢离去的背影冷静分析,照目前的形势看,阿欢已经将她视若路人了,还谈什么亲情,既然如此,那阿清也就不废话了,各凭本事就各凭本事,反正她也不觉得阿欢能抢得了这次的功劳,便没把她当回事,小哼一声,也向石桥走去了。 果不其然,刚走到桥边的柳树旁,阿清阿欢就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眼泛爱意的男人,相对站在桥上,那浓重的怨气也让她们晓得,这个女子一定就是柳眉,同时心下不禁也赞叹道,看来她们那俊美的老爹能坐稳帝君这个位置,还当真不是盖的,倒还挺有两把刷子,这脑子是真心不错,当得起智勇双全,神机妙算这般的吹捧。 是时,阿清阿欢生平第一次觉得,能身为离忧的亲生女儿,还是很值得骄傲的,毕竟这样的好爹,无论说出去还是带出去,那都是非常长脸的,带着心中的小自豪,阿清阿欢也躲到树后,准备先观望下情况再说,好在离得不算远,天狗的耳朵也尖,那男子和柳眉的对话听得也比较清楚,只听柳眉娇声细语地问道: “公子觉得奴家美吗?” 那男子连连点头,眼里尽是贪婪之色。 “美,姑娘真是美极了。” 柳眉掩面一笑。 “那公子可愿和奴家永远在一起吗?” 男子回应着。 “愿意,愿意。” 柳眉又向男子伸出手。 “那公子随奴家下去,奴家便可以和公子永远在一起了,可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 柳眉朱唇含笑,细长的手指也勾住男子的腰带,欲将他带入水中,眼看这男子不知反抗,还心甘情愿地想随着柳眉跳河自杀,那都不用多想了,必然是中了那该死的迷魂术了。 浮世清欢十三 虽说这两个小天狗崽子一向好乱乐祸,却也不是心地阴狠的神仙,她们本就不愿因为她们的过失,就背负那么多条人命,只是事与愿违,终究还是背上了,但阿清也不想因此再多一条,便在树后摩拳擦掌,准备来一个威武又霸气的出场,拯救这个傻不拉叽的凡间男子于水火之中,不过在那之前出于谨慎,她还是细细地思量了一番。 话说要想收服柳眉,就必定得现身跟她打一场硬仗,可倘若这样,也会中断柳眉的迷魂之术,那这男子就会因此恢复意识,而待男子清醒时分,她和阿欢就会彻底暴露身份,所以不如给他施个昏睡咒,让他看不见发生什么事了才好,然转念又想,若是只给他一人施咒又不大稳妥,毕竟呆会儿打起来,避免不了会弄得周遭叮咣作响,恐怕还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那依照这么来看,就不如给这全城都施上昏睡咒来得妥当,且这样的小法术不过只是会让人熟睡罢了,施法时不那么重,明日便可醒来,想来这也不算扰乱人间秩序。 阿清很满意这个决定,心道也只有她这般聪明的小脑瓜,才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若是换了旁人,是万万想不了这么周全的,可同时也不停地在心底发着牢骚,说实话,她现在只觉得这凡间的限制忒多了,时时得为他们凡人考虑不说,还乌烟瘴气的,根本没有想象中得好,她是浑身都不大自在,哪哪都不大爽快,边心中抱怨边手上掐诀,将昏睡咒布满了全城。 此时,桥上的柳眉朱唇含笑,看着那男子的手伸向她柔若无骨的玉手,心中也暗喜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却忽见那男人的手停了下来,随即眼神也空洞了片刻,继而就倒在石桥上晕了过去,与此同时,柳眉也蓦然发觉她这眼皮有些沉重,脚下也似踩着棉花般发软,她不晓得她这是怎么了,赶忙扶住石桥的栏杆硬撑着。 心里也不停泛着嘀咕,想着会不会是因为她的迷魂术练得还不到家,所以才将她自己也反噬了,可又觉得这事不大对劲,此刻的她显然是心智清明的,并没有半分中了迷魂术的迹象,她暗自思量却仍旧百思不得其解,然在此时,阿清和阿欢飞身来到桥上,落定在她的眼前,柳眉怔了怔,随后有些不屑地冷笑一声。 “呵,原来是你们啊。” 阿清戏谑地瞧着柳眉。 “诶呦,看来我这昏睡咒下轻了,你还挺能扛的,不过也罢,轻就轻了吧,反正一会儿还得审问你,也省得再费力把你弄醒了。” 又背手昂头,带着羞辱之意问道: “我说你这鬼还挺皮的,怎么着,前夜没把你打怕,你今夜又赶来送死,想来个魂飞魄散是不是?” 这话本是用来问柳眉的,哪知都不等柳眉开口,就听阿欢重复来了句。 “想魂飞魄散是不是?” 阿清白了阿欢一眼,又瞪向柳眉。 “你说,你为什么要帮俏儿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又是与刚刚的情况一致,阿欢再次道: “说,为什么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是时,阿清斜视着阿欢,眼里带着颇多嫌弃之意,心里也怀疑她是不是出客栈前把脑子扔屋里,就带个脑壳出来了,这傻里傻气得当真是丢人现眼,可若说阿欢自己丢人也就算了,但她顶着的那张脸和她阿清长得一模一样,这要是让人误解她也同阿欢一样是个大傻缺,那可真是侮辱了她这么冰雪可爱,聪明伶俐的小天狗崽子了,便侧身踢了阿欢一脚,骂了句。 “你是不是有毛病?” 阿欢就看不惯阿清总是对她动手动脚,她一贯认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这长嘴不就是为了说话,还非得动手吗,但既然阿清已经动了,她不动诚然还挺亏得慌的,便也使劲回了一脚。 “你懂个屁啊!我这是在给我们增加气势,气势懂不懂!” 这样的对话让柳眉嗤之以鼻。 “呵,死到临头了话还这么多,主人正好受了伤需要治疗,你们这修为不少,不如就把你们两个献给主人吧。” 话毕,柳眉伸出染着血红指甲的双手,吸起桥两边的河水,河水顿时形成许多扭转的水柱,向阿清阿欢飞冲而来,不过,这样的小架势还万万吓不倒阿清阿欢,虽说平日里她们懒得修炼,可这武功还是离忧与久久亲传的,那种凌厉的出招方式她们清楚得很,是以,这样的雕虫小技自然也不会被她们放在眼里。 但见阿清阿欢不慌不忙,掌心化出黑色与金色的竹叶状暗器甩了出去,那暗器登时就逐个穿透水柱,与此同时,阿清阿欢的手中分别祭出寒冰刃,飞身向柳眉进攻而去,弹指间,那些扭转的水柱就被暗器打散,落于了桥面和水中,阿清阿欢也手执寒冰刃刺向柳眉,直直就插入了柳眉的双腿之上,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柳眉应声倒地,因着双腿的疼痛,那两蹙远山眉紧拧在一起,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汗,眼眸也狠狠地瞪着阿清阿欢,她原以为阿清阿欢会选择防守而与她拉开距离,届时她就可以趁机逃跑,却不想阿清阿欢非但没有躲开,反倒将那些水柱一一打散,转眼就从那些水花中飞穿而出,向她迎面攻来,速度之快,柳眉连看都看不清,就被阿清阿欢插穿了大腿,跌坐在地上,紧接着,又见阿清阿欢向她步步紧逼,她生怕阿清阿欢下一刻就会出手取了她的性命,本能地向后挪动几下,厉声道: “你们要干什么?” 阿清脸带笑意,轻飘飘说了句。 “放心,不杀你,就是把我们的寒冰刃拿回来而已。” 说这话的同时,阿清阿欢握住寒冰刃,就将它从柳眉的腿中拔了出来,拔刀而出的痛感也再次让柳眉一个激灵又闷哼一声,眼里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湿透了精致的妆容,叫人瞧着倒还挺心生怜爱的,只是阿欢向来喜欢看别人的笑话,即便面对这样的一个美人,阿欢也没有心生怜悯,更何况她也不觉得柳眉长得很美,便嘲讽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好歹也是帝君的闺女,这六界都尊称一声的二小姐,就凭你也敢跟我打,哈哈,服不服,服不服?” 作为手下败将,还是连续两次,柳眉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反倒阿清不大满意道: “行了吧,这次是因为我帮你,上次也是因为我先保护你,要说服也应该服我。” 阿欢一手拿着寒冰刃指着阿清,一手捂住心口,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可真不要脸!” 阿清也反驳着。 “你才不要脸!” 这两只小天狗崽子向来都没有正事,就算在此时,也还有心情又是吵架又是炫耀,全然忘了眼前还有个柳眉没解决呢,而这也诚然给了柳眉一个机会,她眼看阿清阿欢已经不再注意她了,那她也不傻,这种时候自然是要溜之大吉的,便强忍着双腿的疼痛,趁着阿清和阿欢吵架松懈之际,一个猛子就跃向了石桥下的水底,却不想此间,一道白色仙气将柳眉重新弹了回来,她登时摔回硬邦邦的石桥桥面,顿感全身无比吃痛。 侧头看向施法来源,才看见离忧与久久自石桥的另一头走了上来,此情此景,柳眉心中惴惴不安,也明镜似的知晓她这几十年的薄弱修为,根本不是面前几人的对手,但她心有不甘又不敢再次放肆,只能闭口藏舌,沁着脑袋,偷偷怒瞪着眼前的几人,可没呈想,这样细微的举动却刚好被阿欢给捕捉到了,她年纪小又沉不住气,自然不喜欢她的手下败将这样不服气地看着她,便用毛绒绒的小手指着柳眉,威胁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是不是不服?不服你就说出来,我再打你一顿让你服气就好了。” 柳眉心中深感委屈至极,可更多的是觉得她自己时运不济,先前本就因着俏儿阴差阳错来到她溺死的水底,她不知俏儿修为高深,被她打得服服帖帖,最后还被迫同意帮她吸取精元,直到昨夜俏儿又来找她,让她再次帮忙,她回想起那夜,她在桥下等待有男子路过,可等了许久仍旧不见有人出现,原想今夜可能没办法吸取精元了,却忽见阿清阿欢走到桥边坐下,嘴里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她一时惊讶不已,心下断定这一定是两个小有修为的妖兽,便想将她们带回去献给俏儿。 哪想她出手后才晓得,阿清阿欢的修为比她强了不知有多少倍,她被打怕了逃回水下,又看见一男子和一女子先后来到石桥,听对话方才晓得这二人是帝君和女君,阿清阿欢也正是他二人的孩子,彼时,柳眉虽不晓得他们是哪里的帝君女君,只是瞧着这几人的来头应该不小,她不想惹祸上身,还好心提醒俏儿该知晓分寸,不要招惹这样的厉害人物,谁知俏儿非但不听,反倒以让她魂飞魄散相威胁,柳眉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却又倒霉催地被帝君等人打伤,她这一小小厉鬼又无法反抗,是以,这心中自然觉得怨天屈地,不敢猖狂却又带着忿忿不平说道: “我是因怨气形成的厉鬼,属鬼界,不想帝君等人竟也会插手鬼界之事?” 离忧淡淡回应。 “本帝君没兴趣插手鬼界之事,但俏儿是本帝君的两个闺女放出来的,本帝君已经答应妖王要抓回俏儿,你帮俏儿杀人,这本帝君就要管一管了。” 同久久一起坐在桥栏上,翘着二郎腿,又道: “说吧,你为什么帮俏儿?” 迫于离忧等人的修为高深,柳眉不敢不答,只能将原委说了出来。 “我因为死时怨气太重,故而根本不能投胎,主人说我帮她杀人供她吸取精元,待她伤势复愈修为足够后,便会带我回妖界修行,到时我便可自由自在,不用受六道轮回之苦了,再说我杀的都是些贪图我美色的臭男人,我也算是为这世间除害,有何不对?” 阿欢本就不大喜欢柳眉,初见那次她就不要脸地搞偷袭,之后离忧与她细说了柳眉的过去,她更瞧不起这种破坏人家家庭的女子,如今又见柳眉为自己的心术不正找借口时,阿欢再也忍不住了,鄙夷不屑地脱口说道: “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心生贪婪,逼迫人家休妻,人家不愿意你还心生怨气自杀,要我说啊,你和那帮贪图美色的男人都是一样恶心,臭味相投。” 柳眉显然对这种说法不太赞同,皱眉辩驳着。 “你懂什么?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这些荣华富贵吗?待我容颜老去那天,那些个男人又怎么会再为我花心思?我不过是为自己挣个好前程罢了。” 阿欢心道这柳眉如此冥顽不灵,跟她说话实在太自降身份了,便不再开口,只白了一眼,拿出罗帕擦拭着寒冰刃,离忧也晓得像柳眉这种风尘女子出身的,能有个正确的思想实非易事,而他又不想与柳眉说教,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只轻笑一声,接过话来。 “呵,你不必强行解释,本帝君懒得管也不想听,只是劝你识相些,赶快告诉我们俏儿在哪儿,不然就休怪本帝君插手鬼界之事,让你灰飞烟灭。” 离忧的语气虽不急不躁,却颇多气势与威胁的意味,柳眉心中还是很畏惧的,她思量着,反正她同俏儿也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何苦为了俏儿就自断活路,还不如将俏儿出卖换取她的平安,便如实回道: “也罢,今日我落到帝君等人手里,我自认倒霉,我告诉你们主人在哪儿,帝君可不要食言。” 离忧简短地应了声。 “嗯。” 见离忧同意了她的要求,柳眉这才松了口。 “主人昨夜被帝君所伤后,同我说她要回她住的地方修养一段时日,要我备好足够的精元,她自会再来找我,只是也没说何时会来,更没说过她住在哪里,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若我敢欺瞒帝君,就叫我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生怕离忧不信,柳眉还郑重发了一个毒誓,离忧见她也不像是在撒谎,况且那俏儿狡猾得很,想必肯定不会与柳眉交底,这些事估计是柳眉知道的全部了,既然如此,再逼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他对着柳眉微微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随即用仙术捆住想要逃回水底的柳眉,柳眉也登时大惊失色,质问道: “帝君不是说好不食言的吗?” 离忧说无赖地说着。 “本帝君只说不让你灰飞烟灭,又没说要放了你,更何况不是你说的嘛,俏儿会来找你要那些精元,本帝君要是放你回去了,她的伤不就可以恢复了,那本帝君还怎么抓她?虽说她就算伤好也打不过本帝君,但还是得过上几招,这多麻烦啊,不如她手无缚鸡之力时,将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捕获,如此就方便多了,你说是吧?” 这一番言论说得还真是有理有据,还真是让柳眉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地瞪着离忧,咬牙切齿道: “呵,想不到堂堂帝君也会这样厚颜无耻。” 离忧笑得更为开心了。 “哈哈,过奖过奖。” 侧头对正喝水的阿清道: “把你那水壶拿过来,把她装到里面。” 阿清“噗”的一声,将口中的水喷了一地,满脸不情不愿地看着离忧,小手也将水壶护在怀里。 “我不,装了她我还怎么喝水啊?” 离忧微微皱眉,伸手扑了扑沾了阿清口水的脸庞,将水壶抢了过来。 “小气样儿,我再给你做一个。” 话毕,将彻底放弃逃生的柳眉吸入壶中,盖上了盖子,随后将土地召唤出来,那土地从地下钻出,大概因着他在深夜休眠之中,还颇有些不耐烦,但见是离忧将他召唤出来,才一改先前的不耐烦,殷勤地笑道: “小仙参见帝君,不知帝君召唤小仙有何要事?” 离忧也没大在意土地先前的无礼,只问了句。 “先前本帝君与那蛇妖交手,你定是知道的,只是没出来帮忙,对吧?” 土地的心顿时咯噔一声,脸色也红一阵白一阵,他的确先前就知晓了俏儿与柳眉在凡间行凶之事,只是见俏儿修为不低,他因胆小怕事没敢上前与俏儿对战,但也不是真就放任俏儿不管了,原本他已经准备上报给离忧,没想到赶巧的,离忧等人竟亲自来到凡间抓捕俏儿,他想着像离忧和久久这样修为浑厚的帝君女君,抓一个俏儿肯定不成问题,便就没有插手,哪晓得会发生今夜这出事啊。 土地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离忧会不会对他多加责罚,想来肯定是会对他施加惩处的吧,又想着该不该同离忧解释,他原是有心去通告此事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离忧就来了,但又怕离忧觉得他是故意找托词,从而更加怒火中烧,搞不好再直接撤了他的仙职,如此一来,土地急得满头是汗也不知该如何做,却在这举棋不定之间,听离忧继续道: “不过本帝君既往不咎了,但从即日起,你去通知各方土地,如果俏儿再次出现在凡间,定要速来告知你,届时你将这箫吹响,本帝君会马上赶到,倘若你这次再办不好此事,那本帝君定会对你严惩不贷。” 土地适才松了一口气,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抱怨的情绪,毕竟的确是他不恪守职责在先,离忧的警告诚然是没错的,他曾耳闻过离忧在战场上的杀伐决断,如今也亲眼见过离忧的手下不留情,是以,离忧此时此刻还愿再给他一次机会,已经是心慈手软了,他又怎敢再不知好歹,赶忙接过离忧递过来的竹箫,连连点头。 “是,小仙知道了。” 嘱咐齐全,离忧与久久便带着阿清阿欢转身离开了,因着离忧说凡人挣钱不易,逃单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便还是回客栈留了一张字条,和几块足以支付一个月房费的银子,那之后,几人就回到了桃花源,而这两天两夜的凡间之旅也至此落下了帷幕,并且还让阿清阿欢彻底失去了对凡间的兴趣,以至于那之后的千千万万年,她们两个都未曾再去过凡间。 浮世清欢十四 再次回到桃花源,那熟悉的美景也让阿清阿欢心里升起感慨,说来先前的那几百年,阿清阿欢总觉得这日子过得太过无趣,心里经常想着,若是有一天能过上那种快意恩仇的生活,该会有多么爽快。 她们每日都期盼这样的日子可以快些到来,可如今真的来了,阿清阿欢方才晓得,快意恩仇再过瘾,还是不如潇洒人生来得好,世间万物再惊艳,还是桃花源的景色最耐看。 躺在桃花树下的软垫上,阿清舒服地呼了口气,想着刚才她给全城凡人施了昏睡术,没有暴露身份,又成功收服了柳眉,这功劳肯定是比阿欢要大得多,那这成功渡劫的也肯定就是她了,想想这心里就倍儿开心,嘴角也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为她自己庆贺道: “哎呀,这轻轻松松就成了上仙了,还真是有点不大习惯呢。” 离忧倒了一盏茶,反问道: “说什么梦话呢?你什么时候成上仙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阿清登时怔了怔,随后,傻呵呵地问了句。 “嗯?不是你说成功抓了柳眉,就能顺利飞升上仙吗?” 离忧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他没有慌张,反倒镇定自若地回道: “哦,你说这事啊,那是我逗你俩玩的,你们还当真了?” 是时,阿清阿欢均愣头呆脑地看着离忧,半晌,阿清先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 “难道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劫?” 离忧痞气一笑。 “肯定不是啊,想飞升就老老实实挨雷劈,抓个小鬼算什么历劫,我那么说不过是因为想捉弄你们罢了,谁让你们惹我了。” 阿清不服气地问着。 “我什么时候惹你了?” 离忧轻飘飘道: “今早你们打扰我和你娘休息了。” 阿清都没想到离忧会这么小心眼,况且她对此事着实深感不平,明明挤到他和久久之间的是阿欢,关她阿清什么事,离忧怎么就能这么不讲理地连她一起捉弄呢,便故作痛心入骨之态,眼巴巴地看着离忧,希望能唤醒他些许的良知。 “你就为了这屁大点事,就出卖你的宝贝闺女?还任由别人攻击我们,也不来帮忙?” 离忧打趣道: “我不是说了嘛,逆境才能让人成长,你们多点实战经验,这武功修为自然就上升得快了。” 阿清一时语塞,暗想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就只有离忧才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说出来,然她又说不过离忧,却又不肯就此作罢,只能躺在那软垫上,撒泼道: “天理何在啊!怎么会有你们这种赖皮的爹娘啊,看着别人欺负你们闺女也不管,真是太过分了。” 离忧没有搭理她,再次得意地笑了两声,也问了一个问题。 “诶,我说你们方才用的寒冰刃,是从哪里得来的?” 阿清与他正在置气,头一别没有回话,反倒阿欢随手变出寒冰刃,边耍了几个帅气的招式边自豪道: “这个啊,从玄奕那得来的,他先前迷上了锻造武器,就取了极寒冰狱里的寒冰试了试,没想到做出来后还挺好看的,我和阿清就要来玩玩,后来发现用着还挺顺手,就没还他了。” 久久剥了一只香蕉,将阿欢的话精细加工了一番。 “说白了,不就是坑蒙拐骗得来的嘛。” 阿欢不以为然地争辩着。 “什么叫坑蒙拐骗,我这是正大光明地不还他了,再说他武功那么差,要这寒冰刃有什么用,还是继续搞他的医术去吧,我看他在那方面还挺有天赋的,就别浪费时间在练武上了,反正他练也练不好。” 久久反唇相讥。 “说得好像你们练得好一样,阿清不还是连最简单的暗器都能扔偏嘛。” 此话一出,阿清登时手捂心口,感到万分扎心,心中只道这真是躺着不说话,面子也能丢,可若说旁的面子也就算了,但关乎武功好赖的面子,她还是得争一争的,毕竟手底下还有两个小弟,这武功要是不行,怕是坐不稳老大的位置,便立马坐起来,情绪激动地反驳道: “我那是失误,失误!” 久久咬了一口香蕉,轻声说了句。 “哦,那不还是打偏了嘛。” 阿清顿口无言地坐在软垫上,想她这一张小嘴向来巧舌如簧,可偏偏在离忧和久久面前,就显得极度笨嘴拙舌,任她怎么说都说不过,不过这次她也不准备再自取其辱了,谁让她倒霉碰到这样一双厚脸皮的爹娘,她认命了,索性白了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自顾自道: “行行行,你们就可着这点事笑吧,我不解释了,反正现在事情也已经办妥了,只要等俏儿再次出现,将她一抓获,我也就功德圆满了。” 离忧单手托腮,笑看着阿清。 “说得是,只不过在那之前,你俩记得将柳眉送到鬼界去,这是小事,就不必我和你娘亲自去了,至于柳眉到底愿不愿意放下心中执念去投胎,那就是她的事了,若是实在不愿意,那就让沧溟杀了吧,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此时此刻,阿清心中无奈至极,本想着她不理会他们的嘲笑,他们就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却不想,离忧竟然不笑她了,反而毫不愧疚地使唤她做事,这对阿清来说无疑是一个噩耗,毕竟她嫌累,真心是不大想去,但心想离忧这背后有久久撑腰,要是犟嘴不去,那保准又是一顿毒打,而打完后还是得被逼着去,想想何必呢,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那还不如识相点直接同意此事,也免得再受皮肉之苦了,便与阿欢异口同声应了下来。 “知道了。” 回到桃花源后已是半月有余了,这期间,土地曾来过桃花源一次,说是自从那夜之后,凡间就再没有被吸取精元的凡人,一切风平浪静,俏儿也没再出现过,离忧琢磨着,大概那晚俏儿看到了柳眉被抓,也就不敢现身于凡间了,想来日后只能在其余五界去找寻俏儿了,但离忧的心思向来缜密,即便凡间已经太平,他也没有掉以轻心,还是嘱咐土地要多加防范,那之后便让土地告退了。 而对于此事,离忧想得诚然是没错的,当时俏儿的伤势过于严重,她回到住处后自行调养,也没见好得有多快,等不及的她心想柳眉应该已经吸了一两个人的精元了,便去到石桥向柳眉索要精元,没呈想到了那儿,却看见柳眉被离忧等人擒获,且柳眉竟竟为了自保还将她彻底出卖了,俏儿心下清楚,她和柳眉之间不过是利益关系,既然柳眉都能背叛她,那她也不必为了一个墙头草就出手营救,便任由他们带走了柳眉,并也看见了离忧交代土地要注意她的动向。 因着当年魔族进攻凡间之事,是载入天界史册的大事,况且那场大战让天狗族阖族惨灭,自然也成为了六合四海众所皆知之事,就连俏儿当年被关极寒冰狱时,也曾在里面耳闻过看守妖兵讨论此事,彼时的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好似这极寒冰狱带给她的痛苦都不那么明显了,她冷笑连连,甚至认为是老天开眼,才灭了他们阖族为她报了仇,结果哪想这天狗族竟还遗留了四个后人,千年之后她还遇到了他们,还被他们赐予了这满身的伤痕,现如今他们又斩断她所有的活路,这让俏儿心中对离忧等人是更为痛恨了。 她现在进退维谷,妖界在通缉她,离忧他们又在等着抓她,现在就连凡间都没法回去了,可她断然不能束手就擒,毕竟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这一刻,俏儿心里也没有那么多迟疑和顾忌了,反正她现在都已经走到这步田地了,那何不赌一把,便秉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去到了天狗族内,然到了此地,俏儿才发现这族内早已空置,离忧与久久并不住在这里,彼时的她暗自窃喜,常听人说天无绝人之路,看来这话说得果真不错,她便在这明德殿内住了下来,疗养伤势,等待时机向离忧等人复仇。 而疗伤之余,俏儿也时常会敛了妖气,在这阴山熟络地型,也因此发现了离忧等人居住在桃花源,她便开始时刻关注桃花源的动静,时间久了,甚至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那便是她关注桃花源的同时,经常会看到一明眸皓齿的美人,也时常在桃花源附近偷看,且她的表情还会因着树下的离忧而变化多端,若是离忧自己在树下看书或是练剑时,那女子会十分迷恋地凝望着离忧,若是离忧与久久同在时,那女子便会失落至极。 俏儿在□□方面也是老手了,她自然看得出这女子心中暗恋离忧,也看得出那女子一身仙气,真身是一只九尾白狐,她便晓得这女子定是狐族的公主,心中也顿时又生一计,直到她再次遇见那狐族公主,她方才准备实行她早就定好的计划,待那狐族公主离开桃花源时,俏儿也紧随其后跟她回了竹屋,而这狐族公主也正是苏柔,因她刚刚瞧见离忧与久久在树下的浓情蜜意,她的心里就不大痛快并隐隐作痛,便怅然若失地回了小竹屋,哪想这凳子还没坐热乎,就进来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苏柔有些不悦,皱眉看向俏儿。 “你是何人?” 俏儿轻捂朱唇,媚笑一声。 “公主不用怕,妾身不会伤害公主的,相反,妾身是可以帮助公主达成心愿的人。” 苏柔虽说不大聪明,可也不是一个真的傻子,这点防备之心她还是有的,便警惕道: “本公主与你素未谋面,你怎么可能知道本公主的心愿?你觉得本公主会信你的鬼话?” 俏儿并不怒,步态轻盈地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公主爱慕离忧帝君,妾身说得可对?” 苏柔怔了怔,她不晓得面前这个女子是怎么知道她的心思的,脑中回忆许久,也不记得她在何处见过这个女子,便再次发问: “你到底是谁?” 俏儿倒了一杯清水,抿了一小口。 “公主不必问那么多,也不必担心妾身会伤害您,今日前来也不过是因为妾身同在这阴山居住,时常会见到公主在桃花源偷看帝君,妾身想您一定是喜欢帝君,所以便想帮帮公主。” 苏柔狐疑道: “可是我们从未见过,你又怎么会帮我?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俏儿并未掩饰。 “公主说得不错,妾身自然没有那么无私,妾身的确需要公主帮妾身一个忙,这样妾身作为感谢,便会帮公主得到帝君。” 说来苏柔这小仙虽是九尾狐族的尊贵公主,却不是多么有资质的仙者,也并没有得狐帝那般精明的真传,恰恰相反,她在狐帝的六个子女中,则是最为平庸的一个,然这平庸之处却不是长相,而是脑子。 谁让这苏柔是狐帝的幺女,自小就被众星捧月,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她自然不晓得这人心叵测,加之她一心爱慕离忧又头脑简单,便被俏儿的谎言冲昏了头脑,方才的那些惺惺作态也全然消失不见了,且还很期待地看着俏儿。 “你要我做什么?” 俏儿心中嘲笑不已,暗想这狐族公主还真是傻得可以了,仅一个离忧就能让苏柔掉入她的陷阱,当真是可笑,然脸上却浮起一丝极有诚意的笑容,道: “不瞒公主说,妾身受了一些小伤,需要大量的修为恢复,若公主肯过一千年的修为给妾身,那作为回报,妾身就将这瓶迷情散赠予公主,公主只需等女君不在帝君身旁时,将这药下入帝君的的膳食或是酒水里,不出片刻,便可让帝君主动与公主成为真正的夫妻了,而那之后,妾身也必定会将这个秘密忘得一干二净,从此消失在公主面前,再不出现。” 此时此刻,这样的交易既让苏柔十分动心又着实为难,动心的是若她能将这药得来,那她心中一直梦寐以求的愿望也能实现,为难的是她如今才三千岁,俏儿一下子就要去一千年的修为,她心中难免是有些不舍的。 “这……” 俏儿也看得出苏柔的犹豫不决,没有嫌她麻烦,继续耐心劝导着。 “这一千年的修为固然很重要,但公主还能再修回来,可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也就等于放弃了离忧帝君,如此一来,就算公主以后后悔,那想必也来不及了,机会难得,还请公主仔细考虑一番,妾身就先告退了。” 苏柔有些失神,她琢磨着俏儿的话说得不假,只要她与离忧有了夫妻之实,那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离忧也不会不负责任,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离忧的侧妃,到时再慢慢培养感情就可以了,而且说不准等她俘获了离忧的真心后,她还可以哄着离忧将帝后的位置给她,让久久成为侧妃,看来这还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苏柔着急忙慌叫住向外走去的俏儿。 “你的这个药真得有用吗?可会伤了帝君的身子?” 俏儿就晓得她这样的举动一定会让苏柔慌神,所以她方才走得极其缓慢,而事实也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傻公主还真就上钩了,俏儿得意一笑,转过身来。 “公主大可放心,这药不过是迷情之药,并不会损害帝君身体的,公主放心使用。” 一双玉手将那药奉上,苏柔也如迷了心智一般接过那药,守信地将她体内的一千年修为送给了俏儿,那之后,她也没有理会失了修为后的虚弱,毕竟此时的苏柔正满心欢喜地看着手中的瓷瓶,满脑子都在憧憬嫁给离忧后的幸福生活,而当她再次回神之际,俏儿也早就离开了,没再管旁的事情,她赶忙派珠儿隐身去监视桃花源,等待最有利的时机。 自那夜阿清阿欢将柳眉之事应承下来后,心想这事不急,待睡一觉后再送也不迟,便回房悠哉游哉地美美睡了一觉,结果起床后正赶上离忧做了一桌美食,她们又心花怒放地颠颠跑去吃饭,自然就将此事给抛之脑后了,加之又整整休息了半个月,此事也就被阿清阿欢彻底忘得一干二净了,可以说若不是因为桃花源的竹林,恐怕这事再有个千八百年,都不会被这两个小天狗崽子再次想起。 说来能想起也是巧合,因着凡间给阿清阿欢的印象不大好,是以她们回到桃花源后,时不时会在脑中进行无用的对比,比如桃花源的桃花树能常开不谢,凡间的就不能,凡间输,而离忧的厨艺比之凡人,也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又是凡间输,就连桃花源的仙气也极其旺盛,而凡间没有仙气不说,污浊之气还很重,她们根本受不了也呆不下去,还是凡间输,总之对比之下,凡间已不似当初那么吸引阿清阿欢,反倒哪哪都不合她们的心意,也就让她们心中更加坚定,这桃花源才是她们最爱的地方,所以这段时日,她们还真就每日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桃花源,不是悠然自得地在屋里睡觉,就是悠然自得地在桃花树下睡觉,睡不着之时,就爬起来喝个茶聊个天。 如往常一般,阿清阿欢这一觉睡到自然醒,正好错过了一桌丰盛的膳食,离忧又懒得再重新给她们做,便给了阿清阿欢一盘枣泥山药糕和一壶龙井茶,将她们打发回屋了,阿清阿欢也没有不愿意,又死皮赖脸地讨了盘桃花糕,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两个小天狗崽子拄在窗边饮茶吃糕,惬意地享受着桃花源的宁乐生活,眼睛也欣赏着窗外的那片竹林,那一棵棵翠竹挺拔秀丽,鲜绿好看,微风轻轻拂过,阿清那湿润的小鼻子不自觉地吸了吸,清新怡人的竹子香气顿时萦绕在她的鼻前,也让她不禁觉得,她们桃花源的东西果然都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好物。 然欣赏之余又自然而然想到,先前她想随离忧学吹箫,便磨着离忧给她做一支箫,也不知过了这么久,离忧到底做没做好,可想着这支箫阿清又猛然想起,在凡间的最后一晚,离忧曾给过那小土地一支箫,说来那箫有点眼生,印象中好像没见过,她觉得不大对劲,收了笑容,眯着眼睛细细想了一会儿,这才蓦然发现,那支箫根本就不是离忧平日用的箫,而是一支新箫,想来那一定就是给她做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给她,就转手给了那小土地了。 阿清顿时气得胡乱搓了搓头,心里却暗自咒骂,都是因为柳眉这个鬼东西在这瞎搅和,才让属于她的竹箫飞走了,却不想这又再次给她自己提了个醒,阿清怔了怔,方才想起都已经一个月了,她和阿欢还没把柳眉送去鬼界呢,又再次抓狂地搓了搓头,还懊恼地喊了几嗓子。 “哎呀!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一旁的阿欢不明所以地看着阿清这怪异的举动,终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发什么疯?是这几天睡多了,你又来劲了是不?” 阿清重重地叹了口气,道: “你是不是都忘了把柳眉送去鬼界了?” 目瞪口呆片刻,阿欢也才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竟也如刚才的阿清一般,胡乱地抓了抓脑袋,郁闷地来了句。 “哎呀!这事我怎么都能给忘了,这什么脑子啊?” 又试探着问向阿清。 那……那咱们现在送去?” 话虽是问了,可阿清阿欢诚然谁都没动地方的意思,简单来说也就是她们都懒得动,便相对沉默无言良久,阿欢才有些不耐烦开口道: “你不想去就算了,反正咱娘问起来的话,大不了就挨顿骂呗,顶多挨顿打,有啥大不了的。” 其实这话就是阿欢故意说给阿清听的,毕竟她晓得阿清就算再胆大包天,也肯定不想挨久久的打,而阿欢自然也不想,却知道只有这话才能让阿清动地方,果然此话一出,就立刻奏效了,阿清先是思绪一番,随后,满脸坚定地站起身来。 “得去,现在就去,你还得跟我一起去。” 阿欢白了她一眼,嘟囔道: “我才不……” 然话还没说完,就被阿清打断。 “你不去我就告诉咱娘,你刚刚说你不怕挨打的事。” 阿欢咽了口唾沫,语塞地仰视阿清,却见阿清同样俯视着她,那一脸毫不讲情的表情也足以看得出,肯定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阿欢顿时就泄了气,毕竟她刚刚只是那么一说,随口一说,她自然是不敢让久久知道的,最近惹祸太多,阿欢也不想再多加罪名,只能不情愿地起身随阿清去了鬼界,并且,又接连好几日都没有着过家。 而对于这事,离忧与久久也丝毫没有着急,谁让天狗族一向都是放养孩子,他们自小也是这么长大的,更何况,依着离忧与久久对这两小天狗崽子的了解,他们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阿清阿欢肯定不是在天界,就是在妖界或鬼界,所以,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且她们不在,离忧与久久也能过上几天幸福甜蜜的二人时光。 加上如今俏儿已不再行凶,凡间又得以平安,离忧与久久也想稍稍放松一下,再去找寻俏儿的踪迹,便算了算日子,这才晓得再过几个时辰,凡间就是七夕佳节了,每每此时,凡间总是一派热闹非凡,若是带久久去凡间放花灯,也不失为一种浪漫,遂与久久商量了一番,久久也开心地应了下来,二人便决定呆会儿就去凡间游玩。 浮世清欢十五 这一计划也让隐在暗处的珠儿听了去,想到接连几日都没有回去禀告过苏柔,想必苏柔一定等急了,如今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可以带个好消息回去禀告苏柔了,她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小竹屋,本想着苏柔知晓后一定会心花怒放,没准还会因着高兴赏她些什么好物,哪知她将此事说完后,苏柔却并不开心,反倒有些责怪珠儿。 “你说的这个消息算什么好消息啊,就算帝君与女君要去出游,不也是同去,我还是没有半分机会啊。” 顿了顿,叹息一声,埋怨道: “平日瞧着你挺机灵的,怎的一到关键时刻,竟这般蠢笨了。” 珠儿怔了怔,这才发现的确是她思虑不周了,她的本意并非是想惹怒苏柔,而是想让她高兴,没想到事与愿违,还是让苏柔动怒了,她闷不作声地坐在竹椅上,揪弄手里的丝帕,显得很心烦意乱,也让珠儿一时深感愧疚,可蓦然间,脑中却灵光一闪,发现此事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方才心中的阴霾也荡然无存,喜形于色讨好苏柔道: “公主,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依奴婢看,不如我们先在凡间变幻一幢小屋,备好入了药的茶水,到时奴婢再将女君引开,公主就把握机会,带帝君去小屋喝下那茶水不就可以了。” 苏柔一向没有主见,脑子也不是特别聪明,她脑中考虑了许久,感觉这个主意甚是不错,也忽感珠儿这小丫头还是挺有良心的,对她也很尽心尽责,看来她平日还真是没有白对这小丫头好,赞赏地瞧了珠儿一眼,也就同意了,盛装打扮了一番,便跟随珠儿隐身于桃花源附近,在离忧与久久离开之际,她和珠儿也一起去了凡间。 离忧与久久的游玩行程倒不繁琐,先是买了两只花灯,去到河边将那花灯放入水中,在人群中欣赏一会儿这热闹的景象,便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喝酒赏月,而凡间多得是这样的地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一条小河,坐在河边松软的草地上,银盘版皎洁的明月映得河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耳边也不时传来悦耳的鸟虫鸣叫,让靠在离忧肩头的久久感到一阵宁和惬意。 说来自阿清阿欢出生以来,离忧与久久就很少有过这样安静的时候了,大多都是在听阿清阿欢在他们耳边叽叽喳喳地吵闹,虽说久久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但偶尔也会私心地想和离忧独处一会儿,如今终于得到这样一个好时机,久久心中自然高兴,并且想喝两口小酒来庆贺庆贺,她的身边终于没有那两个小捣蛋鬼的存在了。 纤纤玉手摸向身旁,然摸了半天久久也没摸到什么,满脸疑惑地侧头看向身边,这才发现她身旁空无一物,想着是不是不在她这边,上半身便趴在离忧的腿上,掀开离忧盖在草地上的衣摆找了个遍,也还是没有找见什么,此情此景,久久即便再傻,也能明白不是酒不见了,而是压根就没想起来买,像是失去了心爱之物一般,顿时趴在离忧腿上叹息一声。 “唉……” 这一连串的举动也让离忧好笑地看着她,问道: “你怎么了?” 久久可怜巴巴地说着。 “酒忘买了。” 原来就因为这点小事啊,离忧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抚着了抚久久的小脑袋,哄道: “那我去买酒,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我一并帮你带回去,好不好?” 久久偷偷一笑,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方才她就是因为没酒喝又懒得动,才懊恼地躺在离忧腿上装可怜,她晓得如此一来,离忧为了她开心就一定会代劳,这招虽然已经用了几千年不再新鲜了,可仍旧次次都管用,所以听得离忧开口要去买酒,久久心中是有些小窃喜的,本想一口答应下来,再劳离忧多跑几个地方帮她买些好吃的回来,然脑中却忽地闪过一幅画面,而这画面也正是方才放花灯时的情景。 彼时,他们二人蹲在河边将那花灯送入水中,就有好多姑娘围在一旁窃窃私语,久久耳朵好使,自然晓得这些女子都在说什么,更何况即便不用耳朵听,就从那些姑娘一个个都在向离忧暗送秋波的模样,就知道她们一定是喜欢离忧这俊美的容貌,倘若现在让离忧回到集市去买东西,恐怕她就算等到明天早上也等不到离忧回来,久久登时收起嘴角的笑意,起身阻拦道: “别了,还是我去买酒,你在这儿等着。” 离忧瞬间拉住久久的手。 “那我们一起去。” 久久断然拒绝了。 “不行,你一去又会惹得老板娘跟你故意搭讪,我还想早点回来赏月呢,你还是在这儿等我吧。” 离忧微微一笑,他晓得久久一贯都口是心非,她哪里是怕回来得晚,不过是不喜欢旁的女子缠着他罢了,其实离忧也不喜欢,加上久久又严词拒绝了他,那他顺着她也就是了,便柔声道: “好好好,我在这儿等,那你快点回来啊。” “就不快。” 与离忧斗上一句嘴,久久迈着轻快的小步子,颠颠地向集市走了过去,望着久久的背影,离忧也宠溺一笑,顺手从地上捡起几个小石子,一个接一个扔进河里自娱自乐,来打发没有久久相伴的寂寥时光,而一直躲在不远处的苏柔,此时也感到万分庆幸,原本她还打算让珠儿去支开久久,现如今久久反倒自行离开了,还真是让她省了不少事,吩咐珠儿守在久久回来的路上,待看见她返回时就立刻来通知她,珠儿听命去做此事,良久,才见她回来禀告久久已经快到了,苏柔整理下仪容,并嘱咐珠儿明日再回小木屋找她,等珠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一个人向离忧的方向跑去,并娇声高喊道: “救命啊……救命啊……” 离忧玩得正兴起之时,忽闻这阵阵的喊叫声,他本能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迎面跑来一个好似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的女子,他抱着好奇的心态起身想看个清楚,却在刚稳住脚,都没来得及看清那女子正是苏柔之时,苏柔就直冲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帝君,求您救救小仙吧。” 离忧神色颇为不悦,他方才还想着他不喜欢被旁的女子纠缠,结果偏偏就让他被纠缠了,且被缠上了不说,还被人占了便宜,便伸手推开怀中的苏柔,不满道: “你先放开我。” 可苏柔死抱住离忧,一双葇荑还拽住离忧背后的衣服,无论离忧怎么推她都不肯放手,正拉扯间,一声怒吼传入离忧的耳中。 “离忧!” 闻声久久的声音,离忧瞬间回头,却见一个圆滚滚的酒瓶正冲他迎面飞来,他闪身躲过,也致使那酒瓶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咚”的一声坠入了河里,又因为苏柔一直不肯放手,方才离忧躲闪之际,也顺带着她一起躲过了那酒瓶,他原想与久久解释清楚,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久久转身就跑走了,离忧顿时慌了神,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久久……” 便急得想追随久久而去,却听扯着他衣服的苏柔软声软气地说着。 “帝君,救救小仙吧,小仙初次来凡间游玩便遇上了妖物,奈何小仙修为不高打不过此妖,还请帝君出手救救小仙。” 离忧本就因她动手动脚的感到烦闷,如今又被她拦着寸步难行,这手中便也不再客气了,狠推开苏柔,敷衍道: “并没有妖物追过来,姑娘放心吧。” 苏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然她却没有在意,谁让与此同时,“姑娘“二字正进入到她的耳中,这样一个带有陌生之感的词汇,也自然让她心头一颤,她不敢相信离忧早就已经将她忘了,忙拦到离忧面前,问道: “姑娘?帝君不认得小仙了?小仙是苏柔啊!” 离忧本来都要离开了,却又被苏柔挡住去路,闻听她话里的意思,就好像是他们曾经见过一样,便低眸细看了一眼,片刻之后才回忆起,眼前的女子竟是那日宴会上遇到的狐族公主,离忧心下顿时有些无奈,心想这狐族公主的脸皮还当真是不薄,当日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这狐族公主还对他恋恋不舍,真是让人心生厌烦,可眼下他心系久久,实在没空理会苏柔,便没有回话,抬脚想去追久久,却被苏柔再次拦住。 “帝君,您……您若是不记得小仙也没有关系,只是还望您行行好,出手将那妖物降伏,救救小仙吧。” 苏柔一再阻拦他去追久久,口中又三番两次同他说有妖物追来,然而说了半天,别说妖物了,就连妖气离忧都没有闻到,若说那妖物看到离忧在此,被吓跑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苏柔身上一点妖气都未曾沾染,可见她根本就是在说谎,想来她刚刚的种种行为,也都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计划,离忧暗想如若真是这样,那还不如将计就计,看看苏柔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也好彻底断了她那些无望的念想,省得苏柔再来打扰他的生活,便没有再去追久久,而是与苏柔攀起话来,淡淡道: “原来是你啊,本帝君想起来了,公主放心,那妖物没有追过来,想来公主不会再有危险了。” 原来离忧只是一时心急才会忘记,如今忆起来就好,苏柔舒了一口气,连带着嘴角也微微上扬,不过仅一瞬,她又立刻换上一副抱歉的嘴脸。 “那便好,只是让女君误会了帝君,是小仙的不是了,帝君还是快去同女君解释清楚吧,不用管小仙了。” 往前走了两步,又佯装腿受伤的样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诶呀!好疼啊。” 离忧站在原地不动分毫,面无表情地低眸看向苏柔。 “你受伤了?” 苏柔娇滴滴道: “方才逃跑时不小心扭伤了,不过不碍事,帝君不用管小仙,还是去追女君吧。” 离忧心中冷笑一声: 呵,不用管你?我看你是巴不得我管你呢,罢了,既然你想装,那我就陪你演一出戏吧。 虽还是原地不动,只是不同于刚刚的冷漠,此时的离忧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向苏柔挑了挑眉,演起了戏。 “那怎么行呢?公主如此娇弱,本帝君怎么能放心,还是本帝君送你回去吧。”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冲昏了苏柔的头脑,是时,她也认为珠儿先前的话说得果然没错,只要多见几次面,离忧就肯定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心下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喜眉眼笑道: “那多谢帝君了。” 又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那隐在几棵枝叶繁茂的树木后的一幢小木屋,道: “小仙就住在那处小木屋里,有劳帝君相送了。” 离忧并未回话,单手拽着苏柔的上臂,将她拎了起来,且因着他本身就不是真心想怜香惜玉,手上的力道自然也就大得很,苏柔这小细胳膊自然也就承受不住,吃痛地微微皱了皱眉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却听离忧低沉的嗓音自她头上传来。 “怎么?” 苏柔作为狐族公主,向来都是娇生惯养,她的父君,她的兄长阿姐也都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爱,是以,离忧下手这般不分轻重,她心中难免是要不大开心的,可想起初见离忧时,他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帝君,虽说这次的动作还是略微粗鲁,但对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至少离忧已经开始关心她了,既然如此,那苏柔也不急这一时,她愿意等离忧改变,便忍了手臂的疼痛,只微微摇头,细声软语道: “无事,就是起身时脚有些微疼,不碍事的,还请帝君不要忧心。” 离忧无声地收回视线,拽着苏柔向那处木屋走去,约摸一刻钟的时间,二人也就到了,将苏柔送了进去,她倒还演得逼真,一瘸一拐坐到桌边,还亲手倒上一杯热茶,奉到离忧面前。 “帝君,小仙这次出游也未曾带些好物,可帝君的救命之恩小仙也不能不报,不如就先以茶代酒,让小仙敬您一杯,改日再备些厚礼登门致谢,可好?” 苏柔满眼期待地看着离忧,然离忧却盯着那杯中的水,良久,才淡笑着接过苏柔手里的杯子,又反递给苏柔,道: “方才公主带伤走了许久,想必也一定累了,本帝君还不算渴,不如公主先喝吧。” 苏柔心中微微发慌,嘴边也硬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帝……帝君没喝,小仙怎么敢先喝?” “无妨,公主不必和本帝君客气。” 说话的同时,离忧拿着杯子凑向苏柔嘴边,苏柔登时站起身后退一步,局促不安道: “帝君,小仙……小仙真的不渴。” 看着苏柔突然变得腿脚利索,离忧冷笑一声。 “呵,你不喝不是因为不渴,是因为这杯里的水被你下了药吧?” 苏柔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装傻充愣。 “小……小仙不明白帝君的话。” 离忧心道这公主还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打哑谜了,也免得浪费时间,厌恶地瞪着苏柔,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不明白?你可知魅惑帝君该当何罪?想用这些肮脏的手段爬上本帝君的床,你也配?” 闻听离忧刚刚之话并不是试探,而是早已发现杯里的水被动了手脚,苏柔顿时感到惊慌失措,毕竟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一个三千岁的小狐,在狐族之中还属于幼崽,她自然做不到像离忧这般沉稳,眼见她的计谋被戳穿,她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道: “小仙……小仙知错了,但小仙并没有想加害帝君,小仙只是太爱慕帝君了才会犯糊涂,还望帝君恕罪,小仙只是想……想留在帝君身边而已,小仙不求正室之位,只求做帝君的侧妃就足够了。” 如此梨花带雨的模样,若是叫别人看了去,可不是得心疼得紧嘛,可离忧就看不惯这做作之态,也讨厌苏柔这种不知分寸的女子,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柔,道: “呵,侧妃?那岂不是太委屈公主殿下了吗?” 苏柔一贯头脑简单,也不大会看人脸色,她还以为,离忧看到了她的真情爱慕而被感动,才会说觉得委屈她,她顿时松了口气,眉眼里也透出几分笑意,轻声道: “只要能在帝君身边,小仙做什么都不委屈。” 却在下一刻,就被离忧毫不留情面地给拒绝了。 “不好意思,本帝君的家和心都太小了,容不下第二个女人,况且,本帝君虽不与狐族来往,却知道狐帝是一位坦荡的明君,倘若狐帝知道,公主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魅惑本帝君,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呢?” 苏柔顿时似跌入了谷底一般,饶是她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让狐帝知晓此事,这样使狐族蒙羞的事,狐帝若是知道了,定会扒了她的皮不可,苏柔慌乱至极,跪走到离忧脚边,哭得更为厉害了。 “还请帝君开恩,千万不要告知我父君,若我父君知晓此事,他必定不会轻饶了我的。” “你既知道,那就别再对本帝君痴心妄想了,乖乖回去狐族闭门思过,若敢再犯,那本帝君也就不会手软了,届时定会让你看个明白,本帝君究竟是不是别人口中那样善良的神仙。” 说罢,留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苏柔,起身离开了。 浮世清欢十六 此时,久久才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她侧头瞧了瞧桃花源的入口,除了被风吹落的桃花瓣飘在眼前外,根本不见有任何身影的出现,她心中暗想都这么久了,离忧还不知道回来哄她,看来是真不把她放心上了,便登时秀眉紧蹙,红润的小嘴也噘得老高,气鼓鼓地回过头来直喘粗气。 其实在回来桃花源的路上,久久早就在心里想好了该怎么收拾离忧,无非就是骂他几句打他几下,再等着离忧来哄她开心,届时不管离忧说什么,她都一定会消气,哪怕离忧什么都不说,只将她抱在怀里亲亲她,她也会就此作罢,哪知她等了许久,离忧竟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可见一定是她平日太温柔,才让离忧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 越想越气,终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她咬牙切齿对着空气挥舞拳头,就好似将空气当成离忧一般,进行疯狂地捶打,良久,这火气也没有消下去半分,反倒更为旺盛了,愤怒地停了手里的动作,转头想倒一杯茶来压压火气,然一回头却发现,那茶盘下方压着一封信,她不晓得这是谁放在这里的,便拿起来看了看那纸上所写。 「若想寻我便来明德殿,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信上的字迹虽然陌生,可落款上俏儿这个名字久久却并不陌生,这样明目张胆地上门挑衅,当真是太过分了,她原本就发愁她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呢,偏赶巧这俏儿就来此求打,那她也就不同俏儿客气了,心道既能让她出气又能抓获俏儿,这两全其美的好事怎能不做,便真就站起身来,含怒离开了桃花源,踏着青石小径,伴着漫天飘落的如雪杏花来到明德殿外,久久心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变得有些沉重,恻然地望着牌匾上清晰的三个大字,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回忆也再次涌进脑中。 她想到以前住在这里时,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如今只相隔五百年,她早已成为了阴山女君,这些年来,她从来都没有回到过这里,哪怕桃花源离这里只有几步之遥,她都从未主动回来过,彼时的她曾以为,时间会将她心中的痛苦慢慢消磨殆尽,可到现在她才发现,这五百年的时间不短,足够让她平复当年听到阖族惨灭时的痛彻心扉之感,然这五百年的时间又还是不够长,她虽已不再似当初那般伤心,却还是无法将此事从她的记忆之中彻底抹去。 心中颤了颤,瞧着脚下的青石小路和漫天花雨,这都是云廷亲手铺上种上的,她依稀记得大概是她三十岁的时候,那天浮梦抱她出去玩耍,直到午时才领着她回来给云廷做饭,但没想到是,离到达明德殿不远时,本来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不过这事对于神仙来说,诚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使用仙术也就可以将雨避在身外了,可眼瞅着就几十来步路,浮梦又嫌施法太麻烦,便抱起她,一鼓作气向殿内跑去,还正迎上想要出去寻她二人的云廷,浮梦登时将她塞进云廷怀中,径直走到柜子前,与此同时,还叮嘱道: “快给久儿擦擦头发,小心她染上风寒。” 其实不用浮梦说,云廷也已经自然地拿过脸帕,替久久擦拭沾湿的发丝,这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他又怎会不做,但嘴里却还是顺从地回了句。 “好。” 浮梦拿了身嫩粉色的衣衫,边替久久换衣服边抱怨道: “我同你说,咱们天狗族呢,虽然一向崇尚朴素,喜欢自然,但是你也晓得我最讨厌脏乱之物,你看我这鞋子就因为这次下雨才弄得满是泥泞,可见咱们家还是需要好好规置规置的,你得空就在咱们殿外修一条小路,也免得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 云廷晓得浮梦一贯爱干净,他又一贯宠溺浮梦,再次柔声顺从地应了句。 “好。” 隔日,明德殿前真就出现一条长长的青石小路,路两旁还种满了浮梦最喜欢的杏花,那时的久久还小,她只能想到,仅短短一宿就出现了这么美丽的景色,那一定是云廷得空了,直到她长大后,拥有了自己心中的第一朵桃花,她才晓得其实并非是云廷得空了,只不过因为是浮梦所说,他就会放在心上并且立刻去做。 云廷是个好君主,是个好父亲,诚然也是一个好丈夫,而浮梦亦是如此,可惜作为他们的女儿,她却没像他二人那般出色,她都未来得及对云廷与浮梦尽孝,也未来得及让族人安康宁乐,这阖族就因她而惨灭了,她一直觉得她这个女君做得太虚有其表了,现如今她终于有一次机会可以证明,她可以像云廷和浮梦那样心怀责任二字,也是可以配得上阴山女君这个称号的。 义无反顾踏进了明德殿内,俏儿正品尝着手中那盏热气缭绕的清茶,一派妖娆妩媚地坐在云廷曾坐的那个位置,久久心中不大高兴,那是她心怀天下苍生的父亲坐过的地方,俏儿这种阴险狡诈之徒委实不配,或许俏儿也感受到久久的这种不悦,她起身走到久久面前,用那充满魅惑的声音说道: “妾身第一次见到女君时,女君都还未出生呢,没想到千年之后,妾身与女君竟还有缘再见,只是未曾想,彼时的天狗族辉煌无比,如今已成了这落魄的模样,倒叫我这个熟人有些伤感呢。” 久久没有理会俏儿这恶意的唏嘘,只冷冷回应着。 “熟人?不好意思,本上神向来记性都不大好,可着实记不起来你这个熟人,你也不必与本上神套近乎了,还是快些算算咱们之间未清过的账吧。” 俏儿好看的羽玉眉微微皱了皱,先前她就被离忧噎得哑口无言,如今又被久久冷言冷语地对待,她真不晓得他夫妻二人在哪里学会这么多噎人的本领,可她的确不擅长这些,只能怒目圆睁,愤愤道: “哼,要说清算也该是妾身说,女君不要忘了,当年妾身所受之苦,全都是两位先女君加诸在我身上的,既然女君已经迫不及待要为母还债,那妾身就得罪了。” 她一改之前那魅惑之态,眼里透着愤恨,手握青蛇杖向久久疾冲而去,然久久却并未慌张,毕竟俏儿这样的速度和功力,可着实不配让久久放在眼里,先前在凡间,她不过是因着放不开才没有使出全力,如今在这仙界,久久便不用束手束脚了,于手中变出桃灵剑,轻松接下俏儿所有的招式,顷刻间,就让俏儿倒地不起,紧接着,她手握带着银白剑气的桃灵剑,急速刺向俏儿。 可在将要触碰俏儿之时,久久忽地就怔在了原地,而怔住的原因却是因为,她看见俏儿扔出两个她极为熟悉之物,这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自然是阿清阿欢的毛发,毕竟除了离忧之外,也就只有她这两个宝贝女儿可以左右她的情绪了,而这些其实都是俏儿事先就准备好的,她觉得这两个宝贝一定会在她和久久打斗时,为她争取到有利时机,没想到还真如她所愿,派上用场了,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方才俏儿眼见着久久的桃灵剑正向她刺来,她顿时仓皇失措,心道久久今年才五千五百岁,而她现在有着六千年的修为,为什么还是打不过久久,她实在想不通,然脚下却还是快速后退几步与久久拉开距离,也趁此拿出阿清阿欢的毛发,向久久扔了过去,之后的事也果然不出俏儿所料,此物现在久久眼前的瞬间,她就停手呆愣住了,这对俏儿来说是一个大好时机,俏儿定然不会错过,冷笑一声,自掌心发出体内的蛇毒打向了久久。 可这些久久都看不到,彼时的她迟迟不能回神,直勾勾地盯着飘落在地的两缕毛发,她晓得那不是幻术所变,是阿清阿欢真实的毛发,只是她实在不晓得,俏儿到底为何会有她们身上的毛发,她想着难不成是阿清阿欢已经遭遇不测了,可是她们不是天生就有长生诀的庇护吗,虽然只承了长生,并未得到练成之时的大量修为,但婉月的千年修为当年可都已经给了她们,她们天生就是带着千年修为出生,又怎会轻易死掉。 久久心乱如麻,这是她曾经与老天抗争才保住的孩子,是她怀胎一年辛辛苦苦生下的亲生骨肉,于她而言,自然重要无比,虽然她时常因为阿清阿欢的上窜下跳被气得火冒三丈,但她此时却极度渴望她们能立刻出现在她身边,哪怕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以斗嘴吵闹的形式出现,她都可以接受,只要她们活着就足够了,她满心满眼都是对阿清阿欢的担心,自然也就注意不到眼前的危机。 直到有人揽住她的肩膀,带她旋身驻足后,久久的眼睛适才动了动,看向她身旁之人,却仍然处于发愣的状态,她发现是离忧正在搂着她,还满眼担忧地看着她,嘴里似乎在同她说着什么,可她心系阿清阿欢的生死,没有听不清,只知道怔怔地望着离忧,而倒在地上的俏儿也万分惊讶,她之前特意跟踪那狐族公主,明明亲眼看见她将离忧带到那个小屋之中,那离忧此时又怎会来到此处。 俏儿实在不明,捂着先前被久久划伤的手臂,恶狠狠地瞪向离忧与久久,又因着计划屡屡被破坏,她心中难以服气,怒火也燃烧不止,终是在不甘和愤恨的驱使下,她失去了理智,重新握紧青蛇杖向久久飞冲刺去,离忧最见不得有人伤害久久,若是叫他亲眼瞧见,也只会将他的坏脾气解放得干干净净,诚然俏儿这一举动,正将离忧许久不起的杀意再次唤醒。 原本就因离忧一直信守对妖王的承诺,他才多次给俏儿活命的机会,只是俏儿非但死性不改,如今还想对久久痛下杀手,他这心里真是不大顺畅了,也就不想再留俏儿的性命了,眸色冰冷地抬起手,对着俏儿就给了她狠劲的一掌,直接就将她震出几米之远,俏儿应声落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原本美艳的脸庞变得异常惨白,眼中惊恐不安地死盯着离忧,却感她体内似要炸裂一般剧痛难忍,修为瞬间荡然无存。 她晓得离忧一定是将她体内的妖丹震碎了,看来她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但她仍旧不肯服气,她觉得她每次所想的计划都可以称得上天衣无缝,可每每计划都不按照她心中所想去发展,她怨天怨地,痛恨老天为什么总是和她作对,却唯独不怨她自己的好高骛远和不自量力,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终是消散在离忧与久久面前。 久久亲眼看见俏儿魂飞魄散,她知道这对离忧很简单,离忧若真想出手,俏儿连出一招的机会都没有,她也觉得俏儿的确死不足惜,可是阿清阿欢现在生死未卜,她只能从俏儿嘴里去探知阿清阿欢的下落,但现在俏儿已经不在了,她还能从哪里得知阿清阿欢现在到底是生是死,一种恐惧感自心间油然而生,她登时心急火燎地对着离忧喊道: “你杀了她干什么?我还没问她阿清阿欢是死是活呢!” 连忙捡起地上的毛发给离忧看,清透的嗓音也带着颤抖。 “你看这个,这是真的,不是障眼法,她们一定是被俏儿给伤了。” 话毕之时,久久的眼睛再也不受控制,眼泪扑簌掉落下来,离忧心疼极了,他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见过久久哭得这般伤心了,他不怪久久吼他,赶忙将久久揽入怀中,哄道: “别哭,阿清阿欢没事,我刚从桃花源过来的,阿清阿欢就在家中,还活蹦乱跳的,一点事都没有。” 久久怔了怔,随后抬起头,向离忧确认。 “真的?” 离忧微微颔首。 “真的。” 说来这事离忧并未撒谎,当时他自苏柔那里出来后,便直接回到桃花源准备将久久哄好,只是到家后却发现久久不在,他想着久久有可能跑到天宫和凌风婉月诉苦去了,便又准备去天宫,然还未等离开,他的心口就忽地传来一阵疼痛,这感觉离忧非常熟悉,当年久久在先提山受伤,还有元神快要消散时他都感应过,他晓得久久一定是有危险了,便匆忙要赶去明德殿救她。 却在此时,阿清阿欢正笑得嘻嘻哈哈地往桃花源里走来,见到离忧时还笑问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只可惜离忧并没空搭理她俩,反而视若无睹地直接飞身离开了桃花源,是以他绝对没有欺骗久久,而久久也见他说得诚诚恳恳,这才舒了一口气,同时,她那双握紧阿清阿欢毛发的玉手也被离忧握住,还在她的手背落下轻轻一吻。 “你走后我本来想去追你的,可是那个狐族公主实在很讨厌,我觉得这次我若不与她说清楚,她日后定然还会继续缠着我,所以,我才留下来彻底拒绝了她,还有你拿酒瓶扔我的时候,我只是想自己躲来着,但是她拽着我的衣服不撒手,才被我一起带着躲开的,你不要误会也不要生气,我们一起回家吧,好不好?” 方才久久因担心阿清阿欢,早已将这档子事忘却到九霄云外了,经离忧这么一说她这才蓦然想了起来,在来明德殿前她还一肚子火气,要骂离忧的措辞也早已在心中过了几遍,但如今的她却无言了,一双美目望着离忧满是柔情的双眼,心中自问她真的不信任离忧吗?诚然不是,那她真的想过和离忧分开吗?诚然也没有。 她不过是因为太爱离忧,才不由自主地恼了醋了,虽然她晓得离忧也爱她,晓得离忧不会背着她乱来,更晓得她这个小脾气发得没有理由,只是爱之深责之切,她在面对离忧的时候,永远都做不到淡定理智,她永远都想将离忧占为己有,最好让任何一个姑娘都碰不到他,即便她清楚这样的做法很自私,主动拥进离忧怀里,糯糯道: “好,回家。” 出了明德殿,随离忧回了桃花源,果然,在踏入桃花源的那一刻,久久就看见那两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带着满脸的灿烂笑容朝她奔跑过来,嘴里还打趣着。 “你们两个又去哪儿野了?怎么才回来?把你们两个可爱漂亮的女儿扔在家里饿着,你们就不会心痛吗?” 久久只觉她今天的情绪大起大落得厉害,头也疼得很,她现在只想回屋躺躺,来缓解一下还在后怕的心情,便有气无力地扔下一句。 “想吃什么让你爹做吧。” 之后就独自回屋了,看着久久这疲惫不堪的样子,阿清阿欢自然十分困惑地看向离忧,然离忧却没告诉她们久久究竟怎么了,只迈开步子,无声地随久久进屋了,二人的举动搞得阿清阿欢一头雾水,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俩真就没有多嘴再问,也都各自回了房间,等待离忧叫她俩吃饭了。 许是阿清阿欢在妖界这几天一直疯玩累得很,桃花源的空气又十分清新,且还夹杂着桃花与竹子混合在一起的清香,舒舒服服地窝在她们各自的桃木床上,伴着凉爽却不扰人的微风,阿清阿欢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待阿清再醒来时,就已是黄昏时分了,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却发现离忧独自一人坐在房门前择菜,阿清边带着刚刚清醒的茫然,边揉揉眼睛走到树下,闲聊道: “爹,今天吃什么啊?” 离忧抬头扫了一眼正在倒茶的阿清,继续做着手里的活。 “来得正好,去竹林里给我弄俩竹笋来。” 阿清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噔噔几步就跑到阿欢的房门前,敲了半晌,才见阿欢睡眼惺忪,还带着微微的起床气出现在她的眼前,满脸透着不耐烦道: “你要干什么?” 阿清将她的目的说了出来。 “走啊,挖竹笋去。” 阿欢心下恶狠狠地咒骂阿清,她就知道这家伙向来都是好事不找她,甚至连想都不想到她,然只要是干活的事挨累的事,她必定心里会记挂着她,她真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姐姐感到羞愧,便不耐烦低吼了句。 “你自己不能去啊!” “我……” 阿清话还没说完,就闻听一个低沉声音传来。 “你俩一起去,快点,我还有话问你俩呢。” 阿欢一个白眼翻过去,寻思着离忧已经发话了,她想不去也不行了,仰天长叹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和阿清挖了两个竹笋,继而颠颠地跑了回去,将竹笋交给了离忧。 浮世清欢十七 这一番折腾,阿清阿欢也没了睡意,均都蹲在旁边看着离忧择菜,还顺手帮离忧择了几根,这两个小家伙总是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些孝心,其实还是很可爱的,离忧微微一笑,问道: “你俩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阿清也话家常地回着。 “先是把柳眉送去鬼界,然后想起亦宸的生辰快到了,每年我们都会陪他会生辰,今年也不能例外,便就和亦宸去妖界找玄奕去了,之后我们就一起在妖界玩了几天。” 离忧又问: “你们之前是不是遇到那个蛇妖了?” 阿清怔了怔,随后一副气得快要喷火的模样,将菜摔在菜盆里。 “可不是!就去鬼界那天,我们刚和亦宸从鬼界出来就遇到了俏儿,还不是人身,她变成一条大青蛇一直纠缠我们,还一直攻击我们,就好像跟我们有仇,非要杀了我们似的。” 又自夸道: “不过没事,我们这么厉害,再加上有亦宸和我们联手,俏儿肯定是捞不到什么好处,我们当时英勇地就把她打跑了。” 若说先前离忧没有见过那两缕毛发,他可能会相信阿清所说,但他已然是见到了,自然也就晓得阿清好面子才会这么说,便好笑地瞧了她一眼,道: “那既然你们这么厉害,怎么没有将那蛇妖彻底抓获,难不成你们是想玩欲擒故纵?” 阿清脑中想着措辞,口中结结巴巴地说着。 “额,这……” 良久,也没见她说出什么来,离忧嘴角勾起一丝潇洒的笑颜,还带了些痞气之感,自手中变出两个小荷包,递给阿清。 “我就是随口问问,不用非得回答,其实你娘早就知道此事了,所以特意给你们做了这两个小荷包,里面的东西也是你娘亲手放进去的,说是给你们击退蛇妖的奖励,收着吧。” 末了,神秘道: “而且我觉得,有了这个东西你们会更加美貌可爱。” 阿清阿欢兴高采烈地拿过小荷包,心道久久的眼光那么高,那这里面肯定是不常见的珍贵物什,迫不及待地打了开来,结果里面露出来的东西,却让阿清阿欢顿时傻愣愣地呆在原地,抬眼看了看离忧戏谑的眼神,方才明白离忧早就知道她刚才吹牛了,阿清尴尬地笑了两声,道: “啊哈哈……其实刚才那个版本是我幻想出来的,我的意思就是我希望我有一天可以变得那么强大,现在我就说说真实情况,那天呢,我们的确是交手了,但是也就只能将将打个平手,最后没有办法,亦宸画了个召灵符将息川喊来了,我们让他赶紧回去找叫人来,然后我们继续和俏儿周旋,但是我不知道俏儿是哪根筋不对,也不知道她抽哪门子疯,她竟然对着我和阿欢的后背,张嘴就扯下我俩一缕毛,然后就跑了,我当时也追了,可惜追丢了。” 离忧困惑地问了句。 “你那鼻子是干什么用的?” 阿清揉了揉鼻子。 “我前两天得风寒了,鼻子不通气。” 离忧再次追问。 “那阿欢呢?” 阿欢揪着菜叶子,嘟囔道: “我……我被俏儿追的时候没仔细看路,就被一个大树根绊倒了,还把鼻子磕出血了,那时候除了血腥味,我根本什么都闻不着。” 离忧不禁扑哧一笑,却也觉得这两只天狗崽子还真是命硬,不管多么危险的时刻,她们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可见老天爷得有多么宠爱这两个小家伙了,只是感慨归感慨,一想到阿清阿欢嘴里描述的当时那个场景,离忧就觉得十分搞笑,嘴里也打趣道: “看看多巧,这好事都挤到一起了。” 阿清白了一眼,她就知道她这个爹一贯喜欢嘲笑她俩,真不知道这么做是能让他多长块肉还是能多涨点修为,她心中着实感到不平,她就不信离忧一点都不心疼她,便转过身凑到离忧跟前,小毛手指着那处缺失毛发的位置,硬逼着离忧看。 “你别说那没用,你看看我,你知道我当时多疼不?你快看看。” 离忧一脸嫌弃地推开阿清。 “行了行了,不就缺点毛嘛,我不看,过几天就长出来了,矫情。” 一句矫情让阿清无语至极,也让她猛然想起先前久久不小心将手指刮破了,离忧心疼得要死,还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哄她,如今到了她和阿欢这里就是她俩矫情,她多想当着离忧的面吐槽离忧太偏向久久,可终究是没有那个胆子,毕竟她太了解离忧了,之前就因为阿欢挤到他和久久中间,他就小心眼地捉弄了她俩,倘若她现在明目张胆地说离忧不好,那估计离忧日后定会整死她,为了留住这条小命,阿清只得撇撇嘴,继续择着手里菜没有说话,不过这桃花源里最不缺话多的,阿清不说,阿欢又继续了。 “爹,你和我娘先前到底去哪儿了?这毛不会是你们从俏儿手里抢过来的吧?” 其实这件事久久是不许离忧对阿清阿欢提起的,她的说法是这不过小事一桩,根本没有必要提及,但离忧却清楚,久久就是不想让阿清阿欢担心罢了,她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为孩子着想的好母亲,只是她付出这么多,阿清阿欢又不知晓,他着实替久久感到委屈,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事告诉她们,也好让她们知道久久究竟对她们有多爱护。 “你娘在明德殿和俏儿交手了,还差点中了蛇毒,还好我及时赶到,她才没有受伤。” 阿欢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里面充满了惊讶。 “什么?我娘连俏儿都打不过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不是说你们自修成长生诀后,这六合四海就没人能与你们匹敌吗?你们该不会是为了面子才这么说的吧?” 离忧眯着眼睛瞧了瞧阿欢,心道她若是在现场看到俏儿被打得都快没个人样了,她就知道久久到底弱不弱了。 “你娘差点被伤还不是因为看见你俩那破毛了,她还以为你们被俏儿所伤,就只顾着担心你们了,她当时都吓傻了,这才让俏儿找到可乘之机,就连我带你娘躲过蛇毒时,她都还是傻的,直到我杀了俏儿,她才急哭了。” 阿欢怔了怔。 “哭什么?我们又没死。” 离忧继续道: “那她又不知道啊,她就知道那蛇妖被我打死了,她就更没处知晓你们的下落了,她能不急哭吗?看看你们娘对你们究竟有多好,你们还敢说她弱,真是两个小没良心的。” 其实阿清阿欢一直都知道久久在乎她们,这么多年来,她们从未对自己修不成人身这事有过一丝抱怨,还真不止只是因为真身可爱,更多的是她们从小听凌风讲过去之事时,就知晓了她们这两条小命,可是久久硬从老天手里抢来的,还差点搭上了久久自己的性命,对此,阿清阿欢一直很感激久久,是以无论久久打过她们多少次,她们都从未与久久有过隔阂,如今又听得久久竟为了她们都急哭了,这心里便不以自主地泛着起浓浓的感动,以及几分小自豪,自豪到阿欢的嘴角都难掩笑意,还向离忧炫耀道: “以前吧,我一直以为我娘最在乎的是你,可是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我娘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终究我们才是我娘的心头肉啊,爹,你不会因此就吃我们的醋吧?” 离忧笑盈盈地看向阿欢,回怼着。 “有什么好吃醋的,强者保护弱者,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像你娘这种有责任心的女君,她自然懂得这个道理,爱护你们完全就是因为你们太弱了,可不是因为你们是她的心头肉,所以你们没有误会,你娘最在乎的只有我,你们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阿欢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厥过去,无言地看着离忧,心道吃醋就说吃醋,还非得颠倒黑白,还说她是弱者,她真想问问像她这个年岁,就能和俏儿这种老妖打成平手,那能是弱者吗,显然不可能是,但这话最终也就只停留在心中,没有问出去,毕竟她也不傻,这要是顺着离忧的话继续下去,那她定能被离忧羞辱到明天清晨,便准备转移话题,等待时机再噎回去,看了看盆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菜叶,阿欢灵机一动,展开了另一段对话。 “行吧,是你是你,看在你给我做这么多菜的份上,我就不和你抢了,就当是报答你让我大饱口福的恩了。” 离忧痞气一笑。 “呵呵,你误会了,我是看你娘被吓坏了,我才要给她好好补补,所以这些菜都是给你娘做的,你俩只是顺便沾沾光罢了。” 阿欢顿感一阵窃喜又无比扎心,窃喜的是她方才说那些话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就赌离忧说出这菜都是给久久做的,没想到还真成功了,而扎心的是她的计划虽然成功了,可却真如她所想那样,离忧根本就没想过给她俩做好吃的,要不是因为久久,估计他也不会想要做饭,肯定是陪着久久在屋里休息了,阿欢白了一眼,寻思反正是离忧先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了,她现在就当离忧的面吐槽久久厨艺不好这事,这是个铁打的事实,想必离忧一定无法反驳,便阴阳怪气道: “哎呀!沾光就沾光吧,那也好过上次她做了一个,我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什么的菜,她还非让我吃,我不吃她就要揍我。” 末了,挑衅地看看离忧。 “爹,我说你从哪儿找个手这么笨的媳妇啊,活了一把年纪了,连个菜都做不好,真是羞死了。” 阿欢等待着离忧吃瘪的表情浮现在脸上,结果哪想到,离忧根本就没生气,他甚至都不觉得丢人,反倒骄傲地说着。 “这你可就说错了,你娘手巧着呢,就没有她不会做的东西,我的箫穗还有刚才给你们的荷包,那都是你娘亲手做的,你再看你娘那一手行云流水的剑术,就冲这些她的手就不笨,只是碰巧在厨艺和梳头上没有造诣罢了。” 顿了顿,才想起还忘了一件事,又补充句。 “哦,对,还有涂脂抹粉。” 原本阿欢以为她又被怼得没机会了,却不想离忧自己竟无意暴露了久久别的短板,看来这战况有所改变了,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她倾斜了,便马上乘胜追击,嘲笑道: “先前我还以为只有厨艺呢,原来梳头上妆都是问题啊,怪不得这些年我娘的发型就没换过,也从来都没用过胭脂水粉,还是因为她手笨啊,哈哈哈……” 笑了一阵,再次挑衅离忧。 “不过她不会你还不会吗?你可以给她梳啊,你不梳不会是因为你也不擅长吧?” 离忧反驳道: “你懂什么?你娘就这样才好看,那些多余的装饰只会显得累赘,我虽然是可以给她梳,但是顶着那么大的发髻,又带着满头珠翠,那多俗气啊,你看你娘那头发又黑又亮,再用桃花簪绾起来,这多好看,至于不会上妆,我看这样更好,你看我平时就喜欢亲亲你娘,她要是涂一脸厚粉,那我亲上去不就一嘴粉了,你也不是没看过司命的话本子,里面不是有句话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嘛,就证明像你娘这样不加修饰的,方才是真正的美人。” 又嫌弃地扫了阿欢一眼。 “我看你就是审美畸形了,等我有空好好教教你什么才叫美。” 阿欢被呛得哑口无言,这次她又战败了,她认了,但不代表她彻底认输了,待她休养休养,改日再和离忧大战几个回合,便撇了撇嘴没再回话,只把玩着手里的菜叶子,而针对离忧刚刚的夸赞,许久没说话的阿清不大相信,将话接了过来,继续这个话题。 “爹,你有必要把我娘夸得像朵花一样吗?我看你也是没好好看过咱们天狗族旁的女子,才以为就我娘最好看。” 离忧再次为久久正名。 “这你可就又说错了,咱们天狗族的长相一贯都不是特别貌美,在你娘出生之前,这六合四海也就只有狐族的女子,才是众所皆知的貌美如花,直到后来有了你娘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个情况,所以你娘真是咱们族内出的第一个美人,就连凌云当初只见过你娘一面,就认死了要把你娘娶到手,还因此搞出一大堆事呢。” 阿清诚然不知离忧到底有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听离忧说起,狐族女子才是这六合四海最倾国倾城的,她蓦然想起婉月生辰宴上看到的苏柔,她的长相和久久一对比,的确逊色不少,又细想了想,好像她这所有的记忆里,的确是没有见过比久久还美的,可又怕是她见识短浅,也怕离忧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不准备太相信这件事,将话题又绕了回去。 “再好看不还是手笨,有啥用?你可能都不知道,我娘做东西到底有多难吃,我真都没法形容了。” 像是找到共同话题一般,离忧也忍不住吐槽起来。 “我当然知道,这事我比你们早几千年前就知道了,说来你娘的确在厨艺上特别手笨,我跟你们说,就连你们师伯都不想吃她做的东西,还有你们师公也不大喜欢吃,还曾被你们娘吓地出去躲了好几天,想想这事我都忍不住笑。” 离忧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阿清阿欢的举动突然变得很不自然,此时此刻,她们的嘴长得老大,惊恐地指着离忧身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向后匆匆挪蹿几步,一骨碌爬起身来双双跑走了,离忧说到话尾之时,只觉面前一阵小风拂过,他抬头看去,却只看见了阿清阿欢激素跑走的背影,他不明所以,对着她俩身后喊道: “跑什么啊,你俩不吃饭了啊?” 阿清阿欢没有回应,离忧又喊了句。 “那不带你俩的份了啊!” 末了,脸上绽放着慈父的微笑,边端起菜盆边说着。 “真是贪玩。” 回身准备去厨房做菜,却在回头的瞬间,离忧登时愣住了,他现在终于明白阿清阿欢为什么要跑走,甚至连句话都不敢回了,原来久久早就站在他的身后了,离忧的心脏狂跳不止,他估摸着他刚才的那些话,已经一字不差地进到久久的耳朵里了,心中顿时叫苦连天,暗想这才刚刚把久久吃醋的火气平息,可不敢再让她发火,要不然保准是一顿毒打,看来还是得演个苦情戏,利用久久的同情心把这事给遮掩过去,便将菜盆放在地上,一脸痛苦地手捂心口,缓缓躺倒在地上。 “诶呀!不行了,旧伤复发了,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 久久面无表情道: “我记得你的伤早被师兄疗好了,连块疤都没留下。” 离忧故作气息微弱之态。 “没好,一点都没好,真的。” 五官又拧在一起,装得更为逼真了。 “不行了,太疼了,哎呀,疼死了。” 他躺在在地上哼哼唧唧,始终不肯起来,久久只好握紧白嫩小拳头,又揉了揉,轻声道: “行吧,那我就给你再好好医治医治,保证这次让你药到病除。” 眼见久久这举动是要揍他啊,离忧慌里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端起菜盆,满脸都是讨好的笑意。 “我逗你呢,我一点都不疼,我伤早就好了,我这就给你做饭去。” 说罢,一脸欲哭无泪地向厨房跑去,又生怕久久会趁他不注意时,追上来就狠狠给他一脚,还时不时地回头查看久久有没有跟上来,直到彻底跑回厨房才彻底放下心来,而久久也因着离忧今日救了她,她才忍了这口气没有胖揍他一顿,只坐到桃花树下,等着离忧一会儿端着好吃好喝来哄逗她。 浮世清欢十八 此时的望月阁内,婉月正将做好的晚膳摆在望月阁院中的石桌上,忽听阿清阿欢呼喊得极为大声,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她本能地回过头去想询问她们怎么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向阿清阿欢走去,她的两条腿就分别被这两只天狗崽子抱住了,嘴里还喊道: “不好了,月姨,我爹要身归天地了。” 婉月心中咯噔一声,瞬间愣在了原地,与此同时,手中的实木餐盘也不幸摔落下去,“咣”的一声正砸在阿清的脑门上,周遭忽变鸦雀无声,阿欢目瞪口呆地看着阿清,阿清也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紧接着下一刻,她就呈大字状向后仰了过去,继而,一声响破天地嚎叫在院中响起。 “啊!” 阿清捂着头在地上疯狂打滚,也让婉月在这声吼叫中回过神来,她赶忙蹲下身去,拿开阿清捂着小脑瓜的手,却见一个大包正明晃晃地摆在阿清的脑门上,阿欢的嘴角抖了一抖,终是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只有婉月心疼地将阿清抱到椅子上,眼里透着歉意,手上温柔地揉着那鼓包,问道: “对不起,月姨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疼啊?” 说话间,凌风也焦急地快步来到婉月身边,他方才在正殿听见院中一阵吵闹,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出来查看,不想走近后才发现眼前这搞笑的一幕,阿欢笑地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阿清头顶一个大鼓包,可怜巴巴地撇嘴叫疼,婉月则动作轻柔地揉着阿清头上的大鼓包,凌风不晓得这是发生了什么,便指着阿清的头,柔声问向婉月。 “这怎么弄的?” 婉月内疚地将事情说与凌风听。 “刚刚阿清说离忧身归天地了,我被吓住了,手里的餐盘就掉了下去,砸在她的头上了。” 闻听离忧出事了,凌风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忙问阿清。 “你爹怎么了?可是受伤了?我去看看他。” 凌风边说边要向外走去,却被笑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的阿欢给拦住了。 “师伯,你和月姨都误会了,阿清的意思是我爹说我娘坏话,被我娘听到正着,所以,他现在肯定是在桃花源挨打呢。” 原来是一场乌龙而已,是时,凌风才松了口气,一脸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 “你们这两个捣蛋鬼,下次别说得那么吓人了,我就说嘛,这六合四海谁能伤着你爹,连我都打不过他,莫说旁的那些修为尚浅的仙家了。” 阿清揉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 “除了我娘还能有谁,我爹说她做饭不好吃,碰巧被她听见了。” 顿了顿,有些替离忧委屈。 “其实这事是我和阿欢先说的,跟我爹也没什么关系,他之前一直都在夸我娘来着,虽然我觉得他说得不太真实。” 凌风倒了一杯茶,放在阿清阿欢面前。 “哦?什么话不真实?” 阿清回道: “就是他说我娘是天狗族里第一个美人,我不相信,我说我娘长得那副模样,我们天狗族肯定全都是美女,他一定是骗我的。” 凌风与婉月相视一笑,婉月没有回话,给阿清阿欢夹着菜,凌风倒是与离忧一样的说辞。 “你爹这回真没有骗人,你们天狗族的女子的确算不上特别貌美,真身时个个都是威猛霸气,化作人身也至多算得上眉清目秀,偏就你爹你娘不同,真身时娇小可爱,就比你俩大那么一点,化作人身后却是一个俊美至极,一个靓绝六合四海。” 阿欢塞满一嘴的菜,眼神里颇为诧异。 “真的?” 凌风将手里的汤放到婉月面前,嘴里却向阿清阿欢说道: “自然是真的,你娘长得貌美是这六合四海皆知的,之后就没再出过像她这么好看的美人了,而你爹长得俊俏精致,身材挺拔个子又高,可迷倒过不少女仙呢,我还记得那年你爹一千岁,也不知在哪儿惹了一个女仙,追到崆峒山向你爹表白,结果你爹一句‘你丑,我不要你’,让那仙子回家哭了整整三天三夜,至此之后,再也不想出门了,就算出去也都会带着面纱,从不敢摘下。” 阿清有点懵了,毕竟离忧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个挺好色的形象,经常能看见他旁若无人地亲吻久久,没想他竟然还有洁身自好的时候,便问道: “师伯,你说的这是我爹吗?我爹不应该又好色又无赖,见到美女就走不动路吗?我看要是我爹真拒绝了,那还是那仙子真得丑。” 凌风温柔一笑。 “那不过是你爹故意摆出的样子,逗你娘玩罢了,你爹可不好色,若非得说好色,也只是对你娘一人而已,其实那仙子长得不丑,挺好看的,只是在你爹眼里就只有你娘,所以旁的再好,他都看不上眼。” 阿清阿欢适才懵懂地点点头,暗想这个大概就是她们一直敬而远之的爱情吧,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想起一句曾在话本上看到的句子,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她们觉得这句话比较贴切,可以形容离忧和久久之间的爱情,至于谁想当王八谁想当绿豆,那就他们两个自己定吧,舒舒服服地吃完这顿饭,撑得小肚子溜圆,阿清阿欢才告别凌风和婉月,待回到桃花源时,就看见离忧正坐在树下,走近一看才知道离忧是在捣成桃花泥,而离忧没有抬头,只低声道: “回来了,吃饭了吗?” 阿清回应着。 “在我师伯那儿吃了。” 又仔细瞧了瞧离忧,发现他好像并没有挨打的迹象,出于好奇,就坐在他身旁,一脸八卦地笑问着。 “爹,你没挨打吗?” 离忧不禁感到有些无语,暗想这是他亲生闺女吗,怎么一天到晚就等着看他的笑话呢,抬头想回怼问这话的阿清,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阿清顶着鼓包的脑袋,离忧怔了怔,继而眯着眼睛,声音拉长道: “啧,你这头……” 阿清瞧着这架势,心下觉得离忧是要关心她了,寻思这还真不容易,他老爹竟然终于有个当爹的样子了,刚特意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却不想下一刻,离忧的话让阿清深感无语至极。 “长得不太匀称,没我的真身好看。” 说罢,还化作真身坐在一旁,并趾高气昂地瞧着身旁的阿清,此情此景,阿清与阿欢也着实被离忧的真身给惊艳到了,说实话,离忧鲜少现出真身,这是她们第一次亲眼所见,也验证了今日凌风的话诚然不假,离忧的真身的确十分好看,趴耳黑鼻,大大的眼睛,雪白柔顺的毛发随风微微飘动,尾巴上还有一缕金色和黑色的毛发,显得与众不同,且那尾巴竟比阿清阿欢的还要大还要蓬松,特别漂亮,阿清阿欢心下感叹道,看来她们能得到这美丽的容颜,离忧与久久还真是功不可没,可即便她感谢离忧与久久赠予她这副好容貌,她还是不能忘却离忧故意挖苦她的事,便故意不屑道: “呵,好看能怎的,不还是不实用嘛,你根本不能像我一样站立行走或是跑跳,我能用真身就做出和你人身一样的动作,你看爹你就不能,你就只能像个宠物一样蹲坐在这儿,还有爹,我得跟你说明白,我不是脑袋长得不匀称,我只不小心是磕出一个包而已。” 对着离忧得意一笑,以为离忧在现实面无一定无法还嘴,哪想离忧瞬间化为人身,同样白了她一眼。 “呵呵,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你俩这一身所谓的本领,纯粹就是因为修不成人身的无奈之举,我把你俩这一身仙术拿走,你俩不也是像宠物一样四脚走路,况且你爹我能修成人身,我用不着拿真身,还有脸笑话我,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可笑。” 留下站在桃花树下吃瘪的阿清阿欢,离忧转身回了房间,将门关紧后,透过门纱偷偷观察这两只小天狗崽子的动静,待亲眼看见阿清阿欢咬牙切齿,对着他和久久的屋子挥舞几下拳头,最后不得已转身回屋的搞笑模样,他才嘲笑一声,走进了内室,还听久久笑问他,道: “你们刚才吵什么呢?” 离忧边脱衣服边孩子气般地说着。 “你闺女说我真身不能像她俩那样走路,我就说她俩哪来的脸说我,我用得着真身吗?笑话,我平时有人身。” 久久扑哧一笑。 “我说你幼不幼稚啊,你都多大岁数了,跟小孩子还能吵起来。” 顿了顿,也有些担心。 “不过我刚刚听你说阿清的头长得不匀称,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胎里受损的缘故?” 离忧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容。 “没有,她自己把脑袋撞了一个包。” 原来是受了些不打紧的小伤,久久这才放心下来,却也吐槽着她的亲生闺女。 “本来就修不成人身,现在身上又缺了撮毛,这又把脑袋撞个了包,肯定更难看了,我看依她俩这个德行,恐怕在这姻缘上是再也开不了花了。” 虽说离忧向来喜欢言语侮辱阿清阿欢,但对于久久此刻的说法,离忧还是不赞同的,毕竟她们可是他和久久的亲生孩子,这样貌里可有他一半都是他遗传的,他长得如此俊美,是以阿清阿欢也定然是数一数二的好看,便为她俩辩解着。 “诶呦!还难看,我这两个丫头若是能修成人身,可不知道要祸害多少青年才俊呢,即便是现在这副模样,那毛发也是油光水滑,眼睛又圆又大,可爱得要命,谁能得到我这俩丫头的垂青,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久久不以为然道: “呵,能祸害多少青年才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已经祸害两个了,看看玄奕和亦宸多好的孩子,被她俩一天欺负的连脾气都不敢发。” 抬手接过离忧脱下的衣服,叮嘱了句。 “去泡个澡吧,我都泡完了。” 是时,离忧只有一条裤子在身,精壮的胸膛显露在外面,他没有听久久所说去泡澡,反倒搂住久久纤细的腰肢,低沉道: “一会儿再泡吧,我用法术把门锁死了,今晚月色不错,别浪费了。” 离忧的呼吸轻轻喷在久久的脸上,身子也微微俯了下来,吻住久久红润的嘴唇,久久原本想将他推开让他先去泡澡,可离忧的柔情她向来都无法抗拒,他抱着她吻着她,再用那始终未曾变过的低沉嗓音同她说话,她就无力反抗了,只能任由离忧将烛火熄灭,配合他一室旖旎了,次日清晨,离忧与久久就带着阿清阿欢去了妖界,长华殿内,妖王起身相迎。 “小王参见帝君,女君,大小姐,二小姐。” 离忧轻声道: “妖王不必多礼,今日本帝君来,是来告诉妖王一声,那蛇妖本帝君带不回来,她想伤我家久久,本帝君心里不大痛快,就把她给杀了,不小心插手妖界的事务,是本帝君的不是了,所以今日特来送一份厚礼给妖王,这金丹是我师兄之前送来的,既可强身健体又可增进修为,妖王收下吧。” 妖王赶忙双手接过那瓶金丹,同时,嘴角也抽搐一下,暗想因为心中不大痛快就把俏儿杀了,看来离忧也不是个好惹的,不过杀了也就杀了吧,谁让俏儿不知天高地厚,非惹这么一个大人物,况且,离忧还为此特意送了这份大礼,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他又怎会不识相,便客气一笑,道: “帝君言重了,其实就算帝君不杀她将她送回妖界,那小王也一定会依法定她死罪的,帝君这么做,倒帮小王省了不少事呢。” 离忧淡声回应。 “既然妖王不怪罪,那本帝君就先回去了。” 妖王俯身行礼。 “是,小王恭送帝君,女君,大小姐,二小姐。” 这件麻烦事终于解决完了,阿清阿欢只觉身上的担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是瞬间倍感舒心,一路都蹦跳玩闹,直到回了桃花源也没有停下来,还是依旧你追我赶,嬉笑玩乐,离忧与久久也坐在桃花树下,笑看着这两只冰雪可爱的小天狗崽子,这样平淡而又快乐的日常生活,向来都是久久眼中最美的风景,靠在离忧肩头,糯糯道: “咱们桃花源的风景最好看了,你说是不是?” 离忧低声带笑。 “谁说的?我就见过比桃花源美上千百倍的风景。” 久久忽闪着漂亮的眼睛,抬头看向离忧。 “什么?” 离忧潇洒一笑,在久久的唇上落下深情一吻。 “你,我眼里最美的风景都是你。” 番外之离忧的新发型 阿清坐在树下,眼里带着伤感的神情,望着那片翠绿的竹林,她因何事而伤感,自然便是三个月前在凡间发生的事,也就是因着抓那该死的柳眉,她俩用了许多年的小竹壶光荣献身了,彼时的离忧曾说会重新做给她俩,但至此之后,他也没有兑现承诺,是以阿清对此事极为不满,她觉得作为一个父亲,不兑现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这是一件多么可耻之事,既知可耻却还要故意而为之,那就是离忧的不对了。 所谓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往日她和阿欢犯错时,久久都会结结实实打她们一顿,但阿清诚然是不赞同动用武力这一套的,虽然她不肯承认是因为她打不过离忧,只说是因为她是个大度的小神仙,当然不会用这么不君子的行为来解决事情,何况她孝顺,略施小惩给离忧一个教训,让离忧兑现承诺就好,她晓得离忧一向臭美,若是用离忧最在意的形象之事来威胁,离忧一定会因此痛改前非,将水壶还给她,然具体怎么施行惩处,阿清还是坐在桃花树下冥思苦想了一番。 要说这形象之事无非就是脸面,举止和服饰了,举止方面大概是没有什么办法,谁让离忧天生就拥有这一身潇洒气质,甭管他做出何举动,看起来都十分好看迷人,从不叫人觉得有不雅之处,况且离忧这脑袋瓜太聪明,若是哄骗他做搞笑姿态,恐怕也不太现实,那从服饰下手呢,好像也不怎么合适,毕竟这都是些身外之物,剪坏它们离忧照样不疼不痒,搞不好他还得感谢她们,然后再去磨久久给他做几套新衣服,至于这脸吧,那根本就不可能碰了,简单来说,倘若她和阿欢敢伤了离忧的俊脸,那都不用等离忧生气,久久就能先将她们送去体验一下投胎的感觉了,想到这,阿清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行,得赶紧打消这个念头,为了个水壶就把命送出去,显然不太值当,还是再想想吧。“ 咬着肉乎乎的小手指又深深地想了一会儿,却听对面的阿欢拿个话本子笑得合不拢嘴,阿清下意识地被笑声吸引过去,瞧了瞧阿欢,她估摸着司命仙君应该是又写了什么好笑的桥段,只是此刻的她没有心思去问,就将视线收了回来,眼光却不经意扫到了阿欢后背,那一处被俏儿薅掉的毛如今也长得七七八八了,但还是足以看得出来没有完全长完。 参差不齐的毛发让阿清皱了皱眉头,心想她平时看不见自己的后背也察觉不出什么,现在看到阿欢的方才晓得原来这么丑,恍然忆起先前离忧给她们荷包时,还调侃过她们,说有了荷包里面的东西她们会更加好看,结果那荷包里的东西就是她们丢失的毛,那时觉得离忧是在奚落她们,但现在看来这句话果然不假,有毛的确是比无毛要好看。 可常言道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因为这句看似无意的心中感慨却让,阿清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对啊,没毛不好看,那没头发岂不是会更难看,离忧平日也不少宝贝他这头发,要是给他剪短点,也能让他感到什么叫切肤之痛,再说这头发还可以再长出来,也不至于让离忧太过生气,终究也比毁容强吧,便打定了此主意,还将这事也同阿欢说了说。 “你转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阿欢敷衍地转过身来,眼睛却不离那话本子片刻。 “啥事?” 阿清神秘道: “我想出一个可以捉弄咱爹的办法,你想不想听?” 阿欢突然来了点兴致,放下手里的书,询问阿清。 “怎么捉弄?” 阿清如实回答。 “其实很简单,咱们就给咱爹剪剪头发,他不是最爱臭美嘛,要是毁了他的形象,他肯定会特别难受。” 虽说阿欢一直都在找机会想杀杀离忧的锐气,但是这么突然她有点不放心,毕竟她以前想的也就是在言语上和离忧一争输赢,现在却见阿清想在他的形象上面动土,她不晓得是什么深仇大恨让阿清做此决定,便困惑地问了句。 “咱爹怎么你了?” 说起这事,阿清就不怎么痛快,气势汹汹道: “你是不是傻?咱俩的水壶他做了吗?他欠东西不得还吗?但你看他有还的意思吗?我这不是被逼无奈才要给他点教训嘛,我这是正义之举。” 说来阿清要是不提这事,阿欢都没有想起来,此时她一说,阿欢立马来了劲,拍案而起道: “对,得让他还,这都多长时间了,真是太嚣张太过分了,就用你的办法收拾他,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阿清一脸坚定。 “就现在,咱娘刚好不在家,他也正在屋里睡觉,这个机会多难得,你看行不?” 阿欢琢磨半晌,觉得阿清说得有道理,久久不在就没人看着她们,也没人给离忧通风报信,这样离忧就能一直睡觉,他们就可以顺利实施计划,要不然等离忧清醒的时候,估计咱俩想近他身都难,便点点头同意了。 “行,走着,咱们现在就让咱爹知道知道,什么才叫悔不该当初。” 就这样,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阿清阿欢真就各自拿着一把剪刀,蹑手蹑脚地进了离忧的房间,还一左一右,不声不响地爬到离忧身边直到成功蹲在离忧旁边,阿清才小声道: “准备好了?” 阿欢点头示意万事俱备,只差动手了,阿清心领神会,与阿欢一齐拿起了一缕头发,一剪子就将头发一分为二了,报复的快感自心中升腾起来,让阿清阿欢着实感到爽快,便就都没有注意对方到底剪得如何,只在乎自己手里这一亩三分地了,忙活良久,阿清终于将她这边的及腰长发剪刀了离忧的胸前,满意地拿着离忧的被剪下来的头发,看着出自她手的作品,不经意抬眼想看看阿欢的情况如何,哪想抬眼瞬间,阿清就愣住了,手里的头发也滑落在床上,喃喃道: “你……你干啥呢?” 阿欢闻声回应。 “剪头发啊。” 阿清指着那一半短发,强忍怒气瞪着阿欢。 “我让你剪头发,谁让你剪这么短了?你傻啊,你咋不直接给咱爹剃度出家呢!” 阿欢伸头看看,发现她剪得确实是比阿清那边短了,而且短得还不是一星半点,但说到底这主意是阿清出的,让她理解错误也是因为阿清没把话说明白,阿清又没说到底剪到哪里,现在还敢责怪她,也不知道阿清究竟哪儿来的脸,不过她心胸开阔,就不与她这个说话都说不利落的傻狗计较了,便道: “你要是羡慕你也剪成这么短,谁拦着你了?” 阿清被气笑了。 “呵,我羡慕你个屁,我是好心提醒你,你现在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阿欢回怼句。 “这过分的事也是你先想出来的。” 阿清无言看了她片刻,决定破罐破摔了。 “行,我不管你了,反正我这边还是长发,咱爹顶多就骂骂我,可你那边就不止挨骂这简单了,你把咱爹现在弄得奇丑无比,他肯定会跟你没完,你自己受着吧,我走了,我不管了。” 阿欢想着阿清这话说得不错,好歹阿清还给离忧留了长发,虽然比照之前要短,但还是可以束发,基本没什么影响,可她这边就纯粹是短发了,即便看着挺美观的,只是先半长半短的,难免有些怪异,便还是决定将阿清一起拖下水,就算挨打也要一起挨,不然她这心里就不平衡,压低嗓门,叫向正悄声要爬下床的阿清。 “你回来。” 第一声后阿清没有理她,她赶忙威胁道: “你再不回来我现在就把咱爹推醒,到时候咱俩一个都跑不了。” 阿清还是不为所动,继续向床下去,阿欢气急了,心想她给过阿清机会了,是阿清自己不珍惜,那就别怪她心狠手毒了,拿起剪子将仅存留了一边的长发,几剪子就剪成了短发,而这一举动也诚然吓地阿清急速爬回来,震惊道: “你你你你到底要干啥?” 阿欢不甘示弱地喊着。 “是你逼我的,现在咱俩一个都跑不了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阿清阿欢呼哧带喘地互相瞪着对方,竟忘了离忧还在睡觉的事情,一阵因生气而急速呼吸之间,突然听见自离忧口中传来的声音。 “你俩要干什么?” 这熟悉的声音这才阿清阿欢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也顿时感到背脊发冷,猛然发出凄厉的嚎叫,噔噔几步就跑下了床。 “啊……” 离忧本还疑惑她们在做什么,然还没等弄明白,就被她俩的嚎叫声震得本能地起身,却在起身瞬间,就看见满床满身都是头发,他怔了怔,随后马上摸摸自己的头发,却发现这不摸还好,一摸才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头发,阿清阿欢竟然胆大包天地把他的头发给剪了,离忧气极了,顿时冲着她俩的背影大喊: “你俩给我站住!” 阿清阿欢自然不傻,这种情况谁会站住啊,纷纷急匆匆地向外跑去,但奈何离忧这大长腿占了不少优势,瞬间就堵住了她俩的去路,还冷笑着手指自己的头发,问道: “你俩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离忧这恐怖的笑容,阿清心下就如打鼓般咚咚狂跳,手忙脚乱又欲哭无泪地解释着。 “爹,这……这就个意外。” 离忧瘆人的笑声传了出来。 “意外,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阿清惊恐万分。 “爹,你不要笑得这么恐怖行不行?这不都是你自己作的嘛,是你先说话不算数的,说好了做水壶的,都这么久了你也不还我,所以我才……” 话还没说完,就见离忧盯着她和阿欢,还顺手拿起旁边的竹子,阿清顿时收声,同阿欢摆出防卫的姿态。 “爹,我俩可是你亲生的啊!你难道要打我俩?还要拿大竹子打?” 自阿清阿欢出生以来,离忧从来都没有打过她们,即使此刻的他有多么义愤填膺,但毕竟这是他的亲生闺女,他终究还是不忍心对她们下狠手,而且这竹子原本也就不是用来打她俩的,是离忧早就备好要给她们做水壶的,只不过晚了一步,倒让她们把他的头发给剪了,便嘴上威胁道: “我我我我……我去给你俩做水壶去,我不打你俩,等你娘回来的,我让你娘抽死你俩。” 话毕,离忧转身进屋,在久久梳妆镜前鼓捣着他的头发,嘴里也嘟囔着。 “这剪的什么玩意,真是气死我了。” 又回身拿起床上的剪子,开始对着镜子修剪起来,见阿清阿欢还敢扒在门旁偷看他,他再次威胁道: “你俩别在这儿看我,我告诉你俩,这事咱们没完,我肯定告诉你娘。” 闻听离忧说得不像假话,阿清阿欢转头就跑去了天宫,直奔望月阁而去,眼见院子里无人,她俩匆忙扫视一圈,才从未完全打开的窗户缝中,看见凌风在正殿批阅公文,婉月在旁陪伴,阿清阿欢登时就跑向正殿,而突如其来的推门声也让二人抬头看去,见是这两只小天狗崽子,婉月柔声带笑。 “今天不是你们爹娘的生辰吗?你们怎么来了?是来等我们一起去吗?” 阿清阿欢委屈地扑到婉月怀里,诉苦着。 “月姨,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可怜巴巴的模样顿时让婉月心疼极了,忙询问道: “怎么了?” 凌风也忙里偷闲喝了口茶,一脸了然地笑了笑。 “是不是又惹你们娘生气了?” 阿欢抬起头,撇撇嘴。 “不是,是惹我爹了。” 凌风打趣道: “反正他从来不打你们,怕什么?” 阿欢含屈抱怨。 “我爹是不打,可我娘真打啊,师伯你不知道,都是阿清这家伙瞎胡闹,把我爹的头发剪了,我爹就生气了,扬言要跟我娘告状,还说要让我娘抽死我俩。” 对于阿欢说的这个版本,阿清很不满意。 “说得好像你没剪似的。” 又拉长声音,颇无赖地喊闹着。 “师伯,月姨,怎么办啊?活不了了,小命要没了,啊……” 这行为举止打眼看去,就晓得一定是离忧与久久的孩子,毕竟这赖皮的模样和精湛的演技与他二人如出一辙,凌风和婉月觉得好笑极了,然这两个小家伙可是婉月看着长大的,自然还是心疼的,便帮阿清阿欢出主意,道: “其实你们好好给你爹赔个不是,再送个生辰贺礼,你娘就肯定不会打你们了。” 阿清歪着脑袋看向婉月。 “那送什么好啊?” 凌风温柔一笑,插句话。 “不用送你爹了。” 阿清疑惑不解。 “为什么?” 凌风回道: “你们不是刚送给他一个新发型吗?” 阿清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对哦!” 忽想起还有久久的礼物,又苦恼道: “可是还得送我娘啊,我也不知道送她什么好。” 婉月宠溺地笑笑。 “那你们就好好想想吧,你师伯这儿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处理完我们就过去给你爹娘过生辰,帮我们跟你娘说不要急,一定会去的。” 阿清和阿欢点点头,就先回去了阴山,站在山头上,阿清阿欢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到底送什么,还惹得阿清长吁短叹。 “唉!想不出来啊。” 阿欢也跟着叹了口气。 “是啊,咱娘好像没什么太喜欢的东西,娘就喜欢爹,要不把咱爹送给娘吧?” 阿清白了阿欢一眼。 “那还用你送?咱爹本来不就是咱娘的,再说了,我劝你现在别打他的主意了,他现在正就瞅咱俩来气,你还要把他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送给娘,你那纯粹就是想找死,你还是快点打消这个念头吧。” 阿欢泄气道: “说得对,送他还不如我把我自己打个包装送出去呢,好歹不会挨揍啊。” 这话忽然给阿清提了个醒,也让原本还一脸愁容的阿清,瞬间变得眉开眼笑。 “诶!你说得对,就把咱俩送给娘吧。” 阿欢投以一个不太愿意的眼神。 “你不是吧?真要把咱俩打包装?” 阿清解释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咱娘不是有个同心玉吗?是咱爹怕她有危险特意给她做的,咱俩也做一个不就得了,这礼物多好多有新意啊,再说上次,爹不是说娘差点被俏儿伤到,不就是因为担心咱俩才失神的嘛,我想咱俩也做一个,这样她就能时刻感知咱俩有没有危险,就不用再像上次那样了,你看怎么样?” 阿欢想了想,既能哄得久久开心,又能让她们以后更加安全,的确是个利人利己的好礼物,便同意了。 “好,就送个。” 阿清阿欢各自取了指尖一滴血,在山头炼制代表她们心意的完美贺礼,不多时,就炼出一黑一金两颗小玉珠,特别宝贝地将小玉珠紧握在手中,颠颠地走向了桃花源,再说离忧那边,自阿清和阿欢走后,离忧将他那一头短发打理一番,才赌气地坐在桃花树下给阿清阿欢做水壶,没多大一会儿,久久嘴里啃着胡萝卜,手拎着一筐刚摘的新鲜蔬菜走了回来,然刚走到树下就愣住了。 “离忧,你这头发?” 离忧闻声抬头,委屈巴巴道: “让你闺女剪了。” 久久好笑地看着离忧。 “为什么?” 离忧将手中刚刚做好的水壶放在桌子上。 “还不是这两个水壶闹的,我不就是没时间给她们做水壶嘛,她俩就报复我,你瞅瞅给我剪的。” 离忧一脸嫌弃地揉搓自己的头发,可久久非但没有嫌弃,反倒挺喜欢地也伸手揉了揉。 “我觉得还挺不错的,你看你又不爱穿大袖子的衣服,这个发型搭配你的衣服,就把你衬得可潇洒了,多好看啊。” 久久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真心喜欢,而最初离忧是极其讨厌的,可见久久非但不嫌弃,还特别喜欢,离忧顿时就不再觉得这头发不好了,甚至还搂着久久就笑得花枝乱颤。 “真的?那你喜欢吗?” 久久点点头。 “喜欢啊,我觉得挺好的。” 离忧宠溺一笑。 “好,那我就留着了。” 话毕,还对着久久白嫩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却被刚巧回来的阿清阿欢看个正着,但阿清阿欢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样的场景她们看多了,都习以为常了,便自然地坐到桌边,阿欢还轻咳一声。 “咳,大庭广众的,你们注意点。” 眼神又马上被两个绿油油的东西吸引过去,定睛一看,才晓得是两个新的水壶,赶忙拿在手里瞧了瞧,满眼都透着欢喜。 “爹,你这么快就做好了啊,真是太厉害了。” 这样的阿谀奉承让离忧心花怒放,得意洋洋道: “那是。” 阿清晓得离忧这是开心了,眼下是个求原谅的好时机,便笑嘻嘻地看着离忧。 “那你是不是也不生气了?我就知道你不生气了,我爹可是这六合四海最大度的帝君了,爹,你说是不是?” 离忧一脸坏笑。 “有什么好生气的,谁会同傻子计较啊,好了,我去做饭了。” 离忧憋笑着转身进去厨房,阿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自顾自地恭维离忧。 “对嘛,谁会跟傻子计较,那不是比傻子还傻子吗?” 久久坐在一旁忍俊不禁,阿欢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阿清,片刻,阿清突然反应过来,语调即刻升了一个高度。 “嗯?” 紧接着,对着离忧的背影厉声道: “谁……谁是傻子啊!爹你太过分了,我都给你道歉了,你还侮辱我,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转头气鼓鼓地向久久求助。 “娘,你看我爹他欺负我。” 久久眼含笑意,点点阿清湿润的小鼻子。 “他今日过生辰嘛,你就让让他,再说他就是逗你玩罢了,你何必当真。” 生辰二字让阿清恍然忆起她还有贺礼没送呢,便赶忙凑到久久跟前。 “刚刚我爹捣乱,都给我气忘了,娘,把你的同心玉借我一下,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久久拿下手腕上的同心玉递给阿清,阿清接过,和阿欢将手扣在上面,片刻后才将手拿开,那同心玉也不再只是纯色的白玉手串,反而有了两颗一黑一金的玉珠,阿清将手串还给久久,自豪道: “这是我和阿欢做的同心玉,以后我俩只要有危险,你马上就会知道的,你就不必时时刻刻为我们担心了,不过这是个半成品,里面只融了我和阿欢的血,没有你的,你记得要融进去,不然这珠子就白做了。” 久久笑得慈爱。 “好,我知道了。” 顺手拿起身旁的话本子,阿清阿欢也顺势靠在久久怀里,同她一起欣赏司命新编的爱恨情仇故事,待天色暗下来时,离忧已然将酒菜都摆上了桌,凌风和婉月也赶着饭点来了,一进桃花源,凌风就调侃离忧的头发。 “呦,师弟,你这头发是?” 离忧挑了挑眉。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比之前更好看了?” 原是想噎一噎离忧,没想到他还挺不在意的,凌风坐下倒了杯茶,嘴里打着哈哈。 “好看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 这一夸,离忧更变本加厉地自恋道: “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我怎样都好看,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我……” 凌风无奈一笑,他晓得只要离忧说起这个话题,那就根本停不下来了,他这几千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便夹起一筷子菜塞进离忧嘴里,堵住他后面的话。 “好,你最好看,快吃菜,一会儿都凉了。” 离忧嚼着口中的菜,本想继续同凌风夸赞自己,可凌风却不断将菜塞入他口中,他倒是没有拒绝,只是凌风这夹菜的速度越来越快,导致他这口还没等咽下去,下一筷子就又来了,他根本就没机会说出那些未说完的话,直到嘴里被塞得鼓鼓囊囊,他都觉得噎得慌,才彻底放弃对自己的自夸之旅,模糊不清道: “好了师兄,别喂了,我不说这事了还不行吗?咱们喝酒。” 凌风适才放过离忧,将酒杯里倒满他和婉月特意带来的玉露酒,同离忧斟酒对饮了,而久久和婉月也嫣然一笑,继续闲聊她们姐妹间的话题,只有阿清阿欢在那不停地嘲笑离忧,结果离忧因着脸皮贼厚,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最后她们自己笑得肚子抽抽了许久,还被离忧又给反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