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 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一章 -------------------------------------------------------------------------------- 十九世纪.英伦市中心 有着又黑又亮黑发的丰满美女慵懒地侧躺在床上,凌乱的丝质被单只勉强遮掩住她曲线姣好的臀部,一双被赞赏彷佛会说话的水眸含着方才鱼水之欢后的娇媚,但仍贪婪地凝视着下了床走到窗边的男人。 虽然才刚满十八岁,但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第十六任的宋豪公爵已有较同年纪男性更英挺的身形。 修长高大的身材、挺拔健美的体格、结实匀称的肌肉、充满韧性的四肢,光是瞥一眼瑟緁那比米开兰基罗雕像更加完美的身形,就令所有见过他裸体的女性喉头不由自主地干渴起来。 而衬得这副身材更形无瑕的,是他那无可挑剔的俊美外表。 一头过肩的亮金色长发,闪着彷佛被高温融化的液态黄金的光芒,一双宛如深潭般却又异常性感魅惑人心的银蓝色眸子,配上那副遗传自年轻时被整个社交圈认定是有史以来最为闭月羞花的绝世美女、而年过四十仰慕者仍前仆后继的玛茜夫人的美貌,让新任的年轻公爵那找不出一丝缺陷的容颜散发出既俊俏又野性、既优雅又危险,却也冷峻又迷人的魅力。 光用完美一词绝对无法尽述瑟緁的独特,但寻遍诗文亦怎么也找不出适当的形容词足以描绘他那超乎尘世的俊美外貌。 只要被那双教人不由自主迷恋的银蓝色瞳眸深深凝视着,就会令人恨不得沉浸其中再也不想解脱。 半倚在床上的伊莎.伯斯顿侯爵夫人瞇起眼,着迷地望向那道既高大又充满诱惑力的背影。 她尤其爱他形状姣好的唇勾起一抹惯有、不经意的冷笑,那更是性感到害她的心跳总不由得跳漏一拍。 集优良家世、名气、财富于一身,又俊俏迷人的年轻公爵这几年来连续蝉联女性梦中情人的榜首。 尽管就年龄方面而言,之前他似乎太年轻了点,但从十四岁就公然与当时最艳丽的女芭蕾舞者出双入对的情形看来,那远较年纪成熟的心智与行为,似乎让年龄即使较长的女性不在乎他当时仍带有稚气的外表。 说全英国的淑女名媛不论是未嫁或已嫁作人妇的,都等着上新任宋豪公爵的床一点也不为过,伊莎.伯斯顿前前后后诱请他就已经不晓得多少回,更用尽所有能想到的方式与借口,好不容易才有这次的机会。 只为上一个男人的床不但费如此多心思又捱了那么久,但瑟緁在床上的热情表现却让她深深觉得值回票价。 果然,女人间的传言并没有夸大其实。 当了侯爵夫人,但同时纳过不少情夫的伊莎.伯斯顿本来以为就算瑟緁的床上功夫再怎样高超,凭她身经百战的经验应该足以与他抗衡,却没料到在他的抚弄下,竟会因过度销魂而一再失神。 不过,若认定年轻的宋豪公爵是处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似乎也不大正确,因为在他床上留过余温的女人虽数不清,却没一位有幸获得他一丁点儿的感情。 一开始,他就将话说得清楚明白,在床上,她们虽然得到他热情的响应,一旦下了床,他连一点余温都不会残留。 然而,尽管他挑明他要的只是泄欲的对象,甘愿上他床,并一并将真心奉献出来的女人依旧络绎不绝。 对一分钟前还一同在床铺上缠绵交欢的情人,他是无情地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愿施舍就下了床。 这似乎是他的习惯。 一旦满足性欲,他连一秒钟都不肯耗在床上。 不过也许是他的性格使然,这冷漠的行径只为他的魅力加分。 但他有一点偏好相当令人不解,那就是他只和蓄有黑发的女性上床。 为了获得他的青睐,社交圈的仕女掀起染发风潮,甚至因此蔚为时尚。 为了能有今天,伊莎.伯斯顿两年多前就将自己引以为傲的亮红色秀发染黑至今,在被丈夫询问时也只用流行二字淡淡地带过。 娇俏的脸蛋上熏染着激情过后的妩媚,她凝视着年轻公爵充满力与美的体态,终于知道他今天下午不打算再回到床上。 婀娜多姿地从床上起身,她来到他身后,「再留一会儿嘛!瑟緁。」 她伸手从后方攀住他,并以丰满的胸部磨蹭他的背,引诱着他,「爵爷……」 她以在床上那种甜腻的语调试图再次勾引他,却立刻挫败地察觉他不知何时已心不在焉。 不晓得窗外有什么东西令他看得如此出神,让她这种从未失败过的诱惑招式都被视而不见。 「再来一次嘛!」她不死心地吻着他的背,显然想再度挑起他的欲火,但那连动都不动一下的身子却宣布她失败了。 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温存,伊莎.伯斯顿索性绕到他面前,跪下将脸埋在他的腰际。 本以为这下终于能成功,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瑟緁尽管被她撩起欲望,却仍从容不迫地回绝她。 ###### 虽然才在床上与伊莎.伯斯顿交缠悱恻了一整个下午,但离体力不济的时刻还早得很,而下半身明明也在伊莎.伯斯顿唇舌及手指并用的挑逗下迅速燃起火苗,瑟緁却发觉自己丝毫提不起一点儿兴趣再回到床上。 原因并非伊莎.伯斯顿缺乏魅力,也非他只与她温存一次就厌倦她。 而是…… 窗外足以吸引众人的美景虽多得不可数,但瑟緁的视线从一开始就只随着一道忙碌的身形移动。 当那人被某位贵妇拦下并拉着走时,瑟緁秀丽的眉宇不禁紧蹙了起来。 而当两道身影双双消失在暗处时,他发觉眼前跪着的妖娆美女不知怎地全然引不起他的兴趣。 尽管身体有反应,瑟緁却连亲吻伊莎.伯斯顿的欲望都引发不起来。 干脆捧住她的脸顺势将她拉起,那应当非常魅惑人心的沉醉表情却只让他觉得好笑。 「伯斯顿侯爵昨夜没让妳得到满足吗?」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嘲讽的讪笑,瑟緁挑起一道细长的秀眉问道。 「这种时候你提起他做什么!」伊莎.伯斯顿不依地噘起丰润的红唇,对于他在这种时候提及她丈夫的杀风景行径表达强烈不满。 然而年轻公爵显然不解风情,仍是无动于衷。 兀自沉醉在他充满魅力的男性气味中,伊莎.怕斯顿怔愣了下,这才注意到他摆明是拒绝她此刻的勾诱。 「瑟緁。」 「晚宴差不多要开始了,妳不是应该去准备一下吗?」 瑟緁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让她感到丧气,却也很清楚在这种状况下,她若继续纠缠着他也只是白费工夫。 欲火显然已自那双如同最高级蓝钻般的眼眸中熄灭,她虽想不通他蓦地变得冷漠的理由,却明白春宵不只这一刻而已。 若好好把握机会并顺从他的心意,也许今晚有幸在他床上度过一夜的人仍可能是她。 就在伊莎.伯斯顿终于暂时放弃诱惑瑟緁的同时,两人身后突地响起敲门声。 「时间差不多了,爵爷。」门外,传来一道嗓音低沉的提醒声。 瑟緁立即对忍不住闹脾气的伊莎.伯斯顿颔了下首,示意她该到和这间客房相连的另一个房间去。 即使是在自个儿的宅第中,瑟緁仍坚持不在自己的房里和女人幽会。 因此与他有过一夜之情的女性虽多如天上繁星,但别说有机会进去他房里,就连见过他房门的一个也没有。 休拉尔家位于伦敦的房子虽比在领地宋豪的古堡要小上许多,却有好几十间像这样两间相连一块儿的客房,装潢更是华丽有加,随意选一间也不会比他的房间差到哪儿去,所以在客房跟在他房里和女人幽会又有什么差别呢? 瑟緁虽明白尽管如此,这些贵妇人们仍想到他房里与他共枕的原因,但他却认为那是她们的事。 毕竟只是要泄欲,满足生理上的需求而已,他觉得在客房完事就可以了。 「妳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转头发现伊莎.伯斯顿用着哀怨的目光,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已经对她的动作拖拖拉拉很不耐烦的瑟緁不由得沉下脸。 噘起樱唇嘤咛了两句,注意到年轻公爵连看都懒得再看自己一眼时,她生气地旋过身子,未着一缕的圆润双峰也随着她的动作煽情地跳动摇晃,但却仍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等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瑟緁才别过头看着伊莎.伯斯顿不甘不愿地离开客房。待态度令人生恶的女人终于离去后,他开口响应先前敲门声的语气,不知怎地,竟意外少了平时唯我独尊的霸气与冰冷。 「进来。」 如果说他的语气还带有柔情意味,似乎也不完全是错的。 ###### 门被轻轻推开,前后走进一男两女。 身材算是相当高大的男人,先对着身后两名不由自主为宋豪公爵毫不遮掩的宽阔背影脸红的侍女点点头,等她们边偷瞄边走,依依不舍消失在相连着这个房间的另一个房间门后时,才走向没回过头的瑟緁身边。 「你心情不好吗?瑟緁。」在只有两人独处的宽敞客房里,篁苍昂自然而然地舍去对他的称呼,直接喊出年轻公爵的名字。 一头夜色般的黑发、相同色系的晶亮瞳眸、不须经常曝晒阳光下即呈现麦子成熟时的金棕色皮肤,篁苍昂有着端正英挺却显然与伦敦街上那些仕绅们截然不同的五官,清楚勾勒出他的出身地明显是在遥远的东方。 「你又知道了?」瑟緁冷哼一声。 他这种令人乍听之下似乎是不悦的语气里,明显含有一丝娇憨。 但这是除了篁苍昂之外,再也没第二人见过或听过的。 从进入社交圈,也就是十三岁那年开始,瑟緁在众人面前永远是一副冷漠又稳重的模样,包括给予他双亲的印象也是如此。 所有认识他、甚至算是非常亲近他的人,自那时候起,都未曾再见过他有与他这年龄相符的稚气举动。 瑟緁的母亲玛茜夫人就十分担忧他;任谁有一个明明才十三岁,行为和态度却早熟得像个二十岁青年的孩子,都会不禁忧心忡忡吧?更别提瑟緁拥有第一位情妇时,居然只有十四岁。 然而,瑟緁虽摆出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的态度,让许多倾心于他的女性了解自己再如何努力都无法与他更进一步,但她们依旧痴情地迷恋着他。 年纪较长、已嫁为人妇,或拥有财富自主权的贵妇人们皆抢着与他温存一段时间,好作为日后的回忆。 而年龄太轻或刚进入社交圈的少女,则只能从远处痴痴地凝望他做白日梦,因为谁都晓得他从不接受这种可能惹上麻烦的对象。 这几年来,整个英伦上流社会都因瑟緁的存在而喧闹不休。 不管与多成熟绝美、妩媚娇艳的美女站在一起,外表明明仍带着一股稚气的公爵继承人就是有本事让两人看起来相衬无比。 而这一年来,他的外表不但褪去最后的稚嫩之气,原本就俊俏得超乎尘世的容貌更是变得令人难以置信的俊美。 他那冷漠的性格依旧没有丝毫转变,然而俊逸得不象话的外貌,就是因为配上这种个性,才使他散发出令人神魂颠倒的特殊魅力。 所有认识他的人,包括先前天天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亲人,都不认为耍赖撒娇这类的行径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只除了一人之外。 早已习惯他这种耍脾气口吻的篁苍昂耸耸肩,「因为你绷着脸啊。」篁苍昂接着转身,将衣柜上一堆凌乱的衣物抱起往换衣间走去。 从门扉敞开的细缝,瑟緁凝视着这位自他小时候开始,就以随从身分跟在他身边的男人,正忙得不可开交的身影。 自出生开始,篁苍昂就跟在他身旁。 一直以来,不论他做什么事,篁苍昂无时无刻都陪伴在一旁。 年长他八岁,在他未出生前即被买进休拉尔家的篁苍昂,是他自幼的玩伴、兄长兼随从。 直到明事理的年纪,瑟緁才明白,在这幢宅第里,明明就与其它仆人们有所差别,和双亲一样直呼自己名字的篁苍昂,为何必须动手工作了。 在那之前,他以为篁苍昂与他并无任何不同;甚至在理解哥哥这个称谓的意义时,他还无视于篁苍昂与众人迥然不同的外貌,一度认定篁苍昂是他的兄长。 ###### 他们两人经常一同接受各式各样的教育,但他知道当他在学习帝王学时,篁苍昂上的却是管理方面的课程。 他曾问过总管卡夫卡,篁苍昂之所以与他所学不同的原因;他这才晓得原来从篁苍昂刚来到家里时,父亲就打算培养篁苍昂成为下一任的总管。 举凡管理、经营、分配、心理等方面的知识,都是成为一个优秀总管必须充实的,而这些并不是公爵继承人需要钻研的;因此当他需要玩伴,篁苍昂却偶尔必须缺席时,天之骄子的他闹起脾气来,最后也只有他的玩伴能解决这个问题。 大致上而言,上一任休拉尔公爵让两人接受的教育并无太大差异。 三年多前,休拉尔公爵因意外去世,瑟緁立刻接掌宋豪的事业,但幕后真正的功臣却是早已将宋豪所有产业与财富牢记在心的篁苍昂。 由于他当时未成年,他远在欧陆的叔父便暂时代理宋豪的爵位。 而他能一直握有实权,绝大部分则是篁苍昂的功劳。 在瑟緁名实都继位后,老总管卡夫卡即卸下在管理方面大半的重责大任,陪着成为遗孀的玛茜夫人在苏格兰别庄里避暑。 留在宋豪领地上的只剩下刚承袭爵位的瑟緁,与担任辅佐角色的篁苍昂。 现在篁苍昂也兼任他的秘书。 但这段时间两人一直待在伦敦的房子,因为到处露脸参加宴会,是刚正式继任爵位的瑟緁的第一项工作。 虽说篁苍昂也接下大半卡夫卡所留下的任务,但在总管的职务外,他也是瑟緁的贴身随从;因此当他开口表示自己应该留在宋豪领地时,却在新上任的年轻公爵任性下,又将才上轨道的工作又全数交予代理人。 对瑟緁来说,篁苍昂扮演的角色理应是亦师亦友,亦兄亦从才对。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除了这四个身分之外,从好几年前开始,他对篁苍昂就抱有另一份超乎这四个身分之外的感情。 那是一个对谁都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第二章 -------------------------------------------------------------------------------- 「瑟緁?」 猛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让毫无心理准备的瑟緁浑身为之一震。 那在他梦里回荡的声音瞬间撼动他的心。 料想不到自己的叫唤声会使得原来面无表情的瑟緁瞪大眸子,篁苍昂也被吓一跳往后退,但随即就回神过来。 「你在发什么呆?」 篁苍昂忍不住好笑地看着处事向来相当冷静的主子。 「没什么。」 为了掩饰这不该有的举止,瑟緁再度将目光移向窗外,却很清楚自已压根儿对所有景物视若无睹。 「很抱歉打断你跟侯爵夫人的好事。」判断一下状况,以为是这件事惹恼他的篁苍昂道了个语气不怎么诚心的歉,「但时间上恐怕……」 「跟这事无关。」瑟緁迅速打断他的话。 「是吗?」篁苍昂毫不在乎地耸耸肩。 虽然在职分土,瑟緁是他的主子、他是瑟緁的随从,但自幼在休拉尔公爵夫妇的允准与鼓励下,他与瑟緁之间根本没有主仆应有的隔阂与疏远,有的只是超越寻常手足的亲密与接近。 至少,大部分的时候他们是如此。 但偶尔,瑟緁仍是流会露出这种他无法解读的眼神。 就像现在,那双彷佛钻石般吸引人的银蓝色眸子,在深沉的眼底似乎闪过一道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心想这也许就是瑟緁在继承家业后变得成熟的象征,他忽地有些感伤。 「总之,你最好先穿上衣服,光着身子晃来晃去,要是重要的部位生病的话可是你自找的。」刻意调侃着瑟緁,他动作熟练地撑开一条丝质的底裤,并半跪到文风不动的年轻公爵跟前。 除了打理有关宋豪的事务和产业之外,服侍瑟緁的生活起居也是篁苍昂的工作之一,而这自然也包括替他更衣在内。 但瞥视他一眼,不晓得在想什么的瑟緁接过衣物,无视于他讶异的神情,自行穿了起来。 「帮我倒一杯威士忌吧!」 瑟緁动作俐落地穿妥将自己绝佳的完美身材衬得更加性感的黑纹底裤,又伸手夺走篁苍昂手中的其它衣物后道。 「现在?」 「是的。」 「这个时间似乎不适合喝烈酒吧?」 「偶尔通融一次,不行吗?」 「你不是答应要出席今晚拉赫温斯特公爵举办的宴会吗?喝得醉醺醺的怎么成。」 「一点点就好。」 拗不过瑟緁再三要求,篁苍昂终于让步。「只能几口喔!」 瑟緁需要酒的程度怎么会到了平时明明很少自己动手穿衣服,现下却连这一点儿时间都无法等待地跟他讨价还价,要他以取酒来为先? 虽然想不通才从温柔乡里清醒的瑟緁为何需要这等烈酒,篁苍昂说不过他只好无奈地领命离开客房,在长廊上拦下一名女仆吩咐了她。 在这里,他的地位是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 但说到「之下」嘛…… 其实也不尽然。 对外,他的职称虽是宋豪在伦敦的代理总管兼瑟緁个人专属的贴身随从,可是只要在这屋子里待过一天以上的人,都晓得宋豪公爵对待他的态度丝毫没有一点儿雇主的威严,反而像位有依赖性的晚辈。 篁苍昂自己心里也很明白,一位称职的管家是不应该和主子平起平生的,但在他面前,与其说瑟緁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倒不如说瑟緁是一个任性又爱耍赖的弟弟。 在已故老公爵的许可与鼓励下,篁苍昂从很早以前就用对待平辈的态度服侍瑟緁,加上长久以来都没人说些什么,他也就养成这种习惯。 再说,瑟緁也老是摆出一副将他当作兄长及朋友的模样,久而久之,两人之间这种地位上下不分的相处模式即变得十分平常。 因此篁苍昂为瑟緁所做的一切,以地位的分别来看虽是服侍,但用照顾来形容才算是最接近事实的。 不过对篁苍昂来说,瑟緁的适时出现,却是让他原本因遭逢重大意外而陷入困境的人生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的重要契机。 因为有这个「弟弟」的存在,他才能顺利展开另一段崭新的人生。 所以,他永远、永远也忘不了,瑟緁诞生那一天的情景-- ###### 在篁苍昂被买进休拉尔家半年后,休拉尔家的女主人玛茜夫人产下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也就是第十六任宋豪公爵。 从他成为这幢豪宅里的一份子开始,喜欢孩子的休拉尔公爵夫妇便极力善待他,但他却一直有种找不到立足之地的不确定感。 直到瑟緁--这个生来虽是他的主子,却更像弟弟的婴儿出生为止。 在医生及一干医疗人员退出房间后,老宋豪公爵身后跟着篁苍昂,两人放轻脚步走进以明亮的粉色为布置底色的产房。 「苍昂,过来。」明显因生产而有些有气无力的玛茜夫人,对着似乎有点不敢走近床边的篁苍昂招了下手。 「玛茜夫人。」 愣愣地看着她怀中仍在哭泣的小婴儿,再两个月就满八岁的学苍昂直觉得那个小小的东西像是从另一世界来的。 「没关系的,过来。」 似乎了解篁苍昂在畏惧着什么,宋豪公爵也对他招招手。 不论学什么都又勤快又认真,成果也经常出乎这群大人们意料的完美,负责教导篁苍昂的总管卡夫卡在与主子商讨后,决定好好教育篁苍昂这个难得的可造之才,让他担任继自己之后,辅佐宋豪公爵的管家。 「苍昂,你觉得怎么样?」 玛茜夫人笑瞇瞇地瞅着依然猛瞧小婴儿的男孩。 「唔--玛、玛茜夫人……」双眼瞪大如铜铃,那哭得相当起劲的小娃儿让篁苍昂下意识退避三舍;他再怎么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面对这种情况时难免手足无措。 「不要紧,你就老实说。」 大概是篁苍昂将感受表现在脸上吧,休拉尔夫妇觉得有趣地看着他,并鼓励他道。 「他……好皱喔!」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他的童言童语让休拉尔夫妇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他才刚出生啊!所有新生婴儿都是这样的。」 「我以前也是这样吗?」 「当然。」篁苍昂发愣的可爱模样,让向来态度严谨的宋豪公爵也不禁放松了心情。 「他叫瑟緁。」玛茜夫人又示意篁苍昂更靠过来点,「要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喔。」 也许是投缘,也许是篁苍昂优异的表现让休拉尔夫妇满意,两人对这个从拍卖台买来的男孩有着视如己出的感情。 将他视为未来总管接班人的卡夫卡自然对他施以较严厉的教育,但几乎把他当成亲生孩子看待的休拉尔夫妇则十分溺爱他。 尽管受到超越自身地位该有的宠爱,篁苍昂从未踰矩的表现却更让休拉尔夫妇对他的早熟怜惜不已。 弟弟? 呆愣地直瞅着显然有点哭累的小婴儿,这个新鲜名词不但引起篁苍昂的兴趣,更让他对这位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着的小娃儿产生疼爱之情。 「瑟緁少爷哭成这样没关系吗?」 说着,他好奇地伸手碰了下未来的宋豪公爵那胖嘟嘟并握成拳头的小手,没料到却被一把抓住。 「夫、夫人!」 未曾有过的柔软感受让篁苍昂大大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将手抽回,没想到却害瑟緁更加激动地嚎啕大哭。 房里的人全被瑟緁这莫大的反应吓一跳,首当其冲的篁苍昂更是慌乱得直想拔腿就跑。 「来。」玛茜夫人抓住准备转身跑走的篁苍昂,「再碰他一下。」 「但是……」 万一道小婴儿哭得更厉害怎么办? 不理会他的裹足不前,玛茜夫人硬是将他的手指塞进瑟緁的小手里。 奇迹出现似的,瑟緁立即停止哭闹。 「咦?」篁苍昂讶异地瞪大眼。 不仅如此,他跟着又发现,瑟緁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还直瞅着他猛瞧。 「果然,他很喜欢你呢!」玛茜夫人笑着说。 「真的吗?」看看温柔地注视他的公爵与玛茜夫人,篁苍昂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瑟緁少爷他……」 「叫他瑟緁就好,他是你的弟弟呀!」 「可、可是……」他可以想见,总管卡夫卡先生若是听到他省略对主子的称谓一定会皱起眉头,这位既是他上司也是严师的中年男子,是个非常注重身分与知进退的人。 「没有可是,要叫他瑟緁喔!」玛茜夫人坚持着。 「没关系,苍昂,就这么决定吧!」脸上难得一且挂着笑容的公爵也柔声附和爱妻道。 「苍昂,要把瑟緁当亲生弟弟看待,好吗?」 「好的。」也很高兴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多个「弟弟」的篁苍昂,终于暂时将可能受到训诫的顾虑先丢到一旁。 凝望着瑟緁那双显然遗传自玛茜夫人的美眸,他喜悦地察觉到,当他晃动瑟緁软软的小手时,瑟緁会给予他一抹可爱到令人着迷的微笑。 他霎时觉得,有人在响应他的感觉真好。 虽然瞳色、发色、肤色、国籍及身分都大相径庭,但他还是想有个需要他照顾的「弟弟」。 被小婴儿手心特有温热、柔软又滑嫩的感觉包围,来到宋豪已有好一段时间,篁苍昂从瑟緁身上首次拥有一股温暖的归属感。 ###### 等篁苍昂回到房里时,瑟緁已出乎他意料穿妥大半的衣服,只待再调整一下及系上领巾之类的饰品而已。 瑟緁开始自己动手穿衣服是近三、四年的事。 刚开始惯于替他整装的篁苍昂还很不能适应。 但一、两次后,他终于想通,瑟緁应该是在与那群贵妇情人们幽会时不得不学会的。 毕竟,有时候他们暗度陈仓的地点不是他这个贴身随从适合跟在身边的;在这种情况下,瑟緁最起码得学会衣服要怎么自己动手穿吧? 「我已经要人去斟酒来了。」他随口说明自己两手空空而回的原因。 他看到瑟緁点点头,顺手抽起一旁他先前已放置在架上的白色领巾,「我来吧!」 与其说是工作,倒不如说篁苍昂已习惯服侍瑟緁更衣。 对他来说,十八年来时常做的事早成为惯性动作。 他接过领巾,向前熟练地将之系于瑟緁的衬衫上,然后调整了下。 其实若光放在手中瞧,这条领巾的样式确实稍嫌花稍了点,然而当它被系在瑟緁穿在身上的衬衫时,却将瑟緁天生的贵族气息完全展现出来,使他更加亮眼迷人。 接着,篁苍昂从精致的天鹅绒珠宝盒中取出一枚以蓝钻为主、四周镶上各色碎宝石的胸针,细心地将它别在领巾上,再将衣架上的酒红色外套取下,为瑟緁穿上;做了最后一番调整,衣装方面的问题才总算结束。 整个过程中,瑟緁的下颚都微微扬起,以利他的工作进展得顺利。 微瞇着眼,瑟緁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认真工作的表情。 「好了。」 冷不防地,传进瑟緁耳中的声音将他从出神的状态中唤回现实。 瑟緁急忙端正姿势。 但他在这一刻惊然发觉,过去他总要抬起头才能看到的脸,不知何时竟已能平行直视。 而现在,他居然还必须低下头、微微调低视线,才能将篁苍昂的神情纳入眼中。 有好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好好正视篁苍昂,所以他连自己的身高何时超越过篁苍昂都不晓得。 「再来要整理头发了。」丝毫没发现瑟緁的思绪比起表现在脸上的神情要复杂得多,篁苍昂转身率先走到镜子前。 面对着时下流行縰多利亚风格的镜面,他小心翼翼地梳理着瑟緁那头彷如月光流泻般的亮金色秀发。 那头垂在瑟緁肩上的秀发突然让他觉得,这件酒红色外套实在是将瑟緁的发色衬托得完美无比。 「我想伯斯顿天人可能还要一些时间才能整装完毕。」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后,篁苍昂直瞅着镜子里瑟緁的身影说道:「你要跟她一起出席拉赫温斯特家的宴会吗?」 「她可不值得我惹上麻烦。」 年轻、俊美又冷峻的宋豪公爵,只是冷冷地摇摇头,轻易毁了身处在另一间房里伊莎夫人的梦想。 他接着从雕刻得精美、椅身也采用最高级绒布的高背绒椅上起身。 这是张曾属于某位丧命在半个世纪前那场革命中法国皇族成员的所有物,也是他祖父在二十多年前不晓得自何处买回来的椅子。 第三章 --------------------------------------------------------------------------------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抵达灯火通明、装潢华丽的豪华大宅。 篁苍昂不晓得自己是否已经迟到,且至他率先下车瞥见总是喜欢赶在最后一刻才赴约的桑德伯爵夫人时,才知道他今天可能晚来些。 「今天我们似乎慢了点。」他压低声音对着正离开马车的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道。 「啧!」瑟緁低啐了声。 那看来应该相当粗鲁的动作出现在瑟緁身上,竟也优雅得足以入画。 「我们先进去吧,再慢一点可能会跟伯斯顿夫人撞个正着。」 丝毫不想与刻意拖延时间好黏着他的女人再有接触,瑟緁立刻接纳篁苍昂的建议,两人快速步入装潢得金碧辉煌的大厅。 若不是被伊莎.伯斯顿一会儿以身体不舒服、一会儿以东西不见为借口,三番两次硬将他从马车上拉下来,他早在一个钟头前就抵达拉赫温斯特公爵家了。 避免与有夫之妇公然交往是他的原则,因为他看过太多明明自己也四处偷腥,却在发现老婆让他们戴绿帽子时坚持要「讨回公道」,也就是要求与对方决斗的丈夫,因此他当然要极力避开那些人。 这种麻烦他可没兴趣惹,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看不出有哪个女人值得他做出这种有损名誉的行为。 而且,若伊莎.伯斯顿当真那么想跟他公开出双入对的话,她应该先恢复单身身分再说。 所有与他有过露水姻缘的女人都很清楚他这项原则。 这也可算是个公开的秘密之一,所以他不信她会一无所知。 但话说回来,他可一点儿都不希望伊莎,伯斯顿为此离婚;谁晓得那种女人若自由了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他仍三缄其口不给予她任何承诺。 ###### 大厅被天花板上的好几打支状水晶吊灯照得满室生辉,那灯光刺眼得教从外头进来的人还以为又到了白天。 屋内,衣香鬓影的绅士淑女们有一些已在悦耳的音乐声中率先翩然起舞,其它大半的人是在一旁说笑聊天,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则徘徊在仍然陆续上菜的点心吧台边。 虽然没有刻意张扬,报信的门房也并未特意提高声量,但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刚继位的宋豪公爵才一入场,宾客们就彷佛铁沙受到磁石吸引一般,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原本喧嚷声不休的厅内顿时安静不少,全场超过四分之三以上的人皆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那道更加让大厅生辉的身影。 虽然金碧辉煜的大厅内本来就冠盖云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俊男美女亦随处可见,但仅是伫立在一旁,瑟緁就是显得分外抢眼。 英挺俊美、俊俏秀逸的外貌,挺拔英伟、修长匀称的身形,配上那超乎年龄的冷然气质,让年轻的宋豪公爵身上不但没有一丝十八岁男孩该有的青涩,甚至在散发出性感的气息时,那盛气逼人的神态及犀利慑人的目光更让他有种不至于大软弱的气势。 只能自叹弗如的男士们,和连作梦都会梦到成为他情人的女人们,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只要瑟緁一出现,话题自然而然就会围绕着他。 因为谁都想知道他昨晚的床伴是谁。 那不仅是大伙儿闲谈八卦时不可缺少的话题,更是社交名媛间相互较劲的一种方式。 不愿落为其它人茶余饭后讪笑的对象,更不愿成为首位只在年轻的宋豪公爵床上过一夜就遭到遗弃的伊莎.伯斯顿更是卯足劲,努力想弥补自己方才所犯下的致命错误。 「瑟緁,刚刚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她莲步轻移地来到瑟緁身边,试着以最温柔、迷人的口吻解释着,却在不经意与他的灿眸相对时,再次为他迷人的魅力心荡神驰。 瞬间感到呼吸困难,伊莎.伯斯顿整整失神了一秒钟,才在乐团开始演奏下一首曲子时清醒过来。 再次想到昨晚一整夜,和今天一整个下午自己都在和跟这个光是投来一记眼神就足以教她失去半条魂魄的俊美男人温存,伊莎.伯斯顿霎时感到浑身燥热不已。 然而她深深凝视的对象却连瞧都不瞧她一眼,彷佛当她不存在似的转过身去,摆明对她视若无睹的态度立刻引起旁人议论纷纷。 宛若蜜蜂找到最上等的花蜜般围绕在瑟緁身旁的已婚贵妇、待嫁中的黄花闺女、时下最受欢迎的当红优伶、以及来自俄国的公主,在一边着迷地凝视着他时,没一位能遮掩住撞见伯斯顿夫人惨状的窃笑。 「瑟緁!」伊莎.伯斯顿知道再这样下去,过了今晚她肯定会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于是跟上去努力想引起他的注意。 她不仅丢不起这个脸,心里头更明白自己不愿失去光是以一个吻就足以教她忘了今宵是何夕的完美情人。 但不论她如何试图吸引他的目光,她一切的努力只是徒劳无功。 两分钟后,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她明目张胆的纠缠,瑟緁邀了有着家族遗传美貌的俄罗斯公主动作优雅地滑步至舞池中央。 ###### 在连续和大厅里几位最美的女人共舞过后,瑟緁忽然觉得那些不是香粉就是香水的味道刺鼻极了。 他对衬衫沾到的气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在这首舞曲一结束时立即转身往男士专用的排桌间走去。 他原本期待能在那里找到篁苍昂的身影。 身为贴身随从,篁苍昂虽不被允许堂而皇之地在大厅中与人说笑及跳舞,但一般而言,随着主人赴宴的随从是被默许在无人使用时,进入排桌间打发打发时间。 现在正值晚宴达到最高潮的时候,暂时被闲置的排桌间里确实有几位身着仆役阶级服装的男人,却唯独欠缺他在寻觅的身影。 逼不得已转移阵地,他走到外面去,接着踱步走向在夜色里显得更加宽敞的广大庭园。 瑟緁原本只打算透口气就回大厅,但离主屋有一小段距离的树丛里却传来怪异的声响,促使他下意识停下脚步。 「梅丽莎夫人。」 那是一道低沈、沙哑,充满欲望的低喃声。 而且明显是男性的声音。 听在瑟緁耳里,那是道熟悉得亲切,却又陌生得诡异的呻吟声。 感到全身的肌肉彷佛在瞬间紧绷起来,他僵硬地走向声音的源头。 不用隐身树丛就能从叶缝间用自己的双眸亲眼看见的景象,让他浑身顿时血液逆流。 ###### 篁苍昂把背抵在巨大的树干上,脸上是那种即将抵达高潮时,舒服、隐忍、快感交杂的神情。 将视线往下移,瑟緁不讶异见到守寡不久的梅丽莎.劳伦斯将脸埋在篁苍昂腰际的情景。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劳伦斯爵士尚未魂归西天前,他就在无意间见过好几回梅丽莎.劳伦斯死缠着他的贴身随从篁苍昂。 装饰着无数珠宝的鲜黄色礼服已褪到腰间,胸衣亦被向下拉扯,梅丽莎.劳伦斯的一对白嫩丰乳只差那么一点儿就会整个迸出衣物。 要是劳伦斯夫人偷情的对象是其它男人的话,瑟緁会毫不停顿地转身离开。 偏偏那个几乎要融化在梅丽莎.劳伦斯嘴里的男人,是伴着他从小到大,也总不自觉地惹得他心慌意乱又魂牵梦萦的人。 光是见到篁苍昂拧着眉、闭着眼、微启的双唇还逸出低吟声的模样,瑟緁的身子就倏地窜过一道热流。 今日下午也是这种情况-- ###### 瑟緁不否认伊莎.伯斯顿高明的爱抚技巧已点燃他的欲火,而他原先也是打算在出门参加宴会前再于床上待一阵子。 但这念头却在梅丽莎夫人纠缠着篁苍昂的景象映入他眼帘时止住。 倏地,无可名状的愤怒与妒意涌上他心头;虽然那女人只是挽住篁苍昂的手臂而已,他就险些按捺不住想下楼将两人拉开的冲动。 之后,进入房间准备为他更衣的篁苍昂,更是在无形中煽动残存在他体内的欲火。 那靠他靠得如此近的身躯、吹散在他唇颚间的热气、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体热的距离,都为在他血液里闷烧的烈焰火上加油。 幸好当时有伊莎.伯斯顿做挡箭牌,瑟緁掩饰不了的热情才不至于被篁苍昂发觉那是因他而产生的。 所以瑟緁要他去斟杯酒来,也只是希望他暂时离开房间的借口。 一开始,他虽可以辩称那欲望是因伯斯顿夫人而起的,但这份渴求若在篁苍昂面前继续发展,他扯的谎很快就会被揭穿。 单单是篁苍昂的气息、身影,就足以引发隐藏在他体内深处的欲望,于是见到篁苍昂露出这种诱惑人的表情时,瑟緁深知再窥视下去情况恐怕会难以收拾。 他嫉妒让篁苍昂拥有这极神情的女人。 是的,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被所有女性倾心与爱恋的天之骄子、在情场上从未尝过败绩的第十六任宋豪公爵,唯一深深爱着的人,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照顾他、陪伴他,犹如兄长一般的篁苍昂。 ###### 那是个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永远忘不了,如同此刻一般闷热的仲夏之夜。 那时候,他的十三岁生日才刚过不久。 而一切只能说是再偶然不过。 英格兰低地的夏夜闷热得令人发狂,瑟緁被迫与双亲横过科兹山来到布利斯托,参加原本一点也不想出席的宴会。 理由只因主办人是和玛茜夫人感情最好的姊妹们,想见见轰动整个伦敦社交圈的绝世美少年。 而玛茜夫人亦迫不及待带着让所有年轻小姐对未来有所期待,且最令她骄傲的儿子四处现宝。 在被数也数不清的女人团团围住一整个下午后,瑟緁努力在自己被香水熏昏前逃离宴客大厅。 当然,他一步出喧闹槽杂的交谊厅后,寻找的对象自然是能为他泯除痛苦,并帮助他舒解压力的篁苍昂。 他并未预期会撞见惊人的一幕,更未预料到那对他会有如此人的冲击。 在经过人工设计的林荫间,瑟緁一面走着一面找寻篁苍昂的身影,却在偌大的园子里乱晃了好一会儿仍旧毫无所获。 最后,他只有放弃地绕过大厅外的阳台,避开人群回到屋内。 猜想篁苍昂也许正在房间里休息,他便来到篁苍昂暂借的住所。 篁苍昂休息的房间并非和其它仆役一起,在休拉尔夫妇坚持下,房子的主人也只好将他安排住在瑟緁的房间对面。 尽管这家人无法理解他们为何对一名仆人这么好。 原本打算和平常一样直接将门推开,房间里头霍地传出的异常声响却让瑟緁抬起的手反射性放了下来。 一开始是困惑,接着是好奇,瑟緁静悄悄、尽可能不惊动任何人地将门拉出一条隙缝,自然而然地朝着传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开始,有点昏暗的灯光令他看不清楚房内的景象,但他的瞳眸很快就自动调适环境,使他发觉床上有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躯。 再定眼一瞧,在被帷幕罩住的床上,一男一女正激烈地互吻对方,下半身虽被罗帐遮着,但整个情形仍是让他一目了然。 瑟緁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瞬间,他的脑袋像是受到重击似的一片空白。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被发现前关上门离开的,唯一感受得到的是,生平首次亲眼目睹他人做爱而产生的冲击与热度。 三步并作两步跑回自己的房间,他一头往床上栽去。 他脑海中仍清晰浮现方才不小心窥见的画面,耳边也回荡着那两人接近高潮时不由自主发出的愉悦呻吟声。 缩在宽大的被子里,瑟緁全身紧绷,一道道不断窜升的热流促使他不自觉地将手伸向腰间。 等到解放过后、神智逐渐恢复清醒,脑子总算能冷静思考刚刚那一连串事情是怎么发生时,他蓦地发觉,让自己浑身发热的,居然不是女人的娇躯与吟哦声,而是篁苍昂那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的撩人姿态。 在这一刻,他受到的惊吓远远超过同时涌现的惶恐。 完全不能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后,瑟緁的思绪彷佛打了无数个结的绳索一样乱成一团。 ###### 瑟緁是在那令他难以启齿的情况发生过后不久,才逐渐察觉到那股深深埋藏在心底、连他都未曾注意的浓烈感情。 一察觉到篁苍昂对他而言,显然有着兄长、玩伴及随从以外的意义,瑟緁也开始注意一些他以往未曾留意的事-- 篁苍昂似乎很受欢迎。 不论是宋豪宅第里的女佣,还是来参加晚的的贵妇们,全都像蜜蜂见到花蜜一般疯狂地拜倒在他特有的魅力之下。 英俊的外貌、伟岸的身形、浓密的剑眉皆富有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长年劳动的健壮躯体还充满迷人的男人味,又因自小接受与一般贵族子弟无异的高等教育,篁苍昂总是散发出融合了感性、理性与知性的气息。 若再加上他那一身与英国男士截然不同的异国风装扮,更是让他在无形中增添不少魅力。 瑟緁就曾亲眼见过好几次,当篁苍昂以那双迷人黑眸凝视着来访的贵族千金时,那些女孩子们满脸通红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的情形。 这些情形存在其实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只是在这之前他完全视而不见。 他一直以为无时无刻待在他身边的篁苍昂是属于他的。 孰知现实状况却明显与他的想法有所出入。 但他那时才十三岁,实在搞不懂感情这种无形的东西。 他尤其不能理解,为何在面对女性时才该发生的冲动,在见到篁苍昂时竟会更加激烈? 疑惑让他整颗心呈现一片混乱状态,直到有一回家中举行晚宴,他再度撞见伦敦社交圈里,在私底下其实时常发生的偷情画面-- ###### 「今晚,在老地方等你。」 才刚拋弃一堆伤心欲绝的追求者、新婚不久的珍妮夫人,在空无一人的长廊尽头,拦下正从大厅出来,似乎准备要往厨房去的篁苍昂,动作大方地靠在他身上娇滴滴低语道。 她不仅打断他工作的进度,之后还大剌剌地挑逗他,拉着他的左手来触摸她半裸在礼服外的丰满酥胸。 那时若不是被宴会厅里的热气闷得直想到外头去透透气,瑟緁不会无巧不成书地撞见这一幕。 但那时他并不在篁苍昂两人视野所及之处,因此他俩的对话虽一字不漏地传到他耳里,却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 当晚,瑟緁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到和自己房间相连的隔壁房里,叫住显然正准备外出的篁苍昂:「我有几个不懂的拉丁文,你教我!」 没料到事情会来得这么突然的篁苍昂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漾起微笑。「明天再说好不好?」 「不行!」 「瑟緁?」 「我想今晚就弄懂。」 被他吓到的篁苍昂虽对这情况有点一头雾水,但在他毫不退让的坚持下,最后自然是顺了他的心意。 在瑟緁心底熊熊燃烧的无明火清楚告诉他,这种不悦的情绪是因嫉妒而产生。 拦截篁苍昂成功之后,他那阴沉的心境瞬间豁然开朗。 从在亲戚家看见惊人一幕的那天开始,到之后每回见着向来只属于他的篁苍昂被其它女人纠缠、包围的景象时,他的心就一直被这种强烈的妒忌感觉独占。 种种再昭然若揭不过的迹象都只指向同一个答案-- 第四章 --------------------------------------------------------------------------------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抵达灯火通明、装潢华丽的豪华大宅。 篁苍昂不晓得自己是否已经迟到,且至他率先下车瞥见总是喜欢赶在最后一刻才赴约的桑德伯爵夫人时,才知道他今天可能晚来些。 「今天我们似乎慢了点。」他压低声音对着正离开马车的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道。 「啧!」瑟緁低啐了声。 那看来应该相当粗鲁的动作出现在瑟緁身上,竟也优雅得足以入画。 「我们先进去吧,再慢一点可能会跟伯斯顿夫人撞个正着。」 丝毫不想与刻意拖延时间好黏着他的女人再有接触,瑟緁立刻接纳篁苍昂的建议,两人快速步入装潢得金碧辉煌的大厅。 若不是被伊莎.伯斯顿一会儿以身体不舒服、一会儿以东西不见为借口,三番两次硬将他从马车上拉下来,他早在一个钟头前就抵达拉赫温斯特公爵家了。 避免与有夫之妇公然交往是他的原则,因为他看过太多明明自己也四处偷腥,却在发现老婆让他们戴绿帽子时坚持要「讨回公道」,也就是要求与对方决斗的丈夫,因此他当然要极力避开那些人。 这种麻烦他可没兴趣惹,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看不出有哪个女人值得他做出这种有损名誉的行为。 而且,若伊莎.伯斯顿当真那么想跟他公开出双入对的话,她应该先恢复单身身分再说。 所有与他有过露水姻缘的女人都很清楚他这项原则。 这也可算是个公开的秘密之一,所以他不信她会一无所知。 但话说回来,他可一点儿都不希望伊莎,伯斯顿为此离婚;谁晓得那种女人若自由了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他仍三缄其口不给予她任何承诺。 ###### 大厅被天花板上的好几打支状水晶吊灯照得满室生辉,那灯光刺眼得教从外头进来的人还以为又到了白天。 屋内,衣香鬓影的绅士淑女们有一些已在悦耳的音乐声中率先翩然起舞,其它大半的人是在一旁说笑聊天,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则徘徊在仍然陆续上菜的点心吧台边。 虽然没有刻意张扬,报信的门房也并未特意提高声量,但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刚继位的宋豪公爵才一入场,宾客们就彷佛铁沙受到磁石吸引一般,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原本喧嚷声不休的厅内顿时安静不少,全场超过四分之三以上的人皆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那道更加让大厅生辉的身影。 虽然金碧辉煜的大厅内本来就冠盖云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俊男美女亦随处可见,但仅是伫立在一旁,瑟緁就是显得分外抢眼。 英挺俊美、俊俏秀逸的外貌,挺拔英伟、修长匀称的身形,配上那超乎年龄的冷然气质,让年轻的宋豪公爵身上不但没有一丝十八岁男孩该有的青涩,甚至在散发出性感的气息时,那盛气逼人的神态及犀利慑人的目光更让他有种不至于大软弱的气势。 只能自叹弗如的男士们,和连作梦都会梦到成为他情人的女人们,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只要瑟緁一出现,话题自然而然就会围绕着他。 因为谁都想知道他昨晚的床伴是谁。 那不仅是大伙儿闲谈八卦时不可缺少的话题,更是社交名媛间相互较劲的一种方式。 不愿落为其它人茶余饭后讪笑的对象,更不愿成为首位只在年轻的宋豪公爵床上过一夜就遭到遗弃的伊莎.伯斯顿更是卯足劲,努力想弥补自己方才所犯下的致命错误。 「瑟緁,刚刚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她莲步轻移地来到瑟緁身边,试着以最温柔、迷人的口吻解释着,却在不经意与他的灿眸相对时,再次为他迷人的魅力心荡神驰。 瞬间感到呼吸困难,伊莎.伯斯顿整整失神了一秒钟,才在乐团开始演奏下一首曲子时清醒过来。 再次想到昨晚一整夜,和今天一整个下午自己都在和跟这个光是投来一记眼神就足以教她失去半条魂魄的俊美男人温存,伊莎.伯斯顿霎时感到浑身燥热不已。 然而她深深凝视的对象却连瞧都不瞧她一眼,彷佛当她不存在似的转过身去,摆明对她视若无睹的态度立刻引起旁人议论纷纷。 宛若蜜蜂找到最上等的花蜜般围绕在瑟緁身旁的已婚贵妇、待嫁中的黄花闺女、时下最受欢迎的当红优伶、以及来自俄国的公主,在一边着迷地凝视着他时,没一位能遮掩住撞见伯斯顿夫人惨状的窃笑。 「瑟緁!」伊莎.伯斯顿知道再这样下去,过了今晚她肯定会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于是跟上去努力想引起他的注意。 她不仅丢不起这个脸,心里头更明白自己不愿失去光是以一个吻就足以教她忘了今宵是何夕的完美情人。 但不论她如何试图吸引他的目光,她一切的努力只是徒劳无功。 两分钟后,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她明目张胆的纠缠,瑟緁邀了有着家族遗传美貌的俄罗斯公主动作优雅地滑步至舞池中央。 ###### 在连续和大厅里几位最美的女人共舞过后,瑟緁忽然觉得那些不是香粉就是香水的味道刺鼻极了。 他对衬衫沾到的气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在这首舞曲一结束时立即转身往男士专用的排桌间走去。 他原本期待能在那里找到篁苍昂的身影。 身为贴身随从,篁苍昂虽不被允许堂而皇之地在大厅中与人说笑及跳舞,但一般而言,随着主人赴宴的随从是被默许在无人使用时,进入排桌间打发打发时间。 现在正值晚宴达到最高潮的时候,暂时被闲置的排桌间里确实有几位身着仆役阶级服装的男人,却唯独欠缺他在寻觅的身影。 逼不得已转移阵地,他走到外面去,接着踱步走向在夜色里显得更加宽敞的广大庭园。 瑟緁原本只打算透口气就回大厅,但离主屋有一小段距离的树丛里却传来怪异的声响,促使他下意识停下脚步。 「梅丽莎夫人。」 那是一道低沈、沙哑,充满欲望的低喃声。 而且明显是男性的声音。 听在瑟緁耳里,那是道熟悉得亲切,却又陌生得诡异的呻吟声。 感到全身的肌肉彷佛在瞬间紧绷起来,他僵硬地走向声音的源头。 不用隐身树丛就能从叶缝间用自己的双眸亲眼看见的景象,让他浑身顿时血液逆流。 ###### 篁苍昂把背抵在巨大的树干上,脸上是那种即将抵达高潮时,舒服、隐忍、快感交杂的神情。 将视线往下移,瑟緁不讶异见到守寡不久的梅丽莎.劳伦斯将脸埋在篁苍昂腰际的情景。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劳伦斯爵士尚未魂归西天前,他就在无意间见过好几回梅丽莎.劳伦斯死缠着他的贴身随从篁苍昂。 装饰着无数珠宝的鲜黄色礼服已褪到腰间,胸衣亦被向下拉扯,梅丽莎.劳伦斯的一对白嫩丰乳只差那么一点儿就会整个迸出衣物。 要是劳伦斯夫人偷情的对象是其它男人的话,瑟緁会毫不停顿地转身离开。 偏偏那个几乎要融化在梅丽莎.劳伦斯嘴里的男人,是伴着他从小到大,也总不自觉地惹得他心慌意乱又魂牵梦萦的人。 光是见到篁苍昂拧着眉、闭着眼、微启的双唇还逸出低吟声的模样,瑟緁的身子就倏地窜过一道热流。 今日下午也是这种情况-- ###### 瑟緁不否认伊莎.伯斯顿高明的爱抚技巧已点燃他的欲火,而他原先也是打算在出门参加宴会前再于床上待一阵子。 但这念头却在梅丽莎夫人纠缠着篁苍昂的景象映入他眼帘时止住。 倏地,无可名状的愤怒与妒意涌上他心头;虽然那女人只是挽住篁苍昂的手臂而已,他就险些按捺不住想下楼将两人拉开的冲动。 之后,进入房间准备为他更衣的篁苍昂,更是在无形中煽动残存在他体内的欲火。 那靠他靠得如此近的身躯、吹散在他唇颚间的热气、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体热的距离,都为在他血液里闷烧的烈焰火上加油。 幸好当时有伊莎.伯斯顿做挡箭牌,瑟緁掩饰不了的热情才不至于被篁苍昂发觉那是因他而产生的。 所以瑟緁要他去斟杯酒来,也只是希望他暂时离开房间的借口。 一开始,他虽可以辩称那欲望是因伯斯顿夫人而起的,但这份渴求若在篁苍昂面前继续发展,他扯的谎很快就会被揭穿。 单单是篁苍昂的气息、身影,就足以引发隐藏在他体内深处的欲望,于是见到篁苍昂露出这种诱惑人的表情时,瑟緁深知再窥视下去情况恐怕会难以收拾。 他嫉妒让篁苍昂拥有这极神情的女人。 是的,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被所有女性倾心与爱恋的天之骄子、在情场上从未尝过败绩的第十六任宋豪公爵,唯一深深爱着的人,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照顾他、陪伴他,犹如兄长一般的篁苍昂。 ###### 那是个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永远忘不了,如同此刻一般闷热的仲夏之夜。 那时候,他的十三岁生日才刚过不久。 而一切只能说是再偶然不过。 英格兰低地的夏夜闷热得令人发狂,瑟緁被迫与双亲横过科兹山来到布利斯托,参加原本一点也不想出席的宴会。 理由只因主办人是和玛茜夫人感情最好的姊妹们,想见见轰动整个伦敦社交圈的绝世美少年。 而玛茜夫人亦迫不及待带着让所有年轻小姐对未来有所期待,且最令她骄傲的儿子四处现宝。 在被数也数不清的女人团团围住一整个下午后,瑟緁努力在自己被香水熏昏前逃离宴客大厅。 当然,他一步出喧闹槽杂的交谊厅后,寻找的对象自然是能为他泯除痛苦,并帮助他舒解压力的篁苍昂。 他并未预期会撞见惊人的一幕,更未预料到那对他会有如此人的冲击。 在经过人工设计的林荫间,瑟緁一面走着一面找寻篁苍昂的身影,却在偌大的园子里乱晃了好一会儿仍旧毫无所获。 最后,他只有放弃地绕过大厅外的阳台,避开人群回到屋内。 猜想篁苍昂也许正在房间里休息,他便来到篁苍昂暂借的住所。 篁苍昂休息的房间并非和其它仆役一起,在休拉尔夫妇坚持下,房子的主人也只好将他安排住在瑟緁的房间对面。 尽管这家人无法理解他们为何对一名仆人这么好。 原本打算和平常一样直接将门推开,房间里头霍地传出的异常声响却让瑟緁抬起的手反射性放了下来。 一开始是困惑,接着是好奇,瑟緁静悄悄、尽可能不惊动任何人地将门拉出一条隙缝,自然而然地朝着传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开始,有点昏暗的灯光令他看不清楚房内的景象,但他的瞳眸很快就自动调适环境,使他发觉床上有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躯。 再定眼一瞧,在被帷幕罩住的床上,一男一女正激烈地互吻对方,下半身虽被罗帐遮着,但整个情形仍是让他一目了然。 瑟緁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瞬间,他的脑袋像是受到重击似的一片空白。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被发现前关上门离开的,唯一感受得到的是,生平首次亲眼目睹他人做爱而产生的冲击与热度。 三步并作两步跑回自己的房间,他一头往床上栽去。 他脑海中仍清晰浮现方才不小心窥见的画面,耳边也回荡着那两人接近高潮时不由自主发出的愉悦呻吟声。 缩在宽大的被子里,瑟緁全身紧绷,一道道不断窜升的热流促使他不自觉地将手伸向腰间。 等到解放过后、神智逐渐恢复清醒,脑子总算能冷静思考刚刚那一连串事情是怎么发生时,他蓦地发觉,让自己浑身发热的,居然不是女人的娇躯与吟哦声,而是篁苍昂那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的撩人姿态。 在这一刻,他受到的惊吓远远超过同时涌现的惶恐。 完全不能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后,瑟緁的思绪彷佛打了无数个结的绳索一样乱成一团。 ###### 瑟緁是在那令他难以启齿的情况发生过后不久,才逐渐察觉到那股深深埋藏在心底、连他都未曾注意的浓烈感情。 一察觉到篁苍昂对他而言,显然有着兄长、玩伴及随从以外的意义,瑟緁也开始注意一些他以往未曾留意的事-- 篁苍昂似乎很受欢迎。 不论是宋豪宅第里的女佣,还是来参加晚的的贵妇们,全都像蜜蜂见到花蜜一般疯狂地拜倒在他特有的魅力之下。 英俊的外貌、伟岸的身形、浓密的剑眉皆富有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长年劳动的健壮躯体还充满迷人的男人味,又因自小接受与一般贵族子弟无异的高等教育,篁苍昂总是散发出融合了感性、理性与知性的气息。 若再加上他那一身与英国男士截然不同的异国风装扮,更是让他在无形中增添不少魅力。 瑟緁就曾亲眼见过好几次,当篁苍昂以那双迷人黑眸凝视着来访的贵族千金时,那些女孩子们满脸通红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的情形。 这些情形存在其实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只是在这之前他完全视而不见。 他一直以为无时无刻待在他身边的篁苍昂是属于他的。 孰知现实状况却明显与他的想法有所出入。 但他那时才十三岁,实在搞不懂感情这种无形的东西。 他尤其不能理解,为何在面对女性时才该发生的冲动,在见到篁苍昂时竟会更加激烈? 疑惑让他整颗心呈现一片混乱状态,直到有一回家中举行晚宴,他再度撞见伦敦社交圈里,在私底下其实时常发生的偷情画面-- ###### 「今晚,在老地方等你。」 才刚拋弃一堆伤心欲绝的追求者、新婚不久的珍妮夫人,在空无一人的长廊尽头,拦下正从大厅出来,似乎准备要往厨房去的篁苍昂,动作大方地靠在他身上娇滴滴低语道。 她不仅打断他工作的进度,之后还大剌剌地挑逗他,拉着他的左手来触摸她半裸在礼服外的丰满酥胸。 那时若不是被宴会厅里的热气闷得直想到外头去透透气,瑟緁不会无巧不成书地撞见这一幕。 但那时他并不在篁苍昂两人视野所及之处,因此他俩的对话虽一字不漏地传到他耳里,却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 当晚,瑟緁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到和自己房间相连的隔壁房里,叫住显然正准备外出的篁苍昂:「我有几个不懂的拉丁文,你教我!」 没料到事情会来得这么突然的篁苍昂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漾起微笑。「明天再说好不好?」 「不行!」 「瑟緁?」 「我想今晚就弄懂。」 被他吓到的篁苍昂虽对这情况有点一头雾水,但在他毫不退让的坚持下,最后自然是顺了他的心意。 在瑟緁心底熊熊燃烧的无明火清楚告诉他,这种不悦的情绪是因嫉妒而产生。 拦截篁苍昂成功之后,他那阴沉的心境瞬间豁然开朗。 从在亲戚家看见惊人一幕的那天开始,到之后每回见着向来只属于他的篁苍昂被其它女人纠缠、包围的景象时,他的心就一直被这种强烈的妒忌感觉独占。 种种再昭然若揭不过的迹象都只指向同一个答案-- #################################### 瑟緁对篁苍昂的感情不再只是单纯喜欢而已,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深深爱恋着他。 猛然领悟让瑟緁惊慌不已,他不晓得该以何种目光看待经常和自己窝在一起的篁苍昂。 那个在他面前一直只是哥哥与伴读身分的男人,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能撩起他情欲的对象。 自小就被教育必须为休拉尔家传宗接代,瑟緁深知这是份绝对不可能受到祝福的情感。 他对望苍昂的心意如果只是一时兴起玩玩罢了,反而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台面上,光鲜亮丽的贵族名人们,在暗地里实则隐藏不少无法告人的秘密;一名看似对丈夫忠贞的贵妇人,私底下不但可能有好几名情夫,亦可能有几位表面上看似手帕交的同性情人。 所以,同样的情况若发生在男人身上也没什么稀奇。 不论对方是同性或异性,也不管其身分为何,若那人并非要结婚的对象,只要别认真,那么一切就不会有问题。 这种不给予真心的恋爱游戏,在英伦社交圈不但受到默许,更有被鼓励的意味。 然,瑟緁十分清楚自己并非玩玩而已。 他无法忍受得到篁苍昂的身体,却失去他的心。 他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篁苍昂,从头至脚,不论是身体或是感情。 在这种窘困的情况下,他知道自己有两个选择。 一是向篁苍昂告白,冒着绝对会永远失去他的险;二是维持原状,当作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瑟緁很清楚若是让其它人得知他真正的心情,为了休拉尔家的将来,牺牲的一定是篁苍昂。 何况就算他对篁苍昂表明他的心意,篁苍昂八成不会接受,因为他知道篁苍昂在暗地里抱有好感的对象是他的母亲玛茜夫人。 对自己最有威胁性的情敌居然是自己的母亲,这让瑟緁连笑都笑不出来。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只要篁苍昂留在他身边,他咬紧牙都要排除所有的阻碍。 但眼睁睁看着篁苍昂与其它女人幽会,自己却无法名正言顺地加以制止,那被撕裂般的痛一再让瑟緁恨极自己的立场。 为了逃避这种椎心刺骨的痛苦,瑟緁学会沈浸在女人温暖又柔软的怀抱里;至少,这能让他暂时忘记不愿正视的现实。 于是,还未满十四岁,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即靠着与生俱来的男性魅力与本能成为「贵妇杀手」,轻易掳获红极一时、并且是许多高官显贵意图纳为情人的芭蕾名伶。 这理应是第一位值得他纪念的情妇,却早已不复在他的记忆中,因为她不过是他猎艳名单上的其中一位而已。 瑟緁也曾经想确认自己是否像凡尔赛宫里的那些名人,对男色有特殊偏好,然而在尝试过一次并彻底失败之后,他确信自己并没那种喜好。 光是以指尖轻触到男人的肌肤,他就觉得恶心直想弯身呕吐,所以接下来根本不会想有更进一步的接触了。 那种恐怖的经验让他光是回想就会浑身起鸡皮疤痞,但当对象换成篁苍昂时,他却只有想将他拥入怀中亲吻牠的冲动。 对瑟緁而言,这份爱恋就像罪恶一般,是他必须永远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 歌舞升平、奢华糜烂的晚宴过后,就是平时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们卸下高高有礼的面具,开始肆任欲望、尽情放纵的时刻。 夏日的夜晚今人觉得有点闷,那伴着银白彩晕投射进半掩窗门间的月光流泻在顶级大理石地砖上。 在月色无法窥及的垂着比利时制帷幕的丝绒大床上,绫缕绸缎裁制成的礼服早已散落一地,床单亦被床上充满激情的两人弄得十分凌乱。 「啊--啊--」 形象尊贵、气质高雅的俄罗斯公主,此刻正扬高下颚忍不住娇吟出声,放荡地扭动丰满白皙的身子。「嗯--再……来,啊--」 床笫之间,俄国公主那张遗传自俄国皇家血统的漂亮脸蛋,因体内一阵阵窜升的快感而露出沉迷的痴态,挺立丰满、嫩白如云的双峰亦随男人撞击着她的节奏而跳动。 纵情享受着男人高超且完美的做爱技巧,双眼氤氲、唇逸娇喘的俄罗斯公主早已忘了自己高贵的身分。 在这里,她只是个狂乱地迎合对方、连自我意识都不复存在的单纯女人。 相对于俄国公主早已意乱情迷、神魂颠倒的痴迷状态,挺直腰,猛力冲撞她的瑟緁,银蓝色的瞳孔里却只有漠然。 冲刺的动作虽激烈强劲,然而热情却从未到达他的眼底。 对瑟緁而言,性欲的宣泄与一般的生理需求并无什么太大差别。 瑟緁认为缺乏情感做爱只是为了满足本能需求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其它意义。 然而,不晓得有多少回,当他看着眼前紧紧攀附住他的女人,心底反倒期望身下的人如果能是篁苍昂那该有多好。 他没有一次不幻想躺在他身下呻吟、因他所给予的热情而扭动身躯、以全身感受他欲望的人是篁苍昂。 就连现在,他眼中看见的不是俄罗斯公主迷醉的神情,而是刚才在拉赫温斯特家的庭园里,篁苍昂那即将达到高潮的撩人姿态。 光是回想那道沙哑且挑逗人的低吟声,就足以让他欲火焚身。 挑起瑟緁的情欲永远是他心里最爱的那个男人,即使他伸手爱抚面前的女人,心底却仍在幻想那是篁苍昂充满弹性的金棕色肌肤。 只有这么做,那种抱着替身的失落感才不至于会令他挥之不去。 从第一次拥抱女人开始,他的心就从未曾放在她们身上。 对他而言,通几年来,未曾间断更换一个又一个床伴,只是为了压抑对真正迷恋之人的冲动罢了。 天天跟在他身边,光是接近他,就足以撩起他无穷欲望的气息是那样令他难以抗拒。 所以生理需求如果没有适时宣泄,他不敢确定自己何时会失去控制,做出事后肯定会万分后悔的傻事来。 说起来,整个情况简直到了讽刺可笑的地步。 他明明就爱篁苍昂爱到入骨,却为了掩人耳目,必须在最爱的人面前与其它人上床。 偶尔,在独自沉思的时候,瑟緁都会忍不住自嘲起来。 看在英伦上流社会绅士淑女的眼中,年轻、多金又相貌堂堂的宋豪公爵想要什么样的对象应该能轻易得到手,毕竟他是集上天所有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所以不论做什么都可一帆风顺,挫败这种事似乎不会降临在他身上。 然而事实却让他想放声狂笑。 持续燃烧了几个钟头的热情总算逐渐冷却,瑟緁连瞟都不瞟已经精疲力尽的俄罗斯公主一眼,径自下床离开客房。 不管是带女人回来过夜,或是一个下午的激情,他总是在激情过后立刻离开床上。 他无法忍受在神智清醒时,目睹先前在自己怀里的温热躯体只是篁苍昂的替身,因为那会让他感到比所能想象的程度更加痛苦万分、空虚。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快步进入右手边以翡翠、琥珀及玛脑作装饰的铜色小门,褪去身上披着的浴袍,浸在侍女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查看,因而总保持着一定水温的花岗岩浴池里,迅速洗去残留在身上放纵狂欢过后的痕迹。 惊地发现俄罗斯公主留在他手臂上的一根黑亮长发,瑟緁将之拿起并夹在两指间凝视了好一会儿。 他并没有刻意作选择,然而当他注意到时,才发现他挑中的女人清一色都有着相同的特色;姣好的容貌、高雅的气质、玲珑有致的身段固然是基本得不能再基本的条件,但还有一项是从一开始,他就下意识坚持到底的原则--想上他床的女人,必须有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 事后仔细想想,也许这是他潜意识用来补偿自己的方法。 当眼角瞥见黑亮发丝时,他至少可以幻想在他怀里的人是篁苍昂,作作在现实中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然而再怎样相似,对他而言,那也只是个苦涩的空想。 最近,他甚至开始厌倦这种只为泄欲而发生的行为。 他心里想的是让他魂牵梦萦的人,怀中拥抱的却永远只是个替身。 他的生理需求是暂时获得了满足,心灵却益发饥渴。 ###### 两道敲门声突地回荡在布满水气的浴室内,随后门就被开启。 瑟緁不用回头看就晓得来人是谁。 「要再叫人加点热水吗?」篁苍昂一手挂着纯安哥拉羊毛制成的大毛巾,一手则将特别订制的丝绸睡袍挂在桃木架上。 「不用,我要起来了。」 三更半夜的,而且又是在激情过后,瑟緁整个人仍处于有些疲累的状态。 明了地点点头,篁苍昂在以大理石为基座,而上方镶嵌着珍珠喷头的浴池边跪下,把手中的毛巾摊开,在瑟緁起身时立刻用毛巾将他颈子以下的部位包裹住,然后在他感觉到冷意前,以轻柔得令他几乎没啥感觉的熟练手法替他拭去每一滴附着在他肌肤上的水珠。 从瑟緁刚出生没多久开始,休拉尔夫妇就将他交由篁苍昂照顾,举凡为瑟緁处理生活上所有琐碎的事都是他的工作内容。 从擦干身体到替瑟緁穿上衣服,篁苍昂对他的照料可说是无微不至。 然,对瑟緁而言,眼前的一切只令他觉得讽刺。 透过雾茫茫的水气看着在大半夜还得从床上爬起来服侍自己的男人,牠的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与其它女人放纵狂欢过后的痕迹,每回居然都是由他真心迷恋的人替他清理。 这种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理得清的感情,被强迫压抑了那么多年,瑟緁内心的痛苦不断地累积,使他有好几回都觉得胸口快要爆炸。 ###### 回到房间,在躺椅上坐定,瑟緁微微低下头,让站在他身后的篁苍昂替他擦拭滴着水的发丝。 篁苍昂规律而轻柔的动作有点像在为瑟緁按摩,让瑟緁的意识不由得呈现飘忽状态。 突地,篁苍昂的指尖不经意地拂过他的耳朵轮廓;那明明只是个无心的动作,看在他眼里却显得十分撩人。 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当他注意到时,他已反射性地抓住篁苍昂的右手腕,并顺势将其拉来贴向自己的脸庞。 「怎么了?」篁苍昂停下工作,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正好仰头看向自己的瑟緁。 瞬间,他似乎看见瑟緁那双会勾人的银蓝色瞳眸中闪过一丝烈火般的情愫,却因消失得太快而无法确认那代表着什么意思。 敏锐地察觉到篁苍昂的困惑与疑虑,瑟緁连忙垂下眼,深恐隐匿在心底已久的感情会就此泄露。 「瑟緁?」篁苍昂不解地看向他。 知道自己如果不赶紧松手,这个可疑的举动肯定会引来不该发生的推测,然而篁苍昂手心的温度透过他脸颊传入他心里的感觉令他觉得实在太幸福了,因此他决定冒着被怀疑的危险,只求这种感觉能多延续一秒就好。 「没什么,只是……」他低下头、合上眼,满心期盼时间能够就此停住。「这样很舒服。」 「是吗?」 似乎相信他脱口而出的拙劣借口,篁苍昂像是觉得有趣似的轻笑一声,一手就这样靠在他脸上,另一手则继续做着未完成的工作。 瑟緁知道光是这样他就该心满意足才对,然而篁苍昂在无意间配合他的动作,却让他更加想达成深埋在心底的其它愿望。 这已经是他数不清第几回深刻体悟到,喜欢的人就近在眼前,自己却不能伸手碰触他是一件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 他本以为只要篁苍昂能陪在他身边,再大的痛苦他都能咬牙忍着,然而纵使生理上的需求能够藉由纸醉金迷的享乐生活获得满足,心口的大洞却只能吹着冷冽的寒风。 就像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按下篁苍用的头、欺上他的双唇,可是他却连握住望苍昂手腕的手都不敢再有进一步行动。 尽管私处早已因篁苍昂的温热气息而不听使唤地骚动起来,瑟緁仍不舍地贪恋着这份无可替代的幸福。 他只求在欲求不满的蠢动发展到无法抑制前,尽情沉醉在这教人忍不住心荡神驰的愉悦中。 ###### 替瑟緁送走昨晚留下来过夜的俄罗斯公主,篁苍昂抬起头来便发现瑟緁站在二楼的窗前凝视着他。 隔着哥德式建筑风格的窗棂,中间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篁苍昂看不清瑟緁脸上的神情。 回到屋内,他发现瑟緁不知在何时已离开书房;他问向正巧拿着信走进来的仆人,这才晓得瑟緁在娱乐室等候他。 匆匆忙忙抵达采光良好的明亮厅堂,篁苍昂前脚才踏入娱乐室,就受到将面罩拿在手上的瑟緁赐剑挑战。 「你确定?」篁苍昂挑着眉问,但同时走向放着护具和剑的地方。「昨晚漂亮的俄罗斯公主没榨干你的精力吗?」 篁苍昂这话若是让总管卡大卡听到,绝对会被斥责他不懂分寸,然而他和瑟緁的这种相处方式是自瑟緁一出生就存在了。 除了在外人面前之外,篁苍昂从来不须将瑟緁当作自己的主子看待。 更何况玛茜夫人与已故的宋豪公爵再三叮嘱过,要他将瑟緁当成自己的弟弟而非主子看待。 虽然一定的界限还是不能跨越,但两人间的互动已犹如兄弟般。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我可比你年轻多了呢!」 瑟緁也扬扬眉,神情气爽的模样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几个钟头前,还跟个有着四分之一瑞典血统的美女在床上缠绵悱恻。 所谓的贴身随从,就是需要知道的事当然要很明白,而不需要知道的事通常也该了解得一清二楚。 「是、是,我的少爷,你说的都对。」 篁苍昂摇摇头,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却不晓得自己的笑容对瑟緁而言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 瑟緁以为昨天一整夜的激情,已够将他在拉赫温斯特家撞见篁苍昂达到高潮的神情后,因而勃发的欲望宣泄出来,但他在这一刻才知道自已是错的。 不论何时、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算苍昂的一抹微笑、一记眼神,就足以让他原本乎息的欲火立即复燃。 为了掩饰自己不该有的反应,瑟緁马上将面罩戴上遮去任何可能泄露欲念的表情,并刻意粗声粗气地向他下达挑战令。 战局从一开始就呈现拉锯状态,只因两人的剑术在伯仲之间。 经过一阵令双方气喘如牛的激烈对战,最后篁苍昂毫不客气地以一记突刺结束战局。 摸了下自己被刺中的左肩,瑟緁拉开绑在后脑勺的带子取下面罩。 「又是我赢。」篁苍昂自然是愉快她笑开怀。 「因为你比我老。」瑟緁皱了皱眉说。 「才不是,是因为我的技巧比你好。」 「多活了八年的人技巧当然比较好。」 除非亲耳听见,否则这世上除了玛茜夫人之外,大概没人会相信向来冷漠沈稳的宋豪公爵会有这般带点稚气的表情。 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身分毕竟是随从的篁苍昂替瑟緁拭去满身大汗,却被瑟緁抓住他拿着毛巾的手。 「我自己来就好。」 才几个小时前的记忆犹新,唯恐昨夜的情况再度上演,瑟緁努力佯装面无表情地拒绝他的服侍。 不明所以地怔愣了一下,篁苍昂点点头,松手将伦敦一流品牌、专为宋豪公爵设计的毛巾交给瑟緁。 虽然已是早上十点,但夜夜笙歌的贵族们,通常都是在这个时候才悠哉游哉地从床上爬起来。 篁苍昂悄悄瞄了瑟緁一眼,对瑟緁昨晚明明和平时一样玩乐到通宵,却七早八早就起床将睡眼惺松的俄罗斯公主送回去一事感到疑惑。 如果这表示瑟緁终于醒悟自己玩得有些过火,打算稍微收敛一下的话,他是再欣慰不过。 这几年来,瑟緁交往过的对象…… 这么诠释似乎也不尽然都对,因为瑟緁唯一做的事是和她们上床。 举凡名伶、芭蕾舞者、声乐家到外国公主,年轻寡妇、少妇到未婚淑女,他虽和各类型的女性都有来往过,却没一人能在他身边停留超过半个月的。 对于瑟緁这风流倜傥的花花大少行径,社交圈虽因他的个人魅力而少有负面传言,但若一个不留意惹出什么麻烦,瑟緁是不至于会弄得身败名裂,却多少会减少他将来娶妻的选择。 五章 -------------------------------------------------------------------------------- 装作不经意,篁苍昂以平常的口吻提出他暗自担心的话题:「瑟緁,你知道外面最近传着有关于你的流言吗?」 「唔?」 瑟緁漠不关心的模样早在他预料之内,因为瑟緁要是在意形象的人,就不会三天两头毫无顾忌地更换床上情人。 「不少女人说你很无情。」篁苍昂边说边担忧地望向他。 「也许那是事实吧!」瑟緁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篁苍昂有些挫败地叹口气,但仍不死心地继续道:「还有,你前一阵子曾经与海特家的小姐……交往过吧?」 「说的那么好听做什么。」篁苍昂的用字遣词不禁惹他发笑,「女人跟我『交往』唯一的方式只有上床,这不是众所皆知的事吗?」 「瑟緁!」 「你发火干嘛?」 「她才刚进入社交圈耶!」 若单纯是以随从的身分发言,他当然没资格批评主子的行为,但若站在兄长的立场,他早该好好说这个不知收敛的弟弟。 「那又如何?」 「什么『那又如何』?她可是个清纯的千金小姐啊!」 在与瑟緁交往过的贵妇名媛,虽然不乏一些未婚的年轻女性,但她们通常已拥有爵位,根本不须将贞操当作寻找对象的条件。 而这位海特爵士的千金,却是那些必须将贞操当作条件之一才能找到好对象的女孩。 谁教她父亲空有爵位,缺乏诱人的财富呢! 在这种情况下,女方的容貌、性格与贞洁在现实的婚姻生活中更形重要。 「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加上那天我又因为喝醉酒才会看不清楚对象;再说,那个女的积极得不怎么像是第一次。」 「瑟緁!」 篁苍昂连叹息都快叹不出来了。 「不然你要我怎样?难不成要我娶她?」 海特爵士并非没考虑到这点,但因为主动的那方是自己的女儿,瑟緁看起来就像是被设计的。 因此社交圈的舆论全都支持着年轻「无辜」的宋豪公爵,他也就缺乏要求瑟緁迎娶他女儿的理由。 这件事虽在海特一家人最后不得不离开对他们极度不友善的伦敦社交圈名人后暂时息事宁人,但这种事有一就可能有二,负责照顾瑟緁生活起居的篁苍昂当然不由得为他操起心来。 「我是在替你的名誉担心!」篁苍昂无奈地说。 「反正最后也没什么问题啊。」相对于忧虑的篁苍昂,瑟緁反倒显得无关痛痒。 又忍不住叹口气,篁苍昂考虑着要不要将上星期玛茜夫人背信来对这件事表示关心的事告诉他。 「你再这样继续放荡下去,小心哪天好人家的淑女会把你从最佳夫婿候选人的名单中剔除。」 「被剔除也无妨。」瑟緁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篁苍昂这种一心要他早日成婚,为休拉尔家生下子嗣的愿望太过明显,才教他不打算让篁苍昂知悉他的感情归于何处。 他全心所爱的人不但暗恋着他的母亲,而且还三不五时就催他尽早成家,所以即使从一开始就明白对方并不把他看作可以谈恋爱的对象,那全然不被当一回事的痛彻心扉感受仍深切得令他快承受不了。 「瑟緁,你多少也关心一下自己的未来好吗?玛茜夫人一直希望你在成年之后能变得稳重些,可是……」 「这件事与我母亲无关吧?」没等他说完,瑟緁马上打断他的话,脸色也明显暗沉下来。 篁苍昂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等他注意到时,瑟緁已像个叛逆的孩子一样,相当不喜欢他在他面前提起玛茜夫人。 但是既然决定要好好跟瑟緁谈一下,篁苍昂只好将会引起反作用的话先保留不说。 「说真的,你有没有心仪的对象?或印象好一点的女孩?」 从瑟緁接触过的女性来看,当中绝对不乏几位不论是当情人或做老婆都很适合的人选。 只是不晓得瑟緁有没有心动过而已。 瑟緁的沈默似乎代表着答案是肯定的。 他这反应教篁苍昂吓了一跳。 「有吗?」篁苍昂惊讶地问。 「没什么好说的。」瑟緁皱皱眉,仍旧一派漠然。 「那就是有啰?」篁苍昂不死心地又追问:「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这意外的发现让篁苍昂相当兴奋。 然而他兴奋的样子看在瑟緁眼里,却使瑟緁觉得心上的那道伤口被刺得更痛了。 「凭你的条件,有哪家小姐不会臣服于你?」篁苍昂对被自己一手照顾大的宋豪公爵信心十足。 此刻,瑟緁的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篁苍昂是将他带大的人,长久以来也都陪伴在他身旁照料他,对他的了解自然比任何人都深。 篁苍昂光是一瞥,就看得出他有心仪的对象,却一直没注意到他凝视着他的目光含有何种意义。 这显示篁苍昂从来没将他当成可谈恋爱的对象看待。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俊美的唇畔扯起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笑,瑟緁站了起来,背向篁苍昂。 「我思念的那个人……」瑟緁不确定自己的声音里透露出多少感情,只能尽量克制情绪的波动。「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吧!」 「怎么可能?」篁苍昂感到有点意外。 在社交圈受到空前欢迎的年轻公爵,要什么样的女人会得不到手? 而且他相信,就算瑟緁中意的对象已有情人,只要瑟緁愿意主动追求,这世上没有不会移情别恋的女性。 「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幸运?」看着瑟緁背对他的身影,篁苍昂也跟着起身绕到他面前,「而且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回答他的还是一抹苦笑。 「连我也不能说?」 瑟緁移开目光无言以对。 他的缄默引起篁苍昂不满。 篁苍昂将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他的隐瞒。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好隐瞒的? 瑟緁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就不相信瑟緁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 再说,让他晓得他挂心的小姐是哪位贵族千金,他才能好好替他安排接近及追求她的计画啊! 「既然你已心有所属……」 瑟緁依旧坚持不肯透露他喜欢的人是谁,篁苍昂也无法强迫他,只是神情明显透露出不悦。 「那多少收敛一下四处留情的行为比较妥当,不然再有包容力的女性也都会被你那一长串能从伦敦排到巴黎的猎艳名单吓坏。」 聆听篁苍昂因对他感情一无所知的劝说,长年来,暗自为情所苦的瑟緁忽然有种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 然而,他深知那并非上上之策。 可是…… 若真的说出来,篁苍昂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毫不回避篁苍昂因不满而完全不加掩饰的瞪视,瑟緁虽没开口,眼里却控制不住地泄露出更多讯息。 如果能轻易说出口,他心里的苦痛感受早就不会那么深刻了。 ###### 由于早上发生的事,害瑟緁一整天都没多余的心思应付其它事。 篁苍昂提起关于他婚事的事不是这一、两天而已,但他怎么样都无法不去在意喜欢的人动不动就催促他快点结婚的残酷事实。 夜晚,生活在伦敦上流社会的名人们,照惯例就是参加奢华糜烂的舞会。 但才进入晚宴会旸不到一个钟头,那嘈杂的喧嚣声已让瑟緁快受不了,再加上名媛贵妇们一个接着一个缠上他,让他连仅剩的耐性也被磨光。 他早早告辞的举动不仅使得舞会主办人克瑞伯爵夫妇感到万分惊讶,也令为他春心荡漾的贵妇人们魂不守舍起来。 而当他表明要独自离去时,几名私底下竞争想成为他床伴的倾城佳人,更是忍不住失魂落魄地哀声叹气起来。 毫不将场中因自己而起的骚乱看在眼里,瑟緁转身离开装潢得金碧辉煌的大厅。 瑟緁才走在通往置衣间的长廊没几步,就见到篁苍昂伫立在一旁守候着他的身影。 「要回去了?」 篁苍昂看着瑟緁微笑问,手上还挂着瑟緁的外衣。 「通知这么快就传到?」 也难怪瑟緁感到讶异,因为他两分钟前才向舞会主办人告辞,就算传递消息的仆役跑得再快,也不太可能立即将他要离去的消息告知篁苍昂才对。 「不,我是猜想你今天一定待不久,所以早在这附近徘徊等候。」看瑟緁露出意外、惊诧又疑惑的表情,篁苍昂笑得更开,「看你今天下午的模样,虽然我不太清楚原因,不过就晓得你今晚八成没心情好好享受了。」 「是吗?」对于篁苍昂的细心,瑟緁的感受有些复杂。 他当然晓得这是因为篁苍昂十分关心他,才会对他的一切观察入微。 但他不懂的是,篁苍昂连对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一清二楚,为什么曾完全没注意到他对他的心意呢? 就连一丝丝情愫都未曾发现? 其实连想都不用想,瑟緁明白这是由于篁苍昂压根儿没将他当作可谈恋爱的对象看待。 因此,除非他直截了当对篁苍昂表达爱意,否则篁苍昂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他对他的爱慕之情吧? 事实上,这个他一心所爱的男人,甚至比他母亲更加在意他的婚事,整天耳提面命要他早些找个对象结婚,快点定下心来。 有时候他不禁怀疑,篁苍昂是否重视休拉尔家的未来更甚于他? 转身让篁苍昂替自己披上外衣,瑟緁的嘴角忍不住扯起一抹悲哀的苦笑,然后才与篁苍昂肩并肩朝长廊另一端的人门走去。 ###### 夜幕低垂、繁星灿烂,在这美得令人叹为观止的夜空下,闷热的暑气最是教人不由得心浮气躁的。 孤枕难眠的夜,瑟緁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天即使众家美女围绕在他身边,他这份失落的寂寥仍无法获得纾解。 唯一占据他心灵的人正安枕在距离他不远的房里。 夜半三更,这已数不出是第几回,他彷如在梦游般来到篁苍昂的房门口,无声无息地推开那扇桃木制的门。 品质极佳的门被顺畅且安静地旋开,瑟緁一踏入房内,脚步声立即被毛地毯吸纳。 房间中,样式相当简单大方的床铺紧靠着右侧的墙。 瑟緁蹑手蹑脚地继续前进,动作熟悉地伫立在约离床尾十尺左右的地方。 他屏住自己的气息,仔细聆听前方传来的呼吸声。 那平稳而有规律的呼吸节奏,令他放心地再往前走几个大步来到床畔。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未曾拉起窗帘的落地长窗,映照在篁苍昂的脸上。 每每见到这情形,瑟緁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却又克制不了,因为他居然会嫉妒夜夜可以正大光明亲吻篁苍昂脸颊的月光。 比方,现在他一瞧见篁苍昂毫无戒心地睡在月色下,他就恨不得替篁苍昂挡去那肆无忌惮吻遍他容颜的银白色光芒。 睡着的篁苍昂看起来比清醒时多了几分稚气,而这也许是因为他此刻并没有摆出平时那副干练模样的关系。 就这样凝视着那张神情放松的睡容、那看起来显然比实际年龄硬是少了几岁的Baby face,瑟緁忽然很难相信自己与这个男人之间在年龄方面有着八岁的差距。 东方人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要小上许多的传言似乎不假。 想想,在他连站都还站不稳时,篁苍昂已能背着他四处跑;而现在,他身高早已超越了篁苍昂。 努力回想着那个画面,不知不觉在床边跪下的瑟緁漾起一抹微笑。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以前他总要仰起头才看得到的表情,现在却得微微调低目光才能看个清楚。 就是因为这样,当篁苍昂为他着装时,他经常会凝视篁仓皇又长又黑的睫毛到失神。 现在,那两排睫毛在眼皮下形成浓密的羽扇,与女性刻意处理过的效果截然不同,却有种未经算计的煽情。 被诱惑得压低身子、垂下头,瑟緁在注意到自己做出什么事来之前,他的唇已轻轻扫过篁苍昂的。 一次当然无法满足他。 再度低下上半身,为稳住自己又怕吵醒篁苍昂,他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攀附在床头的铜雕装饰品上,又再一次如蜻蜒点水般轻吻篁苍昂。 然后,他再吻篁苍昂一次。 此时,他不敢再放纵自己了,深恐若继续吻篁苍昂下去,不但会没完没了,还可能会因无法及时压抑住欲望而一发不可收拾。 总是只能掠过轻吻他,也总是只能沉醉在短暂的偷香时间中,难怪瑟緁会嫉妒能毫无顾忌地纵情吻遍篁苍昂全身的月光了。 第六章 -------------------------------------------------------------------------------- 瑟緁原本就不怎么喜欢星期一,现在他更觉得这个日子令人厌恶极了。 在休拉尔宅第专用来招呼宾客的会客室里,一名他一点也不期盼见到,甚至恨不得将他赶出门的访客,正优雅地端坐在具有东方风格的长椅上,并大力地享受着侍女端上来的热红茶与最近流行的比利时御用糕点。 「梅丽莎夫人,你要谈的只有这件事的话,那妳可以请回了。」 「爵爷,我一再强调过,我出的价码绝对会让您满意,更何况对您而言,篁先生只是个随时可找到替代人选的管家,不是吗?」 「既然如此……」瑟緁的语气里充满敌意与讽刺,「妳还要他做什么?」 才守寡三个星期的梅丽莎.汀可,从半年前开始就与篁苍昂有来往,而且还迷恋篁苍昂迷恋得相当深。 因此当她为了篁苍昂的卖身契前来找他时,他虽对她的恬不知耻感到反胃与愤怒,却不意外。 「夫人,妳府上已经有那么多仆役了,买苍昂的卖身契到底有何用意?」瑟緁死命地咬紧牙,才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踢走她。 梅丽莎.汀可并不傻,她可以感觉得出来,瑟緁在硬撑出来的礼仪表像下,正窜升起一道烫人的热流。 年轻的宋豪公爵虽非她喜欢的类型,但他确实俊俏得令人禁不住心荡神驰。 然而他那双银蓝色眸子里毫不隐藏的鄙夷,却让她直觉得他对她的态度并不友善。 真是奇怪,她应该未曾得罪过休拉尔家的人才对啊! 心底虽浮现这个疑惑,她仍没忘记扯出最迷人的微笑。 「就我所知,篁先生对于处理财务方面的问题相当行,他在短短几年内就让公爵您名下的资产倍增之事,可是被广为流传呢!因此我希望能借用他这项能力;您也晓得,先夫留下来的财富虽不少,麻烦也一样多。」 「依汀可家的财力而言,我相信要找一位真正专业且闻名的经纪人应该易如反掌。」像是完全没把她的理由听进耳里,瑟緁的态度甚至较之前冰冷。「所以,夫人,妳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是她说的借口太过拙劣,亦或是她想要买下篁苍昂的真实意图太过昭然若揭,瑟緁的目光依旧毫无暖意。 「一个女人要男人的理由会是什么?爵爷,您这问题问得未免也太过直接且不解风情了。」 她索性实话实说了。 「那就是说,妳根本不是要他担任妳的经纪人?」 「那也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梅丽莎.汀可露出一抹另有涵义的浅笑。 「没什么好说的了。」 梅丽莎.汀可不晓得自己说错或做错什么,只知道下一秒钟,原本还彬彬有礼的宋豪公爵倏地站起身子,喊来门外几名女仆将她连拖带拉地丢出豪华的休拉尔府邸。 而她想替篁苍昂买下卖身契一事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 「是你告诉那个女人有关你自己身世的事?」 篁苍昂才纳闷谁的火气如此大,走路走得那么急,头一抬起来,他就见到瑟緁怒气冲冲地伫立在被用力打开的房门前。 「什么?」瑟緁没头没尾的质问让他只能困惑地反问。 「梅丽莎.汀可说要买下你的卖身契。」 「喔,那件事啊。」到目前为止,篁苍昂的反应还是平静得跟大海海面在无风时一样毫无波澜。「她真的来了?」 「是你告诉她的?」 如果他的观察力此刻能敏锐一点,就会察觉到瑟緁忽然放低音量的口吻有些古怪。 但丝毫不觉得这情况有何不对劲或说出自己的身世之事有何不妥,篁苍昂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反正那也是事实啊。」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愤怒的语气中带点冷意,瑟緁的银蓝色眸子里也闪着危险光芒。 虽然觉得瑟緁的话一直就同一个问题打转似乎有些不寻常,而且这个问题说穿了也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必要,他却没有察觉事态有异。 瞥了眼放着一大堆待审财务资料的桌面,篁苍昂虽想一鼓作气把工作完成,但眼前他似乎得先解决另一个问题。 「因为夫人坚持要雇用我当她的经纪人,我才向她解释这是行不通的,并顺道提及我不是休拉尔家的雇员一事。」 「那么,既然你将自己真正的身分牢记在心,那么你……」瑟緁以一种令人打从骨子里感到寒意的目光直瞅着篁苍昂,「不是该很清楚什么才是你分内的义务?」 「瑟緁?」 总算注意到不知何时整个房里已弥漫着诡谲气氛,篁苍昂怔忡了一下,不明就里地皱起眉头。 瑟緁在生气? 他当然是从瑟緁咬牙切齿的模样看出来瑟緁在生气,但他实在想不通,是什么事会惹毛半个钟头前还好端端的瑟緁。 「你还记得自己的本分?」 完全抓不到他话中的重点,篁苍昂只能地点点头。「那当然。」 「那当然?哈!」瑟緁冷哼一声。「身为一位称职的总管,随意泄露雇主家中的事难不成也是你的职责之一?」 「什……」 「而且……」连回答的机会都不给篁苍昂,瑟緁听也不听就截断他的话,并以充满恶意的语气道:「对象还是你的情妇!」 不能理解瑟緁说话的口吻为何都尽其所能地讥讽与数落他,瞬间,篁苍昂还以为是自己的听力有问题。 「因为,这算不上是有必要保密的事吧?」 篁苍昂显得有点无辜。 的确。 不管他的身世有多坎坷,也不管他真正的地位是如何低下,照理说,都不至于会影响到休拉尔家的名声与荣誉。 是受到雇聘的自由之身,亦或是连生存权利都掌控在他人手中的奴隶,若以他是下人、管家的身分来响应这个问题,答案他连想都不需要想,就晓得压根儿是没关系的。 所以瑟緁究竟在不高兴什么,他也无从猜起。 「有没有必要是你决定的。」 这一刻,篁苍昂确信他那道传入他耳中、冷硬如冰霜的声音,当中蕴涵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凉意。 在他的记忆中,瑟緁从没以如此冰冷的态度对待过他。 瑟緁会说出这句明显是在讽刺他的话,更教他感到诧异。 而更伤人的是,瑟緁这话摆明是在暗示要剥夺他自我作决定的权利。 这么多年来,比亲兄弟更加亲密的相处,让他不认为瑟緁是刻意要伤害他,但那话锋犀利的质问和敏感话题却很难不令人这么联想。 「你到底……」他发现他第一次猜不透双眸闪着冷冽光芒的瑟緁在想什么。「在生什么气?」 生气? 瑟緁将眉挑高,嘴角也微微勾起,但那看似含有笑意的神情却散发出阴冷气息。 如果他低落的情绪可以用「只是在生气」来解释的话,那事情可能就简单多了。 不须多加思考,瑟緁十分清楚积郁在自己胸口的闷气,是对梅丽莎.汀可那女人的嫉妒、憎恶与愤恨所产生。 当她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承认与篁苍昂之间的特殊情谊时,他当场有好几回都险些忍不住想将她从窗户扔出去的冲动。 为了不破坏现有的幸福、为了让那双总是看着自己的黑亮眸子含有暖意,他只能咬着牙、握紧双拳,心头淌血地看着他最嫉妒的女人窝在篁苍昂怀中,也将好几度就要脱口而出的告白硬是吞了回去。 比起冒险使幻想破灭,他选择维持现状。 瑟緁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太贪心还是太愚蠢,只因为自知绝不可能同时拥有篁 苍昂的身心,所以宁可什么都不求,却几乎落得两头空的下场。 忍到最后,他发现他仍然一无所有。 长久以来,他委曲求全显然没有任何意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拥着别人。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他已经尝过太多了。 早知会如此,一开始他就与篁苍昂玉石俱焚也无妨。 忽然间感觉心里有种东西开始层层剥落,让他忍住一切、让他撑到现在的支柱转眼间崩溃。 那是在瑟緁的心灵深处,连他都不曾察觉的纯情,却在他来得及发现前,已彷如摔破的瓷器一般,成了雪花般的碎片散落消失。 「生气?你觉得有值得我生气的事吗?」 看到瑟緁银蓝色的瞳眸闪着寒光,篁苍昂说不出来那究竟是因为怒火中烧,还是由其它更今人应该害怕的东西所引发。 他不想实话实说,告诉瑟緁他压根儿无法理解他为何动怒,更无法想通这道怒火为何而起,却在见到瑟緁异乎寻常的森冷表情时决定保持沉默。 「还是说,你真的这么想到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那里去?」 听见瑟緁的嗤笑后,篁苍昂拧紧了眉头,实在无法明了瑟緁是怎么回事,只晓得瑟緁今天真是不可理喻。 「我从没这样想过。」篁苍昂又忍不住皱皱眉,这种既浪费时间又缺乏建设性的对话让他觉得厌烦。 伸手拿起橡木桌上的其中一叠资料,篁苍昂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就穿越过他身边往右边的门走去。 尚未得到满意答复的瑟緁自然不容许他闷不吭声。 再说,瑟緁前一秒钟已下定活了十八年来最重大的决心。 今天…… 不! 就是现下这一刻,他要让愿望实现! 旋过身,他用力抓住篁苍昂的左手臂,成功阻止篁苍昂离去。「你要去哪里?」 被力道惊人的手指紧紧扣住,显然走不了人的篁苍昂只好回过头。 篁苍昂不禁暗自感到讶异,曾几何时,瑟緁不但身高超越他,就连力量也大过他。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心情不好……」他说着,忍不住叹口气,「可是拜托你别迁怒到我身上,我今天的工作还剩下一大半未做完,动作不快点的话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 没有响应,箝住他手臂的人只是更加使劲。 篁苍昂挣脱不了,只能再度叹息。 他当然看得出来瑟緁不满的是,他刚刚太过简短的回答和显然敷衍的态度,但他说的句句是实话,何况这种事也不值得花时间争论。 「我不晓得你干嘛一直拘泥于这件事,而且这种无聊的话题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论。」 他已经数不清叹几次气了。 「再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离开休拉尔家,以后也不会,这样你明白、满意了吗?」 篁苍昂一点儿也没掩藏不耐烦的态度,甚至没想过要掩饰一下,所以若和仍不打算松手的头緁大眼瞪小眼下去,只会更凸显他的立场居于劣势罢了。 加重力道,瑟緁毫不放松手劲的动作硬是将原本想甩开他走人的篁苍昂留下,并旋过身正视他。 在斜睨他的篁苍昂准备要反抗前,他早一步冷冷地开口:「谁答应你可以离开了?」 ###### 「什么!」 冰冷的语气、意料之外的发言,篁苍昂作梦都没想过有一天瑟緁会这样对他说话。 「别告诉我,你忘记你是连自身的人身自由都无权由自己掌握的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 篁苍昂瞪大双眼,瞬间傻了似的定在原地。 那冷酷无情的语调一点儿也不像他熟悉的声音。 不管是瑟緁发言的口吻,还是话中的内容,那教篁苍昂感觉冰冷、漠然、绝情。 蓦地,感觉到背脊窜过一阵刺骨的寒风,篁苍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是从未在两人之间出现的话题。 且到目前为止。 即使瑟緁心智成熟后,明了他真正的出身、了解两人的差别那天,瑟緁也未曾这么说过。 一次也没有。 然而…… 「我只是提醒你,你不要忘记你是属于谁的。」 强而有力的双手扣上他的肩膀,将他拉向那双银蓝色瞳眸前,瑟緁太过突然的举动让他手中的财务资料掉落一地。 在书房里,资料散落的声音虽不至于会引人注意,但在篁苍昂听来却彷佛如雷震耳,震得他浑身一凛。 反射动作般地低下头,篁苍昂瞪着散落在脚边的纸张。 两秒钟后,当他想弯身收拾起资料时,却发现那放在他上手臂的双手把他抓得更紧。 和自己贴得紧密到找不出一丝空隙的掌心,传递着莫名的火热高温。 那原因不明的热度教人不安。 篁苍昂慢慢地抬起头来。 原本清澈的黑色眸子蒙上一道黑影,篁苍昂感到困惑地将双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欲言又止。 「瑟緁。」最后,他好不容易开了口,想说些什么,结果却是有气无力地迸出对方的名字。 「不论是你现在的生活,或者是将来的去路,甚至是眼前这一刻,能够替你下决定的人都只有我。」瑟緁霸气十足地说着。 「为什么?」 瑟緁怎么说这种话? 不。 应该说,他为何会忽地口出此言? 瑟緁这一番语气比冰霜更冷的宣告让篁苍昂呆若木鸡。 他下意识垂下眼,瞪着瑟緁脚上那双今早被仆役擦得发亮的皮鞋。 那种感觉不只像是被当头浇下一桶冰水,而且还犹如被永冻放冰山里。 有那么一会儿,篁苍昂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或是在想什么,只听见脑子里有道声音大声地说着瑟緁是在开玩笑;他还想着瑟緁今天真是奇怪,居然会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但两秒钟后,篁苍归在混乱思绪之中所产生的自我安慰幻想立刻被毁灭。 接下来,瑟緁一句句的宣言让他深刻明白瑟緁不是在说笑,而他也非产生幻觉。「给你随心所欲自由的是我父亲。」 教人听不出含有一丝感情的清亮嗓音在篁苍昂头上响起。 的确,是这样没错。 他意识模糊地点下头同意,心里却一边思忖着是不是由于瑟緁说话时离他太近,所以才害得他耳中嗡嗡作响。 「但他已经去世了,现在的宋豪公爵是我。」 确实也是如此。 「所以……」瑟緁冷硬的声音猛然停顿。 瑟緁饶富兴味的语气教人实在难以忍受。 须臾之后,令人快要窒息的沉默气氛,终于促使篁苍昂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瑟緁。 像是正等着篁苍昂再度看向他似的,当两人的目光一对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残忍话语马上自瑟緁那张形状优美的嘴唇迸出来:「现在刚始,可以发号施令的人是我。」 早已熟悉到即使呢喃般的低语都能听得清楚的嗓音,此刻在篁苍昂听来却陌生得彷佛素未听闻。 「你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涵义吗?」 篁苍昂不晓得自己该颔首还是摇头。 说实话,他不仅对近在他眼前,连气息都不由得和他彼此交错的瑟緁视而不见,更觉头昏脑胀得厉害。 眼前紧紧抓住他双臂的金发男人,除了外表,没有一个地方像是他认识十八年的瑟緁.斯菲塔.圣,休拉尔。 宛如烙铁般嵌入他两臂肌肉的手指,和那彷佛能将他的灵魂引出来的注视,瑟緁的每一个举动、每一种表情,对篁苍昂而言都再陌生不过。 这真是他从小带大的人吗? 混乱的情绪与眼前对一个钟头前的他来说太过光怪陆离的现象,让思绪陷入重重疑云的篁苍昂露出闪神表情。 那其实只有短短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但只要有关于篁苍昂的事,瑟緁向来眼尖又敏感。 发觉篁苍昂人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全思却还在这种状况下出走神游,一道更大的乌云瞬间笼罩了瑟緁。 「我就吧话说得更清楚一点吧!苍昂。」 他将篁苍昂拉得更近,使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许多,彼此的鼻尖几乎快要碰在一起。 「你仍然是我的贴身随从,休拉尔家的代理总管这点不变。」 尽管瑟緁替他保留了原先的职务,可是瑟緁那双勾人魂魄的银蓝色眸子却看得他浑身颤抖。 「但有一点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 像是非常期待自己接下来的话将产生的影响似的,瑟緁的唇色扯起一抹从他进这书房以来的第一抹微笑。 篁苍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想挣脱他逃跑。 瑟緁此刻的笑颜明明比起他以前所见过的任何笑容都更美艳迷人,他却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 那禁锢住他的双手彷若可以了解他的想法,更加用力地限制他的动作,以防他乘隙脱逃。 「你不再拥有自由作主的权利。」瑟緁的唇滑至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又清晰地说着,也像是要将这一番话刻在他的脑海里般。「从今天起,我会要你尽你原先就该尽的义务。」 不晓得瑟緁最后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篁苍昂在感到困惑同时,亦因瑟緁愉快的语气感到惊惶不已。 他无法理解事情怎么会发展到成这令人不安的局面,更没办法想通瑟緁先是怒不可抑,随后又笑逐颜开的原因。 第七章 -------------------------------------------------------------------------------- 篁苍昂只知道一件事-- 从今而后,他的生活将不复以往。 显然,那只会是更扰人的发展。 「明白了吗?」 面对「主人」瑟緁的问话,篁苍昂了解到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没有以前可以敷衍了事,甚至是转头就走的权利。 究竟他是做了什么惹恼瑟緁,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如果瑟緁早有打算撤回老公爵赋予他的自主权,那么在半年前正式继任时,瑟緁就可以这样做了。 但这半年来,他们的相处模式和先前比较并没有任何改变。 直到昨晚…… 不,到今天正午为止,瑟緁的态度也和往常一样。 显然情况是从瑟緁见过来访的梅丽莎夫人后才急转直下。 有点无法理解、混沌又紊乱的思绪纠结成一团,篁苍昂努力想厘清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却一时找不出当中的脉络。 「苍昂?」 见他仍是紧闭着嘴,但慌乱惶恐的神情中却含有一丝理性,瑟緁决定不让他有厘清疑问的机会。 他的逼问让篁苍昂表情僵硬地点点头。 「你是属于我的。」瑟緁一再重复这句话,忍不住兴奋地体会这句话的涵义。「属于……休拉尔家,我的所有物!」 他向来认定篁苍昂是属于他的东西,但赫然发觉情形不是如此时,却已全然不是他所能掌控的局面了。 不确定的彷徨感,引发出瑟緁内心不顾他人感受的残忍一面。 这种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残酷一面其实是每个人都有的,那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人性,只是通常都潜藏在最深层的无识之中;每个人都会自私地只为自已着想,只要自己能过得顺心如意,其它人会有什么下场都与他无关。 以瑟緁的状况来说,他自私的一面因为是在最差劲的情形下被揭露出来的,因此产生的反应也较激烈。 而对篁苍昂来说,瑟緁说的那番话,更指出他的悲哀之处。 「我……知道。」 他咬咬牙,思绪混乱且心痛地迎视瑟緁。 他的顺从让瑟緁如此快乐吗? 篁苍昂错愕地瞪视着瑟緁那双不知何时竟开始闪着光芒的银蓝色美眸。 瑟緁原本如同寒风一般冷冽的目光也透出暖意。 他已经理不清错乱的是哪一方了,只知道从今天起,他的命运将完完全全被掌控在瑟緁的手中。 没有任何预兆,这情形发生得太突然,令人想吃惊都来不及。 此后,瑟緁要他向东行,他只能从命。 即使瑟緁下的是再不合理的命令。 下意识,全身一阵战栗,篁苍昂突地回想起真正改变他的命运那一天。 是的,从被送上拍卖台那天开始,他的命运就未曾被掌握在他手中。 那是他直到不久前才完全释怀的恶梦,然而瑟緁残忍、强硬的态度却让这段记忆在他脑海恢复。 那个夺走他一切,让原先享尽荣华富贵的他不但尝到一无所有,并且连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人手中的一天。 他还依稀记得,那天是个晴朗的美丽日子-- ###### 十九年前 平静无风的印度洋上,一艘装潢得金碧辉煌的中国船只旁虽环绕着一打的护航军舰,但在倾巢而出的南洋海寇凶狠围攻下,仍来不及脱身而被困住。 数艘配有最先进武器的护航军舰,在由四面八方接连不断而来的炮火猛攻下碎不成形,陆续向下沉落,使海面产生一道漩涡,将所有碎片残骸及在浪涛中仓皇逃生的人们卷入更深、更黑暗的海中。 失去这道唯一的屏障,满载多国高官显贵的豪华主船立刻受到手持枪杆与刀刃的海盗入侵。 尽管男人们英勇地挺身而出,却仍无法阻挡一波波蜂拥而上的海上屠夫;在侵略者毫不留情的砍杀下,他们只能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血泊之中。 挥舞着刀枪的盗寇杀红了眼,放眼望去尽是残酷的景象。 接着,为了要阻断幸存者的逃生之路,脸上挂着狞笑的掠夺者在将财宝劫空后放火烧船,愉快地欣赏着还想做最后挣扎的受害者们露出惶恐表情。 一时间,起火的甲板上哀鸿遍野,四处逃窜的妇孺们很快便发现自己无处可逃,于是束手就擒的束手就擒,跳入海中的不免受到追杀,而最凄惨的下场则是浑身着火,在盗寇们的眼前活活被烧死。 因为处处可以闻到皮肉体指的烧焦味,许多被捉住的贵族妇女们忍受不了这令人作呕的气味与画面,当场昏厥在贼人们面前。 毫无反击能力的弱者只能任人宰割。 「娘,娘,放开娘!」一名被从颈后牢牢扣住的中国小男孩,瞥见自己的母亲被侵略者抱住并轻薄后,发狂似的朝着那名彪形大汉又打又叫。 「这小鬼吵死了!」 毫不留情的拳头硬生生地击中身高尚不及半个大人高的小男孩。 他的身子一僵、头一偏,在女性的尖叫声中整个人瘫软下去。 「这次的女人都不错,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无助的小男孩只听见母亲惊声尖叫,与海贼们的猥亵话语。 ###### 三个月多后-- 繁华热闹、富庶升平,全欧洲规模最大、发展最迅速的大城市伦敦市里,穿梭其间的人潮彷佛永无歇止。 但在这繁荣的表面下,无可避免也会有黑暗的一面。 叫嚷声不断的市中心,在这个任何物品都能标上价格的市集里,送上台面贩售的东西不只是伦敦市民的生活所需,亦有数不尽的非法交易,其中自然包括将基本人权蹂躏至尽的人身买卖。 「喔,亲爱的,你看那里!」 玛茜夫人拉扯丈夫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离自家马车不远的拍卖台。 黑街上,人口贩卖的情形算不上稀奇,然对因为赶时间而头一次路经此处的休拉尔夫妇而言,亲身目击将入标价出售的情景却给了他们生平最大的冲击。 「圣母玛利亚!」 玛茜夫人抓着丈夫的手指又忽地收紧,「那小男孩才没几岁哪!我们、我们一定得做些什么才行。」 轻轻握了一下妻子绷紧的手,宋豪公爵安抚她而吻了下她的粉颊,另一手则覆盖在她因怀孕变得微凸的腹部上。 他知道爱妻之所以会有这样激动的反应,一定是因为正被展示在拍卖台上的小男孩,让她联想到肚子里两人盼了好久才怀有的孩子。 宋豪公爵万分爱怜地凝视着爱妻,心想在这种时刻,他当然愿意达成她的任何愿望。 将身形娇小的爱妻拥入怀里,他用拐杖敲敲车厢前方的亮漆木板,对着探头进来的护卫小声叮嘱了两句。 几分钟后,孔武有力的护卫将以高价购得的东方男孩带到两人面前。 「亲爱的,不要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面对衣衫褴褛、一脸脏污的小男孩,衣着高尚典雅的公爵夫人微微弯着还看不大出身怀六甲的腰身,花容月貌的脸蛋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神情,轻轻抚了下小男孩的头,一点儿也不在意会弄脏自己的手。 在注意到小男孩虽略微不安却仍极力保持镇静的模样时,她不由得更加爱怜地以刚掏出来的蕾丝手帕擦着他被弄得骯脏的脸庞。 「好漂亮的黑头发跟黑眼睛。」她柔声地赞美着。「你听得懂我们说的话吗?」 「是的,夫人。」小男孩胆怯地以声调稳定的声音回道,并点了点头。 「太好了。」她松口气看丈夫一眼,在丈夫亦有所感表示同意后,旋即又回首温柔地凝视着小男孩,「你几岁?叫什么名字?」 「七岁多了,夫人,我叫篁苍昂。」 「这是哪一国的名字呢?」 充满异国味的发音,尽管不懂其意,总起来却不拗口的音调使得她决定让这小男孩保留他原本的姓名。 「中国。」 「有什么特殊意思吗?」 「有,我母亲以前曾说过,我的名字意思是指天空中的一颗星星。」 「好浪漫喔!」 公爵夫人慈祥地对着篁苍昂微笑,那毫不摆架子的模样让篁苍昂原本紧绷的身躯在不知不觉间放松。「我的名字是玛茜.斯菲塔.圣.休拉尔,你可以叫我玛茜夫人就好;还有,这位看起来很严肃的男人是我的丈夫。」 「唔?嗯。」 宋豪公爵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却又要顾及篁苍昂的感受,因而尴尬地承认,让玛茜夫人不禁感动又愉快地轻笑出声。 她轻轻推了推不习惯面对小孩,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丈夫。「亲爱的,你的扑克脸吓到人家了。」 确实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宋豪公爵愣了下,清清喉咙,然后尽可能地以温柔的目光看着仍不免有些畏惧的篁苍昂,发现篁苍昂身上富有异国风味的衣服虽因脏乱而褴褛,却看得出来用的是上好的料子。 他心想,这小男孩的父母既然有这等财力为孩子置装,那小男孩应当不是被双亲变卖给人口贩子的,而是碰上什么事故才对。 「苍昂,你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晓得该对一个年龄只有自己的五分之一不到的小孩说些什么,宋豪公爵索性问起其它的事。 他听说中国人的姓氏是姓名里的第一个字,那后面两个音节应该就是小男孩的名字没错。 「我与母亲乘坐的船遇上海盗,爵爷。」 「原来如此。」 从篁苍昂的口音他可以听出教授篁苍昂英语的人是属于上流阶层的人,所以篁苍昂说起英语来,无论是用字遣词或腔调方面,几乎可说是与他无异,也更证实他先前的臆测。 之后,篁苍昂便幸运地被带往休拉尔府邸,交与总管卡夫卡及玛茜夫人教育并照料。 ###### 有关当时的情况,篁苍昂是事后从玛茜夫人及总管卡夫卡口中听来,因此在那之后,他对拥有休拉尔家血统的每一个人都充满感谢之意。 救助他脱离火海、给他温暖、关怀,教授他生存、做人的方式,休拉尔夫妇为他所做的实在太多了。 就算没有那张卖身契,他也早已心甘情愿将一生奉献给休拉尔家。 你不是仆人,苍昂,你就跟瑟绽一样,是我们的儿子。 那是在他十岁时,因一名新来的仆役所说的冷言讽语受到伤害,开始以所谓「正确的态度」服从公爵夫妇,及服侍当时才两岁不到的瑟緁时,感到事态有异的老公爵逼问出原因后,和公爵夫人对他说的话。 那名才来不到一个月的年轻仆人下场当然是被解雇。 从此以后,休拉尔府中再也没传出因嫉妒篁苍昂受到特殊待遇而中伤他的恶言恶语了。 对于公爵夫妇的信赖与宠爱,他不仅充满感激,而且还诉诸实际行动藉以报恩。 首要之务,他自然是加倍努力学习能用来管理宋豪产业的所有知识,同时实习如何灵活运用。 身为瑟緁的贴身随从兼休拉尔家未来的总管,他不但用尽全心全力照顾宋豪的继承人,之后更在辅佐瑟緁的这四年来,将休拉尔的产业扩增数倍。 虽然瑟緁在管理宋豪产业这方面也有天分,却仍十分依赖并信任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篁苍昂已经认为自己是属于休拉尔家的一员。 他虽像个极受重用的雇员。 但他更像个被需要的家人。 尽管他的卖身契仍然存在,他却在很早以前就把这件事拋诸脑后。 白纸黑字的文件并没因已辞世的老公爵将他当作亲人一样看待而被销毁,但长久以来,那张深锁在书柜中的纸张也显然无任何意义。 顶多,只是提醒篁苍昂,曾发生在他身上的噩运而已。 被瑟緁依赖、被瑟緁撒娇,见到瑟緁只在他面前显露的脆弱表情,他一直以为瑟緁真的视他为兄长。 难不成,真是他太过自信、太自鸣得意、太得意忘形? 他已经忘了那时被推到拍卖台上展示的痛苦,瑟緁这一番话却残酷地勾起他尘封已久的回忆。 是的,他确实做着仆人们才需要做的工作,只不过休拉尔夫妇和瑟緁先前对待他的态度,和善到让他以为自已跟一般受到雇用的仆役不同,地位甚至远在那些人之上,所以他才会得寸进尺地认为他可以和瑟緁平起平坐。 原来他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他永远都只是休拉尔家的奴隶。 他是奴隶,不是雇员。 他的地位低下,绝非和瑟緁平等。 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即使有那么一瞬间他做着美梦,但那终究是梦。 篁苍昂忽地失去探究瑟緁态度转变之因的力气。 他不晓得是事情太复杂,还是他已经想到累了。 他只明白瑟緁的话并不是说着好玩,瑟緁是再认真不过。 话说回来,他的职位完全没受到更动,不是吗? 他先前就是休拉尔家的代理总管、瑟緁的贴身随从,人身自由及这一条命也早掌握在现任的宋豪公爵手中。 现在仍旧一样。 一切并没有任何改变。 他不晓得自己是该感到愤怒还是悲痛才对,只感觉得心头充满哀伤的情绪。 他一直以为,他是休拉尔家的一份子,不是个附属品,不是连大气都不得吭一声的所有物。 所有物…… 这个字眼还真是好听呢!其实跟「奴隶」这两个字又有什么差别呢? 原来他从来就不曾是休拉尔家的一份子,原来那段可以说是他生命中最充实、快乐的日子是假像。 瑟緁并不打算让他继续逍遥下去。 不过严格说起来,他的生活也许并不会有太大改变,只是失去他原以为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兼弟弟。 仅只如此而已,他有什么好不满? 本来,他就不是一个有资格和拥有自己生杀大权的贵族平起平坐的人。 「跟我来!」几分钟前正式宣布他失去自由的瑟緁,在双手离开他身上后,以「主人」的身分下了第一道命令。 ###### 无神地跟在瑟緁身后,情绪低落的篁苍昂直到前方的人停下脚步时才发现,两人前往的目的地是瑟緁的房间。 他想不通该是用午茶的时间,瑟緁带他进房间做什么? 但既然这是主子的命令,他不该有任何疑问,只须服从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走在后方的篁苍昂将雕有希腊神话人物的高级红杉木门轻轻掩上。 房内有一道墙的三分之二墙面是从天花板直抵到地上的落地窗,因此即使不开灯,夏日午后的阳光也耀眼得足以照亮房里最阴暗的角落。 到目前为止,他做的事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他原本就是瑟緁的贴身随从,替瑟緁处理好所有琐事是基本义务。 看着瑟緁走向由皇室御用设计师特别设计的雅致大床,他暗自猜测瑟緁是否要难得地要睡个午睡。 篁苍昂还记得几年前,年纪已经超过四十的皇室御用女设计师,明明还有一大堆老早就预约不晓得多少年的人在等着和她约会,她却在得知玛茜夫人请她替宋豪公爵的继承人装潢房间时,立刻着手处理。 当时玛茜夫人是打算在瑟緁二十岁生日时再赠送他这个礼物的,不过瑟緁当年,也就是十四岁时,就提前拿到这份除了皇家成员之外,鲜少有人能够得到的大礼。 那间房间的装潢相当简单、高贵、大方、典雅、高尚,非常有男人味,大胆的用色与线条交错的运用,更是展现出一种符合瑟緁气质的风情。 至于瑟緁回的谢礼简单得很,只是邀请那名设计师到休拉尔家参加家族成员全部到齐的家庭聚餐而已。 篁苍昂面无表情地扫视今天早上才换过的新床罩;那床罩是他交给女佣管理,并吩咐她跟几位女佣小心铺上的。 那是大英帝国首相这两天才差人送来的祝贺礼。 瑟緁继任爵位虽已近半年,但由于这套床罩的材质来源与制作过程相当特殊且麻烦,因此才会延到现在被送来。 今天从早上开始他就因新一季的财务报表忙得焦头烂额,还没机会跟瑟緁禀告这件事。 但看来现在也不是什么适当时机。 篁苍昂以为瑟緁会察觉到房间里的摆饰有小小更动,至少看到那张他每天都会使用的床有颇为明显的改变。 可是瑟緁却不发一语地走到床边,背部靠着以整块桧木制成的床柱,对仍站在门边的篁苍昂招手。「过来。」 篁苍昂不晓得瑟緁究竟是当真没注意到,还是即使发现房间有了改变也漠不关心、视若无睹? 想不通他为何没开口询问,更猜不透他脸上从刚才就一直挂着浅笑是怎么回事,篁苍昂默默地听令走到他面前。 大概是嫌他走得太慢,在他距离床边只剩五公尺不到时,瑟緁忽地一个大步往前跨,迅速伸出一只手抓住他。 身体毫无预警地失去平衡,但在他来得及出手稳住自己前,已有东西先行横亘在他面前,让他免于向前扑倒。 瞬间,篁苍昂压根儿察觉不出发生什么事。 第八章 -------------------------------------------------------------------------------- 「唔!」 眼前的光线蓦地受到阻挡,篁苍昂整个人呼吸困难起来。 下一秒钟,待慌乱的瞬间过去,眼前骇人的一幕教他连想都想不到。 瑟緁的俊俏容颜映入他瞪大的黑眸中,那张近得教他只能看见鼻梁以上的脸庞清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双唇被堵住,篁苍昂难以相信地瞪视着自己亲眼见到的景象。 那个从一出生就由他细心照料,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的男孩,不知何时竟长成比他高壮的男人。 更教他无法接受的是,他正被强吻! 受到太过强烈的惊吓让篁苍昂反射性地推着瑟緁的肩头试图反抗,但他的挣扎却只使得他被抓住更动弹不得而已。 脑子里空无一物,篁苍昂连思考都做不到。 他确实感受到唇被重重地压着,但瑟緁并没有进一步要求,四片紧贴的唇瓣就这样静止不动好一会儿。 不晓得是谁的心跳声回荡在整个静谧的房间里,脑袋完全无法思考的篁苍昂只觉得这声音好吵。 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等瑟緁终于放开他后,他有好一段时间只能怔忡地瞪着瑟緁。 这是一点都称不上激烈的接触,却足以教篁苍昂惊惶不已。 「你……做什么?」 相对于他错愕又慌乱的神情,瑟緁露出似乎相当愉快的微笑。 「这种动作除了接吻之外,你还有更吻合的形容词吗?」 这种事他当然晓得呀! 他要知道的是,瑟緁莫名其妙对他做出这种事的动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篁苍昂不认为瑟緁做出这种事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想要。 第一,瑟緁显然对男人没什么兴趣。 对于这方面,英伦社交圈名人的态度尽管远比从前凡尔赛宫殿里的贵族要拘谨许多,私底下发生这种事情的机率也不算低。 这情形虽不至于到屡见不鲜的地步,但除了原先即为同性恋或双性恋的人之外,或为寻求刺激,或为换换口味而找上同性大谈恋爱的男人也不在少数。 然而跟在瑟緁身边这么久,他这几年已不知看瑟緁有过多少一夜情人,所以瑟緁若是当真对男人有兴趣,他总会偶尔见到瑟緁有男性情人才对。 可是至今为止,从瑟緁的床上下来都只有贵妇人。 第二,对象是他。 不管瑟緁的心底是怎么看待他,他毕竟是带大他的人。 两人整天处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假使瑟緁真有那方面的嗜好想找他试试,犯不着绕这么大的圈子吧? 一心想找出瑟緁今天做出一连串离谱举动之因的篁苍昂,压根儿没想到他的分析完全错误。 「只是要你彻彻底底地体认你是我的。」 藐视他的思想、剥夺他自主权利的残酷言语今天一再从瑟緁口中迸出。 篁苍昂本以为他听得差不多快麻痹,但一再传来揪紧他心头的疼痛却告诉他时候还早。 他本就混沌的思绪,更因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强吻乱成一团。 他也晓得这种时刻需要比乎时更加冷静才有办法思考问题,但瑟緁环在他身上的手却轻易使他变得手足无措。 这不是他和瑟緁之间应有的动作,但瑟緁此刻确实是用一手揽住他的腰背,藉以拉近两人的距离,另一手则插入他的发中轻轻搓揉。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异性之间才会有的行为,瑟緁却毫不迟疑地对着他做,并在注意到他似乎有逃跑的意图时收紧扣在他腰间的五指。 「你是属于我的。」瑟緁说话时所散发出来热气轻拂过篁苍昂的鼻头。 不该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亲昵举动,让篁苍昂全身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瑟緁敏锐地察觉到篁苍昂在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的感受。 光是这样随心所欲地碰触着篁苍昂,就教他兴奋得快有生理反应。 然对篁苍昂而言,这显然是个折磨的事实却不免令他感到难过沮丧。 不过这一切早在瑟緁预料之中,因此瑟緁的心底虽仍有那么一点无法释怀,却不至于受到太大伤害。 看着被他亲密地紧拥住的篁苍昂全身变得僵硬,他暗忖篁苍昂一定没想到,他梦想这一刻有多久了。 感受从怀中传来的高热体温,瑟緁刻意忽视那明显在抗拒他的反应,撩起篁苍昂一绺黑得在阳光下会发亮的发丝吻了下。 「从这乌黑的头发……」 他感觉到篁苍昂颤抖了一下,但他当然继续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 瑟緁认为将那如同煤炭般黑亮的柔软发丝缠绕在指间的感觉,比摸着丝绸的触感更滑顺。 瑟緁忽地感到心荡神驰。 啊-- 这头黑发抚摸起来的触感比想象中美好,柔软得太多、太多了。 他早该这么做的! 在躲到其它女人怀中藉以宣泄欲望之前,他应该先放手一搏,才不会自白将这么多时光浪费掉。 还亏他煞费苦心隐瞒自己的真心,早知会有这种结局,他在厘清自己的感情时就该勇往直前。 在这种情况下,也许最后他得到的只有对方的肉体,但无论如何,总比他心里老是思念着篁苍昂,而躺在他身下的却是其它人来得好。 瑟緁也说不出以前的他究竟是太过天真还是纯情,居然会无法忍受只得到对方的身体。 如果篁苍昂的身心总有一天会成为他人的,那么为了让那位拥有者是自己,他早该付诸行动才对。 想一下子就得到篁苍昂的身心当然太贪心,先将其中容易到手的部分紧紧抓住,他才不会在两者皆失之后感到懊悔莫及。 尽管瑟緁最想要的仍是篁苍昂的心,但在衡量得失、并被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淹没后,他决心先将篁苍昂据为己有。 先是占有篁苍昂的身体,然后…… 心? 这似乎是个有点遥不可及的梦。 瑟緁这一辈子还未曾如此缺乏自信过,但他确实无法肯定他在强迫篁苍昂屈服在他身下后,也能同时软化篁苍昂的心。 可是事情已经没有退路。 瑟緁将抚摸着篁苍昂发丝的手向下移动,由篁苍昂的肩胛骨滑过他整只手臂,停留在篁苍昂的大腿外侧,然后延续刚才未竟的话:「到脚底……」 接着,瑟緁用膝盖抵在他的大腿间,强迫他打开双腿。 「甚至是这里。」他滑向篁苍昂大腿的手,突地向上覆盖住篁苍昂最敏感的部位。 「呜!」 很难形容自己的男性象征被其它男人握在手中是什么感受,篁苍昂只知道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惶恐地想逃到天涯海角。 及时以大腿顶住篁苍昂瞬间虚脱的身躯,瑟緁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续道:「也是属于我的。」 瑟緁的呢喃低语缓缓掠过篁苍昂的耳际。 那搂抱着他的双手、与他相贴的炽热身体、和气息混浊的粗重呼吸,让篁苍昂吓得毛发倒竖、胆战心惊。 对于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发展令篁苍昂不敢想象。 然后,就像要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瑟緁的言行举止只让他惊骇得更加冷汗直流。 「你全身上下,不管是我摸得到或碰不着的地方……」瑟緁那双凝视着篁苍昂的银蓝色眸子,只充满欲火,「全部都是我的 」 ###### 瑟緁想吻篁苍昂。 这是当篁苍昂眼见瑟緁那张俊美得能令所有女性心跳加快的容颜接近自己时,第一时间浮现于脑中的想法。 尽管被「所有物」、「所有物」地叫着,但那也只是半个钟头前开始的事而已,他并没有太多感觉。 所以,当瑟緁一手揽住他的肩头迫使他靠向他,一手扣住他的下颚将他的头微微抬高时,他也只是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响应。 看见瑟緁那性感的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篁苍昂似乎能听到心脏在胸膛里跳动的声音,吵得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在瑟緁的唇碰到他的之前,他的脑海里出现无数疑云、困惑和恐惧,却也同时呈现一片空白。 他不晓得他该想什么才对,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在今天之前,他从没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瑟緁出生后,就是由他一手照顾带大的,所以打死他,他都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今天如果说瑟緁想对他动粗,他都还觉得比想吻他更有可能。 然而当那深邃得彷佛能将他吸走的银蓝色瞳眸出现在他眼前,柔软温热的物体也轻触他的唇瓣时,一切都成为再真实不过的情景。 反射性地闭上眼,篁苍昂全身因紧张而僵直。 感觉到瑟緁的唇覆上他的,他不由自主地更加绷紧身体。 加诸在他唇上的力道逐渐变大,让他有种恨不得甩开瑟緁逃走的冲动。 然后,不知为何,原本轻托住做下巴的手指逐渐向上来到他的嘴唇,温柔地抚弄着他的唇瓣。 篁苍昂的直觉反应是将身子绷得更紧而已。 那在他唇上来回刷过的指尖又参试几次,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像是放弃似的,在他唇上来回刷过的指尖便缓缓离开。 才想着一切是不是终于结束了,他却连松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瑟緁说的话震得再度浑身发冷起来。 「张开嘴巴。」 瑟緁的嗓音相当低柔、语调相当和缓,教他一点儿都听不出来这是在几分钟前还傲慢地对他下令的声音。 但紧张惊慌及惴栗不安的篁苍昂,一时间无法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只能不明所以地睁大双眼瞪着他。 「不是眼睛,是嘴巴。」瑟緁用指腹温柔地摩挲着篁苍昂下意识开得有如蚌壳般死紧的双唇,再次以轻柔似水的声调提醒他。 但篁苍昂显然尚未反应过来。 不确定是被亲吻的打击,还是他竟也会想对瑟緁做出这种事的冲击,篁苍昂一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神空虚的暗淡光芒。 篁苍昂那面无血色的模样令瑟緁心疼,而因局促彷徨与不知所措显得分外无助的表情则更让瑟緁感到无比怜惜。 他不是没想过要先对篁苍昂告白。 只是这个甚至比他母亲对他更加耳提面命,要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成婚的男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显然看重休拉尔家的未来更基于自己。 如果他直截了当向篁苍昂表达爱意,结果是可以轻易想见的。 不用多说,篁苍昂的第一个反应一定是使出浑身解数拒绝他的感情。 在一心只思考着如何拒绝他的人面前,瑟緁深知自己再努力不懈追求篁苍昂,显然也只能得到白费力气的后果。 既然知道从篁苍昂口中不可能得到他希冀的答案,他又何必自找苦吃呢? 因此,纵使篁苍昂那张平时自信满满的英俊脸庞此刻露出忐忑不安的软弱神情,瑟緁仍是硬着心肠,继续满足自己的渴望。 「放松!」他以两根指头蛮横地板开篁苍昂紧闭的唇瓣,然后将自己的舌头探了进去。 「瑟……呜!」 篁苍昂也不知是想抗议还是怎样,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吞入瑟緁的口中。 瑟緁这次给的吻不是那种试图让篁苍昂体会的接触性轻吻,而是明明白白预告情事,宣告强烈欲望的深吻。 ###### 被瑟緁紧紧抱在怀中,动弹不得的篁苍昂非但无计可施,更因整个人茫然无措而只能承受着他的吻。 就算他想反抗,只要瑟緁拿出那张仍有一定效力的卖身契,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能做的就相当有限。 不过,在全欧洲最注重人权也最民主化的英国,只要他有心,也许真的可以找到一条生路。 只是,他最后能到哪儿去? 在这里、在休拉尔家中,他一直寻求的归属是在瑟緁身边,在这个一出生就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对着他露出可爱且信赖笑容的男孩身边。 然而…… 事情却显然在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探入他嘴里的舌尖,贪婪、激狂地吸吮着他,几乎要夺去他努力把持的抑制力。 在他齿间流窜的热气固然令他难以忍受,但篁苍昂却意外地发现,对于瑟緁的强硬态度,他还不至于到了会忍不住反胃的程度。 他百分之百确信他只能接受女性,而瑟緁或许是因为从小就与他太过亲近,所以和瑟緁之间这种程度的接触他尚能容忍。 他不晓得瑟緁究竟会做出何种程度的事,也不确定自己能忍耐到什么地步,在瑟緁停下动作之前,他只能默默地承受。 相对于篁苍昂不得不觉悟的痛苦牺牲,瑟緁却是第一次感受到深吻的感觉是这般美好。 甘甜的滋味、微喘的气息,拥抱起那在他怀中不停颤抖的身躯,感觉竟是如此美好,令他不禁上瘾。 舌尖自由穿梭在顺从地张开的唇中,篁苍昂那尽管僵硬却不论瑟緁怎么做都不留抗拒的反应令瑟緁感到兴奋。 瑟緁不暇思索地更进一步侵犯他。 在舌尖终于无法满足只待于口腔的内部及外缘时,瑟緁先是毫无预警地吸咬着篁苍昂轻颤不已的双唇,然后贪心地汲取篁苍昂唇中那不断溢出的蜜汁。 「嗯--」篁苍昂突地逸吟一声。 感觉怀中的人儿突然间颤抖了下,瑟緁微微放开似乎有些快失去意识的篁苍昂,让他喘一口气。 徜徉在午后明亮的日照下,瑟緁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停驻在那被自己吻得微肿的双唇上。 篁苍昂艳红的丰唇上沾满两人激烈交缠时留下的蜜液,映着射入房内的光线透出品灿炫目的光芒,显得十分诱人。 原本就情绪亢奋的瑟緁这下子更是难以克制自己。 不仅仅是腰间、欲火中烧体内也已超出他能操控的范围,就连饥渴的感官都呈现几近失控状态。 光是接吻就欲火焚身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但瑟緁很清楚这是由于对象是长久以来占据他心灵的人的关系。 依旧垂着双眸、低喘着气,篁苍昂那对上他的黑眸闪着不解光芒,更是无心挑惹起他拼命压抑的情欲。 「瑟……」 瑟緁猛然欺上前狠狠咬上那微微开启、娇艳欲滴的唇,随之展开狂乱的侵袭,再次让篁苍昂没有发问的机会。 第九章 -------------------------------------------------------------------------------- 瑟緁不记得自己是将篁苍昂的衣裤脱去还是干脆撕毁的。 但等他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整个人已亢奋不已地俯在篁苍昂一丝不挂的裸体上。 这景象在他梦中出现的次数多到不可数,从他十三岁第一次思念着篁苍昂开始,这么多年来,这个梦不曾间断过。 趴在篁苍昂胸前,他来回啃咬着那早被他玩弄得变硬的红点,而且压抑不住的情潮让他感到更加兴奋。 「唔!」 不由自主往后一缩,篁苍昂弄乱床单的双手无意识地加重力道。 篁苍昂紧闭着双眼、微蹙着眉心、额头沁着汗、为了吸取更多氧气而不断开启双唇,就连双颊都不禁泛着红潮。 不想看看篁苍昂是否有任何不适反应的瑟緁,头寸稍稍抬起,就被眼前过分惑人的美景惹得心荡神驰。 十分享受视觉的刺激,却也无法忽视身下最细微的反应,瑟緁一面亲吻着篁苍昂胸口已硬挺的红宝石,一面伸手玩弄着他,而目光也没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着迷地品尝着那让他抗拒不了的金棕色肌肤,与女性的白皙柔嫩截然不同,这是令他尝过一次就再也无法放手的极品。 「啊--」 篁苍昂的身子猛然颤抖一下。 瑟緁轻轻含住其中一边的娇巧,然后就着这个姿势以齿缘挑逗地囓咬着那颗鲜嫩红润的迷你樱桃。 「不,啊--」 太过刺激的感受让篁苍昂的身躯不听使唤地扭动着,眼前一片模糊,他已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感到不适,亦或是需要。 像是在响应他充满暧昧意味的需求,瑟緁也没冷落另一颗散发出迷人气息的晶红色果实。 在嘴唇离开柔嫩的娇巧前去品尝另一颗果实时,瑟緁马上用手指轻巧、爱怜地代为照顾受冷落的部位。 「唔,啊--」 胸前所有能被碰触的地方全没躲过瑟緁以唇齿相互蹂躏的侵袭,在迷乱、困惑同时,篁苍昂也感到轻微疼痛。 跟随着这种快感起舞,篁苍昂下意识蠕动身躯,然后很快便发现到自己的异样。 「嗯!」 剎那间,他惊恐地睁开眼,亲眼目睹瑟緁在他身上做出的举动,也察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迎合瑟緁。 从没想过一个男人也能让自己的身体感到这般火热,篁苍昂在无法控制地发出呻吟声并狂乱扭动身子同时,亦对接下来未知的局势感到害怕。 但全心全意注重感官享乐的瑟緁并没立刻发觉他的异状,只是更加心醉神迷地品尝着这具被自己惹得红润汗湿的躯体。 明明因为工作缘故惯于保持整洁的身躯没什么强烈气味,也没使用体香剂的习惯,篁苍昂身上的味道就是惹得他忍不住血脉偾张。 他一手伸到篁苍昂的腰间,挑逗着篁苍昂与他一样早已勃发的欲望。 在舌尖顺着他的胸膛向下方滑去时,瑟緁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苍昂?」 仰起金发四散的头来,瑟緁终于察觉到篁苍归在刻意压抑。 「不要忍耐。」他柔声劝导着篁苍昂,然后更加惑人地抚弄篁苍昂所有敏感的部位。 然而即使身体再也受不了地逸出呻吟声,篁苍昂却压抑自己的思绪,流露出一副死命隐忍的痛苦模样。 「别忍住嘛,苍昂。」 瑟緁将唇移到篁苍昂的敏感地带,轻轻覆盖住会令篁苍昂浑身战栗不已的尖端。 可是尽管如此,篁苍昂仍像铁了心似的咬紧牙,不去感受对方替他带来波涛汹涌般的欲火狂潮。 瑟緁心中原本因篁苍昂有反应而获得的满足顿时减半,但他仍再接再厉。 只是,紧闭双眼的篁苍昂彷佛也关上心门,无论瑟緁再怎么努力,有响应的仍只是他的身体而已。 不知怎地,篁苍昂那「忍气吞声」的模样让瑟緁在被欲火焚身同时,也被另一种火烧身。 在被篁苍昂的举动惹怒之前,瑟緁从来不晓得自己原来也是有嗜虐性的。 现在,他知道了。 「苍昂,不准忍耐!」 既然劝说无效,他改用命令。 在这道最后通牒仍是没让篁苍昂表现出他想见到的反应后,瑟緁开始发挥他身经百战的高超技巧。 篁苍昂身体上所有最敏感的部位都没逃过瑟緁刻意的摧残。 那又是引诱、又是挑惹、又是逗弄的剧烈爱抚动作,很快就将篁苍昂的意志力推向崩溃边缘,使他张大的嘴只能无法控制地逸出呻吟声。「啊--啊--」 「不要发出这种声音!」 挺直上半身,瑟緁一边继续用着足以令人失神的高超技巧挑弄他,一边凑到他耳畔,语气半是哀求地要他止住声音。 他原本是希望能在篁苍昂的身体更加放松后再进入下一个步骤的,然而这由他引发的意外诱惑,却轻易击溃他仅存的自制力。 瑟緁一直以为自己在情场上战无不胜的经验,多少能在面对真心所爱的人时压抑住自己的激情。 但他显然估计错误。 当眼前看到的是最撩人的春光、耳边听到的是最勾魂的媚吟声时,他的自制力就彷佛一片自高处掉落到地面上的薄玻璃般不堪一击。 纵使他感觉得出来篁苍昂并未完全放松,但腰间急着要得到满足的男性象征已无法多等待一秒。 察觉自己的身体从腰部被抬高,双腿分别靠在瑟緁的肩头上时,篁苍昂的脸色瞬间由红砖青。 「瑟緁!」 篁苍昂惊惶失措地猛摇头。 但他不论如何挣扎或抵抗,事情进展到这紧要关头,瑟緁早已无路可退。 感受到火热的物体抵在自己腰后时,篁苍昂忍不住惊惧恐慌地抬起头来。 他试着要逃跑,但那紧紧压住他的力道却大得惊人。 「住手!」篁苍昂出声想吓阻他。 抵抗、拒绝这些招式终究没能发挥作用。 当瑟緁那无坚不摧的欲望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欺向他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受到侵犯。 ###### 「放开……」 一道泣不成声的哀求低嗄声地在偌大且豪华的房里响起。 篁苍昂的眼眶中盈着泪水,在微微睁开眼了解整个状况之后,又立即因下一波侵犯他的攻势痛得紧闭起双眼来。 昨天之前,篁苍昂作梦也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身体最隐密的部位被另一个男人的欲望长驱直入就罢,那个二话不说侵犯他的人,竟是由自己亲手带大,彷佛兄弟般的瑟緁。 面对这猝不及防的巨大打击,不论在心理或生理上,都足以让他从此一蹶不振。 然而他现在却没有余力去思考心理层面的问题。 他从没料到这种刺入骨髓的剧痛竟会令他恨不得求死。 「瑟緁!」 真的是一了百了远比较轻松。 「住手!」 在断断续续哭了不晓得多久后,篁苍昂的嗓音已变得暗哑,亦说不出成句的话。 然而,无论他如何恳求、怎么泣诉,那狠狠贯穿他的欲望都不见有消退迹象。 好痛! 篁苍昂铁青着脸,抓住床单的手指亦因此而泛白。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盼望他能就此昏迷过去。 但那只是他的妄想而已。 「啊--不!」 双腿被打开反向压往臂膀两侧,身体弯出一个不自然的角度,然后就着这他清醒时绝对会感到羞愤至死的姿势,篁苍昂继续受到不曾停歇的侵袭。 「呜--瑟……」 篁苍昂忍无可忍地紧闭双眼、痛得脸色发白、额际冒汗的模样,似乎引发瑟緁的恻隐之心。 瑟緁撤出他体内的举动令他下意识张开盈满泪珠的双眼,同时感觉到瑟緁的唇瓣轻柔地扫过他的睫毛。 而瑟緁那向来只有冷漠的银蓝色水眸中,此刻也满是不忍与怜惜。 「稍微再忍耐一下。」瑟緁的神情倏地变得有点诡异。 只是,在篁苍昂感激瑟緁放过他一马前,他突然被整个人翻转过来。 那尚未完全撤离欲望之境的火热,从他背后再次狂乱粗暴、放纵肆意地往他体内更深入的地方前进。 ###### 不知何时,仆人们已在外头的庭院点亮灯火。 瑟緁缓缓睁开双眼,心满意足地凝视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篁苍昂。 两人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他居然失控地从艳阳高照的午后,一直逞凶到夜幕低垂之际。 太阳是何时西沉的,他也都完全没注意到。 但那一点儿也不重要。 他唯一需要确认的是,这个被他抱住动弹不得的男人已经属于他的事实。 不用回想,他也晓得他的举动确实太过急切躁进。 然而使他连最自豪的自我控制能力都荡然无存的,是篁苍昂本人。 他是篁苍昂的第一个男人,当然也绝对是唯一的一个。 但他却无法在第一次的纪念日留给篁苍昂一个美好回忆。 人的情感果然是理智无法掌控的。 瑟緁实在很怀疑,他从前究竟是如何度过那些只能压抑自己心意的日子? 感觉到怀中的男人动了一下,他迅速再度拥紧他。 「唔--」篁苍昂发出像是感到不舒适的呻吟声,却引来瑟緁更加关注的目光。 那挂在篁苍昂两颊上的清泪令他心头一揪。 房内并没亮灯,但光是藉由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及庭院初上的华灯灯光,他就足以看清楚满布在篁苍昂容颜上的泪痕。 就在瑟緁爱怜地拉起被子,为似乎因感受到凉意而轻颤一下身子的篁苍昂盖上时,门口却响起不解风情的敲门声。 「爵爷,请问您在吗?」 前来的人是篁苍昂的助手。 身兼多职的篁苍昂又不是超人,当然是知人善任,因此总会将分量重到无论哪位专业管家听了,都会忍不住皱起眉头的过量工作,一一分配给适合的人才,好让所有的问题都能轻易迎刃而解。 「有什么事?」瑟緁不动声色地回问。 「我找不到篁先生,平常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准备爵爷您参加夜间派对的事宜才对。」助手有些慌乱地说着。 由此可见,休拉尔家的日常生活若是要过得无忧无虑,现阶段,篁苍昂的存在是绝对不可或缺。 要不是这个插曲,瑟緁早将参加夜间舞会一事忘得一乾二净。 现在他眼中只看得见静静依偎在他怀中的男人。 「他在我这里。」先是温柔地瞅了怀中一动也不动的男人一眼,他才提高音量不耐地下令:「今晚我还有些事,不去参加舞会了,就由你传个口信过去通知吧!」 「遵命,爵爷。」助手显然松了口气。 一等杀风景的助手退下后,瑟緁再次深深凝视着他暗恋已久的对象。 篁苍昂的脸上满是泪痕,教他看得好不心疼。 篁苍昂脸颊上未干的透明泪珠,在屋外射进来的光线照映下显得闪闪发亮,同时令瑟緁感受到哀伤的气息。 然后,瑟緁探出手轻抚过他的眼角,将那仍未风干的泪珠擦拭掉。 擦着擦着,他的手指忍不住顺势描绘起篁苍昂的脸型轮廓,由刚毅的下颚经过依旧汗湿的诱人脸庞,然后是在激情过后变得凌乱的发丝。 揉搓着那头汗湿的乱发,其柔软的触感蓦地引发瑟緁的想望。 其实,光是静静地凝视着躺在自己怀中的男人,瑟緁就足以感到万分幸福,腰间同时亦有一道热流窜过。 更别说他身上还沾染着他将篁苍昂据为己有的痕迹了。 看来这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将近五个钟头的狂热缠绵,仍无法满足地饥渴了这么久的心灵。 话说回来,望着自己思念已久的人儿终于属于自己的情景-- 纵然只是先占有对方的身体,有哪个生理机能正常的男人能坐怀不乱呢? 不过他也比谁都清楚,即使占有篁苍昂的身体,并不代表能拥有篁苍昂的心;但与其到头来落得两头空,他宁愿先走到这个无法回头的地步。 只是,等到篁苍昂清醒之后,他应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 他很明白,现阶段仍非表达心意的正确时机。 所以,若篁苍昂会误会他只是想换个口味试试才找上他,也是无可避免的吧! 但让他唯一想告白说「除了你,我任何人都不要」的对象有这种想法,他也实在相当痛苦。 ###### 当篁苍昂终于睁开眼睛,已经是隔日天刚破晓的时候了。 一开始他有些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全身酸痛,甚至连抬一下手臂都会抽痛不已,直到他感受到身边传来的体温时才恍然大悟。 转头一瞧,他难以置信地揉揉双眼,再次定睛一看,结果仍是一样。 好奇怪,瑟緁居然睡在他身边。 才这样想着,他的脑海里惊地浮现几个钟头前,在这间豪华高贵、典雅大方的房里所发生的事。 「唔!」篁苍昂急忙想起身,但手才刚碰到床,连撑起自己的身子都来不及,就被一把拉了过去。 抬起眼,他发觉瑟緁不知何时也已醒来。 「瑟緁。」 瑟维那只宽厚的大手令篁苍昂想起被侵犯时的记忆,连身子都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瑟緁彷佛无视于他抗拒的反应,径自打开他的手掌,将唇轻轻贴上他温热的手心。 篁苍昂不太能理解发生什么事,只是怔愣地望着他。 裸身相拥的两人仍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四周的气氛十分静谧,与床上狼藉凌乱的景象形成强烈对比。 「对了,什么时候换新床罩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不觉得这应该会是瑟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以为他还会再宣告些什么残忍命令的篁苍昂不禁愣了一下。 「这种花样虽没见过,但我总觉得好眼熟。」 从清醒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篁苍昂仍然乱成一团的思绪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整理,唯一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念头,就是想知道瑟緁对他做出这种事的原因。 篁苍昂本以为可以马上从瑟緁的口中得到答案,但瑟緁似乎不急着谈论这个话题。 而篁苍昂也认为他的身分在半天而被重新定位与诠释意义,所以并不适合质问瑟緁这个话题。 所以尽管一时间猜不透瑟緁的心意,篁苍民们决定先不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不是已先过目过设计图?这是首相送你的成人贺礼,半年前你还为了要选哪几种色彩相互搭配伤脑筋好一阵子。」 「原来如此。」 相当平常的对话、相当习惯的互动,从瑟緁的表情判断,教人实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无论如何,看看时间,篁苍昂觉得也该是自己开始一天工作的时候了。 「你要做什么?」注意到他似乎执意逃离自己的拥抱起身,犹在暗自品尝做爱余韵的头緁忍不住蹙起眉心问道。 「我得起床工作。」 篁苍昂只想赶紧逃离这令他不知要如何面对的情景。 「你今天不用工作!」 「可是……」篁苍归还打算做最后的挣扎。 「你要听的只有我的命令。」 不忍看见篁苍昂明明连挺直身子都痛不欲生,却还得准备起床工作,瑟緁于是设法将他留在床上。 眼见深爱之人逞强的辛苦模样,他已没有余力去顾及自己若手段强硬,却有可能被看透真心的做法,是否会引起篁苍昂的怀疑。 「在我想起床之前,你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要动。」 然后,瑟緁像是把篁苍昂当作枕头似的,把自己的脸颊埋入他的胸膛中,聆听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 篁苍昂的确感到很疲倦。 在被瑟緁压回床上,充当他的床垫兼枕头时,篁苍昂暗自松了口气。 依然纠结在一起的思绪,和疲惫剧痛的生理状况,让他无法仔细思考这件事情合理与不合埋的地方。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上几个钟头。 闭上眼,篁苍昂发现他和瑟緁的心跳声,在传递给彼此聆听时,似乎合奏成一首令人听了会感觉安心的旋律。 他这么您的确有些奇怪,但在不久前才对自己做出那种令人发指行为的男人怀里,他居然也能放松到昏昏欲睡。 意识模糊地想着想着,有件几乎称得上离谱的事猛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先前,当他再三受到侵犯,体力终于透支时发生的事;在最后一点意识将要消失前,他依稀听见瑟緁低喃着-- I Love…… 瑟緁后续说的话他并没来得及听清楚,他甚至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在他脑筋混沌时所产生的幻觉,亦或单纯只是他在意志模糊时,将狂乱的喘息声听岔而已。 可惜瑟緁什么都没说。 所以他也无法确定那是错觉,亦或是真实的。 在再度进入深眠状态之前,篁苍昂想着,等他清醒时,一定要厘清这件出乎他意料的离奇情事。 《本书完》 小说下载尽在 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