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你心火》作者:寒复栖 文案: 破镜重圆/久别重逢/1v1双c/He “他从尘埃里发现我,后来,将我奉为至宝。” 厉薇曾暗恋过陆经政,从喜欢他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一场孤独而单向的喜欢,可是有一天,这种喜欢变成了双向。 厉薇大胆赌了一把,可她输了。 再重逢,陆经政贪婪地望穿她的眉眼。 可眼前这个人,对他没有半点留恋。 他既偏执又像是跌入了深渊,热浪喷洒在她的耳侧,不信邪似的,追问她:“喜欢这东西,说没就没了?” 厉薇低声,“嗯。” 而当那个醉鬼趴在他背上,在耳朵旁边吹热风时轻轻咬了他一口。 陆经政回头看向那个趁机占便宜的胆小鬼,“小骗子。” 既然这是一场她明知难以跨越却一发不可收拾的动心,那就由他来收场,然后给她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的爱情。 排:甜文!非纯甜有虐向! 写给小众,致那些想爱不敢爱的你,致需要的人。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厉薇,陆经政 ┃ 配角:邢漾,姜意礼,林也 ┃ 其它:隔壁《回响恋人》完结可崽! 一句话简介:救赎与治愈 立意:生活到处存在爱,爱能治愈人 第1章 又遇见了 《纵你心火》 文/寒复栖 2021/11/29 立秋刚过那一周,秋老虎还没有彻底散去,京市像是个巨大的闷笼。地处京市东山的紫山农庄,被高耸的山群包围,在夏季的炙热滚烫里开辟出一个避暑圣地。 水流从小石口湍湍而出,流经一个水道,最后汇入不同的石穴,流水潺潺,温泉池水清澈见底,泉雾缭绕,热气在空气中蔓延。 厉薇盯着用芭蕉叶和竹叶隔绝空间的绿植,她背靠石壁,额间溢出涔涔汗水,在热气蒸腾中,热水亲肤的舒适感令她不禁闭上眼睛。 “薇薇?你不是已经睡着了吧。” 厉薇被林也的声音唤回神思,她睁开眼睛,透过水雾看向她,林也同样透过朦胧看厉薇。 一张鹅蛋脸,丹凤眼,眼梢是天生的上扬。高挺的鼻梁让整张脸更加高级她完全不需要故作风情,风情就自然在她身上,就好像她天生来勾人的。 只是厉薇不善言辞,性格慢热又偏内向,和她这张偏御女型的脸倒不是很搭。 厉薇摇头说:“没有。” 林也记得第一次见到厉薇的时候,以为她是高冷型美女。毕竟脸都长成这样了,横着走也有道理,但她最后找到了一个真相,厉薇轻社恐。 当时厉薇怎么说来着? 她说:“让你看出来了,还真有点。” 半个月前,厉薇博士毕业,从临市搬回京市,现任京市人民医院麻醉医师。 而国内麻醉医师缺口很大,三甲医院麻醉科医师经常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厉薇前一周又值了一整周的大夜班,这时候,林也怀疑她泡温泉泡睡着了也不是空口无凭。 原本,林也和厉薇一样,本科学医,麻醉科。只是她毕业后选择了转行。 她单纯是觉得自己天生没治病救人这天赋,她学医,纯属就是亲妈劝的。说什么女孩子学医好哇,工作稳定又体面。这才两眼一闭,腿一蹬,高考志愿填了京大的麻醉学。 谁知道,这玩意学着掉头发,她又实在爱不上,于是毕业,她就赌了一把,放弃了。 而厉薇反其道而行,本科毕业以后,选了临市复交大学的麻醉学,硕博连读。 自从厉薇读研以后,她们俩一个在京市,一个在临市,能碰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本来以为,厉薇回到京市以后,她们能聚在一起玩的时间的会越来越多,但因为厉薇的工作性质,又成了幻想。 单说这一次,厉薇和林也这一次来紫山农庄,也是周末出来偷个闲,没有多少时间玩,泡完温泉,就准备回去了。 林也率先换好了衣服,朝还在里面换衣服的厉薇说:“薇薇,我换好衣服了,我先去开车,一会儿在门口等你!” “好——” 厉薇正在房间换衣服,她听见林也的声音,应了她一声,用吹风机吹干头发。收拾好一切以后,厉薇最后清点了一遍她们这一次来紫山农庄带的东西,离开了房间。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连衣长裙,袖口是带有袖扣的设计。 厉薇走了几步,才发现她还没有把袖扣扣上,于是脚步跟着慢下来,抬手去扣袖口。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陆总!您下次再来的时候,让人提前招呼一声,我好让人去接您!” “陆总,这边请!” “有劳。” 厉薇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的眼睫剧烈扇动,眼神情不自禁地朝着声音的来处追过去。 男人西装革履,身材颀长,头发已经不再是少年时单纯由理发师剪刀成就的自然碎发,而是用纹理烫过的棕黑色短发。他的脸颊轮廓骨骼分明,五官还是一如既往的优越,双眼皮褶皱深邃,一双桃花眼底的瞳仁黑白分明,在她眼神望向他的瞬间,敏锐地回望过来。 厉薇的目光在他身上只是停留一秒,便移开自己的视线,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在眼底留下一片阴翳。她低下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陆经政侧身,抬眸看向厉薇的背影,嘴角牵出一个自嘲的笑,他跟着捻了捻手指。 厉薇从紫山农庄出来时,林也已经在车上等她了,等到厉薇坐上副驾驶,林也踩了一脚油门,白色的奥迪车从紫山农庄驶离。厉薇望着车窗外,看着满山葱郁,林也在一旁问她:“对了——薇薇,你回来的事情还没有和家里人说吗?” 打窗外吹来了一阵风,带着夏日未散去的燥意,厉薇的刘海被热风吹着掀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抬手拢了拢乱飞无形的发丝说:“还没有。” 听到林也提起这个话题,厉薇轻轻蹙了蹙眉,有些恩情是她这辈子都还不起的。 而厉薇从临市回来京市这半个月的时间,一直都和林也住在一起。 主要是因为她单位新分的房子还在装修,装修之后,散味还要好长时间。 总之,她们水电费平摊,亲姐妹还明算账,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舒坦。 只是这儿离厉薇上班的地方有点远,林也觉得有些不太方便。和厉薇商量着说,考虑她要不要换一个离她上班近的地方的房子。 近几年市中心的房价高涨,连房租也高的离谱。厉薇算了一下自己的预算,摇了摇头,说还是不换了。换房子中间的差价对比早起几个小时以及路上的地铁费用高出十几倍,还是省省算了。 自从厉薇那天在紫山农庄和陆经政碰面,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接下来的日子,厉薇按部就班的生活,每天早上醒来以后,开始一天的上班打卡,再之后,下了手术台,就回家昏沉大睡。闲暇时间,还能和林也一起约一场电影,泡一次温泉,或者两个人开车自驾去附近的景点旅游玩。 九月中旬,厉薇照常起了一个大早,京市的早晚温差过大,出门上班前,她从衣柜里找来一件驼色风衣套在身上,林也还没有起床,她从冰箱里拿出来几片全麦吐司,匆匆吃过,就赶上最早的一班地铁到医院了。 她换衣服时,科室的李主任朝着她走近,热心地帮她张罗找对象的事。 “薇薇,过了今年,你就二十九了吧?你看心外科的蒋泽怎么样?” 厉薇想起李主任提的这个人,她和他搭档过几台手术,随即摇了摇头:“李主任,这不太合适。” “哪不合适啊?”李主任追着问:“因为他比你小两岁?” 厉薇笑着说:“太小了,我还是想找一个比我大的。” “太小了?”李主任皱眉,喟叹了声:“就你这条件,想要找个比你大的还合适的不容易,再好些的,都已经结婚了。” 说话间,田护士长冲到办公室,“厉医生,急诊那边喊您上台子了。” “来了。” 李主任看着厉薇一边抬手将头发盘成一个低丸子头,利落地换了一身衣服,便急冲冲朝手术室去了。还不忘补上一句:“那等你不忙了,咱再说这事。” 厉薇回头笑了声,“好。” 直到厉薇在手术台上忙了一天下来,天已经黑了,她歪了歪脖子,舒展身体,一边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去,顺手揣进白大褂兜里。 厉薇坐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从办公室桌上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拉到G栏,找到备注为姑姑的联系人,打开聊天框。 犹豫了很久,她才敲下一句话:“姑姑,我回京市了。” 很久,厉薇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她起身把衣服换了,便准备下班了。厉薇换好衣服以后,遇见了同事兼她大学时期的师姐,向秦妍。 “薇薇,最近忙吗?” “还行。” 向秦妍笑着问她:“听说你们科的李主任想把心外科的蒋泽介绍给你啊?” 厉薇说:“没影的事,师姐从哪听的?” “——嗐,心外的小护士传的呗,新来了一个实习生,八卦着呢。” “对了,骆师兄回国了,许老师叫我们改天一起去家里吃个饭。” 厉薇本科的时候跟着许老师学习,是他的关门弟子,换个说法,她是小师妹。 “没问题。” 向秦妍了解她这个小师妹,人长得出类拔萃,表情却总是冷冷的。 照她说,到底还是人比较安静内向,外表都是伪装出来的。相处之后,越来越知道,她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难接近,反而脾气好的没话说。 这边她们才提到小护士,向秦妍和厉薇就听到隔壁楼道间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看起来是她们科室那边的护士,在向男朋友撒娇。 向秦妍和厉薇相视一笑,向秦妍缩了缩脖子笑说道:“我记得网上有句话还挺流行的,说什么撒娇的女人最好命,还有爱哭的小孩才有糖吃。” 她一边说一边摊手:“要让我和我男朋友撒娇,我可能会疯。” 厉薇敛眉笑,“我觉得不成立。” 向秦妍:“怎么说?” 厉薇说:“自己给自己买得起糖吃不才是最至关重要的吗?” 向秦妍听到厉薇这话就笑,“你这么一说,有点道理哈——” 走出医院时,天都已经黑透了。向秦妍喊住厉薇说,“薇薇,天不早了,要不,一会儿我男朋友来接我的时候,我让他把你送回去吧。” 厉薇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地铁站就在前面,走几步就到了。” “客气什么,现在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家,多不安全。”说着,向秦妍又故意笑了一声,“薇薇,早点找个男朋友,有他接你就不怕了。” 厉薇反笑说:“那我还是抓紧时间买辆车好了。” 她和向秦妍站在路边,京市早晚温差大,晚风吹着,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说:“我先走了。” 厉薇的话音刚落,路边停了一辆宝马,顺势响起了喇叭声,向秦妍看清楚车牌号码,“我男朋友来了。” 她又回头拉住厉薇,她这个师妹就是太客气,“薇薇,我不是跟你走人情过场,是真心想送你回去的,现在社会新闻上多的是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家出事的事情,别客气了,上车吧。” 厉薇抿了下嘴角,也没再拒绝好意,“好。” 与此同时,驾驶座上的男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秦妍,这你同事?” “是呀。“向秦研回头看向厉薇,又将视线放在黎诚身上,说:“黎诚,你一会儿开车送她回去一趟吧。” 黎诚:“没问题。” 向秦妍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厉薇主动走向后排,她忽然听见向秦妍说:“诶——陆总也在啊?” 厉薇拉着车门的手指僵了一下,她拉开车门,男人个子很高,在对于他狭促的空间,又格外悠然自得,浑身都散着一股矜贵的气质。他的侧脸轮廓线清晰,慢慢的与厉薇记忆中的人影重叠。 又遇见了。 第2章 他早后悔了 厉薇原本以为她和陆经政在紫山农庄遇见只是一件极为巧合的事情,等这个巧合过了,他和她就没有任何交集了,却没有想到,他会和向秦妍的男朋友认识。 “邢漾老爹把他车扣了,这家伙出去泡妞,为了撑场面,把经政车开走了。这不是,我过来接你,顺路把经政送回去。” 厉薇记得邢漾,邢漾和陆经政是老油条搭子,他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 后来,上大学的时候,邢漾没有考到京大,去了宁市,她也只有假期的时候才能见到邢漾,再后来,厉薇去临市读研,他们就彻底没了联系。 她对邢漾这人的印象是,圈子里的富二代,典型的玩游戏高手。以至于人到三十,都被老爹拿着棍子一阵敲。 唯独,对向秦妍的男朋友黎诚没有印象,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一个圈子里玩的。 “是这样啊。”向秦妍看到厉薇还没有上车,她催促她:“薇薇,上车呀。” “嗯。” 厉薇收回神思,抬脚坐到座位后排,轻轻关上了车门。 而从头至尾,陆经政坐在她身边都安静地没有一声音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着了。 向秦妍和黎诚坐在前排在聊,说是要把婚期定下来,双方父母都提议把婚礼定在今年的国庆。向秦研一边回过头邀请厉薇:“薇薇,到时候,你可得来啊!只是我喜帖还没让人做好,等做好了,再给你。” 厉薇一向是喜欢安静的人,向秦妍不找她搭话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坐在后排,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车窗外的夜景。阔别五年,京市没什么大的变化。 大多数人长大,都会因为社会工作问题或为了拓宽人际关系,变得越来越喜欢社交。 但她好像是反着来的。 又或者因为她的工作不需要过多社交。 这几年,她年纪越大,人反而越安静。 不过,她并没有试图改变她现在这种状态,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安静的时候会想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防止自己尴尬,导致自己内心非常局促,反而更享受她现在这种舒适自得的状态。 但她记得,这都是有一个人教她的。 厉薇听到向秦妍的话,她收回视线,眼睫微抬说:“那我就提前祝师姐新婚快乐了。” “谢谢薇薇——” 提到婚期的事情,向秦妍自然而然地提起厉薇的恋情:“对了,前两天,我们科的李主任还说要帮薇薇说个对象,但是薇薇拒绝了,黎诚,要是你那边有合适的人,就帮薇薇看着点。” 向秦妍想,厉薇长的漂亮,又是博士,兴许就是条件高。黎诚是做生意的,认识的人比她多,说不定还真能找到合适的人。 黎诚也热心,他想起来还没问人名字,透过后视镜问:“对了,你这同事全名叫什么?” 厉薇轻声说:“厉薇。” 倏然,车内晕出一种奇怪又沉默的氛围,黎诚前一瞬还热情的询问,下一秒就噤声了。 车内只剩下重金属音乐的背景声。 他和邢漾陆经政是一片区长大的,打小的交情,只是他初中就去了俄罗斯留学,直到大学毕业才回来,他回来以后听邢漾哪些人八卦,说陆经政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对方是他们家八百年不怎么联系的亲戚妹妹,两个人也没什么血缘关系,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搞在一块了。 他当时还想,是什么人能把同样傲气的陆经政拿住了,但不论怎么样,他们只是谈了两个星期就没有后文了。 听说他们分手和陆家老太太脱不了关系,一个灰姑娘想嫁入豪门的故事,听起来又扯又玄幻,还有那么点狗血,更别提这俩人在外人看,还是兄妹,谈个恋爱跟乱/伦一样。 后来,他八卦的心燃起,直到打听到这姑娘的名字才罢休,他们说,这姑娘就叫厉薇。 想到这,黎诚眉头突突跳了一下,透过后视镜,特意看了一眼后驾驶座存在感极低的男人,这两个人打从见了面,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要不是他真了解点什么内幕,还当他们不认识,更别提往前男女友这方面想。 黎诚问厉薇:“那你是不是高一转学到京市一中读书,大学又考到了京大的那个?” 向秦妍听到黎诚这么一问,一头雾水,“怎么?你听过薇薇?” 黎诚听向秦妍这么问,也就对上号了,这上车的,可不就是陆经政前女友吗?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提。 这谈了两个星期的恋爱,那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更何况,都七年前的事了。 谁不当是年少轻狂啊? 厉薇并不知道黎诚已经凭借他了解到的一些内容脑补出了一门豪门大戏。但听到黎诚的问题,也猜到他也许知道她这个人,至于怎么知道的,邢漾那嘴跟个喇叭似的,应该是和黎诚提过了。总之,不会是陆经政主动提的。 向秦妍感觉其他三个人都各怀心事,就她一个人不明白似的,黎诚朝着陆经政看了一眼,大少爷倒是话少,他说:“听邢漾说,经政前女友就叫厉薇。” 向秦妍:“……” “薇薇?你和陆、”向秦妍顿了一声,回过头看向后排的两个人,“你们两个之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厉薇第一次见陆经政的时候是在十三年前,中秋节以后的第二周,那年她才十五岁。 因为一场车祸,家破人亡,寄人篱下,被送到了陆家。 “薇薇,到了陆家,一定要乖,不能惹你姑姑生气,知道吗?” “陆家在京市有头有脸,你姑姑是大明星就算了,你姑父还是大老板呢!他们家讲究多,和我们普通人家不一样,你到时候机灵一点,知道吗?别被赶回来了!” 厉薇当时在想,能是多大脸的人物,有钱人了不起,是不是? 人不都是长了一张嘴巴一个鼻子。 那时候她觉得人穷志不穷,后来她才想清楚,这不是有钱人了不起,而是阶级问题。 其实,即使一路从聿怀送她到京市的刘阿姨不说这些,她也知道,她不能在陆家作幺蛾子。 她爷爷是退伍老兵,战友牺牲之后便收养了战友的闺女。这件事情,在厉家不是秘密,毕竟符懿连姓都没跟着改。 符懿不是她亲姑姑,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奔亲,她当然要懂事。 再说了,她听说的,符懿和她爸爸有点矛盾,所以才这么多年都没联系。 前排司机回头说:“厉小姐,到了。” 舒适高档的迈巴赫,停在一栋别墅前,来送厉薇奔亲的刘阿姨盯着眼前的独栋别墅,尽力克制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局促的站在原地,看到从别墅里走出来的符懿,抬手摸了摸自己鬓角的头发,双手有些无处安放。 厉薇当时竭力表现的像是一个丝毫不为陆家的气派所动的人,但她知道,不是,她的心早已经在挠痒痒了。 符懿穿了一条白色香奈儿连衣裙,头发是齐肩短发,发尾有些波浪卷。她的长相富贵大气,也或许是十几年在娱乐圈用名气养出来的气质,总之,一点都不像是从聿怀那种小地方出来的。 就说她从聿怀出来闯荡,当了明星,再之后嫁到京市,十几年来,邻居的嘴就没有停过,都说符懿命好。这些话,厉薇打小就听。 但符懿这个人,厉薇除了在报纸上和电视上见过,就只在她父母的葬礼上见过了。 再次在陆家见到符懿,符椒还有些生分,再加上她的职业,导致她们姑侄有天生的距离感。 但厉薇知道,按道理,她应该喊一声:“姑姑——” 符懿温和的笑容没有任何距离感,她抬手揉了揉厉薇的头发,轻轻勾过她的胳膊,带到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长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年纪小的人在想什么,符懿说:“薇薇,以后就住姑姑这儿,把这儿当自己家。” 符懿和刘阿姨说过感谢的话,顺带给了刘阿姨一些钱,刘阿姨说,“这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来送椒椒的,哪能收这钱?” “拿着吧,这段时间,我侄女拜托您照顾,这是应该的。” 厉薇听她们互相推攘的声音,她明白这些人际关系,只是又不太明白,耳朵被别墅传来钢琴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送走了刘阿姨,符懿把手搭在厉薇肩上,弯了弯嘴角,带着她走进别墅,符懿有些不忍心提,但还是说,“你爸爸妈妈那边,姑姑已经让人帮你处理好了,你安心住在这,这三年好好学习,努力考一个好大学。” “嗯。” 陆家的别墅是一个三层式建筑,一层用来做客厅,另外开辟出两间客房,一个厨房以及卫生间和杂物间。厉薇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注意到了一层阳面的玻璃琴房。 与此同时,符懿朝着厉薇指向二楼楼梯左手边第二间房间,“这间是你的房间,姑姑已经让张妈帮你收拾好了。” “旁边那间,是你哥哥的房间。” “他叫陆经政,比你大两岁。” 厉薇听到符懿说的这声哥哥,下意识地看向一层阳面的玻璃琴房,少年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悦耳动听的琴声入耳,阳光洒在他身上。 阳光下,他的皮肤白的透光,却不是那种病态的冷白,而是高贵,像是养在温室里的人物,高挺的鼻梁下压着殷红的薄唇,修长的手指落在钢琴琴键。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后面的曲子嗡的一声停顿。 少年桃花眼微扬,视线朝着她看过来,厉薇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阿政!薇薇来了!快过来。” 陆经政穿着校园制服,厉薇盯着他看,这和她原来的学校,一套六十块钱的蓝白校服完全不一样。 纯棉布料的白色衬衫,搭着一条棕色的领带,下面是一条西装裤面料的黑色长裤。因为他身材颀长,体格偏瘦一些。校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少年意气中多了几分慵懒。 他抬起眼睫,看向站在原地面临新环境的符椒乖巧地站在原地的符椒,“哦。” 随后,符懿搂着她的肩膀,笑说:“薇薇,喊哥哥啊——” 厉薇没在聿怀见过这样的人,她记得他们班有一个男生,所有女生都说他长得好看,是他们聿怀中学的校草。厉薇要承认,那个男生长得是很不错,但直到她今天见到陆经政,一切视觉的冲击也不过如此。 由于陌生带来的紧张,又或者是陆经政太过光彩夺目,厉薇没有办法很好的处理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后来的她无数次后悔过为什么不能在那个时候更加镇定一点,不要出丑。 于是,她一张口,断断续续的声音无法掩饰她的紧张:“哥、哥。” 陆经政一张清冷的脸颊原本淡漠地没有一丝表情,他听见厉薇喊他,他偏过头,垂眸扫着一丁点大的人,豁然浑身的架子都散了。 他原本就长着惹人心痒的微笑唇上扬,明明声音温柔动听,却故意说出惹人的话:“怎么跟只鸡一样,咯咯咯咯咯的?” 厉薇捏了捏手掌心,她茫然看向陆经政,他在笑,一双桃花眼里的星辰像是碎光一样,脸瞬间红到了脖子。 于是,从见他第一面,厉薇对他就没什么好印象,只因为他这句“怎么跟只鸡一样”,对他的外貌和才华的滤镜全碎了。而往后的很多年,厉薇和陆经政提到往事,陆经政说,他早后悔了,不知道这姑娘这么记仇。 第3章 没有就好 厉薇轻轻应了一声,承认了:“嗯。” 向秦研尴尬地转过头,她一开始倒没有发现车里的气氛微妙,但她就说呢,怎么李主任介绍了那么多对象,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厉薇的眼,原来源头在陆经政这儿。 直到黎诚把厉薇送到家,厉薇表达过感谢下车:“麻烦师姐,黎先生了。” 向秦妍坐在副驾驶,透过车窗,笑眯眯地盯着厉薇:“薇薇,你太客气了。” 出于礼貌,厉薇打算站在路边等着黎诚和向秦妍的车离开以后再走。 随后,她却看见陆经政跟着她从车上下来。 黎诚看到陆经政的举动,疑惑了声,“经政,你怎么也下车了?” 他的目光在陆经政和厉薇身上流转,像是秒懂,倏然笑起来,“我去那边儿等你。” “不用,你先送你女朋友回家。” 陆经政面无表情,一脸的公事公办,没有半点额外的感情流露:“绕路比较麻烦,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黎诚挑了下眉,跟着笑了声,多余的话倒是一句都没有问:“行。” 随着汽车尾声的消失,厉薇对陆经政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倒也没有自作多情到,觉得陆经政是为了她下来的。记忆中,陆家离这里,确实是顺路,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 陆经政低头盯着手机订网约车,厉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像之前一样装瞎子,直接绕过人就走。她正打算说她先回去了,厉薇就听见他问她:“你回来的事情,和我妈提了?” “嗯。” 也是才提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会再遇到陆经政。当初离开陆家时,陆经政留过她,只是她这人断绝关系以后,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再也没有交集,就搬走了。 但这几年,符懿仍然会和她联系,询问她的生活。 陆经政出声说:“周末回去吗?” 厉薇怔了一下,她抿着嘴角,插在衣兜里的手掌蜷紧,刻意移开视线,也没想行程安排,直接说:“周末有手术,我不回去了。改天我再回去看姑姑。” “手术?” 陆经政勾了下唇,一阵沉默,他倏然转身,靠近厉薇,一股薄荷清香的味道冲鼻而来,厉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面前的男人忽然笑起来,倒是云淡风轻,没有半点多余的意思:“厉薇,你该不是躲着我?咱俩不就是谈了两个星期的恋爱,也没多深感情,不是?倒也不用避嫌当陌生人。还是说,你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是你——后悔了?” 他说:就是谈了两个星期、也没多深感情。 厉薇莫名着重听见这两句话,她紧抿着嘴唇,微微仰起头,注视着陆经政。漆黑的瞳仁眼底没有任何点缀,深不见底。 但听到后悔两个字,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没有,我没后悔。” 像是怕他误会,她补充说:“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 陆经政盯着厉薇,单侧的眉毛扬起,下意识地从兜里摸出一包烟,他从烟盒敲了一支烟出来,打火机“咔擦”一声。火光映在他脸上,一阵清风吹着火苗摇曳,或明或暗的影子在他脸上跳舞。 张扬又似鬼魅蛊惑人心,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也许是因为抽了烟,声音有些哑,不够清朗:“没有就好。” “行了,天冷,你回去吧——”陆经政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面无表情,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厉薇。 厉薇眸光沉沉,眼睫低垂,“嗯。” 路灯拉长两个人的身影,没有交集。 一个停在原地,另一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厉薇回到她和林也合租的房子的时候,林也正在敷面膜。 她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上的情节咯咯地笑,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看向厉薇:“薇薇回来了?” 厉薇:“嗯。” 厉薇在玄关处换鞋,林也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帮你热个牛奶?” 厉薇:“小也,不用麻烦了。” 林也:“哦。” 林也收回视线,她继续盯着电视机笑,电视机里男女主正在接吻,林也一边咬着手指不放,一边脸红心跳,厉薇只是略了一眼,便收回了她的视线。 厉薇换好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水流从花洒中涌出,长发瞬间被热水打湿,紧紧贴合在肌肤。温热的水流浸过全身,厉薇用手摸了一把脸,眼睛里进了水,睁不开,涩的生疼。 四周是水流声以及客厅里林也开着电视的声音,可她的耳朵却在瞬间嗡嗡鸣叫,与此同时,思绪也跟着飘散回五年前,她和陆经政分手的前一周。 “薇薇,奶奶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是知道要感恩陆家的人。可是,你怎么能和阿政在一起呢?你真的太让奶奶失望了。” 陆老太太出身书香门第,有个好听的名字,张阮玉。 薇仍然记得张阮玉端庄地坐在沙发上,她站着,却没有因为站着,比人高一截而得到任何的优势,而是被人用眼神从头嫌弃到脚。 她其实一直知道,灰姑娘的水晶鞋只存在于童话中。 老太太端着架子,她的嫌弃从来不会直接说出口,厉薇也从来没有见过老太太那样的,看起来柔和,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刀子。 她一句一句提醒厉薇:“薇薇,阿政是你哥哥,你跟他在一起,这说出去,好听吗?” “少年人,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经常会有看不清前面路的时候,人和人之间,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开始的时候只图一个喜欢,但只凭喜欢,你觉得两个人能走多远?明明是不一样的价值观,不一样的人生,却非要搅和在一起。” 她好似是怕厉薇听不明白,用了一句简单的话比喻:“薇薇,你觉得,醋和可乐,兑在一起能好喝吗?” 厉薇永远不会忘记她当时站在张阮玉面前的狼狈,她从来没有一刻比当时更无地自容。 青春期女孩的骄傲和自信被人用几个字打碎,她的不甘心和愤懑不满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可张阮玉唇角上扬,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薇薇,你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奶奶说的话,你都明白。你总不想,毁了他的。” 那天,陆经政带她回学校的时候,厉薇一路低头盯着脚尖,回想张阮玉说的话。 陆经政如风一般的声音略过耳侧:“薇薇,奶奶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陆经政听完厉薇的回答,长时间沉默之后,厉薇听到他说:“我还有一周就毕业了,到时候,我带你出去住。” 厉薇抬头看向陆经政:“那奶奶呢?” 陆经政一向孝顺,从来没有违逆过长辈,厉薇担心他,陆经政只是笑,眼睛里的碎光照耀着她,“我来处理,相信我。” 可是,他毕业的那天,她提了分手。 然后,头也不回地,抛弃掉他了。 在那之后,张阮玉逝世时,厉薇以学业为由,同样没有回来,送她最后一程。 厉薇慢慢从过去的记忆抽回来,抬手关掉淋浴,“哗哗”的水声停止,洗完澡之后,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她走到客厅的时候,和林也说了一句“晚安”,就径直走回卧室。 林也听到厉薇的声音,不想打扰她睡觉,于是按了遥控器,调低电视机的音量。倏然,她蹭地一下回过头,盯着厉薇卧室的那扇门,有些后知后觉,今天的厉薇,有点奇怪。 林也想到自己下周要去艺术团训练,有一周不回家,她走到厉薇的房间门口,敲了一下门:“薇薇,你睡了吗?” 隔着门,林也听见厉薇有些沉闷的声音:“还没有。” 林也靠在门框边上:“我明天进团里训练,早上六点就走了,之后的几天都不会回来了,你一个人在这边住,一定要记得锁门。还有,车钥匙我先给你放书柜上了,你要是开车,直接拿就好了。” 厉薇:“知道了。” 林也:“行了,那你先睡吧。晚安。” 林也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在卫生间把面膜洗了,做完护肤工作,顺手把客厅的灯给关了,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的脚步声断了,随着“啪”地一声,客厅从门缝里透进的光也跟着没了。 房间里彻底地黑暗,没有一丝光线。 厉薇躺在床上,翻了几次身,脑袋乱嗡嗡的。 她又想到了今晚陆经政说的话,就两个星期,也没多深感情。 厉薇之前听过一句话,是说,如果分手之后,一方能坦然面对另一方的,才是真的放下了。 看来,他是真真正正地放下了。 挺好的。 厉薇给自己洗脑了三个字,再然后便睡了过去。 第4章 陆总是我哥哥 厉薇第二天一早醒来就收到了符懿的消息,她询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以后在哪发展,有住的的地方没有,厉薇回答过了,准备找个空余的时间回去。 而她跟个陀螺似的转完了一周,终于在周末调班休息,那天,遇见陆经政的时候,她纯粹是诓陆经政的。属实是因为她没打算回去的时候,想要遇见陆经政。 周末,林也在艺术团练了将近一周的舞,疲惫快要把她的热爱磨平了。 林也:【薇薇,救救我!】 厉薇:【???】 林也:【我真的不想训练了!好累啊!】 厉薇本来打算在家窝一整天的,但是看到林也给她发的微信,就想起来大学的时候,林也和她一起逃课。 厉薇:【得了吧,你第二天就后悔你前一天偷懒了。】 厉薇了解林也,她这是典型的间歇性焦虑。 厉薇:【中午接你出去吃顿饭吧,我请你。】 林也:【薇薇,我爱你!】 厉薇:【然后下午我再送你回去,好好训练。】 林也:【无情jpg.】 厉薇是中午十一点半到的艺术团,她开车停在写字楼门口,听到车门动的声音,她抬头看过去,是林也出来了。 “我本来是叫了梁远来陪我的,狗男人就是没有好姐妹靠谱,跟我说什么公司聚餐,走不了!我都快委屈死了。” 林也“砰”地一下关上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气鼓鼓的样子反倒有些可爱。 厉薇想到前几天搭车的时候,向秦妍和她说过,打算在国庆的时候和黎诚订婚。 梁远和林也是大一谈的恋爱,算算时间,这都已经是第九年了。 “你还记得我们本科的时候,比我们大一岁的向师姐吗?她马上就要和她男朋友订婚了,你呢?你和梁远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提到这个,林也都快无语死了,“还说结婚呢,我妈一直撺掇着我找一个有京市本地户口的,让我趁早和梁远分手。” 厉薇开车,打着方向盘,掉了一个车头,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当然是跟着梁远,十年我都坚持下来了,再多几年,我也不怕。” 林也的目光放远,盯着车外的街景,她说:“你知道,梁远是从小县城考到的京市,没什么门路,父母又帮不上他。全靠他一个人,这些年下来,也没攒几个钱。” 林也声音低了一声继续说:“但我妈说了,梁远要是没有房子,他这辈子都别想娶我。” “阿姨也是为你好。”厉薇一边又提醒她:“还有,防护措施你记得做好了。” 林也上大学的时候,直来直去,又没什么心眼,性格比较马大哈一些,当时她们另外一个舍友毫不夸张地形容她“傻白甜”。 林也一般当开玩笑就过去了,但她没想到,厉薇居然会提醒她这个。 “这我又不傻,我也知道我妈就是心疼我,担心我后半辈子会住跟着梁远出租房或者是还一辈子贷款,说到底,她就是舍不得我过苦日子。” “想的明白就行。” 厉薇问她:“对了,我们去哪?” 林也想到梁远和她提了一嘴,说他们聚餐是在一家海鲜店,叫什么川香宴的,林也打开大众点评搜了一家,帮厉薇按了导航。 “去这儿。” 彼时,车窗外吹来的风给燥热八月冲凉,厉薇和林也提,“我最近倒是有打算买一辆车。” “怎么忽然想起来买车了?”林也疑惑了声,一边说:“都说买车不贵,养车贵啊,你说一年下来,油费,停车费,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费用,倒是不少呢。想好了?” “我不能一直跟你挤一个房子住,还和你用一辆车。等单位的房子装修好了,我就搬过去,我在想,那边偏僻一点,离地铁站走过去要半个小时,再加上我经常有晚班,开个车倒是方便。” 林也啧了一声:“不是,你在我这儿一直住怎么了?把我当外人啊?” “没有。是你男朋友来,我总不能一直在,总归不方便。”厉薇揶揄的看了一眼林也。 林也忽然被她逗红了脸,但她一脸的义正言辞:“你在家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让梁远来过。” “是啊,那是因为我们小也体贴,为了让我不尴尬,会去他家啊。” 林也:“薇薇!” 林也算是摸清楚了厉薇,也或许是社恐人的共性,不熟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寡言少语,但你跟她熟了,什么玩笑都开,一点也不客气。 厉薇和林也到了林也定位的位置,停好车以后,厉薇和林也从停车场往酒店走。 碰巧遇见了一个熟人。 男人头上盖了一顶棒球帽,身穿棒球服,工装裤,脚踩着一双潮牌老爹鞋。眼皮单薄的没有褶皱,和他眼皮一样薄的,是他那张嘴。 林也扫了他一眼,当下立断,这人一看就是薄情寡义的主。 邢漾也没有想到能在这碰到多年不见的厉薇,他一脸的吊儿郎当,“呦,厉薇也来了,好久不见啊——” 厉薇讪讪笑了声,“好久不见。” 随后,邢漾便吊着眉梢说:“知道我们经政在这儿?上门来堵的?” 陆经政也在这儿? 林也听到邢漾这句欠揍的话,这开口都不打草稿的,这人是哪只眼睛看着她们是冲着陆经政来的? 林也小声问厉薇:“这男的和陆经政什么关系啊?说话这么欠。” 厉薇说:“这是他发小。” 林也:“哦。” 厉薇抬眸,盯着邢漾就说:“不是。” 邢漾哼哼唧唧地笑了一声,一脸“你说不是我就信?”的样子,一边又低头戳着手机,他进了门,林也在他身后嘀咕了一声:“这孙子,也不怕摔死他。” 服务员走上前询问:“小姐你好,几位?” “两位。” 厉薇话音刚落,就听见邢漾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咧着一口大白牙在那咧咧:“经政!这人堵上门来了!你看怎么解决?” 厉薇听到邢漾的声音,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她抬眸的瞬间,刚好迎上陆经政的视线。 陆经政好似有些意外,他天生的微笑唇沉了下,面容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 和前两次见面不大一样,他不再穿着西装革履,这次,他换了简约舒适的运动风格,要说他是大学生,也不违和。 林也看到陆经政也在,眉心跳了一下,就这么巧?倏然,她觉得不太对劲。 打开手机给梁远发了一条信息:【你在淮安路这家的川香宴吗?】 梁远秒回:【在。】 林也:【你出来。】 梁远觉得不对劲,奉命从包间出来,看到林也,惊讶还有些无措:“小也?” 林也直接盯着梁远问:“你说你换新公司了?这个新公司不会就是经纬吧?” 梁远:“嗯。” 林也:“……” 梁远大学的时候就认识陆经政,但仅是一起踢过一次足球比赛,多余的交情一点也没有。 他把自己简历投到经纬的时候,心里有点打鼓,担心和陆经政的那点缘分在他大学毕业之后就彻底没了,但他最后还是收到了经纬的offer。 再之后到了公司,认识了邢漾和黎诚等人。 他对厉薇和林也认识陆经政不意外,倒是看到邢漾在一边打趣,有点惊讶:“小也,你也认识漾哥?” 邢漾在一边笑:“这你女朋友?” 梁远:“嗯。” 邢漾啧了一声:“不好意思,不认识。” 林也:“……” 服务员尴尬的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这一帮人站这儿,她是招不招待了? 陆经政慢条斯理地朝着厉薇走近,倒是直奔主题,目光沉沉,天生的微笑唇看不出他脸上真实的笑意,厉薇听见他问:“手术结束了?” 厉薇想到偶遇的那天晚上,也不知道陆经政是不是故意给她台阶下,还特意加了“结束了”三个字,厉薇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邢漾揪着梁远就走:“走走走,碍事儿。” 倏然,他回过头,手还搭在梁远肩膀上,一边说:“喂,那什么,林也?上来了!当什么电灯泡!” 林也捏了捏拳头,要不是因为这狗男人是他男朋友上司,她这脾气得顾及着人情面子忍一忍,要不然,她真想一拳上去,揍爆他的狗头! 大堂里只剩下陆经政和厉薇,陆经政微微偏过头,回头看了一眼离开的邢漾,又转过头将视线落在厉薇身上。 他眉毛轻挑,嘴角带着玩味的笑:“还说不是躲我?” 厉薇呼吸莫名一滞,浅瞳中闪着光,可她认识陆经政这么多年,不说十分了解,也有九分,他原本不擅长开玩笑,却也不是闷性子的人。对于他而言,他在意的事情,往往是一本正经,而越是这种不着调的开玩笑才是真的不在意。 陆经政体贴地没有继续等厉薇的答案,眼底漆黑的瞳仁里夹着浅笑:“今天公司聚餐,上来,一起?” 厉薇原以为遇见了也无非就是同一家餐厅而已,也不会坐上一张饭桌,而她看到林也已经被邢漾和梁远带进了包间,再拒绝倒显得刻意,只好点头道,“好。” 厉薇一进包间,就听到一阵哄笑声,她看到了向秦妍的男朋友黎诚也在,黎诚说:“梁远,你小子暗戳戳带女朋友来了?也不提前招呼一声?” 梁远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这是刚好碰上了。” 陆经政和厉薇走进包间。大家伙一看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哄笑声骤停了一秒,随即又恢复吵闹,其中一个男人啧了一声:“陆总也带了女朋友来?” 那身形圆润,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主。又哀怨地叹了一口气:“这怎么没人通知我带女朋友。” 邢漾挑眉啧了一声:“你就吹,你哪来的女朋友?” 胖子喝了一口酒,脸涨得通红,“就前几天,相亲刚认识的妹子。成了!” 邢漾皮笑肉不笑:“恭喜啊。” 听着邢漾在那边和稀泥,厉薇抿了抿嘴角,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解释:“大家误会了,陆总是我哥哥。” 第5章 上来,一起 陆经政低睫盯着厉薇,眼底一片阴翳。 厉薇平淡地吐了四个字,为了更加顺理成章一点,她又补了一句说:“今天和我闺蜜过来吃饭,刚好碰到大家,打扰了。” 胖子一听,连忙说:“陆总妹妹?那就是一家人,自家人,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 一家人。 厉薇听到这三个字,眼睫跟着颤了一下,不过只是瞬间的失神。 厉薇上来之前,服务员在包间加了两个凳子。 陆经政率先坐到自己的座位,厉薇扫了一眼,也就只有陆经政旁边还有座位,她主动坐到陆经政旁边。 胖子直接给厉薇倒了酒:“来来来,陆总妹妹,我们喝一杯。” 陆经政抬起长臂,帮厉薇换了面前的杯子:“她不喝酒。” 陆经政也不喝酒,大家都知道他的习惯,那杯子里,是一杯白开水。 胖子的手直接顿住了,跟着打哈哈,“不愧是兄妹俩,这习惯都一样。” 而他们公司内部的聚会,聊的都是最近的业绩,将来的发展,林也性格比较活泼,还能插几句话。厉薇就不一样了,她打定了主意当哑巴的。 胖子问:“妹子,你大学是哪里的?” 厉薇:“京大。” 胖子:“和陆总是校友?” 厉薇:“对,他是我学长。”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学霸基因,兄妹俩都上京大。”胖子长叹了声,虽然在场的各位学历不低,但人都想往上爬,单纯一个985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仍然还是向往更顶尖的学府。 邢漾听到他这声“学霸基因”就跟着嗤了一声:“他们俩不是亲兄妹,胖子,你别扯了。” “……” 而关于她和陆经政之间多余的关系,没有人想要进一步解释,于是胖子打哈哈,三两句把这个话题跳过。 忽然有人提议:“对了,下次团建,我们一起去临市玩怎么样?” 梁远听到就说:“这个可以问厉薇,她对临市熟啊,在那儿读了五年书。” 林也藏在桌下的脚一脚踩到了梁远鞋面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厉薇没搭话:“我不熟。” 陆经政朝着她看了眼,还真和以前一模一样,随心所欲地打断对方的话题,只要她不想搭话,绝对不会绞尽脑汁,一点都不给人面子。 但事实确实如此,她没时间观赏临市的风景,从来都是步履匆匆地解决掉自己手上的实验,有睡觉时间,她已经很知足了。 “……” 酒局散了之后,林也下午还要回团里训练,梁远说他还有事,所以拜托厉薇送林也回去。 邢漾看着那道离去的身影,笑了声,话音刺耳:“经政,你听听,人刚才怎么介绍自己的?人说是你妹妹!” 陆经政桃花眼微敛,像是回忆起什么,扯了下嘴角,邢漾盯着他:“嗐——追人呢,一靠哄,二靠试探。” 一边又啧了声:“要想吃回头草,就先找个人试试她,吃不吃醋不就知道了?” 陆经政嘴角抽了一下:“谁跟你说,我要吃回头草了?” “走了——” 陆经政直接甩开邢漾,扭头就走,邢漾转头盯着黎诚,一脸轻佻:“死不承认。” – 离开川香宴以后,厉薇去停车场开车,送林也回艺术团,刚巧又遇上了来停车场开车的陆经政,隔过一排车辆的距离,她和陆经政的视线交汇,只是很快,厉薇便收了回来。 厉薇从餐厅门口接到林也,林也一上车便开启了八卦模式:“薇薇,我采访一下你,今天见到前男友是什么心情,久别重逢啊——” 厉薇看到陆经政的车扬长而去,随后给了林也答案:“没什么感觉。” 而林也并不知道,其实在今天之前,厉薇已经和陆经政见过两面了。 林也:“……” 林也坐在副驾驶,她一边弯了弯嘴角就说:“薇薇,你读研的时候就没有再谈恋爱吗?反正你空窗,他也空窗,要不试试,破镜重圆?” “他当年对你很好的,要不是因为他奶奶,你们也不会分手。” “现在好了呀,没有人阻碍你们了——” 厉薇喊她:“小也——” 不是这样的。 只是后半句话,厉薇没有说出口。 林也疑惑地朝着厉薇看过去:“怎么了?” 厉薇:“没事。” 厉薇送林也到艺术团之后,一个人开车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她想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事情,那些往事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忘了,可当想起来的时候,才真的发觉,一切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她十五岁那年到京市以后,符懿安排她上学,和陆经政一所学校。 最初那一年,她总是跟在陆经政身后去上学,还记得京市入秋时,从陆家到学校的那条马路上,铺了一地的银杏叶,放眼望去,就像是一层金黄色的地毯。 那时候,她高一,而陆经政高三。 少年随手插在校服兜里,一步三回头,像是在看家里忽然来的跟屁虫有没有跟上来。 遇到他高中同学,同学问他:“陆经政,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妹妹了?” 厉薇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经政,心里倒是紧张的很,她也想知道,陆经政会怎么回答。 而陆经政那时带着少年期的蔫坏笑:“家门口捡的。” 那人就笑:“你就吹!” 陆经政朝着左后方的厉薇看了一眼就说,收起玩笑,正儿八经说:“我表妹。” “你表妹长得可真好看。”他坏笑着看厉薇:“表妹,有男朋友了吗?你看哥哥行不行?” “谁是你表妹?”陆经政挡在厉薇身前,“你给我离她远点。” 他啧了一声,揶揄了声就笑:“还挺护短!” 说着,他朝着陆经政身后的厉薇看过去,就笑:“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厉薇面无表情地点头,没什么情绪应付他的玩笑:“嗯。” 那人顿时顿住了,低声和陆经政说了一句话,厉薇没听清,但有两个字轻飘飘地落进她耳朵里,她听见对方说:“好冷——” 而这两个字,当然不是在形容天气。 那天,厉薇放学以后,符懿亲自来接她放学。厉薇一出校门就看到了一辆SUV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透过降下的车窗,她看到符懿坐在车座后排,正低头玩着手机。 等到厉薇靠近,符懿抬起头来,说:“薇薇,阿政晚自习要做的卷子忘带了——” 符懿顿声就说:“姑姑就不进去了,你帮你哥送一下吧。” 厉薇从符懿手中接过试题卷,轻声:“嗯。” 符懿叮嘱她:“过马路的时候,注意安全。” 厉薇:“知道了,姑姑。” 厉薇重新折返回学校,穿过林荫路,走到高三那栋教学楼,走上一级又一级台阶,直到最后,她停在陆经政班级门口,还没有上课,班级里飘荡着各种嘈杂的声音。 厉薇犹豫着,在高三一班门口徘徊,最后,她看到有人从楼道经过,马上就要进到一班的教室,她出声喊:“学长!能帮我叫一下陆经政吗?” 邢漾听到这声学长,挑了挑眉,他的视线停在厉薇身上,最后看到她手上的试题卷,花样还挺多的,知道要装爱学习的好学生来问题:“学妹,你长挺正的,但陆经政嘛,他不喜欢你这款的,走吧——” 说完,邢漾就要往教室里走,厉薇听到邢漾这话,就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邢漾皱眉:“不死心啊?那我给你吼一嗓子,别怪学长没提醒你,你真的没戏。” 他和陆经政这么多年的交情,从小到大都一个班,当然了解陆经政的性格,但凡有妹子找上门来的,陆经政一律不见。 就跟那忙的上朝没时间会见美人的皇帝似的。 邢漾秉承着答应了当然要办到的原则,他朝着班里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陆经政喊了声:“经政!有人找。” 邢漾喊完,一点多余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把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就往进走,他已经料定了厉薇的结局。 谁知道,陆经政抬头朝着教室门口看了眼,竟然起身出去了。 而就当陆经政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那一刻,班里的氛围从安静变成炸锅,玩笑声,惊讶声哄闹成一片。 尤其是邢漾,跟被打了脸一样,他目瞪口呆地回过头,看向陆经政走向厉薇,他喉结轻滚,啧了一声,怎么还真喜欢这款? 厉薇在陆经政教室门口等他,直到陆经政走出来,她伸手把手里的试题卷递给陆经政,“姑姑说,你忘带晚上要做的卷子了,让我给你送上来。” “嗯,谢谢——” 陆经政没别的意思,接过卷子,就要转身离开,他看到厉薇还想再说什么,嘴角轻扬:“还有事?” “你同学好像误会了。” “没关系,无所谓。” 没关系、无所谓? 厉薇不太理解陆经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无所谓别人误会吗?但她没多管。 “哦。” 厉薇功成身退,之后的事情没有再理会,谁知道从此之后,她和陆经政有“血缘关系”就在学校传开了。 很多她不认识的人请她帮忙给陆经政情书,厉薇对这种事情一向冷漠处理,却有人说:“可是,你是唯一一个去找陆经政,让他例外的人。” 后来同学聚会的时候,大家提起来:“那时候,你超拽啊。” 但那时候,厉薇只是烦,但她也没预料,她后来会变卦,烦躁演变成了她的占有欲。 第6章 纵容她的本真 汽车连着手机蓝牙,正在播放舒缓气氛的歌曲,在悠扬的歌声中,厉薇慢慢抽回自己陷在回忆的思绪。 街边的树木从两边倒退,在倒车镜中,缩为渺小的一团,直到汽车转向灯点亮,转了一个弯,那些渺小又婆娑的树影全都消失不见了。 直到她蓝牙耳机内的音乐声被打断,厉薇接通符懿打来的电话:“薇薇,什么时候回来?姑姑让张妈做你爱吃的菜。” 厉薇听到耳机里响起轻柔的声音,心里某处坚硬的防线有些松动,但她没有松口,只是说:“姑姑,最近有些忙。我有时间回去看您。” 符懿说:“没事,你忙你的,不要耽误你的工作。” 再然后,厉薇听到符懿的关心:“薇薇,最近过的怎么样啊?还好吗?” 厉薇:“挺好的,谢谢姑姑。” 符懿:“那你一个人在外面,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厉薇:“嗯。” 直到电话那边再没有了声音,厉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只是觉得某处压抑的很,没有决断。 自从她那年离开陆家,搬出去一个人住之后,因为张阮玉的原因,她一直没有回去过。 而等到张阮玉离世之后,她心里又有所顾忌,只是一个人一直站在风口处,没往前走。 在此之后,厉薇照常上班,还和以前一样,生活没有任何的变化。林也演出结束以后,她从艺术团回来,在家里睡了一个昏天黑地,而厉薇临时收到一个通知,要去参加一个学术论坛。 此次论坛是临大医学系叶教授开设的一个学术论坛,邀请各位专家前去。而这名额原本是李主任的,可是李主任却把名额转给了厉薇。 美名其曰,把学习的机会留给年轻人。 “薇薇,你要去几天啊?” “最快后天就能回来。” “那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厉薇本来打算打车回去,可林也坚持送她去,厉薇也就由着她了。到机场之后,她叮嘱林也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直到那辆白色的车影,厉薇才转身走进机场。 取过登机牌以后,厉薇过了安检便朝着登机口走去。 骆钦洲:【小师妹,我回国了。有时间一起去看看许老师?】 厉薇:【师姐之前和我提过,约一个时间吧?】 骆钦洲:【国庆前后怎么样?】 厉薇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排班,回复了骆钦洲,【好。】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临市的CA9554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从15号登机口上飞机。” 京市流亭机场,机场广播声不停催促,厉薇穿着一袭白色西装,关闭她和骆钦州的聊天框之后,将手机调到飞行模式,溜进口袋。 厉薇抬眼时,便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男人,他身材颀长,同样是一身西装,只是这一天,他换了一套蓝色系,和之前的黑色深沉款,有些不同。 厉薇没有想到她会在机场遇到陆经政,她的脚步不受自控地慢下来。 陆经政身后跟了一个男人,她倒是没有见过,他没有避开厉薇,而是率先开口向她介绍:“这个是我助理,朱竟。” “你好,厉薇。”厉薇颔首点头。 “厉小姐,你好。” 朱竟眨了眨眼睛,他家老大忽然停住前往VIP通道的脚步,在登机口附近徘徊,直觉告诉他不寻常。 “厉小姐,和老大以前是大学同学?” 厉薇摇头:“校友,我比陆总小两岁。” 朱竟诧异:“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如果林也在这里,一定会说,这个助理的话怎么这么多,厉薇想。 她说:“其实,我是你们陆总的——” 表妹。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总喜欢用这样的说法去介绍自己和陆经政的关系,明明她曾经暗最讨厌这层关系,而现在,这层关系倒成了她的保护伞。 可是陆经政根本没有给她这个开口的机会,他掀了掀眼皮,朝着厉薇淡淡扫了眼:“前女友。” 朱竟:“……” 朱竟的眼神明目张胆地在陆经政和厉薇身上扫,他在经纬工作七年了,从经纬创立之初,他就一直跟着陆经政,还从来没有见过陆经政谈恋爱。 所以,眼前这位厉小姐,就是邢漾说的,陆经政七年前仅有的两周的恋爱中的另一位当事人。 怪不得,怪不得! 厉薇眸光闪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经政这句“前女友。” 朱竟也有些尴尬,其实他很想提醒陆经政,他刚刚问的问题明明是怎么认识的,结局陆经政倒直接把问题快进到有可能被朱竟层层盘问出来的答案,前女友。 直到厉薇登上飞机,她坐在机尾靠窗的位置,随着飞机高度的升高,京市的建筑物瞬间缩小成点,又远又模糊。厉薇回忆起登机之前,陆经政那淡漠地没有任何神情的模样。 飞机持续攀高,穿过云层,厉薇倚靠在座位后背,缓缓地闭上眼睛,不受任何气流颠簸的影响,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梦境中,她回到了陆经政高三毕业那年。 陆经政的朋友很多,厉薇经常在学校看到他和一帮男生走在一起,而他的朋友之一的邢漾,因为邢漾的个性太过于自来熟,又爱开人玩笑,还他住在陆家隔壁,并且在教室门口见过厉薇。 所以,这一来二去,厉薇和他有点交情。 比如在一个学校的时候,邢漾看到她,总是吹着口哨在一边逗趣,“陆经政,你妹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骂人。 那是陆经政高考完那天,厉薇像往常一样在房间写作业,房门被人扣响。六月的光线不比八月的光线刺眼,照在人身上,还是暖和的。 她坐在书桌前,缓缓抬起头,看到曾经会偶尔帮符懿给她送来一杯牛奶的少年倚着门框,这一年下来,她们的交情其实很浅,交流也并不算多,但他邀请她:“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厉薇轻蹙起眉,低声说:“不用了。” 拒绝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当时,陆经政穿了一身海蓝色的运动衫,看起来活力四射。 记得最开始见到陆经政时,他开她玩笑,那时候,厉薇以为,陆经政和邢漾是一类型的人。 后来相处之后才发现,他的个性更收敛,却不死气沉沉。 他身上总是藏有一股力量,温润如玉,卑以自牧。 陆经政听到她的拒绝以后,始终没有离开,他耐心地向她建议,“带你认识一下新朋友,他们都挺有意思的。” 他的声音温和好听,微笑唇扬起来,笑容像旭日明媚的阳光,他说:“我不骗你。” 厉薇盯着陆经政的眼睛,一双桃花眼深邃而又温度,那是格外炙热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所有对陌生世界的防备瓦解掉。 又好像他能一眼看穿她对陌生群体的抗拒,她的沉默。而这样温柔地把他自己当作一把钥匙,打开她的世界。 厉薇后来也想过,如果当时的她拒绝了会如何呢? 可是陆经政告诉她,结局是一样的,大概是路不一样。 陆经政带厉薇到了朋友家开的酒吧,她被他带着闯入了热闹的世界。 那时候的邢漾和现在一样是个混球,甚至更加过分。 厉薇站在陆经政身边,邢漾看她不说话,直接赐了她一个外号,叫“小哑巴”。 厉薇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陆经政和朋友在摇骰子,倏然,他回过头看向坐在角落里安静的厉薇,“不玩了。” 邢漾看到陆经政起身离开,啧了一声:“怎么好好的不玩了?” 陆经政说:“有点事。” 厉薇看到陆经政朝着她走过来,抬头看过去,“结束了吗?” 陆经政摇头,只问她:“厉薇,不喜欢这儿?” 厉薇很想出于人情摇头,按道理,应该这样做的。 可是,她面对陆经政,却诚实地点了点头,低着声音,温吞道:“有点儿。” 陆经政听到她这实诚的答案,忽然笑了,“那我们走?” - 陆经政带着厉薇离开酒吧,离开酒吧以后,她顺畅了一口气,好像也是在那一天,在她的认知世界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和陆经政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那时候,厉薇想,如果陆经政真的有一个亲妹妹,那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陆经政带厉薇回去的路上,他问她要不要糖葫芦,要不要冰激凌,要不要草莓蛋糕? 厉薇通通摇头,说不爱吃这些。 “没想到你还挺难伺候的。”陆经政啧了声,继续问她:“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厉薇抬眸看向陆经政,想了想,就说:“麻辣小龙虾。” 厉薇贪辣,只是陆家因为要迁就老太太的饮食习惯,张妈做的饭菜一般都格外的清淡。 她吃不习惯,当然她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过。 陆经政跟着老太太养成了不能吃辣的习惯,那天,他盯着厉薇,却一口都没有吃。 一向没什么喜乐的厉薇忽然心生一念,她想看看陆经政吃他不喜欢又吃不了的麻辣龙虾是什么样子。 “我吃不下了,要不,哥——你帮我分担一下?” 陆经政看着一大盘麻辣龙虾,皱了皱眉:“吃不下就扔了。” 厉薇犹豫说:“这不是浪费食物吗?” 也不知道陆经政是不是秉承做哥哥要为妹妹树立榜样的原则,真吃了几口。但他的胃不耐辣,吃了几口便辣的像是要喷火,少年的鼻尖瞬间便有汗珠浸出。 厉薇看到他这样,没有再逗他,连忙递了一瓶水过去,生平第一次做坏事,明明知道他吃不了辣,还是虚伪地劝。 但或许,对于陆经政来说,也对于多数人来说,这不算是什么坏事。 只是的确是私心,而她的心跟着对方的纵容,牵动了。 回去的路上,陆经政想到厉薇在酒吧包间的局促,问她:“薇薇,你不喜欢交朋友?” 厉薇心情愉快起来,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踩着脚下铺成的方格路,每一步都想要准确的踩进格子里。 听到陆经政的问题,厉薇摇头说:“也不是不喜欢交朋友,只是很不喜欢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 陆经政看着一旁身高才打到自己胸膛的女生,她固执地踩着脚下的每一个格子,他注意到,如果她不小心踩错一个格子,就会蹙眉。他说:“交朋友本来就是一个由难到易的过程,一开始的时候,出现彷徨,局促甚至是无助的情况都正常。” 厉薇脚步顿了下,她也不管脚下踩得格子对不对了,彻底地被陆经政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但不是每一个陌生人都能发展成朋友,也可能只是一个见过面的陌生人而已。即便是成为了朋友,到了最后,彼此之间的亲密感也可能会失去,最后仅仅成为是曾经彼此要好的朋友。可如果是这样,那我——” 厉薇抬头看向陆经政,只见他在等她的答案,厉薇咬了下唇,继续道:“并不打算浪费时间。” 自私又冷漠的语气让陆经政眉头轻蹙,厉薇明知道这样的话也许会让陆经政感到不适,但她还是本能地做了最诚实的回答,陆经政让她有说真话的勇气。 厉薇盯着陆经政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低下头,有些沮丧。头顶传来一道轻柔的力道,厉薇慢慢抬起头看向陆经政。 她看到少年半弯着腰,低睫盯她,细碎的碎发铺在额头,眼底隐藏着碎光,“厉薇,你不要因为害怕失去而恐惧亲密关系,缘分得失的结果,并不是决定开始与否的理由。” 几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久到厉薇以为自己的心里挂了一个时钟,每一秒都在清晰地转动,她点了点头,轻声应:“嗯。” 陆经政收回自己的目光:“回家了。” 走在路上时,厉薇犹豫喊,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处在热闹和阳光下的人,对她这种人是什么看法:“哥——” 陆经政回头看她:“怎么了?” 厉薇认真地盯着他,“一个人安静和内向会被人嘲笑吗?” 她在计较,邢漾喊她是小哑巴。 那他和他一样吗? 又会不会后悔,带她出来玩? 或者说,他有没有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异类。 陆经政往看着前方的路:“我觉得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生活和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你有你快乐的方式,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看,而是你舒服和你开心。但在需要你为自己发声的时候,你一定要有表达自己的勇气和能力。” 她忽然抓住了光。 第7章 找她 而梦醒时分,她要回到踽踽独行的现实。 厉薇走下飞机,坐上机场巴士,往外走。 直到走出机场,她看到朱竟站在一辆车旁,正朝着四周张望,像是在等人。 厉薇拉过行李箱,她对临市并不陌生,毕竟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五年。正当她朝着附近的地铁站走去时,朱竟出声喊她:“厉小姐!” 厉薇驻足,回头朝着朱竟看过去,他说:“厉小姐是不是要去市区?老大说了,可以捎厉小姐一程。” 老大、说了? 厉薇迟疑时,朱竟却已经帮她拉过行李,还一脸热情的模样,像是把她看穿:“厉小姐担心什么我知道,不就是前男女友在一起尴尬的那些事儿?但你别怕,老大对你没有多余的想法,而且,这搭车不也方便不是吗?省的您打车了,这机场到市区可不近。” 厉薇抿着嘴角,望向停在一旁的汽车,只是车窗玻璃贴了防窥膜,从车窗外看不到车里的人。收回视线,接受了好意:“谢谢。” 只是朱竟再自来熟,但陆经政才是他的顶头上司,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是陆经政在提醒她,别自作多情。 “砰!” 朱竟将行李箱放在汽车后备箱,盖好了后备箱车盖,绕到副驾驶座。与此同时,厉薇拉开车门,抬脚坐进去。 身侧的男人十指交错,闲散地垂在膝盖上,整个人放松地倚在车座后背。深邃的眼皮可见有几分疲惫,却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 朱竟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坐在后排的二人,从一开始陆经政吩咐他在机场外等厉薇,他就觉得诧异,还自作主张地帮陆经政圆了一句话,比如——老大对你没有多余的想法。 陆经政侧目,视线落在厉薇身上,淡淡询问:“在临市有工作?” 厉薇看着车窗外,因为是阴雨天,再加上空气质量不好,窗外的景色有些萧条。听到陆经政问她,她回过头,“嗯。” 厉薇卷翘的睫毛飞快地扑闪着,在对上陆经政视线的那一瞬间,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肾上腺素分泌达到一个顶峰,她慌乱地移开自己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补上一句:“有一个学术论坛要参加。” “酒店订好了吗?” “订好了。” “订了哪?” 厉薇直视着前方,刻意不去与陆经政对视,听到陆经政这个问题之后,又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看过去:“什么?” 陆经政沉默了瞬,眸光沉沉,片刻后,他扬起单侧的嘴角:“你说是什么?” 厉薇越不清楚,他嘴角的笑就越肆意,甚至包含了一丝玩味,似是良心发现了,盯着厉薇轻笑:“你不说你订的酒店在哪,司机怎么知道该送你去哪?” “噢——”厉薇的眼神慌乱地移开,“如家酒店。” 她的视线迅速放到窗外,以缓解她已经不受控制而去乱想的心神。 与此同时,朱竟听到陆经政和厉薇的交谈,忍不住笑,他敢保证,陆经政是故意的。 他一边翻着手机,一边回过头说:“厉小姐,我们这次到临市是为了和一家医药企业签订独家销售渠道。” 陆经政抬眼看向朱竟,朱竟看到自家老板的眼神提醒,回过头去,不说话了。 将厉薇送到酒店之后,司机下车帮厉薇从后备箱拿下行李箱。厉薇最后说了声“谢谢”,便看到陆经政坐着的那辆汽车扬长而去。 厉薇低头拉过行李箱杆,正往酒店走,她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薇薇!” 厉薇顺着声音回头,是她在临大读研究生时的舍友,邬倩倩。 邬倩倩看到厉薇有些意外,“薇薇,你也来参加叶教授的学术论坛?” “嗯。” “对了,薇薇,你回京市以后做什么工作了?” “在医院做麻醉医师。” “那很累吧?谁不知道,现在各大医院的麻醉科都缺人啊,要我说,你当初倒不如留校呢,当大学老师多轻松啊。” 厉薇摇头笑,邬倩倩也没继续追着问,“诶——刚才送你的那辆车,来头不小,谈男朋友了?” 来头不小? 厉薇没注意,她只记得是一辆奥迪车,却被邬倩倩提醒:“车牌号可是五个八。” “没有,就是之前认识,在机场碰到了,搭了一个顺风车。” 邬倩倩听厉薇这么说,也没再八卦,两个人各自拿到自己房间的房卡,约定好第二天一起去参加学术论坛。 九月中旬的天气有些反复无常,前一天还阴云密布,第二天是大晴天是常有的事。参加学术论坛的当天,厉薇起了一个大早,画了一个淡妆,穿着前一天到京市时穿的那件女士西装,背好自己的背包,便朝着酒店大堂去。 邬倩倩比厉薇早下来一些,她看到厉薇以后,问她:“要不要吃点儿早点,从这儿到论坛会议室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你要吃点吗?” “其实,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虽然,明知道这样的生活方式不健康。” 二人会心一笑。 直到抵达学术论坛的大楼,厉薇看到隔壁商场大屏上放着符懿的广告照片,即便是年近六十,她的保养做的很好,面相雍容华贵,压根看不出她的年龄。 她想到符懿给她打的电话,还有那天晚上,陆经政问她,回家吗? 厉薇收回视线,邬倩倩看到指示牌,啧了声:“这座写字楼是不是被企业家包了啊,一众招商会里就咱一个学术论坛,你说,咱们是不是也算一股清流了?” 厉薇看到了隔壁的招商会,在车上的时候,朱竟多嘴提过一句,她想,也许,没有那么巧呢。 而现实与她想象的正相反,她正盯着指示牌,便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厉小姐参加的学术论坛也在这栋楼啊?” 厉薇和邬倩倩同时转身,邬倩倩看向朱竟,而后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他身后的男人看过去,脸上的笑容霎时绽开,她轻轻歪了一下头,摸着耳根,靠近厉薇问:“你认识?” 厉薇轻声说:“嗯。” 而后,她抬头看向朱竟:“朱先生,又见面了。” 她的视线随即转移到陆经政脸上,却只是抿着嘴角颔首微笑,像是不熟,只是礼貌打照面。 邬倩倩看了一眼时间,提醒厉薇该入场了,只是令她眼前一亮的男人,好像把周围气氛压低。 四人前前后后走进电梯,陆经政率先进入,邬倩倩跟进去,厉薇慢了一刻,旁边的朱竟说:“厉小姐,女士优先——” 逼仄的空间里,厉薇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手指头缠绕着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头顶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什么时候回京市?” 厉薇绕着手指的动作一顿,她抬眼看向一旁的陆经政,意识到他真的是在问她,于是回答他说:“今天晚上就回去了。” 气氛再次陷入了沉寂。 邬倩倩经过一阵的犹豫,出声问:“先生,方便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陆经政听到这句话,轻蹙起眉头,却没有将视线落在邬倩倩身上,而是静静地看着厉薇,“找她。” 朱竟在一旁看着三人间诡谲的气氛,撑大了眼睛,老大让前女友办这事,黑心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同样好奇厉薇的回答。 厉薇在两道视线的注视下,顿声说:“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陆经政嘴角一松,倒是自嘲地笑了一声,他侧眸看向厉薇,厉薇却刻意回避,盯着前方。 “叮——” 随着电梯提示音的响起,陆经政大步走出电梯,连个回应都没有。 朱竟看到陆经政的脸色阴沉,连忙抬脚跟出去。 陆经政离开以后,邬倩倩问厉薇:“薇薇,他和你什么关系啊?他怎么断定你有他的联系方式?还是说他给过你联系方式,你没存?” 厉薇遥想起曾经每个深夜的记忆,眼前的景象有些虚幻。 邬倩倩看着厉薇出神,喊她:“薇薇?” 厉薇顺着邬倩倩的话说:“忘记存了。” 邬倩倩顿时丧气了:“他那么帅,薇薇你竟然不存他的联系方式!” 厉薇:“……” 邬倩倩唉声叹气,最终什么也没再说了。 厉薇和邬倩倩进场之后,找到对应的座位,这一场学术论坛下来,厉薇拿了手机录音,找了徐教授讲演的PPT,打算回去再扒一遍,因为她胡思乱想,思绪飘飞,笔记本上记录的文字少的可怜。 直到论坛结束以后,厉薇和邬倩倩回到酒店拿行李。 邬倩倩:“你今晚就飞京市了?不在临市再多待几天啊?要不我再陪你玩几天?你看怎么样?” 厉薇摇头:“京市那边还有工作,不能再久待了。” 邬倩倩:“好吧。下次再见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厉薇这人,既安静又让人觉得疏离。 邬倩倩仔细想,要说她和厉薇的关系好到可以拜托她去找陆经政,特意给她发一份联系方式,还不到那份上,她开不了口。 想到刚才偶遇的优质男,他那眼神,分明不在自己身上,甚至给她一种努力了也不会得到的感觉。于是,邬倩倩没有再提这件事。 只说:“一路平安。” 第8章 以她为例 厉薇落地时,将近凌晨十二点。她打车回她和林也合租的房子,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想,找时间回去看看符懿。 而等到她到家门口,按过密码锁开门之后,她以为林也已经睡了。却见客厅,厨房,卧室,卫生间的灯全都亮着。厉薇把行李箱提进去,在玄关处换鞋。 “小也?你还没睡呢?” 厉薇喊了一声,却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厉薇皱了皱眉,继续朝客厅里走去,依然没有看到林也的身影。 不在家吗? 直到她去检查窗户有没有关,在阳台的角落,发现了林也,所有的地方都开了灯,而唯独阳台没有。厉薇的心跟着咯噔了一下,她连忙把缩在角落的林也拽起来,“小也——” 林也起初是抱着膝盖沉默的,但当她听到厉薇的声音,一下子便绷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厉薇怔了一下,把她带到有光的地方,“出什么事了?” “薇薇。”林也哭着扑在厉薇怀里,她说:“梁远出轨了。” 厉薇忍着冲上心头的恼火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也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脸颊,“你记得你接我去吃饭,我们去蹭经纬的聚会吗?” 厉薇绷着脸:“记得。” “就坐他旁边那女的——”林也绷着一张脸苦笑:“今天来找我了。” “她还有脸来找你?” 林也知道厉薇是想岔了,摇了摇头,“她找我不是让我成全他们,是想来告诉我真相,她不是知三当三,是被小三。一开始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梁远有女朋友。” “梁远还骗她,说他们是办公室恋情,不让她把他们恋情的事情说出去。” 林也越说越生气,她说着说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就落泪了,可她又觉得可笑:“将近十年的青春,真特么操蛋,竟然就这样喂狗了?” “我帮他说服我妈,我甚至什么都不求,只图他对我好,到头来,我处处都替他想,他倒好!他怎么对我的?两头当骗子!” “这特么不是把我林也当蠢蛋是当什么?” 厉薇抱紧林也,就像当年她安慰她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小也——” 厉薇感受到林也将力全靠在她身上,气得浑身颤抖,“薇薇,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他凭什么这么对我,我跟了他九年,整整九年!” 厉薇抱着林也,却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悲哀的女人,可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 “小也,不嫁了,我们换一个更好的。” 她哑着嗓子说:“再不甘心,人也不能要了。” “我一直觉得热烈地爱一个人没有错,但他怎么让我觉得这么恶心!他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真诚付出的人,反而错了!” 林也红着眼睛看向厉薇,她一直没想明白:“薇薇,天底下为什么有这么恶心的男人,他放着和自己相处了九年的女朋友不行,还非要去骗别人!” “他要是不想好了,为什么不能跟我好好说清楚——我林也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吗?他好好说分手,体面一点不行吗?非要骗我!” “为什么?” “我就不懂这特么到底是为什么!” 厉薇盯着林也,她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衣服领口,觉得有些勒脖子,还有些喘不上来气,可她强行稳下心神,“小也,有些人做事情之前,他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完全不考虑别人,他也完全不懂杀了别人的心的同时也是在杀人。” 林也哭着岔气,听到厉薇的话只说:“可是,我本来以为我遇见了一个,一辈子都会好好爱我的人。” 厉薇抱着林也,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这种撕心裂肺的失望,她曾在童年时见过。 直到林也哭着睡着了。 厉薇起身走到阳台,她回过头,看向林也,情绪因为林也发生的一切起起伏伏,她屏住呼吸,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在那场车祸之前。 厉父出轨时,厉母抱着年纪还小,懵懂时的她问:“为什么你爸爸要对不起我?他明明说过会对我一辈子好的,我都信了。我是因为信他,才为他生了你,可他为什么食言了?” 而张牙舞爪的黑夜不能感知人类的情绪,它只会将人淹没。 厉薇用理智压过这些纷杂的情绪,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深入回忆,强迫自己忘记。最后把门窗都关好,找到一条毯子盖在林也身上,陷入了梦乡,却是一夜梦魇。 第9章 不需要,谢谢 厉薇第二天上班时,有一台手术是和心外的蒋泽一起搭档,厉薇做好自己的工作之后,便一直站在一边观摩蒋泽的手术过程。 不得不说,蒋泽是年轻一代外科医生中,非常有潜力的一个。直到手术结束,下了手术台,蒋泽忽然问她:“厉医生,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人了?” 厉薇摘掉挂在脸上的口罩,扔到一边的垃圾桶内,听到蒋泽的问题,眼镜片底下的那双眼睛愣神,想到李主任的牵线,轻轻点了下头。 蒋泽看到她承认,只有很淡的诧异,不过,很快便释然,“那我就祝厉医生早日得偿所愿了——” 说着,似乎还有些遗憾:“被厉医生喜欢的人,真的很幸运。” 厉薇低了下头,轻轻抿了抿嘴角,有些出神。 但厉薇还是强笑了声,“谢谢。” 从手术室出来,厉薇和蒋泽同行半路之后,便各自回各自的科室。 向秦妍看到厉薇回来,看着她眼底的黑青,蹙起眉盯她:“薇薇,你最近没睡好啊?还是说,去了一趟临市就累成这样了?” 厉薇说:“有点。” 向秦妍比较八卦,当时知道厉薇和陆经政是前男女友的关系的时候,就多嘴问了一句,黎诚说,厉薇十三年前就是孤儿了。 想到厉薇平时的冷清的性格,她抬眸看向厉薇,隐隐有些担心:“薇薇,注意点自己的身体,别不当回事。” 厉薇往办公室椅子上一坐,“知道了,谢谢师姐。” 一边,她又打开手机,查看日历,打算挑一个日子回去看望符懿,下周吧,周三,刚好她调班休息。 到了中午,向秦妍问厉薇要不要一起去吃食堂,厉薇点了点头,跟着一起去了,刚好又遇到了蒋泽,他们碰到了一起,就坐在一起吃饭。 蒋泽和厉薇,向秦妍提到了今天在手术台上的患者:“只有十七岁,但抢救无效,已经脑死亡了。” 向秦妍自从毕业以后进入这一行工作,经历和看过了这么多的生死,看淡了,但依然不能无动于衷:“我一直觉得吧,我自己干的是一行人道职业,毕竟会帮患者减轻痛苦,但我发现,我让他们睡过去了,却没能力让所有人都醒来。” 蒋泽说:“我也挺挫败的,以前觉得自己是华佗在世,等一台手术真正结束的时候,才知道不是所有病都能治的了,真正成功的,也不过是问心无愧地说一句,真的尽力了。” 厉薇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向秦妍和蒋泽的对话,向秦妍连转移话题:“李主任那边你也别多想,她就是热心肠,喜欢撮合人。” 蒋泽就说:“我和厉薇已经说清楚了。” 向秦妍看向厉薇,只见她点头,她就不再关心了,本来她还担心厉薇和蒋泽这种“绯闻”关系坐在一起吃饭会尴尬,没想到,他们两个事先已经说开了。 又是一段伟大的革命友谊。 – 九月下旬,将近国庆,京市四处早已都挂满了鲜红的旗帜,庆贺祖国的生日。 到了夜晚,大楼灯展闪亮,驱散了黑夜的沉寂。 林也自从那天晚上大哭了一场,其余时间都回归到那个没心没肺,喜欢跳舞,看肥皂剧,没有任何悲伤的状态。 而当林也晚上忽然提议去酒吧时,厉薇没有拒绝,也没问为什么她突发奇想,想要去酒吧了。 “薇薇,要不我们去星熘吧。” 林也选好目的地,特意坏兮兮地盯着厉薇:“最好还能和有趣的人来一场刺激的一夜情什么的。” “那也碰运气不是?活不好还丑的,谁摊上谁不倒霉?” 林也听见厉薇说这话,倒惊了:“好呀,薇薇也能跟我开这种玩笑了?” “我学医的。”厉薇言简意赅,又补充了一句:“再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林也噗嗤一声就笑了,盯着她:“真的见过不如吃过。” 星熘酒吧地处东城区,离她们住的地方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林也和厉薇坐在吧台喝酒,鲜少化妆的厉薇今天被林也揪着画了一个浓妆,美名其曰说:“谁来酒吧清汤寡水的来啊。” 被林也这么一收拾,厉薇坐那儿,倒更加清冷了,林也盯着她就笑:“这是谁家的冷美人呐?” 厉薇笑了声,说:“你家的。” 林也跟着笑,切了声:“还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个男人呢?” 再然后,她闷头喝了几杯酒,厉薇看到林也猛喝酒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劝她:“少喝点。” 林也:“你放心,姐姐千杯不醉。” 知道她是违心,厉薇没有再劝,也许人放肆了,心里也能好受一点。林也喝的有些上头,热了,就把大衣脱了,放在一边,起身钻进了舞池。 厉薇看着那道灵活又自由的身影,最终收回她的视线,静静地坐在吧台上喝酒。 – 热浪的声音扑耳,陆经政和邢漾一起走近星熘,陆经政问邢漾:“找明星代言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我知道你在这圈里有点人脉,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别看私交,而这个圈子里有人品问题或翻车嫌疑的,不管现在的人气多高,都给我下了!” 邢漾笑:“你和钱过不去干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准,有人一辈子都不翻车。” 陆经政眯了眯眼,有些不太习惯星熘酒吧内闪耀的强光:“你信?” 邢漾摇头:“不信。” 说着,他随意朝着吧台看了眼,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经政,你看那人谁?是不是厉薇!” 这酒吧是他们京圈朝阳区的朋友开的,凑巧邢漾组了个局,叫人过来玩,陆经政难得来一次。 陆经政听到邢漾提起厉薇,他的目光落在吧台边上坐着的女人身上,她穿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装,一向素面朝天的她罕见地画了一个浓妆,黑长直特意被做了加工,烫成大波浪卷,自然而然地披散在肩头。 她晃了晃酒杯,只是小酌,目光却空洞地不知望向何处,任谁也看不清,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邢漾啧了一声:“外表清冷美人,内心夜店小野猫啊?” 陆经政丢了两个字,似是没什么兴趣:“走了。” “嗐,真的不管了?好歹前女友,上去打个招呼呗?” 邢漾那张乌鸦嘴,这时候说话倒灵。 厉薇一个人坐在吧台,她盯着舞池,却不进去。 她不喜欢挤在人堆里,也觉得没意思,无非是在找林也的身影。 身边倏然凑近一个男人,厉薇眯了眯眼,就听对方:“美女,一个人啊?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 “没有。” 那人没有因为厉薇一句话就后退,他说:“相识即缘分,那我请美女喝一杯怎么样?” “不需要,谢谢。” 厉薇的脸冷的像一块冰,表情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她转过头,视线继续放在舞池。 “那一起跳个舞?”男人盯着她的眼神,目光格外露骨,手不安分地贴到她后腰,厉薇一个激灵,连忙起身,顺手就摸了一把吧台上自己喝剩的半杯酒,毫不犹豫地泼了上去。 她的眸光陡然锐利,又藏了锋芒:“滚。”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那男人脸上的伪装卸掉,一边放着狠话:“老子就不信,今天还办不了你?” 咬着后牙槽说:“来这种地方还特么的装?” 这话说的,就跟穿裙子的女生活该被强/奸一样的恶心的道理,让人作呕。 厉薇多余争辩的话一句都没说,只是拿起放在吧台上的手机,敲了110。 电话还没打出去,手机就被人抢了过去:“报你妈的警!操!” 眼前那男人就要施暴,伸手试图去拽厉薇的胳膊,一边威胁她,“知道老子是谁吗?敢报警?” 第10章 来这种地方还特么装 厉薇蹙眉往后躲,倏然,高大的背影挡在她身前,阻隔了即将伸向她的魔爪。厉薇抬头,看向他人的身影,对方从身前将胳膊伸到身后,轻轻一拽,便将她拽到了身边。 厉薇心神不宁地望着对方,回过头时,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男人脸跟着一变,瞬间怂的像孙子:“陆总。” 他眯着眼,朝厉薇看过去:“您的人?” 陆经政毫不避讳地将手揽在厉薇后腰,把人往怀里一带,厉薇猝不及防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头顶响起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和情绪:“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陆总,我不知道这是您的人,早知道,我哪敢呢?” “敢在这酒吧闹事,我看你也没把这酒吧老板当回事。”陆经政掀起眼皮略过男人,语带嘲讽,“不是?” “没——都是误会,都是误会,陈总那边,还希望陆总——” 陆经政眯了眯眼,“误会?” 男人随即望向陆经政身旁的厉薇,道歉:“这位小姐,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对不起,实在抱歉。” 邢漾在一边看戏,心想,不是说不管吗? 他走近想解围,这人在圈里也算点人物,要不然怎么敢在厉薇面前威胁她。这当面治他,谁脸面都挂不住。谁知道陆经政这人狠,不给半分面子,直接拿手机报警,叫警察来处理。 陆经政看着邢漾一脸“你牛逼,也不怕一个圈的惹麻烦”的模样,直接甩了他一句话:“去调监控。”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陆经政为了不给朋友添麻烦,这事等警察过来,悄悄处理了,没有闹大。但他还是派人去了警局处理。 邢漾看着被警察带走,回头恶狠狠地看向他和陆经政的男人,抬手按着额角,嗤了声:“不搞死你算爷窝囊。” 直到这场闹剧结束,陆经政一直揽在厉薇身后的手倏然一松,抽了回来。 厉薇也瞬间往另外的方向移动了一些位置,她的耳边还充斥着邢漾刚落下的嚣张的话音。直到她听见陆经政问她:“一个人?” 身后依然残留他臂弯的温度,厉薇睫毛飞快扇动,“小也去跳舞了。” 邢漾插着兜,靠在一边的吧台上,朝着厉薇吹了一个口哨,逗她:“薇薇妹妹,来酒吧玩?怎么不找你漾哥啊,漾哥给你开包间,玩个痛快啊?” 邢漾多的是这种德行,厉薇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没想到他真的认真了:“走走走,带你一起玩。” “不用。” 陆经政:“邢漾。” 邢漾瞥了一眼陆经政,闭嘴了。 陆经政看向厉薇,“一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去。” 说完,便转身和邢漾进了一间包房。 厉薇下意识地朝着那边看过去,碰巧看到陆经政和邢漾进去以后,没过五分钟,进去了五个陪酒公主。她闷吞了一口气,一下子喝急了,还把自己呛到了。 林也从舞池里出来,她看了眼时间,她这一进去,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看到厉薇望着一个包间正在出神,“薇薇,看什么呢?” 厉薇摇了摇头:“没什么?” 而关于刚才发生的不愉快的闹剧,既然已经解决了,厉薇就没有再向林也提。 林也喝了一些酒,头晕晕沉沉的,她和厉薇说:“薇薇,梁远又给我打电话了。” 厉薇回过头:“他什么意思?” “他还能什么意思啊,就道歉啊,说对不起什么的。”林也抬手晃了晃酒杯,她说:“可是谁稀罕他的道歉。” “那他求你了吗?” 林也揶揄地看着厉薇,“薇薇,这么懂啊?你怎么知道他求我了?” 厉薇撇了撇嘴角,说:“听我们医院护士说的,反正男的出轨了,不就是又道歉又没底线的哄呗。” “你说他们怎么那么贱呢?”林也一急,京市方言都跟着出来了:“就觉得我们离不开他们了呗,别说三十岁,我四十岁,五十岁,照样潇潇洒洒的爱,滚他丫的。” 厉薇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杯壁,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敬青春,敬自由。” 林也和厉薇从星熘出去的时候,便看见陆经政的司机等在门口:“厉小姐,陆先生让我把您送回去。” 林也疑惑的看向厉薇,厉薇说:“刚才你去跳舞的时候,我碰到陆经政了。他说,一会儿让司机送我回去。” 却没想到,陆经政就让司机在门口等着她。 林也挑了下眉,直说:“那还等什么?上车呗。” – 第二天一早,厉薇起来的时候,林也还没有起,因为前一天晚上喝了酒,有些偏头痛。她又喝了一杯蜂蜜水,随便吃了一些提前放在冰箱的面包,便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 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刚巧听到旁边急症科的小护士在一起八卦。 “诶——你们听说了吗?前两天急诊送来一大小姐,家庭背景特硬,就一擦伤,让院长去看的。到现在,一直觉得自己有问题,搁医院住着呢。” “这京市又不缺有钱人。”晓简幽怨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多我一个。” 另外一个低头玩手机的叫苗苗的护士抬头,干笑了两声:“你们一提这个我就生气。” 晓简问她:“怎么了?” 笑笑靠在急诊台说:“苗苗呀,肯定是负责大小姐的病房,受不了了——” 苗苗把手机重重地拍在桌面,笑笑忙说:“哎呦喂,这手机不用钱买啊,你拿手机撒气是怎么的?” 苗苗就说:“还大小姐呢?我要不要叫她格格啊?我特么就受不了这有钱人的病,仗着有钱给人甩脸子,我们当护士的不是人啊?” 晓简:“谁让我们就干这一行,伺候人的命呢?” 笑笑:“行了,吐槽这个有什么用,我们的活还是要照干。” 厉薇揣着衣兜从她们身边经过,苗苗朝着她看过去喊了一声:“厉医生,上班了?” “嗯。” “今天晚上您有值班吗?” “没有。”厉薇颔首:“那我先上班了——” “好,厉医生您先去忙。” 苗苗盯着厉薇的背影,撑着下巴说:“厉医生好温柔啊,就是我很少见她笑,但她笑起来,比现在要好看一百倍!” 晓简说:“怎么就我觉得厉医生很冷吗?” 苗苗:“她只是表情比较冷酷,但每次聊天的时候,都是很轻声细语的,你没发现吗?” 晓简:“好像是。” 厉薇经过一天的手术,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正往外走,准备下班了。倏然,她瞥见一道身影,脚步停下。 她淡淡地扫了眼对方,“有什么事情,等我换完衣服再说。” “好。” 厉薇没有想到,姜意礼会一直在外面等着她,直到厉薇换好衣服出来,她看到姜意礼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手里划着手机。厉薇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身上的病号服:“怎么住院了?” 姜意礼撇了撇嘴说:“小伤。” 厉薇忽然想到什么,她盯着她问:“擦伤?” 姜意礼扯了下嘴角问她:“你怎么知道?” 厉薇:“……” 厉薇:“找我什么事?” 姜意礼:“没事就不能找你?” 厉薇:“嗯。” 姜意礼被厉薇这一个“嗯”字气到了,“你怎么还是那么讨人嫌?” 厉薇听到姜意礼这句话,倒是没有反驳,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你要是来和我斗嘴的,那不好意思,我不是邢漾,我没时间陪你玩。” 姜意礼是厉薇的高中同学,也是陆家的邻居,是打小和陆经政邢漾一起玩大的。都说邢漾是个混球,对人从来不留情面,开玩笑的时候,也我行我素。但他也是真的宠他这位邻居妹子,大概是个妹控。 厉薇抬脚便走,身后的大小姐忽然说:“厉薇,对不起!” 她回过头盯着姜意礼,不明是非:“对——不起?” 姜意礼原本就是个高傲的人,让她拉下脸面来说对不起,本来就很难,但是偏偏厉薇还是一脸的平静,让人琢磨不透,她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成一个拳头,有点泄气。 “之前,是我告诉奶奶你和经政哥哥的事情的,也是我拿别人手机给经政哥哥发的暧昧短信。” 厉薇安静地听着。 姜意礼看到厉薇这样子,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气无力的,她的脾气忽然被挠起来了,声音逐渐加大,“我就是故意的。” 厉薇只是轻笑,“所以呢?七年之后,你再来提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姜意礼问她:“你们是因为这个分手吗?” 厉薇抿着嘴角,没有回应。 “我承认,我告诉奶奶,间接逼着你离开了陆家,是我不对。可是,厉薇,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爱经政哥哥。你还不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连奶奶的葬礼,你都没有来!” 厉薇讽笑了声,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姜意礼看,能让一个从小被人捧在手掌心的跑来跟她说这件事,也挺难得。 看到厉薇盯着自己不说话,姜意礼问她:“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第11章 是薇薇吗? “没什么。”厉薇说:“就是告诉你一声,我没有查看陆经政手机的习惯,所以,你说的那条暧昧短信,我压根也不知道它的存在。不过,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个。” 姜意礼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所以,你从来都不知道?” 像是怕她误会,姜意礼连忙说:“那条暧昧短信,经政哥哥没有回复过。” 厉薇:“嗯。” “厉薇,我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我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我了解他是什么人,从小到大,他就只对你一个人上心过,也只有你才是他的例外。从高中的时候我就看的出来——我也是等我自己遇到过真正爱的人,才知道,我当时只是仰慕他而已,那不是爱。” 姜意礼顿声说:“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嫉妒心似乎总是能够驱使人心做一些怪事,姜意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厉薇,可是厉薇说:“姜意礼,事情过去了,但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过,懂吗?” “我走了。” 厉薇将手重新插回衣兜里,她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些事情,都不是导致她和陆经政分开的真正原因,但也不代表,她不会和姜意礼计较。 – 厉薇回到家时,林也不在家,她煮了一些清汤面,又加了几片青菜,随便吃了一餐晚饭。 她坐回沙发上时,林也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不回来了,让她锁门。厉薇又打电话问了一遍她房子的装修进程,最后看了一会儿专业书就睡了。 厉薇再次挤上地铁上班的时候,已经忘记了前一天遇见姜意礼的心情,大概,也觉得那是一个和她再也没有关系的人。 只是她难免会想到十六岁的夏天,她曾坐在靠窗的一排,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度过自己极为平淡的青春。 姜意礼和她的朋友在聊什么穿搭最漂亮,哪个口红色号更好看,隔壁班的那个谁和谁在一起了。而她只知道,她想考京大。 最初的时候,她还和以前学校的同学有联系。 同学说,按照聿怀中学的传统,高二下半学期的那个暑假,准高三生八月份的时候就要入校,提前一个月开启高三的课程。目的是为了更快的讲完课本知识,预留更多复习时间,更早的进入一模。 但在京市一中,这并不一样,它的时间十分宽松。而且高三班级氛围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紧张,她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种自信和从容。 因为很多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提前完成了新内容的学习,早早的进入了复习阶段。 而聿怀中学去年的高考成绩公示中,他们学校理科全校第一考了六百三十分考取了天大,而全校高过六百分的也就两个人。 聿怀中学虽然不算省内最好的中学,但在县城算是重点中学。厉薇一直以为,以她的成绩,在聿怀中学排全校前三,就算是到了京市一中,不算尖子,应该也不会太差,但是现实不是这样的。 她到了京市一中,才知道,原来重点班的同学,大多数是过了六百分的。而陆经政在高三的时候,更是拿到了七百二十分的总成绩。 毕竟学霸之上还有个词,学神。 厉薇逐渐意识到,是她家乡所在的那个小县城的教育相对落后。或者说,是她的眼界太短了。 随之带来的,是极大的落差感。 那个时候,她熬夜复习累了,会去客厅倒杯水喝,他们在客厅相遇的时候,少年会问她一句:“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厉薇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杯:“快要月考了,想再看看重点题。” 陆经政轻嗯了声,像是好奇,忽然问她:“对了,你大学想去哪?” 厉薇犹豫,担心自己虚高报目标,但她仍然诚实说:“京大。” 陆经政笑:“那哥哥在京大等你。” 就好像,他已经笃定了,她和他会一起考到京大。 厉薇刻意移开自己的视线,看向窗外,在聿怀,五六年也不见得能出一个的京北学生。 她几乎想都没有想过,她真的能做到。可陆经政却毫不怀疑,只说:“那哥哥在京大等你。” 那时候,厉薇在陆经政离开前,鼓足勇气喊他:“哥——” 陆经政从冰箱拿了一盒牛奶,顺手递了一盒给厉薇:“什么事?” 厉薇很少和人说心事,但她觉得,陆经政能帮她,于是,她在犹豫不决中仍然开口:“我觉得,我和他们差距很大,我也考不上京大。” “我只是说说——” 她潜意识里想提醒他,如果考不上,你就当我没告诉过你。 陆经政盯着她问:“你是指什么差距?智商还是努力?” 厉薇低头盯着手里的牛奶,轻声说:“都有。” 那种不自信,彷徨毫不掩饰的露在他面前。 陆经政沉吟了声说:“厉薇,这个世界上的天才少之又少,而努力的差距不在于时间,而是效率。或者,我换句话问你,你是信命还是信你自己。” 厉薇下意识反驳:“我不信命。” “可是,我信因果,我们的起点就是有差距的。” 她拼了命努力,成绩依然没有任何起色,这让她陷入无休止的自我怀疑。 陆经政嘴角勾了一丝笑:“起点并不能决定一个人能力的大小,但认知的局限会决定你进步的空间。” 那时候,厉薇半知半解地看着陆经政,只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不明白道理,只是清楚道理,却依然觉得痛苦罢了。 陆经政笑了声,“停滞并不可怕,你也别急着先要一个结果,再说,你不是遇见我了吗?” “哥哥帮你——” 那是厉薇第一次觉得,她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 – 厉薇之后的工作并不多,骆钦洲回国以后,来找她的那天,她穿着白大褂,长发用一根极为简单的发圈箍紧,一个低马尾松松垮垮地落在肩上。 “小师妹!” 厉薇听到声音,驻足,回头。 “师兄。” 上一次向秦妍和她提骆钦洲还是不久前的事,今天,就见到了本尊。 “师兄这是?也在市人民医院工作?” 向秦妍在骆钦洲身边,抿着嘴角笑:“那不是,今天是师兄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 厉薇读研的时候,骆钦洲出国转读临床,算算时间,他们也有七年时间没见了。 向秦妍和骆钦洲朝着她走近:“今晚有时间吗?去拜访一下许老师?” “嗯。”厉薇低头看了眼时间,就说:“等我一会儿。” 骆钦洲望着厉薇离开的背影,跟身边的向秦妍说:“为什么我觉得师妹的性格更冷了。” “有吗?” 向秦妍摇了摇头,倒是没觉得。可能是和厉薇经常在一起,只知道她话少,可能是习惯了。 厉薇换好衣服之后,三人一起走出医院,骆钦洲开了车,厉薇和向秦妍坐在后排。 厉薇上车之前,她看到医院门口迅速穿过人群的陆经政,他穿着一套休闲西装,在人群中是那样的耀眼和不同寻常。脚步却十分急促,像是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医院。 厉薇眉心跟着一跳,目光紧随着那道身影,那边骆钦洲喊她:“薇薇,上车了。” “好。” 汽车直接抵达许老师家,教授清贫了几十年,住在一个胡同巷子里,据说是很多年以前的老房子,前几年规划说要拆,但为了保住城市文化,把这边改了改,就不拆了。 许老师退休以后,也没有在市中心买房子,和老伴搬了过来。 “你啊,当年劝你留在京市在京大继续读研,你非要去临市,现在不一样还是回来了吗?” 许老师在一边泡着茶,向秦妍和厉薇以及骆钦洲都在一边坐着。 厉薇笑着说:“当时只是想要换个城市生活,没有想那么多。” 许老师手上端着茶盏,“呲溜”一声,略抬眸,眉毛横成八字,冲着厉薇说:“冲动。” 像是过来人一样,许老师盯着厉薇,啧了一声:“难道你以为,换一个城市生活,见不到你不想见的人,事情就能过去了?” 是没过去。 可是一旦见到了,那就更过不去了。 “老师,总问薇薇这个干什么,薇薇现在不也继承您衣钵,这不挺好的嘛!”向秦研帮厉薇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向秦妍朝着厉薇眨了眨眼,厉薇说:“一定不辜负老师的信任。” 许师母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摸了摸湿了的手,“行了,我们边吃边聊。” “钦洲找到落脚的医院了吗?” “还没有。” “到人民医院,和你的两个师妹搭档,这多好。” 骆钦洲说:“过段时间,再决定。” “都说手术台上,麻醉医生和外科医生是战友——” 许老师的话说到一半,厉薇的手机铃声便响了,几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到她身上,厉薇看了一眼,没有备注,是陌生号码,直接选择了挂断。 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放弃,接连不断的打。 厉薇说:“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厉薇从屋里走出去,那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啼哭的声音,“是薇薇吗?我是张妈,太太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你能赶回来吗?” 厉薇想到骆钦洲到医院接她的时候,她在上车之前瞥见的那道身影,声音也不禁控地发颤:“姑姑在哪个医院?” “京市人民医院。” 第12章 手术很成功 阴云上空藏着颜色,遮盖了原本天空的色彩。原本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便已经阴云密布。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厉薇一路跑,连忙赶到京市人民医院,医院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是响起她鞋底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陆经政的领带斜着挂在脖子上,不大体面。 像是同样被意外打击,他耷拉着眼皮,盯着皮鞋脚尖看,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朝着厉薇看过去。 张妈看见厉薇,红着眼喃喃了声:“薇薇——” “张妈。” 厉薇的脚步缓缓停下,她抬眼凝望着“手术中”三个大字,然后又收回自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站在张妈身后的男人,他也看她,只是今天的他太狼狈,一双桃花眼没了平时的光亮,看起来颓丧极了。 厉薇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盯着手术中亮着的灯。 她垂着头,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脑袋嗡嗡作响,脑海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 手指不禁开始发颤,一边扣着本来就剪的极为干净的指甲,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默默地在手术室外等手术结果。 她在医院工作,而几乎平均每天都会有车祸发生,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在车祸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比如她可以正常驾驶,坐车,甚至直面急诊送来的车祸患者。 但其实不是,当身边亲近的人发生同样事故时,她依然会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依然会惶惶不安。 因为,当年的她也是在车祸里死里逃生的。 厉薇的眼前忽然变得有些虚幻,她脑海中响起警笛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回到了噩梦,她艰难地从血泊里爬出来,哑着嗓音嘶吼,试图叫醒在她身边躺着的,血肉模糊的亲生父母。 可是,她怎么叫都叫不醒他们。 厉薇的脑袋嗡的一声,她眼前的人影虚晃起来,她抬手握紧自己身旁的把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露的一显无疑,脉络清晰。 “砰——” 手术室的灯灭,厉薇倏然回过头,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人出来,她望过去,像是回到了小的时候,耳边充斥着穿越时空混杂在一起的两道声音。 “手术很成功。” “孩子,节哀顺变。” 厉薇抬手按着自己忽然开始幻听耳鸣的耳朵,摇了摇头,她重重的呼吸着,她听见有人喊:“薇薇?” 随着那道声音落下的同时,另一句话拯救了她:“人没事了。” 厉薇这才把紧蹙的眉头缓缓放平,她强迫自己镇静,茫然无措地抬眸,撞进了陆经政的眸光里,她怔愣片刻,等她的意识回笼,又匆匆移开自己的视线。 等陆经政的父亲陆铭赶到时,看到厉薇在病房外等着,缓了缓自己严肃的神情,“薇薇回来了?” 厉薇敛眉低声,“姑父——” 陆铭说:“知道你在这,你姑姑肯定高兴。” 转头,他问陆经政:“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等人苏醒以后,就可以从ICU转移到普通病房。” “好。” 厉薇看向陆铭,她很久没有见过这位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人物,相较七年前,他的额角多了些白发,看起来真的老了很多。五官和陆经政有六分相似,从他的脸上,几乎可以看到陆经政未来几十年的模样。 而后,陆铭说:“今天晚上我守夜,你们两个回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公司那边有邢漾他们——” “你妈妈是我妻子,第一个该守着她的人,是她丈夫,不是她儿子。”陆铭瞥眼看向陆经政,又强调了一遍:“回去,管好你的公司。” 陆经政知道陆铭和符懿的感情好,便没有再争执,“那明天我再过来。” 陆铭叉着腰,目光直勾勾地落在ICU病房的人身上,随后抬手朝着陆经政摆了摆,让他赶紧走。 厉薇更没有理由留下来,走远了一些,她才说:“明天晚上我值夜班,后天!我后天来守夜。” 陆经政拧着眉盯她:“你回去好好休息。等人醒了,我告诉你。” 厉薇恍然,点了点头:“好。” 正当她在原地局促不安,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时候,陆经政冲她喂了声:“手机。” 厉薇:“嗯?” 陆经政哂笑了声:“你都没我联系方式,你让我怎么告诉你?” 想到上一次他们在临市相遇,邬倩倩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场景,厉薇把自己的手机朝着他递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厉薇总觉得再重逢见到的陆经政跟吃了炝药一样。她刚才都能脑补他下一句讽刺的话,“你当你脑子里装了雷达,可以意念交流,是不是?” 厉薇看到他打开社交软件,在自己手机屏幕上扫了一个二维码,添加好友。 “好了。”就在他把她的手机还回来的时候,陆经政瞥见厉薇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备注是师兄。 厉薇从他手里接过手机,将手机揣到衣兜里,并没有立刻回复。而陆经政抿着嘴角,敛眉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问便离开了。 厉薇走出医院时,因为她不回复微信的缘故,骆钦洲直接打了电话给她。 “出什么事了?走那么着急?” 厉薇没有细说,只是说:“家里出了点事。” 电话另一边顿声,随即说:“需要帮忙就联系师兄。” “谢谢师兄。” 厉薇挂断电话,她站在医院门诊口。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已沉,南三环也早已车水马龙,正是堵车高峰期。 她打车回去的时候,看着窗外京市的夜景,京市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来到的帝都。而这座城,亦是赠了她青春的城。 也许,她早该回来,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胆怯而一直不去见符懿,如果符懿今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厉薇想,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自己。 - 厉薇回去的时候,林也见到的便是失神落魄的厉薇,她担心地看着厉薇,平时就算工作再忙,她都不会像今天这样,“薇薇,怎么了?” “我今天接到电话,我姑姑出车祸了。”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手术成功,是万幸。” “那就好。” 厉薇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她为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以后,便一直坐在沙发上出神,林也在一边陪着她,她知道厉薇喜欢安静,尤其是她陷进去的时候,劝她不如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只有到点了,林也才劝她回去睡觉。 “你好好睡觉,之后等阿姨醒来了,你才能好好照顾她,不是吗?” “嗯。” 而厉薇被劝回去以后,她睡了一觉,再次见到陆经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那天她值夜班,凌晨四点左右,她在办公室休息时,被叫上了手术台。一位孕妇从凌晨一点开指开到三点,最后折腾了一晚上,却是顺转剖的结果。 直到主刀医生缝好了肚皮,一台手术顺利结束。 厉薇结束工作之后,打算去病房看看。白天的时候,陆经政给她发消息,说符懿已经醒了,转到了普通病房。 第13章 不能了 厉薇到病房的时候,发现没有人在,正当她的手触摸到病房门的把手时,她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回头看过去,只见陆经政从走廊尽头走来,手里提着热水壶。是去打水了。 她眼角跟着颤了一下,等陆经政走近,她跟着陆经政进病房,看了一眼沉睡的符懿,随后,在他的眼神示意中一起走出病房。 陆经政:“人没事了,等她醒了你再过来看她,你先回去休息。” 厉薇有些犹豫,“好。” 陆经政:“值夜班到几点?” 厉薇:“六点。” 陆经政:“嗯。” 陆经政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多,将要到六点。他二话没说,只说:“我送你。” 厉薇没吭声,陆经政扬眉又看了她一眼:“等什么呢?” 厉薇抿了下嘴角,最终没有拒绝:“谢谢。” 陆经政听着她的疏离和客气,嘴角抽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厉薇走在他身边,两个人安静地像是陌生人。 厉薇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有两个同值夜班的女同事下班碰到她,看到她和陌生男人在一起,揶揄地朝着她喊了一声:“厉医生,男朋友啊?” 厉薇眸光闪烁,朝着陆经政看了一眼说:“不是。” 女同事跟着笑:“那就是追求者?” 厉薇轻蹙起眉,抬眸看了眼站在一边沉默地盯着她看的陆经政,“也不是。” 女同事八卦的眼神已经足够明显,厉薇直接解释,打断了她们都猜测:“他是我哥。” “不好意思啊,误会了,厉医生的哥哥真帅!” 厉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地说了一句:“谢谢。” 随着两道脚步声远离,陆经政眼底滑过几分滑稽的笑。却是什么都没说。 厉薇抬眼看了一眼陆经政,他面容无动于衷。 陆经政已经让司机走了,他亲自开车送她。 厉薇走到车旁,顿了下,主动走到后排的位置,陆经政低声扯:“这是把我当司机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厉薇抿了下嘴角,这才往副驾驶的位置走了两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厉薇坐好之后,她侧了身,伸手拉安全带。却看到一道身影背着光靠近自己,厉薇屏息凝神,后背下意识地僵直,靠在座椅上。 陆经政的脸贴近,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咔嚓——” 安全带系上卡扣。 陆经政启动了汽车,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汽车驶在环路,途径磅河,穿过高大的欧式大桥,厉薇降下车窗,盯着窗外的夜景出神。 陆经政侧目盯她,她的话,比以前更少,人也变得越来越安静。 汽车内播放着音乐。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要怎么探寻, 要多么幸运, 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当我还可以再跟你飞行, 环游是无趣,至少可以,陪着你。” …… 等到了厉薇小区门口,厉薇说:“到了。” 她抬手卸去安全带,“那我先回去了。” “你回去的时候,”厉薇稍微顿声,“注意安全。” 说完,她便抬手拉车门下车,可是在她的手触碰到车门扳手的那一刻,“哒”一声,车门锁了。 厉薇回头,疑惑地看向陆经政,而没有任何预兆的,男人似热浪一般朝她扑涌而来。他的吻灼热而执拗,厉薇伸手推他,“别这样——” 厉薇的身体开始颤抖,声音也跟着发颤:“哥——” 陆经政抬眸,用手撑在她身后的靠背,将她一整个人圈在副驾驶的位置,他盯着厉薇,咬紧后牙槽问:“我是你哥?” 他哑着嗓音讽笑:“厉薇,两次了。” 厉薇听到这句两次,肩膀颤了下,一次是在川香宴她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一次是今晚,她和同事介绍陆经政的时候。而那次在机场,她其实也打算这样做自我介绍,只是陆经政先开口。 她轻声提醒他:“我们本来就是兄妹。” 陆经政哂笑:“那你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算哪门子的兄妹,嗯?” 她的手蜷紧了,用指甲掐着手掌心,硬着头皮说:“辈分关系上的那一种。” 陆经政盯着厉薇,像是无可奈何地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低睫苦笑:“那老子不认你了,行不行?” 厉薇盯着他,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更没有自称过老子。而震惊之余,她的声音没有音调,温温吞吞的,像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平淡却又冷清,“不认算了。” “你把车门打开。” “呜——” 陆经政低下头,再次长驱直入,厉薇感觉到肩膀被人捏着,一阵生疼,座椅后背唰地一下下降,眼前的人拱着她往后靠,同时被一条腿顶开膝盖。 厉薇瞪大眼睛,抬手用力推他胸膛,陆经政眼底怒火中烧,他抬手桎梏她的手腕,袭来压迫感,唇舌勾缠,夹杂着报复,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倏然,厉薇被松开,她长喘着气,平静的眼底已经有了湿意,唇瓣残留隐隐痛意:“陆——经政——” 陆经政抬手抹了一下嘴角:“行啊你——” “做过情侣还能做兄妹?” 陆经政眼底一片阴翳,他低睫盯着厉薇,用舌尖扫了一圈口腔,冷嗤了一声:“想挺好?” 厉薇怔怔地盯着陆经政,她从来没有见过陆经政这么生气,即使是那年她和他提分手,他也不过是平静接受了。她的胸腔砰砰跳个不停,脑袋快要炸了。 “说话!” 厉薇被吼地怔了一下,可是她咬着牙关,只是沉默。她刻意回避陆经政的视线,就像是有一双大手掐紧了她的脖子,她一低头,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陆经政撇开视线,拧紧眉,闭了闭眼,又睁开,抬手挑起厉薇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像是一只可怜虫,厉薇红着一双眼,眼底蓄满了泪水,却是一眼都不敢直视陆经政。 “厉薇,我就问你,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了?” 厉薇咬着牙不放,轻轻摇头。 “那是我帮着奶奶没帮你?”他冷笑了声,咬牙切齿:“还是我没和你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给你兜底!我这儿永远为你敞开,给你当靠山的?” 他冷着一张脸,眸光沉沉。 厉薇全都摇头。 “那是为什么,要提分手?” 五年前的旧账又被翻出来了。 无论是什么人问她,她只是咬紧了四个字:“性格不合。” 可她此时此刻,却犹豫了。 当年经纬创立之初,她还记得她问他:“陆经政,你为什么不让姑父帮你?” “傻瓜——我要是让我爸帮我,经济命脉都被人拿捏了,那我以后还有什么底气带你出去?” 厉薇吸了吸鼻子,沉默,任由彼此间的焰火互相将对方吞没。她平静了一会儿,主动将自己所有的复杂的情绪单一化,把眼泪忍回去,反问他:“只是想分手,不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就非要逼我给你一个理由?” 陆经政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将所有阻挡都推开:“不说是不是?” 厉薇肩膀轻轻发颤,她抬眸盯着陆经政,眼神里藏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开心!” 陆经政眼睫颤了下,嘴角绷直,出声反驳她:“撒谎。” 厉薇再也没有逃避陆经政的目光,而是直勾勾地望着他:“陆经政——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那两周,她过得一点儿都不开心,她都快压抑死了。 她说的话像刀子一样剐人心:“当初是我不够喜欢你,是我一时冲动答应了你,后来发现我们不合适,及时止损,不好吗?” 陆经政反倒笑:“及时止损,厉薇,我在你这儿,就值你这四个字?” 他起身,彻底松开厉薇,重新坐回驾驶座,抬手整理自己的上衣,往下拽了拽。 厉薇侧目看他,他所有的情绪都在他的动作里。他摸了摸衣兜,掏出一包烟来,点了火,侧影中显现颓靡。 而他的指尖曾在钢琴琴键上飞舞,阳光倾洒时,连光都为他跳跃。 可如今,她看到他食指与无名指之间的那点煋红,总是觉得心堵。 厉薇试图平稳自己的气息,她说:“陆经政,如果你恨我,那就恨吧。当年,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草率答应你的。” “对不起——” “真的,很抱歉。” 烟草的味道瞬间在车内弥漫,良久,厉薇终于在密闭的空间听到了一声嗤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厉薇,真有你的。” 当年,是多少喜欢,能让她一时鬼迷了心窍答应他,又想及时脱身? 陆经政抬眸,这声嗤笑消散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心存希冀,哑声问她:“那你还喜欢我吗?” 厉薇指甲扣紧手掌心,将自己的手掐得生疼,痛意提醒她理智:“不喜欢了。” 陆经政吐出烟雾,半张脸在暗夜和烟雾中朦胧:“喜欢这东西,说没就没了?” 厉薇:“嗯。” 得到了答案,陆经政没再多问。 “哒——” 车门开了。 厉薇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开车门。 “厉薇!”下车前,陆经政又叫了她一声,男人的脸颊从阴影里抬起,做最后的妥协和争取:“要不再试试?” 厉薇抬头,抑住自己喷涌而出的泪水,头也不回:“不能了。” 陆经政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想到从紫山农庄重逢至今,她永远一副清冷自矜,不为人所动的模样,像是一个和他连普通交情都算不上的人,他蓦然失笑,也在自嘲。 他生气她的沉默,生气她的疏离,生气她处处都离不开“我哥”这两个字,而他却要装成一副高傲,对她已经没有怀念的模样,只想让她别躲那么远,可到底还是失控了。 过往都功亏一篑。 因为不论他怎么做,事情依然就像她曾经说过的发展,如果未来仅仅是成为曾经,那她并不打算浪费时间。 而看着这一切发生后,后悔的人不是她。 是他。 第14章 激动的热泪盈眶 厉薇逃似的从陆经政车上下来,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太阳初升之前,月亮还未完全落下。 她抬头望着清冷无色,因日光而黯淡的月光。途径小区绿化带,从长夜里延生的秋蝉鸣声阵阵,在她孤寂又虚伪落寞的心上叫了几声,像是嘲笑,也像同情。 她倏然想起一件事。 京华大学有一个传统,新生入学的第一年,学校都会为相关专业安排劳动课,任务是完成校园的道路清洁工作。厉薇是在劳动周的最后一天,以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遇见的陆经政。 那天,陆经政穿着一件蔚蓝色星球卫衣,下搭一条白色的直筒卫裤,老爹鞋,是很潮的街头风穿搭。他从图书馆回来,背上背了他习惯用的黑色电脑包。 他天生的冷白皮,五官优越,稀碎的刘海遮盖住他浓黑的眉毛,浑身散发出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大约一分钟,旁边同专业不同班级的女生忽然炸了锅。 “刚刚过去的,是陆经政吗?” “如果我没有看错,他刚刚是不是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我也看到了。” “喂喂喂,他是不是在看我!” 陆经政在京华是一个传说,毕竟陆经政名声在外。 爷爷是京华教授,奶奶出身书香门第,是当代书法家。父亲经商,全国富豪榜上有名,而母亲符懿从明星到表演艺术家,在国内享有极高的荣誉。 天之骄子这四个字,似乎是为他天生打量的词汇。而他在学业学术取得的成就,同样不容小觑。 而关于厉薇和经管系这位天之骄子其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的关系,在京华大学没有任何人知道。因为他们之前曾有过一个约定。 “自恋。” 直到她们卸掉身上脏兮兮的“劳动服”,在宿舍舒适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林也和厉薇一起去食堂吃饭。 林也一直在吐槽,“刚刚那个女生,你听到了吗?人大帅逼就路过,也能自恋到是觉得对方在看她啊——” 厉薇咬着筷子,盯着林也,她没好意思说,其实,她本人正是林也口中所吐槽的那一类。 林也说:“薇薇,要不你试试?” 厉薇丹凤眼上扬,眼底淡淡疑惑:“试试什么?” “追陆经政。” 厉薇当时猛地咳了一声,刚刚咽下去的饭差点噎在喉咙没下去,她急忙吸了一口放在一边的奶茶。 差一点她就以为是林也看穿她潜在的连自我都在否认的心思。 “吓到了?” 林也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转动着,灵动间充满了认真,“我是说真的,我有一种直觉,你们俩绝配!” “你哪来这种直觉?”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还是我们专业第一。啧,该是多有福气的人,才能一睡觉醒来就看见我们薇薇大美女这张俊脸啊——” 厉薇有时候就想,林也该不会真是她小迷妹。 她的五官偏英朗一些,男子气概更多。又总缺少一些女些柔和的气息,到了林也这儿,倒成了大美女了。 或许,亲密感真的能给人制造一种美丽的错觉。 可是,陆经政身边,从来不缺好看的女孩子,美丽不是靠近他的筹码,耀眼才是。 与此同时,一向平静如水,除了转账记录以及“薇薇,能帮我带个饭吗?”“小也,记得今天是你倒垃圾。”之类的宿舍群也跟着炸了锅。 “小也,你人呢!你男朋友参加的足球比赛,你怎么这么不积极!人还没来啊?” “而且陆神今天也上场!还有京航那几个大帅逼,腿长腰细,那身材真的好要命!我靠,太顶了!” “薇薇,你也赶紧来!” 林也看到了群消息,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尖:“糟了!我差点忘了,今天我男朋友有足球比赛。” 足球赛? 厉薇对这场足球赛有印象,京华大学和隔壁京市航天航空大学共同举行了一场足球联谊赛。 毕竟京市航天航空大学是京市拥有帅哥最多的一所大学,帅哥的号召力还是不可小觑的,以至于这场足球赛的观众席注定爆满。 厉薇看着炸了锅的宿舍群,她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陆经政也参加吗? 舍友苏淼淼在宿舍群里连发了三条,还是师恬提到了重点,“我们帮你们占了位置,VIP观众席哦。” “谢了,亲爱的。” 林也拽着厉薇一路小跑,到了足球场的时候,还真是和想象中的一样,观众席人山人海,这场面怎么跟举行世界杯似的。 “不好意思,借过。” 厉薇气喘吁吁,她和林也登上观众席,找到苏淼淼和师恬,坐到了苏淼淼她们提前占好的位置。 苏淼淼低头看了眼时间,看向坐在一边调整呼吸的厉薇和林也:“怎么才来啊?你们该不会是忘记今天下午还有足球比赛吧。” 林也一路小跑过来,出了一身汗,她长吁了一口气,“还真是忘了。” 师恬被林也马大哈的性子笑到了,她故意逗她:“小也,你这女朋友够不合格啊——” “……” 林也:“真有你俩的,为了看帅哥这么拼的吗?” 敢情就只有她一个人被劳动课折磨的连足球赛都忘了吗? 当然还有一个对帅哥没什么兴趣的厉薇,也完全没把足球赛当回事。 苏淼淼跟着笑:“那当然!这种帅哥齐聚的场面可不常见,错过了多可惜啊。更别说,陆神,咱学校的活招牌都来了,怎么能不来捧场?是不是!” 厉薇从来到足球场开始,她的目光就始终落在那个穿了一身白色球衣的男人身上。他身材颀长,一米九一的身高,站在京航学生面前,没有丝毫逊色,更别提他原本就比常人优越的五官。 足球场外设立了一个电子大屏,可以实时观测到场上每一个球员的状态。陆经政的侧脸出现在电子大屏的时候,厉薇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旁边的尖叫声刺破了。 当厉薇盯着电子大屏的时候,苏淼淼率先发现,好笑地说:“薇薇的眼睛今天也长在帅哥身上了!” 林也瞬间秒懂,跟着说:“什么嘛,我们薇薇就是性冷淡了一点,但这双眼睛也还是能发现美的。” “……” 厉薇想到在到达足球场之前,苏淼淼在群里发的那句话,再联想林也刚才说她性冷淡。她有认认真真地反思了一遍,她表现的真的这么不明显吗? 此次两校联合举办的联谊足球赛,时间分为上、下两个半场,每个半场为45分钟,并且中间休息时间不得超过15分钟,每个队有十一个人。 厉薇目不转睛地盯着足球场,少年热血,身体像风一样轻盈,肆意在球场奔跑。 陆经政浑身蓄力,他向上跳起,传了一个头球。厉薇不禁为陆经政捏了一把汗。 她的心跳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 紧接着,比分迅速拉开,直到足球场传出爆烈的声音。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你刚刚看到陆神那个传球了吗?我靠,真的绝了!” “像我这种看不懂足球的,就看个热闹,但陆神刚才那个一脚临门,好特么帅哦!” 苏淼淼指着自己的眼睛,“你们看,我已经激动的热泪盈眶了!呜呜!” 直到足球比赛结束,足球场人声鼎沸,梁远还在球场上,等待一会儿比赛结束以后的合影。 像是担心林也会等着急,他提前跑来找林也:“小也,我待会儿还有个合照要拍,要辛苦你等一下了。” 梁远想到来找林也之前,场上的兄弟说的话,“哎,梁远,那儿是医学系的厉薇吗?” “是吧?她是你女朋友舍友吗?” “要不,咱们几个一会儿庆功宴,叫上你女朋友一起和她舍友一起,热闹。” “重点是我女朋友舍友吧?”梁远啧了一声,这帮人蔫坏,又色。 “那我去问问,说不定人不同意。” 梁远问:“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一会儿一起来庆功宴上玩?” “有!” 苏淼淼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回应了,梁远笑了声,“那,其他人呢?” 厉薇想说没什么兴趣。 毕竟,这种场合,她不太喜欢,以她的了解,陆经政应该也不会去。 她刚要说话,就被旁边十分了解她的林也悄悄拽了一下,撒娇似的,“去嘛——” 厉薇眼睫低垂,本能地抬眸望向足球场那道白色的身影,随即吐了一个字:“好。” – “同意了。” 梁远组织一起的几个兄弟拍了合照,回头看向陆经政,这一次能找来陆经政助力,他们废了很大的功夫,还是借了陆经政舍友赵钱一的人情。 虽然有了解陆经政的喜好,他似乎并不喜欢参加这种聚会,但是,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学长,你一会儿去吗?” 陆经政掀了掀眼皮,他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女生穿着风衣,手还在衣兜里插着,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本来计划好的,回去看看随手开的网店的销量怎么样,总结一下问题,但是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去吧。” “哇靠,老大你也去?” 和陆经政同寝室的赵钱一听到陆经政说“去吧”,感觉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鉴于人数比较众多,梁远建议一起去自助烤肉店。 厉薇选好之后,就朝着圆桌走过去。 苏淼淼,师恬坐在最中间,她坐在了最左边,而她旁边的那个空位置,刚好是陆经政坐了。 她刚坐下去,苏淼淼便热情道:“薇薇,我帮你倒桃汁。” 厉薇还没来得及解释,但是她面前的杯子就已经被对方倒满了,厉薇只好什么也没说。 其实,是她桃汁过敏。 边上的坐了一个男生,染了一头的黄毛,还烫成了锡纸烫,他说:“我靠,今天京航那几个人真猛,差点就输了。还好有陆神,最后追回了比分。” 赵钱一听到黄毛的话,语气里还有几分豪气:“我们家老三,所向披靡。那帮孙子,注定被碾压,好吧!” 场面瞬间热起来,黄毛旁边的男生说:“来来来,我们干一个!庆祝一下今天伟大的胜利!” 与此同时,苏淼淼在厉薇耳边说:“薇薇,这个是我们系的,柴米胡。帅吧?” 厉薇扫了一眼柴米胡,心说,名字还挺奇怪,长相一般般,反正她看不出他哪长得帅。 厉薇顺手去摸自己面前的杯子,却看见自己手上的桃汁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白开水。 而她面前原本的桃汁,到了陆经政手上。 厉薇本来就没打算喝,只是打算拿起来装装样子。但当她发现面前的杯子被陆经政悄无声息地换了以后,她举起杯子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看向陆经政。 她知道陆经政的习惯,他从来不喝果汁饮料。 日常饮品只包括三样,茶,咖啡和白开水。 但厉薇还是看到他在举杯时,象征性地呷了一口,他若无其事,可她还是敏锐地发现,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厉薇像是小孩偷偷吃糖一样,匆匆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坐下之后,将杯子倒着的白开水都喝完了。 “诶诶诶,我们要不玩个游戏行吗?” “行啊。” “玩什么?” “玩骰子。” “怎么又玩这个?” 林也玩久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她看了眼色眯眯地盯着厉薇看的柴米胡,算是想明白了。 这是玩骰子是假,想借游戏接近美女才是真的。 黄毛啧了一声:“多大尺度?” 柴米胡:“接吻能玩的起吗?”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几个男生哄笑成一团,苏淼淼和师恬没什么意见。 林也切了一声,她不怕什么,她是担心她的宝贝厉薇一不小心栽到了癞□□手里。 梁远护着林也:“万一被开的女主角是我女朋友怎么办?” 柴米胡啧了一声:“如果是你女朋友,那就让你亲呗。” “……” 游戏开始,柴米胡手里拿着骰子,他的眼睛眯了一下,朝着和自己隔了两个位置的厉薇看了一眼。自信满满:“开始了,开和劈的两个人就接吻。” 厉薇对这个游戏不是很熟练,但她不是笨,尤其她还坐在陆经政的旁边,只要是跟着陆经政喊,总不会错。 果然,被开的总是别人。 有男生和男生接吻的场面,总是哄笑声最大的。 柴米胡眼见的有些暴躁,“换个方向,刚才是顺时针,现在逆时针来。” 厉薇:“……” 厉薇勉强撑过了两轮,直到第三轮的时候,她犹豫说:“4个6。” 结果厉薇被开了。 厉薇:“……” 下一轮,输者先喊,厉薇喊了“4个6”,轮到陆经政,一直没被开过的陆经政,像是不过大脑一般,直接送了人头,直接劈了! 柴米胡:“靠!特么的!” 赵钱一:“接吻!接吻!” 林也本来担忧地盯着厉薇,柴米胡虎视眈眈,他和厉薇隔了两个座位,一个陆经政,高不可攀,肯定不会多管闲事,另外一个明显和柴米胡关系很好,几乎可以作弊。 她正打算帮厉薇,直接说玩不起了。 结果,接吻的两个人是陆经政和厉薇! 林也直接一整个人炸了。 关于在场最美的女人和最帅的男人,纠缠在一起,总是能发生美妙的故事,林也瞬间激动了。 而柴米胡瞬间黑了脸。 在一阵拍手和起哄声中,陆经政靠在身后的黑皮沙发上,没有动。 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金属的背景音乐在响,厉薇紧张地盯着陆经政,二人僵持。 厉薇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她表现的镇定自若,一边又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随即,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重新抬眸看他。 陆经政缓缓站起来,原本靠近的距离变得更近厉薇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她倏然愣着盯着陆经政看。看他微微俯下身,手顺势压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深邃的眸底闪过几分笑意,厉薇竟然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安抚。 陆经政盯着她,微笑唇轻掀,嘴角带着天生自有的弧度:“玩得起吗?” 第15章 我们家厉小姐交给你了 “嗯。” 厉薇鬼使神差地回应了一声。 再然后,她就看着陆经政盯着她的唇瓣,头颅下沉,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就真的亲了一下。 他慢条斯理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陆经政沉默坐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向大家说:“不好意思,有点事,先走了。” 临走之前,还特意叫了声:“厉薇,走吗?” 厉薇愣了愣神,连忙起身说,“嗯!” 她离开的瞬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起哄的声音。厉薇连忙关上包间的门,慢悠悠地跟在陆经政的身后。 前方的陆经政忽然顿住脚步,他转过身,眼睫低垂,乌黑鸦羽似的睫毛扑闪,盯着厉薇:“刚才——” 陆经政声音清朗如风,刻意压低了些,向她道歉。 厉薇支支吾吾说:“没,不需要——游戏而已,我说了,我玩的起。” 随后,她听陆经政叮嘱他:“你以后离柴米胡这些心怀不轨的人远点儿。” 厉薇囫囵点了点头,她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不理智,她到现在脑袋还是懵的。 “嗷。” 厉薇回想起那个时候,她简简单单的那一声“嗷”牵动了她沉寂了一整年的少女心,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便觉得是月牙尖在她心上挠痒痒。 她的的确确动心了。 – 厉薇回到合租房的时候,林也已经起来了,她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即便人不在床上,心还在床上。那双眼睛困倦地盯着厉薇,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厉薇会经常值夜班,第二天一大早回来的情况。 厉薇:“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林也:“下午有演出,早上起来化个妆就去排练了。” 厉薇表示知道了:“那我先去睡了。” 林也:“不吃点东西了?” 厉薇:“不吃了。” 林也回过头再看,厉薇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林也多煮了两颗鸡蛋,同时多做了一份三明治。她就想着,等厉薇起来想吃了,也能吃点。 林也离开的时候,厉薇没有一点察觉,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钟。她走出卧室,看到餐桌上林也留的三明治和鸡蛋。 下午三点,她还要再去医院。想到早上陆经政送她回来的时候发生的事,厉薇吃着三明治,她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钟表,秒针混杂着其他声音,在大脑循环。 “厉薇——你今天要是走了,以后,再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厉薇,你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就好。” 他原本做任何事都如鱼得水的。 “厉薇!” “要不再试试?” 厉薇嚼着三明治,久而久之,尝不到面包的味道。一堆食物堆在口腔中,却没有一口是能咽下去的。 猛然,她从凳子上站起来,大步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将吃下的东西全部吐了干净。直到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她又开始不停地干呕。直到最后,她的眼泪也忍不住往外涌。 厉薇趴在马桶上,她平静了一段时间,起身,漱过口,洗过脸。她对着镜子,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确认自己的眼睛并不泛红便走出了卫生间。穿好衣服后便离开了家,前去医院上班。 到医院以后,笑笑看到厉薇,朝着她打招呼:“厉医生,上班啦?” 厉薇冲她点了点头:“嗯。” 笑笑还刻意看了一眼时间:“你今天早到了半个小时——” 厉薇说:“有点事,就先来了。” 她走到门诊楼以后,并没有先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乘电梯到了七层的VIP病房。厉薇停在病房门外,她捏着门把手,有一瞬间的犹豫,最后,她压下自己内心面对现实的彷徨无助,转动了把手,走了进去。 符懿已经醒了,张妈正在守着她,陆铭和陆经政都不在。符懿看到厉薇进来,她眨了眨眼睛,倏地一下就红眼了,“薇薇——” 视频电话没有当面见到彼此的冲击大,厉薇鼻子也有些泛酸。 这么多年,她最辜负的人就是符懿和陆经政。 厉薇喊她:“姑姑。” 符懿盯着她仔细看:“薇薇都瘦了,学医是不是很苦?” 厉薇摇了摇头:“也没有。” 符懿:“胡说八道,姑姑还不知道你吗?最喜欢报喜不报忧,有什么难事儿,都喜欢自己抗。” 厉薇:“姑姑——” 符懿:“算了,照顾好自己,别让姑姑担心。” 厉薇:“知道了。” 张妈中午的时候赶回家做了一些清淡的,有利于康复的骨汤。带过来之后,符懿一直没有喝,厉薇来了,却忽然说要喝了。 于是厉薇起身接过张妈手中的保温盒,拧着盖子,一边叮嘱符懿:“姑姑,你减肥的习惯,这次就该改改了。好好养伤才是要紧的事情。” 符懿笑:“知道。这次鬼门关走一趟,我想明白了,什么事都不重要,一家人在一起才最重要。” 忽然,厉薇便听见符懿这话接着第二句:“薇薇,你回家里住吧。” 厉薇默声不答,符懿抬眸看着她,明明不是亲姑侄,可她和厉薇身上还有点相似,她看着厉薇,“薇薇,老太太临终前,是想见你的,她觉得对你很愧疚,也后悔了。老太太走的时候,你没回来,也不会有人怪你。再说,姑姑太想你了。” 话音刚落,符懿又说了一遍:“回家吧。” 厉薇拧开保温盒的盖子,她的动作一顿,回过头。 她的本能是拒绝。 可当她再看见符懿眼底的期望,犹豫了很久,情绪溺在她期盼的眼神中起起伏伏,最后却连一个拒绝的字都蹦不出来。她点了点头,说,“好。” 厉薇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符阿姨。” 她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厉薇面不改色地将骨汤盛好。 姜意礼看到厉薇,有些诧异,换她以前的脾气,一定上来嘲讽厉薇,这么多年都没见她回来一次,这次倒有点良心。 符懿抬眸看了一眼厉薇,就朝着姜意礼笑:“小礼。” 姜意礼看到符懿那道眼神,故意叹了口气:“符阿姨——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家厉薇,至于这样吗?” 符懿直说:“我从来都偏心薇薇,谁让你不是我侄女。” 厉薇正拿着汤匙打算喂符懿,她听到符懿这句话,眼睫轻颤,随后便听见她说:“姑姑这手好着呢,我自己来。” 厉薇坚持说:“姑姑,我喂你吧。” 姜意礼盯着厉薇,两个人倒是没有像小时候一样针尖对麦芒。 厉薇记起她上高中的时候,陆经政给她买了麻辣小龙虾回来,让姜意礼看到了,非要陆经政给她也买一份,几乎是厉薇要什么,她也要一样的东西。 可是麻辣小龙虾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消受的,尤其是姜意礼这种从小饮食管控非常严格的大小姐,之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张阮玉。 那时候,张阮玉知道是陆经政给她买的,那是一贯慈爱的长辈第一次对她直面的指出,特意把她叫过去斥责:“你不知道阿政不能吃辣的吗?你还带着他一起吃这个?” 厉薇辩驳说:“他只吃过一次。” 这是她唯一一次捉弄人,就想看看陆经政吃辣会怎么样。 而老太太的话像碎玻璃一样往人心上扎:“吃过一次,那也是你教的是不是?别把你从聿怀的坏习惯带给阿政,也不嫌脏!” 厉薇想着想着有些出神,回过神时,便听见姜意礼问符懿:“符阿姨,你什么时候出院啊?到时候,我让邢漾哥哥也过来接您。” 符懿一听姜意礼提起邢漾,头都大了:“邢家那位,就不用来了。” 姜意礼听着就笑,然后她就问:“对了,怎么没有见到陆叔叔和经政哥哥?” 符懿:“公司有事,他们就去忙了。” 姜意礼:“噢。” 符懿:“不过,经政说下午忙完了就过来。”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 符懿这话的话音刚落,陆经政人就来了,旁边还带着符懿不待见的邢漾。 厉薇小的时候,还真的以为邢漾和姜意礼是一家人,他们的性格几乎是如出一辙:“符阿姨!我来看你了。” 符懿:“你从小就爱惹事,阿姨看到你就头疼。” 邢漾笑:“阿姨,你怎么这样啊?” 他带了一束捧花和果篮,他把东西放到了桌上,看到厉薇在,又揶揄地朝着陆经政看过去:“呦,厉薇也在啊!” 厉薇:“嗯。” 厉薇把骨汤喂完,她起身的瞬间,视线在空气中与陆经政相对,像是本能的反应,她竟然觉得嘴唇有些疼。转而,她迅速收回自己的视线。 这时候,符懿盯着陆经政说:“阿政,我刚刚和薇薇说了,让她尽快搬回来住。你看是安排司机去接,还是你有空的时候,自己去把薇薇接回来?” 邢漾和姜意礼同时震惊地盯着厉薇,她竟然要搬回来了? 陆经政看到坐在一边镇定自若,静待答案的厉薇,歪唇笑:“我亲自去接她。” – “真要搬走了?” 厉薇从医院回来以后,便和林也提了自己要回去照顾符懿的事情。 林也从卫生间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火龙果吃,啃的嘴角一片红,像个女妖怪。她懒散地倚在厉薇房间的门框上,盯着她收拾行李。 她了解她,像厉薇这种性格的人,最不会拒绝人,尤其是长辈的话,那边说一声,她就心软了,更何况是符懿对她本来就很好。 厉薇从衣柜里拿衣服,一摞都扔在床上,一件一件收拾,她看向站在一边吃火龙果的林也,说,“以后,我再找借口搬出来。” 林也:“薇薇,你这样一直折腾,我有点担心你。” 林也算是彻底明白厉薇是怎么想的,她很想脱离对陆家的依赖,但是又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所以,她一直反反复复把自己置于两难的境地。 “你这个情况有点特殊,你要是不回去呢,你姑姑肯定会难过。”林也有些郁闷地盯着厉薇,这特么都什么事啊,“可是,你回去和陆经政住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的行吗?” 厉薇收拾利索,把行李箱一盖,摇了摇头。未来的路,她还在摸着石头过河,但有一件事情,她摸得门清。这辈子,她和陆经政都没可能了。 毕竟,她那天,已经那么明确的拒绝过了。 一切都会回到她第一次到陆家的时候。 “薇薇,你回去吧,那儿有爱你的人,别抗拒了。”说着,林也吃掉了最后一口火龙果,她把水果皮扔回垃圾桶。 厉薇听着林也的话若有所思,但她不想再想这些很早之前就已经盖棺定论的事。 她只是有点担心林也,她现在的状态,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刚刚失恋了的人,可那是将近十年的青春,不是一年两年:“小也,对不起,这种时候,我应该陪着你的。” 林也歪唇笑了,“薇薇,你说什么呢!怎么?没了他我还活不去了?我林也这么好,损失了我,是他没这福气!” 傍晚,天际卷着粉红的云霞,太阳藏在摩天大楼之后。厉薇在星辰披幕后从家离开去医院值班,她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楼底有人犹豫不决,厉薇朝着他看过去,往前走的脚步顿住,“梁远?” 梁远听到声音,抬头朝着厉薇看过去,厉薇低睫,看向他的手机屏幕,使电话拨出去直接被拒接的记录。梁远看到了厉薇,两眼一亮:“厉薇!” 厉薇听到梁远喊她的名字,蹙眉盯他:“你在这干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喊小也下来——”他说:“电梯密码被她改了,我所有的社交账号和手机号也都被她拉黑了。” 厉薇抿着嘴角,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沉静地盯着梁远:“她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吗?你自己又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梁远:“厉薇,我真的错了,你帮我劝劝小也行吗?” “我劝她?我拿什么劝她?”厉薇扯了下嘴角:“拿你这副背叛她的嘴脸?” 梁远颓丧说:“我们毕竟在一起九年——” 厉薇更觉得眼前的人无耻至极,她出声提醒他:“你也知道,你们在一起九年!你什么都知道,但你还是做了背叛她的事情!你不就是仗着小也爱你为非作歹吗?你这种仗着小也的爱,给她捅刀子的人,有什么脸站在这里?” 被戳中心思的梁远脸青一块紫一块,他张了张嘴,却只是灌了一口冷风。 厉薇说:“现在,东窗事发,你当了渣男还假惺惺地说要改,求她原谅,把自己摆在一个高人一等的位置,我就是在想,你有没有一刻觉得这样的自己既虚伪又恶心?” 梁远看着眼前的厉薇,那年在医学系出了名的清冷美人,如今在时光的雕琢后,相较以前,没什么改变,而她浑身都透着更强的疏离感,那双一向没什么情绪的丹凤眼藏着愠怒,声音却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平淡质问,却又像刀子一样剐人心。 她低睫,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抬眸时,便说:“原则问题,一般都没什么好值得遗憾的。如果还真的想为她好,就离她远点。” 厉薇走开时,梁远忽然喊她:“厉薇,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她和我在一起九年,她舍不得的。” 厉薇的脚步顿住,恍然失笑,更多的是对林也的心疼:“你算准了小也爱你,但你真的不配。你甚至都不了解她,你再仔细想想,她能舍不得你什么?” 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因为不值。 随后转身朝着小区外走去,奔赴自己工作的战场。 直到厉薇到了京市人民医院以后,她走进门诊大厅,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陆经政:【什么时候去接你?】 厉薇:【明天下午吧。】 陆经政:【几点?】 厉薇想了一下,还是斟酌发了一句话,反问他:【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厉薇一直盯着手机看,却没有收到对方的消息,她继续往前走,额头瞬间贴在了一个人的手掌上,厉薇猛然抬头,“对——” 后面两个字直接卡在了嘴边,她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人。 那双手掌直接防止了她撞进他的胸膛,厉薇眼睫轻颤,视线缓缓从他健壮的胸膛移开,对上那双隐着玩味的笑的桃花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慌忙补上刚才的话:“对不起。” 陆经政完全没有在意似的,把通过网线的交流带到了现实:“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厉薇点了点头:“那明天下午五点行吗?” 陆经政:“嗯。” 急诊科护士前去药房拿药,到门诊大厅时,刚好便撞到了这一幕。 女人头发用简单的发圈圈好,束成一个低马尾,发尾还有些卷翘的痕迹。 而她身旁站着的男人肩宽腰窄,偏头盯她,二人简单地对话了几句,男人从女人身边率先离开,当他离开的瞬间,女人不动声色地侧了一下身,回头看向那道离开的身影。 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她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却完美的错过男人脚步停驻时的回眸。 急诊科护士看着女人的身影,她原本并不瘦小,身材比例很好,而宽大的风衣套在她身上,却有一种格外单薄的感觉。护士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了一会儿,这不是麻醉科的厉薇厉医生? 厉薇到了办公室,接上向秦妍的班,算了算时间,就要到国庆了,这也意味着,向秦妍的婚期快要到了。 厉薇脱掉风衣,一边问向秦妍:“师姐的婚礼就要到了吧?” “是呀——”向秦妍说着,还来了一句甜蜜的抱怨:“最近都快忙死了,试婚纱,选结婚戒指,送喜帖什么的,总之呀,没有一件事情时省心的。” 向秦妍换好了衣服,便连忙说:“行了,我先走了。黎诚到了,这会儿应该在楼下等我了。” 厉薇笑,“师姐,再见。” 她坐在办公桌前,回过头看向急急忙忙离开的向秦妍,摇头笑了笑。转而又从自己办公桌上找了一本专业书看起来。 这天晚上,急症科送来十几个夜间突发沼气爆炸,燃火烧伤的矿工,厉薇急忙赶到手术室,直到凌晨五点,所有的抢救工作才最终做完。 她疲惫地走出手术室,几乎没有力气去想下午陆经政来接她的事情,打车回到家便睡了,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才醒来。 她推开卧室门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林也还在家,她忽然想起前一天晚上在楼下碰到梁远的事情,于是说:“我昨天晚上值夜班,下楼的时候,看到梁远在我们家楼下了。” 林也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就和厉薇说:“我给你下点面吃吧,你是不是回来的时候直接就睡了?” 林也朝着厨房走去,又问:“对了,你今天什么时候搬啊?” “下午五点。”厉薇答完她的问题,看到林也试图回避她,厉薇直说:“我跟他说,让他别来找你了。” 林也从冰箱找了两颗鸡蛋出来,回头看向厉薇,眼睛弯了弯,又回到了之前古灵精怪的活泼样,她说:“说的好!” 厉薇狐疑地盯着林也,林也瞬间秒懂她的意思:“我不是逃避问题,我就是觉得过去了,就没有必要再提他。薇薇,你放心好了,原则问题,不值得遗憾,更没有必要回头。因为有些隔阂太恶心了,为一个渣男我图什么?” “图他以后更恶心我,还是图以后我每次都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委屈?而现在主导权在我手里,我说不,就是真的不了——” 厉薇笑,自然地跳过这个话题:“那林大厨打算给我做点什么践行啊?” 林也笑:“打卤面!” 厉薇不会做饭,就像有些人做一些事情,很有天赋,而在另一件事情上,却极其糟糕。关于做厨子这件事,厉薇属于后者。 只是,她可以把饭煮熟,虽然不能保证饭的味道,但她能保证自己不饿。 林也经常就说:“你是让人伺候惯了,一看我们厉小姐就没下过厨房。” 说来还真是,厉薇的身世算起来不算幸福,可是在她小时候,有身为家庭主妇的厉母做饭,从来不用她做什么。后来,被接到了陆家,更不需要她做饭。 再之后的很多年里,她都依靠着吃食堂喂饱自己。 也是重新回到京市参加工作以后,她才开始动手,意识到她自己是真的要开始学着做饭了,总不能天天都吃外卖。 林也和她不一样,林也喜欢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看到美味的食物出锅,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成就感,而她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把厉薇喂胖,只是林也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厉薇就要搬走了。 林也做了她特意学过的打卤面给厉薇吃,鲜香的卤汁味飘散在厨房。 林也眼睛闪着亮光,她盯着厉薇:“尝尝,这卤汁是我从一个面馆的老师傅那儿学的,老师傅说,这面啊,浇上山西的老陈醋更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厉薇摇头:“太酸。” 林也笑她:“不过,这样也很好吃——对了,你昨天晚上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我怎么看到你只有两个箱子。你在物质上的要求就这么少?” 林也盯着她的行李箱,换她,衣服都不够装两箱的。厉薇说:“够用就行了。” 直到下午五点钟,陆经政的电话准点拨进,“到小区门口了。” 厉薇:“好,我马上就下去。” 林也送厉薇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到小区门口停着的迈巴赫,又看到车里坐着的人,朝着厉薇看了眼,小声说:“怎么是他亲自来接你?” 厉薇摇了摇头,有的时候,她真的不懂陆经政在想什么。 而陆经政从头到尾就没有下过车。 厉薇绕到车后备箱,把行李箱放进去,再绕回副驾驶座,等厉薇上车后,林也站在路口,透过半降的车窗看向陆经政,笑着说:“陆总,我们家厉小姐交给你了——” 第16章 你在欲擒故纵? 厉薇抬脚坐进副驾驶,站在一旁的林也眼睛弯成小月牙,“陆总,我们家厉小姐交给你了——” 厉薇看向林也,一记故作凶狠的眼刀飞过去,而林也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转身跑了。 厉薇想到在这辆车里,在同样的位置,彼此之间曾发生过得事,后背僵直,有些心神不宁。 她忽然想到很多年以前,一个艳阳高照,蝉鸣声燥的夏天,厉薇坐在观众席,陆经政和一个舞蹈生在舞台演出音乐节的节目,燕尾服着身,而他身边携手一只“白天鹅”。 当悠扬的钢琴声响起时,“白天鹅”的脚尖踮起,她翩然起舞,盈盈一握的细腰靠在他的琴架,二人视线相撞的那瞬间。 厉薇一向平静的的内心疯狂地涨起对陆经政的占有欲,那是她第一次冲破情绪的自我控制。 直到走出学校礼堂,她问林也:“小也,我有一个朋友。” 林也听到她的问题,眼睛弯成小月牙,认认真真地问她:“嗯,你有一个朋友,然后呢?” 那时候,厉薇都有些不忍心骗这么单纯的林也。但她还是没有办法,告诉她,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自己也清楚地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在她心里,她觉得,她觊觎陆经政,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厉薇眼睫低垂,在她眼底留下一片阴翳,她说:“就是我这个朋友她有一个哥哥,但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你说,用什么办法,能让她哥哥知道她喜欢他。” 林也当时回答说:“你这个有点难哦,你说要是你这个朋友的哥哥只是单纯把他妹妹当妹妹呢?不在一起也尴尬,在一起分手了也尴尬,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到时候,算怎么一回事,你说是不是?” 说着,林也还特地补了一句:“毕竟呢,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暗恋自己的好朋友都会因为害怕失去朋友而不告白,更何况你这个朋友的情况还这么复杂,那以后,肯定再也做不成兄妹了。所以,先劝你这个朋友谨慎一点。” 欲从绝望里生花的人偃旗息鼓,海浪藏起的暗潮翻了又翻,一直没上岸。 而时间一晃,七年过去以后,都应验了。 “厉薇——” 厉薇飘向远处的神思被陆经政的声音拽回来,她茫然转过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陷在情绪里眼神一时没有转换过来,陆经政看她,竟然也从那一向清冷疏离的瞳仁中看到了几分喜欢。 陆经政睹她:“安全带。” 男人的嘴边荡起笑意,倏然说:“怎么?还等着我帮你系?” 厉薇摇头,伸手去拽安全带,伴随着“咔嚓”一声,卡扣落下,陆经政掀唇轻笑了声,意有所指:“你在欲擒故纵?” 厉薇想到她值夜班的第二天,他送她回来时,是他帮她系的安全带。明白他的意有所指之后,厉薇的声音沉下去:“我没有。” 陆经政挑了一下眉,看到对方刻意回避的视线,再没有说什么了,大手摸过方向盘,调了车头。 回到陆家,还是那栋熟悉的别墅,只是物是人非。她绕到后备箱拿行李,陆经政走到她身边,帮她把第二个箱子拿下来。 陆经政:“你还住你之间的房间。” 厉薇:“嗯。” 二人朝着别墅走进去,厉薇问他:“姑姑什么时候出院?” 陆经政:“还有一个星期。” 厉薇:“嗯。” 厉薇走到二楼,隔壁就是陆经政的房间,她看下意识回眸,看向一楼边角处的玻璃琴房,眼睫微颤。只是一瞬间,她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再然后她去房间收拾东西。 厉薇走进自己之前住的房间,还像当年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就连任何小物件摆放的位置都没有过变动。 她收拾衣服时,拉开衣柜,发现她高中时期穿的衣服还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包括她当年的校服,也熨烫的整齐。而另外一边,是空出来的,是当年她搬走的时候,带走了一些衣服腾留出的空间。 陆经政坐在客厅等厉薇,直到过了一阵时间,他走上来:“还缺什么,我带你去买。” 厉薇本来也没带多少东西,陆经政上来的时候,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她说:“不缺什么,该有的都有。” 陆经政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厉薇手里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护肤品,这些按理都应该放在卫生间的。 陆家别墅有三层,一层是张妈和符懿夫妇在住,三层是开放的影音厅和书房以及健身房,而二层是陆经政和厉薇在住。 一层有两个卫生间,而二层只有一个卫生间,是她和陆经政共用。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和陆经政也只有第一年的时间在一起共用一个卫生间。后来,他读大学以后,不常回来,厉薇也省去了尴尬。 而那一年,厉薇摸清出陆经政的生活习惯,他每天六点起床。厉薇知道以后,就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先用卫生间。因为她不想让陆经政等她。 而有一天,陆经政忽然起早了,厉薇走出卫生间时,刚好看到陆经政在卫生间门口等,厉薇手上还拿着刚刚洗完的小裤,打算回房间去晾晒。 她看到陆经政的耳根子忽然红了,自己的脸颊也开始跟着发烫,在互相逃避对方的眼神中却在无意中撞到了,她低头匆匆离开。 回想起很早以前的事情,历历在目,可内心却清楚地知道,这已经过去很久了。 厉薇犹豫着开口问陆经政:“那这些——” 陆经政说:“我用左边,你用右边。” 厉薇:“好。” 厉薇走进卫生间,把自己的洗漱用品一点一点添进去。等她出来时,陆经政已经下楼了,张妈开门进来,看到厉薇已经在家了,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薇薇已经回来了?” “你想吃什么?张妈给你做。” 厉薇摇了摇头,来之前她刚吃过了,“我昨天上夜班,今天下午才睡醒,醒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张妈不用麻烦了。” 张妈:“那我给你煮点热粥,晚上就饿了。” 厉薇:“谢谢张妈。” 张妈:“诶!” 张妈看到陆经政也在,“薇薇说她不吃了,阿政你吃什么?” 陆经政说:“我晚上出去和邢漾一起吃,不用做了。” 他话音才落,便拿起茶几上扔在一边的车钥匙走了。 厉薇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她趿拉着拖鞋从楼上下去,接了一杯热水喝,一边问张妈:“我晚上去看看姑姑吧。” 张妈跟她说:“别去,先生在呢——他不喜欢有人打扰,这不,我被支回来了。” 厉薇点了点头:“好。” 厉薇绕回沙发上,安静地坐着,她看到客厅墙壁挂着一张巨大的全家福。 她凝神盯着,这全家福是她第一年来陆家,过年时拍的。好像是从那年开始,她便真的成了陆家人了。 张阮玉坐在椅子上,符懿和厉薇站在她右手边,陆铭和陆经政站在她左手边。 老爷子在厉薇到陆家之前便逝世了,所以这全家福上,只有他们五个人。 她离开陆家这么多年,这张全家福一直没有被换掉吗? 忽然,她起身走到玻璃琴房,钢琴盖上一层不染,她抬手掀开,指尖在琴键上落下,响起“嗡”的一声,听不清是什么音调。 厉薇从玻璃琴房走出去,看到张妈从厨房出来,视线同样落向玻璃琴房:“阿政已经很多年没弹琴了。” 厉薇轻蹙起眉:“很多年?” 张妈说:“有七年了。” 说着,她就自顾自给了一个答案说:“兴许是公司忙,他已经不喜欢小时候喜欢的东西了。” 厉薇也没多想:“嗯。” 陆经政这晚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厉薇第二天早上八点醒来,收到了陆经政的一条消息。 陆经政:【上午上班吗?】 厉薇:【今天早上调班休息。】 陆经政:【有一个急件来不及让人回去拿了,你有时间过来送一下吗?】 厉薇盯着手机屏幕,慢吞吞地打了几行字,最后都删了,只是问了简单的一句:【文件在哪?】 陆经政:【三层书房桌上。】 陆经政:【谢了。】 厉薇起身穿好衣服,看了一眼时间,却想到陆经政没有提几点前送到。 急件? 那就是让她尽快送过去的意思? 厉薇不敢耽误,连忙出门,等到经纬时,厉薇走进写字大楼。这里没有员工卡是不能进入的,厉薇到前台询问:“你好,我来给陆总送文件。” 前台看向厉薇,礼貌询问:“请问您提前预约过吗?” 预约? 厉薇在想,有过微信聊天算不算有预约。 前台看到她停顿迟疑的模样,上下打量她:“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是不能见陆总的。” 那样子,就好像她是借送文件的名头来搭讪的。 厉薇:“有预约。” 但前台显然不信:“那您给朱总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朱总? 厉薇想起来了,是陆经政旁边的助理。 可是她没有朱竟的联系方式。 厉薇直接给陆经政打了电话:“我到了。” 电话那头起初是沉默,再然后他说:“上来。” 厉薇疑惑了声,她把手机移开耳边,注意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是总裁专用电梯的密码。 第17章 促进感情 厉薇转身朝着总裁专用电梯走去,输入密码,前台看到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震惊地盯着她。 失策了。 确实是正宫娘娘。 厉薇到了二十七楼,朱竟正在电梯门口等她:“厉小姐,老大在开会。您稍等一下。” 厉薇摇了摇头,把手里的文件交给朱竟:“我就不等了,请你把这个交给他。” 朱竟看了一眼厉薇手里的文件,挑了下眉:“好的,厉小姐。” 厉薇抿了下嘴角,功成身退:“那我先走了——” 朱竟喊她:“厉小姐真的不留下来喝个咖啡再走吗?” 说着,他还特逗地眨了眨眼:“厉小姐这么着急走,还怎么促进你和老大之间的感情!” “促进感情?”厉薇蹙起眉,她瞥向朱竟手上的文件,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文件在陆经政的书房桌上,而她也只有在陆经政家才能拿到。 而朱竟只知道她是陆经政的前女友,并不知道他们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关系。所以,朱竟是误会了。但其中的曲折,似乎也不需要她来解释。 厉薇意有所指道:“你有时间,可以和你们老大多聊聊。” 她看得出来,经纬的工作氛围还、挺、惬意的。 – 陆经政开完会之后,邢漾和黎诚从他旁边的座位起身,邢漾瞥着陆经政一本正经的老板样,笑意更深,“你刚才让谁上来?” 黎诚也好奇地盯着他。 朱竟看到三位大老板出了办公室,没等陆经政回答,倒眼巴巴地送答案来了:“老大,这是厉小姐送来的文件。” 邢漾恍然大悟:“厉薇?” 朱竟显然不知道其中的曲折,说:“对对对,就是厉薇厉小姐,我刚才说让她喝杯咖啡再走,但厉小姐不肯。” 邢漾嗤了声:“她那人要真的能留下来喝咖啡,太阳才打西边出来了。” 黎诚乜他:“你倒对人够了解的啊?” 邢漾这时候骄傲了:“怎么说,我也算看着她长大吧?那当然得对她有点了解。” 黎诚:“大人两岁,倒把你能耐的。” 陆经政一边往前走,一边查对厉薇送来的文件,没有任何问题。他塞到了邢漾手里,“今天就去把利源的独售渠道签了。” 邢漾看到这文件,这次的项目是和上次厉薇在酒吧起争执的那个男人管理的黑马企业竞争的,当然这“黑马”中多了多少水分,暂且不论,结果人是真的到了一定的位置。 本来不出事情之前,这单还能拖一个月的时间,主要是能那边报数,陆经政却提前行动,让他现在就把这单签了,邢漾问他:“你让了对方几个点?” 陆经政秉承合伙人之间坦诚相待的原则:“百分之二十。” “卧槽!你特么怎么不直接给人送钱呐——”邢漾直接爆粗口了,但也只是骂了一嘴,逼逼赖赖的吐槽点到为止。黎诚咳了一声,邢漾转了话头就说:“行——这事兄弟和你一起扛了。” 黎诚也妥协了一些利益,跟着揶揄陆经政:“你平时干这事儿可不多。” 朱竟跟在三位大老板身后,经纬的工作环境轻松,全因为这三位管理方式。都说商场无兄弟,可他们能真心实意地为对方豁出去,没计较个人利益的得失。 陆经政走进办公室之前,回头说:“这次亏空的钱,下次给你们赚回来补上。” 邢漾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得了吧,好好注意你的肾。这特么的熬坏了,老子的亲家上哪找?” 黎诚看着邢漾那不着调的样,“你怎么净惦记经政生孩儿。” 邢漾:“怕他断子绝孙,行不行?” 陆经政:“……” 黎诚:“牛逼啊——” 三个人从会议室出来一路嘴嗨,各自回了各自办公室。邢漾拿了文件,离开公司之前,他把朱竟叫到身边:“你说这文件是厉薇送来的?” 朱竟:“对。” 邢漾:“那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朱竟:“忽然跟我说,有时间让我和老大好好聊聊。” 邢漾知道朱竟脾气,他俩有时候也特对,他眯了眯眼盯着朱竟,也猜的出来朱竟说了什么。 “就上次,咱不是聚会吗?经政派你去出差了那次,你没去。那天,厉薇也在,好多人都知道她是经政妹妹,就你不知道。现在他们住一起,所以,这文件,让厉薇拿的,清楚了?” 朱竟有些结巴:“可是老大说厉小姐是她前女友——这怎么成妹妹了,那妹妹和哥哥,那不,乱、伦吗?” 邢漾啧了一声:“假的,没血缘关系。但就是住一起。” 朱竟全都老实交代:“我还以为老大和厉小姐复合了才住一起!所以我说让厉小姐等等,好培养感情。” 怪不得,怪不得厉薇让他有时间和陆经政好好聊聊。 邢漾看着朱竟几乎社死的状态:“管好你这张嘴。” 朱竟表示可以,但蔫坏地揶揄邢漾:“邢总也是。” 邢漾:“你丫的找抽,是不是?” – 厉薇从经纬出来以后,没有再回去,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医院,打算在上班之前去看看符懿。 到医院时,姜意礼正在病房陪符懿,这大小姐简直把医院当家了。 符懿在一边说:“我从我醒来那天开始,就一直想着出院,她倒好,住这里不打算回去了。” 姜意礼小声嘀咕:“我爸爸让我去相亲,我是过来躲祸了。” 厉薇坐在一边,帮符懿剥桔子,轻声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纤长白皙的手指将橘子脉络挑去,掰开一瓣来,递给符懿。抬眸时,视线撞进了姜意礼的眼神中,姜意礼倒没像小时候一样说,“关你什么事。” 她眨了眨眼睛,求上门了:“厉薇,要不,你帮我去应付试试?” 厉薇:“……” 符懿一巴掌拍在姜意礼的手背上:“你都老大不小了,今年二十八,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姜意礼笑:“二十八怎么了?二十八一枝花。” 符懿乜她,她看她,年龄二十八,心性才十八。 姜意礼又盯着厉薇看,似乎是铁了心盯上她了:“我是说真的,就厉薇这张脸,她就面无表情地坐到对方对面,对方一眼就看的出来,她对他压根就不感兴趣。那这饭局不是妥妥地散吗?” 符懿反驳:“那他要是看上薇薇的长相呢?” 姜意礼摊手:“那长再好看的人也不行啊,那谁会喜欢一个冷冰冰的人啊,不找虐吗?” 她的声音刚落下,符懿乜她,咳了声,提醒姜意礼:“难怪你打小,我就不喜欢。” 姜意礼忙说,“我这人说话不过大脑呀,符阿姨你一直都知道——”说着她朝厉薇看过去,“厉薇!你也一直知道,对不对!” 姜意礼支吾了声:“刚才我都是乱说的。” 厉薇眼睫轻颤,也没表达情绪,她把最后一瓣橘子递给符懿,看了一眼时间,起身说:“姑姑,我先去上班了。” 符懿说:“去吧。” 姜意礼坐直了身体,看着厉薇的背影,直到门口那个身影不见了,她瘪着嘴朝着符懿看过去,“符阿姨——我知道我说错了,可是,我打小就不喜欢和性格太静的人玩。我从来都和厉薇玩不到一起去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但凡我俩性格对彼此胃口,当年我也不至于一直和她较劲,非想要和她比个谁一谁二来。” 符懿说她:“你喜不喜欢是你的事,但你把你的喜好转成偏见那就是你的问题。” 姜意礼:“知道啦——” 厉薇离开符懿的病房以后,她便投入了工作,麻醉科的人手每天都被各个科室的外科支配。刚忙完安排好的手术,那边急诊科又说要临时上台了。 厉薇歇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换了衣服就去看符懿,这晚上,陆铭没来,陆经政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来。厉薇推门进病房的时候,只有张妈在。 厉薇说:“张妈,你回去歇着吧,今天晚上我来守夜。” 符懿说:“你忙了一天了,回去吧,第二天还要上班。一会儿阿政就过来了。” 厉薇却坚持:“我还没给姑姑守过夜,您让他别来了,我今晚就住这儿了。” 符懿拗不过厉薇,她知道她一直在找机会,找合适的方式报答,只是她一直找不到。厉薇当年走的时候,那声对不起跟扎心似的:“姑姑,我不是不记得您对我的好,可是我真的——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可是,她一直把自己照顾的很好,这么多年不见,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符懿想到这就说:“好。” 夜深时,厉薇关好门窗,符懿已经睡了。厉薇也在不知不觉中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早上六点四十七分。 厉薇坐在椅子上,她慢慢回过神,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条不知道从哪来的毛毯。 厉薇把盖在身上的毛毯叠了起来,放在病房墙角的沙发上。看到符懿还没有醒来,她打算去外面透气。 病房门把手刚拧上的那一瞬间,她看见楼道座椅上,陆经政双腿交叠,手指戳着手机屏幕的动作停顿,随即,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 他在这儿等了一晚上吗? 厉薇同样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他,轻轻拧眉,又缓缓收回视线,她的声音压低,却还是在大清早空寂无人的楼道里响起一道回应:“昨晚有我在这儿,你可以不用过来的。” 厉薇眼睫低垂,看着神情自若坐在座椅上的人,那深邃的眼皮褶子陷进去,白炽光下照耀着浅色的瞳仁闪着光,听他操着一口京腔说:“来早了。” 第18章 信号灯 陆经政撩着眼皮看厉薇,手机在他手上慢悠悠地翻来覆去,像是个任人拿捏的玩具。 厉薇觉得,此时此刻,她就像他手上的这枚手机。良久,厉薇咬了下唇,随即低声温吞了一个“哦”字。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了,好像真的信了他这句话。 是他等着她出来,好接班去照顾符懿。 陆经政开口问她:“上班?” 其实还没有到上班时间,距离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但厉薇还是点了点头:“嗯。” 说完,厉薇便转身离开了。 陆经政看着那道背影,漆黑的瞳仁中透露出他心底起起伏伏的情绪,直到她从楼道的转角消失,才收回自己的视线。进到病房,他窝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 符懿醒来就看见陆经政睡在一边,她把人叫醒了:“薇薇呢?” 陆经政抬眼,掀起疲惫沉重的眼皮:“走了。” 符懿:“哦。” 转而她又想起来:“昨天晚上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让你别过来。” 陆经政想了下就说:“昨晚加班了,回去睡半夜也不踏实,就过来了。” 符懿心疼他:“又加班到几点?” 陆经政说:“三点。” 符懿蹙眉:“我早说了,你到你爸的公司上班,父子两个都能轻松点。你呢,非不听劝。” 符懿顿声说:“你和邢漾不一样,邢漾他爸在外面养了私生子,父子俩之间闹得很不愉快。邢漾必须在外面自己闯,到时候回家,他爹才肯看他出息了把家产给他。你和你爸又没什么矛盾,咱们家只有你和薇薇,将来什么不是你们的?我看啊——你也别当什么经纬的CEO了,挂个股东名,回来帮你爸,不行吗?” 陆经政朝着椅背靠,坐了一晚上也不舒服,他特意调整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坐姿,“邢漾这些年帮了我很多,经纬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打拼出来的,撒不了手。” 符懿嗤她:“那你爸还把你养大了呢?” 陆经政无奈笑:“您这说的是一回事吗?” 陆经政说:“您放心,等我爸退休了,家里的一切您交给我,都放心。” 符懿:“这不行,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得找个也会企业管理的人帮你。你邢叔叔上次给你介绍的他朋友的女儿你去见了吗?” 陆经政:“没有。” 符懿:“我听说那姑娘从国外回来的,和你学的是同一个专业,会拉大提琴,还经常办音乐展,和你学历相当,家境相当,相貌也不差。怎么不去试试?” 陆经政反问符懿:“那您当时在娱乐圈,鱼龙混杂的,怎么选我爸了呢?就因为他条件好吗?对您来说,条件好的又不少。” 符懿听他这话,盯着陆经政,忽然就笑了:“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有些人,如果还想死磕,你就去试试,要是不碰个头破血流的,你也不会甘心。反正不管怎么样,妈妈都支持你。” 陆经政有时候真佩服他亲妈这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一听就能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谢谢妈。” 说着,他还特贫的补了一句:“我倒是能劝劝我爸,让他早点退休,陪您旅游去。” 提起陆铭,符懿笑:“他就是想做的事太多,算了,不拖他后腿。” 符懿带过话题,又问陆经政:“对了,阿诚是不是要结婚了?这没两天就国庆了。” 陆经政:“嗯。” 与此同时,厉薇一大早到了医院食堂,刚好遇到了刚刚值完夜班来食堂吃饭的向秦妍。 厉薇打好饭之后,和向秦妍坐在一起。 厉薇问她:“师姐怎么没有回家吃?” 向秦妍咬了一口油酥饼,眼睛弯成月牙形状:“这几天筹办婚礼的事情太忙了,我想让黎诚好好睡个觉,这大早上的就别来接我了,醒来了,直接去公司,省的跑两趟了。” 厉薇弯了下嘴角,表示懂了:“师姐,你这暗戳戳的撒狗粮啊——” 向秦妍抿着嘴角笑:“这是师姐跟你分享生活呐。” 她转腔问厉薇:“我怎么记得,你今天是白班来着?” 厉薇:“嗯。” 向秦妍疑惑了:“那你怎么不在家吃啊?” 厉薇:“我姑姑在医院,我昨晚在医院睡得。” 向秦妍之前听黎诚说过,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 厉薇吃过早饭之后,便回了办公室。医院早上八点上班,但是七点多的时候,在门诊排队看病的人已经像是排了一个长街一样挤,要比早餐铺买包子的人还多。 厉薇换好了衣服,消毒之后便进了手术室。 今天这台是一位老人胃癌晚期的切除手术。厉薇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白发苍苍的老人,准备麻醉工作。 手术前,主刀医生会与患者聊天,试图放松对方的心情,主刀医生问他:“叔叔,您家里有几个孩子啊?” 老人说:“四个。” 一边还笑,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或许是经历过事到年纪了就不怕了,毕竟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少有不害怕的。 “两儿两女,刚好凑了两个好字。都是孝顺孩子,指望我长命百岁呢。” 厉薇偏过头,看向患者,她很少因为术前聊天分心,可有些时候,她总是忍不住为这人间情意心动。她也多希望她的父母能长命百岁,可是他们很多年前,就已经离开她了。 父母长命百岁,是所有儿女的愿望。 厉薇的手却没有等,将长针推入静脉通路。 老人失去了所有的手术痛觉,睡一觉就可以醒来见到他的儿女。 直到一场手术结束,厉薇揉了揉太阳穴走出手术室,刚在办公室没坐多久,急诊科来人说紧急手术。厉薇抬脚又进了手术室。 这一来一回折腾,到下班时,厉薇去看了一眼符懿,看到陆铭在病房陪符懿,她进去打了一个招呼,没有多等便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张妈和陆经政都在,张妈已经做好了晚上的饭菜。厉薇进门换了鞋以后,将手洗了,坐上饭桌。按照之前在陆家的习惯,厉薇坐在了陆经政对面。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张妈没有多做,只做了四菜一汤。可饭桌上还多了一样菜,是用盘子盛好的麻辣小龙虾。 厉薇朝着厨房的张妈看过去,忙了一天,看鲜红的颜色刺激她的肾上腺素分泌,她感觉自己一整天的疲惫都跟着消散了,“张妈,你今天做麻辣小龙虾了?” 那边,张妈说:“不是,是阿政回来的时候买的。” 厉薇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陆经政,男人的西装袖口挽起,撩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试试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厉薇:“谢谢。” 陆经政听到这道声音,嘴角牵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她的谢谢是不是准备了一箩筐? 这道声音与十二年前他第一次带她去吃麻辣小龙虾的时候声音像是相隔了十二年的重叠。 那时候,她说:“谢谢哥——” 其实没有必要说声谢谢,说句谢谢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但她习惯了别人对她好的时候要送上一句谢谢。 厉薇尝到久违的熟悉的味道,她抬眼看到陆经政盯着她看,和当年一样,他依然是没碰辣。 而陆经政和厉薇都默契地没有再提那天在车上的事情,俨然一副温柔哥哥和乖妹妹的样子。 张妈说要去给陆铭和符懿送饭,整座别墅就只剩下了厉薇和陆经政两个人。 气氛沉默,厉薇吃完饭之后,把碗放到厨房,虽然知道这些活都是交给张妈做的,但张妈现在不在,一直堆着她也看不下去,其次是她和林也在外面住,习惯了,就顺手在洗碗池洗了。 陆经政抬眼看向她,什么都没说,只告诉她:“卫生间我先用。” 厉薇倏然抬眸,别在耳后的碎发掉下来,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好。” 陆经政单手扶着楼梯,侧身看向那道低头的身影,照她这个习惯,这家里上上下下她都能亲自打扫了。他在厉薇身上的视线停留片刻之后,便收回视线上了楼。 厉薇听到他趿拉拖鞋的声音,随后,偌大的别墅陷入了沉寂。她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一会儿工具书,准备睡觉之前洗个澡。刚好陆经政用完了卫生间。 厉薇抱着浴巾到卫生间时,陆经政忽然从房间走出来,似是也没有想到厉薇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用卫生间。只是他面色不改,眼睫略垂,目光在厉薇身上停驻。 厉薇侧目看过去,只见他脱衣之后,只是下半身裹了一条浴巾。二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厉薇慌乱躲避,无意识地扫了眼他的人鱼线,又迅速将自己的视线移开,她一贯装的好,可她的耳根红的像是信号灯,在提醒对方她此时此刻的情绪。 厉薇连忙转身卫生间,“砰——”一声隔绝了外界。剧烈响起的还有她的心跳声。 而门外,陆经政曲起手指扣响,他连续敲了三声。厉薇没有开门,只是轻喊:“怎么了?” 第19章 我再用点力,试试 “我手机落卫生间了。” 厉薇听到隔着一道门传来的声音,果然看到洗手台上放着一个手机,她把门打开。开门的瞬间,入目就是陆经政的胸膛,厉薇连忙转身将洗手台上放着的手机拿起递给陆经政。 厉薇:“给。” 陆经政接过手机,拿在手里转了个圈。一边,他又提醒厉薇:“卫生间的换气扇,记得开。” 厉薇不知所云,陆经政说这话的理由在哪?然后,她听陆经政睹她说:“这还没洗澡呢,耳朵就热红了?” 他故意的。 厉薇当即脑海中就浮现出这四个字,但她表情控制能力极好,她抬眸盯着陆经政:“谢谢。” 陆经政嗤了一声笑,趿拉着拖鞋走了。 厉薇再次关上卫生间的门。她记得她十五岁刚来陆家的那年,陆经政还知道要顾忌家里多了一个妹妹,洗澡之后出来,每次都是穿着整齐的睡衣。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样。 厉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颊两侧透着粉色的红,她刻意侧过脸,耳朵果然通红成一片。她抬手摸了摸耳根,轻轻揉着。 她知道那种感觉又来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告诉自己,厉薇,你已经犯过一次错了。 而上一次她脸红到耳根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很多年前了。 全国大学都会在新学期开学一个月左右进行全国大学生体测,那时候,厉薇最怕的就是跑八百米。她虽然长了一双大长腿,但她的大长腿也就在短跑方面还有点优势,由于肺活量不行,每次都不及格,她的长跑更成问题。 她大二体测的那年,陆经政和舍友正在足球场踢球。厉薇遥远地望着那道身影,林也看她望着一个地方出神,拽了拽她的胳膊:“薇薇,去排队了——” 厉薇收回她的视线:“嗯。” 林也:“怎么办,薇薇我好紧张。从小到大,跑了这么多年的八百米,到现在还没有习惯,年年都紧张,你说我这是什么病?” 厉薇:“PTSD。” 林也:“有点病你就往身上乱扯,这不瞎说吗?你去问问咱们精神科的同学,人肯定直接说你怪不得学麻醉的。那是严重创伤才成立的。而且你这涉及到死亡了吗?根本没有。” 厉薇:“但我真怕跑完八百那个痛苦劲儿,那跟死了真的差不多——” 林也还是第一次看到拿小白鼠都不怂的厉薇今天居然这么怂,她瞬间都让厉薇给逗得不紧张了。 林也说:“没事儿,你一会儿跑不动了,我拉着你跑,你看行吗?” 厉薇摇头:“照我看,咱们两个有一个不及格就行了,你到不至于也给体育组老师送业绩。” 林也笑:“行——那你一会儿开跑的时候尽力,别放弃,这个和毕业证挂钩的。” 厉薇:“知道。” 体育组负责喊跑的老师站在跑道起点吹了一声口哨,“同学们,来上跑道了!” 厉薇和林也一起站上跑道,厉薇在最后的哨声吹响之前,再次向足球场的人影看过去,明年夏天,陆经政就毕业了,她再也不会在操场上看到他踢足球的身影。 厉薇弱化对于跑完八百米之后那种身心俱疲的痛苦,她尽力迈开步伐,一个小组二十个人,她几乎排到了老末。她的目光直视前方的身影,努力追上前面的女生,尽力让自己不要落后太多。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个人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到了第二圈,厉薇彻底没有力气,背后却忽然覆上一只大手,轻轻用力。与此同时,头顶传来声音:“调整呼吸。” 陆经政喘气问她:“我再用点力,试试?” 厉薇已经累到不想说话,她轻轻点了点头,最后借着陆经政背后给她的推力,往前跑。到了最后半圈,陆经政稍稍加力,一方面害怕给厉薇的推力不够,不足以构成帮助,而另一方面,害怕推力太足,导致厉薇摔倒。 厉薇没分心,只是借着推力往前冲,直到最后快冲向终点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身后的那股力散了,她依靠着惯性冲过终点,本能地回头望。 只看见陆经政慢悠悠地,毫不费力地往她身边走,他靠近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问她:“早知道你今天跑的这么痛苦,今年暑假我出去晨跑的时候就应该把你这个懒鬼叫起来。” 厉薇刚刚跑完八百米,而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破天荒地没有感觉到很难受,而是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陆经政身上。听到他那声亲昵的懒鬼,脸顿时红成一片,本能地出声反驳他:“没有用。” 陆经政笑她:“你没练过怎么知道?” 厉薇说:“天生的,体力不支。” 陆经政无奈笑:“还真是懒鬼一个。” 林也跑完之后,回过头找厉薇,却发现陆经政也在,她朝着陆经政打招呼:“嗨——陆学长也在这啊?” 自从大一那次,柴米胡那人设计追厉薇的事情以后,厉薇和陆经政的关系不错。当然因为陆经政本身就是学校里明星级的人物,很多人都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而厉薇自然而然就成了话题热搜的女主角。 陆经政点了点头:“嗯。” 由于林也在,而陆经政也答应过厉薇,到了大学,不会告诉别人他们两个另外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再好说的,他转身便回到了足球场。 陆经政离开之后,林也盯着厉薇,问她:“薇薇,你的脸怎么红了呀?耳朵也红了。” 而这天以后,陆经政用推力帮助厉薇跑完八百的事迅速成了贴吧的火热话题,很多人都猜测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在一起了。 而那时候,其实,距离陆经政的告白还很远。 厉薇洗完澡,用浴巾擦干全身,又仔细帮自己涂了身体乳和护发精油,最后做完了护肤的一系列工作。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走出卫生间。 她出去的时候,张妈还没有从医院回来。厉薇回到她的卧室,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杯牛奶,她的脚踩在脚下柔软的地毯上,心里某处盛满了坚硬的刺好像被人抽掉了一根。 清晨,厉薇起了一个大早,她推开卧室门便看到一楼餐厅已经摆好了张妈做好的早餐,好像一瞬间回到她以前上高中的时候。 厉薇洗漱完,下楼的时候,经过陆经政的房间,他房间的装修简单,是棕红色的格调,所有的物品都有条不紊地摆放整齐。 房间没人,餐厅也没见到他。 厉薇刚想开口问张妈,便听到密码锁的声音,陆经政推门进来,他穿了一身运动衣,脖子和额头还挂着汗珠。深邃的眼眸朝她望了眼,便上了楼。 厉薇什么都没再问了,只是咬着自己手上的三明治,迅速解决完早餐,准备出门了。而陆经政恰好下楼,他已经换上了往常常穿的一套黑色休闲西装。 陆经政抬眼问她:“上班?” 厉薇点了点头:“嗯。” 陆经政敛眉说:“一会儿让司机送你过去。” 厉薇这次没拒绝:“好。” 毕竟以前上学的时候,陆家都会有司机专门接送。可是她没料想到的是,她和陆经政用的是同一个司机,坐同一辆车。 司机先把她送到市人民医院,再然后送陆经政到公司。 厉薇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陆经政说:“送符大明星的侄女,哪麻烦?” 厉薇:“……” 她被陆经政这话堵的哑口无言。 下车前,陆经政问她:“今天晚上还上夜班吗?” 厉薇摇头,下一瞬她就听见陆经政说:“下班前,让司机来接你。” 厉薇倒是想问问,这是他们一起来接,还是只有司机来接?但总归太刻意,厉薇没有多问。 自从回到陆家,她的计划都被陆经政打乱了。 她不想和他有更多的牵扯,只想普普通通的过好自己以后的生活。可是他们这一来二去,彼此间的牵扯更多,很多事情的发生根本不受她控制,甚至没理由拒绝。 而她自以为自己对陆经政也有几分了解,可现在,她拿不准了,一点都拿不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厉薇感觉她像是被人用细线系上了绳,一点一点牵动她靠近。 而操纵者不是别人,是陆经政。 她想:陆经政,你真是个麻烦,让人心乱的麻烦。 由于第二天就是向秦妍的婚礼,向秦妍请了婚假,今天并没有来上班。很多向秦妍参与的手术都调给了厉薇。 厉薇和妇产科医生合作一台流产手术,她从另一个手术室转过来时,刚准备麻醉工作,台上躺着的姑娘忽然开始哭,“医生,我不能打麻醉。” 妇产科医生正在做术前准备工作,听到这姑娘忽然哭这声,“怎么了?” 她说:“我对麻药过敏。” 护士看了眼已经过来的厉薇,“那你怎么不早说你对麻药过敏呢?” 姑娘说:“忘了。” 护士被气着了,“那问你过敏史怎么不提,到这关头想起来了?不说清楚,一会儿给你打了麻药,出了事谁负责?” 主刀医生看患者就是紧张,年纪还小,估计是真的害怕,示意护士别说了,她们术中帮患者开解,也刻意避开了私密问题,保护对方的隐私。 这还是厉薇入职以来,第一次遇见对麻药过敏的案例,而且,还是流产手术。 不打麻药,双倍的疼。 这次这姑娘该长记性了。 厉薇上班时间很忙,没来的及去看符懿。直到午休的时间,才抽空过去。 符懿看到厉薇穿着白大褂过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工作时候的样子。她脸上没有带任何妆,头发随意用发圈扎了一个低丸子头,是很随意又懒散惯了的装扮。 符懿示意张妈:“张妈,你把我经纪人刚才送过来的那两张电影票拿来给薇薇。” 第20章 电影票 厉薇伸手接过张妈给她的电影票,一边听到符懿在旁边说:“这是张导给我的电影首映礼的票,姑姑跟张导关系很不错,这不,送票来了,我人还躺在医院。你和你哥去最合适。” 符懿的话还没有说完,厉薇就已经猜到了她下一句话会说什么,果不其然,符懿说:“一呢,帮姑姑还个人情,二呢,你们俩天天忙,就当是消遣了?” 厉薇低睫盯着手上的两张电影票,莫名觉得手指尖发烫。 符懿看厉薇没什么反应,继续说:“再说,那些上了点年纪的导演,制片人都认识你哥,总是给你哥介绍女明星,你看——你哥到现在都没个女朋友,总是推来推去。薇薇你去以后,还能给你哥撑个脸。” 符懿提到陆经政,整句话都用“你哥”来代称,像是完全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曾经没和家里人说一声,谈了两周的恋爱。 厉薇最终被符懿说服了,收下了电影票。到下午的时候,她又去上班了,陆铭留在病房照顾符懿。 直到一天的工作结束,晚上六点,厉薇从办公室出来,她的手揣在风衣口袋里,捏着口袋里那两张电影票,咬着唇思考。 她的思绪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厉薇掏出手机接听:“喂?” 电话另一边传来陆经政的声音:“下班了?” 厉薇应声:“嗯。” 陆经政说:“在医院门诊等你。” 电话里的声音刚落,厉薇没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门诊站着的男人。他的身型颀长而挺拔,手机还在耳边放着,似乎是在等电话另一边的人说话。他撩起眼皮,同样看到不远处的厉薇,随后抬手挂了电话。 厉薇走向他的脚步略顿,陆经政倒是直接开门见山:“电影票呢?” 厉薇从口袋里拿出来,“这儿。” 陆经政接过她手里的票:“张导的《爱如潮水》,首映。” 厉薇倒是没有想到出来见到陆经政之后共同去看首映的事情会解决的这么顺利。 原本她还在纠结,符懿有没有提前和陆经政提过这件事,如果没有提过,那她明确在陆经政提出过复合却拒绝以后,再主动向他提看电影的事。 会不会真的让陆经政误会她在欲擒故纵? 而阔别七年没见,人是真的会变。虽然说有一句话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她自从这段时间和陆经政的相处,她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陆经政的变化。他以前做事考虑的多,也更温和,而现在做事,虽然果断,但更多随性又隐隐嚣张。 到电影院之后,张导得知陆经政来了,特意来影厅门口等他,陆经政和他握过手:“张导。” 张导殷切盯着他,随后朝着厉薇看过去:“这个是?” 陆经政脱口而出就是三个字:“女朋友。” 张导打量厉薇,笑道:“有你妈妈年轻时候的风范,眼光不错。” 陆经政客套了一番,便带着厉薇坐到座位:“借你的名挡个桃花,这不为难吧?” 厉薇坐到座位上,她侧目盯着陆经政,高挺的鼻梁下那双微笑唇带着玩味的笑,她轻轻摇头,温吞说:“不为难。” 陆经政和厉薇已是姗姗来迟,他们落座之后,影厅“唰”地一下陷入黑暗,电影开始播放。 说起来,陆经政和厉薇还从来没有一起看过一场电影,即使是在他们恋爱时期的那两周,这还是第一次。 那个时候,大概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根本没有像普通情侣一样走入热恋,可以在情不自禁时亲吻,跌进人生谷底时互相为对方托底,更别说热恋消散期。他们甚至连一场电影都没有一起看过,就分道扬镳了。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黑暗中,厉薇转过头,悄无声息地看向陆经政的侧脸,和往日不同的距离,厉薇呼吸一凝,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回过头,直视电影屏幕。 厉薇一向对这种爱情主打的电影没有兴趣,她一般喜欢喜剧片,还有恐怖片,能给人点刺激的。电影中的男女主谈情说爱,故事线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推进,就爱上了?然后亲嘴了?最后上/床了? 厉薇往后靠,她疑惑地拧紧眉,盯着电影屏幕还是没想通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有的爱可以忽然开始,然后一切都能顺理成章,像火一样,愈演愈烈。 没有答案厉薇也不为难自己,大脑的疲惫和身体的疲惫同时袭来,她看着电影屏幕,最后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最后放弃了挣扎。 陆经政的胳膊搭在一边,用手撑了撑额角,偏过头的时候,看到身边的厉薇头歪在一边,睡着了。他挑了下眉,缓缓直起身,让厉薇的头可以自然靠在他肩膀上。 厉薇找到了一个支撑点,感觉睡着更舒服了,竟然还嗫嚅了声,这声音轻得像羽毛难捉。陆经政侧目,低睫看向那个平时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亲近感的厉薇,嘴角跟着一扬。 他忽然想到很遥远的一幕,那时候他坐在玻璃琴房,看见家里派出去的车绕过弯道,停在别墅门口。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是特别简单的样式,布料也不像是他见过的那种高级,甚至有些廉价感,她从车里出来。 陆经政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看到那时候的厉薇抬头看了一眼别墅的最高顶,面容清冷的没有一丝外露的情绪。可他听说,这个妹妹是从聿怀来的,那个地方,没有高铁。甚至她住的地方,到市中心坐公交车都要两个小时。 而这样一个女孩,来到完全陌生的繁华都市,甚至在要入住一个和她以前完全接触不到的家庭时,情绪竟然如此的平淡。 他那时就想,这才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老成的不像话。 陆经政收回视线,他的手指重新放回琴键,原本是他最熟悉的一首,后来,却在一道陌生的目光下失误了。他被符懿叫过去,女孩儿的五官还没有彻底长开,但她的长相已经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 她和他邻居的妹妹姜意礼的可爱不同,同样的年纪,厉薇浑身却散发着不同的气质,清冷又疏离。陆经政一向不喜欢学邢漾那套不着调,但这次,他冲她开玩笑。 原来这看着老成的人是个半吊子。 家里突然多住了一个人,还住在他隔壁,陆经政不习惯。比如,原本是他一个人的卫生间,他要和一个小姑娘一起用;上学的时候,身后要跟个小尾巴;他在操场打球,有人打着厉薇同学的幌子跟他套近乎。那时候,他想过,早点上大学就好了。 一开始,他不喜欢。 只是厉薇很乖,又安静,甚至安静到让人忘记她的存在。 陆经政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习惯。 他第一次注意到她这种安静,是在他高考结束的那年暑假。那天出门之前,他忽然心血来潮,想带厉薇一起出去玩,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决然拒绝。 坚持劝她一起出去,是胜负欲吗?倒也不是,就是忽然有一刻,他就觉得,她好像把自己锁在了一个箱子里。 陆经政的思绪渐渐抽回,耳边女主角的声音在响:“你说一个人要是看透了另外一个人,发现她内心底最深的丑恶,知道她难以启齿的秘密,他还会爱她吗?” 男主没有立刻告诉女主答案,而是反问:“灵魂窥视久了,都有缝隙。那你说什么是完美主义的爱情?” 女主忽然沉默,他们坐在热气球上,广阔的天空,她望向地面一望无际的绿野平原。在这一刻,他们只有彼此,良久,她想明白了,告诉男主答案:“把难以启齿的秘密说出来。” “坦诚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最大的热烈。” “因为,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电影结束了,随着掌声噼里啪啦的响起,厉薇缓缓睁开眼睛,影厅的灯光逐渐亮起,光线照进她的眼球,她起身坐直,舒缓自己因为睡觉时而弯曲导致腰部不适的问题。 甚至一时没有注意到,她刚才睡醒的时候,是靠着陆经政的肩膀醒来的。 厉薇随着陆经政的脚步走出影厅,温度瞬间降了几度。陆经政扭了扭脖子,一边揉着自己被靠的有些酸痛的肩膀,她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没注意,他也不邀功。 两个人并肩朝着前方走去,司机就等在影厅门口,二人各走一边上了车,俨然不像一副刚刚看过电影的一对拍档,倒是冷的很。 厉薇坐在车上,她降低车窗,看着窗外夜景,偶尔分心去回想今天的电影情节,但是全都忘了。就依稀还记得一些开头。 和陆经政第一次一起看电影,居然是这样的经历。 陆经政的声音响起:“很累?” “嗯。” 厉薇想到自己在影厅睡着的事情,想到符懿白天提过的话,上了年纪的导演和制片人都想给陆经政介绍女明星,而刚才陆经政也说,借她挡个桃花。 “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陆经政乜她:“下次?” 透过路边照进车内的灯光。厉薇丹凤眼一滞,随后淡声补充完她还没说完的话:“下次你找别人。” 第21章 婚礼 陆经政十指交叉,用一只手的指尖敲另一只手的关节处,一下一下的轻轻敲着。厉薇看着他的动作,只见他侧脸轮廓分明,嘴角绷直,良久,男人朝着她看过来,也不知道是真的深思熟虑过,还是故意挑逗她,他说:“没人比你更合适。” 厉薇抿紧嘴角,沉默地盯着陆经政,车内的气压莫名降低,两个人谁也不肯先开口打破僵局,更没有想要让步。就好像一个在说,我不想,但另一个又换了一种说法告诉她,由不得你。 厉薇不喜欢这种失控,被人牵着走的状态。 她闷着声,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朝着窗外看去,树影倒退,昏黄的灯光是黑夜最后的温柔。 她不跟他闹,看他怎么办。 陆经政看到她闷着气转头看向窗外的瞬间,沉寂了一个晚上的心情反而雀跃起来,好像打了一场胜仗,嘴角轻轻翘起来。 – 黎诚和向秦妍的婚礼之前计划订在国庆近期,厉薇请了假参加婚礼,李主任拽了另外一个同事,在医院忙,随了份子钱,没打算去参加婚礼,毕竟,科里总是要有人的。 清晨,厉薇起来的时候,听到客厅有声音,她还没来得及进卫生间洗漱,就听张妈问:“阿政,你买洗碗机干什么?我用手洗都洗了这么多年了,习惯了——还有这是什么?扫地机器人?” 陆经政的声音响起:“张妈,时代变了。您放心,我们家用了你这么多年,我买这些不是为了辞退您。就是也给您省心省力不是?” 张妈知道陆经政会为人考虑,连这话都说出来了,脸一阵红,刚才那个急躁劲也下去了:“这机器能有人打扫的干净吗?” 陆经政:“能。” 张妈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上次,我去医院给太太送饭,你和薇薇在家吃饭,等我回来的时候,碗都洗干净了。是薇薇洗的?” 陆经政又说:“她看不习惯脏的堆在那儿等您回来洗。” 张妈“嗷”了声,没再说了。 厉薇趿拉着拖鞋走进洗手间,一边刷牙一边想,陆经政今天也会去参加婚礼,虽然和她不一样,她是女方宾客,而他是男方宾客。 那他会当伴郎吗? 不会吧。 如果他是伴郎,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洗漱完之后下楼用过早餐,又折返回房间。 厉薇选了一条白色的连衣针织开叉裙,外面套了一件浅绿色小西装。一向素颜的她因为要去参加婚礼,画了一个小淡妆,最后做完定妆,选定口红色号,涂上唇,大功告成之后,她才下楼。 陆经政已经吃过了早餐,他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看合同,茶几上还摊着几个文件。听到脚步声,他撩起眼皮看过去。 厉薇撞上陆经政视线的那一刻,鸦羽般的睫毛飞快地扇动着,她迅速移开自己的视线。 陆经政将看到一半的合同合上,起身站起来,他一身黑色的西装,像往常一样的穿着,倒是发型有些变化,原本烫过的刘海梳起,用发胶定型。 陆经政:“一起?” 厉薇想到他们是同一个目的地点了点头,“好。” 而到达婚礼现场之后,厉薇毫不犹豫地过河拆桥,扬长而去。 陆经政看着那道落荒而逃,要不是因为没有办法,她甚至都想消失在他眼前的身影,眼底一片阴翳。 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道力,陆经政侧目看过去,邢漾咧着他那张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怎么样,兄弟我都没去打扰你,和你家冰美人住一起什么感觉?” 陆经政对邢漾这八卦的臭德行了解的十分深刻,他冷笑了声,往宴席走,一声没吭。 邢漾看他这张臭脸,啧了一声:“真特么替你操心,我上次跟你说的办法,真好使,你试试?” 邢漾一天一个样,那嘴炮说过的话多了去了,陆经政哪知道他说的哪一句:“哪句?” “就哄和试探那句,尤其是试探——” 陆经政盯着邢漾干笑了声,他估计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把他大学那初恋弄丢了。 偏偏邢漾自诩情商智商双高,在一边给陆经政出主意,还自以为自己分析的头头是道:“当年是因为奶奶对她不满意,她才走的。现在奶奶都已经走了,而且已经同意了她回来。她要是还喜欢你,就没理由看着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所以,你找别的女人试试她,看看她吃不吃醋不就知道了?” 陆经政挑了下眉,哂笑道:“厉薇这种人,你试试她?你信不信,她第二天都能给你开口叫嫂子,那脸特么变都不带变一下的!” 邢漾被陆经政这话震到了,“你真至于?” 邢漾没见过陆经政这样,甚至他和厉薇分手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没过几天就投了工作,身体被他当机器一样用,连轴转。 他看了眼宴席远处的厉薇,心说,这特么打哪路来的神仙,瞧给陆经政迷的。 他眯了眯眼说:“其实,像厉薇这种安静,骨子里又带着劲的女孩,还真的一抓一大把,就拿咱们公司最底层那帮实习生,尤其是女大学生,最有梦想的那一批,要不你再试试?” 邢漾刚要说他去打听联系方式,就被陆经政那道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给劝退了,“嘚——您老慢慢在一棵树上吊。” – 厉薇一下车就给林也发了微信,问她在哪,转而她就听到林也喊她:“薇薇,这儿——” 厉薇朝着林也走过去,林也:“怎么样,在陆家还好吗?” 厉薇说:“挺好的。” 林也点了点头说:“好就可以,我还担心你这一下回去会不习惯。” 随后,她听见林也啧了一声:“你说,咱们师姐这是不是也算实现阶级转变?嫁入豪门了?” 厉薇嘴角弯了下,算是默认。 她小时候虽然没有和黎诚有过交集,但陆经政那个圈子里的人,都是豪门。 当然,这除了她。 厉薇和林也一起往宴席桌上走,厉薇看到了骆钦洲,因为都是大学同学,所以骆钦洲和厉薇林也在一张宴席桌上。 新郎新娘入场之前,现场的音乐声极大,由于宾客来往,现场还有些乱糟糟的。 毕业几年,林也竟然已经把当年本科学的那些专业知识都还了回去。以至于她现在坐在这里,听厉薇和骆钦洲聊,听一两句还行,多余的就插不上嘴了。 聊过一些专业问题,厉薇问他:“上次去见许老师的时候,许老师提议师兄来人民医院,师兄是怎么怎么想的?” “其实,我现在在整形医院工作。” “整形医院?” 厉薇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她记得当初学医时,许老师说过的,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 这是信念,也是他们为之努力的目标。 看到厉薇震惊的样子,骆钦洲也理解,他反问:“小师妹你平常值一次夜班多少钱?” 厉薇说:“三十。” 厉薇懂骆钦洲的意思,转瞬就听见他说:“整形医院流水很大。” 厉薇问他:“许老师如果知道你去了整形医院,一定会很失望。” 但她又陷入了自我矛盾:“行业没有高尚之分,也没有人有资格说想要挣更多的钱是错的。” 骆钦洲忽然笑,身体放松地靠在背后的椅子上,“这件事,迟早要和老师提。老师交给我们的任务就交给你和秦妍了。” 厉薇摇头:“我也没那么高尚,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骆钦洲侧目看她:“你已经很棒了。” 厉薇笑了下:“谢谢师兄。” 宴席开始之前,林也让厉薇陪她一起去卫生间:“薇薇,有没有想过,给自己另外一条出路啊?” 厉薇问:“什么?” “听不懂还是装啊?”林也笑:“师兄呐。” 林也问她:“他还是单身吧?” 厉薇:“嗯。” 林也:“我看你俩还挺合适的。一个专业有的聊,他长得帅,还是博士。刚听他说,他要进整形,那未来也挣不少,毕竟这个行业利润大。” 厉薇忽然自嘲地笑了声:“我就不祸害师兄了。” “你说你,这怎么叫祸害呢?薇薇,变通嘛。”林也说:“你总不能一辈子就一个人。” 厉薇打开水龙头,按了洗手液在手上慢悠悠地搓出泡沫,漂亮的双手交错,她低着头,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是这么打算的。” 旁边的林也倏然沉默,厉薇洗好了手,透过眼前的镜子却看到了在一边的男人。 陆经政修长的手指在流水下,冲掉手上的泡沫,顺理成章地吹干手,离开的时候,终于回头看向林也和厉薇。 林也不知道为什么,被陆经政盯得有些发毛,因为她给厉薇推荐骆钦洲,提议他们试试? 林也僵硬地扯了一个笑容说:“嗨——” 陆经政的视线在厉薇身上停了瞬,转而收回视线,冲着林也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转身走了。 厉薇的表情也有些僵硬,林也朝着门外指了指,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刚才听到多少?” 厉薇眸光沉沉,说:“无所谓。” 林也和厉薇走回宴宾席,婚礼马上开始了。 原本白色的灯光倏然黑暗,乍然又亮起蓝色的光,像是置身在蓝色的大海里。 只有新娘和新郎出场的地方脚下落下光圈,在音乐声中,二位新人携手并肩。 和一般的婚礼其实并不二样,除了奢华。 证婚人在台上问:“无论贫穷还是富贵,生老病死,你愿意一直守在这位先生身边吗?” 向秦妍说:“我愿意。” – 直到婚礼结束之后,骆钦洲走出酒店,询问厉薇和林也,“我开车了,送你们回去?” 林也眼睛弯成月牙:“不用了,我也开车了。薇薇嘛,估计有人送啦——” 骆钦洲听到林也这句话,眼角抽了一下,随后说:“好。” 厉薇:“师兄再见。” 骆钦洲:“再见。” 看着骆钦洲离开,厉薇主动和林也提:“出去喝一杯吧。” 林也疑惑了声:“不回去吗?” 厉薇摇了摇头:“不想回去。” 林也直接从了,“行——去哪喝?” 厉薇:“星熘。” 林也和厉薇到了星熘,二人直奔吧台点了酒,厉薇来星熘的这一路上都格外的沉默,林也担心地问她:“薇薇,你有心事啊?” 厉薇闷了一口酒:“明天姑姑就出院了。” 林也点了点头:“这不挺好的吗?” 厉薇摇头,她低下头,轻轻闭了一下眼,说:“我希望我和陆经政以后——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了,可是,现在很多事情都不受我控制。” 林也蹙起眉,“薇薇,你就这么讨厌他吗?” 厉薇仰头又灌了自己一杯,她咬着嘴唇轻轻摇头,温吞说:“是我怕我忍不住。” 可这才刚开始。 第22章 她的刺猬刺 这段时间以来,仅仅是用一只手就数的出来的天数,厉薇没有想过会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 她一直活的像只刺猬一样,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的那些刺会戳痛他,她已经用力克制自己不去靠近。 很用力了。 厉薇那天回去的已经很晚了,张妈闻到她身上的酒气,轻蹙起眉头:“薇薇,你这是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喝酒了?” 厉薇轻轻点了点头,在门口玄关换了鞋,便上楼准备睡了。她上楼经过陆经政房间门口时,便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了她的路。 陆经政生了一张天生翘起的微笑唇,但此刻,他的嘴角绷直,一双桃花眼微微敛着,“什么时候学会大半夜在外面喝酒不回家的?” 厉薇抬眸,盯着陆经政,四目相对间,她将手握紧成一个拳头,手指头死死摁着手掌心:“以前就学了。” 说着,厉薇就想避开陆经政回自己的卧室。 陆经政轻拽着她的手腕:“厉薇——” “不长记性是吧?喝这么多之前,能打个电话?” 厉薇偏过头看向他,就听他嗤声:“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家里那位大明星交代。” 厉薇想到那次她陪林也去星熘遭人骚扰的事,“我知道了。” 陆经政松开她的手腕,转身朝着楼下走去。厉薇回过头,看了眼他的背影,轻轻抿起嘴角,转而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睡觉之前,张妈又上来了一趟,敲门进来给她送了解酒的蜂蜜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酒精的缘故,厉薇这一晚上睡得沉,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她小时候。那是一段让她觉得遥远却永远不敢面对却永远无法忘记的回忆。 “你和那个女人到底有完没完?” “什么那个女人,你能不能别每天跟个神经病一样神神叨叨的,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和她断了!你就是不信,哪个男人受得了你这样天天疑神疑鬼的?你要是受不了,就离婚,咱俩谁也别耗着谁。” “厉天白!听听,你特么说的这是人话吗?你让我滚蛋?让我把小薇交给后妈是吗?我跟你说,离婚这件事,你这辈子,想都别想。” 厉天白忽然间什么都不怕了,他抓住了张蔷的死穴:“张蔷,说到底,你还是不想离婚不是吗?” 混杂在一起的声音穿越时空飞进她的脑海,争吵中的二人不是别人,是她的父母。 张蔷不离婚,其一是在聿怀那种小地方,一传十十传百,离了婚的女人和离了婚家庭不健全的小孩,要被耻笑。其二,张蔷娘家人都没了,除了厉天白这个家,她没有别人可以依靠,更何况她还是个家庭主妇。其三,她真的爱惨了厉天白。 时间线再往后推,厉薇七岁那年,她的手被张蔷牵着,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张蔷的紧张。她们母女俩站在破烂不堪,垃圾臭味熏天的街巷口,还有苍蝇往人脸上飞,嗡嗡作响的声音,恶心又恼人。 她们看着厉天白和另外一个女人相拥亲吻。 厉薇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被张蔷用手遮住了,她听见张蔷在她耳边咒骂:“脏!” 张蔷在最初怀疑到发现厉天白再次出轨的那一年里,忍气吞声,她似乎是在等什么,后来长大的厉薇知道她在等什么,她在等厉天白能回头,她在等厉天白能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个家。 一年以来,张蔷愈渐沉闷,她寡言少语,似乎是真的怕自己一开口质问厉天白,就会毁了这个家,毁了她的幻想。而她这样的行为,也间接影响着厉薇。 那时候,厉薇懵懂无知,她开学要上一年级。幼儿园的小朋友不懂事,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厉薇,你爸不要你妈,给你找后妈了!” 另外一个小朋友说:“对!我那天看见厉薇她爸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厉薇记得她是哭着回去的,她问张蔷:“妈妈,爸爸是要给我找后妈了吗?” 可是张蔷听到她的问题,却忽然间情绪爆发,抬起胳膊就一阵打她,厉薇年纪太小的时候,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戳中了张蔷最后情绪的底线,她哭了很久,都不知道张蔷为什么忽然动手打她。 厉薇摔在地上一直哭,张蔷也坐在沙发上无声落泪。而当晚,张蔷就和厉天白把彼此之间的装模作样都撕碎了。 直到很多年后,厉薇想到自己懵懂无知时提出的问题,间接撕毁了张蔷和厉天白对彼此之间的伪装,她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才毁了这个家的。 再后来,她上了小学,莫名地,她打小就比同龄人早熟,懂事。她知道张蔷去抓小三,被邻居围着看笑话,那些人说:“连自己男人都管不住。” “就是说,找个长得跟个花孔雀一样的男人有什么用,每天在外面沾花惹草。” “张蔷不也长得漂亮,谁见了不说是咱聿怀一枝花啊?” “再好看有什么用,没娘家撑腰,她男人不照样看都不看她一眼。” …… 那段时间,厉薇甚至不敢回家。 而厉薇从小就长得漂亮,在同龄的男孩子最肤浅的时候,身边就有很多男同学嘘寒问暖。 厉薇十三岁那年,初一。她当时其实还什么都不懂,平安夜的时候,同班上的一个男生送了她一个苹果,还骑车送她回家。 刚好被张蔷看到了。 厉薇手上的苹果“砰——”地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张蔷面色铁青地把她领回家。 防盗门关上的那一刻,张蔷转身走进卫生间,拎了一把扫帚就往她身上猛敲。先是腰,再是屁股,最后连胳膊上都抽出一条红痕。 “小小年纪,就和男生勾勾搭搭的,这谁教你的,这么不要脸?长大了,给你爸这样的男人当三啊!” 厉薇从来没有恨过张蔷,因为这是她亲妈,她比任何人都心疼,都看得懂,张蔷为什么会从那个爱她的温柔的妈妈变成现在这样一副歇斯底里,却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样子。 张蔷以前不是这样的,在发现外面那些女人的时候,她真的不是这样的。 她恨不得全天下当小三毁了别人家庭的女人都去死!可是那天,她恨死了,同样歇斯底里的喊,像是和张蔷学的:“我没有!我没有!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妈妈你什么都不问我!” “为什么你还什么都没有问我,就说我不要脸,你是我妈吗?”而厉薇的质问和反抗,迎来的却是一记耳光。 张蔷问她:“你不想让我当你妈是吗?你想认外面的野女人当妈?是吗!” 厉薇咬着牙,眼睛通红,眼眶里的蓄满了泪水,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她知道,她的话又刺激到张蔷了。她放弃了反抗:“我没有。” 那天晚上,张蔷打开房间门,厉薇在写作业。 张蔷看着她就哭了。 她问厉薇:“你恨妈妈打你吗?” 厉薇麻木了:“没有。” “薇薇,妈妈就是着急了,怕你会出事。你答应妈妈,离那些男生远一点,好吗?他们不会爱你的。甚至于,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会毫无保留的爱一个女人,他们只是贪图你某一方面给他们的刺激,视觉上的,或者是精神上的。” 张蔷顿声说:“薇薇——你现在这个阶段,他们只是觉得你长得漂亮,但他遇见下一个更漂亮的,就会放弃你。你懂妈妈的意思吗?妈妈打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以后,千万别和男孩子走的太近!也别依赖任何男人,甚至连你爸,你都别指望——你只能指望你自己。” 厉薇觉得压抑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朝她席卷而来,她哭着问张蔷,“妈妈我们走吧——” 她很想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可是,她爸爸总是惹她妈妈生气,为什么妈妈还不走? “薇薇,我真的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懂八个字,爱而不得,弃而不舍。”张蔷苦笑着说完这句话,她摸了摸厉薇的头:“再说,妈妈已经向男人伸手太久了,没有工作,更没有人际关系。我把你留下来不放心,但是带着你走,我们的生活条件会大打折扣。只有在这儿,我们起码吃穿不愁。” 厉薇很想告诉厉薇,可是,这种吃穿不愁有什么意义? 张蔷眼睛红了,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也许是知道她自己不能在女儿面前这么脆弱,她刻意偏过头,抬手抹掉眼泪,最后又转回头来看着厉薇:“薇薇,妈妈这辈子,已经毁了。你记好了,这辈子,活成谁,都别活成妈妈这样。爱人先爱己,知道了吗?” 看着卧室房间的门关上,十二岁的厉薇回响起从六岁时就已经清晰无比的记忆,她不知道,这样一段被背叛的婚姻为什么依靠张蔷的歇斯底里和怨恨还会维持这么久。 隔着这扇门,门外那对她人生中和她最亲密的父母,在她的面前,毫无顾忌地撕破脸皮,把人性血淋淋的摆在她面前。 画面一转,厉薇十五岁那年,她去客厅倒水那次。张蔷在问厉天白要这个月的生活费,可是厉天白不愿意给,张蔷只是问了他几句,厉薇没有仔细听,不知道张蔷哪句话惹了厉天白。 厉天白将刚刚灌满热水的热水壶摔得稀碎,滚烫的热水飞溅。张蔷本能地伸手拉过厉薇,把她护在身后。 热水浇在了她小腿,烫红了一大片。 厉薇急忙喊她:“妈——” 可是,那个始作俑者没有半点心虚,他打开防盗门,扬长而去。 那天,张蔷像是看透了。 她说她和厉天白是初中同学,但两个人学习都没什么天赋,年纪小的时候,把心思都花在了谈恋爱上,最后一个人初中毕业就没再读了,另外一个家里还有点钱,混了一个中专学历。 再过了几年,两个人结婚,美名其曰是从校服到婚纱,结婚的前两年还算恩爱,直到第三年有了厉薇。 张蔷说:“其实,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很爱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天他就变成了这样。” 那时候,张蔷抱着她,甚至忘记了烫伤的痛,问一个连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厉薇要一个答案,“薇薇,为什么你爸爸他要对不起我?他明明说过会对我一辈子好的,我都信了。我是因为信他,才为他生了你,可他为什么食言了?” 后来,糊涂了一辈子,在这段婚姻里心甘情愿受尽委屈的张蔷终于下了决心,“我要和他离婚。” …… 厉薇在这声“我要和他离婚”中惊醒,她满头大汗,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她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墙壁,意识到这已经不在聿怀了。她坐在床上平静了好一会儿,从童年的噩梦中抽出神思,才摸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十八分。 厉薇起身出去洗漱。她估算着陆经政的起床时间,才走出房门,却看到陆经政的卧室门大开,人却不在。 张妈听到声音,知道厉薇醒了,她站在楼下刚好看到厉薇在往陆经政的房间望:“阿政出去了。” 厉薇:“嗯。” 张妈说:“今天太太出院,先生亲自去接了。太太让我转告你,说让你先忙工作,不用管她。” 厉薇说:“好,我知道了。” 厉薇用过早餐去上班,之前和林也提过想要买车的事情也没有实现,回到陆家,有司机接送,她再也没有挤过地铁,更别提买车。所以这件事只能暂缓,等以后她搬出去了,再实现。 到了医院之后,她碰到了李主任,李主任忽然拽住厉薇问:“薇薇,你谈恋爱了?” 厉薇疑惑不解地看向李主任:“没啊——” 李主任又问:“那怎么有人看见你天天被豪车接送?” 厉薇听到这个有点难解释,只说:“那是家里的车。” 李主任:“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豪门。” 厉薇:“……” 向秦妍结完婚没有继续请后续的婚假,便赶来了医院继续工作,中午两个人一起吃食堂的时候,向秦妍问她:“我听说你搬回去住了。” 厉薇:“嗯。” 向秦妍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薇薇,顺其自然呗,你要是觉得性格不合,那也是能培养的。没有两个人天生就是适配的,都是要磨合的嘛。我和黎诚也一样,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我觉得这人富二代,完全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后来,不一样走到一个世界了?” 向秦妍还说:“你要不要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厉薇摇了摇头,她吃着饭没有回应。 向秦妍看到她这样子,也没再说了,有些事情总提,而对方也只是逃避,就没意思了。 两个人继续聊了会儿工作,然后回去上班。 厉薇知道符懿今天出院,下班的时候,她让来接她的司机绕到花店买了一束花。回去的时候,她看到陆经政的车停在边上,他倚在车门打电话,而一向处事不惊的人,嘴角绷直,深邃的眼眸中掩着不耐烦:“她当我没底线?” 不知道电话那边又说了什么,陆经政说:“挂了。” 他撩起眼皮看了眼正向他看过来的厉薇,往别墅里走,像是例行公事一样问她:“下班了?” 厉薇点了点头:“嗯。” 厉薇抱着捧花走进门去,符懿康复出院,活蹦乱跳的不像是刚刚出院的人,而她将近六十,还像个幼稚的小孩一样,皮肤除去保养,更是由于心情好,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容光焕发。 厉薇想到记忆中的张蔷,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有四十岁的苍老,眼底里浑浊的没有一片光,死气沉沉。她现在明白一句话,怪不得有人说,爱你的人会把你宠成小孩。 陆铭和符懿是在她眼前典型的例子。 而爱是让人强大的,并非扭曲的。 厉薇有时候也很奇怪,像她这样的人明明不愿意信任任何人,也知道爱情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还会继续犯错,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陆经政。 她就想,她是不是受到了陆铭和符懿的影响。 因为即便在他们的爱情里,老太太不喜欢符懿,陆铭也在极力保护她,符懿也知道陆铭做过最大的努力,所以她也会努力为了陆铭,而不把婆媳关系搞得太差。 这让她在那段黑暗灰败的童年以及畸形的感情观里试图走出来,尝试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真爱会降临在她身上。而这段感情不会让她和张蔷一样,最后痛苦的爱却很遗憾承认自己一辈子都活成了她年少时最讨厌的样子。 但是当那束光照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却迫不及待地想要退回去,退回黑暗里,想要创造一个高大的城池,把自己藏起来。 掌舵人绝对不允许自己偏离原来的航线,人只有没有任何期盼和念想,等着她的就不是万劫不复。 而她只要,见过光就够了。 – 符懿看到厉薇手上抱着鲜花,她朝着她走过去,“给姑姑买的?” 厉薇点了点头:“恭喜姑姑回家。” 符懿笑着接过她手上的花,“那同喜了。” 她用手揽着她的肩膀,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和笑:“恭喜薇薇回家。” 张妈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餐,符懿回过头又让张妈去开香槟,陆铭叮嘱她:“刚出院的人,喝什么香槟。” 符懿说:“一家人团聚,庆祝知道吗?老古板。” 陆铭无奈盯着她笑,开始和她交换条件:“一杯。” 符懿:“三杯。” 陆铭:“不行。” 陆铭从张妈手里接过香槟,掌握了主导权。符懿咬了咬牙,继续交易:“两杯,再让我一杯。” 陆铭:“没得谈。” 符懿:“……” 陆经政跟着厉薇后脚进门,他把西装外套挂好,一进来就听见陆铭和符懿的较量。 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厉薇身上,只见厉薇眼底带着往常没有的笑意,跟个看戏的人似的,还把自己看乐了。 第23章 格格不入 符懿开好香槟,帮厉薇倒了一杯,一边说:“薇薇不是爱吃辣的吗?我特地让张妈做了很多你喜欢的口味,你尝尝。” 厉薇说:“好。” 厉薇其实很喜欢陆家的氛围,就算当年有张阮玉在,她依然喜欢,这种一家人温馨和睦的氛围。因为他们从来不会莫名其妙的吵架,更别说会摔碗摔筷子摔各种家里的东西。 可是她喜欢,却又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完全习惯,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好。 “薇薇,吃这个。” 符懿用公筷帮厉薇夹了离她远一些的菜,一边问厉薇:“最近搬回来这几天,还习惯吗?” 毕竟七年没有回来,她和陆经政关系又有一些不寻常,符懿有点担心。 厉薇:“习惯。” 陆经政听到厉薇这句话,朝着厉薇看了眼,嘴角牵起一抹笑。他们一家人正吃饭,门外响起了门铃,张妈连忙去开,就看到姜意礼站在门外,手里还提了一个蛋糕:“噔噔噔!我来啦!” 厉薇看到姜意礼来,她下意识起身,想要给姜意礼让座位。陆经政注意到厉薇的动作,抬手摁着她肩膀:“干什么?” 陆经政说:“好好坐着。” 厉薇咬了下唇,以前姜意礼也经常在饭点来陆家,张阮玉每次看到她来,都会让厉薇挪一个位置给姜意礼,好让姜意礼挨着她。像是习惯一样,她机械性地僵在座位上,却因为陆经政摁在她肩膀上的手掌,不动了。 “你是小尾巴呀,我出院你也跟着出院,不是不回来吗?”符懿笑她。 姜意礼诶了声就说:“装不下去了,被人抓回来了。” 她瘪了下嘴角:“我给阿姨带了蛋糕!祝贺阿姨出院!” 都以为姜意礼又跟小时候一样要留下来吃饭,只是她放下蛋糕,人一溜烟就跑了,一边还盯着陆经政说:“你别忘了一会儿来今晚的局啊——” 符懿盯着陆经政问:“什么局?” 陆经政:“邢漾组了一个局,叫我一会儿过去。” 符懿蹙眉:“你跟这俩活宝一起玩到大,亏你没跟他们长成一个性子。” 说着,符懿注意到扫地机器人在地上滑动,朝着陆铭问:“陆铭,你给家里买这么多机器人干什么?” 陆铭说:“这哪是我买的,你儿子买的。” 符懿叫他:“阿政?” 陆经政听到父母叫他,就说:“张妈也有不在的时候,到时候用起来也方便。” 符懿“哦”了一声,“行吧,便宜你自己了。” 反正张妈不在的时候,陆铭和符懿不可能亲自动手,大明星不会动手是因为有陆铭和儿子宠着,而陆铭不可能动手,是因为儿子才是食物链底端。 陆经政:“……” 他其实也懒得弄,他会临时再叫一个阿姨来。 只有一个人会忍不住。 厉薇听着他们的话,他想到刚才陆经政摁着她不动,有些出神,随后她说:“我吃好了,姑姑,我先上楼了。” 符懿说:“好,你去吧。” 厉薇上楼以后,她坐在她卧室的书桌前,玩着手机放松,倏然,门外响起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她抬眼望过去,是陆经政。 陆经政说:“邢漾组局,去吗?” 厉薇眸光一滞,摇了摇头:“不去了。” 陆经政舌尖在口腔中打了一个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是这个结果一样,也没有再问。只是他想到刚才的事,顿声说:“厉薇——你没必要让任何人的。” 厉薇听见这声,朝着陆经政看过去,只是还没等她回应,陆经政转身离开了,走出她房间时,还特意帮她带上了门。 陆经政到星熘时,邢漾站起来:“怎么半天才来?” 陆经政掀了下嘴角,“谁跟你一样,不着家。” 邢漾总结他的话:“懂,就是你家里那位耽误你了呗。” 陆经政:“和她没关系。” 邢漾反笑:“我说是谁了吗?” 陆经政冷笑了声:“你说的是我家大明星。” 邢漾拖腔带调:“我说的是你家那座冰山。” 姜意礼听着邢漾和陆经政的对话:“你俩幼不幼稚啊?” 说着,姜意礼就问陆经政:“怎么?没带她一起来?” 她记得,陆经政以前很喜欢带厉薇来他们一起组的局,现在厉薇住回来了,她以为,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 陆经政摇头,然后他就听到邢漾朝着她指了一个方向,“你看我碰见谁了。” 陆经政顺着邢漾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林也在,陆经政还有点意外,他朝着邢漾看过去,邢漾才说,“这姑娘失恋了,刚才在酒吧外面看见她一个人喝酒,这不带着一起玩吗?” 陆经政没什么兴趣,淡淡应了一声。 邢漾在他身边八卦:“你看公司内网了吗?就梁远那小子,可以啊,脚踏两只船,这丫头够惨,将近十年都搭进去了,真特么人渣。” 姜意礼听见了就跟着插了一嘴:“这种人渣你们怎么招进经纬的?” 邢漾摊手:“那你去问人事呗,这我哪知道?” 邢漾继续说:“反正那个被三的也不是个软柿子,直接在公司内网发了她和梁远所有的聊天记录,曝光他的行为。这不,逼着梁远辞职了。” 朋友看到邢漾和陆经政两个人窝在一起聊,喊了他们一声:“喂,俩基佬,能别眼里只有彼此了吗?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也不嫌腻的慌啊,来参与参与集体活动。” 说着,那朋友就吐槽:“邢漾,这可是你组的局。” 邢漾听见被人称是基佬,当即一声“卧槽”就喊出口了,“纯纯的社会主义兄弟情,行不行?” 陆经政挑了下眉,在邢漾背后放冷箭:“你离我远点。” 邢漾:“……” 姜意礼:“……” 这人当她是空气吗? 邢漾的目光忽然落在林也身上,他朝着她坐过去,“你闺蜜怎么不来?” 林也朝着他看过去:“你说薇薇吗?” 邢漾点头:“一会儿有个蒙面游戏,要两个人搭档的,你闺蜜不来,这儿可没你认识的人。到时候,你就落单了。考虑一下,叫她过来?” 林也迟疑地看向邢漾,忽然笑了:“陆经政知道你让我这么干吗?” 邢漾眨着一双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是,我是真心为你考虑,怕你落单。” 林也:“你当我傻吗?” 邢漾:“那不是,谁让他有一个我这么有本事的兄弟,一天天的净为他操心,不是?” 林也:“不知道的,还以为暗恋陆经政的人是你。” 邢漾:“……” 随即,她一字一句顿道:“我不叫。” 看到邢漾憋屈的样子,林也噗呲一声就笑了,她用眼神打量邢漾:“不好意思哦,闺蜜不能出卖闺蜜。算计她的事我可不干。” 听到林也那句“我不叫”,邢漾脸彻底黑了,“算你狠。” 姜意礼在一边磕着瓜子,看到邢漾脸色铁青的回来:“你刚刚忽悠人干嘛了?” 邢漾坐她旁边笑:“小礼,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忽悠?” “你不就爱忽悠人嘛——” 姜意礼歪了下唇就说:“反正你不靠谱。” 邢漾被她气笑了:“那你觉得,我和陆经政谁靠谱?” 姜意礼跟看白痴一样看向邢漾:“你和经政哥哥能比吗?” 忽然,邢漾就八卦了:“说实话的,小礼你是不是喜欢你经政哥,现在厉薇回来了,你难受吗?” 姜意礼听到邢漾问她这种话,登时翻了一个白眼过去:“不是,漾哥,我现在对你和经政哥哥一视同仁好吧。” 邢漾撇了撇嘴,问她:“那你怎么解释你小的时候你对人厉薇爱答不理,还总找奶奶告状的事?” “我当时确实有点喜欢经政哥哥,而且我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就是忽然来了一个人,感觉她把我最想要的抢走了,所以不甘心。”大小姐认真反思了一下:“但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了,而且我已经向她道过歉了。” 邢漾嘁了声,能听大小姐说这话,可真难得。 姜意礼抿了下嘴角,想到上回她在医院遇到厉薇道歉,但是厉薇并没有把她当回事,也不接受她的道歉。情绪有些复杂:“说起来,我挺对不起她和经政哥哥的。要不是有我掺和,也许,他们就不会分手。” 邢漾啧了一声:“其实也不能都怪你。” 姜意礼还真以为邢漾安慰她,谁知道邢漾又补了一刀:“但和你脱不了关系。” 姜意礼:“……” – 从陆经政离开,厉薇就一直处于神离状态,有点心不在焉。她打小就不如姜意礼性格讨喜,也一直因为自己是后来才进入陆经政的生活,觉得格格不入。再加上她天生就不会讨好任何人,总是有一种排他的心理。 厉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疏解自己的情绪。 算了,不想了。 都过去了。 厉薇准备洗澡的时候,收到了林也的微信消息:【薇薇,在忙吗?】 厉薇:【没有。】 林也:【那一起出来玩呗,我这边有一个两个人一起搭档的游戏,可是我一个人不行。】 厉薇:【你不能不参加吗?】 林也:【不行,今天来酒吧的人都要参加的。】 厉薇:【在哪,我过去找你。】 林也:【我太爱你了,薇薇,哭唧唧jpg.】 厉薇到了星熘时,林也和她共享位置,彩色的灯光打在厉薇脸上,晃得她有些眼疼,她找到林也的时候,看到她竟然和陆经政邢漾姜意礼他们在一起,脚步顿了一下。 林也拽着厉薇坐到自己身边,她想到前一天晚上,厉薇主动喊她出去喝酒,她说,她怕她忍不住。 忍不住,就是还喜欢吧。 那凭什么,要把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人。 明明那么喜欢,为什么还想跑呢? 林也当年就不明白,只是一边在不理解她的同是却支持她,但她不忍心看到厉薇像昨天一样失神落魄。 她知道,如果是换她失去自己最爱的人,而且还是她自己亲手推开最爱的人,在那之后,她一定会痛苦不堪,甚至会疯。 而厉薇的痛苦,往往不声张。 可是,不声张的痛苦才最痛苦。 所以,这次,就算厉薇回头会怪她,她也擅自做主了。 厉薇并不知道林也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她低声问她:“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林也弯了弯嘴角就说:“碰到了,毕竟认识嘛,就一起玩喽。” 厉薇:“……” 看到厉薇后来赶过来,和林也在一起,陆经政坐在沙发上,侧目朝着厉薇看过去。她上衣穿着小衬衫,下搭一条包臀短裙,外面套了一件驼色的大衣。因为热的原因,她把大衣脱掉,放在一边。反而更让人眼热。 邢漾啧了一声:“骗子。” 陆经政蹙眉抬眼,邢漾看到陆经政看他,连忙说:“没什么。” 直到游戏开始,这局是邢漾组的,他又和老板认识,背后搞点黑幕或者小动作什么的太容易了。 而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下黑手。 林也和厉薇选好了她们的面具,林也提前和厉薇说:“开始我们两个一起,但有一个环节是随机选两个人的,你一会儿离我近点。” 厉薇蹙了蹙眉:“随机?没说还有这个环节啊?” “游戏嘛,游戏是为了什么?”林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向她解释:“这种酒吧游戏一般都是为了制造缘分,就跟月老一样,反正就是享受多巴胺分泌的盛宴喽。” 林也和厉薇一起玩了一关游戏,这游戏就是两个人一起背靠背,中间夹一个气球,在气球不被挤破的情况下跑到终点。 直到几轮热身游戏结束,现场的氛围被点燃,场子被炸起来,主持人说:“现在要到了我们最暧昧最期待的环节了,神秘拍档。” “灯光转动起来,让我们看看是哪两位有缘人!” “3、” “2、” “1——” 灯光“啪”地一声停下的时候,厉薇感觉头顶有耀眼的灯光倾洒而下,而她本能地朝着一片黑暗中,另一个灯柱下面的人看过去,陆经政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 他们带着面具,朝着对方隔空相望,厉薇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都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和陆经政一起站到台上的。只是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第24章 玩不起了 当她知道神秘拍档要接吻时,厉薇甚至听不清主持人后期说了什么,她只知道她的脑袋轰地一声就炸开了。 厉薇抬眸看向陆经政,半张面具覆盖他的脸。她几乎看不清楚他此时此刻是什么神情,只是他那双桃花眼没有波澜。 林也:“陆经政要是知道他这是被你设计的,会怎么样?” 邢漾盯着台上站着的陆经政和厉薇,侧目看向一边同样看戏的林也:“那厉薇知道了,会怎么样?” 林也认真思考了下就说:“可能想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邢漾讽笑了声:“那你为什么还要叫她来?” 林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我高兴啊。” 邢漾:“……” 台下凑热闹的众人哄笑成一片,一声又一声音浪翻涌,台上的二人气氛尴尬又暧昧。厉薇想到再之前,她失去初吻那次,陆经政问她:“玩的起吗?” 可这次,她玩不起了。 不管是多大的缘分选中他们两个人,她都玩不起。 厉薇想出声公然违反游戏规则,好像被陆经政看穿了,他在她耳边低声:“我答应你,只是一次游戏。” 陆经政凑近厉薇,厉薇眼睫飞快地扇动,咫尺之间,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鼻腔呼出的气流在她面前流动,只是他眼睫低垂,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却始终都没有再进一步。 现场的音浪在此翻涌,同时翻涌澎湃的还有厉薇的内心,她一秒又一秒的数着时间。人生中,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过,十秒会这么长。长到她会忘记呼吸,忘记眨眼,只是深切地望着对方。 即使,他们都带了面具。 直到这十秒的时间结束,厉薇迫不及待地往后退了一步,转身逃似的跑掉了。 “薇薇!” 林也看到厉薇跑下台,转身朝着厉薇追出去。 邢漾去找陆经政,却觉得没劲,“多好一次机会啊,你怎么跟个木头一样,上啊!冲啊!我靠,真是白瞎——” 我精心安排了。 陆经政轻嗤:“白瞎你什么了?” 邢漾说:“没劲。” 陆经政穿过层层身影,望见那道落荒而逃,反问邢漾:“你让林也叫她来的?” 算是? 邢漾眼神故意往四周看:“哪是?林也那人,能让我占她便宜?估计就一个人不舒服,才把厉薇叫来了。” 随即,邢漾转了话题:“小礼人呢?” 陆经政眯了眯眼,也没看见人,“估计玩野了。” 林也和厉薇离开以后,他们一帮人吹酒,邢漾意识到陆经政在一边喝酒,瞪着他直发愣:“你不是不喝酒吗?” 一个只喝茶咖啡喝白开水的男人今天居然拿起了酒瓶,比谁都能喝。 陆经政闷哼了声,那边牌桌开了,邢漾乜了他眼,嘚,受刺激了。 直到场子散了,邢漾看着酒吧清场,回去拍了拍陆经政的肩膀,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邢漾奇怪陆经政,这从台上下来就失神落魄的,“你丫到底怎么了?” 陆经政闭了闭眼,满脑子都是厉薇拔腿就跑的背影。 这是她明确逃避的第几次了? 陆经政数不清,他哑着嗓子,深邃的眼皮陷进燕窝,抬眼看着扔着一堆酒瓶的残局,轻笑了声:“就是忽然觉得做什么都没有用,一切都没有意义。” 邢漾忽然默声了,一向叽叽喳喳的他,今天看到台上的陆经政看着那道仓皇出逃的背影,他看见他高大的身影晃了晃,他忽然觉得,他这次,好心办了坏事。 邢漾坐在陆经政身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经政,你有没有想过,除了厉薇她不喜欢你,对你的示好逃避以外,其实你们两个一点儿都不合适。” 打火机吧嗒一声燃起一簇火苗,邢漾半张脸淹在烟雾里,“就说性格,动静结合是最合适的。而厉薇这个人,又安静的跟个哑巴一样,什么都不说,让人天天猜。我打个比方啊 ,就算你们有一天真的在一起了,你不觉得累吗?” 陆经政胳膊肘搭在膝盖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残局,脑海中一晃而过的是厉薇的身影,他闷了一口酒,哑声说:“我刚和她分开那时候,我没觉得人这一辈子到死都只爱一个人。甚至在此之前,我也不理解我们家老板和大明星的爱情,总觉得,爱情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有或没有也许看缘分。” 邢漾安静听,只见陆经政的微笑唇勾起一道弧:“没有遇见她之前,我很清醒地知道一件事,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甚至于,我原本也不会喜欢她这类人——但遇到她之后,她让我,除了她,爱不上任何人。” 除了她,爱不上任何人。 邢漾沉默,听到这七个字,啧了声:“原来你早特么栽了。” 陆经政低头笑,让他形容或者下定义,去说爱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从某一刻开始,他爱的人是厉薇,只因为她是厉薇所以爱她,也才能包容她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的确在恋爱关系确认的那两周之前,就动心了。 高考之后,他上大学,偶尔回家时见到隔壁卧室依然亮着灯,她挑灯夜读,那个想考京大的小姑娘真的豁出去了,连命都不要的学。 到深夜里,他看见小姑娘一个人坐在别墅门外的台阶上抬头望着京市的夜空,他没去打扰过她。 想家了吗? 那时候,他只想从站在她身后然后走到她面前,试图抓紧她的手,很想告诉她,你其实别那么怕,你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他观察过她,厉薇是那种只要别人露出一点讨厌或者不大喜欢她的情绪,她就会躲得很远很远。因为张阮玉不喜欢她,所以她习惯性在姜意礼来家里的时候给她让坐,客厅里热闹玩乐的声音响起时,老太太承欢膝下,而她一个人躲进卧室。 后来,她考到了京大,陆经政听宿舍舍友提起医学系新来的学妹,“我靠,你见过那么拽的女的吗?长得好看就是横行霸道啊,情书和玫瑰花都放她眼跟前了,人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太特么没礼貌了,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 “嘿,老黑,你是不是贱啊?受虐狂是不是?” “我去追几天,兄弟们等我消息。” 那时候,陆经政坐在电脑前,听他们提厉薇,没过几天,老黑就败阵了:“这人太特么难追了,下一个,下一个!” “怎么说?这么快就换新目标了。” “不是,真别说我换新目标快,主要是我就没见过这样的,除非我是座火山能融化这妹妹。” 陆经政忘记是谁添了一嘴说:“你是太阳也行。” …… 那一年,她和林也以及另外两个舍友来看他的足球赛,她被人设计追求。 他原本能帮她的,可他却顺其自然。 直到送她回宿舍之后,他接到了邢漾的电话。 虽说邢漾这人性格比较糙,可他大三的时候,才真正谈第一次恋爱。电话那头男声传来:“兄弟,老子今天把初吻送出去了!” 陆经政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直觉邢漾有病,就这事儿也要打个电话炫耀,那要是破了处,是不是要去放炮? 那边的少年春心萌动:“她真的又香又软,真想早点毕业娶回家。” 那时候,他抬头盯着厉薇的宿舍楼,转身回自己的宿舍,他听着手机另一边传来的邢漾秀恩爱的感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和厉薇的吻。 又香又软,早点娶回家。 “喂?经政,还在听吗?” 陆经政这回没刺他,他说:“挺好的。” 想到这儿,陆经政问邢漾:“你和你最爱的人现在什么结果?” 邢漾毫无牵挂的表情一怔,倒是笑了:“没结果。” 陆经政嘴角牵了一抹牵强的笑,要是他们也没结果怎么办? 他知道她,拒绝过很多试图爱她靠近她的人。 而他在此之前有过的犹豫,他没有开口和任何人提过,甚至于,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恐惧失败。 良久,陆经政从经久弥深的记忆陈酿里收回情绪,烈酒灼喉,邢漾扬眉说:“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欺负她,补偿自己爱而不得,得到一个人办法多了去了,就看你愿不愿意下流——” 得,那个吊儿郎当的邢漾又来了。 陆经政嗤笑了声:“霸王硬上弓?” 他提醒邢漾:“你这是诱惑我犯法。” 邢漾:“诱惑你的,不是我,是厉薇。” 陆经政的微笑唇缓缓沉下,绷直成一条直线,那个连情绪都不会外露的厉薇,看起来冷,却亲一下,就哭了。 – 厉薇从星熘跑出来的时候,林也跟着她追出来:“薇薇!” 她张着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试图让自己从那种燥热的情绪里喘过气。林也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因为跑的太快而通红的一张脸,“没事吧?” 厉薇摇了摇头:“没事。” 林也本来打算找个机会和厉薇坦白她故意找厉薇来这件事,但看到厉薇现在的反应这么大,她有点不敢承认了。 陆家的司机看到厉薇从星熘出来,便连忙去开车,林也看到厉薇心不在焉的样子,主动说:“那今天先到这儿,下次再约吧。” 厉薇:“嗯。” 厉薇坐上车回家,她的手情不自禁抚上胸口,长长吸了一口气,司机透过后视镜朝着她看了一眼,问:“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我送您去医院吧?” 厉薇:“不用了。” 直到回到家,符懿坐在客厅看电视,她看到厉薇回来,“薇薇,回来啦?” “你哥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 厉薇听到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符懿还想再问她什么的时候,厉薇说:“我先上去洗澡了。” 符懿:“去吧。” 她感觉今天厉薇出去了一趟,情绪好像不太好,但厉薇从来都独立,也不喜欢和人说什么,符懿也没有再问了。 厉薇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的时候,没有碰到陆经政,符懿说:“也不知道去哪了,昨天晚上出去以后,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张妈说:“今天早上五点的时候,阿政回来了一趟,拿了行李走了,说是要出差。” 剩下的张妈也不知道了。 用过早餐以后,厉薇照常去医院上班。向秦妍跟她吐槽说:“我这几天忙的连度蜜月的时间也没有。” 厉薇说:“我过段时间有点事,要回老家,请假一周的时间,师姐的排班可能要更忙了。” 向秦妍:“师妹,你这真是现场给师姐表演五雷轰顶啊。” 厉薇被向秦妍这话逗笑了,“好了,不和师姐唠了,一会儿上台子了。” 向秦妍挑了下眉,“去吧。” 厉薇忙了三天回到家仍然没有看到陆经政,也不知道他出差几天。 厉薇洗完澡以后,从卫生间出来,刚好看到陆经政拎着行李箱从楼下上来,他深邃的眼睛里藏着可见的疲惫,像是没有休息好。只不过,他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厉薇抿了下嘴角,楼下符懿喊她:“薇薇,下来吃点水果吧。” 厉薇:“嗯,来了。” 厉薇下楼,坐到沙发上,抬手拿了一个牙签,去戳切好的水果,她戳了一个草莓给自己,符懿说:“你一会儿上去的时候,帮你哥送点上去。” 厉薇:“好。” 看了一会儿电视,厉薇选了几样水果拿上去,她刻意把盘子里的芒果移到另一个盘子里,她记得陆经政喜欢吃火龙果,哈密瓜,最讨厌芒果。 符懿看到厉薇在挑水果,她用手撑着下巴:“薇薇还记得你哥爱吃什么啊?” 厉薇的动作一顿,如果不是符懿提醒,她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她在无意之中做了什么,她抬眸怔愣片刻,随即眼神逃避,低声说:“只记得他不喜欢吃芒果。” 符懿没追着她问了:“哦。” “送上去吧。” 厉薇拿着果盘上楼,她站在陆经政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站在门外说:“姑姑说,让我送点水果给你——” 隔着卧室门,陆经政的声音响起:“进来放桌上就行。” “谢谢。” 厉薇推门进去,陆经政毫不顾忌地在她面前换衣服,上衣脱到一半,他看到厉薇朝着他看过来,那双眼睛怔了片刻,又飞速闪开。 陆经政动作顿了一下,修长的双手解着衬衫纽扣,在厉薇从他卧室出去那一瞬间,他喊了她一声。厉薇回头看向陆经政,以为他还有什么事,却只听他说了两个字:“晚安。” 厉薇眼角颤了下,轻声应:“晚安。” 第25章 我舍不得 第二天清晨,厉薇早上醒来以后,下楼吃早餐,陆铭很早起来就去了公司,就只有符懿在,过了一会儿,陆经政健身冲澡以后也了楼,“刺啦”一声拽了一下厉薇旁边的椅子,坐下去。 从头到尾,厉薇始终低着头,她拿着汤匙搅着碗里的粥,斟酌了很久以后,向符懿提:“姑姑——我下周要回聿怀一趟。” 符懿听到厉薇这句话,怔愣片刻,随后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薇薇,再过半个月,是不是你爸爸妈妈的忌日?” 厉薇眼睫颤了下,咬着牙轻轻点头,这几天一直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除了和陆经政频繁接触以外,也许和忌日临近有关。 转而,符懿就说:“那你让阿政陪你一起回去吧。” 一边,她又叮嘱陆经政:“阿政——陪薇薇回去,记得好好照顾她。” 陆经政撩着眼皮,话是回复符懿,却是侧目朝着厉薇看过去,“您放心。” 但厉薇说:“这次回聿怀,我打算在那边住一段时间的,我哥要是忙的话,可以先忙自己的。” 陆经政反问她:“你打算住多久?” 厉薇沉吟了一会儿说:“一周吧。” 陆经政轻笑了声:“我有时间。” 像是故意的,还补充说:“半个月,一个月,也都有时间。” 符懿抬眸笑眯眯地看着陆经政和厉薇,她忽然开口告诉厉薇:“薇薇,你有什么事就跟你哥说,千万别跟他客气。” 厉薇眉心跳了一下,她点头,温吞说:“好。” 吃过早餐以后,厉薇照常去上班,仍然和几天前一样,司机先送厉薇到医院,再然后送陆经政到公司。 国庆以后,京市的气温急剧下降。原本京市四季分明,而这一年,却是隔过了秋,直接跨入了冬天。厉薇穿着大衣,微微拢了拢。 她忽然想到在星熘那一晚,她落荒而逃时,连回头看陆经政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好像很害怕回头看他,就比如现在,她一个劲的望着车窗外,始终没能将眼神淡然地落在身旁这个人身上。 还记得她答应陆经政告白的当天晚上,明明是她曾经幻想过并且为之喜悦的关系,却在那一天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袱。 爱原来也能成为压力。 那天晚上,她和林也拿了俩凳子,坐在宿舍的阳台上,还带了两听可乐,两个女孩畅谈心事。林也说她毕业就要嫁给梁远,然后两个人奋斗几年,总能有一天有出头之日,那时候她问厉薇:“薇薇,你呢?” 厉薇仰头喝了一口可乐,她说:“我?老老实实去读个研究生,毕业以后进医院工作。” 林也乜她:“少贫了你,你现在可是陆经政的女朋友,你即将嫁入豪门啊——” 说着,林也就笑:“一辈子吃穿不愁肯定少不了你的,而且,做陆经政的女朋友,也是个传奇。” 提到陆经政女朋友六个字,厉薇当时还觉得,这顺耳多了,反正,这比陆经政妹妹要顺耳。 可是,传奇吗? 她只是个普通人。 如果不是很多年前,她爷爷收养了符懿,或者说,她家里没有出事。她这辈子,都要在聿怀城里摸爬滚打,像个干涸枯水里的鱼,喝不到水,吸不到氧。 很多小孩儿从小就有梦想,做老师,做医生,做科学家,做宇航员。总之,她打赌,应该没有人和她的梦想一样。那就是,不要做和张蔷一样的人。 她不伟大,她就这点小梦想。 不会像张蔷一样爱一个不值得的人,也不想过她觉得厌恶的人生。 可是,当她遇到了值得的人,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适合谈恋爱,或者说是不适合亲密关系,她思绪敏感,又因为太过敏感没有办法正确理智去看待或处理一段人际关系。 她想入非非,担心陆经政出轨,像是应激性反应。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带着悲观主义去对待自己的爱情,可她仍然忍不住会去想这些。 这其中包含天生对感情的防御机制,她没有办法,或者说是她完全没有能力给予对方相应热情的回应,她是连给予对方最简单的信任和热忱都做不到的人。 最终,她输了,不是输给张阮玉的阻碍,是输给了她自己。 汽车窗外的树影倒退,厉薇轻轻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从这段记忆中抽回神思,而另一边,陆经政的话语成功带动她的思路转到另外一条轨道。 “机票和高铁票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厉薇略显疲惫地掀开眼眸,仍然没有回头看陆经政,只是轻声:“嗯。” 厉薇到医院以后,很快投入到工作中,忙碌让她无暇顾及和想起那些糟糕的过往。她也无数次答应过自己,人一旦做了决定,就别回头往回看。 向秦妍:“薇薇,你具体是哪天回老家啊?” 厉薇:“下周一。” 向秦妍:“哦。” 蒋泽中午也来吃医院食堂,刚好碰到了向秦妍和厉薇,他和另外一个同科室的医生一起过来:“介意拼个桌吗?” 向秦妍朝着厉薇看了一眼,厉薇说:“不介意。” 蒋泽身边的医生是个实习生,他看到厉薇就惊呼:“师姐,我刷到过你的帖子。” 厉薇听到他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掀起眼皮望过去,那双丹凤眼仍然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她淡声问:“什么帖子?” “你和陆学长的帖子。” 蒋泽“哦?”了声,他忽然也意识到,他们坐在这儿的一帮人只有他一个不是京大毕业的。他开玩笑说了声:“感情这儿就我一个外校的。” 实习生说:“蒋医生,你不知道陆学长在我们学校那简直就是类比爱因斯坦处于世界级的地位,再者说,厉薇师姐可是我们院最美师姐。” 蒋泽有点听不明白,随即就听见实习生问厉薇:“师姐,那你和陆学长现在结婚了吗?” 向秦妍咳了一声,这小孩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厉薇也有些尴尬,而蒋泽也算是听明白了,厉薇和这个实习生口中的陆学长谈过恋爱,但现在看厉薇单身的状态,显然是已经分手了。 蒋泽和实习生说:“吃你的饭吧,八什么卦。” 实习生看着厉薇,显然还是很想知道答案,厉薇也没避讳,摇头说:“没有,已经分手了。” 实习生眨了眨眼睛,愣是尴尬地看了厉薇一眼,“嗷嗷嗷,师姐那我——这,我纯属就瞎八卦,没别的意思。” 厉薇也没怪他:“我知道。” 吃过饭以后,向秦妍回去午休的时候问:“你这周是不是排了一周的夜班?” 厉薇:“嗯。” 向秦妍悠长地叹了口气:“注意点身体,咱这行就这样。” 厉薇笑:“知道了,谢谢师姐。” 厉薇回办公室以后,看到林也给她发来消息:【薇薇,你有时间一起出来玩吗?放松一下心情。】 厉薇:【我这周一周的夜班,没有时间。】 林也:【好吧,摸摸宝贝,太辛苦了,有时间再约。】 林也看到厉薇的消息,她心往下沉了沉,还有点担心她,那天她回去的状态很不好。 这让她陷入无限的自责和懊悔的情绪,那天,她真的不该头脑一热,就把厉薇叫来的。 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应该得到她的同意才对。 可是她又觉得,厉薇那么喜欢陆经政,而七年后,他们重逢,如果错过了,实在是可惜。 – 厉薇忙了一周,过了一段日夜颠倒的生活,更忙的时候,直接就在医院睡了,以至于她这一周几乎都没怎么和陆经政碰面。 符懿身体完全康复之后,心血来潮就出去接了一个新的通告。 周末休假这天,张妈去买菜了,家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厉薇在厨房帮自己准备了一个果盘,她记得家里三楼有一个家庭影院,就准备去随便找个电影看,消遣一下。 顺便,厉薇从房间找了一个毛毯搭在身上。 现在时代变了,已经不是那个看DVD的年代,都开始用投影仪大屏投放。厉薇拿着遥控器选电影的时候,忽然发现手边有个柜子。她随手拉开,看到里面放了很多碟。 厉薇蹲在边上,随手翻了翻,除了几张音乐碟,厉薇倏然发现一张与众不同的碟片,她拿着手里,微微偏了偏头,然后倏地一下脸就红了。 “啪——” 她连忙把柜子关好。 拿着遥控器选电影的时候却更加心不在焉了,这碟是谁放的?张妈肯定不可能进来,应该也不会是陆铭和符懿,她上学那时候,他们就不常来三楼。 只有陆经政和邢漾那帮人才会进来,在三楼一待就是一整个下午。 有关过去生活的记忆逐渐清晰。 “邢漾,那种东西,你能在你家看吗?别特么带一堆乱七八糟的碟,你也不看看,这家里还有一个未成年。” “未成年忙着学习,哪来时间上三楼看电影。再说了——陆经政,你丫别和我说你没看过?” “……” 那时候,厉薇看到陆经政和邢漾一起从三楼下来,她还听不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好像明白他们看的是什么电影了。 厉薇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上次她和林也去星熘的时候,还开玩笑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说实话,她还真没见过。 反正都是电影电视剧里不能播出的片段,从亲吻到盖上被子,然后戛然而止。 厉薇直接找了一个恐怖片来吸引她的情绪,过了这么多年才明白当初那两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真够迟钝的。 厉薇平常很喜欢看恐怖片,一般没有情节或者画了一个所谓的吓人的妆都不会让她代入和感到有趣,比如,她现在看的这部。 厉薇靠在矮沙发上,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陆经政从公司回来,他看到玄关处放着一双厉薇的鞋,轻轻挑了下眉,下意识地朝着二楼看,只见她卧室门没有关,也看不到她人。 陆经政在卧室换了一套衣服以后,他在家里闲逛,直到张妈从外面买菜回来,“阿政也回来了。” 陆经政:“张妈,厉薇呢?” “不在她房间吗?”张妈疑惑了声:“可能在三楼?” 陆经政:“哦。” 他起身漫不经心地朝着三楼上去,书房大多数时候是陆铭在用,但陆经政一般都在自己房间办公,剩下也就一个家庭影院是他经常会用的地方。 他站在门口,转动了门把手进去,一推门就看到厉薇靠在矮沙发上,陆经政随意朝着屏幕看了眼,便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人脸倏然放大,陆经政脚步一顿,脸唰一下发白,他瞬间移开自己的视线。 再回头看,厉薇完全不受任何影响,睡得很熟。 陆经政缓缓朝着厉薇走近,看到她身上盖着的毛毯已经被她踢开了。陆经政把毛毯捡起来,重新给她盖上。 “看电影睡觉是你的习惯?” 无声回应,陆经政起身的瞬间,犹豫中朝着厉薇靠近,仅仅是这一周的时间见不到她,就好像又要回到七年前,他第一次彻底失去她的时候。 他盯着这张熟睡的脸,只是盯着,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怕吵醒她。陆经政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眼底留下一片阴翳,贪婪而又不知足地,看着他日思夜想的这张脸。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呼吸时轻轻喷出的热气,缠绕在彼此之间。 “我该拿你怎么办?” “厉薇,你希望我尊重你,离你远一点,是不是?” 陆经政紧蹙起眉头,恐怖片传出惊悚的声音,可是他盯着她,内心却格外平静,只是有瞬间,他也失落了,跌进了深渊,执拗哑声:“可是,我舍不得。” 第26章 别人也不过如此 厉薇醒来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了,她抬手拽了拽头发,有点刚睡醒的脾气,气闷地打开门,下楼回到她的房间。 厉薇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二十三分。厉薇想到明天就要飞聿怀了,于是问林也要不要出来约一下,去逛个商场什么的。 她们约好了在奥特莱斯见面。 厉薇换好衣服,轻描了一个淡妆以后,她下楼准备出门的时候,才发现陆经政回来了。 她抬眸对上陆经政的视线,两个人沉默相对,谁也没有主动和对方说话。厉薇率先收回视线,换好鞋之后,再抬眸,却看到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 厉薇说:“我出去一趟。” “嗯。”陆经政:“让司机送你。” 厉薇:“好。” 厉薇到奥特莱斯以后,林也正坐在一楼的星巴克等她,她看到厉薇到了,带着打包好的拿铁给她:“耨——你最爱的拿铁。” 厉薇从她手中接过拿铁:“谢谢。” 林也啧了一声:“这句收回去,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转头,林也问她:“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就是想出来走走。刚才在家看了一个电影,看睡着了。” 林也噗呲一声就笑:“你怎么总看电影看睡着啊,太累了?” “或许?” 厉薇疑惑了声,可能她天生共情能力就不是很强,也很局限自我认知,看电影经常看一半就睡着了。 林也:“你明天就回聿怀了吗?” 厉薇:“嗯。” 林也:“那你到了聿怀记得告诉我你平安到了。” 厉薇:“好。” 走到一家店门口看了眼橱窗挂着的衣服,拽着厉薇就说:“进去看看?” 林也往里走,看到有一条黑色系连衣裙,特别符合厉薇,朝着在店铺另一面盯着另一件衣服的厉薇招了招手:“薇薇,你过来看这条,好看吗?” 林也在厉薇身上比了一下:“我觉得这件好适合你。” 导购看到厉薇,站在林也身边便说:“你们俩是闺蜜吧?” 林也眼睛弯成小月牙:“是啊,你看这条裙子,是不是特别适合我闺蜜穿。” “对对对,还有——”导购转过身找了一件宝蓝色的连衣裙,“这件也合适。” “这件?”林也眯了眯眼:“有点老气了吧,没有黑色有气质。” “薇薇,要不你都去试试?” 厉薇无奈笑,本来她觉得那条黑色的还挺喜欢的,宝蓝色那条不太喜欢,但林也执着让她两条都试。 林也坐在店内待客的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厉薇,等她出来以后,才发现,厉薇其实穿宝蓝色这条会更大气。 最终她们去吃饭的时候,林也就说:“这衣服还得试,要不然怎么知道哪件穿上更好看。人也一样,走下去才知道最后的结果。” 厉薇总觉得林也今天有点奇怪,买个衣服还话里有话,最终,林也还是没有绷住:“薇薇,对不起。” 厉薇拿着刀叉切牛肉的动作一顿,她抬眸望向林也:“对不起什么?” 林也支吾说:“那天——是我故意叫你去星熘的。” 没等厉薇问,林也主动交代了,“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喜欢的人推开。” 厉薇眼睫颤了一下,刻意避开林也的问题:“那他知道吗?” 林也怔了下,随后她反应过来,厉薇口中这个他是陆经政,她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都是邢漾干的。” 厉薇:“嗯。” 厉薇这一声没什么情绪,林也有些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她在心里反复犹豫,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一本正经地问她:“薇薇,其实我一直没敢问你,你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亲手把陆经政推开的?你当时说性格不合,可是在我看来,陆经政他对你很好了。明明你也——” “那么喜欢他。” 林也的记忆回到七年前,陆经政大学毕业,那年,她大二。 暴雨如注,硕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敲在地面,厉薇从室外回到宿舍,整个人淋成了落汤鸡不说,整个人死气沉沉,没有半点二十岁青年人的朝气。 林也记得,当时的厉薇,就好像,她的灵魂已经被人埋葬了一样。 林也当时她看到厉薇那个样子的时候,直接血压飙升,整个人都气炸了。 靠他陆经政十八辈祖宗! 人是被他带出去的,回来的时候怎么会变成这样? “薇薇,出什么事了?”林也担忧地看向她,一边猜测:“陆经政欺负你了?” 厉薇却摇头:“我们分手了。” 外面暴雨,像是打开了天河。林也听完厉薇这句话,毫不犹豫地拿了一把雨伞,连拖鞋都没换,就往楼下冲。 厉薇如死水一般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她反应过来,立刻朝着林也追出去,“小也,你干嘛去!” “去找那个人渣算账,他竟然敢甩你!这才两个星期,他就腻了?这是欺负你没人撑腰,是吗!” 厉薇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已经被榨干了一样,表情没什么变化,她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口痰,声音虚无缥缈:“不是,分手是我说的。” “啊?”林也的火气顿时被厉薇这句话灭了,她瞬间一头雾水,整个人僵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可是,薇薇,你不是特别特别喜欢陆经政的吗?为什么这么快就说分手啊?” 林也看到厉薇垂下眼眸,她嘴巴张了张,声音低得像是只蚊子一般:“性格不合。” 林也记得她那句“性格不合”,她就是用这四个字,骗了好多人,包括她自己。 厉薇的情绪被一种异样的感觉牵扯,目光变得有些沉重,她张了张嘴,林也看到她难以启齿的样子,咧着嘴笑起来:“薇薇,不想说就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 林也试图开个玩笑把这个话题带过去时,厉薇却出声了:“小也,你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她是爱不好一个人的吗?” 林也吃惊地看向厉薇:“怎么会!” 哪有人爱不好别人的,爱一个人,对一个人好,那是本能。 可是,林也这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懂她,厉薇说的这种人,是她自己。 林也心疼地看着厉薇:“薇薇——” 厉薇是在大学毕业之后才向林也坦白她和陆经政的另一层关系,那时候她说:“厉薇,你藏的挺深啊——” 再之后,她也提过自己的身世,比如她寄人篱下,可她没和任何人提过那场车祸。 她缓缓开口,语气淡的没什么情绪,好像是在和朋友聊八卦,讲别人的故事。 “我妈妈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只是——” “她很爱我爸爸。” “你知道,她爱我爸爸有多爱吗?她为了我爸爸可以辞掉自己的工作,把自己的重心都放在家庭,在她的世界里,她只有我爸爸和我。” “可是,他出轨了。” “而我妈这个人,她的爱是爱而不得,又弃而不舍。很多事情她其实都清楚,就是一直舍不得,所以,她装模作样的又过了几年,什么都不提。但我经常可以听到她哭,因为我是她世界里的另外一个人。” “那个时候我已经懂事了,我知道,人是不能爱太满的,因为人的期待越高,就会失望越多。我很小就告诉我自己,我这辈子,最不想活成的人,是我妈,我最不想嫁的人,是我爸。我一定不要像她一样,这样爱一个人。” “我妈明明已经决定要离婚了,可那年,我爸却反悔了。” 厉薇对过去那些事情历历在目,厉天白倚仗的不过就是他算定了张蔷离不开他,所以,当张蔷提出离婚的那天,他最接受不了事实。 他说,回老家一趟吧,回去再见见老人家,再决定。 他试图用长辈来挽留张蔷。 可他不爱就是不爱,试图挽留的时候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能不能别闹了,以前不肯离婚,现在又要闹着离婚,供着你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养着,你还想怎样?” “供着我?在你心里,你只要给我和薇薇钱就行了?是吗?你扪心自问,我问你要钱的时候,你给我尊严了吗?你有一刻真的觉得过,这本来就是你的义务吗?” “张蔷,我以为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 张蔷拿起副驾驶座放在一边的水瓶,毫不犹豫地朝着厉天白砸了过去。 厉天白瞪张蔷,“你疯了!” 他们两个人吵架是常有的事,厉薇习惯性地望向窗外,一边从书包里找到耳机,插进手机孔内,在一阵混杂的争吵声中,试图寻找最后一份安宁。 只是随着她耳机里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她的世界瞬间颠倒,没有任何防备地。 车祸发生了。 …… 张蔷失去意识之前,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拽紧了厉薇的手,“薇薇,对不起,薇薇,薇薇!” “妈妈该带你走的。” 厉薇茫然地朝着窗外看去,看着商店外面人来人往,再提起这些过去的时候,她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 “我知道爱一个人,要和他一起克服很多困难,性格磨合避免不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天生适配的,可我这个人的劣根性,在骨子里。我自私,胆小,凉薄——永远都为自己留好后路,我连勇敢爱一个人都做不到,甚至从来都不赤忱,你说,我拿还陆经政?” 在此之前,林也并不理解厉薇,在她的世界观里,让一个人爱自己确实很难,但爱一个人是最容易的事情。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两情相悦之后的皆大欢喜。 可那个人是厉薇。 她最先看见的是,是自己父母的爱情。那是贯穿她整个童年,形成她对爱情认知价值的一段失败的婚姻,而这段婚姻因为不幸,葬送了两条人命,也差一点就葬送了她的。 厉薇用手拖着下巴,她和林也相对沉默很长时间,她利用这沉默的时间消化情绪,她知道林也不认识姜意礼,有些人,她也不是逢人就提。只是,她有时候觉得,姜意礼和林也是一类人,都是她羡慕的那一类人。 她们家庭条件不一样,可身上有一种共同点,是从小富养,被爸爸妈妈千娇万宠长大的姑娘,她们要是想要星星,爱她们的爸爸妈妈连月亮都愿意给她们。 姜意礼不喜欢她沉闷安静的性格,说她不够爱陆经政,她没有反驳。而身份不对等时,指责方也永远不会与被指责方感同身受。 那些得到过比期望中还要多的爱的小孩儿,哪里会畏惧爱意,她们自身就活的跟太阳一样,自己就能做自己的太阳。 厉薇也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她就不能做自己的太阳,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光芒万丈。她自我责问过无数遍,但自愈伤口的过程既辛苦又艰难,她不想拉任何人下马,首当其冲就是陆经政。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负担的起爱这个字背后的沉重和责任,而她的代价太大,且做不到,不如放手,把他交还给更有能力的人。 林也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厉薇,她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这些过去的事情对于她而言不值一提,可是她懂她坚强面具之后,连爱都不敢爱的伤口。 “可是,薇薇,你不后悔吗?” “我没资格后悔。” 率先推开对方的人,没有资格后悔。 有些时候,越理解,越心疼。 林也轻轻摇了摇头,“薇薇,不是这样的,所有在原生家庭里面受到伤害,她们为自己竖起高楼,关闭心门,而不敢交付全身心去爱一个人的女孩子,都应该得到爱。这没有什么爱不起的,一定会有人出现,告诉她,她一出现,别人也不过如此。” 第27章 我才是你初恋 离开商场之后,厉薇便回了家,陆经政当晚加班,晚饭的时候,符懿说:“他答应了第二天要陪薇薇回聿怀,都这个点了,也不回来。” 厉薇说:“哥要是有事,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 直到第二天一早,厉薇起床离开卧室的时候,站在楼梯口那儿便看见陆经政已经在等她了。 厉薇原本想,如果陆经政没有回来,她可以一个人回去,事实证明,这和她所想象的结果完全相反。 他们去机场的时候,是朱竟亲自开车来送的,当看到朱竟来的时候。不得不说,厉薇暗中松了一口气,毕竟有他在,她和陆经政在一起的气氛才不会很尴尬。 至于,剩下几天要相处的时间,厉薇还在想。 朱竟看了眼后视镜就问:“我听邢总说,厉小姐老家是聿怀的?” 厉薇:“嗯。” 说着,朱竟就朝陆经政问:“老大,那你去过聿怀吗?” 陆经政听到朱竟的问题,犹豫了一瞬,随后说:“没有。” 厉薇本能地在陆经政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朝着她看过去,也许她自己都不明白,明明都已经放手了,却心怀期待的这种矫情劲是从哪来的。 直到他们到了机场,朱竟帮陆经政和厉薇取好登机牌,一边和陆经政说:“老大,我帮邢总给您捎一句话。老大您早点回来,千万别让他累死。” 陆经政笑了一声:“你让他少泡点妹。” 朱竟:“得嘞——” 陆经政买的是头等舱,二人朝专用通道走去,厉薇第一次主动打破她和陆经政之间的局面:“你们公司的工作氛围看起来很轻松。” 陆家乜她:“你从哪看出来的?” 厉薇说:“从你和朱先生的对话。” 毕竟,正常的上下属关系不是这样的,即使有,像他们这种的也不常见。 陆经政就笑:“那是因为他有个榜样。” 厉薇瞬间明白了,陆经政说的这榜样是邢漾。 聿怀属于江宁省的一个县城,飞机要到省会城市机场落地,再之后,从省会转到县城还要乘高铁,最后才要打车,回到厉薇在聿怀的家。 到聿怀的时候,陆经政那张脸拧巴极了。 厉薇看了眼这大少爷,就知道这大少爷是真的没来过聿怀,看到这破败的小城,实在让他觉得是进了某个山区。 但厉薇不知道,陆经政在回陆家的前两夜熬了两个大通宵,因为生理原因,表情有些不适。并不是他没有来过聿怀。 厉薇家住在一个始建于1988年的六层楼小区里,她家在二楼,楼底下就是小吃街。 小县城的环境不比帝都,地上扔着有人吃过的臭豆腐的盒子,酱水洒了一地,还有吃完烧烤以后随手乱扔的竹签。 在一片嘈杂声中,厉薇带着陆经政穿过这条小吃街,走到楼宇门,陆经政才发现,这小区没有正式的小区大门,更没有保安。就纯属是划了一片地,和周边的小吃街连在一起。 陆经政提着行李箱上楼:“你小时候就住这儿?” 厉薇从包里找到钥匙,一边点头回应他:“嗯。” 陆经政站在她家门口,抬头看了眼,这楼梯,一眼可以望到六楼住户。而各户门口也没有消防栓,甚至连个楼层标号都没有。 厉薇看到陆经政的目光,她插着钥匙孔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想到很多年以前她第一次到陆家的时候,也是眼睛往高了抬。 只是,那时候她看的是别墅顶,他现在看的却是这小楼房的楼顶。 厉薇:“进来吧。” 陆经政:“换鞋吗?” 厉薇:“不用。” 厉薇打开门以后带着陆经政走进去,从她搬离陆家以后,厉薇每年会回来聿怀两次,一次是忌日,剩下就是过年的时候。 半年一打扫的屋子,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脏,只是没人住的地方,时间久了,真的冷清。 厉薇家只有九十平,两室一厅。由于面积原因,厨房就安设在阳台。 厉薇和陆经政说:“这几天,你住这儿?” 说着,她又迟疑了声:“还是出去找一家酒店住?” 想到陆经政平时住的地方,厉薇说:“这儿应该没有五星级酒店,四星应该有。” 陆经政哂笑说:“你家又不是贫民窟,我至于再出去找个酒店?” 厉薇的手揣在衣兜里,听到陆经政这话,愣了一下:“我是怕你住不习惯,毕竟,这里和你家差了很多。” 厉薇说着,就给陆经政指了一间:“你住这间吧。” 陆经政:“嗯。” 再一会儿,厉薇听见陆经政问她:“厉薇,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就没吃过苦?什么都要最好的,连这九十平米的房子,我也应该嫌弃?” 厉薇轻蹙起眉,盯着陆经政,事实上,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倒也坦诚,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陆经政扯了两声笑,有的时候,这人打着为你好,也能长出许多偏见。 厉薇喟叹了一声,没再说话了,拉着行李箱就到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东西。 陆经政盯着那道开始忙碌的身影,定睛看了一会儿,随后没有着急收拾东西,反而在这间九十平米的房子里打量。他看到电视柜旁摆了一张全家福,陆经政走过去,缓缓蹲下身。 照片上的厉薇看起来像是十岁的年纪,稚嫩的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和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有些区别。 唯一不变的就是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陆经政一直猜测,厉薇是因为那场车祸才导致她有这样安静的性格。 可是直到看到这张照片,陆经政感觉有一双大手正抓着他的心脏,胸口发闷。她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哪怕在她最亲近的父母身边。 “你在干什么?” 厉薇从房间走出来,微微俯身,把放在电视柜上的照片拿走,手下意识地背到身后。 陆经政缓缓起身,原本因为蹲着的姿势比厉薇姿态放低,他站起来的时候,朝着厉薇靠近,嗤笑了声:“害羞了?” 厉薇嘴角颤了颤,重新把照片放回到原来的位置:“没有。” 她的态度显而易见,随便去看吧,反正就是一时冲动才抢的。 陆经政嘴角翘起,侧目又朝着那张照片看了一眼,再收回他的视线时,目光悠长地落在厉薇身上。一个无数次缴械投降的胆小鬼。 房间里安静地没有任何声音,厉薇觉得不太舒适,试图打开电视机,让屋子里多点热闹的声音,却发现这电视机坏了,压根就开不了。 电视机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一直响不停。 电视机坏了。 倏然,她听见头顶传来一道声音:“你家有工具吗?” 厉薇蹙眉问他:“你要什么工具?” 陆经政:“修电视机的。” 厉薇只管给他拿工具,但把工具箱递给陆经政那一瞬间,她还是迟疑着问他:“你会修电视?” 陆经政把工具箱打开,找到螺丝刀:“小时候喜欢把家里电视拆了玩。” 厉薇:“……” 厉薇:“姑姑没有打你吗?” 陆经政笑:“她打我干什么?” 厉薇看着陆经政,感觉他们俩似乎不在一个交流频道:“可你把家里电视拆了——” “哦。”陆经政用螺丝刀拧着电视机后壳,说:“我妈知道我把电视拆了玩,当时还和我爸打赌,赌我能不能把电视重装回去。” 厉薇:“……” 换普通人家的小孩把家里电视拆了,家长早当熊孩子又打又骂了,符懿和陆铭倒好,还打赌玩。 厉薇只见陆经政把电视机后盖拆了,用螺丝刀拧着零件,又拆了线路。她一边看着他,一边想,现在这家里什么都没有,她总得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我出去买点东西。” 陆经政抬眸:“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厉薇看向陆经政熟稔的手法,忍住没问他是拆了几台电视机学会的,只说:“好。” 等到陆经政修好电视机,他把电源插上,电视机里响起某卫视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厉薇抬眸看向陆经政,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他还会这个。 陆经政迎上厉薇看他的眼神,嘴角还噙着一丝笑,眉毛轻挑,像极了炫耀,厉薇看着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陆经政看到厉薇笑,微笑唇咧着的弧度越大,螺丝刀在他手上灵活转了个方向,他垂眸将螺丝刀,重新放回了工具箱。 厉薇把工具箱收起来,再回头时,已经是和以前同样平静的面容:“走吧——” 厉薇带好钥匙,下楼。 途中,她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陆经政。 小时候,是她喜欢跟在陆经政身后,那时候她在京市一中没有认识的人,只是有一种感觉,只要跟着陆经政就有安全感。 而现在,他们的角色却变了。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刚刚上学,陆经政已经高三了,他还要带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他在校园里乱逛,跟她一个一个地方解释,“那儿是实验大楼,在东面,过了天桥就是图书馆。” “报道什么的手续我已经帮你办好了,一会儿我带你去领书,领了书以后,你直接进教室上课就行。” …… 厉薇家楼下就是小吃一条街,几乎一出门就能闻到小吃街上各种美食的香味,但前提是要忘记白天见过的那些垃圾。 三栋楼往后,是一个菜市场。 厉薇和陆经政途径烤鱿鱼摊,陆经政走在厉薇身边,他注意到这儿的老板看到厉薇,两眼瞪直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随后,他们就听见老板大声喊:“厉薇!” “你是厉薇吗?” 厉薇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脚步停下来,朝着对方看过去,只见他皮肤黝黑,身形消瘦,两个眼珠子黑溜溜的转着,看起来还很激动的样子。 她觉得有点熟悉,但她忘了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厉薇嘴角牵出一个笑,有些疑惑:“你好,你是?” 那人嗐了一声,还有点失望:“真不认识了?” 再然后,他就砸了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我是你“初恋”杨浩啊——” 厉薇忽然想起来了,杨浩就是她上初中那时候,送她回家的那个男生。可是那一天,她被张蔷女士拎着暴揍,听了她此生觉得最难过的话。 但是,这和初恋属实是没有关系。 陆经政站在厉薇旁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俯身在厉薇耳边轻问:“初恋?” 厉薇还来不及解释,就听杨浩在一边遗憾说:“当年要不是阿姨不同意,咱俩早在一块儿了。” 当年,张蔷为了防止女儿早恋,甚至找到学校要求老师把厉薇和杨浩的座位调开。 从那次以后,厉薇一直躲着杨浩。 可是他现在为什么这么说,她却不知道了。 厉薇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边排队等着烤鱿鱼的顾客看到老板偶遇初恋,再看看厉薇身边站着的陆经政,揶揄杨浩:“老板,这你初恋啊,错过了,啧啧——真可惜。” 杨浩听到顾客揶揄,在一边打哈哈:“很多年没见了。” 厉薇站在一边,只说:“我去隔壁买点菜,你先忙。” 杨浩说:“吃鱿鱼吗?来,带点回去吃!” 然后热情地帮厉薇打包了刚烤好的鱿鱼,还特地撒了很多辣椒粉。一边又和旁边的顾客道歉,“还少您几串,我不收这几串的钱了。” 厉薇本来想,算了,不拿了。 但杨浩执意给她,她不好意思不拿,最后只说:“谢谢。” 陆经政和厉薇转身朝着菜市场走去,聿怀这地方,街坊邻居走几步就能碰上。尤其她小的时候,因为她爸爸的事情,他们家都出了名了。 厉薇刚好碰上了也来买菜的刘阿姨,她看到厉薇,也想起来临近什么日子了,“薇薇回来了?” 厉薇:“刘阿姨。” 刘阿姨朝着厉薇身后的陆经政看过去,问她:“这是你哥是吧?” 厉薇:“嗯。” 陆经政也跟着喊:“刘阿姨。” 刘阿姨就说:“你哥这次陪你回来也好,往年都是你一个人,都老大不小了,自己也赶紧找个伴,让你妈也放心,别让她一直惦着你一直一个人,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张蔷女士,大概也不希望她陷入爱河。 但厉薇知道人际来往,只说:“刘阿姨,我知道,这事情急不来,都是缘分。” “好好好,自己对自己上心点。”刘阿姨看了眼时间,“我孙子放学回家等着呐,我得赶紧回去给他做饭去。” 到了菜市场,厉薇挑了几样菜,又开始纠结。 她知道自己做饭是个什么水平,当然也知道以陆经政这样的大少爷,更没有下过厨房。 他们俩炒个菜什么的,都不行。 陆经政看着厉薇纠结的模样,向厉薇问:“你做过饭?” “做过。” 厉薇也没给他多少期待,只说:“能熟。” 陆经政建议她:“要不我们去外面吃?” 厉薇:“那也不能天天在外面吃,买点速食或者容易做的。” 陆经政:“嗯。” 厉薇买了手抓饼,速冻饺子,汤圆。 最后想想,虽然炒菜她做不了,但是可以用来吃火锅。就买了一些吃火锅的菜品,又去隔壁超市买了火锅用的底料和蘸料。 厉薇和陆经政买好以后,拎着袋子回家,路过水果摊,厉薇又问他:“要吃水果吗?” 陆经政:“来点提子,车厘子,草莓。” 最后又扫荡了水果摊,他们拎着沉甸甸的战利品回家。 今晚已经够累了,厉薇没打算折腾,“今天晚上我们煮饺子吃,行吗?” 陆经政:“行——” 陆经政开了电视机,调了一个音乐频道,坐在客厅等厉薇,大概十五分钟,厉薇将饺子捞出锅。 “可以吃了。” 因为他们家是两居室,没有专门开辟出特别的地方做餐厅,而且,最初是买过餐桌的,但是被厉天白砸坏了一条桌腿。后来,就再也没买过,一直把茶几当餐桌。 陆经政问厉薇:“刚才遇见那个人,你初恋?” 厉薇抬眸看向陆经政,“不是。” 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没在一起过。” 陆经政掀起嘴角笑:“那就是喜欢过?” 厉薇温吞说:“也没有。” 陆经政忽然笑了:“没有?那——人怎么说你是他初恋?” 那带着京腔的玩笑声响起:“厉薇,拿捏人心你真挺有一套的。” 厉薇用筷子戳进饺子皮,她看着饺子被她在碗里翻来覆去,由开始白色的面皮沾满了醋料,她忽然开口说:“陆经政——” “我没喜欢过他,真的。” 她沉默了几秒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陆经政这句话激的情绪激动:“我当时年纪还小,被人喜欢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更别说我当时知道他想什么,立刻就回避了,我根本就没有回应过。” “你如果说我没良心,我那个年纪确实是没有长心。但这不代表我在拿捏人心!我更没有随便给别人希望,让他误会我。” 厉薇倏然抬起头,难堪地盯着陆经政。 有那么一刻,她忽然就想喊出声。 起码,我和你在一起那一刻,我是真心的,我也没有刻意想要给任何人制造误会。 你别、用这种话说我。 真的。 陆经政眼底凝着光,他盯着厉薇。 一向乖巧的小猫忽然伸出了利爪,在他心上挠了一道伤,还挺疼。 他用舌尖顶了下上颚,她安静惯了,很少有情绪,陆经政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贱的慌,长时间落空的心却因为厉薇突然发怒,好似被人填了一块空缺,“行了,把这发怒的小爪子收回去,我知道你当年是真心的——” “我才是你初恋,他乱说的。” 厉薇平静了一会儿,她刻意移开自己的视线。她意识到是她敏感又矫情,竟然就因为陆经政一句话浮想联翩,甚至忍不住和他发了脾气。 她别扭的快速吃完饭,把自己的碗筷带到厨房清洗以后,扔下陆经政一个人在客厅,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用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人的世界。 厉薇尝试入睡,只是他们家楼下就是小吃街,到了晚上十二点,热闹声才降下去,她入睡前想的最后一句话是,陆经政,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28章 她追求者 厉薇第二天一觉醒来,一出卧室就看到了陆经政坐在沙发上,手机横放在手掌心,手指飞速地滑动着,似乎是在玩游戏。 厉薇看到他,倏然想起前一天晚上,她敏感的情绪,轻声朝着陆经政喊:“陆经政,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看到陆经政偏过头,手机随手扔到了一边,也不在乎游戏的输赢,他朝着她看过来:“怎么了?” 厉薇咬了下唇,她背转身,装模作样是在找东西,一边说:“对不起,是我太敏感,想得太多,昨天——是我没有控制好我的情绪——” 厉薇原地转了个圈,最后拿了扫把,当成一个借力点,扫起地来。陆经政盯着厉薇手上的扫把,嘴角绷直,他并没有因为厉薇这句道歉而感到任何的轻松和占据上风的快感,而是心往下一沉。 他起身朝着厉薇走近,厉薇感受到向她靠近的身影,握着扫把的手一颤,她抬头看向陆经政。 陆经政拽过她手里的扫把,认真说:“厉薇,所有的矛盾在解开之前,良好的交流和情绪表达从来都是正确的,这没有敏感或者情绪控制之分,懂吗?” “表达你真实的情绪,这和你矫不矫情有半毛钱关系?”陆经政眉头紧锁,“怎么每次都那么笨,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每次都主动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就连邢漾开玩笑说一句她像个哑巴,都会觉得安静是错的人,陆经政有的时候实实在在地心疼她,是厉薇只说一句话,表达一个意思就能牵起的情绪波动。 他望着这九十平米的房间,莫名地觉得这个圈住厉薇的牢笼,从这里出去的她,小心翼翼,没有安全感,安静懂事地不想打扰到任何人的清静。 陆经政温柔有力的话一字一句在她心底刻上烙印,就像那年他纵容她本真,告诉她只要她舒服和她开心时一样,在发光。 厉薇:“我——” 陆经政主动带过话题:“带我出去吃点聿怀的小吃?” 厉薇听到他刻意回避话题,只说:“聿怀没有特色的早点,外面有油条和豆腐脑。” 陆经政也没有拆穿她故意找事,把扫把放到她最初拿到时的位置:“那就去吃油条和豆腐脑。” 厉薇说:“那在哪吃都一样,不算特色。” 陆经政:“因为是聿怀的油条和豆腐脑,就算有特色。” 厉薇:“……” 厉薇拿了一件休闲外套,陆经政褪去西装,穿着黑色冲锋衣,二人从楼上走下来,到小吃街上的早点铺吃东西。 这家早点开了二十几年,厉薇小的时候就经常来这边吃早餐,店铺老板也认识她,老板娘端了两碗豆腐脑放桌上,“薇薇啊?要几个油条?” 厉薇朝着陆经政看过去,想问他要吃多少,陆经政说:“两个。” 厉薇说:“那阿姨来三个吧——” 厉薇拿过汤匙搅着白花花的豆腐脑和黑色的卤汁,她问他:“你以前,是不是从来没有在这种大马路上吃过早点。” 陆经政:“嗯。” 他说:“人生中第一次。” 厉薇情不自禁地盯着陆经政,没有任何不习惯,拿着汤匙唆了一口白花花的豆腐脑。 她嘴角弯了下,同时就听到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怎么跟她妈一样又找了一个花孔雀,不长记性。” 厉薇捏着汤匙的手轻颤,他们把他当成她男朋友了。 她抬眼望向一边的陆经政,神色无异,还好,他什么都没听见,就算是听见了,他也不会懂,花孔雀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 陆经政抬眸的瞬间,撞见厉薇失神,那一刻,失控的难过瞬间将眼底的喜悦挤出来,无处安放。 厉薇摇了摇头就说:“没事。” 老板娘把炸好的刚出锅的金黄的油条端上来,放在桌上,这次没有搭话,走远了。 厉薇听陆经政问她:“你小时候经常来这儿?” 厉薇:“嗯。” 再过五天才是忌日,厉薇习惯早几天回来在家住几天,而往年都是她一个人,这次不一样,有陆经政。 陆经政说:“聿怀这座城,还挺不一样。” 厉薇好奇,问她:“哪里不一样?” 陆经政:“人情味儿浓,走这一条街,哪哪都是你认识的人。” 厉薇:“那是因为你以前没在这儿生活过,人的那些碎嘴,才——” 陆经政:“才怎么?” 才最伤人。 厉薇说:“我这个人大概不太懂人情世故,我不喜欢。” 陆经政掀唇笑:“厉薇,那你喜欢哪儿?喜欢我家?” 厉薇侧目看向陆经政,轻声说:“嗯。” 小吃街的商贩从早开始忙活到晚,厉薇和陆经政吃完早餐回家的路上,陆经政忽然说:“太早了,再陪我走走。” 厉薇答应他:“嗯。” 两个人绕出了小吃街,很多地方走几年再回来,当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聿怀不一样,这条街还和二十几年前一样。 他们途径一所小学,陆经政就问厉薇:“你在这儿上的学是不是?” 厉薇:“嗯。” 她顿了声,又说:“前面还有一个学校,我初中在那儿读的。” 陆经政:“那你这上学读书就没离开过这两条街?” 厉薇仔细回想,以前倒没想太多,现在才发现,她童年都被局限在这两条街了。 陆经政和厉薇两个人并排走着,说着说着彼此沉默,却安静地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不需要刻意寻找话题,更不需要刻意去迎合对方。 陆经政和厉薇逛了一路,厉薇说累了,两个人便回了家。昨晚从菜市场买的菜趁着还新鲜,拿出来煮了吃火锅。 厉薇在一边备菜,陆经政自然而然地准备水锅,由于厉薇家里没有餐桌,他只能拉一个插线板,把水锅放茶几上。 他转过头问厉薇:“你有没有想过,把这家里重新再装修一遍,买点新家具?” “没必要。”厉薇说:“反正,我也不经常回来。” 陆经政:“行——” 厉薇当天晚上收到了很久都没联系的发小的电话,江天羽问她:“杨浩在同学群说你回来了,有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吗?都好久没见了。” 那边电话里还兴冲冲地问:“他还说你身边有个大帅哥呐,快带出来给我们见见。” 厉薇站在阳台上,朝着客厅里拿着手机打游戏的陆经政看了眼,说:“天羽,我和他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 江天羽:“懂懂懂,我都懂。咱俩小时候可是睡一张床长大的,这交情你隔几年就忘了呀?你可不准不来!” 厉薇犹豫问:“什么时候?在哪啊?” “就你家门外小吃街老酒家那烧烤摊。”江天羽顿了声就说:“明天晚上八点吧,今晚太晚了。” 直到第二天和陆经政提起她晚上要出去见发小的时候,陆经政挑了下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为难?” 厉薇抿了下嘴角,虽然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但她知道江天羽是什么性格,她如果说叫人出去,她是很喜欢热闹的,可厉薇从来就不擅长热闹这回事。她只说:“朋友喊。” 陆经政扯了下嘴角,他算是发现了,厉薇在拒绝人这方面,只是对于他,毫不犹豫。 陆经政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厉薇轻蹙起眉:“可是,那些人你都不认识——” 原本江天羽说让她带上陆经政的时候,厉薇就不乐意,毕竟她没什么身份带他去,本来她是打算到了以后和她胡编两个理由蒙混过关,可她没想陆经政主动提了。 陆经政笑着问她:“那你擅长应付这种场面?还是很多年都不见的朋友。” 厉薇没有再拒绝陆经政,拿着家门钥匙和他一起出了门,朝着和江天羽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等厉薇到的时候,江天羽果然不负她望,叫了这片儿一起玩到大的三个人。 有杨浩,她,还有老酒。 “薇薇,这儿!” 厉薇和陆经政靠近一圈朋友,江天羽率先起身:“帅哥你好,我!薇薇发小,江天羽。” 她朝着身后看:“杨浩你见过,剩下那个也是薇薇发小。” 陆经政颔首,一派斯文:“你好。” “怎么称呼?” “陆经政。” “坐坐坐!”江天羽特意加了个凳子,让厉薇和陆经政坐一起。 “薇薇有一年多没回来了吧?” 厉薇诚实说:“半年。” “上次回来怎么都没和我提,还有这次,要不是杨浩看见你,真打算和小时候一样躲起来不搭理人呐?” 陆经政听到江天羽这句话,偏头向厉薇看过去,只见她握紧自己手边的饮料瓶,嘴角牵起一个弧度,毫不擅长也没有诚意的笑。 “行了,我跟你一块儿长大的,我能不知道你是什么脾气?算了——没和你计较。” 江天羽这话一转:“不过,你们什么关系啊?” 陆经政嘴角噙着一丝笑,话音里夹杂着他的京腔调,不正经:“她追求者。” 江天羽噗嗤一声笑了:“呦,还没追到?” 杨浩说:“那是,厉薇打小就招人喜欢,初中的时候记得吗?暗恋她的人,可多了。” 老酒瞥了眼杨浩:“浩子想吃点天鹅肉,还被厉薇她妈给棒打鸳鸯了。” 他们提以前的事情,话说到这儿,厉薇紧接着说:“我没喜欢过杨浩,更别提我妈棒打鸳鸯,你们别乱说。” 在场的人都尴尬了,这隔了多少年了,重新提这件事,结局厉薇说没喜欢过。杨浩脸一阵红一阵白:“嗐——误会了呗。” 他挠了挠头发:“我当时还以为你胆小。” “对不起啊,我应该早点和你说清楚的,也不至于让你到现在都误会。” 话说到这儿了,厉薇也没理由再留下去,彼此都尴尬,她起身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不舒服,等下次,我们再聚。” 陆经政起身跟上厉薇,在她身后喊:“厉薇!” 只是厉薇头都没回,步履匆匆。 第29章 真心换真心就这么难吗? 穿过热闹的街巷,陆经政一路跟着厉薇回到小区,两道长长的影子拖延在他们身后。直到钥匙钻进防盗门的钥匙孔,厉薇拧开门,走进去,她把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转过头,沉默地盯着陆经政。 陆经政朝着厉薇走近,她却本能地往后退。 他看到厉薇的防备,陆经政反笑:“你躲什么?怕我再亲你?” 厉薇想问他刚才说那句“她的追求者”是什么意思,可陆经政这句话砸的她心脏猛地一缩。 厉薇蹙紧眉头,眸光紧锁着陆经政的眉眼:“陆——经政,你别这样。” 陆经政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朝她靠近,刘海下那双深邃眼眸夹杂好笑,盛着好奇,眼神流转,在她身上停顿,嘴角跟着翘起来:“我什么样?” 厉薇咬着牙,想了两个词:“吊儿郎当,不正经。” 陆经政挑眉,身形弯曲,下压:“这就叫吊儿郎当,不正经?” 厉薇往后退:“嗯。” 陆经政敛眉,眼睫低下去,再次逼近厉薇,直到她退无可退,他将她抵在墙上。厉薇直觉身后的墙体坚硬又冰冷,透过后背,浸着骨头的那种冷和害怕。 她肩膀轻颤,眼睫毛的颤动都毫无规律,陆经政盯着她,那双眼睛中的情绪起伏,哑声问她:“是不是只有我把你逼得没有退路了,我们两个才有可谈的余地?你想让我跟你说多少次,我什么意思?” 厉薇盯着自己的脚尖,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她和他就闹到这样的地步。 她低声问他:“陆经政,你能别逼我吗?” “逼你?”陆经政咬紧脸颊,眼底里掩着的怒火中烧,“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你的追求者?” “厉薇,你说,你人这么狠,心这么冷,我不凶点怎么办?要不——你教教我,嗯?”陆经政的声音倏然响亮,在室里荡起阵阵回音:“来你说,你说怎么办?” 厉薇被陆经政逼得无路可退,她抬眸盯着他:“陆经政——” “装?”陆经政笑:“看不出来是吧?我追你呢。” 他喉结轻滚:“从京市追到聿怀来了!” 厉薇眉头紧蹙,“我都说过了,我和你——” 不能了。 “说过怎么了?”陆经政掀唇嗤笑:“谁规定的,追喜欢的人,只能追一次。” “陆——经政——” 厉薇的瞳孔微缩,直觉心脏地带被人霸道攻占,她咬了下唇说:“你不是会为爱反复低头的人。” 陆经政挑眉,更认真地盯着厉薇,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没遇到过什么难事,任何事情,你都办的顺风顺水,唯独我是个例外。如果你要是觉得当年被我甩了不甘心,你在感情上也同样不能输——那我跟你认输行吗?你别来消遣我,感情的事情计较不了输赢,这种游戏我也一点儿都不想和你玩。” 陆经政脸上的讽意更深,他做这么多,就只换来她这句?她竟然以为他想和她玩感情游戏,想跟她计较输赢,想在她心里寻找对他的平衡。 “消遣?和你玩?” “厉薇,你这气人的本事真是一点没变——”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特么服输的事情多了去了,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你偏偏记这个是不是?要我一桩一件给你数?” 陆经政舔了一下后牙槽,冷笑盯着厉薇:“我不是在感情里输不起,更不是不能输给你,是因为我爱你,不想失去你。这道理,你不懂?” “厉薇——” “为爱低头他么的屁都不是,别他么用你对我所谓的了解在这诋毁我对你的感情!” 如果上一次他失控地在封闭的车厢内强吻厉薇,是因为生气她的冷漠,她的疏离。而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是被厉薇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她不知好歹,死不悔改。 陆经政转过身,不再看厉薇,他用双手叉着腰,垂头盯着脚尖冷静。良久,他才转过身,用自己最后的冷静和理智问厉薇:“我从来不道德绑架任何人,我也知道,不是爱就要有回音。但是,厉薇——对你来说,真心换真心就这么难吗?” 陆经政轻轻摇了摇头,厉薇看着那道笔直挺拔的身躯倏然间颓丧,默默咬紧牙关,眼泪蓄满眼底。直到他转身,走出防盗门,她的眼泪才彻底模糊了那道背影。 “轰隆——” 厉薇听到外面一声巨响,空洞无神的眼睛终于凝起了一道光,她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下雨了。她捏着手机,按动手机键,下意识打开通讯录。可直到她滑到L栏,找到陆经政的名字。手指悬浮在手机屏幕上方,她却犹豫了。 她闭上眼睛,任由自我在心底挣扎,最终的结果仍然是,你给不起的赤忱,就别给他过多希望,放过他吧。 自从那天陆经政离开以后,厉薇就再也没有出过这九十平米的屋子,她看着隔壁放着的行李箱,总是出神,忽然就想起来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高二暑假那年,她跟着陆经政去台球厅玩,邢漾和几个朋友等在台球厅,看着陆经政带着小尾巴又来了,呦了一声:“经政,你家小尾巴跟够紧啊?” 有朋友说:“跟我妹一样,打小就爱跟我屁股后面,我不带她一起出去玩,她还找我妈告状。我一男人,带一妹子出来,怎么玩?” 邢漾不正经地开玩笑:“你问问经政啊,他怎么玩的?这人巨有经验。” 陆经政就笑:“还真没经验,一般情况,我是她尾巴,是我求着我们家小姑娘带我出来散心。” 那时候厉薇心想的是,其实我已经成年了,能不能别总是一口一个小姑娘,老男人! 可她没胆子这么说,她大概也就是一个内心澎湃,嘴巴却特别紧一人。 邢漾啧啧几声:“求啊?厉薇,你跟漾哥说说,他怎么求你的?” 厉薇没有答案,因为是陆经政胡说八道,他压根没求,一句话就把她带出来了。 她对他的要求才没有底线。 厉薇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他,少年俯身,半趴在台球桌上,一杆到底,没有给邢漾任何机会。邢漾在一边骂骂咧咧:“要不你自己开一桌玩得了——” 陆经政嘴角轻扬,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又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厉薇怔愣地看着他,忽然看到陆经政回头,举着台球杆问:“会打台球吗?” 厉薇摇了摇头,随后就听见他说:“我教你。” 亲密距离逐渐缩进,厉薇半趴在台球桌上,陆经政在身后,却特意保持了距离,并没有完全贴上来,只是他落在她耳边的声音像是电流一样,刺激着厉薇体内肾上腺素的分泌,她下意识偏过头看他。陆经政察觉到她的目光,出声笑:“薇薇,你认真点行吗?” 厉薇记得,那时候,大概是学会了如何握杆,手的姿势,剩下的,一概都没学会,尤其是陆经政三星连珠那一招。 后来,高三那年,她复习压力巨大,陆经政假期回家,时隔两年的时间,他重新翻起了高中的课本。 陆经政从来不是努力型,他属于天赋型和技巧型,但厉薇和他相反。他发现厉薇不适合他的学习方法,熬夜总结了各科笔记给她:“你看这个有没有用?” “谢谢哥——” “还有这个,也给你。” 厉薇接过笔记本的同时,看到陆经政递过来一个MP3,她轻蹙起眉,抬眸看向陆经政:“这个是什么?” “晚安故事和一些放松的歌,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可以试着听听这个。” 厉薇捏紧了手中的MP3,“好。”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只以为那是一个普通的放了电台声音的MP3,一直扔在一个角落里没有搭理,直到某天,她翻来翻去都睡不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陆经政给她的MP3,她从抽屉里找出来,直到音频文件放出的时候,她才发现,那是他一字一句自己录好的音频。 随着时代发展,MP3已经淘汰了,厉薇找人把MP3里面的文件发到自己手机里保存,她可以删除陆经政的联系方式,却一直没有舍得删除这个文件,而她也很少很少点开。 时隔七年,厉薇打开尘封在她手机中的音频文件,这些年,哪怕她再想他,都没敢再听过,可这次,她脑袋乱嗡嗡的,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手机里的录音。 前几则是陆经政认真录好的寓言故事,她一直调动音频,听到陆经政亲自录了一首歌。 手机中不断传出熟悉的声音,这道跨越了七年时光的音频最后,在七年后的某个深夜,依然庄严宣誓:“厉薇,我爱你啊,永远爱你——我想了很多事物比喻长久,但还是应景一些,就像这个音频文件吧,只要你不选择删除,它就永垂不朽,是我永远爱你的证明。” 厉薇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不停地往下掉。它在做最后的宣誓:“厉薇,我永远爱你,也永远服输。” 和他在一起的画面急速运转,一个个碎片式的记忆从她脑海中滑过。 青春期时,她总是很喜欢和陆经政在一起,喜欢他不觉得她是一个另类,可以接受她的安静和独处,喜欢他会纵容她一切本真的内质,喜欢他发现她喜欢吃辣,会偷偷带她去吃麻辣小龙虾,喜欢他在她题海中迷惘时,告诉她,“哥哥在京大等你。” 后来,她真的考到了京大。她向陆经政要的第一个愿望是,“哥,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 她都想好了如果陆经政问她为什么,她就答她事先准备好的答案。 可是,陆经政什么都没问,只说:“好——” 再然后,她顺理成章地不再喊他哥,她喊他,陆经政。 他大学即将毕业那年,陆经政邀请她一起去参加他们创业小组的庆功宴。 包间里一共有五个人,其中只有厉薇一个是女性。他们聚在一起聊生意,诉说少年梦想,血洒商场,青春昂扬。 厉薇坐在一边喝水果酒,她经常和陆经政在一起,在这一刻,她也已经习惯并享受待在陆经政身边,安静却不需要刻意去找寻话题,更没有任何尴尬,格外怡然自得的状态。 在包间里待久了,空气中烟草成分的浓度更高,厉薇情不自禁地咳了一声。 陆经政听到她咳嗽的声音,回过头朝她看了眼,又向包间里其他人说:“把烟掐了。” 有人啧了一声,望着包间里唯一一个没有参与过他们创业,却被陆经政带来的女生。故意说:“经政,这你让我不抽烟,那我难受憋闷呐。” 陆经政都当听不见,轻蹙起眉,再一次强调了一遍:“把烟掐了。” 几个人笑出声,朝着陆经政和厉薇揶揄地看了一眼,妥协了,“行,今天就听老大的。” 陆经政回过头看向厉薇,她闷声在一边喝着酒,陆经政靠近她,一边提醒她:“少喝点,一会儿还有正事和你说。” 厉薇:“哦。” 她一边喝酒一边戳着手机屏幕,林也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给林也回复,“一会儿就回去了。” 消息才发送出去,身边的沙发陷了进去,她连忙按灭手机,侧目看过去。 陆经政坐到她身边,十指交叉着,手肘搭在膝盖上,偏过头问她:“薇薇,追你的人多吗?” “嗯?”厉薇收起手机,疑惑地朝着陆经政看过去,“为什么这么问?” 陆经政脸颊上那张微笑唇轻轻上扬,眼底的星光蛊惑人心,还未开口,就已经勾着厉薇的心为其上下牵动。 好奇,疑惑以及迫不及待的心情充斥着她的心腔,而她在人声嘈杂时,耳边忽觉温热,有人一字一句诚恳问她:“你看我追你,有戏吗?” 那时,他站在心房门外,轻轻叩响,礼貌询问。 厉薇偃旗息鼓的爱意重燃,她偷偷放纵了自己一次,就这么一次,却让自己一辈子都沉溺在一片叫做“陆经政”的海。 第30章 禁忌 在陆经政离开的几天里,厉薇又回到了那种神经紧绷的状态,整夜整夜睡不着,但她更不敢去听他曾经的录音。只是会开着电视,窝在沙发上,视线却始终停留在门口,明明知道她不该有希冀,却依然在期待一道声音,一个人影。 她每天都会不合时宜的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她和陆经政在一起的片段,所有发生过的一切,证明过他真的很爱她的一切,那些美好的所有,却在同一时刻像是利刃一样剐人心。 她甚至想,要是从来都没有相爱过的痕迹就好了。 可是,不相爱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忌日那天,厉薇抱着捧花来见张蔷,张蔷和厉天白是分开葬的,哪怕生前仍是夫妻,但张蔷死后不愿意了,只想和他远一些。 厉薇总是会跑两个墓园,去厉天白那边会早一点,时间短一些,而到张蔷这里,晚一点,却会停留很久。 厉薇盯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那天,她的话夹子被打开似的,所有的思绪都一股脑的往外倒。 “妈——” “我博士毕业了,现在在医院工作,能凭自己给自己一个稳定的生活,您放心。” 秋日的墓园萧瑟寂冷,厉薇低睫盯着那张黑白照片,她人生中曾赠予她生命,赠予她爱恨,教她认识世界的人,唯独没教她一样,热烈的爱。 她只懂藏在心里爱,也只懂退避。 她忽然就觉得一定要说什么,“妈,我总在想,为什么对于别人来说,敞开心扉去谈爱情那么容易,可对于我来说,就这么难。您知道那种,输给自己的感觉吗?” 她垂下眼眸,有一阵风吹来,耳边的碎发贴在脸颊,她的鼻子一红,眼泪便从眼眶里流出来。 她低声问:“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不配被爱啊——” 可是,是陆经政太好了,好到她,忍不住也要动心,她真的好喜欢他。 可是无声回应。 那天,厉薇从墓园回去以后,发烧了。 她第二天收拾行李打算回京市的时候,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怔愣了几分钟,最后落在陆经政留在这儿的行李箱上,他把他的行李箱丢在这,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把陆经政逼走了。 厉薇上飞机之前,头还是昏沉的,直到飞机攀上云层,她靠着座椅陷入了梦乡。 她梦到了她读研一那年,她穿过陌生的城市,踽踽独行。 在十二月,一个雾霾天。 她胃疼到额头直冒冷汗,她一个人走出校门,一边打开高德地图,搜索当地的三甲医院。 厉薇乘坐公交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他身材颀长,一身黑色冲锋衣,鸭舌帽下带着口罩,徒留一双桃花眼外露。由于公交车行驶速度突然加快,厉薇脚步不稳,旁边的人伸手扶她:“小心。” 厉薇听着他的声音,神思一晃,她第一次因为一个陌生人想起了陆经政,很久很久,她没有收回和那人对视的视线,“谢谢。” 她想,她是病糊涂了。 直到厉薇下车,她发现那个人好像在跟着她,在那一刻,这激起了厉薇本能的自我保护欲,她频频回头看,又一路小跑起来。 甚至到离开医院时,她都刻意留意是否有人跟踪,发现那个人没有再出现,她才彻底排除对方是跟踪狂这个选项。 – 厉薇到达京市时,司机在机场外等她,上车以后,她一路沉默,直到即将到陆家时,她才开口问:“孟师傅,我哥回来了吗?” 孟师傅听到厉薇问,“这个我不知道。” 厉薇抿了下嘴角,没再问了:“嗯,谢谢。” 手机震动,林也给她发了消息:【薇薇,到京市了吗?】 厉薇:【回来了。】 林也:【那你别忘了这周五是什么日子哦。】 厉薇:【没忘,是你生日。】 林也:【我包了k歌房,就在星熘酒吧那条街上那家,叫痴蜜,晚上八点,一定要记得来哦。】 厉薇回复了林也之后,也到家了。符懿的通告结束,一直在家休息。她看到厉薇回来,朝着她身后望了望:“你哥呢?他怎么没回来。” 厉薇怔愣,“他一直没回来吗?” 她以为陆经政已经回京市了。 符懿:“没有。” 符懿说着就拿出手机来给陆经政打电话,一边还说:“这小子怎么回事啊,我告诉他要好好照顾你,他自己一个人就先走了,到现在也不回家。” 符懿回头看了眼厉薇,就说:“你放心,姑姑帮你教训他。” 厉薇咬了下唇:“姑姑,不是他的错。” 厉薇没承认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只是随口开脱说:“他有事就先走了。” 厉薇这话音刚落,符懿那边的电话就接通了:“你在哪呢?” 电话那边传出一道清冷的声线:“在外地出差,临时有点事。” “我过几天回去。” 而陆经政这句过几天回去,足足有五天,没有回来。厉薇照常工作,忙着在手术台手术,她做了那么多的工作,帮病人减轻痛苦,却唯独没能麻痹自己。 厉薇给装修公司打了电话,想问问她的房子装修到什么程度了,她想尽快搬过去。那边说:“再有一周就完工了。” 厉薇长舒了一口气,打算挑一个时间和符懿提,想尽早搬出去。 符懿晚上要参加一个品牌活动,她的化妆师团队在家里化妆,厉薇有些犹豫,最终却还是开口告诉她:“姑姑,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符懿问她:“什么事啊?” 厉薇说:“我想搬出去。” 符懿让化妆师停手,那双杏眼瞪圆了看着厉薇:“你说什么?” “住在这边,离我工作的地方实在是太远了,姑姑你的身体也恢复好了,所以——” 厉薇舔了下嘴唇,鼓起勇气说:“我想搬出去。” 符懿默声,她安静地盯着厉薇,对厉薇忽然提出的想法显然不同意,可她作为长辈,又是过来人,现在陆经政不着家,厉薇提出要搬出去。 她以前以为,凭借她在中间的关系,能帮一把,但她也懂一个道理,强扭的瓜不甜。 “家门密码,姑姑不会换的。”符懿多余的话一句都没问,她只是说:“想姑姑的话,随时可以回来。” 厉薇强牵起一抹笑,“好。” 厉薇以为,在她搬出去之前,再也不会见到陆经政了,而就在林也生日当天,她下班之后,意外在电梯间遇见了陆经政。 他风尘仆仆,像是遇见了什么紧急的事,邢漾站在他身边,一向不着调的人同样面色凝重。 厉薇走出电梯,从他身边经过,明明彼此都看见了对方,却匆匆一眼,没有任何的交流,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厉薇直奔痴蜜,买了林也最爱吃的那家蛋糕和玫瑰花,到了林也跟她说的包房以后,厉薇推门进去。 大学舍友苏淼淼和师恬特意赶来帮林也过生日,苏淼淼毕业以后也转了行,现在已经是一名娱乐圈的经纪人,手里带着当红小生。 在厉薇来之前还一直说,考虑把厉薇拉进娱乐圈,她现在进娱乐圈年龄有些大,但是靠颜值也妥妥能杀出属于她的一条路。 师恬说:“你还不知道薇薇,她肯定不同意!” 厉薇进门以后,听到的就是这句她肯定不同意。苏淼淼说:“薇薇来了!” 林也和师恬同时抬头看过去,厉薇把玫瑰花给她,林也说:“哇,薇薇好贴心啊,还买了玫瑰花——” 师恬:“薇薇,好久不见。” 厉薇笑,坐到她身边,苏淼淼凑近了问:“最近怎么样啊?林也说你回京市已经有段时间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留在临市,在那边扎根了呐——” 厉薇老老实实说:“临市那边没有合适的政策。” “为了单位分的那两套房?” 厉薇诚实点头:“还有奖金。” 苏淼淼转头就问师恬:“师恬,你呢?咱们四个,就只剩下你和薇薇还在这行了。” 师恬总结说:“我读完研之后就直接到第三军医院上班了,比薇薇缺两套房和一笔奖金。” 苏淼淼:“……” 苏淼淼:“那,我采访你一下,谈恋爱了吗?” 师恬:“你问我?” 苏淼淼:“那还能问谁呀?薇薇是不可能的。” 林也朝着厉薇看了眼:“你看看,苏淼淼对你多了解。” 厉薇只是笑了一下,没出声,师恬就说:“谈也谈不好,这年头,谁还谈恋爱,咱直接养老院见得了。” 苏淼淼:“你少贫,我才不和你去养老院见,我要和我老公长长久久!到老也要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林也啧了一声:“淼淼,你这是紫薇上身了?” 不过,现在聊这些也很感慨,那时候她们宿舍打赌谁最先会结婚,赌的结果是林也最早,苏淼淼最迟。至于厉薇和师恬,一个不婚一个等缘分。 林也当第一是因为她和梁远曾经也算是模范情侣,而苏淼淼当老末,完全因为她是个颜控,挑来挑起,就没她能看顺眼的,能看顺眼的,一踩一个渣男,简直就是踩雷大王。 她们一起聚在包间,好像又回到了大学那时候。她们几个窝在四人间宿舍,一起畅谈婚姻价值观,聊娱乐圈八卦,一起总结期末复习重点,熬夜通宵做公共课的PPT。 直到林也二十八岁的生日蜡烛点燃,她们看着蛋糕上插着的数字蜡烛,一晃而过,她们在二十岁就开玩笑说自己要奔三了,到今天,是真的进入了倒计时。 林也起身点了首歌:“从前初识这世间,万般流连,看着天边似在眼前,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如今走过这世间,万般流连,翻过岁月不同侧脸,措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 …… 当林也她们唱歌的时候,厉薇窝在沙发角落里,一瓶又一瓶酒接连不断,直到她们唱累了,回头才注意到厉薇的举动。 最后,苏淼淼和师恬在离开之前,问林也:“小也,薇薇这是怎么了?” 林也猜到了一些原因,却什么都没说:“没事,你们先走吧,把她交给我就好了。” 苏淼淼和师恬犹豫了声,也知道她们俩感情更好,就说:“那我们走了——” 林也:“拜拜,下次见。” 林也朝着厉薇走近,眼见她一瓶又一瓶的烈酒灌下去,劝了一嘴,没用。她摇了摇头叹气,又坐在一边玩了会手机,过了半个小时,她起身从厉薇手里把酒瓶抢走,“薇薇,你别喝了!” 厉薇抬眸看向林也,低声喊她:“小也,给我——” 林也垂眸,这才看到厉薇的眼睛通红,她哭了。 林也坐到她身边:“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喝酒啊?因为陆经政吗?” 厉薇死咬着牙关不说话,可是当林也一提到陆经政的名字,她眼底的泪水就止不住的往外掉,为什么想要忘记一个人这么这么难! 为什么上天在剥夺她勇气的时候不能同时把她动心的资格也一起抹杀了! “薇薇,你真是让我怎么说你呢——”林也蹙紧眉头:“你别这样总欺负自己了行吗?” 厉薇用手掩面,林也不知道厉薇在聿怀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现在的她这样崩溃。从认识她那天起,厉薇就没有为了任何人哭过,尤其是男人。 毕竟,但凡是追她的人,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会为了男人喝酒了。 可是曾经理智说过“我没资格后悔”的人,躲起来后悔过多少次了?真是死鸭子嘴硬。 明明就做不到还硬撑着,真把当自己佛祖呢,以为自己没有七情六欲。 厉薇也不和林也去抢她手里那瓶酒,直接从桌子另一角拎了一瓶,林也看着她,目光沉浮。直接伸手捞过手机,看了眼已经喝的没有理智的厉薇,打算让系铃人来解决这件事。 林也拿着厉薇的手机,找到陆经政的手机号:“喂?陆经政吗?” 电话被接起来:“谁?” “我——林也,你来看看薇薇,行吗?” 对方沉默了两秒,没有任何情绪地吐了两个字:“在忙。” 第31章 小骗子 林也默声,电话那端和这端都没有声音,却没有人提前挂断。 林也又回头看了一眼厉薇,对着电话传声筒实话实说:“薇薇的情况真的不太好,我觉得,叫你过来比较合适。” 她只能这么说,如果陆经政还是不打算来,那今天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厉薇大醉一场,她带她回合租的房子,以后,她如愿以偿,失去陆经政。 电话那边长久的默声,让林也心里忐忑不安,直到她听见那声:“人在哪?” 林也告诉他:“痴蜜。” 林也双手环胸,一直等着陆经政,直到陆经政赶来,一双眼底满是红血丝,看起来疲惫至极,林也怔愣片刻,她说:“人就交给你了。” 多余的话,林也没再说了,她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外套挂在臂弯,推开包间门离开。 陆经政看到厉薇面前摆着的空酒瓶,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酒瓶,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心里一团怒火中烧,“厉薇!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性!喝成这样?” 可是厉薇眼神迷离,显然已经醉的没有意识,她手里的酒瓶被人抽走,厉薇不满地抬起头,撞进他灼热的视线,她以为自己幻觉了。然后,酒精作祟的瞬间,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撞进陆经政怀里,抬起双臂环抱住他的腰。 陆经政感觉自己被个火球给滚了,浑身跟着烫,他僵硬地低头,却只能看到她的头顶,看不到表情。厉薇埋在他胸口,还贪心地用脸蹭了蹭,直到陆经政觉得她脸贴着的位置,被她的泪水沾湿。 哭了? 陆经政抬手,用双手捏着厉薇的脸颊,强迫厉薇抬头看她,哑声问:“为什么哭?” 厉薇红着一双眼睛盯着他,也不回应,陆经政感觉有什么烫了一下自己的心,看着厉薇这样子,感受着腰间越来越重的力道,好像是特别害怕失去他一样。 可她沉默,连个答案都不给,陆经政双手一用力,捏着她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脸,她的嘴巴两侧陷进去起来,嘴嘟起来,陆经政拿她没辙,自嘲着笑了一声:“你就是一只养不熟又没良心的野猫,早知道,当年就不心软了——” 陆经政扶着厉薇,只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摔了。这人喝醉了跟个软趴趴的无骨人一样,一直往他身上蹭,陆经政彻底投降了,蹲在厉薇面前:“上来。” 换成往常的厉薇,肯定又跑了。 也只有这时候的厉薇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遵循本能地做出选择。 直到陆经政感受到背后好像背了一个火炉,他起身,脚步缓慢地往前走。 身后那个醉鬼趴在他后背,哭哭戚戚,也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像是哭累了,她竟然趴在他耳边吹热风,陆经政脚步一顿,然后,她咬了他耳朵。 与此同时,陆经政终于听清楚她带着哭腔闹的那一句:“我原本以为是你很喜欢我,后来才发现,是我太喜欢你了——” 陆经政背着厉薇走出痴蜜,他微微侧过头颅,回头看向厉薇,低声问她:“什么?” “你再说一遍。” “我不想喜欢你了!” “再也不想喜欢你了!” 夜风吹过来,陆经政担心她这个醉鬼会着凉,他把厉薇放在路边花坛的石阶上,飞快地伸手解开自己西装的纽扣,脱下来,披在厉薇肩上。他靠近她最近的距离,只见厉薇人醉醺醺地,鼻子通红,脸通红,哪哪都是红的。 陆经政倏然想起那夜暴雨,月光照耀下,他眼底的光黯淡,心脏像是被人搓圆踩扁了似的疼:“不想喜欢谁啊?” 厉薇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带着哭腔承认:“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像是太阳一样耀眼的人。” 陆经政反问:“他对你很好?” 看到厉薇点头,他本能地想到了一个假想敌,厉薇的师兄。她和他说话的时候,是温和面带笑意的,不像和她在一起,永远一副带着盔甲,生怕自己被欺负了一样的防备状态。 只是他不知道她这个人,越爱越防。 陆经政原以为从那天晚上开始,他能如她所愿,再也不到她眼前惹她生气,让她伤心。可是,他也有不甘心:“那他对你有多好,我对你双倍好,行不行?” 换你喜欢我。 厉薇的脑袋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一样,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做了什么,陆经政更不明白她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抬手薅了薅她的头发,弯腰蹲在她面前,手指轻轻在她脸上蹭过她的泪水:“别哭了。” 厉薇盯着眼前的陆经政,她缓缓低头,凑近陆经政,轻轻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陆经政帮她擦眼泪的手指顿住,他缓缓抬起头,隔过她盛满泪水的眼眶,试图直抵她的内心。 “厉薇,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经政——” “认得我,还乱亲?” “亲的就是你。” 陆经政彻底僵在原地,他嘴角翘起又放平,经过内心如暴风雨转向晴朗日的起伏,哑声询问:“厉薇,你喜欢我?” 那个对她很好很好,像是太阳一样耀眼的人。 是谁? 长达七年的等待,比七年更久的动心,却在这一刻有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他等着她的答案。 厉薇黑白分明的眼球微微转动,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怎么有人会让她伤过三次以后还亲自来接她回家。 她跨过内心所有的恐惧和不安,只想放肆一把,告诉他,我确实爱你,一直爱你。 厉薇轻声说:“嗯。” 厉薇盯着他,随即,她的委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酒后吐了真言:“我本来都已经说服自己了,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回来招惹我,让我退无可退——” 陆经政气笑了:“我的不对?” 他忽然就想问清楚,这段时间以来,是谁一直把人往外推的,他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喜欢他。 厉薇听到陆经政的反问,眼泪夺眶而出,吧嗒吧嗒地往外掉,她又摇了摇头,不停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陆经政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忽然硬气不起来,就想,跟个醉鬼争对错,有什么意思。 “行——是我不对。” “那你能告诉我,我们之间发生这么多事情是为什么?”陆经政不知道喝醉酒的厉薇有几分可信度,她是不是就是一时头脑发热,他甚至于想到一个可笑的问题:“厉薇,你这样反复推开我又像今天这样钩我,是在钓鱼吗?” 陆经政始终没有等到她的答案,也不让她劳心费神想了,反而给了她五个字的答案:“我愿者上钩。” 陆经政重新把厉薇背在背上,带她往前走,那一路他走的缓慢,像是想把这一刻的时间全部都留住,却又恐惧等天亮了,她一醒来,一切都能忘了。 厉薇趴在陆经政宽阔的背上,西装外套披在肩膀,脸颊舒服地贴上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陆经政微微侧头,看向背上的人,他听着她温热的呼吸声,自嘲轻笑了声:“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因为——我已经不打算放过你了。” “厉薇,你听见了吗?” “我不打算放过你了。” 后来,陆经政没有带厉薇回家,而是就近带她到了经纬,可是,任他说破了天,她都睡得不省人事。 小猫似的人没有安全感,当他放下她的那一刻,即使是闭着眼睛,也死拽着他胳膊不放,令他跟着她一起跌进温床。 陆经政任由她枕着他胳膊,一发不可收拾地往他怀里钻,陆经政偏过头看向身侧的人,声音嘶哑:“喂——别诱惑我犯法。” 陆经政躺在她身侧,跟念心经似的盯着天花板,终于难以忍耐,他伸过长臂抓起一个枕头,让厉薇抱在怀里,这才脱离人体火炉。 陆经政洗完澡之后,他裹着浴巾看着躺在床上眉头紧蹙的人,睡得很不安慰,他轻声走近她。抬起食指,在她鼻尖轻轻勾了一下,“小骗子。” “其实只要你不转身,剩下那一百步,都由我走向你也没关系,懂吗?” 陆经政轻笑了声,他甚至没有预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人,无下限放低自己的姿态,可是姿态没有她重要,而她今晚那句“嗯”就已经足够了。 不论她之前说过什么“不能了”或者说过什么“我不想和你玩这个游戏”,他都能一笔勾销,不和她计较。 陆经政前半夜在办公室办公,直到后半夜,他重新走进休息室,他始终没有关灯,只是盯着厉薇的睡颜,琢磨第二天该怎么应对她的逃避,实在是他太了解眼前这个人。于是,他穿好睡衣和衣躺在厉薇身边。 而厉薇不负他所望,果然又缠上来了,她用胳膊缠紧他腰身,脸贴在他的胸口,陆经政低头看向怀里的软人,喉结上下滚动,低声说:“你自找的。” “明天醒来,别当没发生过,也别当我欺负你。” 可这一晚,陆经政也切实体会到了那一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第32章 最后的防线 厉薇第二天一早醒来,头痛欲裂,她闭着眼睛晕晕乎乎地坐起来,随着头痛的感觉发作了一阵,她觉得自己脖子也有点不舒服。她抬手抓了抓头发,缓缓睁开眼睛。 陌生的环境令她顿时当机了一秒,倏然,她蹭地一下回头,看到陆经政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她皱紧了眉头,忽然知道自己脖子为什么不舒服了,因为她一整晚枕着的不是枕头,而是陆经政的胳膊! 厉薇回想她之前的经历,但所有事件的发展都和她今天从这个陌生的地方醒来没有任何联系。她强迫自己镇定,深呼吸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陆经政抬起惺忪的眼皮,一睁眼,便看到厉薇回头望着他的眼神,一片茫然,跟只手足无措的兔子似的。他理清自己的思路以后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厉薇枕麻了,他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舒缓酥麻的感觉。 清晨初醒,她干涩的嗓音不大清朗,“我——怎么在你这儿?” 而这儿又是哪? 陆经政下床,踩着拖鞋,回头看向还坐在床上发懵的厉薇,勾着微笑唇轻笑:“你说你怎么在我这?” 陆经政那穿着睡衣的样子,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反而她自己还是穿着昨天那套衣服,像是侵入他空间的外来侵略者。 讲道理,不会是陆经政把她拐这儿故意害她的。 陆经政盯着她,确定她是喝断片了,反笑了声:“真失忆了?” “昨天晚上,你哭着喊着要见我。” “……” “有——吗?” “也是你非要我陪着——” 陆经政想到昨晚她拉着他胳膊死活不放的样子,嘴角弯了一下:“和你一起睡。” 最后,他总结她的出格行为:“又亲又抱。” “我想和你一起睡?” “还——又亲又抱?” 厉薇仔细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可是她一着急,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起的零星片段一闪而过,大脑反而真的变得一片空白。 “你别问我,你问问你自己。” 陆经政扔下这句话,他也不急着和厉薇掰扯清楚这其中的发展曲折,而是走进休息室的卫生间去洗漱,任由厉薇一个人想,直到他再次出来,迎上厉薇的视线:“厉薇,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直逼她的城门,挑眉轻笑:“不给个解释?” 厉薇盯着陆经政,肩膀轻轻发颤,仍然不愿意缴械投降:“我不喜欢你。” 陆经政听到厉薇强行狡辩,自欺欺人的答案,冷笑了声,把她下一句话堵在嗓子眼,“你该不会想说,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还是说——” “你喝醉了、说了什么话,也都不承认?” “厉薇,起码我真诚,但你呢?” 陆经政逼近厉薇,他单手撑着床沿,上半身往下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厉薇试图回避陆经政,可在她躲避的瞬间,陆经政抬手掐紧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面对,喉结轻滚:“你昨天晚上做的那些对我欲图不轨的事情,它们为什么会发生,你心里难道不比我清楚?明明这一切通通都有迹可循!是你自己——” “自欺欺人!” 厉薇鸦羽一般的眼睫毛毫无规律的扇动,她再嘴硬,她也知道,他的一句“明明这一切通通都有迹可循”彻底击溃了她的谎言。 倏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老大,你在里面吗?大家都在等你开早会。” 陆经政的眼神在厉薇身上上下打量,随后逐渐缩小力道,缓缓松开她,朝着外面喊了声:“来了。” 陆经政起身换好西装,从休息室自带的卫生间出来以后,盯着她扔下一句话:“等我回来。” 厉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强装的防备在一瞬间坍塌,想起他一字一句的质问,她有一种被人拿捏七寸敲打的感觉,毫无回头之力。 而她的软肋,不过就是她真的喜欢他。 – 邢漾在会议室,手上那根签字笔被他玩成了花,一直等陆经政从他的休息室出来开会,直到他看到那道姗姗来迟的身影,轻笑:“您一大早的,又抽什么疯?第一次见你早会迟到。” 陆经政坐到椅子上,一边朝着朱竟招手,朱竟走近:“老大,什么事?” 陆经政只说:“给休息室里的人,送点吃的进去。” 朱竟听到陆经政这句话,瞪大眼睛,“您、您休息室养人了?” 陆经政乜他:“还不快去?” 朱竟连忙点头:“哦哦哦!这就去准备。” 说着,陆经政又把朱竟叫住:“送完早餐你在门口盯着人,我开完会之前,别让她走。” 谁知道这小骗子会不会和他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游戏。 盯着人? 老大你玩软禁啊? 但朱竟没有多问,他怕被陆经政给打死。 邢漾揶揄着看向陆经政:“我说你最近怎么都不回家,天天在休息室住着,原来是在休息室养人了!” 坐在一边看热闹的黎诚也跟着啧了一声:“这是情场失意,准备转战场了?” 陆经政没有搭理邢漾,直接进入主题,开始会议,邢漾随手翻自己手上的合同,啧了两声,没再不正经,开始认真工作。 直到一场会议结束,陆经政问邢漾:“老吴怎么样了?病情严重吗?” 他和邢漾前一天赶到京市人民医院,是为了公司技术部的开国元老老吴,他肾功能衰竭,急需换肾,当天,陆经政和邢漾从一场拍卖会回来,直接到了医院。 “不太乐观,你也知道,器官移植最难的事情是找到合适的配型。而他现在也只能靠透析来维持。” – 陆经政离开以后,厉薇就听到有人敲门,她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请进。” 朱竟其实也很好奇陆经政这休息室养着的人到底是谁,他推开门把早餐送进去,看到坐在一边休息的厉薇,恍然大悟,他们家老大的口味始终如一。 果然,他就不应该歪歪别人。 朱竟:“厉小姐,这是我们老大让我送进来的早餐。” 厉薇:“谢谢,你放茶几上吧。” 朱竟应声又说:“对了,老大说了,在他开完会出来之前,您最好还是在这等着。” 厉薇:“好。” 朱竟:“那厉小姐,您慢用,我就先出去了。” 厉薇:“嗯。” 厉薇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吃这些东西,自从朱竟出去以后,她就一直站在陆经政的休息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对面的高楼大厦,阳光刺眼地照进来,她难受至极地闭了闭眼睛,她昨天晚上到底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说了多少不受控制的话。 可是,她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而陆经政现在以清晰和极致压制她的立场,问她那句,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时,她无话可说,难以辩解。 昨晚,她真的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承认了。 厉薇给林也打了电话过去,林也像是刚刚醒,嗓子还没有润开,有些嘶哑,“喂,薇薇?” 厉薇直奔主题:“小也,昨天是不是你叫陆经政来接我的。” 林也清了清嗓子就说:“是我让他来接你的,我是想——你喝成那个样子,总不能不回家,要是不回去,你姑姑也会担心,所以我就把陆经政给叫来了。” 说着,林也还明知故问:“怎么?” 电话那头忽然就笑了:“你们不会是发生了一、夜、情吧?” 厉薇:“……” 陆经政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厉薇蹙眉问她,从她偏移的话题转回:“那我昨晚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林也:“在我面前你肯定没说,但在陆经政那儿,我就不知道了。” 厉薇沉默,最后只回了一句:“知道了,我先挂了。” 直到陆经政再次从外面进来,厉薇转过身,陆经政朝着朱竟送进来的早餐看过去,反问厉薇:“没吃?” 厉薇没说是没心情吃,只说:“不太饿。” “行——”陆经政朝着休息室内的沙发走过去,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那我们聊聊?” “坐。” 厉薇抿了下嘴角,坐到了陆经政对面的沙发上,她双腿并拢,手掌不自觉地捏紧成两个拳头,放在腿上。陆经政看她这幅乖学生的样子,真是反差,这就是被人戳破心思和伪装之后的厉薇吗? 他难得好心情,嘴角轻轻翘起,自从那天从聿怀回来,这是第一次,他的心情难得的舒畅。 “厉薇,你这个人拧巴到自我矛盾的时候,有没有一刻后悔过?” 陆经政开门见山,不浪费时间兜圈子,他笃定了她说的话是真话,厉薇的手掌稍稍用力,她抬头看向陆经政:“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不后悔?”陆经政盯着厉薇,嘴角下沉,果然还是没让他失望,就是他和别人结婚,厉薇都能装模作样,客客气气地喊声嫂子好。 “你是不会后悔,只是会一个人躲起来喝酒,悄悄埋怨自己是不是?” 厉薇沉默,没有立刻回复陆经政的问题。 “厉薇!如果,我昨晚没有去接你,没有听到你说的话,看到你做的事,你想当这个撒谎精要当到什么时候?”陆经政扯了一声笑:“直到我错过你?还是换句话说,你错过我?” 厉薇明知理亏,仍然还是说:“其实,人失去理智的时候,说的很多话,你也可以不必当真。这并不是我不承认,而是你也知道,醉话的可信度并不高。你也不希望你得到我的回应是因为我撒酒疯。” 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陆经政听着厉薇的话,只说四个字:“我当真了。” 厉薇倏然抬头,一双默然无情的丹凤眼眼尾上扬,只是这一刻,她情不自禁地为他失神,染上许多她本能的没有任何伪装的情绪。 而站在陆经政的立场,直到现在,她仍然还在嘴硬,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或者说推脱,再次试图要远离。 陆经政歪唇就笑,有一瞬间有股怒火烧心,她能担得起这后果,那他呢?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明明也喜欢自己,却是一个失去的结果? 他舌尖扫了一圈牙槽,咬重字音:“厉薇,你是骗我有成就感?还是说,你就这点本事!要特么是钓鱼就给老子利索点!早点收钩子,懂不懂?” 厉薇抬眸看陆经政,眼睛微瞪,胡说八道! 她钓屁的鱼! 厉薇打破沉默:“你见过钓鱼的人鱼塘里只有一只鱼?” 陆经政霍地笑了,也不知道是笑自己成功激厉薇承认她鱼塘里只有一只鱼,还是笑他逻辑缜密:“那你怎么解释?关于你反反复复推开我这件事。换我,我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你喜欢别人,这个,我觉得理由比较充分,如果你能找到你想要的幸福,我就当我陆经政没本事让你喜欢我,我成全你。” 说着,陆经政嘴角缓缓下沉,一字一句顿道:“但你要是说为了我好,那不好意思——厉薇,我不稀罕你这种好。” “懂吗?” 他不稀罕。 他连她最后坚持的防线也击破,他说他根本不稀罕。 厉薇听着他话音落定,彻底破防。她轻咬着下嘴唇,盯着陆经政那双明亮又志在必得的眼睛,心问,何必呢? 我这样的人,何必你这样费尽心思,一次又一次回头,你有没有一刻觉得,这根本就不值。 可是,动摇了吗? 她动摇了。 她原本以为,那夜的那场大雨已经浇灭了陆经政对她最后的一点感情,她的行为也已经突破了他骄傲的底线,她甚至没有立场和资格值得他回头再看她一眼。 她以为她所做的事情都已经做绝了。 可现在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局面。 他还是因为她的醉话,回头了。 第33章 你在侮辱我? 陆经政伸手拽了拽衬衫领口,将束缚他的领带松了松,他不知道厉薇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但他给她下了最后判决:“我们之间应该做个了断。” 直到他话音落定,厉薇才注意到原来在陆经政进来之前,他还带了一份文件。他用两根手指按压着文件,推给厉薇,敲了两下:“签还是不签,由你自己决定。” 扉页上印着黑色宋体字:结婚协议书。 “双方自愿达成夫妻关系,期间,女方满足男方任何合法需求,婚内财产均为夫妻共同财产,同时,女方可获得男方在经纬和陆氏集团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 厉薇翻过扉页,合同是陆经政根据自己的需要打印好的相关条例,可厉薇一条一条认真看过,但这其中,所有的利益都倾向于她,至于陆经政自己所提的要求又太过模糊和宽泛。 厉薇最终看完合同,抬头看向陆经政,向他确认:“你要和我结婚?” 陆经政朝着身后的沙发靠过去,长腿交叠,下巴微抬:“嗯。” 一边出声提醒她:“你可以提你的附加条件。” “你如果签了这份合同,你我是合法夫妻,第二天去领证公证。要是不签——” 陆经政顿声:“我如你所愿,这辈子,再也不会来烦你,同样,我也会尊重你的私生活。” “怎么选,都是你的自由。” 厉薇听到陆经政的要求,攥紧了手指,轻轻闭了闭眼,真狠啊,他知不知道她最恐惧的就是婚姻,而他却跳过恋爱关系,直接合法。 可是在那么一瞬间,厉薇脑海之中闪过很多过去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竟然压过了她内心的恐惧,而在从前那些果断拒绝的瞬间闪过时,此时此刻的她,犹豫了。 她记得他曾经是她的领路人,是她孤独人生里,唯一的同行者。也记得自己彷徨时难以启齿的心动,拿起又放下的犹豫,更记得那种把自己最喜欢的人关在门外的却无能为力的心痛。明白在每一个深夜里,明明是自己的选择,却依然会陷入无尽的自责和埋怨的无奈,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为了他勇敢一些。 而这一切,在所有的辗转反侧中,没有答案,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思念。 厉薇盯着手上的白纸黑字,最终下定决心:“能给我点时间吗?” 陆经政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答应她:“可以。” 但他最后的底线是:“三天。” “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 – “什么?他竟然想要和你结婚?”当厉薇约林也出来见面,听到陆经政向厉薇提出结婚的消息,她噗呲一声就笑了,“他还挺潮的,直接玩闪婚啊?” “小也——” 厉薇面容严肃的盯着林也,实在笑不出来。 林也收敛,认真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喝成那样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但我可以确定以及肯定,一定是你某句话给了他希望和可能性,否则他不会用这种方式和你结婚。” “换句话说,他在逼你做选择。” 厉薇当然知道他在逼她,眼见是他一次一次逼上门,可厉薇却清楚,是陆经政的退让太多。 她颓丧说:“可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承认了。” 林也:“那——你想结婚吗?” 厉薇:“实话,不是很想。” 只是她自己也很矛盾:“但是和他,或许可以试一试。” 厉薇想到那天雨夜之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几乎已经丧失了对于失去陆经政这件事的自我愈合能力。 在厉薇陷入无限矛盾的情绪时,林也喝了一口咖啡,“薇薇,上一次我和你聊,在我看来,阻碍你的事情是你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给予陆经政诚挚的喜欢和爱,但只要你觉得失去他比让你勇敢做出改变更难以接受的话,不妨试一试?” 厉薇犹豫:“他如果后悔了——” 林也立刻出声打断她:“薇薇,你很喜欢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就下定论,婚姻的本质在于什么,在于爱情,可现在的局面不就是你爱他,他也爱你吗?况且,经过这七年的阻隔,你难道不清楚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吗还是不肯信他——” “你要给他一个机会证明他既不是你父亲也不会是梁远,你这都成惊弓之鸟了。” 林也拿自己举例:“你看我啊,我和梁远十年的感情到此结束,但我可以很诚实的告诉你,我依然相信爱情。” “薇薇,期待爱情和幸福但不相信这种爱情和幸福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人,清醒却孤独。而你呢,恰恰就是因为遇见了太值得的人,才把这种清醒丢掉了,然后变得迷茫,不能果断。” “作为你最好的朋友,看到你遇到这样的爱人,我是真的希望你幸福,而不是后半生都在自责和遗憾中度过,哪怕撞得头破血流,哪怕未来真的有不可抗拒的变数,但你都应该拥有一份愿意相信一个人真诚的爱的勇气——” “而选择相信他,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你自身的强大。” 厉薇望着玻璃外这天地,落叶落在地面,被风吹卷而起,秋天即将成为过去,冬天就要来了,人生又失去了一年秋。 而她啊,怀疑这世界上真诚的爱,没有勇敢面对伤害的勇气亦不信任自己能再次站在阳光底下。曾经也一味只相信自渡,更不想牵连任何人陪她淌这条烂河。可是,陆经政在等她回家。 那这一次,何妨不能做一个热烈的人。 就在这个冬天,做一个于她而言,最热烈的人。 直到厉薇心里彻底有了她自己的答案,她抬眸看向林也笑:“小也,谢谢你。” 林也嘴角一弯,她知道厉薇有答案了:“薇薇,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厉薇说:“好。” – 陆经政和厉薇约定好的时间是三天,而在这三天的时间,厉薇按部就班地上班,工作。 甚至会在她从前很抗拒的精神科门外徘徊,她知道童年的阴影对成年后的她有巨大的影响,明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并不健康,清楚地知道她内心的极端和恐惧,胆小与怯懦。 但厉薇从来没有想要借助过外界的力量。 还是回归到她的价值观,她以为一切都能靠自己扛过去的,但这好似也伤害到了爱她的人。 当厉薇带着自己的答案再次来到经纬时,前台一眼就认出她:“厉小姐,你好。” 厉薇:“你好。” 毫不夸张,和上次来时,这前台的态度简直有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厉薇使用陆经政的专属电梯直达六十五层楼,顶楼白炽灯通明,她带着自己心底的答案走到陆经政的办公室。 他坐在电脑前,一改往日纯黑西装的风格,穿了一袭棕红色的西装,白衬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他看到厉薇过来,朝着她说:“你坐沙发上等我一会儿。” 厉薇:“好。” 直到最后的关口,厉薇看着陆经政这张脸,为了控制自己扑通扑通就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那种快要上考场的紧张,她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杂志,却是陆经政的人物专访。 厉薇翻了几页,连续几张都是陆经政的照片,她手指捏着硬质纸张,持续看了很久。直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看这么认真?” 厉薇倏然一怔,抬头的瞬间,飞快地将杂志合上,她看到陆经政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问她:“那你从这张脸上看见什么了?” 厉薇知道他故意的,偏不随他愿,话题直转而下,“我想好了。” 陆经政坐在她旁边,轻轻一声:“嗯。” 他侧目看她,长臂搭在沙发沿上,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手指一下又一下没有节拍地敲着。 “我签。” 陆经政敲着膝盖的手微微收拢,嘴角荡起笑意:“那你有什么附加条件?” 厉薇直言:“感情破裂之后,或者你后悔和我结婚,都可以谈。但我不接受婚内出轨。” 陆经政听到厉薇这个条件,霍地笑了:“厉薇,你在侮辱我?” 厉薇眼睫飞快地扇动:“什么意思?” “这种没人品的事你安我头上,不是侮辱是什么?” 厉薇眼角抽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了陆经政笑:“不过,这条,你也不准犯,否则别怪我让你净身出户。” 厉薇:“我也不是这种人。” 陆经政:“那很好。” 最后,陆经政强调,“协议最后一条看过了?” 厉薇点了点头:“嗯。” 陆经政:“你复述一遍。” 厉薇:“夫妻双方任一方有离婚需求,需提出十例充分明确的离婚理由,对方有理由驳回。” 陆经政:“没意见?” 厉薇:“没意见。” 陆经政最后提醒她:“真协议,真结婚,你要给我合法身份和允许合法夫妻之间的亲密关系,真想好了?” 厉薇明白他的意思:“嗯。” 陆经政扬眉笑:“签吧。” 厉薇从一边拿起签字笔,拔开笔帽,最后一刻犹豫,她抬头看向陆经政:“和我结婚,你真的不后悔吗?” 陆经政眸光沉沉,笃定道:“不后悔。” 笔尖流畅,厉薇在签名那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那她也不后悔。 第34章 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夫唱妇随 看到厉薇签好了字,陆经政看着她隽秀的字迹,赏心悦目,抬手把合同收起来:“回家。” “嗯。” 厉薇手里还攥着笔,她紧紧捏着笔杆,没想过,她签了两个字,身份和立场就都变了。 厉薇看着陆经政走出办公室,她起身跟上他的脚步,陆经政驻足回头,刻意把脚步慢下来:“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很喜欢跟在我后面。” 厉薇抬眸:“嗯?” 那时候,她像是他的小尾巴,不止是上学的时候,陆经政还记得有一年春节,他们家走亲戚,厉薇对陆家的人陌生的很,再加上她本身的性格偏内向,毫不擅长和人交际,所以他走哪,她就跟到哪,他喊什么,她就跟着喊什么。 有次,遇到了符懿的亲戚,陆经政喊舅舅,厉薇也小声跟着喊,那人就笑了:“薇薇,你该喊我叔叔,不是舅舅。” 厉薇当即愣神,她朝着陆经政看了眼,又立刻改口:“叔叔,过年好。” 那人就笑:“下次喊对了,才给你包红包。” 陆经政从这些陈年往事中抽回神思,看向身侧的厉薇,她似乎也在想什么,想自己曾经跟在他身后的日子吗?可是她大概不知道,起初,他没注意,只是等他回头看到她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他生命中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人了,而只是发现,就足够珍贵。 陆经政和厉薇并肩走进电梯,电梯门上倒映着他二人的身影,厉薇盯着他们自己,听到头顶传来陆经政的声音,他问她:“你还记不记得,很多年以前,我们一起走亲戚的时候,你总跟着我喊人,那时候,你把叔叔喊成了舅舅。” 厉薇弯唇笑:“我记得。” 陆经政侧目垂眸,微笑唇轻扬:“但现在不一样,你能跟着我一起喊了。” “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夫唱妇随。” 厉薇抿着嘴角没有再说话,是那种忽然听到陆经政开玩笑,但笨拙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沉默,而内心却因为他这句夫唱妇随久久不能平静。 她抬眸看了眼陆经政,电梯镜像中倒映着二人的身影,陆经政抬手,像个少年欺负少女一样,摸了摸她的头:“笨蛋——” 可真让人心疼。 厉薇抿着嘴角,忽然就笑了,然后她听到他说:“以后想不出来该回我什么,笑一声也成。” 厉薇此时此刻却笑不出来,走出经纬时,她刻意扬起头,京市夜晚的冷风吹来,因为寒冷,没将眼泪逼回去,反而溢出来了。 直到陆经政帮她打开车门,厉薇坐在车内,车内的空调让温度回升,厉薇在路灯照耀车内的那一刻,抬头朝着陆经政看过去。 厉薇盯着陆经政,她有自知之明,不管是站在谁的角度来看,就连她自己也承认,她不算一个值得喜欢的人。无趣,冷漠,跟她说什么话都像是一拳头砸在棉花上,没个回响。 是个人,耐心都会让她这样的人给耗没了。 她记得自己读书的时候,为了逼自己努力一把,她写了一句话摘抄到笔记本上——你选了什么,上天就馈赠给你什么。 而她唯一做了两件事。 一是努力完成自己的学业,二是把陆经政推远。 她当初选了让自己更安全,不会为以后的爱沉溺的那条路,当然,这件事对于她自己而言其实是自欺欺人,陆经政是即便推远了,她也依然会想念的人。 那时候,她在想,哪怕是失去他,她也找的到理由,慢慢将自己自愈,因为那都是她自找的。 而现在的两全,她知道不是上天馈赠给她的,而是陆经政,陆经政用岁岁年年的信守承诺,回赠给她的鱼和熊掌,都能兼得。 – 当陆经政带着厉薇一起回家时,符懿和陆铭看到他们俩个一起回来,还有些惊讶,这前几天一个不回家,一个说要搬走的人,现在反而一起回来了。 坐在餐桌上时,陆经政就向符懿和陆经政提:“爸、妈,我要结婚了。” 符懿忽然听到了陆经政这句话,还被他吓了一跳:“你要和谁结婚?” 陆经政抬眸,朝着身旁沉默的厉薇看了眼,说:“薇薇。” 符懿和陆铭两个人面面相觑,几天前,符懿和陆铭说,不知道厉薇和陆经政两个人在聿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概是没什么可能了。 而现在,他们两个人不仅一起回来了,并且直接说,要结婚了。 符懿朝着厉薇看过去:“薇薇你同意了?” 厉薇点了点头:“嗯。” 陆经政又提:“领证以后不急着办婚礼,等过段时间稳定以后再办,还有件事,我打算带她搬出去住。” 符懿听到这里,也没反驳:“都随你们,我没有任何意见。” 而陆铭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嗯”字。 随即,符懿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 厉薇也朝着陆经政看过去,他说:“明天。” 符懿忽然就笑了:“阿政,你倒也不用这么着急把人拐走。” 陆经政:“不好意思打扰您和爸爸的二人世界。” 符懿:“……” 陆铭:“要走就走,别在这碍眼。” 厉薇听着,嘴角情不自禁地缓缓上扬。 吃过晚饭之后,厉薇回自己房间,开始收拾明天要搬走的行李。她从衣柜里找衣服的时候,就忽然想到在这之前,陆经政曾经说过,等他事业有成,他会带她离开这儿。 符懿上楼来,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手指轻轻敲了敲她卧室的门:“薇薇,姑姑能进来和你聊聊吗?” 厉薇手边的动作一顿,说:“姑姑,可以的。” 符懿进来往她床沿边上坐下去,就笑:“真就一眨眼的功夫,侄女都变儿媳妇了。” 厉薇把手里的衣服叠放到另一边,坐到符懿身边。 符懿:“薇薇,既然你和阿政要结婚了,那姑姑拜托你一件事,行吗?” 厉薇:“姑姑,您说的话我都听,您别说拜托,这两个字——” 太沉重。 符懿打断厉薇的话,一边打开手里盛放着翡翠玉手镯的盒子,“我是长辈,你和阿政之间的事情,姑姑没什么立场多问,但阿政这么多年以来是怎么过来的,我这个当妈的都看在眼里。姑姑来找你说这些,是有私心,但姑姑本意不是给你施压,也不是有意给你心里添堵。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和他开诚布公,你们在一起能幸福的生活。” 符懿将盒子里翡翠玉手镯拿出来,戴在厉薇手上,“这是奶奶留给你的,只可惜,她没亲手交给你。” 厉薇低眸看着自己手上戴着的玉镯,一看就是张阮玉从民国那时候留下来的,耳边仍然响起符懿的声音:“薇薇,你奶奶呢,对阶级很看重,她觉得是你高攀阿政,所以从前对你很有意见,我也知道你对这件事情一直介怀。” “但阿政他早就想了,从你离开的那天起,他只要陪着他奶奶,就会绕着弯子提你的好,告诉她,薇薇是多么好一个女孩,没有人有权利因为出身抹杀掉一个女孩的自信。” 符懿的声音如流水一般缓缓注入厉薇的心房,她知道有些事情陆经政可以做,但陆经政不会说:“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他说过多少次,薇薇很好啊——” 符懿弯唇微笑:“很多次,我都很骄傲我有这样一个儿子,不是因为他事业有多成功,而是他让我从很多方面,都看到他对一个人的责任。不论是对父母,还是长辈,兄弟,甚至是对你,他都没有一刻放弃过。” 厉薇听着符懿的话,没有再绷住,她藏了很久的泪水在一瞬间猛然决堤,她咬着嘴唇,快速低下头说,同时又飞快抬起手背擦掉眼泪:“姑姑,对不起——” 我曾经辜负您,也辜负他了。 “傻孩子,你哭什么呢?”符懿抬起手臂将厉薇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姑姑才真的对不起你,把你接回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做的够了,却不知道你在这儿也受了很多委屈,我总在想啊,要是姑姑能对你再好一点,你会不会就不会走了。” 厉薇呜咽:“不是你们的问题,一直都是我的问题。” 符懿摇头,“薇薇,我也是从女孩子一步一步长大到今天的,我知道你十五岁的时候就没家了,后来我回聿怀的时候,也听说过你爸爸当年的事情,我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情对你都有很大的影响。所以阿政坚持的时候,我也会鼓励他,因为姑姑知道你不是一个嫌贫爱富,品格有劣的女孩儿,你也在努力长大,和过去抗争。” 厉薇安静地听着符懿的话,她听她说:“你也一直知道我不是你爷爷奶奶亲生的,从小我也很明白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别人的善意,这些爱都不是我应得的,而那些善意可以说没就没。” “从某种程度来讲,你和姑姑有不完全相同却类似的经历。但是薇薇,我一直相信我自己,所以,现在,我也相信你。我们都会拥有爱人的能力和被爱与享受幸福的勇气,哪怕真诚和爱意有期限,但爱过了没有后悔才是对抗失去的态度。” 厉薇忽然觉得自己满心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她靠在符懿肩膀上发泄自己的情绪。 整个童年,以至后来她成长的所有时期,不论是张蔷还是她自己,通通把自己教养成了一个看起来无坚不摧,无所谓依靠和永远和爱恨说不的人。 可是,在她二十八岁时,她才真的明白,她该任性地让花成花,让树成树,让自己成为小孩,最后用热爱磨掉棱角,去面对这世界最大的盛情和温柔。 第35章 学会了吗?笨蛋 直到符懿离开,厉薇慢慢整理自己的情绪。 陆经政敲门进来的时候,厉薇因为自己才刚哭过,担心被陆经政看出来痕迹,她的眼睛飞快地转动着,试图掩饰。当陆经政一把将门合上,厉薇才抬眼看他:“你怎么过来了?” 陆经政:“我的东西收拾好了,过来看看你的进度。” 厉薇:“哦。” 陆经政忽然说:“厉薇,你过来。” 厉薇:“怎么了?” 厉薇茫然地看向陆经政,只是本能地朝着他走过去,在她靠近的瞬间,陆经政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厉薇惊呼了声,还没看清楚他的表情,陆经政便抬手扣着她后脑勺,吻了上来。 比任何一次强烈,令她窒息,厉薇从来没有一刻有过这种感觉,她被他吻得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被带着陷进去,情不自禁,又不可违抗。 她的后腰被他用长臂拦着,在他的怀抱里,圈成一个牢笼,想退却退不出去,她往后退一步,只要他一收拢,整个人又会借力重新贴上去,像是她在不停索吻,欲拒还迎。 厉薇的耳根发烫,所谓的合法夫妻亲密关系。 陆经政缓缓松开人,低睫看着怀里的人,舔了下嘴角就笑:“厉薇,合法夫妻当然要有合法夫妻的仪式。” “仪式?” 厉薇想到今晚在餐桌上说过得话,问他:“不是说先不办婚礼吗?” 陆经政轻笑:“同床共枕。” 厉薇:“……” 她双腿仍然发软,没从他这座火山身边安全离开,陆经政低头再次吻上她,刚才短暂的放开她的那段时间像是只为了下一阶段而蓄势。 而厉薇此时此刻,满脑子都只有他那句“同床共枕”,她紧张到闭紧牙关,任由陆经政疯狂吸吮,仍然不为所动。 陆经政倏然抬头,气笑了:“薇薇,能张嘴吗?” 厉薇就跟只没谈过恋爱的小白兔一样,茫然看向他:“啊?” 是了,只谈过一次,亲过两次。 他第一次亲她已经是很多年前,而他们确认关系的那两周,反而没再接吻,再后来,就是他生气,试图宣告主权的时候。 总之,她没什么经验。 厉薇脑子当机了一秒,随后她想到了两个字,舌、吻,他在邀请她舌吻。 那要像看牙医一样,“啊——”吗? 陆经政看到厉薇又开始一步又一步谨慎思考,抬手掐着她下巴颏,迫使她张嘴。 厉薇的手掌蜷缩成拳头,被迫仰头,任由他一点一点将她吞噬,直到那阵敲锣打鼓的劲头过去,陆经政动作放轻缓,逐步退后。 厉薇在陆经政怀里,脸色潮红,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缓缓喘息,陆经政声音似重金属音乐般嘶哑,轻笑了声:“会了吗?” “笨蛋?” “嗯。” 厉薇咬着下嘴唇,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澎湃,她还以为他还要再做些什么,好似眼前有巨浪翻涌,而他却说,退潮了。 陆经政最终没再逗她,只是松开他为她画地为牢的牢笼,“早点睡,明天早上带你回另外一个家。” 厉薇感觉唇舌间还残留酥麻的感觉,点头说:“好。” 等陆经政离开她房间的瞬间,厉薇的脸迅速涨红,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被他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可这一次,大概是他失而复得,如愿以偿之后欣喜的吻,就连空气中都似乎漫着甜馨的味道,而厉薇是个外表看起来冰冷,可陆经政亲近她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八百年没见过雄性动物一样的人,这种感觉,不是排斥,而是脸红心跳到怀疑她自己是否还正常。 厉薇收拾好第二天搬走的行李,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林也打来的视频电话。 屏幕里,林也贴着老虎面膜,眼睛弯成月牙形状,激动发问:“薇薇,怎么样怎么样!你找他签了吗?” 厉薇轻应了声:“签了。” 林也:“然后呢?他当时是什么表情?有没有露出那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种表情?” 厉薇仔细回想了一下,陆经政当时只是提醒她是真结婚,真协议,只是嘴角勾了一下? 厉薇:“忘记了。” 林也:“……” 厉薇抿了下嘴角,犹豫着问林也:“小也,谈恋爱的时候,应该怎么跟他调情啊?” 林也看着视频电话里厉薇一本正经地问这种问题,噗嗤一声就笑了:“调情?在床上调吗?” 厉薇的脸往下一拉:“……” 林也:“好啦,我不逗你了,谈恋爱嘛——” 林也说到一半就吐了吐舌头说:“不对,你这都已经结婚了,你舒舒服服地做自己就好了啊,平时什么样就什么样,顺其自然,不要太忸怩,适当的给他制造一些小惊喜?分享你生活中不管是你觉得高兴还是不高兴的事情,还有——关心他工作上的情绪,我觉得在一起生活就是这些。” 厉薇沉吟:“嗯。” 就是忽然转变身份了,有些不知所措和手忙脚乱,更害怕自己会让陆经政失望,觉得和她在一起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生活过得无趣又沉闷。 就像她七年前和陆经政最初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来了。 - 夏日清晨,阳光明媚,光线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在水泥路面落下斑驳光影,陆经政在楼下等着厉薇上早八的课。 厉薇知道陆经政在等她,连起了一个大早,开始化妆。从早上六点开始,林也哭天喊地:“求求你了,祖宗!你别折腾自己了,求求你,卸了妆吧——” 总而言之,别人化妆是遮瑕,而她化妆是给自己脸上增加瑕疵,越化越丑。 而当厉薇被自信冲昏了头,下楼时,她一眼就看见陆经政嘴角上扬,那天,他穿了很简单的白T恤和阔腿牛仔裤,她撇了撇嘴角问他:“你笑什么?”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嗯。”厉薇吱声:“化妆了。” “好看。” 厉薇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找我,你不是快要毕业,已经没课了吗?不多睡一会儿?” 陆经政笑了声:“你课表写着你今天早八有课,我过来陪你上课。” 厉薇:“哦。” “吃早饭了吗?” 厉薇摇了摇头,一大早就鼓弄自己这张脸了,哪有时间吃饭,“给你带了豆浆和面包。” 陆经政陪着厉薇在楼下长椅吃过早饭,两个人一路并肩走到教学楼,旁边有自行车响着铃铛经过,厉薇被陆经政用力拽到身边:“小心——” 厉薇下意识回:“谢谢。” 直到教学楼,他都在一路分享他最近在事业上的心得,似乎是为了调动她的情绪,而厉薇也只是扮演了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坐哪?” “后面位置都满了。” “第三排?” “嗯。” 而当厉薇和陆经政一起并肩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教室里其实并没有电视剧里演的夸张的惊叹声,但不免有很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厉薇的耳朵。 “她脸上是搓泥了吧?而且,眉毛好像蜡笔小新,还一高一低的,你发现了没?” “会不会化妆啊——不会就别化这副样子出来上课,还不如不画呢。” “……” 陆经政原本坐在厉薇身边拿手机回人消息,他听到这道议论的声音,朝着厉薇看过去,只见她抿紧嘴唇,所有的精心准备都化成了泡影,欣喜也被满腔的失望代替,他回头朝着身后的两个女生看过去。 “她很漂亮,漂亮的不只是她的脸,同时她也不会在背后恶意中伤和议论别的女生。”厉薇听到陆经政的声音,抬眼朝着他看过去,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质问,更不是盛气凌人的指责对方,说你们怎么这样? 他的嘴角绷直,直到他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落定,他眼底稀缺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只剩下严肃。坐在她们后排的女生被陆经政前期那句柔和的语气惊住的同时,又看到他眼神前后的反差,缓慢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留下一句对不起,便逃之夭夭,挪到了更后面一排。 直到专业课老师进来,打开电脑和投影仪开始上课。厉薇翻开书页,夏天燥热无风,加上陌生人忽然几句话,心上闷热,喘不上气,和陆经政在一起的第一天,他第一次陪她上课,她就出糗了。 一节课结束以后,陆经政想问厉薇还想去哪,但看到她全程都低着头,就没再追问,只是送她回宿舍楼。陆经政看到厉薇这个样子,走到厉薇面前:“不高兴了?” 厉薇只是皱着眉头却没有说话,陆经政:“薇薇,很介意她们吗?” 厉薇看着陆经政认真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嗯。” 那时候,燥热的风吹来,少年的桃花眼底闪着光亮,他天生的微笑唇弧度更大,笃定而认真地告诉她:“薇薇,你很漂亮,而且,你不止漂亮。” …… 回想起七年前的那一幕,厉薇微微出神,她刻意的逃避让她忽略了很多细节,他不止是现在,就是曾经,他也很用力的抓紧过她。 她想到很多人对她说的话,每一句都似水柔情,充满期望,祝愿她一生幸福。 厉薇长长吐了一口气,你不应该,再有退却,再有迟疑。 合该,逆风翻盘,向阳而生。 – 厉薇很久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自从陆经政从聿怀离开以后,她的失眠症状就更加明显,而明明知道第二天有搬家的她,前一天晚上,意外地没有任何多余的顾虑,而是睡得很熟。直到第二天早上九天,她起身看到时间的时候,懵坐在床上,愣了一下,九点了! 厉薇出去的时候,家里就只有陆经政一个人,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听到动静,抬头朝着二楼看上来:“醒了?” 厉薇抿了抿嘴角,点头:“嗯。”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睡过了。” 陆经政:“不急。” 在去新家的路上,陆经政和厉薇提:“有一个楼中楼公寓,在永安街上,离你们医院只有两个十字路口,上班的时候你可以走着过去,很方便。” 厉薇坐在后座,朝着陆经政看过去,“嗯。” 相比较别墅,这个小公寓小了很多,但是厉薇很喜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厉薇抬行李的时候,陆经政大步走到她身边,把行李箱提过,走在她前面。 “谢谢。” 厉薇跟着他上楼,楼上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卧室,一个书房,好像特意做过了改良,两个房间特意打通。厉薇走进卧室,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来之前他说过的同床共枕,盯着大张大床愣了一下。 “这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一会儿需要去外面超市买点东西,对了,我没请阿姨。”陆经政朝着厉薇看过来,“可以吗?” 厉薇:“可以。” 陆经政把事情安排妥当,当然,在此之前,陆经政习惯找阿姨,但他和厉薇在聿怀住过几天之后,忽然发现了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只有彼此的那种温馨的感觉才是他最向往的。 而当他们准备出门去超市之前,厉薇看他穿着西装,缓缓开口提醒他:“你要不要上去换个衣服啊?” 陆经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西装:“不合适?” “嗯。”厉薇:“我们是去买东西的,不是去超市办公。” 陆经政:“那你等我。” 厉薇:“嗯。” 厉薇在等着陆经政的时候,有些无聊,他拿出手机刷短视频消遣,一个博主正在讲一条关于“恋爱里的那些小心机”。 大数据就像是能监控人心一样,而她连续刷了几条视频,竟然都是类似的。 然后她想到了在电梯间发生的事情,她接不上陆经政的话,而林也给的也不是什么小技巧。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搜了“如何增加恋爱的趣味性”“如何和另一半调情”“语言的魅力”,她极为认真的刷过了几条视频。 【和男朋友接吻结束之后,舔一下嘴角,并说还想要】 【用奶音喊男朋友哥哥,增加暧昧和彼此间的亲密度】 【可以让男朋友背自己回家,并在他耳边吹热风,咬他耳朵,说“好想吃掉你”】 …… 蜜糖橘子:“谢谢,一天一个怀孕小技巧。” 玲珑叮叮当:“为什么要给我一个母胎solo推这个?是我不配。” 饺子要猪肉馅的:“好想吃掉你?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厉薇盯着手机视频正看得津津有味,嘴角上扬,倏然,她听到陆经政从楼上下来问:“看什么呢?” 厉薇连忙收起手机:“没什么。” “走吧?” 第36章 友情客串 十一月月末,临近十二月,气温骤降,厉薇最初走出小区楼宇门时,一股冷风吹过来,她缩了缩脖子,整个人跟着颤了一下。陆经政问她:“上去加件衣服?” 厉薇:“那我再上去加件外套,你呢?” 陆经政:“我不冷。” 厉薇:“哦。” 直到厉薇重新折返回来,陆经政原本盯着脚尖出神的视线重新聚焦到厉薇身上,她还戴了一条白色的围巾,脖子缩进围脖里,往日清冷又疏离的人倒显得可爱了几分。 厉薇和他并肩往前走,下了台阶,直到平地上的时候,陆经政抬手将她的手牵住,厉薇下意识朝他看了眼。 由于天气的缘故,陆经政包着她的手,一起伸进他的大衣口袋,厉薇又靠近了他一些,陆经政说:“我今天下午临市有个差要出。” 随即,厉薇就听见陆经政问她:“你一个人在家行吗?要不——我下午送你去林也家,让她陪你。” 厉薇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薇薇,我试过,工作推不了。” 他刻意的解释令厉薇心跟着一紧,他怕她一个人在家会多想吗? 毕竟他们才在一起就要分开。 厉薇抿了下嘴角,于是主动提:“那你出差多久,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啊?” 虽然是签了协议,可那到底只是协议。 “一周左右,等我回来——”陆经政笑:“我就带你去领证。” “好。” 厉薇跟着陆经政的脚步,其实,有些事情不需要陆经政承认,她也知道,为什么他选择跨越过恋爱关系,直接合法。那是因为,他也算不准,她哪天就会迟疑,哪天就又让他找不到了。 冷风吹着,厉薇鼻子耳朵都发了红,她侧目朝着陆经政看过去,到这一刻,她在心疼他,也懊悔自己曾经做过那么多逃避的事情,让他连工作离开的时候都不放心,厉薇轻声喊陆经政的名字:“陆经政——” 陆经政:“嗯?” 厉薇:“等你回来,你再帮我一件事吧?” 陆经政:“什么事?” 厉薇:“要等你回来才能知道。” 厉薇吸了吸鼻子,然后她的脚步突然就顿住了,陆经政迟疑地回头,只见她整张脸都被冻的粉扑扑的,陆经政缓缓松开她的手,手掌搓热之后,放在厉薇的耳朵上,手掌贴着她耳廓,试图将她的耳朵捂热。 “很冷?” “嗯。” 陆经政忽然笑:“看来你在临市这几年待久了,已经不习惯京市的气候了。” 厉薇感觉到温暖的力量,她在沉默中缓缓开口:“还好,我挺习惯的——就是,陆经政——” “怎么了?” “就我刚刚的意思是,你工作结束以后,早点回来。”厉薇犹豫着,最终弯了下嘴角,鼓起勇气说:“我会想你。” 陆经政听着厉薇这句话,嘴角上扬,轻声笑了,好似还有些欣慰:“长大了不少。” 厉薇咬着下嘴唇发问:“你指哪方面?” 陆经政眉梢上扬:“知道说真话了。” “我——”厉薇撇了撇嘴就说:“好听的都是真话,难听的都是假话。” 陆经政眼底的笑意更深,“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厉薇轻轻点头,谢谢你啊—— 只是,这句话,她不想今天说。 以后吧,她一定会告诉他,用更正式的方式。 - 厉薇和陆经政到了超市,陆经政推了一辆购物车,两个人先到水果区买了一些水果,厉薇不吃桃,以及所有和桃挂钩的水果,比如猕猴桃,油桃。还不爱吃梨和苹果,陆经政垂眸问她:“有时候就想,你这姑娘真的很娇气,不吃这个不吃那个的,忌口很多。” 厉薇言简意赅:“天生的。” 确实,是天生的。 很多事情都自我控制不了。 “要酸奶吗?” “嗯。” “奥利奥?” “嗯。” “辣棒呢?” “嗯。” “……” 陆经政最后挑了很多厉薇爱吃的零食,但依然提醒她:“别贪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哦。” 这一刻,厉薇真觉得陆经政有股老大哥的感觉,像照顾妹妹,什么都任由她挑,她选,先宠着再谈其他。 厉薇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他们两个聊天的瞬间。倏然,他们的购物车与对面转角过来的购物车撞了,由于是对方先撞上来的原因,他急忙说:“不好意思——” 陆经政只是担心厉薇有没有受伤,他本能地朝着厉薇看过去,厉薇摇了摇头,从头到尾,受伤的都只有购物车,没挨着她一根毫毛。 直到陆经政为她紧张了一番,厉薇抬头,这才注意到对面撞上来的购物车的主人也是一对情侣。男方的气质看着有些坏痞,只是和邢漾的那种痞又有些不太一样,有种岁月沉淀之后的柔情藏在眼神里,看着身边的爱人同样是满满的爱意。 而女方身材高挑,比一般人瘦很多,却全副武装,带着帽子和口罩,倒是看不出来是什么长相。 想来,是个美人。 “没关系。” 正当陆经政打算带着厉薇离开这个“车祸现场”时,女方欣喜笑:“陆先生?” 陆经政眉头轻拧:“你好,你是?” 女方不好在公众场合摘掉口罩,只说:“我曾经去您家里拜访过符懿前辈。” 陆经政似是想起来了:“蒋小姐?” “您还记得我?”蒋岑岑随即朝着陆经政身边的厉薇看过去,“这位是?” 陆经政:“我妻子。” 蒋岑岑:“祝您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 厉薇轻轻咳了声,直到纪燃带着蒋岑岑离开,她的脸莫名红成一片。不过,那声“我妻子”倒是挺好听的。 她开口问陆经政,“对了,刚刚那位蒋小姐是?” 陆经政:“一个女明星,叫蒋岑岑。” 厉薇眼睛眨了眨,笑:“那?她旁边那个,怪不得眼熟呢!” 陆经政:“认识?” 厉薇:“之前小也在家里的时候经常追她的剧和综艺,网上说她和她男朋友以前是彼此的初恋,后来很多年后在综艺节目里重逢了,然后就在一起了,很多人磕他们的cp,也是他们让很多人看到真正的爱情。” 陆经政不关注娱乐圈,并不知道厉薇说的这些,但他只抓住一点,他们也是久别重逢。 陆经政从她话里找到切入点:“你以前不信?” 厉薇说:“不相信。” 陆经政:“薇薇——” 陆经政和厉薇走到货架走廊,他俯身盯她,轻笑了声:“你当我是吃素的?连这点爱情都给不了你?” 厉薇从货架上拿咖啡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陆经政,连忙伸手推过购物车,“现在我信了。” 陆经政看着忽然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来,她忘记拿她要拿的咖啡了。 陆经政从货架上拿了一罐,这才大步朝着厉薇追过去。 与此同时,纪燃拽着蒋岑岑离开,嗤声问她:“陆什么先生?” 蒋岑岑盯着纪燃就笑,故意问他:“那你还盯着人陆先生的妻子看呢。” 纪燃好笑地盯着蒋岑岑:“蒋岑岑,你栽赃陷害?” 蒋岑岑:“你乱吃飞醋。” 纪燃还想再说什么,只见帽檐下那双桃花眼微勾,满眼写着得意:“行,服输。” …… 厉薇和陆经政带着战利品回家,超市离家没有多远,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厉薇和陆经政一前一后进家门。 陆经政:“你下午上班吗?” 厉薇摇了摇头:“请假了。” 知道今天要和陆经政搬来这边,所以特意请了假。 “一个人要是无聊,就喊朋友来家里玩。” “嗯。” 随后,陆经政把买来的东西都归置好,又上楼去整理下午出差要用的行李。 厉薇在沙发上坐着玩了一会儿手机,起身上楼,走到卧室,询问他:“要不要我帮你?” 原本以为陆经政会拒绝,但他并没有客气,只是点头说:“过来。” “你带几套西装?” “这条裤子你也带吗?” “这个——” 直到厉薇无意识碰到一条内裤,她的话音戛然而止,随后连忙按原来的样子叠放整齐,扔进了行李箱,陆经政在她扔进行李箱的那个动作进行的瞬间,偏过头看向厉薇:“柜子里还有一条新的,那条也要带。” 厉薇眨眼睛:“新的什么?” 陆经政笑:“内、裤!” 厉薇转头就想问他:你不避嫌吗? 可是,他们是夫妻,避嫌什么? 但又感觉,好像还没到那一步。 厉薇从衣柜里翻找到他说的那条,帮他放进了行李箱,当她抬眼看向陆经政,却有一种鱼上钩了的感觉,只是他很喜欢适可而止,倒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有得寸进尺的冒犯感。 直到他扣好他的行李箱,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黑金卡递给厉薇:“生活费。” 厉薇看着陆经政递来的黑金卡,她之前见过符懿带她出去一起逛商场的时候用过,这是一张无限额可以刷的卡,直接绑定的是陆经政的账户。 出于本能,厉薇摇头拒绝:“我有钱。” 第37章 是我对他不好 陆经政和厉薇二人僵持,厉薇保持自己的立场,一直没抬手去拿陆经政递过来的这张黑金卡,他用舌尖轻舔了下唇,重新放回皮包里:“行——” “那我先给你存着。” 厉薇抬眼看向陆经政,只是轻声:“嗯。” 司机到了,厉薇跟着陆经政下楼,送他上了车,站在楼门口,用力裹紧身上的大衣,车窗降下来,陆经政催她回去,“晚上落地以后,我给你消息。” “注意安全。” “嗯。” 直到车辆驶出,厉薇再也看不到车影,才转身回家。她乘着电梯上楼以后,打开房门,看着这座温馨的公寓,心里忽然有种落空的感觉。她想到陆经政朝她递来的黑金卡,轻吸了一口气,她不想拿,只是觉得拿了就有一种依靠人的感觉。 - 司机接到陆经政之后,便绕路去接了和他一起出差的邢漾,邢漾一上车就发问:“转让股份的通知你不解释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把你手里百分之四十六的股份转让给厉薇百分之三十四,你只剩百分之十二,看不惯你的人,就凭你手里这点权,分分钟把你换下第一把交椅,你信不信?” 陆经政嘴角一松,“你以为我会怕这个?” “你不怕?你特么就是明知道还犯病?”邢漾伸手拽了下西装衣摆,轻嗤。 陆经政眉角上扬,“当初,经纬创立的时候,我就说过——” “纬是她名字的谐音,给她是她应得的。” 邢漾不是不知道经纬名字的典故,当初他们哥几个知道这事儿还调侃陆经政是大情种,简直一浪漫主义诗人。谁知道,这调侃成真,陆经政祖传的痴情。 邢漾啧了一声:“我要是个女人,我特么都想嫁你——” 陆经政听着邢漾开玩笑,嘴角上扬:“你没机会。” 邢漾:“你特么还真想?” 邢漾:“你还记得你那次公司聚餐,你怎么说的?” “你说,你不吃回头草,记得吗?” “嗯。”陆经政眉梢上挑,一本正经承认,又一本正经接上了后续的话:“当时确实拿不下,只能以后吃。” 邢漾:“……” 要点脸吧! - 京市一进入冬季,空气质量呈正比例函数式下降,pm2.5的浓度持续攀高。在一片白茫茫的天际里,忙碌的身影穿梭,厉薇亦是其中一员,为生活奔波,走过两条街去上班。 直到厉薇到了办公室以后,她刚刚脱下外套,就听向秦妍在一边吐槽:“现在这个雾霾也太严重了,我现在走在马路上,我都感觉我是台人间净化机。” 厉薇被向秦妍这话给逗笑了:“不然怎么说,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 向秦妍说:“我看到网上还卖空气的,真是邪了门,现在赚啥钱的都有。” 厉薇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那不如买台空气净化机。” 向秦妍赞同着点头:“说的倒是。” 那边,李主任看到厉薇和向秦妍都在,未婚的问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对象,已婚的就问什么时候要孩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向秦妍笑着朝厉薇看过去,朝着她眨了眨眼睛,一边和李主任说:“还早着呢,我暂时还不打算要孩子。” 厉薇把自己脱下来的外套叠放整齐,一边说:“我结婚了。” 虽然没有“大红本”,但意义上,差距不大。 向秦妍听到厉薇的答案,登时瞪圆眼睛:“你这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和谁结的?” 李主任也是眉毛跟着一皱,担心地看着厉薇:“我虽然一直催你找对象结婚这事,但你前段时间不是还没对象吗?怎么现在忽然就结婚了?” 向秦妍在一边总结说:“闪婚!” 李主任说:“对对对,就是你们年轻人说的闪婚,薇薇啊——这不靠谱!” 厉薇看着她二人一前一后的问,心情难免受到天气影响,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活跃起来:“我和他也算认识十三年了——道理上是闪婚,但也算知根知底吧,跳过中间的环节,也没有关系。” 李主任倒推十三年,于是朝着厉薇问:“是你高中同学?” 厉薇弯着嘴角,轻轻摇了下头,向秦妍忽然说:“你结婚对象该不会是陆经政吧?” 厉薇嘴角的弧度上扬,“嗯。” 李主任听到向秦妍和厉薇的交谈,反问向秦妍:“薇薇老公你也认识?” 向秦妍支吾说:“就薇薇——前男友。” 李主任:“前男友啊?前男友——” “也挺好,失而复得的人更懂珍惜。” 厉薇没再细说,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就说:“我上台子了,主任。” “嗯。” 厉薇连续一周的时间,都按部就班的生活。周末那天,厉薇下了手术台,她回到办公室拿起手机时,看到骆钦州的微信消息:【薇薇,好久不见,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厉薇原本想拒绝,最终还是犹豫着回了一个:【好。】 厉薇:【师兄想吃什么?】 骆钦州:【去吃日料,怎么样?】 厉薇:【可以。】 厉薇原本打算打车去的,但骆钦州坚持来接她,厉薇就没再拒绝。 骆钦州:“最近工作怎么样?” 厉薇:“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骆钦州:“嗯。” “我听林也说你搬出去了?” 厉薇忽然听到骆钦州这么问,轻轻皱眉,朝着他看过去,骆钦州笑了声就说:“我加了林也微信,看到她朋友圈发了她一个人要独守空房类似的文案,就多问了几句,然后就听说你搬走了。” 厉薇了解过前因后果之后,轻应了声: “嗯。” 厉薇一向寡言少语,当骆钦州的话音落下之后,车内便蔓延着一种诡异又安静的氛围,以前她并没有和骆钦州独处过,一般不是有向秦妍在就是有林也在,她蹭几句话倒是可以,可像现在独处,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骆钦州看了眼厉薇,提起新的话题:“有段日子没见你,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变了很多。” 厉薇疑惑了声:“有吗?” 骆钦州笑:“很明显。” 很明显? 正当厉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骆钦州就说:“以前你总是板着一张脸,和人说话像应酬,也很少和人笑。” 骆钦州:“有句话我说了你别介意——” 厉薇:“什么?” 骆钦州倏然笑:“读本科的时候,我有舍友问我,说,咱们系的小师妹是不是有恐男症?” 厉薇:“……” 不过,厉薇还是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我听过有人说我长得像冰山,但是的确没有听过有人说我有恐男症。” 骆钦州解释:“因为你当时——拒收所有的情书和告白,一旦有男性靠近你,你不仅会冷漠,还会避嫌,好像是很怕对方再靠近你。” 厉薇只说:“其实,我大学的时候谈过恋爱。” 骆钦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收,顿声说:“略有耳闻。” 骆钦州:“听说只谈了两周就分手了?” 厉薇:“嗯。” 骆钦州侧眸:“他对你不好?” “不是。”厉薇话音刚落,她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她说,丹凤眼底褪去最后的无动于衷:“是我对他不好。” 骆钦州舔了下唇,没再接话。 厉薇感受到车内气氛的转变,她转过头看向窗外的街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陆经政的身影。 她以前的想念是痛苦的想念,是知道不能想却依然会忍不住想起陆经政的那种痛苦,无法自我控制的爱意时常会溢出来。 而现在,当骆钦州提起陆经政,即使不是指名道姓,也会让她忍不住去想他,情不自禁中勾起她的情绪,偷偷藏着的畸形的想念得见天光,逐渐明目张胆。 直到到了骆钦州订好的日料店,厉薇从车上下来,跟着他走进店内,服务人员出声询问:“你好,几位?” 骆钦州:“两位。” “这边刚好还有一个情侣座,二位请。” 骆钦州没有迟疑,跟着服务员往前走,厉薇抿了下嘴角,她出声说:“你好,能换一个普通的二人座吗?我们并不是情侣。” 服务员回眸看向厉薇,又看了眼骆钦州,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就说:“好的,您这边请。” 骆钦州没再说什么,他和厉薇朝着橱窗边上的座位走过去,直到菜单放在厉薇的面前,厉薇随便点了一样便把菜单递给了骆钦州。 点好菜之后,骆钦州和厉薇二人面对面的坐着,厉薇眼睫低垂,一直盯着自己手边的水杯。骆钦州轻轻咳出声,“要喝点什么吗?” 厉薇这才抬头,说:“不喝了。” 她的沉默,她的回避令气氛再次冷却。 骆钦州最终还是打破了沉寂:“薇薇,我喜欢你。” 厉薇骤然抬眸,震惊地看向骆钦州:“师兄——” “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人来往,是天生的冷性子,这么多年,你身边也只有林也一个要好朋友。” 厉薇屏住呼吸,眉毛轻轻皱着,她听骆钦州说:“在约你出来之前,我很犹豫,毕竟我了解,以你的性格一定会拒绝我,但你答应了,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如果你没把我当朋友,只当成是搭讪的人,你一定不会来。但你恰恰没有多想,是因为你把我当朋友了,才来赴约。”骆钦州倏然笑:“可是,薇薇,做朋友,我不满足。喜欢就是想得到,想看到她因为我变得不一样——” 厉薇捏紧了手边的水杯,她没有预想过骆钦州会约她出来说这些,和之前她对待所有的人不一样,她的答案不是无视,转身就走,而是一句明确的:“师兄,我有爱的人了。” 骆钦州喉结轻滑,问她:“所以你是因为他,性格发生变化的吗?” 厉薇没有注意过她这段时间有什么变化,她依然我行我素,不爱讲的话一句也不会多说,仍然没学会给人什么面子,更不会为了不冷场而照顾别人的心情。 只是好像生活有了轨迹,有了目标,人也跟着不再像以前一样死气沉沉,于是整个人也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才让人一眼就察觉,她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厉薇承认:“除了他,没别人了。” 菜品还没有上,厉薇便说自己有些不舒服,要走了,只是骆钦州想知道一个答案:“能告诉我是谁吗?” 骆钦州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如果改变厉薇或者说走进厉薇的内心那么简单,当年也不会明明是他和厉薇同在一个实验室,却让别人捷足先登。 而她依然是她,他们还是分手了。 以一个暗恋者的角度,他的暗恋就是自私就是狭隘,他见不得厉薇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更无法想象,对方一步一步得到厉薇的心。当他得知她分手的那一刻,竟然有一种,格外侥幸的心理。 这也是当年他选择出国的原因,其一,他不会因为喜欢厉薇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其二,他知道厉薇不会那么轻易就喜欢一个人,把自己的终生托付给对方。他总觉得,还有很长时间,等他回国,就还有机会,也更有底气。 可当他把多年的暗恋宣之于口的时候,那个不会爱人的人居然说:“我有爱的人了。” 厉薇不知道骆钦州为什么执着于答案,他们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只是重逢,这句喜欢实在很突然,她不设想,也更没有预料过。 骆钦州在等厉薇的答案,却没有等到,而是自她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替她作答:“是我。” 第38章 下一次我绝不原谅你 厉薇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只见陆经政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简单的黑色西裤,外搭着一件黑色大衣,浑身透着矜贵。而当他们两道视线相撞时,那双桃花眼轻挑上扬,他朝着她走来。 骆钦州从听到陆经政声音的那一刻,便抬眸看向朝着他们走近的男人,在大学时期就让厉薇失控过的人,他怎么可能不认识。直到他看着他明目张胆地走到厉薇身边,帮她拿包,牵着她的手装备带她离开。 骆钦州缓缓起身,没有再纠缠,反而平静地看着陆经政和厉薇:“不好意思,我事先不清楚你们的情况,既然这样,祝你们幸福。” 陆经政抿了下嘴角:“谢谢。” 厉薇颔首微笑,“谢谢师兄。” 厉薇跟着陆经政走出餐厅,他们一路走到停车场。 厉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经政:“上午落的地。” 厉薇:“哦。” 随后,陆经政又说:“下飞机以后,我回公司拿了份文件,就赶到这儿见了一个客户,怕你等我,所以一回来的时候就没有告诉你。” 厉薇轻应了声,刚好走到汽车旁边,她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冬天汽车内的气温极低,比外面还要冷,陆经政把车内的空调打开,等着车内气温攀升。 在这期间,厉薇的视线反反复复落在陆经政身上,陆经政察觉到她的犹豫,侧眸,掀唇轻笑:“薇薇,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想我了?” 厉薇低声软语,承认:“想了。” 顺着这句话,厉薇问他:“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 “不高兴什么?”陆经政这句反问刚说出口,他就想起来了:“你回京市以后,我见你的第二次,我说让你回家,你以工作的借口推脱了,可现在,你反而来见他?不过,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 “我和你——我、” 厉薇避开他补偿的话题,连忙说:“我不去见你,是因为我要避嫌。” “但师兄只是朋友,他帮过我,而且我也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过。” “避嫌?” 陆经政喉结轻滚:“哦,想起来了,你喝酒的时候,说你爱我的无可救药,不能自拔,但又有私人原因,非要把我推开。所以,你就只能靠不见我来杜绝这种更想我的可能。” 厉薇:“……” 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陆经政没等厉薇的回应,只是侧身帮厉薇扣好安全带,脸凑近了盯着她笑:“其实,你比你表现的爱我。” “你的内敛和笨拙呢——” 陆经政抬手轻扣着她后脑勺,在这话说出来以后,他刻意顿声,厉薇下意识抬眼,溺进他温柔海里,直到她唇上落下一吻,耳边响起他柔和的声音,“我不跟你计较。” 至于,之前他在这辆车上和她发生的不愉快,他也不执着于知道答案了。 “不过,你能把那句“除了他,没别人了——”再说一遍吗?” 他都听见了! 厉薇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她的羞耻心极度膨胀,倾听者不一样,话语的角度当然也不一样!陆经政看着厉薇这样子,手掌前移,伸手摸着她耳垂轻笑:“怎么还害羞了?” “看不出来,我教你呢?教你怎么表达你、超级、爱我。” 厉薇死死抿着嘴角,显然是个不太听话的学生,陆经政看她这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厉薇出声反驳他:“你这不是在教我,是在变相满足你自己的私心。” 陆经政反笑:“嗯?只是我的私心,不是你的?” 狭小密闭的空间晕出格外暧昧的气氛,厉薇咬了咬牙,豁出去了:“除了你,没别人了——” 陆经政十分受用,哑声说:“那再满足一下我个人的私心。” 厉薇疑惑抬头,他还想干什么? 当她仰头的瞬间,陆经政的吻便落下来,他贴上她的唇瓣,又松开,再贴近。没有往常急促的占有欲,更像轻抚,与她一起享受甜蜜时刻的快乐和喜悦。 厉薇的脸像是天边的晚霞,红的耀眼。耳边响起他略不受自我控制的呼吸声。 陆经政眼神轻柔地盯着她,再最后松开她的时刻,两张脸贴近,鼻尖有两道萦绕,灼热的目光纠缠。 陆经政喉结轻滚:“可是,厉薇,你欠我七年。” “没有下一次了。” “下一次——我绝不原谅你,听到了吗?” 他明明是在说着威胁她的话,语气里却藏满了遗憾和对她的纵容和宠溺,明明,他每次都原谅了。 厉薇轻轻点头,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对他缴械投降:“没有下次了。” “我说话算话的。” 在同一个位置,他曾问过她为什么分手,再之后,她重新坐上他的副驾驶,陪他一程,他不再纠结过去,只期待未来一程,她信守承诺。 而当陆经政脚踩油门时,厉薇下意识舔了下嘴角,她脸上的温度降了一些,但在倒车镜里看过去,依然是粉扑扑的。莫名地,她脑海里就想起之前她刷到的那个视频号,当男朋友亲你的时候,你舔了下嘴角,对他说,“还想要。” 她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又自行强制停止脑补,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与此同时,厉薇偷偷看了陆经政一眼,如骆钦州所言,她变了,而厉薇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她对于陆经政欲|望的控制欲逐渐没有底线了。 – 陆经政和厉薇回到家之后,陆经政出声问厉薇想吃什么,他记得她刚才在外面,一点饭都没吃。 厉薇:“要不,我们点外卖?” 陆经政:“不用。” 厉薇:“那用高压锅蒸点大米,简单炒个鸡蛋吧。” 简单。 陆经政:“行——” 陆经政上楼换了居家服以后,下楼的时候,看到厉薇已经打好了蛋,准备开灶,他走过去说:“我来做。” 厉薇犹豫了声:“你会吗?” 陆经政倒是一脸的自信:“没有我不会的。” 厉薇半信半疑地看着陆经政,炒个鸡蛋也不难,大米放高压锅里自己就蒸熟了,她带着这样的想法,走回客厅沙发上,等着陆经政。而直到陆经政说饭好了以后,厉薇端着大米,夹了一筷子鸡蛋,五官瞬间拧在了一起。 厉薇幽声道:“陆经政,承认自己的短板,其实没什么丢人的。” 陆经政皱眉:“怎么了?” 厉薇又吃了一口米饭压着口腔中齁咸的味道:“你盐放多了。” 陆经政:“我尝尝。” 厉薇等着陆经政品尝的结果,可他一抬眸就说:“没味儿啊——” 厉薇:“……” 难道是她味觉出问题了吗? 厉薇顺着陆经政夹过的地方又夹了一筷子,她细嚼慢咽,确实没有味道,最后她总算是得出结论了,“你没把盐放匀啊!” 陆经政嘴角一抽:“可能、是这样。” …… 直到一顿晚餐吃完,陆经政从他脱下来搭在门口挂衣杆架上的大衣口袋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厉薇坐在沙发上,看到陆经政手里的盒子,好奇抬眼,朝着他看过去:“这是什么?” 陆经政:“结婚戒指。” 他很清楚他是用极端又偏激的办法逼厉薇留下来的,他们在一起的步骤和经历也跟其他普通情侣不一样,但他从心底里认为,他要给厉薇的,只会多,不会少。 厉薇看着陆经政打开盒子,拿出其中的钻戒,这个品牌她在网上见过听过,甚至连他的广告词都背会了。 “——男士一生只能定制一枚。” 背后的意思是,陆经政一生只爱厉薇一个人。 厉薇抬手,白皙的手指纤细地被他手中的钻戒套牢,她曾经排斥的浪漫降临到她身上的时候,那种排斥感已经慢慢被消磨掉了。 和陆经政签订结婚协议以后,厉薇犹豫过她要不要去看一个心理医生,这样,她在陆经政身边,对他也更公平,可这一刻她发现了,关于网上的结论“最好的心理医生是一个好的爱人”的正确性。 是她以前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总是犹豫不决,甚至把自己放在一个笼子里,关上门,就自以为安全了。但我现在才发现,一直敲门的人,不一定是不礼貌,反而他手上有她出路的唯一的钥匙。 厉薇随后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二十三分,距离她的睡觉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你有时间看电影吗?” 陆经政:“有时间。” 陆经政看到厉薇打开电视机,按着遥控器,在找片子。想到厉薇的爱好是看恐怖片,厉薇不会记得他曾经在三层影音厅找过她,那时候,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张血淋淋的惨白的大脸。 陆经政刻意问:“今天晚上看什么片?” 厉薇的手指按动遥控器,电视屏幕上显示惊悚频道,陆经政喉结轻滚,朝着厉薇看过去,大概是因为她学医出身,所以对这些东西并不害怕。直到厉薇调到爱情频道,厉薇回过头:“看《真爱至上》还是《怦然心动》啊?” “这儿还有一部国产片,《山楂树之恋》。” 陆经政:“《山楂树之恋》。” 厉薇说:“好。” 由于前两部评分很高,厉薇很早之前就已经看过了,但《山楂树之恋》却一直都没有看过,上次林也给她推荐的时候,她听说男主死了,坚决不看,没人自个自的找虐,但和陆经政在一起看,也许能牵起人心底的柔软呢? 第39章 纯真 厉薇是怎么牵起内心的柔软的,当厉薇随着电影情节的展开,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时,偷偷侧过脸朝着陆经政看了好几眼。 电影中纯真的爱情,那种他为她的真心,不禁令厉薇动容,少女心被牵动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想到她身边明明一直有这样一个人。 直到电影收尾,女主角去见男主角最后一面,厉薇下意识收拢双腿,一向对感情避而不谈的人泪流满面,她还记得那句台词。 “——你可能还没有爱过,所以你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永远的爱情,等你爱上谁了,你就知道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你宁可死,也不会对她出尔反尔。” 陆经政原本以为厉薇看电影中途会睡着,但没有想到,厉薇这一次不仅认真地从头看到结尾,而且还露出了她从来都没有向他展示过的一面,厉薇只觉得那种悲伤甚至令她喘息不上气来,那种失去真爱的感觉,那种她明明拥有过美好却被残忍地毁灭的感觉——她低着头,眼眶的泪水像决堤的河。 陆经政伸出长臂,轻轻将厉薇抱在怀里,“怎么看电影还看哭了?” 陆经政听到怀里的人呜咽抽泣:“因为再也没有人像他一样爱她了——” 陆经政:“那你就记得有一个人真心真意地爱她,一辈子心里也只惦记她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在讨论电影剧情还是代入自己的情感经历,陆经政眸光晦暗,他感受她身体的温度,除了她那次喝醉酒,这是她第一次清醒而主动扑入他怀里,脆弱到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 直到门外响起门铃声,厉薇抬眸,抬起手背飞快地擦掉眼泪,陆经政出声安抚她:“我先去开门。” 厉薇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泪水的手背,等她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情绪太激动,竟然毫不顾忌地在陆经政面前哭了。 与此同时,厉薇听到“咔嚓——”一声,门口玄关处响起符懿的声音:“我刚刚结束了一个活动,过来看看你和薇薇,干什么呢?这么久不开门?” 陆经政:“我和薇薇刚刚在看电影。” 符懿:“哦。” 听到是符懿来了,厉薇连忙起身,“姑姑,你怎么来了?” 符懿:“刚刚路过,就顺便上来看看。” 说着,符懿就朝着厉薇走过去,看到她眼睛通红,一副才刚哭过的样子,回头看向陆经政,眼睛瞪圆了,讲实话,陆经政这辈子还真没见过符懿这么生气。 转头,陆经政就听符懿说:“你骗谁呢?骗我看电影,是不是你得到人就不珍惜,欺负薇薇了?” “妈——” 陆经政听到符懿这话,脸上的表情格外无奈,他看了眼厉薇,又看向符懿,轻扯着嘴角,半开玩笑:“您侄女我捧在手心里都怕人飞了,我哪敢欺负人?” “姑姑,我是刚才——看电影看哭的。” 厉薇抿了抿唇角,符懿听到她说话,不和陆经政计较了,她说:“还有一件事,薇薇你生日是不是要到了?姑姑找人给你办个生日派对怎么样?” 厉薇微笑着婉拒:“您不是不知道我,我不太能应付这些场面,还是算了吧。” 符懿听到厉薇这话,就说:“行——那我就不多管了。” 等符懿离开以后,陆经政到书房办公,厉薇进卫生间洗澡去了,但她磨蹭着一直没出来,原因是搬来这房子以后,陆经政第一周就去出差了,他之前说的同床共枕,也一直没有真的实现过,但——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厉薇裹着浴巾出来以后,由于书房和卧室是连通的,厉薇可以看到陆经政坐在书房安静认真工作的样子,但中间有一扇门,陆经政并没有关。厉薇朝着那扇门走近,屈起手指轻轻敲了几下:“那个——我关一下门,换件衣服。” 陆经政的视线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开,“嗯。” 厉薇把门关上以后,她咬了咬牙,回过头看向身后那张大床,她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已经合法了,也没必要那么矫情是不是? 加油!就当自己吃一次猪肉! 厉薇换好衣服之后,就躺在床头看书,看了很久很久,但这种久是出于她心不在焉,煎熬的久。直到她听到隔着卧室和书房中间那道门打开的声音,下意识抬眼朝着陆经政看过去:“还没睡?” 厉薇:“嗯。” 她眼睫毛飞快地扇动着,又飞快地移开自己的视线,装模作样的低头看书,忽然,她就听到一道轻笑:“薇薇,你该不会是——在等我?” “想一起?” “……” 厉薇连忙摇头,解释的话语速飞快,就像是原本打好草稿的,“不是,我——睡眠质量不太好,如果被人吵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而且会很生气,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还是等你出来以后,确保没有任何声音以后再睡比较好。” 陆经政挑眉看她,沉吟了声,就只说了一个字:“嗯。” 陆经政:“我洗个澡。” 厉薇:“哦。” 直到陆经政洗完澡,厉薇听到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她就想,这哪里是在吹他的头发,分明是在吹她现在这燥热不安的心。 吹风机的声音骤停,陆经政从卫生间出来以后,穿着合身的蓝色居家服,他朝着厉薇看过去,问:“你晚上睡觉习惯留夜灯吗?” 厉薇点了点头。 于是陆经政把其他灯都关了,只剩下了灯带。 他走到床的另一边,厉薇能明显感觉到床垫深陷了一半,他说:“睡吧,没声音了。” 他哑声一句:“晚安。” 厉薇把自己手上的书合上,调整了一个姿势睡好:“晚安。” 没有海啸,一切风平浪静。 就像是那夜她喝醉酒了一样,他和衣躺在她身边,什么都没做。厉薇把自己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原本以为她一会儿就睡着了,但清醒着,身边又躺着陆经政,她觉得自己急需一颗安眠药。 厉薇想要翻身,但又怕会吵醒陆经政,所以格外的小心翼翼,谁知道她才翻了一个身,就听到他说话:“还没睡着?” 厉薇支吾了声:“嗯。” 陆经政问她:“那我不在的这几天你睡好了吗?” 厉薇认真回想了下:“还不错。” 陆经政拖腔带掉的“哦——”了声就说:“那就是我回来了,你睡不着了。” 陆经政:“垂涎我?” 厉薇:“……” 厉薇才发现陆经政话里有话,排除她认床不习惯的问题以后,就开始不正经。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都不带重复的。” 陆经政倏然伸过长臂,越过厉薇的安全地带,厉薇感觉自己像是被拎起来一样,猝不及防地靠近陆经政,她仰头看着他,微弱的灯光下,他的五官硬朗,不知道是雌激素分泌让她眼花缭乱,还是今天的他的确比往日更帅气一些,让人沉迷。 陆经政亦是侧眸盯着厉薇:“厉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克制,懂吗?” 厉薇:“……” 转而,厉薇就听见陆经政的低笑声:“要不,我帮你找瓶酒去?给你壮壮胆?” 厉薇被陆经政这话问的脸红耳赤,心跳加速,她轻咽了一口口水说:“不用——” “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他一步一步引诱她上钩,却成了成全她,直到厉薇翻过身,后背沉沦在柔软的床垫,他和她的方向已经从左右关系变成了上下关系。厉薇感觉自己的头脑丧失了理智,她咬紧牙关,紧紧盯着陆经政,手指悄无声息地捏紧拳头。 他背对着身后的光,眼底隐欲沉浮,可以为她藏在深处,也可以为她肆意挥舞。 “厉薇,想要吗?” “嗯?” 他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低沉,带着他不加掩饰的隐忍,厉薇轻吐气息,紧张到心脏像是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一样,可陆经政一直在等。 沉默又暧昧的气息,令周围的温度迅速攀升。 厉薇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直到他确认她的答案,陆经政盯着满脸通红,紧张兮兮到不知所措的厉薇,俯身压过。 厉薇好像听到了窗外有工地施工的声音,像是为了顾忌深夜睡觉的居民,最初只是一些简单的施工,并没有什么大的施工计划,但直到半夜,似乎已经料定了居民已经深陷入梦乡,反而响起了更大的动静。 她承接他落下来的密密麻麻的吻,耳边一直响起他安抚她的声音:“厉薇,放松——” 陆经政极具耐心地等待她最后的迎接,手指在平静的水面撩拨,试图撩起令他满意的水花。 而即使是战鼓敲响的时候厉薇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到千钧一发之际,仍然有种莫名想要快速结束这场战斗的渴望。她明确感觉到他试图迫不及待地毫无顾忌地闯入,却仍然因为她的感受而停留犹豫,厉薇生生被他这般折磨到浑身黏腻。 他太磨人了。 直到他终于等来满意的滋润,俯身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声:“有些疼,别怕——” 厉薇颤抖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嗯。” 厉薇感受到他的手指插进她的指缝中,死死抵按进床垫,似是要戳出一个洞来一般,她感受着滚烫与她抵死纠缠,直到他的忍耐极限到达最终他无法承受的程度,俨然从小心翼翼地呵护变成了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的掠夺。而厉薇也逐渐削弱自身的紧张感,彻底对他开放。 直到深夜所有的声音都消散,他彻底放过她,厉薇疲软地瘫在陆经政怀里,轻轻阖上眼睛,陆经政轻轻按揉着她的头发,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没来得及准备避孕套。” 原因在于他虽然一直想做,是啥却并没有设想过这件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他想顺其自然,打算留给厉薇的时间也更多。但他身边这个人,一旦想通了,她比任何人成长的都要快。 厉薇呜声说:“没关系。” 陆经政轻应了声,原以为她累了,并不想出声打扰,却破天荒地听到这一向内敛的人问了声:“你是第一次吗?” 陆经政轻笑出声:“为什么这么问?” “就——”厉薇想到她在三楼发现的那些碟,陆经政一定看过吧,于是她没皮没脸的说:“感觉你实战经验挺丰富的。” 陆经政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厉薇:“嗯。” 谁知道他反而更无耻:“其实不是第一次——” “嗯?”厉薇心里那根弦绷紧了,掀开沉重的眼皮,抬眼认真地盯着陆经政,却被陆经政抬起手指轻轻勾了下鼻尖,忽然就反悔了,不愿意让她再休息:“因为在我梦里,已经和你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 “上过预备课,也不算是第一次,是不是?” “陆、经政!你!” “怎么?” “下流!” “那陆太太——” 厉薇被他这声陆太太叫的心猿意马,直到他后面的话彻底将她理智的思维击破,强行带着她进入沉沦世界:“一辈子纵容我?” 他吻上她的唇瓣,后半句话吞咽在唇齿交缠间:“我只对你下流。” 第40章 你胆也太肥了 厉薇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慢慢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往陆经政怀里蹭了蹭,陆经政感受到她的不安分,清晨的嗓音略带嘶哑:“爽吗?” “嗯?”厉薇迷迷糊糊的哼声:“你说什么?” “我是问,陆太太如愿以偿的感觉,爽吗?” 厉薇反应过来陆经政这话指的是什么,她一激灵彻底清醒了,她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陆经政枕着手臂,半掀着那双桃花眼,高挺鼻梁下那张微笑唇嘴角轻翘,既风流又下流,厉薇才知道,男人脱了衣服和穿上衣服完全是两个样。 她心里骂,衣冠禽兽! 于是到了口头上话,也有点故意:“一般吧——” 陆经政眯了眯眼睛:“一般?“ “诶——陆、经政!” 厉薇惊呼了声,又被陆经政拽着重新揣回被窝里,狠狠欺负了一番,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晚上来来回回早将他磨得没了耐心。厉薇不禁嘤咛出声,她一向清冷的声音娇软动听,陆经政轻笑了声,咬她唇:“厉薇,人得说真话,知道吗?” “要不然,撒谎精是会被惩罚的。” 厉薇喘:“嗯。” 直到厉薇最后从卫生间洗澡出来,她抬手将刚刚吹干的头发用皮圈随意扎成一个低丸子头坐到餐桌上,吃陆经政已经准备好的早餐。她听到楼上有脚步声传来,仰头看过去,陆经政已经穿好了衣服,一席浅灰色的西装,外搭一件冬季毛呢外套。 他正经和不正经的时候,还真是不一样呢,厉薇想。 “你今天早上几点的班?” “八点。” 陆经政抬手看了一眼手腕腕表的时间,静静地等着厉薇吃早餐,厉薇问他:“你不吃点儿吗?” “你洗澡的时候,我吃过了。” “哦。” 最后两个人都整装待发上班时,陆经政和厉薇一起走进电梯,厉薇按了一层,陆经政按了负一层,而后,陆经政又帮厉薇取消了一层。 厉薇抬眸,疑惑地看着陆经政。 陆经政:“我送你过去。” 厉薇:“就两条街,我走过去就好了。” 陆经政:“不疼吗?” 厉薇:“……” 厉薇的脸瞬间红的像是天边的晚霞,她刻意躲开陆经政的视线,沉默是金。陆经政没再逗她了,只是低声笑:“咱俩还缺个本呢,下午能请假吗?” “能。” “那我去接你。” “好——” …… 厉薇到了医院,从门诊人群中穿过,同来上班的向秦妍从她身后走来,轻轻拍了下她肩膀:“薇薇!” “师姐——” 厉薇脸上带着轻盈的笑容,向秦妍盯着她怔愣了一秒钟就笑:“薇薇,你最近活泼了不少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果然爱情就是滋润人。” “我之前怎么说来着——”向秦妍还有些委屈了:“我之前和你提你和陆经政的事情,你每次一句不合适扔给我就懒得搭理我了。” “师姐,我有吗?”厉薇记不太清她当时具体说了什么:“我应该没不理你。” 向秦妍:“我不管,你得请师姐吃饭!” 厉薇笑说:“没问题。” 说着,向秦妍就改了主意:“人多热闹一点,你把你家陆先生叫上,我叫我老公,然后再把林也和邢漾也叫来,一起玩?” 厉薇想了想都是熟人,没介意什么:“好。” 厉薇想到下午还有正事要办,于是去找了李主任请假,李主任只说最近科室太忙,手术太多,忙不过来,希望厉薇能调班,只能调到了晚上夜班,和同事对调。直到她下来一台手术,收拾东西,就等着陆经政来接了。 她打开手机发现向秦妍拉了一个群,群里刚好是六个人,还起了一个“相亲相爱小伙伴”的土狗群名。 邢漾:【???】 林也:【???】 向秦妍:【我们抽两天一起出去团建好不好啊?】 邢漾:【哪?】 向秦妍:【自驾游?】 黎诚:【你想去哪?】 向秦妍:【大家都推荐几个地方,民意投票最后决定去哪吧?】 林也:【想去藏区。】 向秦妍:【藏区不太合适,时间不够,来来回回时间要很久的。】 厉薇:【去海岛吗?】 向秦妍:【我也想去!】 林也:【投薇薇一票。】 黎诚:【投妍妍一票。】 邢漾:【……】 而厉薇一直没有看到陆经政在群里回消息,于是私发了他一条微信:【你在忙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们的亲密关系已经彻底搭好了桥梁,厉薇忽然就觉得有些事情可行之,想到她在网上学到的办法,于是敲着键盘打出一行字:【哥哥jpg.】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原本以为要等好久,陆经政才会回她消息,但厉薇刚划出微信软件界面,就看到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了一条消息。 陆经政:【你胆也太肥了。】 厉薇皱了皱眉,她怎么胆肥了? 陆经政:【刚开完会,还有二十分钟到。】 厉薇:【哦。】 陆经政低头整理好文件一边收起手机,嘴唇绷成一条直线,邢漾看着陆经政这表情:“呦,陆总,这是谁惹您生气了?” 这刚才开会的时候,他还想说陆经政今天意外地心情好,这只是看了一眼手机,忽然就阴晴不定了。 陆经政:“家中美人。” 邢漾:“……” 厉薇二十分钟以后走到医院出口,站在路边等陆经政,是他亲自开车来接的,看到他在路边停好车之后,厉薇走近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一坐到车上,由于车内的温度高,她的体温回升,往毛衣里缩了缩脖子。 厉薇和陆经政提:“你看到微信群里师姐发的消息了吗?” 厉薇:“你有时间去吗?” 陆经政:“有。” 厉薇:“哦。” 陆经政回头问他:“先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厉薇:“想吃火锅了。” 她想,冬天就应该吃热腾腾的火锅。 咕噜咕噜的冒泡。 陆经政让厉薇选一家她想吃的火锅店,厉薇选好以后,帮陆经政按了导航仪,然后厉薇坐在副驾驶上玩了会儿手机,忽然就想起来她和他的微信聊天记录,于是问陆经政:“你刚才微信上回我说,我胆肥了?是什么意思?” 陆经政修长的手指拨着方向盘,嘴角轻翘,侧眸看向厉薇:“厉薇,你结婚了!记得吗?” “你想霸占几个身份?” 厉薇情不自禁坐直了看向陆经政,她这脑袋瓜子想一出是一出,她真的彻底忘了之前她想和陆经政撇清关系的时候,她一直以陆经政妹妹的身份自居,把他还挺忌讳这事的事情给忘了。 然后厉薇解释:“你误会我了。” 陆经政挑眉:“怎么误会了?” 厉薇看他在开车,就说:“等一会儿到了火锅店我再和你解释。” 但怎么解释呢? 她要说,因为她单纯看了网上一个视频,没胆子当面叫,隔着屏幕就胆肥了,胡作非为吗? 直到陆经政把车停到停车场,直接向她说:“解释。” 厉薇舔了下嘴角,吞吐说:“我之前看网上说情侣之间,女方叫男方哥哥会显得关系亲密,所以——我才给你发了哥哥,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 她说着说着,也有点急:“总之,我没反悔的意思。” 陆经政看着厉薇这样子,觉得她这种辩驳又心虚的样子可爱极了:“那你觉得你有反悔的余地?” 厉薇没看陆经政的眼睛,她只是盯着陆经政的喉结,轻轻摇头:“没有。” 陆经政倏然咧嘴笑了,还有点老领导的架势:“你这种实诚的态度,继续保持。” 厉薇:这是在点评她工作吗? 转而,厉薇就听陆经政说:“但你想让我知道你多爱我,不用这么绕弯子。” “直接点——” 厉薇轻声:“比如?” 陆经政说:“说声好听的。” “或者,亲我一口?” 厉薇莫名觉得好笑:“陆经政,那你要求还蛮低的。” 陆经政:“那为什么要求低?” “那还不是因为,是你。” 陆经政喉结轻滚:“过来,凑近点。” 厉薇乖巧地朝着他靠近,再然后,她没等陆经政探头,而是微微起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那陆先生?能原谅我吗?” 很多次。 陆经政轻揉着她的头,温柔笑:“也没真和你计较。” 他们下车以后,走进火锅店,厉薇便察觉到陆经政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她点好菜以后,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用手撑着下巴,盯着对面的陆经政看:“你笑什么呐?” 陆经政眉毛轻佻,愉悦都写在脸上:“没什么。” 厉薇:“哦。” 然后,厉薇忽然听到陆经政要求:“你叫我一声阿政听听?” 厉薇抬眸,眼神略顿,这是他小名。 她一直知道,但却从来没有喊过。 “阿、政?” “怎么还结巴上了?” “阿政。” 她喊。 而在他们面前的餐桌上摆着的鸳鸯锅一半清白,一半红热,一个寡淡,一个辛辣。或许是因为电热不均,后者已经烧开了,咕咚咕咚的冒泡,有热雾朝着人脸扑来,但另外一个却依然平静,没多久,另外一半也开始咕咚咕咚的冒泡。 而他们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神中,同样热烈。 第41章 但也只是很难而已 从火锅店出来以后,陆经政和厉薇到民政局排队,把最终确定他们关系的大红本拿到手。 厉薇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她频频往回望,曾几何时,她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走进这里,而就在刚才,她看到大厅里有那么多貌合神离的来离婚的夫妻,甚至比要结婚的小情侣还要多,像是结婚就是为了有一天要走到这里离婚的一样。 她不知道和她一样的她们怕不怕,但厉薇知道,如果她没有遇到陆经政,她一定怕。 如果人生一定要败一次阵,那她愿为真诚投降。 陆经政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前:“别再回头看了。” “也别再记住来这儿的路。” “我不想陪你来第二次。” 厉薇听到陆经政的话,她收回自己的视线,抬眸看向陆经政:“陆经政,谢谢你。” 也许很夸张,也许是矫情,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件她不可否认的事实:“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陆经政脚步倏然停下来,他看着厉薇认真的神色,眼底里有过疼惜,“厉薇,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抬手轻柔地摁了摁她的头顶,从一次见她,他觉得她早熟,小小的年纪就藏了很多心事,在长辈面前,礼貌懂事,不争不抢。同龄人面前,她又总是刻意保持距离,及时止损,不对任何情感保持期待。她看起来毫无亲近感,满是疏离,就好像不在乎任何人。 而陆经政和她这一路走来,他曾经以为厉薇最伤他的话是当年她提分手,后来他和她再重逢,她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点都不快乐。 她说,她一点都不快乐。 可是,如果在她身边都不能让她快乐,离开她呢? 直到他找到她那天,她醉酒说:“我原本以为是你很喜欢我,但后来我才发现,是我太喜欢你了——” 因为太喜欢,反而,她一步都不敢靠近。 即便她明知道他待她的喜欢。 到底是经历过什么,让她连喜欢的人都抗拒? 厉薇抬眸看着陆经政,在那天她陪着陆经政去超市的那天,她就打算好了,挑一个正式的时间向他道歉的。 “陆经政,其实除了这声谢谢,我也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起的,对不起——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也让你等了这么久。” “奶奶说的话,其实一点都没错,她怕我毁了你,我也怕我毁你了。你还记得小的时候我们聊过的那个话题吗?你劝我不要因为恐惧和害怕失去亲密关系而选择放弃亲密关系,可当我坦然和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掉我用我童年所有的经历形成的价值观人了——” 那是十几年,是她几乎从记事起就学会的东西,带在骨子里的对人的防备。而原生家庭,是面打碎的,却挪动不了,照着她的镜子。 “我这个人,从来都不赤诚,可我知道,人需要最赤诚热烈的爱,才能得到幸福,所以我一度在想,我本来就不是那个能给你幸福的人。” 陆经政轻蹙起眉,却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话。 “也许在你看来,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原本爱情是最简单也纯粹的感情,可是,对于我来说,真的不是,起码它够复杂,足够人深思它的价值——直到你那天说,如果我是为了你好,那你不稀罕我这样的好,我才真的害怕了,我从心底里发现,我竟然做了一件这么糟糕的事情。” 陆经政轻轻闭了闭眼睛,他喉结轻滚,再睁开眼睛时,厉薇察觉到他似乎在将自己的情绪往回逼,一双眼睛竟然通红:“厉薇——那时候,我是逼你的。” “我也在赌,赌我在你心里的位置,赌你有多大本事,竟然一辈子都不要我。” “我必须告诉你,走向你的过程,确实很难。” “但也只是很难而已。” 那双一向淡漠没有任何情绪的丹凤眼底蓄满泪水,她轻轻低下头,声音夹杂着哭腔,“你记不记得你出差之前,我问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件事。” 陆经政哑声:“我记得。” 冬日的艳阳高照,在寒风中,暖烘烘地照耀着两个赤诚相待的人。 “原谅我的自以为是和逃避吧。” “嗯,原谅。”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述,他知道她只要这个答案。 “厉薇——” “嗯?” 陆经政把“大红本”放在她眼前:“这大红本代表什么?” 厉薇听着陆经政的文字游戏,也不知道他下一句糖衣炮弹是什么,她只说她理解的:“代表你我是合法夫妻。” 陆经政轻敲她脑门,阳光照耀在他脸上,因为空气温度低,他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吐雾气:“代表你有委屈,不能一个人扛。” “哦。” “就一个哦字?” “嗯。” “知道了。” 厉薇下午请了半天假,本来想说去陆经政公司玩的,坐在他办公室陪他上班,但陆经政心血来潮说:“去游乐场吗?” “去吧。” “你当老板能翘班吗?” “能。” “哦。” 陆经政问厉薇:“你以前经常去游乐场玩吗?” 反正他没带她去过。 厉薇看着窗外的街景,树木没有绿叶的点缀,但有彩灯高挂枝头,快到新年了,然后她听到陆经政的话,就说:“我没去过。” 陆经政怔愣:“没去过?” 厉薇借机会说:“小的时候我妈忙着抓小三,没时间带我玩这个,我爸当然也不会管我。再后来我到了你们家,那时候上高中,跟着你玩的,都是游戏厅,酒吧,还有骑马术和击剑,保龄球。等再到了大学,已经没人稀罕玩小朋友喜欢玩的刺激的游戏了。” 陆经政听到她漫不经心地,从简单的聊天慢慢将自己的过去说出来,原来她要求的,不能婚内出轨是这个由来,她畏惧爱情,不敢担责,也是这个由来。 “那我带你去玩,厉薇——” 陆经政顿声:“小朋友。” 他们到了游乐园以后,也许是因为冬天的原因,游乐场的客流量很少,厉薇看到园区门口有卖兔耳朵发箍的,她童心未泯,拉着陆经政说:“我想要那个。” “给你买。” “老板,这个多少钱?” “八十五。” 厉薇听到这个价,立刻拉陆经政的胳膊:“不要了。” 陆经政皱眉:“为什么不要了?” 厉薇毫不犹豫地说:“太贵了。” 什么发箍啊!居然要八十五! 那不就是塑料棒上串了俩绒嘛? 陆经政听到厉薇这实诚的理由,倏然笑了:“那我能和陆太太你申请一下,败个家吗?” 厉薇:“那当然不能!” 陆经政只好遵命作罢,直到里面又遇见一个卖发箍的,当厉薇问多少价钱的时候,陆经政站在厉薇身后,朝着老板比了两个手势,二和五。 老板说:“二十五。” 厉薇回头,“你看,这家才二十五吧,幸好刚才没买那家的。” 陆经政主动说:“老板,我扫你。” 厉薇站在镜子面前照镜子,陆经政这才问老板真实的价格,老板说:“九十五。” 陆经政:“……” 这怎么还涨价了? 但他只是心中腹诽,直接扫了二维码,付款。 陆经□□款以后,走到厉薇身边,抬手拨弄她头上戴着的兔耳朵,厉薇抬手用手捋着自己的兔耳朵毛,“你别弄坏了。” “这么小气,摸摸不行啊?” 厉薇还挺霸道的:“嗯。” 现在园区内有很多VR游戏,利用高科技来让人们有不同的游戏体验感,但论刺激,还真不如老式的过山车,跳楼机和大摆锤。 陆经政和厉薇走到跳楼机游戏点。 “玩这个?” “很恐怖吧?” “一般。” “一般吗?” 厉薇疑惑了声,当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空中传来剧烈的,像是要穿破云层的尖叫声。 “算了,算了。” “我们换一个。” “还是去玩VR虚拟的吧。” 陆经政:“确定不玩?” 厉薇犹豫,有种来都来了,不玩一次很可惜的感觉,她侧眸看向陆经政:“那你陪我一起吗?” 陆经政:“嗯。” 于是,厉薇和陆经政去排队等着,中途刚好遇到一队情侣,女生和她搭话:“小姐姐,你这个兔耳朵在哪买的?好好看!” 厉薇心情愉悦:“进了园区以后有一家卖发饰的店。” “那我方便问你一下这个多少钱吗?” 厉薇丝毫不介意:“二十五。” 陆经政:“……” 小心人姑娘回头告你虚假营销。 女生问:“那我能麻烦小姐姐帮我和男朋友拍一张合照吗?” 厉薇笑:“当然可以。” 厉薇接过她的手机,等到女生和男生摆好姿势以后,按了拍照键。 厉薇拍完以后,把手机还给了对方,女生一脸热情:“要不我也给你们拍一张吧?” 没等厉薇答应,陆经政的手机已经递出去了,她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道重力,她仰头看向陆经政,刚好陆经政低头看她。 女生惊喜的抓拍到了这个画面,然后她让陆经政和厉薇都看镜头,厉薇刻意靠近陆经政,歪了下头,微微弯起嘴角。女生看着镜头里陆经政的脸一直被厉薇的兔耳朵戳着脸,还露出了宠溺的笑,她连忙抓拍。 最后拍完以后,她才将手机还给陆经政:“哥哥和姐姐真的好般配,祝你们幸福呀!” 厉薇笑:“谢谢!” 等女生和他男朋友分享他们的照片都同时,厉薇也凑近陆经政:“我想看看照片。” 陆经政把手机给厉薇,只是他的锁屏时间太短,厉薇朝着陆经政看过去,“黑屏了。” “密码你生日。” “哦。” 厉薇打开他手机微信,想找自己的账号,她看到页面置顶了一个“小宝贝”,厉薇盯着那个账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头像,点进去,确认过微信名和微信账号才确定这的确是她。 陆经政给她的备注竟然是,小宝贝?! 厉薇偷偷抬头看了眼陆经政,没想到这人——还挺,油腻的。 不像她,备注了三个字。 陆经政。 厉薇点开加号键,相册,把两个人的合照都发到自己的微信,然后把手机还给陆经政,也没多问什么。刚好排队排到他们,厉薇还没来得及看相册。 绑安全带的时候,厉薇侧眸看向身边的陆经政:“我有点害怕。” 陆经政歪了下嘴角,已经到了这一步,外力因素不可消除,他只说:“我在呢。” 第42章 那你喊声爸爸听? 从游乐场出来以后,陆经政送厉薇上班:“几点下班,明早我过来接你?” 厉薇摇头:“不用,我下班了自己走回去就好。” 陆经政:“不放心。” “陆经政,你真把我当小孩了?没多远的,真的不用!”厉薇坚持,陆经政抬眸,“行——” “去吧。” “嗯。” 厉薇从车上下来,她站在路边朝着陆经政招手,是打算等他离开再进去的,而陆经政降下车窗:“你让我看着你进去。” 厉薇抿了下嘴角,“哦。” 她转身往医院走,等她走到医院入口时,她停住脚步回头看,隔空迎上陆经政的视线,她觉得自己最近还挺脆弱的,就这样看他一眼,眼睛竟然有了湿意,她连忙收回视线,朝着医院走进去。 陆经政看着厉薇的背影,他并没有立刻开车离开,而是在路边停靠了很久,他打开手机相册,点开今天在游乐场偶遇的路人给他们拍的照片。 照片中的厉薇头戴发箍,眼睛笑弯,嘴角轻扬着,她摆动作的姿势很简单,无非就是剪刀手不停地摆换位置。他看的见她眼底真心的笑,没有客气,没有礼貌,只是发自内心的笑。 他忽然又想到厉薇和他说的那些话,想见一个人却不能见,想爱一个人却不敢爱,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他知道她为了逃离当时的生活和状态,宁愿选择没有京大专业优秀的临大也要离开的感觉。也是他特意想去临市见见她,却被她当成是变态跟踪狂的感觉。她压根就没认出他来。 那时候,他看到她一个人脸色苍白地从学校出来,清瘦到不健康的状态,上车时甚至差点摔倒,他既心疼又生气,很想以一个身份和立场去问:“厉薇,你这么大人了,你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是怎么把自己照顾成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是怎么把自己照顾成不健康,又是怎么把自己照顾成不快乐的?” 可是,哪里又有立场。 只能无数次看着她毫不知情的背影。 他原本以为,等到厉薇像他爱他一样就好了。 可是,当他今天听到她想告诉他的那些话的时候,他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他宁愿厉薇就只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他们也不是双向,而只是他一个人,追不到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只要,她一个人过得是真的快乐,而不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不好远离他,还满心满意为他打算,等他幸福。 可她从头彻尾,也没有比他过得有多好。 甚至比他更痛苦,起码,他想到的未来是得到,但她想的未来,一直是失去。 – “厉医生今天心情很好嘛!” 同科室的护士看到厉薇神色飞扬的样子,在一边问:“厉医生是不是忘了你今天上的是夜班啊?怎么这么高兴?” 向秦妍笑:“你永远不要小看爱情的力量——” 说了半句话,她又纠正:“不对,应该是永远不要小看拥有一个好的爱人的力量。” “我最近?”厉薇有点疑惑:“变化这么明显吗?” 护士和向秦妍连连点头:“非常明显!” 厉薇:“……” 直到科室的人都下了班,厉薇一个人坐在值班室,她打开微信找到她和陆经政聊天的对话框,她还一直没机会看成片,直到她看到其中一张,陆经政垂眸盯着她笑,而她的兔耳朵正戳着陆经政的脸颊。 “怎么都不知道躲开呢?” 厉薇喃喃自语,随即挑了一张合照作为手机屏幕的壁纸,同时,她打开自己一条横线的朋友圈,发了两张照片,文案:【童趣日常。】 厉薇发完朋友圈以后,随后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急诊手术,厉薇匆匆上了台子,等到下班的时候,她在回家的路上看了眼朋友圈,居然有五十多条相关消息。 林也:【秀恩爱啦!】 师恬:【薇薇,你怎么能背叛组织!呜呜呜,怎么会这样!!】 苏淼淼:【久久嗷!】 向秦妍:【上班摸鱼?】 …… 直到厉薇划到陆经政那一条:【等小孩回家。】 厉薇弯了弯嘴角,刚好她走出医院,她把手机塞回衣服口袋里,抬眼看路的瞬间,就看到马路对面站着的人,厉薇往前走的脚步顿了一下。 陆经政穿着棕色大衣,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高大的人挺直站立,隔着一条马路和她对望,厉薇连忙小跑到他身边,“你怎么来啦?我不是告诉你不用来接我了吗?” 陆经政将自己带的另一条白色围巾围在厉薇脖子上,“那我来接你,开心吗?” 厉薇怔了一下,下巴蹭着围巾的柔软,笑了:“开心。” “回家吧。” “好。” 陆经政自然而然地牵起厉薇的手,像平时一样把她的手踹在他大衣兜里,厉薇抬眸问他:“你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接你回去一起吃。” “我熬了甜粥。” 厉薇:“你会熬甜粥吗?” 陆经政笑:“厉薇,那我问你,熬个粥有技术含量吗?” 厉薇:“没有。” 厉薇:“但我曾经觉得,炒个鸡蛋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陆经政:“……” 厉薇看到陆经政沉默,在一边笑个不停,陆经政看着她笑,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弯起来:“回去睡觉?” “嗯。” 可厉薇“嗯”完这一声才愣住,大概陆经政知道她是想歪了,轻笑:“想什么呢?” 厉薇脖子往围脖里一缩,只是笑:“我什么都没想。” 厉薇和陆经政回到家以后,厉薇脱掉外衣,随便喝了一些粥便上楼睡觉了,一晚上没有睡觉,着实有些困。她睡之前,陆经政跟着上楼,厉薇枕在枕头上,头发胡乱散开,他帮她掖了掖被角,“我走了。” “嗯。” “冰箱里有饺子,一会儿醒了要是饿了,就自己煮着吃。” “好——” 厉薇藏在被子里笑:“我感觉你像是个老父亲在叮嘱一个人在家的女儿。” “那你喊声爸爸听?” “我才不喊。” 说着,厉薇便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陆经政没再打扰她,他起身把窗帘拉好,又折回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起身带好门以后出去了。 厉薇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手指揪着被角,她缓缓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可是她脑海里一直都是陆经政刚才对她温柔笑的样子。 对他,心动无数次也没有理由。 – 厉薇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钟,原本她设定了下午三点的闹钟,可是关了闹钟以后,一闭眼,再醒来的时候,竟然过去了两个小时。 厉薇揉了揉眼睛,起身,她一打开门就看到楼下玄关处放着陆经政早上来接她的时候穿的那双鞋,上班的时候又换了双鞋吗? 厉薇想了一下,便进卫生间洗澡了。 一个人在家洗澡有些无聊,厉薇打开手机放到隔离水汽的箱子里,放了一首音乐听,直到最后她擦沐浴露的时候,她轻轻跟着音乐旋律唱出声,由于家里没有人,她便也肆无忌惮起来。 厉薇涂好护肤用品和身体乳之后便抬手去拧卫生间门的把手,她穿着浴袍出去,从相对温热的环境走出,客厅的温度不低,却依然有一种从温室进入冰窖的感觉。 而除此之外,令她不适还有一层原因。 陆经政居然在家!他居然在家! 陆经政拿着遥控器把室内空调的温度调高,迎上厉薇的视线,“饿了吗?” 厉薇僵硬在原地,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四点。” “我刚刚没看到你在家——” “回来的时候看到你还没醒,我就去书房了,没开那扇打通的门。” “哦。” 他在她醒来之前就回来了? 那不是!他听到了她刚才唱歌的全部内容! 就在厉薇尴尬到脚趾扣底的时候,陆经政对这件事一句都没提。 “晚上吃什么,我做。” “要不我来吧?” 她不想吃盐放不匀的炒鸡蛋了。 “那,帮个忙?” “行——” 陆经政飞速进步的厨艺令厉薇一怔,她以为人不是十全十美的,总要有短板,比如陆经政的厨艺。 谁知道他只是不熟练。 厉薇尝到以后,眼睛微微放大,看着陆经政,他看到她的神色就笑:“又把你征服了?” 厉薇:“……” 她夸赞的话顿时咽回去,刻意说:“征服我的胃还是很难的。” 陆经政听着厉薇嘴硬:“是吗?” 倏然,厉薇就听陆经政没缘由地来了句:“那你想不想征服我?” 厉薇茫然抬头:“啊?” 陆经政:“想吗?” 文字游戏吗? 厉薇逆向思维,但仍然还是顺着陆经政说:“那怎么征服?” 陆经政笑:“唱歌。” 厉薇吃着饭猛咳了声,他在这儿等着她呢! “你——刚才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 “要不,为我专唱一首?” 厉薇摇头:“不要,我唱歌很难听——我刚刚就是无聊,才跟着音乐唱的。” “还真是第一次听你唱歌。” 陆经政认真说:“好听。” – 厉薇忘记她是怎么从陆经政手掌心里逃离的,他这人,只是平常交往,还真想不到是能在某些方面玩出花来的人,这个方式要试,那个方式也要试,和她一起上完实践课,还恨不得要和她立马研制出新方案。 厉薇太累了,累到已经没有力气去洗澡。陆经政将厉薇从床上捞起来,厉薇抬起双臂挂在他脖子上:“好困。” 陆经政盯着怀里软到没有一丝力气和对他已经毫无防备的人,心软成一滩水:“不折腾了,我帮你。” 厉薇哼唧了声:“嗯。” 直到半夜,厉薇在睡梦中,朝着陆经政伸出魔爪,在陆经政身上摸索,他被厉薇这不安分的动作吵醒了,他皱了皱眉,透过微弱的灯光,看着厉薇眉头紧蹙着,额头汗涔涔的,浸出豆大的汗珠。 陆经政倏然清醒,他抬手摸了摸厉薇的额头,当心她是刚才着凉了,感冒发烧,但他最后再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她额头的时候,也只是感受到了厉薇脸上的汗珠,没有热意。 再当陆经政摸向厉薇的手时,他才发现她出了一手的冷汗。陆经政用手顺着她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做噩梦了吗? 陆经政保持同样的动作,直到他听到厉薇半夜的哭声,她醒了。 “薇薇?” 只是厉薇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窜到陆经政怀里,脸在他滚烫的胸膛上乱蹭,眼泪止不住往外涌,陆经政任由厉薇抱着,上次看她这么哭,还是她喝醉酒那次。 “做噩梦了?” 厉薇带着哭腔:“嗯。” 后来,陆经政听到厉薇问他:“陆经政,现在是几几年。” “2018年。” “嗯。” “可以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 厉薇沉默,只是用力拥紧陆经政,她不想说,他也不问,只是安慰她:“只是噩梦而已,梦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 这时,厉薇出声了:“我梦到我把你推远以后,你再也不回来了,也再也不想原谅我了,我说我爱你,你说已经迟了。还有——梦里面,我和你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通通都是我自己的幻想,现实中你早就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而我一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我什么都没了……” 厉薇吸了吸鼻子,她觉得自己鼻腔有泪水倒流,闷得她喘不上气,她一字一字往外蹦,像个小结巴在哭:“陆经政,我什么都没了。” 陆经政听着厉薇的话,心揪着疼,她的热泪还在他心口沾染,他哑声问她:“为这个哭?” 厉薇呜咽:“嗯。” 陆经政抬手抚过厉薇的头发,“那我告诉你,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没离开你,我也没找别人,你不是什么都没了,你还有我。” 陆经政害怕厉薇不信,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厉薇,你还有我。” “陆经政!呜呜!我——” 陆经政低头吻她,用吻轻抚她的情绪,直到她情绪稳定,反而爱意汹涌,缠着他一遍又一遍,只想让他填满她,好像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真的是她的人。 陆经政被她撩拨依然残存理智,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厉薇会丧失这么多的安全感,即便拥有了爱和感知幸福的能力,她的患得患失和骨子里的没有安全感仍在梦魇她。陆经政拥紧厉薇,从他爱上她那一刻,他们就是在一起的,她痛他也痛:“薇薇,你为我赌了这一次,我一辈子都证明给你看,你的选择没错。” – 直到第二天一早醒来,厉薇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犹记于心,历历在目,她知道自己做了噩梦,情绪爆发一直缠着陆经政。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昨晚那种情绪,近日被快乐淹没,大概是忽如其来的幸福感包围她,让她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幸福的不真实,本能地产生了后怕。 厉薇回神时,陆经政正盯着她看,他微微眯了眯眼:“厉薇,还我。” “嗯?” 厉薇看到和他一起晨起的兄弟,饶是已经坦诚相见,脸依然烫红一片,小声支吾:“哦。” 滚了一床的热情和泄了一汪春水,厉薇感觉身体像是被碾过一般疼,她身为学医人士,友情提示陆经政:“有些事情,是要节制的。” 陆经政听到厉薇这话,沉声笑:“厉薇,你昨晚自我失控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的专业?” “过河拆桥?” 厉薇眼神闪烁:“我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也不能一味纵容你,是不是?” 陆经政:“那我纵容你这事儿,你怎么算的?你的健康呢?” 立场转换,厉薇顿住了。 陆经政:“你放心,为这事,死不了。” 那股风流韵味在他身上流转:“除非我能舍得放下你。” 厉薇听着陆经政半开玩笑,脸跟着一沉:“你胡说八道,不许提那个字!” 陆经政:“好,我不提。” 第43章 迟来的宠爱(修) 厉薇和陆经政磨蹭着起床,出门前,陆经政喊厉薇,厉薇疑惑地转过头,朝着他看过去,谁知道陆经政走过来是帮她扎头发的,厉薇撇嘴笑了下:“陆经政,你好像一个妈妈等着送女儿上学。” “嗯?”陆经政低睫轻笑,“又给你当爸又给你当妈,还得负责满足你的特殊需求,陆太太,满意吗?” 厉薇抿着嘴角也跟着他笑:“那当然是特别满意。” “好了。” 陆经政帮厉薇扎了一个高马尾,厉薇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陆经政:“为什么给我梳高马尾?” 陆经政啧了一声,也是十分实在:“显年轻。” 厉薇:“……” 陆经政看着厉薇露出光洁的额头,黑色的长发没有任何造型,只是简单的扎起来,整个人漂亮的熠熠生光。 陆经政好像看到了当年站在他们家门外的女孩,但他的女孩,现在要比那个时候耀眼。 如果有人问他什么最骄傲,他大概会说,他宠出来一个绝世小漂亮。 厉薇轻轻晃了晃头,感觉到头发的重量,弯了弯眼睛:“那我去上班了。” “今天晚上回那边去吃饭。” “嗯?” “今天你生日,要一家人在一起。” “那你下班来接我吧。” “嗯。” 厉薇到医院上班的时候,笑笑盯着她一直看:“厉医生,你今天换发型了啊?” 厉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回问了一句:“好看吗?” 笑笑连说:“好看!非常好看!说你是大学生都没人反驳。” 苗苗在一边啧了一声:“彩虹屁。” 笑笑伸手在她肩膀上推了下:“你懂什么,美女才最喜欢美女!” 苗苗:“你怎么还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呐?” 厉薇站在一边笑:“那什么,我上台子了,今天有手术。” 说完,她进了更衣室换上深绿色的手术服,蒋泽带的那个实习生看到厉薇:“师姐,梦回大学时期啊!” 厉薇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夸她。 她笑了声,然后把无名指上戴着的结婚戒指脱下来放在柜子里。 实习生看到她的动作,惊讶:“师姐,你结婚了?” 厉薇:“嗯。” 实习生:“我前段时间磕的cpBE了,然后师姐您转头就闪婚?” 厉薇想到那时候他在医院食堂,提到她和陆经政时候的样子,笑着问他:“你磕的cp不会是我和陆经政吧?” 实习生承认:“确实是你们。” 厉薇嘴角翘起,和他说:“那你磕的cpBE转HE了。” 说完,厉薇便转身进了手术室,其实她结婚的事情科室的人已经都知道了,这位实习生的消息,看来有点慢。 而此时此刻,实习生盯着厉薇的走进手术室的背影半晌没回过神来,什么意思? 意思是,厉薇和陆经政结婚了! 厉薇下班的时候,她从办公室出来,想到陆经政来接她了,原本慢悠悠地往前走的脚步倏然快起来,又变成了小跑,她一出门就看到了陆经政的车停在路边,开着双闪灯,像是怕她认不出一样。 厉薇拽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位,呼吸还没有平稳。陆经政凑近了给她系安全带,“跑过来的?” “嗯。“ 陆经政抬眸笑:“这么想见我吗?” 厉薇反问:“那是你不想见我?” 陆经政被厉薇反常一问,嘴角咧着的弧度更大:“没有。“ 随即,陆经政低头在厉薇唇上咬了一口,轻笑:“我可想死你了。” 厉薇:“……” 厉薇眨着一双大眼睛,眼睫毛扑闪扑闪,她慢慢推开陆经政,支吾了声:“姑姑还在等我们回去。” “行。” 谁知他又补了声:“反正以后咬你的时候多的是。” 回到陆家的别墅之后,厉薇和陆经政进门,却没看到家里有人,甚至连张妈都不在。 陆经政说:“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谁知道符懿说:“临时有点事,就和你爸出来了,张妈请假了。今天晚上你们俩就在家住吧,也别两边跑了。” 陆经政:“知道了。” 厉薇回头看向陆经政:“他们不回来了吗?” “嗯。”陆经政说:“放我们鸽子了。” 再然后厉薇接到了符懿打来的电话:“薇薇,对不起啊,姑姑和你姑父本来想给你过生日的,但这边临时出了点事情,薇薇,生日快乐。” 厉薇:“没事的,谢谢姑姑。” 符懿说:“给你的生日礼物明天再送你。” 生日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厉薇听到符懿说这四个字的时候,本能地抬头,朝着陆经政看过去,她想,不用了,因为最好的礼物,已经在她眼前了。 “嗯。” 陆经政找厨房的食材做了碗长寿面,点外卖点了厉薇最爱吃的麻辣小龙虾和生日蛋糕。 陆经政拿出打火机点燃生日蜡烛:“许个愿?” 厉薇抬眼看向陆经政,昏黄色的烛火光映在他脸上,她双手合十,没闭上眼睛,“我许愿你永远像今天一样爱我。” 陆经政听着厉薇的话,倏然失笑,“哪有人像你这样许愿的?” “再许一个。” 厉薇抿了下嘴角,摇了摇头:“不许了。” “怎么了?” “人不能太贪心。” “但把你养的娇纵,满足你的贪心,是我的愿望——” 陆经政抬手蹭了一手指奶油,戳在她鼻尖,又凑近了咬她的鼻头,“给你的糖多了,就不觉得糖稀有了。” “懂不懂?” “陆经政,你是不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不是。” “是你来拯救我的。” 厉薇疑惑地看向陆经政,她救他什么了,她好像什么都没有给她,表面看,是她满足了他的喜欢,可她也喜欢他,觊觎良久,贪心不足。 “人生如果只有前程,没有你,大概会失色。” “而除了你,我没爱过别人。” “所以,只有你能赠我一场欢喜和热烈,懂吗?” 厉薇听着陆经政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眼睛也跟着沾了湿意:“那你的眼光,还挺——不一般的。” 陆经政脸上倒生出了骄傲和得意的神色:“是不一般。” 陆经政起身拉着厉薇的手走到玻璃琴房,厉薇跟着陆经政走过去,这钢琴陆经政七年没有碰,他坐在钢琴前,手指落在钢琴琴键上,弹了一首生日快乐歌送给厉薇。 厉薇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手指轻盈地落在钢琴琴键,阳光在他指尖跳跃,就在她怔神的片刻,音乐的音调忽然发生了变化,等厉薇再意识到的时候,发现他弹的是梦中的婚礼。 厉薇就听到陆经政说:“我还欠你一个婚礼。” “年后给你补上。” 直到陆经政抱着厉薇跌跌撞撞地从玻璃琴房回到二楼,厉薇被他吻的呼吸不畅,他推着陆经政:“别在这儿,一会儿被姑姑他们回来看到不好。” “他们明天才回来。” “呜——” 厉薇的舌尖被他揪的发麻,“砰——”一声,厉薇被他关进二楼卫生间,后背直抵坚硬的墙壁,双臂被他按过头顶,厉薇毫无反抗之力。 她想,他真是越来越不知收敛了。 …… …… 厉薇浑身的衣裳都被他扒了个干净,两个人滚在浴缸里玩,陆经政看着厉薇粉扑扑的脸颊,抬手毫不留情地在她腰间轻轻试探,“薇薇,怎么你换个地方就跟第一次似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太紧——” 厉薇被他这话惹的燥热,她在水里翻滚,溅起轻微的水花,推攘他:“那你别进来。” 陆经政这抬手抓着她手腕,轻笑:“我是说你太紧张了。” 厉薇:“……” 陆经政:“薇薇——” “放松。” – 厉薇在遇到陆经政之前她一度自认自己是性冷淡,可在这一切都发生之后,并轻车熟路,她才发现,她好像不是她原来想的那么回事。 直到第二天一早醒来,厉薇摸了摸床边,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她想到昨天她被陆经政扒干净的时候,衣服都扔在了卫生间,现在连件衣服都没得穿。 “陆——” 厉薇找手机也没找到,觉得这么一嗓子喊也不是那么回事,最终她起身从陆经政柜子里找了件他在这留着的衬衫套在身上。 只是内里还空落落的。 一出卧室门,她就看到陆经政在楼下厨房忙早餐。她趴在楼梯杆上,说:“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没带?” 陆经政说:“我一会儿让人送一套过来。” 厉薇:“嗯。” 厉薇不好意思下楼去,虽然她身上套了件衬衫,但她总觉得自己还是□□,陆经政喊她下楼吃饭的时候,厉薇找借口说不吃了。 陆经政上楼的时候,厉薇把自己藏在被子里,陆经政抬手摸了摸她额头测体温:“不舒服吗?” “没有。” 厉薇摇头,她在陆经政面前藏不住情绪,陆经政默声的瞬间,他神色变幻:“里面没穿?” 厉薇:“……” “你明知故问。” 说着,厉薇极为不满意地藏进被窝,委屈了声:“都让你撕坏了。” 陆经政闷声笑,特不要脸的说:“下次多备几套。” 厉薇翻了个身,不搭理陆经政了。 直到陆经政听到门铃声,下楼把别人送来的新的内衣拿上来,厉薇接过手:“不会是朱竟送来的吧?” “特意让女助理买的。” 厉薇:“你还有女助理?” 陆经政看着厉薇,反笑:“陆太太不喜欢我身边有女助理?” 厉薇没吭声,陆经政抬手戳她脸颊:“女助理是邢漾的,我跟他借了个人。” “哦。” “你出去。” “我换衣服了。” 陆经政磨磨蹭蹭不出去,他的手伸进她被窝,厉薇忙躲,他还挠她痒痒,厉薇咯咯笑出声,声音跟着软下来:“你快出去!” “好了,不闹你了。” 直到厉薇看着她我是门被关上,这才长抒了口气。 第44章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临近新年,街边张灯结彩,赶在年假,向秦妍还真把他们的局给组起来了,到了海岛之后,他们订了四间房,当然是两个夫妻各一间,而林也和邢漾各一间。 三个女生走在一起,向秦妍凑近林也,小声和她说:“小也,你觉得邢漾怎么样啊?” 林也那聪明的脑袋瓜子一转,朝着向秦妍看过去:“师姐,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和邢漾一看就是天生八字不合!他这种浪子嘛,谁爱接盘谁接喽。” 向秦妍看到林也这么拒绝,就笑:“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林也忙摇头:“我不喜欢这类的,准确来说,我不喜欢自虐。” 向秦妍问厉薇:“你家陆先生有没有向你透露过邢漾的感情经历啊?” 厉薇仔细想了想,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他正儿八经的恋爱好像只谈过一次,还是他大三的时候确认的恋爱关系,听陆经政说,他当时一直吹牛逼,说把自己十三岁就喜欢的人追到了。” 林也啧了一声:“十三岁喜欢的人,那和青梅竹马有什么区别?没看出来,这人,够深情的。” 向秦妍看到邢漾和好几个不同的女人在一起,疑惑:“那他现在的行为是被人甩了的后遗症吗?情种变浪子?” 厉薇记得高中那个时候的邢漾,没见过他喜欢谁,她摇了摇头:“不清楚。” 再之后,她们自然而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刚到海岛的第一天,原本还打算去学个冲浪,却刚好赶上了下雨。 林也和向秦妍建议在酒店玩个游戏,向秦妍建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林也朝着向秦妍看过去,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彼此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好像都在期待一个答案。 黎诚这位宠妻狂魔帮着自己媳妇,没什么意见,邢漾懒懒散散地坐在一边,扬着眉轻嗤,“没意见。” 林也乜了他眼,没意见就没意见,臭屁什么。 就这种架势,活该被人甩了。 陆经政看着他们几人的架势,这是打算拷问? 他看了眼身边的厉薇,解开自己上衣外套的纽扣,笑了声:“是不是应该走个流程什么的?各位福尔摩斯?” 林也说:“陆总想走个流程啊,那多简单啊——” “玩个顺口溜,谁读不下来谁说真心话呗。” 厉薇抬眼看向林也,她是聿怀人,聿怀人由于家乡的方言习惯,不分平翘舌音和前后鼻音,而在场其余人,可都是地地道道的京市人。 向秦妍听到林也这提议,噗嗤一声就笑了,还是亲姐妹坑啊。 陆经政只说,“我先来。” “行啊——” 谁知道这地道的京市人,京腔不玩了,一个劲地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带,没让他们问厉薇一个问题。 林也问陆经政:“什么时候喜欢厉薇的?” “大一。” 林也咦了声:“你大一的时候,薇薇还在上高二吧?所以!所以你!我靠——薇薇,是他先喜欢你的。” 陆经政嗯了声,没辩驳。 “那七年前你们分开之后,你喜欢过别人吗?” “没喜欢过。” “那你明知道薇薇在临市,但你为什么七年以后才把她追回来?” 听到向秦妍提这个问题,陆经政顿声,朝着身边的厉薇看过去,嘴角勾了下,厉薇同样看他,只见他笑,却也觉得他身上有种落寞的感觉:“厉薇喜欢安静,她想逃离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厉薇听到陆经政的答案,心跟着一揪,林也还想问题,厉薇出声:“能不揪着一家的毛薅吗?要不要换一家啊——” 在场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对夫妻。 向秦妍就笑:“薇薇,你也太护短了吧!” 陆经政伸过手拉住厉薇的手,放在他手掌心:“没事。” 林也坏笑着问陆经政:“那你后来怎么不尊重她了呀?” 陆经政说:“因为我原本以为,我们两个,爱而不得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一向爱蹭热闹的邢漾一直没说话,听到陆经政的答案:“啧。” 厉薇低着头,她能感受到陆经政手掌的温度,她想到那天雨夜,陆经政问她:“真心换真心就这么难吗?” 他那一刻有多挫败,有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真心一毛不值? 轮换了几个问题,向秦妍和林也八卦完了,恰好外面雨停了。 海与天一色,直到天上的水蓝被橙红色的晚霞染红,厉薇和陆经政牵手在海边散步,她又回忆起那年少年坐在玻璃琴房,他的十指原不沾阳春水,也从不为任何人例外。 她想到刚才林也问陆经政的问题,“我高二的时候,你喜欢我?” “嗯。” 脚下的细沙柔软,陆经政笑:“总觉得,那时候追你,太不是人了。” “毕竟,你当时还是个未成年。” – 那晚在酒店的时候,厉薇以为自己能舒舒服服地和陆经政把这个年假当蜜月过的,谁知道一通电话把她拉回了现实,犹如一盆冷水一般从头浇下来。 好似是在提醒她,别忘了你出生在哪,你最原始的恐惧来自于你的原生的家庭。 厉薇收拾行李的时候,又回到那个沉默寡言的状态,陆经政问她:“出什么事了?” “家里有事。” 她只说了这四个字,便不作声了,陆经政也跟着沉默,良久,他说:“聿怀那边出事了?” 厉薇:“嗯。” 说完,她便转过身叠衣服,清点自己的证件。 陆经政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用。” 厉薇斩钉截铁的两个字阻隔了陆经政的关心。 陆经政朝着厉薇走近:“厉薇,你能别这么把我当外人吗?我以为这段时间,我们已经——” 足够亲密。 说着,陆经政便顿声笑,“原来你还一直把我当外人。” 厉薇吸了吸鼻子,眉头紧皱:“陆经政,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你说什么?” 陆经政气闷了声,他用手压着厉薇的肩膀,不知不觉中加大了力道:“你再说一遍?” 厉薇感受到落在她肩膀的大力,慢慢把她拉回现实,她意识到自己刚才气紧之下说了什么,难受至极地盯着陆经政:“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陆经政却没给她安静的空间:“厉薇——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在你表露一点点回应的时候直接和你结婚吗?但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说我们算了吧,说的这么轻易,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厉薇哑声沉默,她眼角倏地通红,“我说了,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陆经政松开厉薇,哂笑了声,倏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从最初想得到厉薇到现在也开始变得贪婪,他想要厉薇爱他,毫无保留的爱他,但自从他爱上这么一个人,就知道,这有多难。 人果然,是不能太贪心。 “行——我给你时间。” 厉薇在沙发上坐着空想了一夜,陆经政也沉默坐在另一边沉默,人之间的感情竟然真的能从热情衰败成冷漠,仅在一夜之间。 天亮之后,厉薇带好自己的行李和证件,陆经政最后问了她一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第45章 从此以后,我是你的阳光大道 厉薇最终答应了,到了聿怀,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拉着行李,彼此之间安静到不像是前几天还缠在一起腻歪的爱人。 厉薇没来得及回家,邻居刘阿姨拉着她说:“薇薇,你先别生气,说不定就是来你家讹钱的。” 从始至终,陆经政都没听厉薇跟他提这边家里出了什么事,只听刘阿姨这话,他也猜不出事情的始末,厉薇说:“嗯,我知道,谢谢刘阿姨。” 江天羽刚好来买菜,看到厉薇回来,想和她打招呼,但看她的脸色,知道这小街小巷里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没由来骂了一句:“有的人光生不养,活着的时候没给薇薇带来任何好处,只是有一个当爸的名声,死了还硬给她留幺蛾子。过了十几年都不安生。” 有人附和:“谁说不是。” 刘阿姨连忙拉江天羽:“小羽,你别乱说。” “刘姨,我说的不是实话吗?薇薇从小因为她爸丢人丢的还少吗?大家编儿歌笑话她,欺负她的时候,我那时候还掺和了,现在想到,我还觉得我小时候真不懂事。” “小孩子,那时候哪懂小孩子也要脸嘛,就图一个高兴——都过去了,就不提了。” 有人看笑话不嫌事大:“他们家的花孔雀还真的是花孔雀,到处下蛋。” 厉薇眯了眯眼睛,耳边充斥着大家“热心讨论”的声音,好像都在心疼她似的,可这心疼她的话却跟刀子似的往人身上扎,毫不留情。 陆经政原本和厉薇保持距离,听到这些话,倏然回想起他曾经陪着厉薇回来的时候,他曾说:“聿怀这座城,还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人情味儿浓,走这一条街,哪哪都是你认识的人。” “那是因为你以前没在这儿生活过,人的那些碎嘴,才——” 而直到现在,陆经政才明白她当时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其中又藏了她多少委屈。 厉薇拉着行李箱往家走,人已经走到了小巷,身后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她也能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无非同情她一些,再把那些陈年往事拎出来,当故事听。 厉薇上楼的时候,陆经政把她的行李箱提过来,厉薇回过头看他,陆经政说:“我在呢,不用你来。” 厉薇抿了下嘴角:“谢谢。” 厉薇和陆经政上了楼,便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带着一个小姑娘站在她家门口,现在是休年假的时候,小姑娘应该放了寒假,但她身上依然穿着校服,厉薇看了眼她印在校服上的校徽,估算她的年龄,大概十三四岁。 那女人看到厉薇回来,开口便问:“你是厉薇?” 厉薇点了点头,同样盯着她,也没顾忌陆经政还在,只是冷笑:“我爸情妇多了去了,我见过好几个,但我没见过你。” 女人被厉薇这话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厉薇最终把视线看到站在一边沉默安静的姑娘身上,明明和她没什么关系,但人冷漠归冷漠,一旦共情,就难免心软,因为她从这个小姑娘身上,竟然看到了当年的她自己。 厉薇清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你不考虑让你女儿先出去玩一会儿吗?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来谈,和你女儿没关系。” 女人低头看了眼她身边的小姑娘:“你妹妹她不喜欢和人玩,她就喜欢一个人玩。” 喜欢一个人玩? 那谁是天生就会一个人玩的? 厉薇抽回她的共情,冷声道:“事情还没查清楚,她也不是我妹妹。” 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把行李带进去,朝着外面怔愣的女人喊了声:“进来谈。” 陆经政跟着她们进去,从这只言片语中,他的脸色已经足够难看,连握着行李箱的手指都是发颤的,他的视线再次回落到电视柜旁边摆的全家福的照片上,少女已经出落的水灵动人,只是那双眼睛却像是死水一潭。 他第一眼看到时,便是心疼,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她从小就是如此。 而他和厉薇领证的那天,厉薇告诉他,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在普通的对话,一个那么不起眼的时刻提到他父亲出轨的问题,却没告诉过他,她曾经经历过这些。 他甚至不知道她提起这些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他的女孩,原来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长大,是一个会因别人无心的玩笑而中伤,默默为自己筑起城墙的人,而他志在卸了她的城墙,却没做好她的城墙。 自责,心疼和爱意同时在他内心翻滚。 “听说这块儿要拆迁了?” 厉薇一进门就听到对方这个问题,明摆着的,来分房子,要钱。 “要不是刘阿姨昨晚给我打电话,我还真不知道这儿要拆迁。”说着,厉薇朝着那小姑娘看了眼:“多大了?” “十三岁,今年上初一。” 那女人倒是自来熟,和厉薇攀谈:“你看你们的鼻子和嘴巴,长得一模一样。” “是吗?”厉薇冷笑:“我还真看不出来。” 然后,厉薇说:“我需要和她做医学鉴定,还需要她的出生证明,没意见吧?” “可以。” 厉薇听到女人这么痛快,也没意外,毕竟厉天白在外面留下孩子也没什么意外的,她来要钱,要的是房产。 但她只是觉得可笑,这个小姑娘十三岁,也就是说她是在张蔷决定和厉天白离婚的那一年有的,他外面都有女人有孩子了,竟然还想拖着张蔷不离婚,甚至去老家,试图让老人帮忙劝和。 如果厉天白没这么贪心,或许那场车祸就不会发生,张蔷也不会死。 厉薇想到这儿,只觉得呼吸难畅,她平静自己的情绪,“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现在才来找我,我要是您,这辈子都不会找自己情夫的女儿。” 厉薇把情夫两个字摆明了,咬字极重,没给对方半点面子。 女人脸色不好看,但也没有撒泼耍赖皮,“我不管你怎么嘲讽我,但我女儿应得的,你得给她。” 厉薇冷笑:“那您也承认自己当年拆散别人的家庭吗?” 女人说:“在这个聿怀城里,很多消息不胫而走,我想,你爸爸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 厉薇没有生气,只是平静道:“你和我说这个没有用,你大概是想告诉我苍蝇不叮无缝蛋的道理,不是你拆散我的家庭,而是我爸撩拨你是吗?那你反过来想想,他找到你的时候,你难道不是明知故犯吗?还是说,你难道不知道要远离有家庭的男人道理吗?” 女人被厉薇这句话问的哑口无言,她不想争论对错,只说:“我问过人,私生子有继承财产的权利。” 厉薇还想在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小姑娘拉着女人说:“妈——我们不要的姐姐的房子了,我们走吧。” “姐姐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 “我们不要再抢她的了。” 厉薇盯着小姑娘的脸,忽然间泪光闪烁,这一刻,她信这个十三岁小姑娘是真心的,只是她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伤心和难过都让从小更懂事的人来承受。 女人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傻孩子,这都是你应该拿的,你又没有做错。” 如果不是顾忌小姑娘还站在这里,厉薇甚至想告诉眼前这个女人:“孩子确实没有做错,但如果不是因为你自己贪财虚荣,攀附有家庭的男人,她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可她没说。 “这个房子在我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就属于她和我爸的夫妻共同财产,而在你破坏他们的婚姻关系时,也破坏了他们其余的共同财产,包括存款等其他资产,这些钱就不问你讨回来了。而如果鉴定结果表明,我和她确实是亲生姐妹,那你女儿只能得到房子的四分之一。” “首先我妈不欠你什么,她的那一半你女儿没有资格继承,只能是我的,剩下就是我爸那一半,我也是子女,有一半是我的,而这个遗产也属于你女儿,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明白吗?” 女人听完厉薇的话,没有纠缠:“我就要这个结果,多余的我也不要你的。” 厉薇嗤了声:“您也别在这当好人,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再来找我。” 女人咬牙:“从此两清。” 直到女人离开这里,厉薇胸腔憋着的那股气才终于散出去,她一整个人都是痛苦的,她明明什么都不欠她们母女的,就因为她和那个已经死了十三年的男人有血缘关系,她要从她沉溺的爱里醒过来,在她觉得最浪漫最幸福的时刻,和陆经政闹别扭,匆匆赶回来处理这件破事! 厉薇甚至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她回头看向陆经政,她知道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她很痛,因为她觉得自己在他这儿被围观的没有任何尊严和体面了,她装都装不下去。 她没有办法告诉陆经政,是啊,我从小的生活就是这么糟糕,我从小就是没有体会过幸福家庭的温暖,甚至说我听到“你要带我回家”的时候没有我听到“你承诺我永远爱我”时一样心动,因为我从来,都不渴望有家。 家这个词,就是个笼子。 我努力振翅往外飞,怎么就被现实打击的一无是处了呢?怎么就连享受爱的能力也没有了呢! 陆经政沉默地看着厉薇,他慢慢张开自己的双臂,朝着厉薇走近,他等了她十秒钟的时间,直到厉薇重新抱住他,他将双臂慢慢收拢,下巴磕在她肩头上,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薇薇,对不起——” “我昨天不应该怀疑你对我的感情。” 厉薇痛声大哭,似是要将她从小承受的那种痛全部发泄出来,陆经政的心被她的哭声牵着走,“薇薇,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我是你的阳光大道。” “好吗?” 厉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好。” “再让我做你的翅膀,助你高飞。” “好不好?” “好。” 等到厉薇平静,她说:“阿政,昨晚的事,我也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自私,没有考虑周到。” 陆经政忽然笑了,抬手勾了勾厉薇的鼻子:“你是小自私鬼,我是大糊涂蛋,那我们以后一定要杜绝这种行为,以此为鉴?” 厉薇听到陆经政的比喻,被他逗笑了,眼睛里还有没有完全散去的泪花,“可是你说我自私。” “但是厉薇——我也自私,我希望你能爱我多一点,再多一点,再贪心一点,忤逆你的本能,爱我。” 厉薇觉得坦诚相待时胜过每一次热恋。 她同样告诉陆经政:“阿政,也许在相爱这条路上,我会发很多脾气,也会有很多矫情的时刻,那我希望,你能像昨晚一样,表达你所有的诉求,向我上诉,我们公平谈判,好不好?” 陆经政牵起她的小拇指拉钩:“成交。” 厉薇看到他的动作,不禁笑:“幼稚。” 离开聿怀的路途中。 陆经政问厉薇:“还想回来吗?” 厉薇摇头:“不想回来,但这里还有人等我回来。” 不想回来的是因为这里曾让她觉得人生糟糕透顶,让她变得胆怯,退缩,怀疑和不真诚。 但还想回来是因为生养她的张蔷还在这里,带她离开的陆经政也曾在这儿,他们让她变得自爱,努力,热烈和真诚。 飞机穿过云层,厉薇和陆经政坐在机尾的位置,她透过机窗,看向湛蓝色的天空,云里藏了一个圆形的彩虹。 她想到彼此之间发生的种种,倏然记起她和他看的第一场电影,那时她陷入了梦乡。后来因为好奇,又去搜索探寻,看到这样一段台词。 “坦诚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最大的热烈。” “因为,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她从聿怀的起点出发,抵达了她的终点。 遇见她的爱人,也遇见了,医好她原始恐惧的医生。 而她回头,撞见了陆经政眸中热烈的光。 从此逆风翻盘,向阳而生。 –正文完– 第46章 林也x靳巷 “阿巷!这儿有个姐姐喝大了,你过来看看。” “你他么出来喝个酒还做慈善?” 靳巷穿着一身黑色皮衣,踩着老爹鞋走到醉倒的女人面前,下意识朝着她修长的双腿看过去,眼见她蹭着,包臀裙的裙边往上移,靳巷眉头紧蹙,毫不犹豫脱了皮衣,扔了下去,堪堪盖上她臀部和腰间的位置。 上身只剩一件黑色网状背心,禁欲十足。 喊他过来的黄毛啧了一声:“这酒吧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反正像我这种不是东西的人,看见这么漂亮的姐姐,还真想把人带走,但我也知道,这地方,比我不是东西的人更多的是。” “她手机呢?给她朋友打电话。” “看过了,手机没电,关机。” “……” 听到朋友这话,靳巷用舌尖轻轻舔了嘴角,讥讽地笑了声:“你凭什么觉得我就会这档子闲事?” 黄毛盯着他扔在女人身上的皮衣,轻扯了声笑:“因为你口是心非。” 林也闭着眼睛歪倒在一边,过了一会儿,她恢复了一些理智,试图打开手机给厉薇打电话,让她过来接她,可是却一直黑屏,打不开。而她抬眸的瞬间便看到年轻高大的男人弯下腰,一股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她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你谁啊?” 靳巷眉梢一挑,朝着她看过去,没吭声。 男人网状背心下肌肉发达,她的视线上移,只见对方一双深邃的眼睛中藏着说不出的狠戾,可是试图抱她的动作却温柔到让人不觉得冒犯。 “你家哪的?我打个车,送你回去?” “忘了。” 林也下意识吐了两个字,靳巷疑惑地看向林也,只见她粉扑扑的脸颊和迷糊的眼神,只当这人是喝断片了。 “那我送你去酒店将就一晚。” 说着,他转头盯着黄毛:“去拿我车钥匙。” 靳巷拿到车钥匙之后,带着林也走出星熘,林也以为是什么豪车座驾,倒没想到这人打算开摩托送她。 外面的冷风吹的她一阵清醒,她站稳了双腿,盯着面前的年轻男人,身高目测有一米八八,肌肉发达,肩宽腰窄,至于脸——在她审美范围内,算顶级神颜。 棱角分明的脸颊白皙透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扬,在暗夜里邪性又魅惑,林也盯着他的颜,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而对方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将备用的头盔戴在她头上,坐好之后,出声询问她:“能自己上来吗?” 林也抬手扶了扶头盔,点头,随后抬腿坐到他的后座。 靳巷感受到身后传来温热的触觉,手指拧着摩托加快了速度,到了附近的酒店。靳巷停好车之后,抬手帮林也摘下头盔,一双丹凤眼紧紧地盯着林也:“酒醒了?” 林也从出来星熘被冷风吹那一刹那便醒了,更别提这一路的冷风,让她更加清醒。 她没继续装,大方承认:“醒了,谢谢你送我过来。” “行——” 靳巷用舌尖轻轻划过唇角,轻笑,“走了。” 林也看着他的背影,蓦然间,她的心脏飞速跳动,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她盯着靳巷问:“都到这了,不一起上去吗?” 靳巷的脚步停顿,他回头,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惊讶,也说不上是坦然。 林也扣紧了手指,她第一次,提这种要求。 没有经验,但眼前的年轻男人值得一试。 而她只觉得,他眼底的邪魅不羁更深,也更诱人。 就当她以为自己要被拒绝时,靳巷手里的钥匙转了个圈,声音在黑夜里似乎要烫出洞来:“好。” 好? 林也下意识抿了下嘴角,二十八岁的年纪,也不是未经人事,却依然被他这一句好字震惊到不知所措。 她沉默着和靳巷开好房,甚至默契到不去问对方的名字,她坐上电梯,穿过走廊,直到进入房间。他关上门的瞬间,才最后提醒林也:“一旦发生了,可没有反悔的余地。” 剑在弦上那一刻,林也没有后悔。 直到湿热的吻陆陆续续落在她的脖颈,在她的身体盖章,她放纵自己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去消解自己原有的没有开解的情绪。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而他每一次用力,林也都忍不住抓紧身下的床单,试图缓解对方如凶兽一般的侵蚀,而一抬眼却又陷入他邪魅性。感的眼神中,无法自拔。 林也很难想象,她人生中做的最冲动的决定在她二十八岁这一年,而她对眼前的年轻男人,竟然是一见钟情。 一夜。情过后,林也很少再去星熘,没有打听也没有刻意想要再遇见,或许是“酒后驾驶”,难免带了一些冲动,她时刻提醒自己,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理智,也清醒一点。 再遇到他的时候,是厉薇在星熘喝醉那次,陆经政赶来时,林也便出了包间,她急匆匆往外走,倏然便被男人伸出长臂,拽到角落,林也烦躁地抬头,抬眼却看见了靳巷,她神情一怔,“怎么是你?” “刚才进去的那个,你新约的?” 靳巷眼睛微微眯起,歪了下头,一边说:“眼光不错。” “……” 林也想到刚才进去的陆经政,她本来想解释,但一想到她和面前这个人的关系,又觉得没必要解释,不过就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是谁的人而已。 谁知道他却主动提及:“靳巷,今年二十四岁,这家酒吧老板的弟弟,之前碰到你是来找朋友玩的,顺便帮我哥过来看店,处理纠纷。” 林也只说:“嗯。” 看到林也一副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的模样,靳巷用舌尖顶了下侧脸颊,轻笑:“不打算介绍一下自己?” 林也抬眸看向靳巷,不太懂他的意思:“你有什么别的事?” 靳巷唇角勾起,“如果我说,我想追你呢?” 林也听到靳巷这个理由,瞬间失笑:“你是不是对每一个和你发生过这种事情的女生都这么说?” 没等靳巷回答,林也告诉他:“不好意思,我不是你需要的那个人。” “如果我说,你是唯一一个呢?” “我不信。” 林也抬手甩开靳巷,离开星熘。 直到后来,林也才发现靳巷是一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人,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她的名字和她的工作,每次演出的时候,她都能看到他坐在台下观众席,后台放着玫瑰花。 同事劝林也:“他人长得帅,还这么浪漫,小也,你试试吧。” 林也摇了摇头,冲动是魔鬼,而且不是一个人肯送玫瑰花就是懂浪漫。 演出结束之后,林也回家,看到靳巷骑着摩托等在门口,本来想一走了之,却想到对方在她身上已经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她回头走近她,提醒他:“我今年二十八岁,比你大四岁,而且我们是以那种方式认识的,后续也没有发展的可能,你放弃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那种方式是什么方式?你比我大又怎么了?如果从开始就错了,以后想纠正呢?也没资格吗?” 靳巷听到林也的话,失声笑:“我只问一句话,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那你当时为什么选我?” “你自己送上门的。” 靳巷听到林也这句你自己送上门的,又气又笑,“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多管闲事。” – 厉薇去看林也演出的时候,意外发现有个男人在后台等林也,她刻意回避了,直到后来林也坦诚告诉她,她和这个人发生过一夜。情关系,再之后遇见,他追了她两个月,直到现在,还没有放弃。 厉薇震惊地看向林也,她平时只以为她随口,都是开玩笑,却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真的发生在她身上。 “我当时就是看他长得帅,又好心送我,酒精上头了,才一时冲动。但我没想到这人这么难缠。” “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就觉得了解的不够多,只是发生过那种关系,他就开始追我,不真诚,不靠谱。” 厉薇听到林也给她的说法,很理解,换做她自己,也会谨慎,期待新的爱情的到来,但不会是随便开始。 而这世界上最打动人心的,永远是真诚。 半年后,林也再次遇见梁远,他站在她家楼底下,从绿化带里冲出来抱紧她,林也没有想到他的出现会如此突然,“你放开我,梁远!” 梁远却不松手,“小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忘不了你,我们复合好不好?” 林也冷声道:“不可能。” “你当初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先放弃我们爱情的人是你,不是我!懂吗?” “你现在也是单身,那为什么我们不能重归于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跟你说过了,原则问题,没有原谅的道理。” 和梁远纠缠的同时,林也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拽紧,卷入了另外一个温热的怀抱,动作大力却又带着温柔,他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安抚:“人都跟你分手了,你还在这儿找人纠缠,有完没完?” 梁远问:“你谁啊你?” 林也担心梁远闹个没完,没等靳巷开口,便说:“我男朋友。” 在林也抬眸的瞬间,靳巷低睫看向她,眼睛里带着渴望他顺从的神色,令他格外受用。靳巷喉结轻滚,重新看向梁远:“还不走吗?” 梁远最终还是保全了自己最后的体面,没有再纠缠下去。 在梁远转身的那瞬间,靳巷预判到了林也下一步的动作,刻意用力将她箍紧在怀里:“过河拆桥这种损招,你倒是用的习惯。” 林也面色涨红,“谢谢。” “我没打算过河拆桥。”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你想怎么办?” “想办你,行吗?” “……” 林也挣开靳巷,靳巷顺势松开。 林也上楼之前,靳巷想再坚持一次:“我想了很久,你说你不信我,但这种事情,我除了取得你的信任,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 “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你觉得我用那种方式认识你,开始追求你,不真诚,也太下流猥琐。” “但我只问你,一见钟情你信吗?” 林也抬眸看向靳巷,他眼睛里藏着星辰大海,这半年以来,她看得懂,他的坚持,好像和她最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一见钟情,那天你提出那种要求的时候,我根本不会答应你。” “事情发生以后,我没有立刻去找你,是因为我没有认识你的途径,所以我一直在星熘等你,可是你不来。直到我终于在星熘等到你,知道你认识经政哥,也问清楚了,你是他妻子的闺蜜,知道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再然后我确实用了人际关系,开始打听你的一切。” “直到最后,我确认,我喜欢你。” “我虽然比你小,但我有承担责任的能力,我也知道爱情的开始是源于心动而不是随便。林也——这次,你肯信我吗?” 林也这次想到了厉薇,想到了她的纠结和退缩,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的痛苦,怀疑和不自信将她的情绪内耗,最终只剩下两个人彼此痛苦。 可是,人人都是陆经政吗? 不是。 但有一个人,叫靳巷。 真诚是首选。 “我相信你。” 让盛世见证我们的爱情。 第47章 你能不能去练练啊? 陆经政记得他高中毕业以后很少再回京市一中,有一次大学生调档,他的档案袋里少了一份成绩单,陆经政请假回来处理这个问题。途径厉薇的教室时,他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置,最后一排的女生。 利落的高马尾,一席清洁干净的校服,她的侧脸精致小巧,圆圆的鼻头轻翘,明亮而大的眼睛正认真地盯着黑板,又低头蹭蹭蹭地在笔记本上写着她的课堂笔记。 教室里有几个爱出神的同学望向窗外,她们看到他,小声嘀咕竟然也一传十,扰乱了课堂秩序。 “陆学长。” 陆经政不敢逗留太久,连忙离开,而直到很多年之后,他仍然记得她扎着高马尾,干净利落而明亮的模样。邢漾揶揄:“这漂亮姑娘专往你家送啊?” 陆经政取完成绩单之后,原本想直接回家,却是在看了一眼时间之后,等厉薇放学再一起回去。 厉薇放学的时候看到陆经政,很是惊讶的样子:“哥,你怎么在这?” “来拿成绩单。” “哦。” 姜意礼和她的好姐妹一起从教室里走出来,她们看到陆经政,眼前一亮:“经政哥哥,你来接我放学啊?” 陆经政摇头:“没。” 说着,便朝着厉薇扬了下下巴,“来接她的。” 姜意礼煞有介事的看了眼厉薇:“那,好吧。” 厉薇并没有在意陆经政,只是像往常一样跟着他往前走,直到陆经政忽然发现有个男孩正在跟着他们,陆经政问厉薇:“你谈恋爱了?” 厉薇被陆经政这话问的有些懵,还有些尴尬:“没有。” “那后面那小子怎么回事?” “什么?” 厉薇一边皱眉一边回头看,看到身后跟着他们的男生,“可能顺路吧。” “咱们家附近的别墅区住了什么人,我都知道。这人,不认识,看来不是顺路。” 厉薇抬头看了眼陆经政,她莫名觉得心虚,像是被家长抓包了一样,她说:“这人之前给过我好几封情书,还给我买巧克力和玫瑰花,可能在,追我?” 陆经政听到厉薇的结论,忽然笑出来声:“小姑娘还挺招人喜欢的,那你就让他这么跟着?” 厉薇说:“拒绝过了,但他非要跟着。” 陆经政看着厉薇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莫名觉得这姑娘虽然看起来安静礼貌,但骨子里那股又冷又拽的劲还真的有点激起人挑战欲的作用。 “用不用我管?” “你管什么?” “那就让他这么跟着你?” “嗯。” 听到厉薇这声“嗯”,陆经政顿声,看着厉薇的样子,开始猜测,这姑娘不会是对人有意思,现在还在试探的阶段,等过段时间就答应了? 谁知道厉薇破天荒地来了一句,还显得特老成:“他过几天就没耐心了,你等着瞧,下周,他指定能找到新目标。” 陆经政:“……” 陆经政感觉自己和厉薇差了两岁却像是差了一个辈的一样:“你们现在的小孩追人都流行这样式追?” 厉薇冷声:“是男人都这样,三分钟热度。” 陆经政:“……” 那天晚上回去以后,陆经政吃过饭没有在家住,回了宿舍,而在回去的路上,他莫名想到那个明明才十六岁,但小小年纪就想很多事情的厉薇。 满脑子都是她扎着马尾辫,坐在靠窗的位置认真学习的模样。 大概是他肤浅,太喜欢看他们家这个小漂亮了。 之后,他带她出去玩,试图拓宽她的交际圈,也帮她解决困扰她的学业和情绪问题,替她总结好笔记本也送她MP3,直到有一天,他对她的好成了习惯,也开始看不惯有男生靠近她。 而厉薇高三那年,由于压力过大,身体可见的消瘦,他那时候忽然就很想告诉她:“没必要这样往死了学,考不上京大也无所谓,通往人生成功的路不止考上名牌大学这条路。” 但他也懂一件事,没让她做到之前就劝她放弃,这太自以为是,并不是所有的安静之下都藏着怯懦,她的坚强永远所向披靡。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真正发现——他的爱,降临了。 – 从聿怀回来的那一天,一下飞机,他们就接到了符懿的电话,喊他们回家吃饭。 符懿听到门外有声音,直觉是陆经政很多厉薇回来了,连忙开门去看,问他们:“怎么样?海岛好玩吗?” “挺好玩的。” 陆经政回答完符懿,拉着行李箱放到一边,而关于其中的曲折,没有再提。 “那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说着,符懿责怪陆经政:“当时结婚的时候就匆匆忙忙的,你总不能抠门抠到不给薇薇一场盛大的婚礼吧?” “妈——我至于抠门吗?” 陆经政长叹了一口气,他朝着厉薇看过去,他当时为什么着急结婚,她心里不比任何人清楚? 谁知道厉薇找到靠山了,她抬手趴着符懿肩上,笑嘻嘻地看着陆经政。 陆铭也建议陆经政尽快把婚礼办了,说他们陆家没有抠门的儿子。 陆经政:“……” 直到他们回到公寓,陆经政扔了行李便把厉薇按在身下欺负,厉薇整个人摔在沙发上,连忙伸手推他:“你松开我,刚下飞机,浑身臭烘烘的。” 陆经政霸道地将她的手腕别到她身后:“那我把你也滚臭烘烘了!” “呜——陆经政!” 厉薇严重怀疑他在报复她! 可她也不知怎么地,竟然被他这招吃死。 她仰头沉醉在他最初的霸道,最后沉溺于他的温柔。 直到厉薇的嘴巴被他吻的肿胀,厉薇舔了下嘴角:“陆经政,你是不是觉得姑姑疼我不疼你,你吃醋了?” 陆经政轻笑了声:“我吃你的醋,我都多大了?你当我还是吃奶的孩子?” 厉薇认真算:“三十一?” 陆经政反驳她:“还没过三十一生日,三十!” 厉薇拧眉:“哦,这有什么区别?” 陆经政非和她掰扯:“周岁和虚岁的区别。” 厉薇闷声笑,她看着陆经政那张义正严词的脸,好像挖掘出了陆经政可爱的一面,她抬手揪住他的衣领,不计后果,大胆道:“哥哥——我还想要。” 陆经政滞神,他看向厉薇的眼神就像是能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行啊,妹妹,哥哥这就给你。” 厉薇感觉自己一整个人都悬空,被陆经政抱着走进卫生间,一层一层剥开,厉薇捂脸,她想要的是接吻!是接吻!不是这个! 而陆经政发现他亲手养出来的娇贵人越来越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甚至有些放飞自我。 比如她晚上摸着他胸肌,特没良心的补了一句:“陆经政,你能不能去练练啊?太小了!” 陆经政轻揉她:“小没良心,这还不满足?” 厉薇直觉他用力了些,娇贵人用哭腔嘤咛出声:“你轻点!疼——” 陆经政咬了咬她耳朵,在她耳边坏笑:“你的大。” 厉薇:“……” 这天夜里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雨,打在窗外的玻璃上,陆经政抬眼,迷离失神,他盯着怀中已经没力气和他再折腾的厉薇,放过她了,只是安静地抱着她,一并亲了亲她额头。 “厉薇——我怎么就爱惨了你呢?” “嗯?什么?” 厉薇在他怀里蹭了两下,翻身睡过去了。 陆经政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爱惨你了。” – 年假结束以后,厉薇回医院上班,向秦妍拎着她就是一顿抱怨:“薇薇,你怎么和陆经政私奔了?” “私奔?” 厉薇听到这两个字咳了声,“我们没有,老家有点事要处理,我们回去处理了。” “原来是这样!” 再之后,厉薇按部就班的工作,也收到了医学鉴定的结果,那个小姑娘确实是她亲妹妹。 厉薇本来打算把尾款打过去了事,但陆经政为了防止以后再出问题,派朱竟带着律师回聿怀解决,白纸黑字,盖好章,才算解决。 朱竟办完这件事之后便回公司汇报,刚好厉薇在陆经政的办公室等他工作下班,朱竟把手上的合同交给厉薇,“厉小姐——不,太太——都办好了。” 厉薇接过朱竟手里的文件,但她听着朱竟对她的称呼实在拗口,“太太?有种我穿越回到民国的感觉——” 于是,厉薇顿声说:“你还是叫我厉薇好了。” “叫您全名,那老大不醋吗?” 朱竟一边笑,一边看向在电脑前忙碌工作的陆经政,果然,陆经政一记眼刀飞过来。 从来不在经纬立规矩的他立了一次大规矩,那就是人人见了厉薇都得喊声陆太太。 厉薇:“……” 而除此之外,大家认识她还有一个原因。 拖陆经政的福,她成了经纬现在的最大股东,厉薇原本以为陆经政当初让她签的合同只是一小部分,却没有想到陆经政把绝大多数都给了她。 她甚至有一种,陆经政在给她打工的感觉。 坐在家里就有钱数。 但陆经政一直想怎么才能让厉薇高高兴兴把他那张黑金卡拿了,没让她觉得是在依附他,花他的钱。 于是,他变着法子向厉薇索要衣物,每一件都格外挑剔,要名牌,要高级布料,厉薇有时候也想撂挑子不干,时常想,这人怎么这么挑呢? 直到她发现他的秘密。 最后还是收了他的黑金卡。 – 陆经政有胃病这件事一直没有和厉薇提过,还是厉薇有次去他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他办公桌上放着的胃药才知道的。 陆经政正在开会,也许是离开的时候比较急,忘了收起来。 陆经政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厉薇过来,嘴角跟着扬起来,才走近她,就听见厉薇沉声问:“你有胃病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你看见了?” 陆经政意识到什么,他朝着办公桌那边看了眼,药瓶还原封不动的放在原来的位置。 “没什么大事,胃病而已,只是因为作息和饮食不规律,告诉你,你担心怎么办?” 厉薇反问他:“那不告诉我,我就不担心了?这对你来说没什么问题,但对我来说是大问题!” 陆经政眉毛轻挑,“什么大问题?” 厉薇咬着牙,低声说,满眼的委屈:“陆经政,你太护着我了,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我就像是你的小孩,什么都要你撑着,我有不好的情绪你会安慰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要什么给什么,但你却从来不和我说你的难处。可我也想要关心你啊,你却用一句怕我担心就把我打发了——陆经政,你别忘了,我是你妻子。” 陆经政听着厉薇一字一句的控诉,她就是太懂事了,从小懂事惯了,为自己打算完,也习惯性为别人打算,好像要还给别人什么,才能受用对方的好一样。 从她开始的时候离开他,他就知道,他不想厉薇这样。 “薇薇,首先,我认错,瞒着你是我不对。” 陆经政用手戳了戳厉薇气鼓鼓的脸颊,厉薇生气:“你认真点,我在和你吵架!” 陆经政被厉薇这话说的哭笑不得,他转头确认了眼办公室的门的确关上了,才回头将她抱起来。 厉薇整个人悬空起来,又被陆经政放在他办公桌上,他的大拇指一直摩挲着她唇角,盯着厉薇便笑:“你这哪是和我吵架啊,这是撒娇呢——” 厉薇抿唇,“那你以后还瞒我吗?” 陆经政摇头:“不瞒了。” “你会骗我吗?” “陆经政什么时候会骗厉薇?” 厉薇盯着陆经政,只听他补充说:“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 陆经政和厉薇的婚礼一直到这一年的盛夏才举行,厉薇坐在化妆间,符懿特意请来了她的化妆师团队为厉薇化妆。 而厉薇平时在生活中大多数时候都是素面朝天,直到她穿上洁白的婚纱,精致的婚纱将她的腰线勾勒完美,小巧玲珑的挺鼻将整张脸的立体度凸显无疑,丹凤眼不似往日清冷,而是带着柔水般的笑意。 林也看着厉薇的妆容,像是回到了幼稚园时期:“啊啊啊啊,薇薇,你也太美了吧!我好酸陆经政每天都能抱着大美人睡觉。” 厉薇试图劝林也再说一些别的:“我也是有其他优点的好吧?” 林也连说:“是是是,你不止是花瓶,你是我们麻醉系的天才少女!” 师恬依然在叹息:“没想到,当年宿舍的四枝花,最后只剩下了我自己。” 而这半年来,林也忙着排练,参加比赛,做到了她梦想的首席的位置,也开始了新的恋爱。 林也和厉薇在一边笑,“马上,你也会迎来属于你的幸福。” – 而当厉薇推开那扇通往幸福殿堂的大门,所有的光都倾泻在她身上,没有任何阴影的站在光里。 陆经政同样转身回眸,迎上厉薇的视线,他看着她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将自己的双手一并交到他的手中,而他掀开她的头纱,在宾客的哄闹声中,低头吻上她的唇。 “你好,陆太太。” 而所有人都说她和他的婚礼办的太迟,可是在一刻,厉薇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就在这一刻,刚好。 刚好她可以一身轻松的走到他面前,虔诚而无顾忌的宣誓他们的誓言,用一辈子相守,告诉他:“我愿意。” 她抬眼望向陆经政,眼睛里闪烁泪光:“你好,陆先生。” 第48章 有人会翻山越岭来爱你 陆经政和厉薇举办完婚礼之后,他很认真地和厉薇商量怀孕这件事情,比如,丁克也可以。但厉薇觉得不好,她还是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们爱情的结晶。 陆经政原本打算晚两年再要,但是又担心厉薇的身体,年纪再大一些会有风险,于是对于怀孕这件事,也不想刻意去准备,只是说看缘分。 但是厉薇却注意到一件事,“我记得你好像很久不抽烟了?” “嗯。” 从厉薇对陆经政的了解来看,一个对喝都极有自己坚持原则的人,她实在是想不通,陆经政当年是为什么碰烟的。 “好奇?” “嗯。” “你和我分手那年学会的。” 厉薇心跟着一揪,即使是再甜蜜的生活,她也依然会记得自己曾经伤害过他:“我一直没问过你,你那七年是怎么过来的?” 陆经政倒是说的云淡风轻,“那时候我在创业初期,经纬的工作很多,忙着忙着就过来了。” 是,忙了就不会想了。 厉薇想到自己硕博连读那五年,好像,也是一样的。 “那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学的抽烟。” “创业压力太大了,抽烟解压的。” 陆经政盯着厉薇,他眼底藏着隐晦深邃的暗波,因为你啊,一想起你,就心痛,只有抽烟时,那种把肺都想咳出来的痛才能治愈。 “那以后——你工作上的压力都回来和我说,好不好?” “好。” 厉薇和陆经政生活规律健康,厉薇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确确实实在期待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也是因为陆经政,她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 从前,她不在乎家是什么,可她和陆经政在一起越久,便向往家了。甚至有时候,她也不能完全理解,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陆经政深知厉薇的愿望,提高他的工作效率,所有熬夜的工作全部推掉。直到他们结婚的第二年,厉薇发现她的例假推迟了五天,便一直拿着早早孕测。 直到最终确认自己确实怀孕了,她兴高采烈地扑进陆经政怀里,“陆先生,你要当爸爸了!” 陆经政看着厉薇宠溺的抱紧她,“小心点儿,下次这种危险动作不许做了。” “反正有你接着我。” “那也要小心。” “知道啦。” 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厉薇每天都在网上查有关怀孕的常识,把她们医院的妇产科专家问了个便,因为向秦妍前一年生了个女宝,她看着厉薇现在小心翼翼的样子,笑她:“薇薇,你真的太紧张了。” 林也约厉薇出门的时候,厉薇全都拒绝了,每条理由都是要在家保胎。 可是,厉薇千小心万小心,却在第五周的时候,查出是宫外孕。 厉薇拿着化验单的时候,她眼底所有的希望和光彩都没了,陆经政生怕厉薇会出事,他每天关注她的状态,甚至觉得厉薇要比以前他觉得最糟糕的状态还要糟糕。 “薇薇,我们还会有新的孩子的。” “宫外孕的发生,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这不是你的问题。” “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养好你的身体,明白吗?” 而厉薇也只是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声“知道了”,再然后便没有和他再有交流,她再次把自己的悲痛都加注在工作中,好像只有不停地工作可以缓解她的痛苦。 陆经政每晚抱着她睡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小声哭泣,她在发颤,她明知这不是她的错,但还是会想,好像是命运的安排,故意让她的希望落空了。 后来,厉薇请了长假,在家休息。 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陆经政都在家里办公,所有的文件是朱竟送的,所有的会议都是视频会议。 邢漾有次想帮陆经政:“要不要多叫点朋友来,和她一起玩?” 陆经政只说:“不用。” 而他每天耐心地陪着她,给她完全的自由和尊重,让她彻底从这件事情的阴影里走出来。 直到某天晚上,厉薇才主动环紧他的腰身,“陆经政,辛苦你了。” 陆经政用下巴蹭着厉薇的头,“薇薇,我希望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到自己身上,也别觉得,你给我带来了厄运,行吗?” 厉薇红着眼睛看向陆经政,他都知道,他全都知道。从那天开始,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所以,宫外孕才会发生在她身上,这是她的命运。 “你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每天都是黄道吉日。” “我的愿望是你快乐,不是你有负担。” “可是,我经常觉得我就是你的负担。” “就算是,那也是我宠的,我心甘情愿,懂吗?” “陆经政,如果我们这辈子都没有新的小孩了,你会不会怪我,没给你一个小孩。” 陆经政不喜欢厉薇这样,试图预卜先知,他笑着看她:“你不就是我的小孩?” –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陆经政的温柔随着时光经久不变,厉薇和陆经政也有了他们的女儿,陆经政给她取了名字,陆星。 陆星的长相随厉薇,只有一双桃花眼像她父亲,而她的性格既没有像厉薇的内敛和慢热,也没有像陆经政的谦逊和闷骚,反而像邢漾,肆意张扬,还有些嚣张跋扈。 这其中除了陆经政和厉薇的宠之外,还有邢漾经常带陆星的缘故,而陆经政也不大满意邢漾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明明喜欢小孩子,但自己却一直没谈恋爱,也不打算结婚。 “你年轻那时候不是一直和我提,咱俩订娃娃亲?我现在倒是想问问你,你儿子呢?” “没了。” 陆经政:“……” 他想一辈子打光棍,陆经政也没意见。 甚至,从某种程度,和他也有共鸣,如果一辈子都得不到自己最爱的人,退而求其次,不是他的风格。 有次,陆星在家找到厉薇小时候的照片,她对厉薇说:“妈妈,你怎么和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了?” 厉薇挑眉,看着满眼疑惑的陆星,温柔道:“妈妈哪儿和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了?” “妈妈小时候的照片都好不高兴的样子,但妈妈现在脸上都是笑容。” 厉薇没想到陆星看她小时候的照片会发现这个,她故意问:“那你喜欢现在的妈妈还是以前的妈妈?” “现在的。” “那不喜欢以前的吗?”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更喜欢现在的。”说着,陆星笑弯了眼睛,童言童语:“妈妈,你说我能穿越吗?” “穿越?” “我想穿越到妈妈小的时候,和妈妈做最好的朋友,再然后,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像是星星一样,璀璨耀眼。” 厉薇听着陆星的童言童语,这是陆经政送她的最珍贵的礼物,天真无邪,可爱暖心,感动之余,厉薇笑:“星星,是你爸爸教你的是不是?” 陆星扬起下巴,哼了一声:“才不是呢,这都是星星自己想的。” 陆经政从书房出来,恰好听到了厉薇和陆星母女俩的对话,他问陆星:“星星,你妈妈像星星,那爸爸像什么?” 陆星毫不犹豫回答:“月亮!” 陆经政问她:“为什么?” “因为星星永随月亮,月亮永伴星星。” – 陆经政七十三岁的时候,一场疾病将他打压,年轻的时候,他工作太忙,不重视胃病,人到中年,疾病却来势汹汹。 还好这一次,他查到的是胃癌早期,可以医治。 厉薇不敢想象,如果再拖下去,是晚期,结果会如何。 陆经政手术以后,出院的前一天。 “推我出去走走吧?” “嗯。” 陆经政坐在轮椅上,太阳暖烘烘的晒在身上,这么多年,他的皮肤还像是以前一样白,但这次却是病态的白,这么多年,一直是陆经政帮她托底,而现在,他坐在轮椅上,厉薇推着他往前走。 厉薇有些累了,她坐在长椅上,看着陆经政:“阿政,我现在还记得我当时第一眼见你的样子,一眨眼,你就变这么老了。” 陆经政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脸上也已长起了老年斑:“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漂亮,不过是个漂亮的老太太。” 厉薇倒不在意,现在漂不漂亮,她已经不在意了。 只是陆经政这次病倒,真的让她有了危机感。 她突然就意识到一件现实的事情,他们最后在一起的日子,只剩下倒数了。 如果有一天,陆经政率先离开她:“阿政,我就跟着你一起走。” 陆经政皱紧眉头:“薇薇,你还有星星,你不是只有我。” 厉薇摇头:“阿政,这一路走来,我偶尔喜欢仗着你的爱闹脾气,却不喜欢和你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但我现在想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你。” 也最怕你离开我。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陆经政轻轻点头:“看的出来。” 他说:“爱是看得见的,哪怕你很少说,哪怕你更多的是要求我爱你,但我也知道,你说这些,都是因为你——离不开我。” 厉薇瘪嘴,这么多年,倒是一点都没变:“你少自恋了。” “厉薇,你凑近点,让我亲一口。” “老不正经,这是在医院!” 陆经政用手推了一下轮椅,滑到厉薇面前,像是年轻的时候,抬手扣向厉薇的后脑勺,轻轻吻她。 “不要胡思乱想,我还会陪你很久很久。” 厉薇眼睛弯弯,眼角的皱纹是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她记得很多年以前,他说过的,一辈子证明给她看。 陆经政信守承诺了一辈子。 陆星和傅翘南来医院接厉薇和陆经政回家时,但她没有找到厉薇和陆经政,“我爸我妈去哪了?” “可能出去遛弯了。” 而当陆星和傅翘南找到陆经政和厉薇的时候,不管多大年纪,她仍然有些脸红,“转身,转身啊——” 傅翘南见怪不怪:“没事,我爸妈也这样。” “什么,你爸妈也这样吗?” “我爸还喜欢吃醋,不喜欢我妈亲近我。” “你爸不是亲爸吗?” “亲生的。” “那我和你不一样,我爸妈都很宠我。” “……” 直到厉薇和陆经政听到女儿和女婿的声音,厉薇抬眸看向陆星和傅翘南,从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她曾幻想过幸福的模样,而现在,幸福就在她身边。 她愿意告诉每一个年轻人,你一定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会翻山越岭来爱你,你也一定不要怕,拿出你最真诚和热烈的爱,与他的温柔撞一个满怀。 而当她再提起他们的故事,她说。 ——他从尘埃里发现我,后来,将我奉为至宝。 (全文完)